《锦汐华年懿已春》作者:柯小胖 文案: 十八岁的贫寒孤女叶澜汐,在某活动的后台被拦住:“我们老板喜欢叶小姐,想请叶小姐一起喝杯茶,明天晚上是否可以安排?” 她下意识地拒绝。却终究屈服于现实的压力和诱惑,在花一般的年纪里交付出自己的第一次,成了豪门霸道总裁成弘懿的小情人。 满屋柔嫩的细粉绯红鹅黄,无一不暗示着澜汐,她就是那人养着的一只金丝雀,和这个柔美的鸟笼是互为一体的。 澜汐很怕和成弘懿亲近,忙钻出他的臂弯,跳下床伸手捞过睡袍,先把身子严实裹起来,对成弘懿道:“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他高大的身影笼过来,澜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不自觉地往后退。她退、他进,几步下来,澜汐退无可退地贴到墙上。 她无助地闭上眼睛,意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来……许久,成弘懿轻轻环住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又沉默了一会,她听得他的声音在头顶飘起,那么悲伤,又好像是无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成弘懿不对她做那样的事情的时候,澜汐会觉得成弘懿也挺好的。他收养了她,像长辈一样关心着她的功课,澜汐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一些依恋……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澜汐;成弘懿 ┃ 配角:薛亦楷 ┃ 其它:豪门甜心 一句话简介:童养媳也有春天 立意: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童话,有的只是顽强经营的人生。 只是一份工作 那一夜,澜汐觉得自己像死去了一般。 她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抓着枕头,头偏到一侧的臂弯里,像受刑一样挨着。 那人像林场里的猎人,全力驱驾着身下的坐骑,奋蹄扬沙,肆意践踏着好一片娇媚的花草地,只为追一只已无处可逃的小白兔。 终于,他停下来,对这只已收入囊中的小白兔说:“挺好的。” 挺好的!他似乎很满意地、奖励一般地、蜻蜓点水一样地、施舍地吻了下她的额头,翻身下床,穿上来时穿的那件藏青色睡袍,走了。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澜汐感觉这好大的一场刑,终于结束了。 半个月前,澜汐相依为命的妈妈病逝了。和死亡证明一起到来的还有澜汐大一上学期的成绩单,她挂了三科。 因为母亲的病,整个学期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病房里,连各科老师的脸都没有记熟,自然也没有混熟考试的知识。 澜汐的悲伤里还叠加着对生存的忧虑,妈妈的病,基本用光了他们不多的积蓄,下个学期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没有着落。 澜汐上网找各种她能做的兼职,意外发现自己可以胜任模特、年会的礼仪迎宾之类的工作,这些工作按日结,日薪还不低。 澜汐盘算着利用寒假,多找一些这样的兼职,这样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攒够了,她也不用奔波,可以专心学习了。 在一场活动结束后,澜汐刚刚在后台换好便服准备回家。她走过化妆间的时候,有个人叫住了她:“叶小姐,借一步说话。” 这人西装革履,衣着甚是考究,澜汐以为是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员。这段时间有几个经纪人问她愿不愿意签约。 澜汐一路学习成绩颇好,上的也是国内顶尖的大学,妈妈临终前更是拉着她的手死死叮嘱她:“无论多难,一定要把书读完。” 澜汐是不愿意荒废学业去混什么娱乐圈的,此时夜已深了,她想赶末班地铁回家。便对那人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不签约的,我要赶车回家了,谢谢哈!” 那人客气地笑道:“叶小姐误会了,我是盛弘集团的董事长特助,这是我的名片。”说着双手递过名片。 澜汐有些疑惑地接过了。盛弘集团是国内知名的大企业,她不得不按下赶不上末班车的焦虑,耐心听这个人说下文。 “我们老板喜欢叶小姐,想请叶小姐一起喝杯茶,明天晚上是否可以安排?” 澜汐有些惊惧地看着这个人,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油腻男的形象,不不不,还有可能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子。她一下觉得手里的名片有毒,飞快地扔回给这个人,夹紧自己的挎包跑了。 澜汐以为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马上要开学了,开学后要补考上学期挂的那三门课,澜汐除了做兼职就是复习看书。她在等待化妆的间歇也抽空看起书。 “澜汐,看书呢,这么认真!”星娱公司的兰姐过来坐到她旁边的空位置上。 澜汐放下书,礼貌的跟兰姐笑笑。 兰姐约莫四十来岁,是星娱公司的一个经纪,澜汐做的兼职基本都是她安排的。她知道澜汐是穷学生,对她颇为看顾。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也会帮澜汐挡着,澜汐对她甚是感激。 “开学要考试,得抓紧看。”澜汐顺口回答,却在说完这句话后有些后悔,怕兰姐追问自己挂科的事情。 兰姐应该对大学的事情不关注,并不追问怎么一开学就要考试的事情,只是问:“开学后你要忙学习,应该也没有什么时间接活动了吧?” “嗯,我想多用些时间学习,功课有点吃力。” “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就在上面46楼的鼎泰私厨。”兰姐看着她,眼神却有些莫名奇妙的复杂,表情说不上高兴,应该是有点严肃那种感觉。 澜汐想着兰姐对她挺照顾的,她确实应该请兰姐吃一顿饭,便说:“嗯,好的,我是该请您吃饭呢!” 兰姐不置可否,淡淡笑了一下:“活动结束大概5点,到时你换好衣服直接上去,报我名字就行。” 转眼活动结束,澜汐如约上了46楼。 电梯一开门便有服务生迎上来,澜汐有些拘谨地报:“吴女士定的包房。” 服务生领着她往里走,黑色风格的走道感觉很绕,澜汐莫名地有些忐忑,她忽然明白兰姐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这个地方澜汐是买不起单的。她有点拿不准今晚吃的是什么饭。 服务生推开一扇门,对澜汐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包间不大。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自然是兰姐,还有一个,竟是那晚那个人,那个盛弘集团的人!澜汐那晚很害怕,根本没有看名片,自然也不知道他姓什名啥。 澜汐站在门口,一时竟有转身逃离的冲动。 兰姐走过来揽着她的肩,半推着把澜汐往里带:“方先生跟我提了很多次,让我帮忙约你吃餐便饭,盛情难却。”兰姐边说着边轻按着澜汐,把澜汐安置到座位上。 那位方先生也笑着安抚澜汐:“叶小姐不用紧张,今晚就我们三个人,吃顿便饭闲聊一下。”又说:“叶小姐是学经济的,盛弘集团有个财务管理公司,叶小姐将来毕业了,可以考虑到盛弘来。” 只是跟这两个人吃饭,没有什么肥头大脑油腻男或者干巴清瘦的老头子,应该还好。澜汐略略松口气,她才大一,找工作什么还远,对那句明显的客套话并不在意。 方先生示意服务生上菜。兰姐是话题高手,方先生态度和煦谈吐不凡,三个人竟然状态平稳地吃完了这顿在澜汐看来很是尴尬的饭。 兰姐拿起餐巾纸蘸蘸嘴角,对澜汐说:“方先生还有些事想单独跟你聊聊,你也不用急着拒绝,不妨听他说说,再认真考虑一下。” 她略略转身对方先生:“孩子在家呢,我忙得几天没见他醒着的样子了,今晚早点回去陪陪他,我先走了。” 方先生起身致意了一下,算是送别兰姐。待兰姐走后,又请澜汐到房间里的沙发上就坐。 澜汐起身按照他的示意坐到长沙发上,方先生即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侍应生过来给他们端上新的茶水。 方先生的声音倒是挺和气的,也不那么疏离了,反倒像妥帖的长辈:“你上次拒绝了我,我也跟老板说了你不愿意。” 他停顿一下,端起茶喝了一口,示意澜汐也喝茶。澜汐却没有动,她有些不知所措。 “老板应该是挺喜欢你的。”他微不可觉地轻轻叹口气,继续缓缓说道:“这对我来说,是一项工作任务。” 他看着澜汐:“对你来说,其实也可以看作一份工作。老板的条件不错的,月薪十万,年底双薪,一年下来收入也有一百五十万了。我们盛弘集团一般的主管,也没有这个收入水平。” 盛弘集团的主管,或者员工,干的是清清白白的工作,我这算什么?情妇?小三?澜汐对他这个对比深感可笑。 “老板今年三十六岁,人长得,唔,应该不是你们小姑娘讨厌的类型,你上网也可以看看照片。”方先生看着澜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老板是不婚主义,自然也没有家室,你不用有道德上的负担。当然,也不要有不合适的期待。你资质不错,在国内上着这么好的学校这么好的专业,跟老板几年,存一笔钱,将来出国深造,以后的路,会比你现在做无谓的挣扎,顺畅很多。” 说不心动,这不符合一个十八岁的、无依无靠的、极度穷困的女孩子的第一反应。澜汐沉默着垂下眼眸。读完大学,再到国外名校深造读研读博,这是多么美好的期望,美好到她过去想都不敢想。 方先生推了一张烫金的名片到澜汐眼下的茶几上:“这是老板的私人名片,他让我交给你,你可以直接联系他。” 澜汐没有接,她盯着那张名片,上面的名字是铁钩横划的手写体,锋利得像一把凌人的刀:成弘懿。 方先生又适时推过来一张卡,并排在那张名片旁边:“这是一张无限额的铂金卡,也是老板让我交给你的,你的一切日常花销都从这里刷。这张卡只能消费,不能提现,另外的那笔钱我会专门办一张你名字的卡,按月打进去。” 他端起茶,轻松地喝了一口,还是那么礼貌客气地对澜汐说:“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下午四点我安排车去你家楼下接你。”他起身拿上西装外套,准备出门。 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下来,回头看着木木的澜汐:“姑娘,这只是一份工作。在外面工作,你要伺候很多人的脸色,这份工作,你只要照顾好老板的心情就行,并不很难的。”他停了一下,语气倒像是无奈:“你应该明白,有些事,遇到了,就是命,挣扎不掉的。” 他专门走回来,放下一张白色卡片在茶几上:“这是我的名片,今后你无论遇到什么难事,都可以找我。” 他出去了,门被带上了。澜汐看着面前排放的三个卡片,一时不知自己是悲?还是有不需要为钱担忧的些许轻松?只是觉得无限的凄凉,直透心底。 她木木坐了许久,一直到侍应生进来问她:“小姐,不早了,方先生安排了车送您回去,我送您下去吧?” 澜汐站起来呆呆往外走,她并没有想哭的冲动。从得知妈妈的病起,她流的眼泪足以成就一片汪洋。如果眼泪有用,妈妈怎么还会走呢? 侍应生跟上来,把那三张卡片递给她:“小姐,你落东西了。” 澜汐茫然地接下了,茫然地回家了。 初到成家 澜汐住的地方是城西的一片旧楼,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楼梯房,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一直在传要拆迁,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过去的邻居都搬走了,只有她们母女一直住在这里。 妈妈生病住院后澜汐基本都住在医院病房里陪护。妈妈走后她一个人回到这里住,时常有些害怕,特别是晚上走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简直心惊胆颤。一想到明天可以离开这里,她竟然有些许期待。 她上网百度了成弘懿。网上资料显示他毕业于哈佛大学,回国创办了盛弘集团。资料不多,照片也不多,都是一些出席活动的照片,就是西装革履的一个清秀男子,样子确实不讨厌。 澜汐木木然地度过了这个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早起只觉得头痛,眼睛酸涩,大约梦里她又没控制住地哭了。 那天下午果然有人给她打电话:“叶小姐,我是来接您的司机,我在您楼下,需要我上去帮您拿行李吗?” “谢谢,不用,我这就下去。”下学期要用的书和衣物有些在学校,需要带的东西确实不多,澜汐提着一个小箱子下楼了。 黑色轿车旁边站着一位穿着制服戴白色手套的男子,见到澜汐后九十度鞠躬:“叶小姐好,我叫方城,今后我是您的司机,负责接送您。”随即训练有素接过澜汐的行李,并帮她拉开车门,还特意用手略略挡着车门顶,示意澜汐小心碰头。 澜汐平生第一次被如此高规格对待,除了谨慎地道谢,也没有别的回应。 这车比一般的轿车明显宽敞很多,内饰用料非常考究。澜汐控制住自己想到处瞄瞄的冲动,一路故作深沉地看着窗外。 汽车下了城市主路,开进一条林间大道,两边是参天林木,时不时有阔气的院落在车窗外穿过。澜汐暗羡有钱人的住处如此幽静。 车子到一扇黑色大铁门前减慢速度,穿过自动开启的大门,来到一栋小楼前。门口已经站在一位穿制服的中年女士,她的后面并排站在四位穿佣人式样衣服的女子。 那位女士帮澜汐拉开车门,迎她下车,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介绍:“叶小姐好,我叫刘翠环,是这房子里的管家,今后由我服务您。” 澜汐恭顺地点点头:“刘姐好,请多多关照。”边跟着她往前走,边回头看自己的那只小箱子,见已由一位女佣提着了。 “一楼是大客厅和餐厅,您的房间在二楼,三楼是少爷的房间,少爷不喜欢人擅自进他的房间。” 刘翠环看了一眼澜汐,眼神倒是挺友好的,又专门叮嘱道:“一楼二楼您都可以随便转,地下室有影音室、库房和工人房,您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但是三楼,不要上去!” 澜汐点头应允。 刘姐带她到二楼房间,又安排佣人帮她整理带来的东西。澜汐表示要自己整理。 “没关系的小姐,她们四个专门照顾您的,您的一切事务都由她们整理的。”又叫四人过来,一一介绍名字。 澜汐脑子有点懵,并不上心记,只听得第一个那个脸圆圆的女孩姓朱。 大约是她盯着这圆脸女孩发呆时间有点长。刘姐便叫这圆脸女孩:“小朱,你带着她们整理一下东西,准备一下等下换洗的衣服。”圆脸女孩应声领着人去干活了。 “小姐,这是您的手机,上面已经存了少爷的电话了,您可以用这个跟他联系。”刘姐双手递给澜汐一部手机。 澜汐接过来,是时下最新款的手机,她没有用过这么昂贵的手机,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放是好,小心地拿在手上,自己都感觉拘谨得很。 行李不多,女佣很快整理好,并一一给澜汐介绍位置。 刘姐又引着澜汐在小沙发上坐下,问她晚餐想吃什么,澜汐的回答自然也是“随便就好”。 女佣端过来茶,刘姐亲自过去接来双手奉到给澜汐:“姑娘一路过来累了,喝杯安神茶,休息一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澜汐只觉这刘姐的气质蛮贵气的,人也和气亲切得很。大概刘姐和蔼的笑容挺安神的,照应得这里也挺好的。 澜汐端着茶碟喝茶时,女佣们适时退出去了,刘姐躬身跟澜汐说:“姑娘你休息一下,我去厨房看看晚餐情况,一般我们晚上6点半开饭,可以吗?” 澜汐点点头,她感觉自己今天像点头机器人,可是除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在她茫茫然中,刘姐出去了。 澜汐一个人在房间里转了一下。这间房间比她和妈妈之前住的房子还要大出许多。进门来中间是个小客厅,客厅左边是书房,书房外面还有个圆露台,客厅右边是睡房和洗手间的套房,还有一个大衣帽间。 衣橱里已经放着一些女装,从睡衣家居服到外出服一应俱全,似乎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澜汐带来的衣服女佣单独放在一个柜子里,叠放得规规整整的,倒把这些本来被隔壁华丽新装衬托下去的旧服的精气神提了起来。 澜汐转了转,又拿起刚刚那部手机翻看,通讯录里果然存了成泓懿的电话。澜汐生怕自己不小心拨了出去,连忙按了关闭屏幕键。她又担心万一那人用这个电话联系她,她没有接到,那人会生气,又拿起来把电话铃声调到最大。 晃悠到书桌前,把书本和文具从书包里拿出来,想想下个星期就要开学了,开学一周后马上要补考那三门课。澜汐顿觉压力骤升,天大地大、考试最大,干脆坐下来学习了。 晚饭是她一个人吃的。 吃完饭澜汐回房间看书。那个圆脸女佣小朱进来了,轻轻放了一小碟水果,又进了那头的卧室。一会出来跟她说:“姑娘,您晚上洗漱用的衣物我拿出来了,您一会要泡澡吗?我先给您备好水。” 澜汐忙道不用,女佣便鞠了个礼出去了。 澜汐其实很想问那个人会来吗?什么时候来?又不敢问。看着女佣出去了,干脆先去冲凉洗漱了。 女佣准备的是粉色的真丝睡衣,外罩粉色的绒绒睡袍,睡袍有大大的帽子,帽子底端还缀着一团大绒球球,在这个凛冽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澜汐猜想这些应该都是那位刘姐采购的,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充值了一点。 澜汐又看了一会书,正昏昏欲睡之际,有人轻轻敲门,澜汐一个激灵忙站起来看是谁。 原来是刘姐领着小朱进来了。刘姐递给她一杯牛奶,关切地说:“姑娘,十点半了,喝完牛奶漱漱口睡觉吧,不能熬夜的。” 澜汐点点头,心理想着等刘姐走了再看一会书,却看刘姐一副监工的状态,便坐到书桌前边喝着牛奶,边把今晚复习的功课收个尾。 小朱帮澜汐准备好漱口的东西,待澜汐洗漱完毕后又帮她在脸上搽了三层护肤的东西。 刘姐在后面拿着牛角梳帮她把长发梳顺。 澜汐感觉这一切好像在演古装电视剧,自己像一夜回到清宫里的老太后,不,她这算妃子么?澜汐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敢笑,轻轻咬着唇忍者。 “少爷专门吩咐要照顾好您,您不要觉得拘束,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跟小朱说也行。”刘姐一边梳着头一边柔声对澜汐说。又亲自帮澜汐脱下睡袍让她躺下,妥帖地帮澜汐压好被子,像妈妈一样柔声安抚着澜汐:“安心睡,嗯……” 澜汐恍惚间回到妈妈还在的时候,那时妈妈也是这样,每晚睡前都要来看看她被子有没有盖好。 刘姐带着佣人小朱关上灯出去了。澜汐在黑暗中想着妈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清晨早早醒来,由女佣照顾着梳洗完毕吃早餐,白天没事就看书,到点了就有人来叫她吃饭。澜汐还由刘姐领着到园子里散了圈步。晚上依然重复着昨晚的流程。那个人还是没有来。 一连几天,澜汐由最开始的紧张、拘束,慢慢也略略放松了。 刘姐待她很好,照顾她可以说无微不至,也会跟她聊聊天气、聊聊花草、聊聊食物、聊聊服装,就是不提那个人。她不说,澜汐也不好意思问。 就这么半带安逸半带不安地混到开学,澜汐每天早上由司机送去学校上学,晚上由司机接回来。 澜汐害怕同学看到她从这么好的车里下来会生疑,专门跟司机约定好,在离学校几百米的一个小路把她放下,她再走进学校。她是本市人,原来也不怎么在宿舍过夜,同学室友都没有发现什么。 开学后的日子越发紧张了,她上个学期挂了三科,就算过的也是蒙混险过,大一下学期的功课她看着就发怵,还要抓紧复习要补考的那三门,每天回来连吃饭都是在看书,心情焦虑到她都忘记想那个人的事情了。 补考一般安排在晚上,一个星期里有三个晚上在考试,考完试还要回去,洗漱完毕她又要看会书,天天在刘姐的反复催促才不得不上床睡觉。 就这么鸡飞狗跳地混到考完最后一科补考科目的那个晚上,澜汐从考场出来雀跃得像只小鸟,盘算着回去要大大吃一份冰激凌。她三步并两步地蹦到车前,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 这一坐,感觉旁边有人,澜汐陡地回头,一下竟怕得要逃,车里不亮的灯光里,她一眼认出来了,坐在车后排的,是成弘懿。 成先生来了 成弘懿端坐在车里,真人并不像照片看着那么和气,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气,一如这早春的冷风,把澜汐刚刚那点轻松喜悦全吹散了。 澜汐紧张地不知道怎么办好。倒是副驾室的方特助下来了,弯腰悄声提示她系好安全带,又帮她关上车门。 车子发动了,一路疾驰。澜汐觉得车厢安静得自己的心跳声都藏不住。她不敢再扭头看那人,只盯着窗外看。 成弘懿并不说话,方特助关切地问她考试怎么样?都考完了吧?又问这些天住得习惯吗之类的。澜汐一一作答,不敢多言。 成弘懿回来果然不一样。整个房子灯火通明,所有修饰气氛的灯全部亮起来了。刘姐就和第一天迎接澜汐来时一样,亲自领人站在门口迎接。 成弘懿并不理澜汐,下了车便径直进屋乘电梯上三楼了。 澜汐也由女佣陪着回房间,女佣如常照顾她洗漱完毕便出去了。 澜汐正踌躇不知所措的时候,刘姐端着牛奶进来了。 她看着澜汐喝了牛奶,放了两个避孕套在床头柜。 澜汐的脸一下像火一样烧起来了,她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避孕套还是在大学生生理课上见过照片,这一下明晃晃放在她眼前,她尴尬得几乎无地自容。 刘姐扶着澜汐躺下,还是像第一晚来时一样给她掖好被子,声音还是那样轻柔,内容却无法安抚住澜汐:“少爷等会下来,你不要紧张,躺在这里等他。” 刘姐说完,关掉大灯,留下暧昧的绯红色灯光,便带着空牛奶杯出去了。 不知多久,门开了。成弘懿进来了。 澜汐躺着只见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睡袍。躺在被子里的澜汐不自觉地悄悄抓住了床单。 成弘懿走到床边,俯身下来,澜汐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越来越近,惊惧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她再也没敢睁开眼睛,一直挨到那个人走了。 她试探一样睁开眼睛,房里亮着暧昧的暖红。满屋柔嫩的细粉绯红鹅黄,无一不暗示着澜汐,她就是那人养着的一只金丝雀,和这个柔美的鸟笼是互为一体的。 她像小猫一样蜷成一团,眼泪不受控地滴答到枕头上,她就这么和着泪和着血睡了。 早起时,小朱已经在房间等着她了。 澜汐很不好意思,想叫她出去,话没说出口,小朱倒像很有经验一样,掀开被子拿着毛绒绒的大浴巾裹着她的身子,把她扶起来。 只一站起,澜汐觉得两个腿中间还是隐隐作痛,每动一下都疼。 澜汐由小朱扶着进浴室,暖暖的热水冲刷着她,她冲洗了很久很久,似乎想把昨夜的不堪也冲洗掉。 小朱照顾她穿好衣服,帮她吹干头发,搽完护肤品后问她:“姑娘,要不要化个淡妆,今天先生在这边。” “不要不要。”澜汐语气有些不好。起身就走,她觉得自己就像青楼里的□□,收拾好就送去接客了,她恼怒中更多带着羞耻。 她有些气恼地走到客厅,准备去书房看会书。澜汐不开心的时候喜欢看书消磨一下,大概看书能让她忘掉现实的这些难堪事。 走进小客厅才发现,成弘懿坐在那。 他今天穿了灰色的羊绒衫,安坐在主位的沙发里,心情似乎不错,脸色带着淡淡的微笑,饶有趣味地盯着澜汐看。 澜汐躲无可躲地闯进了他柔柔的目光里,慌得像刚刚躲过猎人又遇到老虎的幼鹿。 对着他山峰一样的浓眉和黑丝细边眼镜,澜汐一下想起来,她见过这个人。 在一次婚礼上,澜汐担任礼宾小姐迎他入场。 一般前呼后拥、地位显赫的贵宾对她这样的礼宾小姐都是忽视的,那人很奇怪,从见到她第一眼就一直盯着她看,甚至坐下来了还回头看她。 澜汐固然是美的,在学校也不乏追求者。她现在明白了,这人大概就是那时看上她了。 澜汐心想这人应该是个情场老手,看上一个女子,并不想娶她,花钱包着玩几年再换一个。 澜汐对他由心地厌恶,腹诽着:真是个奸诈精明的商人,深谙经济学规律,男人的财富是不断增长的,而女人的美貌是不断削减的,所以包养情妇比娶老婆划算。 她愤愤的内心话虽然没有声音,脸色的表情却掩饰不住地带着微微的怒气。 成弘懿的笑容有些淡了,站起来说:“去吃早饭吧。”自己便往外走。澜汐还杵在原地,小朱忙示意她跟上。 在餐桌上,澜汐并不理成弘懿,自顾自吃着,也不看他。 成弘懿大概吃好了,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想出去玩吗?” “不出去,要写作业。”澜汐盯着金边墨绿嵌合欢花骨瓷碟子冷冷回道,仿佛这句话是对碟子说的。 大概她的态度有点过份了,成弘懿一声不吭起身走了。在餐厅伺候的小朱和另一个女佣也面面相觑,空气都透着尴尬的味道。 第一天侍寝就惹怒了老板,澜汐觉得自己马上要被打入冷宫了。 她默默溜上楼,摊开书本,装模做样写起作业来。心情止不住地烦躁,看着书就想到成弘懿那对大浓眉,只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要去想他。 正在努力挣扎的时候,成弘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往书房里的单人沙发一坐,对澜汐说:“我来监督你写作业。” 澜汐坐直了身体,带着恼怒气呼呼地盯着他,想说点什么赶他走,却又不知说什么。 成弘懿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似乎也在等着她说话。 澜汐暗想自己就是他花钱养着的宠物,这是他的房子,她有什么资格赶他?她鼓了一会,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认命地写起作业来。 这一早过得异常漫长。平时怎么也弄不完的作业,大概因为有成老板亲自监工,一下子就写完了。 澜汐几次抬头看成弘懿,都发现他正在看她,又慌地低头。 澜汐对着书本,盘算着以喝水吃水果的名义溜出去,却发现茶水和水果早已摆在成弘懿旁边的小茶几上了。 正心底默默责怪佣人多事的时候,成弘懿站起来走到她身旁,弯腰侧身翻看澜汐正在看的书。 他高大的身形笼着她,澜汐莫名心跳漏了一拍,脸刹地红了。 耳边传来他很和煦的声音:“去吃点水果休息一下吧,我看看你的作业。” 澜汐有些恼地转头看他,不想成弘懿正低头看她,那姿势,感觉像马上要吻下来了。 澜汐忙回头,磨磨唧唧地把上午写的两门作业本摆出来,一猫身子从另一侧溜出来,逃离了成老板的包围圈,坐到成弘懿刚刚坐过的位置吃起了水果。 原以为成弘懿只是找个理由亲近一下她,不曾想他竟真的认真检查了澜汐的作业,指出来两处错误,还给她列了两本参考书,都是英文原著。澜汐有些不满嘟囔:“我英文不好,看不懂。” 成弘懿倒是很好脾气的样子:“看不懂可以问我。” 澜汐心底暗骂:我才不要问你,色鬼、色魔! 对上成弘懿的眼神,又有些心虚,生怕成弘懿会读心术。 偏偏成弘懿还要挑衅地补一句:“有意见直接说,不要自己默默想,我大学选修过心理学的,会读心术哦!” 澜汐努力控制自己想打他的冲动。还好佣人来叫他们吃午饭了。 午餐继续是各自无言地吃完。成弘懿倒也不骚扰她了,吃完就自己上三楼休息了。 澜汐舒服地把自己扔到床上,打算睡个昏天黑地,反正作业全部写完了,什么英文书,见鬼去吧。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好像有人在床边。 澜汐一下惊醒了,果然是成弘懿,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房间的窗帘全拉上了,一片昏黑中,澜汐也不知现在几点了,又担忧成弘懿要对她做那个事,下身的隐隐作痛也一下明显起来。 成弘懿伸手摸摸她睡得暖暖的脸颊,半倾下身子问:“要不要起来,出去走走,中午别睡太多,不然晚上睡不好。”说着伸手搂过澜汐,抱她坐起来。 澜汐很怕和成弘懿亲近,忙钻出他的臂弯,跳下床伸手捞过睡袍,先把身子严实裹起来,对成弘懿道:“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成弘懿轻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出去了。 澜汐觉得他这笑是在嘲讽她:什么都被他做了,还要装模做样躲着!澜汐不高兴地坐在贵妃榻上发愣。 小朱进来帮澜汐换了衣服,梳妆好把她交给成弘懿。 初时相处 成弘懿的出去走走,确实是出去走啊走。 带着她出了别墅的院子,沿着蜿蜒的林道一路前进,速度赶得像打仗行军。 他身长腿长,一步顶澜汐两步,澜汐开始还紧赶慢赶地跟着,后面干脆不管他,自顾自慢吞吞走着。 成弘懿便走一段停下来等她一下。他等着她的时候,会深深地看着她,澜汐觉得他的眼神有点让人招架不住,只好被迫加快脚步。 就这么半慢走半快走地走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成弘懿怎么兜的路,反正天黑的时候终于走回别墅了。 澜汐腿酸得不想动,晚饭也没胃口,只寥寥吃了几口,便了无生趣拨拉着饭菜玩,心理暗暗骂成弘懿是个黑心老板、换着花样折腾她。 成弘懿仿佛心情不错,吃完饭看澜汐无精打采的,专门叮嘱小朱要给澜汐泡泡澡:“你看她累的,泡一下澡解解乏,晚上备些点心在房间里,万一饿了才能吃。” 澜汐暗暗瘪嘴,谁要你像管小孩一样管着我! 晚上小朱给澜汐弄了一缸暖暖的玫瑰花水,上面还洒上新鲜采摘的花瓣,整个浴室都氤氲着玫瑰花香,澜汐泡得昏昏欲睡,感觉全身的筋骨都酥软酥软的。 泡完澡感觉整个人困困的,肚子却感觉有点饿了,便问小朱:“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的有的,我给你吹好头发你就出去吃,先生在小厅里等着你,等下我就不进来了,你吃完记得要簌簌口啊。” 澜汐一下觉得既不困也不饿了,在吹风筒的热风中只觉得烦躁得很,不由地微微蹙眉。 小朱笑着凑到耳边轻轻问她:“姑娘怎么一听说先生在,就这么不高兴啊?先生疼你呢。” 澜汐怕房间隔音不好,被外面的成弘懿听到了,轻轻肘了小朱一下,示意她不要说了。 一抬头,透过镜子看到成弘懿已经进来了。他走过来接过小朱手里的吹风筒,小朱便识趣地出去了。 澜汐一动也不敢动,由着成弘懿摆弄她的头发。 “我饿了,我要去吃点东西。”澜汐找了个由头站起来,想要溜走,不想被一把抱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仿佛刻意压抑着某种情愫:“我也饿了,很饿。” 澜汐认命地闭上眼睛…… 次日醒来已日上三更。成弘懿似乎出去了。澜汐只觉得整个人疲乏不堪,吃了早饭便猫回房间打算继续大睡到底。 她刚刚躺下,刘姐就进来了。澜汐只好坐起来。刘姐到床边,轻声安抚她:“姑娘是累着了吗?那里疼吗?” 澜汐臊得无地自容,刘姐却不由她挣扎,扶着她躺下,拉下衣服,拿出一瓶药,轻轻给澜汐搽按着…… 刘姐手法极好,澜汐只觉得凉凉的、很舒服的感觉。刘姐又给澜汐细细说了些技巧。 再醒来时,成弘懿正坐在房间的贵妃榻上看书,看见他,澜汐不自觉地想到刘姐说的那些技巧,脸一下红得不成样。 还好成弘懿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还是那样带着些许宠溺些许淡笑的表情:“我早上看你睡得沉,吩咐她们让你多睡会,没想到你睡到下午了!饿了没?起来吃点东西吧!” 澜汐坐起来,大约是睡得太久了,头有些晕,整个人木木的。成弘懿便打铃叫小朱进来帮她梳洗。 成弘懿又吩咐佣人送些清淡的粥和小菜进来,哄着澜汐吃了一些。这么折腾一圈,已经傍晚了,澜汐说什么都不愿意出门走走了。 成弘懿便带她去影音室看电影。 澜汐挑了一部日本动漫,爱情主题的。男女主角青梅竹马,中间因为意外阴阳相隔,后面两个人终于穿越时空的阻隔在一起。 澜汐被感动得涕泪涟涟,不经意扭头看成弘懿,发现他的表情格外地深沉,似乎是很神伤的样子。 成弘懿发现她在看他,伸手揽过澜汐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大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 澜汐感觉他好像心情很难过,有点不明就里。 因为看电影的缘故,今天的晚饭吃得比较晚了。 澜汐发现成弘懿吃饭一般是不说话的。他们一起吃了几顿饭,成弘懿都是吃饱了才开口说话,而且每次都是有关下一步的活动。比如今晚吃完饭就开始布置作业了:“等下把明天要上的课预习一下,我明天要上班,周一到周四我一般不回来,你好好学习。” 澜汐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电影情节里,对成弘懿刚才神伤的样子也有些琢磨不透,突然被他点到学习,感觉有点扫兴,不过一听说他明天开始不回来了,而且一连四天,内心开始欢欣鼓舞了。 大约她高兴的样子太过明显了,成弘懿继续缓缓说道:“我列的那两本参考书你也要看,你就先定个小目标,在字典的帮助下一段段地翻译成中文。接下来你每天要翻译一节,我周五晚上回来检查。” 黑心老板果然不会让她歇着的,澜汐愤怒地瞪着他。成弘懿得意地回望她,表情似乎在说:乍的?有意见?你提啊? 澜汐颓丧地点点头,也不等成弘懿先走了,自己气鼓鼓地回房间预习去了。虽然不高兴要被成弘懿管着,但功课要预习确实是没错的。 晚上的睡前牛奶是成弘懿亲自端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那两本参考书,簇新的书,像是刚买的。 “这两本是经济学领域比较经典的入门教材,我在哈佛的时候就是用这一套,也有中文版的,我给你买了最新的英文版的,想让你顺便提高一下英文水平,你可以翻译完再去看别人翻译的中文版,对照一下。”成弘懿很耐心的样子。 “你早上出去买的吗?”澜汐第一次对成弘懿有一点感动。 可惜成弘懿并不稀罕她的感动,毫不在意地答:“这点事情不用我亲自去,安排人做就可以了。要学会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把有限的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澜汐收回自己的那一点点感动,继续一脸不爽地翻着那本书。 “来,把牛奶喝了。”成弘懿哄她。 “那你早上去做什么了?”不知怎么,澜汐感觉心情有点复杂,不自觉地想任性一下。 成弘懿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早上去打球了,你想去的话以后不要睡懒觉,我带你一起去。” “打什么球呀?” “高尔夫。” “我不会打。”澜汐声音有点闷闷的。 “我教你,你也不用打得多好,能跟着去球场混混就行。” “哦,你是不是笃定我打不好的?”澜汐撅嘴瞪他。 成弘懿仿佛很受用,捏了一下她嘟嘟的肉脸儿,笑道:“我是怕你有压力,行,我给你找个教练,每周上三次课,你先在训练场上练够1000小时再说。” “啊,不要不要不要。”澜汐头甩得像波浪鼓一样赶紧拒绝了。 今晚的气氛似乎格外地好,成弘懿也表现得比较正人君子了,只是跟她随便闲聊了几句,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就走了。 澜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她感觉,成弘懿最后那个吻,好像在刻意压制着某种情绪。明明当时气氛挺好的,但是他好像感觉挺哀伤的。 回来看看 上学是要早起的。 因为昨晚辗转到半夜才睡着。早上澜汐怎么样都不愿意起床,一劲儿蒙着头赖着要多睡一会。 小朱只好叫来另一个女佣周姐,两个人一起合伙把她拉起来,一个扶着东倒西歪的澜汐,一个赶紧帮她梳洗换衣服。 最后连刘姐都亲自上来督促进度:“快点快点,这马上就要迟到了姑娘,等下老师罚你站。” 澜汐嘟囔着:“大学老师不罚站的,我不去了,我要睡觉。” “老师不罚我会罚的,你一小姑娘,好的不学,学逃课!”成弘懿沉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澜汐的睡意一下被吓没了,忙老实起来配合着佣人。 早餐是来不及吃了,刘姐给她打包了一些让她在车里吃。 要出门时,却听成弘懿叫她:“我送你去,免得你逃课了。” “不会不会,不用麻烦你了,我不逃课的,我刚刚说着玩的。” 成弘懿板着脸拿过小朱手里澜汐的书包,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澜汐只好跟着上车。 “赶紧把早餐吃了,以后早点起床,不要在车里吃早餐、特别不雅,更不能去教室吃早餐、对教授不尊重。”车里还有司机和秘书,成弘懿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批评她! 澜汐又恼又羞,在成弘懿的监视下完成任务一样地吃起早餐来。 车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是车里多了成弘懿这种生物,气氛就比较沉重了,连带着早餐都味同嚼蜡。 还好成弘懿忙着跟前排的秘书对今天的行程,这个会议那个会晤的,不再揪着澜汐。 澜汐对着窗外发呆。别墅到学校并不远,不一会就要到了,澜汐生怕被同学看到,忙跟司机说:“麻烦停下车,我从这里走过去就行。” 司机却从后视镜看成弘懿,成弘懿的指示是:“开到6号教学楼楼下去,她走过去肯定迟到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6号楼上课?” “要个课表很难吗?”成弘懿挑眉问她。 澜汐想起来自己学校是不给外面的车进去的,又说:“你车进不去的,我们学校进去要预约的。” 成弘懿轻轻笑了一下,不说话。只见司机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通行证摆到前挡玻璃处。车径直从大门畅通无阻地进去了,一直开到教学楼楼下。 车一停,澜汐箭一样下了车,一溜烟跑进楼里。上课时间其实倒没有这么赶,她是生怕动作慢了被同学看到了,会多出别的麻烦。 澜汐刚刚上大学,妈妈就查出来绝症了。别人过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时,澜汐的生活只有病房的苍白色。既没加什么社团,也没和班上的同学混熟。因为上学期成绩不好,这学期她很上心,每次上课都坐在第一排中间。不知不觉间倒有了一位固定的同桌。 这位同桌叫薛亦楷,是一个男生。 一般坐第一排的学生都是比较认真的好学生,满脸都写着上进的精气神。 这位薛同学却没有,每次坐下来就急急问澜汐:“作业做了没有,借我抄一下。” 两节课里,他有大半节都在抄作业。课间时间,他经常会拿手机出来看视频,澜汐有次无意扫了一眼,只见是乒乓球比赛的视频。 今天薛同学难得不急着抄作业了,坐下来就凑过来悄声问澜汐:“早上送你来的是你家人吗?” 澜汐心下一跳,含糊地应了一声,还好这时老师进来了,开始上课。薛亦楷并不纠缠这个问题,看到老师来了也坐正身体准备上课。 澜汐好奇地问他:“你作业写好了?” “早就写好了。” 薛亦楷语气颇为得意。他这个人有些小孩心气,什么高兴事都写在脸上,澜汐觉得他很可爱。 “我周末去图书馆写了一天,老抄作业不好。” 薛亦楷又小声说道。 澜汐点点头,不再搭话,专心听老师讲课。 大学的课是两节一门,一门课固定在一个教室。一般一早上安排两门课,课程中间要换教室,澜汐随着人流穿梭在走廊里。 早春的太阳暖烘烘地,照得人很舒服。 薛亦楷从后面跟上来,问她:“你是每天晚上回家吗?” “嗯。”澜汐其实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却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含糊应着。 “周末你也不上自习吗?周末要不要一起上自习?” “不上了。”澜汐不自觉加快脚步。 还好薛亦楷也不纠缠她了,就这么安稳地上完上午课。中午吃了饭澜汐回宿舍睡觉。 澜汐宿舍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室友是老乡,聊天都用家乡话,澜汐听不懂也搭不上话,一般回来就是漱漱口上床睡觉。 今天一进门,打了招呼,就感觉室友对她跟平时好像不一样,怎么说呢?感觉就是客气一些,两人看着好像欲言又止,又好像略带不屑。 澜汐心里责怪成弘懿多事,害得她被关注了。行动上只好故作疏离,草草收拾一下就爬上床放下床帘躺下了。 两个室友也不聊天了,也都窸窸窣窣地收拾睡觉了。一室诡异地无言,倒不妨碍澜汐光速地入睡。 下午是英语课,上完英语课四点多,晚上澜汐还有一节选修课,到晚上上课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她也不想回宿舍了,干脆去图书馆看小说。 选修课她选的都是比较轻松的,今天上的是丝网花制作与插花艺术,就是用丝袜和铁丝做花,跟着大家一步步做就行。 下课出来的时候已近九点。澜汐晚饭没吃,有些没有精神,一上车就蔫蔫地往后一靠,看着窗外发呆。 方城跟她混熟了,有时车上也会跟她聊几句,今天看她这样,便笑着说:“先生平时挺忙的,周末应该会来接你的。” 澜汐冷不丁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高兴地辩解:“我不要他接。”又专门解析:“我今晚没有吃饭,上了一天课,累了。” 方城直接用车载电话拨了别墅电话,通知佣人:“备点东西,姑娘晚上没有吃饭呢……嗯……还有10分钟就到了,可以准备上了……” 澜汐倾佩他敬业,却不太感激他,她有一种被牢牢控制着的压抑和无力感。 成弘懿不在的别墅,安静中透着荒凉。 澜汐无力地吃饭、洗漱、看会书,睡觉。今天小朱休息,是小胡照顾她。 几个女佣里,小朱最活泼,经常会跟她说说话,澜汐也最喜欢小朱,跟别人都不太熟。小朱不在,她更觉得没劲,也不用女佣催促了,10点一到就自觉上床准备睡觉了。 安静的房间忽然响起一阵嘹亮的乐曲声,澜汐晃了一下神,想起来是那部手机,忙跑去拿来,一边示意女佣出去,一边接通了电话。 成弘懿有些沉沉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睡了吗?” “睡了,被你吵醒了。”澜汐故意说道。 “哦,不好意思,那你继续睡吧,晚安。”成弘懿缓缓说道。 “晚安!”澜汐没来由地有些不舍得挂电话。 那边似乎在等她先挂电话。 彼此沉默了一阵,澜汐准备挂电话了,却听着那边又轻轻补了一句:“汐汐,晚安!” 澜汐的心悠地被触了一下,讷讷地回道:“晚安!”轻轻挂了电话。 这一晚格外地安静,她的睡也格外地浅,半梦半醒间感觉好像有人。 她一下清醒了过来,惊颤地抓紧了被子,一片漆黑中似乎有个人坐在贵妃榻上。 “谁?”澜汐不大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惊慌。 “是我。”成弘懿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回来吗?”澜汐有些奇怪。 “我想回来看看。”他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床上,掀开被子进被窝躺下,大手捞过已经坐起来的澜汐,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澜汐陌地被这么紧紧抱住,在这个清冷的夜晚里,悠然生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心跳慢慢地慢了下来,慢慢地就睡着了。 到我这里来 第二天早上在成弘懿怀里醒来时,澜汐感觉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她伸手用食指轻轻划着成弘懿英挺的鼻梁。 成弘懿闭着眼睛伸手捉住她的小手,嘴角带着笑慢慢睁开眼睛。他伸手揉揉澜汐的头发,柔声哄她:“快起来吧,免得又那么赶。” 澜汐忙坐起来:“嗯嗯,今天肯定来得及,不要你送我啦。” “嗯。”成弘懿打铃叫佣人进来,自己起身穿上睡袍走了。 今早的天气格外晴朗,明媚的阳光透过餐厅的白色通顶格子窗户,柔软地撒进来。 澜汐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真的很漂亮,处处透着精致的奢华。连带着已经坐在餐桌前的成弘懿都显得英俊不凡。 她心情很好地跟成弘懿打招呼:“早!” “早!”成弘懿点点头回应她,表情带着淡淡的笑意,顺手拿过她盘子里的鸡蛋,修长的手指剥鸡蛋壳的样子都显得特别优雅。 澜汐习惯性地先喝一口牛奶,拿起方片麦麸面包咬了一口,听到成弘懿问她:“晚上你不用上课对吧?” “嗯。”澜汐嘴里塞着面包,含糊答道。 “放学去我那吧,我吩咐司机送你过去。”他把剥好的鸡蛋放到澜汐的盘子里:“我先走了,你认真上课,不能逃课,嗯?” 又点逃课!澜汐忙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成弘懿满意地走了。 去他那里?澜汐有点不明就里地回头看佣人,可惜刘姐和小朱都不在,那两个佣人一脸客气地看着她,并没有为她答疑解惑的打算。澜汐只好回头安分把早餐吃完去上学了。 这一天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课程排得比较满,上完最后一节课已经6点半了。 薛亦楷问她:“你要不要去饭堂?我们一起去吧?你们女生宿舍那边饭堂好吃一点。” 澜汐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回应他:“不去了,我回家。” “那我走了。” 薛亦楷并不觉得扫兴,高高兴兴地跟她道了别走了。 他背着一款高高斜挎在背上的大挎包,走路人一晃一晃地显得痞里痞气的,澜汐因觉得他人挺率真的,并不讨厌他。 在老地方上了车。小朱坐在副驾驶上了,扭头对澜汐说:“先生吩咐送你去公寓那边,我陪你去。” 澜汐隔了一天没见小朱,这一见面多少有些离别重逢的欢喜,开心地招呼她:“小朱你回来了。” “嗯,姑娘。”小朱侧着回身看她,又说了一遍:“我陪你去公寓那边。” 澜汐感觉好像也没那么高兴了,她有满腹的好奇,又好像不知从何问起,干脆也不说话了。 方城一边开车一边跟澜汐说:“你学校在公寓和别墅中间,你回哪里距离其实都差不多,不过先生的公寓在市中心,早高峰会有些堵车,明天你要早点起,我们七点半出门可以吗?” 澜汐不喜欢早起,有些不高兴地说:“我能不去吗?”说完也觉得自己问这种问题有点傻。 小朱笑嘻嘻逗她:“先生肯定是想你了,姑娘你不去肯定是不行的。” 澜汐闷闷地不说话,静静看着窗外华灯初上,天将暗未暗地透着凉白。 到公寓时天已经黑透了。 资本家果然都是狡兔三窟的。公寓的这个窟和别墅温馨柔美的风格不同,处处透着冷冽的感觉。 迎面是大片的落地玻璃,映着屋里的灯火辉光,耀着光芒的大理石地面上,澜汐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 有一位女佣出来迎接他们。小朱叫她:“张姐!” 又问她:“先生回来了吗?” 张姐答:“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先生一般七点多回来,七点半吃晚饭。” 小朱又问:“姑娘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都是按刘姐要求办的。” “姑娘住哪间,让她先休息一下吧!” “东面,来,姑娘,这边!”张姐说着指引着澜汐往里走。 澜汐看小朱表情有点惊讶,踌躇着不知道应不应该走。 小朱马上反应过来了,面色如常也伸手引着澜汐:“姑娘先休息一下吧,你肯定是累了。” 澜汐进了房间,并不往里去,只在小厅里的沙发上坐下了。小朱便跟张姐说:“姑娘应该是累了,我照看她,您去忙吧。” 张姐允声出去了,并轻轻把门带上。 小朱过来,半蹲在澜汐身边轻轻跟她说:“姑娘,这是先生的房间。” 澜汐有点吃惊地看着小朱。 在别墅那边她被规定不能上三楼成弘懿的地盘,到了这边这么直接被带到成弘懿房间了!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那位张姐工作不认真,不熟悉情况乱安排。小朱似乎也有点摸不清情况。 两人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时。门被推开了,成弘懿进来了。 澜汐懦懦地站了起来。 “来了!”成弘懿招呼她的声音还挺和气的,似乎对她私闯地盘这件事并不在意。他顺手就把外套递给澜汐,自己进了里间。 澜汐接着这衣服,求助地回看小朱。小朱忙接过来,又轻轻跟澜汐说:“我出去了,姑娘你有事叫我。” 澜汐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小朱,她很不知道怎么办好,很想小朱能留下来照应着她点,虽然知道这不太可能。 果然,小朱对她眨眨眼出去了。 澜汐觉得自己像被老师留置的学生,老实地站在那里等着成弘懿出来。却听到成弘懿在里间叫她:“你进来吧。” 里间果然是睡房。澜汐对着那张铺着珠光白真丝床罩的大床,只觉得两腿有点发软,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剥光吃净了。 “进去洗个手吧,可以吃饭了!”成弘懿换了休闲服,从衣帽间那边出来对她说。 “哦!”澜汐如遇大赦,忙溜进洗手间,关上门,格外细致地慢慢洗了手,又干脆放了身体里不多的库存水份,再洗洗手出来了。 成弘懿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听着她出来的声音,转身走来,边走边对她说:“去吃饭吧,饿了没?” 澜汐站的位置离门边比较近,她不敢先出去,只老实站着,想等成弘懿先出去自己再跟上。 成弘懿走近过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不用这么紧张,嗯!” 他高大的身影笼过来,澜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不自觉地往后退。她退、他进,几步下来,澜汐退无可退地贴到墙上。 她无助地闭上眼睛,意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来……许久,成弘懿轻轻环住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又沉默了一会,她听得他的声音在头顶飘起,那么悲伤,又好像是无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澜汐有些过意不去,心底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份了,懦懦地说:“没有,没有的。” “吃饭吧!”成弘懿松开她,自己先出去了。 澜汐端着碗,感觉一点胃口也没有,还要完成任务一样陪着成弘懿吃饭。 “是不是饭菜不好吃?不合你口味?”成弘懿停下筷子,关切地问她? “啊!没有啊!挺好的!”澜汐生怕他开罪厨师,赶紧回应。 “那怎么吃这么少?难道是看着我吃不下饭?”成弘懿又发问,问题还这么直接! 澜汐一下被噎住了,半响回答:“我有点累了。” “哦?”成弘懿扬眉看了她一眼,自己吃了两口,停下来,看着澜汐说道:“再累,吃了饭也得写作业!” 又转身吩咐佣人:“在我的书房摆个小书桌,等下让她在那里写作业,我看着她!” 澜汐有些恼地瞪了他一眼,对着碗狠狠扒了两口饭。 成弘懿表情愉悦地夹了些菜放她碗里:“吃点菜!想想你的作业,干了这碗饭才有力气写!” 澜汐停下来厥起嘴,打算撂碗不吃了。 成弘懿又说话了:“学生用脑子多,就容易饿;你不太饿,说明白天没怎么用脑子,晚上我要查查你的功课!” 澜汐简直气结。成弘懿大概吃好了,就坐着看她吃。澜汐没办法,只好努力扒饭,并努力拒绝要给她夹菜的成黑心老板。 吃完饭,成弘懿恩准她先休息一下,问她:“要不要先下楼散散步?” 澜汐坚决拒绝,表示作业最重要,一定要马上写作业! 成弘懿笑了一下,带她去书房。 果然书房里专门加了一张桌子,澜汐的书包也在那里。 已经有过被成老板监工写作业的经历了,澜汐倒不怵,摆好书本就开始写。 成弘懿也不打扰她,自顾打开电脑忙碌着。 夜晚的时光一片宁静。 9点半一到,澜汐收拾东西,表示要洗漱睡觉了。 “你几点睡觉?”成弘懿问她。 “十点啊!”澜汐原来也没有这么早,是到了别墅被刘姐矫得这么早的。 成弘懿蹙眉:“你一个大学生,学习应该还比较紧张的,每天这么悠哉!十点钟就睡觉了!不行,从今天起,你周一到周四11点才能睡觉。” “我作业写完了,功课也预习了,我要睡觉了!”澜汐抵制道。 “我布置的英文参考书翻译了吗?” “那个书我没有带。” “带了,我吩咐小朱把你的书装了箱子送过来的,你过来找找。”成弘懿指指书房角落里一只白色收纳箱。 澜汐拖着脚不情不愿地挪过去,果然她的书整整齐齐地都收在这只箱子里,当然也包括那两本英文参考书。 澜汐提溜着把那两本书捏出来,丢在桌上,满心不高兴。 “我不监督,你果然要偷懒!以后我住这边你也要过来,我要看着你做功课。” 澜汐撅着嘴,不说话,也不翻书,就盯着书。 成弘懿起身,走近过来看着她,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好啦,你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洗完澡接着来搞这个,好不好?” 澜汐像小鸟一样扑腾着溜出去找小朱了。 公寓这边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小朱帮她收拾好跟她说:“姑娘,先生在这里我不方便随时进来,你有事就打铃叫我,睡觉前记得喝牛奶,早点睡!” 澜汐撅嘴:“他不让我早睡!” 小朱扑哧笑了。 澜汐轻轻打了她一下:“我好不容易把作业做完了,他还要抓我翻译英文书,我不想弄了,我想睡觉。” 小朱停下来,不笑她了,一边轻轻梳着她的头发一边说:“先生学习很好的,听说从小学习就很好,他对自己要求高,对你要求自然也高,姑娘你要加油啊!” “我不要加油,我想发呆睡觉。” “好啦,姑娘赶紧过去吧,早点完成任务早点睡觉,再磨蹭下去先生会亲自来抓你的,说不定还会罚你到12点才睡。” 澜汐觉得小朱说的有道理,便老实回去做翻译了。 她哼哧哼哧翻译完两页的时候,已经11点了。 还好成弘懿没有残酷地压迫她一定要翻译完一节,批准她可以结束今天的学习活动了。 澜汐和成弘懿前后脚进了房间,看到床的时候,猛地想起来,今晚难道要跟成弘懿一起睡?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她还是觉得十分忐忑。 成弘懿进来后自己径直去淋浴洗漱了。 澜汐脱了睡衣外面的晨褛,怯怯地进了被窝,躺下侧向一边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赶紧睡着赶紧睡着。 约莫片刻吧。成弘懿似乎洗好出来了。他进了另一边的被窝,关掉灯。 他靠近澜汐,从后面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的耳垂脖颈。澜汐觉得有点痒痒的,黑暗里她不敢动也不敢吭声。 成弘懿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这么抱着她,她听到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安心睡吧,明天你要早起上课呢!” “嗯……”澜汐轻轻地、呢喃一样地应了一下,身子往下挪了挪,头枕着成弘懿的臂弯,蜷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地睡着了。 澜汐自小没有爸爸,是妈妈一个人把她带大的。 小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爸爸抱、爸爸哄,内心无比羡慕,有一次回家问妈妈:“我有爸爸吗?”妈妈斩钉截铁地、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你没有爸爸,但是你有我!” 澜汐不敢再问。 再后来她慢慢长大了,猜想大概自己的父亲要么是已经不在人世了,要么是抛弃她们母女俩了。无论哪种情况,对妈妈来说,都是一件非常痛彻心扉不愿再提的事情吧! 澜汐的妈妈在公司做行政,公司大大小小的杂事都要她处理,工作又累又受气。 澜汐从小就懂得心疼妈妈,有时周末被妈妈带到办公室加班,会主动帮妈妈整理□□整理文件。 妈妈对她是真心疼爱!从来都是柔声细语、耐心有加,即便澜汐犯了错误,也是慢慢分说细细劝解。 澜汐并不觉得人生的前十七年有多苦!妈妈把她们的生活打理得细腻且温馨,时不时会给她买个冰淇淋带个好玩的小东西,假日的时候母女俩穿着一样的亲子装去郊游…… 妈妈的病逝,把澜汐温馨小世界的玻璃罩打破了,她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成弘懿不对她做那样的事情的时候,澜汐会觉得成弘懿也挺好的。他收养了她,像长辈一样关心着她的功课,澜汐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一些依恋。 我一辈子疼你 日子不快不慢地过着。 澜汐慢慢习惯了成弘懿的存在。周一到周四的时候她被带到公寓;周五到周日就回到别墅住。 成弘懿会很认真地检查澜汐的功课,对她遇到的难题可以说无所不知,解答非常透彻,澜汐对他不由多出一些崇拜。 她还发现成弘懿很贴心,只有周五周六会拉着她做那样的事情,周日到周四都很克制,只是抱着她睡。澜汐觉得他肯定是怕影响自己第二天早起上课,心下又多了些感激。 再见到方特助的时候,澜汐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包养了一个月了,可以领“工资”了。 那是三月底的周日下午,成弘懿出去打球了。澜汐在别墅的客厅里见到方特助。 方特助对她的态度十分客气,恭敬中还带着一丝亲近。先关心了澜汐的学习、生活,末了递给澜汐一个精致的信封:“姑娘,这给你。这个卡是定制的,尾号是你的生日,密码也是你的生日,上面的花样都是专门设计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澜汐腼腆又拘谨地道了谢谢,并不好意思打开来,她觉得拿着这个东西十分羞耻。 “孩子,不要去苛责自己。也许多年后你再回忆起这段经历,会觉得挺好的。”方特助大概看出她的难堪,又安慰她。 澜汐不愿意再谈,只低下头,轻轻点了下。 “姑娘,我先走了,你挺好的,我也安心了一些。”方特助起身道别走了。 澜汐自己回到房间。 卡片的图案出乎澜汐的意料。式样可谓端丽大气,正红色作底,金丝细线勾画的是龙凤呈祥图案,下面金色的楷书工整刻着“成·叶澜汐”。 澜汐看这个卡片只觉得五味杂陈。以我之名、冠汝之姓,还有龙凤呈祥,她再愚钝,也知道这些的含义,成弘懿给每个他养过的女孩都送这样的卡片吗? 她呆呆坐了许久。在慢慢暗下来的房间里,自己抱膝窝在贵妃榻上,像一只受伤的猫儿一样无力地靠着。 “姑娘,怎么不开灯呀?”刘姐敲敲门进来了。 刘姐边一路把灯扭亮边嘀咕:“小周这丫头真是的,天黑了也不知道上来看看姑娘有没有开灯。”她走到澜汐身边,弯下腰满脸关切地问澜汐:“姑娘不舒服吗?” 澜汐放下脚坐好,讷讷地说:“没有什么。”犹豫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那个一直很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这里住过多少我这样的女孩?” 刘姐看了澜汐一眼,语气带着三分严肃七分责备:“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她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一点,但是依然带着警告的意思:“姑娘万不可拿这话去问少爷!” 澜汐讪讪地说:“我知道了!” “好姑娘,别多想,您福气在后头呢!眼前这些,都不算什么!” 澜汐点点头,算是应承了。 “收拾一下、下去吃饭吧,少爷已经回来了。” 澜汐自知自己没有资格跟成弘懿摆脸色耍脾气,心情再低落,她见到成弘懿的时候还是努力小心翼翼克制着。 吃完饭又老实地看书学习,其实对着书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是坐那里发呆。 成弘懿过来,伸手把她的书合上:“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效率低的时候这样撑着只是浪费时间,不如放过自己吧。” “嗯……”澜汐回应的声音低低的,还是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今天怎么了,情绪这样低落?”成弘懿抱住她,把她的脸帖在自己的肚子上,大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 “没什么!”澜汐自己都觉得回答的声音很敷衍。 果然,成弘懿报之以不满的沉默。 她不说,他也不再追问。这一晚,他回了三楼自己的房间,留澜汐一个人睡。 第二天起床,澜汐的眼睛肿得怎么都藏不住。小朱给她梳洗的时候悄声问她:“姑娘,你跟先生闹别扭啦?” “没有,我有什么资格闹别扭。”澜汐的情绪比昨天更低落了,说着话自己嘤嘤哭起来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呀!你别哭呀”小朱忙哄她,声音都有点急了,却忽然不吭声了。 澜汐抬头一看,果然成弘懿来了,脸色清冷地看着镜子里的澜汐,后面还跟着同样脸色不大好的刘姐。 成弘懿站着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刘姐走过去绞了个温热的毛巾,轻轻给澜汐擦着脸,又说:“姑娘,你是不是想妈妈了?别难过,周五你们学校应该会放一天假,到时候我给你准备好东西,你好好去祭拜祭拜。” 刘姐在给她找台阶,澜汐忙点头,几下收拾好便跟成弘懿下楼吃早餐。 大概她哭过的样子真的是很明显。到教室坐下的时候,好几个同学盯着她看,薛亦楷也凑过来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澜汐不敢回头看他,只低着头把书掏出来。 “你作业写了吗?要不要抄我的,我写好了。”薛亦楷说。 澜汐扑哧一下笑了,薛同学不但自己写作业,还邀请她抄作业?忙道:“不用不用,我也写好了。” “咦,就是了,笑一笑十年少。” 澜汐没有再回应他。 今天周一,晚上例牌是那个丝网花制作与插花艺术课。 上这个课的基本都是女生,好巧不巧,班上居然有一位男生。 这个男生长得很特别,澜汐仔细想了想,觉得他特别像电视剧西游记那个唐僧,就是白白净净的,脸肉肉的,说俊俏不算俊俏、说奶味也不全是奶味的那种感觉。 澜汐之所以对他的长相研究这么透彻,是因为每次上课这个男生都坐她旁边,坐旁边也就算了,还时不时找她搭个话探讨一下丝网花的制作技巧之类的。澜汐出于礼貌不得不回应他,其实内心深处多少有点烦他。 今晚的内容是制作几枝花之后,自己要搭配几张彩色纸和玻璃纸把花包起来。因为花少,纸大,便要用美工刀把纸裁到恰好的大小。 澜汐并不擅长手工,每次上课都笨手笨脚的,那个男生还要分散她的注意力,更让她觉得手忙脚乱。这不,她正摆好姿势准备裁纸呢,那个男生又开始了:“哎!哎!你这个姿势不对,我帮你裁吧!” 澜汐心中一阵烦躁,真的好讨厌他!“不用,不用!”她一边转向一旁离他远一点,一边手使劲用力往里一划,“啊!”澜汐痛叫了一声。 不好!也不知怎么搞的,刀一下子割到她手了,而且大概因为她刚才心里带着火、手太使劲了,这刀口割得特别深,大滴大滴的血一下子涌出来了。 周边的同学都围过来了,几个女孩翻出自己带的纸巾给澜汐捂住伤口。 老师也过来了:“哎呀,你赶紧去校医院包扎一下,你这个说不定得打破伤风,赶紧去。按着点,把血止住。” 众人七手八脚帮她把东西往袋子里一装,那个男生顺手就拿过她的东西,自告奋勇要送她去校医院。 澜汐出了教室,跟那个男生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我陪你去!你这么多东西呢,你手怎么拿?我陪你去!”男生态度比她还坚决:“我骑车带你去,赶紧去包扎一下,你看血都渗出来了。” 澜汐实在厌烦他:“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澜汐单手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方城打电话:“我现在要回去了,你来接我吧。” “好的,姑娘,我已经到了,你直接过来就行。” 澜汐也不理会那个男生了,自己径直往车那边走去。 方城就站在车旁边。远远看到她过来了,跑过来问:“怎么了姑娘?”又看到她的手:“哎呀,这怎么搞的?怎么这么多血!” 他忙跑到尾箱,拿出备用的医药箱,把已经被血泡红的那一团纸巾弄开,用碘伏消毒后,用两块止血胶布把伤口盖着,血还在往外冒,方城又给了她两张纱布:“姑娘你按着伤口,我们赶紧回去吧。” “谢谢你啊同学!”方城边说边急急接过那个男生手里的东西往后尾箱里放。 澜汐径直上了车。 方城上车后一边开车,一边挂上车载电话耳机打电话:“刘姐,姑娘的手虎口的位置划伤了,伤口有点深,要叫医生过来……嗯,我们现在往公寓那边过去了,还有15分钟左右到……” 挂了电话,方城问澜汐:“姑娘,你被什么东西划的?是那小子搞的吗?” “裁纸刀,是我自己不小心划到的。”澜汐虽然心里觉得就是他害的,嘴上还是老实说。 “你们这上啥课呀?还动刀动枪的!” 澜汐觉得方城讲话很搞笑,心情也没有那么沮丧了:“丝网花制作。” “什么东西?”方城没听明白。 “就是用彩色丝袜和铁丝做手工花。” “你们大学还有这种课啊!那个人是你同学啊?他一个大男人也要学这玩意!”方城语气有些调侃。 “是选修课,我本来觉得这个课不用费脑子、好混学分才选的。”澜汐对这个课其实没啥意见,又愤愤地吐槽:“班上基本都是女生,就这个唐僧,每次还都在我旁边念紧箍咒,烦死了。” “啥,唐僧?他名字这么搞笑啊?”方城直乐。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唐僧,混叫的。”澜汐说。 “他每次都坐你旁边啊?”方城问。 “嗯,话还特别多,讨厌!”澜汐忍不住还是嘟囔起来了。 “他是不是想追你,故意跟你套近乎啊?”方城调侃道。 澜汐吓一跳,忙说:“没有吧,你回去不要胡说啊!” 方城大概也觉得玩笑不合适,收了笑嘻嘻的表情,认真地说:“姑娘你放心,我跟你一伙的,绝对不乱说。” 澜汐到公寓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在等着了,先给她清洗包扎了伤口。 因为伤在虎口处,整个手掌都厚厚缠上纱布了,看着比伤口本身更夸张了。 澜汐刚刚被包扎好,刘姐赶到了。 她看着澜汐的手,满脸的心疼:“哎呦姑娘,这是怎么搞的!疼坏了吧!” “没事了,不疼了!”澜汐有点累,还是勉强应付着。 “怎么可能不疼,这手都包成这样了!”刘姐的语气里是真着急,又问医生:“她这怎样了?缝针了吗?” “刘姐,伤口是有点深,一会打一针破伤风针预防万一,应该没大事,考虑她今晚要睡觉,怕不小心扯到伤口了,我给包得厚一些,明天早上我安排护士来换药,会换薄一点包扎法,暂时不用缝针。”医生挺有耐心地回答道。 澜汐听说要打针,感觉十分沮丧,却又觉得拒绝也没有用,只能生生挨了一针。 她打针的时候,听到刘姐问公寓这边的张姐:“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先生今晚有应酬,没有回来吃晚饭。”张姐的声音低低的,却足够澜汐听得真切。 这一晚澜汐如同行动不便的珍稀动物一样,在小朱和刘姐的细心照顾下,小心翼翼地举着那只医生再三叮嘱“不能碰水”的手,艰难洗了个澡,便躺下睡觉了。 午夜梦回,浑沌中慢慢清醒。 成弘懿已经回来了,正侧向她躺着,右手握着澜汐受伤的左手的胳膊,大概是怕她乱动碰到伤口了。 澜汐往他那边挪了挪,顺势猫进他的臂弯里。听得他在黑暗里轻声问她:“手疼吗?” “你没睡呀?”澜汐轻声问,又说:“不疼了。”其实有点疼,澜汐心里多少生出一些渴望安慰的委屈。 成弘懿把她抱得紧一些,低低说道:“疼就跟我说,不要自己忍着。” “嗯!”澜汐也低低应着。 “周五清明,我陪你去扫墓。”成弘懿说。 澜汐有点惊讶:“啊,可以吗?” “当然可以!澜汐,我不高兴,是因为我觉得你有心事,却不愿意告诉我。” 澜汐的鼻子有点湿湿的,她努力忍着不要哭,声音里多少带了点哭腔:“我没有!” “好了!”成弘懿摸摸她的背安抚着:“明天你手不方便,我让小朱陪你去上学。”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澜汐忙拒绝。 “为什么?” 澜汐心里暗暗叹了一下,还是如实说:“我怕别的同学看到了,会说闲话。” 成弘懿不再说话,澜汐觉得他应该接受自己的意见了。又转回清明的话题:“我妈妈没有墓地,我把骨灰存在殡仪馆了,到时候我们去殡仪馆领出来祭拜,再放回去。” “好。”成弘懿稍顿片刻,又问:“为什么不做墓地?” “我买不起墓地。”澜汐终于没有忍住,还是哭着说出来了。 成弘懿紧紧搂住她,轻轻摩挲她的背安抚着,良久,他说:“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可以吗?” 澜汐过意不去,忙解析:“我不是这个意思!” “澜汐,你要相信我!” 沉默一会,澜汐问:“你会养我多久?” 成弘懿沉默着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久到澜汐觉得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却听得他清晰地说:“一辈子,可以吗?” 又一会,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却是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一辈子都疼你!” 精心呵护 晨起,护士来换了药,又叮嘱澜汐:“这个位置不容易好,姑娘你要多注意。” 澜汐吃了早饭,准备去上学。 成弘懿叫住她:“中午我吩咐在你们学校的酒店定了房间,到时候小朱会带着饭过去等你,你下了课就过去吃饭休息,嗯?” “不用这么麻烦吧,没事的,我这手不影响吃饭的。”澜汐说。 “你的手没办法爬宿舍的架子床的,你怎么睡觉?”成弘懿反问她。 “我平时中午也不回宿舍睡的,我中午都去图书馆溜达!”澜汐心急口快答道。她这段时间都没有回宿舍了。 “为什么中午不睡觉?中午不睡觉、下午上课没精神,晚上也困得早,这样得不偿失。”成弘懿带着批评的口吻。 澜汐又解析:“我也没有不睡觉,我会在图书馆趴着睡一会。” 成弘懿盯着她看,半顷,语气温和了许多,问她:“是不是同宿舍的人说你什么了?” 澜汐低头:“没有……她们什么都没有说……她们不跟我说话……”澜汐觉得十分难堪,越说头越低。 成弘懿也无语了,半响他说:“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车到学校的时候,方城还是把酒店房卡给她了,吩咐她:“中午去吃饭,小朱过来陪你。” 薛亦楷看到她的手了,还盯着看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有问,表情也闷闷的,没有平时那么高兴了。 澜汐觉得他有点奇怪,还主动关心他:“你作业写了吗?” “写了。”他淡淡回答。 澜汐点点头,表扬他:“你最近自己写作业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表扬你。” 薛亦楷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上完第一门课的时候,澜汐正收拾东西,她只有一只手能用,动作便十分慢。薛亦楷也没有走,似乎在等她。 “澜汐,你的手怎么样了?没事吧?” 澜汐不用抬头、听着声音,就知道是“唐僧”。她也不看他,只回应:“没事,没啥事。” “唐僧”递给她一盒心形巧克力,说:“这个给你,吃点甜食心情好!” “不用了!”澜汐忙推辞,那人却不等她推辞,放下东西就跑了。 澜汐简直气恼! 薛亦楷却凑过来:“Godiva!这么舍得!艾,你吃吗?给我一个?” 澜汐又气又好笑:“我不吃,我不要!” “不要啊,那我帮你还给他!”薛亦楷回得倒利索。 “你认识他?”澜汐差点怀疑薛亦楷是不是孩子心气,要偷吃巧克力! “认识啊,唐思睿,国贸3班的,他宿舍正好在我宿舍对面。”薛亦楷语气挺认真。 “那你还给他吧,顺便告诉他以后选修课离我远一点!”澜汐想到自己还痛痛的手,又是一阵恼火,也不客气了。 薛亦楷大概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有点搞笑,笑着点头应承了。 中午放学,澜汐去了学校的酒店。这酒店在校内,离教学楼不算远。 推开门,却见成弘懿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正在办公的样子。 成弘懿看见她进来,合上正在看的文件夹,站起来朝着澜汐走过来:“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我都怕凉了。”他边说边走到餐桌旁,拉开桌上保温袋的拉链,把一盒一盒的饭菜拿出来。 澜汐洗了手来到餐桌旁。成弘懿来,她其实蛮开心的、却又觉得耽误他时间了,有些腼腆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成弘懿摆好饭菜,双手环住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说。 澜汐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自己反而羞红脸了,忙挣开成弘懿的手坐下吃饭。 澜汐觉得成家厨师的厨艺越来越有进步了,中午的饭菜特别好吃! 她吃得开心,成弘懿似乎也心情不错,嘴角一直微微带着笑意。 今天中午没有佣人,成弘懿自己把餐具装回那个打包袋,澜汐要搭手帮忙,被成弘懿制止了:“小心手,快去洗洗手,睡一会吧。” 澜汐不再推托,小心冲了冲完好的那只手,又把那只受伤的手擦了擦,便到床上躺着。 成弘懿收拾好过来,也进被窝躺着。他伸手把澜汐揽过来,又小心地握着澜汐那只受伤手的胳膊,声音柔得像哄小孩:“睡一会,下午上课呢!” “嗯……”澜汐闭着眼睛,猫在他怀里,含糊地应着。她觉得,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中午了!真希望一觉到地老天荒! 次日早上,澜汐上学前专门跟成弘懿说:“你中午不用过去陪我了,让小朱给我送饭就行。” “怎么了?不想看到我啊?”成弘懿语气愉悦,像是故意问的。 “没有,我不想你那么辛苦,跑来跑去的!你中午也要多休息!”澜汐第一次主动伸手环住成弘懿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 成弘懿应该确实是忙,也不多推脱了,亲了下澜汐的光洁的额头,叮嘱她:“中午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嗯,我走了,拜拜!”澜汐举着那只完好的手,像招财猫一样朝成弘懿挥挥爪子。 周五便是清明节了,学校放假一天,澜汐按着之前计划,由成弘懿陪着去祭奠妈妈。 去的路上,澜汐还能控制着情绪。当从殡仪馆存放骨灰的地方领出妈妈的骨灰时,澜汐再也忍不住了,先是默默掉眼泪小声呜咽,最后跪下来拜祭的时候澜汐彻底失控嚎啕痛哭。 冷清的风吹着她凄异的哭声,飘飘袅袅地缭绕不绝。 成弘懿开始还帮她擦掉眼泪,后来实在擦不过来了,只能不住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陪同的小朱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刘姐一边用纸巾按掉自己眼周的泪,一边轻轻哄她:“姑娘,拜了我们就回去吧,这里风大,你这样哭,容易感冒的。” 澜汐跪着一直嚎哭,怎么都不愿走。最后是被成弘懿半搀半抱着弄回车里去的。 大概确实是吹着风了,那天下午澜汐就不住地流鼻涕咳嗽,到夜里竟发起高烧。 成弘懿十分紧张,连夜送她去医院。 一同被连夜召唤过来的还有呼吸科的教授级医生。 这位教授大半夜被紧急从被窝里拉出来,以为是多严重的病人,问明情况又看了抽血单,几乎忍着笑安慰成弘懿:“成先生不用太担心,就是风寒感冒了,用点酚麻美敏,养几天就好了。” 成弘懿脸色严峻,并没有一丝轻松,客气地跟医生握手:“不好意思!麻烦您了,真心感谢!” “不客气的,今晚打个退烧针,把烧退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医生吩咐了,便带着助手走了。 澜汐被挂上吊针,迷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澜汐感觉一身都是汗。成弘懿应该是彻夜未眠,就在澜汐病床边坐着,见她醒来一脸担忧地问:“感觉怎么样?” “没事,好多了。”澜汐的声音有些沙哑。 成弘懿摸摸她额头,问她:“烧退了!你想现在回家?还是在这里再睡会?” “想回去,你也回去睡会吧。”澜汐说。 成弘懿拿了件带兜帽的大披风,把她从头到脚裹着,带她先上车回别墅,小朱也随车跟他们回去。刘姐留下来带着小胡收拾病房里的东西,处理手续等杂事。 澜汐的病医生一再说不严重,烧也退了,但是咳嗽流鼻涕一直没有断。她受伤的左手还没有好全,又添了感冒,更加不方便了。加上可能这两天擤鼻涕不太注意,原本已经干燥了的伤口有点化脓了,每次清洗换药澜汐都疼得嘶嘶吸气。 成弘懿吩咐刘姐给澜汐请一个星期假。他自己除了必须要到公司处理的事情之外,其他的文件都让秘书送过来在家里处理。 生病的人情绪多少有些低落,澜汐也不例外,经常看着窗外发呆。 成弘懿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跟她说:“去看看书吧!自己把功课补一补,刘姐找人把你这周各科的作业都记回来了,你自己看看课本把作业做了。” 澜汐几天没去学校上课了,心里也有点慌,老老实实挪到书桌前。成弘懿又温言安抚她:“别着急,慢慢来,哪里不懂就问我。” “嗯!”澜汐感激地点点头。成弘懿对她确实好,一个星期基本都是呆在身边陪着她,像看宝物一样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 第二个星期,感冒基本好了,手也开始结痂了。但是成弘懿还是不让她去上学,说让她在家再休息巩固一下,又说:“不用担心功课,我请你老师到家里来给你补课。” 澜汐吓了一跳,拼命拒绝,再三跟成弘懿讲千万不可以,又连连表态自己可以自习的。 成弘懿这才松口说:“好吧,那你自己在家看书,我上午去公司,下午就回来陪你。” “没事,你去忙吧,我会好好学习的!”澜汐就差拍胸脯表态了。 成弘懿揉揉她的小脑袋,说:“好!你也别太累,还是要多休息!” 成弘懿从公司回别墅大约要五十分钟的车程,澜汐不愿意他每天那么辛苦奔波,自己提出这周要到公寓那边住。 于是每天上午澜汐自己在公寓书房里看书温习功课,中午等成弘懿回来吃饭,饭后午睡一会,午睡后吃点水果,再被成弘懿拉着下楼散步晒晒太阳。 公寓这边是高层小区,工作日下午会在小区里遛弯的,基本是宠物和小婴儿。 澜汐跟成弘懿开玩笑:“别人都是遛狗或者遛小孩,你遛我!” 成弘懿捏着她的手,轻笑道:“我在遛高级灵长类珍稀宠物!” 澜汐嗔怒着要甩开他的手,成弘懿笑着拽紧她。正这么玩闹着,听着后面似是有人叫成弘懿:“啊懿哥!” 他们停下脚步回头看,是一个丽装俏佳人,正在不远处朝他们挥手。 初次上岗 澜汐下意识地要挣开成弘懿的手,他却暗暗用力,掌心相对五指扣紧抓牢了澜汐的小手。 澜汐不知怎的,只觉得像被人抓了现行,掌心不住冒汗。 那人加快步伐向他们走来。 是一位十分精致的美人!画着恰到好处的淡妆,头发优雅地向后盘着,穿着合身的浅灰色职业装和同色细跟高跟鞋。 她越走近,澜汐越不敢看她,头不自觉地低着,尬尴得不知如何是好。听着那人亲热地叫成弘懿:“啊懿哥!” 成弘懿的声音挺客气:“慧岚,怎么上这来了!” “我去公司找了你好几次,秘书都说你不在!今天我看到苏秘书拿了一摞文件,安排人上对面给你送来!我便猜你应该是在这里,想着过来看看你!” 她这么热络地说了一通,成弘懿并没有多亲近,还是淡淡的客气:“哦?有什么事吗?” “也没啥,我们所接了你公司的一个广告策划项目,这不快定案了,我想着来跟你汇报汇报。” “没事,这个事情你跟芮辉沟通好就行,有问题他会处理的。”成弘懿明显没有进一步细谈的打算了。 这位慧岚女士却谈趣正浓,又问:“这小姑娘是?” “我女朋友,叶澜汐!”成弘懿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 慧岚掩饰不住的讶异,似是一下语结。 成弘懿拉拉澜汐的手,跟她说:“澜汐,叫姐姐!” “姐姐!”澜汐努力微笑喊了一声,声音脆得好似初夏的青杏。 慧岚很快调整过来了,还是那样热情笑着:“哎呀,我叫你啊懿哥,你让你女朋友喊我姐姐,这感觉好乱啊!” 成弘懿笑了下:“她喊你妹妹,我感觉也不太合适。” 慧岚标准地熟络地笑着,主动伸出右手对澜汐说:“澜汐,叫我慧岚就行!” 澜汐的手又湿又凉,飞快地跟她握了一下,忙又缩回去了。 那人嘴角噙着笑,又跟成弘懿说:“不请我上去坐坐?” “今天算了,改天吧!澜汐感冒了,别过病气给你了。”成弘懿客气中已经带着些疏离了。 慧岚满脸遗憾:“那好吧!阿懿哥再见!澜汐你好好休息!下次我来看你哈!” 还有下次啊!澜汐并不习惯这种职业客套,扯着笑呆滞地点点头。 他们上了楼。成弘懿帮她洗手。因为怕她不注意,伤口碰到水感染,成弘懿现在不让她自己洗手。 他打上泡沫、细细搓弄那只完好的小手、冲洗干净,又用棉柔巾擦拭受伤的那只手,边擦边跟她说:“刚才那人叫安慧岚,我们两家算是旧交,她从美国留学回来,开了个广告公司,家里人多次给我打招呼,让我多关照她,所以公司便给了她一个广告案子。” 他这是怕自己误会,在跟自己解析吗?澜汐羞怯中夹着甜丝丝的感觉,忙说:“你不用跟我解析的,我相信你!” 成弘懿笑了一下,转头丢了那棉柔巾,声音带了些批评的语气:“你看你,只是来个人,吓得跟见了老虎似的,我要是不拽紧你,你是不是就撒腿跑了?” 澜汐前面的甜还没咽下去,就被这么直剌剌地戳中心事,咧着嘴轻轻咬着下唇不知怎么回应好。 又听着成弘懿教育她:“下次表现好一点,大大方方跟人打个招呼!拿出点女主人的气场来,别丢我人!” 澜汐暗暗吐槽:刚刚在楼下,你还说我是宠物,现在又要我装女主人,要求太多样化了!嘴上当然不敢说什么,头捣蒜一样点头应着。 成弘懿对她谦虚的认错态度表示满意,又说了些待人接物之道,便放过她了。 澜汐没有想到成弘懿的理论教育,很快就有实践上场的机会了。 隔天下午,她散步回来,正懒洋洋枕着成弘懿的大腿躺在客厅沙发上,眯着眼看着落地玻璃外夕阳西下、晚霞浮起时,成弘懿的手机响了。 澜汐挣扎着要起来,成弘懿却按着她的身子示意她继续躺着。他接起电话:“桐叔叔!” 电话那边的声音也很清晰传过来,一个很沉稳的男声:“啊懿啊,我正好到你公司这附近调研,今天结束得早,我也没什么安排了,你在公司吗?我上去看看你!” “我不在公司,我在对面公寓房子里,您过来吗?”成弘懿不再按着她了,澜汐坐起来。 “好,我过去,你那里几栋几号来的?” “8栋32楼,我下去接您。” “不用不用,你别下来,等下我们走岔了反而都没遇上,我直接上去就行。” “艾,好嘞!”成弘懿一边收了电话,一边伸手逮住正要溜走的澜汐。 “我有个表叔叔过来,他虽然是我叔叔,但我们俩关系挺好,能聊得来,你也一起见见吧。”成弘懿跟她说。 澜汐求饶:“能不见吗?我去房间里呆着就行!” “不好,这个点都傍晚了,说不定他留下来用晚餐,你这样躲着不见人,不礼貌。”成弘懿耐心地解析给她听。 “啊,不要吧,我好紧张!”澜汐努力挣扎着,又说:“我晚餐也在房间里吃,不让他知道屋里有我这个人。我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的!”她摇着成弘懿的胳膊开始撒娇。 成弘懿觉得有些好笑:“没事的,桐叔叔人很随和的,没什么好紧张的啊!” 正说着呢,门铃响了。 佣人过去开门,成弘懿也站起来往外走过去迎客。 澜汐趁他一个不注意,也不顾什么礼貌外貌了,哧溜一下像兔子一样窜向东面主卧,一进去就把门反锁了,笃定打死不出来。 她在里屋东摸西摸混着时间。 约摸个把小时吧,有人敲房门了,成弘懿在外面叫她:“澜汐,出来吃饭了,桐叔叔回去了。” 澜汐还不放心,隔着门问:“真的假的?小朱在吗?”又加大声音喊:“小朱,那人真的走了吗?” 小朱在外面应该是忍着笑的:“姑娘,人走了,出来吃饭吧。” 成弘懿有些无奈地在外面说:“你这样子喊,客人要是还在,我怎么好意思叫你出来见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澜汐不好意思地开了门,准备挨成弘懿一顿暴训。 成弘懿却没说她什么,开了门敲了一下她脑袋,反手把门关上,抱着她亲了一下,说:“好了,没事的!有啥好怕的!凡事有我呢,嗯!” 他抱着她,有些恼怒又有些好笑地数落澜汐:“我在你心里,还不如小朱呢?嗯?你不相信我,相信小朱!” 澜汐搂着他的腰,就这么紧紧贴着他,傻呵呵地笑着,由着他教训。 周五晚上,澜汐的手机响了。妈妈走后,基本没有人会给她打电话,她狐疑地接起来:“喂?” “澜汐,我是薛亦楷!” “薛亦楷,你好呀!”澜汐接着电话往外走了走,成弘懿正在批阅文件,头都没有抬,似是不关注她的电话。 “澜汐,你怎么没有来上课啊?”薛亦楷在那边问。 “我感冒了,请假了。” “感冒啊!很严重吗?”薛亦楷在那边有些担忧地问她。 “不严重,基本好了,我下周一就回去上课了。” “嗯,好的,等你回来啊!” “嗯,你要自己写作业啊,不要老等着抄我作业。” “好的,放心!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回到书桌前,成弘懿还在继续看文件,并没有问她电话的事情,澜汐没有解析什么,这也没啥好解析的! 第二周的周一,澜汐就回学校上课了。病好了,手也基本好了。成弘懿不让她中午去图书馆游荡,在学校的酒店给她订了房间,每天中午让小朱给她送饭、照顾她午睡。 澜汐再也没有在选修课上遇见那个唐僧,这个课老师也不点名,澜汐猜想那个人被她整尴尬了,不好意思来了,也不多在意。 薛亦楷不抄作业了,课间依然喜欢自娱自乐地看乒乓球比赛视频。他话不多,从来不会抓着澜汐问长问短,澜汐挺喜欢这个直率的同桌的!有个固定的同桌,也可以互相关照一下,比如帮忙占个座啊、通报一下老师的视线运动轨迹之类的。 这个星期的时间,安稳舒适得有些久违的惬意。 周六下午,澜汐吃了午后甜品,正盘算着找成弘懿出去溜达溜达。成弘懿进来了,笑意盈盈地拉着澜汐坐下来。 成弘懿少有这么热情的时候,即便内心十分愉悦,也只是淡淡的笑,这么满脸堆笑的样子澜汐还是头回见! 澜汐被他笑得有些毛骨悚然,小心地抽回自己的爪子,先发制人地问他:“有啥事?” 成弘懿把她的手抓过来,紧紧握着,然后慢慢开口道:“今天是我奶奶生日,刚刚老宅那边来电话了,奶奶专门吩咐一定要带你回去吃晚餐。” 澜汐奋力挣扎着要抽回自己被捉住的爪子,成弘懿只牢牢地抓住她,闲闲地笑道:“今天我已经做了万全安排,现在宅子里每个门都有人看着,你绝对逃不了的。” 澜汐呜呼哀嚎着求饶,成弘懿却捏着她肩膀把她抓到梳妆台前,从后面抱着她,看着镜子里的澜汐说:“振作点,早晚有这一天的,今晚好好表现,回来我奖励你!” 刘姐带着小朱进来了,成弘懿跟刘姐说:“我把她交给你了,你给她收拾好叫我,要是她跑了,我定要找你算账!” 又点点小朱:“小朱你注意啊,不准里应外合放跑她!”小朱十分认真地表示绝对不会。 澜汐几乎一脸绝望地看着成弘懿离去的背影。 到访成家老宅 刘姐一边帮澜汐梳妆,一边给澜汐科普成家的人员结构:“成老太太,就是少爷的奶奶,今天正好是96岁生日。老太太虽然高龄了,但是耳聪目明、行动自如,是非常有福气的一位老人家。她是满洲正黄旗人,出身高贵不说,年轻的时候还出洋留过学,是那时候很新潮的职业女性,成家现在的家业就是她和成老太爷打下的基础。少爷的英语也是她启蒙教的。成家老太爷活到99岁,五年前过世了。 老太太只有老爷一个儿子,有个女儿,早年夭折了。老爷就是懿少爷的父亲了。懿少爷是家里的老大。他还有两个弟弟,二少爷名弘雍,他的太太是著名美学家朱承玉的女儿,叫朱雅倩。” 澜汐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小世界非常单一,这一下冒出这么复杂的家庭成员,她听得有些发晕,忙叫停刘姐:“等一下,我去拿个笔和纸记一下,不然我记不住。” 刘姐正給她把头发高高梳起,准备盘头,闻言笑道:“姑娘你别找由头溜啦,时间来不及了!坐好别扯着头发了。你且安心,我跟着你去,需要叫人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我现在跟你讲的,你听着有个印象就行。” 澜汐一点都不安心,无力地答道:“好吧,你继续讲吧。” 刘姐继续耐心说道:“二少奶奶生了两儿一女,头胎是儿子,下面是一对龙凤胎,女儿最小,名字分别是……” 她看了镜子里蔫蔫的澜汐一眼,叹口气说:“算了,小辈的名字今天先不用记了。三少爷名弘烨,太太是余氏珠宝公司的长女,叫余思思。三少奶奶生了一个女儿。这位三少奶奶是个厉害人物,在自家的珠宝公司做设计总监,她自己还创办了个珠宝品牌,叫‘余生有你’。” ‘余生有你’的代言女明星叫余安安,是澜汐挺喜欢的一个偶像剧的女主角,澜汐忽然觉得余思思、余安安,这名字好连贯!随口问道:“她是不是余安安的姐姐啊?” 刘姐高兴地表扬了她:“对的,姑娘真聪明!她就是余安安的亲姐姐,她们还有一位弟弟,叫余至诚。” 珠宝公司的少东家叫至诚,澜汐内心调皮地觉得这名字起得好,嘴上也不自觉地带着笑。 正帮她上妆的小朱看她笑,也开心起来了:“姑娘,你终于笑了!先生家挺好的,太太就是顶和气的一个人!” “太太?”澜汐眼皮一跳! 小朱也觉得自己表达有些混乱了,忙解析:“我说的是先生的母亲,我来这边做事,培训就是称呼他‘先生’。刘姐原来一直在老宅那边做事,所以她叫‘少爷’。” 澜汐表示明白了。她又问:“二少奶奶,就是那位美学家的女儿,她做什么工作的?” 带着问题学习的学生都是好学生!刘姐满意地点头道:“二少奶奶跟二少爷是一起在美国留学的同学,她在美国拿了博士学位,回国后在外语外贸大学当英文老师,现在应该是副教授了。” 成家的少奶奶们个顶个的威武啊!澜汐心底更加发虚了。她忽然灵感迸发,问刘姐:“你刚刚说老太太今年96岁了?” 这学生不错,对知识点记忆很牢固!刘姐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对的,姑娘都记住了嘛!” 澜汐耐着性子被收拾摆弄好,便要跑出去找成弘懿。刚刚跑到房门口,小周和小罗居然真的守着门口,两人客气地哄着她:“姑娘,别跑出去了,先生吩咐你在这里等他呢!” 澜汐悻悻地说:“我有话要跟他说,要不你去帮我叫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动,仿佛觉得澜汐在使诈,等她们走了一个人,便要打倒另一个人逃跑掉。 澜汐也无奈,只好喊小朱:“小朱,小朱,你去帮我请先生过来。” 小朱早先被成弘懿专门点名“关照”过,这会也怕被澜汐坑了,正有点犹犹豫豫地。 成弘懿的长腿迈进来了,问澜汐:“这么积极找我,什么事情呀?” 澜汐热情主动地拉着成弘懿坐下来,语气十分认真且诚恳地说:“你奶奶96岁了对吧?” 成弘懿点点头:“是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我这重感冒刚刚好,说不定还带着病毒细菌,万一传染给她就麻烦了!我等下给她打个电话问好,人就不要过去了,太不安全了。” 成弘懿点点头,先表扬了她:“不错,澜汐你很有进步!已经从简单粗暴的现场逃窜,升级到斗智斗勇!不但知道从对方的角度出发,以对方的关注点作为理由劝说他;而且还懂得进一步提出备选方案,增加观点的可接受度,不错,孺子可教!但是!” 他停下来,把澜汐抓过来亲了一口:“我奶奶想见你,已经达到奋不顾身的程度了,所以,今天你真身一定得出现,不可以电话替代。” 他还状做贴心地跟澜汐说:“老宅地方大,我怕你迷路走丢了,等下不但刘姐和小朱会跟着你一起去,小周和小罗也陪着你,我还把公寓那边的张姐调来支援。加上我,六个人十二只眼睛,你就是兔子,今天也溜不掉的!” 他惬意地站起来,跟澜汐说:“走吧,早点出发,压轴出场显得你在耍大牌,不大好!” 澜汐万分忐忑地跟着,觉得自己不是上门祝寿的客人,而是被押解赶赴刑场的犯人! 成家老宅果然十分阔气,中式的园林、亭台楼阁、连廊回曲。虽然对成弘懿来讲就是回个家,也有穿着制服的佣人在前面一路迎着。澜汐感觉这一切梦幻得像穿越。 正中堂屋的主位一端,安坐着一位老太太,她精神烁瞿,一见澜汐进来,便招呼她:“小澜汐来了,来来来,过来过来,奶奶看看。” 澜汐怯怯地,成弘懿托着她的腰,暗暗使着力把她推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挪挪身子,直接拉着澜汐在她身旁坐下了。 老人家的手暖暖的,准确拉过澜汐受伤的那只左手,仔细看着:“她们说你的手割伤了,奶奶看看,好了没有?” 澜汐惊讶她对自己信息的详细掌握,也来不及细细思考了,只点头应着:“好了,好了!” “嗯,痂还没有掉呢,可还得小心点。”又指指坐另一端主位的颇有气势的先生,说:“这是阿懿的父亲,你也该叫爸爸。” 澜汐这辈子从来没有叫过“爸爸”,还是这么猛然的场合,实在叫不出口,老人家并不为难她,又指指坐自己下首的一位雍容妇人,介绍道:“这是阿懿的母亲,你要叫妈妈。” 又给她介绍了弘雍、弘烨和朱雅倩、余思思等人。澜汐慌里慌张,只一一认着人,并未称呼。 成夫人站起来,她果然如传说中一样温言和蔼,满脸慈爱地看了看澜汐,跟老太太说:“妈,澜汐头回来,人太多了她也记不住,我们先吃饭吧。”她亲自过去扶着老人家起来。 澜汐忙瞅个空溜回成弘懿身边。成弘懿轻轻捏了捏她手心,悄声说:“表现很好!回去奖励你!” 众人来到餐厅。老太太当然坐正中主位,成先生在老太太右边坐下了,成夫人坐老太太左边,她坐下后直接招呼澜汐:“来,澜汐,过来坐这。” 澜汐马上就被成弘懿用托腰大法推过去坐成夫人身边。成弘懿自己也在澜汐旁边坐下。弘雍、朱雅倩、余思思和弘烨顺圈依次坐下,弘烨正好坐在成先生旁边。小孩子们在隔壁桌自有佣人安排着坐好。 众人坐好后,成先生带头举杯:“妈,祝您平安喜乐,岁岁年年永康健!” 老太太十分从容地坐着举杯,跟大家说:“大家都平安喜乐!” 众人纷纷站起来恭祝着:“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笑呵呵地应着:“好!好!这句祝语虽然俗套,却是我们老人家最爱听的一句话,一年听一次、高兴一次!挺好!都坐下吃饭吧。”她率先拿起筷子。 成夫人帮忙夹了菜放她碗里,又给澜汐夹了一块乳猪,示意澜汐吃。 澜汐暗暗觉得成家家规肯定十分严格,这一屋大人小孩连带佣人,进出起坐都十分安静有序。一顿宴席,只开头说了祝福话,宴席开始后全部都规矩地吃着饭,无人多言。 不说话有不说话的好处!只要专心吃饭就行了,一点都不费脑子,一顿饭吃下来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老太太吃好了,放下筷子,拉起餐巾擦擦嘴,一旁的佣人便过来要扶她。她却专门跟成夫人说:“你带着澜汐过来陪我说说话吧!”又朝澜汐说:“不着急孩子,你慢慢吃着。” 成夫人笑盈盈地应着,放下筷子。澜汐偷眼一看,大家全部都放下筷子端正坐着,忙也轻轻放了筷子。 老太太由佣人扶着出去了。 成先生笑呵呵地跟澜汐说:“小澜汐,没事的,没吃饱我们接着吃。” 澜汐忙表示吃饱了。成先生便点点头,说:“你们陪奶奶说说话吧。”又叫成弘懿:“阿懿,走,陪爸爸下两局去。” 成弘懿便起身随着成先生出去了,弘雍和弘烨也跟着。 他们出去后,成夫人也起来。她先去孩子那桌,叮嘱在旁照顾的佣人们:“孩子吃饭慢,让他们再吃点,别拘礼饿着了。” 她摸摸最小的那个女孩子,问:“琳琳,吃好了没有?” 小女孩约莫四五岁吧,奶声奶气地说:“吃饱了,奶奶!” 成夫人笑着拿湿巾擦擦她糊得脏兮兮的肉脸蛋:“你还剩了大半碗呢,哪里就吃饱了!可要吃完才能下桌。” 小女孩抓着勺子,一派天真可爱。 成夫人跟每个小孩子都打了招呼,便叫澜汐跟她走,朱雅倩和余思思也自觉跟着。 出了餐厅,沿着连廊来到老太太房间。进门是一方客厅,成夫人让澜汐她们坐,自己进了里间。 这客厅正中摆着两个主位,两边各分列三个座位。 朱雅倩笑着请澜汐坐左下首第一个位置,澜汐感觉这个位置太近主位了,想溜到末位坐。 余思思开口了,声音淡淡地:“你往那里坐,那我们只能站着了!” 澜汐正不知怎么办好,却见成夫人扶着老太太出来了。 老太太出来后,自己走到主位坐下了,伸手招徕澜汐:“别跑那么远,过来过来。” 澜汐老实地过去,老太太指指左下首的位置,跟澜汐说:“坐那,奶奶老眼昏花,你坐远了我看不清。” 成夫人也笑着示意澜汐坐,自己坐到澜汐对面右下首。 澜汐只好轻轻坐下。朱雅倩坐成夫人下首,余思思坐澜汐下首。 澜汐有点明白过来了,这个座次是有讲究的! 佣人顺次上茶。澜汐不经意回头,见刘姐已经默默站在自己后边角落里了,心里安定了些,也跟着端起茶盏喝茶。 成夫人放下茶盏,跟老太太说:“妈今天挺高兴啊!往常这个点您都不见人了,今儿兴致挺高!”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是喏,今儿是我这几年最高兴的一天了!澜汐来了,真好!”她满脸慈祥地看着澜汐,话却似对着成夫人说的:“你看这孩子,长得真俊呐!这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儿!” 成夫人捡着老太太爱听的话说:“正是呢,澜汐面相有福气!” 朱雅倩也笑着应和。 余思思还是那样淡淡的声音:“是呢,也难得大伯喜欢,澜汐姑娘确实有福气,年纪轻轻,本事比我们大多了。” 她声音不大,话却直刺澜汐,澜汐一下囧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太闻言扫了余思思一眼,有些肃穆地接了话:“这正是呢,各人有各人的本事,各人有各人的命。谁也别羡慕谁,谁也别说嘴谁,自己打好自己手里的牌。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是本事!” 话不紧不慢地说完,又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喝了茶,轻轻放下了,老太太又开口:“绣丫头,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你性子还是这么绵软,连个儿媳妇都管教不好,这讲话做事一点规矩都没有!” 成夫人闻言站了起来、低下头,朱雅倩和余思思也站起来了,澜汐忙也站起来。 老太太说:“行了,我也乏了,你们散了吧。” 成夫人便对朱雅倩和余思思说:“时间不早了,你们领着孩子先回去吧,小孩子睡得早,别困着了。” 朱雅倩走到老太太旁边,弯腰跟她说:“奶奶,我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又跟成夫人和澜汐打了招呼道别,便出去了。 余思思也起身说:“奶奶、妈妈,我们先回去了。”转身走了。 她们走了,澜汐正打算也打个招呼溜了。成夫人却叫澜汐:“你再坐会,难得来一次。” 老太太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却依然带着不悦训斥成夫人:“你也知道澜汐难得来一次!余家算什么东西!都放肆到我跟前来了!这余思思平时得何等嚣张跋扈?” 成夫人带着讨饶的表情:“妈,我都一把年纪做婆婆的人了,您在澜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老太太声音软了下来,也叫澜汐:“坐吧孩子。那余家是个没规矩的,不用跟她计较。” 澜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真是一阵冷一整汗的,怕得只想逃,又不能真逃,只好又怯怯坐下。 老太太看着澜汐,顺着澜汐看到站后边的刘姐,又说:“这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呢,小姑娘身子弱,刘姐你得仔细照看着,特别早晚风大,小姑娘容易贪凉不注意,你要多看顾着点!” 刘姐自然赶紧应承了。 老太太跟澜汐说:“我年纪大了,精神没你们年轻人那么好了,我要早点休息了,让太太陪着你上园子逛逛吧!” 澜汐正要婉拒,她又说:“阿懿那房子我去过,太小了,到处都走不开,你以后还是要住到这边来才好!” 成夫人笑着说:“是呢,这边园子里有昙花,澜汐你常来,说不定能遇上开花。” 老太太摆摆手:“昙花一现,这寓意不好,还是要长长久久的好!你们年轻人喜欢玫瑰,我觉得也不好,满身都是刺,一点都不亲近人。还是牡丹最好,色泽艳丽、玉笑珠香、雍容华贵!” 成夫人自然笑着附和。老太太端茶喝了一口,轻轻放下,说:“你带着澜汐去园子里看看牡丹吧,这时节花开正好!” 成夫人要扶她进去,老太太摆摆手,说:“不用,我自己能走,你陪着澜汐。” 我给你撑腰 成夫人带着澜汐出来了。她亲热地拉起澜汐的手,带她沿着连廊往后花园走去。 也难怪老太太要嫌弃成弘懿的别墅小,跟成家老宅相比,确实不是一个段位。 澜汐来时穿过照壁,看到了荷花池、九曲桥等等,那只是前园。 在主人居住区后面还有一片园子。后园东北角矗立着高耸的假山,这假山还修了步道可以往上登,半山腰处有一座亭子,山顶有琉璃宝塔,晚上开了红紫蓝绿相间的灯光映照着,颇有神仙境地的感觉。山下大片草坪上缀着各式珍花奇木,再以曲折的石板路勾勒连通。 澜汐注意到这石板路十分平顺好走,似乎是做了特别的防滑处理,猜想应该是为了方便老太太走路。 她们沿着蜿蜒小路慢慢走。 成夫人并不卖弄学识介绍各种花木,反而先柔柔地安抚澜汐:“你别害怕,奶奶平时并不这么严厉的。思思平时讲话做事多有不注意的地方,奶奶也是积攒了好些不满,今日才会这样发作的。” “嗯。”澜汐轻若游萤般应了一声。 “奶奶是很好很有耐心的一个人。我20岁来到这家,我是远嫁,家在北方,我一个人来了。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懂,起居饮食都不习惯,是奶奶一路照顾着我、扶持着我过来的。” 澜汐从今晚成夫人对老人家恭顺的态度,感觉她这些话应该不是场面话。 成夫人一手挽着澜汐的胳膊,又伸过另一只手亲热地摸摸澜汐的手背,说:“奶奶啊,最疼阿懿了。我21岁生了阿懿,那时真是什么都不懂,刚出月子不久又发现怀孕了。阿懿是奶奶带大的。你别看奶奶现在好像很严格,这个规矩很多的样子,她带阿懿,那真真是没有规矩。” 成夫人笑嘻嘻地悄声说着,声音像是感慨又像有些嗔怪:“阿懿小时候什么都不会,吃饭一直要佣人喂,喂到9岁,都上小学了,他一边写作业,佣人一边喂饭,饭吃完了,作业也写完了,他就出去玩了。” 她们拐了个弯,成夫人还是紧紧挽着澜汐的胳膊,继续说:“后来被他爸爸发现了,他爸爸又不敢说老太太,可这个儿子这样下去也不行啊,连饭都不会吃了!先生跟爷爷俩人商量了,干脆把他送出国去。阿懿10岁上就去英国读寄宿学校了。开始不愿意去,老太太也跟阿懿爷爷闹,说你敢把我孙子弄走,我就把你赶出去。” 成夫人真是讲故事的好手,讲到这里还专门科普一下背景:“奶奶这样说,是有底气的,咱们现在住的这房子,虽然叫成园,但其实最早是奶奶娘家的祖产,也是她的陪嫁嫁妆。” 澜汐听着别人家的八卦趣闻,听得津津有味面带微笑连连点头,正拉着架子等成夫人继续爆成弘懿的劲料。可成夫人讲到这里,莫名奇妙地、像是勾起什么陈年伤心事一样,轻轻叹了口气,不讲了。 澜汐忙收拢一下自己的表情,安慰成夫人:“懿少爷现在也很好啊。” 成夫人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你不应该叫‘懿少爷’,你要跟我一样,叫‘阿懿’。” 澜汐想起刚刚说错话被一通训斥的余思思,有点怕怕的,暗暗责怪自己多嘴,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还好这时听得后面像是成弘懿的声音:“妈!”两人停下脚步回头。 成弘懿沿着小路向他们走来。澜汐觉得成弘懿简直像救世主一样全身散发金光,这就要来救她出去了! 成救世主来是来了,却先跟他母亲聊起来了。 成夫人问他:“你有没有去跟奶奶道个安。” “去了,我们三人一起去的。”成弘懿顿了一下,跟成夫人说:“奶奶今天好奇怪!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躺下了。我们本来在外厅,准备像往常一样问候一下就走了。李姐专门出来让我们等一下。奶奶是披着衣服出来的,一坐下来就发了很大的脾气,把三弟大训了一通,说得云里雾里的,让他好自为之、经营好家庭之类的。” 澜汐暗暗吃惊!不会吧!那余思思就是那么一说,可能有意、也可能确实无心,澜汐自己早都不生气了。这成老太太至于吗?当面训斥了余思思,还要把人家丈夫也一起连坐! 澜汐暗暗觉得成家太可怕了!这样的门第,难怪成弘懿一直打光棍,这谁敢嫁过来啊! 她自己在心里默默感叹着,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落在后面了。成弘懿正和他母亲并肩走着在谈话。她听得成夫人跟成弘懿说:“这个事情你不要管了,我会处理的。” 哇,还要后续处理!澜汐都觉得有些愧对余思思了! 成弘懿跟奶奶的感情应该确实是很深的。他又专门跟成夫人说:“奶奶年纪大了,生这样的气很不好,要多劝解她些!” “嗯,你放心,我等下还过去看看。你放心回去吧。”成夫人转头招徕澜汐,跟成弘懿说:“奶奶喜欢澜汐,你多带她来。” 成弘懿一口应承了。澜汐暗自腹诽他随意慷他人之恺。 他们上了车回去。澜汐也不顾车上还有司机和小朱了,忙跟成弘懿说:“其实奶奶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我觉得没关系的,不是多大的事!” 成弘懿扭头看了她一眼:“哦?怎么说?” 澜汐忙把今晚余思思说的话跟成弘懿说了一遍,又专门解释:“我觉得她说这个话可能也是无意的啦,当时大家都在奉承奶奶,她也就是跟着奉承一下啦,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 成弘懿反问她:“大家夸的明明是你,你怎么会觉得是在奉承奶奶呢?这应该是奉承你啊!” 澜汐好笑:“我有啥值得奉承的?” 成弘懿饶有趣味地逗她:“你怎么就不值得奉承了?”他又故作质问地看向小朱:“你们几个平时都不奉承她吗?方城也这么没有眼色吗?” 小朱忙道:“我们有的有的!”心直口快地说完又觉得不妥,马上改口:“我们都很注意挖掘姑娘的闪光点,并及时表达出来。” 澜汐简直气结,却又不得不好声好气跟成弘懿说:“你快跟太太讲,不要处理余思思了,一句话的事情闹得大家不开心,多不好!” 成弘懿一脸无所谓:“没关系的,不用怕余思思,我给你撑腰!” “咦,我不是这个意思!”澜汐真的要生气了,她这么认真说了这么久,成弘懿一点都不当回事! 成弘懿大概是看澜汐真的要恼了,收了收逗趣的表情,跟她说:“你放心,我妈和奶奶都不是这么苛刻的人,特别是我妈,绝对的宽厚仁和有分寸。” 澜汐没有说话,有些无语,把自己亲妈夸得跟一朵花一样,这是成弘懿的独家本领? 成弘懿又逗她:“再说了,真按你说的,就因为余思思一句话,我妈和我奶奶都要收拾她,这么可怕的!我去劝说有用吗?倒不如你去说,你也听得我妈说的,奶奶喜欢你,你去说面子比我大!” 澜汐一不敢去说,二恼成弘懿故意逗她,正好车也到家了,她气呼呼地自己下车直接上楼了。 小朱上楼帮她梳洗,一边卸妆一边安慰她:“姑娘不要生气啦,先生就是跟你逗着玩的。” “嗯,你也觉得他就是在逗我玩?我是宠物吗?有这么好逗吗?”澜汐委屈。 小朱忙转换方向:“哎呀,姑娘你也没必要为三少奶奶担心什么!那三少奶奶有娘家撑腰,自己又那么能干,她即便离开成家也能活得很好的。” “哎,小朱,是不是,你也觉得我离开了成家,就活不下去了!”澜汐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哀伤。 “姑娘、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朱大概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蠢笨。 澜汐不愿意小朱为难,反倒劝解她:“我没事啦,没事的!”她嘴上说着,心里也默默为自己鼓气! 吹头发的时候,成弘懿来了。小朱识趣的出去了。澜汐有过几次被成弘懿以吹头发为开始,吃干抹净,一看他拿吹风筒,便表示自己不吹了,还说:“我头发已经干了,吹七成干就好,吹太干伤头发。” 成弘懿指着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湿,你帮我吹!” 澜汐抬眼一看,果然成弘懿头发是湿的,便说:“我叫小朱帮你吹!” 成弘懿脸贴上她的脸问:“你觉得这种事情,叫小朱进来做合适吗?” 澜汐想想,好像是不太合适,又觉得反正他头发那么短两下就干了,便站起来接过吹风筒。 成弘懿坐下后搂过澜汐,把她面对面抱坐上自己怀里。 他喑哑的声音带着热气呼上澜汐的耳畔:“就这样吹宝贝……” 澜汐一下软了。 “宝贝,还没有开始呢,振作点……”成弘懿贴心地拿掉她手里的吹风筒……澜汐最后累得几乎无力,只能绵软地靠着他的肩膀…… 那一晚,她哭叫到嗓子几乎喑哑,整个人都被抽空,最后应该是昏睡过去的。 兑现奖品 再醒来时,满屋阳光,白色窗幔正随风起舞,初夏的早晨,舒适得澜汐有些恍惚。 在意识慢慢回醒时,澜汐猛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成弘懿几次承诺说要奖励她,奖品呢? 她忙爬起来,梳洗好就往餐厅跑,还好成弘懿还在,没有出门。澜汐坐下来便问:“我的奖品呢?” 成弘懿果然把自己的承诺忘记了,问她:“什么奖品?” 澜汐不高兴了:“你昨天不是说我表现好,要奖励我吗?” 成弘懿暧昧地凑过来:“我昨晚不是把自己奖给你了吗?” 澜汐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餐厅还有佣人呢,澜汐的脸咻地红了。 成弘懿坏坏地问她:“你觉得还不够?” 澜汐瞪了他一眼:“这种奖品不算!” 成弘懿收了坏笑,脸色认真了一些:“好,我下午给你!” 他吃好了,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去。 澜汐看他要走,问:“你现在去买礼物吗?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想要什么礼物?”成弘懿问她。 澜汐其实并没有想要什么,就是觉得好玩跟他闹一下,被这么反问一下反而愣了,她马上又说:“礼物都是意外的惊喜,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成弘懿点点头:“所以,你上午在家好好学习,把作业写了,不要留到下午了。我出去一下,中午回来吃饭。” 对学生来讲,写作业什么最讨厌了,但是这个事情还必须一定得做。澜汐也不例外,一早上抓耳挠腮,左查右对,好不容易把作业扑腾完的时候,成弘懿也回来了,他还要查作业,写错的还得改。 终于成老板满意了,跟她说:“好了,去吃饭吧!” 澜汐还惦记地问:“我礼物呢?买了吗?” 成弘懿点点头:“买了,下午就送过来!” 还要送货上门啊?澜汐好奇地问:“是什么呀?很大吗?” “很大,下午你就知道了。专心吃饭,不要说话!”成弘懿敲了一下她脑袋。 澜汐咽下好奇心,认真吃饭。 午睡起来,礼物还没有送来,倒是方特助来了。 方特助满脸大叔笑:“姑娘,昨天见了老太太了?” “嗯。”澜汐估摸着方特助要来给她打打预防针,告诉她这只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之类的。 “老人家很开心吧?”方特助乐呵呵的样子。 澜汐认真想想,抛开余思思那一段,奶奶算开心吧,便又点点头。 “先生家宅子漂亮吧?”方特助还是乐呵呵的样子。 “漂亮!”澜汐干巴巴地回答道。 大概看她兴致不高,方特助适时转入主题:“先生说你上学午休不方便,让我在你们学校旁边找个房子。姑娘,这事可把我难着了,你们学校周边是老城区,房子都有主了。我是各种搜罗,真不好找,好不容易,有一家人办了移民,想卖房子。房子不大,160平,装修很不错,先生已经去看过了。这是买卖合同,姑娘你签个字,就可以办手续了。”他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公文包掏出一个文件夹,拿出两张纸放到澜汐手旁的茶几上,还贴心地指指签名的位置。 澜汐这辈子收过很多次妈妈给她的奖品、礼物,比如可爱的洋娃娃、那段时间惦记的玩具、漂亮的裙子;有时下班路上给她买个什么好吃的,妈妈也会说:“汐汐,你今天表现很棒,这个是奖励你的!”或者:“宝贝,你好厉害啊,考了第一名耶,妈妈周末带你去吃冰激凌奖励你!” 这从来没有阔气到,送礼物直接送一套房子的!这不合适吧!这么贵重的礼物,不能乱收吧!澜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是要这样的礼物的。” 方特助是见多识广的人精,正打算拿出自己看家的沟通谈判技巧,说服澜汐赶紧签名、自己好收工走人的时候,成弘懿从楼上下来了。 方特助忙站起来问好。成弘懿点点头:“刘姐有事要跟你商量,你过去吧。”方特助很有眼力见地出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这样的礼物。”澜汐懦懦地解析。 成弘懿揽过她,有些无奈的声音:“澜汐,对不起,室友的问题,我也无能为力,没办法帮你解决。但是,我一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 “没关系,我现在挺好的,不用给我送房子。”澜汐仍然坚持着。 成弘懿坐下来,让她也坐。 “澜汐,你学校地段不错,是本市有名的学区房,一房难求!买这个房子,钱并没有花出去,只是换个方式保值增值而已。” “那你用自己的名字买吧,你保值就行了。” “本市限购,我买不了,只能用你的名字代持,拜托你了澜汐!”成弘懿一脸歉意的样子。 澜汐正犹豫着,成弘懿过来握住她的手飞快地签了名,又捉着她手指按了个红手印,往外面喊了一句:“老方!”然后便拉着澜汐上楼了。 他们进了房间,成弘懿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这个是奖励你的,打开看看!” 澜汐打开一看,是一条项链,正中的吊坠是一个笑脸式样,造型简约,很符合澜汐学生的身份,平时也带得出去。虽然这个奖品对澜汐来说也有些贵重了,但是相比一套房子,这个奖品正常多了,澜汐开心地道了“谢谢”。 成弘懿帮她戴好,又说:“希望你天天有这样明媚的笑脸!烦恼的时候,就摸摸你的项链!” 澜汐一不小心被感动到了! 南方的夏天来得早。进了五月,午后的院子里,知了的叫声不绝于耳。澜汐最喜欢午睡后吃份冰激凌,再懒洋洋地趴在西窗下看着外面绿树成荫、光影斑驳。 