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锦绣农家 作者:那时烟花 内容介绍: 穿越到农家,内有扯后腿亲戚,外有不对盘熊孩子,五岁的丁小桥表示一定要挣个花开富贵,锦绣农家! 作品标签: 种田文、穿越 第一卷 第一章 捡喜钱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几个前去打探的男孩子兴高采烈的欢呼着朝着围在杜老财家门外的人群奔了过来。 顿时,原本就热闹非凡的人群更加喧闹起来,一个个看热闹的大人孩子,你挤着我,我挤着你,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上河村第一富户家娶得新娘子是什么样子。 新娘子当然是看不见的,但是,新娘子昨天抬进杜老财家的嫁妆村里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可是整整的六十抬啊!上面的那些好东西有许多是村里人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让人眼睛都花了。 能给出这么多嫁妆的新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真让人好奇得不得了。 “小桥,这边这边,快点过来!”丁七郎紧紧的拉着丁小桥的手腕子,像是一尾泥鳅一样在人群中滑不留手的钻来钻去,几下子就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面。“你看见大哥和大姐没有?” “在那边呢。”只有五岁的丁小桥翘翘的鼻头上已经渗出了薄薄的汗珠,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回头确认了丁五郎和丁小楼的位置之后准确的回答丁七郎。 丁七郎十分放心丁小桥,也不回头确认,只是对着她说:“一会儿丢喜钱的时候,你只管捡钱,然后装在袋子里,可千万别找我们,拣完了就到路边的大槐树下等我们知道不?” “知道!”丁小桥肯定的点头,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自己这些事,她实在是有点无奈啊,她又不是真的只有五岁…… “那我可到前面去了。” “好!” 丁小桥看着丁七郎再次像是泥鳅一样的从人群中挤走了,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给自己打气。加油!小桥!这可是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洒喜钱了!”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原本还算是有规矩的人群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丁小桥努力的让自己五岁的小身板不在人群中随波逐流,可是奈何实在是小细胳膊拧不过一堆的大腿,被推到了地上,不过,还是要感谢她在前世是个体育特别优秀的家伙,否则,别说捡钱了,可能都能被压死。 丁小桥一边在一堆的人肉下面灵巧的打滚着,一边两只小爪子飞快的划拉着,只要她路过的地方,真是什么都没有剩下。 “你给我放下,那个是我的!”一声熟悉而又尖利的声音刺破了丁小桥的耳朵,她抬头一看,只看见在她的不远处的左前方,正是二伯娘家的大女儿丁小亭和一个村里的小丫头抢一文钱呢!她立刻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不动声色的后撤,远远的躲开二伯娘家的几个孩子。 “小桥姐,这里这里!”有人拉她的衣服,回头一看,居然是四叔家的丁小梁,她压低着声音,指着不远处另外几个人抬出的喜钱。 “小梁,干得好!”丁小桥朝着丁小梁比起了大拇指,然后拉着她在众多大人的身影下,撒丫子就朝着那边跑去。 “这边也开始撒了!这边也开始撒了!”这边人一喊,呼啦啦的人群又朝着这边丢喜钱的位置跑了过了。 丁小桥和丁小梁扑倒了筐边上,呼啦啦的就将地上落下了的喜钱划拉了一堆到边上去慢慢捡了。说是慢慢捡,其实速度也不慢,几下子将钱塞进了钱袋子里,两人又继续转战阵地了。 新娘子从路口到落轿子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这一路上的人却已经混战成了一锅粥。 “……红红火火,兴旺发达……”那边喜娘扶着下了轿子的新娘子高声唱着,这边丁小桥已经一路朝着大槐树跑过去了。 后面已经没有钱拿了,别人的幸福甜蜜,跟她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关系。 刚才人实在太多,她跟丁小梁也跑散了现在只能一个人躲在大槐树边上的一个早就挖好了洞草垛子里面眼巴巴的四处观察着,远远的看见二伯娘家的几个孩子朝着这边跑过来,她连忙将稻草把草垛子的洞口给堵上,只是竖着耳朵听着他们一群人跑了过去,这才又探出头来。 “小桥,小桥!”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丁七郎压低着声音喊道,丁小桥连忙从草垛子里爬了出来。只看见他们三人都已经到了,四人连忙就朝着村子边的小溪边跑去了。 “今天杜老财家发这么多喜钱,回去奶一定要找我们要的,白辛苦了!”丁七郎皱着眉头,一脸的惋惜。 “先数数有多少,然后再想这个吧。”丁五郎把自己的钱袋子取了下来,将里面的钱哗啦啦的倒在了草地上,然后开始一个个的数了起来。其他的几兄妹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数起钱来。 丁家的三个孩子真是够厉害的,在那么多人抢的情况下依旧战果累累,总共捞了五百四十一个大钱。 “呀!这么多钱啊!我还没有见过呢。”丁小楼看着那一堆的铜钱,眼睛都笑得变成了月牙,不过一想到一会儿这些钱要全部被搜走,她脸上的高兴劲就立刻落了下去。 “快走吧,一会儿娘该着急了。”丁五郎看起来性质也不高。 丁小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得着急,这几个人不会真的想把钱都拿回去吧!不行!她辛苦那么长时间才捡得这些,就这么交上去,怎么说她心里都不甘心。更何况,家里的张氏就算他们把钱交上去也不见得会对他们好一点。 眼见着三个人要兴致阑珊的回家,小桥却又想不到藏钱的好办法,只能跟着起来。 说来也巧,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赵铁牛的声音:“你把钱给我拿来,不然我打得你爹娘都不认识你!” 赵铁牛可是上河村孩子里的一霸,他家里是富户,上面又有五个兄弟,自己长得也是壮实,打起人来那叫一个拳拳到肉,他家人口多,一般村里面的人家还真是不敢跟他对上,这更是助长了他的霸气,在村里的孩子中几乎是横着走,谁都不敢招惹。 丁小桥几乎笑出声音,这真是瞌睡遇见枕头呢!她一把就拉住三人,然后在三个人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听得三个人一个一个都喜笑颜开。 “娘!娘!”丁五郎和丁小桥一脸一身的泥大哭着跑进了院子里,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同样哭哭啼啼的丁小楼和一身泥的丁五郎。还没有看见米氏,就看见二伯娘刘氏坐在自家东边耳房的外面嗑瓜子,她看见两人的样子,一脸的嫌弃,不过还是高声的朝着上屋里面高声喊了一声:“娘,老三家的几个孩子都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上屋里传来了张氏的声音,洪亮而带着张氏特有的一种让人极不愉快的刻薄。 四个人都没有进自己家的屋子,就被提溜着进了上房。 这是在农家少见的青砖大房,才起来不过四五年的时间,处处还都透着新鲜。一面的三间,中间这间是堂屋,边上两件则是老两口和没有出嫁的两个闺女的屋子。 张氏正坐在东边屋子里面的炕上,就着光线正在绣一个荷包,这是下个集要拿去集上卖的针线活。她手脚利落,绣活又好,坐在窗下飞针走线,这画面看起来本来挺好,可是,当张氏一抬眼睛,丁小桥就觉得阴风阵阵。 “一个个嚎什么!捡的钱呢!”张氏并不在乎孩子们为什么哭,她看中的可是他们今天到底收入了多少。 “哇……”丁小桥放声大哭着,一边哭着一边心里为自己暗自脸红一个,加上上辈子她都多大的年纪了,现在却要学个孩子一样哭,不过就算这么想,她还是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她一哭,一边的丁七郎也跟着大嚎着,两个人的声音哭得张氏的太阳穴鼓鼓的疼,她啪的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然后对着几人吼道:“哭个屁,钱呢!” “奶,只有这点了。”丁五郎也吸了吸鼻子,一脸的悲伤,将一个小小的钱袋颤抖着交给了张氏。 张氏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已经跟在泥潭里滚过的钱袋子,她用拇指和食指提起了那个钱袋,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猛地抬头看向了丁五郎:“钱呢!怎么就只有这点钱!” 丁小桥从指缝里看着张氏那张近乎狰狞的脸,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太可怕了! 没人说话。 张氏更是怒火中烧,她又狠狠的拍着桌子,怒道:“都哑巴了!我问你们钱呢!钱呢!你们出去捡钱出去了一天,就给我捡回这点钱?剩下的呢!” 在这样的怒吼里,丁五郎、丁小楼、丁七郎明显已经被吓到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丁小桥望着眼前的张氏咽了咽口水,然后带着哽咽小声说:“被抢走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被张氏接受,她微微一顿之后,以更高的声音的吼了出来:“你说什么!” “吵吵什么啊,没有进屋就听见你的声音了。”老丁头一撩门帘子进了屋,他一边吸了一口旱烟,一边不甚在意的对着张氏说。 新开文,大家多支持~~ 第二章 搜身 张氏的火气微微收敛了一点,然后对着老丁头说:“我又不是有病,没事儿能随便吵吵吗?”说着她提着那个瘪瘪的钱袋,冲着老丁头使劲的抖落着,然后一边压抑着愤怒,一边不住的瞪着四个孩子:“你看看,你看看,这出去一天了,就捡回这么几个钱来!你信吗?你信吗?!” 老丁头看了一眼那个被张氏不停的晃动着的钱袋说:“不就几个钱吗?少就少点,值得你这样?少说两句吧。” “你倒是会说!这说话是不费力气,上下嘴皮一碰什么好听得都说得出来!还不就几个钱,好轻巧,这家里哪一样不是几个钱几个钱的攒起来的,难道我不知道这少说就做好人了?我这么斤斤计较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我自己?我不是为了你们老丁家这些崽子,我这是干嘛啊!”张氏顿时来劲了,手拍着炕桌越发的响了起来。 老丁头叹了一口气,对于张氏他是一向没有什么办法,于是只能坐了下来,看着还在哭的几个孩子道:“怎么就那么点钱?” “指定藏起来了!看看人家老二家和老四家的交上了多少钱,他们四个人交上了多少钱!”张氏见老丁头服软,也就不继续闹他,语气里带着一种隐隐的得意,对着四个孩子愈发疾声厉色起来。“果然都是些拿不出手的东西,眼皮子浅的小畜生,一个个养种像种!哪一点像是我家的人!” 老丁头略微有点不快,他抬眼看了张氏一眼,张氏微微一怔,然后越发的大声起来:“怎么?我说错了?我生的孩子哪个会这样?就是你前头那个死鬼婆娘生的才会这样,狗改不了吃屎!老娘费心费力的给拉扯大了,就会讨一个丧门星进来,克死我的老儿子啊!连带着这一帮都是白眼狼,丧门星、小畜生……” 老丁头将旱烟点了起来,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伴随着孩子们的哭声和张氏的谩骂声,丁小桥发现老丁头似乎又老了几分。虽然在老丁头和张氏的对阵中老丁头明显是处在弱势的,但是,丁小桥还是朝着他那边蹭了几步,然后一边抽泣着一边说:“爷,我们没有藏钱,钱被抢了。” “编!你再编!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能抢你钱,你再给我编,你当这天下没有王法了!”张氏对于丁小桥的说法肯定是不相信的,骂得越发的大声了。 “是真的,钱被赵铁牛抢了,他还打了我和七郎,还把我姐给推到地上了,我哥跟他打架了,但是他有兄弟帮忙,我们打不过,他们就把钱抢走了,我们就只抢下这么点!”小桥哇的哭了起来。 她一哭,原本被吓住的三个孩子也回过神来,也跟着大哭起来,连忙将刚才对好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张氏微微顿了一下,听到是赵铁牛抢得钱,她心里也有几分信了,毕竟这个老赵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家里儿子又多,被打以后把钱抢了也说得过去。更何况刚才她也听自己的小闺女丁月儿说,老赵家几个孩子堵在村子里抢钱呢,想来被抢也是真的。 可是,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着,她脸色也没有半点变化,她依旧恶狠狠的说:“赵铁牛抢你们钱?你们不会躲着?你们不长腿,跑不了?你们这些个不说实话的小畜生!” “就是,娘说得是,我说小桥啊,你这白话编得可不好啊,快点把藏得钱拿出来吧,要不是一会儿被搜出来了可没饭吃。”刘氏这个时候也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满脸的得意,笑得那叫一个春光明媚。 “你饭做好了?”老丁头历来不太喜欢这个老二媳妇儿,可是,他是公公又不能直接管儿媳妇,只能这么问问。 “哎呀,爹,今天我身上不痛快,跟三弟妹四弟妹换换,我明天再做。”刘氏笑嘻嘻的对着老丁头说。 “身上不痛快你在这杵着干嘛?滚回去,懒得屁眼子都生蛆了!再杵着,你就去把后院的那两个尿桶给我刷了!”张氏在家来要得是绝对的权威,对于刘氏这样随时都偷奸耍滑的人根本看不上,不过,她也不会过分苛责刘氏,毕竟,比起刘氏,她更恨的是老三家的米氏和老四家的罗氏。 刘氏一听再听下去要去刷尿桶,心里有点怕,就撇了撇嘴,转身出了门,不过却没有走,还是靠在门边听话。这种事她可是不能放过的,不然她拿什么出去跟人闲聊? 虽然刘氏走了,但是刘氏说得话却让张氏上了心。尽管她已经对赵铁牛抢钱这个事相信了七八分,但是还是有一两分是不信的,既然不信,她就要证实。 于是张氏从炕上就下来了,大踏步的走到了丁小桥的面前,像是提溜小鸡一样就把本来就瘦弱的丁小桥给提到了炕上,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开始扒丁小桥的衣服。 丁小桥被吓到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可没有料到张氏会动手脱她衣服啊,虽然她现在的身体只有五岁,可是,她里面的芯子已经二十五了啊,哪能让人扒自己的衣服,她立刻拉住自己的衣服大声的叫起来:“奶,你干嘛!” “给我起开!”张氏立刻就把她的手拉开,又开始扒起丁小桥的衣服来。 丁小桥的这个身体由于营养不良,长得十分瘦小,虽然灵活,可是力气却是很小的,怎么能挣得过张氏?几下子就被张氏扯开了上衣,露出了里面打着补丁的褪色的小肚兜。小桥大叫一声,真心实意的大哭了起来,她还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可是现在的情况,她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丁小桥不禁暗恨自己怎么那么小,要是现在她是个大人,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事,一这么想,她就忍不住联想起来自己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几个月受到的所有的委屈,越发觉得无力起来,心里面那本来只有针尖大小的不痛快,顿时被放大了无数倍,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丁小桥的大哭不但让丁五郎、丁七郎和丁小楼回过神来,也让在后院厨房煮饭的米氏听到了,她扭头看正在切菜的罗氏道:“四弟妹,我好像听到了我家小桥哭了。” 罗氏抬起头侧着耳朵听着,不太确认:“好像不是吧。” “娘,三伯娘,奶要扒小桥姐衣服呢!”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猫在正屋窗户下面听墙角的丁小梁急冲冲的跑过来报信。 虽然丁小桥才有五岁,可是,哪有大人随随便便扒孩子衣服的?米氏听了,心里一沉,连忙拉着丁小梁问:“为啥啊?” “奶说他们藏钱咧,要摸钱!”丁小梁比丁小桥小一个多月,可是说话却没有丁小桥那么利落。 尽管这样,米氏还是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连忙手里的锅铲交给了罗氏:“我去看看,三弟妹这边你看着啊。” 罗氏也一脸的焦虑,她点点头,将米氏送走,然后对着丁小梁问:“你哥呢?” “还在窗户下面呢,我也在过去听听。”丁小梁和丁八郎是双生子,同时跟丁小桥一样,都是遗腹子。 米氏急冲冲的进了正屋,一撩门帘就看见屋子里面乱成了一团,哭声、闹声、叫声、骂声混在一起,刺激得人脑袋都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的刘氏正按着丁小桥,而小桥的上衣已经被脱掉了,肚兜也被丢到了一边,现在她正两手紧紧的抓着裤腰带,大声的哭着。张氏则双手拉着小桥的裤带,要使劲往下拖。 丁小楼、丁五郎、丁七郎三个孩子也跟在边上不停的拉着着刘氏和张氏,至于老丁头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坐在八仙桌边的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吐着烟。 米氏连忙上前去拉张氏的手,想把小桥解救出来:“娘,娘,你消消气,有什么事慢慢说,别气坏了身子……” “啪!”米氏的话都没有说完,张氏一个转身,狠狠的就在她的脸上打了一个巴掌,“有你这个丧门星在,我能好?” 这一声巴掌声让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张氏虽然泼辣,但是却很少动手打儿媳妇的,毕竟这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时候,再加上她家里还有两个待嫁的闺女,要是这么传出去,简直是影响到他们嫁人的。 一时之间,屋子里一片的安静,只听到张氏伴着急促的喘息声的对着米氏劈头盖脸的怒骂。 小桥也趁着刘氏发呆,一咕噜的爬了起来,想要捡了衣服就走,却被刘氏一把抓住,“你不要跑,快点把裤子脱了,让你奶看看你藏钱没有!” “够了!”就在这时,只听到老丁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下子,算是彻底安静了,就连张氏骂人的声音都没有了。一屋子人就这么看着老丁头,只见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对着张氏说:“孩子已经说没有拿了,你这么做什么?” 第3章 小包子的改造(上) “干什么?当然是看看他们藏钱没有?”张氏虽然在家里件件事情都要挑头拿尖要强,可要是老丁头发起火来她还是怕的,毕竟男人当家是不争的事实,她也就是平时横,若是遇见什么大事的时候,她是绝对听老丁头的。 “你这是看人藏钱没有?你这是吗?”老丁头指着坐在炕上抱着衣服哭的丁小桥怒道:“你这个样子传出去,你还要不要我在村子里做人!” 张氏略张了张嘴,这会子回想起刚刚做的事情也知道自己过了,先不要说面子什么,这事传出去,自己没有出嫁的两个闺女还怎么嫁人?一想到这里,她抬眼狠狠的瞪了刘氏一眼,可是,又不愿意在小辈面前被老丁头下了面子,于是便硬声硬气的顶嘴:“怎么做人?你以为要是这些小畜生偷钱藏钱的事儿传出去,我们就能做人了?老丁家出了这种没羞没臊的玩意儿,你觉得你就脸上有光了?” 老丁头被她顶的眉头直皱:“孩子们都说了,钱被老赵家的儿子抢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不信,我就是要搜过了我才信!”张氏冷哼了一声,虽然她心里底气不足,可是从她的嘴里说出这话来,底气却足得很。 老丁头黑着一张脸,指了指丁小桥又指了指被打米氏和围在米氏身边哭的三个孩子,嘴唇抖着好半天才说:“这就是你要搜的?你信不信你这点事明天就能出了门,一村子人都知道了!” 张氏的眼睛像是两把刀一样,立刻朝着刘氏飞了过来,刘氏立刻摆摆手道:“娘,你看我干啥啊!我又不会到处说!”说着她也不敢再继续呆下去了,下了炕就朝着门外面快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着:“我想起来了娘,我的绣活还没有做完了,我先去了啊!” 说着,人就跑得没有影子了。 老丁头见张氏不说话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米氏说:“老三媳妇,你先带孩子们回屋去吧。” 米氏点点头,她右边的脸颊肿的老高,不过,她没有哭,不过眼睛微微有点红,她拍了拍三个孩子,然后走到了炕边,对着张氏略略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将丁小桥抱了起来,准备出去了。 张氏则眯着眼睛看着米氏,薄唇抿得紧紧的,看不出她的心思。就在米氏带着四个孩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等等!” 老丁头皱起了眉头,望着张氏:“你还要闹啥?” 张氏冷冷的哼了一声,白了老丁头一眼,大踏步的走到了米氏的身边,她看了看趴在米氏身上的丁小桥,没有动作,而是转身一把拉过了丁小楼,上上下下的摸了起来,随后她又抓过了丁七郎也如此的上下摸了个便,等到她抓过了丁五郎的时候,一直愣住的老丁头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大喝一声:“七岁男女不同席,你现在是干什么!” 张氏被老丁头喝得顿住了手,随后她收了手,扭头就走到了炕边上了炕,然后抓起了刚才没有绣完的荷包继续绣着,“还不滚,没有用的东西,一群白眼狼,小畜生!” 米氏这个时候才抱着丁小桥,拉着几个孩子出了正房,朝着西边的一间耳房走去。 丁小桥趴在米氏的怀里,早就不哭了,不过她浑身忍不住发抖,胸口的怒火简直要把她整个人给烧了起来,如果说刚才的嚎啕大哭是让她把心里最后的一点委屈发泄出来的话,那么现在她的剩下的就全部都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这样一直被人欺负,她不甘心就这样一直贫困,她不甘心就这样一直是弱者。 在她丁小桥曾经的过往中,她从来不是弱者,她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弱者。 而这一次,她更不能在这里就被打倒! “小桥,没事儿了,没事儿了。”米氏让丁小楼倒来了水,用手巾给丁小桥仔细的擦着脸,一边擦一边安慰着,她见丁小桥一脸木然,心疼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是娘没用啊,是娘没用啊……” 见米氏哭了,几个孩子也跟着都哭成一堆,丁小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米氏心里一酸,她伸出手摸在了米氏那高高肿起来的脸颊上,小声问:“娘,你疼吧?” 米氏摇摇头,连忙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着丁小桥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意:“不疼,这哪疼啊!你疼不疼?刚才你奶打你没有?” 丁小桥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一边的丁五郎也哭了起来,他拉着丁小桥的手道:“小桥,是哥没用,哥没有拦着,哥让你受委屈了!” 丁小楼和丁七郎也哭着拉着丁小桥又是道歉又是安慰。 丁小桥怎么可能怪他们,他们都是孩子,就连最大的丁五郎也不过才九岁,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九岁还是一个承欢膝下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可是,在这里,他们都已经背负起了家庭的重担了。 “老三媳妇,你还在屋子里干什么呢?等着吃干饭啊?也不撒泼尿照一照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就在一家五口正在互相安慰的时候,张氏那尖利的声音又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刺着人的耳朵。 “奶太过分了!我要去找她说道说道!二伯娘不是闲着吗?为什么都找娘!”忽然丁七郎使劲的擦了一下脸,站了起来就要朝着屋子外面冲去,却被米氏一把抓住。 “小七,你去干什么?”米氏对着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站起来,一边洗脸一边交代着大的几个孩子照顾好丁小桥,就自己洗练了一把脸,用冷水敷了敷肿起来的面庞,整理了一下已经凌乱的发髻,然后出了门。 眼见着米氏就这么走了,留在原地的丁七郎终于狠狠的砸了炕梢一下,他双眼瞪得溜圆,嘴角紧紧的抿着,胸口奋力的上下起伏着。丁小桥看着丁七郎没吭声,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捏得生疼,回头一看,只见是丁五郎。 原本丁五郎就坐在那里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不过他一直低着头,她以为他很平静,可是现在才知道,他的内心根本不像是她以为的那么平静,如果细细去看,只见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着怒火后的颤抖。 而丁小楼就在那里搓着手里手巾,盆里的水将她的手覆盖,可是却没有办法覆盖掉她手上的动作,她不停的搓着,越来越快,最后她将手里的手巾猛得砸进了水盆里,然后站起身,猛得扑到了炕上,将面孔埋在了一个枕头里,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就算是她这么哭,她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枕头紧紧的堵住了自己的嘴巴,让人只能看见她不停抖动的肩膀。 丁小桥眨了眨眼睛,原来她小看了孩子们内心的情绪,原来,不仅仅是她觉得愤怒,屈辱,原来不仅仅是她不甘心。 这样最好。 她一直以为在这样的封建家庭和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都是彻彻底底的包子,就好像是米氏一样。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这几个小包子还没有长成,那么就一定还有改造的可能。 这样的话,她一定要先将这几个小包子改造过来,这样,大家才能一起过好日子。毕竟她只有五岁,想要办成什么事,那是不可能,可是如果能有几个兄弟姐妹的帮助,那才事半功倍。 说起来,这个家庭的关系很复杂。 她们的父亲丁修节和二姑丁风儿是老丁头和原配生的孩子,可是,老大丁修忠老二丁修孝以及大姑丁雨儿却是张氏和前夫的孩子,在大概二十多年前的逃荒路上老丁头的原配和张氏的前夫都死了,两个人就搭伙过了日子。因为那时候大家都在逃荒,也没有什么讲究,张氏的几个孩子都改了姓,和老丁头的两个孩子排起了行。于是,他们的父亲丁修节就排成了老三。 而后,两人又生了老四丁修义,和三闺女丁云儿以及四闺女丁月儿。 五年前,他们生活的大庆国和邻国燕国发生了战争,丁修节和丁修义入了伍,不过当年就传来了战死的消息,那个时候丁小桥以及丁小梁和丁八郎都没有出生呢,而当噩耗传来之后,米氏和罗氏就变成了克死张氏儿子的丧门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张氏想着法折腾。 而米氏的几个孩子因为不是张氏的亲生孙子孙女,越发的不得待见。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丁小桥穿过来不过几个月就已经无法忍耐了,可想而知,另外三个孩子的只怕早就无法忍耐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如果让他们继续这么沉默着,忍耐着,只怕最后也会变成和米氏一样的大包子吧。 丁小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这样下去了,她一定要改变这样的现状! 于是,她忽然缓缓的开口道:“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第4章 小包子的改造(下) 这几个字虽然很轻,可是,落在屋子里面却好像是一块巨石猛然之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浪花,而后化作了动荡的涟漪,将每个人的心都摇动了起来。 “不这样下去,能怎么办呢?”过了一会儿,丁小楼止住了哭泣的声音,抬头看了丁小桥一眼,她的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声音沙哑。 这话一出原本丁五郎和丁七郎亮起来的眼睛便暗淡了下去。 果然是这样,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是一想到没有反抗的途径,就轻而易举的放弃了。现在随着孩子们的年纪越来越大,那么他们这样激情也会越来越被生活的困苦和张氏的压力磨灭掉,最终便会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逆来顺受的新任包子。 小桥知道,他们并不想做包子,可是,却在无形中不知不觉的做了包子。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逼着他们正视最迫切的问题,让他们绝对不能给自己找借口,让他们彻底摆脱成为包子的命运! “如果再这么下去,娘会死的。”丁小桥定定的看着几个人的面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了压垮几个孩子底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失去父母的艰辛。他们只是没有了父亲便如此艰辛,若是连给予自己最后温暖的母亲都失去的话,那么他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怕,那样的生活他们连想都不敢想,没有错,就算他们有这样的意识,可是,这样的想法,他们连想都不敢去想,因为,只要想一想,他们就已经没有办法承受。 “不会的!娘不会死的!”果然,丁小楼和丁七郎已经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一脸的惊恐,而丁五郎虽然没有开口,可是他脸上的表情也已经说明了他内心的惶恐。 “不要自己骗自己了,我们都知道娘的身体在这么下去,一定会死的。”丁小桥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几个人的自欺欺人。 三个孩子一阵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丁五郎才抬起头看着丁小桥道:“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 “是啊,我们只能更听话,不让奶生气,她不生气,就不会折腾娘了。”丁小楼吸了吸鼻子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才不是,就算我们再听话,奶也会想着法的折腾娘的!我们难道平时不听话吗?你们看小八和小梁,比我们还听话,可是四婶好过吗?”丁七郎却立刻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丁小楼在心里忍不住点头称赞,果然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年纪小的话,向环境妥协的次数就少,就算是小包子,也是一个会有自己想法的小包子。 丁七郎的话让丁小楼和丁五郎陷入了沉思,果然,他们是不能反驳丁七郎的话的,只是出路在哪里呢? “想要靠着奶给娘抓药看病,那是不可能的。”丁小桥直接赤裸裸的告诉丁五郎和丁小楼现实的残忍:“我们爹不是奶的亲儿子,她才不会管娘的死活,更不会管我们的死活。搞不好……”丁小桥说到了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而丁五郎丁小楼和丁七郎已经完全被丁小桥的话吸引住了,他们在这一刻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丁小桥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根本就不该明白和懂得那么多。他们只是异口同声的问:“搞不好什么?” “搞不好,奶还巴不得娘死了,然后,就可以把我们卖了。”当然这些话也不是丁小桥随口乱说的,她穿越过来的几个月一直在观察张氏,所以对于张氏还是有一个极为客观的认识的。“这样就有钱给大伯了。” 张氏自己并不是一个很爱钱的人,可是架不住她有一个秀才大儿子啊,虽然丁小桥还没有弄明白这供一个秀才要多少钱,但是看张氏随时往县城里送钱的架势,也能猜出来这个素未谋面的大伯才是家里面花钱的大头呢。 家里面的钱都是先填补丁修忠,哪有钱去给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儿媳妇看病? 显然,在这个家庭环境的影响下,让几个孩子都觉得这个话是极有可信度的,至少在他们的心中,如果米氏死了,这件事发生的几率会大幅度提高,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阴风阵阵,心里惶恐不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丁五郎咽了一口口水,看着丁小桥一会儿后,忽然说:“要不,我们自己挣钱给娘治病吧!” 丁小桥点点头,然后又使劲的点点头:“大哥,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想到办法了,我们现在只能自己攒钱给娘治病,只要娘好好的,我们就都好好的。” 虽然所有的话都是在丁小桥的引导之下说出来的,可是得到了鼓励和肯定的丁五郎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责任,是啊,他现在是家里的大哥,他要肩负起照顾弟妹和娘的责任! 这样的想法像是一个小小的种子,落在了丁五郎的心里面,渐渐的发芽,让原本将他紧紧包裹住的逆来顺受的壳子在这一刻就裂开了一条缝,他那渴望自由的灵魂顺着那条缝隙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去! 这个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和一致的表扬,丁五郎抓了抓头发,虽然他提出了方向,可是,这具体的思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下意识的朝着丁小桥看去,“那我们怎么挣钱呢?” 是啊,怎么挣钱呢?丁七郎和丁小楼也看向了丁小桥,眼睛中充满了责任和信任。 丁小桥也有点纠结,现在她太小了,哪都不能去,不了解市场怎么谈挣钱呢?可是现在她要是说自己不知道的话,一定会打击所有人的积极性的,那样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改造小包子的机会了。她想了一会儿说:“我们明天都上山吧,我们先到山上去看看,能不能捡点什么。” 这个是对于现阶段来说几个孩子唯一能做到也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所以,一致得到了大家全部的认可。 现在刚刚进入农忙,正是天气热的时候,大人们要忙着地里面的活,媳妇妯娌们要给地里干活的男人做饭送饭做家务,而家里的鸡和猪的吃食都没有人解决了,这时候这样的任务就落在了孩子们的身上。 丁老二家有三个儿子,除了四郎比较小之外,二郎和三郎都已经壮劳力了,平日要跟着老丁头和老二下地,他们家丁小亭裹了小脚,平日很少出门,只是跟着丁云儿和丁月儿在家做绣活,丁小阁则能干不说话,刘氏不干的活基本都推给她了。 就这样,负责给猪和鸡找食的事情就落在了丁老三和丁老四家的六个孩子身上。他们也就有了大把的机会和时间去找些东西了。 几个人正在小声合计着呢,门开了一个缝,丁小梁探进了一个脑袋,小声说:“五郎哥,快点快点要吃饭了,要是不去,奶就不给留了!”说完她又快速的缩回了脑袋朝着正屋跑去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就算未来设想得再好,也要先把今天的肚子填饱了,几个人立刻收拾了一下自己麻溜的下了床,刚要走,五郎一拍脑袋,连忙从裤腰带下面将一个胀鼓鼓的钱袋子拿了出来,交给了丁小桥说:“今天太险了,差点就被搜走了。” 丁小桥看着那个钱袋子,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伸手接过了那个钱袋子,紧紧的握住,来不及感叹什么,连忙爬上炕打开了炕柜,将这些钱藏在炕柜里的一个小木盒子里,然后又有被褥压好,这才收拾收拾下了床,跟着几个人去了正屋。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一条在大户人家里自然是遵守的,可是在庄户人家里面就没有分得那么清楚了,不过,在丁家,这一条却是遵守得极为严格的。据说丁家的祖上是有过大本事的,家里面自然规矩极大,而现在虽然败落了,可是老丁头还是愿意遵守着那些曾经的过往。 所以,丁五郎自从到了七岁之后就一直跟着男人一桌吃饭,而丁七郎年纪小,只能跟着米氏和小桥与小楼坐在女人这桌。 因为有下午的事情,这一顿晚饭吃得自然是不愉快。本来就少之又少的东西,分到几个孩子和米氏的碗里面就几乎看不见什么了,不过几个孩子因为心里还有别的盼望,并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起了冲突。只是默默的吃掉了张氏分来的饭菜。 张氏看着米氏和三个孩子低头默默的吃着自己特意分给他们的那些上一顿的剩菜剩饭,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是嘴角却还是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张氏在这个家里面是有绝对的权威的,而表现这些权威的主要途径有两个,第一个是拿捏这些媳妇和孙女们,另一个则是在吃食上。男人那一桌上她不管,可是女人这一桌上,她就绝对的霸主,只要她不痛快了,她想不给谁吃饱,那么谁就别想吃饱! 第5章 遇险 丁小桥提着个篮子跟在丁五郎、丁七郎以及丁小楼的后面。 丁家总共养着五头猪,三十多只鸡,虽然只有这么两种牲口,可是每天吃得可不少,要将这些个家伙喂饱,对于四个孩子来说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村子里面如同他们一样来打猪草捡野菜的孩子也是有的,不过到底少,更多的是得空的大人。至于大部分的孩子们,都是在村子里面到处撒野玩耍。 因为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四个孩子尽量不走一般打猪草的地方,而是朝着村子后面的子丰山去了。 上河村边上流过的是云通河,因为地处云通河的上段,所以被称为上河村,下面因为位置的不同还有中河村以及下河村。 来到这大庆国也有三四个月了,丁小桥将这里的基本情况也算摸了个清楚,首先这里不是中国历史上有的朝代和国家,也就是俗称的架空,其次,这里的地理位置跟云贵川那一带差不多,山高水深,四处植被极为丰富茂密,不过,这里四季分明,冬天冷得很,要下很大的雪,所以这里还有只有在东北才有炕。最后,丁小桥知道,她真是再也回不去了。 刚开始来的时候,丁小桥天天都想着法子回去,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可是,日子久了,知道再也回不去,她也就绝了心思,开始正视起现在的生活来,也才有了反抗改造包子过好日子的念头。 人的心里只要一存了什么念想,就会把全部的心思意念都放到那上面去,也就会越发的努力起来。四个人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他们只愿快点挣钱,然后把米氏的身体养好,把病治好!至于别的,根本就已经没有考虑的机会和时间了。 子丰山植被茂密,古树参天,人对于没有办法探索和掌握的地方都带着根本的敬畏,所以一般村民们是不敢走得太远的,而小孩子们更不要说了,基本是不会踏足子丰山的。 正是人踏足少的原因,所以子丰山上的物产可是要被村子周围的那几座低矮的山要丰富多了。 丁小桥一行四人,除了她,另外的三人都是背着大大的背筐,这样的背筐装满了猪草野菜的话足足能有四五十斤的重量,一般的孩子是背不动的,所以上山打猪草的孩子都是带着篮子就好了。不过因为今天几个人存着别的主意,也就带上了这筐。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尽管大家都全心全意的再找一些能拿去卖的东西,可是,收获却不尽如意,眼见着一天的猪草都已经打够了,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带到集市上去卖的。 四人走得累急了,可是还是一无所获,眼见着已经快到中午了,就算在林子里不算感觉到热,却还是饿了。丁五郎和丁七郎是自小就在山林里野惯了的,很快就从附近的树上寻摸到了不少野果子,可以勉强用来充饥。 四个人坐在丛林里的一股清泉旁边,就着泉水吃着野果子,不过都没有说话,大家的情绪都不太高,就好像满怀激情的出来,却被人迎头淋了一盆冷水一样,连带着原本坚定的想法也有些动摇了。 “这林子里真的能找到东西吗?”丁小楼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有主见的人,再加上受到了最多的包子教育,所以变得很是胆小以及容易自我怀疑,而这种怀疑、消极的情绪很容易就波及到其他人。 这便是原来几个人变得越来越容易的根本原因,往往刚刚兴起一点反抗的念头,就会被丁小楼的这种消极情绪给打消掉。 这也是丁小桥心里最在意的地方,她一定要让丁小楼学会自我肯定,不能这么在负面消极下去,否则对大家都不好。打定了主意之后,她开口到:“村子里面老人都说,我们这里是一屁股下面就有三棵药呢,一定有的,只是我们可能不认识而已。” “那不认识也不就是找不到吗?”丁小楼叹了一口气,心里面隐隐觉得这样盲目的找下去实在是不靠谱。 丁小桥抿了抿嘴角,没吭声,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找到点什么让丁小楼打消这样的念头,否则的话,什么都是白费,不过,一时之间她还真找不到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丁五郎低低的嘘了一声,他警惕的朝着四周看去,而几个人立刻停止了说话,丁小桥立刻也跟着四处张望了起来。 密林里古木参天,将那酷热的阳光遮挡掉不少,只有零星的光线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属于的丛林特有的味道,湿润而富含泥土的腥味,时不时的还可以听到有叫不上来的鸟儿在丛林里叫着,给这静谧的深林里增添了俏皮的活力。 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消夏的好地方,按理说能让人浑身放松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丁小楼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 这种预感来得莫名其妙,可是,却让她紧张得连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就在丁小楼还在四处紧张张望的时候,就听到丁五郎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你们躲到边上的石头上去!”说着他伸手去摸镰刀。 丁小楼立刻朝着丁五郎目光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她只觉得原本就倒竖的汗毛全部都像是针一样扎在了皮肤上,而在她的背脊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又冷又腻,几乎尖叫出来。 就在距离他们大概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条小碗粗的蛇正在旁若无人的游走着,显然它还没有发现几个人,它的速度并不快,可是,它的体格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看见丁五郎要站起来,提着镰刀要去砍那蛇,一把就抓住了他,对着他摇摇头说:“不行!” 丁五郎想要安慰丁小桥没事,可是他自己也怕得要死,但是他是大哥,他有义务保护弟弟妹妹,所以,绝对不能放着几个人不管,他想要拉开丁小桥的手,可是,却没有拉开。 丁小桥现在处于极为紧张的状态之下,她满脑子都在想原来看的关于蛇的纪录片是怎么对于蛇的习性进行描述的。好像蛇是一种依靠体温来感知周围的动物,当它感觉到了和他自己不同的温度,就会发动攻击,似乎是这么说的。可是,要怎么捉蛇呢? 眼看着那蛇距离他们只有十七八米了,丁小桥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她的脸庞不断的往下滑落。丁五郎被她拉着,不能动弹,至于丁小楼和丁七郎早就吓得动弹不得了。 快点想起来啊,丁小桥,快点想起来,原来电视里是怎么演的,蛇是怎么抓的?快点想起来! 丁小桥的胳膊被人猛地拉住了,她抬头一看,只见丁小楼拉着她往自己的身后藏,低声道:“小桥,躲在后面,不要出来!” 丁小桥微微一愣,她看着丁小楼那挡在自己前面的瘦弱的小小的身影,内心的角落便柔软了下来,虽然丁小桥对于丁小楼的性格有些许不满,可是在这时,她还是完全的接受的丁小楼,这是家人不是吗?只有家人才会爱你,才会在最危险的手挡在你的前面。 等等! 挡在前面?挡在前面! 一时之间,丁小桥有如醍醐灌顶,她想起来了,是蛇叉!她终于想了起来,原来在电视里,那些人捉蛇的工具是什么了,是蛇叉! 她低头一看,刚才因为爬山,每个人都削了一根长棍子当拐杖,而且每根拐杖的上面都有被削断的树杈,只要反过来,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蛇叉。 她立刻低声将自己的原来在电视上看到的用蛇叉捕蛇的办法告诉了大家。 明显这条蛇够大,只有一个人用蛇叉是不太可能抓住了,几个人迅速的一合计,最后决定三个大孩子上阵,和丁小桥在后面躲好。 对于这个安排,丁小桥心里又酸又软,他们这样对自己,而自己一定不能辜负他们!她打定了主意,虽然答应了几人躲在后面,可是手里却已经抓紧了一根木杖,以备不时之需。安排好之后,四人连忙躲在了一丛低矮的树丛之后,紧张的看着那条蛇的动作。 眼看着那条大蛇已经越来越近了,大概在距离四人丁小桥弯腰捡了一个石头,就朝着那大蛇丢去。 大概是运气使然,丁小桥的这一石头砸的很准,正好就打在了那大蛇的后背上。大蛇被吓了一跳,又疼又惊,立刻就掉转了方向,高高的将上半身给竖了起来,朝着石头滚落的方向扑了过去。 就是这一刻,丁小桥低声叫了一声,却第一个跳了出来,几个大步就已经奔到了大蛇的身后,举了树杈就朝着它七寸的位置叉了下去! 第6章 百草铺 其实人的速度是永远比不上动物的反应的,就在丁小桥奔出来的那一刻,大蛇就已经迅速的调转蛇头看向了她的方向。它高高的直立着上身,乌黑的蛇信子在不停的吞吐着,浑身散发出了一种蛇类特有的腥味,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个时候,丁小桥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了。 就好像是一个极限,当你突破了之后,便不再有紧张和禁锢,得到的是全然的放松和勇气。她跑得飞快,身体灵活,几个跳跃就已经奔到了那大蛇的身边。 只有距离得近了才看的更加清楚,这条蛇有着椭圆形的蛇,身上有黑黄相间的色环,大概有三米左右,上半身直立起来的部分大概有四五十公分,足足有丁小桥的三分之一个身高,看起来真是凶险无比。 蛇是天生的捕猎能手,它能准确的预判猎物行动的位置,所以,它早就警惕的望着丁小桥,在丁小桥就要冲向它的时候,像是一支利箭一样猛地冲向了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桥的身体却好像是失去了地球引力一样,就朝着边上轻飘飘的移动了过去,而她手里的树杈则稳稳的叉在了大蛇背脊两边的泥土里,“人”字形的树杈将它重重得固定在了树杈和泥土中间,动弹不得。 丁小桥上一世的练过很长时间的体操,身体的平衡能力很好,虽然这个身体的各项技能比不上原来,可是,在紧要关头还是没有给她拖后腿,让她在刚才于大蛇的交锋中危险地躲过一次攻击。不过,她的力气还是太小了,那大蛇又大,虽然七寸的地方被固定住了,可是那粗壮的后半身,立刻就打蛇上棍卷了上了,蛇尾更是重重的打在了丁小桥的手腕上。 这条的蛇尾巴又短又粗,极为的有力,打在了她的手腕上,让她的腕子几乎麻掉了,手里的树杈几乎拿不稳要丢掉。而救在着危机的时候,丁五郎三个人也已经跑到了蛇的身边,三个人也忙用手里的树杈像是丁小桥的样子将蛇叉住,而丁五郎更是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镰刀,猛地将蛇头砍了下来,顿时,蛇血溅在了他的光裸着的胳膊上,腥臭无比! 蛇头一掉,那蛇的身体也缓缓的软了下来,没一会儿工夫,就掉在了地上。 虽然只是这么十几秒的工夫,可是四个人都好像是不停歇的干了一天的农活一样,四个人全部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丁七郎看着距离不远处的蛇头,只见它大大的张着嘴,乌黑的眼睛冰冷的注视着自己,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想要伸手去拿,却被一直注意着动静的丁五郎一把抓住:“不能动!” “怎么了?”本来就紧张,又被丁五郎这么一吼,丁七郎的声音都弱了下来。 “刚掉下来的蛇头还会咬人的!”丁五郎将手里的树杈抽了出来,一边跟丁七郎说话,一边用树杈去碰那蛇头的嘴巴,果然,那蛇头啪的一下就将那树杈紧紧的咬住,就好像是要找到杀死它的仇人一样,凶神恶煞。 这个变故让丁七郎几乎吓得颤抖起来,他连忙朝后缩了几步,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而丁小楼更是紧紧的抱着丁小桥,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不过却还在安慰着丁小桥:“小桥,别怕,有姐在呢!” 小桥听着她说话声音都变了,却还在强打着精神安慰自己,不由得更加感动,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她笑道:“姐!你看,这不就是好东西吗?我们有了它就可以卖钱了!”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心里的紧张似乎才慢慢的退却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关于这条蛇的处理。不过大家都没有弄过这个东西,最后还是丁小桥拿的主意,先带到镇子上的药铺去看看蛇胆能卖多少钱,至于蛇肉的话可以卖掉大的酒楼。 拿定了主意,便商量这件事让谁去做,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四个人决定了让丁五郎和丁小桥快点背着蛇赶去镇子上卖掉,而丁七郎和丁小楼则背着猪草回家去打掩护。 由于蛇已经死了,现在天气又热,不在今天处理掉的话估计要臭掉,丁小桥和丁五郎顾不上肚子饿和身体的疲乏,赶快就带着蛇下山朝着镇子里去了。 这条大蛇足足有三四十斤重,丁五郎将背筐下面和周围垫上了杂草,把蛇放在中间,上面再盖上杂草,这样无论从哪个方位看,都看不出这筐里面放着一条蛇。 虽然肚子饿身体也累,可是因为心里有着盼望,两个人一路走得都非常的快,不过才一个半小时就已经走到了云通镇。 云通镇虽然只是一个镇子,但是因为连接南北,来往的客商很多,倒是热闹的很,丁五郎很少来云通镇,而丁小桥更是第一次来,所以两个人进了镇子简直不知道东南西北,最后还是丁小桥找了一个脚夫问了问路才找到了本草铺。 在云通镇里,有名的大药铺有两个,一个是百草堂,一个是本草铺。 百草堂的总店在大庆国的国都,而这个店子在大庆国四处都有分店,云通镇这里也是一个分店。而本草铺则是云通镇这里的百年老店,虽然名气比不上百草堂,可是口碑却是上百年的积攒,再加上百草堂的收费要贵一些,多做有钱人的买卖,而本草铺则更多做的是平价生意,所以,两家店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是也相安无事。 脚夫平日里也是在本草铺看病的多,所以就将两人指去了那里。 进了本草铺,到处都都是看病抓药的人,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不过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看起来不算是富有,而药铺里的伙计一个个笑脸相迎,细心利落,看得出来一家老店能屹立百年之久,除了医术不错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这不是丁老三家的大郎吗?今日怎么得空来镇子里?”就在丁五郎和丁小楼站在药铺的外面伸头探望的时候,就听见一个热情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伙计打扮模样的年轻人,年纪大概在十五六岁,一张团脸笑得十分可亲,丁小桥是第一次见自然是不认识,只能冲着他笑笑,倒是边上的五郎愣了一下,然后冲着他便高兴的跳了起来:“小李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啊。” “我只是听说你来镇子里来做学徒一两年了,可不知道你在百草铺呢。”从丁五郎脸上那兴奋的表情不难看得出来这个小李哥和他很是熟悉的。 小李哥跟丁五郎打了招呼就把目光看向了一边的丁小桥,然后笑道:“这可是小桥?”说着伸出手揉了揉她那一头因为奔跑而变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都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呢。”他笔画了一个高度,然后哈哈的笑了起来。 小李哥看起来又热情又亲切,丁小桥也跟着高兴了起来,她乖巧的跟小李哥问了好之后便听那小李哥对着丁五郎说:“今天怎么来这里?是不是丁三婶身子不大好了。” “嗯,我娘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丁五郎叹了一口气,一张脸上也落满了愁容。 小李哥眨了眨眼睛,然后伸着头朝着外面看了看,又说:“怎么就你们两个来,没有大人跟着来嘛?” “小李哥我今天来是……”丁五郎也四处看了看,然后示意小李哥弯下腰,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小李哥便伸手将丁五郎背后的筐撩开了一个微微的缝隙,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诧的表情,而后慎重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跟我来,只是这事你们回去也不要到处说,要不是你家那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虽然丁小桥不知道丁五郎和小李哥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大致还是猜得到,便跟着两人朝着药铺的后院走去。 这百草铺不愧是百年的老店,虽然前面的铺面已经非常大了,但是后面的院落更是大,一路看去,有收药材的,有整理药材的,还有一些晒药的地方,更有一排排的房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走进了一个收药材的院子,小李哥走到了一间大屋子的外面,看见里面有人,便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外,丁小桥两人也不敢造次,跟着就站在那里。 没过一会儿工夫,就听到里面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小李,可是有事?” “苗师傅,有两个我认识的人送来了点药,想麻烦师傅看看。” 那苗师傅“哦”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淡淡的诧异,而后才说:“进来吧,什么药材你还拿不准吗?” 小李哥冲着两个人点点头,便带着两个人进去了。 丁小桥抬起头看了看高大的,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道的大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抬起了脚跟在了丁五郎两个人走了进去。 第7章 卖蛇 这是一间通透的大屋子,南面开着门,西北两面都都一溜的窗户,所以光线特别的好,照得整个屋子里面亮堂堂的,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并不是小桥远在书上或者电视上经常见到的孔子,而是一个带着斗笠、穿着短褂短裤,打着赤脚,背上背着药娄,手上拿着小锄头的老头子。 这画像里的人挺奇怪啊。 “这是我们药师的祖师爷,神农氏。”一个清润的声音忽然就响了起来,一下子就把小桥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转头去看,只见在一边的桌子边坐着一个少年,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目光清澈,容颜俊朗,带了一张逍遥巾,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长袍,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丁小桥缓缓的说。 “少东家。”丁小桥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就听得小李哥已经冲着那少年弯腰行礼了。于是,丁小桥和丁五郎也连忙跟着行礼。 范正平并不倨傲,还是一派清润和气的样子,他挥挥手让几个人都起来,便又冲着丁小桥笑了笑,就低下头去看书了。 几人又给苗师傅问了好说明来意之后,就将筐放下来了。苗师傅听得是一条蛇,并没有多惊讶,在药铺里面倒是经常有人送蛇来的,于是只是弯下腰将那筐上面的草拨开了,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轻轻的“呀”了一声。 范正平听得那苗师傅这声惊呼,也放下了手中的书,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怎么了?” “好大一条金环,十分少见。”这个师傅苗师傅已经把筐上的杂草都已经拿了出来,露出了面的那条蛇。范正平也探了身子看了看那筐子里面的金环,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金环好大。” “可不是,现在银环见,金环少见。” “拿出来看看。”范正平说着已经伸手去拿那条蛇,一边的小李哥和苗师傅连忙上前帮着一起去拿那条蛇。三人将这条金环蛇拿了出来,拉伸了放在了地上,范正平目测了一下说:“平日里的金环也就五六尺,顶多七八尺,这条起码一丈多了。” “只是可惜不是活的。”苗师傅摸着自己的胡须,露出了一丝遗憾的表情,倒是范正平笑了:“要是活的话也捉不住啊。”他又转头看向了丁五郎和丁小桥两个人道:“这是你们捉的?” 两人点点头。 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随后范正平点点头又看向了丁五郎道:“你们这蛇要怎么卖?” 丁小桥和丁五郎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丁小桥开口道:“少东家,苗师傅,我只想问,这蛇你们收吗?” 范正平跟苗师傅互相看了一眼,才又看向了丁小桥:“当然收。” “那我想问问,你们要收什么?是全蛇还是只是蛇胆?”她顿了顿又说:“或者蛇毒你们也要收?我们把蛇头也带来了。”说着丁五郎已经从框里面将那个咬着树枝的蛇头给翻了出来,也摆在了地上。 范正平眨了眨眼睛,脸上带上了几分的笑意,“你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说话头头是道的。” 丁小桥嘿嘿的笑了两声,心里暗道,你当我真是五岁小孩啊…… “你都这么说了,你心里一定有谱了,不如你说说看你的意思?”范正平并不认为丁小桥能做主,只是觉得这小丫头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起话来真是有趣,不由得想逗逗她。 “我知道你们入药的蛇都是不大的蛇,这么大的蛇要全蛇入药一定不太可能,所以,你们一定要的是蛇胆和蛇毒,可是,而剩下的蛇肉和蛇皮定然是让我拿去卖给酒楼的,但是去掉了蛇胆的蛇,光是卖肉也不会有太高的价格,所以,我想请少东家将一条蛇都收去吧。” “哦?为什么?你不是已经说了,我们药铺只要蛇胆和蛇毒吗?那你还塞一条蛇给我们,这不是为难我们吗?”一边的苗师傅也觉得这小丫头实在有趣,看起来那么一点大,说话却好像大人一样有条有理,思路清晰,虽然带着几分逗弄她的意思,可是语气也已经严肃起来。 “苗师傅,你们这么大的药铺平日里一定有很多捕蛇的人来的,但是不见得你们都用得完这么多蛇,所以,用不完的蛇,你们也一定有处理的途径。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自己去卖蛇肉跟蛇皮呢?何不全部交给你们,即免了我们到处奔波,而且,还避免了人生地不熟别人欺负我们?这不是好事?” 这一番话下来,让范正平和苗师傅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苗师傅一边笑一边问:“那小丫头,你就不怕我欺负你,压你的价吗?” “你不会!” “为什么?”这么笃定的回答倒是让两人奇怪起来:“难道我们脸上写了好人两个字吗?” 小桥摇摇头,一张脸上几乎写着“你们当我是白痴吗”的表情,她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很简单吗?百草铺为什么会成为百年老店,靠的就是这名声啊,不欺压乡里,不看人下菜,对所有人都一样,治病救人不开贵的药,这叫什么来着……”小桥装出一副不会说的样子,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小李哥,然后恍然大悟的说:“医者父母心!” 范正平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苗师傅的眉毛也高高的挑了起来,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瘦小的小丫头,这孩子……太聪明了。居然知道什么才是他们最在意的地方。 过了片刻,苗师傅才笑了起来:“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还把你往外面推,那怎么对得起你说得‘医者父母心’?怎么对得起百草铺这百年的招牌?”说着他伸手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了一把小刀,蹲下身去,在那金环蛇身上干净利落的一刀切下去,伸手进入伤口,几下就拿出了一个绿色的蛇胆。 这蛇胆要比一般的蛇胆大得多,看得苗师傅直点头,而后放进了一个小瓷罐字里,交给了小李哥拿了下去,这才招呼人进来将那条金环蛇抬下去称重量,顺便将那蛇头拿下去取蛇毒。 没一会工夫有伙计进来说,蛇肉有四十二斤,苗师傅站在桌子边上,伸手在桌子上的算盘就是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而后说:“最近天气热,蛇肉倒是易得,但是,这东西毕竟是捕蛇人拼了性命捉来的,所以,虽然比不上冬天的价格,却也不便宜。” “我按着云通镇最好的酒楼芙蓉轩收蛇肉的价格给你,一斤是两百个大钱,这四十二斤的蛇肉就是八千四百个大钱,蛇皮我按照两千个大钱的价格收你,我们店子里收一般的蛇胆是一两银子一钱,你这个蛇胆不但大,而且品相好,又没有破,足足有三钱八分,我给你五两银子,至于蛇毒,死得时间太久,实在是取不出来了,便不能给你钱了,这么下来,总共是一万五千四百个大钱,也就是十五两四钱的银子,你们看对吗?” 丁五郎听到这些数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条蛇居然能卖这么多钱? 丁小桥站在一边随着苗师傅说的时候就一边在心里算了起来,当苗师傅说完之后,她也点点头,没错是这个数字,可是,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在丁五郎耳边说了几句话,丁五郎点点头表示同意后她才说:“苗师傅,我们不用这么多,您给我十三两,不,给我十二两就行了。” 这话倒是让人奇怪了,范正平看着丁小桥一脸的好奇:“我只听说过卖东西的人嫌自己赚的得钱少了,还没有听说过嫌钱多的道理。” 丁小桥看了看丁五郎然后露出了一丝羞涩的表情道:“少东家苗师傅,我们家里面的事不太好说,可是,我娘身体不好,我奶是不会给她看病的,我想我不要这三两多的银子,只想请你们给我个话,以后要是我娘来看病的时候,你们能找最好的大夫,给我娘好好的看看吗?” 屋子里一时之间静得好像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只剩下几个人浅浅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范正平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范正平望着两个孩子轻快的脚步一直走出去了老远才转头朝着后院走去,苗师傅正在张罗人在摆弄那条金环蛇呢,见他进来了,便冲着他道:“少东家,他们还是只要了十二两吗?” “嗯。”范正平的脸上有一种极为温和的笑意,他摇摇头:“这都是好孩子,我们也要忠人之事啊。” 第8章 刘氏躲懒 要找个好大夫不容易,特别是这种小老百姓,要找一个对症的好大夫更是不容易。虽然花出去了三两四钱的银子让丁小桥的心里都在滴血,可是,这三两四钱的银子花得值得,她便不觉得心疼了。 身上还剩下十二两的银子,丁小桥请范正平给自己了五两的一个银锭子,五两的碎银子,剩下的二两则换成了两串铜钱,这样也好花销。 虽然揣着这么多的银子,可是两个人只能在镇子上买了几个包子果腹并带回家给丁小楼、丁七郎和米氏之外,什么都不敢买了。 毕竟没有分家,如果他们一下子买了很多东西会被张氏怀疑的,买的东西就一样都留不下来的,搞不好连身上的钱都要被搜走,那才叫真正的得不偿失。 两个人将买好的包子用街上的菜叶子包好,又在回来的路上打了一些猪草,藏在猪草里,匆匆赶回了家。 还没有回家,远远的在进家的路口上,就已经看见丁七郎,他一看见两个人,连忙就从路边站了起来,朝着两个人奔了过来,跑到了两人面前气喘吁吁的说:“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奶就要发现了。”说着,他四处看了看,然后用只有几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怎么样了?” 丁小桥用一种你放心的表情点点头,丁七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高兴的笑脸,拉着丁小桥就朝着家里走:“快走吧,刚才奶就在问你们了。” 张氏来问自然不是因为关心他们,而是因为没有人干活,还好今天丁七郎丁小楼还有丁八郎丁小梁老在她的眼前晃悠,虽然张氏来问了丁小桥和丁五郎一次,但是也没有因为找不到人干活而继续找他们麻烦,这让丁小桥和丁五郎两人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家中。 丁五郎去将猪草提到猪圈去顺便在张氏面前打个照面,以表示自己没有偷懒,而丁七郎则负责帮丁小桥放哨。 丁修节的这间屋子一点都不大,东边是一间原本是米氏和丁修节的屋子,不过自从丁修节死了之后,这就变成杂物间,里面堆了一家人的东西。俗话说,破家值万贯,就算丁老三家穷的很,这家里的各种家当还是不少的。 丁小桥早就发现在那屋子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老鼠洞,她将挡在外面空坛子移开,找了一个小罐子,将五两银锭子和五两碎银子全都放在了里面,剩下的两吊钱以及那天捡的钱尽数藏在了他们住的屋子里的另外一个老鼠洞里了。 在封上老鼠洞之前,丁小桥想了想还是从那些铜钱里数出一百多个大钱,放在了炕柜里,做个不时之需,这才将细心的将两个洞全部封了起来。 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封起来的两个洞前,最终确认不会有人发现之后,她才放心的朝着后院走去。 才走进后院,就看见刘氏从厨房里出来,她瞧见了丁小桥,便笑嘻嘻的说:“呀,小桥回来啊,快点来搭把手,把这菜给切了,我这干了一下午了,腰都要断了。” 丁小桥抬眼看了看厨房里,只见丁小阁正在里卖弄埋着头捡菜做饭呢,便知道今天是轮到刘氏做饭,而她正想偷懒去呢。于是她撇了撇嘴:“二伯娘,今天是你做饭哩,我要去切猪草,煮猪食呢。” “呦,你在外面疯了一天了,没见得想起来要回家切猪草,煮猪食,现在喊你做饭你就要忙了,你倒是会捡便宜。”刘氏登时就换了一张脸,扯开嗓门翻着眼皮嚷嚷道。 “二伯娘,我什么时候到外面去疯了,我可是从早上就出去打猪草去了,这才刚回来,连坐都没有坐一下就要去煮猪食了,哪里忙得过来帮你做饭?”在这个时代最注重的是孝道,只要是长辈就不能忤逆,虽然刘氏的话让丁小桥很想反驳一通,可是又怕她抓到了小辫子,只能婉转的拒绝。 “这是农忙的时候,当然是做地里干活的饭重要,那猪啥时候不能喂啊!”刘氏见丁小桥不愿意帮她干活,老大不乐意。今天轮到她做饭,可是要做那么多人的饭,她想想就累得慌,前两天她就借口让米氏和罗氏顶了自己的班,虽然张氏没有说什么,可是今天早早的将这两个人安排去干别的活了,她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做饭了。 才拉了自己家的丁小阁来顶班,可是一个孩子能做多少,还是得她干大头,她切了半盆子的菜,只觉得手膀子都酸得没有知觉了,刚想休息一下,就看见丁小桥过来了,这可是说什么都不能放过她。 丁小桥才不想跟刘氏两个啰嗦,对付这种人只能找压得住她的人来才行。于是她扯开嗓子冲着前面的正屋高声喊着,“奶!奶!我二伯娘说,猪不用喂了,让我先做饭,她要去歇一歇。” “你吵吵啥啊,我啥时候说要歇一歇了!别乱说!”要说平日里刘氏还是敢跟张氏对着干的,可是现在是农忙,如果她躲懒不做饭不光光是张氏要收拾他,估计连丁修孝也要收拾她。所以,她听见丁小桥这么叫,连忙就冲上来捂丁小桥的嘴。 刘氏其实干活还是很利落的,就是平日懒,又不太讲究,身上随时都脏兮兮的,这不但让张氏很瞧不上,就连丁小桥也很瞧不上,看着她张着那油乎乎的大手就要来捂自己的嘴,她驾着自己身体小,就连忙躲开了,一边躲一边还高声喊着:“奶,奶!二伯娘不让我喂猪!让我替她做饭!猪在后面饿的直叫唤!” “我让你不要叫了!”刘氏虽然不算胖,可是这也比不上丁小桥灵巧,跟在她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的。 “干什么!还想不想吃饭了!”就在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时候,后院口上响起了一个严厉的声音,将两个人都喝止住了。 丁月儿皱着眉头,颇为嫌弃的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她的目光从刘氏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到了丁小桥的身上,才不耐烦的开口:“小桥,你看看你那一身,是才从泥堆里爬出来的吗?后院的猪叫成这个样子你耳朵聋了?还不去喂猪,在这里闲着好玩吗?我告诉你,你偷懒嘛,小心我不揭了你的皮!” 对于丁月儿的话丁小桥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丁月儿不过就是一个九岁的小丫头,仗着张氏的势在家里横行霸道,不过是个纸老虎啊,她根本不怕,不过阳奉阴违是必须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她立刻清脆的答应着:“好嘞,我这就去!” 丁月儿看着丁小桥那衣服上已经干掉了泥印子,想了想又说:“你吃饭的时候把衣服给我换了!不然你给我蹲墙根去,不许上我的炕!!” “知道了,老姑!”丁小桥一边答应着,一边已经钻到养牲口的院子里去了。 打发完了丁小桥,丁月儿才把目光转到了对着一脸谄媚笑容的刘氏身上,她清了清喉咙:“二嫂,娘说让你快点把饭弄好,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会爹他们就要从地里回来了,要是那个时候饭还不好的话……”说到了这里,她冷冷的哼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哎呀,月儿!”刘氏见丁月儿要走,连忙叫住她:“你看我这一个人怎么干的完那么多活啊,要是没有人帮我,我一会做不好饭,娘骂我不要紧,饿着爹他们可咋办!” “你白天干啥去了?平时三嫂、四嫂也是一个人做饭,怎么到你这里就不成了!”丁月儿才不管谁做饭呢,她只是特别喜欢这种驾驭在所有嫂子侄子侄女头上的感觉,所以,一般张氏有什么话跟这些媳妇和孙子孙女说,都是她来传话的。 “今天我干了多少活儿啊!我可是一刻都没有歇着呢,月儿,要这么下去饭做不好,我可不管,反正我皮糙肉厚,挨打挨骂都算了,没饭吃就大家都没饭吃。”刘氏从来都不吃丁月儿那一套,只要丁月儿不侵犯到自己的利益,她对于这个小丫头片子的话也听一耳朵,要是侵犯到了自己利益的话,她才不管呢。 于是,刘氏就一屁股坐在了厨房前面台阶上,扯了一根高粱杆子开始吃了起来。 “你!你!”丁月儿对于刘氏这种油盐不进的四季豆很是没有办法,“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农忙!” “我知道是农忙!我做不了,做不完,你就得想招!” “干什么!我说话都不管用了!喊你做饭你偷懒还有理了!”张氏见丁月儿半天不回来,就自己过来了,一边走一边听了这么一耳朵,她只觉得火冒三丈。 “娘哎!不是我不听话啊,是活太多,真的干不了啊!”刘氏见张氏来了,索性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缩了缩肩膀。 “你家小亭呢!不过来干活,躲在屋子里装什么千金小姐!”张氏扫了一圈厨房。 “这不是还在做绣活呢嘛,多做一份,不也多一份钱啊,要不我去叫她!”刘氏作势要起来。 第9章 风波起 张氏最为看重的就是银钱了,一听到丁小亭在家里绣荷包,也就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了,她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那就让她继续绣荷包吧。” “哎!娘!就听你的。”刘氏立刻满足的笑了起来。要说这家里谁能把张氏的性格吃得最准的,并且能熟练的抓住她弱点的人,除了刘氏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丁小亭是老丁家少有的漂亮丫头,那眉眼跟年画上画出来的仙女似的,刘氏和丁修孝对她可是宝贝到了极点,早早的就将她把小脚裹了起来,一天天的养在屋子里跟小姐似得,只等以后能嫁个好人家他们也能跟着过好日子。这样的丁小亭怎么能跟着干活? “那娘,你看这做饭的事……”刘氏笑嘻嘻搓着双手,望着张氏不说话。 张氏被刘氏那喜笑颜开的表情弄得胸口闷着一口气,一张脸拉得老长,她转眼四处看了看,就看见丁小楼背着柴从院子外面进来了,立刻就厉声道:“小楼!这都到做饭的时候了,你又跑哪疯去了!还不去做饭!” 丁小楼被张氏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差点滑了一跤,她连忙扶住了一边墙才稳住了身体,抬头看去,道:“奶,不是你让我去捡柴的吗?” “捡个柴要那么长时间!犟什么嘴!还不快去做饭!”张氏才懒得跟丁小楼废话,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转身就带着丁月儿回正屋去了。 “小楼,这做饭的事就交给你了!”刘氏立刻笑呵呵的冲着丁小楼说着,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就想进自己的屋子里面去歪一会儿。 而张氏这时则停住了脚步,转头恶狠狠的瞪着刘氏:“老二媳妇!你想上哪去!给我滚去做饭去!我是给你找个帮手,不是替你做饭!” “……”刘氏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也不等她说话,就听张氏冷声道:“要是让我再逮住你偷懒,今天晚上你就别吃饭了。”说罢,她再也不停留,直接就上正屋去了。 丁小楼放下肩上的柴火,跟着进了灶房,就看见丁小阁蹲在地上捡菜。她瘦的厉害,虽然在整个丁家就没有几个胖的人,但是丁小阁算得上是最瘦的人。 比起丁小亭来,丁小阁长相只能算个普通,也不爱说话,再加上从小就不受家里面重视,更加的少言寡语,家里面刘氏懒,丁小亭娇气,就只剩下她一个能干活的,虽然年纪只有六岁,可是也已经顶半个大人在使唤了。只不过,她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一不小心会被人忘记掉,再加上她自己又是一个暗自吃亏的,经常弄得吃不饱饭,便显得更加瘦弱不起眼了。 她见丁小楼进来,小声的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继续低头捡菜了。 而刘氏则无精打采的好一会儿才走进了灶房,一进来,她就一屁股坐在了门边的木墩子上,抓起了菜板上的一个红薯就啃了起来。刘氏本来就是个话多的,现在因为心里不痛快,更是喋喋不休起来。 不过,丁小楼根本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干活,而丁小阁本来就是个没反应的,也没有吭声。兴致再好的人,对着两个没有反应的人说话都不会持续太久,更不要说刘氏现在本就没有什么兴致。 “娘,我想吃粉皮,你给我烫一个呗。”就在这个时候,丁小亭到了厨房。 丁小桥对于能从刘氏这个狗皮膏药的手里跑掉心里十分痛快,就连切猪草的时候动作也变得轻巧利落了。她切着猪草唱着歌,也不觉得那一大堆的猪草多了,她切了将近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了一声惨叫并伴随着不停的尖叫,细细听着,这惨叫声好像是丁小楼发出来的。 怎么回事? 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丁小桥的心里立刻就充满了不安,她立刻丢掉了菜刀,拔腿就朝着厨房跑。几下冲到了厨房门口,就看见刘氏抱着不停尖叫的丁小亭远远的站在边上,丁小阁则站在角落里提着两个菜看着这边,而丁小楼则趴到在地上,身边还有一口小铁锅,而她的背上到大腿湿了一片,并且上面还有很多的粉皮,不仅如此,这些地方还在冒着热气。 丁小桥只觉得头皮一下子就麻了,她大叫一声:“姐!”然后就冲到了水缸边上,一把抓起了水瓢,舀了一瓢冷水就朝着丁小楼那还在冒着热气的地方就浇了过去,“姐,你听得到我说话不!” 这个时候丁小桥很想去看看丁小楼的情况,可是她现在明显是烫伤了,而紧急处理开水烫伤的方法就是用冷水降温,所以她只能一边给她浇冷水,一边大声叫她的名字。 “小楼,我好疼。”好一会儿,丁小楼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她努力的抬起了头看着正在给她背上浇冷水的丁小桥,脸色惨白。 “姐,姐,你等等,我给你脱衣服!”丁小桥一边手里还在不停的浇水,一边朝着刘氏和丁小亭:“二伯娘,你们过来搭把手啊!” “啊!哦!”刘氏看起来是被吓到了,她一直到被小桥叫了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丁小亭推倒了一边,然后自己快步走过来,一边搓手一边问,“要干啥?” “快点帮我把我姐的衣服撕开!” “啥!撕开!!” “鬼哭狼嚎的吵吵什么啊!老二媳妇就染给你做个饭,你还能给我作个妖出来吗?”张氏的人还没有到,就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了。 随后就看见她的身影闪进了厨房,跟在她身后的是丁云儿和丁月儿,紧接着张氏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丁小楼和不停往她身上浇水的丁小桥,她拧起了眉头对着丁小桥就怒道:“你这个丧门星啊!这水不要钱是不是?挑水不费力气是不是!全部洒在了地上,你挑吗?” “奶!我姐被烫伤了,现在只能用冷水浇一下啊!”虽然早就知道张氏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摆在心里,可是,当听到张氏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水有没有用多了,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变得冰凉。 “谁做饭没有被烫过啊!多大的事啊!”张氏拧着眉头走上了几步,看着趴在地上水泊中的丁小楼满不在乎,而这个时候刘氏双手捏着丁小楼衣服边,一使劲,“唰”的一声就将衣服给撕开了,露出了里面大片红肿发亮的皮肤。 “你干什么!”张氏忽然就拔高了声音,伸手就把刘氏的手打落,“衣服撕坏了不要钱吗?”而刘氏因为没有防备被张氏这么一打手,她的手一滑就不偏不正拍到了丁小楼背上红肿的皮肤上。 丁小楼立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奶!二伯娘!”丁小桥马上丢掉了手中的水瓢,上前一把抱住了丁小楼的上半身,冲着张氏和刘氏大叫起来:“你们干什么!” 张氏被丁小桥的大叫声弄得一愣,然后立刻一把就提起了她的耳朵,吼了起来:“小畜生!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不想活了!丧门星生的就是丧门星,一点教养都没有的小畜生,你这是在我面前做大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今天就要你看看什么才是厉害啊!” 她大吼着一边提着丁小桥的耳朵,一边抽出了一根柴就朝丁小桥的身上打去。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撕裂了,疼的厉害,可是身上被柴火打的疼痛似乎有改过了耳朵的疼痛。耳朵的疼和身上的疼就这样交替着,让她弄不清楚到底什么地方更疼一点。 虽然现在的身体只有五岁,可是丁小桥历来都不是一个好欺负的,更不要说被这样对待了,她跳了起来,不停的挣扎着,大叫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奶,你别打小桥,别打她!”丁小楼虽然身上火辣辣的疼,却也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想要去拉开两个人。而丁云儿和丁月儿看见丁小桥爬起来去拉架,也连忙冲上去帮忙拉开。 刘氏看着这一堆乱,愣了一下神,就回头看着站在门口吓得呆住的丁小亭,快步走到她边上,冲着她低声说了几句话,就把她推出了门外,然后自己才去拉架。 丁云儿握住了张氏的手叫道:“娘,不要打啊!小桥她还小啊,有什么慢慢教啊!” “娘!使劲打,这些小贱蹄子,小畜生就该好好的调教!”丁月儿则跟丁云儿持着完全相反的观点,她对于张氏的暴行不但不阻止反而火上浇油:“小小年纪就敢在你面前拿到,就敢跟你大小声,她还能活吗?打不死她!” 张氏本来就是从来只听她自己愿意听的,现在听到丁月儿的话更是来劲了,她一把就推开了丁云儿,高高的扬起手中的柴火棒,就朝着丁小桥的身上抽去。 说时迟那时快,丁小楼在这个时候下意识的一把就抱住了丁小桥,而那一棍子就这样不偏不正的砸在了她的额角上,顿时,丁小楼的身体就软了,无力的耷拉在丁小桥的身上,而张氏还不解恨的用手中的棍子使劲朝着她身上抽着。 第10章 受伤 “姐!姐!”丁小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张氏扯着自己的耳朵的手挥开了,抱着丁小楼的头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这个小畜生!你想造反吗?”张氏的手背丁小桥挥开了,她的身体受到了惯性的影响朝后面退了两步,再加上她裹了小脚,这两步让她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要不是刘氏在她的身后一把扶住了她,她估计就跌在了地上了。当她站稳了之后简直气疯了,挣扎着就要朝着丁小桥奔去。 而这个时候,丁月儿的速度比她还快,几步就冲到了丁小桥的身边,抬起手就朝着丁小桥的脑门上就推了过去,小桥猛地抬起了眼睛,望向了丁月儿。丁月儿的手就这么静静的定在了那里,她望着丁小桥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平静得几乎不正常,可是在这样的平静之下,她似乎感觉到了刺骨冰冷的寒芒就这么朝着她刺了过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身体就这样顿住了,从心底里散出了一种难以克制的惧意,她抖了抖嘴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嗓子却好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样,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丁月儿愣在那里的时候,张氏已经冲了上来,她一把就将丁月儿扒开,用手里的柴火就朝着丁小桥的身上抽去。 丁小桥只觉得那一下子只怕是张氏用了所有的力气,钻心的刺痛从的肋骨上传来,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肋骨可能被张氏打断了,见张氏还要抬手,她下意识的抱住了头,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当口,站在距离两个人最近的丁小阁忽然尖叫起来:“啊!小楼姐出血了!” 这一声不但让张氏放停下了动作,让丁小桥的心脏也猛得收缩了起来,她立刻低头一看,只看见那躺在她怀中的丁小楼的额角正缓缓的流出了鲜血。她颤抖着伸出了手去摸了一下丁小楼的头发,只觉得自己手触摸到的地方全部都是温热的粘腻。 原来刚才张氏那一棍子已经将丁小楼的头打破了,只是伤口在头发里,流出血并没有人发现,这个时候血流多了,才丁小阁发现了。丁小桥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落入了一潭冰水之中,冷得她连骨头缝里面都冒着寒气。 “小阁,快点去叫我娘和我哥,快点啊!”虽然她的身体因为对于张氏愤恨和对于丁小楼生命的担心抖个不停,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没有失去所有的理智,她冲着站在一边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丁小阁大叫起来。 丁小阁被吓得不轻,直到被丁小桥这么大喝一声似乎才反应过来,她忙得答应一声,就朝着外面奔去了,一边大声叫着:“五郎哥!三婶!快点来啊!小楼姐要死了!小楼姐要死了!” 其实不光是丁小阁,在灶间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已经被吓呆了,张氏虽然平日凶悍的很,对于这些孙女孙子媳妇们磋磨得厉害,可是还没有真正的亲手将哪个人给打伤过,现在她看见丁小楼一头一脸的血躺在丁小桥的怀里,她吓得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丁月儿更是已经吓得退后了几步,直接躲到了丁云儿的背后,刘氏也似乎吓傻了,直到丁小阁奔出去了,她才回过神来了,冲着张氏叫道:“娘!你怎么把小楼给打死了呢!娘啊!” 这一声叫唤算是把张氏还剩下的不多的心思给叫了回来,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刘氏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嘴唇抖得实在是厉害,根本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轻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要是我姐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好。” 这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轻的让人几乎都听不到,可是,张氏还是听见了,她猛地转过了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丁小桥。只见丁小桥的一张脸苍白如雪,脸上更是平静得看不到一丝表情,一双眼睛安静地几乎让人看不出她的有什么情绪,可是就是这样的表情,却让张氏的发自内心的溢出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战栗。 厨房里安静的似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丁小桥又看了一眼张氏和丁月儿以及刘氏便将头垂了下来,她伸手将丁小楼原本就撕烂的衣服又撕成了几条,然后将其中的一块布卷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布块,将这个布块垫在了丁小楼的伤口上,接着用其他的布条牢牢的将她头上的伤口固定住了。 她的前世并不是学医的,可是就算如此她也知道,伤口落在头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这么大的口子,要是一不小心颅内出血的话,只怕是神仙都难救了。 丁云儿看着那满地血倒抽了一口气,让自己已经僵在那里的思维终于给接上了,她看了一眼张氏和丁月儿,转身就朝着厨房外走去,丁月儿见她要走,一把就拉住她,抖着声音问:“姐,你要去哪?” “去找咱爹啊!难道你有什么办法!”丁云儿从来都是细声细气的说话,这一次却难得严厉起了声音,丁月儿也已经没有什么主见了,虽然心底里知道这样才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可是她多少还是不愿意的,毕竟丁小楼现在的情况跟她脱不了干系,她小声说:“别去了,姐!” “不去,难道你让我看着小楼就这样!”丁云儿猛地转过了脸,怒视着丁月儿。 丁月儿缩了一下脖子,脚步停了一下,她转头看了一眼满脸血的丁小楼,吓得直打摆子,根本片刻都不敢在厨房里停留,快步就跟上了丁云儿,急促的说:“我也跟你去找爹。” 刘氏靠厨房门口,脚都觉得软了,她望着张氏,见她白着一张脸,平日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现在也已经凌乱了,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可是依然板着一张脸,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刘氏下意识的道:“小楼要是死了咋整啊!” 其实不光是刘氏怕,张氏现在心里怕得要死,她杀过鸡杀过鱼,可是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更不要说这个人是自己的孙女,哪怕不是亲生,但是日日夜夜的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就被她这么打死了,她简直吓得要死了。这个时候在听到刘氏的话,她潜意识里的要强让她硬生生的憋出了一句话:“那就拖到乱葬岗子里丢了,还能咋整,你想让我给她抵命咋地!” 虽然张氏这么说,可是她根本就底气不足,让人一听就知道她心里发虚。 可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又抬起了眼睛,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那眼睛里的恨意让她退了了几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有一会儿工夫,在田里干活的老丁头、丁修孝、丁二郎、丁三郎以及米氏和罗氏都回来了,虽然免不了是一阵呼天抢地,可是人多也比较好办事,很快,丁小楼就被送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丁五郎则早早的就去村里的方二哥家借了骡车去镇子里面找大夫去了,因为有了骡车,这来来回回都很快,天才刚刚擦黑的时候,丁五郎就已经带着从百草铺里请来的大夫回来了。 请来的大夫是苗师傅,显然,在路上丁五郎和他已经将词都对好了,苗师傅装作并不认识丁五郎和丁小桥,径直进了屋子,不过一看见丁小楼的时候,苗师傅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本来就长得严肃,脸一板更是让人紧张。 他先是环视了屋子了一圈,然后才说:“帮不上忙的人都出去烧点开水来。” 罗氏连忙就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屋子去厨房烧开水了,而因为是女孩子,丁修孝也带着丁二郎丁三郎丁四郎都出了屋子,刘氏本来想留下,却被丁小亭生生的给拽走了,只留下了一个丁小阁探听消息。老丁头因为隔着辈,又是男人,便不便进屋了,张氏更是不打照面,丁月儿也不敢过来,只有丁云儿过来在一边帮忙。 米氏从见到了丁小楼就一直抱着她没有放手,眼眶通红,脸上带着悲伤的神色。丁五郎因为也大了,不好留下来,去了厨房帮着罗氏打下手,屋子里只留下了一个丁七郎帮忙,丁小桥则一直坐在炕梢上,脸色沉静如水,可是那一双眸子黑得让人不寒而栗。 苗师傅先是查看了丁小楼头上和背上的伤口,然后便让米氏将丁小楼放在床上,开始诊脉,而丁小桥这个时候便开始清晰的描述起整个过程,并说了自己做了哪些急救措施。听着这些过程,米氏再也没有忍住,捂住了嘴,背过了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苗师傅则对丁小桥点了点头,这真是一个聪明而镇定的孩子,在那样的情况下做得这些措施都很有效的遏制了伤势的恶化。 丁家正屋。 丁老头坐在八仙桌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是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张氏则少有的没有做绣活,搂着丁月儿坐在炕上,时不时紧张的抬眼看一看老丁头。 第11章 不依不饶 屋子本来就不算是很大,老丁头的吐出的烟雾很快就将整个屋子充满了,浓重的烟雾让张氏看不清楚老丁头的表情。有些事情她其实是明白的,虽然她可以在嘴巴上经常辱骂老丁头的原配方氏,可是却不能对于方氏留下的儿子丁修节有太过于明显的苛待,而当丁修节死了之后,米氏及几个孩子就成了老丁头对于丁修节的念想。 虽然平时老丁头对于张氏颇为放纵,就算张氏磋磨米氏和她的几个孩子也不会太管,但是如果太过分的话,老丁头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米氏他们一边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张氏对于米氏恨之入骨,对于她的几个孩子也有如眼中钉肉中刺。 今天这个事不管起因是什么,到了后来多多少少张氏有点泄愤的味道,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最后结果变得这么不可收拾。 “他爹……”张氏想了好一会儿,看着老丁头的脸色也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尝试性的开口叫道。 老丁头并没有回应他,还是只是默默的抽烟。 “爹,娘叫你咧……”丁月儿仗着自己是最小的女儿,此时此刻见老丁头不搭理张氏便不依不饶的开口,不过才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张氏猛地拉了一把,她抬眼看着张氏那紧张的脸色惶惶的闭上了嘴巴。 饶是这样,老丁头还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对着丁月儿怒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丁月儿因为是女孩,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一直以来都颇受宠爱,老丁头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重话,所以多少有点有恃无恐的味道。可是现在老丁头这样凶悍的吼了她一句,丁月儿立刻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双眼睛里立刻就包满了泪水,她撅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张氏见丁月儿这副表情,心疼得一把就把她搂进了怀里,然后对着老丁头大声道:“死老头子,你干什么,你自己心里不痛快你找月儿发什么火?月儿有什么错!”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家里一天天到晚的不干正事,就会仗着你撑腰欺负这些孩子。” “她一个做姑姑的,孩子做错了她还教不得了!就是因为你这么护着,才会有老三家那几个白眼狼丧门星!”对于吵架张氏一向是不甘落后的,特别是现在又涉及到了自己最小的小女儿的自身利益,更是半步都不退让。 “你!你!”老丁头的嘴皮子本来就不算利落,再加上张氏是天天在家里有锻炼的机会,他哪里是张氏的对手,几句话就败下阵来,只能指着两个人半天挤出了一句话:“你就惯着她吧!” 见老丁头又颓废的坐了下来,丁月儿的唇边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她抬眼看了张氏一眼,张氏虽然刚才占了上风,可是现在并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虽然关着窗户,她还是抬眼朝着丁小桥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里淡淡的有些惶恐。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的安静之中,这回丁月儿也学乖了,不敢再多话,只是乖乖的坐在张氏的边上。 时间好像是凝固了一般,极为缓慢的朝着前面溜行着,张氏坐了一会儿,心里火焦火燎的难受,抬从炕上起来了,然后下地准备出门,老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去哪?” 张氏转过头气哼哼但是底气颇不足的嘀咕了一声:“干了一天的活儿就因为这么一个要死不活的赔钱货不吃饭了啊!”说罢她也不再看老丁头的表情,直接走到了门口撩开了门帘子,用她那极为有穿透力的声音吼道:“人都死哪去了!晚饭都做好了吗!全部都躲在屋子里装死吗?一个个的不想干活吃现成的是不是都等着老娘伺候你们!” 坐在米氏屋子里的丁云儿听到张氏这个喊声,又看着苗师傅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毛,当下只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她站起身想要离开,却看见苗师傅收回了查看伤口的手,冲着她说:“这诊金是你们付吗?” 丁云儿微微一愣,连忙点头:“是是,我们没有分家,是我爹娘这边付。”说话这句话,她的脸臊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一般情况下这大夫都不会询问诊金的事情,苗师傅是在百草铺行医了二十年的老大夫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惯例,可是,现在他却这么问,显然是对于自己爹娘会不会出诊金这样的事情表示了怀疑。 很显然,从苗师傅来到这里,自己娘都没有打照面这件事让他误会了什么,于是丁云儿连忙又再次肯定道:“苗师傅,你尽管开药,诊金我一会就给你捎过来。” 苗师傅只是用眼角瞄了丁云儿一眼,然后说出一个数来,丁云儿也顾不得那个数是多少,忙不迭的点头,就出门去了。 丁云儿出了门,见张氏还撩着门帘朝着这边屋子里叫骂个不停呢,她想想刚才在屋子里苗师傅看向自己的眼神以及问的话,脸色又涨得通红了几分,她快步朝着张氏走去,拾级而上,一把拉住还在骂骂咧咧的张氏进了屋子。 张氏被丁云儿拉进了屋子里,皱着眉头吵吵:“你干什么!” 老丁头见丁云儿扯着张氏进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烟杆,对着丁云儿略带急切的口气问道:“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丁月儿也连忙问道:“姐,小楼不会死了吧!” 丁云儿看了看父亲急切的目光,又看了看丁月儿和母亲略带惊惶的目光,不由得心里一阵阵的酸,就算自己的三哥并不是母亲生的,可是,也不能把心偏成这样啊,在看看丁月儿问得这话,还有一丝人情味吗?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身上的烫伤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要留下疤的,重的是头上的伤口,只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大夫说,要是今天不退烧,只怕就要准备后事了。” “啊!”丁云儿的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声叫声,不同的是老丁头是痛心,而张氏和丁月儿则是害怕。 “大夫说,小楼会死?”过了好一会儿工夫,瘫坐在炕头上的张氏才煞白着一张脸,缓缓的问。 丁云儿点点头,她看了一眼张氏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忍心,可是又不知道安慰些什么,只能转了话题说:“苗大夫让我进来取诊金呢。” “让你娘给拿。”老丁头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氏一听要拿钱,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看了看老丁头的表情,动了动嘴唇,只是开口问:“要多少?” “连诊金带伤药,还有要吃的汤药一共二两银子。” “你说什么!二两银子!”张氏立刻发出了类似杀猪一般尖利的声音尖叫道:“就这么一个赔钱货!小畜生!就要二两银子!这是在吃人吗!” “娘!你自己去看看那小楼的头上那么大个血窟窿,吓人得很,不好好的治的话,只怕是活不了了!”丁云儿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耐心的对着张氏说。 “活不了就活不了!反正也是一个赔钱货!”张氏一听这话更是不得了,她直接从炕上跳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门前,一把撩开了门帘,冲着外面就大喊着:“就这么一个赔钱、养不熟的白眼狼、小畜生,还想要二两银子!这是吃人嘛!她怎么不刚才就直接死了!拖到乱葬岗子丢了完事!现在这么半死不活的还想让老娘拿钱给她治病,想得美!今天只要是有我在,这一个子都别想拿走!” 老丁头在张氏一起身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奔到了门后,一把拉着张氏的胳膊使劲把她往屋子里面拉,奈何这张氏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又紧紧的抓着门框,拉了几下都拉不动,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喊道:“你给我闭嘴,快点进屋去!不要在这里喊!” 张氏一把就甩开了老丁头拉住自己的手,继续在门口叫骂着:“什么丧门星,就是个扫把星,自己把自己男人克死了,又把我儿子克死了,现在还把自己闺女克死了,还想让老娘给钱看病!想得到挺美!有本事就自己拿钱去看病,找我,门都没有!不要脸的贱货,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贱货!想来骗老娘的钱,都是些不得好死的小畜生……” 丁云儿直觉自己快要呆不下去了,她紧紧的拉着张氏的胳膊,跟老丁头一起将她往屋子里拽,一边急忙说道:“娘,进屋去吧,进屋去吧,这还有外人呢!” “有外人怎么了!就是要让外人知道,这个扫把星!丧门星!到底是怎么祸害我们老丁家的!”张氏越发不依不饶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整个人痛快一点。 坐在西屋里的米氏已经忍不住低下头低低的抽泣起来,刚刚端来热水的五郎和七郎已经气得跳了起来,却被米氏喝住了,她只是摇头:“别去啊,那是你们奶,不能顶撞,不能让你死去的爹不孝啊!” 第12章 名声 苗师傅听着外面的谩骂,正在给丁小楼上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想说什么,便被丁小桥打断了,她平静得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苗师傅,这药灌下去我姐今天晚上能醒吗?” 苗师傅微微愣了一下,他望着丁小桥那平静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森森的寒意从骨子里冒了出来,这个孩子的身上好像有一种让人没有办法违抗的强大的精神,让他下意识的点点头,“好好看着,多给她降温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丁老三家里丁小阁已经在刚才张氏叫骂的时候就乖乖出去做饭了,丁云儿也不在,整个屋子里都是自己家人和一个苗师傅,丁小楼点点头,下地进了一边的杂物间,没一会儿工夫就拿出了二两的碎银子。她将碎银子放在炕梢上,对着苗师傅说:“苗师傅,这是诊金,请一定把我姐治好。还有,出去的时候,还请不要说漏了。” 说漏什么苗师傅自然知道,在来的一路上丁五郎已经将丁小楼为什么会受伤说得事无巨细,虽然丁五郎没有提一句他们所处的环境,可是从这些事情中,苗师傅还是将丁老三一家的处境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就算来的时候范正平没有仔细交代过要好好的给丁小楼诊治,但凡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知道这一家的遭遇也不会为难他们。 于是他点点头:“你放心。”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微微顿了一下,她想起在厨房的时候丁小楼在张氏扬起了柴棍子那时候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抱住的瞬间,她的心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一样喘不过来气。她吸了吸鼻子,拿起了已经包好的药就要出门。 米氏现在有点懵,这一天对于她的冲击实在有点大,丁小楼半死不活,婆婆的谩骂,孩子的愤怒,以及现在丁小桥抬手就拿出了二两碎银子,这些都让她觉得太不真实了。她下意识拉住了要走的丁小桥,“小桥……” 她要说的话还没有出口,丁小桥就已经转头静静的看着她。 这是一个长相秀丽而漂亮的女人,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在丁小桥生活的那个年代,正是最青春美丽的时候,无忧无虑,可是,她却已经过早的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 丈夫的离世、婆婆的虐待、还有那孝心大过于天的从小教育,让这个本来应该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的女人变的忧郁、胆小、精心胆战以及疾病缠身。丁小桥看着米氏,她好瘦啊,皮肤蜡黄,眼眶抠了下去,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纹路,原本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因为这一天的折腾变得有些凌乱。 她拉着自己的手修长可是却粗糙得好像是树皮,遍布了各种伤口,丁小桥低下头,轻轻的抚摸着米氏的手,这个女人虽然包子,可是却给了自己最真挚最无私的母爱,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继续这样包子下去了。 女子虽弱,为母则强。 她一定可以站起来!虽然这样的路很漫长,可是丁小桥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一定可以把米氏这个超级大包子慢慢变得不是包子的。 米氏望着最小的这个女儿,家里的四个孩子就属丁小桥长得最好看,她完全吸取了自己和丈夫最好看的地方,特别是那双眼睛就跟丈夫一模一样,大大的、黑黑的,就好像是会说话一样。而此时此刻,这双会说话的看看的自己,黑得见不了底,她叹了一口气:“小桥……” “娘要说什么?娘是不是要问钱是从哪来的?那我告诉娘,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是我们挣的。如果娘要让我不要去跟奶要钱闹,那我只问娘一句话。” “什么……”米氏望着丁小桥那双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的眼睛,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娘,你没有了爹,是不是打算也让我们去陪爹呢?”丁小桥知道自己说这个话太重了,可是对于米氏这样一个皮薄馅大又安分守己把自己弄得更软和的大包子,不下猛药是不行的。 果然,这一句话一出口,米氏像是被电打了一样,一下子就愣住了,让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丁小桥,好一会又看向了躺在床上面如金纸的丁小楼,脸色煞白,好一会儿她拉着丁小桥的手松开了,她捂住了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米氏第一次这样放开了声音大哭,她站起了身子,转身进了杂物间,关上了门,在里面放声大哭。 苗师傅看着丁小桥的模样,心底里隐隐的有些担心,他终于开口道:“丁小姑娘,老夫有句话……” “苗师傅请说。” “如果你和你奶奶……”苗师傅微微一顿,没有继续说明,但是他知道丁小桥已经明白他说的意思了,于是他又接着说下去:“只怕于你和你姐姐的名声不好……” 在这个时候敢和自己的祖母对着干的姑娘当然会名声不好,而对于这个时代一个女人来说,名声简直是比命还重要。可是,丁小桥却不这么想,名声不过是别人的看法,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当然是自己舒服最重要。 “苗师傅,连命都没有了,还要什么名声,难道一座牌坊真的能顶一世平安吗?”丁小楼忽然开口,云淡风轻,好像她谈论的是在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苗师傅怔怔的望着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她,女人的名声比命都重要吗?难道作为一个大夫,他也觉得名声比命都重要吗?就在苗师傅不知道要怎么叙述自己的情绪,就在苗师傅已经完全忘记了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的时候,丁小桥已经拿着药走出了房间。 虽然丁小桥面上平静,但是她内心的火焰几乎要把她给烧起来了,她走到了门前,猛地拉开了房门,那原本就年久失修的房门立刻就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好像在附和着她内心的怒火。 这声响并不怎么算大,可是对于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又心里发虚到虚张声势破口大骂的张氏来说却是着实吓了一跳。当她看见丁小桥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提溜着一包药,淡定的朝着她看了一眼,她不知道怎么了,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愣住了。 “奶在这里是做什么呢?快点拿药钱来吧。”丁小桥就这么站在正屋的台阶下面,一张脸平淡如水,好像刚才张氏作得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黑漆漆的双眼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张氏。 张氏被那双冒着寒气的眼睛看得打了一个寒战,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又大骂起来:“药钱?什么药钱?少在这里给我作妖,老娘可不吃你这一套,你们这一个个的白眼狼,吃着老娘的,用着老娘的,还敢给我大小声,还敢要我的强?要吃药自己去吃,要钱没有!有本就从老娘的身上踩过去!” “奶不知道是什么药钱吗?那我就说给你听听。”丁小桥转头看向了门外,外面早就在丁家人仰马翻的时候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了。 在乡下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好不容易出点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吸引了很多的村民,甚至有不少人还端着碗爬到了隔壁的墙头上来看热闹。 张氏这一出一出的已经让人大饱眼福了,现在丁小桥又出来要钱,这更是让所有围观的村民们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生怕错看了一点,漏听了一点。所以,在丁小桥转头的时候,原本还嘻嘻闹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想要听听这当事人到底怎么说。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丁小桥能想到的事情,张氏自然也能想到,甚至张氏比丁小桥更能想到,刚才虽然有人看,闹得凶,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都只是看个热闹,可是现在要是丁小桥把她刚才的事情抖落了出来,她还怎么做人? 就算她老皮老脸的厚着做人,家里还有两个没出嫁的闺女呢,要怎么说亲? 张氏也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虽然刚才跳得八丈高,骂人骂得口水横飞,可是并没有影响她的判断力,所以当丁小桥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要怎么拿捏自己了。 这让张氏那叫一个生气啊,她多大年纪了,她经历了多少事情了,她什么人没见过,她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给拿捏了! 顿时,她抢在丁小桥开口前就吼道:“一个个在家不好好干活,居然偷吃东西偷到我屋子后面来了,自己跌破了脑袋还想怎么样?我一个做奶的连说都说不得?一个个的小畜生,还想要我的强,跟我大小声,跟我来硬!我呸!要我说,这种只会偷东西的丫头片子早早的死了拉倒,还想让我拿钱治病,我呸!” 第13章 闹 这一番强词夺理、歪曲事实、指鹿为马的叫骂,彻底让丁小桥的脸色冷了下来,她抬眼看了看边上的老丁头,只见老丁头的脸色灰败,虽然使劲拉着张氏让她进屋,却并没有对于张氏的叫嚣给予纠正,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她道:“看来爷也是这么觉得的。” 老丁头张了张嘴,啊啊的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他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乡亲,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孙女,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看了看凶悍的张氏,又看了看身材瘦小的小桥,最后咬了咬牙,冲着丁小桥招招手:“来,小桥,过来,别跟你奶犟,不是你的错。” 如果说刚才老丁头的反应只是让丁小桥不快的话,那么现在老丁头这畏于人言而发出的模棱两可的话就让丁小桥彻底对于这个男人死心了。 怪不得人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看来,这个老丁头对于丁修节这个亲生儿子的怜惜也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罢了。也是她傻,居然还对于这个爷爷抱有一丝奢望,希望他能站在自己家的这一边,其实她早就应该知道,这老丁头要是真的能抗得过张氏的话,那一天她就不会被扒了衣服,米氏估计也不会被磋磨成这个样子。 丁小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朗声道:“那就让我姐死了算了!” 她的声音又响又亮,比刚才可是响亮多了。不过这话说出来之后,立刻就引起了一片哗然,不要说老丁头、张氏、丁云儿和丁月儿愣在那里,就连其他的看热闹的村名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丁小桥。 等着所有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之后,旁若无人的丁小桥才又定定的看着张氏和老丁头,一字一句清楚而响亮的说:“等我姐死了,我们兄妹几个就抬着她上县衙去,敲鼓去!我便不信,这天底下的人都是只听你们的话,不听我们说的话!” 这话虽然没有说得清楚,可是围观看热闹的人个个都有了其他的想法,只怕刚才张氏说的话并不是真的,毕竟,在村子里一起那么久了,这老丁家的张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多少都有点耳闻,而这丁老三家的几个孩子,从来都是乖巧听话的,没听说什么时候出个什么幺蛾子。 这么一对比,再加上丁小桥的话,周围的村民可就对刚才张氏的话都怀疑起来了。有几个胆子大甚至开口笑话道:“小桥,你以为你姐死了就算完事了?只怕还没有等你们抬到县衙门就已经被人丢进云通河喂鱼了吧!谁还听你们说话啊!” 丁小桥本来刚才还是有几分担心的,生怕自己说的话这些古代的乡下人听不明白,现在听到有人说这个话才放心下来,看来她真是低估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了。 丁小桥的心里放下,可是张氏却气得要疯了,她一把就甩开了老丁头和丁云儿,指着丁小桥厉声道:“好,那就让你姐去死!我倒是要看看,这小畜生舍的不舍死!”说着她已经快步从正屋走了下来,随手就在墙角抽了一根柴火,就朝着丁小桥奔去:“我看你敢跟我要强,小畜生!” 就在这个时候,米氏忽然从屋子里面奔了出来,几步就冲到了张氏面前,对着张氏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虽然她双眼红肿,嗓音沙哑,可是并没有半丝柔弱的模样,她对着张氏道:“娘!小桥才五岁,她是丁家的孙女啊,你不要跟她计较。” “好啊!”张氏见米氏跪在丁小桥的边上,将她紧紧的护住,气得笑了起来:“好啊!我不跟她计较,她是小孩子,她才五岁是吧,她是老丁家的孙女,我不跟她计较,那我跟你计较成不?”说着她已经抬手就将那柴火朝着米氏身上打去。 “我跟你这个丧门星计较!我跟你这个扫把星计较!我跟你这个白眼狼计较,养了一窝小畜生的贱人计较!”张氏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米氏身上打去,“我让你们要我的强,我让你们丢我的人!要是我家里有什么好歹,就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 “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丁五郎丁七郎和丁小桥连忙护住米氏,一家人就这么紧紧的抱在一起。 张氏这边还在疯狂的打着,那边村里人都吓住了,虽然都知道张氏是一个厉害的人,可是,再厉害的婆婆也没有这么打儿媳妇的啊,顿时不少村民开始吵吵着去叫里正了。老丁头也慌忙招呼着丁修孝和刘氏罗氏过来抱住张氏,顿时丁家的院子里面乱成一锅粥。 “你怎么不去死!你还我的老儿子,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还我的老儿子啊!”被拉开的张氏坐在正屋前面的台阶上,拍着大腿撕心裂肺的哭着,“要不是娶了你这个丧门星回来,我的老儿子怎么会去打仗啊,我的老儿子怎么会死在战场上,我的老儿子啊,我的肉啊!你怎么还不去死啊,带着你这一窝的小畜生都给我去死啊!” 丁小桥只是冷笑,虽然这家里面乱的,可是她却一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当隐隐听着有人喊“里正来了”的时候,她一把抓起了米氏站了起来,冲着张氏凄凉的道:“奶,你若是真的恨我娘和我还有我姐,我们去死就好了,但求你不要为难我大哥二哥,那是我爹的血脉啊!” 说着拉着米氏就朝着门外墙角撞去。 丁五郎和丁七郎怎么能让丁小桥和米氏真的去撞墙,急忙拉着,哭喊着:“娘啊,你不能去死啊!” “都闹什么闹!”老丁家的院门早早就关上了,不过现在却有人在外面使劲的砸着,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上河村的里正。“还不快点给我开门。” 这张氏说起来在上河村也是出了名了,她那磋磨儿媳妇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再加上她生性好强泼辣,经常家里面的事一出跟这一出,像是唱戏一样,里正早就烦了,所以一般老丁头家出什么事,他是问都不问的,不过今天的事情明显是太过了。 他在家里刚刚端起了碗准备吃饭,就听到有人来说,张氏要把人命都闹出来了,这可是把里正吓了个够呛,也气了个够呛。他做这上河村的里正也有小二十年了,虽然村子里少不了家长里短的争吵,可是还从来没有出过人命官司,这要是在他的管辖之内出了人命官司,自己这个里正做不了是小事,要是弄出得自己也要负责可是真的得不偿失。 所以他立刻就穿上了鞋,快步赶了过来。 还没有到丁家,远远的就听到院子里张氏那尖利刺耳的叫骂声以及孩子们哭成一团的声音,他的心里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没有爹的孩子果然是可怜啊。 当走进了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丁小桥悲切的哭叫声,他心里当下一急,扬手就开始拍门。 一听得里正来了,张氏微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态,不过却没有站起来,还是坐在台阶上,拍着大腿哭闹着。 虽然家里一片的狼藉,可是里正来敲门老丁头也不能不开门,丁修孝望着他,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周围似乎更深了,他低着头朝着丁修孝挥挥手示意他去开门。丁修孝抓了抓头,这家里闹成这个样子就算跟他没什么关系只怕现在也脱不了干系,他不由得暗自骂了一声晦气,横了米氏一家人一眼,然后这才悻悻的小跑着去开了门。 “这都是干什么!”里正一进门就看见这院子里柴火丢了一地,米氏一家抱在一起坐在墙角的地上哭得伤心,而张氏则坐在正屋前面的台阶上哭天抢地,至于丁家的其他的人都为在张氏周围,这叫一个乱。 “没事没事,我说老何大哥,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来来来,屋里做,一会儿就吃饭了,今天你一定要在这里吃饭,我们老哥俩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老丁头给丁云儿使了一个眼色,丁云儿连忙扶起还不愿意起来的张氏要去厨房,而罗氏也连忙去扶起米氏,打算让他们回屋。 不想里正今天一点都不给老丁头面子,他气呼呼的甩开了老丁头的胳膊:“吃什么吃,我家没饭吗?要不是你家要出人命官司了,我能赶这个点儿来你家!” 老丁头面上尴尬极了,他搓着手道:“你从哪听来的啊,这哪里就要出人命官司了,就是家里一点小事一点小事!” “小事!小事这丁老三一家子都要撞墙了!”老丁头虽然在跟里正打哈哈,但是明显今天里正生气了,不想跟顺着他的梯子下,只是指着米氏一家说:“是不是真的要人家一家五口都死了摆在了元山那边才算是大事!” “里正里正,您别听人瞎说,咋就能啊,老三是我弟弟,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他们。”丁修孝是个会说话的,再加上他生得憨厚,说出话来很是让人相信,果然他一说话里正的脸色就好了几分。 “二伯,那你就拿钱给我姐姐看病吧!我姐的病不给钱可真的是要死了!”只是丁修孝的话音还没有落,就听见坐在地上的丁小桥哭喊了一嗓子。 第14章 挤兑 这一嗓子喊得里正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喊得老丁头的脸色难看起来,喊得张氏哭得更加撕心裂肺起来。丁修孝的脸色黑了几分,他扭头看去,恶狠狠的瞪了丁小桥一眼。 丁小桥可不怕丁修孝,她继续哭喊着:“二伯,求求你给我姐姐拿钱看病吧。” 丁五郎和丁七郎这个时候也跟着喊了起来:“二伯,求求您做做善事吧,你不是说把我们当亲生的吗?我们不求能跟亲生的一样,只求您给我妹妹拿钱看病吧!” “二伯!奶不拿钱给姐看病,家里就只能指望您了,您就发发慈悲吧!” 丁修孝再能说也只是一张嘴哪里喊得过几个连哭带喊的孩子,刘氏也着急起来,她家能从张氏的手里面抠出钱来攒点私房钱那可不容易,要是被这几个孩子哭喊几下就拿出去可是了不得啊,她连忙跳出来大喊道:“瞎吵吵什么,瞎吵吵什么!我们家里哪有钱!小楼是老丁家的孙女,要看病找你奶找你爷去!” “找我干嘛!我才没有钱给那个小畜生看病!”张氏从来都是一个家里横的,只要出了门她就没有什么威风,这个丁家的院子就是张氏的全部世界,她并不愿意到外面去,对于外面的人也有些畏惧。所以,碍着里正,她说的话十分绵软,可是却一点都不好听。 刘氏张氏说完话之后,里正的脸色更难看了,老丁头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抬着眼拧着眉毛看了丁小桥一眼,又看了张氏一眼,最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 里正一见老丁头这个态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皱着眉头冲着老丁头说:“丁老弟,我就是一个里正,又不是你们老丁家的族长,按理我是不该对你家的事儿说什么的,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是不是要把这个家当起来啊?你总让一帮女人骑在脖子上,你家还能有好吗?你看看你家现在这事,唉,我也懒得说你了。” 这里正好歹也是村里说话最顶用的,张氏就算再是窝里横,在里正面前还是有些畏惧的,现在又听得里正这么说自己,一瞬间,一张老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嗷”的一声又开始嚎开了。 里正可不是老丁头,他无论在家里还是村子里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他才不惯张氏这个毛病,听见张氏一嚎就道:“弟妹,都多大年纪了,嚎什么啊,你还嫌这事不大是不是?” 几个人正说着话,丁老三家的门又开,只见苗师傅提着药箱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他抬眼一扫就看见了院子里的人正乱成一团,还有那些个趴在墙头看热闹的大人孩子,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丁小桥的聪明伶俐是生活所迫了。 里正可不知道苗师傅在屋子里面,这一开门看见苗师傅出来,顿时愣在那里,随即又回过神来,一时之间那个尴尬啊,他扭头看了老丁头一眼,只见老丁头只是低着头蹲在台阶上抽烟,更是觉得他扶不上墙。 “苗师傅……” “丁三姑娘,你不是去拿诊金了吗?”苗师傅根本就没有让里正把话说完,只是看着正拉着张氏的丁云儿道。 丁云儿的脸色发红,她急忙说:“就给就给。”说着就跟一边的张氏低低说起来,可是张氏怎么可能同意拿银子出来,根本不听丁云儿的话,只是在一边坐在地上撒泼。 这样的情况虽然并不多见,但是苗师傅行医二十多年里也不是没有见过的,他一定都不着急,只是伸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然后说:“你们家要赊账吗?” 在大庆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在没有钱都不赊药钱,因为大夫是不会给赊账的人家看病的。所以一旦一家人决定赊药钱,大概也就是说以后病死都不来找大夫了。 这人生在世,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所以,小老百姓除了不得罪官府外,最不敢得罪的大概就是大夫了。张氏自然也不例外,她一听到苗师傅说这话也不嚎了,拉着丁云儿的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蹬蹬几下冲到了苗师傅的面前:“要赊账也是他们一家去赊,和我们家没关系,你找她要钱去!” 今天这人真是丢到姥姥家了,里正看着张氏在苗师傅面前指着米氏,真想找个地方钻下去,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们还没分家呢,什么你们家她们家的。” 里正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就打开了张氏的另一个世界一般,她微微愣了一下,而后猛得来了精神,似乎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找到了解决的方案,她点头:“对,分家,没错!分家!我要和他们分家!” “云儿,老二媳妇,把你娘给弄屋里去,吵吵什么,也不嫌乎丢人现眼!”老丁头终于抽完了烟,他站了起来,面上似乎有了不一样的神情,好像在刚才蹲着抽烟的时候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进屋什么进屋!我要分家!”张氏才不买老丁头的账,她想要甩开丁云儿,可是刚才的又哭又闹让她的体力浪费了不少,再有刘氏虽然好吃懒做可是却很有一把子力气,两个人想要把张氏拽到屋子里面去很是容易。 丁小桥的心却在这个时候提了起来,对于刚才张氏的话她真想说“干得漂亮”啊,分家啊,她就是想分家啊!可是现在张氏已经被拉到屋里面去了,是不是分家这个事要泡汤? 虽然丁小桥的心里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分家,可是这个事儿怎么也轮不到她来说话,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与能说得上话的长辈了。 当然这里的长辈特指张氏。 毕竟除了张氏之外,在这个家里面不会再有想分家又能贯彻到底的长辈了。 只是,这个过程和结果实在是不能寄希望,毕竟变数太多,再加上张氏的为人,变数就更多了。好不容易等到在这样机缘巧合的机会下张氏开口提出了分家,丁小桥几乎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可是好像实在不是天时地利人和,毕竟看着张氏生生的被拉住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报着太大的希望。 哎,丁小桥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张氏的战斗力还是有待提高啊。 “胡说什么!”老丁头听着张氏的叫嚣看了一眼里正发黑的脸色无力的申辩了一声。 “得了,你们家的这些事儿关上门再说吧,先把苗大夫的诊金付了。”里正颇为头疼的叹了一口气,他干了一天的农活回家还没有吃饭呢,又跑到老丁家来处理这些事,弄得他一肚子一头的火气。 “想要我付钱门都没有!”张氏的耳朵很敏锐,听到里正在外面说诊金的问题,立刻扯着嗓门喊道。 里正也发了火气,虽然他不能直接骂张氏,可是面前有个老丁头啊,于是他歪着脖子冲着屋子里面喊:“丁老弟,做人要有良心啊!你家这么敞亮的青砖大房子是怎么盖起来的,你家老大和大郎下场的钱是从哪来的?你不要以为过去了大家就都不知道啊!那是你们家老三老四卖命的钱,怎么地!现在人家闺女要点银子看病都不成!有你们这么做老人的嘛!” 这话本来就是说给张氏听的,可是老丁头的一张老脸顿时涨得成了酱紫色,这事本来就不是多光彩的事情,虽然村里人都知道,可是没有人当面说过。现在不但被人说了,还是被里正当着村里看热闹以及本草铺的苗师傅说的,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人过。 俗话说得好,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 被里正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老丁头还不能弹压住张氏的话,只怕自己今后连在村里面抬头都做不到了,他连忙拦了里正的话头,避免他继续说下去,又让苗师傅略等等这才快步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原来这青砖大瓦的房子是自己那个便宜爹的抚恤金盖的啊……丁小桥一边继续跟着米氏哭着,一边打量着丁家正屋的这七八成新的房子,不由得咂咂嘴,还真是人走茶凉,要是她那便宜爹活着,不要说盖房子,只怕今天也不会有人欺负了吧。 青砖大瓦的房子虽然敞亮,可也不见得是绝对的隔音,至少站在院子里能听到屋子里面老丁头的发怒以及张氏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丁小桥暗自衡量着这两个人的战斗值谁更开的时候,正屋的门忽然开了,只见老丁头出现在了门口,随着他打开门,就听到张氏的哭号声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你咋不杀了我啊!为了那么个丫头片子,你打我,你抢我的钱,你咋不杀了我啊!你咋不想想我们家老大和大郎啊,你咋不杀我啊!” 看来还是老丁头厉害一些,虽然他的头发也乱了,脸也被张氏抓出了几条口子,衣服也扯坏了一些,可是,毕竟他从张氏的手里拿到了钱不是?丁小桥望着站在正屋门口台阶上的老丁头如是想。 第15章 待嫁丁云儿 “丁老弟啊,古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这没有错啊!你看看那越过越好的人家有几个是像你们家这样成天到晚翻天的闹的?没有嘛,一个都没有嘛,谁家不是和和乐乐的过日子,这才是家和万事兴。要是你们家成天这么闹,这还怎么过日子?” 将二两的诊金交给了苗师傅,又让五郎将苗师傅送回镇子,安置好了米氏一家以及张氏的里正这个时候才有空闲将老丁头拉倒了院子的一边说点心里话。 老丁头只是低着头抽烟,他听着里正说了一堆话也不开腔,弄得里正又有些不痛快起来:“你到底咋想的,你说个话!” 老丁头被里正推了一下,这才惶惶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家和万事兴啊,可是家里头这么闹我也没法啊。” “怎么会没法?她再厉害不就是一个女人?老弟啊,虽然说男主外女主内,可是家里面的事情你也不能完全不管嘛。”里正有点着急,老丁头这不温不火的样子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你是个大老爷们,那就能让一个娘们骑在了你的脖子上,你得立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里正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随后的几天里张氏并没有再闹,丁月儿也太平了很多,不过张氏看米氏和他们一家人的目光越发的厌恶起来。 被张氏讨厌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毕竟从丁小桥来到这里之后她一直是这个样子,所以对于这样的情况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唯独让丁小桥觉得惋惜的事情是自从那天提了一次分家的事情之后张氏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了,好像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过,这件事虽然惋惜也只能作罢,毕竟这一次提分家实在不是太好的机会,只能等到下一次机会了。 至于小楼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事情说到底是丁小亭引起的,当天是她吃粉皮又不小心将锅撞到了丁小楼的身上,最后才弄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不过,出了这个事情之后丁小桥一直没有见过她,更不要说来道歉了。倒是丁小阁忙前忙后的跟着照顾了好些天。 张氏那天最后到底是把诊金给了,一分没有少,当然也一分没有多,足足二两的银子,苗师傅就让五郎把先前小桥给的二两银子给退了回来。 丁小桥将银子细细的藏好,米氏虽然做人包子,不过却是一个开明的母亲,既然几个孩子都保证了这钱不是来路不正她就没有再问,也没有把钱要回来,只是提醒了一句要将钱藏好,便没有说别的话。 当时丁小桥也只是随口答应了,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可是,谁知道就是这没有放在心上的一件事在后来给她们家惹来了不少的麻烦。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当下不提。 说起来,这村子里的孩子都是命大的,别看丁小楼伤成了那个样子,可是几天的药灌下去伤口,伤势也就渐渐的好了起来。 这天丁小梁端着一碗鸡蛋羹飞快的跑进了丁小桥的屋子里,冲到了炕边将碗就放在了炕沿上,连忙将两只手捏在耳朵上,一边跳一边叫着:“哎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依然只能趴在床上的丁小楼和坐在炕边上捡豆子的丁小桥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烫就等凉了在端嘛。” “那哪成呢!”丁小梁翻了一下白眼,脱了鞋爬上了炕,将碗放在炕桌上,也帮着丁小桥开始捡豆子:“那千金小姐都已经围着锅边转了几圈了,我要是不一出锅就端过来,指不定现在就已经进她肚子里了。” 千金小姐是丁老三和丁老四家几个孩子私底下给丁小亭起的外号,平日里只要不被她听见,都这么叫她。 丁小梁说得形象,丁小桥和丁小楼被她逗得又笑了起来:“小楼姐,你快点吃,不然一会她要过来蹭的。” “今天不会。”丁小楼稍微的抬起了一点窗户,朝着院子里看了看,然后对着丁小梁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为什么?” 丁小桥看着丁小梁和丁小楼都一脸奇怪的望着她,她又笑了笑:“你们没发现最近正屋经常来人啊。” “倒是来来回回来了几个婆子媳妇,这怎么了?”丁小梁年纪小,那是真的只有五岁,又不是像是丁小桥这个芯子里换了一个人的,当然不会想得那么多。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正屋里来这么多客人?”张氏是个泼辣又不好相与的,虽然对于外人她一向是和气而慈爱的老太太,可是这村子里人都知道她的底细,对于她也就是面子上过得去,要说相熟的婆子媳妇还真是没有几个。“再说,来得这些个婆子媳妇都不是我们平日里认识的,说以啊,我猜……”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看得两人直着急的连胜问:“你猜是什么啊!” “我猜啊,一定是有人来给三姑说亲了。”家里面待嫁的姑娘只有两个,一个是丁云儿一个是丁月儿,丁月儿今年十二岁,虽然够说亲了,可是也有些小,不过丁云儿已经快十五岁了,在这个时代里,这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纪,含苞待放又美丽多情,所以,这个时候也是家里面给女孩子张罗说亲的时候了。 “啊!真的吗?”丁小梁和丁小楼两个人显然都吃惊极了,不过随后三个小姑娘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嘻嘻哈哈的笑开了。 丁云儿的眉眼长得很像是张氏,很漂亮,只是皮肤不太白,不过乡下的姑娘说亲并不太讲究这些,只是一定要性子好又要有勤快,能操持家务就好了。 平心而论,丁小桥对于丁云儿的印象不错,特别是有了丁月儿的对比,就更觉得丁云儿是个好的,她心地善良,又能干活,性子还好,只是有一点丁小桥觉得可惜,那就是她居然裹了小脚! 虽然说这个时代,裹小脚是潮流,高门大户里就没有女人不裹脚的。 可是这是乡下,乡下女人都是要干活的,裹了小脚你还怎么下地干活?可是,张氏明显不是这么想,她觉得丁云儿和丁月儿都是她的亲闺女,又样貌漂亮,再加上大哥丁修义已经考上了秀才,以后一定是能嫁到镇子上去,那时候还需要跟这些乡下的死丫头片子一样吗? 不过,事实上并不是像是张氏想得那样。 虽然具体情况如何丁小桥不清楚,可是,她知道,张氏一定对于丁云儿的婚姻抱有极高的希望的,只可惜,现实略微有些骨感,就她穿过来的几个月里,她冷眼观察着,这来来回回的已经有不少人来给丁云儿说亲了,当然也有不少是张氏委托的媒婆,可是,似乎到了最后都不了了之。 由此可见,丁云儿的婚事上是一定有些艰难的。 不过,今天她去厨房抱豆子的时候看见丁云儿在做饭,这本来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丁月儿也在,案板上的菜色也相当不错,她就多看了几眼,当然又招来了丁月儿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可是,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定是今天晚上有人要来做客。准确说,是有人来正屋做客,否则,平日里有客人来哪里需要丁云儿和丁月儿来做饭? 所以说,这个客人的身份对于丁云儿或者丁月儿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 上下这么一联系,再加上丁小桥原来看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很容易的就得出了结论,今天八成有人来相看丁云儿,要是那人相中了呢,丁云儿这婚事八成就定了,要是没有相中呢…… 丁小桥打了个寒战,要是没有相中,估计他们未来几天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所以,她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希望丁云儿今天的能被对方相中,早点离开这个家也不是什么还是不是吗? 这一天晚上张氏并不让所有人去正屋吃饭,而是开恩让各家端回各家去吃饭,而丁小桥就坐在炕上靠窗户的位置上,一边吃饭,一边悄悄的抬起了窗户观察着外面。 果不其然,没有多少功夫,就看见了一个打扮得颇为花哨的婆子带着一个干净利落的女人走进了老丁家的院子,那女人头上带着几股簪子,虽然看不出成色,但是能带着那么多东西想来也是家境不错的,再加上一身衣服料子光鲜,可见是个讲究的人家。 她进了院子,并没有打量这个院子,只是不疾不徐的跟着那个婆子朝着正屋走去,一边走一边似乎还在低声说着话。 一直看着那个女人走进了正屋里,丁小桥才又关上了窗户,然后开始吃饭,她心里隐隐的觉得只怕丁云儿这桩婚事是不成的,这女人从一进院子眼睛就没有四处看过,可见是个很有家教的人家,这样的人家规矩一般很大,而规矩大的人家可能是看不上丁云儿的。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丁七郎问她:“你一晚上光在看外面,外面有花吗?” 第16章 换个思路 丁小桥嘿嘿的笑了两声没有回答丁七郎的话,低头大口大口的吃饭,虽然还是和往日一样的粗茶淡饭,数量也不是很足,可是因为是和自己家的人一起吃,总是说不出的香。 只不过她虽然这边在吃饭,那边还是放了不少的精神在外面的动静上,果然,等到院子里传出了一点细微的响动的时候,她又抱着碗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朝着外面看去,只见丁云儿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托盘,上面摆着几盘子的菜,不过,从她略微有点蹒跚的步伐上不难看出来,她平日是很少干这样的活的。 坐在丁小桥边上的米氏偏着头朝着窗户缝里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在看什么,她伸手关上了窗户,笑着捏了一下丁小桥的鼻子说:“看什么啊!” 丁小桥回头眨了眨眼睛看着米氏,好一会儿之后问道:“娘,原来爷和奶也来相看过你吗?” 米氏微微一怔,随后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并没有马上回答丁小桥的话,过了好一阵子才小声说:“是你爹自己相中我的。” “啊!”这可是大大出乎丁小桥的意料了,她一直觉得古代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可能会出现自由恋爱,没想到她这爹娘还挺超前啊。 大概是丁小桥的这表情太过夸张,米氏原本只是微微泛红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她难得板起面孔做出严厉的样子,只是那通红的脸颊让她的严厉看起来有点外强中干,她道:“快点吃饭,小孩子家家的话那么多!” 丁小桥也明白米氏害羞,笑着低头吃饭。吃过饭之后,小桥帮着米氏把碗端到厨房去洗,走在院子里,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屋,只见里面亮着灯,几个人或浓或淡的影子倒映在窗户纸上,影影错错的。 洗完碗后米氏就拉着还想看热闹听墙角的丁小桥回家了,让丁小桥实在是有点惋惜。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是个好天气,晴朗的天空上就没有几丝白云,灼热的阳光照在地上,格外的晒人。农忙还没有结束,大家照例是要干活的,因为丁小楼卧床休息的缘故,家里面几个孩子和米氏的活又多了几分,虽然知道是张氏故意而为,可是,大家默契的都没有说什么,现在能把丁小楼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张氏难得有个好脸色,甚至看丁小桥他们几个表情也柔和的几分,而丁云儿今天更是连屋子都没有出了,丁小桥借故进屋去看了看她,打探消息,发现她正红着脸绣嫁衣呢。丁小桥当下明白,这事是成了,她想,自己居然猜错了。 不过,丁小桥还是很为丁云儿高兴的,毕竟从那个妇人穿着打扮上看,可是比丁家好多了,至少以后丁云儿不用在经济上吃什么苦的。 这事本来就不与丁小桥有什么相干,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日子又过了几天,丁小楼渐渐的好了,苗师傅又来换了几次的药,她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结了疤,隐藏在头发里并看不出来,只是而她背后的烫伤的伤疤就有点狰狞了,红红的一片中间还有不少严重的地方,虽然已经露出了新长出来的肉芽,可是钻心的痒,经常让丁小楼难受的想哭。 张氏是绝对不会让人这么长时间休息的,丁小楼在炕上躺了这半个月几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所以在有一天打发了丁月儿看过伤口之后就指使着丁小楼也下床干活了。 虽然丁小桥有些不忿,可是现在又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提出抗议,只能忍下这口气,让丁小楼专门在家做一些轻省的事情。 这天丁小桥和丁五郎以及丁七郎背着猪草和柴火回家,还没有进院子,就听到张氏那高亢尖利的咆哮声从正屋的方向传来。 几天不听见这样的声音,还真是有点想念啊,丁小桥忍不住这样自嘲的想。 可是想归想,他们的脚步可没有放慢,这骂人的内容一听就在骂儿媳妇,不会是又在磋磨米氏吧?如果张氏要找儿媳妇麻烦的话,最容易中枪的就是米氏了。显然,这个认知不光是丁小桥才有,其他的人也是有的。 才一进院子就看见刘氏站在正屋的门口,捂着脸,低着头,不大看得见表情,屋子里面还传来张氏不带重样的咒骂声,丁小桥几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将猪草和柴火规整好,丁小桥在鸡窝边上找到了丁小楼,她正在切猪草。丁小桥凑到她边上低声问:“姐,这家里咋了?奶干嘛又在骂人?” 丁小楼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才压低声音说:“不知道咋回事呢,晌午的时候,有个媒婆过来了,然后就听到奶在屋子里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的。” 丁小桥听得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暗想,莫不是丁云儿的亲事不成了吧?要是这样可真是太倒霉了,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期待,希望不要像是自己想得那样,不管怎么说,丁云儿在这个家里算是一个好人,要是好人没好报的话,真真伤感。 “那三姑呢?” “三姑?”丁小楼微微侧着头想了一会儿:“还真是一天都没有见到她,不过,刚才我上前面去,路过房角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她哭了,只是听不太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看来她还真是有点乌鸦嘴的潜质。丁小楼则奇怪的看她:“你一个小丫头家家的,有什么烦心事啊,一天到晚的叹气?” “没事,我们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往奶面前凑了吧。” “为什么?” “我估计三姑的婚事泡汤了。” “……” 几家欢乐几家愁,就在张氏着急上火到处骂人发泄的时候,丁小桥也有自己的烦心事。那天苗师傅来给丁小楼看病,顺便给米氏也把了把脉,得出的结论实在是不太好,米氏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本来就因为生丁小桥的时候没有调理好,后来又被张氏磋磨的厉害,现在虽然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可是也糟糕的不行了,想要全部知道,只怕要调理很长时间。 米氏不能死,这是丁家四兄妹共同的目标,可是要完成这个目标,光靠他们现在手中的十几两银子明显是不成的。 这些天小桥天天跟着丁五郎和丁七郎上山,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能采下来的东西都是常见的山货,拿到镇上去卖也没有换来几个钱,如果要靠着这样将给米氏看病的钱攒出来,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 丁小桥一屁股坐在一棵几乎已经腐朽的倒掉的大树边上,她伸手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真是太累了。 “都说这山上药材多,一屁股下去就能坐到三颗,我怎么一个都没有见到。”丁七郎撅着嘴实在有点泄气。 丁小桥没说话,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倒是丁五郎笑眯眯的说:“哪有那样容易就找到药的了,我们又没有学过医,又不懂药材,说不定碰上了我们也不认识。” 丁五郎这话好像是猛然一盆冷水从丁小桥的头上浇了下去,让她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明起来,有如醍醐灌顶。没错,自从卖掉了那条金环蛇,她就好像钻进了一条死胡同里面,光是认准了这山上药材多,就一门心思的找药材,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学过中医,就连她也只是见过中药房里的成品中药材,至于这些药材新鲜的时候长什么样子他们一概不知道。 既然是这个样子,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找药材呢? 这就好像是自己明明是语文成绩好,却偏偏要作死的上理科学校一样,完全是不得要领嘛。想通这一点之后,丁小桥再也不拘泥着找什么药材了,而是开始回忆自己原来最擅长什么。 在前一世的丁小桥其实并不是乡下人,所以并不认识什么农产品,不过,她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而且对于烹饪也是极有天分和心得的。会做饭的人自然对于食材的辨认很是在行。 现在的上河村其实生活的环境和她原来生活的地理环境其实差不多,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个季节里那样东西一定非常的多! 想到了这里,丁小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法,她立刻四处找寻起来。 这几天很热,而且雨水也下得很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这样的林子里一定会有那些东西的踪迹。她转头四处看了看,果然,很快她就发现在自己坐得这棵大树倒下去和土地接壤的地方长了很多这些东西,她立刻跳下去,朝着那东西走了过去,想要仔细的辨认清楚是什么种类。 “小桥,不要去碰那些东西,有毒的。”丁五郎发现了丁小桥的意图,连忙开口阻止道。 第17章 野生菌 丁小桥上一世的时候长期在四川云南境内生活,对于那里的出产的食材最熟悉的莫过于各种野生菌类,特别是在每一年的夏天下过雨之后,就到了山上的野生菌生长的高峰期,她经常和她的小伙伴们上山去捡各种的菌子,所以,对于识别野生菌是否有毒她可是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了。 “你怎么知道有毒?”丁小桥并不着急否认丁五郎的话,只是径直走到了那一丛蘑菇边上,细细的看了看之后才抬头反问道。 “听说原来有人吃这些东西被毒死过,大家都是这么说的,都说这些山上的蘑菇一定是有毒的,所以你还是不要去碰的好。”丁五郎一边说着一边也走到了丁小桥的边上,低头看着那一丛的蘑菇,微微皱着眉头很有些担心。 面前的这从蘑菇大概有五六朵,最大的有手掌大小,最小的也有鸡蛋大小,他们并不是集中的长在一起,而是每朵与每朵之间都隔了一尺左右的距离。这蘑菇的伞盖呈现圆饼的形状,颜色是深红色中带着一些铜绿色,看起来就不太像是没毒的样子。 丁小桥看着面前几朵蘑菇,她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了,甚至凑到跟前细心的闻了闻,可以绝对确认是这铜绿菌,是一种原来在云南最为常见的野生菌子,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和她的小伙伴们经常上街买这种菌子回来跟腊肉炒在一起,那个味道简直是香的可以把舌头咬掉。 现在想想看她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怎么吃,而是要说服丁五郎让自己可以采回去。 “我觉得这个倒是没有毒。”丁小桥这么说着,然后她抬头看着丁五郎说:“我原来在严奶奶家见过这种蘑菇,她还做给我吃过咧。” 严奶奶是在上河村一个出了名的古怪老太太,她并不太和村子里面人打交道,可是她却是一个极为有见识的老人,村子里要是发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去问她的话,她一定都能解释得十分清楚明白并且令人信服。就是这样一个不太爱与人打交道又十分博学的老太太却很喜欢丁小桥,所以原来丁小桥经常往她家里面跑。 只不过这老太太的年纪大了,终于在今年的年初过世了,因为她无儿无女当时村子里面还给她办了一场很大的葬礼,算是感谢她平日里的那些见多识广。 当然,这些事都是穿越过来之后丁小桥才知道的,不过现在将这如何辨别菌子的方法套在这老太太的身上倒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果不其然,丁五郎对于严奶奶那是十分信任的,他听得丁小桥这么说了之后,立刻松开了眉头,表现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在严奶奶家里吃过这个蘑菇吗?” “对啊,不光这一种,还有很多种,每年夏天的时候严奶奶都会采很多种的蘑菇,我都吃过的。”丁小桥连忙点点头,然后她四处看了看,发现附近还有不少其他种类的菌子,连忙伸手指了指:“你看,那里、那里、还有那里,那些菌子都可以吃的!严奶奶用它们炒腊肉、煮汤、还有榨油,好香呢!” 说着她生怕丁五郎还要怀疑,继续指着面前的这一从菌子说:“你们看,我们面前的这个叫做铜绿菌,那边那个黄黄的叫做鸡油菌,还有那边那个像是穿着白裙子一样的叫做竹荪……” 丁五郎和丁七郎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均是表示惊讶,不过倒是也不怀疑丁小桥了,毕竟能一口气说出这四五种蘑菇的名字,只能说明她是真的认识这样的蘑菇。两个人又向丁小桥确认了一遍之后,丁五郎咽了一口口水,他决定还是要尝试一下。 他点起了一丛火,然后拔下了几个铜绿菌去山泉里洗干净后用小棍子将这几个蘑菇串了起来,架在火上烤了起来。没一会儿工夫,那铜绿菌就散发出了一种奇异的香味,这种味道不同于以往他们吃过的那些普通山蘑菇,而是好像带着勾魂的味道一般,让人忍不住要将它们全部吞进肚子里。 丁五郎见那铜绿菌烤得差不多了,他拿了下来,咽了一口口水,抬眼看了看丁七郎和丁小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就要咬下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丁七郎一把抢过了那菌子说:“哥,还是我来试试,你是家里的老大,你不能有事,娘可全指望你呢……”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菌子已经被丁小桥抢了过去,她一下子就塞进了嘴里,毫不犹豫的大口咀嚼着。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几乎要哭出来,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吃到野生菌了,真是太想念了。 而丁五郎和丁七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大喊一声:“小桥!” 丁小桥则毫不在乎的摆摆手:“大哥二哥,你们就放心吧,你们就等着看我会不会毒死吧。” 二个时辰之后,丁五郎和丁七郎见丁小桥还在活蹦乱跳的继续打猪草捡柴火,这才真正的放心下来。丁五郎对丁小桥说:“这些蘑菇我们捡了回去吃吗?” 丁小桥点点头,这是肯定的,不过她更想的是捡去卖,只不过,这里满山都是野生菌,可是从来没有人捡,那就说明这里的人都认为这些野生菌是有毒的。有了这样一个先入为主的意识,想要改变简直是太难了,难道就让这些美味的东西白白浪费在山上吗? 不,她一定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时之间丁小桥也想不到可行的办法,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要是再不回去,只怕是没有饭吃了,兄妹三人便各怀心事的下山去了。 这些天,因为丁云儿定亲黄了的事情,整个丁家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特别是刘氏被张氏狠狠的磋磨了一番之后,所有人更是人人自危,整个丁家简直前所未有的太平和安静。 今天晚上的饭是米氏做的,一盆烧茄子,一盆炖豆角,还有杂豆米熬得粥,以及高粱米烙饼。其实平心而论丁家的这几个媳妇做饭的手艺都是不错的,只不过刘氏爱躲懒,人又邋遢,经常对付,所以平日轮到她做饭的时候,总是会被张氏挑挑拣拣的骂。 而米氏和罗氏干活利落而干净,张氏虽然对于这两个媳妇都恨得好比眼中钉肉中刺,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轮到她们做饭的时候,她是省心的。不过,就算如此,张氏也不会消消停停的吃饭,她总是会想尽办法来让大家都不痛快,特别是让米氏和罗氏不痛快。 就好像现在,张氏翻了一下茄子,用心数了一下茄子里面的肉片,确认没有被偷吃之后便尖着嗓子说道:“这是怎么做得菜?放了多少油!这油都淹得死人了!一看就是天生的穷命,连点油都没有吃过,可逮到一次吃油,不吃到拉肚子不罢休是不是?” 丁小桥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张氏明显就是没事找事的拿捏儿媳妇。这油都控制在张氏手里,每天做饭的媳妇到她的手里领今天做饭用的油,给的那点油简直连她觉得吃碗面条都不够的,居然还敢在这里说放多了,真是的…… 米氏默默的说:“知道了娘,我下次注意,一定省着。” 对于这种事情,米氏一般都会顺着张氏的话认个错,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丁小桥对于米氏这种包子做法很是憋屈,可是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容易息事宁人的方法。 所以,丁小桥在听见米氏这么说的时候,只是低低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哼了一声,然后将碗里的粥当成张氏的肉狠狠的咬着。 “瞧瞧这个吃相,跟八辈子没有吃饭一样,德行!”张氏又看了一眼丁小桥,冷冷的哼道,然后开始给每个媳妇和孙女分菜。自然,丁云儿和丁月儿是最多的,每个人的碗里还有好几块肥瘦相间的肉片子,馋得刘氏和丁小亭直咽口水。 分完了两个女儿就轮到了各个孙女们,张氏对于孙女们也是有厚薄之分的,丁小亭因为长得漂亮又和丁月儿关系好,自然是多分,并且有两块肉,而剩下的丁小楼、丁小阁、丁小桥和丁小梁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自然只是分到一点茄子和豆角。 最后是三个媳妇儿,三个媳妇中米氏和罗氏最老实,而刘氏比较刁滑,张氏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所以三个媳妇中往往是刘氏得着的东西最多,而其他的两个媳妇就得着最少了。 将菜分完,孩子们碗里的粥都喝得差不多了,张氏又给每个人添了半碗,不过到了米氏和罗氏那里就没有了,张氏眉头都不抬一下就放下了空的粥盆,然后从背后又拿出了一个粥盆,里面有少量的杂豆粥。她大方的给米氏和罗氏两个人一人盛了一碗。 米氏就坐在丁小桥的边上,丁小桥正奇怪张氏怎么那么大方,可是当那碗放在桌子上之后,一股淡淡的酸味就飘了过来,她微微一愣,随后简直不敢相信的看向了那碗粥,这居然是馊的!! 第18章 无妄之灾 丁小桥正讶异着,一边的丁小梁因为年纪小不懂那么多,直接开口就说:“娘,这粥是馊的!” 