成弘懿进来看她,问她:“会不会游泳?” “不会!”澜汐还趴着,成弘懿正按着她的背,感觉舒服极了。 “那我教你吧!”成弘懿道。 “去哪里游?”澜汐兴奋地坐起来。她想的游泳应该要去海边,大海啊、沙滩啊、玩玩沙子踏踏水,是挺不错的。 “上面!”成弘懿指指天花板。 澜汐下意识地抬头看天花板,有点疑惑。 “三楼有个游泳池,已经准备好了,你换好泳衣就上来吧!我去换衣服。”成弘懿兴致颇高的样子,说完还帮她打铃叫佣人,自己就走了。 澜汐有些迟疑地问帮她找泳衣的小朱:“先生是让我去三楼游泳?” “嗯,是的,三楼有个游泳池。” 澜汐有些狐疑,以前不是说不让她上三楼?这表示成弘懿对她进一步开放禁地了? 澜汐跟成弘懿时间长了,也慢慢学得沉稳一点点了,心理有疑惑,嘴上并不乱说,由着小朱给她穿戴好。 小朱给她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泳衣, U形大露背,深V领,下面是三角形收口,酥嫩的胸、白皙的背、修长的腿都恰到好处的露出来。偏偏肩膀处还点缀着花边,又增加了些俏皮可爱。穿好后小朱都满意地表扬:“姑娘,你身材真好!” “你衣服选得好!”澜汐当然要表扬小朱。 小朱给她披上大毛巾,说:“快去吧姑娘,别让先生等太久。” 澜汐出了房门,往楼梯上走,上去的时候还有点犹豫地问小朱:“你要不要陪我一起上去?” 小朱为难地笑了一下:“先生在,我上去不太好,你自己去吧。你上去后是一个小厅,从厅里的百叶推拉门出去就是游泳池了。” 澜汐一步一步沿阶上了三楼。 上去果然是一个小厅。这个厅没有摆放任何沙发,正中摆着一架钢琴,钢琴和琴凳上都盖着暗红色的绒布。钢琴上方摆着一个白瓷细长花瓶,里面独独插了一只白玫瑰。这只玫瑰饱满且精神,看着应该是精心挑选并每日更换的。 澜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未听过有钢琴弹奏声,猜想这应该就是个摆设,不过不知怎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钢琴后面就是一片落地白木百叶推拉门。澜汐从那里推门出去,果然是一个游泳池。 这是一个户内游泳池,两面墙壁和天花罩都是玻璃的,阳光正好透进来,波光粼粼的水面,成弘懿已经在游了。 “下来!”成弘懿站到泳池边,招呼澜汐。 澜汐坐到池边,小心翼翼地把脚伸进池子里。水有点凉,她打了个冷颤,正迟疑着。成弘懿拉着她的腿,往下一扯,澜汐整个人就滑进泳池里了。 “啊!”她当即害怕地尖叫起来! 成弘懿适时地托着她的腰。 还好!还好!没有被淹死!澜汐恼得要打成弘懿。他却开心地哈哈大笑。 成弘懿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师。从呼吸、水下站立教起,教会她浮着后,就让澜汐抓着浮板用脚蹬水。澜汐喝了好几口水之后,终于能慢慢蹬着往前游了。 成弘懿一直陪在她身边指导着。澜汐蹬了许久水,觉得累了,便说:“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下去冲个热水澡,我自己游一会。” 澜汐披着毛巾出去的时候,回头看成弘懿果然自己肆意游起来了。她有点感动,又有点过意不去。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她跟成弘懿说:“其实找个游泳老师教我就行了,你那么忙,还要教我游泳,太浪费时间了!” 成弘懿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不会让别人教你游泳的,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做!” 澜汐想到游泳时的穿扮,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了,自己倒不好意思了。 钢琴的疑惑很快忘诸脑后了,因为澜汐太忙了!整个五一假期,她上午要学习,下午要学游泳,晚上除了学习还要熄灯夜战,体力消耗简直过度! 再访成家老宅 澜汐原本就削瘦,五一节后回学校上课,整个人更是纤细得仿佛稍微用力就被捏碎了。薛亦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问:“你又生病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澜汐尴尬地回应:“没有、没有,挺好的!” “你要不要运动一下,比如打乒乓球啊,你太瘦了,这样不好!”薛亦楷热心建议道。 澜汐暗囧,说:“不用不用,我很好、很好!哈!” 还好薛亦楷并不多话,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多纠缠。 上学的时光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上课、回家、写作业。只是到了周日下午,刚一睡醒,成弘懿又通知她要回老宅去看奶奶。澜汐暗暗叫苦,又不得不去。 成弘懿带着澜汐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惬意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小客厅里,由朱雅倩陪着说话。 见他们进来,朱雅倩恭敬地站起来打招呼:“大伯!大嫂!” 成弘懿淡定地应了一声。 澜汐觉得好囧,简直十分头疼!她这尴尬的身份总不能充大地叫她“二弟妹”吧!朱雅倩比她大十来岁,澜汐叫她“雅倩姐”吧,又感觉跟成弘懿的排序不对称。这当口,也没有时间仔细斟酌了,她灵光一闪,喊道:“朱老师!” 成弘懿已经走到老太太坐席另一端主位准备坐下了。听着这脆脆的“朱老师”,看了澜汐一眼,仿佛生生忍下了笑。 老太太满脸慈爱地笑着招手叫澜汐:“过来过来,让奶奶看看!”拉着手上看下看又啧声道:“太瘦了,看着比上回还瘦了些!”抬眼在厅里扫了一圈,似乎在找刘姐,不过今天刘姐没有来,只有小朱跟来,老太太应该是不认识小朱,转头对成弘懿说:“要叫刘姐多注意点,怎么把人养得这么瘦!” “好的,奶奶,您别担心!澜汐最近在学游泳,功课也重,可能累着了。”成弘懿答道。 老太太示意澜汐坐她下首,慈蔼地跟澜汐说:“孩子,别太累,凡事尽力就好,别太苛求完美。就比如这称呼吧,就是个符号,你是阿懿的人,那雅倩自然要叫你‘大嫂’,你称呼她‘弟妹’,这都很正常、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澜汐十分尴尬。 还好成弘懿并没有真的见死不救,他缓缓开了尊口:“她叫二弟妹‘朱老师’是有原因的,她的英语确实还有提高的空间,我让她翻译原著,她翻译得词不达意、十分生涩,口语我也测过,发音很不地道、中文思维的痕迹很明显。拜托二弟妹得空的时候给她指导指导。” 朱雅倩谦虚道:“大伯抬举我了,我也就是接触得多一些熟一点而已,并没有多高明。她还是大一的学生呢,大伯要求太高了。而且大伯您英语也非常好的,可是奶奶亲自教出来的,我怎么敢在您面前充老师!” 澜汐暗暗佩服朱雅倩厉害,一句话捧了把老太太和成弘懿一起捧了! “这教学还是讲究方法的,我一业余人士肯定没有你专业,二弟妹不要推托!”成弘懿道。 朱雅倩笑吟吟地对澜汐说:“大嫂不用见外,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我们多走动走动挺好的!” 澜汐下定决定要把“朱老师”这个称号做稳做实,她才没有勇气称呼什么“弟妹”呢!便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向朱雅倩行了个礼:“朱老师好!请不吝赐教!” 大概她小熊作揖样实在逗趣,老太太被逗得哈哈大笑,屋内众人也凑趣跟着乐。 老人家忽然想起了什么,敛了些笑意,跟成弘懿说:“安定邦夫妇来了,正在堂屋跟你父亲母亲说话,你不妨过去打个招呼,顺便说一声,我今天有些乏了,就不见他们了。” 成弘懿看了澜汐一眼,说:“没关系,来就来嘛,上次慧岚已经见过澜汐了。” “慧岚多少克制一些,她母亲可不一样,等下拉着澜汐问东问西,澜汐小姑娘家的,脸皮薄,算了吧。”老太太说。 澜汐内心给老太太竖大拇指,就差喊一声“奶奶英明”!没等她想好怎么借这个话头溜之大吉,便有佣人进来报:“老太太,安先生安太太过来看您了,正朝这边走过来呢,太太让我先来报您一声。” 澜汐一下急了!还好朱雅倩十分机敏地站起来跟她说:“大嫂不妨随我去内室休息一下!” 澜汐如遇大赦地跟着朱雅倩进了内室。 内室是老太太的睡房,满屋的紫檀雕花家具,东面窗户下摆放着一张清式坐榻。 朱雅倩进屋后并未关门,只是指引澜汐到那坐榻上坐。自己从一边斗柜上摆放的茶具中取下一只,给澜汐倒了杯水。 澜汐看朱雅倩对内室的物事都十分熟悉,猜想她应该经常来陪伴老太太。 她们就这样静静分坐在榻上。顷刻,便听得外面响亮的女声:“老祖宗呀,我们来看您了……哎呀,您这气色真真是好!这红润得让我们都羡慕!” 老太太的声音还是那样带着淡淡的热情:“欢迎欢迎,快快请坐吧!” 澜汐猜想那响亮的女声应该就是安太太的。又听得这安太太说:“阿懿也来了?阿懿真是有孝心,我几回来都遇到你在这陪着老太太。” 估摸着是佣人上了茶。老太太请他们喝茶,又介绍了下今天的茶水点心之类的。不过,显然,安太太的心思不在这些吃喝上。她又说:“前些日子听慧岚说遇到阿懿带着女朋友在散步呢。老祖宗,阿懿有女朋友了呀?” “正是呢!”老太太答道。 “哎呦!那可真要恭喜老祖宗了!这真真了了桩大心事啊!”安太太的声音真是高亢。 “正是正是!”老太太声音也带了些高兴的调调。 “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啊?”安太太果然开始问东问西了。澜汐暗自侥幸及时躲开了,不自觉侧脸看了下朱雅倩。朱雅倩也正抿着嘴带笑看她,两人便相视会心一笑。 老太太声音里并未减高兴:“是阿懿自己相中的,哪家的都不是,他自己喜欢的。我们成家娶媳妇从来不看门第那些的,只要年轻人自己喜欢、自己合得来就好。” “那是、那是,老祖宗是个明白人!看样子老祖宗也见过这姑娘了?”安太太道。 “自然是见过了,姑娘挺好的,我看着都高兴!”老太太说着,又叫安太太、安先生吃茶。 一会,安先生说话了,似乎是在问成弘懿:“你今天来,怎么没把女朋友带来呀,你看看老祖宗,说起你的女朋友,满面喜色,你要多带来让老人家开心开心!” 是老太太接的话:“是呢,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要常带来陪我说说话。这不,今天感冒着,也带来了,刚刚坐这无精打采的,我让她去内室睡一会。” 安太太的声音压低了些,还是很大声:“无精打采,想睡觉,还有点感冒症状,这莫不是有了吧?刚怀上的症状就跟感冒一模一样。” 澜汐囧得不敢看朱雅倩,猜她肯定在笑。 外面应该是成夫人正喝水、闻言被呛到了,不住咳嗽。倒是老太太,依然很淡定的高兴声:“如果真是这情况,那倒是件大喜事。不过呀,确实就是感冒,说是学游泳着了凉。” 澜汐心里给老太太竖大拇指,96岁高龄的老人家了,记性这么好!反应这么机敏!真是让人佩服! “这打算啥时候办喜事呀?”安太太又问。 “不着急,姑娘还在读书,还没到年龄呢。”这是成夫人的声音。 “哦哦,这样的啊,我是听慧岚说看着很小,这姑娘多大年纪啊。”查户口专家安太太问。 “才刚18岁!”老太太道。 “这么小啊!”安太太的声音里带着讶异。 “是呢,是小了些,阿懿喜欢就好,这年龄也不是问题,旧时候这年龄也嫁人生子了。”老太太说。 “正是、正是。”安先生附和了一句。 “你们今天留这用晚餐吧?滇南那边送来了新鲜的松茸菌,晚上我吩咐厨房煲了鸡汤,正好都尝尝鲜。”成夫人问。 里间的澜汐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还好安太太安先生都表示不多叨扰了,又闲聊了几句他们便告辞了。 听着他们走了的声音,又过了一会,老太太在外面喊:“都出来吧!人走了。” 澜汐跟着朱雅倩出去后,果然厅里只有老太太和佣人在,大约成弘懿也陪着出去送客人了。这一下午因为有安太太的插曲,倒过得飞快。澜汐本以为老太太和朱雅倩会聊聊安太太,没想到老太太只字未提,只是和朱雅倩谈论茶道,澜汐除了知道茶能喝之外并没有什么心得,只在一旁听着。 掌灯时分,成夫人亲自来请老太太去餐厅吃饭。 二少爷弘雍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三个孩子,三少爷一家没有来。 弘雍和弘懿只差一岁,两人长相却完全不同。弘懿随成夫人,身形修长,五官俊毅中不失秀气,特别一双精致的狭长凤眼,谈笑间颇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弘雍个头稍矮一些,长相随了成先生,圆厚脸,五官平庸中带着和善,见人都笑呵呵的。他见了澜汐便是呵呵笑着点点头:“嫂子好!” 澜汐有了下午的经验打底,这会也淡定了一些,尬笑道:“二少爷好!” 这次的称呼大约没有出错,老太太没有说她啥。众人便坐下来安静地吃完饭。 饭后也没有陪聊逛花园环节了。 澜汐被成夫人带着观摩了朱雅倩的三个孩子。她听着成夫人考问孩子们功课,暗暗记下三个孩子的名字了。老大叫毓翾,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老二叫毓翎,和最小的女孩毓欢是双胞胎,这两个已经上一年级了。 澜汐发现成夫人对这三个孩子要求颇为严格,不仅中、英文切换查问功课掌握情况,还要求毓翾要加强体育锻炼,说他太胖了。澜汐看着这个圆团团的可爱小男孩,又默默赞叹:成家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论称呼的重要性 刚刚同情完别人家的娃,晚上回去,澜汐发现自己才是最需要被同情的对象。因为成弘懿也教育了她一通,引子就是下午那声“朱老师!” “你怎么想起来的?叫人家‘朱老师’?”成弘懿坐在卧房的贵妃榻上,一双狭长丹凤眼盯着澜汐,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悦。 澜汐坐在对面的床上,轻咬下唇,不敢看他,低着头看着地板,仿佛地板上有答案。半响,她可怜巴巴地答道:“我在学校见到老师,都是这么叫的,习惯了。” “这又不是学校,这是在家里!”成弘懿声音缓和了一点,站起来到澜汐面前:“这个称呼是个符号,却也是个标志,标志着这个人在你心里的位置。” 澜汐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果然成弘懿翻起旧账了:“上回,我还听到你在我妈面前,称呼我为‘懿少爷’?嗯?”他用食指轻轻挑起澜汐的下巴,澜汐被迫看到了他半笑不笑的表情,心跳咚咚咚地加速起来,说不清楚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了。 成弘懿低下脸,凑近她。澜汐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听着他沉缓缓的声音:“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规矩很多、家教很严,称呼没搞对、乱叫人,是要挨批评的。上次你亲眼所见,三弟妹说错了一句话,三弟被奶奶好一顿教训。所以,为了我自身的安全,今晚我要好好矫正你这个称呼问题,来,叫我‘阿懿’!” 他在澜汐身边坐下来,手向后撑着半歪着身子看澜汐。澜汐叫不出口,他还亲自上阵指导:“嗯,跟我学,一个字一个字念,‘阿’‘懿’……” 澜汐后来也不记得,那个晚上她被钳制着叫了多少声“阿懿”,只记得后面她哭叫娇喘着喊:“阿……阿……阿懿……唔……阿懿……” 成弘懿非常满意,喑哑喘息着:“这就对了,以后都要这么叫我!” 有关称呼问题的教育,深入到澜汐接下来几天走路腿都发颤。她不得不认真面对这个问题,细细考量好对成家每一位的称呼。为此,她专门请教了刘姐:“二少爷家的二公子,是叫毓翎?” “正是呢!”刘姐答。 “三少爷家的小姐,就是那个最小的小女孩,叫毓琳?” “是呢!”刘姐答。 “他们俩名字真近,发音好难区别!”澜汐道。 “嗯,成家的习惯,男孩叫翎哥儿、翾哥儿,女孩就叫叠字,欢欢和琳琳。”刘姐这是给澜汐支招呢。 澜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刘姐大概猜到她心里疑惑啥,又解释:“原是不能这么取名的,翎哥儿大,他的名字先取的,琳琳的名字要避一避才是的。偏偏三少奶奶是个主意大的,说她家是珠宝世家,做珠宝的,就要珠玉琳琅、琳琅满目的,意头好!所以她的孩子,老大叫毓琳,将来有老二了,就叫毓琅。” 澜汐服气地点点头:“三少奶奶威武!” 刘姐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澜汐感觉像冷笑。果然刘姐声音里有些不屑:“如果不是太太各种提点着她,她估计就要威武不下去了!” 澜汐想听刘姐说下文,刘姐却不再多说。澜汐因着刘姐是老宅过来的人,加上老太太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猜测刘姐是会把自己的行为举止汇报给老宅的女主人们的,便不敢多打听。 日子一天天过着,很快又进入6月。 6月开始,便面临着学生最可怕的考试月了。澜汐更是如临大敌,每日苦读,周末都不敢懈怠,各种刷题复习。 薛亦楷似乎也在格外卖力复习,澜汐几次周末都接到他的电话,来找澜汐请教练习题,他们互加了□□,方便拍照传题目。 澜汐和薛亦楷联系并不避讳成弘懿,他们确实只是单纯的同桌关系,除了作业、题目、彼此猜测的考试重点之外,废话都没有一句的。好像成弘懿也并不关心她的交际圈,从来没有过问过。 如此紧张地奋斗到七月初,终于考完最后一科了,大学里考完最后一科便意味着放假了,澜汐的心情也格外雀跃。 薛亦楷问她:“你暑假在本市吗?” “在吧。”澜汐答。 “我八月份要参加大学生运动会,马上就开始集训了。”薛亦楷兴致勃勃地跟他说。 澜汐经常看他在看打乒乓球的视频,便问:“你是参加乒乓球比赛吗?” “是啊,今年的大学生运动会就在本市,你要不要来看,我给你门票!”薛亦楷热情地说。 “不用,不用,谢谢你!我的时间很不确定,不要浪费你的门票,谢谢!我先走了,假期愉快!”澜汐忙跟薛亦楷道别。 晚上在公寓吃饭,吃完饭还跟成弘懿一起看了部电影,暑假的开端一片美满和谐。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澜汐以为成弘懿要去上班,正盘算着自己今天做点什么好的时候。成弘懿叫她:“澜汐,我跟你说个事情,你答应我,一定不可以哭,一定要冷静地听我说完。” 澜汐第一次看他这样肃穆,心里发慌,不住猜想他要跟自己说什么,难得是要弃养了?相处了这么久,澜汐越发依赖他了,心底不住地害怕。 成弘懿拉着她的手,带她坐到沙发上:“你妈妈的墓地,我已经选好了,在市里,以后我们去祭拜也很方便的,等下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看看,好吗?”他温柔地像一泓静水。 澜汐高高吊起来的心,轻轻地放下了,放到最低最低的地方,她感激他的周到。 墓地确实好,座山面水,是本地有名的好公墓。澜汐不安地对成弘懿说:“你一定花了很多钱吧?” “钱不是问题,我最怕的是,带你来看,你像上回那样哭到不能自已,回去再大病一场,那可怎么好!其实墓地早选好了,我一直拖着,想等你考完试放暑假了,再跟你好好说。” “我真的,十分感激你!”除了感激,澜汐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看好了,我便安排人做墓地,选个好日子你妈妈便可以入土为安了,预计今年过周年的时候,就可以上坟了!”成弘懿周到地讲给澜汐听,又叮嘱她:“这个事情你不用操心,你还是个孩子呢,我会办理好的,你只管放心!” “阿懿,谢谢你!”这是澜汐第一次,主动叫他。 澜汐的感动,只持续到晚上。 正当她欢快地煲着偶像剧的时候,成弘懿过来了,一脸戏谑地笑道:“你上次非要叫二弟妹‘朱老师’,这下报应来了!” 澜汐按了暂停键,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这个暑假,奶奶让二弟妹给你补习英语。” “啊!不用吧!”澜汐妈妈奉行的是快乐育儿,澜汐从小没有上过补习班,万万没有想到,上了大学了,好不容易放个暑假还要被抓去补习! “你也知道的,二弟妹有三个孩子,她平时要带孩子,很难抽时间。”成弘懿说。 “就是就是,所以,不用麻烦她了,我自己学习就行,我会好好学习的。”澜汐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所以,奶奶让她带着孩子到老宅去,我妈帮她看孩子,她给你补习功课。而且,补课地点是在奶奶房间,奶奶会亲自监督你有没有认真上补习班,并验收二少奶奶的教学成果!” 澜汐惊恐地看着成弘懿:“救救我!” “好好学习!下次不要乱认老师!”成弘懿一点都不嫌事大。 朱老师上线 饶是澜汐已经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建设,第二天被带到老宅,看到老太太房间的西面屋,专门收拾出来的那间书房时,她的心理压力还是大到差点爆表。 还好朱雅倩温文和雅,早上只是让澜汐做了一套测试,做完测试恩准澜汐休息喝水。 “你要去洗手间吗?”朱雅倩问。 澜汐确实有点需要,便去了。 去洗手间要穿过小客厅,老太太正带着老花镜,一个人在玩纸牌,似乎是接龙一类的,见澜汐出来摘下老花镜问她:“饿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澜汐忙摆手表示是想去洗手间,老人家笑眯眯点点头,没说什么,自己继续玩。 从洗手间回去,朱雅倩正在看她的卷子,见她进来说:“今天就到这里了,卷子我回去看一下,下次课开始我们针对性讲解。走吧,收拾一下,我们去陪奶奶说说话。” 他们出去了。朱雅倩亲热地叫老太太:“奶奶,玩牌呢?” 老太太摘了花镜,把牌收了起来,笑呵呵地应着:“是呢,消磨一下时间。活久了也是无聊……中午在我这吃饭吧。” 这天中午是在老太太房间摆的饭,就老太太、澜汐和朱雅倩三个人吃饭,并未见那三个可爱的小朋友。 吃完饭老太太安排朱雅倩:“你去太太那把孩子领回去吧,三个家伙被她拘了一早上肯定闷坏了,快快领回家去休息一下。”又安排刘姐:“带澜汐去阿懿的房间休息吧,下午太太不是给她找了什么舞蹈老师练跳舞嘛,赶紧休息一下去。” 澜汐本来听着朱雅倩要回去了,以为自己也可以放学了,未成想还有下半场,简直当头一棒。在老太太面前可不比成弘懿,她连一丝不高兴的表情都不敢露出,也不敢多问,只温顺地跟老太太道了“午安”,便随刘姐出去了。 澜汐随刘姐到了另一处房子,房子格局和老太太的差不多,也是中间堂屋,两边东西分布着卧室和书房等等。 刘姐给她介绍:“这是少爷的房间,不过少爷平时不住这边,只过年过节回来住一下。这个宅子,只三套这样的独立小院,老太太、太太和少爷各住了一套。雍少爷和烨少爷的房间都要小许多。” 她领着澜汐进卧室:“被褥都是今儿刚换的,姑娘您安心睡会,我三点钟来叫您。” “我下午还要上舞蹈课?”澜汐小心翼翼地问刘姐。 “是啊,太太帮您请了老师,每天下午来教您形体芭蕾。上课的教室都布置好了,太太在东面腾了间房间出来呢。” “每天下午都要?”澜汐简直不敢置信! “周末不用,周末懿少爷不上班,您也可以放假。”刘姐答。 “也就是我每天上午要跟着朱老师学英语,下午还要学跳舞?”澜汐真的已经惊呆了,语气忍不住透露着悲愤。 刘姐大概看出来她不愿意,便安抚她:“二少奶奶只是周二、周四来,一、三、五的上午您可以自己看书,就在老太太房间陪陪她。老人家就是想看您,找个由头罢了。” 澜汐也觉得老太太就是在找由头,心下十分不安,她踌躇了一会,有点犹豫又觉得不能不说,便小心地问刘姐:“老太太和太太,是不是不知道,我是阿懿,额,就是懿少爷,花钱雇来的?” 刘姐盯着她看了一会,大概生生咽下了什么,有些恨铁不成钢或者是语重心长地说:“姑娘,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澜汐再有天大的信心,只一下午,也被舞蹈老师折磨没有了。别看澜汐细腰长腿的,其实并不通音律,柔韧性和肢体协调性都很欠缺,一节课下来信心全无。 偏偏成夫人还像学生家长一样,认真地询问老师澜汐的情况,老师也非常客观地阐述了澜汐的存在问题和不足。 于是成夫人颇有期待地对澜汐说:“澜汐,要跟着老师好好练习,我们争取在这个假期有所提高。” 成夫人又耐心地跟澜汐解释必要性和紧迫性:“形体芭蕾,练的不是芭蕾,是形体。你现在是小姑娘,骨架小、没长开,看不出来问题;如果你再年长些,这个形体仪态不好看,便会变得膀大腰圆、气质全无,所以你要从现在开始,打好基础!” 澜汐认真点点头,表示虚心受教。 成夫人十分满意地放了她:“嗯,去跟奶奶说一声,今晚不留你吃饭了,阿懿不过来,你回去跟他吃饭吧。” 澜汐去老太太房间道别:“奶奶,我回去了。” 老太太留她:“要不要在这里跟奶奶吃饭呀?” 澜汐有些为难地说:“不了奶奶,我还是回去吧。” “好吧,回去吧,明天早点来啊!”老太太说。 “好的,拜拜!”澜汐欢快地摆手说再见。 “拜拜、拜拜!”老人家摆手的样子,其实蛮可爱的。 澜汐回到公寓的时候,成弘懿还没有下班回来。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澜汐热情地迎上去,殷勤地递上拖鞋奉上茶,就差再拧把毛巾帮他擦擦汗了。 成老板也没有啥汗,只是有些受宠若惊地问澜汐:“咋了,难道今天我妈的培训课程也包括如何伺候丈夫吗?” 澜汐忍着怒气:“你知道你妈妈给我安排了课程?” “知道啊,是不是给你安排了什么舞蹈课?”成弘懿回答得挺淡定的。 “你为什么不救救我!我今天一天简直累惨了!”澜汐哀嚎道! “有多累?有昨晚累吗?”成弘懿不怀好意地问她。 澜汐背过身去,撅着嘴不理他。 “你应当感谢我,本来按我奶奶的意思,是要留你晚上在那里吃饭的,我再三跟她讲,我下班很晚,没有时间过去吃饭了,还是让你回来吧,这才把你放回来的。”成弘懿掰着她的肩膀、好言劝道。 “你昨晚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我这个暑假会过得这么悲惨?”澜汐一点都不领情,还是十分气愤。 “我要是昨晚说了,你还会那么配合我吗?”成弘懿又带着坏坏的声音。 他见澜汐仍然气恼着,又软言劝她:“好啦,我妈跟我奶奶呢,也没有要怎么你,只是让你好好学习、加强个人综合素质,是不是!” 他揉揉澜汐的脑袋,又道:“二弟妹去给你补课的时候,她的三个孩子也被抓到我妈房间,我妈亲自监督他们写作业。我妈查功课很严格的,我二弟三弟小时候被她折磨得苦不堪言。你应当万分庆幸,她只是让请老师教你舞蹈,没有亲自上阵当老师!” 澜汐想到她亲眼目睹的成夫人查问孩子功课的情景,确实是挺严厉的,心里也有点暗自庆幸。 “好啦,吃饭吧,想想那三个本来可以在家里自由玩耍的可爱的小朋友,是不是心里有一点平衡了?”成弘懿劝她。 “我觉得有点负罪感。”澜汐蔫蔫的。 “哎,算了,就当业务培训吧。”澜汐喃喃自语安慰自己。 这一晚因为她心情十分低落,成弘懿似乎也兴致不高,两个人在各怀心事中沉默地度过了一晚。 临睡觉前,澜汐自己盘着腿在床上坐了好一会,脑子一片空白,似乎除了明天继续去上课,也没有啥法子,她叹了口气,猫进被窝,准备大睡一觉。 成弘懿却不让她睡觉,掀开被子叫她起来。 澜汐看他明显有些生气的样子,满心戚戚然地怯怯地坐起来,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去上课? 成弘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末了并未训她什么,只是叹口气说:“睡觉吧!”自己走到另一边,进被窝躺下,关了灯。 澜汐在黑暗里坐了一会,也小心翼翼地进了被窝,又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猫进他怀里。 黑暗里她被抱着。他像平时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只是澜汐能感觉到,他有心事、满心的不高兴。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澜汐听着他轻轻地问:“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就是一份工作?” 黑暗里,澜汐不敢回答。不是工作,还是什么?难道我们这是在谈恋爱吗?澜汐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样的。但是,应该不是现在这样的吧?起码,不是这样开始的,不会有人从一开始就告诉她:“不要有不合适的期待!” 在这个仲夏日之夜里,澜汐不敢回答,只闭着眼睛装睡,装着装着便真的睡着了。 因着成弘懿昨晚十分生气的缘故,第二天早上,澜汐不敢有任何不满,吃完早饭比成弘懿还早地出了门,去老宅那边。 她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听收音机,见她来了十分高兴:“小澜汐,来这么早啊!吃早饭了吗?” “吃了奶奶,您吃了吗?”澜汐问。 老太太乐呵呵的:“我也吃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奶奶,我刚刚吃了早饭,还没有肚子惦记中饭呢。”澜汐调皮道。 “好吧,好吧,那奶奶就自己喜欢吃什么让做什么咯。”老太太挺随和。 “嗯嗯,这样最好!”澜汐忙点头。 澜汐进了书房,卖力看起书来。 一会,老太太亲自端着点心进来了。老人家其实走路已经颤颤巍巍的,端着一叠点心更是费力,澜汐忙起来接过去。 老太太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慈爱:“奶奶老了,一个人呆着无聊,让你来陪陪我,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意见,没有意见。”澜汐忙道。 “那你看书吧,我不打扰你了,你累了就起来休息一下啊!”老太太说完,又颤颤巍巍地出去了。 澜汐自己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之类的,她第一次和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相处,感觉人老了,一个人,应该是挺孤独的吧! 这一天并没有前一天那么难熬了,下午上完舞蹈课,小朱过来跟她说:“姑娘,您先不用回去,先生今晚过来吃饭。” 当你的男朋友 这会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澜汐也没啥事,干脆去老太太房间。 老太太邀请她玩扑克牌,还专门强调:“小澜汐,不用让我哦,奶奶还没有老糊涂呢!” 于是两个人便玩起来了。老太太打牌挺熟练的,澜汐跟她玩得挺来劲,两个人从夕阳初下玩到天完全黑透了。 “妈,在跟澜汐玩牌呢?”是成夫人的声音,澜汐抬头一看,后面还跟着成弘懿。 老太太头也不抬:“那,先别打扰我,打完这局先。” “好好好!”成夫人笑呵呵地说着,跟成弘懿站到老太太身后,要帮她看牌。 老人家不乐意:“你们俩不要站后面打扰我,去去去,一边坐去。” 这局牌本来也快到尾声了,澜汐的牌好,很快便先打光手里的牌赢了。 老人家兴致不减,一边起身准备去吃饭一边跟澜汐说:“明天还来陪奶奶玩!” 澜汐也高兴地应下了。倒是成夫人说:“妈,明儿周六,澜汐不来呢!” 成弘懿倒挺大方,马上说:“奶奶,明天我带她来!”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不用,下周来,明儿难得休息,你们年轻人自己过去吧。” 澜汐感觉老太太挺开通的! 晚饭很快吃完了,他们便告辞回别墅。 澜汐感觉,就在老宅的时候,成弘懿还笑盈盈的。一上了车,便不再说话,自顾闭目休息。 车到别墅后,有佣人上来拉车门,成弘懿也不像平时那样会等她,径直下了车就上三楼了。 这一晚,他没有再下来看澜汐。 澜汐一个人在房间窝在沙发里发呆。她一直谨记来时刘姐定的规矩:不能随便进成弘懿房间。因此只要回别墅这边,澜汐都是老老实实只在一楼、二楼活动,除非成弘懿叫她上去三楼游泳,游完泳她便下来了。大部分情况,成弘懿只要回来了,便会来她房间看她、陪她,没有像现在这样,上去了,就不下来了。 澜汐默默坐了一晚上,一直坐到要睡觉了,他都没有下来。 这一晚,澜汐自己睡的。这是许久以来,两个人熟悉以后,成弘懿少有的留她自己睡。澜汐辗转到天际发白才睡着了。 睡得晚,自然也起得晚。她下楼去吃早饭的时候,成弘懿已经吃完饭出去了。 花园里有个秋千架,澜汐自己荡了一会,觉得实在无聊。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她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朱菱菱打来的。菱菱约她出去玩。 澜汐自然非常雀跃。成弘懿不在,她就去找刘姐:“刘姐,我同学找我玩,我出去一下啊!” 刘姐看着她,眼里有些犹豫:“姑娘,哪里的同学啊?” “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她去外地读书了,放假才回来。”澜汐答。 “您去哪?我让司机送您去。”刘姐这算同意了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吧。”澜汐不想菱菱看到她这样子。 “姑娘,这边不好打车的,你一个人出去怎么行。或者让司机送到附近,你再走一段也行。”刘姐劝道。 “好吧,那我上去换衣服了。”澜汐一路奔着上楼了。 小朱帮她梳头发的,小朱问她:“姑娘,你是不是和先生闹别扭了?” 澜汐有些沮丧:“他好像在生我气。” “因为什么事呀?”小朱问。 “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因为我不愿意去老宅上课?”澜汐扭头看小朱。 “不是吧,您昨天不是还陪老太太打牌了嘛!直觉告诉我不是这个原因。”小朱摇摇头。 “算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澜汐叹口气。 “您中午回来吃饭吗?”小朱是切换话题高手。 “不回吧,这个点,来不及回来了。”澜汐说。 “晚上回来吃饭啊,晚上你见到先生,主动一点,说不定先生就不生气了。”小朱说。 “好的!”澜汐谢谢小朱,小朱是发自内心希望她好的人。 澜汐和菱菱约在市中心的商场见面。许久没有见面了,两个人都非常雀跃,菱菱新近谈了男朋友,很开心地给澜汐看她男朋友的照片,又絮絮叨叨讲了很多男朋友的事情。 菱菱问澜汐:“你呢?这个学期还好吧?” “嗯,还好,上过学期挂科的都补考过了,这个学期应该不会挂科了。”澜汐看看天空,忽然觉得那些难过又绝望的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菱菱又肘肘她,挤眉弄眼地说:“有没有人追你?” “没有啊!”澜汐下意识回答。 “不可能!”菱菱不满地说:“你一定是骗我,你怎么会没有人追!” 澜汐认真想了一圈:“是没有人追啊!上学都没啥人跟我说话”她停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那个“唐僧”:“哦,许久以前,选修课上倒是有个男生老拉着我东拉西扯,害得我不小心割破手了,流了好多血,讨厌死他了。” 菱菱哑然失笑:“还有这样的事!也是这个男生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你弄伤手了,还要被你赖上了!” “哪有!哪有!我也没有找他赔医药费,怎么就赖他了呢!”澜汐嘟嘟囔囔地。 商场里的东西她们两个穷学生自然是买不起的。两个人就是各种瞎溜达,从商场逛到旁边的街心公园,找个长椅坐下来休息一下。 以前澜汐妈妈在的时候,菱菱经常上她们家玩,有时候还留下来吃饭,今天她问澜汐:“等下去你家玩吧?” “哎,算了,不去了吧,我现在不住那边了,很久没有回去了!”澜汐说:“在那里住,总想妈妈,我不想回去了。” 菱菱同情地拍拍她的背、安抚她,又问:“那你现在住哪里?” 澜汐犹豫了一下:“我住一个亲戚家,不方便带你去。” 菱菱理解地点点头。 两个人坐着发了一会呆,菱菱犹豫着问澜汐:“你这个亲戚,是不是很有钱?” 澜汐心里吃了一惊,转头看菱菱:“你为什么这么问?” 菱菱语气里有些得意:“我学服装设计的。你今天穿的衣服,看着就不一般,这面料、版型和针脚,应该是私人定制款。” 澜汐来成家后,日常吃穿用都是佣人安排好的,她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穿什么。菱菱这么一说,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像也没啥特别的呀,便跟菱菱说:“他们家条件是还可以,不过这些都是亲戚的旧衣服淘汰下来给我的。” “有钱人真大方,这么新的衣服都不要了!”菱菱感叹。 两个人又聊了些别的,菱菱提议中午吃麦当劳,还说:“我拿了奖学金,我请你吃饭!” 澜汐没啥钱,跟菱菱也不客气,就应了。 吃了麦当劳,又东逛西逛,到傍晚的时候两人依依不舍道了别,菱菱跟她说:“我有空就找你出来哈!” “我周末可以,工作日亲戚要我帮忙做事情,走不开。”澜汐说。 “好吧,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哈!”菱菱挥挥手跟她道了别。 回去自然是在约好的地方坐方城的车。 澜汐心情闷闷的。回家问了佣人,说成弘懿没有回来,她便自己上了楼,晚饭也不想吃了,只早早洗漱了睡觉。 午夜沉睡间,有人在她耳边说:“你这个小偷,把我的心偷走了!”好像是成弘懿的声音。 澜汐一下惊醒了。醒来一看,成弘懿确实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是醒。 澜汐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说话了吗?” 他仍然闭着眼睛,说道:“我说什么了?” 澜汐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梦了,怕自己说那样的话会惹他笑话,便说:“没什么……” 她自己躺回来,准备接着睡。 成弘懿却坐起来了,在黑暗里,他似乎非常生气地盯着澜汐,好一会,他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觉得这是一份工作,那么,请你不要做了。” 说完,他下床出去了。寂静的黑夜里,他关门的声音异常大,澜汐觉得整栋楼都在回响那声“哐”! 澜汐独自坐在床上,一直坐到天边发白,坐到天光大亮。 她不敢去三楼找成弘懿,又怕他走掉了。便坐在一楼楼梯口等他。坐在这里,成弘懿无论是走楼梯下楼,还是坐电梯下楼,她都能看到。 她独自抱膝坐在楼梯口,觉得这个夏日的早上,冷得好似隆冬的午夜。 佣人来来往往走过,却都装看不见。澜汐心知他们都听到昨晚半夜成弘懿的摔门声了,也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了。澜汐十分难堪,抱着胳膊把头埋下去。 好久好久!她终于听得有人下楼梯了,抬头一看,成弘懿的大脚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慌地站起来,又因为低头猫太久了,兼成弘懿站得太近了,她有点发晕,一下往后趔了一下。 成弘懿伸手拉住她。“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沉沉的。 澜汐盯着他的脚,终于下定决心也鼓起勇气问他:“你不要我了吗?” 下一秒,她被拉进他怀里。他紧紧抱着他,头低下来吻她,边吻边把她带进旁边的电梯里,关上门。 澜汐被压在电梯轿厢的墙壁上吻了许久、许久,终于,成弘懿停下来,眼底带着猩红问她:“可不可以,试试,把我当你的男朋友?” 澜汐愣愣地,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一句“男朋友”把她砸懵了,一天里都是飘着的。 飘着吃了早饭,飘着换了衣服,飘着被成弘懿带出去,飘到晚上睡觉,成弘懿要剥她衣服。 澜汐挣扎着制止他:“男朋友不可以这样的!” 沉弘懿顿了一下,停下来问她:“男朋友应该怎么样?” 澜汐凝眉想了一下,答:“发乎情、止乎礼!” 成弘懿忍着笑,问:“那怎么办,你什么都被我做了,现在倒回去也来不及了!” 澜汐恼地拍了他一下,被他捉住小手:“澜汐,既来之、则安之,此心安处是归属!”他戳戳澜汐的心口处。 “食色,性也!澜汐,你对我,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成弘懿的表情少了嬉笑、多了些认真。 澜汐飘了一天,也懵懂回味到成弘懿为什么生气了,此刻当然要毫不犹豫地表明态度,忙道:“有的,有的。” “有就对了!宝贝,你安心享受就好!”成弘懿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 第一次小别 一夜奋战!一夜好睡! 早晨起来时,成弘懿已经穿着妥当,坐在房间的小厅里等她了。 见她出来,上来揉揉她的脑袋。澜汐还有点困困的,依偎着搂着他的腰,听见他说:“我今天要出差,下周三回来,这几天你乖乖去老宅上课,我已经跟我妈打好招呼,晚上就放你回来,晚饭都不用在那边吃,好不好?” 澜汐忙松手抬头看他:“你出差啊?要去十天啊?这么久啊!”昨天才认的男朋友,今天就要飞走了,澜汐心里老大不高兴。 “好啦,乖,我争取早点回来,好不好?”成弘懿哄她。 “你去哪?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澜汐问。 成弘懿沉吟了一下,说:“这次不行,这次要去美国,你没有护照,去不了,而且这次没有安排,下次我安排好,带你一起去。” 澜汐本来就是小孩心性,随口问一句,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回答,也知道他出差肯定是公事、自己不能任性胡闹,忙表态:“我说着玩的,你放心出差吧,我会好好表现的!” 成弘懿敲了一下她的头:“我又不在家,你表现给谁看?” “奶奶和你妈啊!”澜汐答。 成弘懿笑:“也不用太卖力表现,不然她们太喜欢你了,把你扣那里,不让你回来了!” 澜汐嘻笑着点头表示受教了。 因为成弘懿出差的缘故,这一早澜汐觉得干啥都没劲,老太太私家小厨房的茶点也没有之前那么香了。 她闷闷地看着窗外发呆。后花园里,花匠正在修剪草坪和花木,割草机嗡嗡嗡的声音持续不断。老太太在外面叫她:“小澜汐,你出来看看这个荔枝,新送来的,好大个,你尝尝吧。” 澜汐出去一看,果然有小拳头那么大的荔枝,也就八个。澜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荔枝,也感觉很新奇。 老太太跟她说:“这是荔枝王,一棵树上没结几个,十分稀罕,你去叫太太也过来尝一尝。” 澜汐依言去了太太房间。 太太这边大概离那个割草机更近一点,嗡嗡嗡的声音更大。澜汐进了客厅,没有人,却听得里间有人在说话,她正要进去,却忽然站住了。 里间是太太的声音,而且异常严厉尖锐:“离婚!你休想!” 澜汐吓了一跳,成夫人和成先生这么大年纪了,还闹离婚? 里间的男声也异常激动:“我跟她实在过不下去了,她这个人特别自以为是,全天下就她最厉害,就她们余家最了不起!” 澜汐明白了,这个男声是成弘烨的。她不小心听到这么阴私的话,理智告诉她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脚下却从心地定住了。 成夫人声音低了一些,却依然十分激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苏玉琪的事情,你想离婚娶她,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思思再自以为是,那也是有自以为是的本事。苏玉琪是什么货色,你出去多拐几道,你的某个堂叔表侄,可能就是她的床客了!你跟这种人逢场作戏一下也就算了,还晕头到要让她登堂做妻,你别脏了我成家的门……” 澜汐正听得惊心,忽然有人捂住她嘴、搀着她胳膊往外带她。她定神一看,是刘姐。 两人出来门,刘姐压低声音跟她说:“姑娘,大宅子里面,切不可乱听墙角。” 澜汐干坏事当场被抓了包,也十分后怕不已。 刘姐温言道:“姑娘,回去就跟老太太说,太太在房间里,好像正跟烨少爷在谈事情,你不方便进去,晚点再给她送来。” 澜汐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刘姐说:“烨少爷的事情,老太太和太太早知道了,只是没有戳破他,太太多次提点着三少奶奶,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原想着烨少爷就是一时胡闹,没想到,是真胡闹了。” 刘姐又劝她:“姑娘,你年轻、经事少,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成家算门风好的,也出了烨少爷这种事情,别的家里,这也不算稀奇事了。” 澜汐由刘姐陪着,回到老太太房里,按着刘姐教的话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果然心如明镜似的,并不多问,只招呼她吃荔枝。 上午晚些时候,成夫人过来了,也是面色如常,直称赞荔枝好,又叫澜汐多吃,自己还笑道:“想多吃也没有,家里拢共就十个,我给先生留了两个,剩下的全送老太太这里来了。” 老太太逗趣她:“我就知道你自己不舍得吃,刚刚专门叫澜汐去请你过来。” 澜汐心里一惊,不敢看成夫人。成夫人倒没说什么,又跟老太太闲聊了几句便走了。 中午就澜汐跟老太太两人在她房里吃饭。吃完饭老太太坐在榻上消食,澜汐本来想像往常一样溜去成弘懿房间休息。 老太太却叫她:“小澜汐,过来过来,陪奶奶说说话。” 澜汐温顺地凑过去,坐到另一半榻上。 老太太问她:“你早上去太太那,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澜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老太太笑她:“你看你,脸皮薄的,心虚得跟啥似的!刚刚太太在这里,你看你,眼睛都不敢抬一下的!” 澜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老太太说:“常言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奶奶对你要求不这么高了,真看到泰山崩了,你还是可以变变脸色的。但是这种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即便你以后自己遇上了,也不过是谨慎应对便是了,没什么好怕的。” 澜汐含糊地点点头,这页算是揭过去了。 这真是过山车般的一天。 昨天刚认的男朋友,一早飞走了,一走十天。又认证了别人老公出轨,还见证了成家的女主人们对这事的淡定和司空见惯。澜汐觉得心下凄凄,晚上睡觉前接到成弘懿电话也有点蔫蔫的。 “怎么了?情绪好像不高?”成弘懿的声音隔着太平洋飘过来了。 “额,没什么。”澜汐敷衍地应付着。 “澜汐,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想听你敷衍我的!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心里有事情,却瞒着我!”成弘懿的声音有些严厉了。 澜汐怕又惹他生气了,便懦懦地把早上在成夫人房间听到的话说了,又说:“我偷听话的事情,被刘姐当场抓包了,奶奶和你妈妈都知道了。” “那么,澜汐,你不开心的重点:是在于感叹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还是担心我妈和奶奶因为你偷听的事情不高兴?”成弘懿问。 “哎,都有吧。”澜汐蔫蔫答道,觉得头有点疼。 “你放心,我一定不做坏东西。然后,刘姐是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需要我提醒她,她知道拿捏好分寸的。而且,最重要的,你的表现好不好,是由我来打分的,我妈和我奶奶只是参与观摩一下。”成弘懿缓缓道。 “哦。”澜汐并不觉得安慰。 “好吧,早点睡,我争取早点回去,好不好?”成弘懿的声音很温柔。 “好,你在外面注意安全,不要太累!”澜汐说。 “嗯,晚安!”弘懿说。 “晚安!” 第二天早上开始,朱雅倩便正式给澜汐上课了。雅倩对英美文学颇有研究,讲课还是很有深度的,两个小时下来,澜汐觉得脑细胞都死光了。 “我按照你测试的情况,专门做了一个教学计划,这个假期你跟着我的节奏,每周两次课,课下及时完成练习。口语的话,平时你跟老太太聊天,就可以用英语聊,她年轻时在美国留学、工作过相当长时间,英语很不错的。”朱雅倩说。 澜汐十分感激地道了谢!朱雅倩确实是花了时间和心血来教她的。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见外,咱们是一家人,老太太和太太,都是按着培养接班人的标准来教导你的。”雅倩柔声道。 澜汐颇不好意思,没有再说什么。 为了对得起朱雅倩的一翻心意,澜汐下决心要认真对待上课和练习,回家自己看电视,也只看英文原版电视剧。 晚上回家,大约八点的时候,成弘懿给她打电话,问她:“澜汐,你有□□吗?” “有啊。”澜汐说。 “那我们加□□吧,我这会有点时间,我们可以视频。”成弘懿说。 澜汐按着成弘懿说的号码,加了他。两人很快就连上线了。 成弘懿正在吃早餐,澜汐问:“你那边现在几点?” “早上七点,我吃了早饭,就要出门了,上午有个商务谈判。”成弘懿对着镜头一边说话一边吃饭。 澜汐平时观察成弘懿吃饭,他是非常讲究的,一般不会边吃饭边说话,成家似乎特别讲究“食不言”的规矩。 澜汐问他:“你是不是很赶时间呀?” “还好!你怎么样?今天过得好吗?”成弘懿问。 “还好,今天朱老师给我上了课,她讲得挺好的。”澜汐说。 镜头那边的成弘懿笑了一下,说:“嗯,好好学习。”又问她:“今天有没有干什么坏事被抓包了?” 澜汐吐了下舌头:“没有没有,今天表现很好。” “好,你乖乖的啊!我等下要开会,晚上不给你打电话了。你自己玩一会,早点睡觉,嗯!”成弘懿交待她。 成弘懿吃完早饭便下线了。 澜汐也准备下线的时候,看到“削球小王子”给他发来对话:“在?”“削球小王子”就是薛亦楷。 “在。”澜汐回答。 “你暑假忙什么?”薛亦楷问。 “没什么。”澜汐答。 “我8月12日开始比赛,如果我能打进总决赛的话,你能来现在看吗?”薛亦楷问。 “总决赛是8月18日。”薛亦楷又补充。 澜汐对着屏幕认真斟酌了一下,回复:“不好意思,我的时间很不确定,我不确定那天有时间可以出去。抱歉!” “如果来不了,你能看看电视直播吗?”薛亦楷又问。 澜汐觉得这个请求再不答应就很过份了,便答:“好的,我争取!” “嗯,记得看啊!”薛亦楷又叮嘱。 “嗯嗯,你加油比赛!”澜汐鼓励他。 “我先下了。”澜汐说了道别,便下线了。 澜汐关了电脑,觉得既然答应的事情,还是要认真对待的,便专门在手机上设了个提醒:8月18日,看薛亦楷比赛。 女主人的样子 这周余下的时光倒也飞快。 白天去老宅,看书、上课。闲暇的时光里,老太太陪着澜汐看看英文电影,或者让澜汐陪她打牌。 澜汐发现成夫人挺忙的,白天的时间里,她不是出门去了,就是在家里接待客人、料理事情。 平时老太太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并不和成夫人成先生一起吃饭。澜汐感觉老太太是一个幽默豁达且博闻广识的老人家,她跟老人家呆了几天,觉得她亲近得很。反正成弘懿也不在家,澜汐便常留下来陪老太太吃了晚饭才回去。 周五晚上,菱菱早早给澜汐打电话,约她明天一起出去玩,说叫了她男朋友一起来,菱菱在电话那边很兴奋地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阿曼达》,刚刚上映的好莱坞电影。” 晚一点的时候,成弘懿打电话过来了。这几天他固定会在9点半左右给澜汐打电话。一般就是问问今天好不好之类的,今天也是,又问:“明天周末,你打算做什么呀?” 澜汐照实说:“我同学约我出去玩,说一起看电影。” “哦,男同学女同学呀?”成弘懿问。 “女生啦,是以前小学同学,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同校,她去外地上大学了。”澜汐说,又补充:“她说叫她男朋友一起来。” “人家两个人谈恋爱,你去当灯泡啊?”成弘懿问。 “哎呀,没有啦,菱菱很好的。”澜汐说。 “嗯,去吧,注意安全!”成弘懿叮嘱道。 “好的,放心吧!” 第二天早上,澜汐换衣服要出门的时候,刘姐交给她一个信封:“姑娘,少爷说你今天要出去玩,吩咐我给你拿点零花钱。” 澜汐接过一看,就是一个薄薄的信封,约莫是几百块钱的样子,澜汐十分感激成弘懿的周到,谢过刘姐便装包里了。 “姑娘,你出去千万注意安全,要回家了就给方城打电话啊!”刘姐又叮嘱。 “嗯嗯,放心吧!”澜汐欢快地应了、欢快地上了车。 菱菱的男朋友叫何宽正,是一个很斯文的男生。他还带了另外一个男生一起过来,这个男生叫陆渊识。《阿曼达》是最近很火的一部电影,一早上电影院便有很多人在等候进场了。 何宽正已经在网上给大家买好票了。陆渊识专门买了饮料和爆米花。他们看的是早上场,一般这个场次都没什么人的,但是今天整个影厅也坐得满满的。他们的位置还比较中间,何宽正专门把最中间的两个位置让给两个女孩子,他自己坐到菱菱旁边,陆渊识自然就坐到澜汐隔壁了。 电影中间有些场面比较惊心,澜汐正要抓菱菱的胳膊求安慰,却抓了个空,扭头一看,她已经靠着何宽正的肩膀,何宽正正轻轻拍着她安抚。澜汐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地看了眼左边的陆渊识,却发现他正好在盯着她看。 “没事吧?”陆渊识小声问她。 “没事、没事。”澜汐应道,自己抱紧胳膊装作认真看电影,不再跟他搭话。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他们一起吃了回转寿司,澜汐要买单,陆渊识却不让,说:“宽正请我们看了电影,我请大家吃饭吧。你们女孩子就不要抢了。” 菱菱也拉拉澜汐跟她说:“没事的,你别抢了。” 吃完饭大家又在商场里闲逛,陆渊识提议去唱K,澜汐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去吧,我答应了晚上要回去吃饭,我就不去了。” 菱菱也说:“今天不去了,下次吧。” 陆渊识问澜汐:“你是不是兴华大学的?” 澜汐点点头。 “我在学校见过你几次,你叫叶澜汐?” 陆渊识问。 澜汐又点点头。 “我们加个□□吧?” 陆渊识说。 澜汐想大家一起玩了一天,留个□□也没什么,便答应了。 大家互相道别后就散了。 晚上吃了饭,澜汐收到菱菱的短信,约她登□□聊天。 “你觉得今天那个男生怎么样?”澜汐一上线,菱菱便迫不及待地问。 “陆渊识吗?挺好的啊!”澜汐答。 “他喜欢你!”菱菱回。 澜汐吓了一跳。忙回:“你不要乱介绍啊,我不需要男朋友哈!” “他之前认识你,今天是听说你要来,便跟着来的,他跟我们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菱菱回。 “额,我要不要现在删了他□□啊?”菱菱觉得这是什么事啊! “别这样啊,买卖不成仁义在啊,别这么绝!”菱菱回,又问:“你觉得他不好吗?他挺好的啊!高考是我们学校理科第二名,跟你一个大学,人长得也挺好的,听说家境也挺好的,这挺好的啊!你处处嘛,说不定就觉得挺好的。” “我不需要男朋友啦,谢谢哈!媒婆大人。”澜汐又回。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菱菱问。 澜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没有,我还不想这个事情。”成弘懿这件事情,澜汐怎么好意思跟菱菱说! “学霸的思维我果然很难理解!”菱菱回。 两人嘻哈了几句澜汐便下了,因为成弘懿的电话过来了。 “今天怎么样?电影好看吗?”成弘懿问。 “还行吧,场面有点刺激,我还是喜欢温柔一点的电影。”澜汐说。 “你们三个人一起看吗?” 成弘懿问。 “四个人,还有一个男生,菱菱男朋友带来的,说是我们高中校友。”澜汐说着说着就觉得话题有点危险,又收不住了。 果然成弘懿马上问:“这个男生认识你?” “好像认识,但是我不认识他!”澜汐马上强调。 “别紧张,我就是问一下。”成弘懿说。 “哦,你什么时候回来?”澜汐想换话题。 成弘懿却不换:“你有没有跟你同学讲,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没有……”澜汐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 “现在就告诉她。”成弘懿的声音不容拒绝。 “那,你也要请我们看电影吗?”澜汐头痛。 成弘懿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澜汐感觉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澜汐有点害怕,懦弱地问:“你生气了?” 成弘懿没有说话。 彼此沉默了一会,澜汐问他:“你会不会,一生气就不回来了?” “不会,放心吧!”成弘懿的声音淡淡的。 今天的电话结束得有点不欢而散,澜汐闷闷地上了床。 第二天是个雷雨天,一早澜汐就被轰隆隆的雷鸣声吵醒了。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一天雨。这雨也非常配合,从早下到晚,天公像是特别关照澜汐,专门给她表演倒大水节目。 下着雨的晚上,让人倍感凄清。澜汐抱腿窝在房间的贵妃榻上,看着小朱给她收拾睡觉的床褥。 “姑娘,今天看着又不太高兴啊?”小朱问她。 “没有啦,我不喜欢下雨天。”澜汐说。 “嗯,雨天是容易让人心情不好!不过你想想,你再睡三个晚上,先生就回来了,是不是就开心一点了?”小朱说。 澜汐配合地笑了一下。 “姑娘,你还是笑着好看。”小朱适时表扬一下她。 澜汐又配合地笑了一下。 “姑娘,假笑就不太好看了!有点苦哇!”小朱逗她。 澜汐朝她吐了下舌头,两人玩闹了一下,听得楼下有汽车进来的声音。 “这么晚了,谁来了?”小朱嘟囔着,走到窗边看。 澜汐却径直跑出睡房,打开房门,往楼下奔。 刚刚跑到一楼楼梯口,果然看到成弘懿往里走。 不知怎么,看到他的那一刻,澜汐觉得鼻子有点酸,她也不顾他后面还跟着佣人,还有拎着公文包的秘书,径直就扑向他怀里。 成弘懿手一托,把她抱起来,上了电梯,直接到三楼他的房间里,放到自己的床上。 澜汐被放平在床上。她第一次来这屋,还顾不上新奇,满心欢喜地问成弘懿:“你怎么回来啦?” 成弘懿站起来,一边解衬衣的扣子,一边说:“怕再不回来,你就跟别人跑了。” “你胡说!”澜汐嘟着嘴,心里却欢喜得很。 成弘懿转身进浴室,跟澜汐说:“帮我拿下衣服。” 澜汐知道他是叫自己拿换洗的衣服,可是她第一次来,完全不知道衣服放在哪里。进了衣帽间,一个个柜子打开来,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拿起。正在想是隔着门问成弘懿,还是下去找佣人上来。 成弘懿围着浴巾出来了,他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问澜汐:“衣服呢?” “你洗得太快了,我还没有找到呢!”澜汐先发制人说道。 成弘懿自己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柜门拿了身墨兰色的绸面睡衣。 澜汐不好意思看他穿衣服的样子,自己背过身坐在软凳上。 “明天让刘姐好好教教你,衣服都从哪里拿放哪里去。你自己的衣服,可以让小朱帮你,你总不能这样的时候,还要去喊佣人上来帮你拿衣服吧?你也不怕人家笑话。”成弘懿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她。 澜汐又羞又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他穿好衣服了,过来,单膝蹲在澜汐面前,捧起她的脸:“来,先笑一个,我飞了12个小时赶回来看你笑的。” 澜汐撅嘴不看他,其实嘴角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成弘懿站起来,拉着她出了衣帽间。澜汐看他打铃叫佣人送茶水来,问他:“你吃饭了吗?” “嗯,这就对了,这才有个女主人的样子。”成弘懿笑着揉她头发:“我吃了,飞机上吃过了。” “吃饱了吗?要不要吃点心。”刚刚被表扬的澜汐再接再厉。 “不用了,吃你就可以了。”成弘懿抱着她,开始上下摸索。 外间是佣人轻声敲门、进来放茶水的声音。 澜汐生怕佣人进来,挣扎着要推开他,成弘懿却抱得更紧了,把她抵到床边,在她耳边呼着气息问:“今晚在这里好不好?” 澜汐哪里有说不的机会,几乎连喘息都不敢,便被当点心吃了又吃。 好好谢谢你 结束后,成弘懿起身清洗,然后出去外间了,澜汐猜想他应该是去喝水了。 澜汐躺在床上,累得一点都不想动。成弘懿的床是美式大床,又高又大又软,澜汐觉得自己像被高高摆着的供品,有点不自在,躺了一会,便也爬起来,清洗、穿上衣服。 她出去外间,成弘懿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见她出来问:“怎么不睡觉?一般你不是,转身就要睡觉了吗?” 澜汐站着攀着他的脖子,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哪里有!” “那是?今晚没有很累?”成弘懿捏着她的身子,暧昧地问。 “你以前,不是不让我上来你房间吗?”澜汐忍不住问。 成弘懿拧眉想了一下,问她:“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澜汐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没有。” 成弘懿点点头:“所以,上次你不敢上来找我,便坐在楼梯口等我?” 澜汐委屈得不想说话。 成弘懿搂着她:“以后,我不准你这样委屈自己!有什么事,你直接来问我,不准这样藏着掖着,自己在心里瞎想。” 澜汐一不小心又被教育了一顿。 “佣人跟你说什么,你自己心里要有判断,什么该听什么不应该听,要自己拿主意。你是主人,怎么能被佣人牵着鼻子走呢?”成弘懿的声音并不严厉,可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有压迫感呢! 终于,他大概也觉得澜汐有些委屈,便抱她坐到自己膝上哄:“好啦,你还小,慢慢来,嗯?唔?”他说着,又开始亲她。 第二天早上,澜汐是在成弘懿的床上醒来的。 这天是周一,成弘懿应当要去公司的,澜汐爬起来一看,已经九点了,她猜成弘懿走了,自己爬起来,也准备回房间去,梳洗了、赶紧去老宅。 刚刚走到小客厅,听到成弘懿在旁边的书房问她:“起来了?” 她走进去。成弘懿正坐在书桌前办公,他穿着便服,看着没有那么高不可及了,有些柔情、有些帅气。 “我给老宅那边打了招呼了,你上午不用过去了,中午吃完饭休息一下,下午去上舞蹈课就行。下午我送你过去,晚上我们在那边吃饭。”成弘懿说。 “你今天不去公司啦?”澜汐心里挺开心的。 “今天不去了,今天陪你一天。去洗漱吃早餐吧。你总爱睡懒觉,这个习惯不好。”成弘懿总要批评她两句。 澜汐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溜下二楼去了。 这天早上,是刘姐亲自上来照顾她洗漱的。 “姑娘,昨晚在少爷房间睡的?”刘姐问她。 “嗯。”澜汐有点不好意思。 “少爷是提前回来的,他真真是疼爱着您呢!”刘姐一边梳头一边轻轻说。 澜汐很不好意思跟刘姐谈论这样的话题。 刘姐又道:“姑娘,大宅子就是这样,没有什么隐私感,处处都有佣人看着。日子长了,姑娘自然就习惯了。您看,从老太太、到太太、包括雅倩少奶奶,哪个都是一派端丽高贵、又兼温言和雅,这都是一点点磨练出来的标准脸孔。” “懿少爷喜欢这样的标准脸孔?”澜汐问。 “懿少爷自然就喜欢姑娘这样的。但是,姑娘,即便是寻常人家的夫妻,那也是彼此克制,讲话做事都要拿捏着分寸;懿少爷这样的人,自是不比寻常人,姑娘更当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刘姐的声音听着和蔼,却颇有教导澜汐的味道。 澜汐虽然昨晚刚刚被弘懿教育,要她摆清主人和佣人的位置,此刻却没有昏头到要在刘姐面前摆女主人的架子,仍然十分温顺地点头道:“好的,我记下了!” “好姑娘,这日子长着呢!我是真心希望您稳稳地,就这么幸福下去!”刘姐已经帮她梳洗穿戴完毕,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又仔细跟澜汐说:“少爷带您上去,往后您自然有很多时间要在三楼了。小朱他们这些女孩子,是不方便到少爷房间去的,这边房子不比老宅,卧室分男女主人的更衣室。下午您们出去后,我会把三楼的衣帽间整理一下,放一些您的衣物在上面。下次您回来了,我带您熟悉一下,平时您用着也方便。如果您需要梳洗什么的,要小朱她们照顾的,还是到二楼的房间来,这样方便一些,可好?” 澜汐自然也是点头应下了。 这天下午,澜汐跟成弘懿回老宅去。澜汐去上舞蹈课,成弘懿去书房和成先生下围棋。 她下了课了,成弘懿也没有出现,澜汐是不方便到成先生的书房去的,便去老太太房间。一进去,发现余思思带着女儿毓琳在老太太房间。 澜汐赶紧问好:“三少奶奶好!” 余思思站起来,勉强笑了一下:“大嫂!” 澜汐不小心听到成弘烨说的那些话,再看余思思这强笑,心知她不是针对自己,也有些同情她,笑笑打过招呼,又过去,蹲下身来,跟毓琳打招呼:“小琳琳,你好呀!” “大伯娘好!”小孩子的声音奶奶的,叫得人心都酥酥的,澜汐疼爱得摸了摸她。 老太太说:“琳琳在这里拘了半天了,澜汐你带她去园子里逛逛吧,看着点啊,不要离水边太近。” 澜汐估摸着老太太是要跟余思思私下说说话,便带着琳琳出去了。老太太吩咐不要离水边太近了,澜汐便带她去后院。 琳琳很乖很听话,温顺地被她牵着手跟她走。两人进了后院一路慢慢转,澜汐看琳琳只是低着头走路,好像兴致不高,便问她:“琳琳,你应该来过这里吧?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想吃的?” 小姑娘不说话,半响,抬起头,澄澈的眼睛看着澜汐:“大伯娘,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和妈妈了?” 澜汐蓦然心疼得紧,她蹲下来,看着琳琳,问她:“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爸爸很久不回来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澜汐暗骂成弘烨不是东西。正好看到有长椅,她带着琳琳一起坐在长椅上。 澜汐跟琳琳说:“你爸爸只是一时糊涂,他不会不要你的。”澜汐看琳琳并没有觉得安慰,斟酌了一下,又跟她说:“我没有爸爸,从小家里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但是我妈妈很疼我,我觉得童年也挺幸福的。” 琳琳抬头看她:“大伯娘你没有爸爸啊?” “嗯,从来没有过!”澜汐说,又补充:“我也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之类的,从来都没有过。” 小孩子很善良,听澜汐这么说,反而同情地安慰她:“没事,大伯娘你现在有了啊,你叫我老奶奶就是叫‘奶奶’啊!” 好像成弘懿是给她带来了很多亲戚,奶奶、爸爸和妈妈都有了,甚至还有兄弟了。澜汐觉得这种感觉,确实有点神奇。 晚上去请老太太吃饭的时候,澜汐看余思思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心里多少有些揪揪的。 余思思带着琳琳在老宅一起吃晚饭。今晚只有琳琳一个小孩子,她也被允许上大桌跟大人们一起吃饭。琳琳真的是非常可爱非常乖巧的小朋友。吃饭也跟大人一样十分有规矩,自己抓着勺子卖力地挖饭。澜汐暗叹:“这么可爱的孩子,成弘烨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吃完饭的时候,成弘烨来了。弘懿过去搭着他的肩膀问他:“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弘烨答。 澜汐感觉成弘烨也并没有什么胜利者的得意,一脸灰暗,多少有点灰头土脸的感觉。 琳琳凑过去要爸爸抱,成弘烨抱起她。琳琳搂着成弘烨的脖子就哭起来了,边哭边说:“爸爸,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众人的神色都有点不大好,成弘烨更是一脸疚意。琳琳又说:“今天大伯娘跟我说她也没有爸爸。”澜汐心里一惊,忙复盘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又听到琳琳抽抽噎噎地问:“爸爸,大伯娘是因为没有爸爸才到大伯伯家里的吗?” 孩子呜咽的哭声不大,此话一出,众人都听得清晰,厅里一片尴尬的沉寂。 成弘懿过来拉着澜汐,对弘烨说:“先带孩子回去吧,别犯浑了。”自己牵着澜汐的手,出门上了车。 澜汐怯怯不安地看着成弘懿阴沉的脸色,问:“我是不是不应该跟小孩子说这些?我当时只是看她不太开心,想安慰一下她。” 成弘懿脸色缓和了些,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末了,说:“你没有说错什么,余思思该好好谢谢你!” 了却心事 这天晚上成弘懿带她回公寓住。 澜汐一回去就被小朱带着去洗漱了,成弘懿去了书房。澜汐洗漱好后,成弘懿进来了,叫澜汐帮他拿衣服,自己进去淋浴了。 在这边房子他们一直都是住一个卧室,澜汐还算熟悉,成弘懿披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澜汐已经拿好衣服在衣帽间等他了。 成弘懿边穿衣服边跟她说:“一会我还要跟美国那边开个视频会议,可能会很晚,你先睡、不要等我。” “嗯,好。”澜汐温顺地应了,想想又有些不安地问:“你是不是事情没有处理完就回来了?” 成弘懿正好穿好衣服了,走过来搂着她的腰、揉捏着,逗她:“宝儿,你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了,这是好事!但是,你也不能把我想得这么昏庸啊!” 澜汐不好意思地娇嗔了一下。 成弘懿用力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安抚她:“放心吧,去睡觉!” 一夜无梦,也不知他是几点来睡的。 早晨澜汐起床时,成弘懿已经快吃完早饭了。澜汐忧心他太辛苦,问:“你昨晚几点睡的呀?” 成弘懿一脸淡笑:“怎么,心疼我?” 澜汐不好意思说,装模做样坐下来吃饭。 成弘懿扯起餐巾擦擦嘴,叮嘱澜汐:“你吃了饭,就去老宅上课,今天应该是雅倩要给你上课的,要好好学习,嗯?” 澜汐点头应了。 成弘懿倾身靠近澜汐,语气柔和得像哄小孩:“晚上我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你自己吃,好吗?” 澜汐懂事地说:“放心吧,晚上我跟奶奶一起吃,我吃了饭再回来。” 成弘懿满意地揉揉她的脑袋,便起身要去上班了。澜汐放下手里的早餐,一直送他进了电梯。 上午到了老宅,一见老太太,澜汐便赶紧先订餐:“奶奶,晚上阿懿不回来吃饭,我跟您一起吃,晚上我们吃菜肉大馄饨吧?” 老太太笑得见眉不见眼:“小家伙,你这中午饭还没吃呢,就先惦记着晚上那顿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澜汐说:“中午吃什么,要听朱老师的!” 雅倩笑嘻嘻的,还未说什么,倒是老太太先说了:“人家雅倩是大人了,都不挑食了,哪像你这么调皮捣蛋的!” 澜汐不好意思,脸蹭着老太太撒娇。老太太搂着她,满脸的慈爱,轻轻拍着她,和声说:“快去学习吧啊。” 老太太这边的厨师特别擅长做面点糕点,许多菜式都是澜汐喜欢的。有次下午茶给澜汐做天鹅形状的榴莲酥,用白巧克力捏成长长的天鹅颈,黑巧克力点缀做眼睛,惟妙惟肖几近艺术品,澜汐看到的时候不舍得吃,说要拿回去摆着,引得老太太一阵慈笑,立即吩咐叫厨师做一盒给她带回去。 这天晚上果然如愿吃上了菜肉馄饨,澜汐十分开心地吃完,还和老太太打了一圈消食牌才回去的。 晚上回去洗漱完,成弘懿还没有回来。澜汐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小区里星星点点的灯火,远处是城市的璀璨楼景,正入神发呆之际,听着门铃响了。澜汐猜想是成弘懿来了,也高兴地跑出去。 成弘懿应该是喝了不少酒,虽然面色如常,但是老远就闻到一股酒气。他看见澜汐的时候,愣了一下,轻轻叫她:“汐汐?” 澜汐忙迎上去,要扶他。 他伸了下手,却很快放下来,淡淡地说:“没事,我没醉。” 送他回来的苏秘书看见澜汐,客气地问好。澜汐也礼貌地回应了,便随成弘懿进屋了。 这天晚上并无其他异常。成弘懿的自控力还是很好的,他没有很烂醉,如常自己洗漱后上床,搂着澜汐睡。 澜汐头枕着他的胳膊,脸埋着他的身侧,手搭着他的胸膛,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难得澜汐醒得比成弘懿早。澜汐见他还在沉睡,怕自己一起来就把他吵醒了,便静静地躺在他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自己放空发呆。 成弘懿醒来后,马上坐了起来,看见澜汐在发呆,有些探究地问她:“怎么了?” “啊?没怎么,我怕起来把你吵醒了,就躺一会! 我今天没有睡懒觉哦!”澜汐笑嘻嘻地强调。 成弘懿笑了一下,又压过来,要亲她。 澜汐推他:“啊,不要,你好臭,快去刷牙。” 还是没有推过去,被成弘懿压着亲了好一会,澜汐才得以起床洗漱。 成弘懿回来了,澜汐的小宇宙也恢复正常了。暑假接下来的时光甚至有些惬意了!除了上课学习之外,澜汐最喜欢和老太太打牌,还发明了几种新的玩法。甚至下午上完舞蹈课,澜汐就赶去老太太房间,先打两圈牌才舍得回去。 八月初,澜汐妈妈的墓地做好了,澜汐按着成弘懿的安排,完成了入土仪式。 事先,成弘懿给澜汐看过墓碑的款式,样式简洁大方,澜汐非常满意,落款一处,赫然写着: 女儿 叶澜汐 女婿 成弘懿 澜汐吃惊地看了一眼成弘懿,发现他也正盯着她看。澜汐忙回头,点头道:“挺好的!” 澜汐什么都没问,成弘懿什么都不多说。 到了真正举行仪式这一天,澜汐只是按着司仪的指引,一步步往下走,成弘懿也按女婿的礼节,祭奠了澜汐妈妈。 再痛的伤口,也有结痂愈合的一天。妈妈入土为安了,澜汐的心头那流血的伤口,也在慢慢结痂了。 八月中旬,澜汐“代持”的那套房子也装修好了,成弘懿带澜汐去看。 房子的整体基调是白色美式乡村风格。白木窗棂,白棉布沙发,白色床品,用大盆的绿植做装饰,配合着暖色装式品,一进屋就是一种放松舒适温馨的感觉。 澜汐欢喜中夹杂着不安,跟成弘懿说:“太奢侈了,我就是中午回来休息一下,弄得这么好,真的太浪费钱了!” “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用在你身上的,我从不觉得是浪费,也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成弘懿抱着她,眼里满是认真。 澜汐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糖蜜,甜得发羞。 “晚上我请工作人员在这里吃个便饭,暖暖房子,算是入伙仪式,好不好?”成弘懿问。 他想得这么周到,澜汐当然非常感激地说好。 这天晚上,在这套房子里,成弘懿请日常为他们服务的工作人员一起吃了顿饭。 刘姐、公寓那边的管家张姐,澜汐身边的四个工作人员小朱、小胡、小周和小罗,还有他们的司机、厨师,甚至方特助都来了。除了方特助,其他都是澜汐常见的人,大家也没什么生分的,气氛热热闹闹地。 成弘懿带着澜汐举杯:“大家平时工作都辛苦了,这杯我敬大家,谢谢大家的付出!” 大家也一起举杯应和:“谢谢老板!” 澜汐第一次这样站在成弘懿身边,跟着举杯应酬,她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 方特助单独敬澜汐和成弘懿:“恭喜老板,恭喜叶小姐!” 成弘懿举杯碰了一下,道:“你辛苦了!” 澜汐跟着碰杯:“谢谢您!” 方特助微微躬身,把自己的杯子降得比澜汐的杯子低一些,又谦让道:“叶小姐客气了,都是我份内该做的事情!” 这场晚宴虽然都是熟人,但是每个人都这么恭喜加客气一翻,也把澜汐累得头疼。即便喝的是低度数红酒,也多少有点醉人。 晚上回别墅洗漱完,澜汐累得无力地趴在自己的床上,打算就这么睡过去了。 成弘懿下来,看到她这样,笑她:“这就累瘫了?”他伸手摸着她的背,边摸边按着,为她解乏,又说:“这才刚开始呢?嗯?” 澜汐也分不清自己是困的,还是醉的,两个眼皮直打架,只想睡觉。不一会,就昏天黑地地睡过去了。 野外生存训练 八月十七日,澜汐一起床,成弘懿就说:“我休三天假,带你出去玩。” 澜汐非常雀跃,激动地问:“什么时候走?” 成弘懿挑眉:“今天,现在就走,你赶紧起床,让小朱帮你洗漱完就走。” “啊,我还没有收拾行李呢?我们去哪里啊?”澜汐觉得哪里有这么急啊! “你不用操心啦,你也操心不明白!你洗漱完跟我走就行。”成弘懿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伸手托她坐起来,又打铃叫来小朱。 澜汐被催着急急收拾好,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被成弘懿拖出门了。 成弘懿亲自开车。 澜汐第一次坐成弘懿开的车,还是一辆样式很炫酷的双门车,多少有些新奇。她拿着小朱给她带的早餐,还是很好奇地问:“我们去哪里啊?这么着急!” “一会你就知道了,车程大概两个小时,你先吃你的早饭吧。”成弘懿握着方向盘,嘴角噙着笑。 “你不是说不能在车上吃早餐,特别不雅?”澜汐问。 “算了,也不能让你饿着,该吃就吃吧。”成弘懿心情很好的样子。 澜汐便打开袋子,慢慢咬着她的三明治,特别仔细接着,怕渣掉到车里。 澜汐吃完三明治,喝完牛奶,还是不安心,又说:“我什么都没有带呢?手机都没有带!” “你带着我了,还带什么手机?”成弘懿扫了她一眼。 澜汐想想好像也是,便不挣扎了,安心看风景。 汽车进了景区,又沿着蜿蜒道路开了许久,两边景致越发清幽了,感觉像进入林区了。车速慢了下来,成弘懿把顶棚打开。 头顶就是参天林木,两边是小溪流水,耳边是潺潺流水声,澜汐欢喜到极致。 车在一处小木屋前停下来了。成弘懿带着她下车,进屋。 这是一处非常质朴的丛林小木屋,完全用木头打造的,里面的家具也是原木的。房子不大,可以说是她跟着成弘懿住过的这么多房子里,最小的一个了,仅仅一房一厅一厨一卫。 但是房子的风景真的非常、非常清幽,置身丛林中,门前就是一条清澈的浅溪流过。澜汐坐在门口廊下的椅子上,听着林里的鸟鸣声,觉得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成弘懿过来,递给她一杯茶,坐下来,看了一会风景,转头看着澜汐:“宝儿,有个很现实的问题,这三天,我们就住在这里,没有工作人员,我们俩要自己动手洗衣做饭。你看,这马上中午了,你打算做点什么给我吃?” 澜汐被娇养许久,早忘了日常生活本来的模样,吃惊地看着他,半响问道:“所以,这其实是野外生存训练?” 成弘懿奸笑着点点头。 澜汐深吸一口气,问:“我现在想回去了,行么?” 成弘懿把她拉起来,往屋里推:“你不会开车,走不出这森林的。这里有野猪出没,你乱跑,小心被猪拱了!” 还好!木屋厨房的冰箱里,备好了许多半成品食材。还好!成弘懿并不是真正娇生惯养的少爷,他做菜很熟练,还用烤箱烤了牛扒,澜汐只是跟着打下手,洗洗菜之类的。 成弘懿不让她切菜:“你不要碰刀剪,安全第一!” 澜汐想起久远的选修课事件,也不多表现了。更多的时间,澜汐就是一个站在厨房里陪聊的人偶。 澜汐问:“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啊,平时也没见你做呀?” “不用做,但是不代表我不会啊!我会的可多了,你可以多发掘!”成弘懿得意地看了她一眼,顺势教育她:“你也要多学习,很多事情,确实不需要你亲自去做,但是你要会,起码场面上,别人说起来你要能应和两句。我妈跟我奶奶,都做得一手好菜,还能插花,能点茶,懂鉴赏,会诗词……可以说,十项全能,这样,你才能在太太圈里混下去。” 澜汐吐舌,那么遥远的事情,她才不去想呢,又嘀咕:“做太太这么累,我才不要结婚呢!” “去把碗摆好,我们准备吃饭了!”成弘懿吩咐她。 做饭一小时,吃饭十分钟!两个人忙活一早上,也都饿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饭菜吃光了,澜汐赞成弘懿:“你做饭挺好吃的,可以当厨师了!” 成弘懿点点头,看着她:“所以,跟着我,一直有饭吃,不用你做饭!”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澜汐:“这样你是不是会觉得结婚也不错?” 澜汐有点呆滞,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不知道算不算问题的问句,忙站起来装作收拾碗筷。还好成弘懿并没有继续为难她,带着她把碗筷塞进洗碗机里,两人把厨房收拾好便睡午觉了。 这天中午,成弘懿兴致特别高。澜汐进了被窝,就感觉到他格外地热情。也许是在野外,没有满屋的佣人,澜汐也觉得十分放松,不由自主地就被带动起来了。两人缠绵交织中,澜汐不经意睁眼看到成弘懿盯着她的眼神,深邃得有些入骨,澜汐羞得闭了眼睛。 午觉醒来,已经日落黄昏。成弘懿架了炭火烤炉在廊下,招呼澜汐把冰箱里腌制好的鸡翅、羊肉串、茄子之类的拿出来,摆在圆几上。 “晚上我们俩烧烤,好不好?”成弘懿边生火边跟澜汐说。 澜汐第一次自己动手烧烤,还是真正的野外烧烤,简直兴奋到极致,拍着手跳着说:“好啊好啊,当然太好了!” 成弘懿又进屋拿了果酒和两个高脚杯,说:“我们还要饮酒作乐!” “你是不是要灌醉我,对我行不轨之事?”澜汐叫道。 “对你行不轨之事,我还需要灌你酒?”成弘懿挑逗她。 澜汐想起中午的旖旎,不好意思再应嘴。 两人烤着肉,喝着酒,慢慢看着夜幕降临,树梢上的月色越来越浓,慢慢地,漫天的星辰透过林木,铺撒开来。 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是很难得见到这样的满天星辰的,澜汐贪恋着这样迷人的夜色,不自觉地一杯接一杯。 成弘懿搂着她,伸手把她的酒杯拿掉:“不喝了,这个酒入口香,其实后劲足,你别真喝醉了!” 澜汐是有些醉了,蹭着他,道:“我喝醉了才能对你做不轨之事啊!” “哦?不喝醉的时候不做吗?”成弘懿问。 “不做!”澜汐打了个醉嗝。 “为什么?”成弘懿问。 “不敢!”澜汐嘻笑着。 成弘懿放下自己的酒杯,说:“来吧,你想做什么不轨之事?” 澜汐吊着他的脖子,自己主动地吻了上去…… 第二天醒来,成弘懿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澜汐觉得他系着围裙做饭的样子特别温柔,依偎着凑上去,双手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 成弘懿正在煎肉饼,稍微扭头哄澜汐:“我手上有油,你别蹭到了。刷牙没?准备吃饭了!我给你做牛肉汉堡。” 澜汐忽然想起来了:“我昨晚好像没有洗澡,我要先冲凉!” 成弘懿戏谑的笑:“嗯,虽然你热情似火的样子,确实很迷人,但是,酒后纵欲,不太好!” 澜汐羞得无地自容,忙躲进浴室冲洗。 吃完早饭,澜汐又把换洗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成弘懿收拾了一个背包,招呼澜汐:“走,出去徒步!” 他指导澜汐穿上专业的服装和防护,澜汐看着这全副武装,很害怕地问:“我们要走一天吗?” “真聪明,答对了!”成弘懿适时表扬道。 “你昨天不是说有野猪,让我不要乱走吗?我们还是在这里呆着吧,不要出去了!”澜汐求饶。 “你带着我这匹色狼,还怕野猪吗?”成弘懿作势要扑她,又哄她:“山间的景色很美,一定不虚此行的!” 澜汐生出了些许向往。 沿途确实风景迥异,湖光山色、林木参天,澜汐还发现了一只小松鼠,十分兴奋。她经过成弘懿多次的徒步训练,体能大有进步,一路走下来还能跟得上。成弘懿拿着相机,沿路有好看的景点就给她拍照。 中午时分,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成弘懿从背包给她拿了面包、牛肉干之类的食物,澜汐欣然接下,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木屋是你的吗?”澜汐问。 “是的。”成弘懿看着面前的湖水,淡淡答道。 “你以前经常这么徒步吗?”澜汐问。 “嗯,有时候想一个人呆着,我就会到这里来。”成弘懿难得有些忧郁的神色。 “谢谢你,跟我分享你的秘密基地。”澜汐调皮道。 成弘懿转脸看她,浅浅笑了一下:“也谢谢你,愿意来我的秘密基地!” 傍晚回到木屋的时候,两个人都十分疲乏,特别是澜汐,就想一睡到底了。成弘懿把一个半成品的披萨推进烤箱后,招呼澜汐:“我们去泡个澡吧!” 木屋有一个木制大泡池,两个人舒服地泡在里面,成弘懿坐在池子里,帮澜汐搓背捏脚,澜汐也投桃报李、有样学样地帮他搓搓捏捏。这一身的疲乏,仿佛随着满屋氤氲的水汽慢慢飘散。 泡完澡披萨也烤好了。吃着披萨喝着冰可乐,饭后再看一部电影,澜汐觉得这样的夜晚,简直不要太美好! 她积极地跟成弘懿说:“我们以后经常来这里好不好?” “你不嫌要自己动手做家务累吗?”成弘懿挑眉问她。 “唔!我不喜欢一堆佣人围着我,一点隐私都没有,我身上有几颗痣都被人数清楚了!”澜汐摇头抱怨了一下。 “哦?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没有数清楚,别人数清楚了?来来来,我数数!” 成弘懿说着便扑过来,手也顺势伸进她衣服里…… 三天的野外时光愉悦得澜汐几乎乐不思蜀。最后一天成弘懿带着她,在山里抓到一只小野兔,澜汐带回木屋玩了大半天,晚上准备回城的时候,成弘懿要给她带回去,澜汐却道:“还是放了它吧,自由对它来说更可贵!” 成弘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上车前澜汐把兔子放了,看着兔子一溜烟窜进密林里,欢快地挥手:“拜拜!拜拜!”又再次央求成弘懿:“我们下次还来这里玩啊!” “好!好!”成弘懿满是宠溺的笑。 学业第一 他们是从公寓出发的,当晚却是回的别墅,第二天澜汐又去了老宅,她直到晚上回公寓才拿到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来电,还有两条条信息,都是薛亦楷的。 第一个信息内容:澜汐,你看比赛直播了吗? 第二个信息内容:澜汐,可以回我个电话吗? 电话和短信都是18号晚上的,澜汐一看日期,今天已经21号了,她想起来答应薛亦楷看他比赛的事情了,又看到班级□□群里的聊天记录,一堆人都在恭喜薛亦楷拿了冠军,澜汐觉得十分抱歉,忙给薛亦楷打电话。 电话一拨通那边就连上了,薛亦楷的声音有些冷淡,澜汐忙道歉:“对不起,我前几天去了野外,出门忘记带手机了,我刚刚才拿到手机,我忘记看你比赛了,不好意思!” 薛亦楷沉默了一会,说:“没关系的!” 澜汐忙又说:“恭喜你拿了冠军,恭喜恭喜!” 薛亦楷说了声谢谢,声音很平静。正好这时成弘懿进来了,澜汐便道了“再见”收了电话。 澜汐不会打乒乓球,对体育比赛也没啥兴趣,反正都知道薛亦楷拿了冠军了,自然也不会去翻看比赛视频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暑假的最后一个星期,澜汐学了近两个月的芭蕾也算略有所成,舞蹈老师带她排了一段独舞,给她录了一个小视频,算是结课视频。成夫人验收了教学成果,表扬澜汐有进步,同时指示可以再接再厉,开学后也要每周排一次课,初定每周六下午过来上课。澜汐学了一段时间,慢慢能体会到舞蹈的美感了,很乐意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澜汐美滋滋地把视频给成弘懿看。 成弘懿看完点点头,说:“不错!” 澜汐不高兴,说:“你都不认真表扬人家!” 成弘懿笑着揉她脑袋:“我一般看的都是专业舞蹈演员的表演,看你这个小学生水平的舞段,‘不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赞美了。” 澜汐恼得要捶他。 成弘懿抓住她的小粉拳:“好啦!上学期成绩出来了吗?” “出来了。”澜汐说。 “我看看!”成弘懿站起身往书房走。澜汐跟过去,打开电脑登录学校的系统,让成弘懿看成绩。她仿佛有一种小时候被妈妈查看考试卷子的感觉。 “不错,考得可以嘛!”成弘懿这次是真的满意,伸手爱抚地揉揉澜汐的脑袋。 澜汐也很开心!又有点遗憾地说:“可惜我上过学期挂科了,不能参加评奖学金了,不然应该是有希望拿奖学金的。” “没关系,今年继续努力!”成弘懿鼓励她,又说:“英语还是要重视。这学期你要考四级了,要认真复习,力争一次考高分!开学后雅倩没有时间这么给你补课了,不过我会跟她说,给你安排两次针对四级考试的专门复习,其他的,你自己认真练习,哪里不懂的问我。四级不考口语,关键还是听力和阅读。但是,对应你以后的应用场景来说,口语同样重要,也不要求你有什么正宗伦敦腔了,但是流利的对话是基本要达到的。” 他刮了一下澜汐的小鼻子:“口语好了,你才能跟我去美国。” 澜汐调皮地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开学第一天上课,见到薛亦楷的时候,澜汐还很有歉意,又跟薛亦楷说了抱歉。 薛亦楷倒好似不在意这件事情了。他拿的那个冠军是世界级冠军,校园里挂了很多横幅:“热烈祝贺我校薛亦楷同学获得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乒乓球男单冠军”。 第一节课下课后,班上很多同学过来围着他,纷纷表示祝贺。班长还提议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去唱K庆祝。自然有很多同学积极响应。 澜汐原本是冷灶上的冷饭、无人搭理。今天因为正好坐在焦点人物薛冠军旁边,也跟着成了焦点。班长专门跟她说:“澜汐,你一起去啊!” 澜汐不会唱K,也不太想去,正想怎么拒绝呢。薛亦楷倒替她回应了:“她晚上要回家,我们出去,玩太晚了她不方便,算了,我们去就行了!” 一群男生坏笑着大声嘘:“咦……” 薛亦楷马上讨饶地说:“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加唱K!” 上课铃响了,大家也散了。 薛亦楷小声跟澜汐说:“我猜你不想去,我帮你拒绝了!” 澜汐十分感激,也小声回应:“谢谢你!” 开学的第一个月的重头戏就是评比上一学年的奖学金。澜汐这种挂过科的学生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了。她意外发现,薛亦楷居然是他们班原始分第一名,可以评优秀学业一等奖!而且因为他参加各种乒乓球比赛拿了很多有分量的奖,还有加分,又拿了优秀学生一等奖学金!薛亦楷是他们班、甚至整个专业唯一一个拿了双一等奖学金的学生! 澜汐原本看薛亦楷老抄作业,没事就看乒乓球比赛视频,以为他大概是个学渣,这下也对他刮目相看,由心佩服地对他说:“你真厉害!” 薛亦楷十分谦虚,连连说:“没有没有,是因为借你的作业,考试前还得你的指导,我才考得好的。”他顿了一下,又安慰澜汐:“其实你第二学期的成绩也很好的,这个学期我们继续一起努力,大二你一定能拿奖学金的,加油!” “一起加油!”澜汐感激他的安慰。 第一周要选这学期的选修课。澜汐坐在书桌前,看得眼花缭乱,体育课她已经想好了,反正她学会游泳了,这个学期就选游泳,她心里窃喜这样能偷懒。 成弘懿端着茶杯过来看她在做什么。正好看到她选了游泳选修课,微微蹙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选修课,澜汐也顺势选了几门划水课。成弘懿缓缓开口了:“你还是要珍惜选修课的机会,广泛涉猎,提高自己的综合素养,不要为了混学分划水!” 澜汐听着这有点严厉有点像批评的话,怕怕地回看了他一眼,果然成弘懿一脸严肃地盯着她。澜汐怂怂地问:“那你说怎么选?” “选茶道、书画鉴赏、商务礼仪。”成弘懿简单回答。 “这些我都不会啊!”澜汐嘟囔。 “就是因为不会,所以才要学!”成弘懿的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澜汐怂怂地从了。 转天周六,去老宅上舞蹈课。下了课等吃晚饭的间歇,成夫人也关心了一翻澜汐的学业:“澜汐,今年就上大二了?” “嗯!”澜汐点头答。成夫人虽然一直是挺和气的,澜汐却没来由地有些怕她,在她面前格外老实。 “你是经济学专业的?”成夫人问。 “嗯!”澜汐又点头。 成夫人沉吟一会,说:“学校应该是有辅修专业,我建议你辅修会计专业,这样对你本专业也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 澜汐没想好怎么回答,她有点想偷懒,并不想给自己增加那么多负担。不经意看到对面坐着的朱雅倩,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还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似乎是在暗示澜汐要同意。澜汐紧张之下也来不及多想了,便点头应了。 晚上回去,澜汐有些沮丧!她觉得以前没有这么累,那时妈妈都是快乐第一,从来不给她增加负担,她一路考试成绩也颇好,还一直挺开心的。成家的人,都让她觉得很有压力,要求又很多。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样不开心?”成弘懿声音倒是挺柔和的。 澜汐有过几次没有认真回应他的关心、引来他大怒的经历,今次也学乖了,老老实实回答:“你妈妈让我辅修会计,我觉得有点压力。” 成弘懿沉默了。澜汐有点怕怕,忙说:“没事,我选我选!” 成弘懿轻轻笑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一些:“算了,你不想学就不学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你把本专业学好,能顺利毕业就行。” 这要求一下从文武全能降低倒只要毕业就行了!澜汐心里不踏实!加上觉得答应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转天还是按成夫人的要求,老老实实加入会计辅修。 辅修专业的课程基本都安排在周末,一下子,澜汐的周六全满课了。舞蹈课调到周日下午了。也就是,澜汐周一至周六要上学,周日下午要回老宅上舞蹈课,兼吃晚饭。 澜汐的性格,不做则已,要做就一定认真做、做到最好!如此一来,她甚至比成弘懿还忙。连成弘懿都有些不忍心了,安抚她说:“你真不用一定要听我妈的,辅修课不想上就不上了!” “没关心的,你要相信我!”澜汐一脸坚决,还握了下小拳头以示信心。 成弘懿笑了:“好,我对你绝对有信心,加油!” 朱雅倩的学校离澜汐学校很近。雅倩便让澜汐找个空闲的下午到她办公室去上课。这天下午正好澜汐四点就放学了,她跟朱雅倩约好后就过去找她。 雅倩按照四级考试的套路对应的复习要点,给澜汐上了一小时课程,正好五点半下课。雅倩说:“你先按我说的,自己多做题练习,考试前两周我给你测试一下,再重点提升一下。”又邀请澜汐:“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 澜汐不好意思地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去吧,我作业太多了,都做不完。” “因为辅修了会计吗?”雅倩问。 澜汐可怜地点点头。 雅倩和气地笑着,缓缓道:“大伯将来要继承家业,那你自然也是当家主母,我们这么大一个家庭,没点财务会计功底,是真管不了家的,妈妈这样安排,也是为你将来打算。” 澜汐吓一跳,憋了一下,忍不住说:“我没有想那么远的事情。” “也不会很远的!大伯年龄比你大些,家里早就着急了,明年你就满20岁了,这个事情应该就提上议程了,最晚后年你毕业了,估计就该办婚事了。”朱雅倩随口说道。 澜汐生生忍下自己想解析的冲动。她估计朱雅倩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到成弘懿身边的,这只是一笔交易!澜汐再不谙世事,也清晰认识到,自己和成弘懿无论家世还是地位都有巨大的悬殊! 成家的儿媳妇要么出身书名门,如朱雅倩;要么出身豪门,如余思思,余思思还有个当大明星的妹妹加持!她一个贫穷孤女,哪里来的自信成弘懿会娶她? 更何况,那日,安太太问成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成夫人的回答,不就是明显的推辞么!成家不过是当她是个宠物一样养着,这做的种种安排,无非也是希望她今后离开成家,可以自食其力,不再找成家的麻烦而已。 澜汐觉得朱雅倩在象牙塔里呆久了,多少单纯了。当然,澜汐不能自己戳破这种事情,她憋红了脸,含糊地点点头,跟朱雅倩道了别。 那天回去的路上,澜汐的情绪还是有些失落。朱雅倩的话让她认识到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终究有一天,她是要离开成弘懿的,离开这本就不属于她的一切。 这些失落和难过,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说了不就暴露了她也有过奢望:成弘懿会跟她结婚!这让任何人知道,都会笑掉大牙吧?说不定成夫人知道了,会马上就让她走,不要玷污了成家的门。 澜汐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怕成夫人,其实成夫人对她一直都很和气。后来自己仔细想想,可能就是暑假的时候,她不小心听到了成夫人私下教训成弘烨的那些话,当时盛怒中的成夫人声音尖锐、用词刻薄,让澜汐从此对她心生畏惧。 生日快乐 11月初,周日下午上完舞蹈课,成夫人让人把澜汐叫到她房间,问:“澜汐呀,你的生日是11月24日对吧?” 澜汐小心地点点头。 “想要什么礼物,我好提前准备。”成夫人说。 澜汐懦懦地说:“谢谢您,不要这么麻烦,我不需要礼物的!” 成夫人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挺和气的:“你不用紧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安排人准备,嗯?” 她越说别紧张,澜汐越没来由地害怕。 成夫人又说:“你没啥想法的话,我就按我的思路安排了,好吧?” 澜汐轻轻点点头,也不知道她要安排什么。 成夫人又摸摸澜汐的头发,轻轻往后拢拢,让澜汐的脸完全露出来,她似乎心情很好地慨叹了一句:“过了生日你就满19岁了,明年这个时候你就20岁了,也挺快的!” 澜汐又点点头。是啊,明年20岁了,再往后她就该毕业了,也许等她毕业了,就该离开这里了。澜汐没来由地难过起来了,也没心情听成夫人说什么了,只是应和着点头、点头、再点头…… 晚上回去,澜汐进了房间,忍到小朱给她梳洗完出去了,她轻轻把门反锁了,自己躲进洗手间里,蹲到墙角,轻轻地、小小声地哭起来。她觉得心里憋闷得慌,就想哭一场发泄一下。 “咚咚、咚咚……”外间的敲门声传进来,声音越来越大!澜汐吓了一跳,慌忙洗了把脸,跑出去把门打开,成弘懿站在门口,后面还有拿着备用钥匙奔过来的刘姐,两人看她的眼神满是探究。 成弘懿进来了,反手把门关上。径直拉着澜汐进了里间,带她坐到贵妃榻上,问她:“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难过?” 澜汐不敢说没什么,更不敢说有什么,她沉默着低着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你情绪好像不太对,怎么了?”成弘懿低头看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找答案。 澜汐把头埋得更深了,不敢说话。 成弘懿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外面,回来蹲下身,看着澜汐的眼睛,问她:“我妈叫你去,说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澜汐轻轻说:“她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没说什么。” 成弘懿大约觉得有点奇怪,问:“你不喜欢过生日?” 多好一个台阶!澜汐用力点点头:“不喜欢,也不要生日礼物!” 成弘懿想了一下,又问:“为什么不喜欢过生日?” “生日有什么好过的,过一次老一岁!”澜汐丧气地说。 成弘懿倒笑了:“你一小孩子,也怕过生日么?”他停了一下,又说:“我妈本来想办个仪式,为你庆祝生日,正好把亲戚请来,让你认识一下。我估计你是不愿意的。这样吧,我去跟她说,生日就我们两个人过好不好?” 澜汐想起来,早先好像成夫人是说有什么仪式,到时候请亲戚一起过来之类的。她当时脑袋晕晕的,根本没注意听,此刻听清楚了是这么回事,也慌忙跟成弘懿说:“是的,是的,我不要那样的仪式!” 成弘懿搂紧她,轻轻拍着,说:“你不用担心,我去跟我妈说,不办那些复杂的仪式了,好不好?” “嗯!”澜汐应着,把头埋进他怀里,让自己的眼泪轻轻、轻轻地流着。 这个低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澜汐面临的学业压力更直接!她也清醒认识到:对于当前的她来讲,把书读好比一切都重要。只有顺利毕业,有不错的成绩,才有可能实现方特助跟她说的:“跟老板几年,存一笔钱,出国深造。” 澜汐所在的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大多都是选择出国留学,澜汐自然也只能有这个目标。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刻苦,甚至周日上完舞蹈课,等吃饭的间歇,也不找老太太打牌了,自己去暑假补课的书房看书。 老太太看她这么辛苦,数落了几次成夫人:“看看你把小澜汐折腾成啥样了,差不多就行了!”又跟澜汐说:“别那么大压力,孩子,饭一口口吃,书要慢慢读,不要心急,嗯!” 老人家对澜汐一直都很慈爱,澜汐没有自己的奶奶,她看成弘懿的奶奶,感觉就像自己奶奶一样亲近,她喜欢跟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在一起。她反倒宽慰老太太:“奶奶,没事的,我现在多看一会,晚上回去就可以早点睡!” 老太太赞许地点点头:“也是,白天多用功,晚上不熬夜,这个思路是对的!” 澜汐看书,老太太便在旁边坐着,祖孙俩倒也互相陪伴了。 生日那天是星期三,如常上课。到了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班长忽然叫大家留一下。澜汐以为要开班会,摆出书本准备利用这个时间先做些作业。忽然听着大家一片嘘声,薛亦楷和另外一个男生抬着一个大蛋糕进来了。 班长站到讲台上,跟大家说:“今天是叶澜汐的生日,我提议我们一起为她庆祝!” 班上的同学纷纷热烈地鼓掌。薛亦楷给了澜汐一个金色生日纸帽,让澜汐戴在头上。班长帮她插好蜡烛,招呼全班同学围着一起为她唱生日歌、祝福她生日快乐! 澜汐十分感动,这样热烈的仪式,此前班上从来没有办过,她猜测班长是知道她没有妈妈了,怕她一个人过生日冷清,专门号召大家准备的这一切,澜汐十分感激地一再跟大家说谢谢! 这天本来四点就放学了,因为分蛋糕吃蛋糕,拖延到五点多才结束。澜汐的手机调了静音,出了教室她才拿出手机才发现方城给她打了两个未接来电。澜汐忙回电话。 方城那边很快就接起:“姑娘,您放学了吗?” “放学了,不好意思,刚才同学买了蛋糕帮我庆祝生日,耽搁了一下,我忘记跟你说了,不好意思,你一定等很久了吧?” “我没关系的,姑娘你过来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澜汐不愿意让方城久等,一路快走加小跑奔到车那里,坐上车才发现成弘懿也在车里。 澜汐不安地问:“你是不是等了很久了?不好意思!” 成弘懿宽厚地笑笑,道:“没关系的,只是你半天不来,电话又不接,我有些担心你。” “不好意思,手机调静音了,我没注意到,对不起!”澜汐内心十分歉意加不安。 成弘懿握着她的手,捏了捏,还是很和煦地安抚她:“没关系的,不用这么内疚!是同学给你庆祝生日?”他询问澜汐。 “嗯,是班长发起的,买了蛋糕,班上的同学一起的。”澜汐顺便解析了一下。 成弘懿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澜汐看汽车行驶的路线不像是平时回去的路,问:“我们要去哪里吗?” “我们去吃饭。”成弘懿稳稳的声音。 成弘懿带她到地王顶楼。 地王是本市最高的建筑,顶楼有一个圆形餐厅,可以360度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色。 他们上去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夕阳余晖,澜汐第一次得以从这个角度看这个自己从小生活的城市,十分新奇,看个没够。 成弘懿十分耐心地在一旁给她介绍,还带她用望远镜找到他们住的公寓、别墅、老宅,澜汐的学校。 澜汐又转到另一边,想找从前她和妈妈住的那个老房子。 成弘懿看她摆弄半天,便问:“你是在找你家吗?” 澜汐点点头。 他转了下望远镜的角度,自己试了试,让给澜汐,说:“在这片红楼的后面。” 澜汐看到自己从前生活的那片旧房子,黑乎乎地藏在一片高楼的中间,仿佛就像城市里的斑点。 成弘懿适时拉起澜汐的手,带她离开望眼镜,转到另一个方向,看向城市远处的山与海。他们生活的这个城市,依山傍海,美得多姿。 这么看到余晖落尽,一轮半月若隐若现。成弘懿跟澜汐说:“我们入座吧?” 澜汐跟着他的牵引,坐到大厅正中的一桌。她这才发现整个大厅除了他们,并没有别的客人,厅的一边,乐队已经就位开始演奏了。 她第一次看乐队这样现场演奏,又十分新奇地看了好一会,轻轻跟成弘懿说:“这里好像生意不好?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成弘懿举起酒杯,示意她干杯。 澜汐忙捏起细细的高脚杯,轻轻碰了一下。 “生日快乐,澜汐!”成弘懿投向她的眼神,满是深邃的意味。 澜汐有些经受不住,微微红了脸,轻轻抿了一口红酒。 侍者上完主菜,退到一边。成弘懿一边用刀叉优雅地切牛扒,一边轻轻跟澜汐说:“不是这里生意不好,是因为我包场了。” “啊!”澜汐尴尬自己的无知,忙扫了一眼四周,不知道有没有别人听到她说那么傻的话。 成弘懿浅浅地笑着,远山一样的浓眉都似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看澜汐吃得差不多了,轻轻拍拍手。 乐队结束了这一曲的演奏,生日歌的曲调悠悠响起。侍者推来一个蛋糕,大厅的灯慢慢暗了下来了,火红的烛光映着浓郁的绯粉蛋糕,梦幻得好似童话故事。 “来!”成弘懿招手带澜汐起来。他轻轻扶着澜汐的腰,带她来到蛋糕前,那么温柔地哄她:“许个愿吧?” 澜汐闭上眼睛,双手合上,看似在许愿,其实什么都没有许。她的愿意,那么简单又那么不可触及:让时光停留在此刻吧! 他的求婚 晚间回公寓的时候,刘姐也在。她满面喜气地迎着澜汐:“姑娘,生日快乐!” 澜汐十分开心地道了谢谢。刘姐伸手引着澜汐进主卧,她边迎着澜汐边说:“老太太和太太、两位少奶奶,都给您准备了生日礼物,我给您送过来了。” 澜汐没想到还有这个节目,很是惊讶,而当她看到礼物的时候,就更惊呆了。 刘姐在一边柔声介绍着:“这是老太太送您的,这应该是她压箱底的嫁妆,即便在当年,这样同一块上好玉石开出来的,花色如此对称、玉色如此水润的羊脂白玉手镯,也是非常稀罕的,放到如今,更是稀世珍宝了!” 刘姐又引她看一顶钻石头冠:“这是太太送您的,这是她为您专门订制的,上面嵌了36颗南非净水钻,18颗俄罗斯红钻,最中间这颗蓝色主钻,是太太从苏富比拍卖行拍到的,非常珍稀的蓝钻……太太原本是备着您办生日仪式的时候给您戴的,您不想办仪式了,她说送您做纪念。” 澜汐第一次见到真的皇冠,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知如何回应,甚至都不敢拿起来看,生怕碰坏了。 “这是二少奶奶送您的。”刘姐引她看一套书签。 澜汐细细看了,是一套四式十分精致的粉金色书签,分别是牡丹、玫瑰、樱花、芍药,花开正浓,艳美异常。 “二少奶奶的母亲是画家,这是她请自家母亲为您画的图样,这书签的材质是K金的,重在心意。”刘姐细细叙说着。 澜汐拿起来仔细端详了,点点头表示自己挺喜欢的。 刘姐又指着一个橙色礼盒里装的粉色手袋:“这是三少奶奶送您的,这只手袋是hermes的Kelly ,这是三少奶奶专门定制送您的,您看,这里刻了您名字的首字母。” 澜汐细细看,果然金锁扣上刻着“for YLX” ,澜汐并不懂奢侈品,也没有概念。 刘姐细心为她解释道:“正常一只这样尺寸的Kelly大概6万块钱左右,但是您这只手袋,因为皮质特别,又嵌了钻石,还是加急定制款,价值是普通包的五六倍。” 刘姐又补充了一句:“一般人是很难定制到的,三少奶奶家是hermes的高级贵宾,才能一个月拿到包。三少奶奶,这次对您是真的上心呢!” 澜汐的心情已经不能吃惊来形容了,她有些惊悚地对刘姐说:“这么贵重的礼物,不能乱收吧!您都帮我退回去吧!” “大家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你这样随意地退回去、很不礼貌,都收了!”成弘懿沉沉的声音比人先过来了,他在里间洗漱好了,正走出来。 澜汐手足无措地站着,不敢回应。 成弘懿示意刘姐出去。刘姐轻轻退出去了。 澜汐小心地斟酌词句:“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随便收吧?” “那就好好收,不要随便收!”成弘懿虽然是微笑着说的,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澜汐无助地看着他,有些可怜巴巴的。 成弘懿轻轻搂着她,低头轻轻吻着,声音软了许多:“怕什么,有我呢,都收了!” 澜汐在他的监督下,小心地把这些东西收进柜子里,成弘懿打铃叫小朱进来,自己出去了。 “姑娘,生日快乐呢!”小朱一边照顾她梳洗,一边乐呵呵地祝福她。 “快乐、快乐……”澜汐干巴巴应和着。 “姑娘看着不太开心呀?”小朱问她。 澜汐沉吟了一下,问小朱:“你在这家工作多长时间了?” “不到一年吧,我们几个都是为了照顾姑娘您,专门招的。”小朱答。 “哦!”澜汐有些失望。 “姑娘您想问什么呀?说不定我知道呢?”小朱倒是机智。 “额,我其实就是好奇,他们家的人过生日,都这么夸张吗?”澜汐喃喃道,倒有些像自言自语。 小朱扑哧笑了:“姑娘,您去过老太太的生日啊,觉得夸张吗?” “难道我那次是唯一一个空手去的?”澜汐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我没见其他人给老太太送礼物。”小朱很笃定。 “那我过生日,大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做什么?我还不起礼呀!”澜汐毕竟年幼,还是忍不住说了。 “姑娘,今年您第一次在这边过生日,而且,您过生日,那意义不一样,全家人都盼着您长大呢!”小朱一向快人快语。 澜汐看小朱喜滋滋的样子,跟着应了一句:“猪养肥了好杀么?” “姑娘浑说什么!快别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去叫先生进来了!”小朱麻利地收拾好就出去了。 澜汐坐在床边,轻轻晃着脚丫子等着。 成弘懿果然很快过来了,他递给澜汐一个锦盒:“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澜汐觉得,有前面那些东西压底,今晚收到什么她都会很淡定了。打开盒子,是一条细细的链子,比项链短一些,做手链又好像长了一点。链子上缀着星月,特别的是,项链的收口处不是一般的挂钩,是一个比小拇指盖还小一些的小锁。 “这个好可爱!”澜汐发自内心赞美了一句。 成弘懿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拿出一条细细的钥匙,把那个锁打开。 “啊!这么小的锁,居然还有钥匙!还能打开!”澜汐十分讶异。 成弘懿单膝跪下来,捧起她的右脚,把链子挂到她的脚踝处,把锁锁上了。他双手捧着澜汐的脚,轻轻吻了一下,微微起身,捧起她的脸:“我要把你锁住,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我可以吗?”澜汐的声音呢喃着不自信。 “过了年,开春我们就订婚,明年过年的时候,你也满20岁了,我们领证结婚,好不好?”成弘懿单膝跪着,十分认真地问澜汐。 澜汐的心忽然砰砰跳起来了,她听明白了,他在求婚! 澜汐的大脑在那一刻嗡地炸开了,甚至有些耳鸣的感觉,脸也瞬间红了,她低头、深深低头,不知道怎么回应。 许久,她问:“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吗?” 成弘懿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了上来,直吻得澜汐透不过气,他抱紧她,微微喘着息,在她头顶道:“永远!不要想这个傻问题!” 第二天醒来,澜汐还觉得这一切有点不真实,她躺在床上,把被子踢开,抬脚看自己的脚踝,又伸手摸了摸,确实有一条脚链!这样的幸福,来得怎么那么不真实! 澜汐起身跑出去,成弘懿正坐在外间小沙发上看报纸,见她跑出来抬头看她:“怎么了?穿得这么少跑出来,小心冻着!早上起床要添件衣服!” 澜汐确认了他在,吐个舌头,调皮地溜回去了。 再天大的惊喜,也能一点点消化为平静。周日回老宅,成夫人找澜汐讨论仪式怎么办的时候,澜汐已经淡定多了。 她听着成夫人温婉地询问她:“阿懿的意思,订婚想安排在四五月份,天气暖和一点,正好也有小半年时间可以准备,你觉得呢?” “可以的!”澜汐小声应着点点头。 “订婚仪式,他想安排在别墅那边,仪式简单一些,就我们自己家人参加,你觉得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成夫人问她。 “不会,这样挺好的!”澜汐是发自内心的,她真怕太复杂的仪式。 成夫人点点头:“也好,我把别墅那边简单收拾一下,主要是三楼要重新布置一下,也方便你以后用。我定好设计师后,具体有什么要求,你跟设计师提,好不好?” “没关系的,您做主就行!”澜汐温顺地答。 “也是,你学业重,估计也分不出来时间。”成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优雅地放下了,说:“婚礼估计就没办法太简单了,要在老宅办,亲戚肯定都要请来的。” 