张氏一听这话,立刻就把筷子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厉声道:“馊的?怎么会是馊的!一样是下午熬得粥怎么就馊了?” “本来就是馊的,我都闻到酸味儿了。”丁小梁被张氏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的筷子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可是年纪小小的她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被冤枉,只是低低的申辩了一句。 这句话就好像是导火索一样将张氏这个炸药桶猛得给点燃了,她忽然就从炕上跪了起来,然后抽出了桌子上的筷子,一边撑着桌子一边就朝着米氏头上狠狠打去。 米氏并没有料到张氏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根本没有防备,就被张氏用筷子狠狠的打到了太阳穴上,她白皙的面庞上立刻就红肿起了一道印子,她呀的一声就放下了碗,捂住了伤口。 可是张氏并没有就此罢休,继续用筷子敲打着米氏的脸和手背,一边嘴里大骂着:“喊你做点饭你居然敢把饭给做馊了,当我是死了吗?一个个的都骑到了老娘的头上了,你们以为自己都当家做主了?我呸,我告诉你们,老丁家只要有我在,你们这些丧门星就不要想着骑在我头上,我才是老丁家的主人,你们这一个个的给我好好的安分着我就赏你们一口饭吃,不安分,我明天就卖了你们!” “奶!这饭本来就是馊的!我娘做的饭你不是已经分完了!我明明看见这是你从背后拿出来的!”这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丁小桥不等张氏骂完,就爬了起来挡在了米氏的前面,丁小楼也跟着爬起来抱着米氏,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也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张氏。 “好啊!你这们这些个小白眼狼,居然敢插话!你不看看这有没有你说话的份!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要强,果然是贱人养出来的都是小贱人啊!”张氏嗷的一声就跳了起来,抓起筷子就朝着丁小桥母女身上扔去。 丁小桥一边伸手挡住了飞过来的筷子,一边说道:“奶,你有事就说事,你不要骂人好不好!” 这下子更好比捅了马蜂窝一样,张氏这回直接倒在了炕柜上,不停的用手敲着自己的胸口,大哭着:“老三啊,老三啊,你要是再天上有眼睛,你就好好的看看,你讨回来的都是什么丧门星媳妇,生的都是什么扫把星闺女啊,这才五岁啊,就敢欺负你老娘啊,就敢要我的强啊!这样的丫头长大了还了得吗?这样的丫头长大了是要败坏我们丁家的门风的啊!我怎么就不在当年生下她的时候就直接把她丢水里啊!她敢这么气我,她敢这么要我的强,她这是看不上我啊!就因为她三姑的事,她就敢看不上我啊……” 丁小桥只觉得一头的浆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果然是跟泼妇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好了!一家人吃个饭也不得消停,你都扯的什么啊!那饭明明是你自己放在后面的昨天的剩饭,馊了就馊了,也没人说什么,你还往老三媳妇身上扣什么屎盆子啊!”大概是那天里正说得话起了作用,一向遇见这种情况当成壁上观的老丁头难得开口说了句公道话,虽然语气并不严厉,可是也算是表明了态度。 张氏大概并没有预料到老丁头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等过了片刻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好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跳了起来,她嗷得大叫了一声,一把就把炕桌给掀了。那桌子倒下去的方向不偏不倚的正好就是朝着米氏,一时之间那桌子上没有分完的菜还有所有人的粥,就好像是雨点一样朝着丁小桥、丁小楼以及米氏砸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瞬间,让丁小桥愣住了,可是随后她就感觉到自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而宽大的怀抱里,她只来得及抬头一看,只看见米氏那张痛苦地脸。接下来就听到叮里咣当一阵瓷器碎裂的响声和桌子落地的声音。丁小桥大叫一声:“娘!” 坐在男人那一桌的丁五郎、丁七郎也早就按捺不住,顾不得老丁头历来讲究的男人不插手女人事情的规矩,直接跳下了那边的炕,朝着米氏这边奔了过来,连忙扶住了米氏,连声的叫着:“娘!” 米氏这个时候已经全身都是粥和菜,瘦弱的身体更是被那炕桌打得直接扑倒在了炕上。不过张氏才不管这个事情,只是躺在床上继续的哭骂着。而老丁头一见这个情况也顾不得什么男人不插手女人之间的事情了,连忙穿上了鞋,跑到了这边的炕上看了看米氏,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便对丁云儿说:“云儿,老四媳妇,快点扶着你们嫂子进屋去,好好收拾一下。” 有了当家人的发话,似乎也没有人顾忌张氏,丁云儿和罗氏还有丁家四兄妹连忙将米氏给扶回可自己的屋子里,几人手忙脚乱的将米氏打整好,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害,只是身上被桌子和筷子打出的印子比较吓人,她现在正沉沉的睡去。 丁云儿坐在炕边,伸手抚摸着米氏的脸,然后捂住了嘴,哽咽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的事娘也不能这么不讲理的难为三嫂。” 虽然丁云儿说得这些话是发自真心,可是这样的话谁都不敢接着说,大家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丁云儿大概也知道大家的心思,哭了一会就止住了,然后擦掉了眼泪,颇为尴尬的说:“三嫂这边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们只管来叫我,我……”她顿了一下,然后咬了咬嘴唇又低声道:“三哥原来对我很好,我定然不会辜负他。”说着她已经站起身来:“我回去看看娘。” 丁小桥见米氏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累得沉睡,眼睛咕噜一转,说道:“三姑,我跟你回去看看奶,刚才是我不该顶嘴,我去跟奶道歉。” 丁云儿不疑有他,只是摸了摸丁小桥的头顶:“乖孩子。” 丁七郎见丁小桥要跟着去,生怕她待会吃亏,也连忙跟着去了。 果不其然,张氏在上屋闹腾的厉害呢,刚才因为她把桌子掀了,大家都没有吃成饭,刘氏和丁小阁丁小亭已经将屋子里打扫干净了,现在张氏正躺在炕上,又是拍胸口又是哭号着:“我在这个家里就是不得人心的,人人都巴不得我死,我死了得了,反正我的儿子也死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儿子儿子不管事,女儿女儿胳膊肘往外拐,老头老头更是见不得我,我还活着干嘛?赶快死了,给你们让地方啊!” “你这都是说些什么话!”老丁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口一口抽着烟:“一个家好好的,你总是这么闹有意思吗?” “我闹?是我在闹吗?我不巴望着好好的过日子嘛?可是这日子让人好好过吗?你看看那些个丧门星是怎么欺负我的?当我年纪大了,当我们家云儿被人退了亲事,就这么糟践起我了,我这可是一辈子好了强,临到老了却被这么丧门星小畜生欺负,我还要不要活啊!” “谁欺负你啊,谁敢欺负你啊,你这不是瞎胡闹嘛,你看看这家里谁敢不听你的啊!”老丁头被张氏闹得脑袋疼,叹了一口气。 丁云儿一掀门帘进来了,丁小桥和丁七郎则跟在丁云儿的后面也走进了正屋。一进屋子就看见张氏头上裹着跟布条子,整个人躺在炕上又哭又嚎的,她下意识的撇了撇嘴角。 她还没有说话,张氏倒是眼睛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丁小桥,她便大声的呻吟起来:“云儿,你带这么一个小畜生来干什么,你还嫌她不够厉害,还嫌她气不死我是不是!” 对于张氏唱念俱佳的表演丁小桥并不发憷,她也换了一张悲悲戚戚的面孔,快步来到了老丁头的面前就哭道:“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跟奶顶嘴的,就算奶打我骂我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该因为她打了我娘我就强出头,就插嘴,就说奶不该骂人,爷,如果奶心里不痛快你让她要打就打我吧,要骂就骂我吧,千万不要骂我娘了,我娘,我娘……”说到这里,丁小桥是真的觉得鼻子发酸,忍不住哽咽起来。 老丁头见丁小桥哭成这个样子,本来就不怪她的心更加软了起来,他连忙抱着丁小桥道:“小桥乖啊,不哭了,你奶不怪你们,你奶就是嘴坏,心可好着咧,她不怪你们。” 丁七郎也扑到了张氏的炕边,哭着道:“奶啊,你可千万要原谅我们啊,是我们不孝啊,我们不该跟你顶嘴啊,你又没啥坏心,要骂就骂几句,要打就打几下,反正又打不死啊,奶啊,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你要是还觉得生气,你就打我吧,打我吧!” 张氏本来只是做做样子,现在听得丁小桥和丁七郎的话,真真的火气上升,她指着两人,抖着嘴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而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9章 遇见 张氏这一晕倒所有人都着急了,全部围到到了炕边大呼小叫的。丁小桥心里也打了一个咯噔,暗想,不会是真的被她用话给挤兑晕了吧。虽然张氏平日里泼辣的厉害,又能咋呼磋磨人,可是她的年纪在这个时代也算是老年人了,老年人如果心火上升很容易就会引起中风之类的病。 丁小桥虽然痛恨张氏,可是也没有想过真给张氏气出个好歹了,毕竟如果真的这样,米氏的处境就更糟糕了。于是在张氏刚刚晕过去的一瞬间,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更加快的就朝着张氏的炕边奔了过去,趴在了炕边上紧紧的盯着张氏的面孔。 张氏紧紧的闭着眼睛,脸色红润,鼻息略快,而且在眼皮子下面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丁小桥一见这个样子她原本悬起来的心就放了下来,张氏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真的晕倒了,只可能是刚才无法应对他们得话,又有老丁头不站在她一边,没有台阶下这才装晕的。 虽然丁小桥心里明白了,可是并不代表别的人也明白,看着所有人都涌到了炕前对着张氏呼天抢地的架势就知道,这张氏撞晕是很成功的。特别是老丁头,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对于张氏是真心的关心的,看见了张氏晕了之后,也着急得团团转,连忙叫丁修孝去镇子里找大夫。 在这么混乱的时候丁小桥更是保持着冷静,她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慌,如果现在跟着慌的话,那么一会儿随便出点什么事情,就能被张氏往自己身上倒屎盆子,为了要杜绝这样的情况出现,她必须现在就要做出反应。 她快速的想了想,然后连忙叫着:“爷,快点掐奶的人中!快点掐奶的人中!上个月隔壁王婶子晕过去了王大叔也是这么一掐她就醒了!” 这话一下子就把老丁头给提醒过来了,他连忙扒开了人,凑到了炕中间,伸出了大拇指就朝着张氏的人中使劲的掐了过去。人中是面部很脆弱的一个部分,平时随便掐一下就疼的很,更不要说老丁头现在是用了大力气的,张氏都没有做出反应,就疼得嗷得一声坐了起来,她一把就扒开了老丁头的手,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丁小桥兴高采烈的在一边跟丁七郎拍手:“奶醒了!奶醒了!” 见张氏醒了,所有人的心也就放了下去,只有丁修孝站在门口望着老丁头犹豫道:“爹,那这大夫还要不要去请啊?” “请,干嘛不请!我都要被些个小畜生气死了,给我好好请个大夫看看!”张氏的双眼都要喷出火来,她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恶狠狠的看着丁小桥和丁七郎,从牙缝里挤出来这话。 所有人看着张氏那红润的脸色,又听着她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张氏装晕的。 老丁头自然也是如此,他顿时有点兴意阑珊,觉得自己一颗真心被人糟蹋了,心挺凉的,他朝着丁七郎挥挥手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请什么大夫啊,折腾人家一个来回,啥事都没有,还要被人说嘴,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张氏一听这个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她双眼瞪得老大,紧紧的盯着老丁头,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老丁头也没有看她,不过从他那张略微黑沉的脸上不难看得出来,现在老丁头的心情很不好。他挥着手让所有人都回自己屋子里面去睡觉。 而丁小桥看看老丁头现在的样子多少有点担心,她装出一副深切悔恨又谨小慎微的样子,小声的对着老丁头说:“爷,奶要是生气就打打我吧,我不怕疼。” 老丁头的眼睛里闪动着浅浅的水汽,他揉了揉丁小桥和丁七郎的头,和蔼的说:“去吧,小桥,七郎,回你们屋子里睡觉吧,奶没事。” “爷……” “爷也没事,去吧,睡觉去吧。”老丁头又再一次挥挥手,这回丁小桥和丁七郎也不多留了,直接就手牵手的出了正屋。 那天夜里丁小桥睡得挺晚,一直支着耳朵听着正屋的动静,不过因为隔得远她听得不是太清楚,只知道那天晚上张氏嚎了半宿,骂骂咧咧的让人心烦意乱。 第二天,丁小桥和丁五郎丁七郎照例去山上打猪草,顺便去看看那些野生菌。这些天雨水充沛,这林子里面的菌子长势大好,又没有人采摘,那一片片的蘑菇看着实在是让人心里欢喜。 不过丁小桥还是没有想到可行的办法能让这些菌子销售出去,这就有点愁人了。 为了能快点将猪草打完,三个人分开行动,约定了时间和集合地点就各朝一个方向走去了。 丁小桥走了一阵子,只觉得累得慌,昨天晚上就没有怎么吃东西,再加上早上那点水一样的米汤下肚早就消化掉了,现在她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干了不少的活,只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摸出了火折子,就地捡了一些干柴就点起了火,然后找了不少菌子串在了一起,开始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丁小桥用得火不大,就是为了避免将这些菌子烤糊了,小小的火苗舔舐着菌子,一会就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丁小桥小心翼翼的翻动着这些菌子,强忍着口腔里的口水,等着这些菌子完全的熟透。 烤着菌子的时候,丁小桥忍不住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在那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里,富裕的生活让人们已经根本就体会不到饥饿的感觉了,反而因为太胖要时时刻刻让自己注意不要吃那么多东西,而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太奢侈了。 就在丁小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烤菌子的时候,忽然她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一凉,然后就有一个人直接贴在她的背后,这个时候丁小桥才意识到那贴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虽然她连同上一世到这一世也活了二十多年了,可是这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她可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丁小桥虽然从来不愿意吃亏,可也并不是一个争强斗狠的人,一般情况下只要是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她基本都会避开。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可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一个人拿着刀压在自己的动脉上。 一时之间,她的背后泛起了一片凉凉腻腻的汗珠,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张开了,没有一个不是冒着森森的冷意。 “不许说话。”没有等丁小桥多想,身后的人就说话了,一听就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不过,年纪应该不大,听起来还没有到变声期,声线很是清脆。 “你别激动,我不说话,你要干什么!”丁小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低声的安抚着身后的这个男孩子。 “我让你别说话,你听不懂吗?”那男孩子却根本不听丁小桥的话,反而把手里的匕首又进一步的压进了她的动脉。 丁小桥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立刻就闭上了嘴巴,现在这个情况,她最好还是不要多话,听他的话最好。 男孩子对于自己的威胁生效了十分满意,他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又说:“把你烤的东西给我。” 丁小桥虽然自己的肚子也在打鼓,可是在危机生命的事情面前,肚子打鼓算什么,就算肚子的鼓都打破了也算不了什么。她伸手到了火边就拿起了一串菌子,不过并没有马上递给这个男孩子,而是小心的提醒说:“这还没有烤熟,现在吃了说不定会中毒……” 大概这个男孩子也是个怕死的,他听了这话,并没有继续要求丁小桥把烤菌子交给自己,而是顿了一下才说:“那你继续烤,好了再交给我。” 丁小桥忙不迭的点头,可是,她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不好烤,只能小声的又说:“你能不能放开我,我这个样子我烤不了。”她见后面的人没有回答,连忙又保证:“我绝对不大声说话,也不会跑,你手里有刀,我什么都没有,我要是不听你的话,你就杀了我好了。” 大概是最后这句话打动了这个男孩子,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又说:“你最好听话,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丁小桥哪敢不答应,连忙答应。 那男孩子也说话算话就放开了刀,将丁小桥推到了一边,然后自己坐到了火边,开始烤起火来。 丁小桥被推倒了地上,随后就一咕噜的爬了起来,她立刻抬眼去看那个男孩子,只看见了一个难以用笔墨形容的侧脸。 他的年纪不大,大概和丁七郎一样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皮肤白皙得好像是羊脂一样,飞扬的眉毛直插入披散的如同缎子一样的黑发中,挺直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嘴唇,最妙的是他的眼睛,他有一双琥珀色一样的眸子,在森林明明暗暗的光线的折射下,那眸子像是玻璃一样透明,仿佛带有魔力一般。 第20章 后会无期 虽然这个男孩子漂亮得简直不像是人世间能有的人物,可是,现在他的样子实在是狼狈,那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上,那紧紧抿着的嘴唇因为干涸飞起了不少的皮,脸上也有不少的污渍,一双细长而白皙的双手现在已经塞满了泥土。他身上穿着一套灰色的短衣,虽然看起来并不合身,可是那料子却是很好的,至少丁小桥在这里那么长时间,可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只不过,现在这身衣服已经完全的湿透了,全部贴在了身上。 虽然是夏天,可是在这林子里是见不了那么多阳光的,这样穿着湿透的衣服还是冷得厉害,只要看这个男孩子坐在火边还不住的打抖就知道了。 就在丁小桥打量他的时候,男孩子猛地转过了脸来,然后冲着丁小桥恶狠狠的说:“你快点过来给我烤东西吃,难道你不想要命了吗?” 丁小桥扯了扯嘴角,好吧好吧,再好看的男孩子只要随时都把打打杀杀放在嘴边的话,她就不喜欢了。不过她可不敢耽误,连忙就走到了火边开始烤起那些菌子来。 这其中,两人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丁小桥甚至连头都没有再抬一下。只是过了一会儿,丁小桥听见一阵诡异的咕噜噜的声音从对方的腹部传来,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男孩子尴尬到涨红的脸颊,他看见丁小桥的眼神,立刻不顾自己通红的面颊做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恶狠狠的说:“看什么看,烤你的东西!” 丁小桥又扯了扯嘴角,继续低头去烤菌子,啊喂,少年,你可知道,你这个样子一点威严都没有。 “还没有烤好吗?”也不知道是因为太饿了,还是因为刚才太过尴尬的气氛,那个男孩子又说起话来。 “还有一会儿呢,这蘑菇那么厚实,我又没有刀,不能切开,自然事件要久一点。”经过了刚才的事情丁小桥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说话做事也趋于平时的风格,半点不紧张,甚至还有点埋怨。 男孩子微微一愣,然后看了看那些棍子上的蘑菇,直接接了过来,然后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匕首问:“要怎么切啊?” “就是划开啊,顺着一个方向多切几刀,切开了就好受热了。” 虽然这个男孩子对于厨艺没有什么头绪,但是胜在是用刀的能手,手起刀落,那些蘑菇上都被划出了整齐的十字刀口,每一个都一模一样,干净漂亮。 丁小桥将那些串子抬了起来,凑到了眼前看了看,然后裂开嘴角笑了起来:“哎呀,你刀工真不错啊!” 男孩子被丁小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板起了面孔,可是语气却软了不少:“你怎么那么多话,想吃个东西还要这么多废话。” 丁小桥撇着嘴,没有在吭声,只是继续烤着手里的蘑菇串子。由于划了这几刀,烤得速度明显快多了,没有一会儿的工夫,她就将已经烤好的一串蘑菇递给了那个男孩子。 丁小桥今天烤得是见手青,味道要比那天的铜绿菌还要香,不过数量也要比铜绿菌少一些,只是这山上从来没有人采菌子,这难得的见手青也变得不是那么难得起来。 这一串烤好的见手青虽然没有放任何的作料,但是它自身的味道就已经足够掩盖这个缺点了,烤熟的见手青变得有些软,丰沛的汁液呈现乳白色,满满的覆盖在菌子上面,散发出了极度诱人的味道。 男孩子接过了那一串见手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喉头上下蠕动着,然后抬起头看了丁小桥一眼,只见丁小桥拿起了另外一串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这才放心下来,朝着那串见手青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本来只是尝试,这见手青虽然香得很,可是这男孩子却还是随时都保持着警惕,如果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就立刻吐掉,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可是,这见手青一入口,他就愣在了那里,他觉得根本没有办法来形容现在口中的美味,而他能做的就是张开了嘴,大口大口的咬着,不过眨眼工夫,那一串的见手青就全部进了他的肚子。他也不客气,又开始伸手去拿另一串,狼吞虎咽。 丁小桥一开始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打个牙祭,本来就烤得不错,现在加上这么一头饿狼,那点见手青根本就是不够看的,那男孩子将最后一串的见手青吞进了肚子里,抬头看着丁小桥说:“喂,你再去弄一点来烤。” 他大概是肚子吃得饱了一些,态度竟然好了不少。 “我不叫喂。”丁小桥翻了翻白眼,对于这种傲娇的小男生真真的是觉得代沟颇大,做人嘛就应该要识时务,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不过就是一个向自己讨吃的小叫花子,居然还敢指挥她!看看她!看看她!什么叫做识时务,她就是看了一眼这小男生手里的匕首一眼,就乖乖的去采蘑菇回来继续给他烤了! 好吧,这些都属于丁小桥的腹诽,表面上,她还是一个绝对听话的小萝莉,小男孩,你不要恩将仇报就好,姐姐我穿越过来没多长时间,虽然家里的事情样样都不省心,但是她还是没有活够呢。 这一次小男孩没有袖手旁观,当看见丁小桥将蘑菇串好,他立刻就接了过去,开始用匕首在上面切起十字花来。这一回丁小桥采了不少的蘑菇,足足有一小堆,等她将所有的蘑菇都串好放在火上烤的时候,最开始放上去的那一串已经熟了。 那小男孩毫不客气的将那一串拿起来就塞进了嘴里开始吃了起来。 丁小桥气鼓鼓的,她也肚子很饿好不好,可是,对方有武器,她还是继续沉默是金比较好。 又吃了一气儿,两个人都觉得有些饱了,丁小桥开始收拾起剩下没有吃完的蘑菇,准备带去给丁五郎和丁七郎吃,那男孩见状问道:“这些蘑菇你要带走?” “对啊,我两个哥哥还没有吃东西呢,我得给他们带一点。” 小男孩明显是不愿意的,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忽然又板起了面孔:“不许拿走!” “喂,你讲点道理,我都没有大叫也没有反抗的给你烤蘑菇了,我把剩下的拿走有什么不对!”虽然和这个小男孩相处时间不长,丁小桥还是直觉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角色,所以跟他说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说不许拿走就不许拿走!”男孩子的脾气也上来了,他上去一把就把丁小桥手里的串子全部给抢了下来,然后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冷冷的哼道:“你是要命还是要这些蘑菇。” “你你你!”丁小桥指着那个小男孩子气不打一处来。 那小男孩却傲娇的说道:“就凭你这样的小村姑能给我小爷我烤蘑菇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了,你再多话我就真的让你走不了哦!” 说着,他就收起了匕首,抓着这一把串子转身就走。只留下丁小桥站在原地气得牙痒痒,她对着那个男孩子的背影指手画脚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就在这个时候那小男孩转过身来对着丁小桥说:“喂,母猴子,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不然我让你好看。” “你才是母猴子!”丁小桥终于被激怒了,她冲着那个男孩子叫道,当然,还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你这个叫花子!” “哼,叫花子也是人,总比你这母猴子好。”小男孩明显是个打嘴仗的能手,他折身回来,走到了丁小桥的面前朝着她伸出了手掌,“火折子给我。” 丁小桥皱了皱眉头,这火折子她得来也不容易,哪能就这么容易给人。 “别那么小气,一个火折子而已。”小男孩一边朝着嘴里塞着蘑菇,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他见丁小桥还是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就撇了撇嘴角:“好了好了,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可以了吧!” 对于这种话,丁小桥才不相信呢,她哼了一声:“我才不稀奇呢。”然后掏出了火折子拍进了那个小男孩的手里,转身就拿了装满猪草的背筐要走。 那男孩子站在原地看着丁小桥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道:“喂,母猴子,你叫什么!” “我说我不叫母猴子!”丁小桥转头冲着那男孩子龇牙咧嘴:“你懂不懂礼貌,再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好不好!” 男孩子略微有些犹豫,他望着丁小桥皱了皱那双飞扬的眉毛,然后说道:“十里,我叫十里。你叫什么?” “丁小桥。”丁小桥反复念了念十里的名字只觉得怪异到了极点,这个名字感觉不是姓也不是名,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人该有的名字,不过她丝毫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反正,他们再也不会见面的,不是吗? 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之后,丁小桥一边背着筐走,一边朝后挥手:“十里,后会无期啊!” 十里站在原地,望着丁小桥的背影,好一会唇边才掠起了一丝淡然的嘲讽:“是啊,最好,后会无期。” 第21章 事有反常必有妖 果然是后会无期,从那次见过十里之后,丁小桥每天去打猪草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绕去两个人相遇的地方看看,虽然只是看看,并不出声,可是再也没有见过十里。 连续了几日,丁小桥也最终将这点事情放下了,毕竟对于双方来说,无论发生过什么,也不过是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浅淡痕迹罢了,或许,再过一些年,连她也将这事忘记了。 毕竟丁小桥的全部注意力还在怎么将这一山没有人知道价值的菌子换成钱上。 晌午刚过,他们三人正在山边休息,吃着野果子,打算一会儿去打柴。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丁小梁一路的喊着她过来了。 走近了,看见丁小梁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她撑着腿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小桥姐,奶叫你回去呢!” “叫我回去?干什么?”丁小桥只觉得奇怪,平日里张氏可是对自己一千一万个看不上眼的,除非是打骂和干活可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今天怎么突然让自己回去? “不知道,不过,我看奶笑眯眯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丁小梁一直是坚定的站在丁小桥这一边的,自然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打探清楚。 笑眯眯的?这也太奇怪了吧!张氏对他们一家不要说笑眯眯的了,就连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现在居然笑眯眯的叫丁小梁来找自己,这简直是天下红雨。 事有反常必有妖。 丁小桥当下就觉得这其中的事情不对,不光她绝对不对劲,就连丁五郎和丁七郎也绝对不对劲,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丁小梁见几个人脸色不对细细一想也琢磨出一点味道出来,她说:“小桥姐,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事吧?奶怎么会突然笑呵呵的对我们?” 果然是不对,连丁小桥这个正正经经的五岁小萝莉都寻摸出来的事情,绝对不简单。可是张氏喊回去,又不能不回去,丁五郎和丁七郎柴也不捡了,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着丁小桥和丁小楼朝山下走去。 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丁八郎又蹭蹭蹭的跑了上来,他擦了一把汗,脸色有点不太好的说:“小桥姐,奶让你快点回去。”说着他又看了看丁五郎和丁七郎说:“还不让五郎哥和七郎哥跟着。” 说到了这里,他皱起了眉头道:“我觉得不对劲啊,五郎哥,七郎哥,奶是不是打什么主意呢!” 看看,这回连五岁的小正太也觉察出来了。 “她让小亭姐来叫你呢,我趴在窗口听见了就快点来告诉你一声,你们可不能一道回去,不然不知道奶又要作出什么花儿来。”丁八郎厌烦的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只有五岁,可是平日里被张氏也欺负得够呛,再加上张氏天天在他面前说罗氏的坏话,他早就恨得不得了了。 “家里来什么人没有?”丁小桥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几天前张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觉得张氏不敢这么干,但是难保她发疯出什么想不到的幺蛾子。 “晌午前来了一个婆子,穿红戴绿的。”丁八郎搓了搓鼻子,丁小梁也点头:“对对,我都忘记了,看起来好像跟上次来给三姑说亲的那个婆子不一样。” 丁小桥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像是掉到冷水里一样。如果按照丁八郎的形容,这个婆子一定是人牙子了,想要把自己卖掉?这个张氏还真是什么都敢干得出来。 可是现在她要怎么做才能自保呢?现在正是晌午,虽然大家在地里都在吃饭,可是都是不会回家的,只是略微休息就要继续干活的。而且今天是刘氏做饭,米氏和罗氏都被指使出去干活了,这整个家里面基本都没有人,真正说得上话的只有张氏一个人。 如果这个时候她真的有什么坏心眼,并且极力促成的话,她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根本没有办法反抗。一旦她真的被张氏卖掉了,那么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等到下午家里其他人回来了给她鸣不平,只怕那也是事后诸葛亮,早就人走茶凉了。 就算那个时候米氏哭死,老丁头再骂张氏也没有办法了。 丁小桥在心里暗恨,这个张氏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她绝对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就达成心愿的。 她一边交代丁五郎、丁七郎从另外一条路回家,又让丁八郎快点到地里去叫人,自己才和丁小梁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的路,就看见丁小亭朝着她们走过来,她的脸上带着喜气盈盈的笑容,见了丁小桥一反常态的上前拉住了丁小桥的手说:“小桥,你怎么才回来啊,快点快点,奶在家等着你呢!” 丁小亭长得漂亮,一向在家是最为清高的,眼睛从来都是长在头顶上,平时当这些妹妹们都是伺候自己的丫头,不要说来拉住自己的手了,就连遇见她们都要绕开一点,生怕她们衣服上的灰土染上自己的衣服,可是今天居然主动伸出手来拉住自己,这简直已经反常到了极点了。 丁小桥看着丁小亭那双细嫩白皙的手,不动声色的皱起了眉毛。她回头看了一眼丁小梁,朝着丁小梁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用口型说:“里正。” 丁小梁也是个机灵的,虽然一开始没有看明白,可是当丁小桥说第二遍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她冲着丁小桥点点头,然后慢慢的落后,最后一转身,朝着住在村子东头的里正家里奔去。 一路上,丁小桥都试图从丁小亭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可是丁小亭却拉得很紧,根本没有办法脱开,就这样一路拉拉扯扯的回到了家,才刚刚进门就听见了,一连串陌生的让人几乎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的笑声。 “哎呦,老丁大嫂子,你这日子过得我都羡慕了,盘腿坐在炕上就有福可以享了,哪像我呀,一天天的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时候才能歇歇腿啊。”那个尖锐而高亢的声音不断的从正屋里传来,虽然站在院子门口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只要细心的辨认还是能听得出来她说得内容。 不知道张氏回答了什么,那个声音又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慈善的人,你说说一般人家哪会像你这么想啊,都觉得孩子在家最好,其实哪是啊,这高门大户的,就算是个粗使丫头那也是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样貌再好一点,选给小姐们做个贴身的大丫头,那不就跟小姐一个样?就连婚事也不用愁了! 这小姐们都嫁给谁啊?那可都是嫁给大家少爷,嫁过去贴身丫头都是要陪嫁的,那就说也就嫁给了少爷了,就算做得不好,让小姐赏下去做个管事娘子也是好得,要是做得好,说不定过两年就给抬了姨娘。姨娘唉!那是能说做就做得上吗?那都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说是不是。” 这下子走得近了,丁小桥听见了张氏在屋子里回答:“可不是咋地,你说说,这样一来,可不是一辈子都享福吗?” “就是,要不是我怎么说丁大嫂子是个明白人儿呢?这道理多地道,可是就是有些想不通的就愣说这卖闺女?这能是卖闺女?卖闺女能卖一个荣华富贵一辈子吗?”那人牙子笑得越发的尖利起来。 丁小亭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向往的神色来,她回头看了丁小桥一眼,带着些羡慕的语气酸道:“小桥啊,这下子你可是走运了,以后的姨奶奶呢!” 丁小桥现在已经满腹的怒火了,她眯着眼睛紧紧的盯了丁小亭一眼,然后冷冷的说:“是吗?那你去吧。” 丁小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抿嘴笑了笑,抽出了手绢朝着她扑打了一下道:“小孩子家家,说什么呢!姐姐我可是要做人家正头娘子的,你能跟我比吗?”说罢她也不管丁小桥什么反应,直接扭过了头朝着正屋里面喊道:“奶!我把小桥带回来了。” 她的声音刚落,就看见从正屋里面风一样的冲出来了一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浑身上下鼓鼓囊囊的长满了肥肉,紧紧的绷在一件茶色的细布袄裙里,头上戴着两朵鲜艳的绢花,擦满了头油,满面横肉挤出了灿烂的笑容,那一道道的褶子仿佛能夹死苍蝇。 虽然看起来她很臃肿,可是她移动的速度倒是很快的,几步就冲到了丁小桥的跟前站住了,然后伸出了手就把丁小桥的下巴给抬了起来,“瞧瞧,瞧瞧是个鲜亮的丫头。” 丁小桥只觉得她身上那阵阵的低廉的香风混合着浓重的狐臭熏得她几乎要吐了,她用手猛地拍来了那人牙子的手,眯着眼睛盯着她,那人牙子倒是也不生气,反而又探出了手,朝着她的身上抹去:“呦呦,这一身的骨头啊,可得好好的补补才行呢!” 第22章 贩人(上) “你别碰我!”丁小桥才不管这个人牙子在说什么,直接向前走了两步,离开了那人牙子的掌控范围。 “啧啧,这个小脾气啊。”人牙子略微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然后抬眼看了看已经站在正屋面前的张氏,她就那么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丁小桥,面无表情,可是眼睛里却闪过了厌恶的光。人牙子挑了挑眉毛,只觉得这老太太真有意思,那是看孙女的目光吗?是在看仇人吧。 不过,这似乎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人人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可没有多余的善心就怜惜别人。现在她只要做成这单生意就不错了。她的目光落在了丁小桥身上,虽然这小丫头看着挺倔,不过,她有的是手段办法让她听话。只是……想到这里,她还是又转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丁小亭,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后落在她那双裹得漂亮的小脚上,不禁有些东西,要是能买这个丫头就好了,还是裹过脚的,省了多少的麻烦。 “谁家小孩子的脾气不坏啊,她人年纪小,最是好调教的时候,你尽管好好的教。”张氏很快将目光从丁小桥的身上收了回来,笑眯眯的对着人牙子说。 “奶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将我卖了吗?”丁小桥面罩寒霜,这个时候她倒反没有生气了,整个冷静得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望着张氏,极为平静的开口问道。 张氏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然后才说:“你懂什么?什么卖不卖,家里这么多人口吃饭,本来就没有钱,现在将你送到大户人家去养,那都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知道不知道!” “我不去!”丁小桥的声音并不激动,也不算大,但是绝对的掷地有声,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张氏说:“我绝对不会跟着这个人去。” 人牙子也不是没见过因为和家里僵着最后做出不好事情的丫头,既然对方不愿意,她也不勉强,于是笑呵呵的说:“我说丁大嫂子,要是你这个孙女不愿意,还有别的孙女嘛。她想不通,那就换个人也成。”说着她已经把目光落在了一边的丁小亭身上。 丁小亭一个激灵,连连退了几步,正在这时候,刘氏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小亭啊,你出去到个别翠妞家去和你三姑绣花吧,在这屋子里呆着做什么?” 丁小亭连张氏的脸都不敢看,连忙答应了一声刘氏,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原来,连丁云儿也被支走了,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的丁小桥听到这个消息更觉得身在冰窟之中。 张氏也不阻止丁小亭离开,只是扯了扯嘴角,对着人牙子道:“就这个,你人也看了,多少钱?” 人牙子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角,颇为惋惜的看着离开的丁小亭,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丁小桥身上,带着几分嫌弃说:“这人也太小了点,又那么瘦,我得养好几年才能出手。” “又不是白养,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吗?拿回去能叫你们白吃白喝的供着,还不是要干活的。”张氏根本就不在意的说着。 丁小桥只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怒火在身体里燃烧起来了,在这个时代里,女人地位本来就不如男人,而像是她这种没有成年的小女孩更是连掌握自己去向的权利的都没有。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她名义上的奶奶,一个是人牙子,两个人却将一件买卖人口的羞耻之事谈论得好像是“今天你吃饭了没有”这般简单自然。 “五两银子,不能再多了。”人牙子又跟张氏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伸出了五个手指到,对着张氏晃了晃。 张氏却对这个价格不甚满意:“这么标致的模样,你才给我五两,也太少了,再加一点。” “就这个数,你要卖就卖,不卖我就走了,我这边还有几桩生意等着我去呢。”人牙子早就看准了张氏一定要卖掉丁小桥的念头,所以咬死了价格是一分也不想涨了。 张氏虽然觉得钱少,可是比起这个,能让丁小桥不在自己面前晃悠才是最关键的。说不出来为什么,从几个月一千开始,这个小丫头片子总让她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有时候她用一种幽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更觉得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要随时把她吞噬一般,她想了不少的时候,最后觉得,只有让这个小丫头片子从自己面前消失才是解决这种问题的最好办法。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昨天就已经悄悄托人去镇里将这个人牙子找来了。不过,她也是知道的,在家里老丁头虽然大部分的事情是听她的,但是,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卖掉孩子。这不光光是一个血缘的问题,更是一个面子的问题。 乡下人虽然日子过得穷一点,但是并不缺一口吃的,只有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实在过不去的家庭才会卖掉家里的孩子,像是丁家这种日子过得还算是过得去的家庭,如果贸然卖掉孩子,在村子里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张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问题,可是现在她真的是一天都忍不下去了,每次当丁小桥看向她的时候,那种如芒刺在背的目光都让她如坐针毡,如果再不快点解决掉这个丫头片子,她想她真的是要憋屈死了。张氏最受不了的是什么?就是憋屈,所以,她宁可被村子里面人指指点点,她都要把丁小桥给卖了。 她看了看日头,现在日光已经到了晌午,刚刚指挥着米氏和罗氏去给地里的人送饭,一时半会都回不来,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打算再为了几个钱在浪费时间了,她支走了丁云儿和所有的孩子,打发了米氏罗氏,甚至连刘氏和丁小亭都被她弹压住,为的就是不要有任何人来阻碍她。 这时,她转过了目光看向了丁小桥,这个丫头片子从刚才出了几句抗议之后就一直很安静,这真是有点奇怪。只见这个时候丁小桥已经挪到了柴堆边上,紧紧的贴着柴堆,她的唇边不禁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小畜生想跟我斗,门都没有! “行了行了,你说多少就多少吧。”张氏心里满满的得意,手指头绕了一下:“写个卖身契吧。” “活契死契啊?”人牙子见价格谈好了,也很愉快,她从贴身的暗袋里掏出了几张纸,从里面挑了一张出来,然后又拿出了一盒子印泥,朝着张氏示意,让她下来按手印。 张氏的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她一边叫厨房里的刘氏过来牵制住丁小桥,一边乐呵呵的说:“我这么好心的奶奶,自然是要签死契了,可是让她好好的在大户人家里过日子,还是不要长着外心好。” “就是,你这话说得对。” 刘氏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丁小桥的身边,她的脸上有一种很尴尬的表情,她搓着手,然后抓住了丁小桥个胳膊。虽然刘氏是个奸懒馋滑,又有点小私心,但是并不算是十恶不赦之人,望着丁小桥那巴掌大的小脸,想想看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多少有点心酸,可是又想一想张氏给她许下的愿,要给丁小亭一份体面的好嫁妆时,心里那点点酸涩又飞得无影无踪了。 她舔了舔嘴唇,收敛了脸上的尴尬,对着丁小桥说:“小桥啊,以后要是过上了好日子可不要忘记了二伯娘。” 刘氏的话音没有落,就看见自己眼前白光一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人对于发生危险时候的自我保护让她猛然就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见丁小桥手里拿着一把柴刀。这柴刀平日里经常打磨,可是锋利的很,刚才丁小桥那一挥,如果不是她躲得快,只怕是半只手膀子都要下来了。 危机来临时,可能感觉不到什么恐惧,可是一旦危机消失之后,一冷静下来,那满满的恐惧就如同潮水一样往上面涌,几乎将刘氏淹没了,她愣了一下,然后就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杀人了啊!杀人了啊!” 张氏和人牙子这边刚刚把盖好手指头印子的卖身契以及银子都相互收好,还没有等寒暄,就听到刘氏那边撕心裂肺分叫声,两个人一惊,就朝着那边看去,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吓了一跳。 特别是人牙子,就看见丁小桥举着一把柴刀就朝着她劈了过来,她吓得尖叫着,撒开腿就朝开始围着院子跑。虽然丁小桥的年纪小,个子也小,可是比不上她手里面的柴刀锋利啊,人牙子扭动着一身的肥肉,跑得飞快。 其实不光人牙子吓得要命,就连张氏也吓得要命,她几下子就跳上了台阶,对着丁小桥怒吼道:“小畜生,你给我把柴刀放下,快点给我把柴刀放下!” 而听到这喊声的丁小桥抬眼就朝着张氏看去,张氏只看见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血红血红的,着实吓人,所有的怒骂就这样猛得咽了下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23章 贩人(下) 其实,现在丁小桥很冷静,她知道自己现在只能置死地于后生。她清楚的明白,自己这把柴刀要是砍刀了人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是,就算是打死,她也不愿意被卖掉,比起不见天日不知道明天的大宅院里的生活,她宁可找几个垫背的死在这乡下的院子里。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想法,丁小桥抬眼看了纸老虎嚣张的张氏一眼,就是这一眼,吓得张氏脸色惨白,连话都不敢说,直接朝着正屋里跑过去。 当跑到了门口的时候,她不忘回头对着那人牙子喊道:“反正我人已经卖给你了,是死契,死契!现在这小畜生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快点给我把她弄走!” “我才不要了!你把钱退给我!这种疯丫头我才不要!你这个老婆子快点把钱退给我!”人牙子被追得心里发慌,她一边跑着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还要朝着张氏大吼,简直狼狈不堪。 张氏明显不敢继续留在院子里,连忙进屋,碰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天杀的,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老太婆,要是我今天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人牙子见张氏关上了房门气得大叫起来,可是饶是她这样大叫也不能让那房门有半点动弹。她担心的回头看去,只见丁小桥还是追着她不放,眼看就要追上她了,她吓得又大叫一声,然后继续迈着那三寸金莲支撑着滚滚肥肉的身体朝前面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丁小桥手起刀落就要将柴刀劈在人牙子的身上的时候,忽然只听到自己耳后呼呼的风声,她心中一沉,连忙就要转头让过去,可是,还来不及闪避开,就只感觉到脖子边的肩背上剧痛传来,随后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氏虽然关上了门,可是一直都趴在门缝上看消息呢,一见到刘氏抽出一根柴火朝着丁小桥的脑后就打去的时候,她的心里紧了一下,随后,就看见丁小桥倒在了地上,她稳了稳心神,一把就拉开了门。而这个时候人牙子也已经停了下来,她并不敢马上凑上前去,只是远远的离着,然后问最近的刘氏道:“死了?” 刘氏哪里干过这种事情,刚才用棍子打丁小桥那纯粹是为了自保,毕竟看见那丫头手里提着一把柴刀这么跑来跑去,她都肝都是颤抖的,生怕丁小桥转身就朝着她砍过来,这才抽了棍子攻击她。她一个乡下妇人,杀鸡倒是熟练,这用棍子打人,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所以手轻手重也不知道特别清楚。 将丁小桥打倒之后,她现在心里直发怵,就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反应,在人牙子问过话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朝着前面走了一步,用脚尖碰了碰丁小桥,发现她并没有反应,这才大着胆子弯下腰,伸手朝着她的鼻子面前弹去,感觉到了还有温热的呼吸之后,她那颗悬起来的心才算是彻底的放下来,她呼出了一口气,冲着人牙子摇摇头:“没有死,还有气呢!” 听到这话,不但人牙子松了一口气,就连刚刚打开门的张氏也送了一口气。她站在门口对着人牙子说:“行了行了,趁着还晕着,快点把人带走,一会儿要是被我家里人发现了,你就走不了了。” 人牙子可没有张氏那么好糊弄,她眯了眯眼睛,心里想着刚才的事情,虽然没有将脸皮撕破,可是也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个丫头那么大的气性,我可不敢要,我说,这买卖还是算了吧,我不缺这么一个人,你把钱还我,这卖身契我还你,我们各不相欠。” “拉倒吧。”先不要说进了张氏口袋里的钱是拿不回来的,就光说丁小桥这个人,张氏是绝对不会收回来的,她扯了扯嘴角,显然不把人牙子的提议放在心里:“我还不知道你们的那些手段,连贞洁烈女也能被你们调教成荡妇的,这么一个小丫头你会对付不了?就算真的卖不到大户人家里,往哪个窑子里一丢,就凭她的那点小模样这五两银子你还赚不会来吗?” 张氏虽然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老太太,可是却不是一个笨的,相反,她是一个十分聪明机灵的人物,不然也不可能托儿带口的嫁给老丁头,还把住老丁头家里的大权。她这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乡下,但是却听过不少八卦,这些窑子啊、人牙子磋磨人的手段啊,大多也是听来的,但是,就是这些她没有见识过的东西,从她的嘴里这么一说出来,就能让人感觉好像真的是她极为了解的。 人牙子当然不了解张氏这个人,所以当听到张氏这个话的时候,神情微微变了一下,以为张氏真的明白他们的手段,只觉得这个老太太在这种事情上是绝对不好糊弄的,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被吓了一场。她转了一圈眼珠子后,换了一个借口:“看看,都打晕了,谁知道会不会傻了,万一死在我手里,我不是更亏?” 这倒是一个正经的问题,张氏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拧着眉毛瞪了站在一边还一脸惊惶不定的刘氏一眼,她又看了看日头,不能再继续跟这个婆子继续啰嗦下去了,她颇为心疼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两碎银子,走到了院子里,直接给了这个人牙子,然后叹了一口气说:“行了,行了,退给你一两银子,快点走吧。” 人牙子也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二话不说,弯下了腰,一把就把躺在地上的丁小桥给抱了起来,连看都没有看张氏一眼就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院子外面停着一辆牛车,这是人牙子用来行走四下做买卖的重要交通工具。 就在人牙子出了院子,就看见丁五郎和丁七郎气喘吁吁的从后院的矮墙上爬了过来,几步就冲进了院子了,他们绕得路有点远,两个人一路疾奔直到这个时候才赶到。 一进院子,他们先四下打量一下,发现只有张氏和刘氏在,张氏站在院子中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而刘氏现在手里还提着一根柴火,似乎对于他们的出现极度的惊惶,脸上的表情连收都收不起来。 一看见院子里没有人,又看见刘氏提着棍子,丁五郎和丁七郎的心里咯噔一下,陷入了冰窟窿里。丁五郎冲着张氏就问道:“奶,小桥呢!” 张氏被丁五郎和丁七郎突然的出现弄得有点措手不及,所以,当他们问话的时候一时半会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顺着他们的话答道:“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随后她又反应过来:“小畜生,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小心我不打死你们!你们不是去砍柴打猪草了吗?猪草呢!柴火呢!” 丁五郎哪有什么心思听她的废话,着急的就朝着自己家里的屋子里面冲,才刚刚进了屋,没找到人呢,就听到丁七郎在外面大叫:“哥!快点来,有个婆子带着小桥坐在牛车上呢!” 丁五郎一听到这个消息,心急如焚,立刻拔腿就朝着外面跑去,才跑出去,就看见张氏正朝着正屋疾步走去,他眯着眼睛冷冷的盯了她一眼,然后又快步朝着院子外跑去。 张氏那个时候正好回头,不偏不倚正好看见了丁五郎那冰冷的目光,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然后恨恨的骂道:“小畜生些,在生下来的时候就该全部丢到井里面去!” 说着就进了屋,在进屋之前,她看见刘氏还呆愣在那里,不由得火气上升对着她吼道:“老二媳妇,你还要站在这里什么时候,还不滚去做饭去!” 刘氏被吼得一跳,木棍掉在地上,连忙答应着超厨房跑去。 张氏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院子外面,只听着牛车的轱辘声越来越远,而追着那牛车的丁五郎和丁七郎的声音也越来越远,终于,她的僵尸一样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个孩子能追上那牛车,只要他们一停下,那牛车必将他们甩得远远的,只要进了镇子里,想要在找到这丁小桥,根本不可能了。 这下,终于太平了。 “站住!给我们站住!”丁五郎和丁七郎追在牛车的后面不停的叫着,跑着:“把我妹妹放下!” 人牙子颇为厌烦的看着后面跟着跑的两个小子,扭头对着车把势说:“快点,把后面两小子甩了。” 那车把势也不是第一次给这人牙子干这种贩人的勾当了,自然唯命是从,他手里的小鞭子甩得啪啪响,牛车的速度果然快了起来。渐渐的将丁五郎和丁七郎甩开了。 “小毛孩,跟我斗,切!”人牙子望着被甩得越来越远的丁五郎和丁七郎,唇角上翘,露出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她又扭头看了看躺在车上的丁小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这丫头,长得真是俊俏啊,可能大大的赚上一笔了。 第24章 丁修节 人生最大的惊喜就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当然,也不一定是惊喜,说不定是惊吓。 就好像现在的人牙子一样,她望着十几个团团将她围住的男男女女,一张脸都变色了。牛车上的缰绳也被早就赶上来的丁五郎一把抢了过去,她现在是走不得了。 而其中一个瘦弱的女人早就扑倒了牛车上,一把抱起了丁小桥,大声哭喊起来:“小桥!小桥,你醒醒啊,娘在这里啊,小桥,你怎么了!”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带着我家的孩子!你是偷孩子的吗?”而更让人牙子受不了的是一个干瘦却高大的老头已经站到了她的前面,满面的寒霜。 人牙子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叹,早知道她就不做今天的生意了,真是麻烦多多。不过,她也就只是在心里感叹一下,脸上却半天谦让的神色都没哟。笑话,她做这一行已经快二十年了,什么样的人家没有见到过,什么样的刁难他们见识过,不也照样活到了现在了吗?所以,现在要让她认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轻笑一声,扬起了那散发着脂粉香的手帕朝着老丁头的脸上就拍了过去,那浓重的香味让老丁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她道:“偷孩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孩子了!” “这孩子明明是我家的小孙女,你不是偷孩子,她怎么会在你车上!”老丁头愤怒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人牙子转眼看了看米氏正抱着大哭的丁小桥,又笑了几声说:“你说这丫头?我可告诉你,这还不是我偷的,这是买来的。” 这几个字好像是一个炸弹一样就落在了人群中,炸得这几个人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之后,老丁头才回过神来,他几乎暴跳起来:“你胡说!我老丁家从来不会卖孩子,你上哪去买的孩子!分明是你偷的!” 老丁头的话得到了在场丁家所有人的认可,虽然平日在家里的时候,大家可能心里面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可是现在这却是关系到了老丁家的脸面,也是关系到自己的脸面,没有一个人反驳老丁头的话,所有人都齐声声讨起这人牙子来。 人牙子却根本就不着急,她只是冷笑:“你们老丁家没有人卖孩子?那这卖身契是哪来的?”说着她从胸口掏出一张纸抖了几下。 老丁头年少的时候家境还是很好的,所以,他是读过书,识得字的,在那人牙子这么一抖手里的那张纸的时候,他就眼睛很尖的看见了上面写得字,果然有卖身契几个字,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等他想要从那人牙子的手里抢过来好好的看一下的时候,那人牙子将卖身契又藏进了胸口的口袋里,让老丁头只能鼓着眼睛怒视着她。 卖身契是怎么来的? 如果这人牙子说得话是真的,那么这是谁卖的? 家里现在没有什么说话的人…… 不,不是没有。 老丁头的心里越来越冷,整个人好像已经落进了一个冰窖里面,从脚底到头上都冒出了森森的冷意。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敢这么干的只有一个人,可是,她怎么能这么干啊。 “行了,现在卖身契你也看,话我也说清楚了,快点给我让开,姑奶奶还有事情呢!不要拦着!”人牙子翻脸比翻书都快,她从车把势的手里将小鞭子抽了出来,就朝着丁五郎的身上打去! 而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震惊的状态里,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刚刚人牙子说得话。老丁头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自然能想到,可是,怎么能这么做呢?他们丁家不是过不下去了啊?他们在村子里还是不错的人家啊,他们家都还有青砖大瓦房啊,怎么就能卖孩子呢! 就在人牙子手里的鞭子要抽到丁五郎的身上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巨大的力气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子,然后她看见了一张黝黑端方的面孔,而这张面孔上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从他的左边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爬过了鼻梁一直划到了右边的下颌上。 “大姐,你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还是打孩子。”随后那个汉子开口说话了,说得是这上河村地道的口音,一听是本地人。 “关你什么事!”人牙子骂骂咧咧的嚷嚷开了。 而诡异的是,从这个汉子出现的那一刻,围在牛车周围的人好像被雷打过了一般,全部都瞪大了眼睛,仿佛见鬼一般,一脸惊恐的表情。 “这是干嘛啊干嘛!”忽然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是里正:“什么事啊,都堵在这里。”里正已经扒开了人群,走了进来,然后他看见了老丁头,忍不住喜上眉梢的笑了起来:“哎呀,丁老弟,你在这里啊,那我就不去你家找你了,正好啊,跟你说个事儿啊!你家老三老四回来了。” 轰隆隆! 这一句话,不是九天落雷,也好不到哪去了。原本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的丁家人这个时候更是好像是变成了雕像一样,根本连一点生命力都没有了。 反倒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微微一愣,这才来得及把目光转向了已经呆愣的好像是石像一样丁家人,他首先看到的是那个坐在人牙子身后的车板上,抱着一个孩子痛哭的女人,她容颜槁枯,面黄肌瘦,头发乱得好像一蓬荒草,瘦得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身上穿着一套打着补丁的衣服,看起来分外的眼熟,此时此刻,那衣服空荡荡的挂在她的身上,好像是小孩穿了大人衣服一样的滑稽。 她瞪大了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红红的血丝,眼眶深深的扣了下去,看起来很是憔悴。 “娘子?”这汉子也是处于一种极度震惊的状态中,这个看起来几乎马上就要死去的女人是那么的熟悉,这不是他这六年以来心心念念的女人,这不是一直支撑着他回到这里的全部的希望吗?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五郎他爹?”米氏的嘴唇抖了半天,终于发出了声音,不过这声音沙哑得让人根本就听不下去。 “娘子!是我!”这人正是米氏的丈夫,在五年前被传说已经死在战场上丁修节!他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一把就丢到了人牙子的胳膊,大步的绕过了牛车来到了米氏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高兴的大声说道。 “……”米氏却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般,只是这样定定的看着丁修节,最后,她的嘴角微微拉了一下,下一刻却整个人都倒在了马车上。 “娘子!娘子!”米氏这一晕倒将丁修节吓了个够呛,一把就抱起了她,先是摸了一下鼻子,发现她有呼吸,就使劲掐了一下他的人中,米氏这才回过神来。 还没有等说话,老丁头几乎是颤抖着的冲到了丁修节的身边,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胳膊:“老三?是你吗?老三?” 丁修节抬头看去,只见是自己的老父亲,比起自己刚走的那一年,他的背也驼了,头发也花白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不由得眼眶一红,哽咽着,他放下了米氏,双膝就跪在了老丁头的面前:“爹!儿子不孝,现在回来了!” 老丁头显然已经陷入了极度激动的情绪中,他的身体抖得好像是筛糠一样,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好半天之后,他才一把扶起了丁修节:“我的老三啊!” 父子两人抱头痛哭。 罗氏这个时候似乎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丁修节,又想起了里正的话,转头找到里正,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一把就抓住他的袖子哭道:“里正,里正,你刚才说我们家男人也回来了是吧!是吧!” 里正正被丁修节和老丁头感动得热泪盈眶,现在猛地被罗氏抓住,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等到回过神来才连忙掩面擦掉了湿润的眼角道:“回来了回来了,他在县老爷那里办户籍呢,前些年老三老四的户籍不是被消掉了吗?总得办回来,你别着急,最晚今天落日一定回来。” 罗氏这个时候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她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搂着丁八郎大哭起来,丁八郎有点发蒙,尝试着摸了摸罗氏的脸,“娘,怎么了?” “八郎啊,你爹没死啊!你爹没死啊!”罗氏这么多年的心酸和委屈在此时此刻似乎只能化成这几个字不停的翻滚着。 这一番心酸的场面,没有一个人不感动的,特别是老二丁修孝更是已经转过脸用袖子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就在一群人沉浸在这种就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大悲大喜的心情中的时候,那个人牙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提高了嗓音尖声道:“行了,你们找到儿子的找到儿子,找到男人的找到男人,别耽误姑奶奶我做生意,都给我起开!姑奶奶我忙着呢!” 第25章 闹剧(上) 丁修节微微皱了皱眉眉头,多年的军旅生活过得都是刀锋舔血的日子,对于凶神恶煞的人见得多了,自然而然身上就有了一种和骨血融合到一起的煞气,虽然只是朝着那人牙子看了一眼,那人牙子也不自觉地的打了一个寒战,语气自然不自然的放得谄媚了一点。 她望着那丁修节那张狰狞的脸,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心里发憷,可是面子上的强悍还是要撑起来的,不过并没有刚才那嚣张了,她说道:“你看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快点让开,我还有事呢。”说着,她把鞭子交给了车把势,然后就坐了下来,虽然很想去把米氏手里的丁小桥抢过来,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对着米氏说:“那个谁,把那丫头放下,我要走了!” 丁修节虽然现在并不了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妻子的眼泪、父亲的愤怒以及刚才家里人的神态他都看在眼里,而这一切所有的源头一定是在这个肥胖的婆子身上,他轻轻的拍了拍还在感伤的老丁头,然后转身面对着那人牙子说:“听这位大嫂的声音并不是我们村子里的口音,敢问,你来这里是何事?” “爹!她要把妹妹带走!我们好不容易把她拦住的,千万不能让她走!”这个时候,从人群中蹦过来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异口同声的对着丁修节说道。 丁修节的目光立刻就被这三个孩子吸引过去了,看着这三个孩子的面庞,他倒反有点不太敢相认,他转头看了看虚弱的米氏,又看了看这三个孩子,然后迟疑着:“五郎、七郎、小楼?” “爹!”三个孩子听到这一声,顿时鼻子一酸,扑进了丁修节的怀里,哭出声来,不过,还是五郎记得要紧事,哭了两声就道:“爹,快点救救妹妹,救救妹妹!” 丁修节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走的时候米氏肚子已经蛮大的了,他在外面打仗的时候,也想过这个没见过面的孩子,可是怎么也比不上现在的冲击大,他走到了米氏身边,看着她怀里的丁小桥问:“这就是那个孩子?” 米氏点点头,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点点头说:“他爹,不能让这女人将小桥带走啊,她是人牙子啊!” 丁修节一听这话,心中的波涛几乎掀天而起,哪有这样的事情,自己走的时候孩子没有出生,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和闺女说上一句话,就被告知要被人牙子带走。能被人牙子带走也就一个原因,那就是被卖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沉,转眼看了看米氏,又看了看老丁头,面上带上了几分寒意:“现在我们家困难的要靠卖孩子过日子了?” 这话一出,老丁头的脸色唰就变得难看起来,而在场的所有丁家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里正有点奇怪了:“卖孩子?”他转眼上下打量一下牛车上这个穿红戴绿的肥婆,刚才他没有顾得上搭理这个女人,现在倒是有空看看了。 卖孩子这个事在乡下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但绝对不是什么见得人的好事,特别是在云通镇这周边还算是富饶的村子里面,家家的日子都还过得去,这个时候要去卖孩子更是丢人。不但自己家丢人,村子里也跟着丢人,村子里的里正更会觉得丢人,毕竟,卖孩子的家里一定是过不下去了,而村子里有这样的人家,这左右邻居都不搭把手,实在是太难看。 更何况,丁家的日子绝对不算是难过,虽然养着两个读书人,可是,却没有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里正不是外人,对于丁家的情况自然是了解的,所以,当听得这人牙子说起卖孩子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几分不悦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那人牙子,然后皱着眉头说:“你这婆娘,瞎扯什么,丁家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卖什么孩子!你这孩子是不是拐的!我可告诉你,我们这上河村,从来没有人敢拐孩子,你最好说老实话,不然我揪你见官!” “你们这一个一个的都怎么就不讲理呢!”人牙子显然已经冒火了,刚才她才刚刚解释了一遍,让这丁家人相信自己绝对是正正经经的买卖人,可不会拐人,现在怎么又冒出两个来,她将胸口拍得山响:“你们这么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就欺负我这么一个女人家啊,你们要不要脸!我早就说了,这孩子是我买来的,买来的!怎么会拐!你你们到镇子里去问问,老娘做这一行也二十来年了,什么时候拐过孩子!” 人牙子这话还没有说完里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了老丁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锐利的目光让老丁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里正猜到了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可是离家多年的丁修节可没有想到这么多,他直接就顺着这人牙子的话问了下去:“我们丁家从来都是要脸面的人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什么人会卖孩子!你倒是说个清楚!” “说清楚?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那人牙子也跳了起来,毕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说骗子她的心里也不痛快,于是从胸口贴身的口袋里又掏出了那张卖身契朝着丁修节晃了晃,冷笑着说:“看清楚没有,看清楚没有,这是卖身契!那个老太太是不是你们老丁家的人?可是她亲手把人卖给我的!而且签的是死契,死契!知道不知道!” 丁修节一张脸平静如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让人没有办法忽略的煞气那人牙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就是这么一下,她那捏着卖身契的手腕子就被丁修节给紧紧的捏住了,一阵剧痛袭来,让她不得不放开了手,而那卖身契也飘飘荡荡的落下了。 “我的东西!” 丁修节另外一只手伸出来就将那卖身契接住了,他看了那人牙子一眼,人牙子更加大声的喊着:“我这是已经成交的买卖,你知道不知道!我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你不能将这卖身契拿走!我……” 她的话都没有说话,丁修节的眼神横过去,她自然就闭上了嘴巴。而丁修节只是静静的说:“我只是看看,你急什么!” 人牙子好像被人放了气一样,这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丁修节手里的卖身契。 丁修节将那卖身契飞快的扫了一眼,果然是死契,上面虽然没有人签字,可是却落了红指头印子,这就是送到官府也是生效的卖身契了。他一字一句的看着那卖身契,每看一个字,他的心就凉了几分,当将那卖身契看完,他先是将这卖身契折起来放进了腰间的口袋里,然后一把就抱起了还昏迷不醒的丁小桥就要走。 那人牙子大急,一把就拉住了丁修节,厉声道:“我说过了,我这是已经做成的买卖,就算是告到县太爷那里你们也是没有道理,快点把人给我放下,把卖身契还给我,不然的话……”说着她眯起眼睛冷笑着:“你们当真以为我就这么好欺负吗?我做这买卖二十几年,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我照样能摆平,你们最好动脑子想想。” 丁修节只是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打了六年仗,杀的人比你卖都多,放开。” 不得不说,人牙子是害怕的,她在凶也只是一个女人,可是对方是杀过人的,她能怎么样,可是她又不甘心,只是不放手,嚎啕大哭:“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让你们全部蹲大监啊!” 丁老头微微有些迟疑,谁都知道这卖掉的人,只要人契两清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如果因为这么一个孩子让全家蒙上牢狱之灾那真是不划算,更何况这家里还有两个读书人,若是真的被叫上了大堂,只怕会断了他们的前程。 老丁头固然对于丁修节回来分外的欢喜,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丁老三和丁老四死了,自然而然心思都偏到了老大老二的身上去了,现在,出了什么事自然也就多会站在他们角度上去考虑,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老三啊,这要坐牢的话,怕是会影响你大哥……” 他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丁修节打断了,只见他定定的望着老丁头,平静如水的说:“爹,当年我走的时候,您说您定然护我妻儿周全,可是现在……”说着,他冷笑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了里正,恭恭敬敬的弯腰一行礼道:“里正,最近几年我不知道,可是,我没走之前,上河村那日子不好过,可是也没有出过卖孩子的事,我想,你比我更不愿意看见这事成吧。” 里正自然明白丁修节的意思,他点点头,拍了拍丁修节的肩膀道:“好好跟人说,别吵吵。”在云通县几个村子里,只有他管理的村子里没有出现过卖孩子的情况,这是上河村里正在周围几个村里正面前格外得意的一件事,就如丁修节所说,他可不愿意这种记录被打破,所以他是很愿意将这件事就在村子里面解决掉的。 第26章 闹剧(中) 虽然人牙子不愿意,可是,这老丁家男丁也算多,她的车把势被人夺了鞭子,赶着她的牛车,拉着她就往回走。一路上,人牙子的心里都在忍不住咒骂张氏,咒骂老丁家一家,甚至咒骂这上河村,今天真是万事不顺,出门的时候怎么就连黄历都没有看呢! 坐在炕上做绣活的张氏听得院子的门响了,本来不甚在意,不过却听到了许多人说话,她不由得奇怪起来,挪到了窗户边上,打开了窗户一看,顿时愣在了那里。 这本来该下地的人怎么都回来了? 而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皮肤黝黑,脸上更是横着一条狰狞伤疤的高大汉子,这人看着怎么那么面熟呢?而他的手里抱着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不是被她刚刚卖掉的丁小桥吗? 顿时,张氏的心里一沉,有一种直觉,出事了,她连忙穿鞋下炕,要出去看看。而坐在她身边做绣活的丁月儿见张氏这面色一变也觉得奇怪,问道:“娘,咋地了?” 张氏还来不及解释,就听到那院子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声音:“老丁婆子,你给我滚出来!你个老不要脸的!老娘跟你什么仇啊!你居然这么害我!你居然这么害我!老娘跟你没完!” 这不是那刚刚走掉的人牙子的声音吗?虽然张氏在看见丁小桥的时候就猜到了那人牙子被人劫道了,可是,直到听到这人牙子的声音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而那丁月儿朝着窗户外面一看,就看见那人牙子站在院子中间破口大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朝着那人牙子大声道:“你个人牙子叫什么啊!嘴里喷什么粪,谁害你了,就那么一个臭丫头你还觉得买贵了啊?你不带着人快点滚,在这吵吵什么……” 丁月儿本来就是个最快的,人又不算太有脑子,性格又冲动,她就只是看清楚了人牙子在院子里骂人就忍不住回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些什么人,等到她一边骂一边看清楚那人牙子身后的人的时候,她的脖子就好像被人给掐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氏才伸手将丁月儿的嘴巴给捂上,将她从窗户边上给拽了过来。 “咣当!”张氏还来不及跟丁云儿说什么话,就听到正屋房门被人一脚就给踹开了,然后一声咆哮从门外传来:“都给我滚出来!” 这是老丁头的声音。老丁头现在的心就好像在火力烤一样,他对于刚才迟疑的时候跟丁修节说得话后悔极了,特别是刚才丁修节看着他的时候,那平静的声音却像是一根根冰锥子一样扎在他的心窝上,让他说不出来的羞愧,那种羞愧,那种后悔,那种窝火,最后变成滔天愤怒,在听到了丁月儿的话之后,老丁头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几步就上了台阶,抬脚就踹开了房门。 张氏被老丁头这踹开房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再加上那愤怒的吼声,更是让她原本就慌乱的心思胆怯了几分,可是长久以来的强硬让她强打起精神,对着门外就吼了回去:“吼什么吼,有劲吼有本事就别吃饭!”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给我滚出来,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来!” “有话不会好好说啊!看把孩子吓得!”张氏才不可能认输,可是,听着老丁头几乎算得上是咆哮的声音,张氏也不太敢违抗老丁头的话,她拉着丁月儿走到了门口,看着老丁头埋怨道。 “好你个老丁婆子,你这个黑心肝烂肠子的,你居然敢这么坑我,看我打不死你!”那人牙子被人给赶回来,心里正一肚子的火气呢,刚才又听到丁月儿的话更是火上浇油,现在看见张氏走到了门口才不管那么多呢,直接挽起了袖子,朝着手掌心就吐了一口吐沫,然后蹭蹭蹭几步就爬上了阶梯,冲到了正屋门口,她一把就把老丁头给扒拉开了,上去就拽住了张氏的头发,就将她从屋子里面直接拽了出来,几步就拉进了院子里。 这人牙子并不是个好惹的,平日里她磋磨那些小丫头片子自然是已经练就了一身好的本事,再加上她的动作十分的迅速,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老丁头的身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愤然而起,直接发起了攻击,根本就让张氏措手不及,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就将人从屋子里拽到了院子中间了。 张氏年纪并不算大,只有五十多岁,可是这人牙子才四十岁出头,两个人无论从反应力到体力上都不是对等的,所以,这人牙子这一出手别说张氏毫无招架之力,就连站在边上的老丁头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氏被人牙子狠狠的摔在院子中间,顿时七晕八素,可是没有等到这人牙子上去痛打她一顿,她就已经被人给拉住了,毕竟这里不是人牙子的主场,这么多丁家人和上河村的人在,怎么可能让她逞凶。 虽然,人牙子被人拉开了,可是那人牙子的嘴巴可是丝毫不放松的,张嘴就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简直不堪入耳。 张氏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丁修孝才反应过来,丁家人才反应过来将她给扶了起来。张氏一边哼着一边坐在了台阶上,便开始嚎开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居然在家里被人打啊,都没有人搭把手啊,这都是逼着我去死啊!” 张氏的哭嚎很有特色,抑扬顿挫,好像是唱小曲一样,分外的有节奏,平日里她这么哭嚎,一定会有人服软,可是今天似乎有点意外,她哭嚎了半天,大家似乎都不太搭理她,张氏悄悄的睁开了眼睛小心的打量一下。这一打量不要紧,就看见刚才那个觉得眼熟的汉子正从丁老三的屋子里出来了,而他刚刚手里抱着的丁小桥已经不见了,看样子是放进了屋子里了。 而就在他一抬眼的时候,他已经看向了张氏,那冰冷的目光让张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随后张氏跳了起来,一边指着米氏就破口大骂,一边就脱下了鞋子抓住米氏劈头盖脸就要打:“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要是守不住寡就给我滚回去,居然还敢招男人回来,你当老丁家的人都是死的吗?我今天要是打不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我就不是老丁家的人!” 就在张氏的手刚刚扬起来的时候,她的手腕子却被那个黑汉子一把给抓住了,张氏抬眼一看那个汉子,只见那个汉子冷眼看着自己,脸上狰狞的疤痕让他越发的可怕起来,她虽然当下心里颤抖一下,可是,嘴里却丝毫不退让,“这哪里来的不要脸的野汉子,给我放手!我要去找里正去!看我不把你们这不要脸的奸夫淫妇浸猪笼不!” “不长进的东西,给我闭嘴!”张氏的嘴还在喋喋不休的骂个不停,而刚刚被推开的老丁头这个时候已经送正屋门口冲到了张氏的面前,扬手就一巴掌打在了张氏的脸上,彻底让她没有了声音。 张氏捂着自己的脸,心中有着翻天巨浪,她和老丁头成亲这么多年,虽然时不时的为小事拌拌嘴,可那也是转过背就过去了,老丁头不要说动手她了,连跟她红脸都不曾,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就是为了丁小桥那个丫头片子? 越是这么想,张氏心里对于米氏的恨就越是浓烈,她抬眼看着米氏,那目光恶毒,就好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米氏这回并没有因为她愤恨的目光退缩,反而回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让张氏越发愤恨起来。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居然还敢看她,居然敢那么看她!她恨不得将米氏的眼珠子都抠出来。 “把银子拿出来!”老丁头不想人牙子继续在这里闹,直接朝着张氏伸出了手。 “什么银子?”张氏捂着脸,恨恨的低声说。 “你把小桥卖掉的银子!”老丁头的声音陡然又提高了,他怒声:“快点拿出来!” 张氏微微一愣,然后直起了身子,眯着眼睛看了看米氏,又看向了老丁头,带着一点报复的快意道:“卖掉就是卖掉了,还拿什么银子!” 卖掉丁小桥这件事,知道是一回事,可是亲耳听到张氏说是另外一回事,老丁头用颤抖的手指着张氏,嘴唇抖得厉害,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张氏见老丁头这个样子,心中大快,她冷笑了几声:“怎么?你想让我拿银子赎回那个死丫头,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说着她看向了那人牙子说:“做成的生意就是做成的生意,我们人货两清,你想反悔吗?” 那人牙子才不管呢,叫骂得越发厉害起来:“老娘不买了,你把钱还给老娘,那个丫头我不要了!” “你以为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张氏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晌午明媚的阳光照在院子里,夏天的酷热却并没有将丁家院子里的严寒驱散一点。 在这个小小的农家院子里,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变成了寒冬腊月。 第27章 闹剧(下) 丁修节只是冷冷的看了张氏一眼,而米氏紧紧拉着丁修节的衣襟,她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只是这种颤抖让丁修节原本就有如冰窖的内心更加雪上加霜。他似乎已经不用问了这几年自己的妻儿过得怎么样了,一叶知秋,光是从今天的情况他就能明白自己不在的这些年他们到底过得如何了。 一种无以名状的愤怒在丁修节的胸口燃烧着,只是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理智了不少,他申请轻轻的拍了拍米氏,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再也不管张氏和其他人,直接走到了那人牙子的面前,略微的一抱拳,淡漠的说:“多少钱?” 人牙子本来就对这个高大黝黑又面目狰狞的汉子很是发憷,说话都不大愿意和他面对面,现在这个人直接站到了自己的面前跟她开口说了话,她忍不住头皮微微的发麻。紧接着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丁修节。 丁修节轻轻的拍了拍腰间的腰带,那人牙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五两,五两银子。” “拿五两银子来。”这边人牙子刚刚说完话,老丁头立刻就对着张氏说。 张氏这辈子对于钱是最在意的,一听到人牙子说的这个数,也顾不得老丁头的话,直接对着那人牙子却竖起了眉毛:“我呸,不要脸的,什么五两银子,我不是还给你了一两,只有四两银子!” “我呸!四两!你也不看看是为什么还给我那一两?是你自己的儿媳妇用棍子把人打倒了你才还给我的,我当时就说我不要这人了,你非要卖给我,你这个黑心肝烂肠子的,谁知道你非要让我带着走,这么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丫头你给我,要是死在了我手里那是要吃人命官司的!”人牙子现在也看清楚了形式了,看来这一家子是心不齐,窝里斗啊,所以,她想要不少钱又快点脱身,就是赶快将身上的责任摆脱干净。 儿媳妇? 现在在这里的张氏的儿媳妇有三个,刘氏、米氏和罗氏,米氏是丁小桥的娘,不可能,而且当时她去送饭了,罗氏也跟米氏送饭去了,所以也不可能,当时留在院子里的只有刘氏。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刘氏,米氏更是惊诧不已,她几乎尖叫起来:“二嫂,是你把小桥打晕然后送给人牙子的!” 刘氏本来躲在人群后面看热闹,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简直要把她给刺穿了,特别是米氏的问话让她脸色煞白,她连连摆手摇头:“不是不是,三弟妹,是是娘让我干的……”刘氏半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丁修孝抡圆了胳膊上去就给了刘氏个大嘴巴子,打得刘氏原地转了几圈后在摔在了地上,她又不敢大声哭,只听得丁修孝怒骂道:“你这个败家娘们!”随后,他转头看向了脸色黝黑的丁修节尴尬的笑道:“三弟,你别跟这一个娘们一般见识,她啥都不懂。” 丁修节一声都没有吭,只是紧急的握紧了拳头,那紧绷青白的骨节泄露了他太多的情绪。 就在屋子外面吵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屋子里面躺在炕上的丁小桥悠悠的醒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想翻个身,却觉得脖子似乎要断了一样,疼得连动都动不了,才刚刚扭一下,就一阵尖锐的刺痛传了过来,让她几乎叫出了声音。 “小桥,你醒了?”丁小楼见小桥醒了过来,连忙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痕,然后凑到她的面前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丁小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眨巴眨巴眼睛,现在她的神智还不太清楚,所以有点懵,她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丁小楼嘛,这是自己家嘛,不过,她怎么会躺在自己家的炕上?刚才她在干啥来着?猛然之间她想了起来,刚才张氏要卖她,她提了柴刀拼命,却被人打晕了,现在却躺在这里,一定是米氏和丁老头他们回来的及时! “姐,娘和爷把我救回来了?” “是爹把你给救回来了!”丁小楼现在满脸的激动,不知道是因为丁修节回来还是因为丁小桥醒过来了。 丁小桥却被丁小楼的这句话炸得外焦里嫩,什、什么!爹?她这个身子的便宜爹不是早就死了吗?现在怎么又爬出一个爹?难道,难道米氏……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丁小桥就已经否定掉了,不可能,所有人都可能有这个嫌疑,米氏绝对不会。既然米氏不会做出不守妇道的事情,那么这个爹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爹?”丁小桥看着丁小楼小心翼翼的问:“什么爹?” “就是我们的爹啊,他去打仗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不是死了吗?” “没有……”丁小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现在却还是给更加一头雾水的丁小桥解释起来。 与此同时,在外面的院子里,人牙子几乎要跟张氏厮打起来了。张氏坐在正屋前面的台阶上,一边拍着地一边大哭着,什么她最委屈,什么她最可怜,什么老丁家一家人来欺负她,不过今天又加上了一句,那就是米氏带野汉子来欺负她,简直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而人牙子又跳又叫的在骂着张氏不要脸,没良心,连自己的孙女都卖,还坑她这个局外人,总之也是一个不消停的。 其他的人拦着人牙子的拦着人牙子,拉着张氏的张氏,一个院子里乱的简直连一点秩序都没有。 里正和丁修节以及米氏这个时候倒反站在了人群之外,里正看着丁修节那张黑得好像墨汁一样的脸,咽了一口口水,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却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可是这么一直这样干站着似乎也不好,他思前想后,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那啥,老三啊,你爹不容易,你别记恨你爹啊。” “我明白。”丁修节头也不回,只是这么冷淡的说着。 这种语气让里正有点不太好继续往下说了,可是,他一个村子里的里正,也总不能见的这么一家人真的打起来吧。更何况这一番的喧闹,早就引来村里不少看热闹的人了,如果不处理好,只怕他这个里正以后做事情就没有那么服众了。所以,尽管知道下面的话有点不应该说,可是他还是开了口:“你娘,你娘,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还给你娶了媳妇,你不在的那么多年还给你养孩子,就算今天的事做得不地道,你,你也不能记恨啊……” 这话并没有得到丁修节的回应,里正心里面好像有十五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好一会儿之后才偷眼去看丁修节,见丁修节还是刚才那副神色望着打成一团的丁家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里正只觉得喉咙发干,他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然后问道:“老三啊,刚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清?” 这次丁修节有回应了,不过却不是针对他,而是扭头对一边的米氏说了什么,那米氏点点头,然后转身进屋去了。等到米氏进了屋子,丁修节才看了里正一眼,唇角带着一丝讥诮的笑容:“李二叔,这事要是落在你家,你也能这么说吗?” 里正姓李,排行老二,所以基本那些和丁修节一样大的小子都管他叫李二叔,算是被他看着长大的。而现在这样一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用这么轻描淡写的声音反问着,他顿时觉得血气上涌,这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天,里正才又呐呐的,极其勉强的说:“生恩哪有养恩大啊,你说是不是?” 这回丁修节并没有回答里正,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为轻巧的声音,细细听去好像是“唔”,这个声音实在不好辨认是什么隐私,不等里正还想继续说什么,他就闭上了嘴,因为米氏回来了。 米氏的眼眶红红的走到了丁修节身边低声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丁修节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破天荒的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这样温暖的笑容让他那脸上狰狞的疤痕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恐怖了。随后米氏又给了他点什么,里正只看见丁修节捏着那东西就走到了人群中。 然后他拨开了已经要打到了张氏的人牙子,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丢在了她的身上道:“这是四两银子,拿着走吧,两清了,以后都不要来了。” 人牙子吵了那么半天,虽然目的是银子,可是现在也不光光是银子了,她恨不得将对面的老虔婆咬死,不过,残存的理智让她还是赶快捡起了银子,冲着丁修节满脸堆笑,“那是那是,就你们这家请我我也不敢来了啊!”说着她就挤出了人群快步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那卖身契你早拿了啊,我们就此两清两清哦!” 人牙子一走,这院子里似乎陷入了安静之中,可是偏偏有人却不习惯这平静,只听得一人尖着嗓子道:“怎么?老三媳妇,你的姘头都已经登堂入室了吗?!” 第28章 丁家兄弟回来了! 其实这并不是张氏明知故问的找麻烦,而且从丁修节进了院子开始这一通乱的,就没有人来得及跟她解释丁修节的身份。 按道理,她虽然是继母,但是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就算这离开了五六年,也应该熟悉的。只是在张氏的心中,大概丁修节和丁修义已经死了的这个消息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所以,就算是看见了丁修节,就算是觉得这个肤色黝黑面上又有伤疤的汉子很是眼熟,可是她一点都没有朝丁修节的身上想。 而她的这话一说出来,不但是米氏的脸色涨的通红,就连老丁头的脸色也涨得通红,不等她在说什么,老丁头已经对着罗氏和刘氏说:“你们两个还傻站着干嘛,快点把把你们娘给扶进屋子里面去!” 张氏自然不从,不过她没有办法,就算她的力气再带,也架不住人多,特别是刘氏,那身上的壮实并不是长着看的,那真是一把子力气,虽然罗氏比较瘦,可是也很有劲,两个人虽然说是劝,但其实基本上就把张氏给直接拖进了正屋里面。 可是就算是如此,张氏那尖利而刻薄的声音还是不断从正屋里面传出来:“怎么?现在老丁家我说话不管用了?还是你们一个个都被下了药,居然让一个姘头来家里面不算,还让他管我们老丁家的闲事!我呸!我告诉你们,别管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要管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这个家里面有我,就别想在我家里生事!” 这样骂还不算什么,她继续对着米氏大骂道:“米氏,你这个小娼妇,你这个小贱货,老三死的时候你家里人要你改嫁,你假惺惺的不改嫁,既然不改嫁,你就好好的给我守下去啊,这才几年,你就守不住了,你下面那张嘴就那么馋,天天都要叼着肉肠子吃,不然就过不下去?你真要这样馋,我干脆给你送到窑子里去,你就只管天天张开了两条腿,数不尽的肉肠子等着你呢!你何必在我们老丁家糟践!我们老丁家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啊……” 老丁头早就听不下去,可是又不能丢下里正不管,特别是到了后面看见里正那几乎已经变成锅底的脸,他心里忍不住暗自骂张氏这个不长进的,更是骂罗氏和刘氏这两个儿媳妇做事没眼力的,现在要是有人说一句丁修节的身份,何必让人这么笑话? 而米氏更是脸色煞白的早就听不下去了,她捂着嘴转身就奔进了屋子里去,随后屋里便传来了米氏痛彻心扉的嚎啕大哭声,丁修节那握紧的拳头就没有放开过,他冷冷的看着正屋,又看了看老丁头,最后转身跟着米氏进了屋。 只是在他转身时看着老丁头的那一眼,让老丁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转头想让丁修孝去劝一下张氏,让她不要这么继续怒骂下去,可是丁修孝早就带着几个孩子躲进自己的屋子里去了,整个院子里除了他跟丁小梁和丁八郎以及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里正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他这才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边想要去阻止张氏这样没根没底的怒骂,一边又担心里正会对于他们家的事撒手不管,弄得他焦头烂额。 里正眯起了眼睛看着老丁头,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老丁头啊老丁头,你也算是个男人?你看看你家这乱的,你看看你家这样子,简直是丢死人了!” 老丁头被里正说得简直想要钻进地下去了。 “哭!她还有脸哭!不要脸的小贱货!我当年就没有看上你,要不是老三那个死牛犟着要你进门,老娘八辈子都不会瞅你一眼……”张氏还在屋子里破口大骂着,似乎要把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怨气统统的发泄出来。 罗氏跟米氏关系好,不但因为她们的性格相投,更因为她们两人的处境差不多,所以在听到张氏这样咒骂米氏的时候,心里难受极了,就好像感觉到张氏这么骂似乎也在骂自己一样。若是平日里,罗氏大概也就忍下了这口气,可是今日不一样。 今天,她不但看见了张氏又一次没有下限的侮辱,而且她知道了丁修义没有死,她那漆黑的生命里似乎一下子又有了光亮,又有了希望,这样的希望这样的光亮让她觉得不能再这么不死不活的过下去了,她也要活得有个人样。 于是她舔了舔嘴唇开口道:“娘,你误解了,其实那个人不是……” 罗氏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刚开了一个头,就被张氏扬手甩了一个巴掌过来,力气之大,让罗氏的脸顿时就肿得老高,罗氏捂着脸,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而张氏立刻把所有的怒火转移到了罗氏的身上:“我们老丁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小娼妇!老娘知道,你跟米氏的关系好,私底下没有少叽叽咕咕的,是不是在咒我?是不是在嘀咕怎么害我!老娘可是告诉你们,你们这些小贱货才抬一抬尾巴,我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屎?你是不是羡慕米氏找了个姘头?是不是你底下那一张嘴也馋了?我告诉你,我前脚把米氏那个小贱货卖了,我后脚就把你卖了,我让你们两个一起去吃肉肠子去,让你们吃个够,让你们吃得连腿都合不上!!” 罗氏本来就胆小,做事从来都是谨小慎微,虽然平日里也被张氏骂,不过从来没有被张氏骂过这些方面。要知道,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她现在和米氏还有一点不一样,丁修节已经回来了,丁修义还没有回来呢,现在张氏就这么骂她,这不是明显不让她活了吗? 罗氏捂着脸大哭着超屋外跑去,一边跑,张氏还不解气,顺手从炕头拿过了一个扫床的笤帚就朝着罗氏的后背丢去。那扫床的笤帚虽然说不重,可是也有个一两斤的分量,再加上张氏是用了狠力气的,这一个笤帚飞出去那简直就是一个凶器。 罗氏身体瘦弱,一路飞奔,哪里想到后面会飞出这样一个东西,这笤帚砸在了她的后背上的时候,她正好冲出了房门,刚刚要下楼梯,被这笤帚猛地的一击中后背,她一个没有站稳就直接从上屋前面的阶梯上滚了下来。 一个农家的上屋阶梯其实没有几级,不过一般这阶梯都比较高,罗氏这一踩滑滚下来可是不得了,直接就撞得头破血流。 刚刚才消停一点的丁家院子里,虽然人不多,可是一下子又乱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只看见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上前,随后就将已经滚下来的罗氏抱了起来。 再定睛一看,只见面前这个汉子个子不算太高,可是却十分的壮实,皮肤同样黝黑,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好像是两颗葡萄一般,他看着怀中的罗氏,头破血流,满面的焦急:“娘子,娘子!爹!快点去找大夫啊!” 老丁头也被这突然跑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被这一声喊声叫得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家老四啊,他家的丁修义回来了!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一边是里正的鄙视,一边是他对张氏的恼怒,一边还是两个儿子平安回来的欣喜,他只觉得一股血冲向头顶,整个人晕乎乎的。 见老丁头傻愣愣的样子,最后还是里正跺跺脚,恨铁不成钢的跑出去找村里的村医去了。 罗氏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顿时连哭都不会了,只是这样痴痴的看着丁修义,叫着他们私底下的昵称:“阿义,阿义……” “娘子,你别担心,里正去找大夫去了,你一定没事儿的。” “阿义,你回来了啊……”罗氏这样看着丁修义好半天终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娘子,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回来了,你再也不用吃苦了。”丁修义也是激动万分,看着罗氏哭了,他的声音也忍不住的抖了起来,他伸出了粗糙黝黑的手,慌忙去给罗氏擦脸,希望能擦掉她的眼泪,可是又害怕碰到她的伤口,一时间又是安慰,又是担心。 “哭什么哭,号丧吗?多大个事?不就是用笤帚打到你吗?你还打不得骂不得了,你当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你当你是谁家的少奶奶?再说了,我有说错吗?你们这些个小娼妇,小贱货,吃着我老丁家的,喝着我老丁家的,居然还想着给我老丁家蒙羞!我今天不打死你们这两个丧门星不可!”张氏一边骂着一边从炕上穿着鞋子快步走到了正屋的门口。 到了门口她这一看,可了不得了,只见一个男人正抱着罗氏呢,这可是比米氏还严重。 虽然张氏恨米氏,可是对于罗氏的要求更高,要知道罗氏是她的亲儿媳妇,现在罗氏居然给她亲儿子带绿帽子,怎么了得! 第29章 闹剧落幕 “天杀的小贱人啊!你个守不住的啊!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你居然真的跟老三家一样,找了个姘头来!居然还上门来。我打不死你!”说着张氏左右看看,直接提起了一根扁担就冲了下来:“我要打死你!你居然敢给我儿子带绿帽子,你居然敢守不住!小贱货,小娼妇!” 丁修义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氏就这么冲了下来,他看了看院子外面那些个爬上了草垛子看热闹的孩子们捂着嘴笑着,又看了看浑身发抖的老丁头,最后再看了看缩在他怀里满头是血哭得稀里哗啦的罗氏,丁修义又不是傻子,就算他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这里里外外的事情一串联,他还能想不到是什么事情? 一时间,他又惊又怒,不禁对于想念已久的母亲生出了几分怨气来,怎么能闹成这个样子。可是现在张氏又好像是牛一样的冲过来,他躲也躲不掉,只能伏在了罗氏的上面,护着她,生生的挨了张氏那一扁担。 张氏这一扁担打得不轻,不过,张氏的力气到底也只是一个农村小老太太,比不上丁修义这从军六年的各种摔摔打打,她的这点子打打闹闹对于他来说真不算是个事,不过,丁修义衡量一下,这一扁担要是打在了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罗氏身上,只怕是要伤筋动骨的,若是位置再不好一点,估计还要落下残疾,不禁又对张氏生出几分失望来,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等着张氏正要抬起扁担打下第二扁担的时候,丁修义大喊一声:“娘!你干什么!” 张氏被这熟悉的喊声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她手里还举着扁担,待她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个人的时候,那扁担便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咣当的一声,随后张氏就坐在了地上,一把抱住了丁修义,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的四儿!我的心肝肉啊!” 似乎所有的闹剧在这一刻就落下的帷幕。 那一晚上,丁家可是不太平。 丁修节和丁修义回来了,这对于丁家来说,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这件喜事如果放在张氏卖自己的孙女未遂在加上侮辱了两个儿媳妇让全村子人笑话,在加上打得老四儿媳妇起不来床的背景下,那天大的喜事也显不出什么欢喜来了。 里正后来带着村医过来了,给罗氏看了看,所幸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只是一点外伤,便包扎了伤口。然后又去给丁小桥看了看,确认她只是脑袋上起了个包之外没有什么大碍,就拿着诊金走了。 张氏一直拉着丁修义不准他离开正屋,弄得丁修义从回到家就没有进过自己的屋子,更不知道自己罗氏给自己生了对双胞胎。而照顾罗氏的任务只能落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好在,丁小梁和丁八郎是两个好的,平日里从来不曾娇生惯养,现在照顾起罗氏很是利落。再加上他们也知道了自己的爹回来了,心里更加欢喜,一遍遍的出门去朝着正屋观望,不过,都不见丁修义回来。 按照老丁头的想法,今天晚上两个儿子都回来了,是一件顶顶的大喜事,不管今天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是一定要在一起吃一顿饭的,这丁家都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只不过,这家里的的形式实在不是他能控制的。平日里做饭的都是媳妇儿们,不过今天罗氏明显是起不来做饭了,米氏下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自己不出来,老丁头也不好意思叫她来做饭,而刘氏从来都是不利落的,而张氏似乎一直都陷在了那种震惊的情绪里,从知道了丁修义没有死之后,就一直拉着他的手,看着他哭一阵笑一阵的,想让她来操持那简直就不可能。 没办法,最后只能老丁头厚着脸皮来安排,让刘氏掌勺,丁云儿和丁月儿打下手。虽然丁月儿很是不愿意,不过,还是在老丁头那张虎着的面孔下灰溜溜的跟着姐姐和嫂子去厨房了。 在做饭的期间,丁修节也去了正屋,跟丁修义两个人一起给老丁头和张氏磕了头,算是正是的给两个老人打了招呼,不过张氏明显没有将丁修节放在心上,只是板着脸略微跟丁修节点点头就又拉着丁修义说话去了。 丁修节本来对于这个继母心里就不忿,也就没有多报什么希望,所以张氏做出这幅样子他也不奇怪,倒是丁修义一脸的尴尬,他见丁修节要走,连忙站起来叫道:“三哥!” 丁修节回头看了丁修义一眼,这不但是亲兄弟,更是在战场上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他自然知道丁修义在想什么,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在意,不过,看着张氏紧紧拉着丁修义的手,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更是一把抱住他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他不咸不淡的说:“抽空去看看弟妹,流了那么多的血,都是孩子们在伺候着呢,对了,你还没看见你家两个娃吧。” 丁修义原本下午对于张氏是有些怨气的,不过到底是亲妈,在张氏撕心裂肺抱着他哭了一场之后,那些怨气也就消失不见了。只不过,这被张氏一直拉着坐在上屋了那么长时间,他心里也有点别扭了,特别是,丁月儿来来回回好几次,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些怨气了,这更让他坐不住了。 他虽然脸上在敷衍着张氏,可是心里早就飞到了自己屋子里面去了。罗氏当年嫁进来的时候,正好是大哥要去下场的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所以,给他定下的媳妇是几兄弟里面要彩礼最少的,虽然丁修义嘴上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心里多少都不高兴,不过,当他悄悄的去想看过一次罗氏后,这点不高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罗氏话不多,模样周正,干活又利落,再加上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这些都让丁修义特别的满意。两人成亲之后,那也是过得蜜里调油的日子,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没想到,罗氏才刚刚怀上身子,他就和三哥去从军打仗了,这一晃五六年,他们过得都是野人一样的日子,而在那最艰难的时候,给他全部力气支撑下去的信念就是罗氏和那他不知道性别的孩子。 现在,他回来了。 他只看见一个满头是血的罗氏,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见着呢,就被张氏拉着不让走,心里早就满满的都是挂念了。现在又听到丁修节说自己有了两个娃,他更是坐不住了,心已经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在丁修节出了屋子,丁修义也匆匆的跟张氏告别,朝着自己的屋子去了。 张氏见丁修义就这么走了,心里空落落的,随后这种空落落便转成了对于罗氏的恨,以及对于一句话就将丁修义说走的丁修节也说出的厌恶。 她挑起了窗户,瞪着丁修节屋子的方向恨恨的道:“不要脸的小贱人,就一辈子都没见过男人?才回来就缠上去了,看我找机会不弄不死你,让你盯着我儿子!” 今天的晚饭对于丁家来说很是丰盛,在老丁头的要求下,总共杀了三只鸡,又把家里去年中秋后腌下的腊肉切下了半块,还上村口割了一条子的肉,虽然菜还是那些菜,不过因为这几个肉菜点缀,让整个丁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特别是孩子们,简直跟过年一样。 米氏下午被张氏的一顿侮辱,让她有些兴意阑珊,好在丁修节站在她这一边,好一通的安慰让她宽慰了不少,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去面对张氏。而丁小桥因为下午被刘氏打晕了,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她也不愿意在这个风口浪尖去正屋凑热闹,丁小楼见米氏跟妹妹都不去,自然也打着要照顾两个人的口号,理所当然的留了下去。 最后,只有丁修节带着丁五郎和丁七郎没有去正屋。 到了正屋,还是男女两桌分开。张氏因为饭前丁修义走掉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想要找个人发泄一下。不过她知道罗氏今天晚上是来不了了,就盼着米氏过来,好好的找找她的麻烦。等到丁修节带着两个男孩子来到正屋之后,她没有见到米氏,一张脸跨得更厉害了,张口就问:“老三,你家里的呢?” 丁修节看了张氏一眼,淡淡的张口:“她下午胸口闷,这会子跟小楼在照顾小桥呢。” “真当自己是少奶奶啊!德行!”张氏一听这个话,火气更盛,撇着嘴着使劲拍了拍桌子,扭头又对着窗户外面骂了起来。 老丁头见丁修节那淡然的脸上忽然就眯了眯眼睛,让那张本来就狰狞的脸更加充满了煞气,心中有点发毛,连忙对着还在骂骂咧咧的张氏喝道:“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少说两句能憋死吗?” 张氏被老丁头喝住了,没有吭声,不过脸上更难看,她拿起了这边桌子的碗开始分饭。 第30章 我是你爹 老丁头见丁修节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又连忙说:“老三媳妇和小桥小楼他们没有吃的吧,老三你带一份回屋里去吧。”然后又对着丁修义说:“老四,也给你媳妇和孩子们带点过去。” 这才算是像话不是,老丁头这话出口后,丁修节和丁修义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 这个时候张氏对着丁月儿说:“月儿,去厨房,把我给你三嫂四嫂专门留的饭给她们送去!”她咬牙切齿,在专门两个字上咬得特别重。 丁修节和丁修义没有听出什么不同来,正准备上桌子,倒是丁七郎眼珠子一咕噜想起来什么,然后凑在丁修节的身边压低声音说:“爹,奶给娘他们可不会留好饭,说不定是馊的呢。” 丁修节微微一愣,随后就转头对着张氏说:“娘,不用了,何必要专门呢。”说着他喝止了正要下床的丁月儿说:“月儿,你上炕吃饭吧。一会儿我就从这边匀一点过去得了,那么多的菜又吃不完。” 丁月儿本来就不愿意去,再加上她因为丁修节脸上的疤痕对于他更是惧怕,现在丁修节一开口,她原本已经下炕穿鞋的脚立刻就缩了回去,又爬回炕头去了。 张氏也有点怕丁修节的那一张脸,所以跟他说话尽量都不看他的脸,现在丁修节又是专门对她说的,她不太敢开口拒绝,只能转头狠狠的瞪了丁月儿一眼。 丁修义跟丁修节可以说日日夜夜呆在一起呆了六年,那关系可比别的兄弟亲密多了,他们之间颇有默契,往往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现在听得丁修节这么说,心里也当下明白,张氏给自己媳妇和孩子留的饭一定不是什么好饭,也就跟着丁修节说:“是啊,娘,不用多余准备什么了,她们女人家吃什么不是吃,跟我们一样对付对付就算了,是不是三哥?” 丁修节的唇角翘了一个笑容,这个弟弟还真是了解他的心思,他冲着丁修义道:“是啊,又是女人,又是小孩子,讲究什么,专门留饭太浪费了,爹,我看就从我们这桌匀点给我和老四媳妇一点儿吧。” 平时,这种话题老丁头从来不搀和,可是现在老三老四开口就把他给拉进来了,他也只能点头表态:“是啊,这饭菜挺多的,就从这里匀一点吧。”说着他指着已经空的两个盆对丁五郎和丁七郎说:“你们两个匀点饭菜给你娘和四婶他们送去。” 丁五郎和丁七郎正等着这句话呢,老丁头一开口,立刻就端起了那两个盆开始往里面装菜和饭,专门挑好的捡,这样的动作得到了丁修节和丁修义的共同称赞,不过也被桌子上的丁修孝一家的不快,只不过,当着老丁头,他们并不敢说什么。 丁修孝一家不敢说什么,不代表张氏也不敢说。 张氏是什么人?耗子从她面前过她还要从人家背上揪下一撮毛来做被子呢。今天老丁头又让杀鸡,又切腊肉还去买了一条子肉已经让张氏很不痛快了,不过只能劝自己,是给自己的老儿子吃的,也就作罢了。可是现在居然要端去给米氏和罗氏吃,这怎么能行! 当丁五郎和丁七郎端着冒尖的饭菜的盆下炕要离开的时候,张氏再也忍不住了,她把手里的碗和筷子啪的拍到了桌子上,开口就要骂人,不过这回老丁头的动作很快,他立刻就开口说:“你那桌子的饭是不是不吃了?不吃就收桌子下去。” 这怎么行,这一桌子的女人都没有吃饭呢,这老丁头虽然大部分的时候做不了张氏的主,不过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女人们还是对于他相当尊敬的,再说,张氏对于老丁头发的话,一般都是很遵守的。现在老丁头说这个话,要是她们还不开口,估计晚饭就没有吃的了,虽然这一桌的肉都是不好的,但那也是肉啊,对于丁家来说,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所以,刘氏立刻开口道:“爹,我们这桌还没有吃呢,要吃要吃的!” 老丁头也就就着刘氏的话头说:“那就好好吃,不要作什么幺蛾子。” 说罢,再也不管张氏,低头开始吃饭。丁五郎和丁七郎也赶快就捧着饭盆子朝着自己家与丁修义家去了。 张氏简直被气得倒仰,她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盯着桌子上的每个人,可是,谁在这个时候看她的脸色啊,人人都在低头吃饭,刘氏更是大筷子大筷子的给自己和丁小亭夹肉,甚至还抽空给丁小阁夹了夹了好几筷子肉。 张氏坐了半天见都没有人来管她,气得连人色都没有了,她这个时候也吃不下去,撩起了裙子,便下炕,踢踏着鞋,怒气冲冲的朝着她的屋子里面走去,一撩门帘进了屋,只留下了那摇摇晃晃的门帘宣泄着她的愤怒。 没有张氏的晚饭,并没有人觉得不安,反而这一顿饭吃得痛快极了,特别是女人这边这一桌,人人都吃得肚子溜圆,好不痛快。 而直到吃完饭也没有人问起张氏,在里屋躺在炕上的张氏心里那个难受啊,好比有一根刺扎在上面一样。终于在收完桌子的时候,丁云儿想了起来问了一句道:“娘还没有吃饭呢,这饭都吃完了,娘吃啥啊?” 老丁头可不知道张氏的那些小心思,想都不想就说:“你娘不是有专门给你三嫂四嫂留的饭菜吗?老三老四媳妇既然有吃的了,那就端那些来给你娘吃吧,都是一样的嘛。” 丁云儿愣了愣,没敢接话。一般的丁月儿倒是嘴快,她张口就说:“那怎么行,那都是馊的!”这话一出口丁月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吭声了。 只不过,现在该说的都说了,闭嘴也没有什么用了,老丁头一张脸顿时黑成了锅底,而丁修节早就从丁七郎的嘴里知道了这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倒是丁修义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娘给自己媳妇孩子留的饭居然是馊的,愣在那里半天,最后,哼了一声,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从炕上下地,穿上鞋,快步就出了正屋。 张氏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屋子的动静呢,现在听到丁修义走了,也躺不下去了,连忙就披着衣服穿着鞋就下地了,撩起了门帘就冲着已经出了正屋的丁修义说:“老四,老四,你别听你妹妹瞎说……” 不过哪里还有丁修义的背影,丁修节望着张氏那落寞的脸,勾了勾嘴角,然后冲着老丁头和张氏行礼道:“爹娘,我们也先回去了。”说着,就带着丁五郎和丁七郎回自己屋里去了。 老丁头望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都陆陆续续的从正屋离开了,只留下了自己和张氏还有两个站在炕边的闺女,再也绷不住那张脸了,他举起了手里的烟斗,指着张氏抖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恨恨的说:“你就作吧!你就作吧!这个家迟早要被你给作散了!” 张氏撅了撅嘴,嘀嘀咕咕的说了些大家都没有听懂的话,最后没有吭声。 回到了自己屋子里的丁修节父子三人,丁七郎忙不迭的将今天晚上的事儿跟母女三人说了,丁七郎说起这事眉飞凤舞的,听得丁小桥笑得前仰后合,惹得米氏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丁小桥的背:“你这孩子,哪有这么笑话老人的!” 丁小桥可不管,听着这事,虽然没有让她胸口里的这口恶气全部出来,至少听到张氏吃瘪让她大爽了一把。 丁修节望着笑得开心不已的丁小桥,忽然有点紧张,他今天从回来开始还没有正式跟这个孩子说过话。第一,确实因为这一下午忙得厉害,实在没有空,第二却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于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却已经长得那么大的孩子说什么。 现在他见气氛正好,就想跟丁小桥说说话,一边的米氏怎么会不知道丁修节的心思,她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紧张,丁修节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在了炕沿上,望着丁小桥清了清嗓子。 原本还在和丁小桥说话的丁七郎一看这个架势连忙就给自己爹腾地方了,不过丁修节望着丁小桥那巴掌大的小脸抓了抓头发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丁小桥见丁修节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主动开口道:“你是我爹吗?” 丁修节张了张口,忽然就觉得自己那些紧张实在有些可笑,这是自己的亲闺女啊,他们就算没有见过面,也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于是他用力的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他那张脸因为笑起来显得有些狰狞,可是这并不阻碍,他那满腔的父爱:“是的,小桥,我是你爹,我叫丁修节。” 丁小桥点点头,而后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忍不住真心实意的感叹着:“原来我也是有爹的。” 不过,丁修节对于丁小桥的感叹可不是这么想,他只觉得心里一阵的酸涩,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了,他将丁小桥抱进了怀里:“是的,你也有爹,你跟别人都一样,你有爹,以后,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第31章 荣升管钱的 在任何时候,一个家庭里面有男人比没有男人要好得多。就算是这个男人比较渣,这种家庭里面的女人也自觉地比过得好的寡妇高人一等。 丁小桥不止一次的唾弃这种想法,可是整个大环境就是如此,就算她唾弃,她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所以,在原来丁修节没有回来的时候,米氏的日子过得非常的艰辛,就算丁小桥心疼,存着想要分家的心思,可也无能为力,毕竟寡妇是没有资格跟婆家谈分家的,就算寡妇要分家也得等到儿子成年以后才能有机会谈这个事情。 虽然丁小桥并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可是,当丁修节回来的时候,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啊。不过,隐隐的,她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她和这个便宜爹是一天都没有相处过,就算刚开始见面丁修节表现得都让她很满意,但是谁知道这个人的真实情况是什么?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丁小桥在丁修节回来的之后,还是对于丁修节这个人客观的考察了十天半个月,最后确认了这是个顾家疼老婆爱孩子的好男人之后才算是放下心来。 突然之间有了这样一个爹,丁小桥真是觉得在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受得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要是再现代,估计她得去买张彩票碰碰运气,这真是好比肚子饿得不得了的时候,天上掉了一个馅饼下来,正正的砸在了她的面前,美得不得了。 自从丁修节和丁修义回来之后,丁家一直都好像是在过节一样的喜庆。首先当然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属于“死而复生”,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欢喜的?其次,米氏和罗氏免于了寡妇的命运,孩子们又有了爹,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儿,最后,这正是农忙的时候,凭空多了两个壮劳力,这难道还不让人高兴吗? 对于讲究实惠的乡下人来说,以上三点足以让人比过年还高兴的了。 这样的喜事很是绵长,足以让那一场卖孩子的闹剧掩盖在这样的喜悦之下了。 只是,在这样盛大的喜悦之后,多少还是有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比如张氏,自己的亲儿子回来自然没有什么,这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丁修节也跟着回来就让她多少有些不快了。虽然说地里的活有人干了,可是平日里这吃的穿的哪一样是不花钱的? 现在家里正是花钱的事情,先不要说老大丁修忠今年又要下场了,就连她的大孙子大郎今年也要考童生的,除此之外丁云儿的嫁妆也还要准备,虽然说上一次的婚事黄了,可是丁云儿总归是要出嫁的,那么这一笔嫁妆就是迟早要拿出来的,再来就是丁月儿的嫁妆也要开始攒了,然后就是丁大郎的婚事,丁二郎的婚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件事不要花钱的? 若是个女人她还可以克扣一下,可是现在是丁修节,是老丁头着实看中的一个儿子,那是绝对不会克扣掉的,而且又不跟她一桌子吃饭,更是不好控制,这么一想,张氏就觉得脑仁子疼,恨不得丁修节当年就死在了战场上了。 吃过晚饭,丁云儿和丁月儿都回自己的屋子里睡觉了,张氏盘着腿坐在炕头上把炕柜里装钱的小盒子拿了出来,一个个的数着,忽然她想起一个事儿,抬头就问坐在一边抽烟的老丁头说:“那天那人牙子怎么就走了?” 不提这一茬老丁头还能平心静气,一提这件事老丁头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怎么?你人家不走,难道还真的要把小桥拉去卖了你才甘心?” 张氏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可能这么说,她撇了撇嘴:“我就是奇怪,那人牙子居然没有拿钱就走了?有什么好的事?” 其实那天实在是太混乱了,有好多事张氏也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她仿佛记得是有人给了人牙子钱的,她以为是从她这里拿的,可是刚才数钱的时候,她却发现那四两银子却还好端端的在她的钱匣子里呢,那么那钱到底是谁给人牙子的?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给钱,你死活不给,恨不得让人家人牙子领走小桥才甘心,你这么做让人寒心啊!要不是后来老三自己拿钱出来,那小桥真是保不住了。”老丁头说起这些的时候,不免感叹,顺便又对张氏恨得牙痒痒的,他狠狠的吸了两口烟,然后将烟锅子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把那还燃着的烟丝从烟锅子里敲出来,用脚将那烟丝撵了几下之后,才恨恨的放下了烟斗,脱下了外面的褂子爬上床去了。 张氏则愣愣的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之后,咬牙切齿道:“这些白眼狼!丧门星!居然敢瞒着老娘藏钱!” 老丁头则猛地回过身将窗台上的油灯给吹灭了,冷声道:“藏钱怎么了?就你那偏心眼子的抠门样,放谁家谁家不藏钱,还不睡觉!瞎捉摸什么!” 屋子里面一片的漆黑,加上老丁头的冷言冷语将张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恨恨的看着老丁头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摸黑将钱匣子收拾了,也躺了下来,不过一直到睡着之前的那一秒张氏都在暗暗的下定决心,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与此同时,丁小桥也在数钱,经过几天的考察她也不在瞒着丁修节,大大方方将自己原来藏下的钱都拿了出来好好的数了一下。对于孩子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钱丁修节自己好奇,丁小桥他们也不隐瞒,把他们怎么抓的蛇怎么卖的钱说了个原原本本,当然,这事儿是背着米氏说的。虽然丁修节听了之后觉得有些危险,可是也为几个孩子觉得骄傲,更多的是感到了身上沉沉的责任。 米氏的身体差,他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没有想到,在他不在的时候,这些原本是他该担心的事情,都让孩子们承担了起来,感叹之余,他更是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能再让孩子们担心了。 他观察了几天,发现丁小桥是个心思缜密的孩子,虽然年纪最小,可是做事说话都很有条理,现在看她保管银子的方法更是颇有心得,就和米氏商量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他退伍发的军饷出来,递给了丁小桥。 丁小桥看着丁修节手里的那个很有些沉甸甸的小钱袋子,心里面猛得一跳,然后抬头问道:“爹,这是啥咧?” “钱呗,还能是啥?”丁修节望着自己闺女眼睛里那突然就放出的亮光,乐得不得了,就将手里的钱袋子塞给了丁小桥。 丁小桥一提溜,好家伙,不轻啊,她问道:“这有多少?” “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么多年,军中发的饷银都在这里了,少说也有个二十多两吧,不过那天给人牙子了四两,现在也就是十八九两,或者十七八两?家里没有扥子(den,三声,是古代专门用来称银子的一种精细的小称。)”丁修节说这些的时候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笑着摸着自己闺女的头,他觉得自己的闺女那财迷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丁小桥打开了钱袋子一看,果然都是些碎银子,少数的有一些比较大的看得出是一两一两的银锞子,不过更多的都是些看不出形状的银粒子。很快之后,丁小桥就将这钱袋子又还给了丁修节:“我不要。” “怎么?” “爹挣的钱当然是娘管着,我管的是我们挣的钱。” 丁修节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的大笑起来,然后转头对着米氏说:“你瞧,咱闺女怕你吃亏呢!” 米氏也是一直笑着,其实从丁修节回来,她脸上的苦涩就再也不在了,就算是平日里张氏刁难她也她不伤心,脸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丁小桥不由得叹息,这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啊。“你就拿着吧,你管钱比娘在行,娘现在只要照顾好你们就是了。” 丁小桥看了看米氏,又看了看丁修节再看了看其他三个兄弟姐妹,只见他们都是一副你最合适的表情,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将那钱袋子提了起来,试探着说:“要不,我就管管?” “你就管管吧。”大家异口同声。 “那我就管管吧!”丁小桥一张脸笑得好像是春天里盛开的花朵,灿烂无比,她将那钱袋子收了起来,欢快的将里面的银子、铜钱都倒了出来,细细的数了一遍,然后再次分成了三个部分藏了起来。 丁修节和米氏饶有兴趣的看着丁小桥将银子分成了三份,多的完整的分别放在了两个屋子里的老鼠洞里,又细心的堵上,剩下一两百个铜钱以及一两多的碎银子则放在了炕柜的钱盒子里,不由得问她:“小桥,这是家里,你把钱放这么多个地方干什么啊?” 丁小桥则以一种很深沉的口气对着两个人说:“爹,娘,这人生的风险是无处不在的,我们要学会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回应她的则是大眼瞪小眼以及满屋子的笑声。 第32章 丁修忠回家 对于米氏和孩子们的境遇丁修节不是不知道,他心里也是想分出去过的好,毕竟家里面的娘不是自己的亲娘,怎么看他们都不顺眼,与其在她跟前双方都不痛快,倒不如分出去的好。他也将这个想法隐晦的跟老丁头提了一下,不过,老丁头立刻就给反驳了回来。 “老三,我知道你娘这个人偏心眼子,对你媳妇儿和孩子们都不算好,可是,她就是那么个人儿,你看看,她对老四家的也不算好不是吗?我知道你委屈,可是,老三啊,你走了这么多年,一回来就要分家,这说出去这不是戳我们老丁家的脊梁骨吗?知道的说是你觉得你娘亏待了你们一家所以分家,不知道的都要说你们没良心啊。我们老两口帮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你回来,说分家就分家,这说不过去不是吗?” 老丁头这个理由还真是很充分的,弄得丁修节也没有办法拒绝,最后只能迂回的提了一下自己的要求,他要带米氏进城看看病,关于这一点老丁头倒是没有反对,不仅没有反对还表示让张氏拿点钱出来给米氏看病。 丁修节对于老丁头的保证是只听了一半,能同意他带着米氏进城看病他就满意了,至于让张氏拿钱出来,他还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 这事儿本来也是一件小事儿,当天老丁头就跟张氏说了,张氏自然是不肯拿钱出来的,不过也没有当着面回绝老丁头,只等着丁修节来跟她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她要好好对于钱这个事儿好好的盘问丁修节一番。这个继子一直都是很好拿捏的,原来没有去打仗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她说什么丁修节可是比她的亲生儿子们听话多了,要不是怎么一喊他去打仗他就去了? 下午的时候,丁修节果然来跟张氏说第二天要带米氏去看病的事情,张氏答应了,然后她就等着丁修节提出来让她拿钱的事,不过,丁修节就没有提这一茬,直接就出去了,噎的张氏眼睛几乎都要鼓出来了,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丁修节出去之后,猛锤了几下自己的胸口,那口气才算是落下去了。 计划从来都没有变化快。 就在一家人准备第二天去云通镇的时候,丁修忠回来了。 丁修忠进门的时候是个很巧妙的时机,天边的云彩刚刚染上了红色,他的骡车就停在了门口了。人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他在外面高声的大喊着:“爹娘!儿子修忠回来看你们来了!” 这是丁小桥第一次见丁修忠,在这之前丁修忠一直只是存在于丁家人的口口相传中,说他如何如何的聪明,如何如何的能干,年纪轻轻的就考上了秀才,就给丁家长脸,他可是上河村出的第一个秀才……反正,关于他的传说很多,丁小桥听得多了也就觉得假了,这些口口相传更多的是从张氏和丁月儿的嘴里冒出来的,从她们的口中说出来,丁修忠就只差是天赐祥瑞的紫微星下凡了。 不过,就算是觉得这些传说假得透顶,丁小桥还是对于这个能独自一人带着老婆孩子住在镇子里的大伯父有着强烈的好奇心的,毕竟在张氏这种无差别全面掌控的高压政策下能不带一丝灰尘抽身而去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很牛叉的家伙。 坐在厨房里帮忙捡菜的丁小桥一听到丁修忠在门口的声音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张开了,她兴奋的向身边的丁小楼确认对方身份之后,就打算去院子里看热闹,不过丁小楼却一点都不着急,她慢悠悠的对丁小桥说:“你急什么啊,大伯父还有好久才会进院子呢。” “为什么?”丁小桥有些奇怪的问,谁回家看爹妈不是归心似箭啊,恨不得马上冲进家里面。 对于丁小桥的不了解丁小楼略微有些奇怪,不过,距离上一次丁修忠回家过去也有半年了,半年前丁小桥才四岁多呢,不知道原因也没有什么,所以丁小楼还是很负责的解释了一下:“爷和奶不是还没有出去接呢嘛!” 嗯?丁小桥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然后她轻轻的眨了眨,然后又揉了揉鼻子,她怎么觉得她忽然闻到了奇葩的味道呢? 虽然话说着是不着急,不过对于素未谋面的大伯父丁小桥还是赋予了强烈的好奇心的,所以,最后她还是从厨房跑到了前院,准备去看看丁修忠。 果然,等到丁小桥磨蹭了一番来到了前院的时候,丁修忠还没有进院子呢,只听到他在门外高声喊着:“爹娘!儿子修忠回来看你们了!” 刚才在后面的厨房里听着还不觉得怎么,现在站在前院里,丁小桥才发现丁修忠这个喊的声音实在有点太大了,完全不像是在喊爹妈,倒像是再喊左右邻居一般。丁小桥甚至觉得如果他的声音再大一点的话,估计半个上河村都听得见了。 奇怪的不止声音大这一点,还让丁小桥奇怪的是,丁修忠在叫爹妈的时候,居然还要报出自己的名字,难道,家里儿子多得已经记不得他是谁了?这显然不太可能啊! 当然,最最奇怪的一点是,这叫了半天,丁修忠都不见进院子,还在院子外面一个劲的扯着嗓子喊呢,喊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就在丁小桥正在纳闷的时候,老丁头和张氏已经兴高采烈的从正屋里一路相互扶着奔了出来,一边走,张氏一边笑逐颜开:“老大啊,娘的老大啊!你回来了啊!娘的老大啊!” 丁小桥看着张氏脸上的笑容都有点惊到了,原来这老太太也能有这么正能量的表情啊,她这简直是好像看见天下红雨一般。而正处在兴奋浪尖上的张氏根本就没有看见丁小桥这个小虾米,只是快步的朝着院门口走去,就连老丁头也一脸兴奋的完全无视了丁小桥。 既然两大巨头都没有发现自己,丁小桥当然不会凑到他们的面前来提醒他们注意自己。她就悄悄的跟在了两人的身后,凑到了门口探头一看。 只见丁修忠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直缀,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腰带,从直缀的摆子下面随着走路露出了一块天青色的汗巾子,虽然这些东西她都看不出料子,不过用膝盖想也是比较高档的货色。 而在丁修忠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藕色上衣银红色衣裙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挽了一个挺复杂的发型,乌黑的头发上插着几股簪子,鬓边还插着绢花,耳朵上挂着两颗明晃晃的耳珠子,随着她说话而左右晃动,怎么看都是富贵无边的。她的面色白净,眉眼不见得有多漂亮,不过却有一股子隐隐的傲气在其中,特别是站在这村子里的时候,怎么看好像是贵妇人。 在她的身边还站着四个人,最大的一个大概有十六七岁的男子,穿着天青色的直缀,面色白净,表情淡然,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三个小姑娘,看起来都是十多岁上下,穿得带的没有一件不精致。 丁小桥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差距很大。 他们这一群人并不着急进院子,就这样站在院子外面的路边,也不管这乡村的路上是不是到处都是泥泞和动物的粪便,站得理所当然,腰板挺直。 而在他们这一群人的身后是两辆骡车,一辆带着车罩子,看起来,一家子人就是坐着这辆车过来的。而另外一辆则是平板车,车上放着很多的东西,大包小包大袋小袋。这辆车子就这么堵在路上,很是壮观,吸引人的目光。再加上丁修忠那高音喇叭一样的声音,早就有很多的邻居们出来看热闹了。 “呦!丁老大了回来了啊!” “呀,丁老大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啊,老丁大爷,老丁大娘,你们可真是好福气啊,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可不是嘛,你看看这穿的,这带来的东西,真是羡慕死个人了!” “老丁大娘,你看看你这大儿媳妇,你看看你这三个孙女,都像花儿一样啊。你们家老大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呀,丁家老大,这些闺女都许人了没有啊,这么漂亮,就算是杜老财家只怕也娶不得吧!” …… 一句句的恭维话从左邻右舍的嘴里冒了出来,丁张氏和老丁头的嘴都笑得合不拢了,而丁修忠却笑眯眯的,见到了老两口又是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引得众人齐夸这是个多么孝顺的儿子。 丁小桥有点目瞪口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她就说为什么丁修忠一直不进院子,原来他要先让所有的人都看够了热闹,赚得了所有人的赞许之后才会进院子啊。 丁小桥望了望天空,又搓了搓鼻子,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奇葩的味道是越来越重了啊…… 第33章 王氏 丁修忠的到来,据说是因为听说两个弟弟并没有战死在沙场之上,他激动不已,回来叙叙兄弟之情的。不过,丁小桥始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吃饭的时候,一派和乐融融。 就连张氏也难得对待他们和气了些,不仅如此,在分饭的时候还给她们舀得多了一点。 丁修忠和丁大郎当然是坐在了男丁的那一桌,而王氏则带着她的三个女儿丁小房、丁小屋以及丁小台坐在了女的这边。 丁小桥端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王氏和她的三个女儿。 王氏的年纪算起来比米氏要大个六七岁的,不过,相比较之下,王氏可是年轻多了,而且王氏也长得漂亮,她的漂亮和米氏的漂亮不太一样。用现在的一句话就是她的漂亮比较有攻击性,不像是米氏那种虽然感觉漂亮,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舒服。 王氏长着一张瓜子脸,这样的脸型在现代可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脸型啊,可是在古代,这种脸型最不讨婆婆喜欢了,因为妖娆刻薄,怎么看都不是个富贵人家的相貌。不过,平心而论,丁小桥倒是觉得王氏的脸型挺好看的,虽然是瓜子脸,不过并不像是现代的女孩子们那么瘦,很有些肉,再加上脸上涂着薄粉,看过去就好像是一个剥了皮的粽子一样,皮肤散发着健康而营养的光泽。 不过她的眼睛长得却不是太好看,吊梢眼,虽然搭配她的脸型很是让人惊艳,可是,却隐隐的藏着一种刻薄相,再加上她的嘴唇薄薄的,就更显得不大气了,从私下的八卦中,丁小桥得知,正是这样的长相,也难怪张氏对于王氏并不是特别喜欢。 其实,说实话,丁小桥并没有发现张氏对于哪个儿媳妇喜欢的…… 坐在王氏身边的三个女儿就长得差距比较大了,大闺女丁小房长相中上,不算出挑,胜在皮肤白皙,也算过得去,二闺女丁小屋则漂亮极了。丁修忠长得不怎么出众,不过他的眼睛倒是很好,是一双很漂亮的丹凤眼,虽然现在他已经发福得不能看了,但是,那双丹凤眼还是很让人记忆深刻的。 而丁小屋则继承了王氏的好脸型,又继承了丁修忠的好眼睛,这样的脸庞加上这样的眼睛,真真的让人要称赞一句美人那!就连一直被称为丁家最漂亮的姑娘丁小亭跟这丁小屋比起来,也实在不算是什么了。 至于最小的闺女丁小台就实在普通了一些,平心而论,丁小楼觉得丁小台这个长相还是过得去的,皮肤不算白,眼睛不算大,体型不算瘦,总之,就是一个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普通人。放在乡下也算是个工整的闺女,可是,要是放在两个姐姐,特别是放在丁小屋的跟前,那就没法看了。 这一点大概丁小台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的脸总是绷着的,给人一种很阴郁的感觉。就好像现在丁小楼再看她,而她也敏锐的抬起了眼睛看向了丁小楼,然后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我把你眼珠子都挖下来!” 哇!这话真是吓到丁小桥了,不是因为这话有多可怕,而是这话从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嘴里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简直太可怕了! 米氏对于丁小台的话微微有些不悦,不过她没有说话,只是拨了一点碗里的粥给丁小桥,然后笑眯眯的说:“小桥,快点吃。” 张氏对于米氏的笑容很是厌恶,不过,并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了米氏一眼,而王氏显然对于丁小台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她很会做人,轻飘飘的扬起手拍了丁小台一下,然后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 丁小台则翻了翻白眼,冷笑一声:“谁有这样的乡下村姑妹子。” 这话真是打击面太大了,一时间,这一边桌子上所有的乡下村姑妹子都抬起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丁小台。丁小屋皱了皱眉,放下了碗,板起了面孔,颇为严厉的对丁小台说:“小台!你怎么这么说话!你以为你就不是什么乡下妹子吗?就算我们在镇子上住,你也要记住,我们丁家是种田的,我们都是乡下的村姑!若不是为了爹爹要下场的缘故,今日我们也是要住在这里,跟大家一起劳作,一起孝顺奶奶爷爷的,而我们这一切都是因为奶奶和爷爷给的,奶奶和爷爷都是乡下人,我们也是乡下人,怎么到你这里就不是了吗?” 丁小屋的这话说出来,果然张氏和丁云儿以及丁月儿的脸色都好多了,甚至连刚才那些看着丁小台的丫头媳妇们的脸色都好看多了,纷纷又继续吃起饭来。 而丁小桥则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这个丁小屋也太厉害了吧。就这么几句话不但打击了丁小台,抬高了自己,还讨好了张氏和两个姑姑,更是把丁修忠以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这,这,这也太高段位了! 这丁小屋看起来不过才十岁出头,居然已经这么伶俐了,这丫头的心是什么做的?这也太…… 丁小台的脸色更加的阴郁了,看起来是要马上就砸掉饭碗的节奏,不过,最后在王氏的目光下她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低下头不再多说一句话。 丁修忠说是来看望兄弟,不过,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给了丁修节和丁修义两家一家一个粗布尺头,算是了事,比起那带回来的一大堆东西显然是比不上的。 不过,丁修节和丁修义家却没有半点不满意,吃完饭就都回屋里,女人和孩子们则跟着收拾碗。刘氏带着丁小阁收拾屋子,而米氏和罗氏则带着小楼、小桥和小梁收拾厨房和洗碗。 正在洗碗的时候王氏过来,她一边弯着袖子,一边笑眯眯的对着米氏和罗氏说,:“三弟妹、四弟妹,许久不回来了,这碗还是我来洗吧。” 米氏和罗氏看王氏那一身衣服,哪里像是干活的人,况且她是大嫂,还能真的指挥她干活吗,于是就要推辞,而丁小桥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抢在两个人面前说:“呀,大伯娘是回来孝顺奶奶爷爷的吗?” 王氏从回来之后就没有正眼瞧过米氏跟罗氏,更不要说这几个在她看来简直土得掉渣的乡下丫头了,无非是刚才丁小台跟丁小桥说话的时候,她多看了她一眼,所以对她还有印象,她暗自算了一下年纪,对了对人,也不甚在意笑着说:“这是小桥啊,都这么大了呀,大伯娘回来当然要孝顺爷爷奶奶啊。” 丁小桥等得就是王氏这句话,一般这种喜欢做表面工作的,很喜欢把自己包装得特别圣母,这种包装放在朴实老实的人面前可是杀伤力很大的,自觉不自觉的就会帮她干了所有的事情,最后她还会落得一个特别美好的名声。 “娘、四婶,大伯娘回来一次不容易呢,洗碗就更不容易了,我们让她孝顺爷爷奶奶一次吧。”说罢,她左边拉起了米氏,右边拉起了丁小楼就朝着厨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王氏笑道:“大伯娘,那就辛苦你了啊,这碗洗碗,灶台要擦啊,地上也要扫干净呢!” 丁小梁平时对于丁小桥最是亲密,对于丁小桥做得事从来有样学样,她一见丁小桥这样,也一把拉起了罗氏就说:“娘,让大伯娘来孝顺奶奶吧,我们回去还要捡豆子呢。”说着不由分说的将罗氏也拉出了厨房。 王氏则目瞪口呆的看着两家女人就这么从从容容的从她的面前离开了,留下一堆没有洗的碗,还有厨房里的一片狼藉,她脑子一瞬间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等她反应过来才知道被人顺坡下驴给陷害了,就连忙往正屋赶,想要去把话给圆回去,顺便再把米氏和罗氏叫回来干活。 笑话,她怎么能干这些活?在镇子里她还什么时候需要干活?家里专门是有一个粗使婆子和两个小丫头来做家务的,哪里需要她来弄这些? 不过,今天她的运气显然不是很好,她才走到正屋边上,就听到丁小桥的声音在正屋门口响起来:“奶!大伯娘说要孝敬你,一定要洗碗呢,把我娘和四婶都赶回去了。” 张氏那不阴不阳的声音随后就传来:“知道了,她那么孝顺,那就让她好好洗!”听得出来,张氏很不高兴,对于不遵守她决定的人,她一向都不会高兴。 王氏气得差点没有倒仰过去,丁老三家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太多事了!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不过,也是因为张氏的这句话,彻底打消了王氏再到正屋去圆话的想法,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第34章 到镇子里去 最近的天气一直不错,就算下雨也是晚上下,一到了大早上就放晴了。丁小桥揉着眼睛看着外面如同用水洗过一样的蓝天,只觉得心情都好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大家的气氛有点奇怪。 准确说是张氏和老丁头的气氛有些奇怪,按照丁小桥的理解,昨天丁修忠带了那么多的东西回来,张氏脸上那如花一般的笑容不管怎么说得保持好几天吧,不过,真是稀奇,才这一晚上,那笑容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难道说张氏的胃口已经越来越大,那么多的东西都不能满足了吗? 当然,丁小桥也只是奇怪一下,并没有发散思维,主要是因为她实在是觉得这个事情是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今天他们一家要去镇子上啊! 昨天晚上丁修忠回来了,或许这对于老丁头和张氏来说是大事,可是对于丁家的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一样要下地干活吃饭做事。 由于丁修节和丁修义回来的时间正是农忙的时间,他们的手脚也利落,就算是有六年没有干农活了,但是原来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干熟练的,所以,没有几天就是一把弄庄家的好手,也亏得他们回来的及时,往年都比较繁重的农忙在这一年却轻松了不少。 没有几天时间,丁家一家人就已经将早就与毫秒的水稻都种下去了,嫩嫩的绿一片一片的在地里面,看着实在是喜人。 农村的活计忙起来非常的忙,可是轻松起来也挺轻松,栽完了秧,这田里的活计也就算是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随时看着田里面,注意放水,拔草,到下肥的时候下就好了,好在家里面的人口多,就这么十几亩的地也不怕看不过来,也就因为这样,家里人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轮流去做一下。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丁修节跟老丁头和张氏提出来要带一家人去镇子里面转一圈顺便给米氏看病的时候,张氏和老丁头都没有反对,这在农村也算是个惯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吃完早饭,丁小桥和丁小楼积极的跟着米氏去把碗筷以及厨房收拾好了,然后跟罗氏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去跟张氏以及老丁头辞行,罗氏却拉住了米氏,她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对着米氏说:“三嫂,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其实米氏也看出来了,这些天罗氏的脸上都是挺忧愁的,这种忧愁跟丁修义没有回来之前的忧愁不太一样,似乎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 “怎么了?”米氏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老四拿回一些军饷,有不少呢,让我好好放好,说是三哥也拿回来了,我就想问问,你们要给正屋吗?”罗氏左右看看,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从她那胆怯的表情上看,倒好像是做贼一样。 米氏望着罗氏那怯生生的表情,忽然就想起了她刚进丁家时候的光景。那个时候丁修义年纪小,又不懂事,性格很是叛逆。当年丁修忠要考秀才,是家里花钱的大头,收成也不是很好,这家里儿子娶媳妇的钱是一年比一年少,轮到了丁修义的时候只能娶一个家境很差的姑娘。 张氏为了这事也是很操心,选来选去最后选到了罗氏。 一开始丁修义是不愿意的,成天因为自己娶媳妇的规格比几个哥哥低而在家里闹,那时候简直闹得鸡飞狗跳,真是谁看了都想上去抽他一顿,不过,也是天作的缘分,等到他自己去相看了一次罗氏之后就不闹了,到了罗氏进门,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一样。 按理说,这样的好姻缘张氏应该满意才是,可是张氏又有一种儿子被媳妇抢走的失落感,处处跟罗氏过不去,愣是把一个大大方方的好姑娘给磋磨成现在这样谨小慎微的样子,想想看,真是一肚子的心酸。 “我们家里人口多,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总不好每次都去找娘要钱,倒是你们家,我不好给你做主。”米氏没有将话说得很白,但是她跟罗氏多年的妯娌,关系又好,想来她一定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罗氏微微一愣,然后咬住了下唇有点犹豫:“我怕……” 米氏哪还能不知道罗氏怕什么,她叹了一口气,如果说张氏对于她多是身体上的磋磨,那么对于罗氏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摧残,这些年,张氏一不高兴了,就会把罗氏叫到正屋去,关上门哭天抢地的骂个半年,说得话全部都是刀口上撒盐的狠话,弄到最后罗氏一听说要去正屋就浑身发抖。 她伸出了手,轻轻的拍了拍罗氏的手背,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四弟妹,论理这句话我不该说,但是,我们知心那么多年,我也只是提点你一句,你难道最后也想落到我前些天的境地吗?你也想生生的看见小梁被卖了吗?” 罗氏浑身一下子就抖了起来,她反手紧紧的拉住了米氏的手,眼睛睁得大大,半天之后才抖着嘴唇点头:“好三嫂,我知道了。“随后她又四处看看,越发的谨慎起来:”这事儿,我们就到这儿了,再不提起。” “我知道。”米氏当然明白罗氏的意思,其实,不光罗氏怕张氏,就连米氏提起张氏这个老太太都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丁修节去正屋向张氏以及老丁头辞行,丁修忠就在边上,他望着丁修节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想要说什么,却被一边的王氏给一个眼神止住了,而张氏也用一种极为阴鹜的眼神看了看丁修节,没有吭声,倒是老丁头嘱咐了他不少路上小心的话。