她满是怜爱地看着澜汐:“你也不用操心什么,一切我都会处理好,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跟我提,好不好?” 有如此妥帖的长辈,澜汐除了点头应承,实在没有什么需要说的。 成夫人伸手抚拍了一下澜汐,缓缓说:“按着奶奶的意思,结婚后你们主要还是要住到这边来,老宅这边也要开始翻修翻修,特别是你们的房间,你可以仔细想想,有什么想法,就跟我提,嗯?” 澜汐点点头应下了。这些太复杂的事情,她实在想不过来,顺其自然吧。 奶奶和成夫人送她礼物,她回老宅当面向她们致谢过了。又专门打电话给朱雅倩和余思思,谢谢她们的大礼。 朱雅倩还好,毕竟也上了很多次课说过许多话了,很熟悉的感觉了,就是闲聊几句便结束了。 余思思的电话比较有意思。她的声音说不上高兴或者不高兴,澜汐表达了感谢之后,余思思淡淡地说:“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要谢谢你呢!” 澜汐有点摸不着头脑,余思思也不再解析,又说:“听说你们准备订婚了?恭喜啊大嫂!” 澜汐尴尬地应了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你就是当家大少奶奶了,都要蒙你多关照呢!”余思思语气倒不像讽刺,就是这话听着不太舒服。 余思思大约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声音暖了点点,说:“你办仪式,珠宝方面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澜汐听得出她想拉近关系,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热情一点:“嗯,好的!谢谢您!”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通累人的电话,澜汐都有些同情成弘烨了,这余思思,讲话确实让人不舒服。 初见余至诚 接下来的时光,静谧中透着清甜。 别墅和老宅的房间都在装修,周末难得不上课的时间,澜汐大多呆在老太太房间看书。她时不时也会旁听到老太太和成夫人婆媳间的家常谈话,感觉她俩不像婆媳聊天,倒像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 这日,澜汐正在里间书房看书,外面成夫人来看老太太。 老太太问成夫人:“别墅那边装修还顺利吗?” “顺利,挺好的!”成夫人答。 “东西都处理好了?”老太太仿佛不放心什么。 “处理好了,放心吧!”成夫人的声音挺淡定。 又过一会,老太太问:“思思怀孕了?” 里间的澜汐暗讶,成弘烨浪子回头了? 外面成夫人淡淡的声音:“嗯,有四个月了。” “可要仔细照看着。”老太太叮嘱。 “她有点心急了,听佣人说,怀着身子还时不时拉着阿烨欢喜……”成夫人的声音挺低的,可里间的澜汐还是听明白了,这“欢喜”,是那羞羞的意思…… “四个月,胎还不太稳呢,可得注意……”老太太的声音像是有些无奈:“不过,也是难为她了……” “放心吧妈,我会处理的!”成夫人安慰老太太。 转眼到1月中旬,自己本专业的考试加辅修专业的考试,澜汐几乎累个半死才熬完这可怕的考试月! 考完最后一科,正是冬日暖阳的正午,澜汐觉得这阳光都透着久违的生机! “澜汐、澜汐……”薛亦楷兴冲冲跑过来叫她。 “嗯?”澜汐停住往外走的步伐,等一下他。 “我们宿舍几个人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吃完饭去唱K,你一起去吧?”薛亦楷热情地说。 “不了,你们去吧,我回家吃饭呢!”澜汐说。 “去吧去吧,今天都考完试了,一起庆祝寒假开始吧!而且今天是我生日,一起吧?”薛亦楷还是很热情地邀请。 “你们都是男生,我去也不合适啊!”澜汐自认为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有女生,我叫了女生!去吧去吧?”薛亦楷都有些恳求的语气了。 “不是我们宿舍的吧?”澜汐想想还是问一下。 “不是不是,别的专业的,是我一个朋友!”薛亦楷说。 澜汐犹豫了一下,想想今天也没啥事了,又问:“大概几点结束呀?” “下午四点就结束,绝对不耽误你晚上回家,好不好?”薛亦楷是真的在恳求她了。 “好,那我打电话给家里说一下。”澜汐觉得再不答应就有点过意不去了。 她走出去,给方城打电话:“方城,不用来接我了,同学约我中午一起吃饭然后去唱K,你四点半接我吧,还是在那个地方上车。” “好的,姑娘,你注意安全啊!”方城那边叮嘱道。 “嗯嗯,有几个同学一起去呢,放心!”澜汐答应了,便挂了电话。 午饭是薛亦楷请客,就在食堂二楼小餐厅吃的。只有薛亦楷宿舍四个人加澜汐,薛亦楷说他的两个朋友等下直接去KTV跟他们会合。澜汐这才发现薛亦楷的室友,其实就是班长,还有她生日那天跟薛亦楷一起抬蛋糕的男生,这个男生叫林浩,另外一个男生叫刘庆东。 除了薛亦楷和班长,另外两个人,澜汐都是今天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四个热火朝天讨论着考试的试题,班长和薛亦楷都很注意关照着澜汐,时不时带她加入话题,澜汐许久没有和同龄人这么热火朝天聊天了,还觉得挺开心的。 吃完饭大家一起去坐公交车到附近商业中心的KTV。别人上了车纷纷刷卡。澜汐尴尬地发现,她既没有带公交卡也没有带钱,过太久被仔细看护的生活了,她都忘记人间本来的模样了。 她尴尬地站在刷卡机那里不知所措,还好薛亦楷马上过来,直接又刷了一次,跟澜汐说:“我刷了,你往里走吧,扶稳啊!” 他们进了KTV房间,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对唱了,是一男一女。 男生长得十分秀气、漂亮!澜汐没有选错词,确实是很漂亮,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秀美,身材颀长,还留了一头好看的棕发。 那个女孩子也很好看,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有气质很洋气,性格也挺活泼的,一见他们就站起来热情挥手:“嗨!薛亦楷!”又跑过来拉着澜汐:“你好呀,我叫安慧欣!” 澜汐也礼貌地回应她:“你好,我是叶澜汐!” “你好!你好!来来来,我们一起坐!”她十分热情拉着澜汐往里坐。 那个男生反而挺文静的,跟他们笑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薛亦楷跟大家介绍:“这是余至诚,是我球队的哥们,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又介绍他的舍友给余至诚和安慧欣认识。 余至诚!澜汐想起久前刘姐科普的成家亲属关系,她当时内心还暗暗赞许这个名字起得好呢!难道这个人就是余思思的弟弟? 她不禁想多看几眼这个男生,不料每次她偷瞄他的时候,那个男生都在盯着她看。如此几次后,澜汐不好意思观察他了。 安慧欣是个很热情的女孩子,澜汐暗暗感激薛亦楷给她找了个好伴! 整个下午,安慧欣坐在沙发里,拉着澜汐从互相介绍各自的专业开始,一路热聊到彼此爱看什么小说、喜欢什么电视剧,正好说到余安安演的那部偶像剧,安慧欣大方地指着余至诚:“那个女主角就是至诚姐姐演的呀!你不觉得他们长得很像吗?” 这下坐实了澜汐的猜测!这种场合,她也不可能去跟余至诚认亲戚,只是客气地对他笑笑。余至诚含蓄地回笑了一下,居然还害羞地脸红了! 作为今天的男主角,薛亦楷当然要讲两句,借着生日蛋糕的洋洋喜气,薛亦楷很高兴地说:“谢谢大家来给我庆祝生日,特别谢谢澜汐能来!” 男生们一片起哄声,澜汐很不好意思,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余至诚,又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澜汐更加不好意思了。 还好下面薛亦楷也没有再说什么,大家热热闹闹地、嘻嘻笑笑地分了蛋糕。 薛亦楷非常准时地在四点跟大家说:“今天我们到这里吧,改天再玩!” 班长带头说好,并且起身准备走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余至诚忽然开口了:“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订个地方。” 薛亦楷说:“算了,下次吧,澜汐赶时间要回家呢!” 班长也说:“下次再聚吧!” 这便散了。余至诚和安慧欣是一道走的,澜汐他们几个还是坐公交车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澜汐跟薛亦楷说:“你找的这个朋友挺好人的!” 薛亦楷很上道地回应:“你说安慧欣对吧?” “嗯!”澜汐答。 薛亦楷嘿嘿笑:“我都不用叫她,我只要叫至诚来,她一定到,她就是至诚的小尾巴,走哪跟哪!” “啊!”澜汐失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俩的关系,薛亦楷便先说了:“安慧欣就喜欢至诚,这姑娘也挺好的,不知道至诚怎么想的,就是不喜欢她,又迫于家里的压力,不敢得罪她……” 珠宝公司的少东家也要被迫卖身?澜汐不禁好笑,但只在心里想着,并没有说什么,应和着笑笑。 晚上回去见到成弘懿,澜汐忍不住好笑地跟他说:“今天同学约唱K,来了一个男生,你知道是谁吗?” “谁呀?”成弘懿一边扣着家居服的扣子,一边回应她。 “余至诚!三少奶奶的弟弟!”澜汐的声音兴奋中带着八卦。 成弘懿看了她一眼:“这么高兴啊?他叫你嫂子了?” 澜汐不好意思:“没有,都是同学,我怎么好意思说这个关系!”又担心成弘懿要不高兴,忙把那个重大八卦卖出来:“跟余至诚一起来的有个女孩子,很漂亮,听说这个女孩很喜欢余至诚,余至诚不喜欢她又不敢甩她……” 成弘懿在沙发上坐下来,颇有趣味地看着她:“这个女孩叫安慧欣?” “你怎么知道?”澜汐新奇地问。 “她是安慧岚的妹妹,亲妹妹。”成弘懿笑意浓浓地说:“安家手握南非最大的两个钻石矿,是余家非常重要的钻石供应商,两家还是世交,余至诚被安慧欣缠到几乎没脾气,曾经在家里威胁要自杀,结果他老子说:‘要么你死,要么娶安慧欣,随你!’” “啊!”澜汐哑然失笑,甚至有些同情余至诚了。 “好啦,吃饭吧!”成弘懿站起来,不再跟她谈论这个八卦趣闻了。 寒假琐事 寒假里,依旧是不停歇的形体芭蕾练习,还加了油画。成夫人请了油画大师,教澜汐画油画。 她依然十分耐心和气地跟澜汐讲:“学油画,可以提升你对色彩的敏锐度,提高你的整体审美情趣。” 澜汐已然没有脾气,十分从顺地依了。每日上午练习油画,下午练习舞蹈,还有不能停歇的英语口语和翻译练习。 朱菱菱回来了,打电话约澜汐出去,澜汐只能十分歉意地说:“不行啊,我出不去,我都排满了!” 朱菱菱讶异:“你干什么了?” 澜汐自觉失言,只好圆道:“亲戚请了老师教我画画和舞蹈,我每天都要上课,出不去。” “啊!你那个亲戚对你这么好?是你什么亲戚啊?”朱菱菱好奇地问。 “额,就亲戚啦。你跟何宽正怎么样了?”澜汐自己都觉得很敷衍,话题切换很生硬。 不料朱菱菱十分好哄,马上转移注意力:“我们很好啊,他约我去他家呢,我本来想叫你出来,我们一起去买买衣服。” “哦!你要见家长了?”澜汐逗她。 “哎呀,算是吧,其实我有点紧张耶,怎么办怎么办,你出来安慰一下我吧!”朱菱菱在那边有些可怜巴巴地喊着。 “没关系啦,关键还是看何宽正吧。”澜汐说。又补充:“穿什么衣服之类的,你不如征求何宽正的意见,他对他父母的喜好肯定更了解。” “汐汐你果然机智,有道理!”朱菱菱肯定道,又问澜汐:“你有男朋友了吗?一整个学期都不见你找我一下,□□也不见人,电话也不打……” “我辅修了会计专业,简直忙死,呼吸都觉得浪费时间,哪里还有空聊□□啊!”澜汐哀叫。 “哦!难怪,陆渊识说给你发□□消息,你从来都不回,他想寒假约你出来呢!”朱菱菱说。 “我天哪,你快帮我拒了吧,我不喜欢他!”澜汐很直接地喊道。 “你确定不再考察考察?”朱菱菱还想当说客。 澜汐忙拒绝:“确定,我很确定,你快找何宽正去买衣服吧,别耽误见婆婆了!” 两人调侃几句,便挂了电话。 澜汐收了电话,往房间转身才发现成弘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澜汐小动物的触觉立即捕捉到:这个气氛不对! 她小心地走过去,蹲到他脚边,手搭着他的膝盖问他:“你回来了?” 成弘懿点点头,收了书刊。他应该是斟酌了一下的,问澜汐:“这个人是你的那个好朋友,在外地读书的那个?” 澜汐不安地点点头。 成弘懿沉思了一下,又问:“你同学谈了男朋友,准备见家长了?” 澜汐怯怯不安地点点头。 “她还想给你介绍一个男生?”成弘懿的声音沉沉地压人。 澜汐已经不敢点头了,甚至不敢回应他逼人的目光。 成弘懿托着澜汐,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盯着她问:“我们已经准备订婚了,为什么不敢告诉你的朋友——你已经有我了?” 澜汐的不安和惧怕已经到了极致,她惊慌地看了一眼成弘懿,对上他威严的眼神又慌地躲开。 成弘懿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澜汐慢慢挪过去,伸手抱紧他的腰,小声呜咽着说:“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吗?” 许久,她难得听到成弘懿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抓着她的手,把她搂到怀里,抱了一会,说:“算了,没事!” 澜汐的妈妈是去年除夕夜,就是农历12月29日过世的。今年除夕正好是妈妈的周年忌日,按着成弘懿的安排,妈妈的墓地应在忌日这天第一次上坟。 农历12月27日,刘姐已经按照成弘懿的安排开始准备祭祀的东西了。刘姐是按照成家祭祀先人的规矩来准备的,猪牛羊鸡鸭等各式肉类要准备八式,还有各式果盘鲜花等等。临近春节假,佣人们能放假的都放假了,只有刘姐、小朱和小胡还在,三个人忙得团团转。 澜汐没见过这种阵势,看得眼花缭乱。又看她们忙得冬月里都能沁出汗,十分过意不去,主动跟刘姐说:“不用这么复杂吧,心意到了就行,别搞这么复杂!” “姑娘,第一年上坟礼节一定要做足!太太再三叮嘱要用心办的,您不用担心,我会准备好的,太太那边还订了四盆上好的皇白菊,明天直接送到墓地去,这也是太太对亲家的一点心意。”刘姐一边把一份份贡品分类装放,一边柔声说道。 澜汐的感激是无需表述的,她没想到,成夫人竟细致至此! 第二天便是除夕日了,一早澜汐由成弘懿陪着去上坟。成夫人那边还安排了她的两个近身佣人过来帮忙。 祭祀仪式非常肃穆隆重! 澜汐由心的深深感激,多少抹去了她原本无底洞般的悲凉凄切。她跪在墓地前,久久跪着,心里默默跟妈妈对话: 妈妈,过了年我就要订婚了,他说明年结婚。他叫成弘懿,名字都刻在你的墓碑上呢,您看到了吗? 他对我很好,他的家人也对我很好!这应当都是您在天上保佑着我的吧! 我会好好生活!好好读书的!您放心吧! 许久,刘姐过来轻轻扶她:“姑娘,差不多回去吧!天冷呢,可别冻着。”又使了下眼神,小朱和小胡也过来,三人扶着她把她送回车里。 成弘懿在她后面上了车,他温热的手抓着澜汐冰凉的小手,紧紧握着…… 再大的悲痛,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削去、削去。澜汐这一次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中午回公寓洗了澡,吃了午饭,又睡个午觉,到下午醒来已经没那么低落了。 刘姐和小胡准备回家过年了,她们来跟澜汐道别。 “姑娘,我们俩休息了,初七回来上班。等下您就跟少爷到老宅过年。您们房间在装修,夫人已经吩咐把雍少爷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您们先住,东西也都送过去了。小朱陪您过去,她初二回家,到时候小周回来替她。这样可好?”刘姐温言跟她商量道。 这些事情澜汐一向不过问,安排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只是她有些过意不去,又跟刘姐说:“让小朱也回去过年吧,她肯定也想回家的,我这边没什么事,不用跟着我。” 在旁边的小朱笑着说:“姑娘,没事的,我过年上班发三薪的,您就安心让我上班吧,我陪您去老宅。” 小朱跟她一贯直来直去,她既然这么说,澜汐也不再推辞了。 澜汐按照成弘懿的交待,亲自给她们三个发了新年红包,大家道了新年快乐,便各自安排了。 成家过年,自然十分热闹隆重的。老太太那边一直都有客人上门拜年,成弘懿要陪父亲应酬,成夫人也有许多事情要料理,佣人们步履匆匆每个人都很忙碌的样子,反倒只有澜汐和小朱没有什么事情做。 澜汐被安置在以前成弘雍的房间里。即便是这套在刘姐嘴里“小许多”的房间,也是十分阔绰的。 澜汐和小朱都是头一年在成家过年,两人多少都有些不知无措。澜汐干脆自己看起书来,让小朱去佣人房休息。 大概消磨到晚上八点,澜汐都饿了,终于有佣人过来叫她:“姑娘,去吃饭吧,大家都到了,懿少爷在餐厅等您呢!” 小朱忙给澜汐整理一下衣服,跟着那个佣人一起送她去餐厅。 果然成家的人都已经在餐厅沙发上坐着了,倒像专门等她一个。澜汐怯怯跑到成弘懿身边。 除了对老太太,她能很自然叫奶奶,对成先生和成夫人,她一直叫不出口,每次都是尽量躲着不打招呼。这当口,一家人都坐着看她进来,她只能赶紧溜过去躲起来。 她老鼠一样溜过去时,看到成弘懿的表情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成先生招呼说:“来来来,都上桌吧,澜汐肯定都饿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接了一句:“是呢,饿得都不出声了!” 澜汐尴尬得想找个缝钻进去。成弘懿拉着她的手,说:“过去吧。”又略略侧低头悄声跟她说:“别紧张,上桌后啥也别管,猛吃就行!” 他的悄声估计也不够小声,澜汐看到前面被成夫人扶着的老太太微微回头笑了一下,简直羞恼! 大家入座。澜汐定下神来,看到余思思了。这是她近半年来首次见到余思思。余思思果然挺着大肚子,气色颇好,成弘烨在一旁为她拉开凳子,两人看着应该是和好如初了。 成家吃饭,有一点好,不用说话!除了老太太、成先生能在开席前说两句暖场,其他人都只有端坐微笑听着的份。暖场话说完便是一片细碎的碗筷碟声,绝无杂音。 但是,老太太起筷了,大家才可以吃,老太太放下筷子了,大家也要放下筷子。澜汐几次在成家这样正式吃饭,都没吃饱,回去后到处找点心吃。澜汐意会成弘懿是怕她吃不饱,今晚又要住老宅,没有私家小灶可以开了,所以专门说那一句。 今天的吃饭时间似乎格外长。有许多时间,老太太拿着筷子,也不吃,就笑眯眯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老人家没有吃饱,大家也不敢吃饱,只能都拖拖沓沓装模做样地慢慢吃。 终于,成先生大概有些坐不下去了。他看了一圈,恭敬地问老太太:“妈,您看还要不要加什么菜?” 老太太看看澜汐,笑眯眯把筷子放了,说:“可以了!”她颤巍着起身,成夫人也跟着起身扶她。 澜汐感觉坐自己隔壁的朱雅倩似乎轻轻吁了口气,她偷眼看向朱雅倩,可她面色如常,还是那样温婉和气地微笑着。 新年的感动 成夫人扶着老太太出去了。成先生跟大家说:“都休息一下吧,一会可以去找奶奶领红包,晚上有烟花表演啊。”他乐呵呵地说完,自己背着手也出去了。 往常吃完饭,大家可以回自己房间休整一下,簌簌口喝杯茶之类的。今次因为很多房间在装修,到处腾东西,只有澜汐成弘懿有房间住,弘烨和弘雍两家人都没有地方去。 老爷子出去后,孩子们纷纷奔着出去玩了。 余思思扶着肚子在沙发上坐下来,语气带笑地说:“大伯,你今晚可把我们害苦了!你说那一句,结果老太太生怕大嫂没吃饱,明明自己吃好了也要抓着筷子!我坐得腰都要断了!” 澜汐吃饭的时候也看出老太太应该是这个心思,但是她也不能自己喊:“奶奶,我吃饱了,快歇吧!” 她只能埋头干菜,不要辜负老人家一片好心! 成弘懿看着澜汐,淡淡笑着:“我也没想到奶奶耐力这么好!” 澜汐歉意地问余思思:“三少奶奶要不要去我们房间歇一歇?” 余思思倒也不是装娇气的人,直摆手说不用。 大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老太太房里。 老太太已经坐在小厅跟成先生和成夫人说话了。 大家进去后排排站好,躬身拘礼说:“奶奶,新年快乐!”成弘懿是老大,他们便站最前面,后面依次是弘雍和弘烨两家。 “谢谢,谢谢,来来来,都过来吧,人人都有啊!”老太太乐呵呵说着,她身边的佣人递给她一摞红包。 其他人都是很流程化地双手领了红包,又跟老太太说些新年快乐、福泰安康之类的吉祥话。老太太独独在给澜汐发红包的时候,很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似是很满足地感叹一句:“小澜汐,真好啊!” 澜汐能得老人家如此独一无二的钟爱,满心的感激。 老太太发完红包后,成夫人又派了一轮红包,她很注意一碗水端平,对每个人态度都差不多,亲切中带着和气,和气中又透着威仪。 晚上在前院荷花池上方,放了很绚丽的烟火。 老太太年纪大了,发红包结束她便休息了。其他众人包括今天上班的佣人都聚在院子里看烟花。澜汐随着众人抬头看着天空中一朵朵绽开的花火,蓦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正绝望又无助地抱着妈妈尚有余温的身体撕心裂肺嚎哭。 入夜的风有点冷,澜汐觉得眼眶酸涩,她微微仰着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毕竟这样大过年的好日子,哭是很扫兴的。 成弘懿轻轻揽过她的头,那么小声地跟她说:“天黑,别人看不见的!”又放一张手帕纸在她手心里。 澜汐的泪在那一刻轻轻滑了下来。 朱雅倩过来问他们:“大伯、大嫂,年初二要不要去我们家串门?” “可以啊!”成弘懿朗声应了,又跟成弘雍点点头,两兄弟相视笑了一下。 澜汐也拉拉朱雅倩的手应了。 余思思便跟上了:“那初三去我们家吧!” “三弟妹身子重,我们就不叨扰了!”成弘懿道。 弘烨马上过来说:“没关系的大哥,热闹一下嘛,正好也带大嫂过去看看嘛!” “嗯,好!”成弘懿点点头也应了。 这天晚上看完烟火,又吃饺子,足足守到夜里1点,众人才散了。回去洗漱停当上床睡觉都接近2点了。澜汐大概熬夜过度,躺下后有点兴奋,一直睡不着,又被成弘懿带着好好欢喜了一场,足足折腾得她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屋里一片寂静,成弘懿不在。澜汐一看钟已经12点半了!她吓了一大跳,心里暗道:坏了!第一次在这里住,就睡懒觉被抓现场了。 她轻轻喊了一声:“小朱!” 马上进来一个她不认识的佣人:“姑娘,您起来了!小朱姑娘去吃饭了,我照顾您!” 这边佣人的制服胸口处挂有名牌,这人名:卢雪。 澜汐多少有些认人,不太愿意这个人碰她,便说:“没事,我自己可以的,卢姐您去忙别的吧!” “姑娘,不用见外,我是太太房里的佣人,这几天您这里只有小朱,太太怕她支应不过来,让我过来搭把手。”卢雪说。 她看澜汐坐在床上不动,又说:“姑娘快起来梳洗了,吃点东西,等下您还要去见舅舅们呢!” “舅舅?”澜汐边探脚去穿白毛绒拖鞋,边有些疑惑地问。 “舅舅就是太太的弟弟呀,太太家可是皖南大族,她的两个弟弟都是做官的,每年大年初一就会举家乘飞机过来,给太太这位长姐拜年呢!” 澜汐不安问道:“人来了吗?懿少爷呢?” “早上就都到了,这会懿少爷正陪着他们在餐厅吃饭呢!懿少爷吩咐不要叫醒您,让您睡够!反正都开席了,您就不用过去了,可以在房间里用餐,但是等下还是要去见一下的,这也是太太的意思。” 澜汐这下可不敢再慢悠悠地拖延,慌忙站起来进去洗漱。 正好小朱也回来了,两人给澜汐梳理好,又安排在房间摆饭,照顾她吃饭。 澜汐原本有些没胃口,一看送来的都是熬得香浓的大米粥和各式可口小菜,想到中午还可以自己吃个够,晚上肯定要陪着各路舅舅吃饭,八成又吃不饱,干脆满满地干了两大碗。 她吃得打饱嗝,小朱偷笑道:“姑娘是怕晚上吃不饱么?可别这样撑着了,老太太吩咐厨房晚上给您送点心来呢,您放心吧!” 澜汐看卢雪在外间收拾,应该没听她们说话,悄悄拉着小朱问:“外面什么情况?” “来了好多人,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她们都来了,好像是先生的舅舅来了!”小朱悄声说道。 “能不能叫先生过来?”澜汐问。 “这会大家正一起吃饭呢,我过去叫不太好吧?要不姑娘您给他发个信息?”小朱给她出主意。 澜汐一拍脑袋,咋没想起来发个信息呢!她忙找出那部成弘懿专线手机,捧着手机,想来想起,干脆发一个: SOS,快来搭救我! 好一会,成弘懿笑意盈盈地进来了。 澜汐忙关了房门,问他:“怎么办,你舅舅来了?” 成弘懿淡然地在小沙发上坐下来:“嗯,来了,两位舅舅、舅妈,表弟表妹表侄,都到了!” 澜汐惊讶得嘴都张大了,她目瞪口呆地凑过去,蹲下来可怜巴巴地拉拉成弘懿的手:“我能不能不要过去,我害怕!” “我舅舅们不吃人,就是看看你,去还是要去的!”成弘懿一脸没得商量的神色。 澜汐沮丧地站起来,垂头丧气地坐到沙发上。 “好啦,一会大家吃完饭了,我带你过去!”成弘懿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又说:“昨晚妈妈在我们枕头下压了红包呢,你不去验收一下?” “还有红包啊?昨天不是派过了吗?”澜汐一边问一边过去翻枕头。 “新年红包要压在枕头下,大年初一起床后拆,妈妈怕你不知道,专门又给你压一个!”成弘懿说。 澜汐喜滋滋地拿了红包,翻看里面红色的钞票,钱不是重点,重点是,成夫人心底里,也是蛮疼她的吧! 她甜甜地跟成弘懿道:“谢谢!” 成弘懿又说:“等下也很简单,你跟着我,我让你叫人,你就跟着喊就行了。打了招呼你就完成任务了!今年你头回来,他们应该都要给你红包的!只需叫一下人就有红包拿,是不是觉得很赚?” “好吧!”澜汐嘟着嘴应了。 成家的大厅,果然气派且热闹,满满当当坐的都是人。 澜汐被成弘懿带着进去,内心发怯,面上还要挂着微笑。老太太应该是去休息了,正中两个主位都空着。成先生陪着两位舅舅坐在右下位,成夫人陪着舅妈们坐左下位,小辈们都坐后面一圈。 成弘懿带着澜汐,依次让她叫:“大舅舅、小舅舅、大舅妈、小舅妈……” 两位舅舅都是非常沉稳威严的中年人,点点头应了便无其他表示。两位舅妈很周到地给澜汐派了见面红包。一切都像成弘懿预言的那样——任务很简单! 只是,澜汐总觉得,舅妈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那种感觉不像是喜欢、也不像长辈的慈爱,倒像新奇!对,就是一种很稀奇的眼神。 澜汐暗觉好笑,难道自己长得跟皖南那边的人不一样? 大舅舅家是一位女儿,这个女儿已经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小舅舅家是一个儿子,在读大四。这些表妹、表妹夫、表弟,还有襁褓中的表侄子,澜汐自然都要一一认过。 一下午,一屋的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并无人太关注澜汐。澜汐坐在朱雅倩旁边,一边听着雅倩、余思思跟大舅家的女儿谈天说地,一边忙里偷闲吃吃点心喝喝茶。 傍晚时分,老太太身边的佣人过来跟成夫人说:“老太太说今天有些累了,她晚上不过来一起吃饭了,让澜汐姑娘去陪她吃饭就行,请太太招待好亲戚们!” 成夫人便转身跟澜汐说:“奶奶叫你呢,你过去吧!” 澜汐忍着内心的雀跃,端庄地跟长辈们道了别。一出门,稍微走几步,便像兔子一样连蹦带跳冲向老太太房里。 串串门活动 老人家盘腿坐在里屋的榻上,正摆着纸牌玩接龙,看见澜汐兴冲冲地进来了,摘下老花镜满脸慈祥地笑她:“哎呦,看看你乐的,我呀,就猜你怕跟那么多人吃饭,晚上咱们在这里吃好不好?晚上想吃什么跟奶奶说,我让厨房给你单做!” 澜汐上去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奶奶,你真好!”她伸手到茶几上摸了一把果子吃,又说:“晚上吃啥都行,我不太饿,下午吃了很多零食。” 老太太轻轻拍了下澜汐的手背:“你呀你,是不是别人在那说话呢,你就躲角落里一直吃东西?” “没有躲太角落,我的位置还算中心,朱老师和三少奶奶,还有芷汀都围着我聊天呢!”澜汐吃着零食应着。 “嗯,就是大家的嘴都在动,你的嘴也跟着动。别人的嘴有声音,你的嘴有东西!”老太太笑眯眯逗趣她。 “奶奶,你就不能看破不道破嘛!”澜汐搂着老太太撒娇。 晚上跟老太太吃了饭,又舒服地打了两圈牌,澜汐便溜回房间休息了。 成弘懿回来得比较晚,他有些喝醉了,是弘雍扶着他回来的。澜汐忙上去替手扶他进里屋。 弘懿一身酒气地躺下了,闭着眼睛休息。 澜汐帮他换下衣服,又拧了把毛巾给他擦擦。正细细擦着他的脸呢,他微微睁开长长的眼线,拉着澜汐的手,嘴上动了动,却又停住了,没有说话。 澜汐怕他醉得太厉害,问:“你要吐吗?” 他摇摇头,拧向一边。澜汐看见,他的眼角,留下一行泪。 酒后伤怀! 澜汐不懂,像成弘懿这样的人,难道还有什么心底的隐痛吗? 他不说,她自然也不能问。 澜汐默默收拾完,也关了灯躺下。 年初二,约定好去朱雅倩家串门的日子。澜汐和成弘懿吃完早饭,先去给老太太道早安。 成夫人已经在老太太房里了,她和气地招呼澜汐:“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澜汐甜甜应着。 “等下舅舅们要回去了,我和爸爸去送他们。你们俩去雅倩家玩,礼物我准备好了,你们记得带过去!”成夫人叮嘱澜汐。 又和气地跟澜汐说:“雅倩的父母跟他们一起住,你见了老人家要叫人,称呼‘伯父’、‘伯母’就行,以后你过门了再改口也行!” 澜汐点点头表示记下了。暗赞成夫人心细如发!又羡慕,朱老师不用到婆家伺候公婆,可以跟自己父母一起住,好幸福! 他们陪着老太太聊天到近11点才出门。澜汐原想着要坐车,不料成弘懿领着她走路,澜汐傻傻地问:“我们坐地铁去吗?” “这一片是古建筑保护区,没有地铁!”成弘懿大概在忍着笑。 “你要坐公交车吗?”澜汐想,他总不能残暴到拎着大包小包地带着她徒步去吧!她还穿着皮鞋呢! 成弘懿看了她一眼,把她手里的礼盒拿过来自己拎着,说:“走过这条街就到了。” 原来成弘雍家就住在成家老宅后面一条街,也是一座古香古色的私家园林。虽然面积比老宅小了许多,但是园林里植物繁茂、房屋精美华丽,澜汐不禁感叹,真不愧是著名美学家的家! 弘雍同朱雅倩迎着他们到客厅就坐,成弘懿道:“我们先去拜见亲家吧!” 朱雅倩巧笑嫣然:“我爸爸妈妈一早出门去看我外公外婆了,今天一天都不在家,晚上才回来。” 弘懿笑道:“是你怕澜汐紧张,特意把他们弄走了吧?” 朱雅倩笑着,还未说什么。弘雍说:“嗯,昨晚就安排我岳父岳母出门,岳母早上还想拖着时间看看嫂子的,雅倩愣不让看,一早就叫司机送他们走。” 弘懿笑着摇摇头。澜汐感激朱雅倩、又有些不好意思。 因着这一席话,澜汐似乎也觉得到处亲切很多。 午餐是在花厅里摆的。一个两层的大铜涮涮锅,中间烧着炭火,真正的热火朝天。雅倩家的三个孩子也不似在老宅那边拘束规矩,活泼闹腾得很。 有比澜汐更不懂规矩的小朋友垫底,澜汐毫无包袱地大吃了许多涮羊肉牛肉,还有至爱的蟹柳鸭血等等,简直撑得脑满肠肥,澜汐甚至觉得,这是自己近两年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饭了! 午后,弘懿同弘雍谈生意上的事情,雅倩拉着澜汐去她房间闲聊。其实私底下的雅倩挺活泼的,她看澜汐大概就像看自己的学生一样,两个人谈艺术谈学术也不在一个频率上,干脆就聊聊家里的八卦吧。 “思思预产期大概四月底呢,过了年就快了,到时候你可以准备些小孩的小衣服之类的送她,不要送金银那些了,她们家做珠宝的。”雅倩贴心地说。 “我生日,她送了我一个好贵的包,我就送点衣服,是不是太便宜了!”澜汐说。 雅倩笑着瞄了她一眼:“她估计是对你万分感激吧,特别用心给你准备了个大礼,家里人都知道了!” “啊?”澜汐想起余思思是在电话里说“要谢谢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雅倩眨眨眼说:“弘烨本来铁了心要离婚,太太停了他的卡,他都不回家,就是七月底见了你们,当天就回家了。” 雅倩斟酌了一下,又小声说:“思思也挺有手段的,回去很快就怀孕了。她怀孕后,太太又出席她的各种什么珠宝发布会啊、慈善晚会啊,给她撑场,她这个大后方,基本算是稳了!” 澜汐估计朱雅倩也知道成弘烨出轨的事情了,便问:“那烨少爷跟那个女明星散了吗?” 朱雅倩意味深长地轻轻笑了一下:“没有,不过低调了很多,从地上转回地下了。” “啊!”澜汐吃惊,余思思还能忍得下去! “太太答应思思,一定会帮她解决,而且会替她出气。那苏玉琪也就再得意几天罢了。”朱雅倩看出澜汐惊讶,又补一句。 哎,豪门果然复杂!澜汐觉得扫兴,又奇怪:“那她应该谢谢太太去呀,谢我干嘛?” 朱雅倩看了她一眼,转眼说:“她应该觉得是你给她带来的好运气吧!如果不是这么幸运地怀上了,这事还不知道怎么破局呢!” 澜汐觉得好笑,嘿嘿地笑了。 雅倩又逗她:“你呀,就是个幸运星,给家里带来了喜气,所以全家人都喜欢你,你看,奶奶疼你疼得跟宝似的!” 澜汐腼腆地笑着,有雅倩这样的妯娌,确实是很幸运! 弘雍家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弘烨家居然要开车两个小时! 第二天上午八点,刚一吃完早饭弘懿就叫澜汐出发。澜汐说:“还没有去给奶奶请安呢,这么早去吗?” “跟奶奶打个招呼就走吧,三弟家那个方向,节假日特别堵车,我们出发晚了中午都赶不上吃饭!”弘懿道。 一路往东,澜汐才发现,原来弘烨家是住在天麓景区。这一片是市里有名的收藏级奢华别墅区。一座座独栋大别墅分布在山林间,每一栋别墅都拥有无敌海景!真正是依山看海,每天就睡在景区里的房子! 家里到处点缀着珠宝艺术品,奢华得令人乍舌,不愧是珠宝世家!余思思带着澜汐参观房子,优雅地给她介绍一处处艺术摆件的创意与美感。 澜汐除了说:“真好看!”“真漂亮!”确实不知道找什么词汇应和她。 思思终于发现澜汐艺术细胞的贫乏,便带她到茶室品茶闲聊。 这个茶室是一个转角玻璃房,玻璃外面便是翠绿林木,不远处可以看到海浪和沙滩。冬日海风大,沙滩上人并不多。澜汐端着茶杯,在氤氲茶香中享受着外面如画般的景致。 她看景,余思思看她! 静默了一会,思思轻轻说:“你确实很漂亮!”又叹了口气。 澜汐以为她在叹息成弘烨出轨的事情,一边转头看她,一边搜肠刮肚组织词句准备安慰她。 澜汐还没有打好腹稿,便听得余思思说:“跟着大伯,委屈你了!” 澜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这委屈从何而来,完美如成弘懿这般的人,有什么委屈的? 余思思大概也自知失言了,捧起茶杯抿了口茶。看澜汐还在看着她,慢慢地说:“大伯年纪比你大那么多,你会不会觉得跟他没有共同语言啊?” 澜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装模做样捧起茶,喝了一口。确实是她浅薄了,跟成弘懿的日常,听教导多,交流的确不多。 澜汐没有说话,内心腹诽余思思:真是个不会聊天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话要在老宅说,奶奶定又要训斥你了! 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面上她并没有流露出来,只起身问思思:“洗手间在哪?我去一下。” 从洗手间出来,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他们四个大人,加上小琳琳,这一餐的聊天中心只能是围绕着小琳琳,观摩着这个肉嘟嘟的漂亮小公主吃饭,时不时赞叹她可爱、时不时表扬她乖巧…… “大嫂看着挺喜欢小孩的,你们结婚后也可以赶紧生个小孩子啊!奶奶肯定等着急了!”余思思调笑的声音。 明年过年结婚,还在读大三呢,这就要生孩子了?澜汐心里发慌,不自觉地看向成弘懿,正好对上他满是怜惜的眼神。 弘懿淡淡回应道:“她还小,我不着急!慢慢来!” 弘烨忙帮老婆救场:“正是,大哥不急,谁急都没用!”又给余思思夹了一筷菜:“老婆,多吃菜!” 澜汐怕余思思太失面子,对她友好地笑笑。 这餐饭,吃得真累! 订婚戒插曲 饭后,澜汐不愿意再跟余思思单独聊天了,紧紧跟着成弘懿。余思思大概也觉得跟澜汐没有共同语言,不再邀请她单独活动。四个人坐在厅里,喝着茶发着呆。 弘懿开口暖场:“你们这房子,景观的确好,到处看着都心旷神怡!” 弘烨道:“大哥喜欢也可以收一栋,我们正好做邻居!” 弘懿摇摇头:“好房要配好主人,你看,思思的艺术鉴赏能力非常高,家里到处收拾得都很有格调,这才把这房子美的灵魂给带出来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澜汐:“澜汐呢,自己穿什么衣服都听佣人摆布,还是别为难她了!到时候累的是我自己!” 弘烨配合地笑了,澜汐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 余思思道:“大嫂还是孩子心性,志向也不在此,妈妈可是花了大力气培养大嫂的,大嫂将来是要管家的,跟我们这些玩玩的不一样。” 弘烨道:“正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大嫂情商很高,十分得奶奶和妈妈的喜欢,情商高、会说话,这可是和睦齐家的关键!” 澜汐暗囧,生怕余思思成弘烨当场掐起来,忙道:“这茶挺好喝的,哪里的茶叶?” 众人哈哈一乐,配合地转了话题。 余思思主动说:“你们开春要订婚,过大礼和办仪式的首饰妈妈已经安排我准备了,订婚戒指,你们要不要自己选一下呀?这个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 成弘懿说:“可以啊!你看怎么办好?” “万汇城旗舰店的款式最全,你们可以去店里看,先看个大样,细节不满意的我来修改。”余思思马上接话。 “行!”成弘懿直接答应了。 余思思做起事情还是很麻利的,她翻了一下日历,说:“年初七是立春日,要不就那天下午去选,到时我安排半天不对外营业,只接待你们!” “不用这么麻烦了,那天下午应该是你们客流高峰,这样损失太大!”成弘懿说。 “大伯你大驾光临,这点礼遇还做不到,我白混了!”余思思说。 成弘烨也说:“大哥不用见外!再说,人太多大嫂有负担,到时候没选到心仪的,回去要怪罪你的!” 澜汐正要推辞,成弘懿已经一口答应了:“那行,麻烦思思了!” 又闲坐一会,成弘懿说:“我们早点回去吧,晚了赶上返城高峰,要堵车了!” 这便告辞回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简直是澜汐整个寒假最清闲的三天!芭蕾油画等艺术活动都暂停了,成家陆续有各路亲戚来拜年,大家都忙于迎来送往。卢雪专门告知澜汐可以在房间休息,不需要出去见客人。澜汐本来也不喜欢见人,这下乐得清净!她在屋里呆久了觉得无聊,想去前院荷花池喂锦鲤。 卢雪拦住她:“姑娘,天冷,您还是在屋里呆着吧!” 澜汐看外面艳阳高照,不在乎地说:“不冷啊,晒晒太阳挺舒服的!” “姑娘,您还是在屋里呆着吧,您出去了,遇见客人就不太好了!”卢雪说。 澜汐听明白了,不是冷,是怕她乱走遇见客人不合适,只好老实地呆在屋里看了三天小说。 初七下午起床后,成弘懿带她出门去挑订婚戒指。 万汇城是本市最高级的购物中心,专门有一条步行街,街两边每一栋楼便是一间奢侈品店。余氏珠宝公司国内最大的旗舰店便在这条街的中心。从停车场上到地面,需要在步行街上走800米左右才到店面。 正值春节假期,又是阳光晴好的冬日下午,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的。澜汐以往同成弘懿出门,都是去一些非常隐秘的场所,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带着在大街上走,前后都跟着若干保镖,多少觉得不自在,羞怯地低着头由他牵手往前走。 忽然听着前面人潮涌动,澜汐忍不住也抬头看。只见某一线大牌楼面上的代言人广告牌不知什么时候被泼了大片黑墨汁,透过斑驳的墨印和下方醒目的签名,澜汐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苏玉琪的代言广告牌! 保安在广告牌下方拦了个警戒线不让靠近,但是有大群的人站在警戒线外拍照,人们的脸上都带着兴奋、讶异、八卦的神采! 澜汐惊讶地扯扯成弘懿的手,想让他看。成弘懿却表情严肃、目不斜视,径直带着她往余氏珠宝公司的门店走。 余思思已经在店里等着他们了。她挺着大肚子,脸上是周到的热情,此外并无其他神色。澜汐也不能自己提苏玉琪的事情,只能强自定下神来,在一大堆耀目的首饰中装作认真挑选。 余思思十分专业地给她介绍一个个款式,店里的经理和店员也恭敬地围着她,澜汐脑子里填塞着刚才那个被墨汁涂黑的脸孔,又被一群人这么围着,简直有点透不过气。 成弘懿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好一会,他大约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己挑出来几款,跟余思思说:“我觉得这些款式不错,让澜汐再看一下吧!辛苦你了思思,你也喝杯茶休息一下!” 余思思了然地点点头:“那好,我难得过来一趟门店,我去库房看看,大伯您陪着大嫂再选选!” 余思思带着人先离开了,留他们两人在沙发区。 成弘懿把茶几上的茶杯拿起来,递给澜汐:“喝杯茶安安神,不要想那些跟你不相干的事!”他语气有些严厉,表情也是少有的严肃,澜汐不由心下一凛,怯怯端起茶杯喝着,慢慢专注下来看着一个个戒指。 她并没有选中成弘懿挑中的那几款,而是从一个角落里捏出一个素圈戒。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钻饰和花纹的圆弧形圈戒,款式简约到极致!她拿给成弘懿看,小心地问:“我可以选这个吗?” “可以,只要是你喜欢的都可以!”成弘懿直接应承,招手叫店员去请余思思。 余思思有些意外地笑着:“大嫂喜欢这个呀?不会觉得太素了吗?” “大道至简!我觉得挺好的,就这个吧。在内圈刻CY两个字母,就这样吧!”成弘懿简短回应,起身拿外套:“麻烦你了思思!我们先回去了!” “好的,我送你们!”余思思说着,跟经理一起送他们出门。 出门即有保镖护送着,澜汐由成弘懿轻轻揽着腰护她往前走。 刚刚走几步,忽然听着似乎有人在大声喊她:“叶澜汐!” 澜汐心里一惊,本能回头,猛地看到从前选修课那个“唐僧”就站在几步开外,正满脸惊奇地看着她! 成弘懿搂紧她的腰,悄声道:“你要么就大方打个招呼,要么就干脆不理他,径直走!” 澜汐选择了径直走。 回去的路上,澜汐觉得格外地压抑,沉默着不说话。 成弘懿先开了口:“刚才那个是你同学?” “嗯,选修课上的同学。”澜汐低沉地答。 “那你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成弘懿闲闲的声音。 澜汐猛地想到那张被墨汁涂黑的脸,有些惊骇地看了他一眼,又慌地躲开,慌慌答道:“不,不用,不要!” “你不怕他回去乱说?”成弘懿轻笑了一下。 “随他说吧!”澜汐讪讪答道。 成弘懿便不再说话。 因为第二天成弘懿要上班,这天晚上在老宅吃过晚饭,澜汐便被带回公寓住。 澜汐梳洗好后,抱膝窝着沙发里发呆。 成弘懿过来了,坐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热牛奶:“澜汐,每临大事有静气!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不妨降低你的敏感度,不要去关注那些和你不相干的事情。” 澜汐心知他是指苏玉琪的事情,沉默地喝了牛奶,放下杯子,想了一下,终究忍不住问:“是太太干的吗?还是思思?” 成弘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答:“说实话,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那样的时候,我们俩不能站在那里看热闹!这不符合我们的身份!” 澜汐听着这有些训斥意味的话,讨饶地抱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 成弘懿揉揉她的小脑袋,语气似带着轻轻的笑意:“不过,我很高兴你愿意来问我这个问题,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把我当你自己人了?唔?”他把她扶起来,狎昵地轻吻着她的耳垂,手也顺着腰间伸进去揉捏着…… 澜汐被他的热情弄得脸红耳热,又听得他那么温柔地在耳边问:“这几天,在老宅,你憋闷坏了吧?” 澜汐难为情地轻轻嘟囔:“是呢,你一天到晚不见人,那个卢姐从早到晚一步不离地跟着我,房门都不让我出一步!” “你烦她,让她出去就是了!”成弘懿边搓弄她边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她是太太派来的人,我哪里敢!”澜汐心底委屈,多少有些忍不住。 “有什么不敢的,你还是我的人呢,怕什么!”成弘懿打横把她抱起来,往床上放…… 澜汐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了,手紧张地抓着他的腰,呢喃道:“我怕……怕……” 成弘懿嘴上还在训导她:“澜汐,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自信!不自信也就算了,你还不相信我!嗯……有什么事情是你跟我说了,我不能帮你解决的?” 澜汐带着细碎的□□:“她,也没有怎么样啦,她就是说出去遇见客人不好,我,我觉得也有道理。” 成弘懿的力道似乎比平时更大:“有什么道理?遇见客人,就大大方方打个招呼,怕什么?” 澜汐小声呜咽着:“她一个佣人,怎么会想,拦住不让我见客人嘛,应该是太太的意思吧……啊……” “就算是我妈的意思,又怎么样?你觉得不高兴,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自己忍着?所以,你其实还是不相信我!嗯?” 成弘懿力道之重,澜汐已经不住喊痛。 她呜呜哭起来了:“我说了,你能怎样嘛,难道你去跟太太说?” “我直接带你回来就行了,还要忍一个佣人的气么?”成弘懿终于轻了一些:“以后,不需要这样,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嗯,你就欺负我,你都知道我不高兴了,你还不早点带我回来!”澜汐呜咽道。 “不给你点教训,怎么说你都不肯相信我,嗯?”成弘懿逗弄着她圆润如水滴状的耳垂:“下次还这样吗?” “不这样了,不这样了……”澜汐呜呜地求饶。 成太太的小礼物 苏玉琪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 成弘懿开始上班了,澜汐白天也继续到老宅继续接受艺术熏陶。这天下午刚刚上完舞蹈课,朱雅倩便笑意盈盈地出现在门口。 “我刚刚去了奶奶那里,准备回去了,你是吃了饭才回去还是现在走?”雅倩问她。 澜汐本来想去老太太那里,看会书,差不多成弘懿下班了再回去,看着朱雅倩笑嘻嘻的脸,忽然生了别的想法,她拉拉雅倩:“朱老师,要不要去我房间坐坐,有八卦跟你讲!” 朱雅倩眨眨眼,一脸嘻笑地跟她走。 澜汐拉她进了房间,一直带她进了里间,跟小朱说:“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人进来!”还专门把门反锁了。 朱雅倩在小沙发上坐下来,逗趣澜汐:“哎哟,你不用这么夸张呐,这大街上人人都知道了!” 澜汐跟着坐到沙发上,惊讶地问:“啊,都知道了?太太干的吗?” 朱雅倩递给她一张报纸:“我就知道你肯定好奇,我专门给你带来的,网上新闻很多,你可以上网看看。” 澜汐打开报纸,娱乐版头版头条《知名女星苏玉琪遭当街掌掴》,下一行副标题是《女子厉声训斥:不准再骚扰我老公》。 澜汐睁大眼睛看那照片,女子身形窈窕,不像余思思! 雅倩轻笑的声音:“别凑那么近看,不是思思。” 当老师的人,都是讲故事能手! 朱雅倩说:“太太暗暗打了招呼,各个知名制片人都不敢用苏玉琪,她很久没有戏拍了。原来她也不着急,反正只要抓牢成家三少爷的心,不就抓住了一切么?拍戏那么累,不拍也罢。现在又不一样了,思思怀孕了,不但太太给她撑场,弘烨也公开陪着思思出席一些活动,苏玉琪估计多少有些灰心了。 正好这时,有一部网络大火的小说《光影之下无新事》,打算改编成电视剧,苏玉琪想演女主角,便各种公关。买下这部小说版权的是一个海外的影视公司,制片人是美籍华裔,三十多岁,未婚,风流倜傥,据说家世相当了得,这个影视公司就是他注册着玩玩的。苏玉琪很快就跟这个制片人勾搭上了,两人同游日本,还被小报拍了登报纸,弘烨因为这个事情,也大为光火。 但是呢,制片人也没办法搞定她的女主角!因为买下小说版权的时候,跟作者有条款约定,女主角得由作者指定。这个作者有一个同居多年的女朋友,这个女朋友没名没份地跟了他很多年,这部小说是他专门为自己的女朋友写的,女主角也当然要让女朋友本色出演!这部小说原本很多影视公司有意向,一直没有谈下来,也是因为作者有这个霸王条款。 制片人表示自己没办法搞定这个事情,但是把苏玉琪推荐给这部片的导演。导演呢,正好觉得作者的女朋友不会演电视剧、脾气又大,不想跟她合作,又推波助澜把苏玉琪引荐给作者了。 这苏玉琪是真有本事,各大影视公司都搞不定的事情,她搞定了!作者开始劝说自己的女朋友:‘演电视剧抛头露面不好……’ 女朋友又不傻,很快就发现了苏玉琪这号角。这个女朋友,搞不定自己的男朋友,跟苏玉琪来个鱼死网破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当街给苏玉琪来了一巴掌?”澜汐听得入戏,顺口接过话。 朱雅倩笑着点点头,道:“正是!而且,女朋友一不做二不休,还联络了导演太太。导演太太对待各路狐狸精,有的是一剑封喉的辣招,直接找人到万汇城苏玉琪的广告牌,狠狠泼了一大桶黑墨水!” “啊!我原来以为是太太或者思思干的呢!”澜汐悄声说。 雅倩优雅的淡笑:“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不会这样出手的,丢人!” “哦!”澜汐反倒不好意思了。 “不过,苏玉琪也不想想,她那么久没有戏拍了,还能拿下一个一线品牌的代言?而且代言广告牌正好就正正对着余氏珠宝公司旗舰店的门面?”朱雅倩的声音带着轻轻的嘲讽:“她真以为是成家三少爷在替她叫板正房太太呢!” 是哦!澜汐恍然意识到,那天那被黑墨染了的面孔,可不正对着余氏珠宝公司旗舰店!她一脸谦虚好学外加膜拜地看向朱雅倩,请她细细指点迷津。 “太太答应思思,要替她出气。万汇城是成氏旗下的产业,苏玉琪的广告牌被泼了之后,太太吩咐不让更换,足足晾了三天,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几天娱乐版跟小说连载似的,每天更新苏玉琪的前情往事,除了弘烨那一段,什么老底都被挖出来了!”朱雅倩说。 澜汐看她说了这么多,两人又锁着门,没有佣人进来送茶,忙起身给朱雅倩倒了一杯水。 朱雅倩接过水,也不客气地喝了一大口,考问澜汐:“你有没有想过,拍一部电视剧,动辄投资几千万甚至上亿,各家影视公司都不愿意冒风险去跟一个毫无名气、也没有多少演技的新手合作,怎么就有这么一个楞头公司答应作者这个霸王条款,还能巨资拉来一个大牌导演合作?难道真的是这个富二代制片人人傻钱多?” “所以,其实还是太太出手的?”澜汐的智商,猜对答案并不难。 “弘烨这个事情闹了快一年了,余家老太爷叫思思离婚的,是太太多次出面,两家才没有撕破脸。 太太呢,多少也投鼠忌器,不愿意搞坏自己儿子的名声,她一再安抚思思,让她千万不要闹、不要声张,一定会帮她解决好。 那个所谓的富二代制片人,不过是太太的手套人。借着苏玉琪的大脸,这部还没有开拍的电视剧也算彻底炒火了,作者的女朋友,是肯定没戏了,女主角只能是余思思的亲妹妹余安安!这是太太给余家送的小礼物,不然,余家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朱雅倩一口气揭了谜底,又笑嘻嘻逗澜汐:“我知道你们去万汇城选戒指了,猜你肯定看到了。大伯是不会跟你聊这些八卦的,你居然能忍这么多天都不来问我!大嫂,你可以哦!” 澜汐娇嗔地推了一下朱雅倩。 “好了,我回家去了,你去跟奶奶道个别,也早点回去陪大伯吧!”朱雅倩又坏笑着眨眨眼走了。 当晚回去,澜汐自然没能忍住,十分惊奇地把从朱雅倩那里听来的故事讲给成弘懿听。 成弘懿淡定听完,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二弟妹好的不教,给你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你一学生,好好学习才是正道,别关心这些乌漆麻黑的糟心事!”又训她:“下周要开学了,收收心,好好学习!” 澜汐撅嘴:“朱老师这是在教我如何手撕小三!” 成弘懿好笑道:“你放心,你不需要用到这个!” “哦!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澜汐娇笑道。 “不,我是对你有信心!”成弘懿顺手翻开财经杂志,一边看目录一边状似无意道:“不过,我觉得我有必要学习一下,以防万一!” 澜汐恼地捏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你又胡说!” “那天那个在大街上喊你的同学,不就是喜欢你的?”成弘懿合上杂志,一脸调笑地问澜汐。 澜汐气哼哼地说:“才没有,我讨厌死那个人了,就是他害得我割破手的!我吃了好大的苦头,手都烂掉了!” 成弘懿笑着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所以,这次我可以稍稍放心一下,这个人肯定出局没戏了?” 他抱着她,开始上下其手,嘴也对上来了,澜汐一脸羞怒,躲无可躲…… 转眼开学。上个学期的成绩排名也出来了,薛亦楷依然是稳稳的绩点第一名。澜汐终于扬眉吐气,荣登第二名,虽然绩点跟第一名的薛冠军小有差距,但是她已经十分满意极度开心了。 只是,班上的气氛有点奇怪。每个上课的老师都要点名,点到“叶澜汐”的时候专门停下来看了又看,有的老师甚至就是抽着点名的,但是,一定会点叶澜汐。 这也就罢了。澜汐还无意发现,课间时间,有不少外班的同学来他们班闲逛,含蓄的就装着跟别的同学聊天、眼睛却直瞄着她,直接的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走了。 澜汐十分好奇,想问问薛亦楷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难道因为自己成绩提升太快出名了?可扭头一看,薛亦楷黑着脸,一脸生人勿近的神色,自己带着耳塞在看乒乓球比赛视频。 这么奇奇怪怪上了几天课。周五这天,薛亦楷没有来上课。澜汐以为他又去参加什么比赛了,也没有在意。 课间时间,澜汐去上洗手间,正蹲着使劲的时候。听得外面排队的女生在聊天。 女生A悄声问另一女生:“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薛亦楷把唐思睿打了,打得很重,唐思睿的鼻梁骨断了,听说肋骨也断了。” 那女生应道:“薛亦楷傻吧,叶澜汐被包养这种事情,唐思睿不过说了大实话而已,薛亦楷还为叶澜汐出头啊?” 另一女生插话,声音略大:“叶澜汐被包养了,什么情况?” 女生A干脆正常声音聊起来了:“就是校园网贴吧‘校花叶小姐’里面发的,说初七那天在万汇城看到叶澜汐被一个老男人搂着腰从珠宝店出来了,想拍照,被保镖制止了。” 有女生应道:“哎呦,好恶心……薛亦楷这么下狠手打唐思睿,是喜欢叶澜汐吧,他也不嫌脏!” “嘿嘿,嫌不嫌脏不知道……不过唐思睿家不好惹,昨晚他父母连夜到学校来了,听说去学校闹,要学校开除薛亦楷。” “开除薛亦楷,估计也不容易,薛亦楷是打乒乓球保送进来的,这种走体育保送的,家里都有大料的!” “啊,薛亦楷是体育生保送的啊,那他怎么成绩还这么好!” “哎呦,傻吧你,人家都能保送进来了,让老师漏个题很难吗?不然怎么可能他天天打乒乓球,成绩还那么好,平均绩点4.5,哄谁呢?叶澜汐以前都挂科的,跟着薛亦楷,绩点3.9,班里第二名,这谁信啊!”澜汐终于听出来了,这个大声调笑的声音,是她的室友。 她们毫不避讳地在外面肆意谈论着,似乎这个事情人尽皆知,已无需隐藏。 风波中的订婚 澜汐默默蹲了许久,一直到她们都走了,上课铃响了。她拖着酸麻的腿,小心地从隔间里出来,洗了手。也不回教室了,直出了教学楼,走到草地上找个长椅坐下。 她捂着脸坐了一会,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试着给薛亦楷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却被按掉了。 澜汐沮丧地坐了很久,估摸着快放学了,她准备等同学都走了,再回去收拾书本。这时候她手机响了,是薛亦楷回的。 薛亦楷的声音很正常:“喂,澜汐。” “你,你没事吧?”澜汐问。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薛亦楷直接说。 “我在教六和教四中间的草地上。”澜汐答。转念一想马上放学了,一会大家都出来了,她和薛亦楷站在这里说话,不是活靶子吗!便说:“还是我去找你吧?” “好,我在行政楼旁的湖边等你。”薛亦楷说。 行政楼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平时没什么学生到那里去。澜汐一路连奔带小跑,赶得气喘吁吁。 薛亦楷正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湖水发呆,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忧郁。 薛亦楷看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反而先微笑地安慰她:“没多大事,你不要着急!”他往长椅一边挪了挪,示意澜汐坐。 “他发帖说我被人家包养了?所以你就把他打了?然后你今天早上是被叫到行政楼来挨批评了?学校会不会要开除你啊?”澜汐十分担心,一连串地问。 薛亦楷很气愤地回应:“我早看他不爽了,上个学期你手割伤了,他那天晚上回宿舍,说得整层楼都知道你是富家小姐,有专车接送!这次……” 薛亦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晦涩地看了一眼澜汐,声音低沉下来:“又到处胡说,还在校园网发帖!我让他删掉,他还不删!” “可你这么打他,听说他父母也来,去学校闹着要开除你呢,怎么办?”澜汐是真为他担心。 薛亦楷反而一脸无所谓地笑笑:“不怕他,随便闹!”又问澜汐:“来,你都听了些什么,一起说给我听,我亲自辟谣,不用客气!” “说你是保送进来了,家里有大料。”澜汐看着湖水,无力地说。 薛亦楷轻轻哼了一声:“我爸爸是薛桐,现在是公安部部长,我妈妈是核物理学家,研究航天动力系统的,我这算关系吧?” 澜汐没见过啥世面,有些惊讶地看着薛亦楷。 薛亦楷继续说:“我是国家一级运动员,高中的时候就拿了青少年组的冠军,确实有资格保送。但是我爸爸让我一定要参加高考,说如果我走保送,这辈子都会被别人说是靠关系的。” 他十分骄傲地说:“高中的时候,我妈在大西北,我爸在闽浙工作,我跟着爸爸,在闽浙高考的,是那年全省文科第一名!” 他们学校藏龙卧虎,能进来的都是佼佼者,高考全省第一名并不算太稀奇。澜汐点点头。 薛亦楷倒好笑地看着她:“澜汐,我怎么着也绩点4.5,专业第一名,你怎么会相信我是体育保送生?” 澜汐讪讪答:“他们说你是老师漏题的,还说我也是跟着你沾光才拿到第二名的!” “那你自己的成绩是怎么考出来的,你自己应该知道啊!”薛亦楷说着,转脸看澜汐,他的目光很复杂,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担忧还是什么,就那样深深地看着澜汐:“所以,一切都是谣言,对吧?” 澜汐不敢回应他这深深的探究,也心知他想问什么,她沉默地盯着毫无波澜的湖面,许久,轻轻说:“也不完全是谣言……” 她不敢回头,也能感受到薛亦楷深深担忧的目光,又低头说:“不过,他说会跟我结婚,那天被看到,就是他带我去买订婚戒指。” 薛亦楷略略侧低头,皱着眉毛直接看向澜汐的脸,直道:“澜汐,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澜汐苍白地对他笑了一下:“不会啦,他对我挺好的!” 那一瞬间,她看到薛亦楷痛心地别过脸看向湖面。 许久,澜汐小心地问:“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薛亦楷扭头,似是振作了一点:“澜汐,如果你有什么困难,请一定告诉我,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谢谢你!”澜汐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又担忧地问:“那唐思睿怎么办?” “学校已经把他的贴删了,你放心!”薛亦楷说。 “我不是说这个!” “我爸爸上午去医院看他了,跟他父母道歉了,应该没啥事的,你放心!”薛亦楷答。 “那你爸爸一定很生你的气吧?”澜汐问。 “没事,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说打得好,她会帮我做我爸的工作。”薛亦楷看了澜汐一眼,低下头,似乎本来还有一句话,被生生咽下去了。 唐思睿的事情果然慢慢平息了。 班主任专门召集开了一次班会,要求同学们“不传谣、不信谣、不造谣”。会上班主任介绍了薛亦楷的高考成绩和他高中闪闪发光的履历,算是回应了薛亦楷体育保送生的事情。薛亦楷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了检讨书,打人的事情也算处理了。 班主任开会并没有提及澜汐。唐思睿发贴的那些事情,大家也当是谣言,逐渐无人再提。 澜汐没有跟成弘懿提及这件事情。毕竟被包养确实是他们这段关系最本质的真相。被老男人包养,说出来只会让成弘懿难堪!她更怕引出薛亦楷替她出头打人的事情,那只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大二下学期,逐渐被紧张的学习掩饰得风平浪静。 这风平浪静,又透着波诡云异。 澜汐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几乎每天都遇到余至诚! 有时是早上上学往教室走的路上,有时是中午她回去吃饭的路上,还有时是下午出校园的路上…… 余至诚也并没有怎么样,每次见面就是跟她挥挥手,说:“嗨!”澜汐也回应地打个招呼,然后就看到他脸红地走开了。 有一天,澜汐正坐在后排车座上听着英语听力。突然车子一阵加速,然后左突右插地走起蛇形,澜汐被晃得惊心,忙拿下耳机看向方城。 方城看着后视镜跟澜汐说了一句:“姑娘,有人在跟踪我们,几天了,一直是这个车,我刚刚试探了一下,就是在跟踪我们!” 澜汐惊心! 方城又说:“姑娘你不用害怕,成家请了安保公司的,我回去报告一下,让安保公司调查。” 不知怎么,澜汐一瞬间想到了余至诚。她想了一下,跟方城说:“你别说了,我回去跟先生说,车牌号码多少?” 方城报了车牌号码,澜汐也记下了。 只是,好巧不巧,那天晚上成弘懿很晚才回来,澜汐都没有见着他,紧接着,成弘懿又飞去欧洲出差了。 他的节奏一直都很快,澜汐学习也很忙。成夫人时不时还要拎她去老宅,跟她对订婚仪式的细节,礼服、饰品、捧花等等,还让她去验收别墅的装修成果。 别墅基本装修完了,其他并无太大改动,就是三楼的结构调整了,主卧室变大了,拓出了两个衣帽间。 刘姐给澜汐介绍:“这样可以分出男女主人衣帽间,有单独的佣人通道,方便小朱他们照顾您。” 澜汐点点头表示满意,又问:“这里原来有架钢琴的,搬哪里去了?” 刘姐看了她一眼,似是斟酌了一下,答道:“姑娘您应该不弹钢琴吧,太太把它处理了,不然空间不够。” 澜汐确实不会弹钢琴,也不多在意了。她对成夫人的眼光很钦服,别墅装修得很漂亮,订婚仪式的一切准备得很完美。 他们预备五一节订婚。 四月底余思思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许久不出门的老太太高兴之下,亲自带着澜汐去医院探视。成家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搞了好大的一场放生仪式。转眼又到老太太97岁的生日,成弘懿是专门从欧洲赶回来给奶奶祝寿的。 一切热热闹闹的,澜汐也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反正也没有再遇见余至诚了,她都忘记跟成弘懿提被跟踪的事情了。 成夫人对订婚仪式十分看重,专门请风水先生排定了时辰和仪式,订婚那天也是别墅装修好后再度入宅的日子。 到了正日子的这天,别墅的草坪搭了圆形亭子,澜汐和成弘懿在亲属的见证下,在这用无数鲜花装饰的华亭中交换了戒指。成弘懿深深地拥吻了她,那么动情地说:“澜汐,谢谢你的到来!” 澜汐觉得自己是被上帝吻中的幸运儿! 交换戒指仪式结束后,全家人一起合影留念。还在月子中的余思思也来了,因怕吹着风,她还戴了一顶漂亮的帽子,很是引人瞩目。刚刚拍完照,余思思的助理过来找她,把手机递给她,余思思一边接过手机一边往外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天的午宴结束得十分仓促,成先生成夫人都是提前离席的。宴席一结束,澜汐就被送回三楼的主卧。她心里半是疑惑半是忐忑,上下打鼓。 成弘懿进来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刚刚订婚的喜气,跟澜汐说:“余至诚自杀了,正在医院抢救,我过去看看!” 澜汐惊呆了,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成弘懿却不容她问个究竟,径直出门去了。 澜汐如坠冰窟。 她最后一次见到余至诚的那天,她回应完他的问候,余至诚对她微笑,脸色红得如冬日冷风中摇晃的腊梅。也是对这一抹摇摇欲坠的腊红的怜惜,澜汐怕方城说出去,把事情闹大了让余至诚难堪,想等着跟成弘懿细细商量怎么处理……澜汐懊悔自己的健忘,更担忧余至诚,那么漂亮那么鲜活的一个大男孩…… 刘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她给澜汐裸露的肩膀搭上一条暖暖的围巾。 “姑娘,别害怕,刚收到消息,余家少爷抢救过来了……”澜汐大大抒了一口气,紧紧抓住刘姐温热的手,眼泪大滴大滴地坠下来。 刘姐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澜汐的背:“姑娘,这事有点凶险,你要小心!” 澜汐瞪大眼睛,看着刘姐。 “听说,那三少爷是因为喜欢姑娘你,又听说你今天订婚,他绝望之际,吞下一整瓶安眠药,还用水果刀割了脉……” 大概澜汐的表情过于惊骇,刘姐终于不忍心说下去,又安抚了一会澜汐,叫小朱和小胡进来帮澜汐换下礼服。 牛刀初露 澜汐手足冰凉地守到午夜时分,成弘懿终于回来了。 “怎么还没有睡?”他走近过来,抓着澜汐的手,声音很和气:“你别害怕,已经抢救过来了,意识也清醒了。” “对不起!”澜汐话一出口就哭起来了:“我是遇到他好几次,还有一次,好像是他在跟踪我,我当时怕方城说出去,把这个事情闹大了,毕竟是三少奶奶的弟弟,这个事情闹开了大家都难堪,我想等着跟你说的,可是那段时间你很忙,我没有见着你,再后来,他也没有找我了,我就忘记这个事情了,也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成弘懿搂着她,轻轻拍着安抚她:“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什么错,不要害怕,也不要内疚!” 他慢慢说道:“余至诚性格有点内向,余家老爷子望子成龙,一直没有接受他这个性格弱点,一味逼迫他要多出去社交……余至诚原本就压力很大,他长期失眠,靠服用安眠药。他喜欢你,偷偷跟踪你,家里人也没有发现。直到你跟着奶奶去探望思思,余至诚正好看见了。他问思思你是谁,思思也没有多想,就直接告诉他‘那是大哥没有过门的大嫂,他们准备五一订婚呢!” 成弘懿搂紧澜汐,似乎想让她的身体暖和一点,又缓缓说:“当时余至诚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思思觉得诧异,还问他怎么了,他没有说话。余至诚一贯内向不多话,而且全家人都沉浸在新生儿的喜悦中,这个事情也没有人注意到。” 无论成弘懿怎么安抚,这个事情就像一座山一样,直直压得澜汐透不过气来! 订婚那天,老太太也来了,她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事情了。 几天后,她专门叫澜汐去谈话:“那余家的孩子,八成是有精神病,你跟他也就一面之缘,他却要把轻生的由头推向你?这是精神勒索,你不要上他的套路,生死有命,由着他去!” 老人家语气冷落,盯着澜汐的眼神格外犀利。澜汐低着头,不知如何回应。 “好孩子,别多想,你年幼,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多少是被吓着了。我已经训斥过刘姐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跟你乱说!”老太太的掌心很温热,覆得澜汐的手也带了一丝暖意。 “奶奶,别怪刘姐,她也是好心!”澜汐为刘姐开脱。 “你心善!但是,有些事情,不能一味软弱善良,稀里糊涂地就被人带沟里了!大宅子里当家,你要学太太,手起刀落,当断则断……”老太太轻拍着澜汐的手,半是安抚半是训导着。 今年的五月,似乎格外的阴凉。此后的天气,一直阴雨连绵。澜汐不知什么时候着了凉,又感冒了,病了一场。 她一生病,连成夫人都十分紧张,亲自过来探视了许多次。澜汐身边的四个佣人,有两个直接被成夫人当场炒了,由头就是澜汐发着烧呢,她俩当班却没有在房间里守着。 佣人有生有熟,澜汐心底跟小朱最亲,对那两个人并无太深的感情。她躺在房里听着成夫人在外面厉声训斥刘姐,心下十分害怕,也不敢为她们出头。 “卢雪,你留下了。给刘姐搭把手,你看这里都乱成什么样了!澜汐发着烧,一个人躺在屋里,这些佣人毫不在乎地在茶水间端着茶杯聊着天!澜汐病了这么久,我担忧得日夜不宁,他们倒是谈笑风生,这是多么冷漠无情的人!……”成夫人大约真的十分动怒,语气锋利得像刀子。 然而,比起这严厉的语气,内容更让澜汐不安!她很怕那个盯梢一样看着她的卢雪。她也不敢忤逆成夫人,只闭着眼睛装睡。 晚上,成弘懿回来了。澜汐听得他在外间安排刘姐:“让那个卢雪现在就回去,马上!就跟太太说我不让她在这里!” 刘姐似乎还想说什么,成弘懿又说:“你别说了,就说是我的意思。澜汐不喜欢别人看着她,你重新选两个活泼一些的,像小朱那样的,能跟她谈得来的……” 生病的人情绪脆弱,澜汐听得他这般妥帖,一阵热泪直扑眼际。 澜汐被安置在别墅里休养了大半个月,直到6月初才回学校上课。 大约被余至诚的事吓着了,现在澜汐上下学,刘姐要求佣人陪她一道往返接送到门口。澜汐也无所谓了,反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读好自己书。 这天中午,她刚刚到房子里,洗完手准备端筷子吃饭。门铃响了,佣人过去开门。午休房子小,也从未有人来过,澜汐好奇,也探头往门口看。 是安慧欣在门口! 安慧欣憔悴了很多,大大的眼睛失却了光泽。澜汐心生怜惜,忙迎她进门。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在这里吃?”澜汐问安慧欣。 安慧欣径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说话。 澜汐让佣人去里间休息。自己给安慧欣倒了一杯水,陪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 许久,安慧欣扭头看澜汐,却在一瞬间哭着喊:“我就来看看,你比我多了什么?他要为你自杀?” 澜汐看着安慧欣哭泣到变形的脸,想起那日老太太那番话,也强自冷静下来,冷落地说:“我不比你多什么,他也不值得你为他这么难过!” 安慧欣十分激动,拿起水杯直泼澜汐,澜汐不动,由着她泼了一头水。 在里间的佣人尖叫着出来,一人护着澜汐,一人要推安慧欣出去。 “你们都进去,让她闹个够,我倒想听她说说,我做错了什么?”澜汐大声对佣人说。 安慧欣呜呜地蹲下来,抱着膝盖埋头痛哭。 澜汐一边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干头上的水,一边坐到安慧欣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哭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发泄出来就好了!” 安慧欣大哭了很久,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抽抽噎噎地说:“他喜欢你,还留遗书说,我一直纠缠他,他明明不喜欢我,家里还要逼他跟我在一起……说他父母根本不爱他,只爱钱,说他父母就是看中我们家的钱,逼他跟我在一起……” 她看着澜汐,眼神那么凄婉:“我有这么糟糕吗?有这么不堪吗?” 澜汐心疼地握着她的手:“是他有病,不是你的错!” 她又安抚安慧欣:“选一个爱你的人,不要一辈子都这样傻傻为他付出,人生苦短,何必呢!” 这天中午,因为一直安抚安慧欣,澜汐连饭都没有吃。还好,安慧欣走的时候情绪还算平静。 澜汐专门叮嘱佣人:“回去不要讲这些事,你们看都不看一下,听着门铃就直接开门了,这个事情要是被太太知道了,你们就麻烦了!” 佣人也后知后怕地应了。 晚上回去,澜汐捡重点跟成弘懿讲了一下:“今天安慧欣来找我了,她情绪很激动,她不会也想不开吧?” 成弘懿不甚在意,反倒调侃她:“你不要担忧苍生了,还是多关注自己的小身板吧,你这打个喷嚏,整个成家都要抖一抖,你保重身体要紧!” 澜汐无奈叹口气,她也很怕生病,觉得成家人,对她的小身板,也忒敏感了!特别是成夫人,直接归罪于佣人没有照顾好,差点把她身边的人一锅端了,澜汐多少对小朱和刘姐是有感情的,也生怕连累她们。 这年的考试季还算平稳。澜汐生病在家时,薛亦楷每天都会整理今天的课程重点和作业发给她,甚至澜汐的辅修课,他都跑去听课记录重点和作业。澜汐并没有落下什么课程,稳扎稳打、一科又一科地考完了。 考完最后一科那一天,薛亦楷给澜汐送了一套雅思考试的复习书。他说:“澜汐,一起考雅思吧!” 澜汐从前肯定是有出国留学的梦想的,但是现在,她还是想跟成弘懿在一起的,她盯着书,不敢回应薛亦楷期待的目光,正嗫嚅着怎么回答。 薛亦楷又说:“澜汐,现在一切都为时尚早,不要早早就把路走死了,你六级成绩很好,顺便去刷刷雅思,也算给自己的履历加一点分。” 澜汐觉得这也是个道理,点点头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薛亦楷说完,背着他的斜挎包大剌剌地走了。 晚上回去,澜汐拆了书的包装便开始看。 成弘懿看到她在看书,走过来翻了一下封面,面色冷峻。澜汐多少有点心虚,说:“同学送我的,说一起去考,就是刷刷履历!” 成弘懿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自己也选了一本书坐下来看。 澜汐怕他不高兴,主动找话题:“三少奶奶家的毓琅马上过百天了,我送点什么好?”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成弘懿反问她。 澜汐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没有想法,不知道送什么好!” “所以,你不用操心了,我让人准备好,用我们俩的名义送就行!你安心看书吧!”成弘懿对她和煦地笑了一下。 澜汐看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心下安定了些。 转眼就到成毓琅小朋友的百日大宴。余思思倒是专门给他们送了请帖,但是成夫人叮嘱澜汐:“那百日宴,你不必去了,省得遇到余家人,生出别的烦恼,又把你惊吓到了!” 澜汐当然很怕遇到余至诚,心底里也是不想去的。不过她还是给余思思打了电话道喜外加致歉。 余思思的声音并无异常,表示已经收到他们送的大礼了,非常感谢之类的,末了,她轻轻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来,你不要内疚,我弟弟已经在接受心理治疗了,他现在状态稳定,还不错。经过这次,我爸爸也算有了教训,对他态度好了许多。他的事情不怪你,你不要有负担!” “谢谢!”澜汐握着电话,忍不住问多一句:“安小姐好吗?” “她出国留学了,去美国。”余思思答道。 澜汐心安了许多!安慧欣那么明妍的女孩子,会遇到疼惜她的人的! 澜汐在这一年的八月份参加了雅思考试。她考了7.0,已经非常满意了,上□□跟薛亦楷比分数,薛亦楷考了8分。 澜汐发了一个吐血的表情:“你怎么可以变态至此!” 薛亦楷回应:“牛刀初露而已,承让承认!” 平地起波澜 薛亦楷确实牛,大二这一年的平均绩点依然是稳稳的4.5,依然是整个专业唯一拿双一等奖学金的。 澜汐平均绩点4.1,坚守在第二名,绩点甩开第三名一丢丢距离,混上二等奖学金。 因为他们俩上课总坐在一起,绩点还都这么牛,班长逗趣他们俩是“雌雄双煞”。 大三的上学期,就这么一片喜气地拉开帷幕了。 年底的婚礼,成家按照大操大办的节奏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国庆节的时候,澜汐的婚纱也出来了。成夫人安排送到成家老宅给澜汐试妆。 10月2日上午,澜汐正在成夫人房间试穿婚纱。 朱雅倩也来了,她满心欢喜地看着化妆师给澜汐试婚礼的妆容,还帮手细细整理了澜汐的头纱。雅倩喜不自胜、满意地赞叹:“真美啊!好娇艳动人!” 澜汐上好妆,被带到小厅中央站着。婚纱很大很重,后摆很长,工作人员猫着腰一点点整理。 成夫人也面带喜色,绕着澜汐慢慢转着圈,仔细看着每一处细节,一一叮嘱设计师:“腰这里还要收一下,她太瘦了,腰还是有点空!”“胸这里再垫高一点,还是小女孩呢,别露那么多了!”…… 澜汐不好意思,有些手足无措地由着他们摆弄。设计师一脸笑嘻嘻地一一应下了,设计师助理拿着速记本飞快记着,一切都很正常…… 这时,成夫人身边的佣人急急地进来了,她走到成夫人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带着惊慌的声音并不低:“太太,李太太来了!” 成夫人明显敛了笑容,盯着这佣人,直直道:“拦住她,别让她进来!” 那佣人也急:“太太,拦不住,她直直朝着这边冲来了!” 成夫人狠声道:“叫保安拦!” 澜汐看到朱雅倩也变了脸色,有些不明就里,不就来了一个太太吗?怎么跟来了只老虎似的! 那佣人拿出着对讲,对着喊:“安保安保……” 说声迟、来人快! 澜汐一转身,已见一位妇人站在门口,厉害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再一眨眼,这妇人猛地冲过来,直直冲向澜汐,一脚踩上婚纱的裙摆,重重地抱住澜汐,尖利地哭喊:“汐汐啊!我的汐汐啊!我的女儿啊!你真的转世投胎了!长这么大了!出落得更漂亮了!阿懿没有忘记你啊!他把你找来了!你们这是要结婚了吗!怎么不告诉妈妈啊!妈妈做梦都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啊……” 她尖利地嚎哭着,手不停地抓晃着澜汐。澜汐被她扯得头皮生疼,她穿着沉重的婚纱,裙摆还被踩着,根本动弹不得! 一屋的人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还是成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她大声呵斥佣人:“把她拉开,赶紧送回家去!” 一群佣人扑着过来……那妇人死死扯着澜汐的头发不松手,澜汐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被扯下来了!好不容易把这妇人拉开了,朱雅倩忙带着佣人把澜汐送进里间内室。 澜汐惊魂未定,满脸惊骇地看着朱雅倩。朱雅倩却躲开她的眼神,直吩咐佣人:“快给姑娘换下衣服,看看哪里抓伤了没有!” 外间那妇人嚎哭的声音不住地传进来:“你们成家心虚什么!我的汐汐找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成夫人厉声道:“把她弄出去!都死了吗!” 一片混乱中,似乎是成弘懿来了。 成弘懿沉沉的声音:“妈,让她说完、说够,没关系的!” 那妇人继续嚎哭着:“阿懿啊,你惦记着死去的汐汐,你等了二十年,终于把她找回来了,我也为你高兴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你们成家这样死死地瞒着,心虚什么啊!” 成弘懿道:“妈,您冷静一点,人死不能复生!我不相信什么转世轮回,您也别信这些!澜汐只是跟汐汐长得有些相似而已。” “我都听说了,她的生日正好就是我汐儿的忌日,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上天怜惜我可怜的汐儿,又送她回来了!”妇人凄凉地大声哭喊道。 成弘懿道:“妈,您冷静一点,不是这么回事!澜汐的生日是11月24日,不是汐汐的忌日!” “妈!你还叫着我妈!你把她带出来,大大方方地见我一面,我收她做干女儿,你想汐汐,我也想我的汐儿啊!”妇人哭喊道。 澜汐这边已经由佣人换上常服。她多少听明白了,这个人应该是成弘懿的前女友、甚至可能是前妻的妈妈!澜汐生怕成弘懿真的进来拖她出去见那个妇人,求助地看向朱雅倩。 朱雅倩安抚地摸着她的背,摇摇头表示没事的。 外面成弘懿缓声安抚着妇人:“妈,今天您有点激动了,澜汐从来不知道这个事情,也被吓到了。改天,您冷静一些,我带澜汐上门去拜访您!我先送您回去吧!” 又一阵细碎抽噎的声音,慢慢地外面安静下来了。 澜汐听得成夫人吩咐:“先把姑娘送回去吧。” 澜汐低着头跟佣人走。临出门前,成夫人在后面轻声喊她:“澜汐……”声音似是带着不舍、带着欲言又止…… 澜汐没有回头。 她径直一路往外走,上车,回别墅,直接进了二楼她从前的房间。把门反锁了,无力地顺着门板滑落蹲坐在地板上。 从前积攒的许多疑惑,在这一路,也一丝一丝地剥开,一点一点地印证上了。 成弘懿在许多动情的时候,都会轻声呼唤她“汐汐”,而平时,都是叫她“澜汐”,至多叫“宝贝”、“宝儿”……只有在他意识有些失控的时候,他会动情地叫“汐汐”。 第一次见到成弘懿喝醉回来的时候,当时澜汐迎上去,成弘懿看到她,表情明显愣了一下,轻轻喊她“汐汐”,伸手要拉她,又很快放下手了…… 澜汐当时以为是秘书在,他觉得不合适。现在想起来,那时他分明就是喝醉酒了,错认她是那个死去的“汐汐”,很快发现是自己认错人了,拉都不愿意拉她一下了! 还有以前三楼那架神秘的钢琴,肯定就是那位“汐汐”小姐的!说不定那上面新鲜娇嫩的白玫瑰,都是成弘懿每日亲手采摘放上去的!那每一朵花,都寄托着他对亡人的深深怀念! 过年的时候,成弘懿喝醉了,流泪了,那是他酒后伤怀,思念着他的“汐汐”! 还是在过年的时候,成家的舅母们看向澜汐的稀奇的目光,不是因为澜汐长得跟皖南的人不一样,而是她们在稀奇,世间真有长得如此一模一样的人! 成夫人让她去见自己娘家的亲属,却专门派卢姐盯着澜汐不能出房门,生怕别的客人看到澜汐了。是因为自己娘家人可以控制,外面的客人不好控制! 成家的人合力在瞒着澜汐这个残酷的秘密:澜汐之所以能进成家,能受着成家如此瞩目、珍稀的宠爱,是因为她长得跟成弘懿无法忘怀的前任一模一样! 甚至,为什么澜汐每一次生病,成家如此紧张、如此重视,是因为她们生怕重蹈覆辙,万一澜汐不幸病死了,就再也找不到如此契合的替身了! 澜汐陷得有多深,此刻心就有多痛! 她呜呜哭泣着,朦胧中想到了那时在湖边,薛亦楷皱着眉毛问她:“澜汐,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那时她还天真地相信,成弘懿就是爱她的,他的家人就是喜欢她的! 自己究竟是有多愚蠢,才会相信这个可笑的谎言! 澜汐呜呜哭着……内心充斥着愤怒、绝望、无助、痛苦、孤独…… 外面开始有人在敲门,刘姐轻声喊着:“姑娘……” 澜汐大声怒吼:“你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了,你们这一群骗子!” 她听到成弘懿沉沉的声音:“澜汐,你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要自己瞎猜、瞎想!” 澜汐几乎气怒,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这么冠冕堂皇地教训她! 澜汐哭着吼回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你出去,出去!” 澜汐一直哭着,哭着睡去了…… 再醒来时,房间亮着昏黄的灯,刘姐就坐在她床边守着。 “好姑娘!醒了?”刘姐的声音带着怜惜。 澜汐背过身去,不愿意理她。 刘姐在她背后,轻轻揉按着她的背,柔声哄她:“姑娘,你别中了人家的圈套!那个李太太明显就是有备而来,故意来搅局的! 她的女儿叫李希儿,希望是个儿子!叫这个名字,想都能想到,这位希希姑娘,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太太生了一儿一女,希希姑娘下面是个弟弟。李太太对那个儿子视为眼中宝,这个女儿就是多余的草。稍有不顺意,非打即骂!有时候打狠了,还把孩子赶出去。 希希姑娘跟少爷从幼儿园就是同班,小学也同班。她每次在家里挨了打、被赶出来了,就跑到成园来找少爷。我那时总看到她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拿药油给她擦。 少爷10岁的时候,家里要送他出国。希希姑娘知道后一直哭,少爷就在家里闹,不愿意去。后来太太知道了这个事情,太太多少也动了恻隐之心,就出面找李太太,成家出钱,把希希姑娘一起送出去了。 那姑娘跟着少爷,先去英国读,后面又转到美国读高中,还上了同一所大学。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道,就是智齿发炎,去拔智齿,引发了败血症,抢救不及时,一下子就没了! 希希姑娘走后,李太太伤不伤心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少爷从美国回来后,是她把安家的大小姐介绍给少爷的。少爷不喜欢这位安家小姐,她还多次上门说项。安小姐是她娘家的侄女,她就是不想断了成家这么好姻缘而已。好姑娘,你别中了她的圈套!” 刘姐柔声说着,轻轻抓梳着澜汐的头发,为她按摩头皮,又愤愤低声道:“姑娘您跟希希姑娘只是有点像,并没有夸张到真的长得一模一样!那李太太今天这么又哭又唱的,我看八成是别有用心的!李太太这个人,十分工于心计、心狠手辣,对自己的亲女儿都毫不疼惜,姑娘您今后跟她打交道,也要多多小心才是!” 澜汐没有应声,她闭着眼睛躺着,心里直道:没有今后了! 变故思人心 一连几天,澜汐都呆在房间里,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不回应,只默默抱膝发呆。 成弘懿没有再出现,成家的人也没有出现。 澜汐就这样被放在别墅里自生自灭。 国庆节假结束后,澜汐没有回学校上课,依旧在成家别墅二楼的房间里呆着,依旧不说话。 薛亦楷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薛亦楷发信息:“澜汐,你又生病了吗?” 澜汐已经很多天没有哭了,却在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泣不成声。 这个阳光的少年,一直无私地关心她、帮助他!哪怕知道她“被包养”这么不堪的私事,依然没有嫌弃他,依然尽力地挽救她,鼓励她考雅思,允诺会全力帮助她! 澜汐心生无尽感激,她不愿意她担心,便回道:“没有,我有点事情,我后天回去上课!” “我记了重点和作业,□□发给你了,你记得上去看一下。”薛亦楷回道。 澜汐没有上□□看,她没有心情弄作业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澜汐联系方特助,表示要见他。 方特助在那边应道:“好的,姑娘,我在公司,您过来吧!” 澜汐悲凉地想,果然被弃养了就不一样了,想见他的助理一面,都得巴巴地找上门去。 澜汐带上那时收到的卡,坐着成家的车出发了。刘姐大概怕她跑了,安排两个女保镖跟着她。 澜汐虽然经常被带来盛弘集团对面的公寓小区住,也时常路过盛弘的楼,却还是第一次进到盛弘办公楼的内部。 成家的保镖带着她从特别通道一路进了方特助的办公室。澜汐倒没有想到,方特助只是成弘懿的助理,居然自己有一间大办公室,还配了一个助理守在前台,十分有排场。 她进来了。 方特助笑呵呵地招呼她:“姑娘,您来了!来来来,这边请!”方特助迎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又摆上功夫茶的茶具,亲自给她泡上茶。 澜汐拿出那三张卡片:成弘懿的手写名片、黑色的无限额度信用卡,还有那张讽刺的龙凤呈祥卡,轻轻地放在茶几上。 方特助还是笑呵呵地:“姑娘,先喝杯茶!” 澜汐盯着金黄的茶水,并没有端起来喝,直道:“您那时跟我说,这只是一份工作,我现在不想干这份工作了,这些东西,我没有动过,还给您!” 方特助往沙发后面坐了坐,食指绕着圆搓自己的拇指,先问澜汐:“姑娘,您这一路进来,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就是老板的助理,怎么这么有排场,还自己坐一层楼?” 澜汐没有吭声,心道:我管你什么助理呢! 方特助应该不会读心术,还是乐呵呵道:“我这个助理啊,不是一般的助理!我为成氏工作了三十五年了! 原来我跟着成先生,后来少爷自己创业,先生就派我来跟着少爷。我主要帮助少爷打通一些社会关系,直接地说,就是负责盛弘的一些公关业务。 同时呢,我还是成氏家族基金的执行董事,直接对成先生和成太太负责,我每半个月会跟他们一起喝早茶,汇报工作。 姑娘,您拿到的这三个卡片,并不是少爷让交给您的!”说到这里,他卖了个关子,停下来,喝了口茶,看着澜汐。 澜汐不为所动,依旧不回应他,由着他说。 “这三张卡,是太太让我给您的!”方特助说。 澜汐多少猜到了,并不惊讶,依然面无表情。 方特助用手指敲敲那张龙凤呈祥卡,对澜汐说:“成家的每一位少奶奶,嫁进来了,太太都会给她这样一张卡。成氏家族基金每个月会往这卡里打50万元,作为家用。如果生了孩子,每生一个孩子,增加10万块。像二少奶奶,生了3个孩子,她的这张卡,每个月到账80万。您的这张卡,每月打50万,这是家族基金的规矩。姑娘,您大概从未查过这卡里有多少钱吧?” 澜汐确实没有查过,也没有想过这一层,她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方特助。 方特助的声音没有那么乐呵了,轻轻叹口气,继续说道:“我为成家工作三十五年!我这个人做事是有节操的,不是老板让我干什么我都干的!我唯一干得不安心的,就是你这件事!” 方特助对她是一直都挺好的!澜汐承认他算个好人,不吭声,继续听他说。 “少爷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一场婚礼上,当时我陪他去的,成先生和太太也都去了。少爷一直在看你,我们三个人都注意到了。那时我并不知道背后有什么缘由,少爷一直都算洁身自好,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那一次,他找我,说让我帮他约一下你! 我一看,这还是个小孩呀!我心里不乐意,也不好直接拒绝他,就随便问你一下,正好你不愿意,我就给他回话说‘人家姑娘不乐意’。他当时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正好,第二天,我跟成先生、成太太,一起喝茶。聊完正事,成太太问我:‘你注意到没有,那天柳家婚礼上,阿懿一直在看一个女孩子?’ 我当然注意到了!斟酌一下,就把少爷想约你这个事情给太太说了。没想到,太太上心了,当即给我布置任务:‘你把这个女孩的情况调查一下,把资料给我。’” 方特助说到这里还要自我表扬一下:“我这个人工作效率是很高的!第二天早上我就把你的资料给了太太。我没想到,太太比我还高效!当天下午,一个电话,叫我到成园去!” 方特助自己喝了杯茶,又把澜汐的冷茶倒了,换一杯热茶。方特助如此亲善,澜汐也撑不下去了,跟着喝了一杯茶。 方特助继续说:“我一过去,老太太、太太都在。老太太已经很久不见我们这些外人了,她高龄了,不愿意跟人多谈话、嫌费神。但是,那天,她非常仔细地问了你的情况。 最后,老太太当即拍板,安排我:‘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把这姑娘给我弄来,送到阿懿那边去!’ 又吩咐太太:‘安排几个得用的人,只要姑娘一来,好好把人哄住了,把她留下来!’” 方特助感慨地说:“姑娘啊,让你来,老太太和太太都是费了心思的! 那个照顾你的刘姐,是太太娘家的侄女,她一直跟着太太,帮手带大了两位少爷。你来了,太太把她派过去照顾你。 你年幼,太太怕你在成家孤独,又专门安排刘姐现招了四个年轻的姑娘,想着能跟你作伴。包括你穿的用的、房间怎么布置,那都是太太亲自过去,一一看过的!” 成夫人对她,确实一直蛮用心的,澜汐多少是心存感激的。 方特助绘声绘色地讲述:“这少爷只是说想约一下你,他当时并没有想更深一步怎么样的,这猛一下送个大活人到他的房子去,少爷不是这么好摆布的!老太太,转眼就有谋划了。 从那日起,老太太就病了!老人家这么高龄了,这一病可就吓人了!你知道的,懿少爷跟奶奶是最亲的,他几乎衣不解带地守着老人家。 一天半夜,老太太突然坐起来了,让佣人去找太太过来。当时懿少爷就在房间的榻上躺着守夜,也忙坐起来,看看老人家怎么回事。 成太太、成先生都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人来了,老太太开始说了:‘我梦见阿懿的爷爷了,他很生气地斥责我,说他把希希找到了,人都送到我们跟前了,我们没有一个人接待她!他还说了,那希希姑娘,就住在城西的意合园里。’ 老太太当面安排太太:‘绣,你现在就安排人去找,看看城西是不是有个小区叫意合园,里面是不是住着一个18岁的姑娘。’ 当时老太太的情绪十分激动,还发了狠话:‘绣,这个事情你要是没有办好,我死后你不要来跪我了,我不准你拜我!’ 那太太,你知道的,一向对老太太是十分恭敬的,她也当即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连夜自己去城西看了。” 澜汐家小区是叫意合园,这意音同“懿”,澜汐原来都没有想到这么巧合。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终于开口说话了:“太太演技挺好的!所以,我是希希转世的传说,就是从奶奶这里编出来的,阿懿也是信了这个说法,就同意我去他那里了?” 方特助笑了一下:“老板如果这么好骗,他在商场上早被人家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事实上,当他看到资料,发现那个姑娘是你的时候,他心里就知道他奶奶在演戏了。 他叫我过去,批评我:‘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那还是个在念书的小女孩,你怎么能捣鼓我妈和我奶奶做这种事情呢?’ 我跟他讲:‘老板,这姑娘挺可怜的,她的妈妈刚刚去世了,你就先把她收养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没有那个意思,回头好好安置人家就是了。’” 方特助看了一眼澜汐,又喝了口茶,继续说:“老板怎可能不喜欢你?太太去他的房子里,安排这个、安排那个的,他在一边看着,并不吭声,更没有说反对了! 你来了,他不好意思,没有过去看你。刘姐每天会把你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给他发邮件汇报,拍照片给他看,他都一一看过的。 有一张刘姐拍的,你在院子里荡秋千的照片,他拿了,洗出来,就放在自己办公桌上,我去几次,都看他对着那个照片在发呆。” 澜汐忍不住道:“他看的不是我,是那个希希!”澜汐说到后半句,自己都忍不住哽咽了。 方特助忙递来纸巾给她,缓缓说道:“少爷是家里的长子,是老太爷、成先生都看好的接班人。二少爷、三少爷都是结婚就顺着分了家出去单过了。成先生做好准备要把成园留给懿少爷的。 但是少爷回国后,没有到家族企业做事,而是自己创业,他这个人,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听人摆布的人。 一开始,他也回到成园住,导致他最后自己搬出来,不愿意回家住的直接原因,就是成太太不让他在家里摆希希小姐的钢琴。” 果然是那位希希的钢琴!澜汐觉得没意思! 方特助说:“少爷从美国回来,把希希小姐的钢琴一起带回来了,还摆在自己的卧室!成先生和成太太这才发现问题有点大了,他们百般劝说,希望少爷可以放下前人,好好生活,千万不要在家里像做法一样摆着这架瘆人的钢琴!劝说的结果就是,少爷带着钢琴自己搬出去住了!” 方特助看了澜汐一眼,继续说:“但是,少爷决定要跟你结婚的时候,太太跟他说了:‘如果你想和澜汐好好过,不要让她心存芥蒂、心有介怀,就不要在家里放这个钢琴!’这一次,少爷同意了,太太把钢琴搬走了! 姑娘,少爷决定跟你在一起,他是认真的!也是一心一意的啊!” 澜汐不想回应他这句感叹,问道:“那那架钢琴搬去哪里了?” 方特助答道:“太太联系了希希小姐在美国的高中,给她们学校捐了一个音乐厅,把那架钢琴送过去作为纪念品摆放在大厅里。” 方特助又感叹一句:“姑娘,你在成家这么久,也能感觉到,太太这个人,做事情是有手腕,但是也一贯仁义,她对你百般疼爱,对那位希希小姐,也是仁至义尽、绝无辜负的!” 澜汐点点头。她是肯定不愿意跟那位希希小姐的遗物一起生活的,但是要狠心扔掉,澜汐也做不出来。成夫人如此安排,的确妥帖得出乎她的意料。 峰回路转 方特助请澜汐喝茶,又说:“姑娘,要嫁进成家,并不容易!那时太太把这个卡交给我,跟我说:‘你就跟那位姑娘说,只要她愿意来,条件由她开,把这个卡也给她’。” 他指指那张黑色的无限额度信用卡,生怕澜汐不懂,又专门解释道:“这个卡,全世界,随意你刷,不限额度!这样的卡,成家没有几张,懿少爷是肯定没有的!太太让我把这个给你,我都吓了一跳! 当时太太给我说的原话:‘我不能因为一张脸,就这么让她进了成家,这可是我最看重的大儿媳妇!所以,这个卡,你给她,这既是诱饵、也是试金石!’” 方特助看着澜汐,目带怜惜:“姑娘,我那时会对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我实在不确定你将来能走多远!我也怕你陷进来了,害了你! 我生怕你一个小姑娘,不知深浅。我自作主张,替你开了条件,每个月10万元。我当时确实是想着,即便你不能进成家,拿着这些钱,把书读好,将来你是能在社会上立足的。 姑娘,你到成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太太都是密切关注的。你深得懿少爷的喜欢,刘姐也对你赞不绝口,太太是经过慎重考虑,才会给你这张卡的。”他指指那张龙凤呈祥卡。 澜汐低下头,觉得伤感。 方特助说:“这一年多里,每个节假日你都被带到成园,成太太亲自延请名师,对你进行教导。她一方面是为你将来嫁进门、能在成家当家理事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亲自观察你、考验你! 姑娘,你能走到这一步,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跟希希小姐长得像,成家就对你格外高看了!你能得老太太、得太太的喜欢,那实在是你自己的本事!她们俩对那希希小姐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尤其是老太太,可能根本都没见过几次!” 老太太对澜汐确实十分疼惜,澜汐心生难过。 方特助说:“姑娘,太太原本没有料到懿少爷会这么快结婚的,是他自己提出来要同你订婚、结婚的。懿少爷是真心喜欢着你的!” 方特助叹口气,似乎也有些不忍心说了。 他斟酌了一下,说:“姑娘,你既然不愿意,也没有人能逼你。这些东西,你也听明白了,不是我给你的,我也做不了主。懿少爷就在楼上,你不妨上去,把这些东西给他,跟他好好道个别,毕竟你们也相爱了一场……” 澜汐已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了。 方特助自己站起来,到窗边站了一会,转身回来叫她:“姑娘,走吧!懿少爷从国庆节假就回来办公室了,一直没有回去。他自己通宵达旦地工作就算了,半夜三更还要抓着公司的高管给他汇报工作。 你想想,这段时间,我们这个公司是什么氛围啊!老板通宵不下班,董事长办公室的人不敢下班,高管也不敢下班,高管不下班,下面的员工都不敢下班。你刚才一路进来,有没有感觉,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面无人色、魂不附体?” 澜汐是走特别通道进来的,并没有遇到什么人。不过方特助描述的这个惨境,她多少能体会。那时妈妈在公司做行政,就是老板不下班,她也不能下班,澜汐有时候夜里一个人等得都害怕。 澜汐不由心生怜悯。 方特助口气带了些调侃:“走吧,姑娘,你就最后顺手拯救一把众生,让老板赶紧下班吧!再这样下去,董事长办公室那些姐姐们就要奔溃了!” 澜汐被方特助连哄带骗地带上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外间卡位区坐着几个工作人员,似乎就是董事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他们一看方特助进来,纷纷站起来问候:“方总好!” 方特助摆摆手,指指澜汐道:“你们见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这是小叶总,要先跟小叶总问好!” 澜汐十分不好意思,羞怯地低着头。 方特助又问:“老板在里面吗?” 女秘书答道:“在,不过成董事长来了,正在里面呢!” “哦!老爷子来了!”方特助一边应着,一边回身招呼澜汐:“小叶总,您看,我们是现在进去,还是等一下?” 澜汐自然是选择等一下,她可没胆量去打搅成先生跟阿懿谈话。 方特助带她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坐下,又招呼那女秘书:“快把你们私家珍藏的,那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来,招待好小叶总,你们今晚能不能下班、几点能下班,就看小叶总的心情了!” 这几个秘书没有见过澜汐,但是看方特助这个态度,大概也猜出这位姑娘不一般,忙倒茶,还真给她翻出许多零食。有一个漂亮小姐姐,真的翻出一个迷你芭比娃娃,送给澜汐玩。 澜汐很是不好意思,推辞不迭。 这时,苏秘书过来了,他见过澜汐几次,忙道:“叶小姐,您来了!”又请澜汐:“叶小姐,您进去吧,老板要是看到您在这里坐着等,肯定要批评我们的!” 澜汐正推辞着,一直紧闭着的办公室门开了。 成先生背着手从里面出来了。他一搭眼就看到澜汐了,朗声招呼她:“小澜汐来了!怎么在外面坐着,快进去吧!” 澜汐就这样,在诸位秘书们殷切期待的目光中,在成先生和方特助深切慈爱的目光中,囧囧地握着刚刚收到的那个小芭比娃娃,怯怯地进了成弘懿的办公室。 成弘懿应该已经听到她来了的消息,站在里间办公室和外面会客室中间的拱门处看着她进来。 澜汐有十来天没有见到他了,这一刻,直觉得他沧桑了许多! 他站在那里,不似往日那般气定神闲,背有些微微驼着,满脸憔悴,胡子也似很多天没有刮了,连衬衣都没有掖好,半边衣摆都漏出来了! 澜汐蓦地心揪得疼!她忘了气、也忘了恨,只觉得委屈到要哭! 澜汐忍着泪问他:“你喜欢我,是因为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成弘懿透澈的眼神盯着她:“我确实是因为你跟她长得很像才会关注到你。” 澜汐的泪忍不住流下来了:“所以,我其实是个替身?” 成弘懿问她:“你想当替身吗?” 澜汐哭喊道:“我当然不想!不,我不愿意!”她生气地握紧芭比娃娃,恼怒地挥挥小胳膊! 成弘懿微微笑了一下:“你确实当不了替身!” 澜汐气愤地瞪他! 成弘懿缓缓道:“我和她是同学,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那时,我甚至会偷懒,让她帮我写作业。而你,一直要我监督你学习!” 他走近一些,认真看着澜汐,语气十分诚挚,道:“澜汐,我的初恋女友,确实是我刻骨铭心的挚爱,她不幸英年早逝,我的确万分悲痛。在她离去十八年后,我爱上了一个跟她相貌颇为相似的女孩子,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 他看着澜汐,眼神有了些许悲凉:“澜汐,我唯一觉得内疚且不安的是,我配你,是不是太老了?” 澜汐哭着扑上去抱紧他,泣不成声! 成弘懿也搂紧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他在她头顶轻轻说:“这些天,我好想你!” 澜汐呜咽着:“那你也不来看我?” “你不是说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成弘懿很无奈地说。 澜汐恼地捶他:“我,我就是气话!” “那不生气了好不好?”成弘懿哄她。 “不行,我还生气!”澜汐撅嘴道。 “那怎么办,你才能不生气呢?”成弘懿问。 “你赶紧回家,洗一洗,把胡子刮一刮,你这样,真的好老,都没有平时那么帅了!”澜汐总算记起来芭比娃娃的恩情,忙道。 “嗯,回家吧!”成弘懿回身拿外套,带着澜汐走了。 澜汐被他牵着手带出去,在一群秘书们雀跃的目光中,羞怯地跟他下楼回了公寓。 晚上洗完澡,澜汐窝在沙发里玩着她的芭比娃娃。 成弘懿过来,拿过来看了一下,问她:“这个谁给你的?” “你办公室里,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澜汐回答。 “我办公室里,有漂亮的吗?”成弘懿问她。 澜汐看了他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了,马上答:“没有,没有我漂亮!” 成弘懿点点头:“是,我看她们都长得差不多。” 澜汐讷讷地嘟囔:“漂不漂亮也不重要了,关键不能长得像我!”她坐直身体,又认真地跟成弘懿强调了一遍:“不准找像我的人,以后你身边的人,全部不能像我,一点点都不行!” 成弘懿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把她抓过来抱着,低声哄她:“宝,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澜汐撅着嘴不理他。 成弘懿无奈叹口气,说:“好,我答应你,以后我身边的工作人员,全部先带去给你看一下,你满意了才能上岗,好不好?现在的人,你也可以去看一下,觉得哪个长得不行的,我安排她转岗好不好?” 澜汐也哀哀地叹口气:“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她忧郁地拨弄着那个小芭比娃娃,犹豫地问成弘懿:“能不能不要那么快结婚了,我,我还想再冷静想一想……” 她越说越小声,不敢看他的眼睛。 许久,成弘懿答道:“可以的,我给你时间,你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想好了,就告诉我,行不行?” 澜汐点点头。 薛亦楷的秘密 澜汐第二天就回学校上学了。 她一路进了校园,发现有点不对劲,往常都是身边的女佣陪着她一道走。今天换成四个女保镖了,她们四个人穿着运动服,倒不算太引人注目。 澜汐忍着走到教室门口,没想到,有两个还跟着她进来了,直接在她左右两边都坐下了!另外两个人,一前一后把守着教室门! 澜汐这下有些恼了,悄声跟她们说:“你们回去吧,这样都影响我上课!” 那人一脸严肃,答:“姑娘,这是先生吩咐的,您今天先安心上课,有问题晚上回家跟先生说,好不好?” 薛亦楷背着书包进来了,看到澜汐身边一左一右两个护法的时候愣了愣,观察了一下,坐到澜汐正后方,戳戳澜汐的背,问她:“这什么情况,请了两个陪读吗?”又问:“门口那两个,也是你的?” 澜汐无奈地点点头。 这一天,澜汐走到哪,这四个门神跟到哪。澜汐忍着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强自冷静地上完一天课。 晚上回去就跟成弘懿闹起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我今天都尴尬死了!我坐的那一排,就我一个人坐那,你找的两个护法往我两边一坐,别的同学都不敢坐了。还有两个门神,就站在外面教室门口守着,每个老师进来都很诧异地看她们,还顺便看看我!我今天一天简直像小丑一样!” 成弘懿的声音十分平静,淡淡道:“没关系的,你慢慢就习惯了,我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了,校方也理解。” 澜汐简直跳起来尖叫:“你这样子,全校同学不都知道我被你包养了!” 成弘懿看着她,淡淡质问道:“澜汐,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看我们的关系的!” 澜汐自知失言,坐下来,冷静一下,又转身抱着他胳膊哀求:“不要这样好不好,这样搞得我真的好不自在!” 成弘懿态度十分坚决:“不可以,这个事情没得商量!” 澜汐恼了,气哼哼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成弘懿一脸无赖道:“你都不愿意跟我结婚了,我不找人把你看着,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我只是说,想考虑一下,你这样,不是在逼我吗?”澜汐道。 “是,我觉得不能由着你随意天马行空考虑了,那样我太不具备主动权了,这不符合我做事情的原则。”成弘懿答。 澜汐简直气恼!一整个晚上,想尽办法、挖空心思,跟他左说右说,怎么说就一个回答:“不行!” 澜汐没办法,第二天继续尴尬地上学,晚上回去继续缠着成弘懿。成弘懿一脸严肃训斥她:“你好好写作业,不要想这些无所谓的!” 澜汐气得大哭。成弘懿就抱着她哄。 可无论澜汐怎么哭,怎么闹,成弘懿就一个答复:“这个事情没得商量!” 第三天,继续尴尬上学,晚上继续写作业,外加哭闹打滚。 …… 一连几天,澜汐觉得筋疲力尽到极致。 这天回来,她作业不写了,饭也不吃了,直接盘腿坐在落地窗前,谁叫她都不应了。 成弘懿回来了,看她这架势,观摩了一下,喊佣人:“把饭端过来,我喂她!” 澜汐气恼:“我不吃,我要静坐绝食!” 成弘懿好笑道:“哦?今天的新花样?”又吩咐:“那就叫医生过来,给她打营养针!” 澜汐简直气极了! 成弘懿转了口气:“好啦,你先吃饭吧,吃完饭我跟你谈谈。” 澜汐惊喜:“你同意了?” 成弘懿面无表情道:“先吃饭,吃完饭我跟你好好谈谈。” 澜汐不应,说:“你在骗我!” “你不吃饭,我也不跟你谈,那你这个事情一点转机都没有!你先吃饭,吃了饭,我们好好谈谈,说不定就有别的希望了?嗯?你觉得呢?”成弘懿哄她。 澜汐其实也饿了,于是乖乖吃了饭。 吃完饭,成弘懿叫她进了卧室。 坐下来,一脸严肃问她:“你有一个十分要好的同桌,叫薛亦楷?” 澜汐被他严峻的脸色镇住了,怯怯地点点头。 “上个学期,有同学在校园网发帖造谣你,事情闹得很大,这位薛亦楷替你教训了那个人,直把人家打得进了医院,肋骨断了三根,鼻梁骨也断了?”成弘懿问她。 澜汐怕怕地点头承认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瞒得严严实实的?”成弘懿严厉质问的口气。 澜汐低着头,不敢回应。转念一想,又顶回他:“这都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后来我看事情解决了,也没什么事情了。我们今晚是谈保镖的事情,不是翻旧账!” “在学校发生了这么严重、可怕的事情,你回来只字不提!不请保镖跟着你,我怎么放心?”成弘懿问她。 澜汐无言以对。 “薛亦楷同学还送了你一套雅思的书,邀请你一起考雅思?”成弘懿继续问。 澜汐有些慌了,顶他:“这个事情你知道的啊,我当晚就告诉你了。” “是我问起来,你才说的。”成弘懿直戳要害。 澜汐恼地问他:“这就是你请保镖跟了我一个星期,掌握出来的信息?” 成弘懿轻轻笑了一下,好看的长凤眼扫向她:“你知道薛亦楷的父亲是谁吗?” “薛桐。”澜汐答。 成弘懿点点头:“薛桐是谁你知道吗?” “公安部部长。”澜汐答。 “这是薛亦楷告诉你的?”成弘懿微笑地问她。 澜汐觉得这笑里藏着刀。 “我告诉你他的另外一层身份。”成弘懿好整以暇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薛桐的母亲,跟我爷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也就是说,薛桐是我表叔,我叫他桐叔叔!” 澜汐觉得这个人怎么有点耳熟。她皱着小眉毛听成弘懿继续说。 “薛桐年轻的时候,在滇南担任缉毒大队队长。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他的一位薛姓战友不幸牺牲了。这位战友的妻子身怀六甲,在巨大的悲痛中产下一名男婴,很快就因为产褥热去世了。薛桐夫妇是丁克一族,没有生育,他们收养了这个小男孩,给他取名薛亦楷。 薛太太名丁传英,当时正在美国做博士后。薛桐跟家里说,这个男婴是他太太在美国生育带回来的。家人深信不疑,所以,薛亦楷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成弘懿盯着澜汐说道。 “也是因为这个特别的身世,薛桐夫妇对这个孩子倍加呵护。薛桐辗转多地任职,一直坚持把孩子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丁教授是我国非常有分量的核物理学家,常年在大西北参与航天研究,但是她坚持每天晚上给薛亦楷打电话,关心他。 薛亦楷的确如他的名字一般,堪称楷模!他天资聪慧,年少既成名,却从不因过人的天资自负,一直勤奋苦读、刻苦训练。”成弘懿朗声赞道。 澜汐却蓦地想到刚认识薛亦楷的时候,他每天都找她借作业抄。她甚至有些疑惑,成弘懿说的这个完美少年,跟她认识的那个大大咧咧、无心无肺的阳光少年,是同一个人吗? 成弘懿仿佛看破她的心事,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说:“薛桐一直对这个儿子非常满意、甚至非常骄傲!