不过张氏和老丁头有一点倒是很默契,那就是他们都没有在提起给米氏治病的钱的事情。 而这边,丁小桥早就准备好了。 这些天因为天气热雨水又充沛,山上的菌子早就已经长得茂密了。早在丁小桥对于丁修节考察合格之后就将这山上的菌子的事情告诉了他,若是在几年前丁修节对于这些菌子还真是不敢贸然尝试,但是这些年性军打仗缺粮的时候多少了,那时候什么没有吃过,所以对于这些被传说有毒的菌子能吃还真是没有放在心上。 他甚至还主动的每一种都弄一种亲自烤熟了尝了一下,将味道鲜美的程度排了个顺序。而这个时候丁小桥则小心翼翼的提出了想要靠这个菌子挣点钱的打算,原本她以为丁修节会拒绝,就算不拒绝也会拦阻一下,却没有想到丁修节很痛快的就答应了,甚至拍着胸脯告丁小桥他会是她的坚强后盾。 这样的勇敢又开明的老爹让丁小桥忍不住送给他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在心里给他点了三十二个赞,这才是真正的中国好父亲啊! 最后对于选什么菌子进镇子里,丁小桥倒是有自己的想法。本来丁五郎和丁七郎他们都极力的想要带铜绿菌去,毕竟这种菌子产量最多,而且味道也好,不过,丁小桥倒是决定选择鸡枞。 首先,鸡枞味道鲜美胜过一般的菌子,虽然产量不算高,但是那个味道确实能一下子抓住所有人的味觉。其次,就是外表,鸡枞的菇伞是灰色的,而菇腿是白色的,这两种颜色的蘑菇在一般人的认知里是安全的,接受度相对比较高。而铜绿菌就不一样了,虽然味道也很好,但是它的菇伞是铜绿色的,而菇腿是黄绿色,这两种颜色的蘑菇让人一看就会觉得有毒,接受度一定不高。 听了丁小桥的理由,丁五郎也放弃了带铜绿菌去镇子里碰运气的想法,倒是丁七郎有点恋恋不舍,他最是爱吃铜绿菌的,现在自己最爱的东西居然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实在让他有点沮丧。 不过,最后还是丁修节顾忌到了小儿子的情绪,拍板定下了带着鸡枞、铜绿菌、见手青以及牛肝菌四种菌子去镇子里。 丁小桥原本都有点反对,但是丁修节却笑眯眯的说道:“闺女,你不是说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吗?我们这也算分担风险吧,多带几种,难保东边不亮西边亮嘛。” 对于丁修节的答案丁小桥忍不住称赞,这学习能力,这实际应用能力,这举一反三能力,她这个爹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本着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一家人只采了一小篮子的菌子,丁小桥提着估摸了一下,四种菌子加在一起也就十来斤吧,比起这山上满满的菌子,还真是九牛一毛。 早上空气正好,又不热,一家人走在路上脚步轻快,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一路上的欢声笑语激起了树林子里的飞鸟,让这早晨更加明媚起来。 第35章 米氏看病 其实这也算是丁小桥第一次在古代看病。 在现代的时候,看个病那是又贵又难,如果没有认识的人找找关系,那你就等着被医生无视和忽略吧,如果要看点大病那就更严重了,不说花钱更多,床位难找,连医生那里也要塞红包的。总之,看病难看病贵是现代最难以调和的矛盾之一了。 而古代会是怎么样子丁小桥还真不知道,不过就上次来卖蛇的时候观察所得,这古代人看病的数量也不少啊,药铺的大夫那里随时都是排得满满的,连插针的地方都没有。至于看病要花多少钱丁小桥就不知道了,不过从上一次给丁小楼看病的时候花掉了二两银子来看,这看病抓药绝对不是什么便宜的事。 就算丁小楼那个时候的伤很严重,可是二两银子也是一个农家半年才能攒下的钱呢。这还是百草铺这种便宜的药铺的收费,要是换别的药铺估计就更贵了。 说来也巧,丁小桥他们一行人来到百草铺的时候,正好遇见范正平,两边的人一抬眼就互相看见了。因为丁小桥是坐在丁修节的肩膀上,范正平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小丫头了。 上一次的卖蛇的时候,丁小桥从头到尾的表现让范正平印象深刻,再加上最后丁小桥还给了三两四钱的银子作为日后给她娘看病的定金,让范正平更是对这个小丫头另眼相看。 这个小丫头啊,不简单啊。 所以一看见丁小桥一看见丁小桥就站住了,然后主动给她打了招呼:“这不是小桥吗?” 丁小桥一听有人叫她的名字,循声望去就看见了范正平,连忙从丁修节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然后跟五郎两个人恭恭敬敬的走到了范正平的面前,很是标准的行了一个礼,这才笑眯眯的说:“见过少东家了。”然后她为范正平介绍了自己身后的一家人,丁修节一家人自然是十分恭敬有礼的向范正平打了招呼问了好,并且说明了来意。 范正平点点头,脸上笑眯眯的,一边带着一家人朝着百草铺后院走,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一家人。 虽然是乡下人,可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却干干净净,就算领口袖口的已经洗的掉色了,却还是被浆洗得板板正正,偶尔有破掉的地方,也被从衣服里面小心翼翼的缝补起来,而且将接口藏了起来,绝对没有像是一般的人家直接就缝一个补丁在外面,看过去就觉得不美观,由此可见,这家人的主妇是个能干又细心的女人。 而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个子极高,身材强壮,原本俊朗的长相因为一道狰狞的伤疤显得面容可怖,他走路的时候腰板挺直,每一个步子都是一样的,每一个动作动干净利落,讲话更是不拖泥带水,范正平想起来苗师傅说过这家人的男人是战死了,那么这个被一群孩子称为爹的男人是谁? 略微一想,范正平也想明白了,这打仗这么多年,弄错战死的人实在不算是少数,想来这个男人也是一个。 跟在他们旁边的四个孩子,每一个都是恭恭敬敬,从走进后院开始,这家人的眼睛都没有乱飘过,哪怕是孩子也是一样,可见这家人的家教真是十分的严格。这样的一番打量让范正平对于这家人的印象更加好了几分。 今天苗师傅也是在的,他也跟丁家打了两次交道了,算是熟悉,特别是看见由范正平领着一家人过来,又见米氏也在队伍中,便知道今天是来给米氏看病的,他也不啰嗦,直接就抽出了米氏的脉案交给了范正平。 范正平看了看脉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而后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道:“苗师傅,这个还是要请李师傅看看,我对这妇人亏虚的病症还未学通,着实不敢逞强。” 苗师傅点点头,他摸了摸胡子道:“那就清李师傅吧,我也只是把了一下脉象,若说这亏虚毛病,我可是没有老李看得好啊。” 说着范正平拿着脉象就领着一家人去了另一个院子里找到了一个胖乎乎的老头,说明了来意后,这个慈眉善眼的老头就让米氏坐下了。 丁小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李师傅给米氏看病,不由得感叹道,看来无论是在哪看病,这都得上面有人啊! 李师傅果然是看这个方面的专家,没有多大一会儿就说出了米氏的病根,无非是生孩子的时候早产造成的亏虚,再加上没有好好调理以及多年的郁结于心,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再不好好的治疗,只怕是要了性命的。 这样的诊断让一家人心情还是很沉重的,可是,李师傅却安慰一家人道:“也不用太担心,好在她年轻,原本的底子不错,而且,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你心中的郁结化开了不少,一定要这样保持下去,加上药物的调理,能好起来的,只是要费些时日,少说得年把的吧。” 米氏一听治这个病要一年多,吓得立刻就站了起来:“这病不看了,反正就这样了,还花这个钱做什么?” 不等几个孩子说话,丁修节就把她又按了坐下去,然后很慎重的对着李师傅说:“李师傅,还请开药吧,别听她瞎说。” 李师傅看了几人一眼,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治疗这种亏虚之症的药都不会便宜,一吃就要吃一年,放在谁家都是一个天大的负担,更不要说这样一个农家,他抬眼看了范正平一眼,范正平却给他不动声色的使了一个颜色。李师傅当下明白了少东家的意思,这是让他尽量开一点便宜但是药效差不多的药,不要开一些虚浮的昂贵的药材。 于是李师傅提笔就开始开方子,方子开好之后就交给了丁修节道:“这是这一个月的方子,她这病已经太久了,要慢慢的治,所以你们只管吃,吃一月之后再来看看,我到时候根据她的情况再给她调整方子。只是要记得,不能再心情郁结了,这样只会对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还有……”李师傅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孩子,只见他们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这调养吃药的时候,千万不要有了身子……” 丁修节连忙点头表示知道,然后一家人对着李师傅和范正平千恩万谢之后拿了方子就去前面抓药去了。 这药钱果然是很贵的,一副药要八百三十二文,却只能吃三天,一个月就要十付药,范正平交代了伙计们是不收诊金的,可是光是这药钱就花了八两多的银子。丁小桥不禁庆幸,还好是将所有钱都拿上了,不然心里真是一点底子都没有啊。 一直到出了门米氏还紧紧的扯着丁修节的袖子:“把药退了吧,这太贵了,倒不如给孩子们弄点好吃的,我的身子我知道,没有像是李师傅说得那样。” “别说这些了,人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不过是看个病,怎么就不看了?”丁修节拍了拍米氏的肩膀:“钱的事别放在心上,不是还有我呢嘛。” “娘,还有我们呢!我们挣钱给你治病!”丁小桥也凑过来笑呵呵的说。 “还有我,还有我们!”几个孩子全部都凑到了父母的身边争先恐后的说着,米氏看看丈夫的脸又看了看几个孩子的脸,忍不住红了眼眶,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退药的事。 从百草铺出来已经到了晌午了,走了一路,再加上早上肚子也没有吃饱,现在一家人都饿得饥肠辘辘,商量了一下,最后一家人决定找个地方吃饭。 云通河是大庆国里的主要河道,所以这云通镇里是有码头的。在码头的附近,到处都是小吃摊子。这些小吃摊子主要的客源是码头上脚夫,虽然卖相不如镇子里面那些店子或者摊子里的东西精致和美味,但是重在量足,对于这些脚夫来说,还有什么比便宜又实惠更重要的? 虽然丁修节的意思是在镇子里的街上找一家味道不错的店子,好好的吃一顿,算是犒劳一家人,可是米氏坚决不同意,刚才花了八两三钱银子买药的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了,可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所以执意要到这码头的摊子上随便吃一点。 丁修节拗不过米氏,只能同意。最后一家人在码头上随便找了一家店子吃了点东西。量确实很足,不过味道嘛,就只能用来填饱肚子了,像是丁小桥这种天天吃得那么差的人都对这里的饭菜颇为不满可见这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不过抬眼去看丁修节和米氏,两个人却好像没有体会出味道不好一样,吃得认真而仔细,绝对不落下一点饭粒和剩菜,这样的节俭和能将就,让丁小桥心酸又有些羞愧。 她低头看了看脚边用麻布盖着的那一篮子的野生菌忍不住在心里面默默的祈祷,老天爷啊,你可要千万睁睁眼,让我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卖掉! 第36章 赛百味 云通镇不要看是个镇子,却是一个非常富饶的镇子,规模也很大,完全可以当成一个县城了,要不是因为这里的地里位置实在不能设置城市,估计发展发展也能成为一个中小型城市,不过就这个时候的大庆国来说,云通镇是一个非常富饶繁华的镇子了。 云通镇的富饶不其实并不是因为这里物产丰富,算起来,云通镇这里山高水长,可耕种的土地并不多,其实不算是农产品富饶,不过这里的木材实在是多,方圆上千里都是高山。山上无不长满了高大的树木,所以这里做木材生意的人不少。 除此之外,这里靠着云通河,云通河是大庆国的主要淡水河,河面不仅宽阔,而且水也很深,虽然在云通镇这一段河面平缓,可是听说在不少地方云通河可是很湍急的。有了这么大的河,自然而然水运就非常的发达。在古代,没有高速公路,也没有飞行航线,自然而然主要的大型交通工具就是靠水运。 所以,一般有港口码头的地方,无论大小都是很富饶的。 而云通镇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水运发达的地方不但经济发达,而且社会文明度也要相对发达一点。前面的都是丁修节向家里人讲的,而最后这一句就是丁小桥自己总结的了,社会文明度发达其也就代表大家对未知事物接受程度要高一点,所以,大家应该对于这个野生菌比较能够接受是吧…… 就算是心里没有什么底气,丁小桥还是打定了主意要试一试。 在云通镇子里比较好的饭庄是有三四家的,但是要说最好的所有人一定都会说香满楼。香满楼不但味道好,而且价格也非常的好,除此之外,它的地理位置实在云通镇里最好的、它的装修是最好的、它请的账房是最好的、请得大厨是最好的、就连跑堂的都是最好的…… 听着丁五郎这么介绍,丁小桥真想翻着白眼接一句,是不是连他们家的潲水都是最好的? “所以,小桥我们就去香满楼吧!”丁五郎还没有介绍完,丁七郎已经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丁小桥了,可是,丁小桥分明看见和丁七郎同样亮晶晶的还有嘴角的口水。 “香满楼那么好有没有人不太乐意?”丁小桥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 “谁会不乐意啊……”丁七郎想来没有明白丁小桥的意思,抓了抓头发。 丁五郎倒是明白了丁小桥的意思,他说:“要说香满楼生意这么好,当然最不乐意的就是他们对面的赛百味。” “这么多年了?赛百味还在坚持啊?这卢小东家也不容易啊。”这时候丁修节倒也插上话了,他哈哈一笑,一边走一边打趣着。几个孩子一听到这里还有什么故事,就围上去让丁修节讲个明白。 丁修节也不推辞便讲了起来。原来这香满楼并不是这云通镇土生土长饭庄,当然,赛百味也不是。只不过,赛百味比香满楼更早进入这云通镇四五年,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才是这里的土皇帝。赛百味没来之前,云通镇里也有几家不错的饭庄,不过规模都比不上赛百味,所以在赛百味来了之后,很快就被赛百味夺去了风头,只能降一个规格经营。 赛百味在云通镇里也着实风光了几年,直到香满楼来到了这里。这两家说起来还真是有渊源,据说祖上有些兜兜绕绕的关系,到了后辈因为都是做一行,难免成了冤家,而且这两家的东家都在平城。两家东家就从平城开始打擂台,据说这两家的饭庄已经遍布了平城的每一个镇子里了,而云通镇正好属于平城的管辖之内,所以这两家在这里又打上了擂台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赛百味的东家姓卢,到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了,香满楼的东家姓毛,到这一代也是第五代。不一样的时候,毛家的第四代去世的早,毛家第五代的东家已经掌管香满楼超过十年了,而卢家的东家年纪小,再加上上一代的当家还没有去世,他掌管这赛百味刚刚一年。 无论是经营理念上还是商海浮沉的老辣程度上亦或者是年纪上,卢小东家都不如毛东家,自然,这赛百味的生意也越来越差了。 甚至有人这么说,这赛百味估计就要折在卢小东家的手里了。 百年的老店,真真的可惜。 所以说,香满楼生意好,最不开心的当然是他们对面和他们做了几十年对手的赛百味了。 听了丁修节讲到这里,丁小桥陷入了沉思,没有一会儿工夫,她抬起头来,望着丁修节,定定的说:“爹,我们去赛百味。” “哦?为什么?”丁修节在外面当了多年的兵,看到的听到的都不少,眼界自然比原来当庄稼人更开阔,不过,他到底是一个古人,而且是一个没有怎么念过书的古人,虽然觉得丁小桥这么做有她的道理,可是一时没有想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爹,香满楼那么火的生意,我觉得并不缺少什么特色的东西,可是赛百味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定很想要一件……”丁小桥抓了抓头发,她现在这个身份真尴尬,要随时注意不能说什么成语或者比较深奥的词汇,毕竟她只是一个没念过书的乡下丫头,她只能用比较浅显易懂的话来表示自己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们很想要一件秘密武器是吧。”最后倒是丁五郎接上了嘴。 “对,就是秘密武器。”丁小桥奇怪的看了丁五郎一眼,倒是对于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很是奇怪。丁五郎笑了笑,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丁修节:“我听爹说的。” 丁修节听了这话略微一想,便笑了起来:“果然是如此,这就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意思吧。” 丁小桥更诧异了,哎呦,看来还是她小看了自己的父兄了,居然他们都能说这么高深的词语了……不过,丁小桥现在里面都在惦记着那一篮子的野生菌,并没有多想这个问题。 既然决定了去处,一家人就兵分两路,丁小楼陪着米氏在集市上逛着,而丁家父子带着丁小桥一行四人直奔赛百味。 赛百味的生意其实也不错,但是跟街对面的香满楼比起来确实差那么一些。大概正是这种生意差,在父子四人走进了店子里面的时候,店小二虽然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直接将他们赶出去,只是态度就冷淡了不少:“几位,这是吃饭啊?还是歇脚?若是吃饭的话,还是去集市那边吧,要是歇脚,这里还真是不合适。” 果然是人靠衣装啊,丁小桥对于店小二的冷淡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冲着她笑眯眯的说:“小二哥,你们掌柜的在吗?我们不是吃饭的也不是歇脚的,而是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你们是掌柜的亲戚?”店小二明显不相信。 丁小桥摇摇头,“不是,我说了,我们是来给你们店子里送点东西。” 现在赛百味的处境,店子里的伙计们哪有不知道的,他们很多也是赛百味的老人儿了,自然不想看着赛百味就这么倒,所以对于丁小桥的话,店小二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他看了看丁小桥,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几个人显然是不太相信他们能给赛百味带来什么的,拒绝的话刚想说出来,他却又看见了丁修节那张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忍不住咽了下去,就让几人在边上等着:“我去给你问问。” 说着店小二转身进了店子里面,倒是没有找到大掌柜何亮,只是看见二掌柜肖向明才从库房里出来,就忙把这样的事情向肖向明这样这样那般那般的汇报了一番。却没有想到,那肖向明的眉头只是微微的皱了皱,显得却不是很热心,但是也没有直接拒绝店小二,而是说:“带路,去看看吧。” 店小二这连忙带着肖向明来到了门口,就看见父子四人提着一个用粗布遮住的篮子站在那里,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一家人,脸色便不虞了几分,而店小二连忙向几个人说:“这是我们的肖二掌柜,你们有什么东西要给的,就给我们二掌柜就好了。” 丁小桥自小是看人家脸色长大的,对于别人的脸色最是敏感,早在肖向明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人看不起他们了,心里隐隐的感觉到在这个人手里估计是不成事的。不过,她面上一分都没有露出来,依旧笑眯眯的,几人先是向肖向明行了一个礼,然后丁小桥看了看丁修节,丁修节则示意她来说,于是她开口问:“小女子给赛百味送样山珍,倒是不知道肖二掌柜能不能做得主?” 肖向明一向最讨厌自己排在何亮的后面,现在又听得这个小丫头这么问,顿时火冒三丈:“哪里来的这么没有规矩的臭丫头,有大人在场哪里轮得到你一个丫头片子开口说话!”说着便转身对着店小二说:“还不快点给我打出去!”说着不管不顾的转身就离开了。 第37章 第一桶金(上) 丁小桥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弄得发愣,这是怎么了?她说错了什么吗?怎么这个二掌柜就发了脾气?这二掌柜明显就是副经理啊,有经理的前提下,她这么一问应该没有错啊! 店小二当然知道二掌柜的心事,他看了看火冒三丈走掉的肖向明又看了看丁家的一家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行了行了,快走吧。” 丁五郎和丁七郎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听得肖二掌柜这么说,早就有些心灰意冷了,就想转身离开,可是丁修节和丁小桥却站着没动,特别是丁小桥根本就把这事儿当成一回事。这点拒绝算什么,她在现代的时候,放暑假时常常出去当推销员打工,遭到的拒绝可比这个严重多了,她还不是照样好好的。 所以,她抬头就对那店小二说:“小二哥,这不是二掌柜吗?这店子里说话最管事应该是大掌柜吧,你能帮我去问问大掌柜吗?” “你这小丫头……”店小二眉头微微一皱,可是下一刻,他却看见丁小桥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轻轻的晃了晃,可怜兮兮的道:“小二哥,我们住在乡下,来一趟不容易,今天是来给我娘看病的,我娘病的很重,我们只想卖了东西拿点钱,没有别的意思,而且,这东西香满楼一定没有,难道你们真的不想让大掌柜掌掌眼吗?” 店小二年纪也不大,家里也是有姐姐妹妹的,看着丁小桥那软乎乎说话的样子心就软了几分,而后丁小桥的最后一句话真真是打动了他。于是他咬咬牙道:“那你们在门那边站好啊,我上去问问大掌柜。我们大掌柜今天有贵客来,能不能来见你们我可不敢保证。” “只是麻烦小二哥了,若是大掌柜不来,我们绝对不纠缠!”丁小桥见说动了店小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起来,她连忙冲着店小二道了个万福。 店小二转身就快速朝着楼上走去了。 店小二刚走没有多少时间,丁小桥就看见了原本已经离开的肖向明又走了过来,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要坏事。还没有等她做出反应,肖向明已经看见了他们,快步就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看着丁修节几个人:“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这样的人能来的吗?你们吃得起吗?还不快走!” 若说刚才肖向明的态度已经让丁修节很不快了,现在肖向明的话更是让丁家父子火冒三丈,丁修节一把就拉过了丁小桥道:“狗眼看人低,小桥,我们走!” “站住!你怎么说话的!”肖向明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他上前一步,正想去抓丁修节的衣襟,却发现丁修节的个子实在是高,于是下意识的又退后了一步,招呼了两个跑堂的过来:“你们几个过来,快点把这几个臭要饭的给我赶出去!” 虽然这么拉拉扯扯的事情在饭庄面前并不好看,可是高级饭庄驱赶穷人的事也不少见,这些跑堂的自然也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了,顿时就来了三四个人,就和丁修节动上了手。丁修节哪能让人欺负自己的孩子,也就和这个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他当过六年的兵,那早就操练得痛批铁骨,虽然不是上乘的工夫,可是也是会一些拳脚的,一时之间四个跑堂的还真没有在丁修节的手下占到什么便宜。更何况还有丁五郎和丁七郎在一边帮着父亲,更是战事一边倒。肖向明见状,自己挽起了袖子就下场了,他一把就抓住了站在边上最小的丁小桥给推了出去。 丁小桥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攻击,一点都没有防备,就这么被肖向明一下子给推倒街上,脚边的篮子也倒了,洒出了一些野生菌。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些破蘑菇,这些东西都是有毒的居然也敢拿来骗钱!”肖向明一看地上的野生菌立刻扯开了嗓子就叫了起来:“还不快点将这些骗子给我哄出去!” 丁小桥现在看着地上那些洒出来的野生菌,虽然不多,但是,肖向明已经抬脚狠狠的踩了上去! 那野生菌本来就娇贵,他们采摘的时候都是轻拿轻放,现在从篮子里洒出来就已经有几朵的菇伞已经破掉了,现在再加上肖向明这么用脚踩,地上的那几朵菌子顿时烂成了一片。 丁小桥心疼得要命,哪里顾得上自己屁股疼不疼,连忙就扑上前去抱住了肖向明的腿,一边抢救起那一篮子野生菌来。 丁修节一看这边小桥被肖向明欺负了,也顾不得还跟四个人纠缠着,转身就往肖向明这边奔来,他一把抓住肖向明的衣襟举起拳头就要朝着他打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他的拳头被人一把握住了,然后是一声洪亮的:“住手!” 丁修节转过头去,只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绸缎衫子的年轻男子握住了他的拳头,他朗眉星目,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在他的身后,那一声住手就是他喊出来的。 “这位兄台,且消消气。”这个年轻男子满脸的笑容,说话更是犹如春风拂面,让人说不出来的惬意,那几句话说出来,便让丁修节放松了拳头,然后恨恨的放开了肖向明的衣襟。 肖向明这个时候才抬头一看,一见来人,脸色都白了,立刻低下头颤声道:“东家。”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赛百味现在的东家卢兴业。 卢兴业并没有看肖向明,倒是他身后的何亮对着肖向明厉声道:“我们开门做得是吃饭的买卖,民以食为天,这普天下的人没有不吃饭的,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把客人往外面推也就算了,居然还在店子门口打人,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大掌柜,我……”肖向明刚想把那蘑菇有毒,这家人是来骗人的话说出来,就被何亮打断了。 “还说什么说,给我进去。”何亮道。 “还是会平城吧。”不等肖向明做出什么反应,一直没有对肖向明说话的卢兴业忽然开口。 肖向明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卢兴业已经转身上楼了,只能低下头,恨恨的朝着店子里面走去了。这是何亮对于丁家四人又是好生一阵道歉,甚至将四个跑堂的活计都要开掉,不过,丁修节却连忙说道:“大掌柜,这可千万使不得,这这店子门口打架我们也有不对,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吗?可千万不能开了他们啊,我们都不是富裕的人家,知道找口饭吃不容易,家里都有不少嘴等着吃饭呢。” 何亮听丁修节这么一说,微微怔了一下,接着又听到三个孩子齐齐的求情,再看那四个跑堂的现在早就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不禁在唇角勾出了一个笑容,心里对于这家人有了一个很高的评价,能宽容敌人的人,这个胸怀不是所有人都有啊。 虽然四个跑堂的最后没有被开,但是跟客人打架怎么都是大错,最后还是被扣了两个月月钱,不过没有人有异议。 处理了这事之后,何亮便拉着丁修节等人进了后厨。 这后厨前面有一个屋子,里面亮亮堂堂却又很隐秘,用来谈事情是最好不过的了。 两边的人也不多话,直接说明了来意。 何亮是从平城过来的,对于新事物接受力还是比较强的,不过他对于桌子上的四种菌子还是保持了观望的保守态度,在听完丁小桥他们说完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出了门,一会儿之后,他叫来了一个中年的男人,道:“这是我们店子的主厨,张师傅,这东西我还真是拿不准主意。” 张师傅在刚才跟何亮进来的时候已经将这事情听得八九不离十了,他看着桌子上的四种野生菌说:“现在我们用得最多的蘑菇就是一般的平菇,还有就是香菇,这些个蘑菇,还真是没见过。”说着他将四种蘑菇挨个拿起来,凑到了鼻子下面闻着,然后问:“你们都吃过?” 父子四人连忙点头称是。 “要不,你们给我们用着蘑菇做几道菜试试看?”算起来,这张师傅也算是大胆了,要知道这野生菌在云通这里是没人敢吃的,而外面又没有这东西,更是没人吃过,他竟然没有直接否定,还决定尝试一下,实在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轮到做饭,丁小桥就不行了,倒不是她不会做,只是她现在的身高实在是有困难,只能打发了丁五郎和丁七郎去集市将米氏和丁小楼叫了回来。 向两个人说明了事情的前后之后,虽然米氏还是有点担心这个菌子的可靠性,不过看家里其他人都打包票也就是放下心来。 在这屋子的后面有一间小厨房,各种作料一应俱全,母女三人便在里面琢磨开了。主要是丁小桥口述这制作菌子的方法,米氏和丁小楼来操作。米氏做菜的手艺很是不错,动作又快,没有多少的时间,四种蘑菇做出的四道菜就放在了何亮以及张师傅的面前了。 第38章 第一桶金(中) 抬到桌子上的菜总共是四个,分别是清汤牛肝菌,清蒸鸡枞,腊肉丁炒铜绿菌以及碳烤见手青。 四道菜摆在桌子上,丁小桥则站在桌子边对着何亮与张师傅说:“因为只带了四种菌子,而且也没有什么准备,暂时只能做这几道菜,还请两位赏脸。”说着她冲着两人行了一个礼,她年纪小,手脚也没有长开,这么像模像样的做了一个万福让人觉得分外的可爱。 行完了礼之后,她又说:“那就不好意思了。”说罢,她伸手去拿筷子,这时米氏却比她更快,拿起了筷子,对着几人说:“还是我来吧。” 丁小桥微微一愣,便知道米氏的意思了,可是她却一把抓住了米氏的手笑道:“娘,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吧。”说着再也不等,就将每一盘子的菜都夹了一口放入了口中,等到咽下去之后,这才放下了筷子,笑眯眯的冲着何亮和张师傅说:“我就在这里。” 这意思很明白了,她已经吃了,现在她就站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问题她也跑不掉。 如果不说这话,何亮和张师傅可能还没有那么大的决心,毕竟这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食材,是个人心里都是会忐忑。可是现在看这么一个小姑娘都如此坦荡,他们两个大男人如果还在继续扭扭捏捏的话,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除去这点,光从菜上来说,这四个菜果然很香,香的让人忍不住食指欲动。特别是刚才小厨房的门一开的时候,那夺门而出的香气就几乎让张师傅站了起来。 这是一种特殊的,陌生的香气,是属于土地酝酿出的香味。虽然也是蘑菇,但是那味道却不是一般的蘑菇能够攀比的,简直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味道。 本着一个厨子对于美食天生的爱好,在丁小桥做出了请的手势之后,张师傅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他小心翼翼的夹了一筷子的牛肝菌放进了面前的碗里面,然后细细的闻了闻,才放入了嘴里一点点的品尝,随后他的脸上散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光彩。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吃完了牛肝菌,他又夹了一筷子鸡枞,再然后是铜绿菌,最后是见手青,当这四道菜全部都品尝完之后,张师傅已经再也按捺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他抚掌大笑:“妙啊!简直太妙了!我老张做厨子快三十年了,可是从我二十岁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这样的美味了。这是一种极致的鲜啊!”说到这里,张师傅又回味了一下,转头对着何亮说:“大掌柜!这东西果然才不负山珍之妙啊!” 听到了张师傅这样的评价之后,何亮也开始动筷子,虽然他不会做饭,但是这鉴赏美食这种本事却一点不见外。不过对于这种新食材,他还是很按捺住自己的心情,等待了张师傅给出了评价之后才开始品尝,毕竟术业有专攻,在这种时候他更相信张师傅的舌头。 菌子一入口,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鲜香立刻就舌尖上蔓延开来,让何亮的心情都变得好起来。四道菜一一品尝过之后,何亮并没有出现张师傅那样的交口称赞,他的面色很平静,只是站起了身子,对着丁家人微微一行礼,然后说了一声:“失陪,还请略坐坐。”就招呼了小厮将刚才专门留下的四盘端着出了门。 何亮的淡定表现让一家人心里都没有什么底,不禁如此,张师傅在何亮走后也离开了,更是让留下来的一家人的心里七上八下了。 焦灼的气氛很能够影响其他人,就算是丁修节这样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看着家里其他人坐立不安的样子也有点忐忑了。倒是丁小桥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时间慢得似乎度日如年,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到这屋子的房门打开了,然后走进来了一个笑容满面的小厮,他先冲着几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对着丁修节道:“我们东家请您上去两位,您看,哪两位上去?”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商量,直接让丁小桥跟丁修节上去了。 赛百味虽然和香满楼的斗争中一直都处于下风,可是并不代表赛百味是一家不好的饭庄,相反,赛百味着实是一家很有档次的饭庄,尽管丁小桥不太懂这个古代的装修风格,但是还是能分辨出来,这赛百味的的装修很是高档的。 小厮带着两人上了二楼,一直往里面走,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小厮在外面通报了一声,就听到里面让进去的声音。 这个房间明显跟其他的房间不一样,虽然别的房间丁小桥也没有见过,但是她才一进这房间就直觉这房间一定是特别的。 房间被分为了内外两间,中间是透雕隔断,圆形的门上挂满了珠帘。珠帘轻轻的晃动着,让人看不清楚里面有些什么。整个房间都铺着具有浓郁西域风格的地毯,而在靠门边的地上放着一个巨大、雕工精致的铜质大盆,里面装满了冰,有两个穿着考究的年纪大概在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则跪在大盆的边上,用扇子轻轻的摇晃着,将那冰盆的凉气吹倒四处去。 在外面的这房间里放着一张圆桌,圆桌上铺着绣工精美的桌布,而在桌子边上坐着的人正是刚刚在赛百味门口帮他们解围的卢兴业。 卢兴业见丁修节和丁小桥进来,便站了起来,冲着两人微微一笑,然后道:“丁掌柜的,久仰久仰。” 就算是没有见过也知道这屋子里面的每件东西都是泼天的富贵,丁修节不免紧张,现在听着这卢兴业跟他打招呼时候的称呼更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道:“不敢。”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坐了起来。 卢兴业虽然一直在跟丁修节寒暄,可是却也在观察着这两人,虽然身上的衣服十分破旧,规矩却特别的好,虽然这屋子里面的东西每一件都富丽堂皇,可是这父女两个人进来之后也只是微微的愣了一下,便回过神来,并没有偷偷的四下打量,那坦荡荡的样子让卢兴业不禁对于这家人多了几分的好感。 卢兴业也并不绕弯子,直接就向丁修节说明了来意:“丁大哥虚长我几岁,既然大哥觉得叫掌柜的生分,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好了。”说道了这里他的唇角够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起来:“今日请大哥过来,只是想请大哥帮我详细介绍一下,你们带来的这些蘑菇。” 虽然卢兴业客气的成为丁修节为大哥,丁修节可不敢托大,他依旧尊敬的称卢兴业为:“卢东家,这东西都是野生菌,不过,同您一样,我对这东西也不甚了解,若说是详细说说还得要让我这小闺女来说。”说着他伸手拍了拍坐在身边的丁小桥的头发,一脸慈爱溢于言表。 直到这个时候卢兴业才将注意力放在了丁小桥的身上,只见这个小丫头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不过大概是家境贫穷的缘故,她的身量不高,又很瘦,看过去一张巴掌的小脸上只剩下了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不过那双眼睛却是少有的漂亮,神采奕奕,有如漆黑夜空中撒下了点点的繁星,璀璨夺目。 而此时这个农家的小丫头正歪着头看着他,笑意盈盈又落落大方的行了一个礼,然后脆生生的打着招呼:“见过卢东家。” 卢兴业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小姑娘,虽然她的穿着从上到下都是一副灰扑扑的寒酸相,可是,这小姑娘举手投足间却没有丝毫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的特质,倒是大方坦荡得让人称奇了。 就在卢兴业这没有说话的空档,忽然有一声轻轻的咳嗽从后面挂着珠帘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听到这咳嗽声,卢兴业连忙就收起了自己的打量和沉思,冲着丁小桥笑道:“那就麻烦丁小姑娘给我讲讲吧,这你带来的都是些什么蘑菇?” 那一声咳嗽声既然卢兴业听到了,丁修节和丁小桥也一定是听到了,两人不禁好奇起里面的人是什么身份来着。 丁小桥一边跟卢兴业仔仔细细的说起了她今天带来的四种菌子,一边忍不住猜想坐在里面的人是谁,不过,很快丁小桥就将这一茬给抛到脑后去了,毕竟对于她来说,今天能将这四种菌子卖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卢兴业看起来听得十分认真,在丁小桥介绍过一遍这四种菌子的基本情况之时,他也陷入了思考,时不时的就丁小桥介绍中的他不熟悉的情况认真的发问。 就这样,两人一问一答,就光是这四种菌子的基本情况,两个人竟然说了半个时辰。直到将这四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食材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后,卢兴业才微微笑了一下,一副很是满意的表情。 第39章 第一桶金(下) “不瞒二位说,这四种蘑菇的味道在下可以说从来没有吃过,虽然都是蘑菇,可是却它们中间却没有一点相像。做生意的,最讲究就是独一份,而我们做饭庄的更是追求这个独一份,说实在的,现在我们赛百味要论味道那在平城也是拔尖了,可是,比起香满楼来说,我们恰恰缺少的就是这个独一份。”卢兴业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对面父女两个的表情,他把自己的意思说得比较隐晦,主要还是想看看这父女两个是不是聪明人。 有规矩的人很多,聪明人也不少,可是既有规矩又聪明的人就不算多了。做生意这件事,跟聪明人当然是好的,可是聪明人心眼多,危险比较大,而跟讲规矩的人做生意就比较安全了,可是讲规矩的人又比较迂腐不懂变通,和他们做买卖却很累。 可是,在生意场上,遇见最多的人就是这两种,想要找到又有规矩又聪明的合伙人真是不太容易。 丁小桥看了看丁修节然后又转头看向了卢兴业说:“卢东家,你是想让我们做法保密呢?还是对于这些菌子本身保密呢?” 卢兴业看着丁小桥,微微讶异,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反应倒是很快啊。一时之间他对这个小姑娘倒是有了点兴趣,也不忙着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那么以丁小姑娘的看法,我是想让你们做什么保密呢?” 对于这种跟自己明显不是一个阶级上的有钱人,丁小桥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也不打怵,很是淡定的笑眯眯的回答:“这不是很明显吗?你们是大饭庄子,什么样的大厨没有?什么样的菜式没有见过?我娘那就是一般的农家手艺,吃着新鲜,可是学起来对于张师傅他们就是小菜一碟。所以,你们一定是要我们对于菌子的本身保密吧。”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又肯定的点点头道:“按照您的说法,这就是叫做独一份。” 卢兴业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他望着丁修节说:“丁大哥,你这个闺女可不是普通的聪明啊。” 丁修节只是笑着推脱了一下,一脸赞许的望着丁小桥,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卢兴业又转头看向了丁小桥道:“既然姑娘是个聪明人,那么我就不绕弯子,这些东西确实我是势在必得的,所以,姑娘你就开个价吧。” 丁小桥看了看丁修节,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这个主,不想丁修节却冲着她点头道:“闺女,只管说你自己想说的,什么爹都支持你!” 有了丁修节这句话,丁小桥心下大定,她对着卢兴业说:“卢东家,你是想要买断吗?” 买断?这个词倒是听着新鲜,但是卢兴业是什么人,虽然第一次听这个词却立刻就明白了,于是他点点头:“我倒是有这个意向。” 丁小桥又笑了笑说:“这样的新鲜只怕是一次性的买卖,卢东家也想要买断吗?” 对于丁小桥的说法卢兴业自然是明白的。 现在赛百味的处境确实很尴尬,要论各方面都要比一般的饭庄强很多,可是比起香满楼又件件都差那么一点点的火候,可是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火候,年复一年的累积竟然已经让赛百味成为了比香满楼差一等的饭庄了。 而且不光是赛百味的处境尴尬,卢兴业自己的处境也很尴尬。他虽然是赛百味的东家,可是跟香满楼的东家比起来,他实在有点前后受制的无力感。主要是因为香满楼的东家不但已经接管香满楼十余年了,市场各方面都处理得很是地道了,可是他才刚刚接管赛百味一年,各方面却是比起香满楼有点欠缺。 如果光是这一点也没有什么,更重要的是香满楼东家头上可以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了,完全是他一个人拿主意,而他的头上还有个爹,老头子虽然已经将赛百味交到了他手里,可是却不放心,什么都要管上一管。这一次他离开平城除了是来看看这边的店子的情况外,更重要的是想要避开老头子一段时间。 现在他找到了这些菌子,卢兴业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说服老头子放手以及还击香满楼一击的一箭双雕的法子了,当然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不过,这个法子还是有点瑕疵。 主要是这供货的渠道。这些菌子是野生的,那就说明不光丁家能采,别人家也能采,想要长期垄断是一定不可能的。不过,从短期来看,想要打个翻身仗是可以的,但是从长期来看,却不是个好办法。毕竟食材这种东西想要独有,除非能够自己种,否则靠山里长的话,无非也是给对手提供了一个好食材。 只是,现在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先把食材的事情搞定,然后再把这想方子的事情。 于是他又点点头:“这些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们能提供出我们需要的菌子来,我们一定高价收购。”说到了这里,卢兴业又一次提出了刚才的要求:“那么就请丁小姑娘开个价格吧。” “刚才我们做得四道菜的菌子,分别叫做黄牛肝、鸡枞、铜绿菌和见手青。这四种菌子中,要数黄牛肝和鸡枞最为难得,其次是见手青,最后是铜绿菌,价格我可以开,但是,卢东家说的要提供你们需要的菌子,这一点我们做不到。毕竟,这是见天开眼的东西,可不由得我们说了算,更何况,卢东家应该知道,蘑菇这个东西只有夏天才会有,到了秋天,你就是出上万金也是买不到的。” “所以?” “所以,价格自然不会很低。”丁小桥说到了这里便顿了顿,然后说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价格,虽然这些价格让她实在是有点肝颤:“黄牛肝一斤二百文,鸡枞一斤二百五十文,见手青一斤一百五十文,铜绿菌一斤八十文,不知道卢东家觉得如何?” 虽然觉得这个价格不算贵,但是做生意的人哪有不讲价的,于是卢兴业开始讨价还价:“丁小姑娘也知道,这东西是野生的,既然你们丁家采得,自然也有别人家也采得。丁小姑娘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对于卢兴业的说法丁小桥一点都不显得惊讶,她点点头:“所谓物依稀为贵,卢东家应该明白。更何况,现在这东西只有我们家才去采,别人家可没有采啊。” “这采蘑菇的事也没有多难……” “可是山上的蘑菇可不是所有都能吃的,我不夸张的说,想要练就我们这样采得所有蘑菇都可以吃的本事,却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就算明年后年采蘑菇的人多了起来,价格也低了,卢东家总不能用几年后的价格来跟我讲价吧。再说了,这东西现在市面上没有,一盘菜定什么价格还不是卢东家说了算吗?你这赛百味说不好听点,穷人可吃不起啊,你就是盘菜多要个三五钱的碎银子,估计来你这里吃饭的人也不会跟你计较什么。”丁小桥在上一世可是个讨价还价的好手,对于自己在古代挣得第一桶金,可是一点都没有想过放水,根本就不给卢兴业机会。 卢兴业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朝着自己的侧后方扫了一下,似乎看向了那珠帘里面,不过很快他又转了回来,冲着丁小桥说:“丁小姑娘,你也知道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些菌子有毒,我想要靠着个挣钱实在是不容易……” “卢东家你这是在骗我小孩子了。”丁小桥歪着头笑眯眯的望着卢兴业,似乎在开玩笑一般。 “我哪里骗你!” “卢东家也知道这东西是新鲜货,也知道是头一次见,可是卢东家却一点没有犹豫就要下了,我想,对于有毒这个事,卢东家一定是有对策的,既然你有对策了,你还在这里跟我叫苦,不是骗我小孩子还是什么?” 卢兴业被丁小桥几句话说得目瞪口呆,半天都说出一个字来,好一会儿才无奈的笑出了声音:“丁小姑娘可真是够不好糊弄的。”说完之后他便说:“行,就按丁小姑娘的价格,今天你带来的东西我们全数收下了,不知道明天姑娘能带多少过来?” “不会太多,总共不超过二十斤。”丁小桥很保守的说着:“毕竟这东西也得看山上长多少是吧。” 卢兴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就招招手让小厮下到厨房去跟张师傅把丁小桥带来的菌子称一下。 在这个空档,卢兴业本来想要说什么,可是丁小桥却在他说之前又开口道:“卢东家,食材不能独一份,可是,我倒是有一个做菌子的方子可以独一份。” 其实这个也是丁小桥刚刚想到的,毕竟做野生菌的方法都很大众没有什么好保密的,就算她不说,凭着张师傅的本事,很快也能琢磨出来,说不定还能琢磨出更好的,但是有一种东西却不是琢磨就能琢磨出来的。 第40章 相约 听到了丁小桥说到了方子,卢兴业的眼睛一亮。 丁小桥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有了独特的食材算不得什么,要独特的食材加上独特的料理方子才能成为还击香满楼的一个有力武器,他本来还在想怎么去想办法弄到特别的方子,却没有想到丁小桥这里还有一个方子,他几乎迫不及待的便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方子?” 丁小桥却卖了一个关子:“这个方子比较特别,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样吧,请卢东家给我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后,我再来,一定将这方子带过来。” 这话一说出来,卢兴业却有些失望,可是在失望的同时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他试探的说:“现在不能透露一点吗?” 丁小桥摇摇头。 卢兴业虽然心里失望,可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小厮又来敲门,将下面算好的钱一并带了过来。因为刚才被肖向明踢翻踩烂了不少,再加上做菜的时候也用掉了不少,所以带来的十多斤的菌子,最后也只剩下了不过了几斤,而这些菌子算来算去也不过凑了二两多银子。 虽然只是二两多的银子,可是对于丁小桥来说却好比中了大奖一样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鲜亮,长相秀丽的丫头从那珠帘后面走了出来,她身后的珠帘噼里啪啦的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就在那珠帘细细密密摇摇摆摆的缝隙中,似乎能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可是也仅仅只是一个身影而已。 那小丫头走路的速度并不慢,可是丁小桥却发现她的裙摆并没有动,似乎就是这么滑动过来一般,她不由得心里暗叹,这真是一个不容易的活计。那丫头走到了几人身边,冲着卢兴业微微一弯身子,然后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就快速的退了回去。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又回到了珠帘后面去了。 卢兴业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变化,他只是继续向两人笑着,道:“而后,还有这个。“他拍拍手,就看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厮,手里捧着一个包袱,上面罩着一块红布,那小厮来到了桌边,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之后就退了出去。卢兴业却将那托盘直接送到了两人面前道:“我们店里有一位贵客,正好碰上你们刚才送来的东西,他觉得味道不错,这是答谢你们的礼物,还请不要推辞。” “这可当不得,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若是贵客觉得喜欢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怎么还能要人礼物,这可不行。”丁修节虽然在外面行走了几年,可是骨子里那属于乡下人的憨直还是没有褪去,他听得卢兴业的话,连忙摆摆手,表示不要什么。 可是卢兴业的态度也很坚决,坚持两个人要收下这些东西。 两个人相互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卢兴业占了上风,丁修节站起来对于卢兴业行了一个礼,“那就多谢卢东家和那位贵客了。” 卢兴业摆摆手,显然他更在意的事情是另一件:“丁小姑娘说的方子是七天之后带给我,还请不要忘记了。” 丁修节虽然心里不知道闺女到底卖得什么药,可是见丁小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郑重承诺下来。 父女两人下了楼,被人带着到了后院,米氏和丁五郎、丁七郎以及丁小楼都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远远的瞧见了两人,本来想要问些什么,可是又不能在别人的地盘里放肆只能强忍着好奇,跟人都打了招呼,又跟送他们出来的何亮告别后,一家人才朝着城外走去。 一出了赛百味,丁七郎首先第一个按捺不住了自己的情绪,他连忙问起了结果,而其他人也一脸紧张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丁修节和丁小桥。 丁修节却卖着关子,一副很忧愁的样子,丁小桥更是低着头,好像情绪不佳,这样的表情更是让一家人忧心忡忡。最后还是米氏说:“七郎不要再问你爹了,这事不成就不成了,不打紧的。” 丁五郎也回过神来,连忙说:“就是,娘的药钱我们在想办法,反正这现在这些药可以吃一个月呢!我就不信这一个月内,我们还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丁小楼和丁七郎也明白了大哥与母亲的意思,虽然心中多少有点惋惜,可是也连忙安慰丁小桥和丁修节:“小桥,他们看不上是他们不识货,那些菌子多好吃啊!我们这就去采来慢慢吃!” 就在一家人都在安慰父女两人的时候,丁小桥第一个绷不住了,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丁修节也跟着笑了出来,一家人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都高兴得跳起来。特别是丁七郎,要不是有丁五郎拉着,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 一家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这事,一个个心里都像是揣着一把火一样,喜气洋洋的。不过还是奇怪,米氏问丁小桥:“小桥,你到底想了个什么方子给卢东家?这事儿上可不不能吹牛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方子,就是一口锅。”丁小桥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一口这么大,中间通洞的锅。” 这下子更让人一头雾水了:“通洞的锅?那不是破锅吗?破锅也能算是方子?” 丁小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只好说:“是我在严奶奶那里看见过的一种锅,你们没见过的。” 严奶奶可是个有名的人物,就连丁修节都很信服,听丁小桥这么一说,大家全部都露出了一副“我懂了”的高深莫测的表情,看来,这个严奶奶活着的时候果真是个人物。几次借了她的名声来成事,丁小桥多少有点不安,于是在心里默默为逝去的严奶奶念念佛,希望她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她计较才是。 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进院子之前。 丁小桥一直觉得丁家这个大院子有种神奇的力量,无论你心情再好,好像只要进了这个院子都会变得不快乐起来。 远远的就看见了丁小梁和丁八郎在外面抓石头子玩,不过两个人明显玩得不怎么专心,好像在四处打量着什么,一见着他们远远来的身影,两人连忙就跑了过来,先是向丁修节和米氏打了一个招呼,两个人就围着丁小桥小声说:“小桥姐,奶去翻了你们屋呢!” “啊!”丁小桥听到这句话一开始认为是听错了,她抠了抠耳朵:“你们说啥?” 不能丁小梁继续回答,一边丁小楼脸色就变了:“奶怎么又干这种事!”再一看其他几个孩子的表情各个都是气愤,而米氏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丁修节的脸上挂着寒霜,嘴角紧紧的抿着,虽然大家的表情各异,可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 丁小桥微微上下一联系就明白了刚才丁小梁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张氏翻他们屋子了。只是这个消息多少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就算是没有分家,谁家婆婆能翻成了亲的儿子的屋子?而且还不是亲儿子,这话要是传出去,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啊,可是,看看这家子人的表情,似乎根本就是一种常态。 正这么听着,丁小桥忽然想起,她早上走并没有将所有钱都带走。她只是将藏起了三十两的银子带走,而炕柜里还有一两碎银子和二三百个铜钱,并没有拿走。张氏翻了他们的屋子,那么这些钱一定是被她发现了。 想到这里丁小桥心里咯噔一下,她倒是不怕张氏拿了银子跟她闹,而是心疼那些钱,就算只有一两多,那也是辛苦钱啊,怎么能白白便宜了这个老虔婆?虽然心疼着,可是丁小桥心思百转,一把就拉住了丁修节的手,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将他扯到了一边的草垛子边,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之后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钱袋子拿了出来,递给了丁修节。 丁修节怎么会不知道丁小桥拿给他的是什么,他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丁小桥说:“爹,这是娘的救命钱,是我们一家人的活命钱,现在交给你,要是你真能舍得拿出来,我们半个字都不说。” 说着什么话都不说,就将那钱袋子塞给了丁修节的手里,转身就追上了米氏他们进了院子。丁修节望着手里的钱袋子,张了张嘴想叫住丁小桥,可是最终也没有开得了口。 他转眼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钱袋子上,沉甸甸的,那里有一家人全部的希望。丁修节将那钱袋子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将它细细的藏在了衣服里胸口前,快步朝着妻儿的背影走去,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笑着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啊,居然威胁起她爹来了!” 不远处,一片翠绿的稻田在夕阳下泛着惹眼绿,金红色的夕阳为每一片的叶片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第41章 丁修忠的心思 赛百味 卢兴业听着丁家父女的脚步声渐渐的走得远了,这才站了起来,朝着那内屋走去,他掀起了珠帘,望着屋里那个斜斜的靠在木榻上的少年道:“公子,赏的东西他们收下了。” 那少年只是靠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般,他的睫毛长而卷翘,一头长发光润如同缎子一样流淌了下来,黑色的瀑布般落在了地上。那张面孔如同美玉一般无法直视,一身艳如火光的红衣裹着他清瘦的身体。 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唔了一声。 卢兴业望着那少年,又开始想起了那些菌子,忍不住笑:“我本想是卖给公子也个顺水人情,却不想,倒是能找到个一箭双雕的宝贝。” 那少年听着却没有说话,许久之后终于抬起了睫毛,露出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灿若明珠。他抬头朝着窗外看去,在那张神仙般绝世离尘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一丝和年龄不相符的淡漠。 大庆国是一个比较奇葩的国家。 说它奇葩并不是说这个国家有多么不可思议,而是说这个国家的基础经济的构成比较奇葩。按照一般的情况下,一个国家的根本支持是农业,然后是工业,再然后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其他产业。 而在大庆国作为支撑的却是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比如什么珠宝啊、木材啊之类的。而作为第一产业的农业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虽然皇帝一直都在大力倡导农业,可是也不知道是农耕的技术还是种子上的问题,总之产量不算高,每年的粮食也就是刚刚够自给自足罢了,国家的余粮可真没有多少,要是遇上什么灾荒,那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真是灭顶之灾。要不然,二十多年那一场灾荒也不会让整个国家都风雨飘摇了。 云通镇所处的位置是在大庆国西南边,这里到处都是群山峻岭,盛产木材,所以在平城里专门有一个管这些山上木头的官,一般的百姓可以砍些木头自用,可是要砍了贩卖那就是绝对不允许的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云通镇这里木头很多,但是老百姓还是以耕种为主。 丁小桥听着丁修忠吐沫横飞的讲着这些东西,真是认真听进去了,毕竟,从到了这里,还真是没有人给她系统的讲过这些国家的基本常识,毕竟对于百姓来说,都是在土里刨食的人,这头上谁做皇帝并不重要,只要能让自己吃饱饭就可以了。 虽然丁修忠说这些一定是有什么深意的,可是也不能完全否认他讲得这些没用嘛。要以辩证的眼光看待事情,至少对于丁小桥来说,能知道这个国家的基本情况,可是对于以后她的发展方向有至关重要的指导作用的。 丁修忠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看,只见家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木然,明显被他说得晕乎乎的了,倒是老三家那个小丫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听得津津有味,他心里不免叹了一口气,都是一些榆木脑袋,看来这么绕弯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能直接说了。 “最近平城里有一个县尉的缺,主要就是管这些山上木材的,这在我们大庆可是个肥缺,现在只要往上面孝敬一点,就能到手了,爹,你看我这候缺也候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下场这么多次也不见能再进一步,倒不如就这样罢了。与其花费那么多钱继续考,不如这样一次多出一点,弄到个实缺好一些。”丁修忠这话听起来是跟老丁头再说,可是他的眼睛却不停的在丁修节和丁修义的脸连转来转去,似乎正在打量着他们的表情,连一点点的情绪都不放过。 老丁头却没有开腔,只是坐在他平时习惯坐的位置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老丁头不说话,张氏也没有开口,虽然这些话昨天丁修忠已经跟她说过了,可是她却没有表态。毕竟这是大事,张氏再喜欢在家里做主,还是分得清内外的,磋磨媳妇、拿捏孙女她在行,可是这涉及什么外面的事情,她却不是从来不管的。 倒不是她不管,而是她不敢管。 所以,这个时候,张氏也只是坐在炕头静静的纳鞋底,丁云儿和丁月儿两个女儿也坐在炕上,跟着做些绣活。丁云儿还好,平心静气的只是在做自己手里的绣活,而丁月儿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她一边看看张氏一边看看老丁头,然后又朝着丁小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她动了动嘴角才想说什么,就被张氏指使进里屋拿花样子去了。 丁家的几个儿子媳妇还是很少凑得这么齐过。 老丁头坐在主位,而丁修忠因为是老大,再加上也是秀才自然是坐在了老丁头的下首,而他的身边坐着的是丁大郎,他的媳妇王氏和丁小房、丁小屋以及丁小台虽然没有坐在他的边上,却也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张氏的炕梢边上。那个位置很巧妙,既能和丁修忠顺利的交换眼色以及意见,更能将屋子里面所有人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而后是丁修孝以及刘氏,他们坐在老丁头的另一侧,二郎、三郎、四郎还有六郎都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墙角处,倒是不见丁小亭和丁小阁。 接下去是丁修义和罗氏,他们家人口少,孩子又小没跟着,就两个人挨着二房的几个儿子坐在墙角,很是不起眼。 至于丁修节和米氏因为才从外头回来,屋子里面留给他们的位置本来就不大,只剩下了丁修义边上的两条条凳,他们便带着五郎、七郎以及小桥和小楼坐在那里。 至于八郎和小梁,给丁修节家做了耳报神之后也跟着进了正屋,这个时候挨着自己爹娘坐在地上继续玩石头子。 虽然丁家的正屋是青砖大瓦屋,平时看着也格外宽敞亮堂,可是今天全部人坐下来,却生出几分拥挤出来。 现在,就听着丁修忠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讲着,而老丁头和张氏谁也不开腔。 丁家的两座大佛谁也不说话,自然下面的儿子媳妇也谁也不吭声。更何况,现在丁修忠说的事情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大家就更没有兴致搭话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冷。 丁修忠面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的神色,不过,这一丝的尴尬很快就掠了过去,他看了看老丁头和张氏,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情下口处还是在这两个人身上。可是找谁呢?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之后,又朝着张氏开口说:“娘,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喜欢那绿豆糕吗?日后我去了平城,时常给你带过来,你也就不想了。” 丁小桥眨巴了一下眼睛,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呢,居然就说到了日后去平常的事,看来,今天这个事情丁修忠是一定要促成了。不由得,她的唇角微微一撇,卖官鬻爵,这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被严格禁止的,虽然并不见得真的能刹住这种风气,可是,这是实在不是什么正途。就算成了,若是上面没有什么关系的话,日后被查出来,那些有关系上下打点的人自然不会有事,像是他们这种一穷二白的人一定就是第一个被拉出了炮灰。 丁修忠家会怎么样,丁小桥可是一点都不关系,只不过,现在没有分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是跑不脱的。 张氏这个时候才微微抬起了眼睛看了丁修忠一眼,然后又垂了下去,似乎没有一点被打动:“我又不是七郎八郎这样的孩子,不稀罕那玩意儿。” 听这话,丁修忠的脸上有些难看,说实在的,他虽然是张氏亲生儿子,可是早早就离开家到镇子里去住了,很少在父母前面伺候,再加上,他自小就中了秀才,也算是这个家里头一份,什么时候想过讨好别人,自然对于张氏的心思不是很明白,刚才恍惚想起来张氏原来似乎说过绿豆糕好吃,这才拿出来说一下,却不想一下子就被张氏给撅了回来,让他脸上颇有些过不去。 捂着嘴,丁小桥低下头去,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个丁修忠连对方的心思都不知道是什么,就这么乱开口,也难怪马屁拍到马腿上。 一边的王氏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抬眼给丁修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开口了,丁修忠果然闭上了嘴巴,就听王氏笑眯眯的说:“娘,将来要是相公去了平城,怎么说也是一个县尉,这人面也就广了,想要寻摸个什么人找不到?您看,云儿和月儿这花朵一样的人儿,放在这乡下嫁人您放心吗?她们又是裹了脚的,自然是要往高处嫁了,若说是高处,这云通镇怎么能比得上平城?” 王氏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丁云儿和刚从屋子里面出来的丁月儿,丁月儿的脸腾就红了,她妆模作样的瞪了王氏一眼道:“大嫂胡说什么?” 而丁云儿却什么都没有表示,甚至连脸都没有抬一下,王氏只道她是不好意思,却没有发现她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随后便松开了。 第42章 丁修节的态度 俗话说,蛇打七寸。 做事情嘛,本来就是要对着对方的要害直接命中目标,快准狠,才能达成你的目的。 丁修忠从来都是一个甩手掌故,这家里面的人情世故那是一概不管的,再加上他又是个男人,心思怎么也不可能那么细,自然而然是不知道张氏心里最担心的是什么的。而王氏就不一样了,她不但在家里是管家的太太,更是经常组做些人情往来的事情,虽然离张氏远远的,但是对于婆婆显然比丁修忠更加了解。 所以,王氏这一开口,张氏原本丝毫不停顿的针线,就那么停了下来,然后她抬起了眼睛,看了王氏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并没有说话,随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开始做手里的活计。 不过,就是这么顿一下,看一眼,就已经让王氏满意极了,至少说明了一点,王氏说的这个事情是真的让张氏挂心的事情。 王氏看了丁月儿和丁云儿一眼,笑容更盛了几分,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丁修义一直坐在角落里,他一边看着老大两口子唱作俱佳的表演,一边转头看了看丁修节。他三哥自从今天进了门开始脸上就一直阴沉沉的,不,应该说,自从他们两个人回到这个家里开始,三哥脸上就一直是阴沉沉的。他不禁回想起他们还在打仗时候的日子,虽然那时候都是脑袋挂在裤裆上的日子,可是闲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凑到一起说说家里的事情,怎么说都觉得在家里的日子都是甜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想回家。 可是真的回到这个家里之后,他又忍不住觉得还是那个时候的日子好啊,只要打仗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而现在,他又听着王氏的在一个劲的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今天丁修节一家子走了没有多久,张氏就带着丁月儿就翻了三哥的家,翻出了一个小匣子,上面挂着锁,里面咣咣当当的都是铜钱响的声音。他从地里面回来的时候,那个盒子还没有打开,可是丁月儿还有王氏娘几个在张氏耳朵边上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晌午的时候那个小匣子上的锁就被张氏用菜刀砍开了,里面有一两多的散碎银子和几百个铜钱。 当时张氏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极了,丁修义还记得当时罗氏脸上的表情,惨白的好像是见了鬼一样,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手凉得跟冰坨子没有区别。丁修义知道,罗氏估计是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些银子。 那种惊恐,让丁修义的心到现在都没有平静下来。 张氏对罗氏不好,丁修义知道,他只想着他回来了,有他在中间斡旋应该会让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一些,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有点对于这种情况估计不足。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丁修节一眼,比起他的现在的烦心事,似乎丁修节现在才是一脑门的官司,虽然现在看起来张氏没有任何表示,可是丁修义可没有忘记,盒子劈开的那个时候张氏脸上那种狰狞的表情,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他不露痕迹的拉了下丁修节的袖子,丁修节转头看他,丁修义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说:“娘晌午从你们屋子里找出个钱匣子,劈开了,脸色难看的很。” 丁修节望着丁修义,他们不但是亲兄弟,在战场上更是彼此过过命,交情必然不是别的兄弟能比的。可是,丁修义却站在他们这一边,不但提前让孩子等着他们,现在更是出言提醒,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感叹,他点点头,让他放心。 这里人多嘴杂,就算丁修义还想说点什么也不好开口,倒是一直盯着他们两个人的丁修忠开了口,他笑着道:“老三和老四嘀咕什么呢?来来来,要说起来,这家里面还就你们两个见识多,你们也说说,这个县尉是不是一定要拿下才好?” 丁修义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没有坑上,倒是从来都不怎么说话的丁修义扯了扯唇角道:“我能有什么见识,出去几年还不是送命去了,现在不过捡了一条命回来吃口断头饭罢了,大哥自己的事儿还是自己拿主意的好。” 丁修忠听了丁修节的话,所有的笑容都僵在了嘴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但连丁修忠说不出话来,就连王氏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铺垫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好话,眼看着连老太太都要被说动了,怎么现在丁修节一句话就全部推翻了? 自己的事儿自己拿主意? 这要是丁修忠自己就能办了,他们何必回来跟这一群泥腿子废话! “是啊,大哥的事儿还是大哥自己拿主意吧,我们都是些泥腿子,你说得那些我们都不懂,何必跟我们商量,你自己拿了主意就是,我们又没有跟着大哥打秋风的主意。”丁修义在丁修忠和王氏都愣在那里的时候也不冷不淡的开了口。 一个丁修节还不够,现在丁修义又重复了一遍,而且说得更加直白难听,这更是让丁修忠两口子半天都接不上一句话了。 至于张氏这个时候只是抬眼看了看丁修节和丁修义两人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又低下头去绣花了。 丁小桥几乎要跳起来给丁修节鼓掌了。其实从丁修节回来一直到现在,她的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虽然丁修节是个负责的男人和开明又有爱的父亲,可却有点包子的嫌疑,主要表现是,从丁修节回来,虽然对于他们一家子的遭遇他深表理解和感同身受,却没有什么对于老丁头和张氏反击的表现,这让丁小桥心里深深的忧虑。 这家里有一个包子娘就已经够不容易了,要是再加上一个包子爹那真是让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却没有想到,就在她一直对于这个问题深深忧患的时候,丁修节却给了她一个眼前一亮的惊喜。 今天这话说得真是太好了,不但直接堵得丁修忠两口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顺便将自己一家人从他们卖官鬻爵的事情里给摘了出来,虽然,到现在为止,这个摘出来还有点不太实际,毕竟没有分家,可是有了这个态度真是太重要不过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老丁头忽然说话了:“你们这回回来到底什么事?” 丁修忠还没有开口王氏连忙说道:“爹,这不是我们好久都没有回来了吗?相公说想你们二老的很,所以一定要回来看看你们……” “啪!”一声脆响直接打断了王氏的话,只看见老丁头将手里的烟杆重重的敲在了桌子上,那榆木的桌子上居然被敲出了一个浅浅的坑来。张氏这回连头都没有抬,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 “这个家到底谁当?有没有规矩!”老丁头拧起了眉头,望着丁修忠,嘴皮绷得紧紧的,看都不看王氏一眼:“这是谁家的规矩?男人说话女人插嘴?长辈说话小辈呛声,你们都当我死了是吗?” 老丁头这一发火,屋子里面所有人更是连喘气声都小了三分,老丁头并没有继续骂下去,随后,他又敲了敲烟斗,将里面的烟灰抠了出来,继续填了一包烟丝进去后才缓缓的说:“你们这回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丁修忠显然被老丁头这一顿脾气弄得有点心虚,他的声音也低了几分,不过还是按照王氏的说法,“就是想你们二老了,回来看看。” 老丁头见丁修忠也不说实话,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说:“行了,我跟你娘你们也见着了,兄弟姐妹们都看见了,看完了你们就回去吧。” 说着就要离开,丁修忠一愣,眼见着老丁头就要出屋了,连忙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老丁头,脸涨得通红:“爹啊,我们是还有点别的事。” 老丁头扭过头深深的看了丁修忠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然后又回去坐了下来,将烟点上,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说吧。” 丁修忠这回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脸色通红,好一会儿才说:“这不就是捐官这个事儿吗……” “还有呢?”显然老丁头是极为了解这个儿子的,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到底是从那么一点就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习性都是清清楚楚的。 丁修忠并没有让老丁头等太久,不过这回他的声音明显又低了几分道:“大郎今年打算要下场了,我们手里的钱有些不趁手。” “这事儿应该跟家里说,大郎辛苦了那么多年,今年头一次下场,怎么也不能亏了他。”老丁头点点头,扭身看着张氏说:“给他们拿十两银子。” 张氏在这个事上居然很大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下炕进了里屋。 而丁修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他看了看王氏,王氏皱着眉头直接给丁修忠使了一个眼色。丁修忠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开口道:“爹,我们打算给大郎上下打点一下……” 第43章 老丁家的大事(上) “打点?打点什么?”老丁头眯了眯眼睛。 “就是上下都打点一下。”不好说的话已经说出来过一次了,再说出第二次就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丁修忠很快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一次,他显然在上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老丁头年少的时候,家里也是大户人家,就算后面家中败落了,这都一辈子了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他当然知道丁修忠的意思,不过,他并没有顺着丁修忠的意思说,反而有些不悦:“这都需要打点什么?” “爹,这现在考个试都是需要上下疏通一下的,不然可考不上的,您总不能看着大郎耽误了吧,他可是我们丁家的长孙呢,现在睡不看着他?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也不能耽误孩子吧。”丁修忠虽然刚才有点愣神,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恢复战斗水准,嘴巴叭叭叭的说得很是利落。 “不打点就考不上?” “可不是嘛,爹,现在的局势……”王氏见丁修忠说得实在是嘴笨,心里着急就又接过去要说下去,不过被老丁头抬眼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的弄得只能又闭上了嘴巴。 “原来你下场的时候也没有见要上下打点?这才过了几年?局势就变了?”老丁头显然是对于丁修忠的说法根本就不相信的,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才又开口:“自己要是没有本事就不要去考,说什么耽误孩子啊,若是自己的斤两够了,何必要打点?下河村那个崔秀才家里穷得叮当响,我就不信他们家里有打点过,人家还不是考上了。” 丁修忠有些着急:“那不一样啊!爹,我们家这不是有能力嘛,我们总要给孩子最大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大郎还不如你?还不如那个只有寡母的崔秀才?”老丁头说着转过头去看向了一直坐在炕梢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个字的丁大郎说:“大郎,你说,你学得成不成?爷不信你爹的,爷就信的,你要说你学得成,这次就下场考,要是你说学得不成……”老丁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直直的看着丁大郎。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丁大郎的身上。 丁大郎也是一个长得周正的模样,皮肤白皙,穿着又干净利落,本来一直置身事外的,没想到,老丁头这一句话,竟然将他架在了火上烤了起来。这要怎么回答?若是说学得成,那么这钱是一定不会给了,可是要是说学得不成,先不要说老丁头给不给钱,就是在这么多长辈同辈面前他怎么抬得起头来? 一向以来,他在丁家可都是长子长孙,是所有弟弟妹妹们的榜样,他身上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被家里人套上了多少光环了,若这个时候承认自己不成,他以后还在丁家怎么做人,他以后说话还管什么用? 丁修忠哪里知道儿子的小算盘,只是一个劲的给儿子使眼色,让他按照自己在家里说好的,只要要钱就成了。可是丁大郎却根本就不看他,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 老丁头有点不高兴了:“怎么?就这点事你还要想那么半天?” “不是,爷,我学得成,怎么不成?在学堂里,先生可是夸奖了。”丁大郎听得老丁头这样话所,连忙说道。 老丁头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来,他又转身看着丁修忠:“我就说大郎是个好的,就是你们瞎操心,行了,这事儿就这样吧。”这个时候,张氏正好从屋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小钱袋子,里面看起来沉甸甸的。 自从管着家里的钱来,丁小桥觉得自己还是练就了一些本事的,就好比现在,她只要一看见张氏手里钱袋子的形状,她就能感觉出来,那绝对不是一个银锭子,而是一包散碎银子,而且是很碎的那一种。 “把钱直接给大郎吧,他也大了,该自己收拾的自己收拾吧。”老丁头直接说道,张氏一个字都没有反对,直接走了过去,将手里的钱袋子交给了丁大郎。 见张氏将钱交给了丁大郎,老丁头又一次站了起来,他说:“行了,你们回来的事也了了吧,给你们准备的口粮放在了后面的屋子里,你们回去自己抬回去吧,我还要下地去看看。” 说着抬腿就要走。 这就完了?丁小桥眨了眨眼睛,这出戏摆的那么大这就要结束了?实在是太虎头蛇尾了。她回头看了看丁修节,只见他面无表情,也站了起来准备也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要起身的时候,丁修忠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把就抱住了老丁头的大腿,大声哭了起来:“爹啊,你可不能不管儿子啊!儿子心里苦啊!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儿子都已经三十多了,可是却还是一事无成啊,儿子这心里面慌啊,家里这么一大家子的人,各个都在地里刨食,却还要拿钱供着我读书,我这心里亏啊,我这心里亏得很啊,我也想给家里做点事啊!” 这话说得真是太煽情了,如果不是处在丁小桥这个位置上,她估计也觉得挺感动,而老丁头可是真的被感动了,他听着丁修忠的话,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站在那里久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了手摸了摸丁修忠的头发,软下了声音道:“老大啊,有你这句话,家里做这些就是值得的。” “可是爹啊,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不能再拖累家里面的兄弟了,我于心不忍啊!现在的官场实在是……”丁修忠大大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说:“我这么多年进不了一步,不是儿子不成,实在是这上下都没有打点的。儿子知道家里的情况,可是更知道这样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再也不想如此下去了,我想给家里尽一份力啊。” 老丁头显然被感动了,他的声音又软了几分:“就算是这样,买官的事情是做不得的,这要是被上面查下来,怎么了得?”说到了这里,他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丁大郎然后又说:“老大啊,要是你实在是觉得累了,你就回乡下吧,我看大郎是个好的,让他继续下场吧,啊?” 丁小桥几乎想要跳起来给老丁头鼓掌了,这老丁头可真是神来之笔啊,居然提出这么一条来。果然,丁修忠被说得愣住了,他半天没有出声,倒是一边的王氏拉了丁小屋一下,丁小屋抽出了手绢擦了擦眼角,带着几分哭声道:“爹啊,你这都是为了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儿女啊,要是我们都能为家里解忧,您何苦这样?” 丁小屋这哭得恰到好处,一下子将王氏几个人都勾得哭了起来,丁月儿坐在丁小屋身边,见她哭成这样,也颇为忧愁的低低安慰了几声,然后抬头说着:“爹,大哥都学了这么多年了,你让他回来,这不就等于那么多年的钱都白花了吗?这连个响都没有。” “没有响就没有响,总比命没有了好。”老丁头对于这件事上还是比较拿得正主意的。 丁月儿听着老丁头的这话,撅起了嘴角,然后她伸手拉了拉张氏的袖子,看起来她对于钢材王氏给画得大饼很是心动。她一向自视甚高,也觉得自己是不会嫁到这村子里的,一心想要嫁到镇子里去,而现在王氏说要在平城给她找婆家,这更是让她的心思活泛起来。 其实不光是丁月儿的心思活泛,就是张氏的心思活泛了。她现在在家里最放不下心的就是这两个闺女,眼看着两个都要到了年纪,自然是想给她们说得更好一些,怎么也要比丁雨儿嫁得再好一点,总不能三个闺女嫁人,一个嫁的不如一个,那才真是让人心酸。 所以,一向不在这个场合说话的她,破天荒开了口:“他爹,凡是没有绝对,你看我们镇上的县太爷,不是也是捐得官吗?这都做了多少年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哪有什么人来查。” 丁修忠听见张氏开口帮着说话,只觉得天都开了,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希望,他立刻就站了起来,扶着老丁头坐了下来。老丁头坐了下来,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继续一口一口抽着烟,吧嗒吧嗒的。 “妇人之见。” 张氏听见老丁头这么说自己也不生气,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我妇人之见?那县太爷也妇人之见吗?别的我不知道,人家在那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可是人人都看着的。原来这县太爷是什么人家啊?不也就是中河村的一个泥腿子吗?你再看看现在人家,就是一条狗吃得是啥啊?” “难道做个官就为了吃吃喝喝?” “别跟我说做什么大事,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可不就为了伺候你们吃吃喝喝?”张氏咬断了一根线,继续说着:“你也别立刻就说不行,你先仔细听听老大说说,这事儿到底是个怎么个章法?” 第44章 老丁家的大事(中) 丁小桥又重新坐了下来。 别看她一直是一脸懵懂的表情,可是眼前的事情她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现在老丁家没有分家,不管哪一房,一旦有了事情,那都用算是家里面的事。不过,因为张氏并不是丁修节的亲娘,所以,就算现在是他们家有了事,张氏也不会出钱管,可一旦是丁修忠有了什么事,张氏却不会放着不管的。 就好像,今天早上米氏要去镇子上看病,老丁头还叮嘱过让张氏给丁修节拿看病的银子,可是到了最后却还是被张氏打马虎眼给闪了过去。而现在,丁修忠想要捐官,老丁头不同意,张氏却迎头凑上去了。 说白了还不是一个利益在其中。 只不过,这看病才用得了多少银子,捐官可就不知道要要多少了。 俗话说得好,面由心生。 尽管昨天才是丁小桥第一次见丁修忠,可是,这个白白胖胖看起来笑眯眯的大伯却一直给她一种心术不正的感觉,而他的媳妇王氏就更不要说了,那张漂亮的面孔中隐隐的带着煞气,一看就不是一个心地好的人。 再加上,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在家里面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两口子的事情了,桩桩件件都说着这两口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 就是这样的两口子,昨天的时候却带了那么多的东西回来,只怕他们所求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简单的。 今天一听,果然是如此的。 没有分家,那么公中的钱就是每个人的,只要是有事,每个人都可以用公中的钱。当然,这是说得是理论,至少丁修节一家出什么事,是用不上公中的钱的,可是,丁修忠不一样。 尽管一开始张氏看样子不愿意管,可是,刚才王氏的一番舌灿如莲已经将她打动了,只要她心动了,那么这个捐官的事情说不定就会成了。 其实,今天这事儿说白了,他们三房是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的,不过是老大家跟老两口的博弈,他们坐在这里不过是面上好看罢了。当然,说不定还有别的事,丁小桥想起了刚刚丁七郎跟她说的,家里面的那个装钱的盒子果然是不在了的事情,唇角就微微抿了起来。 丁修忠不愧是读过书的,那之乎者也先师圣贤说过的话,一句连着一句往外蹦着,直说的所有人的眉头越皱越紧,要不是老丁头有些不耐烦的要求他说点人话,他还真是停不下来。 砸吧砸吧了嘴,丁修忠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他看了看老丁头又看了看张氏,带着些讨好的笑容:“爹、娘,你们觉得怎么样?” 张氏看了看老丁头没吭声,老丁头也没有抬头。丁修忠有点尴尬,于是他转过了头朝着丁修孝使了一个眼色。丁修孝有点不愿意,倒是一边的刘氏推了他一下子。于是他才开口道:“爹,我觉得吧大哥也说得有道理,土里刨食也不是长久之事,要是有这样的路子早点用了也好,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没有成亲呢,都靠着这地里这点收成,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丁小桥看了一眼丁修孝,又将目光放在了刘氏身上,只见她的头发上多了一股崭新雕着迎春花的银簪子,这东西真是看着眼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又想起昨天晚上吃完饭,他们三房和四房被打发走之后,二房倒是凑到了上房去,可见这东西一定是大房给的。 丁修孝虽然有点小奸猾,可是胆子却不大,跟官府打交道这种事,他可是从来都不敢的,今天能说出这些话,一定是刘氏在背后撺掇的。而刘氏嘛……自然是想好一定抱着大房的大腿的了。 丁小桥眯着眼睛颇有些轻松,现在就看这当家的老两口到底是怎么表态的了吧。她坐在条凳上,晃着两条腿,转眼去看了看丁修节,他虽然坐在那里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神情轻松,丝毫不对现在的局势感兴趣。随后她又去看丁修义,只见丁修义也一脸淡漠,正在低着头跟丁小梁嘀嘀咕咕说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可见,这件事,他们两家还真是作陪的了。 终于,在所有人说了那么多之后,老丁头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先吃饭吧。”说罢,她也不再管其他人,而是站了起来,直接朝着里屋走去。 张氏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米氏和罗氏去做饭,然后也跟着进了里屋。 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钱盒子的事,这还真是有点诡异。在离开正屋之前,这是丁小桥心里最后的想法。 这一顿饭,丁修忠一家人都吃得食不知味,几次想在吃饭的时候开口,都被老丁头和张氏给挡回去了,只能讪讪的吃过了晚饭。 吃完了晚饭,王氏这回没有再说要帮着洗碗的话了,而原本要洗碗的刘氏又凑到了正屋不肯出来,最后之后米氏带着小桥小楼两姐妹,罗氏带着小梁还有小阁一起把碗洗了。 这边才刚刚洗完了碗,还没有扫地,丁八郎就已经火箭般的冲了进来:“娘!三伯娘!快点去正屋,爷和奶同意让大伯去买个官做了!” 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让人感觉到意外。米氏跟罗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能把手里的活交给了丁小阁和丁小楼,丁小桥眼睛一转,一定要跟着去,众人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去了。 去正房的路上,罗氏紧紧的拉着米氏的手:“三嫂,要是问起军饷……” “哪有什么军饷,你做梦迷住了?”米氏抬眼看了罗氏一眼,罗氏立刻住了嘴,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扯出一个有些仓皇的笑容:“没错,我可不就是做了个梦吗?” 丁小桥走在两人的身边,又看了罗氏一眼,不由得叹息,这个四婶已经被张氏压制得连为自己考虑打算的心思都没有了…… “上下打点大概需要一百两银子,捐官的需要四百两,总共也就是五百两银子吧。” 丁小桥几乎是被惊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这个丁修忠还真是敢开口啊!五百两银子!居然还是说得那么轻而易举,他当这是买大白菜吗? 被丁修忠吓到的不仅仅是丁小桥,其实,在他的嘴巴张开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家里面出了老大一家之外,所有人都被惊到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到了抽气的声音。 一个庄户人家一家省吃俭用一年也不过能存个五两银子,这五百两银子就是一个庄户人家一百年攒下来的钱,丁修忠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开口了,怎么让人不惊惶。 老丁头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吸了两口烟,然后说:“要这么多钱?” “可不是爹,专门管着平城的林子,这可是肥缺啊!还能便宜了?”丁修忠的表情却十分轻松,好像说得这个都不是什么事一样。 “既然是肥缺,大哥怎么就能拿下来呢?”丁修义冷冷的哼了一声,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六年的他对于这种卖官鬻爵的事情着实看不起。 “这不是说了要上下打点吗?”丁修忠微微皱眉,扭头看了看丁修义,只见他一张方正的脸上透露着一种不屑的讽意,不由得有些不高兴,果然不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关键时刻不帮他还掉链子,真是扫兴。 “难道只有大哥一个人上下打点管用?其他的人就是瞎子,就看不见这个肥缺,就不会上下打点?怎么大哥就说得那么绝对?好像就一定能落在你头上一样!”丁修义冷笑了几声。 “我自然是有我的门路。”丁修忠有些不耐烦了,抬手挥挥:“老四,你又不懂这事,少搀和。” “我是不懂,可是照大哥的说法,你有你的门路,那还回来要什么钱啊?直接自己弄好就成了,反正你做什么官又跟我们没有关系!”丁修义说得火气也上来。 老丁头拦住了丁修义,让他不要继续说,然后也问:“老四说得不错,这么大的事,你有什么门路?你说来听听?” 丁修忠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他看了王氏一眼,王氏朝着他努了努嘴,丁修忠才又开口,不过声音就低了几分:“这不是,这不是我给小房定了一个婆家吗?我们亲家母跟管这事的大人是堂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所以,这事一定没有问题。” “小房订了亲事?”老丁头还没有说什么,张氏在一边开口了:“怎么没有听你们回来说过?” “这不是有人跟牵线搭桥,我们觉得合适就给订下来了吗?何况,娘,现在不也跟你们说了吗?”丁修忠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自然起来,然后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总之啊,爹、娘,这事你们尽管放心,这事只要能凑出了银子,就一定能成的。” 订亲?丁小桥看了丁小房,她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居然就订亲了!天啊,这才是上初中的小孩啊,就要结婚了?没由来的,丁小桥打了一个寒战,以己度人,她忽然觉得自己未来压力很大啊…… 第45章 老丁家的大事(下)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么讨论来讨论去也无非就是钱的事情了。 丁修忠显然是有备而来。 老丁家在整个上河村还真不算是贫困户,毕竟能有十五亩良田、十亩中田、三亩沙地、三亩山地还盖着青砖大瓦房的人家是在是不多。丁修忠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凑钱,而丁家什么最值钱?当然是土地了。沙地、山地是不值钱的,但是良田和中田可是值不少钱。 按照现在的市价,良田一亩就是二十两,中田一亩要十二两,要是将家里的良田和中田都卖了,再加上张氏手里的钱,五百两银子怎么也是够的。 不过,田地就是庄户人家的命,丁修忠想要买地老丁头第一个不答应,不但不答应还将丁修忠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虽然被骂了,丁修忠自然不会这么罢休,又在软磨硬泡的忽悠老丁头,什么买了地还可以佃田来种之类,总是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丁修节和丁修义觉得这事情已经跟自己家没有什么关系了,毕竟他们在这家里既没有什么话语权又没有什么钱,留下来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意义,就提出来要回去了。 显然,老丁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们两家提出来要先回去的时候,老丁头并没有阻拦,只是问道:“你大哥要捐这个官,你们没有什么意见吧?” “没有,大哥是家里面的长子,大哥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对的,我们家没有什么意见。”丁修节声音平板,语气淡漠,事不关己。 “爹和娘做主就是了,我们家人口少,没什么意见。”丁修义的声音也很平,他低着头,看着手里面牵着的两个孩子,并不抬头。 “行吧,那这事就我们做主了,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就回去吧。”老丁头现在也是被丁修忠弄得一脑门子的官司,并没有什么精力再去管这两个小儿子怎么想,就点点头示意他们回去了。 不过,他刚点头,就听到张氏不紧不慢的扬起了声音:“等下。” 来了! 就在张氏的声音响起来的那一瞬间,丁小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皮肤都开始叫嚣着,开始战斗开始战斗! 果不其然,张氏放下了手里的绣活,脸色平静的看着丁修节说:“既然你们两家都说了对于这事儿没有意见的话,那么就出点钱吧。” 一时之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丁小桥也有点诧异,这么直接攻击的战术一直以来不太像是张氏的风格啊,她不是喜欢胡搅蛮缠的迂回作战吗? “我们哪有什么钱,钱不都是交到娘的手里了吗?”丁修节很快就平静的回答。 这话让张氏的眉毛陡然就竖了起来:“你有胆子把这话再说一遍!” 丁修节翘了翘嘴角:“我们哪有什么钱,这家里所有的钱不都在娘的手里面吗?”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又说:“连卖孩子的钱不是都还在娘的手里没有拿出来吗?” 张氏卖孩子的事情在上河村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丑闻了,就算张氏天天窝在家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却也挡不住这村子里面的口水横飞。所以,这事儿基本在丁家算是一个禁区,谁都不能提,要是提了,张氏绝对会闹得不得安宁,而现在丁修节不但提了,而且说得那么直白,一下子就让张氏感觉到浑身的血猛地朝着脸上涌了过去,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涨起来。 “不要脸的白脸狼!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小畜生!”果不其然,张氏立刻就爆发了,她手一挥,放在炕桌上装针线的小箩筐就落在了地上,里面的针线绣活剪刀全部都撒了一地。 丁修节却只是冷笑,看都不看张氏一眼,直接让米氏带着几个孩子回去。 “你给我站住!你们这些畜生都给我站住!”这对于张氏来说简直是不得了的事情,这根本就是在赤裸裸的挑战她的权威,她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丁老三!你怎么跟老娘说话的!你这是跟我这个当娘说话的态度吗?” 老丁头也开口道:“老三,跪下,给你娘认错!” 丁修节转过头静静的看了老丁头一眼,并没有跪下,只是又转头看向了张氏道:“二娘,我们这里没有钱。” 丁修节的这一句二娘,直接把张氏和老丁头给叫得愣在那里。二娘……丁修节小时候也这么叫过张氏的,毕竟她不是亲妈,这么叫其实也没有错,可是张氏嫌膈应,就硬是让丁修节改了口,从那以后,丁修节虽然也喊她娘,却很少说话。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句二娘叫出来,张氏忽然觉得有人再用刀扎她一样,骂人的话一句都说出来,全部都堵在了嗓子里,她抬起了手指着丁修节冷笑道:“好好好,到底不是我生的,养不熟的白眼狼,就跟你那个死鬼娘一样!” 丁修节听得张氏这么侮辱自己的母亲,猛地就握紧了拳头,双眼瞪大,丁小桥见父亲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被激怒了,她连忙伸手一把拉住了丁修节,软软的叫:“爹!不能啊!那是奶。” “老三你干嘛!”丁修忠这个时候也出口摆起了大哥的架子,冲着丁修节喝道:“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你这是不孝!大不孝!” 丁修孝也附和着丁修忠说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丁修义则一把拉住了丁修节,不让他动。 确实不能动,在大庆国对于孝道看得很重,不要说动手了,就算是顶嘴那也是大不孝,今天丁修节说得这些话已经过了,要是跟张氏动了手,那么他们一家人都不要想在这村子里呆下去了。 丁修节虽然愤怒,可是也知道丁小桥的道理,所以他拼命的压制这胸口的愤怒。 老丁头也是听不得张氏说自己的原配的,他听到张氏的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喝道:“说话就说话,不要东扯西扯的!” 张氏自然知道老丁头的底线,可是这个时候却因为愤怒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转头望着丁修节道:“难道不是?要是样样都像你那个死鬼娘,你能这样?老娘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给你娶媳妇、养儿子,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你说出去听听,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就算不是儿子,这么多年,我就是养条狗都养熟了,也就是你这种黑心烂肝的人才会这样……” 丁修节低下头,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一声都没有吭。 张氏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老丁头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的眼睛里到底有没有我!我喊你不要扯这些老破舌!有事说事,没事就让人回去!” 张氏自从上一次被老丁头打过一巴掌之后,在面对老丁头时,气焰已经没有那么嚣张了,现在听到老丁头发了脾气也被吓得闭上了嘴巴,而后又恶狠狠的对着丁修节说:“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放二十两银子在这里,立刻给我滚!眼不见心不烦!” “二十两。”丁修节冷笑一声:“二娘以为这是从天上掉的树叶子吗?开口就二十两,我上哪拿去!更何况,现在没有分家,所有的钱都捏在二娘的手里,现在二娘让我拿二十两银子,这是让我去抢吗?” “你这是要翻天了!”张氏把炕桌拍得山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黑心烂肠子,你的手里会没有二十两银子?你当我是死的吗?那一天给那人牙子的钱,还有今天你们去镇子上给这个丧门星看病,这不是都是钱吗?”她伸手指着站在丁修节身边的米氏说:“还有,还有这个!这盒子里面是什么?如果你们没有钱,这里面的都是什么!” 说着一个木头匣子朝着丁修节飞了过来,丁修节本就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倒是站在他身边的米氏立刻伸手去挡,那盒子被拍飞了后直接砸在了米氏的额角上。顿时一股子的鲜血就流了出来。 米氏轻呼了一声,伸手捂住了额角,丁修节一把就扶住了她,一脸的焦急:“怎么了?!” 这一幕来的实在是太快了,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到一只盒子飞了过去之后,米氏就捂住额头叫了起来,然后便倒在了丁修节的怀里。片刻之后当众人反应过来之后,整个局面便乱得像是一锅粥,三房的孩子们哭得哭叫得叫,刘氏跟罗氏连忙跑过来帮忙,丁修义也立刻朝着外面奔去,去叫村里的村医了。 丁修节则一把抱着米氏朝着屋子里面去走去。 随着丁修节抱着米氏跑开,这屋子里面的人呼啦啦的也跟着跑开了,只剩下张氏和丁修忠一家坐在那里,老丁头站在门口连连喊道:“老二快点快点去找点香灰,这得先止血!” 丁修孝答应了一声之后就跑出了院子。 张氏坐在炕头,脸色煞白,她虽然叫得厉害,不过完全就是一个纸老虎,动手根本不在行,而且眼看着出了那么多的血,她抖得厉害:“不怪我,真不怪我!谁让她挡那一下的,谁让她挡那一下的啊……” 第46章 米氏受伤 那个钱盒子很是重,砸在了米氏的额角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口,所幸的时候并没有将颅骨砸断,虽然看着血乎淋拉的,不过也只是外伤,只是这么重的东西砸了那么一下,米氏半天都没有醒过来。 村医过来看了看,说是外伤倒是不重,只是米氏身体底子几乎要跨了,只怕就算好了也要一辈子都要靠着药养着了。因为是一个村子里的,村医并没有收什么钱,反而留下一些止血生肌的草药,罗氏接过了药去熬药了。 就在三房在这里乱成一片的时候,张氏在正屋里也惊魂不定,她有些目光涣散:“流那么多的血,不会死了吧……” 王氏在一边安慰她:“娘,不会的,老三媳妇身体好着呢……” “她身体不好啊,她一直有病啊……”张氏显然是被吓的怕了,从来不承认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这么砸一下,不会死的吧,不会吧!”她紧紧的抓着王氏的手:“老大媳妇,你说,应该不会有事吧!” 丁小台坐在一边事不关己的笑了笑,嘴角翘着,静静的哼了一声:“婆婆杀了儿媳妇也是要偿命的吧……” 这话简直让本来就担惊受怕的张氏跳了起来,她猛地回过头,看着丁小台想也不想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怒道:“这里哪就轮到你这个丫头片子说话!” 丁小台捂着脸,目光阴狠,从炕上滑了下来,穿上鞋就朝着外面跑去,王氏最是知道自己女儿性格的,丁小台气量小,最是不能容人的,这一跑还不知道出什么事情呢,可是张氏又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指挥着丁小房和丁小屋快点去拦住人。 丁修忠则坐在老丁头的边上,搓了搓手,陪着笑说:“爹啊,你看我那事儿!” “老大,你到底长不长心?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老丁头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一句话就将丁修忠要说的话给撬了回来。 王氏和丁修忠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现在确实不是在继续说下去的时机,他们只能按捺下性子,等着三房那边传来消息。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丁月儿咚咚咚的冲了进来,她一进来,张氏立刻就直起了身子,冲着她说:“月儿,咋说啊!” 丁月儿脸色微微发白,然后冲着张氏道:“娘,不好了啊。郎中说,三嫂的身子都被掏空了,这一下虽然是外伤,但是不一定会好啊!就算好了,一辈子都要吃药啊!” 张氏“啊”的一声就瘫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就会呢!她平时那么精干的人,她平时那么利落的人,怎么会呢!怎么就会呢!”说着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是不是装的!一定是装的!她这个丧门星就是装着作妖呢!她这是要我想她低头啊!她这是要我的强啊!” 说着说着张氏就有了精神,她已经完全被自己的这种想法说服了,她来了劲:“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她这个丧门星啊!”一边说,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骂了起来:“居然敢装病骗我啊!这是要我的强啊!这黑心烂肠子的,当初怎么就把她给娶进门了呢!” 张氏这样唾骂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里的恐惧消失不见。一边的王氏因为暂时不能提买官的事情,便显得恹恹的,心不在焉,老丁头倒是喝止了张氏几次,可是丝毫不见效果,索性也懒得说了,只是坐在一边抽着旱烟,丁修忠也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修节和丁小桥进屋之后,看到的众生态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特别是听着张氏对于米氏那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丁小桥只觉得火气直冒。不过不等他们说话,一直在关注着情况的老丁头立刻就站了起来迎上来,问两人道:“现在怎么样了?郎中怎么说啊?” 张氏见丁修节进来了声音略微小了一点,可是还是在不停的嘀嘀咕咕的骂着,丁修节皱紧的眉头似乎能夹死苍蝇,他奋力的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只是对老丁头说:“血已经止住了,不过人还没有醒,发烧了。” “那你来干嘛!还不回去看着那个丧门星!过来干嘛!”张氏听丁修节这么一说,立刻声音又高了起来。 “爹,我想去镇子里找找郎中过来看看,不过我跟村子里赶车的都不太熟,你帮我去说说。” “还要找郎中去看,你这是败家吗?既然村里的郎中已经说了血止住了,那就成了!你还想干嘛!”只要一说到钱,张氏一般都会变得精神抖擞,这一次也不例外。 “行行行,走吧走吧!”老丁头和丁修节根本不理睬张氏的叫嚣,直接就出了门。 丁小桥看了一眼骂人骂的嘴角泛起白沫的张氏,目光冰冷。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还要去镇子里请大夫,我就知道他手里有钱,手里有钱又不拿出来,这不是黑心肝是什么?这还没有分家呢!就知道藏钱了!我就知道是被那小娼妇挑唆的,家里有这么一个小娼妇在能太平吗?”一直到百草铺的苗师傅进了家门,张氏还没有停嘴呢。 苗师傅站在院子中心微微停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提着药箱子直接进了三房的屋子里面,倒是老丁头的那个脸啊,红得简直已经不能看了。他连忙叮嘱走过来的丁修义帮着招呼着苗师傅,自己三步并做两步朝着正房奔了过去。 张氏被老丁头呵斥了之后,骂人的声音小了很多,可是却一直没有停嘴,还在不停的骂着,丁月儿在一边看着张氏被老丁头骂了有点委屈,“爹,你看看三嫂那个样子本来就已经跟纸人一样了,要是有事了也不能怪在娘身上啊,就算死了那也是她命不好……” “你给我闭嘴!滚回屋子里面睡觉去!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死不死!信不信我大巴掌呼过去!”老丁头本来就心烦,现在听到丁月儿这么说更是一股恶气涌了上来,冲着丁月儿就吼道。 张氏见老丁头果真是变了脸,也不敢为丁月儿分辨什么,只是督促着她快点进屋。 苗师傅的诊断跟村医差不多,不过,按照他的说法,只要接着吃他们给开的要,治好身体不适什么大问题。听到苗师傅这么说了,三房一家人心里才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由于米氏一直都昏迷着,这却不是什么好情况,苗师傅也不犹豫直接给上了银针。 然后点燃了艾灸就开始挨个的在银针上面灸,没过一会儿工夫,就看见米氏哼哼唧唧的喊疼了。 苗师傅拔了针,又给留下了几贴敷在头上的膏药,便走了。 等到丁修义帮着把苗师傅送回了镇子里面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二更天。庄户人家本来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个时候的上河村更是安静得好像睡着了一般。 米氏醒了过来,只是头还晕晕的,时不时的优点恶心,不过按照苗师傅说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在床上躺个几天就好了,丁修节也就放下心来,喂米氏吃了药之后,便朝着正屋去了。 米氏迷糊着不知道丁修节要去干什么,丁小桥却知道,丁修节一定是要去讨个公道去了。她连忙将这照顾米氏的活计交给了丁小楼和丁五郎以及丁七郎,自己蹬蹬的跟着去了。丁修节是个直性子,并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脾气,可是对方不是啊,张氏那是胡搅蛮缠出了名的,再加上丁修忠两口子,丁修节这么去一定是会吃亏的。 丁小桥可不想自己这一家这样的受害人最后还要背个黑锅,于是连忙跟上去,一把就抓住了丁修节的手,低声道:“爹,可不能生气,可不能顶撞爷奶。” “我不能让你娘受这样的欺负。”丁修节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这样的平静下面却藏着喧天的愤怒。 丁小桥的眼镜骨碌一转,又道:“难道爹现在发了火气痛快了,就不管日后村子里面怎么说娘了吗?” 这也是实情,米氏和丁修节都是不善言谈的,如果今天跟张氏讨了个公道,只怕一转身,他们一家子就要被村子里说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谁叫他们是晚辈呢?若是那样才真是得不偿失。 丁修节微微顿了一下脚步,想了想米氏那张蜡黄的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丁小桥的头,道:“爹知道咧,爹又不真的是傻子。” 丁小桥见丁修节听进去了她的话,也放下心来。她跟在丁修节的边上,拉着她的手朝着上屋走去。 山村的黑暗之中,丁家上屋却灯火分明,那敞开的门,看起来好像是一张巨大的嘴,要把一切都吞噬掉。 第四十七章 激怒 张氏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或许应该说,张氏的不讲道理只是针对她的这些家人,丁小桥可是见过张氏跟其他的外人说话,那才是有条有理,不偏不颇呢。 所以,现在丁修节想要去找张氏讲道理明显不太可能,搞不好还要被张氏反咬一口,将这不忠不孝的屎盆子扣在了他们三房头上那才是得不偿失,就算张氏一时想不到这些,可是,架不住张氏身边有丁修忠两口子在啊,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丁小屋。 就丁小桥这一天的观察,这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啊,不但脸皮厚,而且心狠,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十分的有心机,丁小桥拍拍胸口想一想,虽然她不是一个什么圣母白莲花,可是要跟别人比心机,那可真不是什么长处。 综上所述,丁小桥觉得,现在对于他们三房来说,最好的出路并不是什么讲道理之类的,而是从这场翻天的闹剧中为自己这一房找到什么利益才是最明智的出路,当然,这利益一定不能便宜了张氏他们。 只是要什么样的利益最好呢? 坐在丁修节的身边,丁小桥的眼睛一直在张氏和老丁头的身上转来转去。 其实张氏对于丁修节还是有一些忌讳的,就从他们一进屋来张氏那咒骂的声音立刻就消失的情况来看,张氏其实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莽撞人。 虽然她现在嘴巴骂得翻天,可是,她的心里是知道的,让米氏成为现在这样的状况的人是自己,而丁修节作为米氏的丈夫,就算是自己儿子,可是如果要撕破脸皮跟她闹翻的话,她是一点好处都得不到的,所以,她十分识时务的闭嘴了。 现在屋子里面一片的平静,只听到老丁头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他们等得了,丁修节可等不了,他清了清喉咙道:“爹,五郎他娘醒了。” 这个消息对于随时关注这三房屋子里情况的张氏和老丁头来说当然是早就知道了,不过老丁头还是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说:“醒了好醒了好啊,要是……”他说到这里微微的顿了一下,然后又说:“还有那么多孩子呢,不是嘛,她放不下啊。” 丁修节听这个话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安慰,丁小桥也舒服了一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老丁头对于他们三房还是关切的。 坐在炕头的张氏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她一边用手边的那一条粗布的帕子擦了一下眼睛,一边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老丁头又开口道:“醒了,老三,你媳妇儿现在身体不舒服,你回去照顾着吧,最近几天不要让她下地干活了,家里的事儿……”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家里的事情不属于他管,于是他转头去看了看张氏道:“家里的事儿也不用沾手了吧?” 丁修节拉着丁小桥的手,虽然从开始进门来他一直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在听到老丁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猛然就握紧了。丁小桥看了看丁修节,只见他还是一脸的平静,可是那低垂的目光中却露出了一丝戾气。 其实,不光丁修节,就连丁小桥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愤怒。刚刚老丁头带给他们的一点温存也在这句话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是,人家都是什么人啊?那都是千金小姐的命,能跟我们这些丫头命的人比吗?我当年生完孩子连月子都不能做还要起来给一家人做饭呢,我还没有说什么,真是的,这人啊真是不能比。”张氏眼睛也不抬起来,就是这样一边做绣活,一边不阴不阳的用话挤兑这丁修节。 丁修节心里积攒得所有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抬起了头,静静的看着张氏,声音平静如水,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可是,丁小桥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愤。 “那娘的意思是?”他的唇角忽然就翘了起来,丁修节长得很像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容俊秀,可是因为打仗,脸上落了一条长长的疤痕,他自己也知道这条疤痕吓人,所以一般跟人说话的时候尽量不做什么表情,就怕扯动脸上的疤痕吓到人。 可是现在,随着他唇角那微微的翘了起来,肌肉便牵动了那一条疤痕,一时之间,那条狰狞的疤痕便似乎活了起来,在脸上张牙舞爪的飙射出一股子煞气,让看见的人的心里无不微微一颤。 张氏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心里有几分害怕,可是看看屋子里人那么多,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有两个,这么一想也就装起了胆子,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我这人命苦啊,同样都是女人,别人就是出了点血就不能动了,我这生了孩子还的起来伺候一家老小呢,果然,啥人啥命。” “娘不会不知道五郎他娘身子的事儿吧。” “我……我能知道啥……”张氏立刻回嘴,不过,她说完又觉得这样说有点欲盖弥彰,于是又立刻改口:“她身子有什么事?我看这家里所有人身子都没有她好!” 丁小桥虽然一直以来都告诉自己要理智,要争取利益最大化,可是,置身其中,遇见这种事儿谁能理智冷静下来啊!又不是庙里面泥胎菩萨,她忽然就开口,声音尖锐而锋利:“难道我娘要死在家里面才叫做有事?” 张氏那毒蛇一样的目光立刻就朝着丁小桥转了过来,冰冷如刺一般直直的朝着丁小桥刺去,如果那目光是真的刀的话,只怕丁小桥现在浑身上下都要被张氏扎出不少的血窟窿来。 不过,张氏并没有直接反击丁小桥的话,而是少有的平静,她冷冷的笑着,好像是在黑夜里龇牙的饿狼:“死了好,死了我好给你爹找一个黄花大姑娘做媳妇儿,好好的管教一下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 “你给我闭嘴!”老丁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狠狠的打断了张氏恶毒的话语。然后他立刻转头看向了丁修节,苦笑道:“老三,你别跟你娘计较,你娘这个人就是嘴巴坏,可是心里是好的,你知道的。” 丁修节并没有回答老丁头,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丁头,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张氏被老丁头这下子拦住了话,气得脸都歪了,要不是丁云儿一直拉着她不让她说话,只怕是现在就要跳起来了。 老丁头觉得有些尴尬,只能继续和稀泥了,“老三媳妇儿身体不好,家里的事儿就不要沾了,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刚才镇上的郎中说了什么没有?” 丁修节依旧没有说话,倒是丁月儿呐呐的开口,这回她估计也也是被刚才一触即发的情况弄得害怕了,话说得并不气人,“郎中说,要好好养着,如果养得不好……”她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了,不过,这个时候的停顿更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 “要养多少时间?”老丁头回头看了自己的老闺女一眼,对于她能及时搭话表示了赞扬。 丁月儿看着老丁头那鼓励的目光,心里也有了底气。不过她本来就是什么聪明人,所以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怎么考虑到到张氏的情绪,就是把郎中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如果养得好的话,也得吃一两年的药,要是养不好的话,只怕是要吃一辈子的药啊。” “你说什么!居然要吃这么久的药!”这回出声的不是张氏也不是老丁头,倒反是一直在一边没有吭声的丁修忠,他下意识的说道:“这得多少钱啊……” 不过这话一出口丁修忠就后悔了,因为他立刻就看见了所有人刺向他的目光,特别是三房父女两个的目光那简直就像是狼一样,恨不得立刻将他撕了吃了。他于是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再不开口了。 不过丁修忠的话倒是给了张氏一个宣泄的开口:“吃一辈子的药!她当她是什么?我们这是什么家?怎么可能吃一辈子的药?难道你们都想被这样一个白眼狼给拖垮吗?老三!”张氏忽然声音就提高了:“你要是还是我们老丁家的人,你就立刻给我把她休了!让她滚回她老米家去!” “做梦!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就算是你们拿着刀压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丁修节再外面当兵打仗的几年还是跟这念了点书,所以,有时候会冒出一句半句的文绉绉的话来。 “你说谁是亲者,你说谁是仇者!”张氏猛地就跳了起来,她本来一直盘坐在炕上,这个时候一下子就跪了起来,她双手撑在了炕桌上,脸上露出了一种狰狞的表情:“你有胆子再给我说一遍!我们老丁家居然出了你这种不孝顺的玩意儿!你居然敢说这种话!” 说着张氏就扬起了手里扫床的扫帚就朝着丁修节丢了过去。 第48章 强逼 丁修节躲也不躲,只是伸出了手将那个已经飞到了眼前的笤帚直接挥开了,然后他冲着老丁头提高了声音道:“爹!” 剩下的话没有等说完,就看见丁修义从门外奔了进来,一把就抱住了他,然后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说:“三哥,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是你不能提,你千万不能提?” “为什么?难道一定要看着孩子他娘死了才算是完事儿吗?”现在的丁修节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他的眼睛瞪得老大,通红的让人心颤,他的声音更是隐忍着无法抑制的怒意,听得丁修义忍不住心酸。 这就是家吗? 这就是他们在九死一生之时时时刻刻念着想着的家吗?为什么却比修罗地狱还要可怕?在战场上都没有这样的三哥,看起来却好像要被逼疯了一般。 丁修义的声音颤抖:“哥,你要记得,你是儿子啊,你要孝啊!”他这么低声嘶喊着,眼睛里充满了潮湿,虽然丁修义这么说,可是他的心里却忍不住否认自己的想法,质疑自己的说法,这就是孝吗?这到底是什么孝? 丁修义的出现让张氏的气焰更加高涨起来,她对着他说:“老四,把老三拖出去,让他好好想想自己做得对不对!” 这个时候丁修忠似乎也扬眉吐气起来,他站了起来,冲着这丁修义摆出了一副大哥的谱:“没错,让老三好好想想跟老人犟嘴是什么人做的?居然还能讲出亲者痛仇者快这样的诛心的话来?谁是亲者?生你养你的爹娘才是亲者,谁是仇者?”丁修忠本来想说米氏是仇者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王氏适时的轻轻咳嗽了一声,让丁修忠本来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变了。 “仇者!那是你们上阵杀敌的人,怎么能在家里面打打杀杀的?” “你少给我废话!”老丁头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抬起了手里的烟杆子朝着丁修忠边上的桌子上猛得一敲。 丁修忠立刻闭嘴,他是最会看时务的人,自己能差不多的时候加上一句并且推波助澜就已经让他很愉快了,可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继续的说下去。 “为什么不让老大说?难道老大说得不对吗?谁是亲者?难道他以为那个躺在屋子里的小娼妇才是他的亲者吗?我可告诉你!那种女人可是守不住的,当年要不是我拦着!老三你回来连个女人都没有!她早就跑了!生外心的玩意儿,小娼妇,就算是不把这个家拖死,也迟早都要爬墙的!”张氏有了大儿子撑腰,说得更加难听起来。 而这些话,打在了丁小桥的心中,打在了丁修节的心上,更打在了丁修义的心上。 作为张氏的亲生儿子,其实丁修义并不太想把母亲想得太离谱,可是事实就摆在了眼前,他只觉得张氏那骂米氏的话就仿佛在说自己的媳妇一样,这才是诛心啊! 幸亏米氏不在这里,要是在这里听到这话,还不直接一头撞死在墙角? 丁修节这个时候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了,他想要一把挥开丁修义的手,可是丁修义却紧紧的拉住他一点都不放,他只能任凭丁修义拉着,他怒道:“二娘!你养我一场,我谢你的恩,可是你怎么能泼这样的脏水在五郎他娘的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她知道要怎么活下去?家里这些孩子要怎么活下去!” 张氏冷笑着从炕上下了地,就这么站在距离丁修节不远处,声音越发尖利起来,“活下去?她还想活下去?她还想拖垮我们一家子吗?她要真是一个好女人就老老实实的自己死去,还用得着我说什么!” “你再给我说一遍!!”丁修节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因为愤怒而竖了起来,他拼命的往着张氏的方向冲着,可是因为有丁修义拉着很是艰难。 “都给我闭嘴!闭嘴!闭嘴!”在丁修节的怒吼和张氏尖利的怒骂中,老丁头不停的用手里的烟杆子敲着桌子,大声的喊道,可是这个时候谁又听得了他的? 正屋里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男人们基本都围住了丁修节,拉住他不让他往前了,而女人们则基本都围在了张氏的身边,劝她不要说了,劝她退一步,只是这个时候谁又能听得了这个呢? “丁老三!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休掉这个小娼妇你就给我滚出老丁家!”张氏见丁修节身边这么多人拉着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凭什么!我就算离开这个家,也绝对不会休掉她!你死了这条心吧!”丁修节虽然不能再进一步,可是依旧大声的怒吼着,申明这自己的立场。 “你这个……”张氏还想说什么,可是刚想张口,就看见一个黑影咚咚咚的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撞在了她的肚子上,那道力又猛又急,力道可不轻,当下张氏就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朝着后面的炕倒了下去。 所有人这个时候都顾着张氏和丁修节还真是没有人顾得上别的,这就给了一边的丁小桥有机可趁,她眼看着张氏骂得越发离谱的时候,像是弹簧一样就弹了出去,飞快的冲到了张氏的身边,用头重重的撞在了张氏的肚子上。 其实,丁小桥是想撞在张氏的胸口上的,无奈自己的个子实在是太矮了,能撞在肚子上已经不容易了。 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丁小桥跪在张氏的脚边,抱着她的脚嚎啕大哭:“奶啊!你不能将我们给分出去啊!我娘对于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她养了我们四个啊!她还天天任劳任怨的伺候您啊!您可不能把我们分出去啊!奶啊!奶啊!” 丁小桥那稚嫩的哭声给现在的局势更是添了一把火,烧的张氏和丁修节两人的理智都没有了。 “奶啊,你要是把我们分出去了,你的小衣小裤就没人给你洗了啊!奶啊,以后我娘不但帮你洗小衣小裤,也帮三姑四姑洗,帮爷洗,奶啊,以后你拉屎撒尿我们都帮你倒啊,奶啊,你可不能将我们分出去啊!奶啊,只要你愿意,以后你在床上躺着,什么都我们做完了都行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啊!” 张氏刚才只是因为小脚没有站稳,再加上那一下子的疼暂时失去了意识,不过几秒钟就恢复了,现在一张眼睛就听到了周围媳妇儿女儿们的叫声,外加丁小桥这样的哭声,气得她浑身都发抖了,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看着丁小桥还抱着自己的腿,她抬起了脚就朝着丁小桥的胸口踢去,可是,一下子却踢了个空,可是丁小桥却哎呦一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继续大哭着:“奶啊,你不能把我们分出去啊!分出去了我们吃什么啊,我们怎么过啊!” “小桥!”丁修节见自己的闺女被张氏踢倒在地上,大叫一声,挣扎得越发的厉害了:“小桥,你给我起来,不要求她!” “奶啊!不要分我们出去啊!” 丁小桥一声声的哭喊再加上屋子里乱糟糟嘈杂已经让张氏失去了理智,她的脑子里仿佛只剩下了丁小桥刚才的话,她忽然猛地大叫起来:“给我把他们一家子分出去!对!分家!让他们一家子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拖着这么一个病秧子怎么活下去!我等着他们一家子上我的门要饭的那一天!” 一直在两人中间致力于和稀泥的老丁头听着这句话也大声吼了起来:“你乱说什么!父母未亡!分什么家!” “你才乱说!你给我睁大了狗眼看看,现在老三这一家子还是过日子的样子吗?你要是想我死你就直接说!你要是想娶个小闺女回来你就直接说,不用这样磋磨我!”这个时候的张氏就像是一个打了鸡血的展示一样,她对着老丁头大声喊着。 老丁头被张氏这么一喊,再看了看现在的情况,其实也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不过他还是不愿意就这么分家,他对着张氏说:“你瞎说什么,什么想你死啊!你也老大一把年纪了,说点话能不能想一想,我能想你死吗?” “你现在要是不分家就是想我死!”张氏这个时候头发早就已经乱得跟鸡窝一样,她坐在炕上双手叉腰,脖子上的大筋都冒出来了,一脸的潮红,眼睛凸了出来:“我告诉你老丁头,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你看你分不分家,要是不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你!” “爹!你让我们分出去吧!”丁修节这个时候也从盛怒中略微的回复了一点理智,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家的闺女这么做的意义,他更明白,这是最好的分家的机会,如果不抓住,他们一家子就别想好了。于是丁修节一下自己跪在了老丁头的身边,大声的说着。 老丁头看着一脸狰狞的张氏,又看了看满脸风霜双眼通红的儿子,只觉得一种无力感就这么涌上了心痛,他颤抖着嘴唇,抬起了手想说什么,半天也没有说出来,最终他一挥手,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分,分家吧!” 第49章 分家(上) 这句话说完,老丁头似乎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他颓然的坐在了他惯有的椅子上,不过,他现在的情况却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关注。倒是听到了张氏尖利的声音在他的话音刚落就立刻抬了起来:“老二,你快点去里正家一趟,请他过来!” 丁修孝哎了一声,才要往外走,可是走到了正屋门口,又退了回来,对着张氏说:“娘,现在有点晚了,是不是等明天再去?” 张氏眼睛一鼓,阴测测的目光就朝着丁修节望去,忍不住冷笑道:“去!现在就去!我怕要是明天了,就有人赖着不走了,我老丁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底,现在却要供废物,别人愿意,老娘才不愿意!” 丁修孝虽然人有点小奸猾,可到底是一个农户汉子,又和丁修节几十年的兄弟,听得张氏这么说,脸色也微微有点难看,他转头去看了丁修节一眼,想要张嘴说点什么,可是不等他出声,张氏又开口道:“你还不快点去还要等什么?你是不是也想给我滚出这个家门!” 丁修孝叹了一口气,只得出了门,转眼就淹没在了漆黑的夜里。 “我倒是等着看看,你们这一窝子养不熟的白眼狼能过到什么地步?别要饭要到我的门前,我可是一粒米都不会赏给你的!”张氏还在絮絮叨叨的咒骂着,不过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丁修节和丁小桥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了,他们只觉得好像整个生命中出现了一丝的曙光,让人忍不住泪盈满衫。 丁修节抱着丁小桥坐在门槛上,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温柔而又小心的问:“闺女,你奶踹到你哪里了?疼不疼?” 丁小桥则抱着丁修节的脖子,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爹,我没事儿,刚才奶根本没有踹到我,我装的哩!不过,我倒是刚才撞到奶的肚子了,你不会怪我吧?” 丁修节想起来刚才丁小桥火车头一般的冲过去,直接将张氏掀翻在炕上的样子,虽然知道有违孝道,可是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不过他的声音里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说:“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知道咧。”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坐在门槛上,虽然心中忍不住的惊喜和激动,可是在其他的人眼中却难免满是无奈与酸涩。 丁修忠望着丁修节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很是不悦。这分家是要怎么分?是单把老三分出去,还是全部都分了?不过无论是怎么分家都不是丁修忠乐见的,他不愿意分家的原因可不是和老丁头一样。 老丁头那是觉得分家了就不是一家人了,自己的儿子再也不跟自己亲近了,心中充满了落寞。而丁修忠不愿意分家则是不想那些地被分走,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分家,而是地,特别是这次他来也是因为那些地来的。如果现在地已经卖了,钱都捏在了他的手里,他在不管这乡下的一家子人分不分家呢。 想到了这里,他抬眼望了望王氏,只见王氏的眉头微微的皱着,显然,丁修忠想到的事情王氏也是想到了,毕竟两人多年的夫妻又是打着一样的主意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似乎是感觉到了丁修忠看向自己的目光,王氏也抬头看了丁修忠一眼,双方便已经明白了对方心中的犹豫。 最后还是王氏给了丁修忠一个安慰的目光,然后凑到了张氏的身边,低声道:“娘,你也别太生气了,今天的事儿是老三不懂事儿,我这个做大嫂的替他跟您道歉了,你就别往心里去了,现在谁家不讲究个兴旺啊,就这么分家了是不是有点不好?您看,要不是算了。” 老丁头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妇,只觉得她太精明,心思并不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可是,到底也过了那么多年,还生了四个孩子,他也就将那点不喜欢放在心底了。放在往常,要是这种时候王氏说话,一定要被老丁头呵斥的,可是今天在这个情况下,王氏说得话又十分得老丁头的心意,他一点都没有反驳,反而觉得是这个理。 由于心里存着这个心思,老丁头也就顺着王氏的话说:“老三……” 只是他的嘴实在不够快,这边还没有说出话来呢,那边张氏已经冷笑着说道:“算了?行啦?让他们一家六口给我跪在门外面给我行上六六三十六个打理,让那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跪着进来给我奉茶我就大人大量的宽恕他们,不分这个家!” 听这话之后丁修节只是抬眼看了张氏和王氏一眼,而后也凉凉一笑,冲着王氏道:“大嫂还是别操这个心了,让我们一家子自生自灭算了。” 丁修节这话不但没有一点顺驴下坡的软化,倒反越发的尖刻起来,听得张氏怒火更旺,她看了看炕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丢了,索性从身后拿起了一个枕头就朝着门口的两人丢去,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到底没有丢到父女两个人的位置就落在了地上。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是人说得话吗?我说你们是白眼狼都是说得好听了!你们这些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早早死在外面才对!”说到了这里张氏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更是来了劲:“居然还藏钱,居然还敢要我的强,还要我养那个小娼妇!我呸!丁老三,你这个黑心烂肠子的!我虽然不是你亲娘,这么多年来我把你拉扯大还养出仇来了!怪不得说后娘难做!我这巴心巴肝的就养出你们这些个王八犊子来,你们怎么不去死!你出去打仗怎么不死在外面!” 这话说得实在是过分了,屋子里的人都听不下去了,可是又没有人敢拦着张氏,而敢拦着张氏老丁头却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一脸的苍老,似乎没有听见。 丁修义猛地站了起来,冲着张氏道:“娘!这些话你怎么能随便说!” 张氏被自己最小的儿子这么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望着丁修义瞪着通红的眼睛,不知道微微略微的有点心虚,她动了动嘴角,最后只是硬邦邦的说道:“你懂什么,给我一边儿去!跟你说话了吗?” “娘,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在外面打仗过得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在外面……”丁修义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在外面六年,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成长为了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要不是三哥护着他那一刀,只怕现在他早就马革裹尸了,可是现在他的亲娘居然这么说,他的心里跟刀扎一样的疼。 “老四,说这些干啥,我们这些人本来就应该死在外面的。”丁修节面无表情,可是并不回头看丁修义,只是静静的抱着丁小桥坐在门口。 丁修义就这样闭上了嘴巴,他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低下头,然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了条凳上,眼睛看着门外面的深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氏顿时火冒三丈,她的儿子,这是她的儿子!从她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居然不听她的话,而听那个白眼狼的话,这让她怎么接受的了?一时之间,张氏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火在烤一样。她那双阴鹜的眼睛紧紧的瞪着丁老三,一定是这个小畜生把她的儿子给带坏了!一定是的! “你们这些贱货!王八犊子!白眼狼!小畜生!”张氏接连不断的从嘴里吐出最恶毒的话,可是除了骂这些之外,她似乎没有任何的办法,她心中有点慌,自己的老儿子怎么能不听她的话呢? 屋子里面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张氏的咒骂,丁修忠看了王氏一眼,王氏皱着眉头摇摇头,表示这事儿是没有转机了。丁修忠越发的烦闷起来,没有转机的话不就代表着他的那些地要泡汤了吗?不成,他得再想想办法,让三房不能分到地。 一阵夜风吹过,丁小梁从外面溜了进来,找到了丁修义,窝进了他的怀里。丁修义看着自己的闺女软软小小的一团坐在自己的怀里,不禁心情微微的好了一点,他低声问着:“你咋来了呢?还不睡?” 丁小梁摇了摇头,凑到他的耳边说:“娘还在三伯娘那里呢。” 丁修义抬头看了看自己家和三房的屋子,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在正房里面闹成这个样子,又没有关门,只怕是三嫂和自己家的媳妇早就听到这些话了,他的心里猛得一沉,于是又小声问:“你娘咋了?” “现在好了,刚才跟三伯娘两个哭得可伤心了。”丁小梁扬起了头,看着丁修义的脸,那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消瘦的脸上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担心:“爹,你说,娘会不会有一天也像是三伯娘一样被奶打死?” 童言无忌,可是有时候孩子的话才是给人最大触动的,听着丁小梁的话,丁修义的心中狂骇,有如夜中的大海,忽然就狂风暴雨。 第50章 分家(中) 打破屋子里这种诡异气氛的是里正。 这古代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更何况是庄户人家,油灯都不见得舍得点,辛劳了一天早早的就上床休息了。 丁修孝去找里正的时候,里正刚跟自己的媳妇洗完了脸泡完了脚,舒舒服服的躺在炕上唠嗑呢,迷迷糊糊的,自家的门却被人砸得山响,再加上丁修孝扯着嗓门叫他,吓得里正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连忙就披上了衣服一路小跑去开了门。 他望着丁修孝一脸焦急的样子,心中一沉,可是一听说是老丁家要分家,不禁就来气了:“分家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回去吧!我明天一早儿过去!” “不成啊!李叔,你要是再不过去,估计我们家都要出人命官司了!”丁修孝擦了一下额头上汗,想起了米氏那血流满面的样子。 里正的媳妇也跟着出来了,这老丁家事儿多她也是知道的,她本来不甚在意,还有点生气这丁修孝怎么这个时候来找人。可是一听到丁修孝说到要出人命官司了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她连忙上前,打发着自己的男人跟着去丁家了。 望着自家男人跟丁修孝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身就朝着自己屋里走去,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就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又是那张氏在作妖了。 这果然是妻贤夫祸少,真是没有错啊。 还没有进老丁家的院子,里正就已经听到了张氏那尖利的咒骂声从屋子里面传来,在这安静寂寥的乡下深夜里,这样的咒骂声显得越发的清晰起来,只怕是周围的邻居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里正暗自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脸尴尬的丁修孝,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快步的朝着丁家的正房走去。 里正一进了正房,张氏的骂声就好像被人按下了停止键一样,立刻就停住了,断的干干净净,真是一个字都不剩,这样收放自如的功力果然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啊。 “爹,李叔来了。”丁修孝是先进屋的,首先就跟老丁头打了招呼,老丁头立刻就睁开了眼睛,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抬眼一看从外面披着衣服进来的里正,脸上露出一种难耐的、艰涩的笑容,他道:“李大哥,坐一下。” 里正环视了一下屋子里所有的人,最后落在了坐在门槛上的丁修节身上,然后又抬眼看了看跟没事儿人一样坐在炕头的张氏,皱着的眉头越发的紧了起来。 他一路走到了老丁头边上,本来坐在右边上首位置的丁修忠早就站了起来,冲着里正笑着问好,里正也还礼:“哎呀,秀才老爷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该去我家坐坐的。” 这本来就是寒暄,丁修忠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却见村子里的里正也对自己如此客气,忍不住又洋洋得意起来,他直接坐在了左边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又一整理那直缀,盖在膝盖上,脸上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 里正本来以为这丁家的分家跟别人家也是一样,可是才说了几句分家的事,就被老丁头打断了,再一问清楚,居然是只分这三房出去。心里当下就觉得感叹,这分家只分一个儿子出去,这事儿也只有丁家也做得出来了,更何况,这分出去的还是身份最为敏感的丁老三一家,这真不是一般人都做出来的事儿。 这么想着,他看着老丁头的眼神就有点微微的不同的了,这样的眼神老丁头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他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里正想到的他如何想不到,这分家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光把一个儿子分出去,还是光把一个原配生的儿子分出去,这在村子里还真是头一份,只怕以后在村子里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说呢。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继续勉强下去实在也是做不到了,特别是看着张氏跟丁修节几乎已经把脸皮都撕破了,如果再不分家,可能真的是要人命了。 也罢也罢,就这样吧。 老丁头看了看张氏,想起她当年嫁给自己的时候温柔小意的样子,又看看现在眼前的张氏,只觉得好像是做梦一样,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啊。 里正养着眉毛问:“丁老弟,你可是真的想清楚了?这只是分老三一家出去?” 老丁头的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倒是张氏在一边忽然开口道:“老李哥,你说什么呢?都请你来了,这自然是想清楚了。” 里正回头看了张氏一眼,只见她的眉眼之间都是胜利的得意,只觉得心烦,他扭头就看着老丁头又说:“行吧,既然你们都已经定了,那就分吧。” 老丁头没有吭声,只是点点头,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面干干涩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里正又问丁修节:“老三啊,你爹要把你一家单独分出去,你有没有话说?要是你有什么话你就说,李叔在这儿呢,给你做主,都在村子里住着,那么多人那多眼睛看着,可不能让什么人就这么白白欺负了去。”说着他用余光看了张氏一眼,果不其然,张氏一听这话,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不过到底知道一点道理,明白这种时候她一个女人说不上话,也没有开口,只是望着自己的眼神可没有刚才友善了。 丁修节转头看了里正一眼,对于他给自己一家的善意他的心里有些许温暖,不过他还是摇摇头道:“李叔,别麻烦了,我爹我娘说分我们出去就分我们出去吧,我没啥意见。” 丁小桥听着丁修节说这话忍不住要鼓掌叫好!她这个爹可真是不傻啊!也一点都不包子,她刚刚才在张氏身上用过的以退为进的法子,他转眼也就给用上了。 瞧瞧这话说得,这么无奈,这么软和,这么委屈,任谁听着心里的天平就朝着他们这边偏了过来了。再看看张氏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丁小桥忍不住这心里这叫一个高兴! 当着里正的面,张氏是很顾忌的,自然不能跟丁修节呛声,更何况丁修节似乎说得也没有错,张氏只能将这个气憋在了心里,一句都不能说。 好!她爹果然是个好样的! 里正听了这话,心里越发觉得张氏就是个事儿精,这心里越发的不痛快起来了。虽然脸上有些遮掩,可是这样的不痛快多多少少还是表现了出来,他点点头道:“成,既然你这么说,叔知道了。”随后他微微的哼了一声,像是对张氏老丁头又像是对所有人说一样:“你放心,叔这个人最是方正了,这分家叔给你看着,绝对不能让你受委屈。” 张氏一听这话真是忍不住了,刚想插嘴说什么,却被丁云儿一把拉住了,丁云儿冲她摇摇头,道:“娘,在里正面前你还想说什么啊!” 张氏这个憋屈啊,这个难受啊!可是偏生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用拳头使劲砸了砸自己的胸口,将牙齿咬得更紧了一些。 里正都这么表态了,老丁头也点头:“我家四个儿子,当然要一碗水端平。”说着他就起身朝着自己和张氏的卧室走去了,没有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拿着一只精致的木头盒子出来了。 当这只木头盒子端出来的时候,丁小桥发现丁修忠明显就紧张了起来,她有些奇怪,这盒子里面装的什么?随后她就明白了,这丁修忠胡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说服老丁头卖地,是了凑银子,那么能让这丁修忠紧张的,这盒子里一定就是地契! 不由得她也有些激动起来。 要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这农民最在意的就是土地啊!没有地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他们家现在就算现在和赛百味有了这个野生菌的生意往来,可是也比不上有地强啊。更何况丁小桥从现代来,她自然知道这土地是多值钱,所以,当明白了老丁头手里拿着的是地契的时候,不光丁修忠紧张,就连她都紧张起来了。 老丁头坐了下来,然后冲着里正点点头才开口道:“老李哥,今天这么晚的还把你给请来,就为了我们家这么一点点事儿,我实在是觉得对不住啊!” 里正也推辞:“这是什么话,我做这个里正,不就是为了村里人办事的吗?这事归我管,你让我过来,我自然要尽到责任。” 双方把话一说开,下面就到了分家的阶段了。 这分家自然要先把家里面的家产公布一下,毕竟东西都在这里放着,儿子都是大人,也不能就这么悄悄摸摸的分了,那样谁也不会心里舒服。 于是,老丁头伸手打开了那个木头盒子。丁小桥眼睛尖,她看见老丁头伸手去开那个木头盒子的时候,手指头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她抬眼了看老丁头那张布满了风霜的脸,一时间对于这个老人有一丝感叹。 第51章 分家(下) “你们都是家里人,家里有多少东西你们都有数。”老丁头的手落在了那木头盒子的开口处,用那粗糙的手指轻轻的在那木头盒子上轻轻的摩挲着,脸上带着一种意外的平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那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叠发黄的纸说:“这是家里面现在这些地的地契。十五亩的良田、十亩的中田、还有三亩的沙地跟三亩的山地,这些地都是有地契的,都在这里了。”说着他将手里的一叠地契放在了桌上,然后用手指在那一叠的地契上轻轻的点了点。 一屋子的人的目光此时此刻都被老丁头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所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随着老丁头的手指也不自觉的动着。 “还有这个。”老丁头说着又从盒子里拿出了几张纸,其中一张比较新,而其他的就旧了一些了,他说:“这是现在住着的屋子还有这个院子的房契。” 说到了房契,里正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放开了,如果不是有心注意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刚刚里正的表情是变过的。 “家里还有一些粮食,统共也就三百斤的粳米还有三百斤的高粱、还有一百斤的小米,至于白面就那两口袋,也没有几十斤。”别看老丁头平日里不太管家里的事情,可是说起家里面的事情来那是什么都清清楚楚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耕田的农具、家里的铁锅之类的,你们都是看着的,我也没有藏着掖着,总共也就那些个东西。” 说到了这里,老丁头微微顿了一下,他朝着张氏看了一眼,张氏立刻就明白了老丁头要说银钱了,她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不过,她又看见了同时朝她看过来的里正的目光,虽然她心中很是不快,可是还是给老丁头比了一个数字。 老丁头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说:“除了这些看得见的东西外,家里还有三十两的银钱,再就是圈里面的六口猪,那些子鸡了。” 虽然里正觉得张氏比出的三十两银子并不是丁家真正的家底,但是这种事毕竟是各家的秘密,他也看不见,也就说不了什么。 “大家伙都知道,我们这个家比较特别,我和老婆子是半路夫妻,要不是三十年那一场的灾荒,我们也不一定能凑到一起,家里面四个儿子,老大老二不是我亲生的,老三不是老婆子亲生的,老四是我们的孩子。”说着他停了下来,找了个火折子将烟锅子里的烟丝又点燃了,深深的吸了几口才又说:“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大家离心,而是告诉你们,生恩不如养恩大,你们不管是不是我亲生的,我都是待你们是亲生儿子。你娘……” 老丁头说到这里明显顿了一下,而后抬头看向了丁修节,显得略微有点尴尬并且底气不足:“你娘虽然嘴里经常骂人,可是她也是同我一样,将你们当成亲生孩子的。” 这话明显就是专门说给丁修节父女两个听的,不过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静静的坐在门槛上,淡漠的看着老丁头。 老丁头看着自己和原配留下的唯一的儿子,看着他望着自己疏离而又淡漠的目光,心中一阵刺痛,差点就滚下了眼泪,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并没有好好的维护这个儿子,可是,他是真的挂心他的,只是,这个家不仅仅是他们爷俩的家,他是老三的爹,也是老大老二老四的爹啊。 他一直想要一碗水端平,只是没有想到,最后,老三还是和他离了心。 一时之间,他心里难受得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下头去,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的烟。 里正对于老丁头的心情感同身受,但是还是比较理解他的想法的,所以见老丁头那样子,除了长叹一口气之外,真是什么劝慰也说不出来,他伸手拍了拍老丁头的肩膀,道:“行了,老弟,你的苦心孩子们都知道,他们都大了还能不知道这点道理?还能这么不知事儿吗?” 这话好像是在劝老丁头,可是却又说得屋子里的丁修忠有点如同芒刺在背。 老丁头毕竟风风雨雨经过了那么多年的人了,就算是心里有些感伤也不会太过于纠结,很快他就收拾起了那些心酸,放下了烟杆道:“家里现在是四个儿子,还有两个闺女没有嫁人,再加上大郎要说亲了,还要下场考试了,都是等着要用钱的地方……” “爹,小房也要嫁人了咧!”丁修忠生怕老丁头忘记了他们家还有一个用钱的地方,不顾老丁头的话有没有说完,连忙就出声打断了。 