可有一天,薛亦楷在学校打了同学,而且事情闹得很大。薛桐当时除了愤怒,更多的是震惊!对于官员来说,这个事情,处理不好,会引发极度恶劣的影响。薛桐亲自到医院道歉,并且向组织做了内部检讨,才把这个事情圆过去了。” 成弘懿语速并不快,缓缓说着,仿佛在讲一个不相关的故事,但是他的眼神,一直犀利地盯着澜汐。 “薛桐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一向阳光豁达的儿子,怎么会如此冲动呢?”成弘懿盯着澜汐,问她:“澜汐,你觉得呢?” 澜汐的心里,仿佛一种什么被戳破了,一阵砰砰直跳! “薛亦楷准备出国留学,于是他送你一套雅思考试书,让你一起去考。”成弘懿说。 澜汐慌地反驳他:“薛亦楷大概知道我的情况的,他当时是劝我去刷刷成绩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成弘懿点点头,继续缓缓说道:“是,他只是大概知道你的情况。所以,又有一天,他看到你被四个保镖护送着去上学。这一次,他忍无可忍了,估计也觉得打不过保镖吧,就向他爸爸求助。” 澜汐惊讶地看着成弘懿有弧度的嘴唇,听这嘴唇发出声音:“薛亦楷告诉自己的爸爸,他的同学,被人家包养了,那个人牢牢地控制了这个女孩,派保镖寸步不离地盯着她,薛亦楷请求他爸爸,帮他把这个可怜的女孩解救出来!” 成弘懿似乎自觉好笑地说道:“包养女大学生、还涉嫌绑架,这可是个大案,薛部长只用了半天就查到我这里来了。” 澜汐吃惊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应。 成弘懿笑道:“桐叔叔这才发现,这个被绑架的可怜的小女孩,他见过,本来差点就解决成功的!” “啊!”澜汐吃惊。 成弘懿好笑地捏捏她的脸:“桐叔叔来过我们家,你不愿意见人家,当着人家的面现场逃窜,把桐叔叔看得一愣一愣的!” 澜汐恍然记起久远前的丑事,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惊的还是羞的! 成弘懿看着她,沉吟片刻,道:“澜汐,你是我阅尽千帆、历经沧桑,做的慎重选择。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选择。但是,在你没有决定从我这里离开之前,我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保镖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理解!” 他话说得这样重,澜汐几乎惊骇,自此不敢再闹,甚至上学见到薛亦楷都躲得远远的。 身世之谜 有很长时间,澜汐都闷闷不乐。她近来也不太愿意见成弘懿了,放了学时常自己回别墅住。 小朱问她:“姑娘,你还是因为先生请保镖的事情不开心吗?” 澜汐叹口气,没有说话。 小朱帮她出主意:“姑娘,要不你去求求老太太,说不定老太太出面帮你说说,先生就同意了。” 澜汐摇头:“奶奶年纪大了,这种小事就别烦她了。” 小朱又说:“要不你试试,看太太愿不愿意帮你说说话。” 澜汐好笑道:“别了,太太现在请了老师给我上《博弈论与决策思维》,她就是觉得我的决策能力不行,才要上这个课。我为这种事情求她,说不定她要给我加一门《商务谈判与沟通技巧》。” 小朱同情道:“姑娘也真是不容易!” 澜汐自己叹气:“算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哎,其实我也不喜欢戴皇冠,可是,我还有别的退路吗?” 这种问题,小朱不敢回答她。 澜汐心里憋闷得慌。 周日,例行回老宅上成太太的私家补习班。这天上午上完课,正打算去老太太那里吃午饭。 刘姐过来了,直叫她:“姑娘,您先别出去了,那个李太太又来了,您这会出去又遇见她了。” 大约这段时间被成夫人押着猛补博弈论,多少有点心得,澜汐此刻恶向胆边生,冷声道:“我倒想看看,她到底要怎么样!走!” 刚刚走近堂屋客厅,里面的声音已盖不住地往外传。 “你但凡对我儿有一丝慈悲之心,对那个不知情的姑娘有一丝怜悯之心,你都不应该来戳破这个事情,你好狠好自私的心啊!”澜汐头回听得成夫人如此悲愤凄异的声音,多少被镇住了,不敢往里走了。 刘姐也不拉她,两人就这样静静站在廊下听着。 “我的阿懿,年近四十,还孑然一身,他好不容易打开心扉,有了中意的人,你就不能发发慈悲、祝福他们吗!”成夫人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李太太冷笑道:“我从来没有说阿懿不可以结婚,我很愿意他有幸福的归属,娶一个般配的闺秀、生儿育女。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成家下作到连这种杂种都不嫌弃地往里领!”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澜汐!”成夫人有些讶异。 “什么意思!还装什么傻?”李太太的声音仿佛带着利箭般的刺,接着恨声说道:“太太圈里都传开了,成家给阿懿养了个童养媳。这个女孩是希儿的转世,生得跟希儿一模一样,年龄生辰都对得上。成家生怕被别人看破,从不带出来见人,只偷偷藏在内宅。我早就听说这个事情了,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真信什么转世轮回!我家那个没良心的,一直在外面不干净,我当时就觉得你们成家有鬼!果然,那天我拔了这杂种丫头一绺头发回去,一验,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你们成家好本事啊,居然能找到一个私生女来做替身!” 澜汐生平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不堪,脸当即煞白。 刘姐一见这情形,忙要拉她回去。澜汐却不愿意回去,继续站着听。 李太太这话,把成夫人也镇住了。 好一会,成夫人道:“我们成家哪里有让你夫君在外面多生一个女儿的本事!这都是意外的巧合。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澜汐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她的错。更何况,她来成家之前,我们调查过她的身世,出生纸上面只填了母亲,没有父亲。她们母女俩一直住在城西那个破旧不堪的小区里。澜汐的母亲去世后,她几乎连学费生活费都没有着落,无奈去礼仪公司做兼职,这才被阿懿看到了。她的父亲是从未尽过一天抚养义务的。如果真的需要谴责谁,我觉得最该拉出来的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李太太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母亲是勾引别人夫婿的狐狸精,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阿懿!” “死者为大,有些话我就不说了,都积点口德吧。我奉劝你也别再去学校骚扰澜汐了。我成家不是好惹的!再说了,李先生应当还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吧?如果你继续这样闹,那我成家也可以奉陪到底。说不定,李先生百年之后,澜汐还可以分点遗产做零花!”成夫人朗声道。 李太太异常尖利的叫声:“你想得美,难道我还弄不死那个小妖精了!” “送客!”成夫人喊道,又续一句:“她是我儿子的命根子,你只要敢动一下,我定要你的儿孙十倍偿还,你可以试试我成家的实力!” 澜汐惊骇到不敢出声,刘姐忙紧紧搂着她往房间送。 澜汐坐在房间里,惊魂未定,直抓着刘姐的手问:“啊懿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好姑娘,别着急,我这就联系懿少爷!”刘姐一边拍哄她一边说。 澜汐却不等她了,自己拿出手机给成弘懿打。 电话一接通她就哭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成弘懿问。 澜汐一个劲哭。 成弘懿又问:“你还在老宅吗?我现在过去!” “不要,我想去找你,我下午不想上课了。”澜汐呜呜哭着。 “好吧,让刘姐送你到公寓来吧,我在公司,我过去等你。” 澜汐到公寓的时候成弘懿已经在等她了。她一进来成弘懿就把她抱起直往房间带。 澜汐只觉得许久的压抑和憋闷终于可以释放过来了,她猫进被窝里,呜呜地大哭起来。 成弘懿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 终于,她平静了一点,抽抽噎噎问成弘懿:“你知道我的身世?” “知道,不过,只比你早几天而已。”成弘懿答。 “希希的母亲,不是太合格的母亲。我心里对她,其实颇有责备。希希受尽她的折磨,哪怕是出了国,隔三岔五还要忍受她的电话轰炸,每一次都是各种负能量的倒垃圾。她不得丈夫的宠爱,便把满腔的委屈和愤恨都发泄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我叫她一声妈,实在是看在希希的份上,她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成弘懿道。 澜汐一直觉得自己会吃那位希希小姐的醋,此刻却觉得斯人已去,就像成夫人说的“死者为大”,成弘懿说她两句好,也没什么。 成弘懿转言道:“那天李太太情绪那么激动,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异常,我送她出门回去的时候,分明瞧见她手里抓着一绺长发。所以,我其实比她还早看到检测报告。” 成弘懿歉意道:“澜汐,对不起,我一直想尽力保护你,不想你知道这些难堪事,可是我终究还是疏忽了!” “你请保镖护着我,是怕她伤害我吗?”澜汐想到自己那些日子的撒泼哭闹,还有这段时间的故意冷落,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成弘懿沉声道:“她能那么准确地知道你那天在成家,我就觉得十分可怕,所以我当然要加强你的安保。不过你也别害怕,她不能真拿你怎么样,无非就是总想着去学校骚扰你恶心你一下,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了,她翻不出什么花来。” 澜汐点点头,疲惫的无力感。 成弘懿握着她的手,满是心疼地问:“这段时间,你都不愿意见我,心里是不是恨透我了?” 澜汐歉意:“对不起,我以为你是介意薛亦楷。我只当他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有点不高兴。” 成弘懿沉默了一会。有些低沉地说:“其实,我很早就猜到薛亦楷喜欢你了!” 澜汐惊讶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站到窗边,看着外面,说道:“第一次,你在我的书房接电话,我听得你们的对话,当时我就觉得好笑,只会你澜汐会天真地相信,薛亦楷不做作业,要天天找你抄作业!” “所以,你一直不戳破,是在试探我,看看我会不会出轨?”澜汐多少生出一些气愤。 他转过身来,走近一些,看着她,眼神带了些凄迷:“澜汐,我比你大了整整18岁!我有过前女友,有过许多诱惑,而你,完全是一张白纸。我很怕,多年后,长大成熟的你,会懊恼,觉得嫌弃我这个老头子。所以我想给你一个做选择的机会。” “你就不担心,我最后选择的不是你?”澜汐冷言道,心里暗暗怀疑他是不是不在乎自己! “薛亦楷和你年貌相当,丰姿卓然,我当然怕!而且很怕!所以,当我不小心看到你特意在手机设了提醒,要看薛亦楷的比赛,我就把你带到野外去了,不让你看。” 他蹲下身来,看着澜汐的眼睛说:“澜汐,可不可以不要考虑那么久了,我等得好心慌!” 澜汐想起那次,一起床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他急急拖出去,急得连手机都没有拿,看比赛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原来是这么个缘由,觉得又气又好笑。 她恼地道:“不行,你处处算计着我,我就这么从了你,太便宜你了!” 成弘懿无耻道:“那你也算计算计我,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好不好?” “可是我算计不过你啊,你太强悍了!”澜汐委屈道,又说:“所以,我想等我再长大一点,起码,我们要旗鼓相当吧,不然,我觉得我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 成弘懿一脸同情地看着她,揉揉她脑袋道:“那你多吃点鱼油,看看能不能补补!” 迟到的父亲 从试婚纱开始到后面的保镖事件,澜汐闹了近两个月的情绪,成夫人不曾找她说过一句,只在她情绪平复后,让刘姐通知她,每周日上午去老宅上《博弈论与决策思维》。成夫人请了一位讲师,专门给澜汐讲课。 在澜汐知道自己身世的这天傍晚,成夫人专门过来公寓,跟他们一起在公寓吃晚饭。 饭后,成夫人邀请澜汐:“我从没有来过这边,你陪我下楼逛逛吧。” 澜汐知道她是要跟自己单独谈话,忙应了。 成夫人带着她下楼,在小区里闲逛。她一手挽着澜汐的胳膊,另一只手还亲热地摸着澜汐的手,那么怜爱地开口:“澜汐,早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澜汐轻轻应了。 “你妈妈,对你好吗?”成夫人柔声问她。 “挺好的,她很疼我!”澜汐轻声说。 “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已经35岁了,这个年龄,基本是一般女人生育的最后时间了。她心底里,大概就是渴望有自己的孩子,才会做这样的决定的。我想,她对你应该是百般珍惜的!”成夫人柔声说着。 澜汐微微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里多少勾出了对亡母的思念。 成夫人又缓缓说道:“那位李先生,出身贫寒,起家的时候受过岳父家的不少提携,他和李太太,打打闹闹,彼此互相憎恨厌恶着,却一直这么凑合着。李太太,你也看到了,不堪得很。反倒是李先生,颇有修养,是非常儒雅的一个人,他不是李太太嘴里说的那么糟糕的。”成夫人轻轻拍着她的手,声音柔和得如同这晚的夜色。 成夫人这么努力为自己的父母开脱,澜汐心里一阵暖流直涌向眼眶。 “你妈妈,把你教养得这么好,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无论她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起码,她是一位出色的母亲!”成夫人道,轻轻问澜汐:“她从未跟你讲过你的身世吧?” 澜汐轻轻摇头。 “她一个人把这个秘密带走,即便知道你会孤苦无依,也不曾让你去找过父亲,这定是一位非常有骨气的女子。”成夫人慨叹。 澜汐跟妈妈的感情是很深的,此刻也是百感交集。 “阿懿的事情,我确实存了私心,不愿意你知道从前的往事,这不是阿懿的意思。”成夫人缓缓开口解释道。 “我也是女人,多少知道,一个女子,是无论如何不愿意自己的丈夫心里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哪怕这个人只是曾经来过,也不行。”她握着澜汐的手,继续说道:“我是母亲,多少自私了点,我多么希望你就这么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跟我的儿子在一起。多少婚姻,一辈子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反而,如果多思多想了,不免心有芥蒂、处处猜疑。” 澜汐轻轻咬着嘴唇,她心里已经不怨成夫人了。确实,如果从来不知道这一切,其实也没什么。 “澜汐,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存在了,那我们只能去面对。我是成家的儿媳妇,我们俩要担当的角色、承担的任务,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成夫人叹口气,仿佛自己也觉得好笑,轻笑了一声继续说:“我应该是整个成氏最勤勉的员工了,从我进门,到今年,足足38年。这38年里,我无一日敢有丝毫的懈怠懒散,每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恪尽职守。外人看着好像风光无限、富贵无比,其实,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们不过是这堆财富的守护者,在其位谋其事,传好自己的接力棒而已。” 成夫人转头看了一眼澜汐,继续说道:“我自己深知这个角色的不容易,可以说十足心酸!这38年里,我最大的安慰就是,先生始终疼惜着我、不曾负我。夫妻齐心,才能和睦齐家!你和阿懿的事情,我没有劝你,因为我想,这个事情,关键还是要你自己愿意。你年幼失侍,我心里,始终当你是我的亲女儿一样教养者、疼惜着。 澜汐,你也不用害怕,如果你最终决定还是不愿意干这个苦差事,我可以收你做干女儿,出面为你说亲,我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决不让你将来在夫家受半点委屈。” 成夫人话说至此,澜汐已经感动得泪如雨下。 成夫人伸手,细细为澜汐擦去眼泪,缓声道:“你还是个学生,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书读好!只有你自己强大了,咱们才有立足的资本。其他的事情,多年后,你再回首,都不过是如烟往事、不足一提,嗯!” 她又说:“你母亲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至少为她争口气,咱们也要活得漂漂亮亮、过得恣意畅快!” 她轻轻安抚着澜汐,拢拢她的衣领口道:“入夜了,风大,回去吧。想不通的事情,我们慢慢想;实在想不通的,我们就不想了,让时间解决一切!不着急,嗯!” 晚上睡觉前,成弘懿问澜汐:“我妈叫你出去,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可以替我说亲,风风光光把我嫁出去。”澜汐恶趣味地逗他。 成弘懿骑身上来压着澜汐,道:“你敢嫁给别人,我就去抢亲!” 成夫人的态度,给了澜汐莫大的安慰和激励。往后的日子,她继续刻苦勤读。 因为一直由保镖陪着上课,澜汐甚至不知道薛亦楷坐在哪里,她刻意地疏远那个不属于她的完美少年。 这个学期的考试季,澜汐在孤独中艰难熬过了,考完试总算也自我感觉良好。 这一年的寒假也异常艰难,除了不能停歇的舞蹈,成夫人给澜汐请了两个讲师,专门为她讲管理学。 寒假的周日,难得的休息天。澜汐正在别墅的院子里晒着太阳荡秋千。 成弘懿过来了,坐到她身边,跟着荡了一会,忽然跟她说:“你父亲,就是李先生,联系我,说想见你,你想不想见他?” 澜汐下意识的反应,一口回绝:“不想,不见!” 成弘懿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帮你拒了!” 澜汐心里,其实还是好奇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她看着成弘懿起身往别墅走,忍不住叫住他,道:“算了,见一下也没什么!” 跟李先生的会面就约在这天下午的3点半,在成氏的私人会所里。 澜汐一走进圆弧形大厅,看到坐在白色沙发上的中年男士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她也忽然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和那位李希儿长得那么相像,大概因为她们都长得像父亲吧! 李先生十分慈蔼地端详着澜汐,澜汐却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也不叫他,只在他对面坐下,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听着这位李先生缓缓开了口。 “你妈妈,是个很好的女子。她母亲早逝,父亲好赌嗜酒,把这个女儿当摇钱树。如果不是这样,你妈妈不会跟着我,她是可以有很好的姻缘的。她跟我在一起十余年,性情温顺,进退有度,从来不让我为难,我心里是很喜欢她的。但是,对不起,澜汐,我有我的苦衷。那一年,你外公终于过世了,然后,你妈妈告诉我,她怀孕了。” 这位儒雅的李先生,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澜汐不为所动,继续盯着地面。 他继续说道:“我当时跟她说,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但是我没办法给她名分。不然,她也可以选择把孩子打掉,我给她一笔钱,我们就此断了吧。 她选择了离开,也没有要我的钱,我们自此没有再联系。我不知道,她一个人把你生下来了,还养育得这样好!” 李先生说完,自己沉默了一会。澜汐也盯着地面沉默。 他说:“孩子,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了!” 澜汐倔强地抬头回视他:“不用说对不起,我也不觉得委屈,在你缺席的日子里,我们挺好挺幸福的!” 她的这句话成功刺激了李先生,终于看到他眼里酸涩的痛楚。 然而,澜汐并没有感觉到报复的快感,自己也难过地低下头。 李先生自己喝了一杯茶,又道:“听说,你准备跟弘懿结婚了?” 澜汐没有吭声。 他继续说:“孩子,你才20岁,不要为了一点钱,委屈了自己。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支持你的学业,我也会把你列入信托受益人,你将来可以跟你的哥哥有一样的继承份额。成弘懿,并非良配。你现在看着他,确实是如日中天。但是,他毕竟比你大了许多,将来你芳华正好的时候,他已步入老迈。你跟着他,大半辈子,不是在仰望他,就是在伺候他,有什么幸福可言?” 澜汐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澜汐,彼此就这样沉默对峙着。 片刻,他说:“孩子,我现在只有这么一儿一女了。我确实缺席了你人生的前20年。你如此美好,是我在这个年纪里,得到的最大的安慰。我实在不愿意你再受半点委屈!余生,我一定尽力补偿你。 ” 澜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直灌心底。 澜汐平静地看着李先生,淡淡道:“谢谢您的一片美意。不过我并不觉得委屈。他和他的家人,在我极度无助的时候,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帮助。如果到了他年迈,我还能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我觉得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澜汐站起身,把手插进自己的上衣兜里。语带戏谑地说:“也拜托您,千万不要再说补偿我、给我遗产之类的话了。我担忧如果这话传到李家,尊夫人要杀我灭口了!我今天会来这里,只是好奇,我妈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您已经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想我们今后不必再联系了。我妈妈至死没有提我的身世,大概就是不希望我们有任何瓜葛的。” 澜汐觉得,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的样子,一定特别酷。 可是,她自己却在出门后,泪雨纷飞。幼年时代偷偷幻想过无数次的父亲形象,万幸的确不算太糟糕! 老太太的劝说 那天回去的路上,澜汐觉得倍感凄清。 成弘懿看她这么难过,不住揉搓着她的掌心安抚,又问:“要不今天不去老宅吃饭了?我跟我妈说一声。” 澜汐摇摇头道:“还是去吧,好不容易到周末你有空回去吃饭,奶奶肯定想看你了。” “你还好吗?”他满是心疼地问。 澜汐心流涌至,问他:“我的婚纱改好了吗?要不还是结婚吧。” 他侧过身来,在她耳边道:“你跟我求婚这么不情不愿的,我觉得有点委屈!” “哦,那就算了,我再考虑考虑。”澜汐调皮道,内心直觉大事已定,可以轻抒一口气了。 成弘懿一脸不爽地扭过头,前排的司机都在忍不住微笑,澜汐的内心被糖蜜填补着,多少抹去一丝丝早先的凄哀和酸涩。 成弘懿平时不回老宅,只有周末会回来吃顿饭,其实澜汐见老太太和太太的时间比他还多。一般成弘懿回来,他都要专门陪老太太说说话的。 这天吃完饭,老太太却直打发成弘懿:“你去陪你爸爸下棋去吧,我要跟澜汐打牌。” 成弘懿笑眯眯道:“你们打嘛,澜汐笨,我帮她看看牌,免得她老输。” 澜汐恼得把他推出去了。 老太太明显不是想打牌。 她让澜汐陪她坐下,笑眯眯问她:“你为什么不愿意跟阿懿结婚啊?” 澜汐不好意思道:“我不是不愿意啦,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阿懿。” 老太太点点头,好像一脸赞同的样子。 澜汐撒娇道:“奶奶,我自己损自己可以,您贬低我,我可要不高兴的!” 老太太问她:“你觉得怎么样算般配呢?” 澜汐答:“唔,就是学历啊,家世啊,能力啊……那些的咯。” 老人家笑眯眯道:“这些太抽象了,我们说具体一点的。你觉得雅倩跟弘雍般配吗?” 澜汐答:“朱老师跟二少爷是同学,朱老师自己是博士,还是大学老师,她的父亲是美学家,母亲是画家,这肯定十分般配啦!” 老太太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思思跟弘烨般配吗?” 澜汐叹口气,道:“当然般配了,三少奶奶家世显赫,自己还那么能干,怎么能不般配呢!” 老太太继续点点头,还接着问:“你觉得太太和阿懿的父亲,他们俩般配吗?” 澜汐都怀疑老太太是故意刺激她的,可还是老老实实答:“太太出身皖南大族,两个弟弟都地位显要,太太还很漂亮很有气质,当然般配了。” 老太太点点头,笑嘻嘻地说:“你把我成家的媳妇们描述得这么好,我都觉得是我的儿孙配不上她们了。” 澜汐调皮地笑了一下。 老太太道:“雅倩呢,她的父母都是美术学院的教授,确实在各自的领域都有些成就,但也就是工薪家庭,她父母好风雅,一点积蓄都买了书画古董。他们家一直住在美术学院的家属楼里,雅倩结婚后,才把她父母接过来一起住。” 澜汐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朱雅倩住的是娘家的房子。 老太太又说:“思思吧,余家确实殷实一些,思思作为深受父母宠爱的长女,当时确实是带着大笔嫁妆出门的。要按你的标准看,思思跟弘烨倒也算般配吧。但是你看他们俩,过得好吗?” 答案不言自明! 澜汐没有说话。老太太也不等她回答,自己又说道:“思思一嫁进门,就看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的,明里暗里说话总要压着雅倩一头。雅倩大气,面上不跟她计较,心里多少也是不高兴的。时间长了,弘雍都对弟弟弘烨有了意见。这也就罢了,思思对弘烨说话,也是总要占着上风,热恋新婚的时候,这些也都没什么,但是这样的时间长了,弘烨的耐性慢慢就消磨没了,这才让外人有了可乘之机。” 澜汐对老太太的这个说法很认同,面上微微点点头。 “你看雅倩,她跟弘雍结婚,还把自己的父母接来同住,但是她处理得非常好。在家里夫妻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在外面,你也看到了,她几乎隔天就到老宅来陪我,逢年过节主动到太太那边帮着料理事情、接待客人。阿懿这么多年没有结婚,雅倩在成家,一直承担着一个能干主心骨的角色。” 老太太对朱雅倩的赞许溢于言表,澜汐也点头表示认同。 老人家看着澜汐,富有阅历的眼神充满睿智的犀利。她缓缓地说道:“太太家确实是皖南大族,她爷爷是当地有名的豪绅,太太的父亲有兄弟二人,爷爷在世时就主持分了家,太太的父亲是长子,分得的宅子、田地都比弟弟好许多。 太太的父亲原来是银行的行长,在任上不幸心肌梗塞去世了。不巧那时正值上面在清查贷款,他父亲这一去世,那些黑心的就把坏账烂账都推到她父亲头上了。 而更黑心的是她的亲叔父,这人一见这情况,就哄骗太太的母亲,说是兄长在任上突然去世,肯定事有蹊跷,现在行里账目有问题,下一步说不定要查处抄家,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转移家产,能保住多少是多少。 太太的母亲是家庭主妇,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在老家操持家务,被她这叔叔三哄两骗的,就把房子铺面田地通通过给人家了。一办完过户手续,这个叔叔就开始翻脸不认人,要把他们孤儿寡母赶出祖传的大宅里。太太的母亲,本身刚刚丧夫守寡,又被这样欺凌,悲愤之下跳了井。” 澜汐听得惊愕,几乎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恶毒心肠的亲人。 老太太看着她继续说:“太太那时还在大学里念书。她得了这个消息,连夜赶回家去处理母亲的丧事。又多方打听,知道她父亲有一位老朋友,在安南这边,兴许可以帮忙,于是太太等到那年6月份拿了毕业证,就到安南来投奔她父亲的这位老朋友。” 澜汐问:“这个老朋友是阿懿的爷爷?” 老太太笑道:“你挺聪明的啊!”她点点头道:“阿懿的爷爷跟太太的父亲,确实有些交情。于是他爷爷就派自己的儿子,全力处理这个事情。阿懿的父亲那时已年过30,一直没有婚配。太太比他小了整整10岁。太太那么漂亮动人一个女孩子,性情也好。阿懿的父亲啊,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两个人很快就结婚了。”老太太说到这里,似乎也勾起了对美好往夕的回忆,满脸的笑意。 “太太在阿懿父亲和爷爷的帮助下,夺回了家产,还收集证据,证明了父亲的清白。事发的时候,太太的两位弟弟,一个在读高中、一个在读初中,太太扶持着两个弟弟,读书、考学、出仕、成家……太太对弟弟们,那真真是做到长姐如母,一片淳爱。” 澜汐从来不知道,太太的故事,竟然是这样曲折的,不免露出倾佩的神色。 老太太也满是得意地继续说道:“我们老两口子嗣单薄,太太一进门,一年一个,连生了两个儿子,隔两年,又添一个,那真真是让人高兴啊!太太不但好生养,这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 她问澜汐:“你有没有听过罗曼蒂克基金?” 澜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老太太道:“这是太太个人控股的离岸公司,规模不亚于成氏的家族基金。成氏旗下最赚钱的两家上市公司,大股东和实际控制人都是这个罗曼蒂克基金。” 老太太看着澜汐惊讶的表情,笑道:“你心里是不是感叹,太太好厉害啊!把成家的钱都抓在自己手里了?” 澜汐不好意思地笑了,刚刚确实有那么一丝这个想法。 “这两家上市公司,一直是太太独自操盘运作的,她不过是借了成氏的牌子而已,其实是她自己的公司。”老太太说。 澜汐对成夫人的膜拜简直到了极致!这简直是女中豪杰啊! 老太太的满意也是写在脸上的,她说:“即便如此,太太在家里,对我始终恭敬孝顺,甚至她对阿懿的父亲可以说是尊重有加。你看他们俩在外面应酬,太太永远保持自己的身位在丈夫的侧后方,但凡一起举杯宴饮,她的杯口一定是略低于丈夫的。这些细节,注意一两次容易,要做一辈子,那是相当不容易的!” 澜汐点头认同,成夫人和成先生的确恩爱得令人羡慕。 老太太看着澜汐笑道:“所以,这般配不般配啊,都是各在人心、事在人为。按你的想法,思思算是最般配的吧!说实话,她跟弘烨是自己谈的,我并不赞同。余家太太几次登门,太太多少心软,这才成的。反倒是雅倩,当时她的父母生怕自己的独女嫁到成家受委屈了,一直劝说雅倩。是太太亲自登门去提亲,又允诺她父母,结婚后雅倩不用到成家来住,可以跟弘雍自己单住,朱家这才把女儿嫁过来的。” 老太太转脸看澜汐,道:“我原对你没有那么高的要求。阿懿自幼天资出众,成家也有雅倩这么一个能撑门面的儿媳妇,可以了!你大可跟着阿懿,舒服闲散度日就行!太太不这么看,她看你啊,大概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她对你的教导和扶持,是真的上心去盘衡的。” 澜汐感动地低下头。 老太太的声音多了些沧桑,叹道:“我老了,心眼也小了,看问题没有太太那么大气了,我就想把你留在我们成家,什么余家、薛家,我们通通都不去。嗯?” 老太太猛然一提薛家,澜汐下意识就想到薛亦楷了,她不自觉惊讶地看了一眼老太太,又忙躲开她睿利的目光。 老太太说:“薛家的孩子,听说跟你是同学,你们结婚推迟的消息传出去后,传英跟她母亲上门来看我,其实是来探我口风的。” 澜汐惊讶地看着老太太,薛亦楷的母亲和外婆上门来了? 澜汐慌地解释:“我跟他,只是同学,没有别的关系的!” 老太太慈蔼地笑道:“你没有意思,人家有这个意思!据说那孩子很坚持,传英做母亲的,也是没有办法了。” 澜汐低头,她许久不和薛亦楷联系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老太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着澜汐叹道:“孩子,我这个年纪,脱了今儿的鞋就不一定套得上明天的脚了!我就盼着早点看得你跟阿懿结婚!只要你想定主意了,这个时间咱们就不推了,好吗?” 澜汐直接点头应了:“可以的奶奶!” 老太太转头吩咐佣人:“去请太太过来。” 婚前百相 成夫人进来,看见老太太跟澜汐的时候,仿佛还有些惊讶。她问老太太:“妈,怎么今儿还不歇息呀?” 老太太摆手招呼她坐,直说:“我跟澜汐讲好了,婚礼就还按原来的时间,把请帖都发出去吧。” 成夫人看着澜汐,眼神似乎反带了些不忍。 澜汐多少有些害羞了,但也冷静地说:“可以的!” 成夫人抚掌笑道:“行!这太好了!明天我就安排人把婚纱礼服都送过去,你再试试,我都看过样了,应该没有大问题的,你自己再端详端详,哪里不满意的就改,咱们改到满意为止!” 婚礼的时间定在腊月二十。接下来的这十天里,澜汐的慌乱几乎无法用文字描述。 第二天一早,先被成弘懿带着去领结婚证。 他们是那天早上的第一对,□□大厅一开门就先办他们的结婚证。 他们连照片都没有准备!在现场拍照的时候,澜汐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倒把成弘懿搞得有些不安,几次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又安慰她:“没关系的,你别有压力,要是没想好,再想想也行!” 澜汐问:“你是不是想反悔了?” 成弘懿直接拉着她过去,签字、拿证。 澜汐端详着大红本上的两个人,自己美滋滋地觉得,其实也挺般配的,俊男靓女!虽然自己的表情有点呆滞,而他的表情反倒是少有的紧张…… 下午,礼服公司送来了主婚纱、小礼服、敬酒服、敬茶服,还有几套不知道什么名目的服饰,澜汐看着这庞然大物的一堆,简直无措。 朱雅倩是跟着衣服一起过来陪她的,余思思也亲自送婚礼要用的珠宝过来,正好配着衣服试妆。 澜汐像个木偶一样,被一大群人摆弄来摆弄去,累得头晕脑胀。 余思思反倒很有经验,一直指点着化妆师:“这里再浓一点,口红和眼影要再艳一点……” 朱雅倩安静地不说话。澜汐自己忍不住道:“三少奶奶是不是怕到时候婚礼上的宾客说闲话,专门把我往四不像里整!” 余思思笑道:“哎呀,被你看出来了!不过这种事情,只要你自己不在乎,别人说啥都无所谓。” 朱雅倩接话道:“没啥好在乎的,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大伯是明白人,不会犯糊涂的!” 余思思一脸无所谓道:“就是了,要是我,第一次就把那李太太臭骂一顿!还让她在那里演半天!” 雅倩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当时我也是吓懵了。” 余思思大概吃了大亏之后也学乖了,知道在夫家人面前说话要注意点分寸,忙又转头安慰澜汐:“你没必要跟一个死人过不去,死人有啥可怕的,诈不了尸也翻不出花来,活人才难对付呢!” 澜汐和朱雅倩,听着这话,都忍着不敢笑也不敢应,两人却都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雅倩机灵,忙转移了话题,问:“琅哥儿会爬了么?”又关心思思:“你出来这么久,会不会涨奶,要不要挤一下?” 果然,对于母亲来说,只要说到她的小孩,就不会有别的话题了!澜汐暗暗赞朱雅倩高明! 澜汐这边被折腾了整一下午,晚上累得饭都不想吃。 成弘懿倒气定神闲。他的礼服都是配合着澜汐的礼服定的,比如主婚纱就配西装,敬酒服就是衬衣和马夹,最多也就敬茶服复杂一点,是传统中式服装。男士也没有什么首饰,妆容更是简单到约等于没有。 晚上澜汐大呼不公平:“为什么明明是一起结婚,我要比你累这么多!我的礼服那么重,我都快走不动路了!还要戴那么重的首饰,脖子都压歪了!” 成弘懿淡定地吹着茶雾,一脸安闲地摇头道:“晚了,你现在后悔来不及了!早上证都领了!” 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澜汐,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为啥那年你生日,我妈跟我奶奶那么下血本给你送生日礼物了吧?她们都是过来人,知道这个活不好干!” 澜汐沉默了一会,十分担忧地问:“会不会一结婚,奶奶又要说赶紧生小孩,我好怕!” 成弘懿放下茶杯,认真看着她,道:“奶奶说什么不重要,只要你自己不想生,就不生,一直不生都没有关系的!我不看重这些!你安心玩就行!一切都有我,嗯?” 澜汐伸出小拇指,撅嘴道:“拉钩,约定好,我只负责吃喝玩乐,你负责赚钱养家,还要打理家务!” 成弘懿笑着伸出自己修长的小拇指,勾住澜汐纤若无骨的小指头,道:“你还要负责貌美如花的!” 婚礼还有一些细节,比如伴娘的人选。成弘懿的意思是直接去礼仪公司找二十个女孩组成伴娘团就行。 澜汐心里觉得,自己的婚礼,那位父亲是肯定不会请来的,妈妈也不能来了,朱菱菱是她最好的朋友,肯定要请的。 澜汐跟成弘懿商量:“我想请菱菱做我的伴娘!” 成弘懿逗她:“你终于愿意承认我了?” “都要结婚了,再不跟菱菱说,她要跟我绝交了!”澜汐道。 “是已经结婚了,昨天领证了成太太!不要总想赖掉我!”成弘懿强调!又恩准她:“你赶紧给你同学打个电话说说,是不是我们要请她吃顿饭,先暖场认识一下啊!或者你让她到家里来吧!” 澜汐专门躲开成弘懿,到二楼去给朱菱菱打电话。事实证明,她是机智的! 朱菱菱果然在电话那边炸起来了:“什么?你要结婚了?” 澜汐把听筒拿远一点,说:“你先冷静、冷静,小点声,我耳膜差点被你叫破了!” 朱菱菱的声音只小了一点点,还是很惊诧地问:“你跟谁结婚?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澜汐苦笑:“这样吧,你下午有没有空,你来我家吧,我们见面慢慢说。” 朱菱菱说:“我现在就去找你!” 澜汐忙解释:“不是以前那个家,我这里离你家还比较远,我让司机去接你。” “什么,你还有司机了!澜汐,你嫁入豪门了?”朱菱菱又尖叫! 澜汐忙说:“你快快准备一下吧,大概50分钟后到你楼下,到时候司机打你电话你就下来,车牌号码我发短信给你。” 澜汐收了电话,先安排方城去接菱菱。又上楼跟成弘懿讲:“我同学现在赶来我们家,看看我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成弘懿点点头,问她:“你同学是不是十分惊讶?” 澜汐承认了,道:“是,我耳膜到现在都有回音,一会你要有心理准备!” 成弘懿还不忘数落她:“你看,都怪你,早不愿意公开我!”他说着,又抓她过来手动“教育”,澜汐忙撒娇讨饶。 朱菱菱到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澜汐和成弘懿站着门廊处迎接她的时候,菱菱的表情还是掩饰不住的惊讶,真的是惊讶到忍不住用手捂着张成O形的嘴! 澜汐忙伸手拉她,介绍道:“这是我的……”这是澜汐第一次要向别人介绍成弘懿,说到这里竟也语结了,不知道此处是该用“男朋友”?“未婚夫”?还是“先生”? 还好成弘懿淡定地伸出手:“你好菱菱,我是成弘懿!澜汐认证的丈夫!” 菱菱呆滞地伸出手,呆滞地握了握。 成弘懿又优雅地迎着她们:“来,里面请坐!” 佣人上了茶之后,菱菱总算回了一点点神,但是她显然已经被这个阵势吓傻了,一脸紧张的微笑,不敢说话。还是成弘懿主动找话题跟她聊了几句。 还好,很快到饭点了,成弘懿陪着她们吃了中午饭,又和善地跟菱菱说:“你第一次来,让澜汐带你转转吧,你们俩也好说说话!” 成弘懿上楼后。 菱菱回过神来了,抓着澜汐的手问:“汐汐,这什么情况,他说他是你的丈夫?” 澜汐点点头,道:“是,我们领结婚证了!” “啥!”菱菱又尖叫! 餐厅里还有佣人呢!澜汐多少也觉得不好意思,忙示意她小点声,又带她上二楼,两人进了房间,在小厅里坐下。 在菱菱的盘问下,澜汐把跟成弘懿的相识相知过程,抛去比较狗血尴尬的那些,大概跟她讲了一下。 又把最要紧的重点跟她说了:“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7天后要办婚礼,需要你来当伴娘!” 菱菱直接拒绝:“你放过我吧,看这个阵势,你们这个婚礼排场肯定很大,我怕我应付不了啊!我,我都没有给人当过伴娘呢!” 澜汐委屈:“你是我唯一一个请来参加婚礼的亲友了,你要是还不来,那我真的要孤零零地出嫁了!” 菱菱好像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只好答应了。又抓着澜汐的胳膊问:“可是我很担心给你捅娄子啊!” 澜汐大度地说:“没关系的,反正证都领了,他退不了货了,也没人认识你,随便就行!” 婚礼前还要去老宅彩排。 澜汐怕菱菱到成园又各种惊讶呆滞,专门先电话给她打预防针:“那啥,他们家房子比较大,人也比较多,等下你看到啥都不要太惊讶哈,你就想象你在拍古装剧就行!” 菱菱在那边痛苦呼叫:“我感觉我被你骗上贼船了!” 澜汐也好笑道:“哎,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们俩只能互相取暖了,你千万不能临阵脱逃啊!” 电话刚刚打完,成弘懿从后面抱住她,轻轻拿掉她的电话,道:“大少奶奶,请注意你的用词,是‘我们家’!” 澜汐生怕又被少儿不宜地教育半天,忙红着脸挣开他,道:“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吧!” “来得及,不着急,嗯!”他呢喃着咬上她的耳垂……澜汐刚刚穿好的外套和裙子都不知不觉滑倒地板上了……致命的温柔中充斥着凄凄娇吟…… 礼成大吉 大概早上有点过度了,到成园的时候澜汐只觉得腿酸眼困,再配一个紧张到呆滞的朱菱菱,整个彩排过程中她们俩简直像被一群大人用糖果和玩具诱惑着演话剧的儿童演员。 好不容易过关完成任务,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成夫人安排她们到自己的房间吃。澜汐在成园,除了一大家人很正式地在大餐厅吃饭,一般都是去老太太房间吃饭,这还是第一次在成夫人这边吃饭。 成夫人穿着浅灰色软羊绒上衣配深灰色西裤,缀了一条丹朱粉鸡心石的长链子,一脸和善地招徕她们:“来来来,菱菱,坐这儿!” 佣人上菜,成夫人亲自起身布菜,又给菱菱夹菜:“这是雪花牛肉,肥瘦正好,现在吃口感最好……” 她往澜汐碟里夹了一筷奶白菜,和声劝她:“澜汐,多吃点青菜,不要光捡着肉吃!” 澜汐逗菱菱:“你看,你来了我都失宠了,肉都不让我多吃了!” 成弘懿淡定地夹了两块牛肉放进澜汐的碗里。 澜汐觉得这牛肉都写着无原则的宠溺,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脸不自知地红了。 饭后,成夫人安排人带着澜汐去看婚房,澜汐便拖着菱菱一起去。 婚房就是成弘懿原来的房间,重新装修了一下,全屋都是紫檀雕花家具,澜汐在成园看多了这些东西,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她一向不爱操心这些,只大略看过就一个劲点头道:“可以的、可以的!” 刘姐笑道:“姑娘是不是困了,要睡午觉了?” 澜汐赶紧说:“是呢是呢!”又补充道:“我要跟我同学一起睡!” 成弘懿直接发话:“行!刘姐你带她们俩去休息一下吧!”又跟澜汐说:“我先去公司了,晚上我来接你!” “再见菱菱,麻烦你了!在这里玩得开心!”他跟菱菱打了招呼便走了。 婚房现在是不能住的,佣人带她们去了客房。两人一进被窝,菱菱又精神了,拉着她说话:“你嫁的这个人挺好的,虽然年纪是大一点,但是他们一家人都很疼你耶!” “哎哟,不要说人家年纪大啦,大叔也是有自尊心的!”澜汐捅她,自己也叹气:“哎,其实我也觉得跟他在一起后,我的生活好像按了快进键一样,以前我觉得结婚啊、生小孩啊,都是很遥远的事情,现在通通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菱菱也有些担心地问她:“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别冲动啊!” 澜汐看着天花板道:“想好了!反正早晚要结的,不如早点结婚算了,也没什么!” 昏昏的房间里,听得菱菱轻轻叹口气!澜汐想转下气氛,便问她:“你跟那谁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菱菱淡淡说道。 “啊,怎么了?”澜汐侧身面向她,关切地问道。 菱菱盯着天花板木木地说道:“我们俩倒是没什么。就是,他们家条件比我们家好一些吧,然后,他妈妈话里话外都透着看不起的意思,我穿啥衣服,都要踩我一句眼光不好、小家子气!还有他妹妹,感觉好像就是我抢了她哥哥一样,经常当着我的面嗲声嗲气地拉着宽正的手说什么‘哥哥有了女朋友就不疼我了’、‘要哥哥陪我’之类的话,我每次听了都觉得很反感!” 澜汐觉得无语,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菱菱轻声叹气道:“宽正家也就是小康再好一些的水平吧,跟你嫁的这个人,那都不是一个段位的,怎么他们家人一个个鼻孔朝天,比谁都难伺候!反倒大叔一家人都挺和气的,你在他们家地位挺超然的!” 澜汐先是不安道:“我很超然吗?我哪里出格了吗?” 菱菱道:“也没有啦,我就看所有人都对你很照顾很客气,大叔的妈妈,看你的眼神,都是充满疼爱那种感觉的……” 澜汐怕菱菱有了对比伤害更大,忙安慰她道:“不能这么比的,大叔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要结婚了,当然全家都重视了。你那何宽正,毕竟还是奇货可居的年纪,你未来婆婆当然要吊起来卖了!” 菱菱笑了一下,也说:“我就是吐槽一下啦,不会嫌弃宽正的啦!” “嗯嗯,最重要的,还是何宽正本人啦!我看何宽正挺好的!”澜汐安慰他。 “他对我挺好的,每次他妈妈让我不高兴了,他都会安慰我!”菱菱道。 “这就挺好的啦!”澜汐跟着应了一句。 “你挺幸福的,我为你高兴!”菱菱说。 “嗯,我们都要幸福!”澜汐握握她的手说。 一般的婚礼,新娘需要由自己的父亲牵手走上红毯交到新郎手上。澜汐这个情况,成夫人跟她商量:“李先生找过我,说想来参加你的婚礼,我直接拒绝了。我想,要么就由伴娘陪着你走上红毯;要么也可以让阿懿的爸爸担任父亲的角色带你走这一程。我们没有自己的女儿,心里是把你当女儿来看的,你觉得呢?” 成先生每次见澜汐,都是乐呵呵地叫她:“小澜汐!”澜汐心里觉得他亲切得很,她也不愿意给菱菱太大的负担。反正自己的身世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自然选择了把这个重任交给成先生。 很快便到正式婚礼的这一天。 澜汐毕竟事前经过成夫人的魔鬼训练,心里再紧张,面上也能淡定地完成,而且新娘大部分时间盖着头纱,表情其实也很模糊。 伴娘菱菱就真的是紧张到脸红耳赤,大冷天里都冒出一头汗。幸好成夫人也有妥帖准备,找了18个礼仪公司的模特担任女宾跟在伴娘后面。人多面孔多,伴娘紧张到颤抖的表情也被淡化了。 澜汐由成先生牵手走上长长的红毯,走过婀娜多姿的荷花池,穿过草坪上的宾客,来到礼台中央。成弘懿一脸宠溺的淡笑地看着她,轻轻为她揭起头纱,从伴郎手里接过婚戒,戴到她的手上。澜汐也从菱菱发抖的手中接过的婚戒,套上他修长的手指。 成弘懿略略低头,印上她的红唇,又轻轻安抚澜汐:“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 澜汐轻轻笑了,也那么小声地说一句:“成先生,请多多关照!” 成弘懿笑了一下,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着她,又深深吻上了。 成婚仪式结束后,澜汐被送回化妆间,换上小礼服,调整妆容和首饰。菱菱也跟她在同一化妆间,一个劲拍胸脯道:“终于完成任务了,我都紧张坏了!” 澜汐不免好笑道:“嗯,这大概是唯一一场,伴娘比新娘还紧张的婚礼了!” 刘姐十分妥帖地专门安排佣人:“带菱菱姑娘去休息一下,一定要招待好姑娘!” 她又请澜汐:“大少奶奶,您先吃点东西、喝些牛奶压一压,马上懿少爷要带您去敬酒了,今天午宴还好,都是成家自己的亲戚,人不多。” 澜汐头回被叫“大少奶奶”,加上今天紧张得脑袋发晕,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新头衔,一时又觉得压力山大!她味同嚼蜡地塞了点东西,竟反胃得要吐,一个劲作呕。 成弘懿过来了,弯腰看着她,满脸心疼道:“你还好吗?要不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出去就行了。” 头一天上岗就掉链子!澜汐忙道:“没关系的,可以的,我就是吃得急了点!” 成弘懿亲昵地摸摸她的鬓发,直道:“别害怕,你就跟着我,我让你叫什么,你就跟着喊一声就行!”他吩咐佣人:“给她拿温一些的葡萄汁,稀释一下,不要太腻!” 午宴是西式的酒会。成先生和成太太已经敬过一轮酒了。澜汐由成弘懿带着,一个个给亲戚们敬酒。她举着那杯假得不能再假的“红酒”,跟着成弘懿一个个敬过去,各种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其实也分不清,只是一路晕乎乎地跟着喊人。 到了一对颇有气质的中年夫妇面前,成弘懿不动声色地从侍者的托盘中取过一杯真的红酒,换下了澜汐手中那杯假红酒,给她介绍:“澜汐,这是桐叔叔,这是婶婶!” 澜汐一下反应过来了,这是薛亦楷的父母! 她多少有点发怯有点尴尬,当下也跟着成弘懿一起举杯,轻轻叫人:“桐叔叔!婶婶!” 薛桐一脸亲切的和气,微笑道:“不用这么见外,恭喜你们!”又亲热地拍拍成弘懿的肩膀。 丁教授面带微笑,颇有深意地看着澜汐,也娴雅笑道:“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红酒入口,竟是一阵酸涩。 成弘懿牵着澜汐的手,继续一个个敬完。 澜汐微笑得脸颊发僵!成弘懿逗她:“大少奶奶,能不能笑得真诚一点,你这样子,别人会觉得我是恶少强占民女!搞不好,有好事的还要偷偷报警!” 澜汐不满嘟囔:“我没有现场逃婚,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成弘懿一脸淡笑地点头,敬她酒:“谢谢你哦,这么卖力地配合!以后,合作愉快!” 澜汐举杯轻轻碰了一下,也跟着调皮道:“合作愉快!” 晚上还有大型的晚宴,招待成氏的商业合作伙伴和集团的员工。午宴结束,澜汐被带到专门准备的休息房休息。小朱和另外两名佣人给澜汐换下礼服,换上柔软的睡衣,头发也稍微整理一下,说:“姑娘!哦不,大少奶奶!头发和妆先不大动了,这会您稍微休息一下,懿少爷去送客人了,一会他会过来陪你的!” 澜汐点点头应了,躺在软榻上眯着眼。她实在累透了,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被抱起来放到大床上。是成弘懿回来了,他在另一边躺下,轻轻搂着她,一阵甜睡。 晚宴在成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整整五层宴会厅全坐满了婚宴的客人,据说摆了888桌。 正式开宴后,澜汐便被带着一桌桌敬酒。她穿着中式礼服,满头珠翠、盛妆艳容中,20岁的娇美新娘自带动人的艳丽,表情已经不重要了。 成弘懿的确妥帖,长袖善舞,挥洒自如。澜汐只需要跟着他,举杯听着大家各种热情的祝贺,再轻轻抿一下“红酒”就行。她多少也淡定下来了,竟能根据成弘懿和他们的对话、以及大家对自己称呼的不同,在心里默默区分宾客的身份,是成氏的商业合作伙伴、高级贵宾,还是家族企业的员工,或是盛弘集团的员工。 澜汐还意外见到了兰姐,她被安排在方特助旁边的位置上。澜汐心想成家应该是感谢兰姐帮忙牵线,专门安排款待的。兰姐显然很高兴地祝福澜汐:“成太太,恭喜您!” 澜汐微笑地回应:“谢谢您!” 这天晚宴结束已近11点!澜汐万万没有想到,被送入婚房后,居然还有闹洞房环节! 雅倩、思思还有成家一些亲近的女眷都过来了。澜汐满脸娇羞地在一群人的起哄中,跟成弘懿喝过交杯酒。又被撒了满身的同心金钱、五色彩果,还被喂了一口夹生汤圆。一位堂伯母笑着问她:“生不生呀?” 澜汐满脸羞涩,可还得答:“生!” 一群人又是大笑…… 新婚快乐 好不容易,人潮退却,华服卸下,只留他们两个人了。 成弘懿一脸心疼道:“太复杂了,你一定累透了!” “还好!妈妈费心了!你也辛苦了!”澜汐善解人意道。 成弘懿笑道:“明天喝了茶,收了红包才改口,你这么自觉啊!” “我先打好草稿,免得明天叫错了被当场退货!”澜汐调皮道。 成弘懿刮了一下她挺俏的小鼻梁,逗趣她:“这样说话才像你,以后都要这样跟我说话!不要学得跟面具人一样!那些,应付外人就可以了,在我面前,你大随心随性,嗯?” 澜汐点头应了,猫进被窝打算舒舒服服大睡一觉。成弘懿的大手伸过来,把她捞进自己怀里,暧昧道:“少奶奶,还有洞房花烛夜环节呢!” …… 第二天起床,由佣人照顾好梳洗、吃早饭,然后是化妆换礼服。 成弘懿带着她,先到祠堂祭祖,告拜先人。再到堂屋去,老太太、成先生和成太太,以及弘雍、弘烨两家人都到了。 澜汐要一一给老太太、成先生、成太太敬茶。她事先已做过心理建设,倒喊得挺顺口! “奶奶,请喝茶!” “嗯!”老太太笑得见眉不见眼,接过茶一口喝了,又双手给她塞了一个大红包。 “爸爸,请喝茶!“妈妈,请喝茶!”澜汐觉得人生真的很神奇,这是她第一次喊“爸爸”这个词! 成先生、成夫人都乐呵呵地接过。成夫人也给澜汐发了一个大红包,道:“真好!嗯!” 敬完茶,澜汐跟着弘懿坐定。弘雍和雅倩、弘烨带着思思,以及毓翾、毓翎、毓欢、毓琳,还有被佣人抱着的毓琅,都要按着大小排队,依次给弘懿、澜汐敬茶。 众人热热闹闹地敬过茶。成先生乐呵呵地逗澜汐:“大少奶奶,今儿开始你就正式到任了!今后我们吃啥喝啥,就听你招呼了!” 澜汐又羞又惊!成夫人又续一句:“嗯,我可以退居二线了!” 弘懿一点都不嫌事大地逗澜汐:“那你现在就通知,中午各回各屋,自己解决!” “哟!才第一天,大伯就生怕大嫂累着,饭都不想管就要赶我们回去了!”余思思调笑道。 弘雍也跟着调侃:“大嫂,新官上任,不能一上来就降低标准的!” 澜汐被逗得满脸绯红。还是老太太发话了:“来来来,开饭吧!我等不及大少奶奶招呼了!” 午宴热热闹闹地开始,又安静有序地结束了。 澜汐跟着成弘懿,正式开始了在成园的生活。 这天的下午,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澜汐多少生出一些不自在或者说不习惯,午睡醒来便坐在睡房的榻上发呆。 成弘懿看到她这样,走过来柔声哄她:“只住几天,年前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年初二,我们便出发去度蜜月,到你开学再回来。开学后我们平时还是去公寓那边住,周末再回来就行,你要是不喜欢这边,我们回别墅那边住也可以。” 澜汐不安道:“这样不好吧!” 成弘懿揉揉她的小脑袋,道:“看把你吓的!你还小,不会真叫你管家的!你安心跟着我,能混一天是一天,别想那么多,嗯?我答应你,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你且放心!” 又哄她:“出去转转吧!你不是喜欢喂鱼吗?让小朱陪你去。妈妈还在后院养了几只兔子,你快去看看,带点萝卜白菜,可以喂的!” 澜汐还真欢喜地跑出去,捉她的小兔子去了。 宾客送的礼金是不需要澜汐操心的,有些亲近的客人会专门送礼物,成弘懿让澜汐自己挑:“你看看喜欢什么,就拿去玩,剩下的让刘姐登记放库房就可以了。” 他专门拎出一只礼盒,道:“这是李先生送你的!” 澜汐打开来,是一个旋转木马音乐盒!不同的是,这个音乐盒是用铂金、黄金,缀以钻石及各色宝石打造的,精致得耀目!转动底部的转盘上了发条之后,木马就会配合着音乐转动起来。底部的小字刻着:送给我的女儿澜汐——李海清。 澜汐蓦地心酸。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默默念着:“海清……澜汐……” 也许,妈妈的心底里,并不记恨这位父亲的!澜汐只捡了这个礼物,收进自己卧房的斗柜里。 成园的生活,倒也不算无聊。 白天成弘懿去上班了,成先生成夫人都很忙。因为临近过年了,又刚刚新婚,成夫人特意开恩,暂停了澜汐的私家补习班。澜汐每日去老太太那里打过卡,回来自己看看书,或者带着小朱去园子里喂鱼玩小兔子。有时朱雅倩来了,便跟朱雅倩喝茶聊天。日子舒适得十足安逸。 这一年的新年,格外地喜气隆重,澜汐觉得除夕的烟火都比去年要壮美艳丽许多。她头年充大人,拿着刘姐准备好的红包,一一给各路小朋友派红包,只觉得一派新奇。 因为年前已经来参加过他们的婚礼了,初一这天舅舅们也不来了。澜汐由朱雅倩带着,陪同成夫人接待其他上门拜年的亲戚客人。这是她新婚后第一次正式陪着成家的亲朋女眷们聊天。 大概有成夫人坐镇,也没有亲朋敢说嘴逗趣她什么,都十分客气地恭维她:“大少奶奶真是娇美动人呢!”“大少奶奶好端庄艳丽啊!”“这少奶奶好福相啊!阿懿真是好眼光呢!”…… 澜汐微笑得嘴角抽搐,趁着人不注意便溜到后堂玩小狗。 年前成夫人送了她一只小京巴,澜汐喜欢得不得了,给它取名叫“瑞贝”。小朱很怕小狗,每次见到这狗就要尖叫跺脚,澜汐只好把它养在堂屋这边的后天井里。 澜汐正坐在天井边的台阶上,拿着香肠,让瑞贝吃。刘姐过来了,弯腰低声劝她:“大少奶奶,客人都在呢,您这样偷偷溜了,可不太好!” 澜汐撅嘴不乐意道:“唔!我不想听她们胡说八道、睁眼说瞎话!老说我面相好,我一听这话就眼皮直跳!” 刘姐奇怪道:“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澜汐不高兴道:“我和那位希希小姐长得像,她只活到18岁,我这面相能好吗?” 刘姐扑哧笑了,自己也坐下来,坐到澜汐身旁,理了理澜汐的衣领子,柔声道:“你们只是有点像,哪里能真长得一模一样的!你脸颊饱满、颧骨圆融、鼻梁挺拔圆润、人中清晰秀长、下巴圆满,这是顶好的旺夫宜男相呢!太太头回见你就夸你面相好呢!” 她又哄澜汐:“少奶奶快回去吧,可别再偷跑出来玩了!嗯,今儿不是玩的时候,明儿懿少爷就带你出去玩了!” 澜汐多少还是孩子心性,不免耍赖不愿意回去,又撒娇道:“不要了,我饿了,我要吃点心了!”一边说着一边抱着瑞贝往后堂走,刘姐也跟着正要哄她。 “哎呦,这还真真是被娇养着的!”是娇俏女声。 澜汐不由站住回头看,原来是安慧岚! 电光火石之际,澜汐只想起来,她在婚礼上没有见到安家,直觉怕是来者不善,不自觉有些慌地回看一眼刘姐。 刘姐一脸客气的微笑,却也是走近站在澜汐身边。 安慧欣的神色并无异常,依然是许久前见到的那样,带着熟络的微笑。大约感觉到澜汐的戒备心,她在澜汐几步开外站定,娇笑道:“我都不知道该叫你懿少奶奶,还是要叫你……表妹?” 澜汐心下一愣,不知道这哪里攀上的表亲! “哦!你大约不知道吧?你父亲的正房太太,娘家姓安,是我的大姑妈。”安慧岚面上笑着,语气却多少有些冷。 澜汐听明白了,原来李太太是安慧岚的大姑妈!所以那时李太太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把自己娘家的侄女介绍给成弘懿! 澜汐心里想着,面上不动声色,且听安慧岚继续说。 “姑妈因为你的事情,是回娘家哭闹过几次!不过都是前程往事了。姑妈在李家,也多少有不当之处,才会惹你父亲厌恶。安家并没有出手阻拦你们的意思。”安慧岚淡淡笑道:“不想,阿懿哥倒是误会了,他为了娶你,真是毫不顾及往日的情分呢!” 澜汐完全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也不敢乱回应她,只沉默听她说着。倒是刘姐大概生怕安慧岚乱说什么,温言迎她:“安大小姐,不妨回客堂就坐,我们少奶奶这就回去了!” 安慧岚笑道:“我和妈妈过来拜年,半天不见新少奶奶,成太太说你大约是上后堂玩小狗去了,我才过来的。成太太真是会疼人呢,生怕表妹在成园住不惯,专门给表妹养了这么多猫儿狗儿的!” 她伸手逗弄了一下瑞贝,软软说道:“表妹如今深得宠爱,不知可否劳烦表妹,请阿懿哥高抬贵手!” 澜汐总算回过神来,也客气笑道:“您还是叫我澜汐吧,这一口一个表妹的,我总觉得怪得很!阿懿没有跟我讲过工作的事,我并不清楚他的事情!不过,他有自己的考量,定不是因为这些鸡毛小事,自然也不是我能轻易左右的!” 澜汐又礼貌问道:“慧欣好吗?有回来过年吗?” “她学校没有放假,没有回来。赶明儿她回来了,我让她来找你玩!”安慧岚热络说道! “好呢,欢迎欢迎!慧岚,我们还是到前堂喝茶吧,免得太太们以为我们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澜汐伸手迎她。 两人这就回到客厅上。 澜汐静静回去坐在成太太身后。她并不认得安太太,但见慧岚回去坐在一位眉眼精明的太太身后,便心知那是安太太。安太太隔空向澜汐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澜汐也笑笑以示回应。 一群太太正热闹地说着什么哈哈大笑,成太太悄悄回头,满眼慈蔼地跟澜汐说:“玩了小狗,要洗手的!你定是没有洗手就回来了,快去洗洗手!”又叮嘱她:“也快吃中午饭了,阿懿今儿应该没空陪你了,你去跟奶奶一起吃饭吧!” 澜汐如遇大赦、光明正大地溜走了。她从后堂走穿过后门去老太太那里。想着这样不会引起大厅内客人的注意,可以悄悄走了。 无商不奸 澜汐刚一走进后堂,就见成弘懿正端坐在东面主位上喝着茶。 “咦,你怎么在这里?”澜汐高兴得凑过去,问道。 成弘懿伸手把她拉过来,坐到自己身边,满脸宠溺低头亲了一下她,说:“半天不见你了,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澜汐好笑道:“有这么巧吗?我正好走过这里!” “我来了有一会了!”成弘懿淡淡道。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澜汐想知道他是不是听到安慧岚说的那些话。 成弘懿从善如流答道:“我都听到了!”又搂着她过来亲,爱溺地表扬她:“应付得不错啊懿少奶奶!” 澜汐被抓抱在怀里,上下搓弄着。 这后堂其实就是个过道,澜汐羞怯中带着紧张,生怕有人进来看到了,忙挣扎着要坐起来,直说:“不要这样,等下被看到了!” 成弘懿并不松开她,手也伸进去了,又抱着她用力啃噬着,直吻得澜汐满脸羞红,才略略松开。道:“我中午不能陪你吃饭了,你去跟奶奶吃饭,晚上我陪你!” 澜汐满脸绯红,羞慌得几乎要逃,又有些舍不得他,拉拉他的手道:“好的,晚上你早点回来啊!” “嗯,晚上我跟你一起吃饭!”成弘懿理理她被弄乱的衣服,安抚她道。 这天下午并无其他安排。澜汐午睡醒来,就见刘姐正指挥着佣人给他们收拾行李,澜汐还傻愣愣地问:“这是要去哪里吗?” 小朱好笑道:“少奶奶又忘记了,懿少爷要带您出去旅行啊,去半个月呢!我不跟你去哦,不要想我啊!” 澜汐想起来好像之前成弘懿是跟她说初二带她出去度蜜月,一下子也有些雀跃了,调皮地逗小朱:“我不想你,瑞贝想你!” 又提那只狗!小朱果然跳脚,直哼哼道:“我把它打包了给你一起带走!”又吓唬澜汐:“你不在家,我不给它东西吃!” 刘姐和善地问澜汐:“少奶奶,您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要带的,我们好收拾!” 澜汐嘻嘻笑道:“把瑞贝带着,免得被小朱虐待!” 刘姐嗔怪地戳了一下小朱。 澜汐并不操心行李这些的,跟小朱嘻哈两句自己就去书房看书了。 傍晚时分成弘懿果然就回来了。他大概中午喝了些酒,还有点酒气,不过心情很好的样子。 澜汐看到他回来了,十分雀跃地凑上去,先问:“明天我们去哪里呀?” 成弘懿一边换衣服一边好笑地看着她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啊,这么随意的!没有计划的啊?”澜汐在更衣室的软凳上坐下来,小声嘟囔着。 成弘懿换好衣服了,叫她一起出去,说:“当然有计划了,不过你不喜欢可以改!” “那你说说是哪里,我才知道喜不喜欢!”澜汐撒娇道。 “你去看看才知道喜不喜欢!”成弘懿说。 “不会就是去那个小木屋吧!”澜汐故意问。 “是呢,你真聪明!”成弘懿也故意逗她!又差遣她:“去沏壶茶来,我解解酒气。” 澜汐多少意识到自己的不体贴,丈夫在外面回来,自己都不知道关心他,只惦记着玩!忙应承下来,亲自去茶水间煮茶。 在成园,一大家人一般只有周末或节假日才聚一起吃饭,平时都是各自在自己房间的餐厅吃饭。因为昨晚除夕已经一起吃过饭了,今天是他们俩单独吃。 晚饭后澜汐想起来安慧岚的事情了,便问成弘懿怎么回事。 成弘懿一脸淡然道:“安定邦那老狐狸,探头探脑地搞些小动作,大概想敲山震虎看看我会不会有所忌惮。我便以牙还牙让他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的认识!” 他说得这么云里雾里的,澜汐有些不明就里,又不敢多问。 成弘懿大概怕她担心,缓了缓还是耐心解释道:“安家看中了一个股权比较分散的公司,想狙击。于是,他买进,我也买进。到年前收市那天,这个公司的股价已经被炒到6倍了。安家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资金链十分紧张,在海外发售的债券利率高达23%。现在他们还没有拿到这个公司的控股点,骑虎难下!所以安慧岚才要找你求情。” 澜汐低头,蓦然想到了安慧欣,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成弘懿又道:“我对这家公司并没有兴趣,不过是陪安定邦玩一下,如果夫人觉得不忍心,可以放过他们!” 澜汐抬头,正好对上成弘懿犀利又意味深长的眼神,蓦地心里一颤。她低头道:“你自有你的考虑,不要为妇人之仁,也不要为一些不相干的小事伤害无辜。” 成弘懿笑道:“夫人又跟我玩面具人、打太极拳,我不喜欢这样的!”他伸手挑起澜汐的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慌乱的眼神。 澜汐被逗弄了一会,也有些恼了,直道:“我跟安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你对我不真诚!你心里明明想劝我算了,却又不敢明说,就在这里跟我打太极!”成弘懿明明是笑着说的,眼神扫过她时却自带摄人的锋芒。 澜汐多少畏惧,忙猫进他怀里讨饶,撒娇道:“我又不懂,不知深浅,怎么能乱说影响你的判断!” 他抱着她,一脸宠溺道:“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顾虑那么多!” 第二天吃过早饭,跟老太太道过别,澜汐便跟成弘懿出发了。 车直往机场方向去。 澜汐又问:“我们去哪里呀?” “去海岛度假好吗?”成弘懿问她。 澜汐觉得他才不真诚呢!都出发了才问她行不行,难道这会她说不行还能改吗!心里嘟囔着,嘴上却要老实地说:“当然可以啦!” 成弘懿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澜汐也不多问了。 她上了飞机,发现是私人飞机,有沙发有床,还有瑞贝!刘姐居然真的把瑞贝也送来了,小家伙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澜汐一阵欣喜!欢快地抱着瑞贝坐下。 成弘懿似乎不太喜欢小狗,特意坐得离澜汐和她的狗远一点,顺手取过书籍自顾翻阅。 飞机爬上平流层后,澜汐便抱着瑞贝在机舱里转悠。 成弘懿合上书,看着澜汐道:“等下降落,让他们把这条狗送回去!” “啊!为什么?”澜汐撅嘴不满道。 “我发现有了这条狗,你就不关注我了,这不可以!”成弘懿道。 澜汐忙松手,把瑞贝放下地,自己巴巴地凑过去坐到他身边,摇摇他的胳膊道:“难道连狗的醋你都要吃!” “嗯,只要是你的我都吃!”成弘懿淡淡道。 “那还是带着瑞贝吧,然后我不理它,这样有了对比你才有被重视的满足感!”澜汐说。 成弘懿捏捏她的脸颊道:“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让我跟一条狗去争宠!”他松了手,自己满脸趣味道:“看在这个人是你的份上,我认了!” 澜汐纤细的胳膊吊上他的脖子,自己主动吻上去。果然,成弘懿捏紧她的腰肢,甘之若贻…… 飞机降落后,他们换游艇,来到一座小岛上。自有服务生迎接他们。成弘懿接过车钥匙,亲自开车带澜汐到一座古堡面前。 “到了,这半个月我们在这里住!”成弘懿说。 澜汐在成家见惯奢阔,此刻自然随心问道:“这是你是私人岛屿吗?” “夫人果然大手笔!可惜这座不是。这个古堡1905年就建成了,目前业主不卖,只租借。如果夫人住得喜欢,可以安排人洽谈,看看有没有购买的可能!”成弘懿道。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买这样一座岛,光维护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如果只是自己度假用,并不划算!”澜汐忙道。 “不错,你的经济学已经有所进步了!今后管家理财定是一把好手,妈妈果然没有白费心!”成弘懿表扬她。 “啊,你之前还答应我不用操心这些的,这才几天就反悔了!”澜汐不高兴撅嘴。 “总要先把人骗来,再一步步加码嘛!反正现在你被我带到这孤岛上,跑不掉了!”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房间,成弘懿顺手一托,把她扛上肩,扔到床上。 他闲闲地脱下外套,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露出精壮的腹肌,看着床上的猎物,恶作剧地调戏道:“怎么办,你跑不掉了!” …… 澜汐觉得,一样的食物,总吃会腻吧!可结婚以来,成弘懿天天吃她这盘菜,天天乐此不疲地换着花样玩她,她几乎无力支撑…… 终于,某天在沙滩上懒懒晒着太阳的时候,澜汐傻傻地问出这个问题:“你天天这样弄我,不会腻吗?” “没有啊!难道你腻了?”成弘懿问道。 澜汐多少有点小动物的警觉性,忙表态:“没,没,我也没有!” “夫人,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怀疑自己的水平!”成弘懿坐起身,顺手把她抓过来,又换个花样…… 在海岛度假这段时光,倒是他们难得的两个人长时间的独处。澜汐发现,闲暇下来的成弘懿,仍然是一个十分自律且手不释卷的人。他每天起居作息都有固定的时间。日常除了到球场打打球,就是坐在房间的单人位沙发上看书。在他看书的时光,澜汐常懒懒地窝在他脚边,或者自顾看书,或者发呆听外面海浪拍岸的声音。 有天晚上,房间里安静得都有回音。澜汐靠着他的腿发呆,偶尔听得他翻动书页的声音。 “真好,我都不想回去了!”澜汐说。 他停下来,合上书,看着她问道:“回去有什么不好吗?” “回去你天天忙得不见人影,我常常很想你。”澜汐哀哀地抱怨。 成弘懿轻轻叹口气:“对不起宝贝!可我确实也有身不得已的时候。” “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不要有负担!”澜汐忙安慰他,又说:“都是因为你那么忙,我才能这么安逸的!” 成弘懿笑了一下,说:“倒也不完全是,做个富贵闲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身上承担了太多的希望和托付了,我没办法全都放下不管!” 澜汐理解地点点头,暗自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抱怨这个! “我答应你,以后每年都安排一段时间出来,专门陪你度假,好不好?”成弘懿软言安抚她。 “嗯!”澜汐坐到他身边,又说:“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我会不安的!” “我故意的,要让你觉得欠我很多,这样你就不会跑了!”成弘懿搂着她、温腻地说。 “你好奸诈!”澜汐娇嗔。 “嗯,无商不奸!”成弘懿倒是直白。 终有一别 回去的飞机上,再见到瑞贝的时候,澜汐才记起来这个小宠物!大概半个月不见,瑞贝有些生气了,见到她都不摇尾巴了! 澜汐不免逗趣成弘懿:“你跟瑞贝的争宠大赛,终于以你的绝对胜利落幕!” “看样子夫人很喜欢看我跟别人打擂台?”成弘懿似有深意地问道。 “不敢、不敢!”澜汐尴尬应着。 成弘懿满意地坐下了。 明天就要开学了,当天晚上澜汐跟着成弘懿回公寓住。她打开电脑,登录学校的网站查看课表,顺便也登录□□查看班级群的消息。她看到□□页面提示收到新邮件了,便顺手点开来看。 是薛亦楷发来的邮件。 澜汐: 见信好!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坐在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开启我推迟了一年半的留学生涯。 我原本计划大一暑假参加完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便出国的。然而,我在大学里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因为她,我选择了继续留下。 澜汐,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引人注目!刚一进大学,在军训期间,你的名字就是男生宿舍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关键词。大约我就是那个时候不知不觉地注意到你,并且无法抑制地喜欢上你! 为了接近你,我每次上课都坐在你附近。可惜一个学期下来,连话都没能跟你说上一句!而且你经常没有来上课!对不起澜汐,直到那年寒假,我跟班上几位同学出来聚会,听他们在讨论你的成绩时,才知道你发生了那么不幸的事情。 大一的下学期,我跟要好的男生都打了招呼,确保我每次上课都能坐你旁边!而且,我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来跟你建立稳定的联络,找你借作业抄!那段时间大概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了,因为每天都满怀希望和期待! 后来的日子里,在无数失眠的夜晚里,我一点点地复盘那年发生的点滴,都痛恨自己软弱的完美主义!我本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在大一上学期跟你表明心迹,可是我总想等把握再大些、总想等较为完美的时机。 最可笑的是,我甚至曾经看到你坐懿表哥的车来上学,我当时还以为你是成家的亲戚,还愚蠢地暗自窃喜自己有个保底的路子可以走!澜汐,那么特别的你,引起了那么特别的关注,我还坚定地认定你只是一时糊涂、所托非人。一路顺遂的我迷之自信,你终将属于我! 澜汐,往昔的点滴,再次回忆起来,都心痛如刺!大三的上学期,我终于知道了你如此神秘的真相。懿表哥是我年少时的偶像。一如他的优秀,他多年单身的原因也是亲戚间公开的秘密。那时,听说你们推迟结婚,绝望中的我仿佛抓到一根干稻草。我百般哀求我的母亲上成家去,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我的父亲,大概是对我失望透顶吧!他选择告知我的身世,意图让我不再任性。 澜汐,一路自负如我,终有大梦初醒的时候!我所暗恋的女孩,是表兄的未婚妻。我所亲爱的父母,是心怀怜悯的养父母。 澜汐,往夕不可追溯!听闻你们已经在年前正式结婚了。也许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以坦然地称呼你一声“表嫂”! 出发前我去学校教务处打印成绩单,也看到你的成绩了!往后的日子里,拜托你牢牢守住我的江湖地位。除了你,不可以有其他人超越! 寄上我迟到的祝福!这是那年我百般酝酿的表白机会。虽然现在看来,其实就算那个时候你看到了,也已经晚了!但是我对你的美好祝愿,只有迟到,从未缺席。 衷心祝愿你:平安喜乐,皆得所愿! 薛亦楷 年初二书 澜汐看完这封信,已泪流满面。她点开邮件的附件,原来是一个采访视频。 刚刚赢得比赛的薛亦楷满头大汗,一边擦汗一边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问:“刚刚这场比赛,双方胶杀到最后一刻,对体力和心理都是极大的挑战。我们在现场也看到了,你应该是处于一个比较极限的状态了!能不能告诉我们,是什么支撑着你坚持下来的?” 薛亦楷擦了汗,专门把毛巾放到一边,看着镜头认真说道:“电视机前有我喜欢的女孩子。我觉得,如果她看到我赢得了比赛,一定会非常开心!我希望她天天开心!”他说完,还专门对着镜头比了一个俏皮的心。 那时的薛亦楷,笑得志得意满! 此时的澜汐,一股复杂的酸涩直涌上心头! 人生最好的相遇,是你来了,我正好也在! 也许,她和薛亦楷,从来就是有缘无份吧! 澜汐忽然情绪如此不好,泪流满面。同在书房的成弘懿自然也看到了。他走过来,沉默地看完信件和视频。轻轻拥着澜汐,那么温柔地揉弄她的头发,道:“我只允许你伤心这一次!” 没有薛亦楷的大学,大概也失却了光泽。大三学年,澜汐坚守着和薛亦楷的约定,牢牢守住第一名的位置。 除了到学校上学,澜汐反倒喜欢上在成园闲散舒适的日子。成园地方大,做完功课就可以到处逛玩。 因着澜汐的喜好,成弘懿也愿意常回老宅住。 这年的暑假,成夫人给她加的课程是人力资源管理,澜汐自己又选了古典舞和茶艺表演。 她在老师的带领下编了一支茶舞。 这天正好周末,成弘懿难得闲暇在家,澜汐拉着他,真人出演给他表演茶舞。 她穿着轻薄的淡粉纱裙,长袖轻舞,跳得自我感觉甚好。一曲舞毕,正好奉上一杯茶。 成弘懿带着趣味的淡笑。接过茶并不喝,只顺手放在座椅边的茶几上。一双狭长凤眼打量着澜汐,只盯得她满心发虚、多少不自在,不自觉地低下头。 他拉她过来,搂她坐到自己身旁。声音里带着认真又夹着威严:“你学这些,是为了讨好我?” 澜汐低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感觉肯定也不行,否定更不行。 “除非你自己喜欢、有兴趣,否则不必学这些。”他抱上她的腰,声音温和了一些。 “你不喜欢吗?”澜汐问。 成弘懿端起茶一饮而尽,笑笑道:“夫人多才多艺,我自然喜欢。只是,我希望,你对我,是平视,不是仰视!” 澜汐低头不吭声,内心暗暗吐槽:我倒是想平视啊,可是,咱们俩怎么平视? “不必刻意讨好我!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本真的样子。所以,你大可从心所愿、快乐至上。” 澜汐满脸受教地点头,狗腿道:“你快乐我就快乐!” 成弘懿似是有些无奈,笑了一下,揉捏着她的腰。又问:“明年大四了,毕业有什么安排?” 澜汐低头,摆弄着裙摆,她难得也有点焦虑了,问成弘懿:“我要不争取保研吧?刷刷学历也好” 成弘懿不以为然道:“你想读就读,不想读就不要勉强!懿少奶奶这个工作没有学历要求。”他把玩了一会澜汐纤细的手指,又道:“再泡一道茶吧,不用跳舞了,我只想喝杯清净茶!” 澜汐明白了,原来是嫌音乐嘈杂了!自此不再表演什么花里胡哨的茶舞,倒是时常给成弘懿泡功夫茶。 成弘懿家学渊博,叠加博览群书,颇有造诣。澜汐和他对坐品茗,听他谈古论今,自觉是一种享受。 读研的问题,成弘懿让她自己选择。成夫人却另有说道。 那日,她叫澜汐去。先柔声道:“你嫁过来也快一年了,时间真快呀!”又关心澜汐:“都还习惯吗?” 澜汐点头表示都挺好的。 成夫人点点头道:“你多少也还是个孩子,刚刚够年龄,这样要求你是有点苛刻……”她轻轻叹口气,有些无奈道:“阿懿,眼看四十了,即便此刻你能怀上,将来孩子成年能自立的时候,阿懿都已经年过花甲了!实在是太晚了!父老子幼,这是多么不利的一种局面!” 澜汐低头,她能深刻感受到成家长辈的这种焦虑。成夫人毕竟不是亲生母亲,自然事事是从家族利益出发。 澜汐在成园教养时日甚多,她观摩着成夫人和老太太的相处,多少有所领悟。 老太太和她有隔代亲,看澜汐大概就像看自己的孙女。老人家年纪大了,反而随心从性,对澜汐并无太多要求。而成夫人和澜汐,是现实的婆媳关系,成夫人可以亲热地说拿她当亲女儿看,澜汐却万万不能真像对亲妈一样任性!这种关系可以理解为更微妙却深入的领导和下属关系。 澜汐学习成夫人,对待自己的婆婆,礼貌、恭敬、客气有加,相应的,两个人多少有些距离感。 就像此刻,她被提及如此私密的问题,多少尴尬不自在,却依然温顺点头道:“我明白的!” 成夫人和蔼地笑着,拉着她的手轻轻拍道:“你别慌,我同阿懿都有说过的,这种事情,自然先顺其自然吧!他心疼你,总说你还太小!澜汐呀,都是这么过来的!没办法,这就是你要面对的局面!阿懿总想保护着你,但世事无常,谁都想顺风顺水,又谁能真正一辈子无风无浪,是吧?” 澜汐点头,安静地听成夫人说话。 成夫人问她:“今年就毕业了,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澜汐轻轻答:“生孩子,顺便读个研究生,我提交了保研资料了,应该能排上。” 成夫人点点头。自己端过茶盏品了一口,又示意澜汐喝:“这是安溪白茶,我吩咐用泥炉炭火煮的!南方不下雪,半冷不冷的,多少找不到北方对雪煮茶的感觉,不过茶还是不错的,你尝尝!” 澜汐依言尝了一口,赞道:“煮得正好,不浓不淡!” “正是,凡事恰当得宜便是最好的!”成夫人又喝了一口茶,轻轻把茶盏放下,问澜汐:“你读研究生,今后想走学术路线吗?” 澜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道:“我感觉我读得挺吃力的,并不算有天赋的!” “你毕竟有这个身份摆在这里,学历对于你来讲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想充门面,你本科的学校就是一块很好的招牌了!如果你愿意,不如下个学期开始到公司去实习,我安排帮你做一个身份,你就从最底层的实习生开始,好好熟习公司业务。成氏企业将来是要交给阿懿的,你若是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无论是对你个人,还是对家族的发展,都是有所裨益的!”成夫人看着澜汐说道。 她又劝澜汐:“成家三个儿媳妇,雅倩学历是很耀眼,但也不过是出去交际的时候有个说头而已。思思跟弘烨我另有安排,不会让他们俩介入公司运营的。倒是你,我从来都是另眼相待的,我不希望你一辈子就呆在内宅里生儿育女,大半辈子都活得卑微谨慎。咱们女子,也可自成一番风景!” 澜汐感激地看了成夫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成夫人理理她的头发,道:“你呀,太爱害羞了,多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大宅子里的太太,哪个不是面上温柔、心底比谁都泼辣!真像你这样的,说个话都要脸红好几次,将来当家,只怕椅子都坐不住!” 做你自己 大四第一学期最后一门课考完,澜汐本科专业所有的考试便都结束了,大四第二学期只需要完成毕业论文和辅修专业的考试即可。 考完试这天晚上,澜汐欢喜地盘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吃自己最爱的冰淇淋! 她总爱吃冰淇淋,大冬天也要开暖气吃冰淇淋。成弘懿为此没少说她。她便老鼠躲猫一样,专挑成弘懿不在家的时候吃。 这天比较不巧,刚刚端着小碗挖着呢,成弘懿回来了! “考完试了?”成弘懿一边进衣帽间换衣服一边问她。 “嗯嗯!”澜汐边应着边端着冰淇淋打算躲去茶水间继续吃完。 成弘懿却在里面叫她:“进来吧,别躲了,我都看见了!又在吃冰淇淋!” 澜汐不好意思地进去,坐在软榻上继续挖冰淇淋。 “你总是吃这么多寒凉的东西,我都怕你冰坏了!”成弘懿声音里并不太多不快,淡淡地。 “没有吃很多,今天开心才吃的!”澜汐小声回应,像是心虚又像是撒娇。 “吃一半就行了,不能全吃,太凉了!”成弘懿换好衣服,伸手拿掉她手里的冰淇淋碗。 澜汐可怜巴巴地喊:“还不到一半呢!我才刚吃!” 大概她的样子太可怜了,成弘懿多少心软,皱着眉把冰淇淋还给她。 澜汐不高兴撅嘴! 成弘懿蹲下来哄她:“好啦,吃吧!你看一份不够,要不要加一份?” 澜汐扑哧笑了一下:“你这么没原则啊?” “本来是挺有原则的,可每次都被你破坏了!怎么办?”他说话的声音倒好像是委屈! 澜汐自己挖了几口,又问他:“你要不要吃,挺好吃的!” “给我尝尝!”他做出要澜汐喂的表情! 澜汐便挖了一勺往他嘴巴伸。 他却往后躲躲,看像澜汐的眼神多了些挑逗:“用嘴喂!” 澜汐一下觉得手里的小碗小勺都似有千斤重! 成弘懿捏着她的小手,把冰淇淋喂进她嘴里,又贴心地拿掉她手里的负担,就这么抱着吻上来尝味道! 他肆意地舔舐着,手上还要揉捏着她,澜汐有些抵受不了,只一会便颤栗地软下来了…… 他抱着她往睡房里走。澜汐挣扎道:“我还没有吃完呢!” 成弘懿说:“等下再吃!” 澜汐又说:“我还没有洗澡……我还要洗手……” “一起洗吧!”成弘懿换个方向,往浴室带她! …… 一起洗的后果,自然是她在浴室里就被当冰淇淋尝了个遍…… 等她重获自由的时候,原来的那碟冰淇淋早化了! 澜汐恼地端着碟子要成弘懿赔! 成弘懿神色舒展,一脸岸然道:“难道,刚刚你还没有吃够?还要?” 澜汐脸皮薄,自然不敢跟他再讨论这个问题,不过她倒是想起来另一个问题了! 澜汐羞红了脸,可还得硬着头皮说:“妈妈提醒我了,意思是该生小孩了。”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生什么小孩?”成弘懿表情像是好笑,根本不在意。 澜汐天天被他当小孩一样管着,连这样的时候,也要被嫌弃还是个小孩!心里生出些许顽皮些许不高兴:“那你老对一个孩子做那样的事情,不会觉得过份吗!” 成弘懿仿佛被噎到了,缓缓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抓过来抱着,问:“你觉得过份了?” 澜汐怕真惹他生气了,自己先怂了,低头不好意思轻轻呢喃着:“我开玩笑!” “我是觉得,你还小,让你多玩几年吧,不着急的!”成弘懿缓缓说道。 “反正早晚都要生,不如早点生算了!”澜汐说。 “我没有一定要生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生的!我娶你,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的,我没有这个思想。”成弘懿语气多了些严肃。 澜汐从他怀里坐起来,逗趣他:“可是我嫁给你,就是为了帮你传宗接代的!” 成弘懿并不继续跟她讨论这个问题,转而问她:“之前你说申请读研究生,申请上了吗?” “我把资料撤回来了,不申请了,不读了!”澜汐说。 “为什么?”成弘懿表情不再嘻笑,是真的有些严厉了。 澜汐怯怯回应道:“我原来想读研是因为没有想好要做什么,现在我想下个学期开始去公司实习……”她越说越小声,头也低下去了,因为成弘懿正眼神犀利地盯着她看。 “这也是我妈安排的?”成弘懿语带不满。 澜汐不敢回应,自己怯怯地挪离他。 她听得成弘懿沉声训斥道:“澜汐,我原来觉得你的问题是不自信!现在看来,是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你便听什么!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 澜汐委屈得声音都带了哭腔:“这个‘别人’不是别人呀!她是你妈妈呀!我怎么敢不听她的!” “那你大可跟我说,我自然会帮你劝说她!你一声不吭,自己就把读研的机会给放弃掉了,这算什么?”成弘懿的声音和蔼了一点。 “你原来不也说我读不读没所谓的嘛!让我自己选。你没说一定要问过你呀!”澜汐努力辩驳道。 “可是你心理明明是想读的!我不想你受委屈!”成弘懿大概也心软,自己过来抱着她安抚着。 “你现在这样凶我,我才觉得委屈呢!”澜汐是真委屈了,眼泪也掉下来了。 成弘懿忙哄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想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好不好?不哭了,唔!” “那生孩子吧!”澜汐果断道:“我想过了,下个学期比较轻松,怀孕也不影响的。” 她看成弘懿不吭声,又委屈撅嘴道:“我总不能一辈子,就在这宅子里抱抱猫遛遛狗的,别人怎么看我呀!” 成弘懿沉默着不说话,表情是少有的凝重,半响还是抱着她安抚道:“你不要害怕,一切我都会做好安排!” 他的安排就是,带着澜汐到私家医院,做孕前检查。 转眼春节。澜汐第二年以懿少奶奶的身份在成家过年,一切都轻车熟路了。 这年的大年初一,成弘懿的舅舅们依然举家过来拜年,舅妈们不再稀奇地打量她了。 芷汀表姐的老大快三岁了,她又抱着一个刚过百天的老二过来了。澜汐有模有样地给孩子们发了红包。 芷汀问她:“大舅妈要不要抱抱孩子呀?” 澜汐吓得后退一步、摆手道:“我不会抱,不要了!” 话一说完就感觉旁边的成弘懿轻轻笑了一下。成弘懿伸手接过孩子,熟练地抱起,嘴里还哄道:“我是你大舅舅!” 芷汀素养颇高,没说什么。大舅妈说笑道:“澜汐,可以生个孩子练练手了,看阿懿多么喜欢孩子!” 澜汐发窘,微笑着没有吭声。 老太太替澜汐挡道:“舅妈可说笑呢!澜汐还小!阿懿那都是拿弘雍、弘烨的孩子练手练出来的。成家孩子多,不用赶这个趟啦!” 二舅妈也笑着应声道:“看看老祖宗,疼澜汐疼得跟心肝肉似的。那年我们来过年,生怕澜汐不习惯,愣是找个借口把澜汐带走了。今年老祖宗可要赏脸,让我们跟外甥媳妇一起吃个饭!” “一起一起,来来来,我们入席吧!”成夫人过来招呼大家到餐厅吃饭。 今天人多,分了男女席。 老太太多少倚老卖老,自己坐下来后,先招徕澜汐:“过来过来,坐这,给奶奶夹菜!” 成夫人一脸和笑地叫澜汐:“过去吧,没有你,奶奶吃饭都不香了!” 澜汐跟成夫人一左一右挨着老太太坐下。其余女眷也顺次坐下。 宴席开始,碗碟窸窣作乐。 老太太吃好了,自然先起身离席了!成夫人要扶她出去,她却说:“你陪着亲戚们吧,远道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好好叙叙。”又叫澜汐:“我们走吧!” 澜汐扶着老太太出去的时候,听得舅妈们在后面逗趣:“老祖宗真是一刻都离不得澜汐呀!” 其实平时老太太并不时时要澜汐陪着。她老人家很特别,喜静!反倒喜欢独处。澜汐明白奶奶是生怕她不自在,特意带她出来的。 果然,走到廊下,老太太并不要她扶了。她慈蔼地问澜汐:“吃饱了没,要不要吃点心?” 澜汐笑道:“吃饱了奶奶,我现在很有经验了,上桌后先一气猛吃!” “哎呦,你个小淘气的!你哪有吃多少呀!不过晚上少吃点也好,吃多了容易积食,伤胃!”老人家一边往前走一边跟澜汐说话。 澜汐多出些谨慎,仔细看护着她。她跟老人家久了,也懂得护理的经验了。这么大年纪的老人,最怕跌跤,但凡老太太起坐行动,都必得有人看顾着。 老太太身边的佣人,除了常年跟着她的李姐,其他都是专业的护士。老人的高寿康健,也多半归功于家人的细心照料。 因刚刚是澜汐扶着出来的,两个护士反倒落后了一两步。澜汐虽然依照老太太的意愿,松了手,并不敢真离远了,还是虚虚地护着她。 已经入夜了,院子里的八角灯一派喜庆的洋红色。 老太太今晚兴致颇高,并不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反倒领着澜汐到后院散步。 “太太这两位弟媳呀,我不太喜欢!也不过是看着都是亲戚的份上,应个卯。”老太太忽然淡淡说道。 澜汐心底惊讶,她跟老人家在一起,从未听她说嘴过谁!老太太做人磊落,有什么不满都是发作在面上,这么背地里批评人家,倒还是头回! “小家子气得很!这人家生不生孩子这种私事,哪是他们这样大庭广众拿出来逗趣的!真是没规矩!”老太太语气并不动气,还是淡淡说道。 澜汐明白老人家是护着自己,忙跟上去,搀着她的胳膊道:“奶奶,没关系的,我知道的!”她想暗示自己有在努力备孕的,还是说不出口,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你豁达,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老太太微微笑着,暖红色的光映着她的脸。澜汐觉得老太太才是个福相的,就像从前年画里的老寿星。 “我原来啊,觉得你年幼单纯,真是处处怕你吃亏,现在看来也不必担心了,你就是看着痴,倒是个有数的!”老太太笑呵呵地夸赞澜汐,澜汐反倒不好意思。 “孩子,一辈子长着呢!很多事情,你得站出来,你站到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站到我这个年纪,认真审视你现在所处的境况,去权衡你当下做的选择。没有什么选择是绝对正确的,但要是最适合你的。别人觉得好与坏,都不重要。关键要你自己权衡过,是你最当走的路。”老太太缓声说道。 她大概生怕澜汐听不懂,还专门补充更直白一点的:“太太或者阿懿,要求你做什么,都不重要。你是成家的儿媳妇,又不是他们的提线木偶。所谓恭敬孝顺是一回事,但是你要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想法。” 所谓兼听则明,对于澜汐来讲,是另一层意思,便是老太太、太太、成弘懿的话,澜汐全部都要听明白了,然后要做出大家都满意的选择。 澜汐倒是想得清楚,每一个选择都必然带着痛苦!对于她来讲,从她踏进成弘懿别墅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第二选择了。前路无论是荆棘丛生还是繁花似锦,她都只有迎风直面。那么,与其等到时不我待时再去披荆斩棘,不如在岁月静好时悄然播种于沃野。 要找工作 大四的下学期应该算是整个大学期间最轻松的时光了!开学后除了定期去见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每周六一天辅修专业的课程之外,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到学校了。 她感觉自己和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失联了,也不知道别的同学在忙什么。 有天上午正在成园欢快地逗着瑞贝玩,手机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叶澜汐同学吗?我是陈老师。” 澜汐还觉得奇怪,论文的指导老师姓欧,这是哪里的陈老师!她礼貌地说:“陈老师您好!” “我是这个学期刚刚接手的辅导员,你之前可能也没见过我,你今天在学校吗?我们谈一下。”陈老师说。 “好的,您办公室在哪里?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可以吗?”澜汐问。 “经济学院办公楼304,你过来吧。”陈老师说完便挂了电话。 老宅离学校并不远,澜汐其实20分钟就到了。 澜汐读了四年大学,还是第一次到院办来。迎面就遇到原来的两个室友有说有笑地走出去,她们都看见澜汐了,但是都不约而同地当她是空气,直接擦肩而过。 澜汐本来还笑笑准备打招呼的,这笑容只好奉献给空气了。 澜汐心里直呼晦气! 辅导员是一个挺年轻挺漂亮的女孩,大概刚刚毕业吧。她很和蔼地招呼澜汐坐,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先问她:“我听说你一直都不住宿舍的?” 澜汐点点头承认了。 “大学生,还是需要过集体生活的,这也是你走出社会之前,先学会去交际、适应群体生活的第一步。”陈老师说。 澜汐低头不说话。觉得现在扯这些也没用了,她的大学已经这样过来了。 陈老师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不再展开了,又问她:“你成绩挺好的,听说你上学期本来申请保研的,怎么又不读了?” 澜汐犹豫了一下,只好说道:“我想先工作,积累些经验。” “那你找工作还顺利吗?”陈老师的语气十分关切。 澜汐抬头有些愣愣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回应!她还要去找工作吗?这怎么找法? 她看陈老师,陈老师也看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自愣了两秒,还是陈老师先开口道:“我们这个专业,挺好找工作的,如果你找工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学院也可以向企业推荐你的。” 澜汐点点头说好。 大概她的样子看着就很不上心对待这个事情,陈老师斟酌了一下,又说道:“整个专业的学生,除了继续读研的,其他人都签了就业协议书了,只有你的协议书还没有签。这个月,学校还会组织两场招聘会,你要认真准备一下。你可以把简历发给我,我先看看你的简历行不行。” 澜汐有些发傻地看着陈老师,她哪里有什么简历! “你成绩挺好的,没道理到现在都没有敲定工作!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说说。简历我帮你看看,是不是哪里没有注意到,做简历有些套路的,你可以上网去看看,参考一下别人怎么做的。”陈老师耐心说道。 澜汐感觉这个懒躲不过去了,便问老师:“怎么样算找到工作?” 陈老师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强忍怒气耐心说道:“当然是有企业愿意聘用你,跟你签三方协议,就是找到工作了啊!你没有上过就业指导课程吗?” 澜汐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去上什么就业指导课程,此刻便说:“那能不能把三方协议给我,我找个公司签了就行!” 陈老师皱眉看了她一会,说:“应届毕业生这个身份挺宝贵的,有些企业招聘,只招应届毕业生,你还是要上上心,好好找工作!” 她停了一下说:“澜汐,你还是要跟同学多交流,我感觉你有点脱轨了。这个协议书我不能随便给你,有企业录用你了,你来跟我说,我把关好了才给你,这也是对你负责!” 又说她:“我看你应该也没有找工作?你天天在干什么?” 澜汐当然不敢说我天天在家玩,只好说:“我在写毕业论文。” “毕业论文当然要写,但是工作也要找。你现在回去先把简历做出来,这两天就发给我看看。我跟就业指导中心的老师联系一下,多推荐一下你。”陈老师的语气都有些焦虑了。 澜汐忙答应了,又一再跟老师保证,会认真做简历,一定争取早日找到工作。辅导员陈老师才把她放了。 澜汐走之前,辅导员还不放心,又说:“你邮箱给我,我发几个简历给你参考一下!你室友就进了鼎弘财务公司,她的简历做得挺好的,你回去看看。” 于是,这天晚上,下班回来的盛弘集团董事长成弘懿先生,看到自家夫人正抓耳挠腮写求职简历,还打开了几个参考文档,这复制一下那粘贴一下的。 “这是在做什么?”成弘懿问道。 “辅导员找我了,说是整个专业只有我没有找到工作了,让我好好找工作,先做份简历给她看一下,她帮我推荐工作。”澜汐老实回答。 成弘懿好笑道:“国内大学的服务这么到位啊!” 澜汐叹口气道:“我估计是有什么就业率指标的考核,我不能拖学校的后腿。” “那你直接告诉她,盛弘集团录用你了不就结了。”成弘懿随意道。 “我本来也想说把三方协议拿回来,让你帮我签一下算了。结果辅导员说不行,她要把关录用企业好不好,企业好才让我签。”澜汐说。 “你辅导员好的标准是什么?”成弘懿问。 这个澜汐当时没问,她一时也回答不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说:“辅导员说我室友进了鼎弘财务公司,说她简历做得挺好的,让我参考一下。” 成弘懿盯着澜汐,表情像是恨铁不成钢。澜汐也吃不准他啥意思,心里发怯。 成弘懿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来,叹口气道:“妈妈本来要安排你去公司实习,被我拒绝了,我想让你多玩一玩,没必要这么辛苦。现在看来也不行,明天我跟老方打个招呼,尽快安排你去上班!” 他有些好笑地对澜汐说:“作为盛弘集团的董事长夫人,你可以什么都不懂,但至少,你要知道自家公司叫什么名字!鼎弘就是盛弘旗下的财务公司!” 澜汐并不觉得惭愧,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关系啊!这绝对不是她的错! “那我也不用做简历啦?我明天就跟辅导员讲盛弘要录用我了就行了?”澜汐也高兴起来了,扑腾到成弘懿身边摇摇胳膊问他。 成弘懿一脸嫌弃地看着她道:“简历还是要做的,做两份,一份给你辅导员,一份换个名字,给老方。既然要去上班,就有个上班的样子,你顶着老板夫人的头衔,谁敢安排你做事情?” “哦!”澜汐沮丧地点点头。 “还有,如果你不想让辅导员觉得你是走关系进了盛弘,还是晚两天再说,也问问老方,集团录用新人是什么个流程,做戏做全套。”成弘懿叮嘱道。 澜汐佩服地点点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又自责怎么可以说大叔老! 成弘懿不理会她的内心戏,自己走到电脑前,翻看了几份简历,问她:“哪个是你室友?就是一直欺负你的那个?” 澜汐窜过去把文档全关了,说:“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打击报复是不好的行为。” 隔天下午,方特助果然联系刘姐,说要见澜汐。澜汐让他到成园来。 上一次见方特助还是在婚礼上,又一年多不见了。方特助依然满脸大叔笑,见面先很夸张地大大给澜汐鞠个躬:“懿少奶奶,下午好!” 澜汐好笑道:“别这样、别这样,我觉得好奇怪!”又请他:“方总,您请坐!” “哎呀呀,不敢当不敢当,叫我老方就行。”方特助满脸灿烂的笑容。 “方叔,今天心情很好啊!”澜汐调皮道。 “哎呦,少奶奶,您想听真话吗?”方特助变脸一样收了笑容,扁嘴换苦瓜脸。 “啊,怎么了?”澜汐配合道。 方特助很夸张地大叹一口气,苦着脸说:“老板找我,说要给你找个班上,专门强调,要清闲一点、没有压力的,不能太忙!” 方特助看着澜汐,痛苦摇头道:“关键是,老板自己想想,还点名了,就去人力资源部的薪酬福利科吧,那里应该可以。” 方特助自己喝一口茶,牙疼一样啜着嘴道:“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以前是我徒弟,我把老板的意思透露给他后,他吓得当场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啊!”澜汐多少也有点惊讶,她只是去上个班而已,大家这么避之唯恐不及吗? 方特助一脸搞笑地绘声绘色讲述:“他不是不欢迎老板娘您去!他从地上爬起来后,一脸哀嚎‘老板怕是对我这里有什么误会吧’!然后,据说,他昨晚抓着整个薪酬福利科的人通宵加班,准备材料要专门给老板汇报他们在薪酬福利方面的工作举措,汇报PPT已经改到第20版了!” “啊!”澜汐也哑然失笑。 “刚刚我来之前,专门去慰问了一下他。他一再让我转达他对您的热烈欢迎,要不是我一再跟他讲不合适,他就要先跑来亲自跟您介绍一下薪酬福利科的工作了!”方特助说。 澜汐忙道:“我跟阿懿讲一下,我还是不要去给你徒弟添麻烦了!” “别别别,少奶奶,老板安排的时候只是说让我给人力资源部打个招呼,没有要透露您的身份,我这个嘴快没把住,您要是跟老板说了,他肯定要收拾我!”方特助作揖求饶。 澜汐也觉得有点牙疼了,无奈地点点头,自己端起茶盏喝茶。 他很生气 “少奶奶,您上班的事情,之前太太也吩咐过我办。太太其实另有安排,她希望您到家族企业去,切切实实掌握一些情况。”方特助语气多了些认真,看向澜汐的表情多了些问询。 澜汐低头看茶盏,并不回应他的问询。 方特助认真了一些,介绍道:“成氏旗下的产业,分三大块。 一是万润,这是成氏最早发家的公司,也是核心业务。万润系主要有万润置地,就是房地产公司。还有万汇城和万好万家,这是购物中心和超市。另外还有一个万润水泥厂,这个水泥厂是上市公司。 第二个是恒润,这块主要是通过收购和入股控制的,是成氏非常稳定的现金流。旗下有发电厂,两个港口,有高速公路公司,还有一间物流公司。高速和物流都是上市公司。 第三个是和润。和润主要有三家制药厂。还有康护宁私家医院,主要从事母婴护理和高端养老。和润旗下还有食品厂和饮料厂。 和润系相对独立,现在是二少爷弘雍在负责。恒润大多是职业经理人代理,太太直接控制。 懿少爷是万润集团的副董事长,不过他并不过多介入集团运营,他主要管理自己的盛弘。” 澜汐没来得及惊讶成氏商业版图的庞大呢,就听方特助继续科普道:“盛弘主要业务是网络科技、通讯技术,旗下还有鼎弘财务公司,是跟集团互联网+战略配套的金融服务公司。” 方特助笑眯眯地看着澜汐。 澜汐暗暗怀疑自己连公司名字都不知道的事情,已经被成弘懿爆给方特助了,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了。 不过,方特助关注点显然不在澜汐的无知上。他为难地问澜汐:“少奶奶,现在看来,太太和懿少爷的意见不统一啊。太太已经吩咐了,让你去万润置地的安南项目开发部上班,那边卡位都准备好了。现在懿少爷想让您到盛弘轻松一下就行。您看,我该听谁的呀?” 澜汐笑笑,调皮道:“谁说了算,就听谁的!” “现官不如现管,那我还是听懿少爷的吧!”方特助道。 “你不真诚!”澜汐笑道:“你明明想听太太的,却怕阿懿责怪你,所以让我来做坏人!” 方特助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直迭声道:“哎呀呀呀,都像少奶奶讲话这么直接的,我工作就好做了!那少奶奶您准备准备,下个星期就到万润去实习?” 澜汐不爱为难人,爽快地应了。 方特助见主要任务已完成,自得地喝了口茶,一团高兴地跟澜汐商量:“你们学校那个就业协议的,我让盛弘集团人力资源部给您发一份录用通知书,您就依据这个,找学校领三方协议出来,给刘姐就行,到时候签好章我安排人寄给你们学校。太太的意思,您到万润去,另外换一个身份,低调点,有利于您快速进入角色,您看行吗?” “好的,麻烦您了方叔!”澜汐客气道。 澜汐又隔了两天,才到学院去,把那份录用通知书给辅导员。她多少心虚,感觉就像拿了个假证明,连头都不敢抬。 辅导员反而挺高兴的,二话不说就把三方协议给她了,还叮嘱她要保管好,说协议弄丢了重新申请很麻烦。 澜汐一个劲点头:“好的好的!” 到万润置地上班的事,澜汐专门挑了周末陪成弘懿在球场打球的时候,看他心情甚好,跟他说:“三方协议那个,我给方特助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成弘懿一杆挥出去,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他说,你想安排我去盛弘发工资?”澜汐调皮道。 成弘懿好笑道:“你对这个业务倒有最本质的认识!公司要能留住人心,薪酬福利体系的设计很关键,不完全是按月发发工资这么简单的。” “可是我一学经济加会计的去发工资,还是老板娘,我担心员工总会觉得被我克扣了工资了。”澜汐一脸娇笑说道。 成弘懿停下步伐,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发阴地笑道:“决定去万润上班了?还替老方背个锅?” 澜汐酝酿了几天,被一下子戳破了,不住地尴尬,忙狗腿地跟上去讨饶道:“哎呀,我觉得既然要去上班,有个上班的样子也好,不然既给下面的人添麻烦,又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成弘懿不说话,只接过球童递来的推杆,轻轻推了一下,球悠悠进洞了。 他摘下手套,接过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往球车走。 澜汐看出来他应该是不高兴了,也一脸发怯地跟上了,不敢再说话。 两人各自进更衣室换好衣服。成弘懿要了车钥匙,自己开车。 这看着是很生气了!澜汐坐在副驾位上,都有些害怕了,她满脸不安地一再转头看他。 成弘懿带她回了别墅,车停下来后自己径直上了三楼,还把门关上了。 结婚后他们大多住成园,基本不回别墅住了。这边现在只留了一个日常打扫的工人,房子多少有些冷清。 澜汐被这么撂在外面,一下子真的手足无措了。 她去了二楼,在自己从前住的房间转转,想想还是到三楼敲门试试吧。 她敲了敲门,成弘懿没有理她。澜汐又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居然门没有锁。 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小厅里没有人。 澜汐准确地往书房走,成弘懿果然就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神色倒像有些难过。 澜汐怯怯蹲到他脚步,可怜巴巴地哀求:“不要生气了好吗?” 成弘懿开始不理她,后来大概心软,先把澜汐抱起来。有些失望地说:“澜汐,你居然对我耍小聪明!” 澜汐后怕,不敢抬头回应。 “老方是周三来家里找你的,你拖到今天、星期天,找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时机,跟我说这个事情?觉得我心情好,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成弘懿沉声质问她。 澜汐深深把头低下去,吓得哭都不敢了。 “澜汐,我生平最恨别人算计我、摆布我!你是我的妻子,我对你至爱至宠,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你至于对我谨慎至此吗?”成弘懿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澜汐不敢回应,由着他训斥。 “你心底里,从来就没有正视过我们的关系,也没有把我当你的丈夫!”成弘懿的话越说越重了。 澜汐满脸惶恐地站起来,她是真的害怕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一直忍着的眼泪也不住地掉下来了。 成弘懿不再看他,自己走出去了。 澜汐也不敢跟着,自己木木地在地板上坐下。她都没有料到成弘懿会生这么大的气,此刻觉得十分无助,抱着膝盖窝着身子,自己肆意地又有些委屈地哭起来了。 她哭累了,也不见成弘懿回来哄她。只好可怜巴巴地爬上床,头埋着枕头,累累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下午了。刘姐过来了,就在外间等她。 “少奶奶,醒了!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刘姐温柔地关切着。 澜汐不说话。 “懿少爷回成园了,让我来接您回去呢。”刘姐过来,要帮澜汐梳头。 澜汐还是不说话,也不让她碰,自己回卧室坐着。 刘姐过来哄她:“好姑娘,哎,少奶奶!别生气了,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往心里去。” 澜汐撅嘴道:“他都把我撂这了,我还回去做什么,我不回去了!” “哎哟,少爷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这不,他都巴巴地等着您回去呢!”刘姐和稀泥道。 “那让他自己来接我吧!不然我不回去了!”澜汐气哼哼说道,还专门强调:“一定要原话转达给他,不要和稀泥!” 刘姐一脸无奈地笑道:“好!”便出去打电话了。 只一会功夫,成弘懿便来了。 他倒是消了怒气,一脸趣味地进来,直逗澜汐:“胆儿倒是肥了,还敢威胁我了?” 澜汐气呼呼扭头不看他,道:“丈夫就是这个待遇!”还气不过自己小声补一句:“不识好歹!” 成弘懿站到她身边,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揉着她的头发,好声好气地哄她:“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澜汐见好就收,小手攀上他的腰,头埋进他怀里蹭着,点菜道:“我要吃日料!” “行,走吧!”成弘懿朗声应了,贴心地理理她的头发,还用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你这又是哭又是睡的,别吹着风了!” 澜汐嫌弃地撅嘴,手上却老实地抓着他的手。握上他温热的大手,只觉得一阵踏实。 澜汐肆意大吃一通渔获。 成弘懿只略略尝一些,便停了筷子,淡淡笑着看她吃。 良久,问她:“要不要看电影,带你去看电影?” “去电影院看吗?”澜汐有些期待地问。 “可以,随你!”成弘懿说。 澜汐摸出手机来,选了一部正在上映的甜宠爱情片,递给他:“看这个吧!” 成弘懿笑眯眯应了:“可以吧。” 澜汐其实挺喜欢看电影的,从前妈妈就经常带她一起看电影。跟了成弘懿后,只能在自家影音室看,还是第一次跟他这样坐电影院看呢! 电影散场后,跟着人流往外走的时候,澜汐忍不住感叹道:“还是大荧幕比较爽!” 成弘懿搂着她,在她耳边问道:“夫人觉得家里荧幕小了?” “我是觉得,人间烟火的感觉,挺好的!”澜汐说。 “知道了,明天去上班吧!享受你的人间烟火,小心别被呛到!”成弘懿领会得倒是快,扶着她腰的手,不重不轻地捏了她一把,以示惩罚。却又搂紧她,让她紧紧靠着自己。 人间烟火 第二天,澜汐揣着方特助送来的,挂名为兰茜的实习生证。到万润置地去报到。 前台小姐看了她的实习生证,一脸狐疑嘀咕道:“项目开发部招实习生吗?”还打电话上去确认了一番,才把澜汐放了。 澜汐走了几步,又倒回来问:“项目开发部在哪里?” “3楼。”前台小姐面带职业微笑答道。 澜汐上了3楼,大厅里的人要么盯着屏幕,要么键盘敲得飞快,要么正在电话里激动地争论着什么,无人关注她的到来。 澜汐正踌躇着找个看着顺眼的人问问负责人在哪里,有一个中年男士从房间里探身出来,招呼她:“兰茜是吧,过来过来!” 那人客气地请她坐,说:“老方说你是他老师的得意门生,推荐来我这里实习的。我们这个部门主要是做项目开发评估的,就是评估各个开发项目的可实施性和经济效益。你的专业,在我们这里还算对口,你先跟着大胡,他主要负责旧改项目,你跟着看看,有什么问题再跟我谈。哦,我姓温,是开发部的负责人。” 澜汐礼貌地点头回应:“温总好!” “别这么客套,叫我老温就行!”那人挥挥手,朝大厅喊:“大胡子,过来!” 