老丁头一时间没有说话,倒是里正笑眯眯的看了丁修忠一眼,道:“秀才老爷家的事儿可真是不少呢。” “这里有你什么说话的地方,给我滚到后面坐着去!”里正这话说得老丁头脸上越发的羞愧起来,他连忙拉下了脸冲着丁修忠道。 丁修忠虽然不是老丁头亲生的,但是还真是从心底里将老丁头当成自己的亲爹,对于老丁头可很是尊敬的,现在老丁头一说话,连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老丁头后面的小几子上坐了下来。 “是啊,小房也要嫁人了,这也要备下一份嫁妆。”老丁头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又好像是说给所有人听一般。 这个时候刘氏拐了丁修孝一下,丁修孝看了刘氏一眼,刘氏则给丁修孝使了一个眼色眼色,丁修孝虽然有点为难,可是又被刘氏踢了一下脚跟,只能开口说:“爹啊,这给云儿月儿准备嫁妆我们是没得说的,这是我们亲妹子,怎么也说是我们一辈的,但是给大郎说亲给小房准备嫁妆是不是有点过了,再说了,我们家二郎也差不多年纪了啊。” 老丁头看了丁修孝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明显在考虑这些话。 丁修忠听着丁修孝说这个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朝着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而王氏也觉得很是不悦,特别是看着刘氏头上那支昨天从自己这里顺去的簪子心里越发的觉得不痛快,忍不住哼了一声。 想了一会儿老丁头终于又开口:“老二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将大郎和小房的婚事也算进来,那么家里的孙子孙女的婚事也得算,这就太麻烦了,索性都不算了,只是大郎那读书下场的钱却要算在这公中的。” 老丁头的这个话当然是让丁修忠一家很是不高兴,不过现在这个气氛也没有他们一家人说话的余地,于是只能憋在肚子里生气。而丁修孝一家人虽然没有得到对于丁二郎婚事的操持的允诺,不过却因为将老大家的两场婚事给弄黄了,心里也算是高兴,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家里就这些事儿,没有错吧。”老丁头问着在场的几个儿子。 丁修节的唇边只是凝结着冷笑,却一个字都没有说,看起来老丁头好像每个人都操心到了,可是却偏偏忘记了米氏的病,按道理来说,米氏是他们这一辈的,就算他们没有指望过让公中出钱来给米氏看病,可是,居然连提都不提一下,难道他们三房的人命就不是命吗? 一时之间,丁修节刚才心里面对于老丁头的那些心酸的一些同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觉得唇齿皆冷。 老丁头看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于是点点头又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吧,将家里这些东西分成六份,四个儿子每人一份,我们老两口养老一份,两个闺女嫁人做嫁妆一份。”说完他又询问在座的所有人的意见,大家都没有意见,里正也觉得分得公道,便是具体怎么分了。 “良田和中田各拿出两亩来给你们两个妹妹做嫁妆,我们老两口要三亩良田养老,你们四个人一人两亩半的良田两亩的中田,至于三亩的沙地和三亩的山地是值不了几个钱的,最后在来说这个。剩下的就是银钱,三十两,我们就不要了,给你们妹妹每人三两做压箱底,剩下的你们四人一人六两。” “现在是老三家要分出去,那么耕田的家伙事儿,给他们一套,铁锅也给一口,不过家里只有一把菜刀,是分不了你们,你们要用就自己过来用,不想过来用就直接自己去买一把。粮食的话,现在剩下的也不多,给你们五十斤粳米,一百斤的高粱,田里的庄稼要等秋收交税之后,照样分一份给你们,家里的六口猪,你们有一头,愿意牵一口去就牵一口去,要是没有地方养就暂时放在家里的圈里面,等到过年的时候杀了年猪,你们过来拿肉就是了。鸡的话,也就三十几只,你们抓个六七只过去吧。” 老丁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似乎有点累,他微微的停了一下,然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接着,就望着桌子上的房契,面上露出了一丝纠结的表情。 第52章 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 “这些东西这么分,你么可还满意?”老丁头望着桌子上的房契并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的问着。 正屋里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老丁头又说:“你们既然不吭声,那么我就当你们愿意了,剩下的就是这房子。” 里正这个时候眉头也微微的扬了起来,显然,他是知道老丁家这青砖大瓦屋是怎么盖起来的,现在他静静的望着老丁头一句话不说。老丁头抬头看了里正一眼,自然明白他心里怎么想,但是下面的话他实在是羞于启齿。 今天要不是里正坐在这里,估计,这些话老丁头是一辈子都不愿意说的,特别是不愿意当着丁修节的面说,可是,现在却不说不行,他又转眼看了看丁修节,再看了看丁修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里正显然是不着急的,就这样靠在椅子上,望着老丁头。 老丁头的尴尬明显也影响到了张氏,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显然,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开口道:“别的都说完了,那就说房子呗,等什么等?” 张氏的口气里面充满了怨气,显然她是对于这样的分家不满意的,可是又不能说个不字,心里老是不愿意,一张口就将满满的低气压影响到正屋里面的每一个人。 老丁头皱着眉头坐了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然后说:“还有家里这一间正屋,东西两边的耳房,正屋我们住着,东西的耳房归你们各人,老大一家住在镇子里,他们的房子现在是老二住着,他们家儿子多,也就归老二家了。就这样吧。” 老丁头说完这些话,额头上冒出一片的冷汗,连头也不抬,更是连里正都不看一眼。 而里正却并没有因为他不看自己就什么都不说,反而笑了笑,道:“丁老弟,你分完了?” 老丁头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低的含糊的唔了一声,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抽起旱烟来。里正却笑了:“我做这个里正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公正,你说是吧。” 老丁头又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 一边的丁小桥和丁修节却有些不明白了,这里正和老丁头是有什么事儿吧,这含含糊糊的打什么哑谜呢? “你这都分完了,早知道要这么分,你叫我来干什么?”里正说着就站了起来,唇边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你们老丁家……啧啧,还真是让我开眼。”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这是演得哪一出?一时之间,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老丁头和张氏的脸上更是变得难看极了。 “老李大哥,你等等,你等等。”老丁头站了起来,连忙叫住了里正。 里正站住了,回头问:“没分完?” “嗯,没分完。”老丁头虽然极其不愿意承认,可是,还是点了点头。 里正唇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又走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他坐在那里,笑容中带着一种很难让人明白的意思。 现在就算是在座的所有人再不明白也知道了,里正和老丁头打的哑谜很可能是跟房子有关的。丁小桥歪着头想了想,这房子有什么不得了的?难道这地下埋着什么? 事实上,这房子下面倒是没有埋着什么,只是这起房子的钱倒是跟他们家有点关系。 青砖大瓦的房子在古代的乡下,那种豪华程度那种值钱程度一点都不亚于一二线城市城区的别墅,所以想要盖这样的三间房子要花的钱可不是一点半点。 当年,丁老三和丁老四被误以为死在了战场上,这朝廷里是给了抚恤金的,一人二十五两,加在一起就是五十两。当时这个钱是平城里专门有人送过来的,送到了里正的手里,而且当时人家也是对于丁老三和丁老四家里面很清楚,知道两个人家里面都有没有长大的孩子,所以,这些银子是指明给孩子们的花销用的钱。 说白了,就是朝廷一笔钱把人家两条命给买断了,买断的钱让里正交给米氏和罗氏。 而当时的老丁家还没有现在这么作,里正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后面的情况,就将钱交给了老丁头,千叮咛万嘱咐这钱一定要给米氏和罗氏,而老丁头也答应了。却没有想到,里正一转身,老丁头将这钱拿回去,直接给了张氏。 张氏是什么人?进了她口袋的钱还能拿回来吗?她大手一挥,拿了三十两盖了丁家现在这三间青砖大瓦房,剩下的二十两全部给了丁修忠一家。 等到里正想起来问这个事儿的时候,老丁家的房子地基都打好了。本来,这事儿到这也就算了,就算里正知道了老丁头没有拿钱给米氏和罗氏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别人的家里事儿。可是事情偏就这么巧,当时平城又下来了人专门来各个村子里查看这抚恤金有没有交到遗属的手里面了,这一查不要紧,差点出事,虽然最后这事还是被遮掩过去了,可是老丁头算是在里正这里落了口舌了。 但是花掉的钱已经花掉了,房子盖了一半也不能推了,就算推了钱也拿不回来了,里正这个憋气啊,他方正了一辈子,最后在这么一个事儿上栽了跟头,于是,便要求老丁头和他写下了文书,以后等到老三和老四家的孩子长大了,要将这房子分给两个孩子,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就要拿着这文书去平城告他们老丁家骗钱。 这样的文书,可想而知老丁头和张氏当时签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虽然既不想写,可是当时的情况万般无奈,也只能写下了。而现在这文书就成了老丁头攥在了里正手里的小辫子,这么多年都说不了硬气的话。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其实也之后张氏老丁头和里正知道,就连丁修忠都不太清楚,现在听着老丁头说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简直难以想象啊! 特别是丁修节和丁修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除了他们之外,张氏和老丁头的脸色也不见得好到什么地方去,毕竟贪了儿子留给孙子的抚恤金用来盖房子这种事怎么说都是丢人的。 等到老丁头磕磕绊绊的将这事儿说完之后,屋子里面没有一个人吭声,似乎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有点不可思议却又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其实,那么一大笔钱放在眼前谁不眼红,可是,张氏和老丁头实在是愚蠢,他们眼红了,正常,用掉了也正常,可是居然还被人逮住了小辫子,这简直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老丁头说完这些,叹了一口气,显然,他这张老脸今天算是撂在这里了。他头也不抬,似乎想要装鸵鸟到底。他说:“现在这房子就在这里放着,我和你们娘还没死,你们总不能让我挪出去住吧,而且,还有你们两个妹妹没有出阁呢,总得有地方出嫁不是?我知道,这事儿上,亏待了老三和老四媳妇,不过,现在家里就这样,所以,你们也体谅一下我们老人吧。” 这话明显是要赖账了。 不能丁修节和丁修义说话,里正倒是先说话了,他道:“丁老弟,你这样不厚道啊,当年这事儿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年朝廷的钱是给到了你手上了,你怎么用的,当着上头的人你又是怎么说的?今天就这样就完了?” 老丁头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愿意被里正威胁于是他说:“他们不是都回来了嘛!” 里正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人是回来了,可是当时朝廷可是按照死人给的钱,现在人活着,这钱是不是要退回去?若是不退回去,你这算不算欺君?” 这罪名就大了,老丁头他们这种庄户人家,见的最大的官就是县官,别说皇上,就连平城的府衙官员都不曾见过。现在里正这话一说,不但老丁头打了个寒战,就连丁修忠也退缩了一下。 要知道,这骗朝廷的钱可是大罪,如果处理不好捅出去了,他们一家连同里正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好。显然里正因为这事儿跟丁家结了怨气了,他存心不想让这事儿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丁修忠咽了一口口水问:“李叔,那你说这事儿要咋办?” 里正看了丁修忠一眼没吭声,老丁头也没了脾气直接说:“你要是有啥主意你就说,别掖着藏着!” 里正冷笑一声:“我的主意?我的主意就是拿钱出来给人家。” “没钱!” “行啊!”里正也不生气他点头道:“按理说,这分家的事儿是你们老丁家自己的事儿,轮不到我说话,可是谁让这事儿牵着我呢!要是不给处理好了,只怕我自己都给牵进去。既然你没有钱,那就拿地来补吧。” “地?什么地?刚才地不都是分完了吗?”老丁头一时间没有明白里正在说什么,抬起头皱着眉毛看着里正。 第53章 丁修义的要求 老丁头没有明白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明白。 里正的话音一落,就只看见丁修忠的脸色猛得一变,他抬头去看王氏,王氏显然也明白了什么,她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于是即刻转身凑到了张氏的身边,她低低的跟张氏说了什么,张氏却只是抬起头看了看老丁头,又看了看里正,咬了咬嘴唇,然后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又低下头去。 王氏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起来,她给身边的丁小屋试了一个眼色,丁小屋却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跟丁云儿凑到一起绣花的丁月儿,随后又摇摇头,没有动地方。 顿时王氏的眉毛就竖了起来,估计要不是在众人的面前,她要大打出手了。 丁老大一家的小动作,可能别人没有看清楚,可是距离他们最近的里正却一点不落的看在了眼里,他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不过却缓缓的开口:“我也知道这房子盖了想要推了那是不可能的,你们家既然没钱的话,那就把老大的两亩半的地拿出来吧,分给老三老四家一人半亩,再有你不是还有三亩沙地三亩山地吗?既然不值钱,那就给他们一人一份吧。” 里正这话才刚刚说完,老丁头和张氏都还没有说话,丁修忠就猛得站了起来:“李叔,这可使不得,这是我爹分给我的……” “你爹还拿了老三老四的二十两抚恤金给你呢!要不是你把那二十两抚恤金拿出来吧。” “这怎么能一样呢?我爹给我的钱,是用来读书的,我读书也不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老丁家,怎么能让我来配这笔钱?” “你们家养你念书是你们家的事,我没啥说的,但是你们家可不该拿给老三老四的抚恤金来养你念书吧。” “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钱,反正是我爹娘给我的,怎么现在又轮到我来还!现在不是还没有分家呢嘛!要还也是公中出!”丁修忠的很是不平,想也不想,这些话就脱口而出。 而这些话一说出来,不但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就连里正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他望着丁修忠冷笑一声:“都说读书的人知书达理,我看也不尽然啊!” “李叔,你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个秀才,你一个白身你怎么跟我说话呢!”丁修忠最讨厌人家说他书读的不好,感觉这是对于他莫大的侮辱,他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白白胖胖的肉一晃一晃的,让人头晕。 “白身怎么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先不要说你今天就是贪用了朝廷的钱,就是没用,你这么想要占兄弟的便宜,告到县太爷那里也够你喝一壶的。”里正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我一个白身怎么了?我兢兢业业的乡里办事,又没有贪墨什么银子,我可不怕你。” 里正这一口一个贪墨,一口一个白身,挤兑得丁修忠脸色通红,他站在那里两撇小胡子都气得抖了起来,还想要说什么,老丁头却开了口:“行,就按照你说的吧,老大的两亩半的良田拿出一亩来,分给老三老四一人半亩,他们就凑个三亩良田,两亩中田。至于沙地和山地……” “爹!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丁修忠听见老丁头这么说,脸色煞白,他转头看向了老丁头。 “老大,你闭嘴,你想被人告到平城去吗?你还想做官不!”最后还是张氏猛地大喝一声,才让丁修忠止住了央求。他抖了抖嘴唇,颓然的坐在了凳子上,然后抬眼,带着几分怨毒的目光扫过了丁修节和丁修义以及里正,最后才又垂下了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老丁头看了看丁修节,只见他并不太在意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老三啊,你看着沙地和山地你要啥吧?” 丁修节想了一会儿,然后看了丁小桥一眼,然后道:“老四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给他沙地吧,就挨着河边上,灌个水也容易些。我们家好歹五郎也能干点活了,往山上抬水什么的也能搭把手,我就要山地吧。” 这个选择其实就算刚才丁小桥不说捡菌子的事情丁修节也要这么选择的,沙地和山地比起来,沙地好歹平,能种点东西,这山地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过,他们两个人一起在外面六年,连命都相互舍过,还能因为这点小事淡了兄弟的情谊吗? “还是给三哥沙地吧,好歹能种点东西。”丁修义忽然开口。 “你别跟着搀和,让你拿着沙地就拿着沙地,我是哥哥,我能跟你抢东西?”丁修节伸出手按了丁修义的膝盖一下。 丁修忠现在有点钻牛角尖,虽然丁修节这话是跟丁修义说得,但是他总觉得丁修节含沙射影的再说自己,那叫一个生气啊,可是偏偏现在又说不了什么话,只能坐在那里,低着头气哼哼的看着脚下的青砖。 “老三像是个做哥哥的,行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里正也不等丁修义继续说什么,直接盖棺定论。 老丁头也没有心思继续扯下去,于是点点头表示这事儿就这样了。他说:“你们这就分出去了,今天天色也晚了,就暂时这样吧,明天天亮了,分分东西,屋子后面的菜地里菜你们今年继续跟我们一起吃吧,明年你们就自己准备吧。”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又说:“老李大哥,这分家的文书就麻烦你写了。” “爹,这文书还是我来写吧。”忽然,丁修忠又抬头道。 里正看了丁修忠一眼没吭声,而老丁头想了想觉得自家有个秀才写点这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刚想答应,就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丁修节道:“我也不认识几个字,大哥写的那些之乎者也的我看不懂,还是请李叔写吧,写的简单点,明白点,这样我这乡下人才能看得懂。” 丁修节这话真是实打实的打脸,虽然明明白白是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可是却话里话外捎带着说明他一点都不相信丁修忠,怕丁修忠用什么之乎者也的句子来难为他。 不知道是不是正好戳中的丁修忠心里的想法,丁修忠猛一甩袖子:“不识好人心,当我看得上你那点东西,德行!” 有时候越是解释其实越是抹黑,大家望着丁修忠虽然表情没有怎么变,不过眼神中似乎都露出了一种“原来如此”的光芒。 事已如此,老丁头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有拿出了丁修忠的笔墨然后请里正写了一份分家的文书。 文书写好了之后,里正又念了一遍,无非是把刚才分给丁修节的地、房子以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又重复了一次,“你们都听清楚了吧,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大家都表示没有问题,虽然丁修忠很是不满,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真是不能在说些什么,只能跟着所有人表示自己也很满意。 “你们还有什么意见没有?”事已至此,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了,不过里正还是习惯性的多问了一句,也算是走个过场。 按照往常的情况,大家都不会有意见,然后这家就算分好了,他只要带着地契和房契去到镇子里面重新落个户就行了。 只是里正没有想到,这老丁家还真是不是普通人家,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丁修义忽然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老丁头和里正边上,行了一个礼道:“李叔,我有意见。” “啊?你有意见?你有什么意见?你觉得你三哥这里哪里分得不好?你说说?”里正微微一愣,而后看了看老丁头又看向了丁修义。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丁修义的身上,特别是丁修忠的目光格外的炙热一些,他甚至有些飘忽的想,莫不是这个老四觉得丁老三分多了,要站出来说话?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越是这么想着,他看向了丁修义的目光就越发喜欢起来。 丁修义摇摇头:“我觉得三哥分这些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你有什么意见?”里正被丁修义弄得有些不明白了,他疑惑的看着丁修义。 却不想,丁修义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然后冲着老丁头咚咚咚的磕了三哥响头,然后又转向了炕上的张氏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一举动让屋子里的人都惊到了。虽然说给自己爹娘磕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这没头没脑的就这么磕头,到底是为啥啊! “老四,你这是做什么啊!”老丁头连忙起身想要去把丁修义扶起来,可是丁修义却执意要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傻愣愣的站在一边的丁小梁,道:“闺女,过来,给你爷给你奶磕头。” 丁小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还是老老实实的过来了,学着丁修义的样子给两人磕了头之后,这个时候丁修义抬头望着老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爹!求你让我也分出去吧!” 第54章 决定 丁修义的话像是时间的停止键一样,一瞬间,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就凝固了。每个人都表情不同的看着丁修义,好一会儿之后,就听到张氏嗷得一声嚎了出来:“老四!你这是说什么混话呢!好端端的分什么家啊!” 丁修义听了这话,眉头微微颤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张氏,淡淡的说:“娘,你觉得现在还是好端端的吗?” 张氏被丁修义的话猛得一堵,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只能举起手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丁修义,可见,丁修义的话对于张氏的影响是很大的。 丁修义并不打算对张氏在说什么只是,扭头望着老丁头又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爹,让我也分出去吧。” 他并不多说什么理由,只说这样一句话,可是就这样的一句话,已经让张氏和老丁头肝胆俱裂。 特别是张氏,坐在那里脸色发青,缓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大哭出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啊,老四,你上战场那么多年你就把我丢在家里,这才回来,你什么都不说,就说分家啊!你把你这个老娘放在什么地方啊?你当我这颗心是石头的吗?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心啊!我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拔这大我容易吗?老四啊,你这要分家,你这是在我的心上捅刀子啊!” 跟对待丁修节分家的咬牙切齿的不同,张氏是真的伤心了,那浑浊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滚了下来,她一边哭嚎一边说着:“老四啊,你生下来就不足,我天天搂着你,喂着你喂到三岁才撒开的啊,你怎么就这样不管我啊!你就这样见不得我这个老娘吗?我给你养儿子养闺女,还养着那个病歪歪的媳妇,等着盼着你回来,好容易你回来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你就是这样在我心口上插刀子吗?老四啊,你心肠坏了啊!” 丁修义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对于张氏的话一概不搭理,只是看着老丁头说着那一句话:“爹,你就将我们一家分出去吧。” 这家里四个儿子,其实丁老四是最认死理的,只要他认准的,不撞个头破血流是没有结果的。 老丁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张氏哭嚎的样子,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他也于心不忍,而且他真的不愿意小儿子分出去,于是他道:“少搀和这事儿,一边呆着去!” 丁修节只是扯了扯嘴角:“爹,你也跟娘想得一样吗?” “什么?” “你也打算让我在讨一个女人吗?你也要我休掉八郎他娘吗?”丁修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难耐的艰涩,而这话就好像是一记重拳重重的打中了老丁头的胸口上,老丁头坐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边听着张氏的哭嚎,一边看着丁修义那坚决的表情,老丁头只觉得天昏地暗。 对于丁家的麻烦事里正是有所耳闻的,但是这都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这样一个外人是不会参合到里面去的,就好像是现在,就算里正知道丁修义的心思,也对于这个孩子有些可怜,可是却绝对不会开口。 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手中的文书,一字不说。 老丁头不说话,张氏哭嚎了半天之后,忽然猛地擦掉了鼻涕,将那鼻涕擦在了炕沿上,然后就下了地,快步的走到了丁修义的身边,坐在了地上道:“老四啊,你跟娘说,你为什么就想起来了要分家呢?你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鬼念头啊!” 丁修义低头并不说话,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张氏的话一样。张氏见丁修义不答腔,抬起了手,空握着拳头,碰碰的打在了丁修义的后背心上,虽然并不见得多重,可是响声却很是骇人:“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父母未亡,你怎么能提分家呢?你到底是把爹娘放在了什么位置上啊!” 正屋里的其他人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连忙上前将张氏扶起来,等到要去扶丁修义的时候,丁修义却根本不起来,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大家也只能任由他跪在了那里。 这样闹了好一会儿之后,张氏忽然将矛头一转,恶狠狠的指着丁修节道:“是你!一定是你!老三,一定是你对不对?你自己不想分家,你恨我你就冲着我来啊,你怎么撺掇这老四分家呢?你这个黑心烂肠子的,你知道什么才是往我的心上插刀啊!你不愧是你那个死鬼娘生下来的啊,简直是什么恶毒什么做得出来啊……” 张氏就这么骂骂咧咧,丁修节却只是冷冷的望着她,一个字都不说。而里正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看了看天色,实在是有些晚了,他就这样跟老丁家这些人耽搁了那么久时间,再加上白天做了那么久的农活,他实在是觉得累了,于是,他有些不耐烦的说:“丁老弟,你是当家人,快别扯那些没有用的了,你快点做主把这事儿办了吧,这天色不早了。” 老丁头身体一震,似乎直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正屋里这乱成了一团的人,头皮隐隐的发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望着那个还直挺挺的跪在面前的丁修义,他张开嘴,只觉得自己的嘴里干得好像是要流出血了,腥的发甜。 “老四啊,你说你要分家,你可是打好了主意了?” “是,爹,我已经打好主意了。” “你不改了吗?哪怕是为了爹娘也不打算改了?”老丁头看丁修义说得那么坚持,只觉得心酸得厉害。 丁修义再一次摇摇头:“爹,我在外面六年,什么都没有学会,但是学到了一点,那就是大丈夫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我今天决定要分家,那就定然是不会后悔的了。” “好好好。”老丁头接连几个好字从嘴里吐了出来,可是声音却充满了无力感:“你长大了啊。” “爹,就算分了家,我不是也要住在院子里吗?我们一样天天能见着,我们的田也在一起,这不跟没有分家一样吗?”丁修义见老丁头那陡然间老了几岁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放软了声音说道。 老丁头蠕动了一下嘴唇,望着丁修义的面孔很想跟他说,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怎么能一样呢?只是,到了最后,这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鼻子发酸,他这样小心翼翼的看着的家,就这样就要散了? “老四,你说得什么混账话!快点把话收回去,你看看你把爹和娘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丁修忠扶着哭嚎的张氏,虎着脸对着丁修义说,他是真的生气了,他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卖地捐官,可是弄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分家。 那些分出去的地丁修忠早就认为是自己的东西了,现在就这么硬生生的分了出去,这不是跟割自己的肉一样吗?在分给丁修节的时候他就已经心疼的要命了,可是丁修节跟家里那是历史问题,分出去也没有说的,那三亩良田和两亩中田的损失他咬咬牙就认了。 可是怎么能想到,现在丁修义居然也提出来了要分家,这怎么能行!剩下的土地他早就打好了主意是要全部都卖出去给自己捐官的了,要是现在再被丁修义分出去的话,他还剩下多少?不行,不管别人同不同意,反正在他这里他是绝对不允许丁修义分家的。 “大哥还是管好自己的家吧,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会处理。”丁修忠过来的这两天打的什么心思,做得什么事儿,丁修义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再加上他又刚知道丁修忠还拿了他们抚恤的银子去花销了,心里更加的不痛快,所以但对于丁修忠的口气也就越发的不好起来。 “你是怎么跟我说话呢!老四啊,你学坏了啊,你跟着老三学坏了!今天我就替爹娘好好的教训你一下。”丁修忠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顶过,顿时火冒三丈,挽着袖子就要上前去。 “行了!都闹什么闹!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还是你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这个家已经轮到你们做主了!”在一片嘈杂的吵闹中,老丁头忽然就好像是火山一样爆发起来,他伸出了手,狠狠的就拍在了桌子上,这一下的动作实在是太猛了,居然连摆放在桌子上的粗瓷茶碗都掀翻在地。 早就已经冷掉的茶水泼了丁修义一身,而那茶碗更是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砸了个粉碎。 这一声脆响一下子让屋子里所有的闹剧停了下来,就连张氏也忘记了哭嚎,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老丁头。 老丁头笔直的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丁修义,一字一句的问:“老四,你决定了吗?” “是的,爹,我决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好!分家!” 第55章 尘埃落定 在阳光都还没有顺着窗户的缝隙照进屋子里的时候,丁小桥就已经醒过来了。 她缓缓的爬了起来,伸出了手轻轻的将窗户掀起了一条缝隙,顿时,冰凉的空气就这样从外面钻了进来,虽然是在盛夏的早晨,可是,空气打在了皮肤上还是让丁小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她慢慢的慢慢的将窗户抬了起来,然后就着刚刚露出了鱼肚白的天光朝着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的房门紧紧的关闭着,就如同平时一样。 可是,却又不如往日一般,丁小桥只觉得今日的那一道天光格外的亮堂,丁家的院子在今日也特别的漂亮,就连张氏想起来也是很顺眼的。 “小桥,你怎么就起来了?”丁五郎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看向了坐在窗边的妹妹,她的身影瘦瘦的小小的。 “大哥……”丁小桥转过了头,脸上的笑意连遮都遮不住,她的眉眼弯弯的好像是月牙一样:“我心里高兴呢,大哥,你高兴吗?” 丁五郎听她这么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伸出了手,揉了揉丁小桥那一头还没有梳起来的头发,声音里也充满了喜悦:“我也高兴的很。” 盛夏。 五月二十三。 这在下河村是在平常不过的一天了。可是这一天对于老丁家来说却一点都不平常,因为在这一天,丁家老三丁修节和丁家老四从本家分了出来。 虽然说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连夜分了家,就连分给两家地契和房契也已经交给了里正,里正今天会在今天去镇子里过户,但是,一大早,一大家子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凑到了一起。 因为是连夜分的家,所以两家人都连灶都没有磊,只能在今天依旧跟着丁家正屋吃饭。 尽管今天做饭的是米氏和罗氏,尽管今天吃饭的人很多,可是,米氏和罗氏的心里还是高兴得不得了。他们心里高兴,脸上就忍不住透出了喜气来,就连做饭的手脚都越发的利落了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张氏并没有起来,躺在屋子里一个劲的说胸口疼,弄得老丁头又让丁修孝去镇子上请大夫来看。 不过,就算是张氏这样的表现也没有办法阻止丁修义也分出去的事实。 吃早饭的时候,老丁头从怀里掏出了几串钱放在了桌子上,对着米氏和罗氏说:“今天分家,虽然我们没有族里的人,但是也要请里正和相好的邻居来吃顿饭。这家里的活计你们是做得熟悉的,虽然你们已经分出去了,可是到底还是老丁家的儿媳妇,这顿饭就由你们来张罗了,我们人也不请得多,但是好歹也得有四桌的席面,你们只管做,不要太寒酸了。” 两个人连忙应下,本来在家里面要是要张罗什么席面的话,也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活计,虽然刘氏的菜也做得不错,不过她这个人做事不太利落,总是有点邋遢,久而久之张氏和老丁头都不太爱叫她办事了。至于王氏,一大早的就没有起来,据说是昨天夜里闹了老病,起不来了,也就指望不上。 吃过了早饭,老丁头打发了丁修节和丁修义去村子里请相熟相好以及里正人家过来吃分家饭,又让他们去请几个处得好的伙伴,过来将两家的灶给起了起来。 里正一大早就去了镇子里,将两家的房契、地契以及分家的文书交给了县衙里专门管这个书记做了过户。那书记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了,看着这两份文书,又问了问这家分家的情况,也忍不住摇头:“哎呦,我这管分家的事怎么说也有三十来年了吧,还头一次见这样的分家呢,老大老二不分,老三老四倒是先分出来了。” 里正自然不好跟这人细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答应了几声,便将这文书拿了回来,趁着天早回村子里去了。 这一头里正正办理着过户的文书,那边丁修孝请的郎中也已经进了老丁家,搭上了脉一看,眉头皱了皱,抬眼看了看头上蒙着一块巾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张氏问道:“我说啊,你这是哪不舒服啊?” 张氏抬了眼睛看了看郎中,哼哼唧唧的声音更大了,并不回答郎中,她的面如金纸,似乎真的是很严重的样子。 守在张氏身边的人可是不少,除了出去在灶房里张罗席面的米氏和罗氏,所有人都在了。特别是丁修义望着躺在床上已经这样的张氏,心里也多少有些后悔。 丁修忠听得郎中这么问,不由得口气也不好了。他一向是最注重身份的,这郎中可是下三等的人,怎么能跟他这样的秀才老爷比?于是说起话来也分外的难听:“你是郎中,请你来就是看病的,我娘哪不舒服,得什么病,不问你倒好,你倒是反问起我们来了?你会不会看病!” 这回来的郎中是本草堂的何郎中,年纪也不小了,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了,在镇子上很有一些名望,本来他是不出诊的,无奈张氏点名一定要请这位郎中来看,丁修孝求爷爷告奶奶了废了好多力气才终于请了来。 这老头医术很好,脾气也是不小的,本来过来就不太愿意,现在又听得丁修忠这么一句话脸色更是不高兴起来,他哼了哼鼻子立刻起身就开始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走。他一边收拾一边抬头冲着丁修忠冷笑一声道:“她又没有病,我当然不知道她哪不舒服。” 何老郎中这一句话说得一屋子人的脸色都跟掉进了染缸一样,什么颜色的都有。特别是躺在床上还在叫自己不舒服的张氏也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只是翻过了身面朝着墙,不看所有的人,心里忍不住暗骂这个丁修忠不会说话。 这种装病的事张氏也不是没干过,这个何郎中也不是没有请过,平日里她要是继续这么哼哼唧唧,何郎中说不得就顺着她的意思给开点包养的药了,现在这丁修忠冒出这么一句话,算是把她的心思给搅合了。 本来按照她的心思,今天只要这何郎中开了药,她是一定要让丁老三家出出血的,可是现在她的底牌直接被何郎中这么个掀了出来,让她非但要不了什么好处,还在一家子人面前落了脸,这让张氏怎么不恨? 她翻身躺在炕上,只当听不见何郎中的话,也感受不到屋子里那诡异的气氛。 丁修义望着张氏那背对着众人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抬脚就出去了。 丁修节也领着丁小桥出去了,没有一会儿工夫,这屋子里所有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退出去了,只剩下了老丁头和丁月儿以及丁云儿还在。 老丁头用烟锅子敲着那桌子道:“你说你都多大了还做这话总装病的事情,你丢人不丢人啊!” 张氏猛地起身,两只眼睛好像是钩子一样直勾勾的看着老丁头然后冷哼一声:“要不是你那死鬼老婆生的好儿子,我今天能落到这个地步?” 丁小桥从正屋钻了出来,立刻就跑到了厨房里,今天因为要操持席面,刘氏、丁小阁、丁小楼都在帮忙。丁小桥先跑进厨房,看着二房的人没有过来,立刻就将这事儿跟米氏学了。 听了这话,罗氏微微一愣,而后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怎么就是装病呢?老四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呢。” 米氏大概也想起了原来的事情,她想了一会儿之后说:“说那些干啥,快点做饭吧,那么多的人等着吃饭呢。” 今天的席面妯娌两个准备八个菜,四荤两素还有两个窜荤。丁小桥一边帮着摘菜,一边抬头看着桌子上准备下锅的菜,馋得那个口水都忍不住往下咽。她已经穿越到这里好几个月了,还没有吃过,不不不,她根本就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肉呢! 丁小梁也凑到她的跟前说:“小桥姐,那个酥肉真香啊,我一会儿一定要多多的吃。” 丁小桥点点头,说起来丢人,她这样一个现代人,居然也沦落到了看见肉就眼睛发光的地步了。 晌午的时候,两个媳妇就已经操持出了四桌子的席面了,一个个菜做得都漂亮,味道更是能把人肚子里馋虫给勾出来了,让来吃席的人都夸赞着老丁家会找媳妇。 坐在首桌的是里正、老丁头、以及丁家的四个儿子,还有村子里颇有声望的四个老头。里正从怀里拿出了已经过户好的文书交给了老丁头,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道:“丁老弟,你的事儿我给你办好了。” 老丁头看着手上的文书,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然后交给了丁修节和丁修义。 里正的脸上喜气洋洋的,他望着丁修节和丁修义说:“你们虽然已经分家了,可是也不能不孝敬爹娘,要知道,一笔可写不出两个丁字,无论如何,这都是你们的根!” 两人称是,里正随后又重新申明了一下两家每年都需要向老丁头和张氏交上一两奉养的银子,也算是当众给村里人知道这个事。 就在一院子的人热热闹闹的吃饭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一个穿着干净讲究的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进了院子,笑眯眯的问道:“这可是丁先生家?” 第54章 来人 虽然何郎中已经说张氏是在装病,可是张氏到底也没有起床。她懒洋洋的赖在炕上,听着外面院子里的动静,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起来。窗户外面的阳光通过了窗棱打在了她的脸上实在是刺眼的很,弄得心里一股子火升了起来。 她伸出了手一把就把罩在额头上的巾子给扯了下来,然后揪扯了几下后,直接就丢在了炕头上。 坐在炕梢做绣活的丁云儿听到这个动静,抬起头来,看着她,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花绷子,然后身体朝着前面倾了一下,问道:“娘?你要不要喝点水?” 张氏眼皮翻了翻,看着丁云儿气鼓鼓的说:“月儿呢?” “她说外面热闹,玩去了。”丁云儿对于张氏的语气是一点都不在意,反而伸出了手帮着张氏掖了掖被子角,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好像是没有脾气一般。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着到处去疯!以后怎么说婆家?!”张氏恨恨的语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可是,丁云儿还是没有多话,只是坐在那里。 张氏也知道自己这个闺女的性格,历来是不多话的,所以也没有跟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嘀咕了半天之后才说:“你去把月儿叫回来,你们两个就在这屋子里做绣活,哪都不要去。” 丁云儿答应了一声就下炕穿了鞋子出了门,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将丁月儿给叫回来了,丁月儿手里拿着一个油炸的丸子,吃得正香,进来之后就看见了张氏那一张气鼓鼓的脸便笑眯眯的迎上去道:“娘,你吃丸子不?可香了呢!” 张氏低头一看那丁月儿手里拿着的那个丸子,是豆腐和肉末裹着粉子用油炸出来的,这火候掌握得正好,那丸子炸得金黄、喷香,却没有一点炸糊的样子,很是诱人。 可是越是这样,张氏就越是不悦,她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然后对着丁月儿说:“这是谁让做的丸子!这得要费多少的油!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玩意儿!” “是爹啊!爹说要吃丸子就炸了丸子。”丁月儿对于张氏的怒气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直接就坐在了炕梢上便开始吃那个足有鸡蛋大小的丸子。 一听是老丁头让炸的,张氏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还是嘀嘀咕咕的咒骂了几声,对于早就熟悉了张氏习性的丁云儿和丁月儿简直就跟没有听见一样。过了一阵子,张氏的又问:“这是丸子是谁炸的?” “三嫂炸的,我们家这几个嫂子,除了三嫂谁还有这个手艺。”丁月儿说话从来是不经过脑袋想的,张氏问什么,她心里想什么自然而然就怎么回答全然不管这样回答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丁云儿听着丁月儿的回答,连忙用脚尖踢了踢丁月儿,丁月儿有些不明白,反而问:“姐,你踢我干嘛。” 张氏顿时脸就黑了,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冲着丁云儿吼道:“你踢你妹子做什么?难道我就这么容不下人?连你妹妹提一下那家子的白眼狼都不行!还是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早就跟那一家子白眼狼勾结起来来算计我了!” 丁云儿听着张氏说得这么难听,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了。 张氏本来就心气不顺,现在丁云儿哭了,更是气盛:“哭什么哭!你要是跟他们一家子好,那你让他们给你找婆家去!赖着我做什么!我又把你嫁不出去!” 这话可以说直接戳到了丁云儿的痛楚,她呆了呆,回道:“我不过是看娘不痛快,让妹妹少说几句让您舒坦一点,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这样不堪?你若是嫌弃我,直接掐死我得了!何必现在说这样的话糟蹋我!”说罢,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出了张氏他们的屋子,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面去了。 张氏被丁云儿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我上辈子都是欠了你们什么债啊!”说罢,又开始咒骂起米氏来:“不是说已经连床都起不来了吗?今天倒是起来做饭了,不就是想趁着人多显摆自己能干吗?我呸,再能干也不过是一个小娼妇!一窝子的坏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填不满的穷坑!现在拿着老娘的东西糟蹋,可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要上我的门讨饭呢!到时候看我不把你们打出去才怪!敢糟蹋我的油,敢糟蹋我的吃食!一窝子的贱货!” 丁月儿这个时候已经将丸子吃完了,她看着张氏说:“娘,你要是那么不放心她们,你就自己去看着呗,她们都是从这家分出去的人了,你就不怕她们偷东西啊!” “哎呀!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张氏被丁月儿这么一提醒,忽然就抬起了脚,准备下床,可是从掀开了被子,她又愣了一下,直接一轱辘的躺了回去,将被子又盖了回来。 “咋了?” “哼!我就算是被偷点东西好了,我也不会去给这些个小娼妇们长脸的!” 在乡下,分家是个大事,一般家族里面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要出面的,长辈更不要说了,那都是要在场的。丁家在上河村那是属于外来户,就没有什么族长,所以才是请的村子里面德高望重的老人坐镇,而所有人都到了独独缺了张氏,不得不说,这让村里人有些猜想了。 为什么张氏不愿意出来?是真的像是老丁头说得那样生病了还是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呢? 张氏不管怎么说也活了几十年了,当然知道这些人情世故,所以,越是这样她越是不出面,她就是要让丁老三家丢丑,让他们家以后在村子里面行走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说他们这个家分得丢人。 丁月儿想了一会儿:“四哥他们家还不是今天分家。” 这下子似乎又戳到了张氏的痛脚,她眼睛一鼓:“别跟我提他们那一窝子的白眼狼,哼,我倒是要看看跟着那些个小畜生要饭啊,最后能得什么好!” 说着张氏又躺在床上对着外面的丁修节一家骂了起来:“要是没有老大在这个家里撑着,我倒是要看看这一家子在外面要受什么气,说起来,他们能这样还不是仗着老大现在是个秀才……” 张氏正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说着,忽然就听到屋子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可是丁先生家?” “谁在外面说话?找老大吗?”张氏直起了身子问。 丁月儿趴在了窗口看了看,然后说:“一个后生,穿得好着嘞,不知道找谁,上爹他们那桌去了。” “去看看,是不是找老大来说那个捐官的事情了?”张氏说着又躺了下来。 院子里那个小厮,一脸的春风满面,他站在院门口,朝着外面说了什么,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穿着茶色绸缎直缀,头上戴了同色道巾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人同样的满脸笑容,首先给院子里的人笑眯眯的打了招呼,然后快速的朝着首桌走去。 说来也巧,这小厮也没有说清楚找谁,只说是找姓丁的。 “这是找谁的啊?”老丁头看着来人有些奇怪,他们都是乡下的泥腿子,什么时候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不过他扭头又问丁修忠:“老大,是你认识的人吗?” 丁修忠定睛看这个男人,只觉得眼熟,忽然猛然的就想了起来,这不是赛百味的何大掌柜吗?他出去交际的时候有幸去赛百味吃过一次饭,得见了这个大掌柜,知道他身后的东家可不是一般人。有心想要结交一下,可是人家根本不搭他这一茬。 而现在这个大掌柜居然来到自己的家,是为了什么?他略微想了一下,便明白,定是自己家那个亲家给疏通关系的时候,让他知道了。自己一旦有了官身便不是其他人了,这些商户自然要上来溜须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就对着老丁头哈哈一笑答道:“那还用说,爹这自然是找我的!” 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弹了弹直缀的边角,洋洋得意。 丁修节回头一看,这不是赛百味的何亮何大掌柜吗?他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可是还没有等站起来,就被丁修忠一把给按了下来,只听那丁修忠道:“老三,你坐下,又不是找你的,你站起来干嘛,别挡着我。” 丁修节本来就有点不确定何亮是来找自己的,现在听丁修忠一说,更是觉得不可能,他回头问:“大哥,认识这位?” “这是赛百味的何大掌柜。”丁修忠带着几分轻视的笑对着丁修节说道:“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的人,这院子里面的人谁能和他交往得上?你不要以为人家说个找姓丁的就跟着凑热闹!在院子里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姓丁的。” 丁修节被丁修忠说得有些下不来台,他干脆别过头去。老丁头望着来人,又听丁修忠说是和他认识,更觉得与有荣焉,便没有在意丁修节的情绪,只是说:“老三听你大哥的,不要跟着凑热闹,一边吃饭去!” 丁修义孝见状,也连忙端起了一壶酒站了起来笑着说:“大哥,我给你们倒酒啊!” 丁修忠哈哈一笑,颇为得意的说:“行啊,一会你好好倒酒,别得罪了贵人。” 第55章 来意 何亮还没有走近主桌,远远的就看见了背对着他的丁修节,顿时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下来了,还好昨天他多嘴问了一句丁家是在哪个村子里面的,要不是上哪找人去! 既然找到了人,何亮的心情也就轻松起来,他见丁修节并没有回头看他,只当是并没有听见刚才小厮的说话,也不介意,快步走上前去,想要去打招呼,却不想,刚刚走到桌边,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有一个穿着直缀白胖的男人朝着他微微行礼说道:“何大掌柜,许久不见啊!” 何亮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白胖的男人,一时之间还没有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不过,生意人自然不会冷场。他刚才才一进村子就听说了,今天是丁家分家,既然能在分家坐在主桌上的人,那么一定是跟丁修节有些关系的了。 于是他笑呵呵的也一拱手:“好说好说。” “来来来,何大掌柜,你今天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若是提前告诉我一声,怎么也得去村子口接你啊!”丁修忠笑得满面红光,那语气里的熟稔让人根本就不相信他跟何亮个关系仅仅是点头之交,倒反像是相熟多年的老友一般。 何亮还是笑眯眯的样子:“麻烦麻烦。” “麻烦什么,老二,快点给何大掌柜倒一杯酒,贵客上门来给看我,那是我们老丁家的脸面是不?”丁修忠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了在座所有的人,朗声笑道:“这是镇子里赛百味的大掌柜,何大掌柜!” 赛百味虽然跟香满楼相比较多少有些落在下风,可是那在一般人眼中可是不得了的大店子啊,更不要说这些庄户人家,那都是只听说过,并没有真正进去过。所以,丁修忠这么一介绍,立刻引起了一院子人的议论,更在这些议论中,所有人看着丁修忠的目光无不是充满了羡慕嫉妒。 而丁修忠在这样的羡慕嫉妒中,那脸上的笑容更是发自内心的得意和快乐。其实不光光是丁修忠,就连老丁头、丁修孝甚至是里正也笑得开怀,村里人一个个交口称赞着丁修忠是个人面广、又有能力的成器孩子。 望着现在的情况,何亮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他今天来并不想宣扬的到处都是,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找到野生菌子这个食材,只想悄悄摸摸的给香满楼一击还击,若是这个时候让香满楼知道他们的准备,只怕他们也会有后手。 却没有想到今天碰见了丁家分家,还来了这么多人。其实分家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在这样的乡下,能认识他这样一个大掌柜的人是不会有的,正是想着这样的理由,他才直接进了这丁家。本想着,找到丁修节私下说说自己这次来的目的,然后便悄无声息的回去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居然在这里遇见了换个白胖男人。 何亮一边脸上堆笑,一边心里对于丁修忠忍不住的怨恨,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尚且不认识他就拿自己做过墙的梯子,若是真是跟他有什么关系,那还不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就放不开了。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思,他对于和丁修节合作的事情也略微有点心里打鼓了。这人也不知道和丁修节是什么关系,虽然昨天他对于丁修节一家的印象很好,可是,毕竟才认识,也不知道这家人是不是也同这个白胖男人一般? 虽然现在正需要跟他们合作,可是,何亮还是多了一个心眼,打算这次收了菌子之后找人好好的辨认一番,若是那些菌子容易辨认的话,以后就不再跟丁家合作了。 心里这么想着,何亮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敷衍了,他不再跟丁修忠说话,直接转过头来望着埋头吃饭的丁修节笑道:“丁先生,小可又来麻烦你了。” 丁修节只听得何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来就在自己的身后,他回头去看何亮,有些诧异的指了指自己:“我?” 丁修忠见状也笑着拉到了何亮的胳膊道:“何大掌柜,你只怕是认错人了!”他指着自己说:“丁先生在这里,我们家这老三就是个不长进的泥腿子,哪里配您称一句先生?” 何亮那是什么人,那都是在商场上给人打交道的老人油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心思猜不到。当他看见丁修节望着自己一脸诧异和丁修忠开口说话后丁修节那脸上几度隐忍的变色便眯了眯眼睛,看来,他刚才想的事情有点不大对啊。 眼看着丁修节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何亮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表示点什么,就算以后能继续跟这家人合作,只怕也会心里存着点不痛快。可是另一方面他还是有点犹豫,怕这个丁修节的人品跟这个白胖男人一样浮夸不诚实。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很久,就做下了决定,当下还是要站在丁修节的一边,余下的事情以后在考虑吧。 打定了主意之后,何亮就转身看着丁修忠一脸不解的问道:“原来您也姓丁?抱歉,小可真是不知道。”说着他又转过头看向了丁修节笑道:“丁先生,今天来得唐突不知道您家里办事,小可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真是得罪得罪。” 何亮声音其实并不大,奈何这院子里的乡下人可从来没有见过的富贵人家到访,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众人都竖着耳朵听呢,他这样几句话说出来之后,院子里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地都听得见了。 丁修忠原本满面的笑容在这个时候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完全凝固在了面孔上,而他的脸色也立刻刷得就变得惨白,而后又发青,最后竟然又腾得涨得通红,他慌乱的看了看四周,只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好像针扎一样,特别是老丁头和里正那脸色他连看都不敢去看了。 他动了动嘴角,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想要说什么,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老丁头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何大掌柜,您不是来找我家老大的吗?” “哦?老人家,原来这是您家大公子,失敬失敬。”何亮一脸了解然后冲着已经站起来的老丁头作了一个揖,接着又冲着丁修节说:“今天小可来并不是找大公子的,而是找丁先生的。”说着他微微一顿,又问道“丁先生行几?” “小人在家排老三,这是老父。”丁修节似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疑惑的看了看何亮又看了看丁修忠,却也不好当着这个时候问点什么,只能就着何亮的话给他介绍了一下老丁头和丁修忠、丁修孝、以及丁修义,顺便也介绍了一下里正。 而就在何亮明明确确的说出自己不是来找丁修忠的时候,院子里原本声音很小的窃窃私语一下子提高了声音,甚至有人开始尖锐的说起风凉话来。 丁修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何亮却好像没有听见这些一样,一脸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点点头后,一脸抱歉的又作揖又是道歉,再三说今天上门实在唐突,只是事情着急才赶着来了。 丁修节见何亮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也多了几分心思。本来他想当下就拉着何亮到一边去细说,可是,再看着家里面所有人那虎视眈眈的样子,似乎只要他不说清楚,今天就绝对不罢休的表情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昨天卢兴业可是说过了,让他们不能到处炫耀这菌子的事情,于是他想了想就胡乱编了个理由道:“何大掌柜,您拖我找的那个人我们在战场上确实没有见过,只怕您这次又要白跑一趟了。” 何亮是什么样的人精,听丁修节这个话,就明白丁修节这是在遮掩这买菌子的事情呢。也好也好,他正好也不愿意让人知道呢!于是立刻打蛇上棍道:“丁先生,劳烦你再想想,我这里还有一些线索,您再看看,实在是家中的老人惦念,不然……”说着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也有几分的悲凉:“我本不应该今天上门的……” 虽然两人说得含糊,可是老丁头也算是听明白了,只怕是这何大掌柜的家里人也有跟丁修节一起去参军的,现在丁修节回来了,何大掌柜家却没有回来,哪能不着急?以己度人,他想起自己原来得知丁修节和丁修义死战死消息的时候,何等悲恸,便说:“老三,你再好好想想。”说着又挽留何大掌柜吃饭。 何亮却连忙婉拒,最后老丁头一挥手让何亮跟丁修节回三房的屋子里自己商量去了。 丁小桥早在丁修忠洋洋得意的时候就已经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猫在一边看戏,现在见丁修节跟何亮回屋去了,又看着院子里没有人发现自己,也迈着小短腿咚咚咚的跟着跑回屋子里去了。 何亮因为报着要探查一下丁修节人品的心思,也就没有马上提自己来的目的,只是笑呵呵的说:“今天实在不知道丁先生家里分家,还来搅扰,真是过意不去。” 第56章 作死 提起分家丁修节的脸上浮现出了轻松和愉悦,他摇摇手:“哪有的事,何大掌柜的事情重要,我们庄户人家分家不过是大家凑到一起热闹热闹罢了,说什么搅扰。” 何亮还想说什么,忽然就听到“咣当”一声响声。这一声响声真是太突然了,而且这响声就明显是在跟前,将刚刚凑到了丁修节身边的丁小桥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急忙回头去看。 这一声却是够大,不但将丁小桥吓了一跳,就连何亮和丁修节也明显被吓了一跳,两人连忙起身去朝着发出了响声的方向看去。 只看见是居然是丁修节家的门开了,那门本来就旧,现在不知道被谁这么狠狠一踹,那门猛地撞到了墙壁上,然后弹了回来,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发出了垂死的挣扎,着实刺耳。 “丁老三!你是不是人!居然敢踩着你大哥出头?你还当这个家是谁做主!我可告诉你,小畜生!你不要把老娘惹急眼,把老娘惹急眼了,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张氏并不进屋子,只是一脚将门踹开之后就站在门外放开声音开始大骂起来。 张氏是小脚,踹门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技术活,不过张氏可不是一般人,做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之后,竟然面不红气不喘的叉腰站在三房门口破口大骂,全然不顾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管现在院子里有多少人在。 丁修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到了极点,他勉强冲着何亮说了声抱歉就快步朝着门口走去。丁小桥焦急的也要跟着上去看看,却不想被何亮一把拉住了,她回头看去,只看见在这个大掌柜的脸上闪烁这八卦的光。 “丁小姑娘,这位是……” 丁小桥眼珠子转了一圈,立刻就打定了主意,千万不能让何亮将自己家和张氏他们认为是一家人,要知道不管哪个生意人都一定不愿意跟张氏这种极品参合,万一认为他们是一家子,说不定他们的合作要出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她倒反不着急去帮丁修节,反正现在院子里有那么多人,又有老丁头又有里正,还能让张氏翻了天不成?退一万步说,他们还分家了呢! 于是,她转过了身子,对着何亮道:“那是我奶。” “是丁先生的高堂?”屋子外面张氏还在中气十足的怒骂着,还掺杂着村民们嘈杂的劝慰声,这个阵势就算没有亲眼看见,光想想也是很吓人的,何亮明显被这个架势给镇住了,从他脸上略微僵硬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丁小桥想了想,很含蓄的说:“是我大伯的娘。” “嗯?”何亮一愣,明显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随着丁小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猛然就明白了,他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丁修节的背影,张开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字,好一会儿他点点头,摸了摸丁小桥的头:“丁先生真是不容易啊。” 趁着何亮这么感叹丁小桥立刻给加上了一把火道,她叹了一口气,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说:“我们一家已经被我奶给分出来了呢!以后可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 这这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何亮想了想,大胆的猜测道:“不会只有你们一家被分出来了吧?” “还有我四叔家,就我们两家被分出来了。”丁小桥大大方方的回答,一脸的天真,似乎并不知道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眼见着要说的都说完了,就甩开了何亮的手:“我要去帮我爹呢!不然我娘奶还不知道怎么拿着我爹我娘出气呢!” 说着转身跑开,只剩下了何亮在屋子里面想着什么。 抬眼看去,这屋子里面除了一个炕和炕桌以及炕柜就没有什么东西了,真可谓是一穷二白,不过却被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这家人是个利落的。 何亮在屋子里略微的站了站就跟着丁小桥朝着外面走去。 好家伙!外面这够厉害的。 何亮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是他自小是在城镇里长大,还真是没有见识过这庄户人家的泼妇,当他看见眼前的情况的时候,顿时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只见在院子里,已经有一张流水席面被掀了,一个穿着土黄色裙子的妇人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老丁头你不是人啊!你的心眼里就只有你那个死鬼婆娘,根本没有我没有我们娘几个啊!你个天杀的啊!你居然敢打我啊!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伺候了你那么多年的女人啊,你坏了良心啊,你不得好死啊!” “还看着什么,还不快点把你娘给我抬屋里去,让她在这要作死吗?”老丁头一脸的通红,冲着丁修忠和丁修孝大吼道,他的眼珠子发红,像是一头发怒的熊。 “我不走!我不走!”丁修忠和丁修义显然也被现在眼前的状况吓傻了,被老丁头吼了以后,马上就上来扶张氏,不过张氏却使劲的挣扎着想要甩开两人:“老丁头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给我说清楚!” 就在张氏挣扎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了何亮,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就好像是看见了猎物的老鹰一般,何亮被她看得身上一凉,下意识就朝后躲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的工夫,张氏已经扑了上来。好在那个小厮机灵,一把就将张氏给拦住了,要不是何亮这个赛百味的大掌柜今天可真是就狼狈了。 “何大掌柜啊!你是那么大的掌柜,你怎么能跟着丁老三这种坏种来收拾我家老大呢?他心黑啊,他不是好人啊,他和他婆娘那个小娼妇是要我的强啊,你不能这么做啊!”张氏头发已经乱成了一片了,跟鸟窝没有任何的区别,她拉着那小厮的衣服,垫着脚,伸手要去抓何亮。 何亮真是被这架势惊到了,他又退了一步,稳了一下心神,急忙说:“大娘,你说什么小可不知道啊,小可今天真的只是来找丁三弟的。再说,我并不认识你们家大公子。” “不认识你跟我家老大说话说得那么热乎,你当我一个老婆子那么好骗吗?”张氏继续咆哮着,而一边本来要拉着她进屋的丁修忠这个时候也悄悄放松了手,只是做出了一个要拉张氏进屋的样子,却并没有用力,显然,他也想知道何亮这么回答。 老丁头已经被快张氏气死了,他几乎能猜到何亮会怎么回答了,他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何亮回答,否则,他的这张老脸就再也捡不起来了,刚才他可是呵斥了丁老三的,现在按照何亮的回答,他也是不要做人了! 于是老丁头拼命的扒开人群挤到了张氏的身边,冲着丁修忠也就不管什么话直接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道:“还不快点把你娘弄回去!在这里等着做什么!我怎么生了你们种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儿子!” “他们本来就不是你的种!你就只生得出来丁老三那种黑心烂肠的小畜生!”张氏可不会放过老丁头这种口误,她恶狠狠的看着何亮道:“大掌柜你可要说实话,不然我老太太拼着这一条老命要去你们店子里面闹一闹的!” 何亮听这话,本来还抱着和事老的想法立刻就淡了下去,不管怎么说他们云通镇的赛百味也是一天百八十两上下的买卖,真当他是没有见过世面吗?他猛得一甩袖子冷哼道:“无知村妇!我若不是要托4丁三弟找人,如何会认识你们一家人!你家老大是什么人与我何干,他对我笑嘻嘻的,难道我要跟你一样像条疯狗一样扑上去咬人吗?不可理喻!” 说罢,他抽身就走,那小厮连忙满脸堆笑的冲着老丁家的人点点头,跟着何亮就走了。 何亮这一甩袖子就走真是让丁家所有人都傻眼了,就连丁修节也愣住了,他知道今天何亮来找他一定是为了菌子的事情,可是现在何亮这么一甩手就走,这生意是不是就做不成了? 乱糟糟的人群中还是里正见过世面,他见何亮一走,连忙一把就拽过了丁修节道:“老三还不去送送大掌柜,这样的人物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 张氏厉声道:“他去做什么!老大你去!” 老丁头一扬手“啪”的一声脆响就砸在了张氏的脸上,然后他冷声道:“你给我滚进屋子里去,我今天若是不休了你,我就不姓丁!” 这话算是把整个院子里的人给镇住了。 在古代,休妻可不是一件小事,一般没有什么大的错,谁也不会将休妻这个词挂在嘴上的,特别是有了孩子的家里面更是不能随便提休妻。要知道,休妻之后,先不要说下堂妻的日子难熬,家里的孩子可是想要娶妻嫁人就不容易了,行走在人群中更是抬不起头来。 张氏明显被吓到了,她的嘴唇颤抖,壮着胆子道:“你坏了良心啊,老丁头!” “还不滚进去!信不信我立刻就写休书!”老丁头这次的声音几乎算得上咆哮了。 第57章 生意 这回张氏再也不敢出声,也不敢再提让丁修忠去送何亮的话了,直接就颤巍巍的朝着正屋里快步跑去。 丁小桥这个时候拉了拉丁修节的手,示意丁修节快点去追何亮,不然一会儿何亮真的走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见着张氏奔进了屋子里面,老丁头转头看着缩在丁云儿身后的丁月儿,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打得丁月儿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只会传这种老破舌!再有一次,我打断你腿!” 丁月儿又羞又气又怕,连连叫着:“爹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去厨房帮忙去!没用的家伙!”老丁头盛怒之下更是见不得这个跟张氏长得极像的闺女,转身对着丁修节小声催促说:“老三,快点去啊,里正说得没错,这样的人我们得罪不起。” 丁修节看着这满院子的狼藉有些走不开,还是丁修义拉了他一把道:“三哥,你去,这里有我呢。” 丁修节看着丁修义,心里放心了一大半,点点头,转身就追着何亮去了。丁小桥趁着乱没人注意她这么一个小家伙也跟着丁修节就朝着外面跑去。 出了院子,左右一张望,哪里还有何亮的影子。 丁小桥四处看看,只见在不远处的土路边上停着一辆古朴的马车。这村子里除了杜老财家可没有人有马车,而且杜老财家的马车可没有这辆漂亮,用膝盖猜都能猜得出来,这马车一定是何亮的。 丁修节在丁小桥的提示下也看见了那马车了,连忙抱着丁小桥就朝着那马车出赶。 何亮今天来这里的事情还没有说呢,就赶上了这么一出闹剧自然不能真的走,所以他只是让小厮将车赶了出来,停在了路边等着丁修节来。 丁修节跑到了马车边,冲着车里作揖道:“何大掌柜,今天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马车的车帘子唰就掀开了,从里面露出了何亮那一张透着笑意的笑脸来:“快快快,丁老弟上车来,我这次找你可真是有急事。” 丁修节也来不及多想就被何亮和小厮半推半请的请上了车子。 丁小桥坐在丁修节的边上,偷偷的打量了一下马车,就收回了目光,原来这古代的马车还是很宽敞的,可比电视上演得宽多了。 “何大掌柜,今天这事是我们不对,我娘人不坏,她年纪大了,老小孩老小孩嘛,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我这里给您陪个不是,您千万别忘心里去。”丁修节是个实在人,他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可是今天出了这个事情,不但家丑外扬了,还差点伤到了何亮,这让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说这些了,谁家没有点糟心事儿呢?”何亮最会做人,他见丁修节一脸的尴尬,干脆就不提这一茬,不过看着丁修节却透出了几分满意。丁修节并没有借此机会贬低自己的兄弟和继母,反而为他们道歉,尽量抚平自己和丁家的矛盾,而且据他的观察丁修节的这些道歉并没有任何一点点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的。 不仅如此,加上他刚才从丁小桥嘴里套的话知道丁修节一家过去一定过得不好,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不怨不恨的人可见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与这样的人做生意,踏实。 看透这些事,何亮心里又放心了几分,望着丁修节的笑容可真是完完全全的发自内心了。 “刚才真是过意不去,还拉着大掌柜一起扯谎,实在是不得已。”丁修节抓了抓头笑了:“只是事情没有做成,总不好叫人知道,万一做不成倒是成了我吹牛了。” 何亮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说:“我明白丁老弟的心思,只是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大掌柜的请说。” “丁老弟应该知道我们和香满楼的渊源,所以,我从你们家里收菌子的事且不可告诉任何人。”说到这里何亮微微一顿,特别的提了一下:“就连丁老弟的兄弟姐妹中最好也不要提及。” 丁修节自然是答应的,更何况在他的心中,这件事他也不太想让家里人知道,倒不是怕他们抢了自己的生意,只是怕他们什么都做不成倒反还将这事搅合黄了。 两人将保密的事情达成了共识之后,何亮就直接提出了这次来的目的,他希望在明天晚上之前,将昨天带去的那些菌子一样送五十斤去赛百味。 在这事儿上丁修节就没有什么发言权了,毕竟现在野生菌子这种营生是丁小桥发现的,而且也是她对于这个事最熟悉。丁小桥皱了皱眉头道:“大掌柜,倒不是我们推脱,只是,这些野生菌子都是山上长的,并不是我们说有多少就有多少的,您一下子要了二百斤,万一没有那么多可怎么办?” 这也是让何亮纠结的地方,毕竟靠天吃饭的东西是最不好控制的,他略微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我们刚接了一个大单子了,有位贵人要宴请客人吃着菌子,所以,我们只能往多了准备,我也知道这样太过为难,不过,还请丁小姑娘帮忙想想办法,这可是我赛百味难得能打个翻身仗的机会……” 丁小桥看了看何亮,只见他说得诚恳,再者,她知道这野生菌子也是季节性的,过了这一季想要靠这个赚钱也不太可能了。索性能一次多赚一点是一点,可是,这种野生的东西她也不敢托大,只能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何大掌柜,若是这四种不够两百斤,我就再去寻一点其他的能吃的菌子给你补上可好?” “其他的?”何亮一愣,惊讶的合不拢嘴:“还有其他的?” 丁小桥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何亮知道这便是人家的秘密的,是万万问不出来了,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然后心里也打消了让别人上山去寻菌子的念头了。 看来,对于这个野生菌,他一时半会儿是弄不清楚了,想要撇开丁家自己做不太可能。于是他又提出了自己一个疑问:“那新的菌子没事吗?” “没事,我可以试吃给你看看。” 看着丁小桥这么笃定的样子,何亮也不好在怀疑了,他只是说:“那就麻烦丁小姑娘多费心了。” 丁小桥笑了笑:“何大掌柜,若是再有新的菌子,价格可不一定跟这些菌子的价格一样了。” 何亮哈哈笑道:“丁小姑娘放心,价钱上,我们定然不会亏待你们的。”说着他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丁小桥说:“这是一百两的银票,作为定钱,只是请丁老弟和丁小姑娘必定信守承诺,万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我们之间的买卖,就算是香满楼上门的话,也请拒绝……” 丁修节刚想答应,丁小桥却一把拉住了丁修节,然后她笑着说:“今年定然会只和赛百味做这生意的。” 