进来一个并没有胡子的男生,约莫三十岁上下。 老温朝兰茜一指:“兴华大学经济系的,来我们这里实习,你带一带!” 澜汐站起来微微拘礼:“胡哥好!我是兰茜。” “哎呦,别这么见外,跟我来吧!”大胡连寒暄都不寒暄,带着澜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别这么斯文,我们这里的人,凶得很,你这么慢吞吞的,肉渣都被吃没了!” 他往一个空卡位一指:“你坐那,办公用品啥的,找辉姐领,上午你自己想办法跟大家混熟,把办公系统熟悉一下,下午我们去看现场,我现在手上有三个旧改项目在做评估。” 他又顺手拍拍隔壁卡位:“小刘,新来的实习生,我们组的,关照一下!”说完,自己就回到卡位去了。 小刘认真问过澜汐名字,自我介绍叫刘云鹤。领着她,挨个跟组里的其他两位同事打了招呼,又带她去辉姐那里刷个存在感,便让澜汐开电脑,把他们现在负责的三个项目资料丢过来,让澜汐学习。特意强调一点:“这些都是商业机密,绝对不可以拷贝回家,就在办公室里看,注意保密!” 澜汐埋头苦看,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很快便到中午,小刘招呼她:“兰茜,去吃饭吧!” 大饭堂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大家排着队拿餐盒打饭。 澜汐习惯了清静的小心呵护,吃惯了成家大厨的精心烹调,忽然被丢在人群中,这么直面一大盆一大盆的菜,有些不自在,看大家还都有说有笑地打着饭菜,也入乡随俗跟着夹了一点菜。 坐下来尝了一口,庆幸没打多,果然味道一般般! 他们组的四个人正好一个桌,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地吃着,大胡看了她一眼,说:“我们食堂味道还可以的!比其他公司好多了,你要且吃且珍惜啊!” 澜汐忙点头:“嗯嗯,是挺好吃的!” 刘云鹤也帮腔:“抓紧吃完睡会,下午2点就要出门了!” 澜汐吃完饭,回到卡位,赫然发现位置上摆着一个饭盒。打开一看是鳗鱼饭! 她摸出手机给成弘懿发信息:“你给我送的饭吗?” “嗯,人间烟火好吃吗?”成弘懿回。 “谢谢了,你的烟火最好吃!”澜汐狗腿回应。 她端着饭盒,走到会议室关上门默默把饭吃了,确实还是成弘懿的烟火好吃一些! 下午跟着同事一起去看现场,很大的一片工业园。澜汐观摩他们查看各种产权资料,找利益关系人调研。大胡工作十分认真,要求也细,并不因澜汐是个新人就关照她多少。 半天走下来,澜汐脚都磨起泡了。 晚上还不敢让成弘懿知道,一回去先洗了澡,洗掉满身的尘土,又拿了药膏细细涂脚。 小朱看着直心疼:“少奶奶,你这上的啥班呀,跟干苦力似的!” 澜汐摇头吐槽:“一整个办公室,除了后勤的姐姐,只有我一个女的,我还傻傻穿着高跟鞋,他们全走得飞快,明天我要穿运动鞋去!我今天就是吃了这个鞋的亏,以后不要给我准备这么高的鞋了!” 又叮嘱小朱:“不能跟别人说,让阿懿知道了不让我去上班的!帮我拿个袜子吧。” 澜汐穿了长袖长裤薄粉绸睡衣,配一双白色软棉袜,外面还罩一双白色钩花针织袜。拖鞋是穿不了了,正好磨到脚背上的小泡了。她干脆就这么穿着袜子在房间里走,自己照照镜子,还觉得很搭配。 成弘懿回来便直接开饭了。澜汐有些累过头了,没啥胃口,简单吃了几口,便小口小口喝着汤陪着,成弘懿一撂筷子,她也跟着停下了。 吃过饭,成弘懿并不像平时一样在小厅坐下,反倒进了睡房,澜汐也跟着进去了。 她一进去,成弘懿就把门关了,直把她抱起来放到榻上,蹲下身,小心地捧起她的脚脱下袜子。 澜汐轻轻咬着下嘴唇,由着他脱下袜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说:“我就是今天穿高跟鞋,磨到了。” 看他不说话,又说:“本来怕你看到了,还是被你发现了!” “嗯,我一回来,看你拖鞋也不穿,马上都夏天了,还穿这么厚的袜子,就知道你一定是弄伤脚了!”成弘懿仔细看了她的水泡,大概是觉得不严重,表情松弛了一些。 他终究没有舍得再说她了,只说:“别穿袜子捂着了,搽点药晾一晾。” “我搽了药了。”澜汐小声说道。 成弘懿揉揉她的脑袋道:“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及时跟我说,嗯?” “嗯,知道了!”澜汐一脸乖巧。 晚上睡觉,澜汐躺着床上,问成弘懿:“你在公司,吃饭堂吗?” “中午吃,我不喜欢搞特殊,去大食堂跟员工一起吃,也能知道后勤部门服务搞得好不好。”成弘懿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揉按着她的小腿一边说。 “嗯,所以也不要给我搞特殊好不好,我也想跟大家一起同甘共苦!”澜汐说。 成弘懿停下来,捏捏她的脸道:“我对你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你不需要吃这些无谓的苦!” “我一个实习生,天天有人送餐吃,时间长了难免惹人怀疑,也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澜汐坐起来,语气诚恳说道。 成弘懿刮了一下她的脸,摇头道:“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翌日中午,澜汐在食堂认真吃了饭,感觉也没有前一天那么难以接受了。这一天不需要外出看工地,她认真学习了刘云鹤发来的项目报告,还帮辉姐整理了部门的资料室。 辉姐表扬澜汐做事情有条理。澜汐晚上回家的时候还觉得成就感满满。 见到成弘懿先自我表扬一下:“今天同事表扬我做事情有条理呢?” 成弘懿配合地点点头,问她:“她是通过什么例子得出这个结论的?” “通过我整理资料的表现。”澜汐笑嘻嘻回答。 “那就好!我还以为只过了一个晚上,你的身份就暴露了,大家都开始挖空心思寻找你的闪光点了。”成弘懿戏谑道。 “你讨厌!”澜汐扁嘴娇嗔。 “我终于发现你去上班的好处了!”成弘懿坐下来,看着澜汐淡淡笑道:“你自信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自我表扬!” 澜汐先是美滋滋地,再看成弘懿的笑容,慢慢回味着,怎么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白天上班,周末要上辅修课,晚上写毕业论文。澜汐一度游手好闲的日子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四月底,老太太99岁生日。这天,从上午就有亲戚上门祝寿,老人家年纪大了,基本不见外人。 澜汐陪着成夫人代为接待客人。往常这个角色都是朱雅倩担任的,今年成夫人有意锻炼澜汐,专门带她一起。 这是一个非常烧脑的无聊差事!要热情恰当地回应亲戚客人的问候、感谢他们的关心,还不能千篇一律、对每个人都说一样的话。 澜汐并不擅长这种客套礼节,只觉得十分疲惫,不住想打哈欠,又不敢真打哈欠,忍得很辛苦。 中午设了宴席,请近亲女眷一起吃饭,本来澜汐也得作陪的。 成夫人大约看澜汐实在没精神,关照她:“昨晚没睡好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澜汐一张嘴就是一个哈欠,她忙捂住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困,困得头疼!” “可怜见的!去休息吧,可别是感冒了!”成夫人一脸心疼安抚她,又低声吩咐刘姐:“可得看仔细点,要是还不舒服,请医生过来看。” 澜汐连中午饭都没胃口吃,进了被窝就睡了。 迷迷糊糊间,听得外间是成弘懿的声音:“妈,您要是这样,我就带她搬出去住!澜汐最怕见人,一早上,这么多客人,不吓着她了吗!” 澜汐吓一跳,生怕成弘懿这样说话,惹成夫人不快!忙坐起来要出去制止他! 原来小朱就在房间里守着,一见她起来就过来扶她:“少奶奶,您发烧了,懿少爷很生气,跟太太发脾气呢!” “你快去叫他,跟他说我醒了!”澜汐急得头晕眼花。 成弘懿和成夫人都进来了。成弘懿自然是一脸担心,成夫人也是满脸不安。 “我没事的!”澜汐赶紧先表态,又忙说:“今天是奶奶生日呢,别影响了气氛!” “医生刚刚来看过了,要抽血,阿懿现在送你去医院。”成夫人说。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的!”澜汐坚持。 “给她换衣服!”成弘懿沉声指挥小朱。 澜汐满脸歉意地看着成夫人,生怕她不高兴。 成夫人很和蔼地接过小朱手里的外套,亲自给澜汐套上,安抚她道:“好孩子,去抽个血测一下!一会就回来了!” 澜汐上了车,很不安地跟成弘懿说:“你怎么能那样跟妈妈说呢!多伤和气呀!我没事的,妈妈对我挺好的!” 成弘懿握着她的手,没有回应。 澜汐也不敢再说话,只闭着眼睛休息。内心深为自责,老祖母生日的日子,自己的小身板怎么这么不争气! 被迫失业 抽完血,很快出结果了。成弘懿带着澜汐去见医生,不过看到不是澜汐理解的感冒,是妇科。 女医生一脸淡定道:“怀孕了!最后一次例假什么时候来的?” 澜汐哪里记得什么时候来,一团懵中。 成弘懿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日历,简单回答:“3月1日。” 女医生羡慕地对澜汐说:“成先生真是好贴心的丈夫!”又说:“恭喜恭喜,现在没什么事,都正常,满11周可以拍B超。” 澜汐毕竟年幼,虽然说已经准备了要孩子,真正听得这个消息,还是惊多过喜。她手足无措地由着成弘懿牵着手出了医院,上了车。 “别害怕,一切有我!嗯?”成弘懿安抚她。 “你好像也没有很高兴?”澜汐看他从头到尾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一脸严肃,根本没有她原来想的,如果怀孕了成弘懿会很开心的那种感觉。 成弘懿缓和了一下表情,捏捏她的掌心道:“你会很辛苦的!” “你怎么知道的,你生过?”澜汐想缓和一下气氛,调皮道。 成弘懿果然配合地笑了一下,说:“二弟妹怀老大,足足吐到生。怀二胎,全家人都欣喜万分,因为是双胞胎。但是从6个月开始,她就住院保胎,双胞胎,双倍辛苦!弘雍抱着一对双胞胎,在产房门口就说了,绝对不会让雅倩再生三胎了!” 成弘懿转头看澜汐,眼里是说不尽的心疼,只道:“我真舍不得你吃那样的苦头!” 因着这个喜讯,晚上的生日宴,全家人都格外高兴。 澜汐更是被当珍稀大熊猫!成夫人十分自责自己早上的大意,晚上就差嫌筷子重不让澜汐自己吃饭了! 吃完饭。连老太太都好笑道:“绣,你这不都当好几回奶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淡定呀!” 成夫人自己轻抚胸前道:“哎呦,我真的是激动得心砰砰砰直跳!”她转脸看雅倩和思思不在房间,又弯腰悄声跟老太太说:“我也奇怪,原来都没这么激动过!” 话刚刚说完呢,雅倩就笑嘻嘻地迈进来:“妈妈,我可听见了呢!” 澜汐正被老太太搂着坐她身边,见朱雅倩进来了,高兴地站起来要过去跟她一起坐。 雅倩先摆手:“呦呦,你坐那,别动别动!” 澜汐哼哼道:“我就是来碰瓷的!” 雅倩夸张地做出要躲的表情。老太太被逗得哈哈大笑,直道雅倩被澜汐带坏了。 成夫人问雅倩:“思思回去了吗?” “回去了,她路远,我让她早点回去。她看奶奶进卧室了,估计也不见人了,就先走了。”雅倩收了嘻笑表情,得体回答道。 成夫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澜汐多少知道,思思是怕招老太太教训,每回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她躲得越远,老人跟她就越疏离。 老太太一颗心算是彻底偏了!也不过问思思了,先叮嘱成夫人:“可别再让澜汐去上什么班了,在家里歇着吧!” 澜汐正要表明自己没关系,成夫人已经点头应下了:“我可不敢再让她去上班了!今天阿懿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旧账都翻出来了,说澜汐去上班,累得脚都磨破了!” 澜汐忙道:“没有这么夸张的,我喜欢去上班的,办公室挺好玩的。我那是第一天上班,没有经验,穿了高跟鞋去看现场,走多了路起了个小水泡而已!” “算了算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生完了我们再去啊?”成夫人哄她。 雅倩也帮腔道:“大嫂别嫌家里闷,我得空就过来陪你。” 澜汐才上了个把月的班,就这么被迫失业了。每日在家写论文,看看书,加无所事事。 因为担心宠物带病菌,瑞贝和兔子,还有那只叫雪球的英短,都被成夫人送给朱雅倩的孩子了。 毓欢抱着瑞贝,一脸同情地安抚澜汐:“大伯娘别难过,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澜汐确实难过,并不敢流露出来,笑眯眯地跟她挥挥手。 小朱会聊天,私下先表扬她:“少奶奶你进步了!以前你一不高兴就要哭鼻子的!” 澜汐不高兴撅嘴道:“你的死对头朱瑞贝被抱走了,你高兴得要放鞭炮了是不是!” 小朱皱眉:“瑞贝什么时候姓朱了!” “今天!”澜汐故意说道。 “她新主人姓成,她至少也要姓成!”小朱嘻嘻笑道。 澜汐却不再谈笑,自己看着窗外发呆。宠物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主人喜欢了养过来高兴高兴,主人不需要了随时就被舍弃掉了。 成弘懿喜欢她,所以澜汐有在成园生活的价值。如果成弘懿不喜欢了……澜汐不由打了个寒颤,全身抖了一下! “少奶奶,你冷了么?不会又发烧了吧?我测一下!”小朱看她四月天里发抖,有些害怕地问。 “没事,我累了,想睡一会!”澜汐猫进被窝,闭眼掩饰自己的难过。 成弘懿是五一假期在家休息,才发现成夫人把宠物都送走了。 澜汐看他发阴的脸色,生怕他生气,自己主动说:“我也怕被猫抓着,我现在不那么喜欢动物了。” 她讨好地拉着他的手,一脸怯怯。 “澜汐!”成弘懿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他当天就带澜汐出门去看电影,还在外面吃了饭。 从饭店出来,两人沿着海边栈道散步。成弘懿问澜汐:“除了看电影,你还喜欢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电影呀?”澜汐问。 “猜的,看你没事就会猫进影音室,而且你现在不怎么看电视剧了。”成弘懿说。 “嗯,我最喜欢每次翻看电影碟片的感觉,就像皇帝给妃子翻牌子,哈哈!”澜汐被清新的海风吹着,一阵神清气爽,心情也舒畅很多。 “没想到你人儿小小的,心这么大,喜欢翻牌子的感觉!”成弘懿逗她。 澜汐挽着他的胳膊,头依偎着脸轻轻蹭着,问他:“男人不都想当皇帝天天翻牌子?” “我从来只拿好一张牌!”成弘懿停下来,搂着她道。 6月初,澜汐的毕业论文终于完成答辩了,选修课考试也结束了。她怀胎轻松,倒无太大反应。 “我要去美国出差,去一个星期就回来了!”成弘懿揉着她的脑袋,眼神似乎带着问询。 澜汐乖巧道:“你去吧,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成弘懿出差是常事,澜汐虽然心有不舍,每次表现都还比较平静。这次,大概是怀孕的缘故吧,心里是少有的难过。 成弘懿是6月3日早上出发的,当天晚上澜汐就醒了好几次。她一向睡眠质量很好,少有这样夜醒的,第二天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恹恹地在软榻上窝了一天。 晚上成夫人专门过来陪她吃饭,劝解她:“孕妇就怕多思多想!你可要好好的,阿懿在外面才能放心,嗯?” “我知道的!”澜汐低头应了,她不愿意让别人担心,努力表现自己没有事的。 成夫人轻轻拢拢澜汐的头发,柔声道:“别担心,阿懿不在家,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奶奶也都在家呢,别怕!啊?” “嗯,没事的妈妈!”澜汐抬头抿嘴对成夫人笑了一下。 “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成夫人走之前还到处看了看,吩咐小朱:“晚上要陪着少奶奶。” 这天晚上,澜汐几乎无法入睡,一睡着就被噩梦惊醒,各种奇奇怪怪的梦。甚至梦见妈妈了,是病重了的妈妈,奄奄一息抓着澜汐的手,眼角止不住地流泪…… “小朱!”澜汐拧开灯轻轻喊着。 因为成夫人的交待,小朱晚上就在房间的折叠床上睡着。 “少奶奶!”小朱坐起来了,问她:“要不要喝水?” “好,帮我倒一点。我觉得好难受!”澜汐说。 小朱倒了小半杯水给她,坐过来轻轻揉着她的背,说:“您明天还要去学校拍毕业照呢,安心睡会,我陪你!” 澜汐轻轻抿了一口,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坐到床边跟小朱说:“我觉得心里很不安,阿懿以往出差,到地方就会跟我报个平安的,今次从出发到现在,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您别多想,懿少爷应该是忙吧!”小朱安慰她。 澜汐查了一下美国时间,这会正是上午10点多,她拿出手机,自己给成弘懿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却没有人接。 澜汐心里更不安了。 小朱道:“少奶奶,别多想,可能在开会呢。您睡觉吧,懿少爷看到电话会回的,我听到手机响就叫你!” 她扶着澜汐躺下了,给她盖上薄蚕丝被,隔着被子轻轻揉按着澜汐的背。 澜汐闭着眼睛道:“小朱,你就在我床上陪我睡,我害怕!” “嗯,放心,我陪你!”小朱轻轻揉按着,安抚她。 后半夜终究浅浅睡着了。 早晨醒来,先看了手机,成弘懿没有回电话。澜汐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小朱照顾她换上要去拍毕业照的衣服。澜汐的孕肚已经显怀了,干脆把学士服也罩上了,宽袖大袍地遮得严严实实的。 出发到学校短短的20分钟路程,澜汐居然在车上还吐了,可好一阵折腾。 到校门拍照点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站好位置了。班长老远就招呼澜汐:“澜汐澜汐,快过来,这边!” 澜汐没有力气跑了,只快步走过去。 “澜汐,你站这!”班长把她往第一排中间一个空位安。 同学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学士服,澜汐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空位旁边就站着薛亦楷! 他满脸笑意,对澜汐挥手。 好久不见!澜汐反倒一阵惊喜。她走过去站到薛亦楷旁边。 “你怎么来了!”澜汐轻轻问。 “好歹也读了两年半,怎么也得回来跟大家一起合影留念!”薛亦楷语气轻快。 澜汐安心了许多!能和薛亦楷依然做朋友,当然是最好的! 大家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各种“西瓜”、“茄子”喊一通,顺利拍完了。 澜汐随着人流往外走。她怀孕后成家对她的安保更加严格,保镖此刻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一名穿着学士服的长发女子朝澜汐走来,顺手塞了一张东西在澜汐手里,冷笑道:“成弘懿果然一如既往地,就喜欢长你这样的18岁女孩子!” 风雨骤来 澜汐心下惊骇,下意识要去看手上的东西,下一秒马上意识回转,先死死盯住来人的模样。 只觉这人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说完话,很快走开了。今天有三个学院的学生拍照,还有不少来助兴的学生家长和友人,整个现场人流量很大,那人又穿着和大家一样的黑袍,只一眨眼便找不着了。 澜汐睁大眼睛看手上的东西。 是一张照片!成弘懿笑意盈盈地和一位女孩子并肩合影。照片不大,只拍到两人的肩膀位置,澜汐只觉得那两个大大的人头,和今天的太阳一样刺目,直刺得她眼睛发灼地痛! 她愣愣地站在当下,脚下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 “澜汐!怎么了?”有人过来了,轻声问她。 澜汐惊地回头,是薛亦楷。 澜汐的泪瞬间止不住地往下掉。 薛亦楷拿过她手上的照片,皱眉看了一会,安抚澜汐道:“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懿表哥不是这样的人!你冷静一下,回去问问他就知道了,别着急!” 又问:“跟你来的人呢?” 澜汐失声痛哭。 保镖很快过来了。 薛亦楷叮嘱保镖:“先送她回去!”又跟澜汐说:“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澜汐紧紧把那张照片捏在掌心,直割得肉疼。 回去的路上,她又吐了,到家的时候都吐出胆汁了。 一群佣人在刘姐的指挥下照顾澜汐换衣服,安置她躺下休息。澜汐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恶心直往上涌。她已经没有东西吐了,只一个劲干呕。 医生来了。朱雅倩也过来了。 “太太,您还是要多休息,情绪不能太激动,如果您情绪还是这样不好,可能得住院用药了!”医生说。 澜汐没有说话,朱雅倩跟医生道了谢,请他先出去。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雅倩有些不安地问澜汐。 澜汐闭着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别担心,弘雍昨晚已经连夜飞纽约了,大伯一定没事的!”雅倩安慰她说。 澜汐却惊地坐起来,问雅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雅倩看她好像并不知道,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安定邦在美国指控盛弘技术剽窃。大伯一入境便被警方扣留审问,已经超过48小时了!” 雅倩抓着澜汐的胳膊道:“你一定要冷静一点,妈妈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吓着了。成家的实力,这个事情一定可以摆平的。” 澜汐疑惑道:“盛弘是做网络和通信技术的,安家不是挖钻石矿的吗?剽窃啥技术?”她记得成弘懿说过安家有两个钻石矿的。 “安定邦是找了美国一个小公司出面指控的。那个小公司名不见经传的,他们剽窃盛弘还差不多!但是这两年美国对信息技术这一块特别敏感,哪怕这种子虚乌有的指控,都如临大敌,反正多少乘机敲诈一把也好。”雅倩沉声说道。 “安定邦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澜汐锁眉问,心里怀疑难道还是因为从前那个收购案。 “安家就是那李太太的娘家,非常嫉恨大伯娶了你。李太太早已和你父亲……”朱雅倩说到这里,大概觉得说错话了,生生咽下没说完的半句。 “没关系的,你说吧,都这种时候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澜汐无力说道。 雅倩恨声说道:“他们两个人其实早就分居了。李太太生的儿子叫李正男,一个无论智商和相貌都比猪还不堪的东西,你父亲非常厌恶这个儿子。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你,李太太更是担忧将来你会分走家产,所以极尽手段。” “阿懿会怎么样?”澜汐根本没有心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接下来会第一次开庭,弘雍已经和律师达成共识,会先交保释金,大伯就可以出来。但是美国的法律程序非常冗长,案子接下来可能会一拖几年,你要有心里准备!”雅倩盯着卧室的斗柜说道。 “这几年里,阿懿都不能回来?”澜汐问。 “最坏的情况是这样,但是这是非常极端的。现在爸爸妈妈已经动用了各方力量,案子走向这么极端的可能性很小。你一定要冷静!现在全家人最担心的不是大伯,而是你!”雅倩扶着澜汐的肩膀,努力让她镇定下来。 澜汐抚着肚子,惊骇到无力哭泣。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劝解自己要相信成先生和成夫人,要相信成家。 “澜汐,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这是咱们做妻子的责任啊!”雅倩努力给她鼓劲道。 澜汐点点头,又问:“所以妈妈昨晚就知道了?” 雅倩点头。 想到成夫人昨晚还那样若无其事地陪自己吃饭,澜汐心生敬佩和感动。这样的时候,她也不能软弱哭泣,让大家都担心自己。 澜汐闭着眼睛,努力地放慢自己的呼吸,心里一下下感受着气息的流动,呼去所有的担忧和恐惧,相信一觉醒来就会接到成弘懿的电话……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黑。雅倩居然没有回去,就在黑暗的房间里枯坐着。 她陪着澜汐吃了些清粥小菜。 “朱老师,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澜汐想起来雅倩家里还有孩子呢,不好意思这样麻烦她。 “没事,我今晚在这里陪着你。”雅倩说。她聪慧地领略到澜汐的顾虑,又说:“我爸爸妈妈在家呢,孩子们也有佣人照顾,没事的。我有时候出差,一去十天半个月的,孩子们都不见得想我,外公外婆不抓他们功课,他们欢实得很!” 澜汐点点头,苍白地握着雅倩的手,道:“谢谢!” “不要想这些,你千万要好好的!我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怕啊!”雅倩的神色里多了些坚毅。 澜汐洗漱后,跟朱雅倩各自窝在紫檀清式坐榻的两端。 她努力找话题跟朱雅倩聊天,自己先开口吐槽道:“我那位父亲,是不是十分没文化呀?怎么一儿一女,一个叫‘希儿’一个叫‘正男’的,起名都这么随意么!” 雅倩配合地轻笑了一下,道:“你父亲是大学讲师出身,文化素养颇高!怎么能说没文化呢!” 她语带鄙夷道:“安家才真是没文化的,就是做煤矿起家的。你父亲出身十分贫寒,安家是当地的地主,安定邦的父亲资助你父亲出国留学。当时李家的老人替你父亲允诺了,将来学成归来要娶安家的小姐,就是后来的李太太。” 雅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就扒拉了一下李、安两家的陈年往事:“那位安太太,根本没念过几年书,你父亲是留学回来的博士,两个人怎么能谈到一块去。但是你父亲还是娶了她,而且事事依从她。估计他们小孩的名字,就出自安太太的手笔。” 父亲在家事事依从太太,在外面却跟自己母亲有十余年的婚外情。澜汐一声叹息,腹诽父亲也不算什么好东西。 “李太太在家苛责公婆。你父亲是孝子,却屡次见到李太太当面对着自己母亲吼叫。后来,大概也是一点什么事情,李太太对着自己的婆婆大打出手,用碗砸破了婆婆的头,疯怒之下还拿碎瓷片把婆婆的脸划破了长长的口,就从正中眉心穿过左脸直惯下巴。”雅倩叹声说道。 澜汐也惊呆了:“还有这样的!” 雅倩点点头:“当时你父亲在外面出差,等他回来的时候,老母亲已经不堪耻辱喝了农药自杀了。” “为什么还不跟她离婚?”澜汐问道。 “很多原因。比如感激当年安家的资助;比如看在一对年幼儿女的份上;比如那时自己羽翼未丰,无力与安家抗衡……”雅倩的眼神空洞,淡淡说道。 “这男人,也有点惨!”澜汐表达了一点同情。 “更为可笑的是,李希儿出国,用的是成家的钱!”雅倩转脸看澜汐,冷笑道:“那位李太太,以女儿要出国留学为借口,从丈夫那里狠狠敲了一笔钱,转头却找成家又要了一道钱!直到李希儿在美国去世,李太太在丧礼上大肆哭闹,说什么‘就是跟着去了美国才会丧命的’,要成家赔钱,妈妈气不过跟她理论起来,你父亲才知道那些年,成家每年都给李太太打钱。” 雅倩叹息说道:“你父亲当场打了李太太一巴掌,这大概是这位如此忍让的先生第一次这么失态吧。” 澜汐也跟着重重叹口气。 两人沉默了一会,澜汐问:“阿懿很喜欢那位李小姐?”问完自己都觉得可笑,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大伯是公子哥出身,多少怜香惜玉。李希儿那么可怜,又那么猝不及防地去世了,大伯大概也是心有莫大的遗憾吧。我从前见过那女孩的照片,其实你们俩不太像,至少我感觉不算像的。”雅倩帮着开脱。 澜汐叹口气,只要成弘懿能平安归来,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其实,也是李希儿不幸过世了,她若是活着,未必能进得了成家。妈妈挑儿媳妇,还是有些要求的,李希儿有那样的母亲,妈妈怎么能看得上。”雅倩说道。 “妈妈都出钱送她去留学了。再说,妈妈喜不喜欢不重要,阿懿喜欢才重要。”澜汐说。 “妈妈每年还资助百十个贫困儿童呢,难道都是养着当媳妇啊!”雅倩玩笑道。她起身给澜汐倒了半杯温水,又给她在腰上垫多一个抱枕:“你且躺着,夜深了,睡不着歇歇也好。” 雅倩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说道:“妈妈眼光很准,做事情也挺有手段的,她的意见大伯多少会听的。其实我私底下都挺佩服你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雅倩面露赞色。 雨过天晴 澜汐松弛了一些,淡淡笑道:“我有啥不简单的,我那时候怕得要命!都不敢说话。” “我也说不上来什么例子,就是那种感觉吧!你长得,其实蛮贵气的。就是很有那种感觉!那天你往那一坐,也不说话,奶奶给你介绍谁你就笑笑点点头。我当时很想叫我妈妈来给你画一张画,换个妆发应该就是古代皇后那种感觉,特别有威仪。”雅倩的声音里,多了些活泛。 “你这越说越没边了!”澜汐逗趣她,转个话题问雅倩:“你爸爸也是画家吗?” “我爸爸不算画家,他更偏哲学类的,但是他在美术学院教书画鉴赏。不过教课只是他很小的一部分工作,他更多是自己看书、著书。他嫌麻烦,写了书稿都懒得整理发表,就自己看。”雅倩说道。 “你爸爸这样挺好的!不慕名不图利,就为自己活着。”澜汐赞道。 “嗯,其实我挺崇拜我爸爸的,我现在就帮他整理书稿,翻译成英文,我觉得我爸爸的学说,应该让更多人知道。”雅倩说。 澜汐赞赏地朝朱雅倩竖个大拇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中都在榻上迷糊睡着了。 正沉沉入睡间,房间里铃声大作。澜汐一下惊醒,自己跳下来拿起斗柜上的手机。 “澜汐,是我!”成弘懿的声音,像是那么远、又那么近! “你还好吗?”澜汐的声音夹着忍不住的哽咽。 “我没事,澜汐,不要担心,这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你要相信我!”成弘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定。 “嗯!”澜汐轻轻应着,不让电话那端听出自己在流泪。 “案子没有处理完之前,我还得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你答应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宝宝,等我回去好吗?”成弘懿隔着太平洋仍然不忘安抚她。 “嗯,你放心吧!”澜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积极一些。 “不要太担心,不会太久的!”成弘懿说。 “嗯,你凡事注意安全!放心,我没事的,我等你回来!”澜汐也给他鼓气。 他们互相安慰了一下。澜汐估摸成弘懿那边还有事情处理,主动收了线。 朱雅倩也出去跟弘雍打电话了。一会她进来,脸色轻松地跟澜汐说:“弘雍说了,让你不用担心,大伯都有安排的。” 后半夜,澜汐和朱雅倩一起躺上床,她依然自己用呼吸催眠法,把自己哄睡了。 此后的几日,成弘懿固定每天晚上八点会跟澜汐视频通话。白天雅倩也时常过来看她。 成夫人跟澜汐谈了一次,语气是少有的严肃:“你是成家的儿媳妇,这样的时候,成家需要你镇定坚强起来。现在,家里还有我和爸爸支持,阿懿也有兄弟帮忙,若你将来你自己当家了,遇到这种事情,你更得坚强面对,千万不可做儿女之态!” “嗯,妈妈我知道的!”澜汐温顺应了。 “你怀着身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和爸爸会做好应对,你就帮我们稳住大后方,陪好奶奶,莫让她担心,好不好?”成夫人语气软和了一些,对澜汐说道。 “好的,妈妈放心!”澜汐轻咬下唇,坚定地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澜汐如若无事,每日该看书看书,该散步散步,饮食起居一应照常,得空还陪老太太打打牌。 她在闲暇时也会复盘拍毕业照那天发生的事情,恍然悟道,那天塞照片的那个人,不就是苏玉琪么! 澜汐心底冷冷感叹,安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彼此成弘懿正被扣留着,澜汐联系不上他,又被扔这样一个负面消息,如果澜汐经受不住打击,有个三长两短地,不就正遂了恶人的意! 澜汐独坐琢磨,自己怀孕的消息,成家自然不会对外大肆宣言,安家竟然下手这么精准,她甚至怀疑,家里是不是有内鬼! 澜汐叫刘姐过来,问她:“我们这宅子里用人,什么个招聘流程?” “家里的佣人,一般都是通过劳务公司,太太身边的梁姐看满意了,太太会再把关。少奶奶您的佣人,都是我把关后给太太看过的。”刘姐答道。 “这些人可靠吗?”澜汐问。 “但凡在内宅近身照顾的,一定是经过严格背景调查的。”刘姐肯定说道。 “我觉得,安家好像对我的消息掌握得特别精准,我有点担心!”澜汐说道。 刘姐沉吟了一下,大概也是斟酌了一下,说道:“这个问题太太也注意到了。安家和三少奶奶家是世交,太太之前敲打过余思思了……”刘姐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了。 澜汐多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成家是余思思的夫家,她不至于蠢到胳膊往外拐吧! 澜汐蹙眉没有回应。 “少奶奶!之前因为一直没有结婚、又搬出去独住,懿少爷和父母的关系多少有些隔阂,他也一直没有介入家族企业的运营。雍少爷是一直管着一摊的,自然那一摊将来就是给他了。现在成家三块牌子,两个都在先生和太太手里,烨少爷是兄弟里面最不受宠的。”刘姐欲言又止地说道。 “只是为了争家产,三少爷就要置自己亲大哥于死地?”澜汐皱眉质问刘姐,她不允许佣人这样挑拨离间。 “烨少爷脑子糊涂一些,但是万万没有这样歹毒的心!余思思估计也不敢这样,毕竟离分家还早!”刘姐并不畏惧,淡定说道。 “原来吧,您没有进门,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都不住成园,太太面上态度都差不多。您来了之后,老太太就差挂个横幅昭告天下,这是我的人!太太呢,儿子里面,她喜欢雍少爷多一些,但是媳妇里,明眼人都看出来,她最喜欢您。太太揣摩余思思的心思,估计她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刘姐说到最后,语气都带了些恨意。 澜汐抿了一口水,淡淡笑道:“我发现刘姐您很讨厌三少奶奶!” 本以为刘姐要恼,没想到她依然淡淡说道:“少奶奶说笑了。太太是我姨母,我十五岁过来跟着她。我家先生也是太太介绍的,如今我先生和儿子都在成氏做事。我对有恩于我的姨母,能有什么坏心事呢!” 澜汐依然淡淡端起茶盏喝水,轻轻放下,道:“出了这个门,千万不要再说三少奶奶的不是了,你若只是太太的侄女,尽管说没所谓。”澜汐转脸,严厉叮嘱刘姐:“但是你在我身边了,这些话,万万不可说,一个字都不能说,哪怕是对着你姨母!” 刘姐敛了脸色,直点头道:“我知道了少奶奶!” 澜汐觉得,刘姐能知道这些,成夫人肯定早就知道了,自然也会有所防范。澜汐不动声色,照片的事,未对任何人透露一字,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澜汐和成弘懿聊视频,并不过问他案子的事情,只关心他要吃好、睡好、休息好,她也会主动跟他报告,自己今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讲到开心处,还自己哈哈大笑。 镜头那边的成弘懿,也微微带着笑意。 澜汐心下宽松了些!她问了案情也不能做什么,不如努力宽他的心,让他放心。看着成弘懿嘴角微微翘起,澜汐知道自己的意愿达到了! 朱雅倩过来时,会给澜汐说案子的进展,自然每回都是好消息,澜汐也配合地表示自己没事。她多少理解,雅倩来跟她说的,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 澜汐心里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她甚至研读起了美国的相关法律和以前的经典判例,预备着如果生完孩子,成弘懿还不能回来,那她就去美国陪他! 喜讯往往都是不期而遇的! 七月最后一天,澜汐刚刚起床,雅倩就进来告诉她:“昨晚3点最后一次开庭,已经当庭宣布大伯无罪,现在大伯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了!” 澜汐深深呼了一口气,自然是喜悦万分,但仍不忘记关心朱雅倩:“二少爷也一起回来了吧?” “安全起见,是大使馆的官员和方特助陪着大伯坐专机回来的,弘雍已经坐今天的另一航班回来了。”雅倩满脸喜色答道。 “还有大使馆的人?”澜汐问道。 “嗯,盛弘掌握着目前全球最先进的信号技术,国家层面对这个案子也非常重视,各方施压的,不然不会这么快结案的。”雅倩低声说道。 “不过,盛弘的技术还是高度保密阶段的,其实美国人并不知道,安家也不知道!所以,安家这次算是闯了大祸了!”雅倩的声音压得很低。 澜汐点点头。她本来还想去机场接成弘懿的,现在看来,也不能去接了,还是都低调点吧。 澜汐面上淡定,其实内心激动得要命!这么一激动,她又吐了!这一天竟是在不断呕吐中折腾过去了。 晚上6点,成弘懿的长腿迈进来的时候,澜汐正抱着痰盂连胆汁都要呕出来了,辛苦得眼泪直掉。 她抬头看见是成弘懿,一时都忘了要吐,直愣愣地看着他!满下巴还挂着刚刚吐出来的口水唾沫,表情又是想笑又是想哭的,十分狼狈! 成弘懿就像是平日下班回来一样,依然风度翩然!他快步走过来,先接过小朱手里的毛巾,给澜汐擦掉满嘴的污秽,又拿掉她的痰盂,拉她去洗手间为她洗手,那么心疼那么温柔地说:“真的太辛苦你了!” 澜汐抱着他,哇地大哭出来了!哭嚎着说:“你回来了!真好!呜呜……太好了……我好激动……我没事的……我不吐的……我平时都不吐的……我就是今天太激动了……才吐了……” 成弘懿搂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轻拍着他的背,不住安抚着…… 照片之用 惊喜持续了好几日!睡了好几觉之后,澜汐终于想起来那个照片的事情了。 某天晚上成弘懿正在书房办公,澜汐板着脸走过去,把照片放到他眼皮底下,沉声说:“给我解释一下!解释不清楚,今晚你就别上床睡觉了!” 成弘懿先看看澜汐,又皱眉看看照片,半响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也不记得有拍过这样的照片!” 澜汐憋不住笑道:“你就这么简单粗暴糊弄我啊?” 成弘懿又提眉端详照片,半响还是说道:“我确认不认识这个人,照片就两个头,也没啥背景,衣服就露个领子,不然我还能通过背景想想这是在哪里。” 澜汐自然无数次端详过这张照片,确实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澜汐把照片的来历细细给成弘懿讲了。 “我可以肯定,那天递照片给我的那个人,就是苏玉琪!”澜汐笃定说道。 “夫人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时隔近两个月,夫人才想起拿出来问我!这究竟是有多不在意我?还是已经暗中调查清楚了?”成弘懿向后靠在椅背上,笑意盈盈盯着澜汐道。 “我自然是相信你啊!”澜汐嘻笑着答道。 “哎呦,我太谢谢夫人的信任了!我真是一身冷汗啊!”成弘懿说笑着,语气带了些狠厉:“还好递的是一张照片!不是一把刀甚至枪!你身边的保镖,都是饭桶么!” 澜汐宽解道:“保镖只是人,又不是神!那天拍毕业照,他们也不能团团围着我,那怎么拍啊!所以说,这人捡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成弘懿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爸爸想见你,你要不要见见他?”成弘懿突然问道。 澜汐有些惊讶,她已经没有那么讨厌这位父亲了,但此刻还是觉得有点突然,而且成弘懿说的是“你爸爸”! 她静静看着成弘懿,等他说理由。 成弘懿起身,坐到书房沙发上,示意澜汐也坐。 “在美国的案子,你爸爸亲自出庭,做了关键证人,所以案子才能这么快结掉。安家有恩于他!即便当年,安巧茹逼死了他母亲,你爸爸都没能狠心断掉同安家的联系。这一次,你爸爸能这样做,实属不易!”成弘懿沉声说道,看向澜汐的眼神多了些恳求:“他很想见你!也想看看自己的外孙!” “你安排吧!”澜汐点头应了。 还是在上次那个地方,再次见到了父亲。 澜汐没有上次那么冰冷了,主动跟他握手道:“谢谢您!” “澜汐!”李先生握着她的手,半响不舍得放。 澜汐轻轻挣开,自己先坐下了。 李先生也缓缓坐下了。 “孩子,那些日子,你一定担心坏了吧!”他开口,有些沧桑地说道。 澜汐注意到,同上次见面相比,他苍老了许多,头发初露花白了。心里多少动了恻隐之心。 澜汐努力对他轻轻笑了一下,又温婉道了声:“谢谢您!” 李先生弯腰,手肘撑着膝盖,头也低下去了,两手抱着头,那么凄凉地对澜汐说:“有我这么不堪的父亲,让你蒙羞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澜汐的声音里,有了慌乱!有了动容! “我的丈人,是薄施济众、慷慨仗义的一位乡绅!老人家一生守正直而佩仁义,怎么就养了这么两个贪婪且愚蠢的东西!”李先生那么儒雅的一位绅士,说到这里竟呜呜哭泣:“我半世都在还债,只有你妈妈,是我一念的贪欢!” 澜汐缓缓起身,出去找侍从要了一条温热的毛巾,递给李先生,低眉道:“既然做不了圣人,不如放过自己,做个凡人就好!” 李先生擦了眼泪,深深呼了一口气,身子依然佝偻着。 澜汐暗暗吸气,缓了缓,那么自然地说道:“爸爸,安家既然已经撕破脸,怕是不会就此收手的,您会保护我么?” 这一声“爸爸”显然把李先生镇住了,他缓缓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澜汐。 澜汐镇定地回视他。 李先生看了她一会,躲开她的眼神,看向弧形窗外一片平静的海湾,半响,转头问她:“孩子,你在成家过得好不好?” “成家好,成弘懿好,我才能好!”澜汐答。 李先生痛苦地闭上眼睛,手捂住脸。 “我拍毕业照那天,有人塞了一张这样的东西给我,告诉我,‘成弘懿只喜欢长我这样的、18岁的小女孩’!”澜汐拿出那张照片,放到茶几上。 “爸爸,我出门带着八个保镖,都能被找到这样的机会,对方亲手塞了一张照片在我的手里!这照片比刀还锋利!”澜汐语气冷落。 成先生沉默地看着照片,半响问澜汐:“你今天来见我,其实是为了给我这张照片?” “我只是想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澜汐盯着他,眼神不觉带了些不忍。 如果真可以选择,谁都想做个好人!谁都愿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李先生显然已经没有第二选择了。 良久,他叹口气,似是下定决心,对澜汐说道:“孩子,我一定护你周全!” 来之前,澜汐并没有打算叫那一声“爸爸”。当然也没有一定要逼李先生同安家做决断的意思。甚至照片的事情,也并没有想好一定要说。 只是,当她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花甲老人,那样呜呜地哭泣的时候,忽然心生怜悯。这个半世被道德勒索的人,为何就不能放过自己呢? 回到成园,澜汐躺在安乐椅上闭目,把一方墨黑蚕丝方巾盖在自己脸上。 下班回来的成弘懿见她这样,围着她转了两圈,问:“今天做了什么亏心事,没脸见人了?” “今天第一次使用了私生女的身份,逼迫一位想两头讨好的父亲去做唯一选择。”澜汐淡淡说道。 成弘懿身上拿掉她脸上的遮盖物,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放过你爸爸。” “他出庭作证,不一定全是为了救你吧?安定邦愚蠢到用美国人的手搞自己人,如果案子继续拖下去,安家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我父亲这种时候出庭,表面上是救了你、让我念他一个好,实际上,还是不忍心看着安定邦那愚蠢的东西坠入深渊吧!”澜汐躺在安乐椅上,闭目说道。 澜汐在成弘懿面前,一向温婉乖巧,甚至可以说谨言慎行,从未如此语带刻薄。 成弘懿看了她一会,叹口气道:“澜汐,人傻一点挺好的!” 澜汐老实坐起来,怯怯试探他:“你不喜欢聪明的?” “怎么会!”成弘懿坏笑地扶着她的肩膀,俯身轻笑道:“我就喜欢夫人这样的!面傻心善就脑袋瓜子转得快!” 澜汐这一胎怀的时间刚好。恰好顺利完成了辅修专业的考试和论文后,于新历年2月1日、农历大年初二,顺产了一个六斤八两的男孩。 与从前余思思怀孕生产的高调不同,成家对澜汐的生育刻意低调,从怀孕初始就是严格保密状态,生产更没有通知任何亲友。 成夫人专门跟澜汐讲:“除了思思生毓琅,因为情况特殊,高调了一下。其他的孩子,我都是一视同仁,能多低调就多低调,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我知道的妈妈,我觉得低调一些挺好的,我也很怕人来人往地来看我,很不自在,还容易传播病菌。”澜汐老实回答道。 “你好好休息,别多想!”成夫人简单安抚了她几句,便走了。 安家与成氏的针锋相对已进入白热化。成氏置业近来在土地拍卖环节频频被截胡。地产新闻头条经常播报安家旗下的大华地产又拿下哪里哪里的地王。 孩子满月这天的新闻头条便是《大华地产成功拍下滇南主城改造项目》。澜汐在万润置业实习时有听过滇南主城改造项目,这个项目因为融合旧城改造、古建筑保护和旅游开发等多个主题,对开发商的资质和实力要求颇高。万润置业专门成立了一个研究团队,历时三年准备了三个成熟的改造方案,本是志在必得的一个项目,居然还能在最后一刻丢标! 澜汐估计成先生和成夫人心情都不好。成园的佣人是最会看眼色的,人来人往无一面有喜色。 在这当口,小朱居然跟成夫人身边的卢雪争执了起来,据说小朱扇了卢雪一巴掌。还好刘姐赶过去把她拉回来了。 卢雪有四十来岁了,澜汐估计这人在成园是有些资历的,一向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心知定是有缘故小朱才会这样冲动。单独叫了小朱过来,细细问她缘由。 小朱估计是刚刚被刘姐狠狠批了一顿,正抽抽噎噎哭鼻子呢。 澜汐自己起身绞了热毛巾给她擦。 “姑、姑,少奶奶!”小朱抽噎地说了:“我就是气不过,那个臭三八婆子,在花园里跟修花的花姐闲聊,说什么家里的灾祸都是娶了这个大少奶奶带来的!” 小朱抽泣着说:“我故意从她面前走过,想着她能收敛一些的。她居然丝毫不在意,还说得更大声更放肆了,说什么‘不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也就仗着个肚子争气,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先生太太没人当回事的,孩子都满月了名字都没人想起来起的’……” 眼看小朱越说越激动,澜汐忙拍拍她,让她坐,又说:“哎呦,我还要喂奶呢,你这些气人话就别跟我说了,我听了心塞!嘴长别人身上,我也不能去把它缝起来啊!” 小朱气愤地大喊:“所以我要去撕她的嘴!” “好啦,小朱,这话我只跟你说一遍,今后不会再说了,你且记牢牢了!”澜汐沉声说道。 教育佣人 小朱敛了表情,听她说。 “太太身边的人,自有太太教育,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能置喙一词的。你一直跟着我,我心里当你是姐妹,不舍得你走,但是这样的事情,再有一次,我也不敢留你了!你是我身边的人,你在外面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我的态度。你居然敢动手打太太身边的人,这意味着什么你懂吗?”澜汐语气和善,小朱后惊后怕地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 澜汐亲自给小朱擦了眼泪,安抚她道:“我没关系,但是太太那边,面上你该做的还是得做,等会让刘姐领你去,跟太太身边管事的梁姐承认错误,也跟那位卢姐道歉!” “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求你去跟她道歉确实委屈你了,但是没有办法!”澜汐拍拍小朱的肩膀,道:“该怎么说,刘姐会教你的,你就走一趟,好不好?” 小朱哭着点点头。澜汐叫刘姐进来,叮嘱她们两人道:“只承认自己的错误,别人的问题不要说。切记你们是去道歉的,不是去告状的,态度一定要诚恳!” 送走她们两人,澜汐心里也郁闷。卢雪话说得难听,内容其实没有一句虚话。私生女是真相。安家的麻烦也确实是由自己引起的。孩子的名字没人起,也是真的! 晚上成弘懿回来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澜汐未提一字。 “睡了吗宝宝?”成弘懿进门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关心儿子。 “刚刚睡着!你洗了手再去看吧。”澜汐照顾他换衣服。 成弘懿从西装内口袋掏出一张纸,递给澜汐:“爸爸选的,名字,你看看行不行。” 澜汐轻轻展纸,是成先生用狼毫一挥而就的三个大字: 成毓鲲 下面还有正楷小字: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爸爸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夫积水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爸爸说,澜汐是个好的,能沉得住气!”成弘懿扶着她的肩膀,低头认真看她,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我觉得一点都不好,闷得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又不打算说?” “不过是佣人吵架拌嘴,有啥好说的!又不是我跟人家吵架拌嘴了。”澜汐语气轻松说笑道。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不委屈?”成弘懿盯着她问道。 澜汐叹口气:“话糙理不糙,人家说的都是真相。我很内疚,确实是我给家里带来麻烦了!” “哼!”成弘懿不满地冷声道:“卢雪敢这么放肆,你没有当场让她滚蛋,还让小朱去跟她道歉,你简直是在丢我的脸!” 澜汐自己凑过去,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轻声道:“她留或者走,妈妈肯定会处理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是小朱放肆了。” “澜汐,不要总这样小心翼翼地委屈着自己,我会心疼的!”成弘懿抱紧她,硬朗的下骸抵着她肤薄肌嫩的脸颊,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你疼我,我就不委屈了!”澜汐呢喃说道。 成弘懿搂紧她,略略倾身,由她光洁的额头,一路吻下…… 许久没有联系的朱菱菱来看澜汐。 澜汐满心欢喜,抱出毓鲲给她抱。菱菱只是看看,并不伸手。澜汐看菱菱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不解。再看她,又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 菱菱化了淡妆,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精致得澜汐觉得有点陌生。 佣人抱了孩子下去。澜汐拉着菱菱坐下,关心她:“你在哪里工作?” 菱菱低头:“没有去上班。” 澜汐有些吃惊,又问她:“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挺好的。”菱菱回答得飞快。 “喝茶吧!”澜汐招呼她,又问:“宽正怎么样了?” “我们分手了!”菱菱低声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澜汐惊讶。 “你结婚后不久吧。”菱菱低头说,似是不愿意再谈,转而问澜汐:“看你挺幸福的,他们家好吧?” 澜汐自然点点头,道:“挺好的!”她心里估计菱菱应该是失恋打击有点大,又关心她怎么没去上班。 “我学服装设计的。也没有规定一定要去上班。在家也能接接设计案。”菱菱说。又调侃她:“你不也没有去上班,在家里当少奶奶?” 澜汐尴尬地点点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两人闲聊了几句,菱菱起身告辞。 澜汐留菱菱:“中午在这里吃午饭吧?”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菱菱推辞得很干脆。 澜汐也不再说什么,亲自送她到门口。菱菱是自己开车来的,还是一辆很炫酷的跑车。 菱菱回去后,澜汐独自坐在廊下的藤椅上发呆。她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菱菱有点不对劲。 刘姐过来要扶她:“少奶奶,早春风大。仔细别吹着,回屋吧。” 澜汐依顺地起身,有些迟疑地问刘姐:“你有没有觉得,菱菱有点奇怪?哦,就是刚刚来的,我同学!” 刘姐大概是想了一下,轻轻说道:“菱菱姑娘富贵了!” 澜汐点点头,心里也觉得是这样的感觉。 “她拎的那只包,是爱马仕的喜马拉雅。”刘姐缓缓说道。 澜汐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刘姐马上捕捉到澜汐的奇怪,继续解说道:“市场价格160万,还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 澜汐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和菱菱小时候是邻居,后来菱菱家是搬走了,但澜汐知道她父母也就是工薪,不太可能舍得花钱买这样的包的! 澜汐开解道:“菱菱是学服装设计的。她说自己在家接设计。可能是赚钱了吧!” 刘姐轻轻笑了一下,未再说什么。 两人进了屋。佣人抱毓鲲过来喝奶。 澜汐奶水足,又憋了半天,一掀开先喷了孩子一脸。软软嫩嫩的小婴儿顶着一脸乳汁,气愤得蹬腿大哭。 澜汐毕竟是新手,手忙脚乱的。佣人忙递上软棉布,先捂上她丰满的胸,又给孩子擦了脸,手把手扶着澜汐喂上。 孩子吃着奶。刘姐软言安抚澜汐:“少奶奶别想那么多了,奶水要紧,不然吃亏的是鲲哥儿。啧!您这奶水真好,好让人羡慕的!” 澜汐做了妈妈,自然知道自己此刻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睡好,当好奶牛!抱着孩子,只觉得一团柔软,直抵心底。别的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鲲哥儿好吃好睡,也好带,还有两个专门的育婴师照顾,澜汐倒是一团轻松,转眼就六个月。 澜汐跟成弘懿说:“我想去上班了,在家里呆得闷!” 成弘懿这次也干脆,一口答应,但是提了要求:“先上半天,不能太累,别影响我儿子的口粮!” “知道知道,天大地大,都没有你儿子大!”澜汐调笑道。 “那是,老来得子啊!”成弘懿自己调侃道。 澜汐差点没忍住喷出来,直笑道:“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过来过来,我拱拱我的嫩草!”成弘懿伸手拉她,又说:“妈妈不就是用这个理由,逼得你书也不读了,赶紧给我生孩子了?唔?” “咦!你自己天天一回家,看到小宝宝,眼睛都不舍得转一下,明明那么喜欢的!”澜汐被他抱着,满脸娇笑调侃他。 成弘懿把她搂在自己怀里,低低地说:“委屈你了!” “我觉得挺幸福的,没有什么委屈的!”澜汐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轻声应道。 转天去上班,还是万润置地的项目开发部。不过这次是以正式员工的身份。事先方特助跟澜汐对过稿,就说是入职后发现怀孕了,休完产假回来上班了。 开发部的总经理温义鑫调侃澜汐:“我这人手不够,人资部说给我分了个新人。我等了几个月,跑去问人呢。人家说生孩子去了,半年后才来!小兰你这个操作很骚啊!没毕业先把婚结了。一毕业就把娃生了。一下把别人好几年的事情都干完了!” 澜汐不好意思低头笑着。 “算了算了!那啥,你就先帮部门整理整理资料吧。就是各个项目部的案子,做完后要整理归档,你帮着弄弄。这个工作之前是辉姐兼的,不过她事情多,忙不过来。人事部说你还有产假,只上半天班。我估计你现在也接不了什么项目。先整理整理资料,也能熟悉一下人家已经做完的案子。这些案子大多已经进入实施阶段了,还是有学习价值的,行不?”温总一口气哗啦哗啦布置了。 “可以的!谢谢您关照!”澜汐乖巧点头应了。 开发部小资料员兰茜便从这一天上线了。 辉姐那里确实是忙,攒了很多项目。一见澜汐来上班,一股脑全扔给她了。 澜汐默默感叹温总给自己找了个好差事!她明白自己来这里,就是来学习的。能看懂看透这些已结束评估的项目,第一步就达标了。 她每天上午坐在卡位里整理材料。中午,乔装成出租车司机的方城便来接她回家吃饭。日子挺悠闲的。 辉姐是个快五十岁的大姐,人挺和善的。她每天都是第一个来办公室的,会帮大家把杯子都收去洗了,再打好水一个个送回卡位里。澜汐住得近、到得早,便给她搭手帮忙。 两人在茶水间里接水。辉姐一边干活一边跟澜汐说笑道:“哎呦,你刚来的时候,好多人打听你!得,没几天就说你怀孕了,回家生孩子去了!这消息传出去后,这楼里眼巴巴想着法子要跟你搭话的未婚男青年心全碎了!” 澜汐嘻嘻笑着,并未接话。辉姐又问她:“你这么漂亮,应该嫁得很好吧。你对象哪里的呀?” “没有啦,就是个普通人,也在一个IT公司上班。”盛弘算是IT公司,澜汐自付这样答还算准确。 “程序员啊?收入很高的哦!”辉姐应和一句。 “也没有啦!”澜汐应和道。她不喜欢谈论这样的私事,几句便转了话题。 八月底的周末,雅倩来看老太太,末了来澜汐房间看鲲哥儿。 鲲哥儿正午睡呢。澜汐请雅倩闲坐喝茶。 雅倩捧着玫瑰花茶,对着氤氲的茶气发呆。忽然转脸看澜汐:“弘烨要离婚了!” “啊!这次是什么原因?”澜汐十分惊讶!她之前一点都没有听说。生鲲哥儿,余思思没有来看,澜汐以为是因为安家的事情,她不敢来。而且余思思本就不常来成园,澜汐并不在意。 雅倩看着澜汐,缓缓道:“这次估计真的要离了,爸爸妈妈都点头了。他们两人都争着要孩子,所以还拖着罢了。” “因为什么事?”澜汐迟疑地问了一句。 “两人都出轨了。余思思出轨了她的健身教练,小她12岁。弘烨手里有证据。”雅倩喝着茶,有意无意地转头看澜汐道:“弘烨也出轨了,对象是一个女孩子,才22岁。思思手里也有证据。” 造化弄人 澜汐一点都不同情这一对狗男女,倒是心疼那对无辜的孩子,直叹道:“可怜的,琅哥儿才四岁。” 雅倩叹口气道:“妈妈怕你知道了不开心,影响奶水,吩咐了不能让你知道。上回那个卢姐,当天就被开除了,妈妈亲自训斥了成园的佣人。我估计这个事情,你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雅倩一向乖顺。成夫人吩咐了不能说的事情,她却这么悄摸摸地告诉自己? 澜汐多少有点奇怪。心里像被压了块大石头,半响喘不过来气。 雅倩见状忙自责道:“哎呀,我这该死的嘴! “没事、没事,我迟早会知道的,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澜汐起身拿茶壶给雅倩添茶。 “嗯,你早点知道,有个应对也好!”雅倩说。 澜汐心里奇怪,别人离婚,她应对啥! 雅倩看着她,半响轻轻说道:“弘烨出轨的对象,是你那个伴娘,朱菱菱。他们就是在你们婚礼上认识的!” 澜汐手中的樱粉瓷茶壶一下摔到地上了!当即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漫做一滩。 佣人听了声响,忙进来擦拭收拾。 澜汐的长裙也溅上了茶水。小朱蹲下来仔细翻看脚踝,直庆幸道:“还好没有烫到!” “朱老师,你别走,等我一下!”澜汐被小朱带去换衣服,慌慌地不忘叫朱雅倩留下。 换好衣服出来,朱雅倩还在那里坐着。 澜汐让小朱先出去,叮嘱她:“看好门,没有叫不要进来!” 澜汐在位置上坐下。 朱雅倩摸摸她的手道:“你别慌,他们俩好了一段时间了。但是之前家里确实不知道。也是闹离婚余家才嚷出来的!余家为了争家产,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从前那个苏玉琪都利用上了。” 澜汐想起来塞照片的事情。也跟朱雅倩讲了。顺便把自己的疑虑说了:“我那时还奇怪,安家作为余家的世交,怎么会跟余思思的死对头联手,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看来,他们两家勾结已久了!” 雅倩点点头:“估计大伯在美国的案子,余家出力不少,所以爸爸妈妈也是伤透了心。” 澜汐叹口气道:“那个同学,我很久不联系了。之前来看我一次,那天带了一只包,听说价值100多万,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澜汐颇为受伤:“她是我最好的闺蜜,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雅倩冷笑道:“防火防盗防闺蜜啊!余家拿着这个事情,大做文章,说小三就是家里安排的!”雅倩目带不忍,看了一眼澜汐。 澜汐问:“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雅倩叹口气,道:“余家的少爷,至今还在康复医院,说是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这事本不能怪你,但是余家也一味赖到你头上!” “阿懿知道吗?”澜汐问。 “大伯肯定知道,但是大家都不敢告诉你。你看你这反应,你今天要是真烫伤了,我就死定了!”朱雅倩捂胸夸张说道。 她又叮嘱澜汐:“你且当不知道。但是接下来,千万不要再见你那个同学了!她居然胆子大到跑来成园看你,这人也是个有心的!” 澜汐木木地点头。朱雅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走了。 晚上临睡前,澜汐斟酌再三,还是跟成弘懿开口了。她先打个预防针:“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千万不要生气,不要怪罪别人,好不好?” 成弘懿好整以暇点点头,道:“说吧!” “我听说,菱菱跟弘烨……”毕竟是自己最好的闺蜜,澜汐说不出口了。 成弘懿点点头,先问:“二弟妹跟你说的吧?” “哎呀,她也是好心。我被瞒了这么久。上回我还在家里见了菱菱,多吓人!”澜汐忙开解道。 成弘懿轻轻摇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怎么样。雅倩是弘雍的心头肉,我也不能炒了她!这家伙,也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 “你们家好吓人,谁不听话就要炒了!好吓人!”澜汐娇笑讨饶。 “弘烨的事情你别管了,一个巴掌拍不响,都不是无辜的!”成弘懿简单下结论,并不打算再讨论。 “听说余家因为余至诚的事情,恨毒了我,所以和安家联手,搞成氏?”澜汐轻轻问道。 “两只蚂蚱串一根绳上,有什么好怕的?”成弘懿不在意地脱了睡衣。把澜汐抓过来:“睡觉了,看样子你上班不太忙!不能让你歇着,免得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澜汐被迫工作了大半宿…… 第二天早上起来,弘懿甩着胳膊画圈放松,取笑澜汐:“你真的是,鲜嫩多汁……” 澜汐恼羞。 因为一直用某姿势。后半夜要睡觉了,才发现有半拉床单被溢乳弄湿了。两人又不好意思大半夜喊佣人来换床单,只好挤着还算干净的那半边睡了。懿大少爷哪里遭过这样的苦头,被挤得半宿不敢动弹,还要搂紧娇妻,早上胳膊不就麻了么…… 弘烨的离婚案,到底在年底正式判决生效了。弘烨几乎放弃了全部的婚内财产,争得一对小儿女的抚养权。 澜汐听得这个消息,和朱雅倩感叹道:“三少爷,至少还是想当个好爸爸的吧!” 雅倩叹息:“他是生怕孩子跟了余家,将来全教坏了!你也麻烦了,这孩子跟了弘烨,以后肯定是放到成园来养了!你就变成半个后母了!” 澜汐看着在娃娃屋里玩玩具的毓鲲,多少心有戚戚。 毓琳和毓琅并没有到成园来住。不过弘烨离婚后在成园附近安了家,两个孩子周末经常来成园玩。成夫人特意吩咐朱雅倩,把她家的三个孩子也送过来。加上正在学走路的毓鲲,成园俨然是一个小型托育中心。 已经9岁的毓琳沉默了许多。见到澜汐也不愿意叫她。澜汐心知这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应该听了不少大伯娘的坏话,也不勉强她,只是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 澜汐问雅倩:“三少爷,还跟我那个同学在一起吗?” 雅倩点点头,转脸笃定地跟澜汐说:“那个女孩,不可能进门的。就冲着这两个孩子,太太也不可能答应她进门的!而且,据我听到的,烨少爷应该也没有要娶她的心。” 澜汐叹口气。她心里,自然希望菱菱能落个好。 “弘烨应该是吃够余思思的苦头了。依我看,他不会再结婚了。那姑娘要是愿意半辈子这样耗着,也可以。但是,你觉得,烨少爷是长情的人吗?”雅倩在一旁淡淡说道。 澜汐低头。弘烨能长情,月老都不敢相信吧!菱菱是她自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她真的不忍心看着她这样越陷越深。 这年的新年,领红包和吃团年饭的人里,少了余思思。澜汐反倒倍觉冷清。 从前的余思思最爱说笑。经常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就她总能语出惊人,让一屋人又吃惊又好笑。那样的肆意飞扬的女子,最后选了个健身教练,大概也是想为自己活着吧。澜汐并不记恨前程往事,心底里,倒是希望余思思能幸福。至少,以后想说就说、想笑就笑吧! 年初五,朱菱菱给澜汐发信息:“澜汐,能见面聊一下吗?” “可以。在成氏的私人会所见面吧。地址是海山道一号。”澜汐回。 澜汐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到了,就坐在落地窗边等着朱菱菱。 菱菱画着浓浓的妆,浓到澜汐都看不出她是悲是喜。 澜汐请她喝茶,并不先开口。 菱菱道:“你都知道了吧?” 澜汐点点头道:“我到成家,听到的第一个家丑就是,三少爷弘烨出轨了,对象是一个女明星。” 她看着菱菱道:“那一次,你见过的那位温婉可亲的成夫人,亲自出手收拾了小三,狠狠羞辱她,让三少奶奶出了气,所以他们的婚姻得以存续。” 菱菱垂目听着,浓密的长睫毛在下眼脸处映出一汪阴影。澜汐停下来,不再说。 好一会,菱菱低声道:“这一次,他离婚了啊!” “那是因为三少奶奶想离婚,不是因为你!”澜汐并不打算善良,她语带犀利,直揭菱菱:“你不可能嫁进成家的。至少我听说,成夫人不同意、三少爷也从未跟家里提过一句想跟你结婚!” 菱菱不甘心道:“我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菱菱,不要用自己的青春去赌一个浪子的心!即便你能嫁给他,上面有不待见你的婆母,下面有两个难以管教的继子女,这样的婚姻有何幸福可言?”澜汐劝她。 “你是不是看不得我跟你一样嫁入豪门!你比我了不起在哪里,你能嫁入成家,我就不能?”菱菱失控地哭喊,脸部表情也扭曲了。 澜汐多少心疼,这个昔日明媚的姑娘,究竟经历了什么被折磨得这么面目可憎!她温言劝道:“菱菱,人生就是打牌,我只是不小心抽到一张王炸。而你,拿错牌了,那是别人的牌!你现在及时止损,也还来得及。如果再耗下去,我怕最后受伤吃亏的,是你!” 菱菱呜呜哭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澜汐冷冷道:“狠狠要他一笔钱,出国去读书,回来你依然是条好汉!还有,别再拎你这只爱马仕了!成家,除了那位三少奶奶,没有人会用这种一眼就被别人看穿价格的东西!” 澜汐起身离座。 该说的、能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看造化了! 被卖猪仔 年后上班,澜汐正式全天在职。出于安保的考量,澜汐被转到万润集团总部的战略部上班。澜汐是用借调的名义去的。从下级公司借调个把新人,到总部去打杂,也是常事。同事们并不以为讶,热热闹闹恭喜了一下澜汐就散了。 澜汐在战略部担任部门文书员。就是收发运转文件,外兼部门打杂。这个工作的好处是可以看到所有战略部的文件,涉密不涉密,都要从文书员这里过。而且工作还轻松,准点上下班,没有加班更不需要出差,闲暇时间还可以自己看看书。 澜汐在战略部混了大半年,算是和大家都混熟了。有天下班同事招呼她:“小兰,今晚部门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不了不了,我要回家呢!”澜汐拒绝。 “一起去吧,你从来都不参加集体活动,这样不好!”同事关怡眨眨眼道:“而且,战略部的岗位招聘,你不也报名了吗!你赶紧乘机跟头套个瓷,争取留下来。不然借个一年半载,还得回去,多没意思!” 澜汐一再推辞道:“真的不行,我今晚有事!” “哎呀呀,你别找借口了,你一小姑娘,能有什么事,走走走走!”一群人起哄着,把她的包也拿着了。 盛情难却。澜汐只好悄悄给方城发个信息,跟大家一起走了。 澜汐第一次参加这种部门聚餐,就躲在角落里。大家一起举杯敬酒,澜汐只轻轻抿了一口,有经理起哄道:“小兰,今晚要多喝啊,难得能把你叫来一次!” 战略部的部长是一个四十岁上的中年人,姓何。何部长笑笑制止道:“咦咦,可别欺负小姑娘啊!人来就不错了,服务员,给她换茶!” 真有服务员端着茶杯来换下澜汐的酒杯。同事们一片起哄部长偏心漂亮小姑娘。澜汐尴尬笑着低了头。 晚宴9点就结束了。几个经理邀请部长:“一起去唱歌吧?” 部长摇头道:“今天都累了。改天吧。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群同事往外走的时候,还奇怪讨论道:“何部长平时最喜欢唱歌的,今天咋不唱了!” 转天,战略部的正式岗位招聘结果也出了,是从万润置地战略部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谭毅选。 关怡悄悄跟澜汐吐槽:“你呀,就是那天吃饭太不积极了。部长让你喝茶,你真的就是喝茶了!那个小谭毕业的学校都没有你好,怎么他还能抢了你的坑啊!” 这次竞岗,澜汐自然也是认真准备了资料,还参加了面试,忙活半天居然没有竞上!澜汐心里又郁闷又好笑,自己难道还能被关系户挤掉了? 何部长找澜汐谈话:“小兰啊,你的老方的侄女,我自然要关照你的。但是很抱歉啊!你学历是好一些。可是小谭毕竟有在下面分公司战略部的工作经历,他的资历更适合我们的这个岗位。你看,这样行不?财务部的负责人跟我关系不错。马上年底了,财务很忙,他们想借调一个人。要不你先过去,明年看看有没有招聘机会,如果有的话,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争取留下。” 反正也没有编制留不下来,换个部门刷刷经历也行,澜汐自然应了。 澜汐过去之后,深感被卖了猪仔。财务部,那真的不是一般的忙!每天桌上都有一堆报销单等待处理。 会计本来就只是她的辅修专业,专业上她也不占优势,只能跟着相对资深的汪楚玉打下手。 财务部的小姐姐,比澜汐过去呆过的两个部门的总数加起来还要多。汪楚玉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开着小跑车,画着精致的淡妆,到点就关电脑下班。反倒她的助理兰茜,在汪会计下班后还要继续加班做账。 有时候回去晚了,成弘懿难免要吐槽:“万润的财务是不是效率不行啊,你一个小助理都要加班到这么晚么?” 澜汐这下彻底理解了,为什么当初成弘懿安排自己去盛弘人力资源部上班,会把负责人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这老板娘来了,太清闲了,老板说你这没干活;太忙了,老板说你效率不行!果真难伺候! 澜汐只好先自我批评:“哎呀,我没太上手,所以要加班学习一下啦。你不要这样说啦,不然我们部长知道了,就不接收我了。” “不要这么晚回来,我都想你了!”成弘懿抱着她,低头吻下来。 澜汐积极勾着他的脖子回应他。心里觉得好笑,为了不让他多想,自己都献身□□了。 成弘懿亲了一会,停下来,按着她的头,喑哑的声音低低说道:“你已经忙到,跟我在一起,脑子里还在想别的!” 澜汐吓一跳,撒娇道:“没有没有,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想!” 成弘懿轻笑了一下,放开她,淡淡说道:“去洗漱吧,早点休息,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转天上班,综合分部的经理突然过来说:“大家注意一下啊,把自己的位置稍微收拾一下,下午集团公司副董事长成弘懿要来我们财务部。” 经理走后,小姐姐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了。 “哇,成弘懿就是董事长的儿子么?” “是啊,帅气又多金的太子爷啊!” “哎呦,别花痴了,已经结婚了!” 澜汐默默把头埋在卡位里,生怕被同事发现这麻烦是自己带来的。 然而,小姐姐们激动的讨论还是不绝于耳。 “成弘懿不是一向不管公司的事情的吗?怎么突然要来我们财务部了?” “哎呀,他每年还是来参加一下董事会议的啦。而且董事长年纪大了,他接班也是时间的问题啦。要接班,自然先接管人事财务啦!” 汪楚玉忽然好奇道:“你们说,什么样的女人能嫁给成弘懿啊?” “听说是自小养在成家的童养媳,比他小了二十岁。他们结婚的婚礼我去过。新娘嫩得能掐出水来,站在他旁边就像个小孩!”刘美君小姐姐眉飞色舞说道。 “对对对,我也参加了婚礼。我当时还想,哇,这么小的小姑娘,成弘懿怎么下得了手啊!”周穗小姐姐也插嘴。 “新娘当时成年了吧?” “应该成年了吧!不过新娘很漂亮。那天穿着中式礼服,就像古装戏走出来的。” 这还真有亲历现场的!澜汐吓得把头埋得更低一点! “哇,小二十岁啊!成弘懿很晚才结婚啊?” “这种有钱又才又有貌的人,怎么会甘心早早就结婚啊!肯定是玩够了才结婚的!” “童养媳,肯定是被家里逼着结婚的!” “哇,什么年代了,成弘懿还是留学回来的,居然还要被迫接受包办婚姻啊!” 这,越说越没谱了! 澜汐又不能站出来辟谣,生生憋着笑,憋得脸都红了。 “兰茜,你头那么低干嘛?哇,你不至于吧,一听说董事长要来,激动得脸都红了!”美君就站在澜汐卡位旁边,突然点起澜汐了。 众人的关注点成功被吸引过来了。可不嘛,澜汐的脸都红了! 澜汐又尴尬、又心虚,忙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热了!我去接点水、接水!”她端着杯子,飞快逃离了卡位,生怕再听到什么关于成弘懿或者自己的奇谈怪论。 澜汐在茶水间里用茶袋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想着等大家结束讨论了再回去。 不想,过一会,刘美君和汪楚玉也端着茶杯进来了。 两人在咖啡机接咖啡,顺便打趣澜汐。“小兰,你不会认识副董事长吧,不然我们说他,你这么激动干嘛!”汪楚玉说。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认识他!”澜汐忙说。 刘美君坏笑地说:“我看你的神色,都怀疑你是暗恋他!你小心哦,被成弘懿夫人知道了,灭了你!” 澜汐狂点头道:“是是是,千万不要乱暗恋!”她语无伦次地逃回卡位,带上耳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热爱工作的姿态。 还好,大家工作确实忙,只八卦一会便都回卡位埋头干活了。 下午四点,传说中被迫娶了小二十岁的童养媳的,万润集团副董事长成弘懿先生,在一群领导的簇拥下来了财务部。一群员工站在通道处,热情地对他表示欢迎。 成弘懿满脸和煦的微笑,热情地跟员工握手,还要体恤地说几句:“大家辛苦了”,“谢谢大家”之类的客套话。 澜汐躲在最后面的角落里,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生怕被他发现了拎出来,再当众来一句:“这是我太太,以后不准让她加班了!” 正低头观察鞋尖之际,感觉四周好像安静下来了。澜汐抬头,发现成弘懿正一脸淡笑、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一下慌得红了脸,忙又低头躲开他的眼神。 部长应该不认识澜汐。澜汐的经理很有眼力劲地介绍:“那是我们今年新来的财务助理兰茜,兴华大学毕业的,双学士,挺能干的。跟着汪楚玉负责工程财务。” 又介绍汪楚玉:“这是小汪,负责工程财务的主管会计。” 成弘懿向汪楚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部长适时迎他到会议室,做专题汇报去了。 人散了之后,汪楚玉凑过来问澜汐:“副董事长认识你吗?” “不认识!”澜汐一口回答。 “以后,多多关照啊!”汪楚玉坏笑地说了一句,回自己卡位了。 托你一把 晚上,澜汐嫌弃地吐槽成弘懿:“你假公济私,跑去我们部门就算了,你那样看着我干嘛!” 成弘懿一脸无辜道:“我好不容易抽个空,去自己太太上班的地方看一下,我多看两眼自家夫人,还有错了吗!” “没有错、没有错!你最英明神武,绝无错误!”澜汐狗腿巴结道。 “不,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答应让你去万润上班,搞得现在你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我就应该把你留在我身边,这样我想看你就随时能看到你!”成弘懿揉捏着她纤细的腰,沉声说道。 隔天,关于副董事长成弘懿视察财务部的工作部署也出来了,据说原话是这样的:“财务部确实做了很多卓有成效的工作。但是,我几次晚上来万润,都看到财务这一层灯火通明的。我还是希望大家改善工作方法,提高工作效率,减少不必要的加班,杜绝无效加班。” 于是,综合科搞了一个六点半关灯活动。就是到六点半,原则上都要关灯回家。确实有事要加班的,要打申请,写明加班原因,经主管审批,并且每人每周加班不得超过三次。 一群漂亮小姐姐简直把成弘懿捧上了天。经理摇头吐槽:“活就这么多啊,你们上班少聊点天,不然干不完就带回家去干!” 也不知是不是成弘懿看了那一眼,被汪楚玉看出什么苗头了。原来她什么拿快递、传送单据之类的杂活通通安排给澜汐干。澜汐遇到不懂的问她两句,都是语焉不详、让她自己琢磨。现在好了,杂事能自己干的就自己干了,看到澜汐在做表还主动过来指点几句。 同事都是人精,对澜汐纷纷客气、耐心起来了。澜汐原来两眼一摸黑、干啥都不会、只能下班埋头琢磨的窘境大有改善。 转眼就到年底,对财务人来说,那真是年关难过!不过再难过的关,每年也总能过去。年末最后也是最精彩的活动就是年会了。 年会嘛,有各种表演节目,有酒会,还有舞会。 一群小姐姐们自然投入了十二分的热情,也不乏提前八卦年会的。 “听说今年抽奖,三等奖都是苹果手机!一等奖是海岛度假双人游!” “听说成弘懿也会来参加年会哦!” “来就来呗。他每年都会出现一下,又不跳舞,就刷一下就走了!” “哎,他这么不待见我们公司,是不是跟董事长关系不好啊?” “应该不是吧。他自己有盛弘啊,盛弘也很大的!” “盛弘再大能大过万润?” “万润是传统产业,空间就这么大了。盛弘是IT新秀,在业内有垄断地位的,不一样的啦。而且盛弘是他自己创办的,不用看老爷子脸色做事。” “成弘懿今年下半年都来了三次我们部门了,你们凭什么觉得他不待见我们公司呀!”刘美君小姐姐总能一语中的。 澜汐心里默默吐槽:他是来看老婆的,不是来看公司的! 经理老头过来了:“今天下午早点走吧,你们不是还要梳妆打扮一下嘛!” 一群人欢呼经理万岁,便收拾东西走了。 澜汐回了成园,陪儿子毓鲲玩一会。两岁的毓鲲奶奶的,正是最可爱最好玩的时候。 礼服妆发什么,刘姐自会帮她准备好,她不用操心。只事先吩咐过:“就要最普通的款式,埋在人堆里看不见的那种!” 梳妆好后,小朱点赞道:“少奶奶就是好看,穿啥衣服都好看,这衣服都被你衬起来了!” 刘姐也笑着应和:“是呢,别人是人靠衣装,我们家少奶奶,是人把衣服带起来了!” 澜汐觉得她们俩狗腿的功夫越来没边了!好笑地叫停她们:“你们吹捧我的业务水平越来越有进步了!” 澜汐还是第一次参加公司的年会,万润集团总部所有的员工都来了,下面分公司的各个头头也来了。现场觥筹交错、人头攒动。澜汐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打算刷一刷差不多就回去了。 才安静了没多久,就被刘美君看到了。美君热情地招呼她:“兰茜,过来一起呀!”于是澜汐被迫加入了财务的小姐姐天团。 确实是天团!女生众多,而且打扮得一个比一个妖娆。澜汐一贯脸盲,她们这么盛装艳抹地,澜汐差点都没认出来谁是谁了。 慢慢地,现场安静下来了,灯光开始打向中央红地毯,音乐也不一样了。 “董事长要来了,董事长每年都和夫人一起来,他们俩会领头开舞。”美君悄悄给澜汐说道。 果然,一会,光的交汇处,成先生和成夫人手挽手进来了。 虽然在家里也会见到自家公公婆婆,但是在这样隆重的场合,看见他们庄重又恩爱地手挽着手走进来。澜汐还是不由地被抓住了眼球。成夫人已经年过六十了,但是依然气质不凡,特别今晚,在钻饰和礼服的点缀下,更显得贵气逼人。 “成弘懿来了!”汪楚玉小声里带着亢奋。 成弘懿是由方特助陪着走进来的。他穿着西装,并无太特别的修饰,可还是那么英俊潇洒,自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澜汐甚至都觉得,这样的成弘懿,有点陌生。 “成弘懿每年都是方特助陪着来的,他不是结婚了吗?为什么不带自己的太太来呀?”小姐姐们果然开始八卦了。 “童养媳,上不了台面吧。” “可能也没啥感情,不想带吧!” “不至于吧,婚礼的时候我看成弘懿挺开心的。”说话的是美君小姐姐。 澜汐生怕再呆下去听得更不舒服,默默放下一直拿着的饮料杯,出去上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成先生正在台上讲话。很快讲话便结束了,大家热热烈烈鼓了掌。 果然如美君预告的那样,成先生和成夫人步入舞池,跳了第一支舞。 “董事长夫人真的好让人羡慕!” “是啊,美了一辈子!而且董事长从来没有什么花边新闻!” “真的是童话一样的人生!” 如果站在员工的角度,澜汐也许会这么感叹。 但是作为儿媳妇,知道了成夫人双亲具殁、至亲离叛的往事;知道了成夫人在成园四十年如一日的小心盘营、谨慎操持;更知道,在安家频频使绊子的这些日子里,成夫人掩饰不住的疲惫;还有成弘烨正式离婚的那个晚上,成夫人房间彻夜未熄的灯…… 澜汐觉得,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童话,有的只是顽强经营的人生。 澜汐兀自发呆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先生和夫人已经结束第一支舞,大家纷纷起舞。还有,成弘懿正端着酒杯缓缓向她走来…… 大家看他一路过来,纷纷让路。澜汐都惊呆了,自己小心翼翼地隐姓埋名,他怎么可以这样肆意妄为!是怕自己不够出名吗!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来了,举杯示意她:“您好,澜汐!” 澜汐愣愣地举杯轻轻碰了一下。 他仰头饮酒,随后,将酒杯递给随从,绅士地向她拘礼:“可以请你一起跳支舞么?” 澜汐又惊又羞,却只能由着他牵手揽腰旋入舞池。 澜汐低声轻轻说他:“不好玩!我要出名了!你太过份了!” “我爸爸,从结婚后,只跟我妈妈跳舞!难道,你允许我跟别人跳舞?”他揽着他,低低说道。 澜汐羞怯地低头,竟无力反驳。她确实不愿意,他揽着别人跳舞! “差不多早点回去吧?”他低声说,似是在跟她商量。 “嗯。”澜汐轻轻应了。 “这支舞结束后,我的车负一楼在1号电梯厅门口等你。”成弘懿低声交待道。 跳完舞,澜汐肯定没脸回去接受财务部的小姐姐天团好奇又八卦的目光,差不多瞅个空就溜了。 成弘懿的车果然就在电梯厅门口等着她。他见澜汐出来,降下车窗,示意她上副驾室。 上了车,澜汐担心地问:“你刚刚不是喝酒了吗?能开车吗?” “我喝的是果汁!”成弘懿专注地看着前方,回应了一句。 “我们回家吗?”澜汐问。 “我们去幽会!”成弘懿道。 “啊!”好吧,澜汐也有在偷情的感觉! 车一路往东去,两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最后就在别墅的院子停下来了。 “工人晚上不在,就我们两个人。”成弘懿说。 “原来你也不喜欢人多!”澜汐笑道。 “嗯,只要有你在,其他人都变成多余的!”成弘懿说着,拦腰把澜汐抱起,直进电梯上二楼,把她放在从前的那个房间、那张床上。 他弯腰靠近,低低地看着她。澜汐羞怯地闭上眼睛,却又觉得这一幕熟悉又遥远,恍如隔世。 “今晚在舞会看到你,躲得那么角落,我就忍不住想把你带出来!”他柔声说道:“你应该和我在一起,不应该离我那么远!” 澜汐伸手抚玩着他的衬衣扣子,低低道:“我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可不可以快一点,我等不及了!”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我努力!”澜汐有点抵挡不住了。 “我托你一把好不好!”他低头吻上来。 “唔,不行,打牌要守规矩,不然胜之不武。”澜汐轻轻呢喃着。 “我不想守规则了!”他显然已经控制不住了,直剥开她的礼服…… 正室小三 结束后,两人躺在床上聊天。 澜汐忍不住好笑地把公司的八卦讲给他听:“我们公司的人,都传说,副董事长成弘懿先生,娶了一个比他小20岁的童养媳,还说你怎么下得了手!” “是18岁!你没有辟谣一下?”成弘懿调戏道。 “没有,我只补充,听说成先生,当时不但下手了,还下重手!”澜汐嘻笑说道。 “第一次,弄疼你了?”成弘懿侧身看她。 澜汐侧身,把脸埋在他胸前,不好意思直面他的凝视。 “对不起,澜汐!”成弘懿抚摸着她光滑的肩膀,缓缓道:“第一眼看到你,我不小心就喜欢上你了。你来了,我便自私地不愿意你走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闭着眼睛流眼泪,也觉得很心疼……你当时,是不是恨透我了?”他低声问她。 “没有,谢谢你收留了我。”澜汐低声说。 “我也要谢谢你,收留了我。”他低声说道:“你收留了我的心!” 本以为第二天上班,肯定要被同事们各种查问。谁知一早上,办公室格外诡异地安静,无人闲聊,更无人找澜汐盘问八卦。 澜汐一路走来,这种诡异的沉默或者围绕自己花式讨论套话,也算见多不怪了,干脆带着耳机,自顾干活。 连续几天,没有同事再敢当着澜汐的面讨论成弘懿的八卦,见到澜汐纷纷热情又客气地打招呼,甚至别的部门不认识的同事,也热情地跟澜汐打招呼! 澜汐到底坐不住了。有天和刘美君小姐姐一起在茶水间接水,看对方老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干脆直接戳破她:“你想问啥就说嘛,老这么诡异地看着我,看得我脊背发凉!” 美君小姐姐也不客气了,拉着她坐到小吧台边,悄声说:“你是不是副董事长的?”她犹豫了一下,似乎说不出口,想想换了个说法:“那天晚上,有人看到,跳完舞,你上了他的车。” 澜汐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好了,明明是正室,生生被划成小三了! 光秒之间,澜汐想起来自己的另一层“关系”,便解释道:“我叔,是方鸿,就是每次年会都会陪着成副董事长来的那个人。所以他认识我,请我跳个舞,顺便送我回家,也很正常啦!”澜汐难得扯谎,居然说得有模有样,心里暗暗表扬自己演技满分。 美君小姐姐嘿嘿笑着:“原来这样啊,你也太低调了吧!方特助是元老级人物哦!难怪副董事长会高看你一眼!哎呦,那些人乱说,说你是他情妇!” 澜汐笑着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美君小姐姐又八卦道:“那你认识成董事长和夫人吧?” 澜汐知道她好奇的点在哪里,点头道:“认识,也认识成弘懿的夫人。” “他夫人什么样啊?”果然,美君小姐姐最好奇的点来了。 “就那样,普通人。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成弘懿很喜欢她!”澜汐自我感觉,第一句和最后一句,应该都算真话,不完全骗人啦! 美君小姐姐嫌弃道:“堂堂太子妃,被你说成普通人,你也太敷衍我了!” “哎呀,有的人就是命好!命好!”澜汐呵呵笑着,感觉这也算真话,又主动结束话题:“我们回去搬砖吧!”还叮嘱她:“你不要跟别人讲了哦!” 过了年,财务部的岗位正式放出来竞岗。众人都以为澜汐这次十拿九稳肯定能上了。澜汐也觉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她怎么说也算元老方特助的侄女啊!怎么说年会上还跟副董事长一起跳了舞啊! 然而!居然!又没有竞上。 财务部的郑部长把澜汐叫去:“小兰啊,我这次报的人选就是你啊。但是好奇怪,上面没有批!而且,人力资源部口头给我通知了,让你去审计部上班!我还特意问了,去审计部是有编制吗!人资部说还是借调。你看,你要不要去找你叔说一下。我都觉得奇怪了,你这是得罪谁了!” 澜汐笑笑说:“没事没事,我去审计部吧,也许我还需要历练吧!” 郑部长鼓励了她几句便没说什么了。 从财务部走的那天,只有美君小姐姐帮她搬东西。 美君这人藏不住话,有点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说吧,你听到什么八卦了!” 澜汐干脆直接问她。 “她们传说,你是得罪了成弘懿的夫人了!”美君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补充一句:“他夫人听说成弘懿老来财务部,所以让你走!” 澜汐一脸牙疼样地苦笑:“她们好厉害,成弘懿的夫人都没有这么跟我说。” “那她跟你怎么说?”美君小姐姐真当回事了。 澜汐恶趣味道:“她说让我去审计,好好查查财务的账!” 本来只是跟美君小姐姐玩笑一下!没想到,澜汐到了审计部负责的第一单就是针对财务的经营审计。而且,还真查出了问题! 问题还就出在工程财务领域。万润置地的一些项目,一模一样的两笔费用,上了两次付款单,都经过层层审批,最后付了两次款。 虽然款项总共就八百多万,但是问题的性质比较恶劣,暴露出了财务管理的不规范。 这个事情,连成董事长都非常重视,专门听取了审计部的专题汇报。最后的结论是,万润置地的结算付款流程有严重漏洞! 澜汐作为审计部发现这个问题的小助理,当时也坐在会场的某个角落里。听得成董事长问审计部的负责人蒋兴宇:“这个问题,是审计部谁发现的。” 蒋部长并不贪功,直接站起来往后排一看,喊:“小兰!” 澜汐老实地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公公,此刻端坐在会场主位的万润集团董事长成柏仁先生。 蒋兴宇介绍道:“这是我们审计部的,兰茜,兴华大学经济学和会计学双学士,注册会计师。” 成先生点点头,当场拍板:“万润置地的财务主管可以换换了,澜汐你去吧!” 澜汐升职的消息一夜传遍公司上下。虽然她资历尚浅,但是没有人敢说她是靠关系的,毕竟全公司都知道,她是靠出色的业务能力被董事长当场提拔的! 有天在公司见到方特助,澜汐一脸甜笑喊道:“叔,您来了!” “兰主管,恭喜恭喜!怎么还没有去上任啊!”方特助一脸长辈笑地问她。 “在办交接,已经发文了,下周就去!”澜汐笑嘻嘻答道,又狗腿喊道:“叔,您今天过来公司有事吗?” 方特助压低声音:“少奶奶,连盛弘的人都知道我有个大侄女在万润一战成名了!”方特助笑得无奈,又似是透着得意。 “叔,有没有倍感骄傲啊?”澜汐调皮地嘻嘻笑着。 “我倍感焦虑啊!”方特助敛了脸色,低声跟澜汐说:“少奶奶,您这个官提得不好,董事长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呢!你这前脚发现了人家的问题,后脚就去管人家,这怎么开展工作啊!” “所以啊,叔你得救救我!”澜汐还是嘻嘻笑着。 “我去跟董事长说,别让你去了,还是来盛弘吧。正好懿少爷因为我泄密的事,时不时就要敲打我一顿!我这也算将功补过了!”方特助一脸认真地胡说。 澜汐摇头:“不,你帮我物色两个懂系统架构的人,给我讲讲课吧!” “系统架构?”方特助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现在万润的财务系统有问题,但是我自己也不懂系统设计这一块的,所以我想找专业人士补补课。”澜汐解释道。 方特助夸张地给澜汐比了个大拇指! 澜汐嘻嘻笑道:“叔,再见了!今天我不送您了!” “大侄女,再见!”方特助也调皮地喊一句,音量夸张得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别人凑凑热闹也就罢了,成弘懿也以庆祝澜汐升职为由,带她出去吃饭庆祝。 两人坐在幽雅的小包间里。 澜汐调侃道:“跟董事长的儿子一个桌吃饭的感觉,挺神奇的!” 成弘懿点点头:“不仅一个桌吃饭,还一张床睡觉了!” “嗯,如果同事们知道了这个真相,估计会表扬爸爸演技满分。作为老板,想给自己的儿媳妇提个级别,还演这么大一场戏!”澜汐一边夹起虾生点蘸芥末酱油,一边说道。 “不,绝对不是这样的!如果你没有这个业绩,爸爸不会提拔你的,你估计还得继续当小助理!”成弘懿笃定地说完。 又自觉好笑地给澜汐说:“财务部竞岗,我看你在家又是弄材料又是背讲稿的,生怕你又没有竞上,还让老方出面给财务部的负责人打了招呼。结果名单报到爸爸那里,被他否了。” “爸爸说过,如果儿孙不贤,不如把公司交给能做得好的专业人士。成氏旗下有近50万的员工,每个员工背后就是一个家庭,这是他们的生计,绝不能让无能的老板毁掉员工的心血。”成弘懿看着澜汐说道。 大概生怕澜汐不信,还举例说明:“我二弟,也是隐姓埋名进了公司,从最一线的医药销售做起的。我三弟,至今没有在成氏任何一家公司任职。” 澜汐一直不知道成弘烨从事什么,便好奇地问:“那三少爷在做什么呀?” “三弟其实是个很浪漫的人。会写诗,出了诗集。玩过摄影,自己当摄影师拍过电影,有一部电影还拿了大奖。他就是拍电影认识了余家姐妹的。但是他这个人成也成在才华横溢,败就败在才华太横溢了。他兴趣很广泛,什么都愿意尝试一下,又什么都不长情。”大概是说到自己的亲弟弟,成弘懿面露疼惜、也说多了一些。 澜汐想到余思思,也觉得心有戚戚然。从前去过他们位于山海之间的家,那么漂亮!还有那么可爱的一对儿女!也忍不住叹息:“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思思人单纯,并没有太多的坏心眼。”成弘懿叹口气,不再说了。转而问澜汐:“你什么时候考了注册会计师的?” “大四下学期就开始看书了,毕业第一年过了基础,第二年过了专业。”澜汐简单答道。 “挺厉害的啊!爸爸跟我说的时候都赞叹,说澜汐有志气!”成弘懿表扬她。 “也没有啦,那时候正好怀孕在家,也没什么事。后面生了小孩,很长时间也没什么正经事干。”澜汐谦虚道。 成弘懿笑笑。又说:“万润置地财务部工程项目核算部主管,并不好干,你要有心理准备。也别太有压力,真有什么问题,只管回来跟我说,我一定帮你解决,不要自己憋着,嗯?” 澜汐好笑道:“你怎么解决,找个人当影子顾问,帮我干啊?” “给夫人当顾问这种事情,我从不假他人之手!”成弘懿一脸昂然的淡笑。 新官上任 澜汐到万润置地上任,是万润总部的总经理陪着她去的。一个分公司主管的任命,有如此高规格的待遇,这是史无前例的。澜汐明白,自家公公到底不会真架她在火上烤,还是暗暗给了助力的。 澜汐并没有低调,好好地刷了一波自己是元老方特助的侄女、和成家有深厚私交的人设。职场上,人人都痛恨关系,却从来最痛恨自己没有关系!对于澜汐这种炙手可热的关系户,当然是要上杆子巴结的。 澜汐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自己发现的审计问题。 澜汐首先基于现有的结算付款模式,建立财务和工程双向核对机制,确保费用不再重复支付。对于已经发生重复支付的,以项目部为责任单位、项目造价工程师为责任人,追回费用。 在协调会议上,工程部的负责人出于职责奋力抵制:“这是财务付款的责任!我们的系统,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付过款。很多费用都是同一家公司的,财务部出面追回更合适些!如果分解到项目的,十分零碎,还会造成重复工作。” “造价工程师是付款发起的第一人,这个角色重复上了两次单,责任一定在他们。”澜汐语气犀利,并没有丝毫让步。 那个负责人盯着澜汐,大概在斟酌。 澜汐及时补充:“当然,从公司的角度,问题已经发生了,谈论谁的责任谁的义务并没有意义了。现在,我们是判断,谁来做这件事情,能更快速达到目的!这些收款单位,大部分都是固定的合作伙伴,他们跟我们公司还有合作项目,工程部才有资本牵制着他们,要他们尽快退钱! 工程部的负责人多少忌惮澜汐的“关系”,最后不情不愿地认领了。 会后,澜汐主动跑过去,跟他握手拘礼道:“都是工作,我初来乍到,还要蒙您多多支持!” 对方也热络地和澜汐握手:“兰主管客气了,您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两人互相进行了一轮商业吹捧,算是把关系拉起来了。 借着这个“和顺”的职场关系,澜汐推动工程部和财务部联动,从项目管理端开始,重新梳理工程项目的结算付款流程。 当时万润置地的工程部门有专门的工程管理系统,而财务付款有财务系统,两个系统的数据无法共享。财务系统的数据,是按财务付款科目归集的,无法实现按项目管理科目来归集,所以项目发生重复付款,财务管理人员从专业的角度难以判断。而项目管理人员看不到财务系统的数据,加上工程管理系统的不完善,管理项目的数量又多,对那些小费用都是批量发起结算的,也难以核对。这才发生了重复付款。 澜汐从盛弘借了两个搞系统设计的工程师,全程跟着梳理流程节点。待到初具模型时,澜汐正式打请示,向公司申请立项委托盛弘,为万润置地开发一个工程项目核算系统。 她在请示中指出:该系统的开发,可以打破工程造价管理和工程财务管理的壁垒,实现系统数据的互联互通。这个系统开发上线之后,可以实现工程成本费用的实时归集。以往工程投产后,经历漫长的结算、决算,才能核清项目成本与收益的问题也将得以破解! 万润置地第一时间批准了这个项目,甚至将这个报告送往总部。成柏仁先生亲自在上面批示:“好!希望以此为试点,推动集团数字化转型。” 和盛弘的合作项目签约仪式那天,是成弘懿亲自来的。 据说万润置地的董事长都十分讶异:“这对盛弘来讲应该是个小项目吧,成弘懿还要亲自出马啊!” 原本普通的签约仪式一下被提到相当高的规格了。双方的领导各种握手合影。澜汐作为主要推动这个业务的小主管,勉强站进合影队列的边缘。 成弘懿却在站定后摆手招呼澜汐:“你过来过来!”他示意澜汐站他旁边,还像模像样地跟她握手道:“听说这个创意出自于你。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么重要的订单!” 万润置地一众大佬一脸“我懂了”的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微笑。澜汐只觉尴尬万分,还要装作初次见到大佬,热情地跟他握了握手。 晚上在家里,澜汐无语地跟成弘懿讲:“下次你能不能先给我点暗示,或者头天给我个信号,你每次这样当众刷一波存在感,我的小心脏受不了,有时候都怕演砸了!” 成弘懿无耻道:“我只是想测试一下夫人的演技!果然日益飙升!” 澜汐也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是影后级别的了。 刘美君小姐姐来万润置地开会,顺便来看澜汐。 她眨巴着漂亮的睫毛,道:“哇,你知道吗!你在总部都出名了!说你搞了个项目,董事长亲自出手点赞,然后签约仪式上,成弘懿还要跟你握手合影!” 澜汐一脸无辜地笑道:“你都知道我们私下的关系啦,他跟我握个手不很正常!” “我觉得不正常,你再怎么样,也就是他下属的侄女吧!据说他在签约仪式上,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你!”刘美君一脸坏笑说道。 “哎哟,这越传越夸张啦!我私下跟他挺熟的,我跟他夫人是闺蜜,他就是来我们公司,想着顺手帮我刷一把存在感而已啦!别太在意啦!”澜汐还是淡然的笑意。 “我要是他夫人,才不敢跟你当闺蜜呢,你这么漂亮又能干的闺蜜,太危险了!”刘美君嘻嘻笑道。 送走刘美君。澜汐蓦地想到自己那个撬了余思思墙角的闺蜜,觉得心理沉甸甸的。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菱菱、还有思思,都好么! 周末的时候,成弘懿出差还没回来。澜汐约了朱雅倩去听音乐会。音乐会结束时已经晚上十点了。车子进成园的巷子时,有辆车迎面开过来。成园这边巷子狭小,会车要很慢很慢。 朱雅倩扭头,一直看着那车子慢慢开过去。 “是思思。”她低声跟澜汐说。 “啊!”澜汐想起来成弘烨现在好像就住在成园后面的一条巷子。低低叹口气道:“她应该是来看孩子吧。” 又说:“她也挺可怜的!弘烨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当妈妈的,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 雅倩也叹口气,轻轻给澜汐说:“我都怀疑思思是被安家算计了,听说那个健身教练,就是安慧岚介绍给她的。” 澜汐突然问道:“你说,他们俩,还有没有希望?” “难!你那个同学,听说缠得很紧!”朱雅倩低声说。 澜汐只觉得一阵恶心直涌上心头,当即干呕了一下。 “你没事吧?”雅倩见状有些不安,忙劝她:“你不要自己揽身上,思思也有问题,他们俩都是咎由自取的。” 正好车子也到成园门口了,澜汐跟雅倩道了别,先下车了。 她进了园子,忍着恶心走到回廊,实在忍不住了,一口秽物直喷,当即哗啦哗啦把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个彻底。 这呕吐的动静,惊动了成先生和成夫人。他们本来已经歇下了,听得动静纷纷起来看,成夫人披着睡袍出来了,直道:“快叫医生,这别是食物中毒了!” 澜汐忍住恶心,只一个劲摆手说:“不用、不用……” 小朱扶着澜汐回房间。成夫人也跟过来了。 澜汐看她满脸担忧,忙宽解她:“没事的妈妈,我晚上和雅倩一起吃的,她都没事,我应该就是有点累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成夫人想了一会,道:“你明天还是去查一下,是不是有了!” 生完鲲哥儿之后,成弘懿私下给澜汐说过不会让她再生了,有一个就够了!他们每次都有做措施的…… 澜汐当下摆手道:“应该不是啦!”又说:“妈妈您去休息吧,真是不好意思,都把你们吵醒了!” 成夫人不再说什么,又叮嘱几句就走了。 澜汐洗漱好后躺回床上,很快疲惫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成弘懿就回来了,而且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带澜汐去医院。澜汐这天本来有个会议,也被他大手一挥,直接不让去! “我没有什么事的,你别紧张!”澜汐宽解他。 “你有没有算过,例假多久没有来了?”成弘懿一脸严肃问她。 澜汐自然从来不会记挂这种“小事”!但是,成弘懿这么一问,她也惊讶得捂住嘴,那“亲戚”,确实好久没有来了! 到了医院,直接拍B超,胎儿已经足足20周了,还好发育正常! 澜汐想来想去,很是不得其解地问成弘懿:“你不是每次都有戴……怎么还会怀上啊!” “在别墅那次!当时有点冲动了,而且那边一时不知道去哪里拿……”成弘懿难得面露尴尬。 “算了,挺好的,我挺开心的!”澜汐多少有了点雀跃。 成弘懿也笑着点点头! 成夫人知道消息,先把小朱和刘姐叫过去狠狠批了一顿,直斥道:“你们天天跟着少奶奶,这种事情,她不记得,你们也不上心!这次还好没什么事,要真有个疏忽,我剥了你们的皮!” 澜汐躺在榻上,听着小朱绘声绘色讲述成夫人的“凶残”,好笑地安抚她道:“你们确实冤枉了,这事不怪你们!” “我们确实疏忽了,以后还是要给你建个台账,记记日子。”刘姐温婉地说道。 “别别别,我自己记就好!”连“亲戚”来的日子都要被别人掌握着,澜汐觉得实在太没有尊严了! 老太太听了这事,也说以后要刘姐做好记录。澜汐不高兴撅嘴说:“不行不行,这是我的隐私!” 老太太努努嘴道:“旧时候,不都是这么记的,有啥隐私不隐私的! 这绝对是科学,最科学的。”她又一脸和笑地找支援:“对吧?刘姐儿!” “是呢,是呢!”刘姐当然积极应和了。 “就是!以前啊,连你们俩,什么时候那啥的,都要纪录在档的!”老人家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跟澜汐说道。 澜汐羞红了脸,地里要是有个洞,她就钻进去了! 压力山大 成弘懿本来发话不让澜汐去上班了,澜汐一再哀求、一再保证,才争取到上班机会。不过,加班什么的,是绝对不可以的。 还好澜汐的项目基本推进顺利。澜汐之后也没有其他不适反应,这一胎依然怀得平顺。连朱雅倩都羡慕澜汐:“你真的,就是好生养!我都快相信命理学了。” “朱老师,贵学院知道你这种论调,要找你谈心谈话了!”澜汐戏谑她道。 “哎,你知道吗!”朱雅倩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悄声说道:“思思经常来弘烨这里!我之后又遇到了好几次,弘烨家就和我们就是隔院。我几次见到思思的车,就停在门口。头天来的,第二天都没有开走,好像还在这里过夜了。” 弘烨如果能和余思思复婚,澜汐觉得再好不过了!便说:“他们俩,真能和好,也挺好的!” “怕是妈妈不会同意的,余家干得太恶心了!”雅倩说。 澜汐叹口气,沉默地垂下眼眸。她在万润置地上班,自然知道余家注资入股了安家的大华地产,现在大华地产大出风头,抢了成家不少标地。万润置地固然根基雄厚,但是深入分析其财务状况,也能看出危机的端倪。成先生会亲自批阅澜汐的请示,还真不是抬举自己的儿媳妇。转型,对于万润置地来说,已经迫在眉睫。 澜汐的孕肚,慢慢也藏不住了。公司的人,当面对她客客气气的,背地里却各种嚼舌头,说她 “怀的就是成弘懿的孩子”。澜汐知道这话,还是原来在万润置地开发部实习时同部门的那个辉姐给她说的。 辉姐好心提醒澜汐:“你哪天叫你对象来公司刷一刷呗,大家从没见过你对象,就各种乱说。” 澜汐暗暗一阵好笑,孩子就是成弘懿的啊!这不是乱说。 “兰主管,你别不当回事呀!有的人真的就是吃饱撑着,传得有鼻有眼的!还说你现在怀孕了,失宠了,成弘懿又看上战略部的龚婉君了,天天往战略部跑!” 龚婉君是万润置地战略部的总经理,也是万润置地唯一一个女的部门负责人,三十多岁,未婚,一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工作狂。澜汐当下笑笑,直道:“龚总经理都不着急,我着急什么!有谣言,让龚总去辟吧。” 辉姐走后,澜汐倒真有了心事。成弘懿近来去战略部,确实勤了一点!据说,上个星期就去了三次,最后一次,和龚婉君闭门谈话,从下午四点持续到晚上八点半! 这天澜汐准时下班。走到负一层,赫然就见成弘懿的车停在电梯口的预留车位上。而且,不是平时司机开的车,是他自己单独出门才会开的双门轿跑。 澜汐坐上车,给成弘懿发信息:“晚上回家吃饭吗?” 隔了一会,成弘懿回道:“我还有事,要晚点回,你先吃吧。” 澜汐觉得脚底发凉。 方城问她:“少奶奶,您是看见先生的车了吗?我们要等他吗?” “没事,走吧!”有司机在,澜汐总不能真坐在车里等着盯梢吧。 满腹心事回了成园。两岁多的鲲哥儿已经有点闹人了,一个劲要澜汐陪他玩,澜汐心里沉甸甸地,只觉得十分不舒服。小朱看她脸色不好,示意佣人把鲲哥儿带出去。 小孩子不愿意出去,大哭大闹起来了。澜汐觉得一阵眩晕,不知怎么,蓦地想到成弘烨的一对孩子,自己过去抱着鲲哥儿直落泪。 “哎呀,少奶奶,您小心肚子!”刘姐也进来了,好一阵哄说,才把鲲哥安抚住了。 成弘懿是晚上九点多回到家的,他脸上写满了疲惫。澜汐少见他有这样的神色,小心地问他:“很忙吗?” “嗯,最近事情有点多!”他脱了衣服直接进去淋浴,又吩咐澜汐:“给我弄点吃的,我还没有吃饭!” 澜汐赶紧安排厨房下了菜肉大馄饨。 她陪着他吃饭。看他大口咀嚼,明显是饿透了,并没有其他异样。澜汐心里暗暗思付:如果是跟那谁幽会,总要吃饭吧,不至于连饭都不吃饿着肚子吧! “嗯?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成弘懿突然点她。 “啊!没有啊!”澜汐勉强笑了一下,又说:“鲲哥儿有点闹人,老要我陪他玩,我又不方便,你要是可以的话,早点回家。” 成弘懿点点头,道:“好的!”还歉意地对澜汐笑笑说:“辛苦你了,我这段时间确实回来晚了些,我注意!” 澜汐觉得,成弘懿如果真有了那个心思,不会因为自己敲打他两句就偃旗息鼓了。如果没有那个心思,自己这样冒冒失失乱怀疑他,只会惹他厌恶。所以,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是万万不能对成弘懿说的。 这个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澜汐推动的那个系统已经上线运营了。比较麻烦的是,系统上单之后,很多单据没有从工程端自动推到财务端、出现丢单;自动归集的费用也有问题,很多数据都对不上。 之前测试的时候,单据量少,运转顺畅。真正上线之后,这些问题频出,下面具体从事项目管理的员工习惯了旧系统,本就抗拒要换新系统,系统一有点问题,大家更是骂声一片。 在协调会上,工程部的一位主管气愤得摔了本子,直指澜汐道:“你为了出点业绩,就这么不择手段吗!这个系统根本不成熟,你也往上推!” 澜汐的顶头上司、财务部的总经理姜力忙制止他:“小兰还是孕妇呢,你注意点态度啊!有话好好说!” 那位主管的火焰一点都没有消,气愤地斥责道:“我们的项目人员,处理一个请款单据,前后搞了二十天,那个单据都没有走过去,每一个节点都有问题,打后台电话根本打不通。现在我的造价工程师,不用干别的了,天天弄你这个破系统!马上就年底了,年底是我的结算付款高峰,你的系统根本走不通,你让我怎么好好说!” 澜汐扫眼看工程部的总经理,对方只平静地听着,并未有劝和的意思。心知这位主管,只是一杆枪。 澜汐自己站起来,先深深鞠了个躬,平静说道:“系统确实有不完善的地方,很抱歉给工程口的兄弟们增加麻烦了!我承诺,从现在起,我本人实时跟进,二十四小时在线,当天大家提交的问题我们一定当天解决!绝对不影响工程项目的付款进度。” 姜力也撑场道:“新系统刚上线,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财务部会收集大家的问题,形成问题清单。在一个月内处理完所有BUG,绝不影响年底的结算付款高峰。” 出了会议室,姜力一脸严肃对澜汐说:“兰主管,军令状我帮你立下了啊!一个月啊!” 澜汐低头微微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别无选择,全力以赴。每日自己挺着大肚子,坐在会议室里,盯着后台工程师一个个处理问题。 万润置地是下午5点半下班,姜力本人每天下午五点就亲临会议室,听取大家汇报今天的问题和处理情况,这个会议通常要持续到七八点。姜力不走,澜汐肯定不能走。姜力走了,澜汐还是不敢走,她要盯着大家处理完今天的问题工单。 连续一个月,澜汐天天加班到晚上10点多,连周末都没有休息。头几天,她还担心成弘懿会有意见。没想到,成弘懿每天回来得比她还晚。有几天,成弘懿干脆就说有事,晚上都没有回成园。 与此同时,龚婉君提拔担任万润置地副总经理的公示也正式出来了。龚婉君才33岁,本就是中层里面最年轻资历最浅的一个,这个节骨眼还被这样破格提拔,澜汐自己都能感觉到公司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嘲讽! 有天澜汐去姜力办公室汇报工作,迎面就遇到龚婉君正从里面出来。龚婉君是领导,澜汐自然侧身让路请她先走。 龚婉君看到澜汐的时候,似乎迟疑了一下,尔后微笑地点点头,款款走过。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澜汐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微笑里带着挑衅。 那天下午,龚婉君的任命正式出来了,万润置地副总经理兼战略部总经理,同时兼任万润置地科技部筹备组组长。这是空前的重用了!科技部是万润置地为了应对数字化转型而筹备新成立的部门。 祸不单行,隔天新财务系统还发生了服务器奔溃。这一天所有的端口都登陆不了系统。万润置地旗下有32家子公司,197个工程项目部,全部都要登录这个系统。那一天,系统的后台运维热线全被打爆了。后台人员连私人手机都不敢开机,一开机全是电话,电话那边全是烦躁的抱怨甚至愤怒的咒骂。 那一晚,澜汐是在办公室睡的。其实她也不懂系统,在这里坐着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有不少同事都看不下去劝她回去。但是她自己不想回家。 更为难受的是,即便彻夜未归家,成弘懿也没有发现,甚至电话都没有打一个! 公开身份 不幸中的万幸,第二天系统总算能顺利登录了! 数据工程师分析了系统出现问题的主要原因:“下面子公司很多走单据的都是分包单位的工作人员。这些人不懂系统流程、也不看指引,瞎走一通。遇到问题就打后台电话,后台人员根本应付不了这么大的咨询量。同时,一个单据有数据错误走不过去,他们就干脆新增一个单据,造成系统中存在大量冗余的无效单据,导致系统奔溃了。 这位工程师提出了一个建议:组一个工作队,准备80个工程师,分派到万润旗下的32家子公司,现场指导工作人员走系统流程,同时现场处理简单的数据错误。他说:“兰主管,我们的系统主体架构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下面的工作人员不要这样大量出现冗余无效单据填报,我们再把发现的问题一一扫除,系统的设计功能完全可以实现的。” 于是,这天晚上七点,澜汐紧急联系盛弘的项目负责人过来开会。对方就一个原则:我们可以出指引、可以集中培训两次你们的人,但是派80个工程师,我们做不到! 他十分诚恳道:“兰主管,我知道您是方特助的侄女,这个项目我们也非常重视。但是您应该知道,盛弘一向是精益化运作,讲究最少的人力发挥最大的效益,我们没有搞过这种人海战术啊!” 会议僵迟到晚上10点,仍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澜汐已经怀孕36周了,她顶着巨大的孕肚,只觉得脸上发烫,脑子一片空白…… 她终于有些撑不住了,低头揉着太阳穴,听着自己的下属和盛弘的人一句句扣合同条款…… 不知怎么了,嘈杂的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了。坐在澜汐对面的盛弘公司项目部负责人站起来,有些意外地喊:“老板!” 澜汐回头一看,成弘懿脸色铁青地站在会议室进门处,正一脸愤怒地盯着她。 澜汐当下也怯怯地站起来了。 成弘懿进来了,先问澜汐:“项目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澜汐倒吸一口冷气,干脆直接提要求:“我们需要盛弘给予支持,派80个工程师到下面分公司进行技术指导和问题处理。” 盛弘的项目负责人紧接着也跟成弘懿说:“老板,这不在我们的合同约定条款里面,而且我一时也找不到80个人啊!” 成弘懿面无表情:“给你一天的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人派下去!” 他转脸,依然十分愤怒地盯着澜汐,沉声道:“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 澜汐吓得肝一颤,赶紧合上电脑,连电源线都没有拿,就麻溜地夹着笔记本电脑跟他出了会议室。 成弘懿一手拿过她的电脑,一手牵着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万润置地23楼直接坐电梯到1楼,他的车就停在一楼大堂门口。 他拉开车门,冷声道:“上车!” 澜汐像笨重的大企鹅,吃力地坐进车里。她没有精力想别的了,这将近两个月内外夹击的焦虑和压力,几乎击溃她了。此刻她坐在车里,闭着眼睛,只觉得疲惫不堪,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车到成园停下来,澜汐也醒了。入夜风大,小朱特意拿了一件软袍子出来给她披上。成弘懿扶着她,直把她送到床上。澜汐连澡都没有洗,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10点了。成弘懿已经出去了。 澜汐生怕成弘懿不让她去上班,先问小朱:“懿少爷什么时候走的?” “懿少爷早上七点就出门了!”小朱回答。 “他没说什么吧?”澜汐心虚地问。 “说了,说今天晚上6点,只要您没到家,就给他打电话!”小朱说。还提醒澜汐:“少奶奶,您今晚一定要早点回来,昨天懿少爷回来,看您不在家,又听说您这段时间都这么晚回来,把茶盏都摔了!” 这便是可以去上班的意思了。澜汐由小朱和另一名女佣收拾好,便出门了。 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个秘密是藏不住了!至于别人怎么理解自己的身份,澜汐也没办法开个大喇叭去辟谣。 好在,成弘懿发话后。果然,一天之内,所有技术指导的工程师都到位了,这一天后台报错率锐减50%。 下午5点钟,姜力走进来了。澜汐以为又要开会,心里正担忧不能准时下班成弘懿要发飙了,行动上还是赶紧站起来跟他打招呼兼汇报工作:“姜总!今天情况好一些了,后台报错的单据少了50%,明天应该还会降低的。” 姜力一脸和笑,边走边向澜汐点头致意,走近过来客气地说:“刚刚成副董事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安排您下班了!” 他这声音不高不低地,一瞬间澜汐只觉得整个会议室的人目光都唰地集中到自己身上。她囧囧地在姜力的亲自监督下收拾了包,下班。 姜力似乎还怕她跑了一样!澜汐一再道别、一再谢免,姜力仍然坚持送她下地库。澜汐估摸着姜力应该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一路下来,他一直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几次欲言又止。 下了地库,成弘懿的车就停在电梯口。 成弘懿亲自下来。姜力忙迎上去,微微躬身热情握手:“成董,您亲自来了!” 成弘懿跟他握了握手,淡淡飙一句:“嗯,我来接内子下班!” 澜汐看见姜力的表情,那真是惊了又呆、呆了又惊!然后她就被成弘懿送上车了。 澜汐先发制人:“你怎么这么把我曝光了!你看你把我们姜总吓的!我明天还怎么去上班啊!” “那就别上了,反正你也快生了,歇歇吧!”成弘懿一脸闲适道。 “不行,我那个系统总要搞完的,这是我的第三个孩子!”澜汐抗议。 “我今天问过项目负责人了,三天内系统肯定可以上轨运行了,然后万润总部会派人接替你的位置,你不要去上班了。”成弘懿的语气带着不容商量。 澜汐委屈地撅嘴,不回应他。 “好了,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成弘懿微微侧过身体,柔声哄她。 “你自己不也一天到晚不见人!”澜汐头枕着座椅,无力地看向窗外,想到那个关于龚婉君的传言,眼泪一下滑落下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最近确实是有些忙!”成弘懿歉意道,又说:“你已经是孕晚期了,怎么能这样通宵达旦地耗着,我昨晚听到这个事情,真的被你惊吓到了,你太不像话了!” 他又训斥澜汐:“你遇到问题,为什么不跟我说,宁可自己这样死撑,都不跟我说!” “我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了你了!”澜汐低声委屈道。 “对不起,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是我疏忽了!”成弘懿的声音软了下来。 回到家,两人进衣帽间换衣服。澜汐斟酌再三,低低说了一句:“龚婉君提拔了。” 成弘懿正在换衣服,并不在意,只问:“有问题吗?” “她是副总里最年轻的,听说都没有结婚!”澜汐低声说。 成弘懿奇怪地看着她,皱眉回应道:“她很优秀,而且公司不歧视未婚女性吧!” 澜汐竟无言以对。恰好鲲哥儿过来找他们,两人便一起陪着孩子玩了一会。 第二天是周六,弘雍和雅倩过来了,大家一起陪着奶奶聊天。成夫人忽然问澜汐:“万润置地有个副总叫龚婉君,你认识吗?” 澜汐心里一惊,迟疑道:“见过,不算熟。” 成夫人点点头,转脸跟老太太说:“这个女孩我跟她谈过几次,感觉思路很清晰,我想介绍给弘烨。” 老太太还没有回应,坐在澜汐旁边的成弘懿马上反对:“不可以!” 他的声音里透着厉害,成先生和成夫人都看向他。 成弘懿沉声道:“龚婉君在商业地产运营这一块有成熟的操盘经验,对集团的转型有独到而前瞻的见解,是我在这一轮布局里非常关键的角色。除了工作,我不希望带入其他复杂的因素,这样不利于公司的发展。” 成先生也点点头道:“这个事情还是听阿懿的,先不要提了。” 成夫人自然柔顺地转了话题。 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房间时,澜汐问:“龚婉君这么能干,妈妈想找来做儿媳妇,不挺好的?” “成了固然好,万一没成呢?”成弘懿沉声说。 “你只是担心没有成吗?”澜汐问道。她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色。 然而成弘懿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说道:“龚婉君是我在哈佛的学妹,非常有才华的一个女性,她未必能看得上弘烨,妈妈过于自信了。”成弘懿叹口气,面容流露微微的惋惜:“而且,我总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三弟妹,不至于此。” 一生一世一双人!澜汐蓦地被感动到了!同时,暗自庆幸自己这段时间够沉稳、没有乱说话惹他不快。 “你怎么了?这段时间看到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成弘懿转脸盯着她看。 澜汐干脆叹口气,说:“公司的人都传说我是你的情妇,项目又不太顺,我有点压力。” “所以,不如公开身份算了。我感觉你不是一点压力,是很有压力,小脸儿都黄了!”成弘懿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脸。 澜汐也无奈道:“可是公开了身份,我还怎么开展工作啊!你昨天看我们姜总那态度,以后大家都把我当祖宗供着了。” 成弘懿无所谓地轻挑眉峰:“这个你不用担心,接下来集团的架构会有大调整,你作为新董事长的夫人,我自然要安排一个跟你的身份恰当的位置。”他疼惜地抚着澜汐的肩膀劝慰道:“这些事情,你先不用操心了。这几天做好工作交接,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了,才是第一位的。” 新董事长的夫人!澜汐自然明白了这是成弘懿要接班的意思。成先生已经年过七旬,成弘懿接班本来就是澜汐意料之中的事情。从她进成家开始,成夫人对澜汐的种种教导和扶持,就是为这一天做准备的。 澜汐并无太多欢喜,反倒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好了,你别操心了,一切都有我呢!”成弘懿的例牌安抚结语。 他细心地扶着澜汐躺下,又给她垫了一个枕头。澜汐的肚子太大了,躺平压得喘不过气、侧躺肚子坠坠的,怎么样都不舒服,她现在睡觉都是垫两个枕头,半躺着。 “太辛苦了,生完这个不生了!”成弘懿满脸疼惜道。 “多子多福,生一个孩子每个月多十万块钱零花呢!”澜汐有意活跃一下气氛,调皮道。 “小财迷,你缺钱花吗?”成弘懿好笑道。 事事想着 惭愧!自打进成家,澜汐一应物事都有佣人安排,她没有要花钱的地方,也基本没有摸过钱。连过年发红包都是刘姐准备好、她拿着发就行了,给自己的近身佣人发红包,是成弘懿准备好给她的。 澜汐囧囧娇嗔道:“哎呀,你安排得太妥帖了,我都没有摸过钱。”她好奇地问:“像雅倩他们也是这样吗?” “他们都是结婚后搬出去住了,每个月家族基金会给他们发钱,他们要自己管家理财。弘雍,有在公司做事,公司还有一份工资和相当可观的分红。弘烨就比较悲剧了,他不在公司上班,每个月只有家族基金发的百来万零花。”成弘懿淡淡说道。 “我在万润当主管,一年也没有百万收入!还是三少爷比较幸福!”澜汐好笑地感慨一句。 成弘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比三少爷有钱,因为我会帮你赚钱。弘雍和弘烨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家里的房子,产权都挂在家族基金里。我们原来住的别墅和公寓,是我自己赚钱买的。” “弘烨他们原来住的别墅也是家族基金的房子吗?”澜汐记得朱雅倩说过,那套房子离婚后给了余思思。 “余思思当时带了上亿的嫁妆出嫁。为了对等,妈妈送了弘烨那套别墅,连同里面的收藏品,价值超过两个亿。离婚的时候,余家为了争这区区两个亿,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成弘懿冷声说道。 澜汐一声叹息:“思思就是因为这点钱,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吗!” 成弘懿低低叹了口气:“思思其实也挺可怜的。余铭坤把她嫁来成家就是有目的的。余家早就想介入地产和零售,多元化发展。但是成氏并没有引入合作伙伴的必要,余铭坤想通过儿女联姻达到商业合作的目的落空了。更让他失望的是,弘烨对一切的事情都有兴趣,就是对经商做生意没有丝毫兴趣。” 说到自己的弟弟,弘懿也摇头:“弘烨确实不像话,伤透了思思的心,加上安家的算计,他们……” 一向淡然如成弘懿,难得也有如此无奈叹息的时候,他语带同情道:“思思,心底里应该不愿意离婚的。但是她没有办法,她爸爸牢牢控制着她。” 他侧过身子,伸手轻轻抚摸澜汐浑圆的肚子,缓缓道:“我会把盛弘的股权分40%入股万润,作为我控股万润的对价。另外的60%将全部注入信托,这个信托的所有人就是你,也就是说,将来你会是盛弘的实际大股东!” 澜汐吓一跳,忙撑着坐起来直道:“不用,不用这样!” “澜汐,我允诺过你,一定会做好万全安排。我希望,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都能有所倚仗、无所畏惧。”他也盘腿坐起来,看向澜汐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怜惜。 “好好的,怎么突然聊这么沉重的话题!”澜汐并不激动飞来的横财,反倒有种深深的惧怕!他就是她最大的倚仗!如果没有他了,她拿着钱有什么用! 大概澜汐的表情过于惊骇和沉重了,成弘懿反倒笑了,他托着澜汐的背扶她躺下,打趣道:“老男人嘛,总要未雨绸缪的!没什么事,你别害怕!” 他妥帖地抚慰着澜汐,继续说道:“我会推万润置地上市,上市后成氏所持有的全部股权会从家族基金中剥离出来,由我们俩直接持有。这部分,是爸爸送我们的,他主要是想送给你!” “这样不好吧,雅倩她们会有意见的!”澜汐不安地说。 成弘懿笑意盎然,带着戏谑看着澜汐道:“确实我们占便宜了。而且我们在成园的一切花用全是家里出钱的,所以懿少奶奶你从来不知道钱从哪里来、又花哪里去。雅倩都是要勤俭持家的,上次我约弘雍打球,他说没空,理由是那天超市打折,要陪雅倩去大采购!”弘懿有些好笑地说道。 澜汐深觉不安,赶紧接着说:“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占大家的便宜了!这样不好!一家人,和气是第一位的。“ 弘懿挑眉,似带赞许地轻轻点头,而后缓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妈妈自然会做好平衡的!给你的,你安心拿着就行。” 他为澜汐盖上薄毯子。大手略略托起澜汐的小脑袋,细心地抓梳她的长发,妥妥收到枕头上方,避免压扯到。又说:“妈妈要介绍龚婉君做弟媳妇,也是万万不可以的。龚婉君非常强势,做员工可以,做你的弟媳,我怕你要吃亏的!妈妈想有个人管着弘烨,我可不舍得你去受妯娌的气。”他的表情里,带着戏谑,又透着狡诘。 “你算得太狠了吧,把自己的弟媳妇都算计上了!”澜汐安稳地枕靠着双宫蚕丝枕头,心里明明很甜很受用,嘴上却还要瘪嘴嫌弃道。 “没办法,爱一个人,自然事事想着她,处处以她为主,这本就是自私的!”成弘懿躺下,伸手熄了灯,轻轻揉按着她安抚道:“夜深了,睡吧!” 万润总部安排来接替澜汐位置的人,居然就是刘美君小姐姐! 美君小姐姐坐在澜汐的办公室里,嘻嘻笑地问她:“兰主管,你这是小三转原配了吗?” “嗯,托您的福,顺利转正!”澜汐嘻笑着调皮说道。 “哎呦,你演技太好了,我以后都不敢跟你做朋友了!”刘美君一脸嫌弃,又好笑道:“你的身份传回财务部后,汪楚玉抓着我们,让我们好好给她复盘复盘,她有没有哪里得罪你!” 澜汐沉沉的身子靠着椅背,笑眯眯地说:“好久没有见以前的姐妹了,哪天你帮我组个局,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不过估计得等我卸了货,现在不行,现在被看得死死的,哪里都不让去。” “哎呦,这狗粮塞得我猝不及防啊!”刘美君笑得一脸甜醇:“没问题,只要您本尊有空出席,我们排着队想跟你吃饭合影,然后就可以把照片洗出来,挂办公室墙上。” “你吓到我了,还挂墙上,你怎么不挂门上啊!”澜汐嗔笑道。 “哪里有这么漂亮的门神,回头把鬼都招来了,还全是色鬼!”刘美君毒舌的功夫真是丝毫没有下降。 临走前,她眨巴着漂亮的小睫毛,小声地问澜汐:“我升职,是你推荐我的吧?” 澜汐一脸真诚地摇头:“没有,我哪里有这本事!是你自己能力强资历高,轮也该轮到你了!” 刘美君一脸我信了你的邪的坏笑,还是感激地跟澜汐说:“大恩不言谢!” 澜汐确实没有推荐。 不过,从前在财务部的时候,刘美君脑子转得快,人热情又爱说笑,是小姐姐中的聊天串场高手。澜汐是新人小透明,美君每次聊天都会关照着澜汐,好像生怕她被大家冷落了一样,澜汐对她颇有好感。 有一回雅倩送了澜汐一包上好的蜜兰香凤凰单枞。澜汐记得刘美君就是偏爱单枞的潮州姑娘,专门包起来送给刘美君。 当时正好快圣诞节了,澜汐挑了圣诞主题的红色包装纸,亲自动手包装。成弘懿恰巧看到了,还打趣她:“唔!给我送礼物不用包装的,我嫌拆麻烦!” “呐!不是给你的,我送我同事,她喜欢这个茶,在办公室会泡给我们尝!”澜汐一边仔细地对齐包装纸的边角,一边不甚在意地回应。 “哦!这个同事男的女的呀?”成弘懿还关注起来了。 澜汐忙认真地回答他:“女生,叫刘美君!”又诚恳表态道:“我不会随便给男同事送礼物的!” 成弘懿满意地轻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前些天,澜汐给他泡蜜兰香单枞的时候,成弘懿忽然问道:“从前,你在财务的时候,好像送过这个茶给同事?” 澜汐轻嗅茶香,顺口回答道:“是呢,送给美君了,她挺好的!双商都很在线的小姐姐!” 成弘懿点点头,淡淡笑道:“从你这里,听到的永远都是别人的好!” “可能是我有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吧!”澜汐调皮地自夸道。反正也是对坐品茶闲谈,澜汐便也多说了些,她一边端着茶壶滴出茶液一边说:“美君人美心善。我从财务部去审计部的时候,其实挺惨的。当时大家就传说我得罪了成弘懿的夫人,才被弄走的。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刘美君帮我搬东西!” 澜汐怀孕不能饮茶,她双手奉茶给成弘懿。成弘懿接下了,若有所思,并未多说。 澜汐看到刘美君的任命时,多少也惊讶,自己只是无意的一席话,难道就这么大影响力!当然,这些,是不能对外人说的。更没有必要去向刘美君邀功! 只是,澜汐自此更加谨慎了。她多少懂得,当你靠近权力的时候,会误以为自己拥有权力了。其实,自己也不过是权力漩涡中的一颗棋子而已,至多算是比较特别的棋子。 和刘美君顺利交接了工作,澜汐的产假也正式开始了。 一个月后她顺产生下了第二个男孩。成先生这次当即便取了名字:成毓鹏。 孩子出生那天的报纸头条是:《万润集团权力交接,成弘懿出任董事长》。新闻的内容和成弘懿事先透露给澜汐的差不多。就是成弘懿以盛弘40%的股权作价入股万润,取得万润26%的股权,加上原本成弘懿持有的25%的股权,他取得了51%的绝对控股权。万润其余49%的股权全部在家族基金手里,成柏仁不再直接持股万润。 新生命的诞生,当然让全家人都欣喜万分。特别成先生,正好退休在家,每日都要求佣人抱孩子过去给他看看。成夫人生怕佣人不细致,孩子抱来抱去吹着风了,每次都要自己亲自过来抱。 成弘懿坐在软榻边上,贴心地给刚刚喂完奶的澜汐按揉着酸痛的腰部,缓缓说道:“其实董事会前一个星期就完成选举了,但是爸爸不让发新闻,一定要等鹏哥儿出生这一天发。他说鲲哥儿出生的时候,他太忙、疏忽了,让你受委屈了!这一次,他要全补上!” 澜汐好笑地问:“他连名字都是先打好草稿的吗?他怎么那么笃定一定是男孩?” 成弘懿得意地笑道:“他说如果是女孩,名字就让澜汐来取。澜汐这么慧质兰心的女子,取的名字一定别具一格!” 澜汐得此赞誉,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成先生非常守礼制。虽然同住一个大宅里,但是他从不来澜汐的院子,自然澜汐也不会随意到他的地盘去。澜汐其实日常能见到公公的机会并不多,每次也都是一大家人一起的场合。 澜汐自付自己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超人之举,忙跟成弘懿讲:“爸爸是因为喜欢你,所以爱屋及乌地带上我罢了!” 成弘懿摇头嫌弃道:“夫人,情商太高也不好,你都套路到我这里来了!” 澜汐坐月子,成弘懿忙得见不着人。澜汐自然理解,此刻成弘懿的日子必然不好过。万润的千头万绪,全系于他一身了。 思思上门 这天难得成弘懿回来早一些,洗漱后坐在榻上闲坐看书。 澜汐心疼他辛苦,跪坐着给他捏肩膀。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怀里,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好得我都不安!” “为什么不安啊?”澜汐嘻笑着问他。 “月至满则亏!此刻,我觉得我的人生太圆满了,我深感不安!”他抱着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你真的觉得很圆满吗?”澜汐含笑挑眉问他。 “嗯!”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妻贤子孝,父母康健,兄弟和睦,还能更完美吗?” 澜汐转了下眼睛,眨眼问道:“你不会觉得,工作很累?” “还好,一切可控!”他闲闲道。 “那给我按摩一下,我累!”澜汐蹬腿往下滑,直把头枕到他腿上躺着。 他修长的手指力道恰好地揉按着她的太阳穴,问道:“为什么觉得累?” “想你!想得累!”澜汐娇嗔道。 “对不起!那时结婚度蜜月,我还允诺你每年都陪你度假,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做到!”成弘懿歉意道。 “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好忙的,我知道的!”澜汐温顺地开解他。 “过了这段时间,会好一些。”成弘懿安抚她。 澜汐心里有隐忧,斟酌再三还是问一句:“大华地产这样疯狂拿地,万润置地这段时间似乎都没有举牌了?” “你是学经济的,我问你,如果面粉贵过面包,你还卖面包吗?”成弘懿问她。 澜汐沉吟,还是答:“问题,面包也一直在涨啊!” “老百姓天天要吃面包,这个面包不能涨到天上去。而且,大华拿的很多地,都是三四线城市的,还基本都是刷新当地的最高成交价记录。大华的资金实力,远不足以囤地等待开发。如果玩快周转,他们的财报会很难看,远达不到上市的要求。大华后续的资金压力一定会很大!”成弘懿笃定地说。 “我读万润置地的财报,感觉也有危机。”澜汐说。 “是,住宅市场的空间和利润就这么大了。所以余家屡次想介入,爸爸并不赞同,余铭坤反而怪罪是成氏太贪婪想独吞。”成弘懿脸色也沉下来了。 “万润接下来会怎么应对?”澜汐问。 “去库存,压成本,尽快推上市。过去万润置地一直没有上市,因为成家没有资金压力,现在我不这么看了。我想两条腿走路,一是住宅市场,主打品质,我宁可我们拿不那么好的地,但是把万润旗下的几个品牌打出来。特别是,把我们物业服务的品牌做出来。物业公司,将来会是万润的盈利点,甚至我们会专门打造物业品牌,去运维别人开发的楼盘。二是发展商业文旅综合体,做大万汇城的品牌,只要万汇城的牌子能打出来,将来不是万润去举牌拿地,而是地方送地请万润来开发运营。”成弘懿耐心给她解说道。 澜汐点头,应道:“做品牌,需要砸钱,所以万润一定要抓紧上市,现在可以说是最后的窗口了。” “是,地产行业其实已经渐入寒冬,洗牌在即了。”成弘懿道。 “我想出了月子就去上班,先上半天也可以。”澜汐的声音多少带着哀求。 “你想去哪里上班?回万润置地?”成弘懿带了些许趣味的微笑看向她。 澜汐挠头……她的身份已经曝光了,感觉再回公司上班有点尴尬呀!一时也没有想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不要着急!你先好好休息,调理好身体。我都有安排的,而且我很需要你。但是,现在,不急!”成弘懿简略下结论。 他这么说了,澜汐也不能再坚持。 赋闲在家,澜汐除了照顾好一对儿子,便是自己看书。 周六下午,雅倩来看孩子,跟她一起过来的居然还有余思思! 澜汐不动声色,依然像从前一样热情地甜笑。只是,从前她称呼余思思都是叫她“三少奶奶”,这下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叫她了! 好在雅倩周到,先开口道:“孩子们凑在一起玩,思思说想来看看你,我便陪她过来了!” “快请坐!小朱,沏茶,用三少奶奶喜欢的碧潭飘雪!”澜汐转身吩咐小朱,一不小心还是用了从前的称呼。心里暗暗发窘,只好转脸跟余思思说:“哎,不好意思,我叫习惯了!要不我也充大,跟着朱老师叫你思思吧。” 余思思清瘦了很多,也素静了很多,当下只是淡淡笑笑,缓缓道:“大嫂,都可以的!” 雅倩亲热地让她上座,余思思还是遵循着从前的规矩,就坐在雅倩下首。 从前的余思思,一出现都是标志性的一身珠光宝气,手上是从来不重样的各式鸽子蛋,再配衣服搭着各种项链耳环胸针。有一回她戴了三副耳环,从耳坠沿着耳廓往上排。那时雅倩还调皮地逗趣她:“思思你是耳环太多了,宠幸不过来吗! ” 今天来的余思思,只一身宽松的布衣,头发随意往后挽着,全身上下竟无一粒珠翠,连笑容都透着苍白。 澜汐心生难受,坐下来竟不知开口说什么好。 佣人上了茶,雅倩开口赞道:“还在大嫂这里的茶好,醇厚幽深的茉莉花香,还保留着鲜明的川青茶香,滋味清爽、层次丰富,这是上上品呢!” 以往只要有思思在,澜汐基本不用接话的,思思肯定会咯咯笑着回应的。可是这次,她只是轻轻地、又带着些许贪恋地嗅一嗅茶香,并不说话。 澜汐只好亲自下场了。她甜甜笑道:“朱老师抬举了,我都讲不出来这么多名堂呢!”又转脸关心思思道:“你最近忙么?” 余思思双手捧着茶杯,眼睛无神地注视着明黄的茶水,轻轻回答:“不忙,我辞职了。” 澜汐吃惊地看了一眼朱雅倩,心里疑惑道:她不是在自家珠宝公司上班吗?辞啥职! 朱雅倩似是早知道了,只低头细细品茶。 澜汐只好无措地回头,看着余思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余思思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膝上,低头轻轻咬着下唇。 一室尴尬的沉默。 好一会,余思思似是下定决心了,抬头凄凄看着澜汐,轻轻说道:“我之前,确实因为那个朱菱菱,有些怨你。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去害你和大伯。” 思思的声音逐渐带上悲呛。 澜汐心有不忍,忙道:“我们没有怪过你,阿懿更没有说过你的不是。菱菱的事情,我们确实也都不知道。上次我跟她见面,也告诫过她,但是,我不确定,她会听我的。我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澜汐偷眼看雅倩,她依然独自品茶,并未置一词。 余思思有些哽咽地说:“我爸爸做的那些事情,我不认同的,也不同意。弘烨却一直怪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呀!” 她凄楚地看着澜汐说:“大嫂,我确实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可是,我当时是因为知道弘烨又出轨了,我真的是伤透心了!我就是一时冲动了,后来我跟那个人早断了联系……” 余思思低头捂着脸,瘦削的肩膀像冬日枝头的最后一片黄叶,在凉风中颤颤发抖。 澜汐究竟坐不下去了,示意小朱拿来一方温热的雪白棉巾,起身递给余思思,安抚她道:“事已至此,不如,一切向前看吧。” 余思思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揪住澜汐的手道:“大嫂,我求你,就看在一对孩子的份上,替我跟妈妈说说情好吗?” 澜汐到底惊讶了,这冷不丁说什么情?她转脸,有些求助地看朱雅倩。 朱雅倩也正看着澜汐,眼神带着些许怜悯些许不忍。 余思思抽噎着说:“弘烨跟那个女孩断了。我们俩现在在一起了。但是妈妈不同意,听说她有看好的人选,要介绍给弘烨。” 澜汐示意小朱端茶壶过来,自己走过去捧起茶壶,把余思思的冷茶换掉、添上热茶,又给雅倩也续上茶水,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先问雅倩:“你有听说妈妈看好什么人选吗?” 雅倩缓声道:“上回妈妈好像是说了一个女孩。当时大伯也在,大伯当场反对了。这个事情就没有再提了吧!” 澜汐点点头道:“是的,我没有听妈妈再提及这个事情了!”又问思思:“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弘烨说的吗?” 思思犹豫了一下,道:“是安慧岚说的。而且妈妈今年出席荟妍萃绣慈善晚会的时候,就带着那个女孩一起去的!” 澜汐问:“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龚婉君。”余思思答。 澜汐心里的答案也是这三个字。但她还是装作略略思付了一下,抬头好奇地问朱雅倩:“朱老师,这么多年,你有跟妈妈一起参加过这种慈善晚会吗?” 朱雅倩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澜汐手一摊,也摇头道:“我也没有参加过!”她还自爆老底地跟余思思说:“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算是妈妈选中来做媳妇的,但她从来都是瞒得严严的。结婚之前,根本没有带我去见过什么外人。即便结婚之后,也从未让我公开露面过。” 雅倩也点头道:“是呢,我也是。我理解这样是出于安全考虑。” 余思思却哭着说:“以前,每年都是我陪着妈妈去参加这个晚会的!” 雅倩劝她道:“你的情况不同,毕竟你妹妹是当红大明星,你也是有名的珠宝设计师,结婚之前就很有名气了。所以妈妈已经无法隐匿你的形象了。她带着你反而是想为你增加名望呢!” 澜汐也帮腔说道:“龚婉君是万润的高管。妈妈带着她,一方面应该确实是比较欣赏她。另一方面,万润没几个女高管,像龚婉君这样长得漂亮,形象气质俱佳的更是绝无仅有了。妈妈去参加这类晚会,如果需要带一个人出席的话,这个人只能是龚婉君了,没有别的人选了。她总不能带着梁姐去吧!” 梁姐是成园的大管家,日常也陪伴成夫人左右。但是她很胖很敦实,话也不多。明显不是出席晚宴交际的合适人选。 余思思大概是听进去。她缓了缓,还是那样凄迷地看着澜汐道:“即便不是龚婉君,也会有别的婉君。大嫂,妈妈和奶奶都喜欢你,你能不能帮我说说话?我求你了!” 澜汐毫不犹豫地接话道:“我和阿懿,自然从来都希望,你和弘烨能好好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但是,你也知道的,万润的日子并不好过。大华拿了不少万润的意向标地,而且手段十分卑劣,连偷盗标书这样已经是违法的伎俩都用上了。虽然,这确实和你无关。可是,你让爸爸妈妈怎么心平气和地去接受你啊?” 余思思呜呜哭泣道:“我和我爸爸吵过无数次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现在基本都不回去了。我都已经众叛亲离了。我还能怎么办啊!我爸爸这个人,一直都是利益至上,我弟弟都能生生被他逼疯了。我还能怎么办啊!” 她的哭声满满都是凄哀。澜汐心生不忍。朱雅倩更是面露同情。 雅倩叹口气,安慰她道:“你不要难过了!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我们一定会帮你劝妈妈的。” 澜汐也劝她说:“是的,只要有机会,我会和妈妈说的。而且,关键还是看弘烨,妈妈也不会硬逼着弘烨去结婚的,你不要担心!” 余思思哭泣道:“我二十岁便认识弘烨了。他是我的初恋。我们俩谈了八年才结婚。很早我便知道,弘烨家里不喜欢我,是我妈妈屡次上门,成家才勉强同意的!我原来觉得,只要弘烨对我好,便一切都好。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们俩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啊……”余思思说到这里,是真的掩面放声大哭了! 澜汐被她哭得揪心,忍不住也落了泪,低低跟余思思说:“思思你不要这么想。我们都很喜欢你。去年过年,你没有来,我都想你了!没有你,家里都不热闹了!” 雅倩轻抚着余思思的后背道:“思思,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知道的,妈妈对你是没有意见的。”她缓了缓,斟酌着说道:“安家,你也看出来了,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家。你同那安慧岚打交道,可得小心点!” 余思思哭着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余思思同朱雅倩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去。 蹊跷发病 成园再大,澜汐的院子和成夫人的住处,也就是一墙之隔。澜汐斟酌再三,不敢等到成弘懿回来,还是主动抱着鹏哥儿过去找成夫人。 成夫人正坐在小厅里,似乎就在等着澜汐。 澜汐见她脸上毫无笑意,心知她肯定已经知道余思思来成园了。 她赶紧先献上儿子,娇娇道:“妈妈,鲲哥儿醒了,我抱来给你们看一下。” 成夫人点点头,吩咐佣人道:“抱去书房给先生看看吧。” 澜汐心里发怯,却也只能把孩子交给育婴师丽姐。丽姐抱着孩子进了西面的书房。 “思思,下午来看我了。”澜汐小小声地说道。 成夫人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直斥责道:“朱雅倩真的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没经过我同意,就敢这么大摇大摆地把人带进来了!她当我瞎了么!”她站起来,走到门口,直直对着院子西面的佣人房喊道:“梁馨!” 敦胖敦胖的梁姐应着声马上就出来了。成夫人甚至不等梁姐走近,便愤怒地对着梁姐喊道:“你现在马上去把弘雍和朱雅倩给我抓过来,让他们俩到这院子里给我站着!” 澜汐吓了一大跳,直觉得坏事了,早知道应该等成弘懿回来再说!这会也不容她犹豫了,她慌地跟到成夫人身后,对梁姐使了使眼色。 又轻轻拉拉成夫人的臂膊,声音是毫不掩饰的惧怕,急急地说道:“妈妈,对不起!雅倩事先问过我的,是我同意她们来的,对不起!还是我去站着吧!” 成夫人甩掉她的手,转身往位子走,边走边带着火气对着澜汐喷道:“你给我站这!” 澜汐怯怯地挪过去,低头站在厅中央。 成夫人坐下来,喘了会气,声音低了一些,仍然十分气愤地骂道:“澜汐,你是猪油蒙心了吗!你不清楚她干了什么事吗!你觉得我成家允许这种出去偷人的儿媳妇过来丢人现眼、辱没门楣么!” 澜汐低着头,由着她责骂,不敢回应,也不敢看她。 “她父亲做了什么,我都不怪她。但是她自己做的丑事,可没有人逼她!我的儿子是不像话、不成器,难道她就可以这样对等地来报复吗?澜汐,我待她不薄!成家三个儿媳妇。你进门,我没有给过你一分钱聘礼。雅倩也只是给个意思。我给她的钱,是最多的!我丝毫没有委屈过她!闹离婚,为了那点钱,他们余家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使出来,我的脸都被她丢光了!她现在知道后悔了!她早干嘛去了!”成夫人斥骂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澜汐惧怕地双手垂下,低头听着,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成先生出来了,他温和地跟成夫人说:“你先消消气!”又摆手示意澜汐道:“阿懿应该快回来了,你先带孩子回去吧!这个事情你不要再惨和了,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回去吧!” 澜汐怯怯地退出去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成弘懿已经坐在厅里等她了。澜汐委屈地哭道:“你都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救我!” 成弘懿轻轻笑了一下,直道:“你还算聪明!知道爸爸妈妈不会拿你怎么样,一个人去把这事情揽了下来。如果我去了,今晚我们四个都得在那里站着!而且,得站到天亮!以前我妈经常这么收拾我三弟!” 澜汐委屈地坐下来,撅嘴道:“朱老师真的是,把我害死了!” 弘懿站起来,拿着柔巾轻轻给她擦掉眼泪,笑道:“你当时就应该把她们俩一起轰出去,今天这无妄之灾就不会落你身上了!” 澜汐叹口气,其实她心里也挺同情余思思的,并不怨朱雅倩。 “今天下午,弘雍拉着我打了一下午球,我几次要回来他都各种找借口。临了临了才给我说实话。弘烨送了他老丈人一幅宋徽宗的真迹,求雅倩帮忙带余思思来见你。雅倩开始不同意。这朱教授也实在没节操,他居然在家里闹绝食!还有弘雍的丈母娘,也被弘烨搞定了,也帮着劝说他们。所以他们俩实在顶不顺了!”弘懿并无多大气愤,反倒语带笑意。 澜汐气愤道:“明天我就去把那真迹揪过来挂我们这里!凭什么我要遭这个殃!” 弘懿笑着点火道:“夫人,我支持你,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揪!” “你还笑、还笑得出来!刚刚妈妈好生气。我从来没有见她那么生气过!”澜汐擦了眼泪,低声委屈道:“成弘烨好事不惦记着我,这种事情怎么想起我了!我能帮他做什么呀!他兜这么大一圈,怎么不把那真迹献给奶奶,说不定奶奶出面说说,妈妈就同意了。” 弘懿轻哼一声,笑道:“奶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而且奶奶不研究书画,对这玩意也没有兴趣。他拿去献给奶奶,奶奶只会卷一卷,顺手追着他满院子打!他们俩啊,这回是吃准你了。现在家里,谁去说都没有用,也就你面子大,还能在妈妈那里说两句。” “我面子大啥啊!我今天才起个头,妈妈就发作了。”澜汐哭丧着脸道。 “你能全须全尾回来就是本事了。换个人试试!你别以为我妈看着斯斯文文的,不会动手打人的!”成弘懿一脸夸张地吓唬她。 “妈妈正在气头上,反对也正常。他们俩反正好就好呗。过几年妈妈气消了再说,干嘛非要着急这一会复婚啊?”澜汐奇怪道。 弘懿一脸无奈摇头道:“因为,思思怀孕了!弘烨带着思思找过妈妈。妈妈当场让人把余思思赶出去了。然后告诉弘烨,马上把孩子打掉。如果不愿意打,想生就生。她是不会认的。还会发新闻告诉全世界,余思思婚内出轨,这个孩子来历不明。反正妈妈手里有证据。” 澜汐又吃惊又无奈。以今晚成夫人的火气,澜汐百分百确定她干得出来发新闻羞辱余思思这种事情。 澜汐叹气道:“思思又怀孕了!烨少爷不会还是因为她怀孕了才暂时归心吧!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也快四十的人了,这随便得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就是,一对大人,还没有你一小孩懂事呢!”弘懿打趣澜汐,又说:“开饭吧,我今天被成弘雍绑架着在球场吹了一下午风,又饿又累!” 澜汐忙起身,安排佣人摆饭。 余思思的事情,澜汐确实是没有办法。之后几日,成先生成夫人大概也生了澜汐的气,都不稀罕看鹏哥儿了。澜汐几次巴巴地抱着孩子过去,成夫人只让佣人把孩子接进去,便打发澜汐回去了。 这天下午,鹏哥儿午睡醒,佣人把他放在坐榻上躺着,鲲哥儿就站在榻边逗着弟弟玩。 鲲哥儿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球,放在小婴儿的脸部上方来回移动,球动鹏哥儿的眼睛就跟着转,还尝试着伸手要去够。他一伸手,鲲哥儿就把球拿远一点,等他放下手了,鲲哥儿又拿近一些撩拉他。 澜汐看得不忍心,柔声哄着大儿子道:“你让弟弟摸一下,不然你老这样逗他,他要哭的!” “他哭了我再给他。”鲲哥一脸正义教育澜汐:“他总要有所努力,哪能这么轻易就得到了!” 三岁多的小孩奶声奶气讲道理的样子甚是好笑,道理好像也还在线,澜汐一时语塞。 “少奶奶,您有电话!”佣人过来把手机递给澜汐。 是余思思!澜汐以为是要问成夫人的态度,心下叹息,起身示意佣人看着孩子,自己走开去接电话。 余思思在那边压着声音十分焦虑地对澜汐说道:“你爸爸,脑溢血,现在送到同和医院去抢救,你赶紧过去,一刻都不要拖!多带点人过去。” 她急急说完,不等澜汐回应就把电话挂了。 澜汐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收了电话,忙叫刘姐过来,先问:“成园现在有多少保镖?” “35个!”刘姐答完紧接着问:“少奶奶怎么这么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除了保障家里安全必需的,剩下的通通跟着我走。你同步通知安保公司,再派一百个人,现在马上去市同和医院,跟我会合。我接到余思思的电话,我爸爸脑溢血了,现在在医院抢救。我估计大事不好了,安家的人肯定也在!”澜汐连衣服都不换了,急着就出门上了车。 她上车后电话联系成弘懿,把事情跟他讲了,成弘懿在电话那边说:“我马上过去。” “你先不用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安家有诈,我们俩一起出现,不正好一锅端了!”澜汐急急说道。 “好,我知道了。”成弘懿没有再说什么,收了电话。 同和医院和成家老宅都在老城区,原本就10分钟路程。可是快到医院的时候,前面路堵得死死的,澜汐实在等不下去了,拉开车门下了车一路狂奔。一群保镖前后左右也围着她跑。澜汐已经不顾别人的目光了,直觉告诉她,今日定有大事发生。与其和安家玩阴谋,不然明着来了。 刘姐那边已经同步联系了医院。澜汐一进医院就有人领她走特别通道,直奔手术室。 带她走的医生满脸客气道:“成太太,您不要着急。我们院长亲自主刀给李总动手术,已经推进去了。而且警察也来了,现在李总身边的人都被控制着了。” 澜汐奇怪道:“警察来了?” “嗯,有人报警,说成先生发病不正常,警察刚刚来!”医生肯定地说。 手术室门口,全副武装的警察正一个个问话。 毒妇狼子 澜汐再度见到了那位李太太。此刻就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她没了那日的嚣张。澜汐敏锐地注意到,李太太的手,在止不住地抖动。 她旁边坐着一个山一样的胖子。这个胖子抖得更明显了,两腮的肉都在轻轻颤动。 澜汐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站得远远的。她生怕一个不注意,李太太像那日一样扑上来厮打她。 原以为安定邦夫妇也会在医院,他们却没有出现。 警察也盘问了澜汐。 “你是李海清先生的什么人?” “我是他女儿。”澜汐轻轻回答。 “事发前你见过他吗?”警察问。 “我有4年没有见过他了。”澜汐声音清晰,不敢有任何的犹豫。 “他是你父亲,你们为什么这么久不见面?”警察的语气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是他的私生女,我大约6年前才知道有这个父亲存在,我们平时并不联络。”澜汐干脆直说。 “那你今天怎么来了?”警察问。 “我接到亲戚电话,告诉我爸爸发病了,所以我赶过来了。”澜汐回答。 警察继续细细询问了打电话的人,电话的内容等等,澜汐一一回答了。 最后,警察收起记录本,对澜汐道:“谢谢你配合。”便走开了。 李太太和那个山胖子,以及李先生身边的工作人员,却全部被警察带走了! 澜汐无力地坐到长椅上。心揪得生疼。那日李先生花白的头发,捂着脸凄凉地哭泣……一幕一幕像电影回放一样,来来回回在澜汐的脑子里敲打着她的疼痛神经。 他那么坚定地说:“孩子,我一定护你周全!” 澜汐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为了自己,和李太太起了冲突,才会突然发病的。 她捂着脸,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已经没有了妈妈,不想再没有爸爸了!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来了,轻轻搂过她的肩膀安抚她,是成弘懿。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么漫长的一分一秒,就随着澜汐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过。 许久许久,手术室的门开了。几个护工推着病床出来了。后面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团队。 成弘懿马上起身迎上去,客气道:“戎院,麻烦您了!” 那院长伸手和成弘懿握了握手,道:“成先生不必客气,手术基本成功,接下来就看康复情况了!” 澜汐也第一时间跟过来,先一再道了谢,然后轻轻问:“我爸爸的病,有什么特别注意的吗?” “李先生之前有高血压病史,但是他一直控制得很好,这就是他的随诊医生。”戎院长指着旁边一位年轻一点的医生道:“我们也需要进一步分析他突然发病的原因,现在还不好说。而且听说警察也来了。你们先好好照顾病人吧!” “谢谢您!”成弘懿一个个跟医生握了手,一再道谢后便带着澜汐去了病房。 李先生被推进了ICU。加护病房的门口居然也有两个警察守着。 ICU的管理非常严格,家属不可以随便进去。澜汐隔着玻璃,看到自己父亲的头包得像木乃伊,全身都插着管子,忍不住又落了眼泪。 “你先回去吧,你还要给孩子喂奶呢,我在这里守着就行!”成弘懿劝她道。 澜汐无力地摇摇头,坚决不走。 两人在ICU门口坐到天亮。护士过来说:“病人醒了,现在可以进去看一眼,注意控制情绪,不能让病人激动。” 李先生看到澜汐,艰难地要说着什么。澜汐忙握着他的手,凑近他,慢慢地清晰地说道:“爸爸,你放心!我都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做好安排的!你安心养病,一切都好!都在掌控中!” 李先生抓着她的手,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溢出来。 澜汐又说:“爸爸,你安心休息。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照顾你的人,我都会一一把关。你放心!” 李先生微乎其微地点头。 护士过来请他们出去了。主治医生过来跟他们说:“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了,情况算是暂时稳住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了。ICU每天上午10点可以探视。每次探视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不能超过两个人。” 澜汐是哭着应下的。 回去的路上,澜汐才发现自己的胸已经胀硬得像石头一样,脸也很烫。一回成园,澜汐赶紧用吸奶器先吸了一通,又抱着鹏哥儿让他吃奶。 成夫人过来了,脸上没了这几日的冷色,是道不尽的心疼,缓声说:“你还在喂奶呢,这样涨着,可别得乳腺炎了!” 她坐到澜汐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安抚着。 澜汐喂过奶,把孩子交给佣人。成夫人吩咐:“刘姐,把门看好了,任何人不能来打扰少奶奶,让她睡一觉!” 成夫人亲自照看着澜汐,让她躺好,给她掖好被子,轻轻拍抚着她。澜汐万分疲惫,轻轻呢喃道:“妈妈,不要生气了!” 成夫人握着她的手安抚道:“睡觉吧,什么都不要想了。” 一觉醒来已经入夜了。成弘懿就在她身旁躺着沉睡。 澜汐轻轻起来,摸黑出了睡房。 澜汐看见厅里的座钟指着9点。已经晚上9点了。她先去察看两个孩子。鲲哥儿正跟小朱玩。鹏哥被抱去成夫人那边了。 鲲哥儿见到妈妈,马上扑过来要她抱。小朱见她起来,问:“少奶奶,您吃点东西吧?” 澜汐点头应了,一边抱起孩子一边说:“你去跟太太说一声,把哥儿抱过来,我涨奶涨得难受。” 小朱应下过去了。另有佣人摆了饭菜,澜汐简单吃了一点。看鹏哥儿回来了,就先给孩子喂了奶。 澜汐问小朱:“懿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今天出去了吗?怎么这个点他睡得这样沉?” “他送您回来后就出去了。晚上7点才回来的。回来就睡下了。懿少爷好像很累!”小朱回答道。 澜汐吃过饭。喂了奶,还用吸奶器又吸了一些。哄着鲲哥儿睡下了。才洗漱后睡下。 第二天醒来。成弘懿已经醒来了,就在等她。 澜汐一看已经八点多了,忙匆匆洗漱了,又吩咐佣人抱孩子来吃奶。她一边喂奶一边跟成弘懿讲:“我得赶紧的,要赶10点去医院看我爸爸呢!” “嗯,我跟你一起去!”成弘懿说。 “你要是忙,我自己去也行。”成弘懿接手万润后,一直很忙,澜汐怕影响他。 “没事,早上我陪你去吧!”成弘懿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他们一起吃过早饭。澜汐问成弘懿:“昨天是你报警的吗?” “不是,是余安安报警的!”成弘懿回答。 “什么情况!”澜汐急着想知道一切。 成弘懿坐下来,沉声说道:“滇南旧改项目套牢了大华置地大量的资金,五年过去了,项目仍然没有动工。大华的资金已经十分紧张了。 安慧岚约余安安吃饭,想让余安安以个人名义再投资。余安安跟余思思姐妹俩关系很好,她想着吃饭嘛,就把自己的姐姐一起叫去了。中间余安安出去上洗手间,回来走错路了。 正好就听到安慧岚在旁边没人的包房打电话。她清楚地听到安慧岚叮嘱电话里的人道:‘救护车是到同和医院吧,到时候你们随便找个小医生意思一下,拖死他,把那些药赶紧收掉。’又说:‘不要怕,我们做得很隐秘的,脑溢血只要抢救不及时,死了就死了,没有人会怀疑的,李海清也没有什么亲人来帮他翻案的!’ 余安安赶紧去跟思思说了,思思吩咐她报警,同时思思也赶紧给你打了电话。” “我爸爸是被安慧岚下毒的?”澜汐惊骇气愤地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成弘懿。 “李正男一进警察局就招了。安慧岚给他们娘俩出的主意。你父亲有高血压,用假药换掉他的高血压药,只要你父亲血压失控,李太太再适时刺激他,你父亲必死无疑。 李正男找了一个小作坊,制作了一批假血压药。每月李正男带着老婆会去看望你父亲,就借着这个机会,把药换掉。甚至,他还把你爸爸的血压计也换了。 几次你爸爸觉得不舒服,但是量了血压都是正常的。你爸爸家里的佣人,也被安慧岚出面收买了。这个佣人没有直接参与换药,但是多少知情。 事发那天,你父亲满脸通红,头疼得无法去上班。佣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太太。李太太带着李正男就冲到你父亲的住所去,开始就立遗嘱的问题跟他吵,吵着吵着你父亲就倒下了。 你父亲的出血量本来不大,但是他们生生拖到中午才送医院。本来不想送的,是那个佣人害怕,偷偷打了120。” 澜汐开始是站着的,听他说到这里,几乎是无力地呆坐到榻上。差一点,只差一点,自己的爸爸,真的会生生被他们杀死了!而且,死得无声无息! 成弘懿安抚她道:“万幸,思思打了这个电话。你爸爸也抢救过来了。走吧,我们该出门去医院了。” 澜汐恨得眼睛都发疼,狠声道:“他们都被抓起来了吧?” “当然,一个不漏!”成弘懿说着,站起来牵她的手带她出门。 澜汐觉得浑身发冷,又要了一件大披风裹上。出门前专门叮嘱刘姐道:“把两个哥儿全送到太太那边去!” 天大人情 成弘懿大概是看她真的被惊吓到了,搂着她上车又安抚道:“你别害怕,我们家对安保是很重视的,多种方式和手段交叉控制。” 澜汐惊魂未定,直问:“安家为什么要杀我爸爸?” “一是有恨!你爸爸是资本圈教父级的人物,在华尔街都有相当的影响力。安家的两个钻石矿便是你爸爸居间周旋才得以买下的。但是,近几年,你爸爸似乎有意隔绝同安家的联系。他控制的资本不再投资任何安家的项目,甚至从那两个钻石矿退股了。他的行动就是业界风向标。安家的融资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了。 二是为钱!你爸爸的个人直接资产保守估计在百亿级。如果你爸爸走了,这些资产不会蒸发的。李正男一直是跟着安巧茹生活的,但是他每个月都上门去探望一次父亲。现在看来,看的不是人,是钱。”成弘懿冷声说道。 “我爸爸是不是听了我的话,所以才不投资安家的!”澜汐无力地靠着车座,难受哭泣道:“其实,还是我害了我爸爸!” “澜汐,不要用恶人的错误去折磨自己!”成弘懿递给她纸巾,柔声道:“擦擦吧,快到了!” 澜汐止住呜咽,仔细擦拭哭泣的痕迹。 父亲的状况还算稳定。看见她来便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澜汐自然说一些安抚他的话,还说:“爸爸,医生说只要这三天都是这样稳定地好转,就能拔管转去普通病房了。你要加油啊!” 她拉着他的手安抚道:“那年我见你,怀的那个孩子,叫成毓鲲,已经三岁了。我今年还生了老二,叫成毓鹏。只要你去普通病房了,我就带毓鲲和毓鹏来看你,好吗?好你就眨眨眼,我便知道了。” 李先生眨了眨眼,眼泪也顺势掉下来了。 澜汐忍住酸楚,依然轻轻微笑地说:“爸爸,你不要激动,你的情绪不能激动的!好好休息啊!” 李先生又眨眨眼。 探视时间快结束了,成弘懿也弯腰,跟他说:“爸爸,您放心,我和您的助理联系上了,其他事情我会做好安排的!” 李先生飞快地眨眨眼又费力地点点头! 他们从ICU出来后,成弘懿说:“思思也在这里住院,我们去看看她吧。” “思思怎么住院了?”澜汐惊讶地问。 “过去就知道了。”成弘懿牵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沉默。 余思思的病房里,弘烨、弘雍和朱雅倩都在。还有一位漂亮女子,澜汐一眼认出来了,那不就是她少女时代追迷的偶像女明星余安安么! 成弘懿带着澜汐进去,众人自然站起来问好。余思思半躺在病床上,头还裹着一圈网罩纱布。 澜汐有些惊骇,几步走到床前问她:“思思,你怎么了?怎么这样了?” 思思还没有开口,余安安先说了:“我姐给你打电话,被安慧岚听到了,她冲进去拼命砸打我姐!” 澜汐惊骇得目瞪口呆。余思思伸手拉着澜汐,那么凄凉地哭着说:“大嫂,我的孩子没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澜汐一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或者弥补她了! 朱雅倩站起来,沉默着给澜汐拉了个椅子坐。她大概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余思思哭着说:“大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求你了!” 除了一口应下,澜汐别无选择。 探视完余思思,成弘懿送澜汐回成园便去公司了。 澜汐下车前,成弘懿专门交待道:“澜汐,你不用担心,一切我都会做好安排的。你每天上午固定去探视你爸爸,其他的所有事情,你都不要管!听明白了吗?” 他把“所有事情”说得清晰又沉重。澜汐自然明白,这所有,也包括余思思!可是,澜汐怎么能不管! 回了成园,澜汐去成夫人那里接孩子。 成夫人关心了李先生的病情,又说:“现在在ICU,人太杂不好,等他转入普通病房了,我和爸爸去看看他。” 澜汐点头应下了。她迟疑了一下,拉着成夫人的手,凄凄凉凉地说:“妈妈,是思思救了我爸爸的命,她被安慧岚打得流产了!” 成夫人拍拍她的手,叹口气说:“孩子,我知道你难过。你心里不安!但是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是不能拿来抵债和补偿的。以你爸爸的社会地位,他有许多方式感谢余思思。不用你操心!你带孩子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喊来佣人,语带严厉地吩咐道:“少奶奶心情不好,你们要上点心,照看好哥儿!”又专门厉声布置刘姐:“你照顾好少奶奶,没有我允许,谁也不能去打扰她,包括朱雅倩!” 澜汐怯怯然地回了房间,刘姐又劝解她道:“少奶奶,您还在哺乳期呢。外面的事情,懿少爷都有数的,您放宽心!”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那余思思的事情,太太早知道了,太太没有心软的迹象。您不要去碰钉子了,回头惹太太不高兴,会对您有看法。老太太和太太因为这个事情,这段时间都不见二少奶奶了!这就是她们的态度,少奶奶您心里要有数啊!” 澜汐的心,惊惧、内疚、疼痛、疲惫到麻木。她无力地点头应下了。她打发了佣人,自己抱膝坐在榻上,无声落泪。 澜汐细细思量。朱雅倩敢和成夫人叫板,那是因为他们夫妻鹣鲽情深,雅倩自己已经是教授了,还有一对颇有社会地位的父母。而自己又算什么?成弘懿再宠爱她,也有一个永远无法跨越的前任竖立在那里。父亲再显赫,她总归是一个为世人所不齿的私生女!成夫人喜欢她就捧着,不喜欢了,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澜汐连挣扎的资本都没有! 澜汐的缺乏安全感,大概就如火山爆发后留下的巨型天坑,虽早已余烟消尽,但是,这个巨大的疮疤,永远都在!无法消弭! 李先生转入普通病房的那一日,澜汐事先征得成夫人的允许,带了一对儿子去探望他。 李先生第一次见到外孙,他那么贪恋地看着这一对鲜活的孩子。澜汐教毓鲲,让他叫:“外公!” 毓鲲十分懂事地摸摸李先生的盖毯,奶奶地说:“外公,你乖乖吃饭乖乖睡觉,我会经常来陪你的!” 李先生点点头,眼泪又溢出来了。澜汐怕他情绪激动,忙柔声劝道:“爸爸,你放平静,可不能激动的!” 她怕小孩子调皮,只呆了一会便要带他们回去。走之前,她弯腰跟李先生说:“爸爸,阿懿明天上午陪我公公婆婆来看你,好不好?” 李先生费力地说:“不用来!” 澜汐又说:“爸爸,我公公婆婆很挂心你,想来看看你,好不好?” “好!”李先生含糊地说。 “那爸爸,我先回去了,明天上午我就不凑热闹了,明天下午我来看你!”澜汐说。 “你多休息,别太累!”李先生费力地说。这是他清醒后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澜汐心里感动得疼痛。 李先生的四个护工,是澜汐从成氏的康护宁私家医院的护士里挑的。澜汐还不放心,安排了刘姐和小朱,每日几次探视检查,生怕有丝毫纰漏。 李先生是一个星期后能起身的。医生告诉澜汐:“他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完全康复的希望很大!” 澜汐安心了许多。也明白,该还人情债了。 冬日里难得阳光明媚的上午,成弘懿出门去上班了。澜汐独自去了成夫人房间。 成夫人在房间小厅里摆了古筝,盘腿坐在地上,弹奏《梅花三弄》。 她看澜汐进来了,点点头,并不停,依然很陶醉地弹奏。 澜汐静静跪坐到她的琴对面。 一曲完毕。成夫人起身,满面笑意柔柔地问澜汐:“你要不要来试试,我教你?” 澜汐却凄凄地抬头看她:“妈妈!我是来求你的!” 成夫人敛了笑容,冷冷盯着她:“所以,你现在是在跪着求我?” “妈妈,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实在没有办法就这样视而不见、独自安乐!”澜汐凄婉说道。 成夫人坐到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像弹奏钢琴一样来回敲击了两圈,还是耐着性子跟澜汐说道:“澜汐,你应当看出来了,思思,不是做儿媳妇的好人选。她既管不了夫婿,也管不了自己!这样的人,能不能当个好母亲,更要打个问号! 我原先总觉得,只要我用心教导,她总能慢慢有所领悟。可是,十年过去了,她丝毫不体会我的苦心,反而变本加厉。你看那毓琳,被她带的,见到我躲得老远!这样的儿媳妇,既然送走了,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她进门的!” 她叹气道:“澜汐,我也老了,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就不要这样让我为难了好吗?这一切,没有人敢怪你,你就不要自己往自己身上揽了!起来吧,啊?” 她伸手要扶澜汐起来。澜汐却咚地磕了个头,伏身在地说道:“妈妈,思思肯定是有千般不是,她就是个被宠坏的不懂事的孩子,但是她本性并不坏,还是个良善之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也在努力弥补了。现在她连工作都辞掉了,就专心在家陪着孩子,妈妈你就可怜可怜她,再给她一次机会好吗?” 成夫人冷哼一声道:“她良善,余家不良善啊!你不顾及别的,也要想想阿懿吧,想想阿懿在美国被扣留的那些日子!你能拿自己的夫婿去做人情吗?啊?澜汐?”话音的尾部,已带上凄厉的质问。 澜汐还想辩解说余思思并没有参与。成夫人已经不给她机会了。她站起身,冷冷说道:“我们疼惜你,你却拿着这个当资本,来要挟我们?你今日这样的姿态,还有一点当家大少奶奶的样子吗?你马上给我站起来!” 澜汐低头,一动不动。 她绕着澜汐踱了几步,狠声道:“行,你既然愿意跪,那就跪着吧!” 成夫人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来个人!把门窗全部都打开,让来来往往的佣人都看看,我们的懿少奶奶,就是这样要挟我的!” 成夫人吩咐完,自己转身进了内室。 跪地哀求 一会,成先生从西面的书房出来了,他打和场劝澜汐道:“小澜汐,快起来吧!回去吧!快快回去,把鲲哥儿抱来给我看看!” 他自己不方便过来拉澜汐,还示意佣人:“把她扶起来,怎么这样子跪着!” 澜汐恳求地看着他说:“爸爸,我求您了!这次就看着我的面子上,看着思思救了我爸爸一命的份上,算了,好不好?” 成先生沉默着,脸带无奈地盯着澜汐看了一会,叹口气,背着手径直出去了!直出了小院的门,走了! 佣人收了琴,又把两面的雕花木窗推开,便走了。 澜汐一个人在厅里跪着,也不知跪了多久……跪到她自己都觉得撑不住了……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是成弘懿扶着老太太进来了。 澜汐轻轻叫:“奶奶!” 老太太并不理她,径直在主位上坐下了。澜汐又求助地看向成弘懿,成弘懿也没有搭理她,只板着脸跟刚刚从东面内室出来的成夫人打了招呼,便坐下了。 后面进来的,还有背着手板着脸的成先生,成先生还带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成先生给老太太介绍道:“妈,这是张律师。” 澜汐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成弘懿的脸色,还是那样板着脸不理她也不看她!澜汐暗暗觉得完了,这律师也来了,莫不是今日自己也要一起被扫地出门了。 成夫人跟律师点头打了招呼,便坐到成先生下首,冷着脸一声不吭。 老太太开口了,她摆手示意跟着自己的两个佣人,语气冷落道:“懿少奶奶既然这么喜欢跪着,就别让她这么舒服地跪在这里了。你们俩过去,把她拖到院子里跪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让她起来,让她跪个够!” 那两名佣人,平日专门搀扶老太太的,十分精壮有力。闻言一刻都不犹豫,直直冲过来搀起澜汐便往院子里拖。 澜汐跪了半日,本就两腿发麻,下一秒就被按跪到院子里了。 小院并不大。澜汐跪着,清楚看到成夫人有些不忍又带着惊慌急急站起来,看了看老太太又坐下了。那名律师大概从未在文明社会里看到这如此古董的一幕,也面带惊色地看着澜汐。 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布置道:“李姐,梁姐,你们两分头,去把弘雍和弘烨都给我抓来。让他们都来看看,看看我们跪着的懿少奶奶!” 澜汐就这么跪着,看着成弘懿淡然地端着茶盏喝茶,成夫人和成先生兀自看着地砖发呆。还有老太太,表情严厉又似带着戏谑地看着她。那名律师,也低着头,估计也是在看地砖。 澜汐觉得,自己此生都没有这么羞耻过! 只一会功夫,弘雍和朱雅倩,还有弘烨带着余思思都过来了。余思思因还在小月子,裹着暖橘色的头巾。 他们纷纷惊异地看着澜汐,又神色畏惧地从她面前走过。进了厅,也不敢坐了,就站着。 人都齐了,老太太敲敲茶几。缓缓说道:“思思,你大嫂觉得欠了你好大一个人情。所以,几次三番求着太太,要太太原谅你。今天早上,又这样跪在这里求太太,你怎么看?” 余思思回头看澜汐,面露不忍,又飞快扭回去低了头,没有回应。 老太太大概也没指望她回答,继续说道:“你们俩,过日子跟过家家一样,好了就在一起,不好就要离婚!反反复复,我都不知道你们下一次闹,是什么时候,什么节目,什么花样?嗯,也不知道大少奶奶的膝盖经得起几回跪!” 弘烨嚅嗫地说道:“奶奶,我知道错了,不会有下一次了!不会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成先生开口了,他说:“你们想复婚,我看在澜汐的膝盖的份上,同意!但是,我有条件,结婚后,除了家族基金固定发给你们的钱,弘烨你放弃其他一切财产的继承权。律师我也带来了,文书也拟好了。你们俩看看,觉得可以接受,就签字画押,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如果觉得不可以接受,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今后都和我无关!” 原来律师是干这个用的!不是来帮自己起草离婚协议的!澜汐小小抒了一口气,又听得成先生这么苛刻的条件,暗暗为弘烨捏了一把汗。 律师摊开文书,一式两份,给弘烨和余思思看。 “我还有条件!”成夫人说话了:“以后,你们还得住在这边,不准到天麓别墅去长住,我要时时看着你们。特别是你思思,以后你每个星期都得来我这里报到一次。既然嫁来成家了,你就别再和娘家有瓜葛了!律师,把这个条件手写上去。思思,你觉得好就签名,不好就走吧!” 澜汐心下叹息,她多少明白,余家的算计已经伤透成先生成夫人的心了,所以无论是财产分隔还是情感隔离,他们都做了分离准备,生怕再被余家算计了。 澜汐的膝盖在这里跪着呢!成弘烨和余思思没有丝毫犹豫签了名按了手印。澜汐反倒心生不忍,也不知道这两人想清楚了没有,这么苛刻的条件就这样答应了? 老太太叹气说道:“既然要过日子,就好好珍惜、好好过!你们白长那么多岁了,我看澜汐年纪小小的,都比你们明白多了!” 她又说:“阿烨啊,今后别再胡闹了。嗯?你今后但凡有个二心的,你就想想今天,想想你大嫂的膝盖!今天是我还在,我做主成全了你们。往后我不在了,谁会这么心疼我们的澜汐啊!你们一个个,都在利用她!”她严厉地扫了一眼朱雅倩,镇得雅倩的头低了又低。 老太太起身,在佣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出去了。 成弘懿站起来,直直走到澜汐面前。面无表情地弯腰把她扶起,拦腰打横把她抱起来,径直往外走。 澜汐这过山车般的早上总算熬过去了!躺在他怀里,只觉累得小心脏要停止跳动了,一想这还一大家人看着呢,又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你的腿一定走不动了!”出了成夫人的小院,成弘懿终于不再板着脸,露出了满脸心疼。 澜汐轻轻笑道:“原来你和奶奶是在演苦肉计啊!” “不然呢,弘烨这小子,也不知道他几时能懂事点!”成弘懿无奈道。他把澜汐放到睡房的坐榻上,蹲下身拉起她的裙子查看膝盖,果然一片红肿。 刘姐送了热敷盐袋进来,便关上门出去了。 澜汐自己拿着热盐袋敷膝盖。弘懿盘腿坐到榻上,好笑地说道:“我刚刚到办公室坐下,就接到刘姐电话,说你在妈妈那里跪着了!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赶回来了!” “你回来就去奶奶那里搬救兵了?”澜汐问。 成弘懿轻轻摇头,道:“奶奶在这个事情上,是支持妈妈的,直接去找她,她大不了找两个人把你拉起来了事了。我一想啊,你都这么铁心要还余思思人情了,我只能和你夫妻齐心了。所以,我带着律师去找爸爸。我一进去,爸爸正坐在书斋里发呆。看我来了,还说:‘快去把你老婆拉起来,这都成什么了!’” 成先生有个独立的书斋,是他在家里办公和接待自己的客人用的。 澜汐不好意思道:“哎,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他们离婚多少也有我的责任,我又欠了思思这么大一个人情,我不豁出去帮她求情,我心不安啊!” 成弘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劝爸爸的。我就跟他说 ‘澜汐又内疚又不安,这些日子,整夜都睡不着,这个事情不了了,我怕她顶不过去。’我又说‘爸爸,你不同意,无非就是担心风险嘛!律师我带来了,你把风险列出来了,我们一一把控好风险,就行了嘛!’” 澜汐惊讶:“那么苛刻的条件,是你提的啊?” “作为兄弟,我怎么能提这种条件!是爸爸自己提的!”成弘懿沉声说道:“家族基金给的钱,足够他们花用了。对于他们这种不稳定因素,做好隔离也是对大家都负责任。企业不是你我的、也不是他们的,不能用投资人的钱陪他们玩过家家。” 澜汐不安道:“条件这么苛刻,我怕他们会后悔!将来要有矛盾的!” 成弘懿笑道:“夫人还挺有大嫂风范的!”他摇头道:“弘烨但凡有一点这个心思,他也不会混到这一步。弘烨这个人,是真没有兴趣做生意。所以,他将来如果有了争夺的心思,那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利用他!现在这样约定好了,反倒是保护我的弟弟!” 澜汐无言的沉默。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总算不负所托,完成任务了。 成弘懿不忘敲打她:“以后不准这样自作主张了!我多次警告过你了啊!” 澜汐娇笑地讨饶:“我知道错了!我今天看你们一群人面色沉重地进来,还带着律师!我当时都吓坏了,以为就此告别成园了!” 弘懿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和爸爸去请奶奶的时候,奶奶就生气地说,她今天一定一定要让你吃够苦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咸吃萝卜淡操心!” 澜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那奶奶今天还算手下留情了!” 成弘懿蹲下来,又仔细查看她的膝盖,无奈道:“谁舍得真正让你吃苦啊!你没看,奶奶让人把你拖出去的时候,我妈那个脸色啊!我当时就想,妈你可别这个时候心软啊!后面这戏还怎么唱啊!” 澜汐甜甜地点头:“嗯,我也看到了,妈妈是心疼了!” “以后不准这样了!下次你再敢这样,我就让人把你捆着,泡在荷花池里冻着!”成弘懿狠狠地吓唬她。 “哇,你简直是满清十大酷刑的发明者!”澜汐娇笑着猫进他怀里向他告饶。 父亲的爱 朱雅倩次日下午来看澜汐。她一脸歉意地娇笑道:“大嫂,不生我气吧!我那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爸爸在家里闹得我都没法备课!” 澜汐翻翻白眼:“你可以去办公室备啊!” 雅倩一脸心虚的讪笑。 澜汐正在吃葡萄,她给朱雅倩剥了一颗,直塞进她嘴里,嫌弃道:“明明是你自己心软了,还赖你爸爸!” 雅倩咬住葡萄,一脸嘻笑进洗手间洗手,坐下来跟澜汐一起剥葡萄吃。她软软地说:“哎呦,我也是没招了。我之前也是明里暗里各种说情,最后奶奶和妈妈都恼了我,不见我了!” “算了,希望他们俩经此一役,好好珍惜,互不辜负吧!”澜汐感叹道:“今年过年,又能一起团年了,也挺好的!” “是呢,马上过年了!你给孩子准备新衣服了吗?”雅倩问。 “都是刘姐准备的,我没有关心过耶!”澜汐不好意思道。 雅倩优雅地吐了葡萄籽,细心叮嘱澜汐道:“你要给你爸爸准备一身新衣服!老人也讲究这个意头呢!” 澜汐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你爸爸,心底里还是最疼你的!如果他早点公布遗嘱的内容,我估计安家的人不敢杀他。”雅倩感叹道。 澜汐惊讶地看了朱雅倩一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爸爸其实已经立了遗嘱。但不是之前他透露的,你和李正男一人一半。他做了安排,把所有的财产装入几个信托里,你是信托的直接受益人和执行人。李正男以及安巧茹都只能按月领钱,而且他们能不能领到钱,由你来裁决。你爸爸的遗嘱里规定了几种情形,是你可以直接取消他们俩的遗产继承权的。一是你的人身安全受到他们威胁;二是有直接证据表明安家蓄意损害成氏的商业利益;三存在其他经你认定的忤逆行为。”雅倩咬文嚼字背诵一样说道。 澜汐惊讶道:“我和我爸爸,之前就见过两次吧,他不至于这么信任我吧!而且,他之前还透露了要一人一半吗?安家岂不更恨透了他!” “你爸爸,事前已经多次警告过安家和余家,澜汐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会坐视不管的,要他们收手。当时就说了,他看待你,和看待李正男,是一样的!所以安家猜测财产分配,应该是一人一半。安家就赌,你爸爸还没立遗嘱,那按法律分配,你顶多占六分之一。 你爸爸倒下的那一天,安巧茹第一时间就找你爸爸的律师,讨要遗嘱。律师当时告诉她,李先生有安排,遗嘱必须由他的女儿公布并执行。 也是出于对遗嘱内容的不确定,安巧茹踌躇不定,才有了佣人偷偷打120的机会。”朱雅倩缓缓道来。 澜汐蹙眉,不知道回应什么好。 朱雅倩大概也是有意活跃气氛,打趣澜汐:“从前大家都觉得你出身贫寒,没想到,你才是真正挂着金钥匙的!” 澜汐低眉叹气。遗产什么的,太遥远了,现在爸爸一天天见好,这才是她真正欣慰的!更何况,澜汐现在看待钱,也就是个数字,就和她每天看各种财报上的一个个数字一样,并无太多感觉。还遗产执行!如果可以选择,澜汐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和李正男以及安家再有任何瓜葛了! 澜汐觉得被葡萄酸到牙了,一点都不想吃了。起身洗手。回来叹道:“我爸爸的案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反正,很长一段时间,你应该都不用再见那些人了!”朱雅倩沉声说道:“安定邦夫妇也被抓了!” “他们也参与谋杀我爸爸吗?”澜汐问。 “他们的罪名是非法集资,有没有谋杀,不好说!”朱雅倩说。 澜汐沉重地叹口气。安家那两个东西,果然就如自己爸爸所言的,愚蠢又贪婪! 澜汐发呆看着小院。冬日的太阳落得快,院子里日渐昏暗了。她感觉有些冷、有些无聊、有些恍惚! “我真的想不明白,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个爸爸,反倒是李太太要把这个事情闹开了,妈妈当时就用遗产分配的事情吓唬过她,让她不要再闹了!她为什么那么不依不饶呢?”澜汐的声音里满满的无奈。 雅倩回答:“安家拿捏你爸爸,拿捏了一辈子。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个懦弱老实又听话的摇钱树。李太太最初的想法,是以这个为理由,逼着你父亲早立遗嘱!然而,他们也没有料到,你爸爸见了你,会那么喜欢你!之后你爸爸反而强势起来了,多次动用手段威胁安家,不准为难你!” 雅倩语气有些同情地说:“你爸爸是独子,父母已逝。从前他忌惮安家,是因为他只有李正男这一个亲人了!但是有了你,那又不一样了!美国的案子发生之后,你爸爸在一些私密场合说过,他不会再投资任何一个安家的项目了!” 澜汐低头。她已经原谅父亲了!她甚至后悔,自己那样逼迫父亲做选择,却从不与他来往、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才导致给了恶魔可乘之机! “哎呀,你看我,好端端地,说得你那么难过!不说了!”雅倩起身去洗手。 雅倩回来后,澜汐问她:“明天下午,你有没有空?陪我去商场给我爸爸买衣服吧。” 澜汐自己小家的衣物,全部是刘姐操持准备的,澜汐很久很久都没有逛街采买过东西了。此刻倒觉得,给爸爸的东西,不应该假他人之手! “好呢!去吧!开心点啊,一切都在变好!”雅倩爽快地答应了,还顺便安慰了她。 澜汐也想转转气氛,她好奇道:“朱老师,我觉得你这里像是情报收集站,什么都知道!” “哎呦,做生意嘛,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些,都是弘雍讲给我听的。你爸爸是挺厉害的一个人。弘雍认识他,私下跟他挺有交情的!弘雍说,他每次见你爸爸,你爸爸都会打听你的情况。从前大伯也经常去看你爸爸,反倒你们结婚后,大伯不怎么去了。听说,你爸爸不同意你们结婚,劝过大伯,说你还小,让他善良!”最后一句,雅倩是笑着说的。 澜汐也多少觉得好笑,她都难以想象自己的父亲是用什么语气劝成弘懿:“你善良一点,不要祸害我的女儿!” 澜汐讨笑道:“我爸爸应该是觉得无语,怎么两个女儿,全栽这个人手里了!” 雅倩轻轻笑了一下,说:“可不都巧了么!” 第二天中午吃了饭,喂过奶。澜汐便和朱雅倩去万汇城逛街了。 朱雅倩有经验,径直带着澜汐去熟悉的品牌店采买。 店员认识朱雅倩,热情地招呼她:“成太太,今天想找什么呀?” 雅倩示意她招呼澜汐,道:“这是大成太太,今儿我陪她逛街。你帮她找些舒适一些的衣服吧,六十多岁的男士穿的。” 那店员反应很快,立即十分热情迎着澜汐到沙发坐,店长亲自过来给澜汐送上茶,客套道:“久仰久仰,从没见您来过呢!”又亲自给澜汐介绍各式款式。 澜汐在朱雅倩的参谋下,挑了些简单柔适的,适合卧床的病人穿的款式。又跟朱雅倩说:“难得出来一趟,我给阿懿也买一件吧,我看门口模特那件外套挺好的,就那个吧。” 雅倩笑着打趣她:“你给大伯买衣服这么随意的啊!” 澜汐不好意思:“我对审美实在没啥心得,虽然被妈妈各种速成培训,也还是不得要领。不过能穿在门面模特的,肯定是招牌当红款啦!” 雅倩笑着摇头:“你这个方法很聪明!不过大伯不适合那个款式,那个款式有点夸张。还是这个吧,修身一些,适合大伯的身形,而且这个款式更沉稳。” 雅倩拎了一件墨蓝色的中长大衣,展示给澜汐看。 澜汐点头同意了,但还是跟店员说:“两件都包起来吧,多一件也不多。” 选好衣服。澜汐跟朱雅倩说:“这次把妈妈给惹恼了,我们要不要给她买个啥呀?” 雅倩应和说:“妈妈不缺穿的用的,而且她有自己指定的品牌,不随意用这些外面的东西,不如给她买些新奇的好吃的。” 两人在商场里随意闲逛,看到一家包点店门口有排着长长的队,在等着买一种叫肉松仙贝的包点。澜汐好奇道:“这个东西这么好吃吗?这么多人排队买?” “唔,不知道啊,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吗?”雅倩也好奇。 澜汐拉着雅倩凑到前面橱窗,踮脚看了看,说:“我们就买两盒这个吧,我都想尝尝!” 澜汐安排佣人去排队,便跟雅倩继续溜达。她们逛杂物店,澜汐淘了一副漂亮的波子棋。老太太年纪大了,近来不太爱玩纸牌了,澜汐想给她换换花样。 佣人买了三盒回来。车回成园的路上,澜汐说:“等下让小胡送一盒到你家给孩子吃,我们一起先去妈妈那里吧!” 雅倩吐吐舌头调皮道:“我都不敢去!” 澜汐嘿嘿笑:“我也是,所以我们俩一起去,互相壮胆。” 进了成园,雅倩还问:“要不要先送一盒给奶奶?” 澜汐悄悄道:“不用不用,人情要让妈妈去做!” 两人拎着食品盒子到成夫人房间时,成夫人正在西面书房陪成先生,听见她们来了,一脸嫌弃地走出来,直嫌弃道:“又有什么花样啊?” 澜汐忙甜甜笑着献上东西,满脸讨饶地说:“妈妈,我们去逛街,看到好多人排队买这个,我们就买来给您尝尝呢!” 成夫人嫌弃中带着淡笑,看着澜汐打开食盒,摆手叫佣人:“去拿个碟子过来。” 她亲自取出一个蓬茸的肉松包点,放到碟子上,端进书房里。 澜汐听得成夫人在里间跟成先生说:“呐,你那两个会找事的儿媳妇送来讨好你的!” 澜汐和朱雅倩相视一笑,她想都能想出来,里间的成先生肯定是一脸好笑地摇摇头,然后捏起包点开始吃。 各种周旋 成夫人出来了,盖上食盒,招呼她们:“我们去和奶奶一起吃吧!” 成夫人只拿了拆开的那一盒,另有一盒,她吩咐佣人:“送去给思思和孩子们尝尝。” 老太太果然喜欢这些点心,欢喜地招呼澜汐她们坐,又安排佣人配茶水。 她还问澜汐:“早上去看你父亲了吗?怎么样了?” “能下地了,情况挺好的!”澜汐捏着包点一边吃一边应。 “你爸爸,也算否极泰来了!”老太太感叹了一句。 她又数落澜汐:“你个臭家伙,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还下跪威胁我们!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肯定是雅倩挑唆的!” 澜汐和雅倩都笑嘻嘻低着头,由着老人家数落。成夫人转话题,说:“澜汐她们买的有多,我吩咐人给弘烨那边送去了。” 老太太没有接腔,转而叫雅倩:“你带两个回家去,给你爸爸妈妈也尝尝!” 雅倩笑着应道:“大嫂想得周到,回来就安排佣人送一盒给我爸妈了!” 老太太笑得两眼弯弯的,直点澜汐:“这个臭家伙,就剩会哄老人家了!” 雅倩嘻嘻笑道:“没有没有,大嫂还会哄大伯。她今天去逛街,都没给自己买东西,先给大伯买了两件衣服!” 此话一出,成夫人和老太太都乐得直笑,澜汐羞红了脸,嫌弃雅倩道:“你吃完了吧?赶紧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行,奶奶,我走了,我得赶在路灯亮之前走!不然大嫂这个设定就不成立了!”雅倩嘻笑着洗了手便回去了。 成夫人也一道出去了。澜汐献宝一样神秘兮兮拿出波子棋,给老太太看:“奶奶,我们以后可以玩这个!” 老太太一脸趣味道:“是中国跳棋啊!有意思,这个东西我年轻的时候在美国玩过!” 澜汐捏出一粒玻璃珠,放到老人家的手掌心:“奶奶,这个珠子很漂亮。你看,这个珠子中间包着康乃馨花!每个颜色的珠子中间都是不一样的花呢!”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一个个细细看了,笑眯眯赞道:“是很新巧!你真心细呢!这都能发现!”又说:“今儿晚了,你回去陪阿懿吧,明天得空了来陪我玩,嗯?” 澜汐自然高兴地应下了。 晚上吃过饭,澜汐向成弘懿展示为他买的衣服。她娇笑地说:“一件是我自己相中的,一件是朱老师帮忙掌眼的,你猜哪一件是我选的!” 成弘懿准确地拿起那件,道:“这个是你选的吧!” 澜汐不好意思地问:“你怎么猜得这么准啊!我的眼光有这么明显吗?” 成弘懿套上澜汐选的那件外套,照照镜子道:“挺好的!我明天上班就穿!” 他脱下这个外套,并没有试另一件,只回应澜汐道:“你的眼光,和雅倩的眼光,隔着10年的光影。”他自己打趣道:“我也想装年轻一点,挺好的,谢谢夫人!” 澜汐狗腿地凑过去攀上他的腰,撒娇道:“你不要老觉得自己老嘛,我觉得你挺好的,跟你在一起,我很安心!” 成弘懿揉着她的脑袋道:“你不安心!你天天小心翼翼得很!”他托起她的下巴道:“你们小女孩,不都很任性的吗?我就没见你任性过!” “我都两个娃的妈妈了,装不了小女孩了!”澜汐好笑道。 “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小女孩,一个总想装大人的小女孩!”成弘懿搂着她,低低说道。 澜汐有点不好意思,想转下话题,问他:“你要不要试试另一件?” “不试了,中规中距,总不会出错,没什么好试的!”成弘懿松开她,出了衣帽间,到书房去忙了。 李先生很高兴澜汐给他买了衣服。自己叮嘱照顾护工:“要收拾好,这是我女儿给我买的!” 他已经能说话了,虽然语速很慢。医生跟澜汐谈话,表示可以安排出院了,让做好出院准备。 澜汐跟李先生商量:“爸爸,出院后,还是这四个护工照顾您。那个小朱,是我来成家一直照顾着我的,我把她安排到您那里去,帮您管着家里,行不行?” 李先生摇头:“小朱不要了,她跟着你,挺好的!我听说她是你婆婆专门找了给你做伴的!你们很能说得来。你还是留在身边吧,不然我不放心你!” 澜汐还想说服他。李先生先叹气道:“我老了,怕孤独。我安排我的助理,在你们成园旁边买了一座宅子,以后我想离你近一点,你也时常带孩子来陪陪我,好不好?” “嗯!”澜汐应下时,心底是漫做汪洋的怜悯和无处安放的同情。 李先生的宅子,是从一位古宅收藏家手里买下的。据说那人原本不愿意卖,后来听说买家是李海清先生,几经劝说才忍痛割爱的。 收房子那天是澜汐去的,澜汐准备了一份厚厚的礼物,送给这位前业主,直道:“谢谢您!” 这位扎着小马尾、留着小胡子,一身长衣大褂,颇有艺术家范的中年大叔客气地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成先生出面找我,说他的岳父想常看看女儿外孙,拜托我成全!房子呀,本来就是为了给人住的!以后,你们好好爱惜啊!” “嗯嗯,放心吧,欢迎您到成园做客!”澜汐笑着客气道。 “谢谢、谢谢,我还真的非常想去参观一下成园!”这人大大给澜汐拘了个礼。 “随时欢迎!”澜汐说。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这人还真一点都不客气。 澜汐忍住内心的讶异,热情地陪同他到成园参观。成老先生还露面和他握了握手,打趣地吩咐澜汐:“可要做好导游工作!“ 临走时,这人很激动地跟澜汐说:“我研究了半辈子的古建筑,就非常想看一看,像成园这样,至今仍然保留着完整居住功能的清代园林,应当是什么样子的。谢谢你,让我的想象和现实得到了完美印证!叨扰你们了,真的感谢!” “不客气的,欢迎常来!”澜汐客气道。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这般商业客套! 前业主把房子收拾得非常好,只需再简单装点一下,做一些适合李先生这样腿脚不太方便的老人生活的小改造,便可以入住了。李先生吩咐过澜汐,他喜欢清净,一切从简,也不要给他安排一堆佣人。 澜汐便从了他的意愿,把他的东西收拾过来,出院那天直接接他来新家,也算入伙了。 李先生不要小朱,也不愿意让澜汐安排别的管家,澜汐思付着,他应该是想让自己多承担一些女儿的责任,多去照顾他。澜汐自此也用心经营起爸爸的这个家,具体事情她自然是安排小朱去做,但关键的事情,她一一着重把关,特别是佣人的选用。 李先生出院后,也知道了自己发病的真正原因。他很痛心地和澜汐感叹:“李正男,我一向看他,只觉得他愚钝且自以为是,未想他竟是这般狠毒!” 澜汐劝慰他道:“爸爸,他应该是受坏人蛊惑了!” 李先生没有说话,只一脸痛楚地转头看着庭院里的花草发呆。半响自己叹息道:“我维持着这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一是感恩从前老泰山的一片淳爱扶持,二是不舍得这个儿子,想着好歹要让他有父亲!他竟是这般痛恨我!罢了罢了!” 案子进入审理阶段,安家的律师带着安慧欣来求李先生出具谅解书。 那日澜汐正好在。澜汐没有让安慧欣进来,只让佣人出来带话给安慧欣:“这绝无可能。” 那日回去,澜汐独自在成园对着荷花池一粒一粒丢饲料。安家旗下的几个公司都进入破产清算流程了,安家被抓得只剩下一个安慧欣了。澜汐今天没有见她,是怕自己看到她会心软。毕竟是曾经一起说过话、一起玩笑过的女孩子。 她仍然清晰记得那时笑得一脸无邪、大眼睛都透着灵动的安慧欣,拉着她热情地说:“以后我们常约着一起玩吧!” 若只如初见般美好,该多好! 李先生问澜汐:“愿不愿意到我的公司去上班?这一摊,将来只能辛苦你了!” 澜汐低下头,轻轻摇头,道:“不好意思,爸爸,我还是想做自己!” 李先生轻轻叹息一声,未再勉强她。 澜汐这个漫长的产假,一直休到第二年12月份,成毓鹏小朋友都过完周岁了。成弘懿才发话恩准她回去上班。 成弘懿给她安排的岗位是,盛弘公司的财务总监。 他坐在书房沉穆的紫黑色檀木书桌前,一边看书一边漫不经心地给澜汐说这件事时。澜汐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地站到他的对面,十分不安地说:“我空降个这么高的位置,不好吧!我怕我做不来!” 成弘懿头都没有抬,一脸无所谓道:“没关系,这是我打下的江山,你随便霍!” “不行不行,我怕糟蹋了员工的心血啊!”澜汐还是推辞。 “放心,我给你配了三个相当能干的副总!”成弘懿终于抬头看她,却是满脸淡定的微笑。 “那我就是个摆设,有啥意思?我不想去!”澜汐撅嘴,她难得敢这么直接抵制。 成弘懿从书桌前站起身,坐到窗边的圈椅上,示意澜汐也坐。他诚恳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会给你安排一个适合你的岗位,而且我很需要你!” 澜汐点点头,他确实曾经这么说过。澜汐那时只当他是安抚自己不要着急去上班,好好在家里带娃的托辞罢了。 弘懿重托 成弘懿的表情有些沉重,又透着毫不掩饰的不满:“我对盛弘的财务体系很不满意!盛弘作为一个科技公司,讲究的就是高效、轻盈,偏偏我们的财务报销流程十分冗长繁琐。下面的业务人员,出一趟差回来,攒一堆票,他们甚至嫌麻烦,懒得去贴票报销,等着分新的实习生来了,让实习生帮忙贴票报销。这个过程,□□丢失、□□过期导致员工个人损失就不说了。盛弘的实习生,再不济也是国内知名高校的学生,他们到盛弘来实习,是抱着来学习、能有所提高的期望来的,却先被安排着贴□□扫描单据走报销流程,应对财务核算人员一堆他们也回答不出来的琐碎问题,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盛弘这家公司?” 澜汐蹙眉,报销管理流程繁琐,应该说是大公司通病。她在万润置地当实习生,甚至到战略部当助理,都有帮领导和部门同事贴□□报销的经历。她算是财会专业半个科班出身,每次整理票证都码得工工整整的。 那时部门一位好心的老员工,看到她那么仔细一张张对齐边缘贴□□,还说:“不用那么认真,你就随便把单据往上摞就行,让财务自己去对,财务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贴那么整齐干嘛,浪费时间!” 澜汐当时抬头腼腆地对他笑笑,没有说什么,还是继续按着自己的标准一张张贴好。她那时很同情财务部的工作人员。如果报销凭证整理得不规范,财务的会计无疑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核对,遇到不清楚的,自然也还要打电话回来询问经办人。 作为曾经的财务部小主管,澜汐此刻自然站在财务人的角度说话。她柔婉地说:“报销凭证的规范化管理,也是为了应对后续的税务核查。有些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成弘懿点点头,依然强势地回应:“所以,不该走的流程,就要砍掉!”他切入下一个问题:“我们的财务核算体系也不完善。盛弘的业务已经遍布全球,但是,财务体系跟不上。一些海外的项目,去投标的时候,我们的核算人员都算不清楚,到底能不能赚钱。财务的核算都是事后核算,做不到前瞻性地参与前期定价和成本核算。” 澜汐点点头,这个问题,确实是国内大部分企业财务管理的集体短板。 成弘懿接着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一年前就开始布局了。现在盛弘财务部的三个副总,一个是盛弘公司自己培养起来的,对盛弘的业务体系十分熟悉;一个是从全球最顶尖的财务咨询公司挖来的,一个是从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挖来的。这三个人,都是很有刷子的人才。但是这三个人,谁也不服气谁。”成弘懿自己好笑地轻哼一下。 澜汐也笑了。她说:“所以你觉得我去了,可以压制他们?” 成弘懿未置可否,缓声道:“一方面,你作为老板娘,你的身份足以让他们相对听你安排。另一方面,你不单纯是吉祥物,我已经跟我大学的导师取得联系,他的团队会作为盛弘财务的外部咨询顾问,你要平衡好这三个人,和外部顾问的关系,探索一套适合盛弘的财务管理体系。” 他看向澜汐的眼神充满期待:“单纯的财务人员,容易存在本位主义。再怎么改进,最终还是以财务为主。财务怎么安全、怎么便捷,就怎么干。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你作为老板娘,格局要再大一点。你要站在公司的角度,从业务发展的需要出发,让财务去服务于业务需求。业务怎么便捷、怎么样能最大程度解放业务人员,就怎么干!” 他目光灼灼、殷殷嘱托道:“澜汐,你记得,财务始终是服务于业务的,不是去管制业务的!” 澜汐有些没信心地问:“你觉得我能做好吗?” “三员猛将,加一个顶尖的咨询团队,还有我给你当军师,你怕什么?”成弘懿一脸诙谐,尔后收了笑意:“你唯一要仔细权衡的,是目前盛弘集团的总经理,黎哲明。既不能让他有危机感,更不能被他架空了!” 澜汐低眉,细细思索这话的含义。成弘懿侧身看向澜汐,目含笑意:“这个工作,拼的不是技术,是情商,这也是我给你考验!去吧!” 有了成弘懿这番非正式的任前谈话,澜汐对盛弘财务总监这个坑也有个初步判断,这八成是一个深坑!澜汐不怕麻烦,她怕的是,成弘懿找一个安乐窝把她供起来,那样的她大概只会蹉跎了岁月。所以,她很愿意去趟一趟盛弘的浑水。 澜汐的任命发文后,黎哲明联系澜汐,表示要登门拜访。澜汐客气地拒绝:“还是我明天上午去公司报道吧,您来看我,不合规矩!您是我领导呢!” “成夫人,您这是折杀我呀!我这哪里是什么领导!”黎哲明打着哈哈。 “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您必然是我的领导!”澜汐配合地打着哈哈,几句话收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她到盛弘去报道。黎哲明并没有坐原来成弘懿的办公室,他对那个大办公室进行了改造,将会议室独立出来,只保留了办公区和小会客区。澜汐暗暗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是很注意细节的。 秘书通报之后,黎哲明亲自出来了。他快走几步,带着满脸热情的灿烂笑容微微鞠礼:“成夫人,您来了!” 澜汐双手交叠,鞠了一个略低于他的还礼,主动伸出右手,声音是淡淡的客气和略略的疏离:“黎总您好,还是叫我澜汐吧!在公司您这样客气,我会不好意思的!” 黎哲明当即恰到好处地哈哈一笑,马上伸出右手轻轻握了一下,依然客气道:“叶总,里面请!” 澜汐跟随着他的引导,在沙发上坐下。黎哲明亲自给她泡了茶。澜汐微笑道了谢谢,浅浅抿了一口,放下天青色的哥窑瓷杯,笑盈盈开口了:“黎总,您对我先生客气,那是您对他尊重,不必也对我这般捧着。我到公司是来上班的,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吩咐,哪里做得不到位的,也请多多提点!我确实年轻,经验也不足,往后还要拜托您不吝赐教!” “叶总说这话就太谦虚了!你在万润的能力和业绩我还是有所耳闻的。仅仅用了半年,便厘清工程项目的付款流程、开发出一套全新的项目管理系统。成董安排您到这里,也是来为盛弘解决问题的!这样,我把财务另外三位副总也叫上来,正好你们认识一下!”他说话时,看向澜汐的表情依然带着谦谨的询问。 “可以的,听您安排!”澜汐客气地微笑回应。 三位副总很快上来了。黎哲明主动介绍道:“这位是颜靖宁,从盛弘创办的时候就担任盛弘的财务总账会计,非常有经验的年轻老会计!” “您好!”澜汐礼貌地和她握手问候。颜靖宁约莫三十多岁,短发素颜,个头不高,朴素中透着精干。澜汐想,这人是盛弘创办的时候就在的,还一路提拔到财务部副总,说明成弘懿是很欣赏这个人的。看来,成先生考量女下属,确实并不看颜值。 她打量颜靖宁,颜靖宁也打量她,嘴角微微翘起淡淡笑着同她握手:“您好!成夫人!” 澜汐淡笑点点头,松了手看向黎哲明。黎哲明适时介绍站在颜靖宁旁边的一位带黑色细边眼镜、皮肤白皙、浑身透着精致的男士:“这位是陈渡,原埃森哲咨询公司高级经理。” “您好!”澜汐微笑地点头致意,并没有握手的打算。 陈渡也微微笑着回应道:“您好!”他看向澜汐的眼神,带着犀利和桀骜,还有那么一丝趣味的探究。 “这位是李瀚思,是我们从普华永道挖来的。”黎哲明介绍另一位三十岁开外的男士。这个人微胖身形,长得一脸憨厚,满脸和善的笑容,大双眼皮的眼睛里都透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您好!“澜汐一样微笑点头致意。 黎哲明最后自然要隆重介绍澜汐了:“这是成董事长的夫人,叶澜汐。来,我们坐吧!”他请大家入座。 黎哲明坐下后,缓缓说道:“叶总原来是万润置地的财务主管,也是万润置地工程财务领域的改革总策划人!她是一路从万润总部的战略部、财务部、审计部锻炼过来的,对企业管理有比较全面的认识。成董事长安排她来我们这里,意图也是非常明显的。今后你们,一个是做好队伍的团结;二是要目标一致,就是董事长一直提的,财务要转型,财务人要懂业务,要服务于业务。”他再看澜汐时,表情已是公事公办的威仪和严肃:“叶总,您也讲讲?” 澜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略一转头,表情淡淡地扫过另外三人:“今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大家叫我澜汐,或者称呼职务,都可以!盛弘一直秉持且推崇的是员工集体持股,这是大家共有的企业,我们是基于使企业达到最大效益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作为一切的出发点和回归点。今后的工作中,我希望大家对我的认可,是出于对我本人能力的认可。如果我有哪里考虑欠妥的,也请大家及时对我进行批评帮助!”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恰到好处地转脸,带着谦逊的微笑回看黎哲明。 “叶总,有您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大家精诚合作!” 黎哲明微笑的视线扫向颜靖宁:“叶总的办公室准备好了?我这边正好有点事情,靖宁你送叶总去看看,安排办公室做好后勤保障!” 澜汐站起身,微微鞠礼,依然是波澜不兴的淡笑:“那就先不打扰黎董了!” “客气!有事你随时上来啊!” 黎哲明一脸和笑,转脸看颜靖宁:“下午我和人资部一起去宣布任命,靖宁你做好安排!” “好的领导!”颜靖宁微笑着应下了,主动过去打开门,迎着澜汐一行出来。 履新盛弘 颜靖宁迎着澜汐到办公室去。这间办公室居然就是从前方特助那一间。颜靖宁说:“财务部就在这一层的楼下,楼上是人资部,这间办公室正好看向那边的中央公园,视野也非常好!” 澜汐微笑道:“从前我来过这里。原来这是方总的办公室,他现在不在这边了吗?” “方总跟着成董去万润办公了!”颜靖宁简单回答。 澜汐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下午在哪里开会?” “在财务的会议室,2201,我们三点开始?”颜靖宁带着商议的口气。 “可以,范围尽量扩大些,财务的员工都参加,正好大家相互都认识认识!”澜汐吩咐道,又说:“颜总应该也挺忙的,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麻烦您安排个人,送部门职责分工和通讯录给我。” “行,那我先下去了,我的办公室在2210,叶总有事随时叫我!”颜靖宁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干练。 很快有一名年轻的女员工送来了澜汐想要的资料。澜汐收下资料后,问明她的部门和职位,又请她为自己演示一遍盛弘的办公系统和财务系统。 这个女孩叫陆璐,年轻的姑娘紧张得白皙的皮肤微微冒汗。澜汐站起来,请她坐在自己的位置操作电脑。她到茶水台为她倒了一杯水,道:“不着急,慢慢来,我没用过这边的系统,现在你是我的老师呢!”澜汐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后看她演示。 女孩腼腆地笑了,尔后认真地给澜汐介绍一个个模块和功能。澜汐听得仔细,还做了笔记,最后亲自送她出去。 下午宣布任命的会议还算一切顺利。她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员工们看她的眼神,挺有意思的!就是澜汐看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躲开了眼神,澜汐的视线离开时,他们又立刻好奇且仔细地扫描着澜汐。 任命结束后,澜汐亲自送黎哲明到电梯口。回来后立即召开中层会议。她说:“各位都是老人了,反而我是新手。请你们多带带我。公司对财务的定位和努力方向都非常明确了。我会带领大家,按照“财务服务于业务”这个总体目标继续前进,探索适合于盛弘的财务管理体系。同时推动“搞财务的人首先要懂业务”的人才培养方向,建立财务人才培养体系!接下来,每周一上午9点,我们中层碰面开会;每月第一个周一,开部门大会,请大家提前做好工作安排。” 澜汐微微翘着嘴角,面上却无笑意,环视了会议桌上的众人,道:“我初来乍到,对盛弘确实不了解。从下周二开始,以科室为单位,就按照这个通讯录上面的顺序,”她扬扬手中那张今天上午收到的部门通讯录,缓缓说:“每半天安排两个员工到我那里,给我介绍他所负责的工作和他对本职工的改进建议。只安排员工。请总账分部,牵头排个时间表,通知员工到我这里来。” “颜总,您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澜汐说完,转头问颜靖宁和另外两位副总的意见,他们都表示没有了。 “那散会吧!”澜汐宣布完,起身离开会议室。 那天下午,总账分部的经理肖唯便带着一名手下,先从征询汇报人员的时间表开始,顺便给澜汐介绍了一下总账分部的工作。澜汐边听边做笔记,并且对着上午拿到的那份部门职责表提了一些问题,主要是一些边界较模糊的工作,科室是之间怎么分工的之类。 下午五点半,她准时下班。因为成弘懿来接她了。 成老板坐在车里,一脸淡笑看着澜汐上车,问:“盛弘的风景如何?” 澜汐抿嘴娇笑:“挺好的,只是感觉,那片风景不应该属于我!” 成弘懿轻挑眉峰:“哦?” 澜汐略略思量,说:“黎总对我太客气了,安排我坐了原来方特助的办公室。我研究了一下通讯录,似乎这不是一个部门领导应该有的待遇,其他人都是坐自己部门所在楼层的10号房间。” 澜汐今天上了盛弘的内网,看了公司组织架构、通讯录,特别注意看了其他部门领导的办公室地址,对照研究,其实她应该坐在财务部的2210办公室,也就是颜靖宁的那一间。 澜汐看成弘懿依然一脸淡笑,似乎不反感这个问题,便继续说:“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我不想显得自己太特殊,而且和自己部门的员工坐同一层,也可以加强联络。” 成弘懿转脸看向她,好看的长凤眼自带摄人的光芒,他伸手拉过澜汐的手,轻轻把玩着她纤弱的手指,稳稳道:“是我指定你去坐那里的。你本来就很特殊,也没必要低调了!那间办公室风景好,我希望你每天上班都心旷神怡!” 他转头,目视前方,嘴角微微带笑:“你的办公室隐蔽一些,也方便我去看你!” 澜汐羞怯地低了头! “你太过小心了,事事都那么谨慎,我看着都心疼!”他十指交叠,扣紧澜汐的手,却已敛了笑意,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 澜汐不知如何回应!她觉得,自己不小心谨慎,难道还肆意妄为么?再说,她也没什么想胡作非为的啊! 澜汐原本计划这个星期自己一个个上门去拜访公司其他五位副总和各个部门领导。事实证明,别人早想在她前面了。从第二天上午开始,澜汐的办公室络绎不绝,各路神仙都先后到澜汐这里来拜会了。 澜汐自然十分热情地予以接待。她并不擅长闲聊,大部分时间都是微笑地听来人说,适时问一些问题转入自己好奇的领域。如果接待下属,她会当即在纸上记录一些对方提出的、自己也觉得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来人是高级别的领导或者同级别的其他领导,澜汐面上只作随意地听着,但是人走之后,她会回忆总结刚刚的谈话重点,略略整理记录。 澜汐觉得,下属来见自己,多少会紧张,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进去,澜汐当面做记录,是对对方谈话的重视和认可。如果是领导来了,这些人大多是人精,多少谨慎。如果自己还一副谦虚好学地做记录,有可能对方会觉得好笑轻视,或者有可能会多加谨慎、生怕言多有失。不如就营造一种轻松谈笑的氛围,反而有利于对方畅所欲言。 一个星期下来,澜汐收集了不少意见和建议。 第二周周一,澜汐主持开中层会议。各个经理汇报完自己本科室的工作,三位副总布置完工作,澜汐只附和一句:“大家提的都很好,刚刚三位副总的工作安排我都认可,我没有其他意见了。散会吧!”她一脸淡笑地夹着本子走了。 那天下午,她找人事部,要了财务部所有人的简历,都一一仔细看过。 第二天开始,便是之前安排的财务部各小兵轮流到澜汐这里来“述职”。澜汐十分认真,但也是听多记多说少。对方如果有准备好的汇报资料,汇报完后,澜汐还会礼貌地问一句:“这个材料可以留给我吗?”自然大家都是欣然应允的。 这场大型一对一述职活动足足搞了两个星期,整个财务部一个不漏,连部门的文书员和外协的人员都到澜汐这里刷了一圈。由点及面,澜汐对财务的业务和人员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但她并不急于刷存在感。除了常规的业务管理、上传下达,澜汐没有多布置一句什么。甚至每次开会都一样的流程,主管做汇报、三个副总就各自分管的业务做了布置之后,澜汐便宣布散会。 周末,成弘懿带澜汐到林场徒步。两人漫步在绿荫参天的林木间,成弘懿似是无意地问澜汐:“工作忙吗?” “不忙,还好!”澜汐乖巧答道。 成弘懿低头轻笑了一下,说:“有人跟我说,你很偷懒,开会都懒得说话,大部分时间在发呆,大家讲完了你就宣布散会。” 澜汐不禁有点吃惊,好笑地问道:“我怎么说也是你太太!这谁这么耿直敢到你那里告我的状?” 成弘懿回头牵上她的手,还是一脸趣味道:“他用了‘偷懒’这个词,我感觉是比较克制的。他还说,你似乎很没有底气,和下属谈话都要做笔记!” 澜汐并不慌张、亦不羞愧,只一脸甜笑由着成弘懿牵手信步前行。她估计,整个盛弘,敢这么告她状的,应该就是黎哲明了。 “黎哲明挺有意思的,胆子很大嘛!”澜汐笑着慨叹一句。 成弘懿大概意会到了,澜汐已经猜测出是黎哲明说的,他并没有否认,只说:“黎哲明原来创办了一个十分有前景的公司,那个公司被盛弘收购了。所以他一过来就是副总了,我一直都比较看重他。自然,他也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底气和勇气。” 他转脸看澜汐,眼底透着宠溺的疼惜,淡笑说道:“我当时回应他,内子的确谨慎,但不至于愚钝。” 他松开澜汐的手,揽着她的肩膀,凑近她耳边,沉沉说道:“他的确胆大,居然敢质疑我的眼光!” 澜汐不好意思地轻咬下唇,迟疑问道:“你没有批评他吧?还是要鼓励下属畅所欲言的!” “言别的可以,批评夫人,那是不可以的!”成弘懿语带认真,倒不像戏谑了。 澜汐低头,思索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恰当的机会跟黎哲明汇报一下工作。 不知不觉中,成弘懿搂着她的手已经下移到腰窝了,他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澜汐纤细的腰身,语气里是十足的警告:“跟我在一起,不准想别人!” 澜汐不好意思地低头,轻轻说:“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要跟黎总解释一下?” “什么时候,你不在意我的看法,倒是先在意黎哲明的看法了?”成弘懿虽然是搂紧她、亲昵地说的,话里却透着威严。 澜汐停下步伐,修长的手臂环上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娇笑着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总归是不会偷懒的,我这么勤奋是不是?” 成弘懿搂着她,低低亲了下来,语带暧昧道:“谁说不懒,你懒得很!每次都要我连哄带骗的!你还只是被我带着,从来都不愿意主动一下!” 这光天化日之下散步,虽然是在成氏自己的林场,不会有其他人,突然被点到这种话题,澜汐还是羞红了脸,努力转回工作话题。 她低头轻轻道:“我要做点什么,太容易了。反而,要克制自己,不做什么才是比较难的。我初来乍到,并不算了结情况,贸贸然去做一些布置,让下面的人一通折腾,我觉得不合适。盛弘本身也是一个体制机制很完善的公司了,这些常规业务,他们都有成熟的运转机制了,我又不需要刷业绩,刷什么存在感呢!” 成弘懿抱着她,并不松手,下巴轻轻抵着她头顶道:“我这里需要你刷刷存在感!“ 人在江湖 澜汐有点惊讶,抬头看成弘懿,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他松开了她,自己往前踱步。澜汐忙跟上。他不说,澜汐也不敢多问,两人静默地往前走了一段。 成弘懿回头,伸手牵起她的手。他似乎微微叹息一声,终于缓缓开了口:“澜汐,我总觉得,你对我,不像妻子对待丈夫。甚至,我的秘书、我的下属,对我,都没有像你这般恭敬谨慎的!” 澜汐多少惊心。她对成弘懿的确一向谨慎,这大概也是经年累月低眉垂首,习惯成自然了。她自己都没有多想,怎么成弘懿反倒不满了?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应。成弘懿却继续举例说明:“我和下属开会,有时候讨论到比较晚了,别人都会接到家里电话,催问什么时候回去,只有我,妻子一点都不在意我什么时候回去。有时在外应酬,别人的妻子会电话查岗,而你,从来没有。甚至平时,你轻易都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有想过到我办公室去看一看!” 他一边漫步前行一边沉沉说道:“日常里的许多事情,无论我说什么,你只温顺地低头应下。就像此刻,我这样说你,你明明心里很是惊慌,却只不动声色低着头,温顺地由我说。澜汐,我甚至会觉得,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在意我?所以,你对一切,都无悲无喜!”成弘懿停下步伐,目带审视地看着她。 澜汐惊地抬头,对上他灼人的目光,又慌地低头,委屈道:“我知道你很忙。你没有回来,自然是还有事情,我打电话催你只会让你心烦!我没有必要查你岗啊。你要是想乱来,我再怎么查,你也有千百种方法应付我,我何必庸人自扰去跟你斗智商呀!” 成弘懿轻哼一声:“所以,你是觉得我不会乱来,还是觉得你斗不过我?” “我当然是相信你不会乱来啊!”澜汐毫不犹豫地回应。 成弘懿盯着她看了一会,没有说话。 澜汐又辩解道:“你工作都那么忙了,而且你把我照顾得很好,我没有什么需要不高兴的呀!” 成弘懿不置可否地盯着她看了一会,转而牵着她的手,一路快走。 他带澜汐来到林场的别墅。自有工作人员迎上来,成弘懿要了钥匙牌,带澜汐进房间。 成园佣人多,特别添了孩子之后,更显嘈杂。成弘懿大概是不喜欢。近来常常周末单独带澜汐到各处别居。澜汐心里固然舍不得放下孩子,行动上却依然柔软顺着他。 自然,每次被带出去,成弘懿都会格外“热情”,换着花样逗弄她。 但是,今天不一样。澜汐能感觉,刚刚的谈话并没有结束,成弘懿心里还带着不满、带着怒气。 她小心翼翼伺候成弘懿淋浴、更衣。然后自己也进去仔细冲洗了,毕竟走了一路了,身上出了汗。她裹着浴巾出来时,成弘懿已经坐在沙发上,闲闲看着书。 澜汐略略抒了一口气,想着他大概不会纠缠那些不知所起的细节问题了吧!她挑了身柔软的睡衣穿上,也拿本书走到落地窗旁,打算窝在坐垫上看。 “澜汐,过来!”成弘懿叫她,指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让她坐那。 他已经合上书,把它放到边几上了。 澜汐起身,怯怯走过去。小心地坐下,又小心地看着他并不算高兴的脸色。 彼此沉默了一会。澜汐先发制人,委屈道:“我没有做错什么呀?你干嘛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成弘懿轻轻挑了一下嘴角,淡淡地说:“我没有说你做错了什么,你在心虚什么呢?” “我才没有心虚,我是觉得你……”澜汐想说没事找事的!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应该这样说话,忙收住了。 成弘懿凝视着她,侧身慢慢靠近她的脸凝视着:“我怎么了?说!”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了。澜汐更不敢说,轻咬下唇低下头,右手掌握住左手指头。 他往后退了上身,倚在自己沙发的靠背上,淡淡开口道:“我的副总程晟,有一天早上开会迟到了。散会后跟我说,昨天太晚回去了,衣服上还不知道哪里粘了一根长头发丝,老婆发飙了,他哄了大半宿才哄好了,今天早上实在起不来。澜汐!”他说着,又重重点了澜汐的名字。 澜汐忙抬头看他,迟疑道:“我没有发现过你有带长发丝回来啊!” 他冷笑一下,调侃地问:“你有去发现过吗?” 澜汐当然不会吃饱闲着去干这些疑神疑鬼的事情了,但是此刻也不能说“没有啊”,她一下噎住了。 “澜汐,你太小心了,小心得让我觉得有距离感!我觉得我娶的不是妻子,而是一个听话的工作人员,对我满是讨好和奉承!”成弘懿说这话时,语气已经不甚严厉了,但是带着失望。 澜汐站起来,挨到他座位旁,蹲下来仰头看他,小手握上他温热的大手,可怜巴巴道:“我,我没有想那么复杂的东西,我也不会没事找事惹你不高兴啊!” 果然,还是撒娇卖乖最有效!成弘懿多少心软,把她扶起来抱着,柔柔地说:“不要总那么畏惧我,我心疼!” 澜汐轻轻点头应了。心里却是无奈。畏惧这个事情啊,不是嘴上说说的,是我们双方实力决定的! 成弘懿松开她,拿起书继续翻看,顺便不甚在意地说道:“下周二,我的导师从美国过来,晚上的欢迎晚宴我会参加,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是那个咨询团队吗?”澜汐柔声问道。她这个星期已经收到咨询团队要来的消息了,也有做相应的工作安排,并不惊讶。 “嗯。”成弘懿似是不愿再谈,只低低应了一声,自顾看书。 澜汐觉得,成弘懿的心思越来越难揣度了!刚刚这种莫名其妙发难,不就纯属没事找事嘛! 周一开完中层会议,澜汐把三位副总留下了,把自己之前整理好的意见和问题给他们各发了一份,说:“美国的咨询团队,明天就来了。这是我这段时间收集的问题,我们先内部讨论一下,有个底,再跟外部团队沟通。这些问题,有的比较尖锐,我想先不扩散了,范围就控制在我们四个人吧。” 三人翻看手上分类整理好的问题表格,竟然一个个面露惊讶看着澜汐。特别陈渡,嘴角轻佻,略带笑意。澜汐觉得,这笑有点意味深长。她到底年轻,心里其实也没底,不知道他笑什么! 还是李瀚思和善地开口道:“叶总果然心细!这些问题,我都得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颜靖宁点点头道:“叶总,您这三大页纸的问题,让我这个老财务人脊背发凉啊!” 陈渡没有说话,只面带笑意,轻挑眉毛细细读着资料。 “大家不用客气。小范围会议嘛,我们随意说说。”澜汐串场说道。 “叶总,我想主动请缨,牵头负责跟咨询公司对接!”陈渡放下资料,看着澜汐,语气终于带上认真。 澜汐微微笑着,没有立即回应。 颜靖宁说:“陈渡有在咨询公司的工作经历,确实对接起来应该会顺畅一些。” 澜汐点头:“可以,那就辛苦陈总了。” 她转脸诚挚地看向李瀚思:“其他部门的同事,抱怨最多的就是扫描单据很麻烦。我想看看是不是可以建立一个统一的扫描中心,以后大家把票据寄到扫描中心去,扫描中心统一扫描上传系统。票据扫描中心的同步就是建立集团化运作的财务共享中心,以后各个分公司不再设财务岗了,全部由财务共享中心支撑。这一块,你有多年的专业会计师事务所的经验,我想由你来负责牵头。” 李瀚思点点头:“可以的!” “颜总,有些报销流程,的确繁琐。比如出差,要收集各种餐票、打车票,太过琐碎。你在公司这么多年,对情况很熟悉了,你牵头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简化一下这个报销流程,比如出差补助,就不要搞那么多凭票结算的,取个平均值略高的水平,按人头按天给补助。还有一些为了证明真实性的支撑证明材料,你研究一下,可以免的就免了,把这个费用发生的真实性核查压到业务部门去,只要业务部门认定这些费用是真实必要的,财务就付款。就按照这个原则,你研究一下怎么控制这个度!必要的话,请审计部也一起参与研究。”澜汐布置道。 颜靖宁点头,在笔记上记下工作任务。 “当然,简化流程最关键的一步,是基于我们的财务系统功能足以支撑全信息化、无纸化审批。所以,陈总,你这边除了跟咨询公司的对接,还要筹划做好系统功能的优化升级。”澜汐扫了面带笑意的陈渡一眼,缓缓道:“大家的工作都是相互支撑的,做好配合是最关键的!” 三位副总都点头认同。 周一下午,澜汐去跟黎哲明汇报美国咨询团队到来的事情。顺便请示晚宴的范围。因为成弘懿要参加,黎哲明必然要参加。财务部的另外三位副总是不是也要参加呢? 黎哲明对待澜汐依然很客气,只道:“万润董事长办公室通知我了,明天晚上的晚宴,因为对方团队负责人是成董的老师,成董想小规模宴请一下他。我们公司,就我和你去,其他人不必安排了。” 澜汐点头应下,继续道:“后天上午,我们跟这个团队第一次正式会议,中午就在公司安排午宴,我想到时候是不是请林总出面作陪一下?”林总是集团分管财务的副总。 “后天午宴我也参加吧,后面的对接就主要你这边牵头了,如果需要我出面的,再跟我说。”黎哲明布置道。 他伸手用食指侧腹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大概是思索了一下的,略略笑着跟澜汐说:“成董对你很认可,我想叶总对自己的要求可以再高一些,步子再快一点。我很迫切想知道,你的思路是什么。” 澜汐点头回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财务的架构改革,意味着对业务流程也会有相应的调整,还会涉及到集团对分公司、甚至具体到项目部的成本管控策略的改变。我现在的思路,一个是建立统一的财务共享中心,集中管控、统一核算;二是进一步下放审批权限,压实各个项目部的成本管控责任。但是,这些,还是比较大略的方向性想法,具体的措施,我想跟咨询团队以及部门的同事进一步讨论,形成比较成熟的意见,再跟您专题汇报。” “行,你心里有底我就放心了。小叶总果然人狠话不多啊!”黎哲明打了个哈哈,站起身。 澜汐微笑着站起来,依然恭敬道:“那黎总,我先下去了。” “去忙吧!”黎哲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教子艰难 因为周末成弘懿刚刚批评她不够主动、不关心他。周一下午五点,澜汐主动致电成弘懿:“你今天准点下班吗?” “可以。”成弘懿语气冷淡回答道。 “我回家会路过万润,要不要我去接你?”澜汐狗腿问道。 “可以。你到了就给我打电话。”成弘懿说完便挂了电话。 澜汐确实很少给他打电话。周末又刚刚挨了批评,听着他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冷淡到不能再冷淡的话,一时还真摸不清楚,他此刻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五点半,澜汐下班。车到万润楼下的时候正好五点五十分。澜汐给成弘懿打电话,他掐掉了,给她回信息:“上来我办公室等一下。” 澜汐心里奇怪,不是没什么事吗!看样子是很忙走不了?她其实并不太想上去等着他,更想早点回家看看孩子。不过,成弘懿的要求,她是不敢拒绝的。 苏秘书已经站在大堂门口等着澜汐了,他带澜汐走特别通道,直接上电梯到57楼董事长办公室。 澜汐问:“他还有事吗?” “嗯,万润置地的高管在里面汇报工作。”苏秘书回答。 “那我在外面等一下吧。”澜汐走到公共沙发区准备坐下。 “成董吩咐了,让您进去等。”苏秘书一手迎着澜汐,并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 他轻推开门,请澜汐进去。澜汐只好走进去。左手边会议桌旁,成弘懿果然正和几个人坐一圈开会。他们大多是澜汐原来在万润置地的领导。澜汐多少有点尴尬。偏偏大家还都看到她进来了,全转过头看着她。澜汐一下脸红到耳根后了。 “去里面等我一下吧。”成弘懿笑盈盈地伸手指了一下右边的办公区。 澜汐赶紧快步躲进那边办公区,坐下来自己找本杂志翻看。 那边会议很快结束了。成弘懿并不送他们,径直过来收了文件,招呼澜汐:“走吧。” 澜汐并不想这么快出去,接受估计还没有走远的那群高管的注目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要不等下吧?等他们走了先。” “有这么怕见人吗?你在公司见到同事也这么怕生吗?”成弘懿似乎带着好笑,又带着审视。 这话有点上纲上线了!澜汐怎么也算他公司的经理层了。这是上级领导对自己能力的置疑啊! 澜汐忙站起来说:“没有。那走吧?” 成弘懿一点都不避讳,就这么牵着她的手走出去。 那群高管果然还站在那里等电梯。成弘懿本来有自己的专用电梯,他还偏偏不用,就带着澜汐过去跟他们一起等。 澜汐到底脸皮薄,尴尬地低着头。万润置地的董事长半开玩笑地问成弘懿:“董事长您那边的电梯坏了吗?” “太绕了,夫人不喜欢走路!”成弘懿宠溺地看了澜汐一眼,淡淡回答道。 一群人一脸被塞了满嘴狗粮还要强忍着的搞笑表情。澜汐简直不忍直视。她怎么有种,成弘懿在故意晒老婆的感觉! 这群人里,自然也有龚婉君,她是唯一的女高管。澜汐本来想跟她点点头打个招呼。毕竟都是女性嘛,心理多少感觉亲近些。可她看向龚婉君时,却发现,对方虽然也弯着眉毛翘着嘴唇做着微笑的表情,眼底并无半点笑意。不知怎么,澜汐蓦地感觉不是太好。她不动声色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电梯到一楼,车就在大堂门口。成弘懿替她拉开车门,护她上车,又自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车开了之后,澜汐说:“其实你忙,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成弘懿闭着眼睛,并不看她,却语气认真地回应:“我得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澜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怎么觉得这个“别人”,就是特指龚婉君!澜汐笑着回应道:“万润现在的流行趋势是晒老婆吗?” 成弘懿睁开眼睛,满面和霁看着澜汐笑道:“那我一定能得第一。我的夫人,又漂亮又能忍,特别温柔、特别善解人意!”他说完,又闭上眼睛休息。 澜汐总觉得,这话不像在表扬她!她没有再说什么。回到成园,她先去看孩子。 毓鲲的功课,她每天都要检查一下。一个学前的孩子,双语和算术,还有各种才艺,十项全要会。澜汐觉得比自己小时候辛苦多了。但是,她心疼归心疼,也丝毫不敢松懈。每周成夫人都要抓孩子去考核。子不会,必是母之过啊! 还有毓鹏,快一岁半了。他不像毓鲲小时候那么粘人,澜汐一走开就大声哭闹。毓鹏性格十分随和,但总是眼睛勾勾地盯着澜汐看。澜汐多少心疼,觉得自己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澜汐抱着毓鹏给成弘懿,说:“嗯,爸爸陪你一下吧,妈妈去陪哥哥认认字。”小孩子不会说话,这话自然是跟成弘懿说的。 “你抱他吧,我去看着鲲哥。”成弘懿起身去毓鲲房间。 澜汐心有不忍。因为陪毓鲲小朋友做功课,真的是很难挨。他十分调皮,总是不集中精神,每次都搞得澜汐头疼不已。成弘懿对孩子又严厉。如果成弘懿去了,十次有九次孩子会被训哭。 果然,吃饭时分,成毓鲲小朋友抽抽噎噎过来了,直扑澜汐怀里要抱抱、要安慰。后面还有一脸冰霜,面带厉色的成弘懿。 澜汐忙把毓鹏给佣人抱着。牵着毓鲲进里间睡房,蹲下身帮他擦眼泪,安抚他:“又挨批评了吗?怎么了?” 小孩子抽抽噎噎说:“爸爸批评我,说我不认真。” “那你下次认真一点,爸爸查问你的时候,你要集中注意力好不好?”澜汐基本知道他有什么问题,耐着性子柔声哄他。 毓鲲哭着点点头,又说:“妈妈,我不要爸爸,爸爸太凶了!” “不要胡说!去吃饭吧!”澜汐有点累了,心里多少想快点把孩子哄住了。 毓鲲却大声哭嚎起来了:“我不要爸爸!爸爸老训我!” “出去!”成弘懿站在睡房门口,面色严厉,直盯着孩子吼道。 澜汐吓一跳,忙站起来,拉着毓鲲轻轻捏着他的掌心,低头柔声跟他说:“快别哭了,去吃饭好不好?” 毓鲲到底怕成弘懿,抽抽噎噎不敢再嚎了,怯怯跟着他们上桌吃饭。小孩子心情不好,只吃了一点就下桌了。 澜汐陪着成弘懿吃完饭,看他进书房了。便吩咐佣人拿了些吃的,抱着鹏哥儿去毓鲲房间。 小家伙正在玩汽车。澜汐知道那是成弘懿最新给他买的玩具,故意问他:“哪里来的小汽车呀,这么漂亮!给我看看!” “爸爸给我买的!” 毓鲲傲娇地把汽车递给澜汐。 澜汐举着玩具逗鹏哥儿:“你看,哥哥的小汽车好漂亮啊!”又笑眯眯跟毓鲲讲:“爸爸多疼你呀,给你买这么好看的汽车,你还那么大声说不要他,爸爸会难过的。” “爸爸老凶我,我不高兴。”毓鲲低着头撅嘴回应。 “那你有没有试试,在爸爸生气的时候,温柔一点跟他说‘爸爸,你这么大声,我会害怕的!’”澜汐耐心引导孩子。 岂料毓鲲小朋友不上套,气哼哼回应她:“我不是害怕,我是生气!他凭什么凶我!” 凭什么!凭他是你爸!澜汐心里想着,面上却不能这么跟孩子说,还是耐心劝他:“首先,你要尊重爸爸,不能讲伤爸爸心的话。然后,功课很重要!每天老师布置的任务,你要及时完成。如果爸爸检查时,你都会,他就不会凶你了。而且,你可以试试,跟爸爸心平气和地沟通,不要硬碰硬,好么?” 澜汐是好声好气跟孩子说的,毓鲲却不领情,气鼓鼓地不回应她。 毓鹏坐在地上,正高兴地拿着毓鲲的小汽车摆弄玩着。毓鲲大概心里不高兴,直接抢过弟弟手里的小汽车,满不耐烦地对澜汐说:“这是我的玩具,我不借他玩!” 澜汐默默呼出一口气,一再劝自己要冷静!冷静!她终究没有吼孩子,只是抱起大哭的毓鹏,耐着性子跟毓鲲说:“你自己冷静一下,想想妈妈说的话,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觉得妈妈讲得不对的,你来找我讨论,好吗?” 毓鲲自顾低头玩汽车,压根不回应她。澜汐气得头疼,抱着毓鹏往他的房间去。她把毓鹏放到游戏垫上,坐旁边陪他玩。八点钟,佣人过来抱孩子去洗澡,澜汐看了一会,一切妥帖,便走了。 她多少不放心,又去毓鲲那里看一眼。家庭教师在带他画画,场面还算和谐。 澜汐回自己房间洗漱。她近来喜欢泡澡,每天晚上都要泡一泡。这疲惫的一天里,也只有这么一会,她能享受一下属于自己的时间。 正在满室的氤氲水汽中闭目享受时,成弘懿进来了。他蹲下身来,轻轻揉按着她的太阳穴,问她:“是不是头疼?” “有点。”澜汐闭着眼睛回应。 “你明明很生气了,为什么还要忍着!”成弘懿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只是淡淡问道。 澜汐正好想借机劝他,便说:“我觉得吼孩子不好,还是要耐心跟他好好说。” “教育孩子,要宽严相济。好比打一巴掌给一枣。你这样一味哄他,只会让他越来越无法无天。反正再怎么样,妈妈也就是说说而已!”成弘懿淡淡说道。 “哦!知道了!”澜汐老实应下了。 “你心里,明明很不高兴了,但我从来不见你跟我说一句。好多次,我都见你被他气得眼眶都红了,却只是进来自己默默忍着,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你在怕什么呢?”成弘懿还在揉按着她的头,声音柔柔地。 澜汐蓦地难过。她近来,确实经常被成毓鲲气到要爆炸,忍到内伤。好几次一边泡澡一边掉眼泪,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失败、连个孩子都管教不好! 澜汐低低地说:“我就觉得自己不是合格的妈妈,连孩子都管教不好。” “你遇到问题可以跟我说,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搞不定他,我会搞定的。”成弘懿说。 “你太严厉的,我不忍心你凶他。”澜汐轻轻说道。 “我凶的时候,你就抱着鹏哥出去逛逛,眼不见为净就结了。”成弘懿说着,又补充:“但你不能,我在那里教育孩子,你在旁边一脸心疼,孩子会怎么看?” 成毓鲲现在的口头禅便是“爸爸坏、爸爸凶,我不要爸爸!”澜汐心里一惊,成弘懿最近频频发难,看来是因为小孩的教育问题!澜汐忙老实坐起来,说:“好,我知道了。但是你也别那么凶!” 成弘懿轻轻笑了一下,说:“我的儿子,我不知道疼吗!” 他脱了衣服,也进浴缸跟她一起泡着。一开始,还是只是用脚趾头挠澜汐逗她玩。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澜汐被他抱着,光滑的脊背紧紧贴着他的腹肌。然后场面逐渐失控……在高频率的上下震颤中,水漫了一地…… 踩到尾巴 也许澜汐昨晚表现不错,成老板很满意,一起吃早饭的时候面色微霁,出门时还笑眯眯叮嘱澜汐:“晚上一起吃饭,我下班去接你。” 晚上要和他导师吃饭,澜汐自然记得。专门准备一身鹅黄色交叉带挂脖长裙,预备下班的时候换上。 成弘懿接上的她时,轻轻笑了一下,调侃道:“穿这么漂亮!我都不想带你去了!“ 澜汐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说:“我觉得跟你老师吃饭,要收拾一下,比较能配上你。” 成弘懿面带笑意,没有说什么。 晚宴在成氏的私人会所里。成弘懿牵着澜汐的手进包房的时候,澜汐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位须发全白、精神矍铄的白人老头,而是他身边西装领带、气质飘逸、眉宇都透着灵动的青年男士。她的心蓦地一跳,差点步伐停滞。 薛亦楷,好久不见! 成弘懿淡定地和导师握手拥抱,介绍澜汐道:“我太太,叶澜汐。” “噢!小天使,您好!”导师热情地和澜汐拥抱。澜汐有些不习惯,身体很坚硬地敷衍了一下。 导师介绍薛亦楷:“这是我的同事,亦楷薛,一个天才!” 薛亦楷毫不掩饰地、面带笑意地盯着澜汐看。澜汐十分不自在,微微笑得脸都僵了。 幸好!他还没有忘了自己身在哪里,主动跟成弘懿握手,又跟导师说:“他是我的表哥!他太太是我的大学同学!”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仍然直白地盯着澜汐。 导师笑呵呵地说:“这么巧!难怪你会在最后一刻同意加入。”又介绍同行的另外两名青年学者,一位白人一位印度裔。澜汐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根本没听懂人家叫什么。成弘懿适时介绍了黎哲明。又请大家上桌就座。 导师自然要坐正中主位,成弘懿坐他右手边,澜汐坐成弘懿旁边。而薛亦楷,自己走到澜汐旁边就座。 澜汐心里暗暗紧张,薛亦楷难道都不避嫌一下吗? 宴席正式开始,大家聊天自然全部用英语。澜汐的英语,虽然也曾经过一番魔鬼训练,但还是哑巴英语的成分居多,要这样聊天,略略吃力。而且,从见到薛亦楷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控制不住地狂跳,连呼吸都感觉不顺畅,更加难以听懂大家在聊什么。 还好,成弘懿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一直满面春风地和大家谈笑,还适时给澜汐夹菜,柔柔地说:“你喜欢的。这个荔枝肉,甜度正好。” 澜汐不知怎么了,心虚得不敢回看他的眼睛。 薛亦楷也一直沉默地吃菜,并不多话。 敬酒的时候,黎哲明专门过来敬薛亦楷,直道:“薛先生,久仰!原来不知道您会参与我们这个项目呢。” 澜汐低着头,小口吃着甜品,听得薛亦楷说:“一开始怕排不开时间,现在我觉得可以有时间。” 澜汐注意到,坐自己旁边的成弘懿,兀自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时,手分明是指节发白地紧捏着的! 晚宴结束的时候,成弘懿带着澜汐一一送别客人,他亲热地拍拍薛亦楷的肩膀,关心他:“你回家住吗?” “我住酒店!在外面呆久了,自由惯了。”薛亦楷微笑回答。 成弘懿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澜汐躲在成弘懿的身后,避开了薛亦楷的目光。 回去的车上,成弘懿只闭目休息,未置一词。澜汐莫名有些紧张的畏惧。 回到成园,澜汐去看了孩子。两个小家伙都睡着了。澜汐便回房间。成弘懿已经进去淋浴了。澜汐也到自己的更衣室换衣服洗澡。已经快11点了,她只简单淋浴。 冲洗完裹着浴巾出来时,成弘懿就坐在更衣区中央的软凳上等着她。 他见澜汐出来了,站起身,横臂揽过她,深深地吻下去,长驱直入,用力啃噬…… 澜汐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要被咬破了,浴巾也被弄掉了。她又冷又怕,几近窒息的时候,成弘懿终于松开她。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喑哑却微微发狠道:“不准想他!” 澜汐慌得眼泪都要溢出来了,却仍然不忘急地澄清:“我没有!” “我可以不参与这个项目,不与他接触的。”澜汐忙补充说明。 成弘懿放开澜汐,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手向后撑着上身,微微抬头看着澜汐道:“他是米歇尔的学生,一开始米歇尔就向我极力推荐由他来负责这个项目,但是后来据说他婉拒了。”他微微眯着眼睨视澜汐:“他在最后一刻忽然答应要加入这个项目,显然是为你而来!” 澜汐扯了件长睡袍把自己紧紧裹住了,有些不高兴地回应:“我都生了两个小孩了,你瞎想什么呀!再说了,你是老板,他想来,你可以拒绝的!” 成弘懿冷笑一声道:“他是我表弟,我何以对他忌惮到连这么一个项目都不敢交给他?” 他探身,拉过澜汐的手把玩着。良久,低低地说:“澜汐,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什么心情吗?” 这显然是一个已带答案的问题。澜汐没有吭声,听他说:“我觉得我就像一个马上要被老师考试的学生,不停地检查自己的答卷,看看哪里还有错漏!” 澜汐暗暗心惊,所以他这段时间隔三岔五质疑自己没有给他打电话、没有关心他、对他不够信任等等,都是在检查答卷?澜汐觉得有点无语,脑子一片混乱。 成弘懿松开她的手,淡淡说了一句:“澜汐,我从来不怕面对敌人,我怕的是,我的战友在犹豫。” 这种问题,绝对不能迟疑!澜汐当即表态:“我没有犹豫!我犹豫什么呀!” “没有最好。睡觉吧!明天你还要早起上班的。记得,把这个项目漂漂亮亮完成了,把他干干净净送走!”成弘懿说话时,依然习惯性地自带命令口吻。 成老板简直是在故意出难题!澜汐心底吐槽,却不敢有任何反抗。夜里还要对他各种热情主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扣上“在犹豫”的惊天帽子。 被迫“主动”了大半宿。第二天上班,澜汐难免身心疲惫。偏偏这天早上就是项目的正式启动会。各种开题讲话、情况汇报还有合影纪念等等,好不容易撑到午宴,澜汐已经累得看到菜都想吐。还要强颜欢笑陪着黎哲明招待米歇尔一行。 薛亦楷依然一脸光风霁月、人畜无害的淡笑。澜汐心里却忍不住暗暗骂他“没事找事、害人精!” 不过今天薛亦楷也没有什么出格表现,他做的开题报告还十分出彩。黎哲明很满意,午宴的时候一再敬他,各种吹捧抬举之词。 澜汐心里感叹黎哲明也是个人才。这花式不重样的油腻赞叹之词,还说得热情洋溢慷慨激昂,水平可以比肩隔壁某□□半岛国家的新闻联播主持人咏叹最高领导人! 陈渡夹了一个法式樱桃鹅肝放进她的碟子里,低声道:“看你一脸疲惫,也没怎么吃菜。这个不腻,尝尝!” 澜汐不好意思地对他微笑了一下,轻轻道:“谢谢!” 陈渡又说:“上午的报告还挺精彩的。听说薛先生跟你是同学?” “嗯。”澜汐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转而吩咐他:“接下来这两周,他们主要是调研各个部门,你全程陪同他们,有问题跟我说就行。” “好的,放心吧。”陈渡应承得干脆。 米歇尔只呆了两天便先回去了。走的那天成弘懿带澜汐为他送行。白人老头这次不找澜汐拥抱了,热情地握手又夸张地赞叹一句:“你真像个天使!东方天使!” 澜汐礼貌地道了谢谢。 回去的路上,澜汐莫名好奇一个问题。米歇尔是成弘懿的老师,他是不是也曾认识那个李希儿?他一再叫自己“天使”,怎么听起来跟那个投胎转世的故事就像东西方各自的版本!不过,这种问题,也不能找成弘懿说。澜汐只默默想着,多少觉得有点沮丧。 成弘懿拉过她的手,轻轻揉捏着,转头和煦地问她:“下午不回去上班了吧?我们出去逛逛?今天天气挺好!” “嗯。”澜汐点点头应了。也不知,这是不是成弘懿在补写答卷。她觉得自己最近就像被揪着尾巴的猫,时刻都处于拱背露爪的警惕状态。还暗暗觉得委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薛亦楷来或不来,都是成弘懿可以决定的,却要由自己去背这个莫名其妙的锅,真的是欲加之罪! 成弘懿带她去公园散步。工作日下午,公园里游客稀少,澜汐还久违地玩了一次划船。小船儿轻轻飘着,微风徐徐吹着,湖边的榕树冠盖如伞,在湖里映出一朵朵墨绿色的光影,夏天的暑热莫名消散了许多。 成弘懿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那么柔煦地说:“你微微笑的样子,确实很像西方油画里的天使。” 澜汐不由甜甜笑了一下。原来不是转世的意思,还好! 成弘懿真是可怕!他像是不放心,低低补了一句:“我老师不认识她,也不知道从前的事情,你不要多想!” 澜汐真的觉得被踩到尾巴了!她瞪起眼睛,有些羞恼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语气里多少带上了不高兴:“我什么都没有说!” 成弘懿松开她,目光看向前方浓郁的榕树林,语带低沉:“我宁可你什么都说!你是什么都不说,只默默在心里想。我每次一看你低头,就知道,你八成又在瞎想!” “哦,我一看你闭眼睛,就知道你在不高兴!”澜汐撅嘴回应。明明是各自沉默各自瞎想,干嘛只有她一个人要背锅。 成弘懿轻笑了一下,转脸趣味昂然地看着澜汐:“所以,为了夫妻和睦,我们要约定,彼此坦诚相待!不能自己瞎想,有问题要及时说好不好?” 澜汐当然要积极回应:“好!一言为定。” 成弘懿难得调皮地勾起小拇指头,要找澜汐拉钩。澜汐好笑地翘起小指头,还配合地喊一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成弘懿的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趣味和满意。他又问澜汐:“你见一个薛亦楷,那么心虚做什么?” “我没有心虚!”澜汐光秒回嘴。 成弘懿轻挑眉毛,微微笑着提醒她:“彼此坦诚!” 澜汐深觉被套路了!不高兴地呼了口气,道:“我没有心虚,我当时就是觉得有点惊讶!” 成弘懿微笑着点点头:“是,你惊讶到差点呆掉了! 澜汐恼怒地瞪他:“你早知道他要来,为什么不给我打个预防针?” “测试一下你的反应能力。”成弘懿一脸无耻的淡笑。 他伸手拉过澜汐的手,轻轻揉捏着掌心,直挠得澜汐痒痒,才悠悠地说道:“你越淡定从容,他便能知难而退;你越惊慌失措,他便觉有机可乘。” 他转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澜汐,淡笑说道:“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澜汐撅嘴好笑地回应:“成老师,你真贴心!” 难堪羞耻 上岸之后,成弘懿带她去吃饭。选的餐厅是澜汐喜欢的日料。饭后还安排了看电影,居然他还提前买好票了,是澜汐平素喜欢的无脑轻松爱情片。 澜汐十分确定成弘懿就是在补功课!因为,成老师并不喜欢吃日料。偶尔陪澜汐吃,他都是浅尝辄止、以看为主。看电影也是。成弘懿喜静,可以说有些厌恶人多的场合。让他到电影院看电影,可太难为他了!而今天,成弘懿做足了功课,完成迁就着澜汐的喜好来! 澜汐的心,蓦地疼痛得柔软。原来,这段感情里,没有安全感的,并不只自己一个。 出电影院时,她伸手紧紧挽着成弘懿的胳膊,轻轻靠着他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外走。 “我爱你的!”澜汐仰头,对着他硬朗的下巴软软又轻轻说一句。 成弘懿停下步伐,满眼笑意地低头看她,环着她的腰,低低吻了下来,他的吻,悱恻又缠绵。 薛亦楷的团队前后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澜汐绝对避免和他单独接触,每次有汇报沟通必定带着陈渡一起出现。陈渡不愧是前咨询公司的高级顾问,专业水平相当高,许多澜汐也拿不定主意的问题,成渡都能给她讲得明白透彻,并提出合理建立。 结题汇报那天,成弘懿来了。他面无表情地听完汇报,未置一词,汇报结束便离场了。搞得黎哲明十分不安,私下悄悄问澜汐:“老板是不是不太满意?” 澜汐猜想他应该是不愿意和薛亦楷多打交道,但这种理由肯定不能对黎哲明说。澜汐便故作沉稳地说:“他应该是觉得有外部团队在,有些意见不能明说,回头我们再专门跟他汇报一次吧。” 黎哲明点点头,还不忘笑着吹捧澜汐:“还是夫人最了解老板的心思!”又半是商量半是吩咐地说:“晚上的送别晚宴你和我一起去吧?老板看样子是不参加了,我们还是要热闹一点,以示谢意。” 这个架势,成弘懿肯定是不会参加了,澜汐再不参加显得不太好。而且,这毕竟是财务部牵头的项目,出于职责她也得参加这个送别晚宴。 晚宴的气氛热烈且融洽,盛弘的高管大部分都来了。澜汐虽然只是经理层,但是毕竟实际身份是老板娘,位置十分超然地坐在黎哲明身边。一堆人排着队给她敬酒。澜汐不胜酒力。从未在这种场合被这样轮着敬,她又不懂拒绝,几杯下来就有点顶不住了。 她装着上洗手间的样子走出来。刚一出包房就后悔了,因为后面有人跟着她出来了。她十分担心是薛亦楷,一路快走。那人走得比她还快,很快走到她身边,问:“你没事吧!” 幸好!幸好!原来是陈渡。 澜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没事!”又自嘲地笑笑:“感觉我今晚不该来,简直是大家集中攻击的目标,有点顶不住!你先回去吧,我歇会!” 陈渡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带着轻轻的笑意,闪烁着光芒,他关心地说:“你别走远!注意安全。”又豪爽地表态:“等下回去,别人再敬你酒,你全部安排我替你喝就行!” 还有这种操作?澜汐不好意思地说:“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我酒量好,千杯不醉。而且我是你下属,理应为领导分忧!”陈渡的一向倨傲的表情里,倒渗进了许多淘气。 澜汐一直紧绷的神经,被他有点萌有点酷的样子软化得略略舒缓了一些,点头应了,又道了“谢谢”。便自顾走开了。她想甩开陈渡。七拐八拐走了一圈,上了个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赫然就见薛亦楷站在对面,手插着裤兜,倚在墙边等着。 澜汐内心深深叹了口气。竟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想和薛亦楷好好谈谈的。回忆起来,她从未认真对他说过一声谢谢,也没有好好说过一声再见。 她低着头,到底不敢直接看向薛亦楷那带着深深忧郁的摄人光芒。 听得他略带调侃地说:“你的副手,对你非比寻常地关心,似乎是颇有好感?” 澜汐愕然!抬头恼地瞪他:“你胡说什么?我都结婚了,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你不要胡说!”她刻意强调自己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了,其实也是想顺便告诫薛亦楷。 不想,他听了,竟然微微挑起一边嘴角,似带着嘲讽地盯着澜汐回问:“如果李希儿还活着,懿表哥会在意她结没结婚、生了几个孩子吗?” 澜汐觉得,他这一字一字吐出来的问句,像一把刀直接在她的心灵上做凌迟。真的是,扎心了! 澜汐到底本质并不擅长辩论,此刻更是被捅得手足无措、无言以对。 薛亦楷停了片刻,又缓缓且稳稳地说道:“我查阅公司资料,赫然发现你已经是盛弘的实际持有人,同时还是万润置地的第一大股东。” 盛弘的股权转换早已完成。万润置地上市的计划正在推进,相应的股权剥离也已完成。澜汐只是在成弘懿的安排下签了一堆文件,实际做决策的还是成弘懿,她并不在意这些虚名。此刻被薛亦楷这么一质问,反倒觉得自己真像一个十分有心机的女人,一步一步算计了别人的家产。她囧得无地自容,膛目结舌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 薛亦楷并不等他解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声音低沉却十分清晰地问澜汐:“这就是懿表哥和成家,为了控制你,所出的对价?” 澜汐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大概要原地爆炸了!她抬头,做出自认为有力的反击,淡淡笑着回看薛亦楷嘲讽的目光,柔柔地说:“薛先生,何时变得如此刻薄?” 哪知,薛亦楷丝毫不畏惧她的目光,反客为主深邃地回视她:“在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的这六年里,一点点蜕变的。” 澜汐又输了。她低头躲开他的眼神,不敢回应他眼底毫不遮掩的渴望。 薛亦楷终于不用这连刀带刺的语气,转而沉沉说道:“澜汐,我回来,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如你所见,我很好!”澜汐抬头,微微笑着看回他。她不打算让他有丝毫念想了。 薛亦楷轻轻嗤笑了一声,淡淡道:“不,你并不好。你的眉梢眼角,无不透着如履薄冰的紧张。” 澜汐正要回击“是被你搞得紧张的”,他却不给她机会,紧接着说:“澜汐,六年过去了,你在懿表哥面前,依然是那个亦步亦趋,毫无尊严的小女孩!” 澜汐终于恼怒得失去忍耐的理智,粗鲁地打断他,吼道:“够了!薛亦楷,请你闭嘴!滚蛋!” 她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他对面。澜汐转身大步逃离,躲进电梯里,拼命按了关门键,又按了车所在的负一层。在电梯轿厢顶部红色的数字一个个往下减的时候,澜汐心头的酸涩和委屈也一阵阵往上涌,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又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如果可以,谁愿意在如花一般的十八岁,为了一点学费和生活费,轻易地给出了自己的价码! 澜汐的眼泪里,浸泡的不是后悔,而是深深的羞耻感!薛亦楷,到底狠狠地□□了她! 她逃难一样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后座里,掩面失声痛哭。她哭了许久,有人轻轻拍她的后背。澜汐惊得弹起,惊惧的眼眶里扫进了成弘懿深沉且复杂的目光。 澜汐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完了!这下,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成弘懿一声不吭,脸色阴沉得如这寂静的乌夜。连方城,似乎也知道了什么一样,只沉默而小心地绷直身体双手紧扶方向盘,小心得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澜汐惧怕得忘了哭,只惊骇地看着成弘懿。他面无表情地递给澜汐一张纸巾,继而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澜汐默默地擦了眼泪,满心惊慌却又无从说起,只能在沉默中兀自忐忑着。 成弘懿阴沉的沉默持续了好几日。澜汐也不是没有小心翼翼地“主动”讨好他。然而,他好处照享,起床之后依然如故地脸色阴沉话语冷淡。澜汐的羞耻感在他的阴沉冷淡中越发加重。慢慢地,她也不 “主动”了,看到他在家便尽量以带孩子为由躲开他吓人的脸色。 黎哲明带着澜汐等人去向他汇报咨询团队给的方案。成弘懿也是这样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听完汇报,却毫不客气地说:“这个方案不行!” 黎哲明多少有些失色,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澜汐。澜汐心里觉得成弘懿就是在公报私仇、故意找茬,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尴尬地躲开黎哲明的目光,微微低了头。 “钱可以照付,但是这个方案不行!”成弘懿说完,起身离开会议桌,径直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还破天荒地关了门,直甩出“砰”地一声巨响。 一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集中到澜汐脸上。澜汐尴尬得无地自容!还是陈渡出来解围,主动道:“应该确实是有些问题我们没有理顺,比如目前这个架构,存在把业务割裂、重复作业的问题,这些我们下来再讨论一下,把方案再调整一下吧。” 黎哲明也顺势打了圆场,道:“那小叶总回头再研究研究,也看看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澜汐尴尬中也只有点头应下。 回去的路上,她和陈渡同乘一部车。方城开车,陈渡十分有分寸地坐在前座,谦恭地回身安抚澜汐道:“叶总,您别有负担!方案确实是有问题,我原来也怀疑过,但是我的想法还不成熟,所以当时也没有提。现在看成董这个态度,他应该是更看重业务的协同性,显然这种以产品线为主的事业部形式,成董应该是不认同的。我们下来再探讨一下?” “好。”澜汐感激地对他微笑了一下,点头应了。她心情十分忐忑,根本没有心情想什么事业部不事业部了,只失神地看着窗外发呆。 成弘懿从这天晚上起便没有回成园了。澜汐的惧怕里夹杂着担忧,她十分害怕老太太或者成夫人发现了,会找她询问原因,她可该如何作答是好!她真的是忧虑得坐立不安却又毫无对策。 独自委屈 这天去如常去看望李先生。他半躺在摇椅里,似带探询地盯着澜汐看,又关切地问她:“孩子,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近来脸色这样不好?” 澜汐故作无事地轻轻微笑着说:“没有啊,爸爸,挺好的呢!可能是工作有点忙吧。”她还生怕说服力不够,又专门说明:“我牵头弄了一个改革方案,没有通过,我压力有点大。” 李先生没有再细问,似乎也没有兴趣,只默默盯着上方的葡萄藤架发呆。良久,突然跟澜汐说:“我晚上有个宴会,要跟一些投资人见面聚一下,我许久没有参加这些活动了,今晚想去跟老朋友叙叙旧,你陪我一起去吧。你看,我现在出门不太方便,你陪着我也能照料一下,好不好?” 李先生虽然能正常起坐。但是走路非常迟缓,一条腿有些无力,显得一瘸一拐地。需要有人时时小心跟随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会跌跤。他这样请求澜汐,澜汐自然豪不犹豫地应了。 “晚上收拾好看点!嗯?我的女儿最漂亮了!”李先生慈蔼地笑着叮嘱她。 澜汐强自笑着应了。自然多少也打扮了一下,想着至少不能拂了父亲的面子。 她和李先生进入宴会厅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了。是西式酒会,现场觥筹交错。父亲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资本圈教父,众人自发地让开一条通道,并且热烈地鼓掌。 宴会的主人过来,热情又歉意地迎着他:“李总,您来了!我应该到楼下接您上来的!失礼失礼!” 李先生十分有范地一边摆手一边往里走,道:“没事,我女儿陪着我上来的,就不麻烦你了,我原就怕来了给你添乱!” 那人又十分恭敬地和澜汐握手,客套道:“李小姐,您好您好!” 澜汐有点尴尬。父亲恰到好处地化解了这尴尬,哈哈一笑道:“她结婚了,你该称呼她成太太!” “哦?”那人似乎有些尴尬,惊讶又飞快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又火速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澜汐握手客套道:“成太太!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神秘的成太太,幸会!” 澜汐礼貌地回应了他热情的问候,优雅地和他浅浅握手。那人问候过便继续迎着父亲往里走。 澜汐不动神色地往刚刚他看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的心,直坠深渊。果然是成弘懿,身边还站着笑意盈盈的龚婉君。他们自然也看到澜汐了。成弘懿的脸色依然是澜汐看厌了的阴沉冷淡。龚婉君的淡笑里,似乎带着得意的挑衅。 澜汐怀疑父亲突然带自己来这里,难道是听说了什么传言?此时是万润置地上市的关键节骨眼。澜汐多少也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威势。她不愿意节外生枝、扩大矛盾。主动走过去,装作无事一脸微笑地跟成弘懿说:“阿懿,爸爸来了,我们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吧?” 成弘懿睨视了她一眼,随手把酒杯递给龚婉君,转身径直走了! 澜汐简直愣住了!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或明或暗看着呢,他就这么丝毫不留情面吗? “成太太,难得有幸见到令尊,要不麻烦您为我引荐一下?”龚婉君温婉得体地问澜汐。 澜汐的脸都丢到西伯利亚去了!她觉得龚婉君简直就是在□□裸地挑衅她!澜汐当作没听到,径直转身回父亲身边。 父亲正被一圈人围坐着说话。他们见澜汐过来,知趣地让出了离父亲最近的位置给她。澜汐默默坐下了,满心沮丧。 正大脑一片混沌、心头一团乱麻的时候,有人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调笑道:“澜汐小姐,心情不好?” 澜汐抬头一看,原来是陈渡。她有点意外,起身略略走开一些,客气地和他碰杯,浅浅抿一口,敷衍地说一句:“好巧,你也在这里?” “我父亲办的晚宴,让我过来帮忙招待一下客人。”陈渡举着酒杯,往正和父亲谈话的男士方向示意了一下。 澜汐到底惊讶了,她知道今天的晚宴是圈内一位非常有份量的天使投资人发起的,那人竟然是陈渡的父亲?她好笑道:“原来陈公子是在盛弘体验生活的?” 陈渡轻笑一声,挑眉道:“不,我是去学习取经的!” 澜汐第一反应,先担心企业的信息安全。面上还是浅浅笑道:“阿懿知道您的身份吗?” “自然,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陈渡笑得肆意,眉梢都透着飞扬。他又和澜汐碰了一下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轻笑着问澜汐:“看样子,成董最近心情不好?” 澜汐装作无事浅浅抿了一口酒,淡淡道:“他应该是忙吧!” 陈渡面带不羁,笑了一下,转而趣味俨然地问澜汐:“夫人们都是这么自我安慰的吗?” 澜汐被噎了一下,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回家问问自家太太,不就知道了!” “我这里,还虚位以待。”他打趣地盯着澜汐看。 成弘懿当众甩她脸,连陈渡都这么放肆无礼了吗!澜汐多少变了脸色。 陈渡大概也自知失礼,举杯碰了碰澜汐的酒杯,说:“开个玩笑,别介意!”又自罚酒,豪爽地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淡淡看着远处,似带无意似带解围地叹一句:“我挺羡慕成董的!” 回去的路上,李先生坐在车里,语带微微怒气问澜汐:“今天跟弘懿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她是万润置地的副董事长,叫龚婉君。”澜汐尽量控制自己语气平和,不愿让父亲多想。 李先生冷哼一声道:“阿懿最近经常带着这个女的出来,圈里都有人传话到我这里来了,你不过问一下吗?” “万润置地马上要路演了,这段时间要在投资圈里提前暖场,所以阿懿才带着她吧。”澜汐温婉地解释道。 “刷什么存在感!成弘懿只要敢让你不高兴,万润即便上市了,我也能让它破发!”父亲的语气里,已经带上毫不掩饰的愤怒。 澜汐吓一跳。她下意识想到,如果因为父亲出手,给公司带来什么麻烦,自己怎么对得起成先生和成太太,还有那满是慈爱的老太太!澜汐忙跟父亲说:“爸爸,您别多想!没有那些事的,阿懿不是那样的人。他最近就是因为我负责做的改革方案不好,有点生气了,没有别的问题的。” 她又安抚李先生:“爸爸,您千万不能动气的,您可要保重身体!” 父亲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依然不满哼声道:“成家要求这么高吗?你还要帮他们赚钱吗!” 澜汐讨饶地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想去上班的。在其位谋其事。既然坐在那个位置上了,我总要尽职尽责的。” 车已到家门口了,澜汐扶着父亲下车,送他进屋。 末了,父亲叹息一般跟澜汐说:“孩子,不必委屈自己!我最怕你满心委屈,还要独自忍耐!不用这样,真有什么事,尽管跟爸爸说,啊?” “嗯,放心吧爸爸!”澜汐微笑地应了。 出了门,眼泪却止不住地刷刷直掉。父亲的家离成园走路也就十来分钟,澜汐是一路走一路抹着眼泪回去的。 成弘懿自然是没有回来的。澜汐独自洗漱后躺下了。她满心委屈地哭了半宿。第二天起床时,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倒真像一个被丈夫抛弃的黄脸婆了。 偏偏这天是财务部每月一次的部门大会。澜汐顶着一脸遮丑的浓妆,强打精神听大家汇报完,装模做样布置两句便宣布散会。 她头疼得难受,关上办公室门打算偷懒补个觉。偏生有人一阵又一阵地敲门。澜汐几乎是带着怒气过去开门。 陈渡满脸笑意捧着咖啡站在门口:“看你一脸疲惫,开会还一阵揉太阳穴,是头疼吗?给你,榛子味卡布。” “谢谢!”澜汐接过咖啡,并不打算迎他进来。陈渡还算识趣,又说:“方案我下午再跟你汇报吧,上午你休息一下?” “谢谢理解!”澜汐客气地笑着,终于把他打发走了。她并不爱喝咖啡,喝多了还反胃想吐。不过是不想拂人美意,礼貌接下,浅浅抿一口,确实挺香的,心里多少有了感激。 她关了门,放下咖啡,摊开午休床,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总算神清气爽。下午和陈渡讨论方案也挺顺利的,陈渡给了她很大启发。两个人谈笑着说到六点多。陈渡打趣地问:“叶总和我一起吃加班餐么?反正成董据说天天住在万润的。” 澜汐装着无事地淡笑说道:“我得回去照顾孩子呢。” 送走陈渡,澜汐觉得成弘懿不回家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连盛弘的人都知道了。再闹下去,真的会失控的。 上了车,澜汐吩咐方城:“送我去万润总部吧。” 方城从后视镜看了看她,应了声:“好嘞!” 澜汐一到顶楼董事长办公室,一群秘书见她过来,纷纷站起来问候,苏秘书迎上来,满脸谦恭道:“夫人,您过来了!我进去通报一声?” 澜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问道:“谁在里面?” “龚总在里面汇报工作。”苏秘书语气客气。 澜汐心头大怒,这两人已经这么放肆了吗!她气哼哼地说:“不用通报了。”自己径直走过去,一把推开紧闭的办公室门。 动静确实有点大了。成弘懿和龚婉君都看向这边。两人衣裳整齐,成弘懿坐在自己的老板位上,龚婉君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汇报位上,看着倒没有出格之举。 龚婉君站起来客气地问候:“成太太!” 澜汐这气急生怒、怒大生威的火气一下被浇灭了,此刻倒有些瑟瑟发抖了,生怕自己这样无礼,成弘懿要大怒了! 成弘懿先开了口,他站起来和煦地跟龚婉君说:“你看,夫人来催我下班了!” 龚婉君笑吟吟地说:“那成董,我先告辞了。”又跟澜汐点头致意了一下,施施然出去了。 一滩鸥鹭 成弘懿借着送别龚婉君的姿态,自己走过来把办公室门关上了。 他抱着手臂,一脸趣味地看着澜汐问:“夫人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号人了?” “是你自己不回家的!”澜汐气哼哼回应。 他笑得一脸风趣:“我以为我不回家,夫人会觉得惬意一些,毕竟少看点脸色、少伺候一个人。” 澜汐低头轻咬下唇,眼泪到底落了下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怎么赔罪,成弘懿才能满意! 她都哭了,成弘懿却没有安慰她的意思。淡然转身走回办公桌,收拾文件。澜汐分明看他专门把刚刚放在龚婉君座位前的一个红色信封收进抽屉里。 澜汐觉得有鬼!正常文件怎么会用红色的信封装!成弘懿还这么急忙地专门去收起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他刚刚关上的抽屉,拿出那个红色信封直接拆开来看。 原来只是一张请帖。邓道宏先生和龚婉君女士定于2012年10月1日在君悦大酒店皇朝宴会厅举办婚宴。谨邀成弘懿先生及夫人光临。 澜汐真的是,尴尬到无地自容了!龚婉君都要结婚了,送来了请帖,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啊! 她捏着这张请帖,自己都能感觉,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精彩”!澜汐讪讪地没话找话说:“龚婉君要结婚了?” 成弘懿倒也不见恼,一脸取笑地回应她:“嗯,是的。”他心情颇好地淡淡说道:“婉君追这位男士,追了十六年,从中国追到美国,又从美国跟到中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抱得美男归!” “啊,什么人这么好,能让龚总这么付出啊!”澜汐也配合且语带讨好地回应道。 “一个书呆子,研究数学的,近视超过1000度,连结婚都要选国家假期,不能影响他上课做学问。”成弘懿瞥了她一眼,一边收拾文件一边说道。 “龚总眼光这么特别啊!”澜汐狗腿兼讨好地回应道。 她主动走过去,可怜巴巴地拉拉成弘懿的衣袖,低低哀求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成弘懿冷哼一声,嫌弃地走开,站到落地窗前,语带讽刺地说:“你怕什么?大不了你爸爸会替你撑腰,给我一点教训的!” 澜汐又是一惊。她是知道成弘懿的性格的,当年父亲反对他们结婚,安定邦搞小动作,成弘懿都能直接明火执仗跟当时尚得父亲庇护的安家干。同样,如果今天成弘懿想抛弃她,自然更加不会畏惧父亲的权势。 澜汐默默坐到办公桌访客位置的椅子上,低头委屈道:“你这是想做什么呀!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一出又一出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成弘懿独自看着窗外发呆,并不回应她。 澜汐气得哭起来,边哭边说:“随你便吧,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你今晚回家住吧,家里没有我这个碍眼的了。” 她起身往外走。他终于过来,一边抓住她的胳膊,直把她拽进自己怀里,双手紧紧箍着她的腰狠狠说道:“不准去找他!” 澜汐简直气恼,努力挣开他,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唔,不是难过得大哭?”成弘懿一脸淡淡。 澜汐觉得再尴尬也得把这个问题解析清楚了。她低着头,满脸羞愧说道:“我难过是因为他说了一些让人难堪的话。” 成弘懿略略低头,微微皱眉凝视着她。 澜汐低头,满心沮丧又不得不说:“他说,我持股盛弘和万润置地,是你控制我出的对价。” 成弘懿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就这一句话,就把你刺激成那样了?” 澜汐低头无声叹息。他不懂她的处境,自然也不理解她的难堪。澜汐不准备再解释了,只低着头轻咬下唇,兀自忍耐着。 成弘懿轻哼一声,有些嗤笑地说:“你当时不会顶他,‘可不是什么人,出得起这个价,我就愿意的’!” 他面无表情飞一句:“你会那么慌乱,还是因为内心不够笃定。” 澜汐委屈又气愤地抬头瞪他,倔强地不愿掉下早已盈眶的眼泪,她终于也有了怨气。他压根就不体谅她! “好了!回家吧。”成弘懿没有继续为难她,转而牵起她的手。 澜汐满心荒芜,只低头由着他。不管如何,他不发脾气不闹事了也好吧。成弘懿从这日起回家了,生活总算回归平静。只有澜汐自己知道,她内心缺乏安全感的天坑,又不知不觉中扩大了许多。 成老板终于转阴为晴,亲自现身盛弘指导了项目方向。果然就如陈渡所预言的,成弘懿就是不满以产品线为主的事业部形式。 他铿锵有力地质疑道:“盛弘的客户是集中的,技术共享性很强,设置事业部,按研产销划开后,就等于把客户资源割裂了,把研发的技术体系割裂了,体现不出盛弘的优势。另外,这么多个事业部同时面对客户,客户会问‘谁代表盛弘?’谁来为客户提供全面的解决方案?” 澜汐代表部门汇报道:“我们在外部顾问提供方案的基础上,进一步优化,把市场体系按照区域这个主维度来划分销售组织,将区域销售组织定位成利润中心,按照利润中心来核算、考核、激励。” 成弘懿表示赞许地点点头,道:“要统一计划、统一指挥、统一协调、统一考核。形成责权对等、具有连带责任的不对称衔接组织机制。比如市场体系按区域维度划分,研发体系就按产品维度划分。” 一众高管一脸老板英明的讨好,记得飞快。这天的会议,澜汐终于不用接受一众领导的死亡凝视。她略略松口气。 会后成弘懿没有走。 黎哲明请示道:“老板,去我办公室坐坐?” 成弘懿摆摆手:“不用管我,忙你的吧。” 黎哲明便一脸懂事地对澜汐点点头。一众人知趣地离开了。 澜汐近来淡淡,心里有些不大愿意和成弘懿多接触。她总有种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惹毛他的恐惧感。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带我去你那。”成弘懿简单发话,自顾往前走。 澜汐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心迎他入内,小心挑了他喜欢的西湖龙井,选了相配的水晶杯。热水冲下,绿芽翻腾。澜汐双手执托盘,轻轻把茶碟放到他座前的茶几上。 “坐!”成老板指指沙发,对澜汐说。 澜汐小心坐下,低头无言地看着脚尖。 “你还在生气?生我气?”他淡淡问道。 “我没有。”澜汐轻轻说。心里暗暗叹息,又开始找事了! 他站起,来到澜汐面前,轻轻搂着她,揉着她的头发道:“好了,我跟你道歉,不生气了好不好?” 澜汐脸贴着他结实的腹肌,轻轻叹息,又轻轻说:“我有什么资格生气,你一不高兴就甩脸色,我都怕你了!” 成弘懿闷声发笑道:“你可以凶悍一点啊!吼我两句啊!就像那天到我办公室,气势汹汹,一脸杀气,这样我就怕你了!” 澜汐好笑道:“你有受虐倾向吗?” “澜汐,这楼里所有人,都在捧着我,我常常有高处不胜寒的孤单感。如果连我的妻子,在我面前都要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你有没有体会过,我内心的凄凉感?薛亦楷无论说了多过份的话,你有什么不敢告诉我的呢?”他略略松开澜汐,低头深深盯着她。 “本来也没有什么,就是我当时情绪有点激动,又那样被你抓个正着,我就觉得说不清了。”澜汐委屈地嘟囔。 “你怕我不相信你?”他满脸坦荡。 “嗯。”澜汐轻轻应声。 “所以,其实还是你不相信我!”成弘懿下结论。 澜汐气得愤愤道:“好啦,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翻篇嘛!难道要我下跪磕头求饶?” “这个姿势应该不错,我喜欢!要不现在试试。”成弘懿语气暧昧,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澜汐不高兴地推开他。 成弘懿收敛些,不再逗她了,转而吩咐道:“收拾一下,走吧。我们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 澜汐心里还是想好好过的。他既然已经示好了,澜汐当然也主动说笑缓和关系。 两人在画舫上吃着甜腻腻的淮扬菜。 澜汐主动找话题聊:“今天那个汇报思路,其实是陈渡提供的,我发现这个人挺有才的!他居然还是陈远道的公子!” 成弘懿瞥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隔一会又续道:“还是独子。远道找我,说要易子而教。我想来想去,儿子太小,要送夫人去吧,又不舍得。只能让他占便宜了!” 澜汐打趣道:“他是不是不会聊天啊?谁不知道你娶的是童养媳,孩子还不会打酱油呢!” 成弘懿故作沉重地点点头道:“可能远道的确不知,所以童养媳也要带出去刷刷存在感才行。”他含笑道:“总带着龚婉君,连岳父都有意见了。” 澜汐不高兴嘟囔:“那你还不跟我爸爸解释一下!还当众让我下不来台!” 成弘懿挑眉:“我那么多天不回家,夫人都不在意,我以为夫人也不在意我带谁出去应酬的。” “哦!原来你在撒娇等我来领你回家啊!”澜汐取笑他。 成弘懿还真诉起苦来了:“嗯!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办公室睡了一个月,中间都冻感冒了,夫人都不见得心疼一下的!” 安南四季里有三季是夏天,九月份都还艳阳高照、暑热当头。澜汐娇笑道:“这天气也不冷呀,总不至于会冻到的!” “我开空调冻着了!”成弘懿停下筷子,愤愤地瞪她。 澜汐忙同情地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下次看你没有回来,赶紧先吩咐人给你送被子过去!” 成弘懿作势要挠她痒痒,澜汐吓得咯咯直笑。轻灵的笑声,直惊起一滩鸥鹭。 妯娌闲聊 余思思开了家买手店。全世界各地的稀奇玩意,只要能往女人身上招呼的,她看入眼了,就会放在店里卖。店里也卖她自己设计的首饰。不过这些首饰并不批量生产,纯手工制作,独此一件、先买先得。思思原本就颇有名气。店里布置得相当有格调。生意超乎意料地好。有一班太太小姐固定约在她那里聚会喝茶顺便买买买。 这日天光晴好,雅倩拉着澜汐到余思思的店闲逛。这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小洋楼改造的,每一层都设有茶座。一进门,站在中央挑高的大厅里略略抬头,正好就看到一身珠光宝气的余思思正和一群同样珠围翠绕的艳丽女子坐在二楼的茶座里聊天说笑。 店员过来迎她们:“思姐说请你们到三楼稍坐,她一会就上来。” 雅倩调笑地说:“我们还是一楼转转就行!”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对澜汐说:“越往上,东西越贵,三楼的全是贵东西!” 澜汐干脆调皮地应道:“那我们肯定要去三楼了,看中什么都记三少爷账上就行。” 雅倩故作恍然大悟点点头:“有道理!走!” 那店员满脸笑意迎着她们上去,又安排上茶水点心。澜汐捧着芬芳的花茶,赞道:“思思真的是会做生意,这样惬意地坐在这里,看着四周的陈设,感觉每一件都是精品、都想带回家!” “她这里的茶水点心都是上乘的,水平丝毫不逊色五星级酒店的下午茶出品。现在有很多人慕名来她这里喝下午茶。有时候位置紧俏,不预约都排不上!”雅倩赞道,又说:“连我们学院的同事都喜欢思思这里呢。思思挺客气的,每次她们来还都给打折!” 瑕瑜互见!余思思心直口快,但人倒热情且大方,还信守承诺。成夫人要求她每周要去报道一次,她还真没偷懒,扎扎实实每周一下午就去成园。时间长了,成夫人反倒不那么坚持了,有时周一早上就让梁姐打电话通知思思:“太太说下午要出去呢,让您不用过来了。” 近两年,她和弘烨的关系也不错。弘烨的艺术审美水平还是很在线的。思思店里的不少货物,都由弘烨选品。成弘烨过去找不到家庭的参与感。思思工作又很忙,他反而十分清闲,这一闲就闲出状况了。现在虽然也清闲,但是和思思到底多了些共同语言。至少,还能一起复盘这次选品的销售情况、探讨下次的选品侧重点。 澜汐偷偷和朱雅倩感叹:“思思为了这婚姻,也付出蛮多的!” 雅倩低声应道:“余铭坤那个歪脖子树,结的果子倒都不坏。”她的声音低了又低,悄摸摸跟澜汐说:“余至诚要结婚了,和安家二小姐。” “啊!安慧欣吗?”澜汐的声音很低,眼睛却不由地瞪大了:“安家不是破产了吗?” 安家破产了,余铭坤那么势利的人,应该看不上安慧欣了吧? “余至诚心善,看到安家那样,反而心疼安慧欣,主动提出要跟她结婚。余铭坤又不同意了,好一通闹呢!”雅倩一边看着楼梯口,一边低声说。 “你们俩咬什么耳朵呢?”思思娇笑的声音和她的人一起飘过来了。她丰腴了许多,看着气色颇好。 “在商量如何白吃白喝加白拿,最大限度发挥这一趟的经济效益!”雅倩嘻笑着说。 “呦呦呦!朱老师,我记得你教英语的啊!改行研究经济了吗?”思思调笑道:“你这起步就不对,方向都搞错了!你来我这里,还想白拿!你们俩,等下全部多付250%的服务费。” “哇,黑店!好可怕,快走快走!”雅倩作势要拉澜汐。 余思思掩嘴笑得说不出话,直摆手示意澜汐坐,好一会才缓过气息,却是压着声音说澜汐:“你可以别这会下去。楼下那一堆客人,80%当年都是打过大伯主意的。你这会耀武扬威从她们面前走过,她们一不高兴就不买了、以后也不来了。这会大大影响我生意的,损失我都要记你头上啊!” “我不耀武扬威,我哭丧着脸下去,行不?”澜汐好笑地逗回她。 “那不行,我这里都把著名的成弘懿夫人吓得哭丧着脸下去了,以后谁还敢来啊!本来就都抱怨我三楼的东西贵得离谱!”思思扁嘴嫌弃道。 “可真为难我,感觉今天是骑虎难下啊!”澜汐嘻笑着回应。 余思思一脸坏笑:“大嫂,你还骑虎,你都虎虎生威了!” 澜汐一脸不解,直觉这里有梗在等她。 果然思思自己说开了:“都传了,说你做了一个什么方案,大伯当众否决了,让你失了面子。然后,当天晚上,你就把大伯赶出去了,他在办公室睡了一个月,中间冻感冒了你都不让他回家!” 雅倩正在吃点心,闻言惊讶地停了下来,一脸崇拜地看着澜汐,还膜拜地竖了个大拇指。 “思思,你究竟是对我有多大的误会?还是你大伯一脸人畜无害的淡笑给了你深深的错觉?这,这不会就是刚刚楼下那80%阿懿的无缘前任讲给你听的吧?”澜汐简直无语凝噎! 雅倩忙一口茶水送下嘴里的馅饼,还夸张地拍拍胸脯急急道:“我澄清一下,那80%都是单恋行为,大伯不认识她们,算不上前任!别大嫂今晚一个不高兴,又让大伯住一个月办公室!” 澜汐一脸瑟瑟端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直摇头:“谣言太可怕了!明明是他自己发脾气,自己住在办公室里不回家!还是我去求他回来的!” 那两个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澜汐:“你不至于吧!” 澜汐一脸悲愤地点点头,自嘲道:“童养媳没地位!” 余思思笑得花枝乱颤,直指着澜汐嫌弃道:“你骗谁呢!全家谁不知道你是大伯的心尖尖!” 朱雅倩倒是没有笑,若有所思。半响,她缓缓跟澜汐说:“大嫂,这个事情,如果妈妈知道了,她大概要请老师教你御夫之道!” 澜汐狂点头:“所以,那一个月,我真的是坐立不安,生怕被妈妈知道了!” 余思思的笑容收了收,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不是吧,真的啊!这你也能忍?一个月啊!” 澜汐委屈地应道:“那我能怎么办!” “治他!”那两人异口同声,连语调都带着一致的愤愤。 澜汐怂怂地扫了一眼她们,默默低下头。这纯属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还是雅倩心软,大概也是怕澜汐难过,转了话题,问澜汐:“龚婉君十一结婚,你们是不是也要去参加婚礼?” “嗯!”澜汐有点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余思思眨眼问道:“就是那个、那个吗?”她大概是不愿意提及过去的尴尬,不过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澜汐好笑地点点头:“嗯,就是那个!”她也怕思思尴尬,又解围道:“她终于要结婚了,听说喜欢那个男生喜欢了好多年!” 余思思兴致乏乏,自己叹息道:“女追男,大多没好下场!” 澜汐心生歉意,这一不小心又踩到思思的痛点了! 雅倩巧笑嫣然:“龚婉君再不结婚,估计就麻烦了。之前大伯老带她出去应酬,莫名其妙传了好多风言风语。连澜汐的爸爸都惊动了。李先生还找弘庸去问话呢!” 思思诧异道:“还有这事?她是不是脚踩西瓜皮,撞到就是赚到!想挖你墙角啊?”她说着对澜汐抬抬下巴。 澜汐好笑,谚语还能这么用啊!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也误会了,只乖巧笑道:“人美是非多!都是别人瞎说的!不过她终于抱得美男归了,我们也为她高兴吧!” 澜汐不忘关照思思生意,说:“我十一去参加婚礼,你帮我搭配一套行头吧!务必艳压全场、仅次于新娘。” 余思思一脸苦恼:“这太难了!艳压全场简单,大嫂你随便装点一下都美得不要不要的,要次于新娘,可就太难为我了!” 澜汐摇头嫌弃道:“思思,你这算进步还是退步?你都学会说奉承话了!” “咳,人总是会变的嘛!”余思思笑着接了话,顿了顿,跟澜汐说:“我弟弟,就是致诚,也是国庆节结婚。不过他没有摆酒,也就不请你们去了。” 余思思面带尴尬,讨饶一样跟澜汐说:“他就是跟安家那个安慧欣结婚啦。慧欣没有参与她爸爸和姐姐那些勾当的,她一直在外面读书,是家里出事了才回来的,应该原来也不知情的。” 澜汐点点头,忙说:“我也不怪她的。那时律师陪着她来找我,我没有见她,其实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但是对不起,我没办法原谅安家那几个黑心的,我爸爸没有亏欠他们什么的!” 余思思妥帖安抚道:“慧欣挺明事理的,那些事我有跟她细聊过,她不怪你的。”又说:“我弟弟以前死活都不喜欢安慧欣。现在又坚持一定要跟她结婚。我跟安安都看不懂。不过我觉得尊重他的决定吧。” “至诚善良。姻缘天注定。慧欣现在怎么样了?”澜汐心里记挂着安慧欣,顺着问了一句。 “她回国后找了份工作。上班族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家里的事情对她打击挺大的,整个人寡淡了很多。”余思思语气里带着同情。 “方便的话,到时麻烦你帮我带一份贺礼给他们吧?”澜汐恳请余思思。 思思爽快地应承了。 10月1日,澜汐陪着成弘懿去参加龚婉君的婚礼。龚婉君是万润置地的高管,婚礼当然请了很多万润的员工。澜汐站在成弘懿身边,多少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澜汐生怕抢了龚婉君的风头,瞅个空档便和刘美君躲到角落里闲聊。 天黑看不清 刘美君一坐下来先举着手机跟澜汐来个自拍。 “喂喂喂,你干嘛!”澜汐装作不高兴地说她。 “呐,拍个照片洗出来挂门上啊!”刘美君一边美滋滋放大照片看细节一边嘻笑着说。 澜汐还记得从前那个梗,嫌弃地说她:“你又不怕招来色鬼了!” “不怕!我拿来镇楼!”刘美君拉着澜汐悄悄诉起苦:“我隔三差五就被龚老板K一顿,日子苦不堪言啊!” “龚总管你啊?你不是主管吗?姜总不替你顶一顶?”澜汐记得万润置地财务的总经理是姜力,龚婉君作为副总,一般不会直接批下面的主管吧? 刘美君傲娇地对澜汐嗔了一下,说:“我升职了,升了财务副总了。”又叹气吐槽道:“龚婉君精力充沛,事无巨细,啥都要管,我真的是被她折磨得晚上睡觉都做噩梦!” 澜汐同情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刘美君又说:“不过成董应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吧?听说成董很喜欢她?她还要升的!” 这种话,澜汐这个身份可不能乱点头。她便调皮地装作不高兴矫正美君道:“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刘美君马上意识到了,嘻嘻掩嘴一笑:“我错了错了,成董只喜欢你,除了你谁也不喜欢!” 澜汐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就对了。” “哎呦,真受不了你!以前我咋没发现你这毛病!咦,对了,我很好奇,当年你听着大家讨论成弘懿的夫人时,啥感觉?”刘美君嘻笑地问她。 澜汐有点呆滞地说:“没啥感觉啊!” “装!你就是太能装了!”刘美君嫌弃道。 澜汐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那时候哪还来得及感觉啊!你们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我当时就怕被你们认出来了,躲都来不及呢!” “不过,你还是挺实在的!我还记得那时我找你八卦成弘懿的夫人是啥样,结果你跟我说就一普通人!还给我来一句,有的人就是命好!”刘美君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澜汐,一脸艳羡地说:“你真的是好命啊!早早就跟成董结婚了。我都好羡慕你,你上班应该就不用被领导批了吧!” “你结婚了吗?”澜汐转而问她。虽然和刘美君挺熟的,但是以前因为怕别人问自己的私事,澜汐自然从不先去探听别人的私人情况,其实还真不知道刘美君结婚与否。 美君嘻笑地说:“女儿都上小学了好吧!是我看着太年轻了?还是太妖娆了不像有人敢要的?” “妖娆!”澜汐毫不留情地给结论。 “你过份!”刘美君娇笑竖着手指作势要戳澜汐。 “你老公哪里的?”澜汐一脸八卦地问。 “我们俩同学,他毕业后在银行上班。就一普通人啦。”刘美君笑眯眯地说。 “那你被龚总批了之后,会不会跟你老公吐槽?”澜汐做出一脸好奇的样子。 刘美君不好意思地笑道:“批狠了肯定会啊!” 澜汐一脸沉痛地点头,叹息道:“我如果上班被领导批了,下班回家还得继续检讨,努力把领导哄开心!” 她正一脸沉痛,想让刘美君同情一下自己。不想刘美君瞪大了眼睛,脸色半是惊悚半是搞笑地盯着澜汐!不,是盯着澜汐的后面! 澜汐尴尬地轻咬下唇,缓缓转过脸。果然,成领导端着酒杯,正站她身后。他正略略低头,威严的长凤眼下摄,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盯着澜汐。 澜汐和刘美君都一脸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成弘懿主动敬刘美君,他身姿雍容地朗声招呼道:“你好美君!常常听澜汐提起你,说你双商颇高、能力出众!” 刘美君满脸感激地对澜汐笑了笑,微微躬身双手捧杯回敬成弘懿,客气道:“谢谢成董!是夫人抬举我了!” 澜汐心里默默对刘美君翻个白眼。这家伙,刚刚明明是喊澜汐的!这会装得这么客气见外了! 成弘懿依然笑得淡然,稳稳说道:“澜汐谨慎,在家轻易不多话,肯定是你足够突出!” 刘美君自然又是一番谦逊客气道谢。成弘懿恰到好处地收场,又不动声色地牵起澜汐的手,温柔地问她:“差不多我们先回去吧?” “好的!”澜汐一脸老实应了,在刘美君满满的羡慕中被带走了。 坐上车,成领导沉声地对澜汐说:“好好想想!你回家要怎么检讨才能把我哄开心!” 澜汐一脸哀怨地求饶:“我,我那是为了平息美君的羡慕。不然我过得这么幸福,大家对我太羡慕了,如果过犹不及,就会由妒生恨!那多可怕啊!” “哦!美君这么见不得你过得好啊?”成弘懿扬起眉峰问她。 澜汐急得摆手:“不是不是,美君不是这样的人!我,我就是打个比方!夸张了点而已!”她感觉自己慌得逻辑都有点混乱了。 成弘懿轻轻哼了一声,道:“你把我当成领导,天天虚情假意捧着我就算了,还在外面败坏我的形象!” 这个帽子扣得好重!澜汐从后视镜看到前排司机的表情都在忍着笑。 澜汐一脸惧怕地讨饶道:“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好好想想!回家怎么检讨!”成弘懿魅惑地对她轻笑一下,不再说话,闭目休息。 澜汐还能怎么检讨!第二天起床时,她的膝盖都淤青了。昨晚,成弘懿毫不留情地让她跪趴着承受…… 偏偏这天小朱为她搭了身旗袍,长度只略略过膝,站着看没什么问题,坐下来后膝盖便露出来了,两团暧昧的红肿青紫。 大家在老太太房间围坐一圈,陪老人家喝茶。老太太眼神还特别好,一搭眼就瞅到澜汐的膝盖,直问道:“哎呦,澜汐,你这膝盖是怎么了?这是哪里碰到了吗?怎么两边都青紫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来了,直盯着澜汐的膝盖看。澜汐一下子只觉得脸颊发烫,直烧到后耳朵根了。 成夫人也满脸奇怪还带着心疼询问道:“是呢,这是怎么搞的?”她还习惯性地抬头要找刘姐,大概是想问问怎么回事。 澜汐尴尬地看向成弘懿求助,他却只一脸事不关己地淡定喝茶。 还是余思思先看出来了。她一脸坏笑道:“没事,这准是晚上,天黑看不清碰的! 朱雅倩一个没忍住,咕唧笑出声来了。 成弘懿一脸淡定应道:“是,澜汐太粗心了,晚上起来老不记得开灯,可不就碰到了!” 众人或明朗或调皮地哈哈大笑。澜汐尴尬中只看见余思思捂着嘴狂笑,大概是在忍住“你不要再解释了”这句话! 那天傍晚,成夫人差身边的乔姐给澜汐送来一对大大的蒲团垫。艳粉绸缎面上五□□丝线绣着鸳鸯戏水。澜汐对着这个东西,尴尬得直把头埋进被子里,呜呼哀嚎道:“我没脸出去见人了!” 成弘懿难得也面露尴尬,直摇头嫌弃道:“快丢进储藏室去,我妈真是的!这是生怕你不够尴尬吗!” 成夫人送这个东西,自然是没有坏心的,澜汐理解她定是一片疼惜之心。澜汐自己爬起来,哭笑不得地把这一对艳丽的蒲团收进壁橱里,又故作淡定地跟成弘懿说:“没事没事,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嗯!”成老板一脸淡然点点头:“夫人如此贤惠,不愿辜负妈妈的一片好心。不如今晚就用上。” 澜汐真的是……实在是不敢打他,只能自己躲进衣帽间,狠狠捶了两把他的睡袍。 临近年底了,成弘懿带着澜汐四处出巡拜访客户。这对于澜汐来说,本来是一件名义上是出差,实际就是“公费”旅行的美事。毕竟她也没什么任务,无非就是陪在成老板身边充充门面、当吉祥物,听着各国方言、各种版本的美言丽辞。 问题就出在这美言丽辞中。阿根廷的客户十分感激地跟成弘懿讲:“盛弘的产品非常好!工作人员的服务也非常好,遇到问题响应非常及时!”他停了一下,面带疑惑地问成弘懿:“但是,你们怎么只干活,不收钱呢?” 成弘懿不动声色,扬眉瞟了一眼澜汐,淡笑着问客户:“还有这事?” “嗯,我们几次联系盛弘的销售代表,希望你们开票来收款,一直不见回应。”客人说完还无奈地耸耸肩。 “好,我回去跟进一下,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感谢感谢!”成弘懿弯腰拘礼。 回去的路上,成弘懿面无表情地吩咐澜汐:“把刚刚客户的话,原模原样带回去给财务的应收团队。” 澜汐满心瑟瑟,自然第一时间先弄清事情的缘由。其实事情并不复杂。就是货物从国内发给阿根廷的盛弘分公司。分公司跟客户谈好的是单价。但是客户的收货点有多处,需要一个个点去确认实际收了多少量,再按单价乘以数量,得出每个点的应收费用,从而对应通知财务开据相应金额的□□。由于阿根廷分公司的业务人员忽略了在过程中跟客户确认实际收到的数量,所以等到要收款的时候就傻眼了,不知道该开多少金额的□□。自然钱也没法收了,事情就搁置了。 这个事情财务本来也没有直接责任。但是,这么大一笔应收账款挂在账上,居然没有人在意!成弘懿的确没有批评、甚至连点评的话都没有。黎哲明知道后却大发雷霆,他没有批评澜汐,但是当着全部经理层的面痛斥颜靖宁,直言:“蠢得连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吗!” 颜靖宁当场红了眼眶。澜汐心生不安,知道表面上骂的是分管业务的颜靖宁,实际上自己作为部门负责人,是要负领导责任的。澜汐站起来拘礼道歉,并承诺:“黎总,这个事情我回去会仔细盘点,看看问题出在哪里的!” 黎哲明丝毫没有客气,冷声道:“小叶总,您是成董的夫人,我不好意思说您。但是,我想,成董不是和稀泥的人,财务还是要好好反思,举一反三,认真整改!” 澜汐脊背冒汗。他还不好意思说!这都连着成弘懿一起拉下来打脸了! 头雁坠落 澜汐拉着财务部的三位副总开闭门小会,直道:“出了问题,责任肯定在我。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好好盘点一下,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应收账款挂在账上。” 她看向李瀚思,直接安排道:“瀚思,你是会计师事务所出身,查账你是专业户,这个事情你来跟一下。” 当然,颜靖宁这头也要安抚的,澜汐便说:“瀚思那边从去年的账往前追。靖宁你这边的,今年的应收,务必按单跟进,必须在12月底完成回款。” “还有陈渡,这个问题,纳入我们的改革方案,作为一个问题点去处理。流水的员工、铁打的业务,还是要梳理形成规范的作业流程,让流程去提醒员工,什么节点该做什么事情!”澜汐转脸看着陈渡布置道。 澜汐安排李瀚思去倒查账务的时候,多少是留了心眼的。颜靖宁扎根盛弘多年,这又是她分管的领域,真查出来问题了,她难免会存有私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李瀚思是去年才入职盛弘的,发现问题、暴露问题,不存在思想包袱。 澜汐原本估计,应该多多少少是存在一些应收未收的坏账、呆账。然而,问题的严重性超乎澜汐的意料。 李瀚思单独来找她汇报,一脸沉重地说:“叶总,这个事情,可能还真得好好查查。我怀疑公司有内鬼,除了阿根廷,还有几个国家的分公司,都存在应收未收的问题。货发出去了,明明没什么问题了,货款却一直不去收!更诡异的是,这些应收未收的款项,但是有80%都集中在两家代理公司。” 李瀚思查得精细,顺藤摸瓜居然摸出条老鼠尾巴!盛弘有些货物是出口给代理公司的。其中有两家代理公司的货款,连续三年都只是支付定金,未支付尾款,总共拖欠款项375亿。 澜汐理所当然地布置道:“查查这两个公司什么背景。” 李瀚思直接递给她一张A4纸:“这是公司的信息,我这边查不出来实际控制人是谁,所以我更觉得诡异。” 澜汐收下了,吩咐他:“这个事情不要声张。先跟其他问题一样处理,正常通知工作人员,给这两家公司发催款函,看看什么情况。把涉及到跟这两家公司业务有往来的相关人员名单,和他们具体负责的业务职责给我列一个表格。” 晚上回家,澜汐把收集到的资料给成弘懿,也把李瀚思汇报的情况跟成弘懿详细分说了。 成弘懿翻看了资料,转而递回给澜汐,淡淡说道:“黎哲明是你的领导,你应该跟他汇报这个事情。” 澜汐踌躇片刻,斟酌地说:“你不担心黎哲明?” 成弘懿轻笑一下:“这点钱,应该不至于,且让他看看。”他伸手把澜汐捏在手上的资料拿了下来,顺手放到另一边。站起身来到澜汐面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力道刚好提示澜汐抬头看他。 澜汐微微仰头,看到他一脸怜惜,眼底微微闪着柔光。听着他好听的声线微微透着喑哑说道:“有工作,到办公室去找我,在家不要跟我谈这些,嗯?”他略略低头,不轻不重地揉着澜汐的头发,沉沉说道:“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下属!” 澜汐被他盯得羞怯,低低娇嗔道:“知道了!” “你不知道!”他的眼神带着绻缱,并不等澜汐分说,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托着后腰,低低压吻下来。澜汐承受不住,两手不由自主地向后撑着身体,微微仰头迎着……她有些吃力,成弘懿却食髓正酣,直吮得她喘不过气。到底支应不住,双手攀上他的腰,借力倚靠着。又被一把托起,臀贴上冰凉的紫檀木几,澜汐不由颤抖一下。 “冷吗?”正动手剥她衣服的成弘懿顿了一下。 “有点!”澜汐轻声应了,挣扎着要下来。她不要被放这么高,灯还这么亮,感觉好羞。 成弘懿却不容她挣扎,只稳稳说道:“那穿着吧。”……澜汐躲无可躲,羞无处可藏,只能由着他…… 他问:“澜汐,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澜汐不知如何回应,只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承受着。 他终于停下来了,却先提问:“这不很正常的事情,你明明很快乐,为什么表情这么羞身体这么紧张?嗯?” 澜汐恼得推了他一把,说:“你好过份!我不要理你了!” 他满脸趣味闷声直笑,松了手放她下来。澜汐跑进浴室洗漱,听得他在后面悠悠地说一句:“小澜汐,快点长大!” 澜汐就纳闷了!都27岁了!还不够大吗? 次日,澜汐带着李瀚思,把问题向黎哲明做了汇报。黎哲明干脆磊落地布置:“请两家独立第三方审计机构,交叉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审计机构,叶总,麻烦你这边牵头找。就走询价定向委托,不用招标了,越快越好!” 澜汐揣摩黎哲明的神色,倒不像有异。 吊诡的是,第二天早上黎哲明没有来上班。听说秘书都联系不上他。到下午的时候,公司里开始传黎哲明失联的事情。 副总经理吴晋鑫到澜汐办公室,面带忧色跟澜汐说:“黎总今天一天都没有联系上!” 澜汐故作淡定,只作不经心状说:“是不是生病了?不行安排人上他家看看。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吗?” 吴晋鑫却直摇头摆手,说:“秘书去了他家了,家里没人,听邻居说,”吴晋鑫回头看了看门口,又凑近澜汐,压低声音告诉澜汐:“邻居说,昨晚黎总被警|察带走了。” 澜汐心里一惊,面上倒也稳住了,只略略笑道:“看来黎总这邻里关系没有处理好啊!” 吴晋鑫眼睛向下瞟了瞟茶几,大概生生盖住了看白痴的鄙夷眼神。缓了缓,又抬眼,依然面带焦虑地跟澜汐说:“这个事情是不是要跟成董汇报一下?” 澜汐决定,没搞清情况前,把白痴当到底。她涩涩笑了一下,说:“公司有正常的报告流程吧,该汇报就汇报呗。” 吴晋鑫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迟疑道:“现在也没有收到警方的正式通知,大张旗鼓报告给成董,太多人知道了可能不太好。” 澜汐点点头,一脸老实地说:“所以我也不能乱说,万一不是这么回事,阿懿会生气的。” 吴晋鑫明显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都说小叶总最谨慎的,果然是这样啊!” 他气呼呼站了起来,抬脚准备往外走。澜汐并不恼,也跟着站起来,依然一脸老实地笑意吟吟道:“吴总,别急,也许明天黎总就来了。” 吴晋鑫走了之后。澜汐独坐思付片刻,给成弘懿打了电话。成弘懿没有接,回了一个信息:“我知道了。” 澜汐内线给李瀚思打电话:“到我这里来一下。” “那375亿未收账款的事情,现在都有哪些人知道?”澜汐问李瀚思。 李瀚思显然也听说了什么,马上回答:“除了您和黎总,我没有跟第二个人说,连正常要求催收款项的事情,都还没有布置下去呢。” “先别说,只当还没有查出问题,继续查,扩大范围,仔细查。”澜汐沉稳地吩咐道,又说:“留心一下你下面的工作人员。你可以以人手不够的名义,紧急招人,你如果有看好的人,跟我说一声。” 李瀚思表情喜忧参半。澜汐斟酌了一下,继续说:“现在的情况,可能来不及请外部审计机构了,盛弘的审计部肯定是有问题的,也指望不上了,你这边先招几个人,顶起来,后续跟着机构改革,我们再调整这个审计的职能。” 李瀚思本来就是从会计师事务所跳槽过来的,搞审计,那是专业户中的业务能手,他思付片刻,说:“我原来事务所下面有两个小兄弟不错,我可以试试看他们愿不愿意来。” “行!”澜汐一边应着,一边翻看刚刚收到手机信息,来自董事长办公室的通知:各位领导,请大家5点30分到3201会议室开会。 五点半下班,要开会?澜汐心知应该是真出事了。又跟李翰思交待了几句,最后最后,她半开玩笑半作认真地说:“你和颜总办公室就隔壁,盯好她,可别她也失联了。” 李瀚思没有笑,倒是有些沉重地微微摇头。 五点二十分,澜汐提前到会议,发现五位副总已经整齐坐在会议室里了。被通知参会的部门经理,只有澜汐一个。除了满脸心事重重的吴晋鑫,另外四位副总都齐刷刷地面色沉重在看手机。 这个会议室是小型会议室,中央圆形会议桌,外圈另有两排共八个旁听席。澜汐自觉坐到旁听席上。吴晋鑫所有所思扫了她一眼,转而低头看手机。 五点四十,会议还没有开始。澜汐估计是在等成弘懿。她低头翻看自己的笔记,避免和其他人有目光接触。五位副总已经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澜汐听不清楚他们说啥,好像说得最多的都是些:不会吧!怎么有这癖好!看不出来啊! 澜汐心生疑惑,默默地拿出手机,信手点开新闻,头条居然就是《盛弘集团董事长黎哲明涉嫌□□幼女,已被警方刑拘》。新闻内容和标题一模一样,只多了两个字“据悉”。据悉,盛弘集团董事长黎哲明涉嫌□□幼女,已被警方刑拘。下面大篇幅都是挖黎哲明的履历、经历,甚至哪里人、哪个学校毕业的,过去创办了哪些公司,就差祖宗八代全挖出来了,就是没有多写一句案情的细节! 澜汐到底惊讶了。黎哲明长得吧,普普通通的,中等身形,中等样貌,白白净净的,不油腻也不猥琐,平时看着还挺正直的一个人。澜汐心里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她到底清楚,要找这样一个能带领盛弘的人,并不容易,特别是这个节骨眼。黎铭哲的接位,是成弘懿布局了五六年才推出来的。眼下,如果黎哲明出事了,只怕有麻烦。 五点五十分,会议还没有开始。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主桌上的几位副总开始有意无意地频繁回头看澜汐。澜汐只当看不见,低头看手机。她心里也打鼓呢! 六点钟整,成弘懿缓步走进会议室。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方特助和万润集团的副总经理程晟。 成弘懿径直走到正中主位,从容坐下。方特助冲澜汐点点头,也坐下了。程晟和澜汐并不熟,他静默坐到方特助旁边。 “大家都看到新闻了吧?”成弘懿半靠着椅背,语气无悲无喜。 几个副总尴尬地应和着。成弘懿坐直身体,打开自己的笔记本,面色淡淡语气不急不徐说:“看到了就看看吧,没看的,也不用看了,听我说就行。”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看着前方缓缓说道:“黎哲明同志,谈了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今年16岁。昨晚他的女朋友报警,说被黎哲铭囚禁失去人身自由三年了。如果真是三年,就比较麻烦了。三年前这个小女孩13岁,和未满14岁的未成年人发生关系,按强~奸定罪。但是,具体实际的情况,警方还在调查。一切以警方最终的结论为准。大家同事一场,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要落进下石了。” 他威严且带警戒意味地扫了扫在场诸人。继续沉声安排道:“方鸿先生,大家都很熟悉了,过去他担任我的顾问。在这个特别的时期,我继续请他担任盛弘的顾问。盛弘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了。”成弘懿挥手朗声介绍道:“程晟同志,万润集团著名的妻管严,我也把他请到盛弘,给大家做做表率。我希望大家,继续戮力同心,规矩做人、干净做事。我不在意盛弘的年利润多少,但是,我希望,我们一个都不要少!” 他有些沉穆地环视会场,稳稳宣布道:“即日起盛弘成立董事会,董事会是盛弘的最高决策机构。董事会设成员五名。董事会的最高领导为轮值董事长,由四名轮值董事轮流担任,每人任期一年。方鸿先生是第一位轮值董事长。后面轮值排序为程晟董事、冬向荣董事。叶澜汐董事不参与轮值。”他缓缓扫看诸人脸色,良久,沉沉说道:“还有最后一个位置,暂且空置,留给那个平安归来的董事。” 澜汐坐在后排,都能感觉到吴晋鑫发青透紫的脸色。他是地位仅次于黎哲明的副总经理,居然没有进董事会!反而是位居末位的副总经理冬向荣进了董事会! 另外的三位副总经理脸色虽说没有明显的异常,但也绝对谈不上好。排序第三公司的领导就是澜汐的顶头上司,分管财务的副总经理林霖。接下来是分管人事和行政的梁平副总经理,还有分管战略和投资决策的彭厚泽。梁平和彭厚泽相对年纪大一点,表情到底平和一些。林霖直接低下头。澜汐理解他的尴尬,他是澜汐的领导,他没有进董事会,澜汐作为财务部的部门总,反而进董事会了,这都什么安排! 仙人跳 紧急上任的轮值董事长方鸿先生讲话,他说:“感谢老板的信任!也请诸位,继续支持我。说实话,我年纪大了,大半辈子都是在混日子。不像我们程晟,有丰富的运营管理经验。也不如冬向荣先生,对盛弘的产品如数家珍。要论地位,我也比不上头号大股东叶澜汐女士。”这么沉寂的会场,方董这半带玩笑半带认真的语气,到底激起一点水花。 澜汐持股盛弘,是通过离岸信托公司持有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盛弘背后的实际控股人是叶澜汐,大概还习惯性思维地推断是成弘懿。方董这么猛然一说,会议室的一众人,除了依然面无波澜的成弘懿,其他人,在那一刹那或多或少都面露惊诧,又都或早或晚地恢复无波无浪的扑克脸。 方董继续半带诙谐半带认真地说:“作为董事会里最像摆设的老头子,我提议董事会的决策采用投票制。成董怕我们有压力,不让小叶总参与轮值。我为了进一步减轻自己的压力,提议在董事会的投票机制中,给予小叶总一票否决权。”他笑眯眯地环视一圈,道:“有反对的请举手。” 谁敢举手? 方董继续笑眯眯地说:“第一个董事提案全票通过了,今后我们继续按这样的节奏推进。” 大家难得也诙谐一笑,总算给沉重的会议室带来一丝活力。 散会后,澜汐跟成弘懿同乘一部车回家。她看成弘懿满脸疲惫地闭目休息,不忍打扰他,也静默看着窗外的斑斓夜色。 到家时已近九点。例行要看看孩子,一起吃晚饭,各自洗漱。总算一切收拾妥当。澜汐选了檀香玫瑰精油,在斗柜上支起精油熏炉。 澜汐喜欢精油灯腾起的烟雾。她站在斗柜旁,一边执一柄双面苏绣小团伞轻轻摇着,企图让香气飘绕得更远些,一边贪恋地深吸浅呼,仿佛不愿意错过丝毫的芬芳。 成弘懿盘腿坐在榻上,默默看着,良久,语带叹息地说:“鲲哥、鹏哥,但凡有一个能遗传你的半点沉稳,我晚年可以无忧了。” 澜汐娇笑着回头看他,挑眉调皮笑道:“今天这句,是表扬我的吧?” 成弘懿的眉眼里透着淡淡的笑意,直说:“自信点,把‘吧’字去掉。” 澜汐放下团扇,过来在紫檀坐榻另一端坐下,小心斟酌问道:“黎总,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成弘懿沉重地点点头。 他沉沉地说道:“黎哲明没有结婚。那个女孩,据说是歌舞厅的公主。”他自己轻哼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转而微微皱眉,罕见地神色迷茫问澜汐:“那样的女人,他也往家里带,不嫌脏吗?” 澜汐尴尬地点点头,附和地应了一声:“嗯。”澜汐此刻关注的重点不在于脏不脏了,她更关心的是,这个事情会不会继续发酵下去。 澜汐说:“我感觉今天新闻的舆论导向有点威险,网上都开始一边倒口诛笔伐黎总了。” 成弘懿面色沉重,缓缓说道:“他有可能是被仙人跳了。歌舞厅里怎么会有13岁的小女孩呢?老板也不怕出事?”他的眉头微微起了峰峦,沉重得有些压迫感。 澜汐没有去过歌舞厅,有没有她也不知道啊!澜汐应道:“再怎么仙人跳,跳他三年,有点难吧?” 成弘懿没有应声,有些虚空的眼神看着前方缭绕的烟雾静默。许久,他动作利落地放下双脚,套上羊皮软拖鞋,转头语调稳稳地对澜汐说:“那375亿的欠款,不要捂了,明天就掀开。先追款,如果一周内对方没有承诺付款,直接走司法程序。相关涉及的人员,一个都不要落,全部追究责任,抓两个典型,其他人差不多就放掉。” 澜汐理解,这个节骨眼,成弘懿不希望因为追查欠款的事情引起公司管理层动荡了,所以想大事化小,差不多抹平了就行。”她点头应了,只是有些不甘心地说:“本来想把大鱼抓住的,现在看来只能拿小虾米顶罪了。” 成弘懿站在斗柜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精油灯,半响说:“保颜靖宁,其他人随便搞。” 澜汐斟酌片刻,轻轻说道:“我的直觉,总觉得吴晋鑫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我没有证据。” 成弘懿冷笑地哼了一声,说:“女人的直觉真可怕。吴晋鑫同志,最喜欢去歌舞厅。” “那你还用这种人?”澜汐不满地低声嘟囔。 “他早年是盛弘的销售,一直跑市场的。”他缓缓回头,像在叹气又像在训导:“澜汐,水至清则无鱼。”他扭头关了精油灯,语气带了些狠戾:“如果敢把我的水搞浑了……”他没有说下半句。澜汐分明看见,他的眼神带了杀气。 第二天一早,澜汐把颜靖宁叫来。把那两个公司的资料给她看,语气平和地问她:“这两个公司,听过什么来历吗?这应收账款还能收回来吗?” 颜靖宁沉默片刻,道:“吴总吩咐,这两个是公司比较有份量的合作单位,可以给他们一些宽限时间。”她抬头,有些不安地看着澜汐,斟酌道:“公司会针对客户的不同,给一些收款宽限时间,这个自由度主要放在市场部那边,这也是早年成董默许的,目的是为了给下面销售一些自有裁量权,增加他们在商业谈判中的筹码。” 澜汐点头,应道:“给销售一些权限,无可厚非。早年盛弘还是创业公司,团队也小。现在公司做大了,流程也该规范化起来,不然公司这么多人,风险不好把控。而且你看,300多个亿,集中在两个客户,如果真变成坏账了,对公司来说,损失不小啊!” 颜靖宁面色坦然:“我也看出来了。但是从我注意到这两个公司的往来账目时,应该有五年了。他们的回款时间一直是比较长的,但是旧账还是会还的。” “你觉得这里面有没有我们公司的问题?”澜汐直接问她。 她看着颜靖宁晦涩地低了头。许久,靖宁慢慢抬起头,面带犹豫或者说斟酌:“款项确实有点大,财务的角度曾经多次催促市场人员收款,我也给林总汇报过,林总说会跟吴总沟通、督促,但是也没有下文了。说实话,盛弘每年营收超过8000亿,这两家公司倒不至于重要到我得向成董专门汇报的程度。” 她带上争辩的语调:“我给吴总的报表,在表外说明专门备注了这笔款的。说实话,我觉得特别去捅这个事情,从我的角度,也不太合适。” 澜汐平静地说:“靖宁,当务之急,按照财务的流程,通知这两家公司,必须一周之内回款。否则走司法程序。我看市场部也不靠谱了,这个事情,你想办法盯着。”澜汐把任务派给颜靖宁,又严厉地说:“你看好了,公司有谁推脱这个事情,把名单报给我,全部追责。”她狠狠说道:“钱要回来了都好说,钱没要回来,我不介意送些人进去。把这个话放出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颜靖宁出去后,澜汐又叫李瀚思上来,派给他的任务是:“别的先放放,重点就查,那两家公司跟吴晋鑫和林霖有没有什么往来,包括市场部的总经理付有丰。” 李瀚思说:“明面查,怕查不出来,我想能不能通过原来事务所的同行,找这两家公司的财务代理公司之类的,看他们的账本。不过这样拿到手的证据,可能不能公开用的。” 澜汐点头:“保护好你自己,需要多少经费我个人先出。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安排好自己的下属。澜汐找方董汇报375亿欠款,她说了自己的怀疑:“我觉得,公司内部肯定多少是有问题的,这么大一笔欠款,一直在还旧账赊新账,底层的业务人员未必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方鸿一脸了然地点头,直道:“小叶总,你要有心理准备,依我看,炉子烧久了要冒锅了。成董这次这样安排,就是等人有些人跳起来的。” 澜汐忧心道:“我还没有证据,我现在就怕真变成坏账了。” “你有没有不要紧,你要让别人觉得你有!”方鸿的嘴角浮起轻笑:“猫,只要偷吃,一定有腥味。” “黎总的事情,可能得关注舆论导向,把热度压一压。”澜汐提醒道。 方鸿点点头,反而跟澜汐说:“介不介意把锅再热一热,让泡再冒一冒?” “逼太急了,会不会咬人?”澜汐有些踌躇。 “不怕,试试深浅。”方鸿先生一脸坦然。 于是,方鸿召开新董事会第一次会议,通过了第一个真正的提案。公司成立产品投资评审委员会,主任为副总经理彭厚泽;任命梁平同志为首席后勤官。同时把这个两位副总的地位提为常务监事,列席董事会。至此,盛弘原来的五位副总中,只有分管财务和运营的林霖、分管市场营销的吴晋鑫不能参加董事会了。先不说这两人已经从明面上被剔除出决策层了,就算是舆论导向也是非常不利的。 任命发布后,公司内部开始流出传言,林霖和吴晋鑫合伙开公司,代理盛弘的产品,拖欠公司几百亿的货款,被老板娘发现了……还说付有丰也参与了分成。 李瀚思把这个传言报告给澜汐,澜汐淡淡回应:“传得好!” 李瀚思面有忧色:“但是,叶总,我打听了,这两个公司,没有找财务代理公司,账都是自己做的。我们还没有证据,我怕打草惊蛇。” “我可以不要证据了,要钱就行!盘盘他们的家底,实在要不来钱,看看有什么能抵的。”澜汐果断吩咐。 李瀚思一脸难办地摊摊手,说:“我就怕是个皮包公司,人去楼空那种。” “一个至少存在五年的销售代理,上下游积累了不少客户资源的,盛弘有些产品是垄断市场的,他们不会这么看不上这个牌子的。”澜汐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其实有点打鼓,面上依然故作笃定。 李瀚思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叶总,好主意,我不如走访走访,看看他们的货销哪里了,从客户那里往回摸,也许就知道老板是谁了!” “不错,顺便摸清楚他们的拿货价。”澜汐紧接着吩咐道。 努力辟谣 澜汐的担忧,很快应验了。 黎哲明的案子,警方还在调查中,并没有给什么结论。网络却开始对他的各种人肉。新闻的热度压都压不下去。而且,很快,舆论开始挖盛弘的背景,直至爆出来:盛弘公司的创始人成弘懿就是一个有恋|童|癖的人,他的妻子叶澜汐便是自小养在家里的童养媳,直至怀孕才结婚的。还有说法是,叶澜汐是小三上位,原来是成氏旗下万润集团的实习生,跟着成弘懿之后火箭飞升,现在已经是盛弘的财务总监和大股东。 网上的评论简直不忍卒读。 比如有好事者算一下盛弘的市值,除以叶澜汐跟成弘懿在一起的时间,平均下来一个晚上值1.1亿美元。结论,史上最贵小三! 澜汐的个人信息被全网张贴,从她幼儿园到大学的各种信息,童年住的小区名字,甚至她家旧房子的照片,无一幸免。据说意合园甚至成了一个网红景点,有不少无聊好事者专门跑去那里打卡。 网上还有各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学、中学、大学同学,各种爆澜汐的黑料。什么中学时代谈了很多个男朋友,一个比一个有钱。什么大学的时候就去夜总会兼职,所以认识了成弘懿。什么一直都是势利眼,跟普通同学从不来往,只跟班上的高干子弟要好。 成弘懿态度坚决、不同意澜汐出面辟谣的,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澜汐,舆论的热度很快就会消散的。但是如果你站出来了,我担心会挖出来更多的东西,比如安家的案子。虽然你完全没有任何错,但是,人心不由你控制!“ 澜汐明白成弘懿担忧的是什么。澜汐的确没有做错什么,可她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父亲的原配妻子再恶毒,也是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原配正室!更何况,安家那一伙人都在服刑呢。澜汐想都能想到,这些事情爆出来后,网上会怎么描述她叶澜汐。估计到时候的标题就是《恶毒心机私生女将原配全家送入监狱》。还要附带一堆怀疑司|法不公、潜规则暗箱操作的言论。 澜汐可以忍受对自己的那些恶毒攻击,却无法平静看待那些抹黑成弘懿的言论。 在网络的描绘里,成弘懿俨然就是一个好色昏庸的登徒子。一直喜欢小女孩,一直包|养小女孩,直到遇到心机女叶澜汐,才终结了猎艳浪荡。他爱美人不爱江山,为了哄叶澜汐开心,把自己创办的公司盛弘和父辈辛苦打下的基业万润全部送给叶澜汐了!但依然和多名女下属保持不良关系。万润和盛弘的不少女高管,比如著名的龚婉君,以及成弘懿的女秘书们,都遭了殃,全部被网络写成潜规则受害者。还传,成弘懿日常就住在万润,万润董事长办公室有一堆美女,专门供成弘懿享受!而叶澜汐只爱钱,不爱成弘懿,对他的昏庸好色乐见其成。对了,网上还说,成弘懿根本不是美国哈佛毕业的,是国内东北“哈佛”毕业的! 网络发酵还不够,个别纸媒也开始转播,只是用了“X润”,“成某懿”之类的化名。澜汐吩咐刘姐:“这几天不要给太太和老太太送报纸。” 刘姐叹气道:“先生和太太已经知道了。” “太太有没有说什么?”澜汐不安地问。 “太太说,懿少奶奶有分寸的,会处理的。”刘姐看着澜汐,目带不忍,却还是说了:“太太这话,是在劝老太太时说的。” 澜汐难受得直咬下唇。老太太已经104岁了,怎么可以!让她在如此风烛之年,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孙子被如此诋毁! 更何况,优秀自律如成弘懿,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还有,万润置地的上市资料正在审批,很难说清楚,舆论会不会影响审批通过。而且,即便通过审批,后续上市,股价的表现是需要市场信任的。如果大股东夫妇如此不堪,股民是用脚投票的! 澜汐去见李先生,她说:“爸爸,我不能再看下去了,我想站出来。” 李先生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歉意:“孩子,我担心你啊!” “爸爸,我不怕。阿懿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应该承受这不白之冤,新闻都炒成这样了,再不辟谣,就要三人成虎了!”澜汐坚定地说。 “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该来的,就来吧!”父亲无奈地叹口气。 澜汐多少不忍。她明白,私生女的身份爆出来后,最难堪的还是父亲,他是被坐实了的婚内出轨啊! 李先生却对澜汐说:“不怕的,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名利什么的,早看淡了!只要你好,我就心安!” 澜汐找余思思,问她能不能帮忙做安慧欣的工作。澜汐说:“不要求她出面证明什么了,但是不要爆反面的料就行了。” “爆反料肯定不会,至诚就不是那种人,慧欣也不会的。”余思思直接回答,又说:“我可以试试跟我弟弟商量一下,看后续舆论情况,如果有需要的话,让慧欣出来做个证人,她姑妈那么不堪,怨不得别人。” 澜汐有些不忍:“会不会太为难她了?” 余思思也没把握,只说:“我试试。” 澜汐又关心:“至诚还好吗?”澜汐怕刺激到余至诚。 思思笑得有些惨然:“他状态好了很多,慧欣把他照顾得很好,我们姐弟三个感情很好,我会看情况说的,你不要担心。” 澜汐联系龚婉君,表示要见她。龚婉君马上就到盛弘澜汐的办公室来了。 “龚总!”澜汐还是第一次这样笑意盈盈地坐在办公室里和龚婉君打招呼。 “成太太,您这风景真好!”龚婉君客气地笑着说些暖场话。 “最近可不太好!天天看得瑟瑟发抖。”澜汐依然带着笑说。 龚婉君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澜汐找她来是有事的,坐下来收了笑意,得体地问道:“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听说大华地产还有些不良资产在处置?”澜汐问。 “是的,不太好出手。那些项目很多是旧改项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工,只要没开工,每一天都要往里投钱,可不比生地,大不了囤着。”龚婉君说。 “盘一盘,如果能接受的话,你把资料给我。比如滇南旧改,我了解到,这个项目迟迟开不了工,是大华搞不定利益相关方。万润之前有研究过这个项目,如果万润接手,能不能搞?”澜汐坐直身体,认真问道。 龚婉君却一脸不以为然:“滇南旧改项目,搞了两任领导进去了,我觉得万润还是别趟这个浑水了。” “没办法,婉君,我要送个礼,你回去琢磨一下,有没有空间。”澜汐叹息着布置道。又说:“网上的言论,你都看到了吧?” 龚婉君了然地点点头。 澜汐试探着问:“听阿懿讲,你和你先生拍拖很多年,感情甚笃,介不介意跟他一起出来,讲讲你们的爱情故事,也相当于辟谣?”澜汐又语意轻松地强调:“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想法,阿懿还不知道,如果你先生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龚婉君没推辞、也没有直接答应,只说:“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 “谢谢你!”澜汐站起来,热情地送龚婉君到电梯口。 隔天,龚婉君就答复澜汐,他们夫妇可以配合。同时,她还联络了万润其她被网暴的女同事,大家打算一起站出来辟谣,并且报警。 龚婉君的先生是一个儒雅博学的大学教授。他在美国拿了一个数学大奖,回国后在大学里教书。属于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教好圣贤书的正人君子。老实人做起好事来也一步一个脚印,认真得让人感动。 他请自己的学生,从学生的角度拍了一个短片,讲述自己的老师和师母的爱情。跨越16年、跨越太平洋、跨越世俗的名利地位。师娘赚钱养家,老师教书做学问。神仙眷侣般的两人,给自己养的牧羊犬取名哥德巴赫,家里除了满墙的书,连壁纸的图案都是各种数学公式。 这部短片的标题是《造谣我师母,那是他没有见过爱情》。短片在网络放出来后,澜汐看得都感动! 这部短片的热度还没有散,万润一众女员工的合体宣传片也出来了。与其说这是在辟谣,不如说这是一部企业文化宣传片。短片介绍了万润的女员工为企业所做的贡献,拍摄了她们的工作场所,有冰冷的电脑和文件资料,也有温情脉脉的鲜花,甚至还有她们在办公室养的金鱼。还有企业对女员工的关怀,比如三八节的集体旅行,六一节的亲子活动,午间开瑜伽课、晚上上舞蹈课的剪影,还有专为哺乳期女员工准备的母婴室。 短片的末尾,各种对万润的感言中,有一名女员工说:“请不要把女性在职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就,都归功于潜规则!” 刘美君小姐姐发了一条微博,她说:“我是成弘懿董事长的夫人叶澜汐女士的同事。曾经我们在一个办公室里上班。当时我是财务的主管会计,澜汐是我们部门从下面分公司借调来的员工。我们都不知道她是现任成董的太太、时任董事长成柏仁先生的儿媳妇。那时她化名兰茜,大家叫她小兰。最搞笑的是,新人兰茜经常要加班,当时的成弘懿副董事长为了让自己老婆不加班,假模假样跑来财务,要我们提高工作效率、减少加班。害得我们有一段时间,全员必须6点半前离开办公室。如果说这一路来,成董动用了什么特权,大概就是这个禁止加班的命令吧。” 这条微博很快也被顶上热搜,底下的评论好坏参半。不过,大家点赞最多的居然是:董事长夫人也要被996文化毒害?!还有人质疑万润找了水军。也有人留言,说说他们怎么认识的呗。 同学助攻 跟成弘懿怎么认识的? 澜汐还没有得到关于安慧欣的答复,她有些举棋不定,不敢贸然发声。 澜汐跟成弘懿商量:“大华地产套牢了余家大量的资金,我想给余铭坤示个好,让万润出面盘下大华没能处置掉的不良资产?” 成弘懿半眯着眼睛凝视她:“你真正想示好的人是安慧欣吧?” 澜汐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说:“要她出来指认她的亲姑妈,这样的要求对她来说确实有点残酷,不给个合适的价码我过意不去。” 成弘懿不悦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道:“过意不去的事情就不要做!” “可是……”澜汐有些说不出口,但还是在成弘懿冷冽神色的注视下说了:“网上那些话说得太过份了,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不允许别人那样诋毁你!” 成弘懿连淡淡的笑都没有,脸若冰霜回应道:“我不需要向全世界人介绍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别人怎么看我,重要吗?我一点都不在乎!”他抬头,目带警戒地看着澜汐:“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到此为止!” 澜汐光秒反应过来了,安慧欣的姑妈,不止是父亲的前妻,她还是成弘懿忘之不却的白月光李希儿的亲妈!所以,成弘懿宁可自己接受世人的诋毁,也不愿意撕去李太太的遮羞布!他的挚爱,怎么可以有那么不堪的亲妈! 澜汐垂下眼眸,满心的酸涩和孤独直涌上来! 她不愿意让成弘懿看出自己的难堪,只装作要看孩子,静静出了卧室。几乎把下唇咬破,才抑制住汹涌的泪水。澜汐并不贪心,她得到的已经足够了,无论是物质上的满足,还是行动上的呵护。只是,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会有一个无形的小人,从大脑深处跳出来提醒她,这一切,原本是不属于她的!就像此刻,澜汐深深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小心窃取了别人美满人生的幸运虫!得来的一切,那么卑微又那么脆弱! 陈渡来找澜汐汇报工作,是关于改革方案的。 方董上任后,这个改革方案直接放权给澜汐操刀,方案已经基本成型,也基本取得成弘懿认可了,细节修改完善后便准备发文实施了。 因为成弘懿一再叮嘱过:“宁慢勿快!一定要充分讨论、充分酝酿再发布!”他引用历史告诫盛弘的管理层:“多少王朝,亡于变法。改革,改不好,就会革了命!我不主张大起大落的变革,这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一定要谨慎,稳定过度。” 所以澜汐也有意压一压,她和陈渡,带着这个方案,亲自走访了盛弘下属的每一个业务部,听取一线员工的心声和意见,不断打磨方案,不求完美、但求稳定!和陈渡一点点讨论改革方案、和项目组的成员开会细化,也是澜汐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这段时间的澜汐,除了工作之外,像缩头乌龟一样关手机、关电脑,躲避着一切和互联网有关的东西。陈渡却偏偏不放过她,递过自己的手机给她看,语带笑意道:“好像是你大学同学发的,挺有意思的!你像一个魔法宝盒,永远让人猜不透会开出来什么?” 澜汐半是惊恐半是疑惑接过手机。是天涯论坛上开的贴,贴吧名字《我们的澜汐》。里面全是她大学同班同学发贴回忆澜汐上大学的情况,每个人都是实名的。 比如兴华经济系03级1班林沐:我是班长,叶澜汐是我们专业学习成绩最好的女生,如果算上男生,她应该排到第二。不过,很巧,那个男生大三出国了,所以叶澜汐是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另外,我提议,既然都自称是叶澜汐的同学,那么请实名认证哪个学校什么班什么名字。明人不做暗事、高手不放冷箭! 兴华经济系03级1班薛亦楷:我就是那个大三出国的男生!很难过被叶澜汐抢了第一。 兴华经济系03级1班张纯如:后来才听说澜汐刚刚满20岁就结婚了。毕业时她本来申请保研的,也放弃了。拍毕业照的时候已经怀孕了。确实早婚早育,不过也到法定结婚年龄了。祝福女神! 兴华经济系03级2班姜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神英年早婚,一堆痴男哭晕在厕所。另外,楼上楷神,什么时候回国聚起? 兴华经济系03级1班林浩:有幸和百年难得一遇的女神级校花同窗四年!然而,叶女神上课一直坐在第一排,我们看了四年的后脑勺! 兴华经济系03级1班刘芳芳:叶学霸可惜了,本来应该是和薛学神并肩的经济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生生被豪门骗去生儿育女了! 兴华经济系03级1班张正凡:叶学霸这是学习优则嫁得好!楼上芳芳同学,不要那么嫌弃生儿育女了!这是高质量人类延续优质基因最有效的途径! 兴华经济系03级2班谢耀华:记忆中的澜汐美得轻灵透彻,那么动人的一个女孩子,早早被豪门收了,也是人间常事、□□丝憾事吧! …… 一群学霸同学半是搞笑半是搞怪的言论里,竟无半点负面消息,全是关于澜汐学习好、品行端的言论。最意外的是,连澜汐大四的那个辅导员陈老师也在论坛里留言了。 快乐教书匠小小陈:我是叶澜汐大四的辅导员。叶同学是我毕业后带的第一届学生。对她印象比较深刻是因为她是我们专业最后一个签订就业协议的学生。当时我很奇怪,学习成绩这么好、长得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找不到工作!肯定是没有认真对待!我还专门找她谈话,督促她要好好找工作。小姑娘很老实,被教育后一言不发。隔天按我的要求,认认真真做了一份简历交给我。后来我才听说,人家的丈夫是大佬成弘懿,原谅我的肤浅! 这个帖吧是天涯热门榜第一名。成功压倒了一切负面言论。在世俗的眼观里,长得漂亮又兼学习好的女孩子,嫁得好,也不意外吧!人家的一堆大学同学都出来实名站台了,其他李鬼同学的言论也销声匿迹了。 澜汐把手机还给陈渡,心情有些复杂,淡淡笑了一下,说:“我都没发现!谢谢你告诉我!” 陈渡笑得趣味:“叶学霸看来人缘不错,居然有这么多同学为你说好话!不容易啊!一般像你这样,漂亮还学习好的女孩子,是没有朋友的!” 澜汐学生时代确实没有什么朋友!她本身性格内向,沉默不多话,加上不太关注其他同学,大部分时间都独来独往!唯一结实了一个要好的女同学,是朱菱菱!要好的男同学,是薛亦楷!澜汐心里默默凄苦,面上还是淡笑:“承蒙诸位同学不嫌弃!” 陈渡哈哈大笑,又安慰她:“好啦,放轻松。估计负面新闻很快会过去的!而且我从我父亲那里,也听到一个算是好消息,黎总的那个小女朋友,不是16岁,是21岁!” 21岁,3年前便是18岁!黎哲明有希望逃离牢狱之灾!澜汐抬眼,讶异地看着陈渡,等待他说下文。 陈渡不负所期,耐心解说道:“黎总,这也算是夜总会版农夫与蛇的故事了!他难得去一次那种场合,遇到了那个女孩子,心生怜悯,当时真以为她13岁,劝她回去上学,承诺资助她学业。那个女孩,书是读不下去的,慢慢缠上黎总了。后来说,自己已经满18岁了,身份证上的日期是家里为了躲超生罚款,故意往小里写,拉大和姐姐的年龄差。再后来,两个人算是在一起了吧。不过黎总可能没有想结婚的意思,女孩又一直各种手段逼婚。于是闹了这一出。其实,这个女孩也不是第一次报警这样闹了。不过这次,她应该是受了高人指点,找了网络水军助攻,所以事情闹大了!” 澜汐一声叹息,也不知接什么好,只问道:“那黎总快出来了吧?” “现在警方对那个女孩做骨龄鉴定,结果出来后黎总应该就可以出来了。”陈渡说。他也收了笑意,一脸同情道:“黎总,被弄得算是声名狼藉了!” 这是自然的。澜汐知道,黎哲明即便出来了,短时间内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上了。她无声叹息,说了一句:“所以,没事不要去不该去的场所!” 陈渡哈哈一笑:“我一直洁身自好的!” 澜汐并不打算跟他讨论这种问题。陈渡却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面带笑意趣味地问道:“其实,我和众多八卦的网友一样,也很好奇你怎么会跟成董结婚?” 澜汐低眉敛笑:“这无关工作吧!” “有关!”陈渡回答得干脆且直接。 澜汐抬眼看他,且听听他又有啥奇谈怪论。 果然,这家伙直接地说:“成董的心情,决定我们这个方案后天汇报是最后一次,还是第N次被否待定。” 不久前成弘懿公报私仇,摔门而去的尴尬场景一下再现澜汐心头。她颇为不悦,却又拿这个同样很有来头的陈公子无可奈何。只好轻笑一下掩饰尴尬道:“那还是持最好的期待,做最坏的打算吧!” 陈渡坏坏一笑,道:“如此美貌的成夫人,居然这么没有信心啊!” “在我没有发飙之前,回去干活!”澜汐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陈渡不以为恼,一脸嘻笑离去。 陈渡走后。澜汐登陆级Q|Q,点出大学时的班级Q|Q群对话框。她几乎从未在班级群发言,甚至毕业后几乎没再看这个群的消息。对着屏幕,多少心里发虚。反复斟酌酝酿,还打了草稿,澜汐发言说:刚刚看到天涯上的贴吧信息!真的很感动!谢谢大家的支持! 马上班长回复:“这是叶女神本尊?还是秘书助手?” 又有人起哄:“班长想骗照片还是视频,请直说!” 澜汐回复:“是我本人,如假包换!” 林浩回复:“叶女神,借着你的光环,组织一次班级聚会吧!毕业后你就失联了!我们还是借助新闻和谣言才发现你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 另一男生回复:“女神一直在巅峰,从未走下神坛过!” 澜汐心生淘气,回复道:“我一直活着,没有上过祭坛!” “你居然能开玩笑!”这个回复的人是薛亦楷! 澜汐的心情蓦地有些复杂!她有点后悔上来说话了!她沉默着没有回复。 班长适时出来说话串场,最后大家敲定,大年初五班级在安南市聚会!班长还特意点澜汐:“叶女神,万万不可放我们飞机啊!” 澜汐只好回复:“不敢不敢,一定准时参加!” 我心光明 澜汐没有跟成弘懿讲天涯贴吧的事情,反正他也不在乎!而且事情基本也算妥善解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本排好日期的汇报意外推延了时间。据说是成弘懿的要求:等黎总回来。 黎哲明低调地出来了,低调地回公司上班。他人是坐在原来的办公室里,位置也还是总经理,但是上面有了执行董事长方鸿先生。 董事会很快召开,成弘懿给了黎哲明董事的位置,却也面无表情地布置:“今后盛弘的一切决策,都应得到董事会的批准。” 澜汐主导的盛弘改革方案在同一天获得董事会批准实施。她将盛弘的资金管理分三级。成立财经委员会分管宏观政策。成立销售融资与资金管理部,负责市场项目融资、回款,以及生产供应的融资。成立帐务部进行具体的账务操作,不进行决策。将各分子公司的财务部独立出来,进行合并整合,按区域成立财经管理部。 林霖和吴晋鑫次日提出辞职。方鸿董直接批准了。 在李瀚思的走访摸查下,那两家公司是吴晋鑫和林霖的,已经不需要证据了,几乎呼之欲出了。澜汐十分担心这两个人一走, 375个亿会变成烂账,专门去办公室找成弘懿说了这个忧虑。 成弘懿淡淡说道:“放心,不会的!” 澜汐倒奇怪他怎么这么有信心。 “吴晋鑫,不爽后来居上的黎哲明,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包括那个女的,也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成弘懿一脸阴沉,盯着办公桌上的某个点,淡淡说道:“他找水军的证据,在我手里!” 澜汐一惊:“所以,他承诺会还钱?” “钱本周内可以到账。”成弘懿依然淡淡:“我只告诉他,‘你跟了我二十余年了,这点钱不至于让我翻脸’。”他似是无奈叹口气道:“人嘛,要么图名要么图利。他要的位置,我没办法给他。他要钱我可以给。吴晋鑫搞市场还是可以的,我承诺他,今后他代理盛弘的产品,出货价比别人低2个点。” “他那么恶心,吃着碗里的还要偷舀锅里的,还找水军那么抹黑你!你还要永久性给他送钱!”澜汐想到网上那些骂成弘懿的黑贴,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殚精竭虑、小心策划,好不容易意外得了大学同学的助攻,才平息了那场风波,几乎气恼了! 成弘懿向后靠到转椅上,面无表情,长目微微透着厉色盯着澜汐道:“上善若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要求你做圣贤。但至少,你做任何事情,都要秉持着此心光明的原则!” 澜汐到底有些被镇住了,听明白了他在对自己发出批评,怯怯抬头听他说。 “你要做安慧欣的思想工作,让她站出来为你说话,我不同意,你很不高兴,认为我心有偏袒、心有记挂。”成弘懿说话时表情依然淡淡,语气也淡淡。 澜汐却心生惧怕,不敢应声,不自觉低了头。 “澜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既然决定要你,自然从此我的心里只有你!你总是不肯相信,总是自己怀疑这、怀疑那!还自以为聪明!”他的语气不急不徐,却犹如疾风里的劲鼓,直擂向澜汐的耳膜。 澜汐只觉耳鸣头疼,委屈的眼泪直冲眼眶,她忍得辛苦。却丝毫没有想争辩的欲望,只低着头打算由他训个够。 他却沉默了,没有再说话。彼此静默许久,他沉沉说道:“澜汐,我心光明!你呢?” “我也光明,我没有对不起你什么?”澜汐到底委屈了,她是哭着嚎出来的。 “我从来也没有觉得你哪里对不起我!”他表情似乎带着讥笑:“你过去的同学,能站出来,为你说话,我觉得这即便不算高兴事,也算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你为什么连说都不敢跟我说一声呢?” “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不敢说!”他淡淡说了最后一句,顺便下了逐客令。 “你、你,你又打算不回家了?还是不要我了?”澜汐到底怕了,怯怯问他。 “你时刻都活在我不要你的恐惧中吗?”他皱眉凝视她。 澜汐轻咬下唇,垂下睫毛,眼泪顺着鼻翼滚落下来了。她觉得,这世上,至卑微的妻,也就这样了吧! 她无措盯着自己搁在膝上的苍白双手,听着成弘懿重重呼了口气,缓了缓气息打发她:“去那边会议室坐着等我一下。” 澜汐低着头,站起身老实往外挪步。 他依然从容端坐在主位上,只稳稳说一句:“你先去洗把脸,自己冷静一下!” 自己冷静一下!澜汐愤懑之下都觉得好笑。平时鲲哥无理取闹、大肆哭闹的时候,自己也会忍着怒火,稳稳气息,又不免不了带上些居临下的语气对他说:“你过去,自己冷静一下!”她满心悲凄,魔咒一样又响起薛亦楷面带讥讽地说她:“六年过去了,你在懿表哥面前,依然是那个亦步亦趋、毫无尊严的小女孩!” 澜汐独自在会议室坐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傻傻在这里呆坐着!倒好像真的怕他不回家,要守着他回家一样!她开始愤愤地想,凭什么他一生气就可以不回家!凭什么她再生气心里都要挂着两个孩子,都想着早点回去看看他们!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太软弱可欺了,才一直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澜汐恼怒的小火苗,从星星点点慢慢形成燎原大火,她正欲拍案而起、摔门而去的时候。 有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推门进来了。澜汐下意识埋下头。她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被别人看到!还好,那人从办公室正门进来之后,直奔成弘懿的办公区去了。 是温柔的女声:“成董,衣服送来了。” 成弘懿淡淡的声音:“放那吧!” 那人轻巧应了声:“好的!”。一会便是人出去了、门关上的声音了。 澜汐心里正奇怪着,听得那边成弘懿朗声叫她:“过来吧澜汐!” 她撅着嘴,低着头,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就站在办公区的入门处,并不看他。 他的声音却没有刚才的冷漠或者不满,反而带上淡淡的柔和,平静得如一泓净水:“去换件衣服吧!我晚上有应酬,你不愿意自己回家,就跟我去吧。” 澜汐一抬头,就见竖在中央的立体衣架上挂着一件幽蓝发紫的缀钻小礼服。澜汐有点呆滞,倒不知如何回应了!心里腹诽他,有应酬直说就是了!我才不想跟你去应酬呢! 成弘懿的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脸上带了些暖意,语气倒像在哄她了:“去吧,去里面休息区把衣服换一下!晚上就是简单的饭局,不复杂的。” 成弘懿办公室的休息区并不大,约莫30来平,带有洗手间和衣帽间。澜汐还是第一次进来,看着衣帽间里成排的衬衣西服,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人,真的是做了随时住办公室的准备! 她磨磨蹭蹭换下西装套裙,换上这身在她看来有些老气的礼服裙。澜汐自己不会化妆,平时简单的造型是小朱和刘姐帮她弄,复杂一些的有专业工作室。这当下她只简单把脸收拾干净,涂了点口红。对着镜子照照,哭过的眼眉,还透着淡淡的胭粉,反而像自带眼妆了。除了这身面料过份沉稳、颜色过份深沉的老气裙子,让她自我感觉一下老了十岁,也还能出去见人。 成弘懿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她了,见她出来起身说了句:“走吧!”捉住她的小手牵着,从容地往外走去。 澜汐跟着成弘懿,来到私密性极好的会所里。 中式装修风格的包间里只摆了四个位置。一位带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士坐在一旁的花梨木沙发上,一见他们进来站起身热情地招呼他们:“弘懿!”他看到澜汐时表情有点意外,却依然涵养颇好,不露任何喜恶地微笑点点头。 “老高!”一向淡然的成弘懿倒是少有的热情高兴,快步走过去同他握了握手,又略略侧身,把躲在身后的澜汐完整露出来,介绍道:“这是我太太,澜汐。” 那人一看就颇有城府,不动声色对澜汐点点头,礼貌地打招呼,又恰到好处调侃道:“呦!真的是成太太啊!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带出来了?不是一直藏得严严实实的!” 成弘懿一脸从容淡笑:“今天闹脾气呢,我只好一起带来了!” 澜汐尴尬得发窘!还有这样当面拆台的!成弘懿又给澜汐介绍道:“我大学同学,高嵩。” 澜汐满不自在地扯扯嘴角,算是打了招呼了吧!那人一脸应景地哈哈大笑,转而拍拍弘懿手臂道:“你这看样子在家没少欺负人家!” 他反客为主热情招徕澜汐:“来来来,坐吧!弘懿同志读书的时候就是有名的脾气差、架子大,典型的难伺候!” 澜汐不敢直接点头认同,内心却狂赞同,脾气差、架子大、难伺候!太经典了!总结太到位了! 大概她微笑的表情太过幸灾乐祸了,那位高同学又帮成弘懿挽尊道:“弘懿这个架子一直端得稳稳的,那时一群同学还就喜欢围着他,做课题都要抢着跟他一组!我们黄皮肤里,就他一个最耀眼!” 澜汐依然礼貌微笑。心里回道:你不用补充了,我都懂都懂!就是脾气差、架子大、难伺候! 成弘懿剑眉微挑,带着淡淡的戏谑道:“老高,别不停爆我的旧料了!看把澜汐吓的,话都不敢说了!”他自己脱了西服外套,随手放到一边,又亲自动手沏茶,给澜汐面前的茶几放了一杯,和煦淡笑道:“喝茶,别理他,他话最多!” “嘿嘿!我这难得见到嫂子,肯定要好好说道说道!”他一脸神秘坏笑对澜汐说:“嫂子,我这有一堆的他的黑历史……” 澜汐正一脸甜甜的乖巧笑,等着听他说详情。包间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服务员迎着两个人进来了。 夜意阑珊 澜汐只觉走在前面那个气度雍容的男士颇为眼熟,一时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只见成弘懿热情起身迎上去,称呼他:“桐叔叔!” 澜汐一下反应过来了,他是薛桐!薛亦楷的养父! 上一次见到薛桐还是在婚礼上。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已经退休的薛桐依然头发乌黑印堂光亮,笑得端容而慈蔼。他和蔼地招呼道:“小澜汐来了!稀罕稀罕!” 澜汐也礼貌地微微弯腰拘礼问候:“桐叔叔好!” “好、好!”薛桐满脸和笑地往主位走。 服务生已经很有眼力地加好位置。成弘懿坐在薛桐右手边,澜汐跟着坐他身边。高嵩和跟着薛桐一起来的一名中年人依次坐薛桐的左边。澜汐从他们的对话里,知道这个清瘦的中年男士是一名信息安全专家,叫许如清。 澜汐忽然明白为什么成弘懿安排给自己的礼服这么老气。她坐在这里,的确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稚嫩感。澜汐更明白了,为什么成弘懿丝毫不担心网络的各种无聊言论。他的实力,的确无需在意那些。澜汐那些日子的担忧和盘算,真像跳梁小丑的庸人自扰。 她正低头默默发呆之际,成弘懿略略侧身,看着她柔声哄道:“吃块豆腐吧!”顺手夹了一块金黄的酿豆腐放进她的描金骨瓷碟里。 这场晚宴格外地清幽和静。甚至都没有饮酒,几人只喝茶吃菜谈笑。薛桐乐呵呵说道:“这是我第三次见到甥媳妇呢!第二次见是在婚礼上!第一次见,你们猜啥情况?” 许专家和高同学都一脸轻松笑容,听着薛桐语带笑意徐徐说道:“第一次见,当时我去弘懿的公寓里。门一开,我猛地看到一道身影蹿过去了!我是警察,一看这情形,下意识就要扑过去把她逮住。” 澜汐羞怯地低下头。这久远的黑历史,桐叔叔怎么就忘不掉呀! 薛桐真的一点没忘,还在描述细节:“弘懿满脸尴尬伸手拦住我,说 ‘是我女朋友,害羞躲起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薛桐端起茶杯示意澜汐:“来,澜汐,不用害羞!叔叔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是个好女孩,弘懿得了你,是他的幸运!” 澜汐双手捧杯,恭敬地回敬他。薛桐又笑容朗朗地跟澜汐说:“替我向令尊带好!” 澜汐有点意外了!他也认识父亲? 薛桐坐下来,环视另外两人,笑呵呵地说道:“海清总觉得这个女儿嫁得委屈!当时还找我,让我劝说弘懿。这姻缘都是天注定的!我们弘懿很不错的,是吧澜汐?”他看着澜汐,目光炯亮。 澜汐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自觉脸颊都有点微微发烫。 高嵩适时插话调侃道:“成弘懿同志,必然是不错的!当年在学校里,说千人迷保守了点,万人迷吧,比较恰当!不过成太太,更好!配弘懿同志,绰绰有余了!” 许专家一脸意会的微笑,也举杯致意澜汐道:“叶女神!幸会!本尊比贴子上描绘的还更美好!” 澜汐一下想到那个早先让成弘懿发飙的天涯贴吧,顺势想到贴吧里一群非中文系却胜似中文系的学霸同学如键盘生莲花般的美言丽辞,心生尴尬。 大概她一直只是微笑不多话,大家调侃了她几句,便适时转了正经话题。成弘懿和他们谈笑风生间隙,居然悄悄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小游戏,递给澜汐,柔声说:“你自己玩一会。” 澜汐囧囧捏着这个手机,一下仿佛回到20岁,刚刚新婚。那时的澜汐,看着大宅子里来来往往的雍姿丽容,步步生怯。成弘懿又很忙,大部分时间不见人影,即便回来也是在书房里自顾忙碌。成夫人大概是怕她觉得无聊不愿意在成园住下来,在花园里养了各种猫狗兔子天鹅之类的宠物,让她玩。澜汐每日抱抱猫遛遛狗追追兔子逗逗鹅,居然不知不觉习惯了成园的生活,逐渐地不愿意去公寓住,天天惦记着要回成园喂小动物。再后来生了孩子、出去工作。变成日复一日地上班、照料孩子、陪在成弘懿身边,7年的时光,竟这么弹指即逝。 澜汐无知无觉地遐想着,不知不觉混到晚宴结束,成弘懿带她回家。 她洗漱好,着丝缎睡衣外罩暖绒绒的睡袍。抱腿窝在坐榻上,就着橘红的熏香灯,翻看闲书。 成弘懿洗漱好出来了,径直坐到床上,柔声招呼她:“睡觉吧,不早了。” 澜汐放下书,也猫进自己的那半边被窝,躺下后想想,还是忍不住好笑地问他:“今晚其实不适合带我去的对不对?” 成弘懿盘腿坐在床上,大手抓梳着她的长发,满面趣味看着她说:“没什么不适合的,我只是怕你觉得太无聊。” “哦,其实你直接跟我说有应酬就行了。”澜汐老实说道。 成弘懿轻笑一声,嗓音带着疼惜道:“你那么不高兴,我怕你一个人回来哭一晚上鼻子。想着不如把你带着,出去听人说说笑笑,心情就好了!” 澜汐撅嘴不高兴嘟囔:“我不高兴都是被你批的!” “好啦,以后不批你了!”暖橘色的夜灯里,他的硬朗的下骸都带上了柔和了光泽,微微垂下的眼睛里,透着深邃入骨的柔情:“不舍得你不开心!” 他的长指抚摸着澜汐闭上的眼睛,反复轻轻摩挲片刻,徐徐道:“澜汐,如果你觉得工作累,有压力,可以不去上班的。” 他突然不让自己去上班,澜汐有点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睁开眼睛看他,却依然只看到他满眼的疼惜,并无其他。 “我喜欢去上班。”澜汐语气执着!她确实不喜欢呆在家无所事事。 做成太太也有7年了,澜汐始终融不入太太圈。始终无法像朱雅倩那样坐在人群中谈笑自若、妙语频出。每次出席活动都是怯怯跟在成夫人身后,像一个精致漂亮又毫无用处的小瓷器。的确精美绝伦,一出场便能引起满场关注。只是大家观摩了一圈,发现这个瓷器除了漂亮之外,毫无用处,当摆设都嫌多余。因有成夫人坐镇,大家不敢冷落她,各种找话题和她搭话,而澜汐大部分时间只会淡淡微笑、略略点头。时间长了,宾主双方都很累,澜汐日渐不愿意参加那些脂香粉浓的太太聚会。反倒是去上班,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中,能让她找到成就感。 成弘懿幽幽叹口气,转而缓缓道:“澜汐,其实你和她不像。希希……”他语气晦涩,心情十分沉闷地叹息般说道:“可能跟处境有关系吧,她经常心情很压抑、情绪低落,在美国的那些年,她有很长时间都在接受心理干预。” 成弘懿伸手把玩着澜汐放在珍珠丝白被面上纤柔若无骨的手指,垂下的眼眉里,透着晦暗的光影。他沉沉说道:“你不一样,只是在院子里荡秋千,你都能开心地笑得满脸明媚。” 澜汐后来的确在成弘懿办公桌上看到那张她坐在别墅院里秋千椅上的照片。彼时18岁的她,笑容里都透着稚嫩。她早忘了拍照的情形。那时刘姐经常会拿着专业的单反相机帮她拍照,她惯用的台词:“姑娘,你太好看了,真像画里走下来的,我要拍一下!”澜汐以为刘姐是喜欢摄影,让自己做模特练手呢,并不在意。直到结婚前闹了那一出,才知道那些照片,除了整理做成相集送给自己之外,是先发给成弘懿和成夫人看的。 在别人的辗转传言里,越发夸张了成弘懿对澜汐的喜爱程度。据说成弘懿很喜欢澜汐荡秋千的那张照片,做成水晶摆台放在办公桌上反复端详。有一天晚上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擦桌子时碰到那个相片,动了位置。成弘懿次日来上班,一坐下来就很不高兴地电话召唤自己的首席秘书,语带不满训斥:“吩咐下去,以后不准碰我桌上的东西!”他一直固定把那张照片放在自己主显示器的正下方。据传是因为这样他垂眼便能看到。那位传说中貌美如仙的成弘懿夫人,也是因为这一类的传言,慢慢在圈子里越发超乎寻常地神秘。 澜汐自己反倒不爱听这些传说。她从未在家里见过李希儿的照片,甚至和李希儿有关的一切东西都是成园的禁忌,成夫人不允许任何人谈论。可越是这样形如禁域,加上成弘懿大部分时间都是寡淡的面无表情。澜汐甚至都会窃窃怀疑,成弘懿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静静看照片,是在透过相似的轮廓,找寻他永不复得的初恋情人。 “澜汐,你笑得那么明媚,我觉得,我心里的灰霾都被你一扫而净。”成弘懿揉捏着她的手指,语调沉沉:“我很喜欢那时的你,总是带着很安逸的恬淡。无论带你到哪里,你都很容易安乐自得,真的挺好的!” 此时夜已阑珊,澜汐本来也在胡思乱想中昏沉欲睡,却忽然惊得一片澄澈的清明。她一字一字琢磨他说的‘我很喜欢那时的你’!那现在的我呢? 成弘懿用指腹轻轻触摸着她柔软细碎的额发,缓缓说道:“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我现在越来越多地看到你心事重重地低着头。澜汐,如果盛弘的工作让你不开心了,就不要做了。那些没有那么重要的!” 澜汐蓦地心情有些复杂,一种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委屈的情绪,让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鼻音,她懦懦地重复了一句:“我挺喜欢去上班的。”她侧过身蜷着,自己拉过成弘懿的大手,掰玩着他的手指,缓了缓情绪说道:“我也没有觉得很不开心。我有心事有想法,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吧。” 成弘懿一手由她拿着玩,另一手疼惜地轻轻抚摸她的臂膀,有些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证明给你看,你才会相信我是喜欢你的,才能让你有安全感一点。” 澜汐觉得鼻子酸涩,本能地拉过他的大手,轻轻吻着,呢喃道:“我相信你……相信你!” “开心一点,好吗?”他的声音软得好似在祈祷。 “嗯!我很开心的,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我很开心。”她软软地说。 他躺下来,把她圈进自己怀里,轻轻揉弄着:“你喜欢听我说话?” “嗯……” “可是我一跟你说话,你就坐直身体,一脸老实,搞得每次我都觉得好似在对小学生训话!”他语带调侃。 “那是因为你十次有九次都是在教训我。”她委屈。 “我对你这么不好啊?”他的语气里一点歉意都没有。 澜汐调皮道:“是呢,是呢!” “那你会不会跟别人跑了?”他略略松开,黑得发亮的眼瞳对上她的眼睛。澜汐觉得他的眼里有光,照得自己满心羞怯。 她娇娇地说:“你也总是不相信我!” “老男人也没有安全感吧!”他自己闷闷笑了一下,伸手关了灯。转身搂着澜汐,轻轻抚拍着她的背,哄她睡。 跟成弘懿也足足有9年多将近10年了。细细回想起来,只要跟他一起睡的夜晚,他都是这样柔柔地哄澜汐入睡。反倒澜汐生了两个儿子,自己从未带睡过一晚,一直都由育婴师照料。大概在他眼里,看她,始终就是个长不大的、需要照顾的小孩吧! 靖宁提拔 周五下午,375亿欠款的确到账了。此后,吴晋鑫名正言顺打出自己的旗号,与林霖合作成立了金鑫通信技术公司。他虽然是在代理盛弘的产品,但是私下不断接触盛弘的核心技术骨干,许以更高的工资、股权激励还有更高的职位,企图挖走他们。还真有几关键人物辞职跳槽去了金鑫,比如研发部的高级经理郑福全。 澜汐已升任盛弘副总经理、CFO,同时担任新成立的财经委员会主任,负责盛弘的账务管理、财经决策、审计监督。这也激起了一些员工的不服,有员工甚至到天涯贴吧留言: 27岁她,靠脸就能碾压别人27年的努力! 盛弘的公关部要删帖,澜汐终于也学会从容对待,反而吩咐秘书转告:不要删,尊重员工的言论自由。 澜汐升职了,财务部总经理的位置空出来了。方董征求澜汐的意见,让她推荐人选。 盛弘的账务理顺,李瀚思功不可没。澜汐通过这个任务,对他的工作能力和个人品行也有相当高的认可,自然属意李瀚思。陈渡虽然也有才华,但是为人过于倨傲,加上他特殊的身份决定了他不会在盛弘呆太久,所以自然是第一个被排除在外的。 但是,颜靖宁显然是需要平衡和关注的。毕竟颜靖宁是排名第一的副总经理。然而,澜汐对她并不看好。从能力来说,颜靖宁明显不如陈渡和李瀚思。而且,盛弘财务暴露出来的这些问题,很难说清颜靖宁到底是在和稀泥还是真的已经尽力了! 澜汐推荐李瀚思,方董态度明显有所保留,他挑眉讶异地问道:“李瀚思在副总中排名是最后的,推他上来,合不合适?” “瀚思能力全面,为人敦厚可靠,担任财务部的总经理没问题的。靖宁,确实在盛弘的资历够深,但是财务暴露出来的问题,也体现了她能力的短板。我反倒觉得靖宁需要到其他业务部门去交流锻炼一下,提升自己的全局思考能力。”澜汐语气不带迟疑。 方董了然地点点头,末了还是说:“财务总这个位置非常关键,我们还是再请示成董,也听听他的意见。” 方董这边还没有放什么消息,也没有提交董事会讨论呢。黎哲明反倒先来找澜汐说情:“财务总的位置,要不还是让靖宁上吧。她对盛弘的情况很熟悉,上去也顺利成章的事情,更容易安抚人心!” 澜汐心生不满。黎哲明担任盛弘一把手两年多,带领着颜靖宁,搞出逾300亿的应收账款。虽然这个锅吴晋鑫和林霖顶了,难道黎哲明就这么坦荡吗?你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你不跟着吴晋鑫去夜总会,能认识那仙人跳少女?谁能说得清你是不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澜汐面上还是淡淡笑着,只说:“方董说要请示老板,就让老板去决定吧,这个事情我也做不了主的。” 黎哲明露出几分不满,能看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的下骸线微微紧了紧,语调冷冷地说:“小叶总,公司目前的状况,还是稳定第一。靖宁在盛弘工作十多年了,论资排辈有它的合理性!” 澜汐轻巧笑了一下:“真论资排辈,颜总应该坐我这个位置。” 黎哲明目露诧异看了看她,终究还是补了一句:“小叶总,大局为重,切莫意气用事!” 黎哲明如此力荐颜靖宁,澜汐更加生疑!她打算直接跟成弘懿表明自己的态度,颜靖宁不适合担任盛弘的财务总监! 然而,成弘懿出差了,这样的事情显然也不适合在电话跟他说。澜汐只好耐心等他回来。 还没等澜汐搬出成弘懿,方董却把财务总监的人选提交董事会表决了。方董在会上说:“盛弘财务总监的人选非常关键。我也请示了成董。成董在日本出差,他表示尊重我们董事会的意见。经过慎重考虑,我事先也一一征求了各位董事的意见。”他看了看澜汐,继续徐徐说道:“结合多数人的意见,我提议颜靖宁同志担任财务部总经理。” 澜汐觉得情况不妙!她严重怀疑黎哲明不单来她这里做工作,也做了另外三位董事的工作了!所以方董都听了黎哲明的意见。 在程晟、冬向荣都表示同意之后,黎哲明也一腔官话努力吹捧颜靖宁,再次力推她。于是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澜汐这里了。 澜汐不动声色扫视一圈,缓缓说道:“我不同意。”她没有多说理由,只放下这四个字,便垂眼看自己的笔记本。 方鸿依然笑得淡定,道:“小叶总有一票否决权啊!那,这事我们下来再议议。” 会后方董让澜汐去他办公室。他坐在沙发区,一边慢悠悠给澜汐冲功夫茶,一边缓缓说道:“小叶总看来对颜总很不满意啊?” 澜汐没了刚刚的怒气,一脸轻松道:“没所谓满不满意的,只是我认为李瀚思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 方总微微努嘴,了然地点点头,他一边习惯性地用大拇指划圈慢慢搓着食指,一边徐徐说道:“成董给我的指示,就是推颜靖宁。我没想到你是不同意的。我应该事先跟你交个底的。” 成弘懿在盛弘查出巨额应收未收账款时,的确专门叮嘱澜汐“保颜靖宁”。澜汐当时觉得成弘懿是念旧,不舍得动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大会计。如此看来,成弘懿对颜靖宁,难道是真欣赏? 但是,自己否了,就是否了。否则威严何在!澜汐想清楚厉害,依然一脸从容地看着方董说:“那就等阿懿回来再定吧!” “好!”方董也笑得一脸意会。 澜汐在董事会上使用一票否决权,否调颜靖宁升迁之路的高度机密,居然也传出去了。 此时,陈渡坐在澜汐的办公室里,笑得一脸痞气:“小成夫人威武!” 因为经常和陈渡讨论改革方案,两人私下谈话的时间颇多,澜汐也习惯了他大部分时间如此不正经,反正不影响高质量地出正经的活就行。 澜汐自顾批阅文件,头也不抬回应:“就事论事而已!对事不对人!” 陈渡的声音依然带着轻佻:“我还以为是女人间的不对付呢!” 澜汐抬眸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跟她有啥不对付的!” 陈渡嘿嘿一笑,斜斜倚着椅背,眉飞色舞道:“颜老板本来上一轮就要转正的,结果瀚思来了,成董要平衡,调了自己的夫人过来。她觉得夫人也就是来锻炼一下的,不会久呆。而且老板都安排她坐在财务一把手的办公室了,谁知道夫人居然就是不让她上!小成夫人,说说你的心路历程吧?” 澜汐嫌弃地飞了个白眼:“我有啥心路历程,你难道不觉得瀚思更适合这个位置吗?” “我觉得我还更适合呢!”陈渡猛然飞了一句。 澜汐好笑地盯着他飞扬的发梢,调侃一句:“陈公子大度些,把机会让给更有需要的人!” 陈渡的脸僵了一下,微微敛了笑意,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眸。 澜汐心下奇怪了。陈渡一向行为洒脱,举止颇为不羁,不像这么在意名利地位的人。她坐直身体,慢慢收了文件,正斟酌用什么词句安慰他合适。 陈渡却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站起来,飞快说了一句:“我先走了!”像是后面有人追他一样,转身两步并作三步飞快出去了。 一周后,成弘懿终于从东京姗姗而归。成老板的长腿迈进他们住的院子里时,早已得了消息的澜汐满心欣喜地迎上去。 成弘懿顺着牵上她的手,素日威严的眉眼都带上柔和的笑意,略略低头看着她调侃道:“想我啦?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此时夜深露浓,又是寒冬腊月,澜汐裹着厚厚的柔毛睡袍,微微仰头望着他,大半个月不见了,是真的想他了!澜汐紧紧挽上他的胳膊,依偎着他进了屋,娇嗔说道:“你不在,我都睡不着!” 成弘懿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甚至弯出浅浅的酒窝,这是他心情极好的重要标志。他进了衣帽间,脱了外套,一个个解开衬衣的扣子。45岁的成弘懿依然保持着精壮结实的身材,线条完美,举手投足都自带雍容尊贵的气度。 他边换下衣服,边回头看着坐在软凳上的澜汐,依然语意轻松笑道:“我就怕你睡不着,所以今天的会议一结束,无论多晚我都赶回来了!” 他进去淋浴了。澜汐手里整理他换下的衣服、拿好要穿的衣物,脑子里盘算着等下要不要跟他讲颜靖宁的事情。 原本澜汐对这个事情也没有那么坚持。但是现在公司的员工越传越厉害,越传越夸张。还有传说颜靖宁是成弘懿的前女友,是被澜汐抢了太太位置的!这种传言澜汐就觉得可笑了,难道造谣的人脸盲吗?就颜靖宁那形象,挑到成园当佣人都勉强!颜靖宁肯定也知道了这个事情,这几天遇到澜汐,都是不冷不热打个招呼就避免更多眼神接触。 澜汐觉得既然半个公司的人都知道她否了颜靖宁,那她就一定要否到底。务必说服成弘懿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然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在公司立足,本来大家就觉得她是个花瓶。所以澜汐反复推敲腹稿,尽量摆足李瀚思的优势和颜靖宁的缺点。 澜汐虽然反复酝酿了许久腹稿,却还在挣扎开口的时机,是今晚说还是明天早上再说? 成弘懿出来了。他一边擦干头发上的水,一边问澜汐:“我听说你在董事会上用一票否决权否了颜靖宁提拔?” 澜汐没想到成弘懿会这么快发问这个事情,一下倒有点吃惊了,她点点头,有些没底气地“嗯”了一声。 “你这个一票否决权,是老方抬举你的,不是我的意思!你以后不要用了!如果其他人的意见都一致,你也表示同意就行,不要自作主张。”成弘懿一边扣着睡衣上耀着光泽的贝母纽扣,一边微微蹙眉看着澜汐,语气也没了刚才的轻松惬意,带上些许不悦。 澜汐被他这样猛地一批,还有点懵,很快镇定下来,有些倔强地撅起嘴说:“我觉得李瀚思无论能力还是人品,还是对公司的忠诚度,都更适合财务部总经理这个位置。” “靖宁提拔,是我拍板的。老方已经跟我提过,你推荐的是李瀚思。靖宁搞财务没有问题的,对公司忠诚度也没有问题。你想提李瀚思,可以,安排他去审计部当总经理。审计部的总经理朱沃德我会跟他谈话,把他转到万润旗下的万汇管理公司。”成弘懿看着澜汐,稳稳布置道。 万汇管理公司便是万汇城系列商场的母公司。对于朱沃德来讲应该算一个非常不错的去处。李瀚思去抓审计,正好对着颜靖宁的财务,这样的安排也有一个相互制约的关系。澜汐心里还是同意这样的安排的。只是她有些不高兴。 “你这么护着颜靖宁啊!公司的人都传说她是你的前女友呢。”澜汐撅嘴闷闷说道。 成弘懿本来已经往卧室方向走了,听了这话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澜汐的眼神满是惊诧。 澜汐本来以为他要嘲讽自己胡说八道,不想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词往外走去。澜汐真有些吃惊了,看成弘懿这神色,这么惊悚的传言,难道是真的? 谣言与真相 澜汐起身,跟着他进了睡房。成弘懿并没有直接睡下,依然习惯性地盘腿在榻上闭目静坐。 澜汐好奇又八卦的小宇宙被勾起来了,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传说,不会是真的吧?” 成弘懿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澜汐心里咯噔一下,成弘懿没有否定,这不就是间接肯定了嘛!这、这都什么事啊!难怪第一次见到颜靖宁,她会用那样的神色打量自己,原来是情敌啊!澜汐一下只觉得心塞得发懵。 满室心流暗涌的沉默,连暖橘色的灯光都黯淡得发乌。许久,成弘懿缓缓又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缓声说道:“澜汐,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我也只结一次婚,就是你!今后不要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了。” “哦!”澜汐老实地应了。虽然又被成领导批评了,但是心情却轻松愉悦了许多。 成弘懿放下双腿,略略转身看着澜汐,满脸坦荡的诚挚:“不过,我妈,的确看中过靖宁。” 成夫人的眼光这么不拘一格?这算唯才是举吗?澜汐忍不住觉得好笑。 成弘懿大概是看她并没有很生气,表情也轻松了一点,搁在小几上的手微微曲起手指,徐徐道来:“靖宁的祖父颜镇钦,和我的外祖父是同事。颜老先生在我妈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指点她到安南来找我的爷爷,也提供了很多有利的证据帮助我妈。所以我妈对颜家一直心存感激,颜老先生在世时,每年他生日,我妈即便本人没有亲自过去,也会专门安排人上门送贺礼祝寿。” 成弘懿坐正了身体,目光看向前方泛着柔和光泽的桐油方砖,继续淡淡说道:“靖宁的父亲,叫颜慷颉,是庆立大学的校长,她母亲也是大学教授。和我们家,一直都有不错的往来。所以我妈的确有过把靖宁介绍给我的心思。不过我没有同意。而且后来我遇到你了。所以我和靖宁,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关系。” 澜汐默默低了头,她倒没有想到,颜靖宁的出身如此优越。清流世家,的确是成夫人挑选儿媳妇的第一选择。长相嘛,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成夫人那么有手段,化妆修饰皮囊,结合各种才艺学习提升气质,一个能带得出门的儿媳妇不就打造出来了!听着成弘懿这个话里的意思,如果当年没有遇到自己,颜靖宁是很有希望嫁入成家的?澜汐觉得心情又失落下来了。 成弘懿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目带笑意道:“情况就只是这么个情况。靖宁是个好女孩,你不要打击报复人家了!” 澜汐看着他坦荡的剑眉凤目,竟郁结地无言以对。她再反对颜靖宁提拔,就是打击报复了? 澜汐撅嘴不高兴道:“那靖宁后来结婚了吗?还是一直在等你啊!” 成弘懿一脸无谓的浅笑,道:“她应该没有结婚。但是公司一向不歧视女性员工,特别是未婚女员工。” 他戏笑地盯着澜汐,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不要把女性在职场上的成就都归功于潜规则!这是你炮制的宣传片的结语台词。要时刻牢记你自己说过的话。” 澜汐简直气结,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驳斥! 成弘懿起身,好笑地看着她,暖暖地调侃道:“好啦!气鼓鼓的,像只小青蛙!你安心,成太太这个位置,你是坐得稳稳的。不过,盛弘集团副总经理这个位置,就未必了,能上亦能下。当下的情况,大局为重,靖宁上,更符合公司的人心向背。”他的语气,带上了惯常的肃穆。 澜汐心下叹息。公司人心不稳,一个扎根盛弘多年的老员工获得提拔,的确比后来者居上位更符合大多数员工的期待。澜汐不再争辩,转而想到陈渡,有些迟疑地说:“我倒没想到,似乎陈渡也对这个位置有想法。” 成弘懿微微抬眉盯着地砖凝思片刻,转而似在发问又似在下结论:“陈渡能力还可以吧!” 他目光敞亮看着前方:“我做盛弘的初衷是为了发展民族产业,只要对企业有利,我不介意让更多人一起来分享盛弘的蛋糕。给他也提一提吧。” 转天,任务文件下来了。一批人同时获得提拔。除了颜靖宁、李瀚思外,陈渡也被任命为新成立的改革办总经理。改革办专门负责企业的机制改革,也划归澜汐管理。研发部门的部分业务骨干亦获得岗位提拔。研发部新设了一批高级经理,高级经理对应的奖金提成比例和股权分红都有所提高。澜汐理解这是为了应对金鑫的挖人相应制定的对策。 公司内部对于这次提拔便有了新的传说了。老板娘并不是反对颜靖宁提拔,而是反对财务线上只有颜靖宁一个人提拔。 澜汐顺势推波助澜,在送别李瀚思和陈渡的庆祝晚宴上,澜汐鼓励大家:“过去财务是一个比较封闭的部门,我们的起点高,但天花板也低,空间就这么有限了。今后不一样,我想,既然财务人要懂业务,那么我们财务人也除了引进来,也要走出去,让更多的有才华有能力有想法的人有施展的空间。” 借着敬酒,澜汐又主动跟靖宁解释:“成董对你的能力是十分认可的。但是从我的角度,瀚思陈渡,我们都是一起战斗过来的,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喜欢厚此薄彼。当然,我很支持你!你提拔只是早晚的问题。“ 颜靖宁态度十分恭敬,举杯敬澜汐:“成太太,我明白的,成董都有跟我谈过。谢谢您!” 原来澜汐不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成太太”、“成夫人”,那时只觉得这是花瓶的代名词。现在倒觉得,颜靖宁心里时刻记牢这个身份,很好!就应当如此! 和李瀚思相比,陈渡倒没有那么高兴的样子,又恢复了习惯性的桀骜不羁的淡笑,问澜汐:“我提拔,是你为我说话的吧?” 澜汐倒也不客气,点点头,举杯盈盈笑道:“所以,你要敬我酒谢谢我?” 陈渡有些敷衍地碰了碰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深深又缓缓呼了口气,转而意有所指地问澜汐:“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澜汐满心尴尬!看来陈渡是知道那段往事了。她有些僵硬地应道:“我不信这些。” 陈渡默默往自己杯里倒上满满的洋酒,仰头一饮而尽,而后,眼底透着猩红盯着澜汐道:“我好希望,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 他起身,单手捞起自己的大衣,步履有些踉跄地往外,走了。 澜汐这下摸不着头脑了。陈渡和自己同龄,总不至于他也喜欢那李希儿吧?还是他的初恋也不幸英年早逝了? 宴席闹哄哄地,众人敬酒谈笑和乐一堂,倒也无人关注陈渡这莫名奇妙的言行,只当他喝醉酒提前离场了。 马上春节了,万润一年一度的新年晚会也要举行了。往年都是成先生和成夫人跳开场舞。澜汐除了在财务部当小职员的那一年,被成弘懿不显山不露水地拉上场跳了一支舞,之后再没有参加过万润的年会。次要原因是她之前基本都在生孩子休产假。主要原因是,澜汐的舞艺属于速成班练出来的,要在众目睽睽下表演交谊舞,对她来说,的确太勉强了! 今年成夫人突然发话给澜汐:“我年纪大了,不想应付这个场合了,你准备准备,今年就你和阿懿去吧!” 澜汐这下紧张了!她是真没有艺术细胞舞蹈天赋!那些年被成夫人押着跟舞蹈老师猛练,当时只当运动塑形、强身健体,天知道有朝一日这居然是她作为董事长夫人的主营业务! 澜汐惴惴不安请示成老板如何是好,成老板一脸淡然:“这有啥所谓的,你喜欢就跳,不喜欢就把这个环节取消了!” 澜汐倒吸一口凉气,成夫人坚持了43年的传统节目,她一上来给取消了,这不就等于发文告诉全公司:这届董事长夫人不行! 更不好彩的是,之前因为忙着盛弘的诸多事务,澜汐是在晚会一周前才关注到跳开场舞这个艰巨到可怕的任务!她是真的着急到跳脚。赶紧吩咐刘姐给自己找一个舞蹈老师,每天中午到办公室里来教自己跳交谊舞。 舞蹈老师第一次来的那天中午,陈渡还坐在她办公室里谈天说地。澜汐不好意思让老师干等,只好歉意地跟陈渡说:“我老师来了,我要上课了。” 陈渡一脸奇怪:“上啥课?” 澜汐很不好意思,但也不隐瞒,有些尴尬地笑道:“那啥,万润的年会要跳舞嘛,我不会,找了个老师教我。” 陈渡光亮浑圆的眼睛笑成一线天,调侃道:“临时抱佛脚么?需不需要我陪练,我快三慢四等各种舞姿都擅长的!” 澜汐站起来,往外赶他:“快走吧,别耽误我时间!” 他走出门外了,还笑嘻嘻勾头回来问道:“确定不要我陪练吗?你找女老师不行的,身高不匹配,到时候上场你会混乱的!” 澜汐直接不客气地把门关上了,转身谦逊地跟老师问候致意。 老师很善解人意地宽慰她:“成夫人,您不用担心,我们这几天就固定练慢三就可以了,刘姐有跟我交过底,您之前有学过一段时间舞蹈的,问题应该不大的。身高的问题您也不用在意,交谊舞关键还是舞步,舞步划对就没有问题的。” 老师也贴心地补充说明:“当然,如果方便的话,您提前跟成董配合着练习一下的确会更好!” 澜汐当然很想找成弘懿一起练习!问题,成老板家大业大,这个万润的年会只是他众多行程里的一碟小开胃菜而已。为了吃碟开胃菜还要先彩排几次?更何况,年底了,各种应酬颇多,成弘懿每天回来都很晚了,澜汐怎么好意思再拉着他跳舞! 于是,直到年会那天,澜汐都没有机会跟成弘懿一起熟悉舞蹈。在年会现场的休息室里见到珊珊来迟的成弘懿时,心情紧张忐忑到极致的澜汐克制不住了,迎上去就抓着他问:“我们要不要练习一下啊?我不太会跳舞的!” 成弘懿本来还在听苏秘书滔滔不绝汇报明天某大人物要亲临万润旗下某公司调研的各项行程安排。闻言,盯着澜汐,微微蹙眉看了几秒,转头问苏秘书:“跳什么舞?不是说取消了吗?” 苏秘书微微弯着腰,客气且清晰地说:“夫人觉得取消不太好,还是安排上了。” 成弘懿点点头,翻看了一下行程资料,继续就明天的接待安排做了些布置后,让苏秘书先出去了。 他抽取一张软棉巾,低下头,轻轻地蘸去澜汐额角鬓边的细汗,微微笑着说道:“不用练了,没有关系了。你不是也跟我跳过吗?”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人多,我们就是站在人群中混一混的。这次不一样,全场人都看着我们呢!”澜汐着急且害怕,语速都快了许多。 “淡定!淡定!嗯!你看你紧张的!别怕!”成弘懿依然满脸淡笑。 “万一跳砸了怎么办?”澜汐总有种自己今天一定会出丑的不好预感。 成弘懿笑了起来,剑眉都挑出巍峨的弧度,浅浅的酒窝也浮出来了,他满带嘻乐逗澜汐:“真跳砸了,你就睁大眼睛全场扫视一圈,谁敢笑你,扣他奖金!” 灰姑娘的水晶鞋 晚会现场。璀璨耀眼的光束打向中央谧蓝映金的主通道时,澜汐挽着成弘懿,缓缓步入会场。 在雷鸣般的热烈掌声中,她只觉得脸颊微烫、耳朵里一直有嗡嗡作响的回音。她真的太紧张了!感觉结婚那天都没有这么紧张!大概那时真的年幼无知而莫名无畏吧! 成弘懿笑得雍容温雅,从容地向大家挥手问候,又从容地上台讲话。他讲完话下场,稳稳走向站在台前的澜汐。光束也追着他,一起照到澜汐浅灰泛银的裙摆上。澜汐知道,现在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她含羞带怯地被成弘懿牵着手,缓缓旋入舞池。来回荡了几步,澜汐发现问题有点不妙!成老板不愧有几代人的积累和传承,颇有贵族气度,舞姿娴熟且雍雅。而速成班出品的澜汐,本身步法就有点生涩。最要命的是,今天的高跟鞋是配套礼服准备的,不是她惯常穿的牌子。码数偏大,左边脚更是一直掉跟。 澜汐还没来得及用脚趾吸住鞋子,成弘懿带着她一个转身,澜汐的高跟鞋真的掉了! “我鞋子掉了!”她慌地低声呼救。 成弘懿略略低头看了一下,嘴角微微带笑哄道:“别紧张,踩着我的脚,我们过去穿上。” 澜汐踩着他的脚面,他带着澜汐旋了一步,稳稳来到那只银光闪耀的钻扣高跟鞋旁。澜汐也顾不得尴尬了,赶紧探脚把鞋套上,又转了几步,终于这支漫长的舞蹈结束了! 下了场,成弘懿嘴角带笑低声问她:“看清楚谁在笑你了吗?我扣他奖金!” 离成弘懿最近的苏秘书,大概是听到来自老板的金钱威胁,紧紧抿上嘴,两颊的肌肉在刻意的控制中怪异地僵硬了。 澜汐真的是!欲哭却无泪! 成老板不忘宽慰她:“不是你的错,肯定是鞋不好!”又温柔地问:“还能走吗?需不需要换一双鞋?” “能走、能走!”澜汐满心尴尬地点头! “那跟我走一圈吧。”成弘懿递给她一个高脚酒杯,杯里装的是很像红酒的果汁。 澜汐作为董事长夫人的另一重要业务活动,陪着成老板各种被动接受或主动出击,碰杯碰杯再碰杯。自然每个人都是各种恭维客套话,无人敢提及她的鞋子。只是,澜汐觉得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意。 澜汐喝的是果汁,成弘懿喝的是洋酒。大概是酒精助兴,晚上回家,成弘懿格外热情地逗弄她,几乎折腾了半宿。澜汐再有天大的尴尬,也困顿得没有心思想了,直沉沉昏睡过去。 只是,第二天早上,人还躺在床上呢,意识回醒之际,澜汐蓦地就想到昨晚耀目光芒下,那只孤零零掉落在地、闪烁着尴尬辉光的高跟鞋。 她一下难受得直把头埋进被子里!低声呜呼啊啊喊叫了两声。 “醒了?”是成弘懿和煦的声音。 澜汐怯怯露出两只眼睛,看到他已经穿着齐整,坐在榻上了。“你不是早上有事吗?怎么还没有走?”澜汐问他、 “想着等你一下!”成弘懿笑意浓浓地起身坐在床边,柔声哄她:“别难过了,没事的!嗯!你就是凡事都太苛求完美了!这有什么所谓的,明年我们不跳了!这算什么事?没多大事,嗯!”成弘懿边说边用手指轻轻刮抚着她的脸颊。 澜汐坐起身,撅嘴坚定地说:“明年要跳,还要好好跳,这样我才能翻身,不然大家的记忆就会永远停在我掉鞋子的这一次了!” 成弘懿同情地点点头,又揉揉她的脑袋安抚道:“好、好!你说了算,跳!明年我们好好跳!到时候我抽时间带你练一下就好了。今年都怪我,我实在太忙了,自己都忘了这个事情了!” 澜汐昨天听到苏秘书的汇报,知道他今天还有很重要的公务安排,不忍心耽搁他太多时间,也主动懂事地说:“我没事的,你去上班吧!” 成弘懿宠溺地捏捏她的脸,和气地安慰她:“嗯,别难过了!收拾一下去上班吧!” 即便是坐在办公室里,澜汐一想到昨晚那只鞋子,就尴尬得想就地遁逃。她难受地趴在办公桌上,觉得昨晚那只鞋子,足足够她尴尬半辈子!她自己也卧底当过小职员,想都能想到下面的员工会怎么嘲笑她。 她们这会肯定端着水杯站在卡位间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太搞笑了,那个童养媳跳舞,紧张到鞋子都掉了!”“哈哈哈,那只鞋子真的好像灰姑娘的水晶鞋!”…… 灰姑娘的水晶鞋!昨晚自己还真就穿着一身倒霉的银灰色裙子,配着水晶跟的钻扣高跟鞋。澜汐一向不关注自己的穿着,此时也后知后觉地懊恼,这究竟是什么倒霉蠢造型!啊!真的是要死! 笃、笃、笃,是轻轻的敲门声。澜汐努力坐直身体,看清来人是陈渡。 她有些没精神,连笑容都懒得挂了。 陈渡放了一杯奶茶在她面前,自己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脸同情的淡笑:“喝!” 澜汐单手痛苦地盖上脸。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一个晚上,连盛弘的人都知道了,以后自己还怎么混啊! “这家饮品店新开张的,特别火,我让司机排了一个小时队才买到的,赶紧喝!凉了口感不好!”陈渡心情颇好的样子。 澜汐一点都不想理他。起身坐到沙发上,也顾不得形象了,双手捂脸想自己静静! 陈渡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声音没了平时的戏谑,略略正经一点点,可音调里还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叶澜汐小姐,能不能自信一点!你作为一个兴华大学经济系的高材生,手握CPA、CFA、ACCA等一列金光闪闪的证书,还要在意这种小细节吗?你又不是舞蹈学院毕业的!不过是在别人擅长的领域里翻了船,掉了只鞋子嘛!多大事! 他走过来,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表情又是习惯性的不羁,调笑道:“换我,我当时就停下来,直接走过去把那鞋子拎起来,霸气地宣布‘不跳了’。结了,以后再也不用遭这个西洋罪了!” 澜汐抬头,不满地埋汰他:“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站着说话不腰疼。” “澜汐,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活得累不累?”他一般称呼澜汐为叶总,此时忽然直呼她名字,澜汐有些诧异,不过也不觉得被冒犯到。陈渡一贯行为放荡不羁,但是他能力的确出众,思维颇有前瞻性,澜汐对他很是包容。 澜汐没有吭声。陈渡便自爆丑事安慰她:“我十八岁拿到驾照,开车上我爸公司,下来后发现有辆车,放着一堆停车位不停,就横在我的车前面!把我气得,我专门出去,买了把钉子,一个个钉进去,把它四条轮胎扎得像刺猬。然后延长而去。” 他的眉眼浮现出淘气的得意:“后来司机把我车开回来了,告诉我挡我路的是公司一个合伙人的宠物。也是刚刚学会开车,车开到停车场,倒不进车位,随便就找个地方横着,正好我停的那个地方离电梯口近。” 澜汐奇怪地随口问道:“宠物,他养啥宠物还会开车?”话一出口自己就意会过来了,有点难为情地看了看陈渡。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也是别人的宠物。 澜汐一点都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反倒满心难受得直泛酸水。她微微别开脸,无声叹了口气。 陈渡可能以为自己的料不够劲爆,又努力讲另外的丑事:“还有一次,我妈非要带我去庙里礼佛,我满心不耐烦,就到处转悠,转到一处菩提树下,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那里坐着,他大概看我心情不好,就跟我大谈一堆什么与佛结缘、与心和解之类的,我当时……” 他难得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就很叛逆,故意跟他唱反调,问他庙里收不收尼姑、平时不吃肉会不会饿之类的很不礼貌的问题。然后,我就听到我妈从后面杀过来,凶悍地呵斥我‘你闭嘴!’那老和尚还很有涵养地站起身,对我妈施礼道‘莫动气,无妨!’” 陈渡这么卖力开解自己,澜汐不忍让她失望,起身拿过奶茶,配合地喝一口,礼貌客气道:“谢谢!” “艾,你不好奇这和尚是谁吗?”陈渡问。 “谁啊?”澜汐配合地问一句。问完也觉得自己有点敷衍,便笑着补一句:“听你这语境,应该是个很有地位的人吧!” 陈渡略略仰头,嘻笑地看着澜汐,黑丝细边眼镜都闪烁着光泽,他夸张地直点头应道:“就是佛界地位特别尊崇的净空法师!” 澜汐对宗教不甚了解,但是也听过这个住持的超然地位。她配合地笑着调侃他:“陈公子果然从不欺负凡人!” 陈渡嘿嘿笑,又说:“我刚毕业,在埃森哲上班,也是各种横冲直撞。那时部门开大会,老板讲完话宣布散会,大家也纷纷盖上笔记本准备走了,然后我站起来,说‘等一下,我还要讲两句’。” 澜汐看他眉目生辉地谈笑,心里生出一丝艳羡,像陈渡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的确有底气无所畏惧。 陈渡笑意飞扬地看着澜汐,稍稍顿了顿,似带不解反问澜汐:“你是海清先生的千金,又是成董的夫人。据说你在成家颇有地位,家里的长辈都很喜爱你,成老先生甚至把万润置地直接送给你做聘礼了。讲道理,你不该活得这么小心翼翼啊!” “渡爷,你生于繁华、长于荣耀,不需要懂得凡人的疾苦啦!”澜汐不想再谈了,语带调侃地应了一句,做出送客的姿态。 陈渡唇角带笑应了一句:“你这是在凡尔赛吗!”他站起身,调皮地后退着往门外出去,边退边眉眼生笑地问澜汐:“奶茶好喝吗?” “不好,太肥人了!”澜汐不客气地嫌弃道。 “你没有这个忧虑,可以放肆喝,实现奶茶自由!”他嘻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车祸惊吓 掉鞋的尴尬,足足折磨澜汐到农历新年。让她深感抑郁的是,真的全家人都知道了!大家还克制着不去嘲笑她,各个都安慰她:肯定是鞋不行。余思思一脸同情地愤愤道:“看看是哪家的鞋子,以后再也不跟他们合作了!” 老太太笑得满脸慈蔼,她疼惜地搂着澜汐安抚道:“可怜见的,当时肯定很不好意思!难为你了,还能淡定地回去穿回来。这就对了!怕啥,咱们的主场!” 澜汐心塞地沉默,不好意思说出“还是您孙子带我回去穿的,当时我已经懵了”! 成夫人没说话,没有批评她,也没有安慰,只一脸淡淡的微笑。然而,她私下送了澜汐一对有绑带的中跟舞鞋。 送舞鞋的事朱雅倩也知道了。这个不厚道的!年初二过来串门,在澜汐房间里笑得说不出话来,拍拍澜汐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地直乐道:“我还听说,妈妈上回给你送了一对蒲团垫!让你……”她捂着嘴直笑,好容易缓了缓,眨眨眼坏笑道:“让你天黑的时候用!哈哈哈哈!” 澜汐羞恼坏了,直嚷道:“这谁告诉你的,快说,我要开了她!”她直觉肯定是佣人嚼舌头传出去的。 雅倩嘻嘻笑着,声音低了低说:“懿少奶奶终于霸气了点了!不过这人你开不掉,是你亲婆婆告诉我的,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看澜汐真的恼了,她的笑容收敛了一点点,依然乐不可支说:“妈妈当时没搞明白啥意思,私下拉着我问。”她满是意味地眨眨眼睛说道:“妈妈听明白了,她,她,她居然皱皱眉头说‘澜汐个傻的,不知道拿个枕头什么垫一垫吗!’然后就安排人给你送那个东西了,哈哈哈哈!” 澜汐戳了块苹果塞朱雅倩嘴里,愤愤道:“你吃点东西吧!你说这么多,不饿吗?” 朱雅倩一边嚼苹果一边还要费力地继续说:“妈妈还挺乐,说‘澜汐真的得人喜欢呢!’大伯疼你,妈妈挺高兴的。” “朱老师,你快快,回去吧!啊!快回去!”澜汐赶她走。 朱雅倩偏不走。她不笑了,缓了缓,敛了神色说:“桐表叔的儿子,是你同学?” “薛亦楷吗?”澜汐回了一句。 “嗯,听说喜欢你?”朱雅倩问得很直接。 澜汐低低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提到薛亦楷,她就心揪地难受,很难过的一种感觉。 朱雅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末了缓缓说了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最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他至今没有谈对象,也没有结婚,薛家的人都知道是为了你。” 澜汐轻咬下唇,沉默半响应了一句:“我跟他没有什么交集!” “可我觉得你心里是喜欢他的,至少喜欢过!”朱雅倩的声音低低的、淡淡的。 澜汐却犹如被惊雷吓到了,满心惶恐地回望朱雅倩:“你别胡说,没有这回事!” 朱雅倩目带同情地盯着她看了又看,良久,终究换了话题。 年初五,约定好的班级聚会。澜汐事先联系过班长,大方地提供了场地,成氏依山傍海的私家会所,海山道一号沧海大宴会厅! 一群同学其乐融融欢聚一堂。那时和她同宿舍的那两个怪怪的室友也来了。不知是澜汐尊贵地位的压迫,还是年龄阅历增长的缘故,她们对澜汐热情起来了。 那位当年进了鼎弘财务公司的室友名陈惠,见到澜汐主动上来热情打招呼:“叶总!您来了!” 澜汐反而不好意思了,直摆手道:“都是同学,别这么见外了,叫我澜汐吧!” 班长林沐也适时打哈哈道:“对对对,今天没有总、也没有专家,大家都是同学,都叫名字!” 一边的林浩随意地撸撸自己的寸发,嘀咕了一句:“奇怪,楷神怎么还没有来!” 刘庆东应了一句:“楷子没有放假,他要参加一场学术会议,他说发言完就离场,坐最近的航班过来!” 林沐看了看手机,也奇怪地说:“航班已经降落三个小时了,该到了啊!” 林沐、林浩和刘庆东就是薛亦楷当年的室友,澜汐那时还跟他们一起出去唱K,为薛亦楷庆祝生日。此时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点莫名地慌乱。心脏砰砰砰直跳,右眼眼皮也不受控地狂跳。她没有心思跟那陈惠多搭讪,敷衍了两句便走开找个位置坐下来。 忽然林浩看着手机大声喊出声来:“头条新闻,海角路发生严重车祸,全球限量版顶级兰博基尼跑车当场报废!” 澜汐心里一窒,蓦地站起身。只见林沐箭一样蹿过去,直抢过林浩的手机,食指和中指摆剪刀状放大屏幕上的照片,瞪大眼睛反复端详了片刻,缓缓地抬头,直直盯着澜汐,呆呆地喃言:“是亦楷的车,他给我开过这个车!” 澜汐一下头皮发麻,感觉全身的血都似在往头顶上涌,又似有一只手从天花板伸下来,一把抓住她的全部头发,带着她整个人往上吊! 林浩已经疯了一样拼命拨打薛亦楷的手机,话筒里悲呛的男声一遍又一遍地唱《忘不了你》…… 我承认我根本忘不了你 因为你早就走入我生命 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过了一世纪还是那么清晰 我忘记自己也忘不了你 你早已离去 我还停在这里 纪念我们的爱情 …… 一遍又一遍地唱,就是没有人接! 有的女生已经挨不住了,死寂的宴会厅里响起了细碎的哭泣声。 “我去现场看看!”刘庆东放下一句话就往外冲去。 林浩一把把手机往墙上狠狠地砸去!转头悲凄地看着澜汐。他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一边呜咽一边盯着澜汐问:“你知道薛亦楷忘不了谁吗?” 林浩情绪完全失控地大声嘶嚎着:“他忘不了你!全班同学都知道他喜欢你!只有你装作不知道!澜汐,你装得累不累?” 他呜咽着说:“你过生日,他买蛋糕,让全班为你庆祝。他得了冠军,上电视对你表白。你说没看到。他怕你尴尬,又努力拜托大家保密。他一听说你遇到麻烦,就找我们,让我们上网为你说话。我知道他想见你,我才嚷着要聚会!是我害了他!” 他蹲下身,抱着头呜呜痛哭,一边哭一边继续嚎:“澜汐,薛亦楷哪里不好吗?他打动了所有人,怎么就是打动不了你呢!” “浩子,别吓她!”是沉稳的男声,满身凌乱的薛亦楷站在门边,目光沉沉地看着澜汐。 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了!澜汐呆呆地站着,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梭视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他手足完好,没有受伤更没有死掉。那一刻,竟不知自己是喜还是惊,早先担忧到麻木,被冻住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地哗啦而下。 澜汐步履发虚,却依然挣扎着往外走去。 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分明看见他眼底隐忍克制的凄哀。澜汐自顾拼命挣扎着往外迈步狂走。 还是被一把拽住了胳膊,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她站住,缓缓转身,确认四下无人,而后,凌厉地吼他:“薛亦楷,如果你今天死掉了,你让我今后怎么去见桐叔叔和婶婶!” 薛亦楷凄清得有些迷离的眼神看着她,缓缓又慢慢地问她:“我死了,你首先想的是怎么给我爸妈交待?” 澜汐毫不客气地继续吼:“对,我就是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只想着苟全自己的自私自利之人!我不值得你喜欢,也不值得你记挂!” 薛亦楷的白衬衣满是污秽,头发也凌乱不堪,他丝毫不在意,只深深、深深地盯着澜汐看,彷佛想用眼神把她吸进自己心里去。他的声音依然是沉沉的,带着酸涩的凄哀,他说:“澜汐,我不愿意错过每一个能见到你的机会!庆东找到我,我第一反应就是让他留在那里替我应付交警,我就怕你等不及走了!” “我没有在等你!”澜汐豪不客气地朝他吼去。到底,自己也撑不住了,澜汐无力地把身体靠在墙上,她满心凄婉地问薛亦楷:“你不是说过,再见面要叫我表嫂的吗?我是你表嫂!你能不能时时刻刻提醒你自己,牢记我的身份!” “对不起,我努力过,可是我做不到!”他那么凄迷又那么无助地看着她。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如果你今天死了,要我自杀为你殉情?还是让我出轨离婚跟你在一起?”澜汐语气不免愤愤。 “澜汐,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你本该和我在一起!”他眼眸里黑白分明的澄澈,并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澜汐几乎要被他气笑。却又笑不出来。澜汐自己从不敢肖想的一个问题,如果大一上学期,薛亦楷表白了,会是什么样?年少的自己,没有理由会拒绝那么出类拔萃的他吧! 她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耐心地劝他:“薛亦楷,别想这些已经不重要的过去了!我是你表嫂,你也应当找个人结婚了,听说叔叔和婶婶都着急了!” 薛亦楷嗤笑一声,冷冷回应道:“像懿表哥那样,为了顺利继承家业,找一个相似的人来顶替吗?” 澜汐自己都以为,自己会被他这句话气傻。然而,她还是稳住了,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回应:“你不应该这样诋毁你的表哥!” 薛亦楷的眉毛蹙起,他痛楚地看着澜汐,毫不留情地戳破:“成家那么舍得,送你两千亿做聘礼!那是因为如果没有你甘心做替身,懿表哥不会结婚的!成伯父怎么会放心把家业交给一个无婚无育的儿子!成家为了这个问题,早就着急发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澜汐轻咬下唇。她今天只有一个目的,让薛亦楷彻底对她死心!澜汐冷冷回应道:“是,我就是喜欢钱!即便当年你向我表白,我也不会答应的。因为你没有钱!听明白了吗!” 她站直身体,企图一走了之。薛亦楷却单臂拦住她的去处,他凄凄地说:“澜汐,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这么龌龊地想你!我只是忘不了你!” “那你也找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结婚,不就结了!”澜汐气恼地戳回他。 “如果你见过最好的,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我从不将就!”他的嘴角,挂上了熟悉的倔强和倨傲。 澜汐心生叹息,她低头,盯着不远处的乌沉地毯,缓缓道:“薛亦楷,哪里有那么多最好的东西!哪里有人真的能一生皆得所愿!人生不都是这样,在谨慎权衡中,做最有利的选择而已!” “懿表哥是你最有利的选择?”他略略低头凝视着她。 “我不值得你这样挂心!我妈妈是别人的小三,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和那个人长得相像。成家找我的时候,也没有承诺过将来会娶我。那时的我,就是为钱而去的。”澜汐努力抬起头,强迫自己看着薛亦楷,一字一字地说:“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我就是这么龌龊!你醒醒吧!” “我不希望再见到你了!因为每见你一次,都让我想起不堪的往事!”澜汐放下这句话,拨开薛亦楷拦着她的手,快步往外走去。 迎面撞上成弘懿的时候,澜汐没有惊慌、也没有悲呛,只觉得满心疲惫,好想有个人靠一靠、睡一觉…… 久病不愈 上了车,澜汐闭上眼睛,只想快点睡觉。 车行至路口。警笛刺耳的鸣叫和警示灯刺目的光线揪起了她,澜汐忍不住撑直身体,看到路边穿着黄色反光马甲的交警正指挥着吊车把那辆支离破碎的名贵跑车拽上拖车。 刚刚,薛亦楷就是在这里发生了严重车祸。好险,车都残破成这样了,他居然能安好!澜汐无力地靠到椅背,眼泪不受控地滑下来!真的万幸!万幸! 成弘懿温热的大手轻轻拉过她的手,另一手覆上去,软软揉捏着她的手。 澜汐闭着眼睛,任由眼泪肆虐。她觉得简直是自己死了一次! 她的眼泪肆虐了一晚,不知自己何时睡去的。再醒来时恍若隔世。冬日里难得的艳阳高照、天湛蓝得连一丝云色都没有。澜汐满心荒芜地窝在安乐椅里发呆。 听得成弘懿在外间低声吩咐佣人:“把今天的报纸全收掉!” 澜汐由耳朵到头皮到后脊背,一点点发麻,直觉定是有事要瞒着自己。她静静起身,探脚套进软毛拖鞋里,摸上搁在斗柜上的手机,点开新闻页面,推送头条就是《为躲避闯红灯电单车,著名经济学家薛亦楷险些遇难》。新闻图片赫然铺上车祸现场那辆皮相惨烈的跑车。 薛亦楷开车到路口时是绿灯,他加速通过。这时候迎面来了一辆闯红灯的电单车,薛亦楷为了躲避这辆电单车,打方向盘冲向绿化带,铲掉了一大片绿植,车辆严重损伤,薛亦楷本人是从严重变形的桥厢爬出来的。 新闻除了谴责那位闯红灯者,便是大篇幅介绍薛亦楷的学术成就,直把他捧为经济学界公认的旷世奇才,最有希望冲击某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华人经济学家…… 澜汐默默关掉屏幕,想想不过瘾,狠狠按了关机键,看着手机慢慢浮出再见动画、缓缓熄灭了屏幕,丢进抽屉里。倒回被窝里,蒙上眼睛昏昏沉沉发睡。 再醒来已中午,和成弘懿一起吃午饭。他面无表情的沉寂,没有问询,也没有批评。澜汐有满心的问题,比如成弘懿怎么会恰好那时出现在会所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 他不说,她亦没有问。 大概是那种劫后余生,却还要面对满目苍夷的疲惫感,让她困顿萎靡,连儿子都不去看了,自我唾弃得只想发呆睡觉。吃了饭又默默躺回床里,继续闭目昏睡。 大雾弥漫的天气里,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开车的是薛亦楷。薛亦楷已经把油门踩到底,澜汐的后背被紧紧吸在车座上,薛亦楷嘴角上翘,鬼魅般笑道:“澜汐,跟我走吧!” 前方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车子却在疯狂地飞奔,澜汐惊慌失措地大声哭喊:“不要,不要,快停车!快停下来……” 薛亦楷的笑容透着视死如归的惨烈,并不回应她的哭叫,只浅笑着目视前方。此时,阳光慢慢浮现,大雾渐次退去,眼前的混沌逐渐明晰起来。待看清前方的境况时,澜汐更为惊骇。眼前滩岸飞速后退,滔天的海水正扑面而来。 澜汐惊骇地失声尖叫:“啊……” “澜汐!澜汐!”有人在耳边轻轻唤她。 澜汐拥着被褥坐起身,惊魂未定,直觉浑身发冷。 “你发烧了,披个衣服去医院吧!”成弘懿说着,拿过蓬茸的紫貂外套给她披上,另有佣人给她套上鞋袜。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她送进车里,送她去成氏的私家医院。 澜汐先是发烧,烧退了之后一直昏昏沉沉,咳嗽胸闷喘不上来气。医生诊断是肺炎。 每日输液,一瓶又一瓶的药水,挂到天荒地老。澜汐独自躺在寂静的病房里,看着输液袋里一滴又一滴地漏液,看得眼睛酸涩无知觉地闭目要睡。睡也总睡不沉。总是刚刚昏昏欲睡,就梦魇陡然惊醒。 除了固定照顾她的佣人,无人来探视她。成弘懿把她送入医院后就再未出现过。 医院的时日特别漫长。澜汐莫名生出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有天只有小朱在病房陪着她。 “懿少爷很忙吗?”澜汐有些无力地问了一句。 小朱看着她,目光闪烁,而后斟酌说道:“少爷最近挺忙的!” “没发生什么事吧?”澜汐盯着小朱发问。 小朱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应道:“没、没什么事!” “这个液有点慢了,我叫护士来看一下!”小朱明显在找借口,躲开了这个话题,转身出去了。 澜汐无力地闭上眼睛,满眼酸涩,眼泪不受控地流下来。 那天夜里,澜汐已经沉沉睡着了。朦胧间有人坐在床边,澜汐以为是陪护,呢喃一句:“你去睡吧,不要这样看着我,看得我不自在!”她兀自背过身去。搂紧被子,继续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雅倩坐在病房里看着她。雅倩满眼的同情,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澜汐久咳无力,一发声就咳嗽,加上诊断是肺炎,心里总怕传染给别人,澜汐连说带比划示意雅倩先回去。 雅倩并不介意,过来掖好她的被角,柔柔地劝解:“大嫂,安心养病,没有什么事的! “我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澜汐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费力地说完这一句。 “没有什么事,你就是在医院住久了心情不好!别担心!”朱雅倩手抚着雪白长绒棉被面安抚道。 “你远一点,我怕传染!”澜汐又说。 “不会传染的,问过医生了!”朱雅倩一脸淡定。 澜汐心里更难过了,原来她以为是肺炎会传染的缘故,所以成弘懿没有来。既然不会传染,成弘懿怎么一直都不来看她? “也是奇怪,我白天咳得不行,晚上倒是早早昏昏入睡。”澜汐在咳嗽间隙,又费力凑足一句话。 “晚上医生给你用了一些镇定的药物。”雅倩说着,又叮嘱伺候在旁的佣人:“每天上午下午,都要陪着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仔细别吹着风就行!” 她转脸,看着澜汐说:“等这瓶液输完,我陪你出去走走。” 澜汐无力地摆手拒绝:“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不想动!” 朱雅倩蹙眉,眼底的同情愈加浓重,又低声安抚她说:“大嫂,你的病情不严重的,正常一两个星期就会缓解的。你这拖了快一个月了,还这么虚!你心情要放轻松一些,别多想,啊?” 那天的后来,是被雅倩用轮椅推到楼下花园里。澜汐勉强地走了几步。春寒料峭,一丝阳光都没有。天阴沉昏暗,却又干燥无雨,冷风扫脸,直冻进骨髓里。 第二天下午,父亲来看她。 父亲似是不信任澜汐的医疗团队。自己带了几个专家模样的人过来给澜汐检查。 父亲的脸色,冷峻得没有一丝暖色。他抱臂站着病床前,看着自己带来的专家细细给澜汐做检查,那专家十分细致地看过澜汐的各项检查结果和用药方案。最后严谨地下结论:“目前的治疗方案没有问题。”他看着文件夹里的某张资料,有些迟疑地补了一句:“晚上这个艾司唑仑剂量少一点吧,现在的量有点大了!” 澜汐的主治医生回答道:“这个量我们是谨慎调过的,成夫人很没有精神,晚上剂量少了她总夜醒,休息不好也不利于她抵抗力恢复。我们目前这个用药方案有跟成董详细交底过,也是他认可的。” 父亲带来的专家未再说话,父亲也没有说话。满室无声沉默。片刻,父亲问:“她这个状态持续了多久了?还要持续多久?” 澜汐的主治医生答:“入院到现在有23天了,状况是有明显好转的,细菌指标降下来了。目前我们主要是巩固和调理,我们也在研究,是不是请心理医生介入。” 父亲的两腮紧绷的突棱,似是紧要牙关,静默许久,说:“好,我知道了!我跟我女儿呆一会吧!” 一堆白大褂鱼贯而出。 父亲坐到她床前,满眼疼惜,语带不满斥责道:“你都病了这么久,我一点都不知道!成家真是不像话,都不通知我一下!还是我去问弘庸,说怎么澜汐这么久都没有来看过我,他说你肺炎住院了,我这才知道了。” 澜汐努力扯起嘴角微笑道:“爸爸,没事啦!就是咳得有点难受,没有什么事的。不说也是怕你担心!你可要多保重身体!” 澜汐又说:“爸爸你怎么带这么多医生来啊?你还怕我被阿懿谋杀了吗?”她许久没有见到成弘懿了,总觉得心里忐忑,这半真半假的玩笑话里,更多的是想知道成弘懿的消息。 父亲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说:“我就是不放心,一个肺炎怎么会拖这么久,我怕这里医生水平不行。” 相对无言许久。父亲忽然面带斟酌地问澜汐:“你是不是喜欢薛桐的儿子,叫薛亦楷?” 澜汐有些奇怪怎么连父亲都知道这个事情了,还冷不丁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当下只是摇头说:“没有的事!” 父亲还不相信,又问一遍:“真的没有吗?” 澜汐咳嗽带喘气,费力地说:“爸爸,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我们是大学同学,的确认识。但是我对他没有那回事的。而且我都结婚多少年了,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又不是十八岁的少女!”她的语调越发消沉,十八岁的时候,她也没有来得及想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父亲点点头,微微又淡淡地叹息一声。未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了。 那天父亲一直在病房里陪她到天黑。此后,父亲就跟上班一样,固定每天上午八点到病房,下午六点才回去。 澜汐发现,父亲的确博学。 父亲给她讲《论语》,深入浅出,朴素而温暖。澜汐听得着迷。倾佩父亲不用任何讲稿,只坐在沙发上,像聊家常一样,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话语妥帖得直熨到澜汐心底里。 父亲又带了一套《论语》的书,让澜汐读。他说:“论语的韵律很美的。我最喜欢古汉语的这种韵律美,你念念感觉一下!” 澜汐轻声吟诵,时不时停下来和他探讨。有天聊得兴起,待到日落黄昏,父亲要回去了。澜汐才恍然感叹道:“爸爸,我今天好像都没有咳嗽了呢! 父亲慈蔼的眉目扬起丝丝笑意,又慢慢淡了一些,转而有些叹息地说道:“孩子,心病还需心药医。有些事,既然错过了,就算了吧!” 澜汐猛地想到薛亦楷,又蓦地红了眼睛。她犹自努力挣扎道:“爸爸,你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我没有说什么!孩子!你心里知道的,只是不敢承认罢了!”父亲的声音有些沧桑。 “我没有,爸爸,你胡说!”澜汐轻咬下唇,眼泪滚落下来。 劫后余生 父亲叹了口气,本已起身要走的,又坐了下来。 他抽了纸巾,递给澜汐。 澜汐拭去眼泪,缓了缓气息,双手插进上衣兜,看着地面轻轻说道:“我只是,同学聚会那天,他发生了很严重的车祸,那天我被吓到了。当时我们一群人看到车祸照片,都以为他肯定当场没了。” “所以你那天情绪有点激动了?”父亲坐在沙发里,似是不经意地应了一句。 “当时那种感觉,哎,有点像劫后余生吧!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他那天死了要怎么办!”澜汐轻咬下唇,低低叹气道。 “生死有命,福祸在天。即便他那天死了,也怨不得你呀!”父亲说。 “可是,我肯定会很内疚的!”澜汐消沉地说。 “他没死呢,你都内疚得大病一场了!”父亲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总纠缠你吗?”父亲问。 “没有!没有,平时都没有什么交集的。”澜汐说。 父亲点点头,满是怜悯地看着澜汐。澜汐不自觉地低了头。 父亲又说:“孩子,你如果想离婚,爸爸可以支持你,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澜汐觉得莫名其妙,惊诧地看了父亲一眼,直觉得父亲怕是不会没事找事怂恿自己离婚,有些惊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发生什么事!”成弘懿的声音比人先过来了。 澜汐下意识地怯怯站起来。目光流转,却见父亲满是讶异,神色里疼惜得几近扼腕地微微张嘴看着自己。 当下也顾不得多想。好久未见成弘懿了!他似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还穿着衬衣西服,脸色有些疲惫。 “澜汐需要这样吗?”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满。 成弘懿微微抬眉,稳稳叫了一声:“爸爸!”未再多言。 父亲起身,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蹒跚离去。 澜汐不知道父亲和成弘懿为何关系这么紧张,有些不明所以,心里满是忐忑不安。 成弘懿丝毫不在意父亲的怒意,静静看他离去。径直走过来,略略低头端详了一下澜汐,语意和煦道:“好久没见你醒着的样子了。今天好些了?” 他来过,只是自己睡着了?澜汐觉得心里好受很多,太久没有见到他了,竟有些相对无言。 成弘懿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往下按她,嘴角挂上微微的弧度,道:“坐下,以后见到我,不准这样!你看你爸爸气的,觉得自己的女儿受了天大的欺负了!” “我没有怎么样啊?”澜汐顺从地坐回沙发,不甚明白地顺口应道。 成弘懿脱了西服外套,随手搭到沙发靠背上,走过去看了看挂在床头处的用药单,语气甚是欣慰地说:“这两天没用什么药了,后天出院可以吗?”他抬眼问澜汐。 “可以啊,我也想回家了!鲲哥鹏哥好吗?”澜汐心里首先想到孩子。 “挺好的,这些天妈妈看着的。我得空也有回去。”成弘懿放下药单,又到茶水台处取了一只直筒长玻璃杯倒了杯温水,递给澜汐,询问般叮嘱她:“喝点水?” 澜汐每天被医护人员叮嘱上百遍多喝水,觉得自己几乎是泡在水缸里的。她双手捧着水杯,象征性抿一口。 “不想喝就捧着暖暖手吧!你手一直都是冰凉的!晚上睡觉还老哭!”成弘懿坐到刚刚父亲坐的单人位沙发,目光凉凉地看着澜汐。 “我,我有吗?”澜汐嚅嗫的问道,又说:“我都不知道你来了,我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 “哦!那也不见你想我?电话都没有给我打一个?”成弘懿扬眉看她,表情没有丝毫笑意。 澜汐看了看他,不安地低了头。她没有养成没事要给别人打电话的习惯,有事也大多是心里默默想想,想想就过去了。 成弘懿微微呼了口气,转而似乎好笑地问她:“你爸爸想换女婿了,你怎么看?” 澜汐猛地抬头看他,但见他眸眼里透着冷色,神色也十分肃穆。澜汐心里慌张,断然否认:“爸爸没有这个意思的!” “那你呢?”成弘懿盯着她,目光冷冷。 “我当然更没有!”澜汐声音不自觉提高了,紧接着不受控地剧烈咳嗽起来。 成弘懿起身,坐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澜汐咳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她满心酸楚,哭了起来,直道:“你老这样,一出又一出的,有意思吗?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眼神,到底透出了凄楚,那么无奈地叹息般说道:“对不起!澜汐,得了你人,我又很贪心,想得你的心!” 他搂着她,双臂慢慢用力箍紧她。 澜汐贴着他的胸膛,手环上他精壮的腰,骤然觉得满心踏实。低低地说:“不要在意我爸爸说了什么,他误会了。” “我在意你说了什么!”成弘懿抱紧她,声音也低低的。 “我不能没有你!你要好好保重,千万不能走在我前面,我怕孤独!”澜汐睁开他的怀抱,双手抓着他腰间的衣襟认真道。 成弘懿轻轻又凄凄地笑了一下,转而嘻笑道:“这对一个老男人来说要求有点高了!” “我就这一个要求,你不能不答应的!”澜汐撅嘴委屈道。 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认真地回应她:“好,我答应你!” 这天晚上,医生停了她的安眠药,澜汐是在成弘懿柔柔的抚摸下慢慢入睡的。一夜无梦沉睡, 次日父亲没有来。雅倩来了。 雅倩说:“你爸爸,昨天回去气坏了!叫弘庸过去,说澜汐在成家肯定受委屈了!” 澜汐今日精神颇好,一点都没有昏沉的感觉了,主动邀请雅倩道:“今天难得出太阳了,我们下楼晒晒吧!” 澜汐不让佣人跟着,拉着雅倩,一路快走,来到花园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 “盯梢打小报告的人都远了。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不对劲!”澜汐不客气地盯着雅倩问道。 雅倩看了看四周,犹豫了又犹豫,低低跟澜汐说:“你,同学聚会那天,跟那个薛亦楷说的话,被人录了音,放在网上了!” 澜汐骤然惊骇起来了。那天她情绪十分激动,说了很多自毁形象的不堪话语。那些东西,被人放上网了? 朱雅倩一贯都是笑意盈盈、云淡风轻地安抚她,这天却是神色严峻蹙眉道:“这个新闻在网上炒起来了,家里才知道的,删得有点晚了,已经扩散了!” “我那天肯定说了很多不当的话!我自己都记不清说了些什么了!”澜汐捂脸痛楚地说。 “妈妈知道这个事情,在家里气得摔碎了一套雍正年窑粉彩花蝶瓷器。”雅倩轻轻说道。她同情地看着澜汐说:“我理解你说那些,也是为了让他彻底死心!但是,被一些网民无限放大了。而且,盛弘也出了事,大伯这段时间挺难的。” “盛弘怎么了?”澜汐握住朱雅倩的手,惊惧地问道。 朱雅倩回握住她,先开解道:“你别紧张,你大病初愈,可要保重。大伯很疼你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处理得妥妥贴贴的,还设法瞒住你,生怕你担心。” “盛弘怎么了?”澜汐又紧张地问了一句。 “年初四那天,盛弘产的一款路由器爆炸起火,引燃了客户家里的布艺沙发,发生了严重火灾。客户家里的牧羊犬被烧死了,还好当时没有人在家!”雅倩看着澜汐,低沉地说:“这事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是初六那天所有报纸的头条!” 澜汐猛然记起来了,初六那天,她昏沉间听到成弘懿吩咐佣人收报纸。当时澜汐看了手机新闻,还以为是报纸登了薛亦楷那个车祸新闻。当天晚上澜汐就因肺炎入院了,此后一个多月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澜汐蓦地心疼成弘懿,他这一个多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雅倩按了按澜汐的掌心,先宽慰道:“现在事故原因查清楚了,是客户换了电源线,因为适配器电压不匹配、输出电流过大导致路由器过热起火。其实初五的时候,大伯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他当时约了相关人员到成氏的私人会所见面密谈,想把新闻控下来。但是他可能有其他事情耽搁了,那天没有去。第二天新闻就发出来了。” 那天在成氏的私人会所,澜汐往外奔走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成弘懿,然后成弘懿就陪她回家了。当天晚上,澜汐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成弘懿整整一晚都在默默陪着她。澜汐不知道,当晚的成弘懿,究竟是顶着多大的压力,陪在自己身边的! “你别难过了,大伯本来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跟你说这些。他不让别人来看你!就怕谁嘴不严说漏了,让你难过!后来也是看你情绪实在不好,才让我来的,他专门再三嘱咐我不要跟你提那些不好的!”朱雅倩轻轻抚摸着澜汐的后背,一再安抚她。 又说:“别担心,大伯都处理妥帖了,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也都删了。” “他都处理好了,所以明天才接我回家吗?”澜汐喃喃自问道。 “嗯。”雅倩应了,又说:“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难过的!你心里要有数,妈妈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你爸爸带人到医院里查你的诊疗方案,妈妈也知道了,妈妈对这个事情也很气愤。你回去,先去妈妈那里示个好,把事情圆一圆。” 澜汐沉重地点头应了。仰头看着春日和融的阳光,竟生出一种烈火炙烤的灼痛感。 当场戳破 澜汐生怕连累朱雅倩,回去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当晚见了成弘懿,还主动凑过去为他捏肩捶背,娇笑着讨好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成弘懿伸手拉过她搁在自己肩上的小手,把她拽坐到自己怀里,意味深长地调戏道:“看样子你是真好了?” “好了,今天也没有咳嗽了!”澜汐话刚刚说完,便又咳了两声。 “咳嗽这个事情不能提醒,一提醒就会想咳,有一定的心理关联性。”成弘懿淡淡笑着说道。 “嗯,我爸爸还是挺有办法的。他带了《论语》来,每天让我读论语。我天天读,天天读,读着读着就忘记要咳嗽的事情了。”澜汐说。 “嗯。”成弘懿的笑容淡了一些。 “你还生我爸爸的气啊?”澜汐双手捧住他的脸,小心又带着讨饶地问道。 成弘懿往后倒了倒头,避开了澜汐的手,未置一词。 澜汐小心地说:“他就是关心则乱。而且,他自己不是被老婆孩子谋杀过嘛,可能有阴影了,所以想看看我的病历。理解一下吧!这算是受伤后的应激反应吧!” 成弘懿没有吭声,松了手让澜汐自己坐到沙发上。 澜汐讨好地拉拉他的胳膊,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终于,成弘懿绷不住了,气哼哼道:“你爸爸,居然好事不干,怂恿你离婚!” “哎,他就是说了那么一嘴,正好被你听到了。”澜汐撒娇替自己父亲求饶。 “那我要是没听到,他接下来还准备说什么?教你怎么逃离我的魔爪吗?”成弘懿不满地哼声道。 “接下来肯定是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然后表达我对你的一往情深、矢志不渝!”澜汐娇笑着送上自己的唇,轻启贝齿往复吮着他的薄唇。 成弘懿虚虚圈着她,先是被动由着她亲,慢慢腰间发力,压住澜汐,径直吻了下来,舌尖交抵,攻城略地,不给她任何躲避和退缩的机会。 澜汐本来只想撒个娇卖个萌息息他的怒火,并没有想在医院病房这种地方做少儿不宜的事情……眼见形势越发失控,澜汐开始挣扎着要从他的控制圈里出来。 “不要在医院里这样!”澜汐努力躲避他要剥自己衣服的手。 “唔,你也知道要看场合了?”他停下来,好整以暇看着她。 成弘懿只是略略抬了抬下巴,依然紧紧把她压在自己下面,盯着她,倒没有多大怒气,只是嗤笑般说道:“你傻傻的,在走廊里跟薛亦楷胡说八道些什么!还嚷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终于来到这个话题了! 澜汐老实地说:“我当时就是觉得,怎么让他能彻底放下我,就怎么说。我,我当时没有想太多!我那天被他车祸的事吓坏了!” 澜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问他:“你都听到了吗?” 成弘懿松开她,扶她坐起来,把她搂在自己怀里,柔柔抚慰着,然后缓缓说道:“那天参加聚会的,有一个你的同学,在鼎弘工作的,叫陈惠。这个人悄悄录了音,把录音放到网上去了。这个事件在网上炒了一个多星期,甚至牵连到薛亦楷的车祸,他当时驾车过路口,超速了。还好,压在20%的超速范围内,不然事情怕是更麻烦。” 澜汐脸偎在他怀里,只觉得满满的安心,那些可怕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都怪我,发现得太晚了,录音被大量转发下载了!”他揉着澜汐的头发,自责道。 “算了,你教我的,没必要向全世界人解释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爱咋样咋样吧!”澜汐大概是有了白天的心理准备,也淡定了一点。 澜汐坐直身体,愤愤地低声骂道:“这个陈惠,读书的时候就跟别人造谣,说薛亦楷是体育保送生,考试第一是老师漏题的,我考得好也是薛亦楷关照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成弘懿哼地冷笑一声:“关键,这次人家没造谣,薛亦楷为了赶去见你超速驾车,也有他自己说话的录音佐证!” 澜汐沮丧地重重叹口气。 “好了,我也没放过她。我把她开了,还送她进去反省了几天。”成弘懿盯着地板,脸上浮起狠戾,转瞬即逝,随即疼惜地揉揉澜汐的脑袋道:“你别心软了,毕业的时候我让你告诉我是谁,你还不肯说!这次不要同情她了!想想你的薛亦楷,差点被她送进去了!超速驾车也是可以入刑的!” 澜汐当然不会掉进这种坑里,马上矫正他:“是你的表弟薛亦楷!少了两个字。” 成弘懿轻笑着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薛表弟,我也跟他谈了谈,他今后应该能收敛一些!” “啊,你找他了?”澜汐轻咬下唇,心里自然是想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劝他,如果真的在意你,还是不要给你添麻烦了!你本来过得好好的,被他吓的,发烧肺炎住院了,天天做恶梦,全靠安眠药入睡。”他长眸盯着澜汐,自己淡笑道:“我并没有说谎,这算真话吧!” “我又告诉他,我当年给过你机会,让你选择的。”他看着澜汐,目光灼灼。 澜汐微乎其微点了点头。他的确给过自己选择的机会,这也没有说谎。 “最后我告诫他,即便他不在意自己的声誉,也麻烦他珍惜一下你的名誉。没有一个女孩愿意被人平白污了清名。”成弘懿一脸无悲无喜的寡淡,彷佛真的在说别人的事。 “他情绪还好吧?”澜汐不安地问。 “他问我,如何能忘掉自己挚爱的那个人,靠替身填补吗?”成弘懿面无表情陈述道。 他转脸看着澜汐,目光诚挚:“我明确告诉他澜汐不是替身!他反复这样说,即是对你的侮辱,也是对逝者的不尊重。他作为一个已经颇有成就的经济学家,可以有荷尔蒙的冲动,但不能丧失为人基本的理智。” 澜汐面色囧囧地点点头,不敢多言。成弘懿似是也有意转换话题,继而安抚澜汐道:“明天出院,你再休息两天,下周一就回去上班吧,盛弘需要你。” “盛弘发生什么事了吗?”澜汐斟酌地问道。 成弘懿挑起唇角,先轻轻嗤笑一声,长目威严地扫过澜汐,淡淡道:“我倒想看看,你今晚还要演多久?” “啊……”澜汐有一种说谎被当场戳破的无地自容感。 成弘懿微微笑着,眼底多少透了讥笑:“我今晚一看你的神色,就知道今天二弟妹来看你,肯定是什么都说了!你还挺能装?” 澜汐生怕他接下来要发火,忙一脸老实双手扯着他的胳膊做讨饶状。成弘懿挣开她的手,带着无奈捏捏她的脸,自嘲道:“我果真是你谨慎权衡的结果,所以你对我,永远都带着谨慎的小心翼翼。” 澜汐委屈道:“我不就是怕连累雅倩,所以不敢说而已嘛,你不要上纲上线了!” “是,在你心里,雅倩是自己人,小朱是自己人。你有什么心事,会去问小朱,会跟雅倩谈笑,却从不来问我一句!”成弘懿长指戳戳她心窝处,不满地说道。 到底被这么训过几次了,澜汐摸着成弘懿的脾气了。她撅起嘴先发制人道:“你让人死死瞒住我的。我问你,你会说吗?你只会一个劲骗我、骗我、再骗我!” 果然,成弘懿挑眉笑了,直溢出好看的双酒窝来,刮了刮她的鼻梁道:“胆肥了,会跟我叫板了!” 澜汐抱臂哼声道:“那是,我现在是病人,不能让我不高兴的,不然我就要咳嗽!咳咳咳”她还真装模做样、假戏真做咳起来了。 成弘懿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明天回家,就用这招去对付我妈!” 澜汐倒吸一口冷气,笑容也僵住了,怯怯又懦懦地说:“我不敢!”又可怜巴巴地求助般问他:“怎么办,我说的那些话,妈妈是不是都知道了?妈妈肯定气坏了吧?” 成弘懿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又毫不负责任地安抚她道:“别怕,只要她敢训你,你立刻咳嗽!对着她大声咳嗽,用你的咳嗽声把她镇住!” 澜汐嫌弃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什么馊主意! 次日下午回家,成弘懿送她回来后就不见人影。澜汐要看儿子,被佣人告知都到太太那边去了。澜汐选择鸵鸟政策,宁可晚点见儿子,也不要主动送上门去被成夫人训斥。她正惴惴不安在房间里磨蹭。 成夫人来了!佣人没有通报,成夫人是直接走进澜汐的睡房来的! 澜汐怯怯站起身。 成夫人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坐到榻上,自顾点开手机,给澜汐放录音。 澜汐听着自己尖利到变形的声音从手机话筒里传出来: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只想着苟全自己的自私自利之人!我不值得你喜欢,也不值得你记挂!” “是,我就是喜欢钱!即便当年你向我表白,我也不会答应的,因为你没有钱!听明白了吗!” 还有透着悲愤的:“哪里有那么多最好的东西!哪里有人真的能一生皆得所愿!人生不都是这样,在谨慎权衡中,做最有利的选择而已!” 还有带着无耻的: “我不值得你这样挂心!我妈妈是别人的小三,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和那个人长得相像。成家找我的时候,也没有承诺过将来会娶我,那时的我,就是为钱而去的。” “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我就是这么龌龊!你醒醒吧!” 薛亦楷说的那些话,也没有好听到哪里去。但相比之下,澜汐说的这些话,从录音里传出来,更加刺耳更加不堪! “妈妈!”澜汐手足冰冷、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顶,砰砰跳着的心脏一下下敲击着她羞愧难当的脆弱神经。 “澜汐,你心里怎么想成家、怎么想阿懿的,事已至此,我已经不计较了。我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在外面这样肆意妄言了。你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公司的股价,进而影响许多人的生计!万润置地,我们的意思是要给阿懿的,是阿懿提出要放到你的名下的。我原也觉得你谨慎懂事,现如今看来,你的确早早懂事,在我们面前也足够谨慎,只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没有遇到那个会让你冲动的人罢了。” 成夫人站起身往外走。只走几步,停下来,看着斗柜狠声说道:“你这样子,鲲哥和鹏哥我也不敢交给你带了,先放我那里吧!” “妈妈!”澜汐本以为就是被狠批一顿,未想到她还有这一手,惊惧之下眼泪也滚落下来了。 “你不用冲我哭,有什么委屈尽管跟你父亲说去!让你父亲也派人到成家来好好查查,看看家里有没有人苛待你、委屈你!”成夫人回头,青冷的脸色透着凌厉。 后台硬靠山高 “好啦!好啦!”外间传来老太太苍老又慈蔼的声音。 老人家在两个佣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费力地坐到榻上。又摆手让自己的佣人出去。 她伸手招徕澜汐:“过来过来,奶奶看看。哎呦!都折腾瘦了一圈了!”她拉着澜汐在自己身边坐下,又从怀兜里掏出一方洁白的软棉毛手帕为澜汐擦去眼泪。 “你也坐吧。”老太太招呼成夫人。又说:“你这是做什么!这样吓唬澜汐,回头又生病了,又拖个十天半个月的,折腾的不还是你的儿子!” 她伸手揽着澜汐,另一手拉着澜汐的手掌,轻轻拍着,转头对成夫人说:“有什么火气、有什么不满,你都冲我来,别拿孩子说事吓唬她。” 澜汐低着头,不敢看成夫人的脸色。成夫人没有说话。 老太太语气缓和了一点,反而开解成夫人道:“没多大事,能有多大事?谁这辈子没有年轻过?没有冲动过?没有干点傻事捅个篓子?” “妈,都是您惯的!”成夫人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我惯的。我找来的人。你都冲我来吧,啊?”老太太慈蔼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成夫人的声音软了软,有些不满又有几分妥协地嗔了一句:“妈!” “好啦,澜汐,去给你婆婆沏杯茶,让她喝了消消气,别老抓着你的小辫子不放了!”老太太拍拍澜汐的手,给她找个台阶下。 澜汐顺从地出去。小朱就站在外间正伸着脖子等着,见她出来先凑过来压低声音悄悄说:“老太太把哥儿带回来了,少奶奶别怕。” 澜汐感激地点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到茶水间调制芬香的玫瑰花茶,亲自端进去,给老太太和成夫人奉上,又老实地垂首站着。 老太太伸手拉澜汐坐下,转头故作不乐意地对成夫人说:“都翻篇了啊。阿懿都处理好了。你就别没完没了翻旧账了啊!我还活着呢,你就开始欺负我的澜汐了!” 这帽子扣的!成夫人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老太太,气愤得不说话。 澜汐忙怂怂地认错:“妈妈,你不要生气了,我下次注意,不在外面乱说话了!” “就是,下次我们不那么心善了,干嘛要抹黑自己去劝解别人。下次你就破口大骂,直接让他滚蛋,废话那么多干嘛!”老太太接腔道。 成夫人面上带气抿着嘴看了看她们。自己缓缓气息又训澜汐:“别以为每次阿懿都能给你搬救兵,下次我绝对不轻饶你的!” 老太太笑呵呵地逗澜汐:“所以,小澜汐,你想闯啥祸,想干啥坏事,都趁早干,趁着奶奶还活着,奶奶都给你兜着!” “奶奶,我闯祸哪里还能先有所准备的,有准备我就不会闯祸了!”澜汐好笑地应道。 老太太敲敲桌子,努嘴对成夫人说:“听到没,不小心的呐!你看你生那么大的气!还不让人家见孩子,你比我还□□呀!“ 成夫人无语地叹口气道:“算了,您就可劲惯着吧,我也管不着,我走了!” “别忙!澜汐好不容易平安出院了,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都好久没有一家人热闹一下了。”老太太笑眯眯地吩咐道。 “好呢,先生也在家,我再问问雅倩他们来不来?”成夫人恢复了惯常的恭顺,请示老太太。 “好啊!把孩子都带来我看看!”老太太吩咐道。 “那我去看看菜安排一下!”成夫人起身,伸出食指隔空对着澜汐戳了戳,出去了。 老太太搂着澜汐,笑眯眯问:“是不是吓坏了?太太不让你看孩子了!” 澜汐可怜巴巴地一个劲点头。 老太太笑得见眉不见眼:“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往心里去。她放炮比谁都响,心软比谁都快!” 老人家这是两头哄呢,澜汐心里暖烘烘地,主动认错道:“奶奶,是我不对,我那天确实处理不妥当。” “奶奶知道的,你就是心善,怕他难受,想劝解他。算了,都过去,啊?”她睿智的目光带着探询看向澜汐。 澜汐心里不免难受,只点点头。 “阿懿疼你呢,出门前专程去找我,要我到太太那里替你说话。”老太太拍拍澜汐的手,慈爱地劝解她:“你别多想了,我们女人这一辈子,就是找个会疼人的,知冷知热的。那人要是真的看重你,以你为重,不会闹出这一出让你尴尬难做的,是不是?” “奶奶,我知道的,我没有后悔!”澜汐忙表态。 “我那有刚刚下来的龙井新茶,明儿你跟阿懿替我送一包去给你爸爸,代我向他问个好!”老太太拉着澜汐的手笑眯眯吩咐道。 老人家连父亲的事都一起替她圆了!澜汐感激得无以复加,直道:“奶奶,谢谢你!” “哎呦,小家伙!一家人不这么说两家话的!”她轻轻拍着澜汐的手背道:“你爸爸,临了临了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他又吃了那么多苦头,自然是宝贝得要紧的,都理解一下吧!回头我会再说太太的!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澜汐你别往心里去啊!” “奶奶,没有的,我不怪妈妈的。您也别再说她了,她怕您呢!”澜汐自然不愿意矛盾继续扩大。 澜汐估摸着,老太太亦只这么一说。老人家睿智了半辈子,既打又拉的尺度,一向拿捏得稳稳的,自然不会再让成夫人难堪的。 晚上一家人吃饭。成先生见了澜汐,只关心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并未多说她一句。 饭后成夫人被老太太叫去陪她散步消食。 余思思悄悄跟澜汐说:“大嫂,我好羡慕你,有奶奶这个大靠山!我听说今天下午奶奶批评妈妈,说她□□,还说她欺负你,直把妈妈骂的一愣一愣的!” 澜汐皱眉道:“没有的事,成园的佣人越来越不像话了,都瞎编了!” 雅倩笑着悄眯眯道:“刚刚你们还没有来,妈妈在这里跟爸爸说的,她可委屈了。” 雅倩又说:“爸爸也是好笑,爸爸劝她,‘这种后台太硬靠山太高的儿媳妇,就别得罪了,且哄着吧’。” 成先生这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也是变着法子护着自己了,澜汐心生感激! 相比家里,盛弘的关就没有那么容易过了! 成弘懿亲自主持召开盛弘的董事会,宣布成立“打金办”,专门应对金鑫公司的恶性竞争。 金鑫于年后宣布推出自己的路由器,且主打卖点就是安全、阻燃。 一贯稳重的方鸿董都忍不住在董事会上骂道:“这孙子,玩针对呢!” 成弘懿淡淡笑道:“难为他了,没有给路由器加上灭火功能。” 澜汐心里不安。她已经知道盛弘的路由器研发团队被金鑫挖走了。 冬向荣请示成弘懿道:“生产路由器的厂家相当多,盛弘的技术也不算多领先的,我倒想我们不如乘机砍砍产品线,我想把力量集中到通信技术的升级上来。” “可以,你之前跟我谈的东西,你可以专门牵头成立一个实验室做研究。公司绝不节省研发费用。”成弘懿直接应下,转而凌厉扫过诸人:“但是,针对金鑫的竞争也不能放松。像路由器这种我们准备放弃的产品线,可以走低价竞争策略,不给他任何空间!将来这些业务可以单独剥离出去成立子公司。” 他坚定地说:“可以阶段性下调盛弘的利润目标,绝对不能让金鑫抢走我们的订单。程晟,打金办主要发力点在市场竞争,你来负责。宣布下去,如果我们的销售,拿了金鑫的订单,重奖!如果丢了订单,被金鑫拿走了,重罚!” 成弘懿并非如此睚眦必报之人。这样明火执仗对付金鑫,怕是有更深的缘由。 会后成弘懿留了澜汐,让她通知陈渡上来。在等陈渡的间隙,澜汐问成弘懿:“金鑫对盛弘的威胁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成弘懿面色沉重:“金鑫挖走的郑福全,掌握了两项盛弘的关键技术。这两项都属于盛弘的独家专利。但是他们现在正和欧洲杜门集团洽谈,打算引入投资,引入投资的交换条件就是技术共享。打压金鑫,并不单为了盛弘,而是要保护我们好不容易略有领先的信号技术,绝不能让这两项专利落入外国人手里。” 陈渡进来的时候,成弘懿已经恢复了惯常的从容。他摆手招呼陈渡坐下,尔后略带客气地说:“你应该知道,盛弘遇到了一个虎视眈眈的对手?” 陈渡收了一贯的桀骜,谦恭地点点头。 “欧洲的杜门正跟他们谈判,想注资入股跟他们进行技术共享。盛弘的一些技术得来十分不容易,倾注了研发人员大量的心血。我们是无论如何不愿意这些技术流入外国人之手的。”成弘懿缓缓说道。 陈渡认同地点头。 “能否替我向你父亲带个话,我想请他帮忙,出面把水搅浑,起码,不让他们那么快达成合作,为盛弘争取一点时间?”成弘懿带着询问的口吻。 成弘懿身体微微前倾,淡淡笑道:“你父亲多次跟我提过,你很喜欢盛弘的氛围。他也想为你置办些家业。你们财务正在研究盛弘的股权改革,你可以琢磨一下,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 陈渡微微笑了一下,似不经意扫了眼澜汐,也淡淡笑道:“成董家大业大,果然阔气!父亲玩笑话,不必当真。您放心,金鑫的事,我和父亲,一定尽全力!” “感谢!”成弘懿主动伸出右手同他握手致谢。 万物皆有归属 随后的两年里,金鑫和盛弘的竞争进入白热化状态。为了抢夺订单,常常直至开标的最后一刻,双方的投标人员还在修改、重新递交标书。虽然盛弘夺得了多数订单,但是利润表并不好看,这些项目大量打价格战,低价中标!所谓杀敌一百,亦自损八十! 不过,成弘懿委以重任的程晟也算不负所望。他借力发展中国家纷纷开放电信运营的大形势,成立电信运营管理咨询团队,通过“设备+运营”扶植属于自己的运营商。这种先期投入再占有市场的拉长战线打法,初创阶段的金鑫陪得很吃力。 陈渡的父亲陈远道出面,开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价格,与金鑫商谈收购。但吴晋鑫没有轻易接招,依然倾向于与杜门集团合作。 多年前澜汐因为成弘懿被美国羁押,曾经深入研究过知识产权方面的法案。她向董事会提议:盛弘在英国和美国起诉金鑫技术剽窃。目的是拦住金鑫冲击纳斯达克上市和与杜门集团的合作。 这种技术产权争议官司,界定较难,一般拖延时间较长,需要养专业的法律团队,可以说烧钱且费力。董事会持谨慎态度。成弘懿却拍板同意,提了一个要求:“借机组建盛弘的专业法律团队!” 澜汐主导的法律团队,同步衔接英美两国的律师团队。团队每次开会,都是全英文的,还夹杂着大量的专业词汇,澜汐一开始如听天书,一场四个小时的视频会议下来,直觉得脑细胞全死光了。 她从前不爱喝咖啡。在这段艰难的时光里,几乎全靠咖啡续命。头疼的时候来杯咖啡,犯困的时候来杯咖啡,甚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来杯咖啡。 有天陈渡看到她仰头,喝酒一般直灌下一杯冷萃咖啡。半开玩笑道:“我很担心再拖下去,你会把咖啡换成酒!” 澜汐回应:“那不正好,我也能千杯不醉了!” 陈渡难得目光沉穆,嘴角微翘道:“你需要这么拼命吗?成董有的是狗头军师!” 澜汐双手捧杯,兀自盯着空空的杯子,微微叹息道:“跳舞跳不好,可以说是别人擅长的领域。如果连这个位置都做不好,我实在找不到理由了!” 陈渡玩味般盯着她:“你这么努力,是想证明给谁看?” 澜汐蓦地有些触动,不由说了一句:“我只是想,至少要和他般配一些吧!” 陈渡的神色却显得有些消沉。淡淡扯了几句别的便走了。 不久,陈渡提出辞职。澜汐和成弘懿都颇为意外。 澜汐出面挽留他,诚挚地表示:“盛弘现在很难,公司很需要你!” “盛弘的财务体系改革已经全面完成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陈渡躲开她的目光,沉默半响道:“我爸年纪大了,我要回去继承家业了,叶小姐!” 澜汐好笑道:“你可以叫我成太太、也可以叫我叶总,甚至叫我澜汐都可以,叫我叶小姐,我总觉得怪怪的!” 他挑眉笑笑,临走前说了一句:“我多么希望,你只是叶小姐!” 澜汐猛然似乎被戳破了一层什么,至此不敢再留陈渡,甚至欢送会都没有参加! 陈渡回去加入了远道资本。他叫停了和金鑫的收购谈判,转而开展收购杜门的谈判。远道的资金实力显然吞不了杜门。收购案表面是远道出面,实际背后金主是成弘懿和他的万润。 杜门收购案成功后,万润和远道合资成立万远。一年后,万远正式收购金鑫。 万远收购金鑫的价格,远低于当年杜门开给金鑫的对价,更低于当年陈远道开的价格。但是此时金鑫已然没有退路。和盛弘旷日持久的知识产权纠纷,拖累了它的上市之路,其他有合作意愿的公司也不敢轻易出价。加上盛弘在市场竞争中不计成本的压制。金鑫生存日益困难。 金鑫本身的内讧问题,更是给盛弘送了关键一棒。因为经营理念不合,吴晋鑫故伎重演,抓住了他的合作伙伴林霖内幕交易某股票的证据,送林霖进了监狱。作为报复,林霖举报吴晋鑫虚增研发成本,涉嫌偷税漏税。 林霖用来证明研发成本虚增的那些证据,恰好被澜汐用来起诉金鑫技术剽窃盛弘。因为证据确凿,澜汐直接在国内起诉,并且赢了官司,这成了压倒金鑫的最后一根稻草! 万远收购了金鑫全部的技术、人员和资产。在合作协议签署的庆祝宴上。澜汐见到了久违的吴晋鑫。彼此笑容都有些尴尬。举杯宴饮时,吴晋鑫皮笑肉不笑:“成太太,从前是我小看你了!成董好眼光!一眼相中的十八岁少女,居然智勇双全!” 澜汐笑得淡然:“吴总过奖了!” 万远是一个类似信托的控股母公司,和杜门的合作及对金鑫的吞并实际都是通过盛弘完成的。作为对价,万远取得了盛弘32%的股权,另外36%在澜汐持有的离岸信托公司手里。还有32%为盛弘员工集体持股。 万远和盛弘的合作协议签订那天,坐在签字桌两端的是澜汐和陈渡。签字后有一个合作双方共同开香槟的仪式。澜汐和陈渡各持香槟酒瓶,一点点往下倒,让美酒溢满999个香槟酒杯。 陈渡一边缓缓倒着,一边微微挂上不羁的淡笑:“我听说,成董娶你,婚宴摆足了九百九十九桌,请足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人。” 他抬眸,看着澜汐,低声道:“我曾经想过,如果有来生,我也要用这样的排场!现在,只能金樽作台酒为宾了!” “酒太多,已经把你熏醉了!”澜汐淡笑应道。暗暗担忧今天的妆太淡了,盖不住脸上骤然腾起的红晕。 “你忘记了,我千杯不醉的!一直都很清醒。此生,我必定不让你难过!”他的眸底,亮若有星辰。 那天的最后,号称千杯不醉的陈渡喝得酩酊大醉。 陈渡很快结婚,是和名门谭氏的独女谭颂联姻。婚礼自然盛况空前。但是,被人津津乐道的是,婚宴摆了998桌。众人纷纷调侃陈远道搞了半辈子投资,连儿子的婚宴,都要选“久久发”的意头。 澜汐自然要陪成弘懿去参加婚礼。坐在婚宴主桌上,陈远道和成弘懿谈笑道:“一般婚礼都讲究个长长久久的意头,我的儿子非不这样,他说不能超过成董您的排场!” 成弘懿哈哈一笑,从容举杯和陈远道碰了碰,朗朗笑道:“世侄说笑了。形式不重要,重在心意!” 他略略转脸,依然笑得威仪端然,吩咐澜汐道:“我们再敬一对新人!” 澜汐心有不安,多少躲着不愿意和新人接触。却又不敢明说,只好跟在成弘懿身后,来到新人面前。 澜汐心虚得不敢看新娘。谭颂甜甜笑着叫澜汐:“婶婶!” 澜汐心下诧异,自己什么时候还多了个侄女!当下只装作无事,想着快点敬完了事。并不接话,笑笑碰杯。 偏偏陈渡还要调笑道:“不要乱认亲戚,成夫人跟你同年,你把人家叫老了!” 谭颂满脸娇嗔仰脸看陈渡,夫妻对视,倒也算含情脉脉。 澜汐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了,她颇为欣慰地主动开口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本是一句应景场面话。结果陈渡盯着她,认真地应了:“好!” 回去的路上,澜汐没话找话跟成弘懿闲聊,问道:“谭家跟我们是亲戚吗?” 成弘懿轻笑一声,淡淡道:“新娘子是聪明人!” 他转脸,笑意盈盈调侃澜汐道:“夫人真是操碎了心,既要担心人家夫妻关系,又要操心人家生儿子!” 澜汐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还要担心陈渡乱来,影响万远的稳定!” “只要夫人不给机会,他乱不了!”成弘懿伸手,轻轻揉了一下澜汐绵软蓬松的长发,自嘲般调侃道:“娶个漂亮老婆也是麻烦,到处有人惦记!” “咦,你是怎么发现的?”澜汐倒好奇了,她自付一直以来陈渡都还算规矩,连自己都不曾多心过。 “就早上看出来的。你一有点什么心事,眼睛里藏都藏不住,怯得很。”成弘懿兀自轻轻摇摇头,转而柔柔问澜汐:“马上到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想礼物什么的最费心了,这是送礼的人要想的事情!”澜汐娇嗔道。 “我休个假,我们出去休息一段时间吧!你也歇一歇!看你这段时间憔悴的!”成弘懿伸手细抚她的下眼窝,满带疼惜道:“都把黑眼圈熬出来了!” “丑一点不挺好,省得那么多麻烦事!”澜汐嗔笑道。 “那不行,我自己也要看的!”成弘懿笑得惬意:“我从不因担心竞争对手抄袭就降低产品配置!” “原来你把我当产品看啊?”澜汐故作不高兴道。 “唔!当珍品!”成弘懿笑着刮她的脸颊。 车到成园。成弘懿回公司办公。澜汐选择在家偷懒,去老太太处陪老人家。 朱雅倩、余思思和成夫人都在,正端着茶盏陪着老太太聊天。 见她进来,成夫人笑意盈盈让她坐,招呼道:“这么快回来了?阿懿上公司了?” “嗯,差不多就回来了。阿懿可能也忙。”澜汐老实答道。 “阿懿真是的,一年到头都不见他歇一天,大年初一还要在家办公处理文件。”成夫人话里是嗔怪,面上流露的是满意。 朱雅倩也顺势附和,赞大伯勤勉。澜汐习惯了成弘懿的忙碌,她也不能自卖自夸跟着赞颂自己家丈夫。只依偎着老太太低头喝茶。 余思思娇笑着讲八卦,道:“陈家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很多小姐太太看好的。听说谭家这位小姐也是,早早就发愿非陈公子不嫁的。” “谭颂是石油大王的独女,嫁给陈渡算是下嫁了吧!”朱雅倩笑着应了一句。 “这事确实是稀奇。谭颂也算才貌双全,又是这么显赫的门第。陈太太是早早应了谭家的婚约的。后来听说是陈渡不愿意,前段时间我们聚会,远道的太太还专门问我谭太太来不来。据说她一直避着不敢见谭太太,因为搞不定自己儿子。这怎么一夜之间就天下太平了?”成夫人笑着接道。 老太太颇不以为然:“这也没啥稀奇的,说明这唐小姐有本事!是吧,澜汐?” 已经108岁,行动不便,略有痴呆的老太太,经常脑不由心,搭话多前言不接后语的。但是她心里总记挂着澜汐不擅聊天,每每婆媳妯娌说话,她总怕澜汐被冷落,开口就要带着澜汐。 “嗯嗯!”澜汐跟着应了两声。 老人家心里,压根就不关心外面什么唐小姐宋小姐。她拉过澜汐的手摸了摸,又啧声道:“外面是不是很冷啊,你的手都冻得僵硬?” “今儿不冷啊!”成夫人应了声,又仔细端详澜汐片刻道:“澜汐看着气色不太好呢!要不要上医院看一下?” 澜汐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是前段时间太累了!也算告一段落了。” “要好好调理一下!”老太太摸着她的手叮嘱道。老人家掌心热热的,直烘得澜汐心头暖暖的。 成夫人向老太太开解道:“澜汐接了家族基金的理事,又要管家,万事开头难,的确操心多了。” 她略略转脸看着澜汐淳淳教导:“你也别太大压力。这万般琐碎,总都各有归属,都能一件件一桩桩理顺的。我敢放手给你干,就说明你有这个能力做好的!” “放心吧妈妈!”澜汐当然要表态发言。这也是不善言辞的她,一贯的标准回答。 十年不休假的成老板阔气地给自己放了一个月假,带着澜汐到某私人小岛度假。 澜汐想带儿子一起去,成弘懿不同意:“十年前度蜜月,你带了条狗!今次你居然要带两个人?是我的脸不够太,还是你的心太大?” 澜汐无语地咽了口气,服气地堆上讨好的微笑:“那您看,开飞机的那几个人会不会也有点多余?” 谁知成老板居然微微扬眉:“我年轻时候考过飞行员驾驶证,自己开也不是不可以!” 澜汐惊悚地抱紧手臂,赶紧救场道:“这点小事就不要浪费您的宝贵时间了,您还是在客舱里陪着我吧!” 陪她,成弘懿当然不遗余力!甚至勤勉得澜汐有些吃不消。 因为刘姐退休,小朱头回当家替她收拾行李,居然忘记带某关键战用物资。 上了岛,澜汐才发现这个问题。面对热情似火的成老板,澜汐生怕扫了他的兴致,他回去要开罪小朱。干脆主动提:“唔,要不顺其自然?其实我想要个女儿的。” 已经□□上弦、宝剑出鞘的成弘懿顿了一下。只是顿了一下,便踏马扬鞭,奋蹄扬沙,直至凯歌高奏。 顺其自然的结果,这年的春节,澜汐正式怀孕三个月。并于九月份生下了女儿。女儿的生日巧合地和成弘懿50岁的生日是同一天。 一家人自然欣喜万分,家翁成先生高兴之余,直接把“冠名权”给了澜汐。 澜汐跟成弘懿商量道:“就取名‘毓希’吧,希望的希!” 正抱着女儿喜不自胜的成弘懿,闻言面露异色,直道:“不必吧!” “如果没有她,如此完美的你,怎么会等我十八年!我喜欢你的现在,也接受你的过往!所有好与不好的,我都和你一起承担!”澜汐道。 成弘懿最终没有用那个“希”,他为女儿取名成毓熹。 他说:“日有熹,月有光,我有你,足矣!余生,我定保你欢喜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