何亮自然听出了丁小桥的意思,可是想想这食材也没有买断的道理,而且就算保密也保密不了多久,想要让丁家始终只跟自己做生意确实不太可能,不过要跟一个小丫头让步他也不太愿意,于是也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纠结下去,只是淡淡的说:“好说好说。” 丁小桥见何亮并没有更近一步要求自己买断便明白这何亮也不是打着跟自己家一辈子合作的念头,她也不生气,本来这野生菌的生意也是一个风险投资,能回报一年就好。至于明年的事情,还是明年再去考虑吧,更何况,她还很感激赛百味能接受这野生菌呢,不然,他们连这笔钱都赚不到。 丁小桥从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更明白知足常乐的道理,所以两边在愉快的气氛中达成了共识。 至于怎么运送这些菌子,何亮和丁小桥最终说定了一个交货地点,这里既不是镇子上也不是村子里,倒是个掩人耳目的地方,这样避免了双方的麻烦。 对于这样的结果,两边都很满意。 站在路边的两个人见着何亮的马车拐了几个弯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丁小桥摸了摸贴在胸口的那个小钱袋,里面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可是就这东西却让丁小桥的心激荡不停。 这是一百两银子啊! 自从来到这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的丁小桥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抬头对丁修节说:“爹,你掐我一下,我觉得跟做梦一样!” 其实不光丁小桥,就连丁修节也跟做梦一样,他伸出手掐了自己的脸一下,生疼生疼,这才哈哈的笑出声音,他一把抱起了丁小桥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欢快的说:“这不是做梦呢!” 两人一路快走来到院子里,院子里面的人还没有散,乱七八糟的吵闹声,细细一听还有人哭嚎的声音一阵阵的传来。 那声音尖利而刺耳,十分具有辨识度,几乎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了。只听那声音大声哭道:“老丁头,你怎么敢这么做啊你怎么敢啊!” 第58章 表情帝 说句实在话,张氏是一个表情帝。 虽然,她对于丁小桥一家平时的表情多半都是凶神恶煞和咬牙切齿,但是她对于其他人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比如她对于丁月儿丁云儿就是慈母温情,对于其他的儿子就是护犊情深,对于外人那是有礼有貌,对于老丁头也是好妻子,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丁小桥已经深切的感受过了张氏的变脸绝学。 不过,在张氏那么多的面孔中,丁小桥敢肯定的是,张氏一定没有哭的时候,不,应该说,张氏没有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哭的时候,毕竟她用眼泪糊弄人的时候还是非常多的。 大概因为刚才的一场闹,大家没有继续吃席的心思了,现在的丁家院子里的人比丁小桥父女出去的时候少了不少,可是,就算如此,院子依旧也有十来个不肯离去的人。 丁小桥仔细的辨认了一下,这些人中,里正没有走,几个被请来做见证的有名望的老头也没有走,还有就是平日里跟老丁头关系不错的人家也没有走。 而在这些人中间的院子里,张氏正坐在地上大声的嚎哭着,这时候的哭声虽然也依然尖利,可是跟平日里张氏那张扬而又得意恶毒的声音不太一样,这哭声里充满了深深的悲凉和无助。 只要有了丁八郎和丁小梁这两个耳报神,发生了什么事情简直都不用太打听便知道了。 事情很简单,老丁头要给张氏写休书了。 虽然事情很简单,可是,这确实了不得的大事。丁小桥听得这个事情的时候真心被惊住了。她躲在人群的背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小梁:“为啥?” 丁小梁一脸的气愤:“你们出去送那个掌柜了,奶就来磋磨三伯娘和我娘了,然后张三祖爷看不下去了,就说家里这样的女人简直是门风不正。” 张三祖爷就是留下来做见证的几个有声望的老头中的一个,而且是村子里面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老头之一。这个老头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是个火爆脾气,而且说话做事儿多有点冲动,不过人确实是一个谁都要举起大拇指的好人,现在他已经快八十岁了,可是身体还硬朗得很,虽然说已经做不了繁重的农活了,可是做其他的事情一样不比年轻人差。 正是因为他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是个热心肠,又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所以当过四十年的里正,直到前七八年才因为年纪大了硬是不做了,这样里正的担子才交到了现在里正李二爷的肩膀上。 尽管已经不是里正了,可是几十年来在上河村里积累的名望让张三祖爷说话在整个上河村、甚至是在云通镇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真正的一个吐沫一个钉。 张三祖爷现在经常被村子里的人家请去做个见证,他年纪大了,一般不愿意出去,可是要是去了谁家,那真是特别让人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就好像,今天老丁家分家,居然张三祖爷亲自来了,老丁头那是特别高兴的。 不过,当时张氏就不太高兴,觉得这老头真不是个好东西,居然来给丁修节家长脸,所以,自从张三祖爷来他们来就一直没有出过屋子在床上装病,张三祖爷们也听说了老丁家这为了分家的一通闹,便也没有将张氏没起来迎他放在心上,毕竟张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都在一个村子几十年了,还能不清楚?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当着那么多村子里的人,还有当着赛百味大掌柜这样的外人她居然爬起来闹了这么一出。张三祖爷当时胡子就气得翘了起来,不过想着这分家是大事,而且自己现在也不是里正,年纪也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开口,忍下了这口气。 却没有想到,张氏在老丁头发了一通的脾气之后没有老老实实的进屋,还转到了厨房去将两个掌勺的媳妇好一顿作,说什么油放多了,败家之类的。那尖锐的叫骂声让好多吃席的人都不好意思的退席了。 当着做客的人面做出这样的事,简直是让张三祖爷开了眼界了,他气得连身体都抖了起来,坐在条凳上的他狠狠的敲了几下拐杖,气愤的大声的说:“怪不得你们老丁家能在村子里作成一朵花了,家里有这样的女人简直门风不正!” 这话可不得了,不但让一直和稀泥的里正闭上了嘴巴,就连丁家父子也变了脸色。 张三祖爷可是不轻易说人不好的,特别是年纪大了之后更是克制,而现在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得出来张三祖爷真是被气得狠了。而能把张三祖爷气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自然也别想善了。 于是,老丁头难得血性了一回,拍案而起,说着就要休掉张氏。 张氏这个时候本来还在厨房里作两个儿媳妇呢,就听得丁月儿咚咚咚跑来说老丁头要真要写休书了,连笔墨都请出来之后,吓得脸色苍白,连忙从厨房跑了出来。 一看,可不是咋地,院子里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笔墨,老丁头亲自拿了笔要写休书,而在老丁头的身边,丁修忠、丁修孝、丁修义、丁云儿以及几个在院子里的孙子孙女都跪了一地,心里便沉了下来,知道这事儿一定是定下了。 于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哭嚎起来。 这边是丁修节和丁小桥进院子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而现在丁修节也同其他的兄弟们一样跪在地上,不过他并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头上还包着布条脸色苍白的米氏低低的问着什么。 “爹啊,您不能这么做啊!”丁修忠抱着老丁头的大腿不停的摇晃着:“您老想想啊,家里还有那么多没有娶亲嫁人的孩子,家里还有这么多的人口啊,家里还有念书的人,怎么能写休书啊,要是您休了娘,我们老丁家还怎么在村子里面立足啊,要是娘休了娘,我们这些丁家子孙还怎么见人啊!” 不得不说,丁修忠是了解老丁头的,知道老丁头最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他这一开口就已经直切老丁头的要害,让已经落笔的老丁头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哭泣的儿子们,又看了看和自己同床共枕的老妻,还真是有些犹豫。 可是,现在有张三祖爷的话在前面,他也不能全然不顾,于是便僵在那里。 而在这个时候张氏哭声更响了:“老丁头,你不是人啊,我二十年多这么伺候你,伺候你们一家上下那么多口,你最后就这么对待我,你没有了良心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是不是看我老了,嫌弃我了,想着把我弄走了你在去抬个年轻的狐狸精进来啊?你们老丁家的男人没有良心啊!” 老丁头听着张氏的话,脸上涨得通红,他对着张氏怒道:“无理取闹!我何时有这样的心思!” “你本来就有,你看我不过眼啊,你要找小狐狸精!”张氏不知道怎么了,就开始念叨起这句话来,不休不止。 老丁头被她念得心烦,颜面尽失,吼了几句又不能拿张氏怎么样,张氏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依不饶的哭闹,再加上丁修忠的阻拦,足足半柱香的工夫老丁头的纸上就写下了“休书”二字之外,什么也没有写。 张三祖爷见状只觉得胸口一口气堵在那里,他站了起来,瞪了老丁头一眼说:“窝囊废,一个大男人过到你这份上简直丢人现眼!你们老丁家的事儿以后不要问到我面前,我简直就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人家,连娘们都可以骑在脖子拉屎还能一声不吭,小三小四幸好从你们家分出来了,不然,迟早别你们家给拖累!”说罢,张三祖爷转身,腰杆笔直的快步走出了院子。 已经被张三祖爷下了这样的评价,院子里的各个人都面面相觑。张三祖爷走了,然后别的几个有名望的老头也走了,最后连相熟的几家人家也走了,只剩下了里正还在这里。 倒不是里正不想走,而是老丁头一把就拉住了里正,死活不让他走:“李老哥,你看看我们家这事儿,你可不能在撂挑子了。” 里正抽不出手来,只能恨恨的说:“我不撂挑子?你们家这事儿连张三祖爷都看不下去了,你让我怎么办?还给你加油打气说你做得好?你拉倒吧,你不想过了,我这里正还要当下去的!” “别别别,你就说说到底咋办吧!” 里正死活从老丁头的手腕里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然后一脸怒意的说:“爱咋办咋办!”然后掉头就走了。 望着一院子的冷清和一地狼藉,丁小桥抽了抽嘴角,心里想,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这简直是浪费搭了这么大的场子啊…… 张氏见人都走了,老丁头还站在那里,她也不哭了,伸手撩起了衣襟的下摆,直接擦了擦眼睛,然后站了起来,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人翘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行了,都起来了吧,没事儿了。” 丁小桥心里顿时一万多匹的草泥马呼啸而过。 第59章 休妻 丁修忠也是深得张氏真传,他从地上起来,冲着老丁头笑道:“爹啊,行了,别闹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你理睬那些快入土的老头干啥啊!还真的弄出这么一出来,你看娘也不生气了,你们两就别闹了。” 老丁头如果说刚才的脸色还是发白的话,那么现在的脸色直接就发青了,他望着丁修忠上来将他手里的笔拿了出来,然后又准备收拾纸和桌子,他忽然就动了。 就连丁小桥对这一家的破事儿都已经失去兴趣的时候,老丁头居然动了,只见他一把就抽出了腰间的烟杆子,然后猛地朝着丁修忠的背上打去。老丁头这烟杆子可是纯铜的,分量不轻,丁修忠又是皮薄肉嫩的,怎么能经得住这么猛然而来的重击,他哎呦一声就丢下了手里的纸笔,然后不相信的道:“爹,您这是……” “跪下!”老丁头大喝一声。 “你干啥啊!”张氏很是不悦,她朝着老丁头走过来,准备拉住丁修忠。 “你也给我跪下!”老丁头这回没有大声说话,但是他的声音里一片肃杀的冷意,这样的冷意让张氏很是诧异,然后就愣在了那里。 不过,随后,张氏又不甚在意的走了过来,一把拉起了正要跪下去的丁修忠道:“别听你爹瞎扯,快点收拾了……” 她的话都没有说完,就只觉得整个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丁小桥眼睛都瞪大了,哇卡!果然纸老虎也是老虎啊!她看着老丁头抬起了一条腿,一脚就狠狠的踹在了张氏的胸口。那张氏本来是弯着腰要将丁修忠扶起来,而现在老丁头那抬腿的高度正好就在的胸口上,这一窝心脚踹得真狠,让张氏直接就飞了出去,起码飞了一米多才跌在了地上。 站在丁小桥边上的丁小梁,哇的叫了一声,然后蒙上了眼睛。 张氏满脸的惨白,到底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身体不比二三十岁的时候,这一脚又狠,她更是狠狠的摔在地上,顿时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一口口的气血往上翻涌着,让她眼前一片漆黑。 “娘!”丁修忠见状就要起来去扶张氏,其实不光是丁修忠,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要去扶张氏,包括丁修节也是如此。不管怎么说,张氏也是丁家的女主人,是院子里所有人的长辈,就算她做了什么事,那是做老人的不地道,他们做小辈的在孝道方面一定是不能落下口实的。 “都给我跪下!”而就在这个时候,老丁头威严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可是爹,娘她……” “我让你们都跪下,是我说话不管用了,还是你们都不姓丁,不是我老丁家的人?”老丁头的声音很慢,但是悠悠的却让人背脊发凉。 如果说没有刚才的事情之前的事情,丁修忠仗着自己的身份还能跟老丁头辩驳两句的话,那么自刚才老丁头一脚把张氏踹出去之后,他就彻底歇了心思,特别是在老丁头说出不姓丁的话之后,丁修忠更是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虽然他们并不是老丁头的亲生儿子,可是已经改了姓二十多年了,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了丁家人,当成了老丁头的儿子,如果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不是老丁家人的话来,不说别的,那捐官的事情就再也别想了。 丁修忠确实是有几分孝顺的,可是这样的孝顺要在不碰触他的利益的情况下才得以成立,像是现在直接威胁到了自己的利益的话,丁修忠定然是不会强出头的。 其实,不光是丁修忠,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全部停住了去扶张氏的脚步,又都老老实实的回来,跪在了一片狼藉的院子里。 这里毕竟是古代,毕竟是男人是天的年代,就算张氏厉害,那也无法改变老丁头才是老丁家真正的主人的事实。 “老三,你去把里正追回来。”老丁头对丁修节吩咐了一声之后,就开始重新将笔墨纸砚都整理好,再一次提起笔来,老丁头只觉得手腕子抖得厉害。 他放下了笔,微微的休息了一下,才又一次提起了笔,这一次,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不断上涌的气血开始写了起来。 丁修忠是跪在距离老丁头最近的桌子边上,他悄悄的抬起了下巴,朝着老丁头写的纸上看过去,只是一眼,他的脸色就煞白一片,想也不想,他就开口道:“爹……” “老大,你想好了,要说话就给我把老丁家的姓脱下,立刻给我滚出去,要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跪着。”老丁头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丁修忠心惊肉跳,他偷偷的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脸色发青的张氏,再也不敢说一个字,就那么伏低了身体。 里正并没有走多远,没有几下就被丁修节给追上了,不过说起要再回老丁家,里正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最后还是丁修节好说歹说看在他的面子上,勉强又回了老丁家。 老丁头的这一张纸写得极慢,丁小桥跪在人后,悄悄的看去,只发现老丁头虽然表面平静,可是他的手抖得很厉害,虽然看不见老丁头写的是什么,但是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是休书,她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里正重新进了丁家的院子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丁家的儿女孙倍全部都跪在了地上,乌压压的一片的人,而在另一边,张氏瘫在地上,脸色发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样子有些痛苦。 “弟妹这是怎么了?”里正虽然很烦张氏,可是眼见着这人脸色不对也不能不管不问,连忙要走上前去问问,可是,老丁头却开口道:“李大哥你过来看看。” 虽然觉得张氏可能有些身体上的毛病,可是既然人家男人开口了,他也不好继续询问下去,便径直走到了老丁头的身边,接过了老丁头手里递上来的那一张纸看了一下,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 老丁头是个怕老婆的,这在整个上河村不是什么秘密,尽管他和张氏对着外人表现的并不像是怕老婆,可是事实上,在村子里所有人的嘴巴里,他就是个怕老婆的。 而能让一个怕老婆怕了几十年的人写出了一份休书,这是什么样的内心挣扎啊。 里正看了老丁头一眼,砸吧了一下嘴,虽然他也觉得老丁头这一家子够乱的,可是,真的要休妻的话,那可是这一家子谁也落不下好了。而现在老丁头将这休书都写好了,难不成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丁老弟,休妻可是大事,你可要想好啊。”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好说什么劝解话的里正,最后只琢磨出这么一句。 老丁头只是看了里正一眼,扯了扯嘴角没有吭声,然后对着丁修忠说:“把你娘扶过来。” 丁修忠连忙就过去,扶起了已经脸色发青的张氏,慢慢的将她扶到了老丁头的身边,老丁头将桌子上的红泥推了过来,对着丁修忠说:“让你娘按个手印。” 丁修忠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休书,脸色白的厉害,他抖了抖嘴唇,连额头上都出汗了,他半晌才说:“爹,娘照顾我们一家子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就算犯了再多的过错,也不能走到这一步啊,娘,娘她早就没有娘家人,只剩下我们了啊……” 老丁头只是深深的深深的看了丁修忠一眼,而后又垂下了那双已经干涸的眼睛,干巴巴的说:“把手印按了。” 见丁修忠开了口,丁修孝和丁修义也开始苦苦的劝起老丁头来。 “爹……”丁修节叹了一口气,也开了口,可是等他开了口叫了一声老丁头之后,他又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张氏对于他还真是没有一个地方谈得上好,若一定说有,那就是在三岁之前没把他给饿死吧,而三岁之后,他五岁的姐姐丁风儿就已经可以自己找吃的养活自己和他这个弟弟了。 老丁头在听到丁修节叫他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这么看着他,似乎那双老迈的眼睛里有些希望在闪光,可是,等了一阵子他没有听到丁修节再说一个字,他又垂下了眼睛,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别瞎操心了,这事儿我自有打算。” 虽然话是这么说,丁修忠到底也做不出来拉着自己亲妈的手在休书上按下手印的事情来。 老丁头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再做这样的要求,他推开了丁修忠,一把拉起了张氏的手,沾上了红泥,直接就在那休书上按上了手印。 张氏被老丁头那一脚窝心脚踹得七晕八素,根本就晕晕乎乎的失去了神智,就连被老丁头牵着手按了手印也没有察觉。说来也是奇怪,就在她刚刚把手印按下去之后,她猛地就清醒了过来。 人有时候的潜力另人惊诧,就在她刚刚清醒过来的那瞬间,就看见老丁头拿着那份休书,她伸手就要去夺,尖叫道:“不要休我!” 第60章 未雨绸缪 到底是老丁头,和张氏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就在张氏伸出手去夺那张休书的时候,老丁头捏着休书的那只手就忽然这一抬起来,手里面的休书就这样从张氏的手指边划了过去。 张氏想再去抢那休书,却被老丁头一把按住,然后他对着一边站着发呆的丁修忠说,“还不把你娘扶好了!” 丁修忠巍一愣,然后立刻下意识的照做,一把就把张氏给按住了,张氏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望着老丁头哀声哭道:“你不能这样啊,不能这样啊!” 老丁头仿佛对于张氏的话一点都没有听到一半,他转过了身子,将那休书交给了里正。一边正处于看戏状态的里正被这突然就递到了眼前的休书吓了一跳,他问道:“这是做什么?” “请里正帮我们丁家保存这份休书。”老丁头的声音十分恭敬,而且特别的认真,让里正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的工夫里正才回过神来,然后连忙摆手推脱:“这不符合规矩。” 确实是不符合规矩的。一般休书直接是给被休弃的妇人,然后再由族里有名望的族长将族谱里这妇人的名字除去,这就算是这妇人跟这家人再也没有关系了。 虽然丁家的族里并不在上河村,但家里到底是有族谱的。可是,现在老丁头并没有请出族谱,也没有将写好按好手印的休书交给张氏,而是将这东西交给了里正,这让里正怎么不意外。 老丁头叹了一口气:“李大哥,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并不符合规矩。”说到了这里他转头看向了已经哭得抽抽噎噎的张氏说:“张氏她辛辛苦苦伺候了这个家那么多年,拉扯大了这么多孩子,操持这里里外外,我又不是没有心,我自然看得到。而且,她和我一样都是逃难到这里的,就算家里还有一两个亲戚,可是也当是没有娘家了,我若是今天真的休了她,只怕她是连住处都没有了。况且,家里连着几个孩子都要说亲,要是家里有了休妻的名声,只怕都找不到好人家了。” “既然你都知道,这是……”里正当然知道老丁头说得这些都是老实话,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手里的休书。 “可是,如果我不休她,我这里,这里……”老丁头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闷声道:“我有一口气啊。老三自小过得是什么日子?二闺女自小过得是什么日子?二闺女是怎么出嫁的?老三为什么会去打仗?老三老四走了之后他们两家过得什么日子?这些事我虽然从来不提,可是不代表我不知道啊,我这心里跟刀扎一样!老三跟二闺女是我前一个女人生的,这谁都知道,可是大闺女还有老大老二也是她带来的,我们本来就是两家凑一家,我能巴心巴肝的对她的孩子,可她可有好好的对我的孩子?” 老丁头说得很慢,可是就是这样很慢的话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变了脸色。不管怎么说这是老一辈人的恩怨,他们这些小辈是不该听的,可是,现在老丁头却不管不顾的当着小辈甚至是当着外人说了,这简直是一点都没有给张氏面子。 张氏随着老丁头的话一句一句的说出来,那脸色一句一句的变得愈来愈难看,她望着老丁头的眼睛里深深的露出了一种绝望,而在这种绝望之下,丁小桥却发现了一种透骨的恨意。 这样的恨意让丁小桥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 “老弟老弟,这话别说了……”里正连忙拦住了老丁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可是老丁头却摇摇头执意要说完。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对她不是,对我前面的那个女人更不是,我现在不管休不休她都要落得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老丁头苦笑了一声,然后低头又提笔写下了一张纸,然后抬了起来悄悄的吹干了,又按上了手印然后同样递给了里正。 里正狐疑的接过了那张纸一看,脸色都变了,他连忙道:“这更使不得了!” 老丁头却摇头:“我今天写下这份休书不给张氏,却交给你,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从今之后,若是张氏还出这样的事情,这份休书我就从你那里请出来,直接交给她,而这族谱上也是要除名的。若是她不再犯,这休书也只是一张纸,放在你那里便罢了。” 说着他看了张氏一眼,看着张氏那双充满了愤怒的眼睛,他又淡淡的将手里的那张纸晃了晃,对着张氏明明白白说:“而张纸上写的是我身后事。若是我死在你前头,你依旧如此,不能做个贤妻良母的话,那么就清里正和村里的人一同拿出这休书将你休掉,同时也请出我们丁家族谱将你除名。” 老丁头的声音从头到尾都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可是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听到了老丁头说的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张氏,你明不明白?”最后,老丁头已经完全转了过来,正正的对着张氏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 张氏捂着胸口,蠕动着嘴角,眼睛里再也没有恨意,只有深深的恐惧和绝望,老丁头似乎早就洞察了她所有的心思一般,将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她顿时有一种再也看不到尽头的无力感。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老丁头,看着这个跟她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他并不是真的怕她啊。 这个认知让张氏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了,好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明白。”而后,她便觉得喉头一甜,晕了过去。 那天老丁家闹到了很晚。 里正最后还是收下了老丁头交给了他的两份文书,不过本来定于这一天分家产的丁家却因为张氏这一回真真切切的晕厥而不得不又推迟了几天。 老丁头那一脚真的下了狠心的,请来的镇上的大夫好好给把了脉,说是伤了内脏虽然不严重可是也需要好好的修养一段时间。 虽然除了房契和地契,家里的东西还没有分,但是两家都磊好了灶,老丁头也就做主,先拿了两口锅,又匀了一些米和菜给两家,让他们开了火。 虽然只分了一点东西,甚至家里还要几个孩子去山上采了点菌子和野菜回来对付口食,可是当一家子第一次围坐在炕桌边上吃饭的时候,一个个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虽然桌子上只有一个野菜炖野生菌的大锅菜,饭也只是高粱米粥,一家人还是吃得热火朝天,似乎这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了。 吃过了饭,丁修节将今天何亮来的事情跟米氏和几个孩子说了,米氏却担心起来:“二百斤的菌子我们一天时间都凑得到吗?” “明天一早我带着几个孩子早点出去,手脚快一点,能凑得到的。”丁修节笑着,这大概是他回家这么多天以来最舒心的一个笑容了。 “那我快点准备准备,明儿一早我们一家人都去。”米氏说着就要下床去给一家人准备干粮。 “娘,你现在的身体不行,那山上露水重,你本来就头上还有伤,要去了染了病怎么办?你就不要管了,我们几个一定是够的。”丁小桥听了米氏的话连忙阻拦,而其他的人也十分支持丁小桥的说法。 一家人推脱了一阵子最后定下来了,上山的是丁小桥跟丁修节父子三人,而丁小楼和米氏在家照看一下地顺便做饭做点家务,毕竟这才分家,什么都要从头来,好多事情都是一团糟呢。 定了这事之后,丁小桥又将藏着的银票拿了出来,一家人凑到了灯下看着那银票都稀罕的很,虽然这一百两的银票在票号里是最小的面值,可是,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米氏更是紧张的不得了,生怕这银票丢了。最后还是又交给了丁小桥放回了贴身的小钱袋子里。而原本交给丁修节的那些银子,丁小桥则当着家里人的面又藏了起来。 而米氏和丁小桥则又多了一个任务,要好好的看家,不能再让张氏来翻了家里面的东西。 一家人心里都热乎乎的,这一天虽然闹得天翻地覆,可是到底是苦尽甘来了,丁七郎靠在米氏的怀里问:“娘,你说,我们的日子指定越过越好吧。” 米氏使劲的点点头,只觉得眼睛都湿了起来:“指定呢!” 家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丁小桥忽然想起个事儿来,她对着丁修节说:“爹,我们现在分家了,不过院子还是用得一个院子,按照爷的意思,我们屋子后面的那一块子是分给我们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后面开道门啊。” 丁修节想了一会儿:“需要吗?” 丁小桥点点头:“看今天何大掌柜的那真是,一定是有哪一位贵人喜欢上这菌子了,那么以后我们的菌子一定是不愁销路的,可是,我们现在跟家里面还用着一个大门一个院子,这来来出出的难免被人发现,我倒是不怕被家其他人学了去,可是我们是答应了何大掌柜保密的,这要让我们失信吗?” 第61章 下决心 原本丁修节还没有往这一边考虑,可是现在丁小桥一提出来,他也朝着那边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丁小桥说得有道理。 今天虽然何亮给了他们一个大馅饼,可是,他们却因为这事也跟丁修忠有了些小过节。丁修忠是个小心眼的,而那王氏更是个小心眼的,在加上一个恨他们入骨的张氏,以及喜欢到处搅合的丁修孝两口子,要是真的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这菌子端过来端过去,只怕是没有办法保密的。 他们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先失去了别人的信任,那才是得不偿失。 而家里其他人一听也转过弯来,连忙都表示这个门一定要开,别说开门,甚至要连墙都砌上了。 丁修节见一家人都同意,也不犹豫,立刻就将这事拍板定了。他也不多等,直接出了门就将这事儿跟老丁头商量了一下。老丁头虽然心里多少有点别扭,可是也知道丁修节说得对。 现在张氏已经对老三一家恨之入骨了,既然分了家,与其这么天天的看着,倒不如就这么砌墙另开门眼不见心不烦算了。不过他还提了一个要求:“你们要砌墙,要单另开门我都不说什么了,但是这边这个门不能封,算是个后门也成。” 丁修节微微一愣没有马上的回答。老丁头叹了一口气:“毕竟都是姓丁啊,老三,我还是你爹不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丁修节总不能在拒绝,于是他点点头,同意了下来,打算第二天交了菌子回来就找人来砌墙。 第二天天没有亮,米氏和丁小楼就起了床,给他们要上山的父子四人去烙高粱面饼子了。 等到张氏提着装好饼的布袋子从墙头的小厨房里出来经过院子进自家屋子的时候正好遇见出门倒夜壶的刘氏。 刘氏头发乱哄哄的盘着,揉着眼睛里的眼屎,使劲的吸了吸鼻子道:“三弟妹,你这一大早的就烙饼啊,这日子真不错,给我家小亭两个吧,这孩子这几天闹得都瘦了。” 说着刘氏就放下了夜壶,将溅在手上的尿液往裙子上胡乱一擦,便上来要去拿米氏手里的袋子。米氏虽然性格有些绵软,可又不是傻子,况且米氏可爱干净了,刚才见那刘氏的动作就觉得恶心了,现在怎么能让她沾自己的袋子。 她一闪身就躲过了刘氏,然后看见了丁小楼从后面跟了过来,就顺势把袋子交给了丁小楼,让她进了屋,自己则笑眯眯对着扑了个空的刘氏说:“二嫂啊,这都是些高粱面饼子,没啥好的。” 刘氏眼见着丁小楼将那袋子饼提进了屋子里面,颇有些不甘心,她吸了吸鼻子忿忿道:“三弟妹,你这是防着我啊?” “哪能啊,我们这不是也就这点东西嘛,家里的孩子们等着吃呢。” 刘氏眼睛咕噜的转了一圈,打探道:“你们这做干粮做什么?要出门啊?” 米氏眯了眯眼睛笑了笑:“我们这不是家里孩子多了,不够住了,想要在后面的空地上搭个窝棚嘛,所以今天孩子他爹他们要上山去找棵树瞧瞧。” 刘氏一听这话,心里老大不高兴。要说人口多,他们家才是人口最多的,他们家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跟丁修节家一样都是两家房子,虽然分家的时候已经将属于丁修忠的那两间分给了他们,可是到底也只是借住,跟丁老三家这样自己弄个屋子可不一样。 人就是这样,只会见不得人比自己好,却从来看不见自己比别人强的地方。 她心里发酸,嘴里更是发酸:“哎呀,我们可比不上你们家,这才刚分家,就又是烙饼又是弄窝棚。我说,三弟妹,虽然分家给了你们五两银子,你么也得节约点花,像你们家这么造,能过几天啊?”说着她一扭腰,朝着自家房子那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可是在娘面前说了硬气话的,别到时候两个月不到就服软啊?” 米氏被刘氏说得心里有些不舒坦,她说:“二嫂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过日子。” “日子可不是说出来的,三弟妹,可长点心吧,有钱就敢花,叫花子留不住隔夜食。”说着刘氏已经捡起了夜壶进屋去了。 米氏看着刘氏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进了屋子,才推开门就看见丁小桥正挽袖子呢,她一愣,问道:“小桥,你这干嘛去!” “我去帮娘给二伯娘吵架去!”丁小桥在被窝里就听到刘氏的声音,她一骨碌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要去找刘氏的麻烦,丁修节叫也叫不住,丁五郎和丁七郎更是跟着也要出去。 米氏知道原委之后,忍住笑了起来,她蹲下来,抱住了四个孩子说:“放心吧,娘不会被她欺负的,你二伯娘就是喜欢占点小便宜,不搭理她就是了。” “娘,你这是惯着她的毛病,一次不把她给板正了,以后她还挤兑你呢!”丁小桥对于米氏这种包子的态度大大的不满意,拼命的说服着米氏。 而米氏则已经笑着站起身来,岔开了话题:“你们还不快点去收拾,天快亮了。” 时间紧迫,确实没有时间在别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丁小桥叹了一口气,暗自的握拳,以后她可得对于米氏这个圣母大包子好好改造一下才行。 天才亮,丁家父女四人就已经爬到了山上了。 山间的薄雾的一层一层的,环绕在四人的周围,像是天上落下来的仙女的青衫一般让人有些看不清太远的地方。 不过好在一家人已经对于这山上的路熟悉得不得了了,很快就爬到了平日里采菌子的地方。 丁小桥蹲下了身子,趴在地上,扒开了茂盛的草丛一看,笑得开心极了。那一丛一丛的菌子,正安安静静的蹲在那里等着人采呢! 对于丁修节父子三人丁小桥可是下了苦功夫将自己采菌子和辨别菌子的技巧教给了他们的,他们也很是努力,现在除了最后学习的丁修节对于有些菌子的辨认还不是很拿的稳之外,丁五郎和丁七郎两个人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们比丁小桥高,手脚又快,很快就成了采菌子的主力军。而丁修节对于铜绿菌和牛肝菌是最认识的,最后直接只采这两种菌子,这三个男人一给力,这速度自然很快。 满山的菌子从来没有人采,一丛连着一丛,一窝跟着一窝,这采摘的速度可比丁小桥在现代的时候快多了。 不过三个时辰,何亮要的四种菌子,就已经采买了他们背来的四个大竹筐,不过其中鸡枞最少,只有半筐,牛肝菌最多,有一筐半,而见手青和铜绿菌都是一样一筐。 其实,山上的鸡枞还是有的,只是比其他三种少,不过,因为丁小桥想要将鸡枞的价格在炒高一点,索性只采了半筐。 丁修节是个实诚人,对于丁小桥这样的做法多少有点不安,可是丁小桥却说:“现在大街上都没有人卖这个东西,价格是我们定的,东西少的自然就要贵点。” 丁修节还是很犹豫,他说:“我们可答应了何大掌柜啊。” 丁五郎忽然开口道:“爹,你就听小桥吧,我们这次要是都按数都给了何大掌柜,他一定认为这鸡枞很多呢,你看看,这座小山上,鸡枞可没有多少了,下次他在要个几百斤,我们上哪去采去?” 丁修节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点点头算是赞成了丁小桥的主意,不过到底感叹了一声:“这些菌子要是自己能种多好。” 丁小桥看着丁修节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也想能种出来,可是在现代,那么多的科技,那么多人钻研不是也没有种出来吗? 忽然,丁小桥一愣。现代?古代?这个世界上,连她穿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发生,难道野生菌还种不出来吗? 她咬着嘴唇,微微想了一会儿,她要不要试一试呢? 望着丁修节将两个最大的背筐一前一后的挂在了身上,又看了看丁五郎和丁七郎满身的补丁却灿烂的笑容,她下定了决心,那就试试吧!如果不成功也没有什么损失,可是要是能成功呢? 丁小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反正她年纪还小,不是吗? 太阳已经出来了,父子四人下到了半山腰,坐在了一条小溪边上掏出了高粱饼子吃了起来。丁修节他们三人说着家常,而丁小桥则蹲在溪水边的大树下面仔细的观察着那里的一丛扫把菇,这是山上菌子中最常见的一种,味道比今天采得那几种菌子淡,而且形状也不太像一般人印象中的蘑菇,可是它却是整座山上数量最多的一种菌子。 如果要培育的话,那一定是要从数量最多的菌子开始入手,毕竟数量多就说明它要求的生长环境常见也最容易成功。 丁修节见丁小桥蹲在树下看着那一窝扫把菇出神,笑着问道:“干什么呢?” 丁小桥抬头看向了丁修节笑:“爹!你说我来研究怎么种菌子好不好?” 丁修节微微一愣,可是并不放在心上,只当是个孩子闹着玩,他本就是个开明的父亲,于是笑道:“好啊!” 第62章 小心思 对于丁修节的开明丁小桥是十分开心的,要不是今天要赶着时间去给何亮交出这些菌子,丁小桥还真的是想好好的在对这些扫把菇好好的研究一下,不过现在的最重要的还是去交货,毕竟是第一次合作,所有人都非常的谨慎。 丁修节一前一后的背着两个大背筐,估计每个背筐里面都是六七十斤的菌子,而丁五郎背着的那个筐要比丁修节背的略微小一点,估计也有三四十斤,而在丁八郎的身上背着的就更小一点了,可能有二三十斤,至于丁小桥只是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大概有个十来斤吧。 虽然还没有过称,但是约莫一下他们这几个时辰的辛苦大概采了二百多斤蘑菇,这个速度可真是不慢。 丁小桥也知道,这样的收获全要仰赖父子三人的动作快,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片林子里并没有人来采菌子,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获了这么多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不可能永远只是他们一家人占有,所以,要是能自己养出来的话,就不会担心什么供货的问题了。 何亮自己并没有来,毕竟这种事情让他这样一个大掌柜亲自出马的话目标确实太大了一点,实在是不利于隐藏身份。今天代替何亮过来的是他身边的一个得力的助手邱西,年纪大概三十多岁,团团脸,皮肤微微有些黑,说起话来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憨厚,可是如果仔细的看的话,他的那双眼睛闪着精明。 他带着两个穿着十分普通的小厮,拉着一辆牛车,躲藏在他们说好地方的灌木丛后面,要不是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他们远远的看见丁小桥一家人从山下下来,就跑过去将人给请了过来。 也幸亏这条路实在是冷清,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过,不然的话,就他们这个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动静早就被人注意了。 丁修节当了六年的兵,和天南地北的人打交道得多,虽然与这个邱西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几句话之后就老哥老弟的称呼了起来。 邱西是个利落人,虽然这边在跟丁修节寒暄,那边的眼睛可是一点都没有离开过伙计们的称,这么多的东西,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最后称完。邱西最后确认了一下所有的数字,然后拿出了一截炭笔在一张草纸上写写画画了几笔,然后递给了丁修节说:“老弟,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斤头?” 也幸亏丁修节在行军打仗的时候跟着军队里的人学了些字,不然现在可真是要两眼抓瞎,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接过来邱西递过来的纸,细细的看了一遍。邱西的字写的公正,又是用炭笔写的,特别的清楚,丁修节细细的看,在跟刚才自己记下的数字对了一下,确认斤头没有出错之后才笑眯眯的将草纸交给了邱西说:“老哥办事就是心细。” 丁小桥垫着脚尖,伸着脖子,最后还是丁五郎笑呵呵的抱着她起来才看到了那张纸上写的什么,而丁五郎却笑话她说:“又不识字,你看个啥劲啊。” 丁小桥自然是不好跟丁五郎说她是识字的,虽然不会写繁体字,但是认字确实不成问题的,她只能撅了撅嘴角嘟囔道:“我就是看看安心嘛。” 牛肝菌有八十五斤,鸡枞只有三十二斤,见手青五十三斤,铜绿菌五十八斤,当然还剩下些零零碎碎的零头,由于不太好算账,丁修节就直接送给了邱西,虽然邱西推辞了一番,可是最后还是收下了,心里对于这家人做事厚道心里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邱西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那手指头在枣木的算盘上翻飞就好像是春天里的蝴蝶一样,丁小桥看着邱西的手指头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啊,什么时候她能练就这样一个打算盘的技术就好了。 来来回回的核对了两遍之后,邱西说:“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价格,这黄牛肝是二百文一斤,鸡枞菌是二百五十文一斤,见手青是一百五十文一斤,而铜绿菌是八十文一斤,这么一算,总共是三十七两五钱银子,外加九十文铜子,老弟你看可对?” 丁修节抓抓头发,他对于打算盘这个事情还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一边的丁小桥笑眯眯的说:“我们相信邱伯伯,您算得是多少就是多少。”倒不是丁小桥真的就这么放心,她可是刚才看了斤头之后,就已经悄悄的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算过了。所以当邱西报出了数字之后,她核对了一下,确认对方没有算错,这才如此说的。 丁修节听着闺女这么说也笑呵呵的点头:“没错,小桥说得没错,我们相信邱大哥,就这个数了。” 邱西望着一家人憨厚的笑脸也笑了笑,又在算盘上拔了了几下,“那十个铜子也不好算,我就算你们三十七两六钱的银子吧,掌柜的昨天付了一百两的定金……” 不等邱西的话说完丁修节连忙紧张的说:“邱大哥,我们今天没有带着那银票,要不这样吧,明天正好我们要去镇里买点东西,我们将银子散开了去还给你们,成不?” 邱西微微一愣,然后哈哈的笑了起来,他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弟,我是说那些剩下的银子就继续放在你们这里得了,以后我们要的菌子钱就从那里扣,扣完了再补上就是了。” “这,这多不好。”丁修节激动得搓了搓手:“人家做生意都是先给东西再给钱的……” “哈哈,我们这不是大掌柜给你们家投缘嘛。” 这邱西可真是个生意人,明明这种付定金的事天经地义,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成了自家承了他们多大的人情一样,丁小桥心里暗自腹诽着,不过面上什么都没有说,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邱西将菌子都放在了自己店子里专门准备好的筐子里面,然后又盖上了一层的菜叶子伪装了一下,这才转过头又说:“这鸡枞的量有点少啊。” 不等丁修忠说话,丁小桥就说:“那是啊,本来我们就近的这几座山上长得就不多,要不是价格怎么会最贵呢。” 邱西点点头,而后又似乎无意的说:“那干嘛不走远一点采啊!” 这回不用丁小桥回答,丁七郎已经说话了,“哎呀,可不敢走远呢,大叔,你不知道我们第一次上山的时候遇见了那么长……”他开始用手比划着:“那么粗一条金环蛇!那时候我爹可没有回来,我们还有我姐我们四个人差点被咬死,要不是运气好,哪还获得到见得到我爹。” 说着丁七郎又砸吧了一下嘴巴,继续啃着刚刚就一直在手里捧着的那个高粱米饼子,好像那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邱西微微一愣,而后点点头。这山上的林子密又草深,如果不是熟悉的人还真是容易碰见危险,可是,他似乎又有一点犹豫,只是看着丁家一家人跟他打了招呼转身就走了。 站在那里,邱西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又叫了一声:“老弟啊,那远一点的山上有鸡枞没有啊?” 丁七郎给丁小桥一个还是你厉害的眼色,然后抬头望着丁七郎,那个意思就是你不要演砸了。丁修节既然同意了孩子们给这个鸡枞涨涨价的说法,就不会再给他们拉什么后腿,他转头看向了邱西,抓了抓头发一脸犹豫的样子说:“有是有,但是都不算多。” “下次,下次能不能在带一点进城啊?” “有就帮你带过来啊,老弟,太远了就不去了,我不是猎户遇上个野兽什么的处理不好让家里人担心。”丁修节说。其实他说得也不算是假话,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孩子们有很多钱,便怀疑孩子们做了什么坏事,一再追问下才知道使他们打了一条金环蛇才弄到的钱,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边说不出的滋味。 邱西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一家人这回已经直接扭头走得干净利落了。 倒是看着他们走远了,一个小伙计凑过来说:“师傅,这么点鸡枞怕是有点少吧,我听大掌柜说,那个主那天可是把鸡枞都吃完了……” 邱西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便笑了出来,他拍了一下子活计的头说:“少才好呢,要是多得吃不完,倒反就不好了。” “啊!”活计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邱西也不说清楚,爬上了牛车,甩起了鞭子带着两个活计就往镇子的方向走去。 这可是挣得真金白银,虽然昨天大家都看到了那一张银票,可那到底是定金并不是自己的,可是现在丁修节手里面这张邱西写的结账的条子却是属于他们的。这回家的一路上,这一家人无一不高兴。 丁五郎道:“我们要趁着这些菌子还多的时候,多挣一点,这样娘的药钱就有了。” 丁七郎也说:“真可惜,这菌子只有这下雨天才有,要是一天四季都有就好了。” 丁修节却拍了他们的头一人一下道:“能在这雨季的时候有就不错了!不要太贪心啊!” 丁小桥望着他们父子三人,心里默默的想着,要是真的可以种出野生菌就好了。 第63章 包袱 由于早上走的时候米氏已经跟刘氏说了他们要上山砍树搭窝棚,于是一家人回去的时候还是拖了一颗不大的小树回去,算是交差,另外,他们又采了点菌子回家,昨天老丁头给他们的那点东西真是不够吃。 老丁家的院子里是难得这么安静的,父子四人进了院子就看见丁小亭背了一筐的野菜往后院走去,看样子是要去剁猪食和喂鸡,她听见院子外面有动静,回头一看就看见一家四口回来。 丁小亭撇了撇嘴角胡乱的喊了一声三叔转头就走,那脸上还带着几分倨傲的表情,大有一种看不起这一家人的感觉。反正平时丁小亭见他们也是这样,所以一家人倒是也没有生气,丁七郎还啧啧的感叹道:“我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见小亭姐喂鸡喂猪啊……” 他的声音不算大,可是绝对不算小,反正是让丁小亭听见了,她又扭回了头,瞪着丁七郎一眼,然后仰着头道:“德行!”在就不说一句话,直接进了后院。 丁五郎伸手拍了丁七郎的后脑勺一下,“快点进屋看看娘他们在干什么呢!” 丁修节将那棵小树拖进了三房的屋后,便进了屋子。 丁小楼已经提了一桶水,将几人带回来的菌子放进了洗菜的盆子里开始用丝瓜瓤小心翼翼的洗了起来。丁小桥也过来帮忙,丁小楼说:“你去歇着吧,走了这么一天,肯定累了。” “姐还不是在家干了一天活,我不累!”丁小桥其实是有点累的,但是,再累心里高兴也就不那么觉得了。丁五郎和丁七郎也洗了手和脸过来帮忙。 米氏也下了炕,给丁修节端了一盆水,递上了手巾,让他好好的擦洗了一番,这外面跑了一天丁修节的脸上头上都是一层的浮尘。而米氏则自己拿了一条拧干水的巾子开始给丁修节打着身上的尘土和树叶,夫妻两个看着四个孩子凑到那里热热闹闹的洗菌子,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 丁修节拿出了那张邱西写了付款的条子给米氏说:“这个是赛百味给写的今天菌子付钱的条子,你收起来吧。” 米氏却摇头:“还是给小桥吧,都说了家里的钱以后都是她管,那就不能随便改。” 丁五郎听这话笑嘻嘻的说:“爹,我就说娘不会要的。” 一家人又嬉笑一阵,丁修节就坐在炕边开始给家里那些摇摇晃晃的凳子给加个楔子补一补,顺便跟米氏说起话来:“我一会儿去找村子里相熟的人,请他们明天来给我们砌墙,。” “好嘞,我们也别白请,还是按照上工的钱请吧。你看我们后面的院子就小,也没有多少东西,用不了多少的工夫。”米氏最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 丁修节点点头:“也是,我们现在手头虽然算不得有钱,可是到底也宽裕些,是该这样。明天你去割一条子的肉,再去买点麦面粳米,可不能亏待了别人。” 吃过了晚饭,丁修节就往村里找人砌墙去了,找了十来个跟他自小一起玩起来的汉子,说明了出钱请他们干活,这几个汉子都高兴地不得了。 前些日子刚刚把一片的苗子下去,现在只用家里的孩子女人看着就行,这个时候有活干,还有钱拿,怎么能然人不欢喜的。就这样,定下了请的人,丁修节就往家走,可路过了里正家的时候,丁修节又想起米氏说的话,这家里的院子确实有点小,特别是他们磊了一个灶之后更更是没地方下脚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往外面扩上一扩。 里正虽然对于老丁家的事情非常头疼,可是对于丁修节还是很喜欢的,听他这么一说来意便开口道:“我记得你们后面是一片荒地不是?” “是,所以才想着过来往外面扩一扩。” “行,你想往外扩多大?” “李叔,你看您给我多少合适?” “给你扩个一丈够不够?”里正想了想,虽然那片地没有人住,可是还是不能占的太多,毕竟老丁头住的那个地方不算是荒,指不定就有人要在那里住了。 丁修节就没敢想那么多,当时他就想着能给他个三尺就满足了,却没有想到里正一开口就给了一丈,他高兴得连连称谢,里正便给他写了个文书,盖上了村子里的印这事便算是定了。 这一纸文书自然又让家里人高兴得不得了。 米氏将这东西交给了丁小桥,丁小桥便小心翼翼的收在了一个米氏另给她的一个木头盒子里,那里面还有分家分给他们的房契和地契,放好了这些东西之后,丁小桥便用小锁将这盒子锁上,塞回了炕柜里面。 刚要关门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前些天他们从赛百味拿回来的那个包袱。 那是那天卢兴业给他们的,说是一个贵客给他们打的赏,他们那天回来光顾着高兴了便忘记了这事,而回来之后这接连的都是一通的闹,还真就将这包袱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她将那包袱拿到了桌子上,光看那包袱皮就知道这是有钱人家的东西,那是绣着暗花的绸缎,虽然丁小桥辨认不了这样的绸缎的质量是怎么样的,但是绝对比他们庄户人家的穿的衣服好,甚至……甚至比那王氏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好。 丁小桥有点奇怪,到底是多富贵的人家才能用这么好的料子做一个做人情礼物的包袱皮呢? 并没有多想,她就将那包袱皮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是用薄薄的木头做成的精致的盒子,盒子外面刷着黑色的桐漆,上面又用红漆画着精致花纹。 “呀,这盒子和真漂亮。”米氏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着那光滑的盒子表面,又不敢使劲,生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把这盒子给弄坏了。 不光家里人都对这盒子啧啧称赞,就算丁小桥这个现代人也瞪大了眼睛,这东西也太漂亮了吧,这要是在现在,这么一个玩意得值不少钱吧。这得是多有钱的人才能用这玩意当成普通的包装? 打开了那盒子,发现字面规规整整的放着一封的银子。一封银子是五个,每个五两,这就是二十五两,银锭子的下面并没有刻什么特别的字,可见就是普通流通的货币。除了那封银子之外,里面还有两个漂亮的尺头和一个杂果盒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火折子。 就在一家人对于这些礼物目瞪口呆,这位贵人的身份猜测的时候,丁小桥拿起了那个火折子,她微微有些发愣,这个不是她的吗?她可是放在身上很长时间,对于这个火折子特别的熟悉,怎么会在这里呢? 细细一想,她一脸恍然,她当时将这火折子给了十里。难道十里是这个贵客? 丁小桥心里觉得这事真是吊诡。如果十里是这个出手如此阔绰的贵客,那么那天他怎么会狼狈成那个样子被自己遇见呢?可是,这个火折子分明是自己给十里的那个…… 她稍微的发散了思维一下,很多事情便想通了。这个十里一定就是卢兴业说得贵人,不然的话,野生菌这种东西的话怎么可能让赛百味这种大的店子说接受就接受了呢?这怎么想都不科学好不好! 可是如果有一个身份让人无法猜测的十里在其中起作用的话,那这个问题就很好解释了。毕竟那个时候十里是吃了她烤得不少的菌子的。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米氏说:“他爹,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太贵重了,过些天去还给卢东家吧!” 丁修节点点头:“没错,还是装好。” 丁小桥却说:“不用了,就收下吧。” “小桥,你见钱眼开啊,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这种人家不能收,更收不起。”米氏皱了皱眉头,摇摇头,劝说着小桥。 丁小桥笑了笑,她知道,这并不是十里单纯的给的赏钱,只怕也是封口费。十里怕自己会说出他那天的事情,所以才给的那么多钱。虽然丁小桥不知道十里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就是,他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 否则,他不会放进了火折子提醒自己。 既然如此,丁小桥觉得自己最好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的好,毕竟,对于那些人来说,喜怒无常,他们的情绪波动可不是自己能承受的。不过她心里又不免腹诽,这个十里既然要给封口费未免也太小气了吧,难道他的命就只值二十五两银子? “爹娘,这是人家富贵人家的赏钱,既然是赏钱就不会再收回来了,我们这冒冒失失的还回去,人家收不收不说,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啊,好像弄得人家连给出去的赏钱都舍不得一样。而且,看起来赛百味和那个贵人有些关系,万一惹怒了赛百味又惹怒了那贵人,只怕是祸事吧。”丁小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她这话让屋子里一片的安静,最后还是丁修节点点头,赞成丁小桥的话:“小桥说得也有道理,这些贵人们的心思,我们猜不了,既然给了,还是收下吧。” 第64章 盘算 老丁头这一辈子最挂心的事情就是家里的那些田,虽然他小的时候,家里面还是过过很长时间的富贵日子的,可是,自从他记事之后家道中落便安安心心的做起了农家人了。 直到现在,他每天起床最先做的事情就是踱着方步先到自己的田里去看看,确认了他那地里的宝贝秧苗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又回来吃早饭。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习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张氏被踹了那一个窝心脚之后,脸色一直不好,虽然吃了药也清醒了,也不见得情况好一点,她的精神恹恹的,就这么躺在炕头上闭着眼睛。 老丁头大概也觉得昨天对待张氏有点过了,所以,从昨天开始一晚上都是自己鞍前马后的照顾张氏,特别是张氏醒过来之后还特地的端来了小米粥亲自喂了她。 张氏要强了一辈子,到底也是一个女人,虽然因为白天的事情对于老丁头恨之入骨,可是,老丁头这一整夜的伏低做小又让她的火气消了不少,不过,此消彼长,虽然对于老丁头的怨气消了,对于丁修节家就越发的怨恨起来。 老丁头一早就下地去了,张氏虽然起不来床,可是也醒了过来,她睡的地方就靠着窗户下面,所以院子外面有点什么什么动静头一个就能听见。 她正迷迷糊糊的躺在那里休息着,忽然听到了三房的门开了,就听到米氏对丁修节说着什么。 这一大早的,基本家里的人都没有起来,那米氏虽然声音压得低低的,可是架不住张氏特别的偷听,虽然声音模糊,可是张氏还是将两口子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行了,外面凉,你进去吧,我去看下地里然后就去请人。一会子你去买条子肉,再去菜地里砍点白菜,中午弄好一点……” “我晓得咧,你自己注意走路,不要摔了,一大早上的露水重……” 两口子的对话虽然很普通,可是话里面那隐隐的情谊还是让人感受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张氏又是奋力的坐了起来,撑开了一点窗户仔细的偷听,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立刻就朝着地面啐了一口,低低咒骂一声:“小****,除了会勾搭男人还会干嘛!” 就在这个时候,谁在炕梢的丁云儿也起来了,她看见张氏坐在床上吓了一跳,连忙就爬过去,将她又扶了下来:“娘,你这是干嘛呢,好好的躺着,郎中不是说了要静养嘛。” 张氏看着丁云儿又想起了刚才米氏他们的话,于是心里发酸的道:“你三哥他们吃得好,居然还要去买肉了。” 那天丁修节来找老丁头说砌墙的事情的时候,丁云儿听了一耳朵,所以也没有在意的回答:“嗯啊,三哥那天来跟爹说今天要找人砌墙,估计是要给人做饭的吧。” “你说什么!砌墙!砌什么墙?”刚刚躺下的张氏听到这话,猛地就又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顿时眼前发黑,好一阵子才恢复,吓得丁云儿连忙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给她递水的。 张氏摇摇手,咬牙让自己那晕阙的感觉恢复了,这才说:“你刚才说砌墙是怎么回事?” 丁云儿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跟张氏说了一遍,张氏听后头发昏眼发花,真想现在就下地指着那丁老三一家就一顿的臭骂,奈何自己的身体却一点都不顶用,最后只能道:“白眼狼,才分家就要砌墙!这是防贼呢!” 丁云儿却不以为意,她倒是觉得现在张氏和三房之间这水火不容的架势还是早早砌墙了好,可是这么说一定会让张氏不痛快,于是她说:“娘,反正你也不乐意他们在你面前转悠,砌墙就砌墙嘛。” 这个时候丁月儿也醒了,听着丁云儿的话也笑起来:“就是,娘,眼不见心不烦,那些人最好不在眼前转悠才最好呢!” 张氏虽然怒火中烧,可是,在两个闺女的劝解下也只能按下了这股子火气了。 与此同时,在正房的另一边,丁修忠正坐在炕上跟王氏说话。丁小房一边穿衣服一边皱着眉头抓着胳膊上一个蚊子包说:“这里不能再待下去,在待下去我被蚊子给抬走了,真不知道那些个泥腿子是怎么在这里活下去的。” 丁小台冷笑:“你不是说我们都是同根同祖,都是泥腿子吗。” 丁小房翻了个白眼,看也不看丁小台:“要不是你这蠢货说些不靠谱的事,我至于说这种恶心的话吗?” 丁小台立刻就爬了起来,便要跟丁小房一较高低,王氏见两个女儿又要打起来连忙制止住两人才对丁修忠说:“没错,我们不能在呆在这里了。” “不呆在这里怎么办?不呆在这里上哪要钱去?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家里置办下的东西和那些银钱拿来用?”丁修忠哼了哼鼻子。 王氏皱着眉头还没有说话,丁小屋就说了:“爹乱说什么,我们家哪有什么闲钱?我们家是连大哥念书的钱都要靠老屋要的穷人。” 丁修忠点点头:“那就更不能走了。” “再继续待下去也弄不到钱,你看看你娘跟老三家,就跟两个乌眼鸡一样,只要对上了就要吵架,我们呆着几天这都闹了几场了!要是继续待下去,不但拿不到钱,估计我自己都要搭进去。”王氏说着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丁修忠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是让他现在走他又不甘心,他说:“那你有什么招?” 王氏直起了腰望着丁修忠笑了起来,她本来就注重保养,虽然生了四个孩子,可是那腰肢一样柔软纤细,她站在那里,半咧着胸,那白腻的肌肤让人想入非非,这么一笑起来真真的勾人,让丁修忠一下子就腰都软了,要不是这屋子里面还有几个孩子在,估计他现在就要把王氏弄到床上好好弄上一弄。 只是现在的这个情况又不容他有那么多的心思,他只能别过脸去压下了心中的火,然后问:“笑啥啊,有主意就说嘛。” “其实现在走最好,你想想看,老爷子才给老太太弄出那么大的事儿,心里正愧疚着呢,这个时候能拿捏住了老太太,还愁老爷子不给钱吗?”王氏道。 “那不是更不应该走了。” “切!你能拿捏住的老太太嘛,你不想想,这个家里面老太太最听谁的?”王氏白了丁修忠一眼。 丁修忠一拍脑袋,然后拉着王氏的手道:“还是娘子冰雪聪明啊。”说着他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大手一挥,让一家子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老丁头回来吃早饭的时候,老大一家已经收拾好了,老丁头有点讶异,这些天光顾着分家了,还真是没有坐下来好好跟丁修忠说说那个捐官的事,不过现在看丁修忠要走,其实心里也放下了一口气。 毕竟按照老丁头自己的想法,那是绝对不愿意去捐官的。 知道丁修忠要走的事情,张氏的脸色也很不好,先不要说现在她正指望着丁修忠压丁老三一头给自己长长脸呢,就说自己病了,这王氏还没有在自己面前伺候一天居然就要走,她自然不愿意:“老大,你要回去就回去吧,不过,我这身上病成这样,老二家的又是个指望不上的,你就让你媳妇儿留下来伺候我几天吧,等我能下地了她再回去。” 王氏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她就呆这么几天,去厨房打了几次下手,她的手都已经看不成了,这死老太太还想让她留下来伺候她,怎么可能!她这个有粗使婆子有丫头的日子不过,来过这种伺候人的日子,她又不是老三老四家那两个骨头轻的。于是她立刻就转头给丁修忠使了一个眼色。 在这种事情上,丁修忠一向是以王氏马首是瞻的,接到了王氏的眼色之后,丁修忠立刻说:“娘啊,这次可不成啊,我这捐官的事,主要是大郎他娘跟亲家母联系呢,她这留下,我那事可咋整?” 张氏一听说关系到了丁修忠捐官的事情,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恨恨的别过头去不做声了。 老丁头一听这话也不再留他们,一家几口吃过了早饭便如同他们匆匆的来一样又匆匆的离开了。 百草铺的药确实不错,张氏接着吃了几天,就觉得这身上没有那么冷了,也没有那么容易累,可是家里的人依然不敢让她太辛苦,于是这早上去买肉的活就交给了丁小桥和丁七郎。 上河村卖猪肉的是刘屠户,同丁家一样也是从外面逃难来的。上河村本来是没有屠户的,他们这一来算是填补了这个空缺,所以生意特别的好。 丁小桥和丁七郎去得算早的,刘屠户刚刚开张,可是在他们的后面就有不少人家也来买肉了。 “刘大叔,给我们割一条子五花肉,要厚实的。”丁小桥伸出手笔画了一下,“要这么大一块。” “好嘞!”刘屠户干净利落的就给丁小桥割了一块肉,这一称足有十一斤,这一斤的五花肉就是二十五文,十斤肉就花掉了二百七十五文,丁小桥一边数钱一边忍不住肉疼。 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只觉得后背一凉,她惊叫一声,扭头一看便看见背后的衣衫上一大团混合着牛粪的稀泥开了花。 第65章 杜小三 “哈哈,打中了打中!”身后不远处一群小孩子的笑声猛地就炸开了,像是炸弹一样,冲得人耳朵疼。 “真厉害啊!” “大牛真是厉害!” 一群孩子的起哄声混着笑声传来,丁小桥的太阳穴都要爆炸了,丁七郎转身就要朝着那群孩子冲去,“你们给我等着!” 丁小桥一把就把丁七郎拉住:“二哥,不能去,他们人太多!” 七郎才不管呢,本来就是野惯了的孩子,他扭头对丁小桥说:“你别怕,看二哥不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说着撒丫子就跑了。 “呀,这都是谁家的皮孩子啊!”站在丁小桥身后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那稀泥也溅在了她裙子上一些,她眉头倒竖,扭头就冲着那一群小孩子大叫:“我今天不到你们家里去告你们娘才怪!” “嘿!嘿!你们这些兔崽子,信不信我今天不做生意也要逮住你们!”刘屠户也豪迈的将菜刀劈到了切肉的墩子上,大步流星的就朝着那一群小孩子们跑了过去。 那一群孩子早就打了丁小桥就打定主意要跑,现在一看见刘屠户也跑了出来,哪里敢留下来,哄得一声四散逃开了,本来就还距离一段路程,丁七郎哪里还追得上。 倒是刘屠户一把把还要继续追的丁七郎给抓了回来,“你还跟着捣什么乱,快点带你妹子回去换衣服吧!” 丁小桥听刘屠户这个口气倒是对这群小孩子挺熟悉的,便问:“刘大叔,这些都是哪些人啊!” “能是谁啊!还不就是杜老财家那个小少爷带着村里的那群小崽子呗。”刘屠户将愤愤不平的丁七郎给拽了回来,吸了吸鼻子,丁小桥身上这个味实在是不好闻啊。 不光是刘屠户,在丁小桥身后排队的人也纷纷催促:“七郎,快点带你家妹子回去洗衣服洗澡去,哎呦!哎呦!这个味大的。” 丁七郎本来还想继续去追,一看丁小桥这个样子也实在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只能一把拉住了她就朝着家里面走去,一边走,丁七郎一边怒道:“杜小三那个家伙,要是有一点被我抓住我看我不把他往死里收拾。” 杜小三就是杜老财家的小少爷,是杜老财老年得子,很受宠爱,当然和丁七郎他们不一样,他是有大名的,不过叫什么丁小桥不知道,反正村子里的孩子都叫他杜小三,这才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成天到晚的不干正事,只知道在村子里欺负这家的妹子,那家的妹子,真是让人讨厌到了极点。 偏偏人家投胎的技术好,遇见一个好爹。杜老财不但是上河村里最有钱的人,也是上河村里最有名的老好人,上河村里的人几乎就没有那家没有受过他的恩惠的,正是因为的原因,村里人被这杜小三欺负了,大人都不会找上门去,久而久之更是助长了这杜小三的嚣张气焰。 就好像今天的事情,说实在的你要说杜小三是为了什么欺负丁小桥,指定不是什么要命的事,真要问起来,绝对就是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想欺负了。 想想这种原因,丁小桥就咬牙切齿,她想,如果再一次遇见杜小三,要说丁七郎往死里收拾他,就连她自己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小兔崽子的!要知道她今天这件衣服是米氏才给她用旧衣服改的,对于她来说算得上是新衣服呢,这才上身,这小崽子居然给她弄成这样,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杜小三给带过来狠狠的抽他几个大嘴巴。 丁七郎提着肉篮子走在丁小桥的身边,听着丁小桥喘气的声音都粗了,在看她那一张脸气得通红,连忙安慰她:“好了好了,这衣服回去哥给你洗,你可别生气了,在遇见那小兔崽子,哥一定帮你打不死他!” 两人正这样一边说着这杜小三的可恶之处一边往家里走去,才走到方二家的时候,就听到了边上草垛子边上传来了一阵笑声:“哎呀哎呀,这是谁啊!脏成这样,你是到泥里滚了吧!” 丁小桥猛地一站住了脚步,往哪草垛子边一看,就看见一个粉妆玉砌的小正太,年纪和丁七郎差不多大,身上原本穿着的绸缎衣服现在已经滚得到处都是枯草和泥点子了,要不是那衣服料子实在是漂亮,要不是那脖子上还带着金锁片,那就跟一个庄户孩子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这个时候,他正得意洋洋的坐在那草垛子上面,他的周围还围着七八个和他年纪相近的小男孩,其中拖着两管鼻涕的一个正是刚才那合了牛粪的稀泥打她的大牛。这个小正太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被两兄妹骂得狗血淋头的杜小三。 “杜小三,看我今天不打你才怪!”丁七郎看着杜小三,那一肚子的火蹭蹭的往上冲啊,他把肉篮子递给了丁小桥就开始挽袖子,想要冲上去和杜小三拼个你死我活。 杜小三根本就不怕丁七郎,他笑道:“你来啊!看我们今天谁打谁!”说着他就给一边的几个孩子说:“冲上去打他,我请你们吃绿豆糕!” 对于这个物质生活极度匮乏的时代,零食根本就是等于天堂的存在。庄户人家的孩子有几个可以吃到零食,又有几个可以吃到绿豆糕的?杜小三这一说,边上的几个孩子眼睛都绿了,赶快就要下草垛子收拾丁七郎。 丁七郎就算再野就算再能打,那都是一个人,现在要对付这么多人,根本就不可能,可是丁七郎又不认输,硬着头皮就要往上冲,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桥一下子就拉住了他,然后站在了丁七郎的前面,冲着杜小三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杜小三看着丁小桥从丁七郎的身后站了出来,又拍着巴掌哈哈笑了起来:“丁小桥,你哭给我看看吧,你要是哭给我看了,我就放过你!” “我干嘛要哭?” “你被牛屎打了,干嘛不哭!哭多好玩啊!你哭一个给我看看,我就放了你跟你哥,你说好不好。”算起来这杜小三还算是个怜香惜玉的,至少对于丁小桥说话的时候他没有上来就打打杀杀的。 丁小桥眯了眯眼睛,果然,这个小兔崽子用牛屎打她就是为了好玩,真是太讨厌了!虽然她知道按照自己的年龄实在是用不着跟这么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可是,遇见这种熊孩子,你简直就恨不得能一巴掌拍死他。更何况,现在的她外表只有五六岁,所以更不用讲究什么脸面了。 “有本事你给我下来,我保证不打哭你!”丁小桥把猪肉直接塞还给了丁七郎,然后冲着杜小三大叫道。 “就你?你还想打我?”杜小三好像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又哈哈大笑起来:“就看你你那小鸡仔的样子你还想打我,我吹口气就把你给劈了!” “杜小三你说什么!你有本事给我下来!”丁七郎被丁小桥拦在后面跳得八丈高,大声的叫骂着。 “我干嘛下来,我有这么多人我干嘛要自己跟你打!”杜小三可不傻,他叼着一根草,坐在草垛子上,摆动着双腿,坚决不下来。 丁小桥拉开丁七郎让他不要说话自己笑道:“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不敢跟我哥打,你连我都不敢打,哼,什么三少爷,就是个知道躲在人家裤裆下面耍狠的胆小鬼!” 杜小三再聪明也不过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能跟丁小桥比,几句话就把他激得从草垛子上跳了下来:“你说谁是胆小鬼!你说谁只躲在人家的裤裆下面!” 杜小三气得满脸通红,对着一边的几个孩子说:“你们都给我让开,看我今天不把这个丫头片子揍得满地找牙才怪!” 丁七郎见杜小三跳下来了,立刻就要上前,不过最后还是被丁小桥给挡住了,她从那篮子里拿出了一小坨刚才刘屠户多给了一小块肉,掉头就飞快的朝着杜小三冲了过去,丁七郎拉都没拉住。 杜小三虽然是个富家小少爷,但是天天跟庄户人家的孩子滚到一起,那也是个皮糙肉厚的,他见丁小桥火车头一样的冲过来,连忙就要躲开,可是,他的速度要比那丁小桥慢了一点,一下子就被撞得倒退了几步。 而丁小桥这还不算完,又直接又撞上去,这一回丁小桥可是有目标的,她伸手就把那坨肉塞进了丁小三的后衣领里面,然后将他使劲给推到了方二家的门口,接着就冲着丁七郎大叫一声:“哥,快跑!” 丁七郎立刻就抱着篮子跟着丁小桥趁着几个孩子还发愣的时候撒腿就跑。 方二家有条大黄狗,那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凶,这狗一般不管闲事,但是只要踏足它家门口它能把人追出二里地去,丁小桥刚才忽然就想了起来这么一回事,她把杜小三往那方二家门口一推,撒腿就跑。 杜小三被丁小桥推了一个大屁蹲坐在了方二家门口,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吼叫,他转头一看,吓得冷汗就下来了,立刻爬起来,鬼哭狼嚎的往家跑。 大黄狗闻着那杜小三身上有肉味,又因为杜小三进了自己的地盘,立刻就追了上去了。 一时间,只听到杜小三的屁股尿流的嚎叫逃跑声响彻整个上河村。 第66章 道歉 大概是因为方二家的大黄狗实在是气势惊人,或者又大概是因为杜小三的哭号声实在是太震撼人心,总之,等到丁小桥和丁七郎都跑了没有影儿了,那几个孩子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才刚刚冲进了丁家的院子里面,还没有等到进屋,就听到在一边捡菜的刘氏不阴不阳的说:“哎呦,我说小桥啊,你们这些孩子真是不省心啊,这一大早的去买肉是买到泥坑里去了吗?瞧瞧这一身脏的,知道的你是去买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杀猪去了呢。” 丁小桥不大想搭理刘氏,于是头一扭就进屋了,丁七郎也白了刘氏一眼,看她头发只是随便挽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多有油污,便道:“二伯娘,你这一身也跟杀猪了没有区别呢。” 刘氏看了一下身上,然后叫道:“我可比不得人家命好,关起门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我这得伺候着一家老小,能干净得了吗?” 丁七郎才不管刘氏说什么,抱着肉篮子也快步冲进了屋子里,然后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气得刘氏在外面唧唧歪歪的说些酸话。 来帮忙的人早就到了。 因为里正又给丁修节家多画了一丈的地,所以,帮忙的人并没有进丁家的大院,而是绕到了三房后面的院墙那里,仔细的丈量了地基之后做好了标记,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幸好的请的人够多,这和泥打坯的人足够,剩下的人手就开始忙着拆外墙,还有就是要开门的地方的内墙。 土坯房子可比不得青砖房子,没有那么多讲究,拆起来也是方便。米氏和丁小楼以及丁五郎一大早起来就在搬东西,将要开门和窗户的那面墙的东西都给搬到了另外一个屋子里。 好在丁家的东西也不是很多,除了屋子里面的那个土炕不能搬之外,其他的东西全部都挪到了丁小桥他们原来住的屋子里去了。 丁小桥进屋的时候,母子三人才刚刚将东西搬完,正在归置呢,丁小楼皱了皱鼻子道:“七郎,你上哪野去了,弄得一身的牛屎味!臭死了!快点出去弄干净再进来!” “才不是我,是小桥。”丁七郎说着已经放下了肉篮子,开始帮丁小桥脱衣服。 丁小桥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很不习惯这些哥哥姐姐们帮她脱衣服呢,可是那个时候她生病病得床都起不了,穿衣上茅房什么的都得靠人,也就习惯了。 丁七郎几下就把丁小桥身上的衣服给扒了下来,给她留了一个粗布的小肚兜,然后他提着那衣服道:“瞅瞅瞅瞅,这一背上的牛屎!” “咋整的啊!”米氏见状连忙上前查看,发现丁小桥身上虽然没有泥,可是也隐隐的散发着牛粪特有的味道,连忙让丁小桥去将烧好的热水给弄点过来兑一些给丁小桥洗澡。 其实在家里那么多人面前脱光衣服丁小桥还是很不好意思的,不过,现在她才五六岁,再加上长得又小,基本放在一个大桶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也不怕别人看。 米氏将水给兑好,直接将丁小桥给放进了木桶里一边给她洗澡,一边问她来龙去脉。丁小桥没有隐瞒将自己怎么被杜小三打又怎么给杜小三打架都说了一遍,当然,她着重描述了自己如何被欺负,至于欺负回去的事情,她则说得轻描淡写了一些。 饶是这样米氏还是皱紧了眉头:“你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能推那小少爷去撞狗呢!先不说那方二家的狗有多厉害,就说这咬到人了可怎么办!不行,你一会儿去杜老爷家道歉去!” “少撒娇!一会儿我就带你就去!” 丁小桥看着米氏那一张慎重的脸,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多事啊,果然多说多错! 米氏果然是说一不二的,她几下给丁小桥洗完了澡,然后找出衣服来给她穿好,就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尺头和一些当下的蔬菜,便拉着丁小桥就朝着杜老财家去了。 好在天色也早,还没有到做饭的时候,在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米氏也不担心家里。她抓着一路上几次想逃跑的丁小桥没有一会儿就来到了杜老财家。 杜老财说实在就是一个土财主,虽然家里的院子盖得大气漂亮,他身上穿得也是绸缎直缀,不过,还是不太能掩盖得住他身上那股子乡土气息。他虽然是个财主,但是家里伺候的人也不算多,所以要见他也就不算难。 进了院子,就听到后院里杜小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米氏一听这杜小三的声音紧张得手都凉了,她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就算丫头请她坐下她也坐不下去。 丁小桥直到这个时候也隐隐的觉得自己今天的事情做得不太地道,特别是听着杜小三那哭声,她也开始担心了。被狗咬了可不得了,特别是现在这个古代没有破伤风针水,更没有狂犬疫苗,要是感染了,那死亡率可是很高的。 杜小三虽然让人讨厌,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人,要是因为这样死了或者留下什么残疾她想她一辈子都良心不安的。 想到这里丁小桥偷偷的看了米氏一眼,只看米氏更是脸色发白,她动了动嘴角,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米氏感觉到丁小桥再看自己,便转头对着她笑了笑,并没有责怪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道:“没事儿,有娘在呢!” 母女两个正互相给彼此打起的时候就听到杜老财的声音一路传了过来。 “让他别嚎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郎中那不是给拿了药了嘛,弄了给敷上,叫的一个村子都听见了,脸都被他丢完了!”说着,就看见一个穿着极为鲜艳绿色直缀,腰上系着一条红色腰带的五十岁出头的男人撩起了门帘子就进了堂屋。 他一看见是米氏微微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是丁老三也来了呢。”因为男女大防,杜老财只能转头让小丫头又进去把自己老婆余氏给叫了出来。 余氏的年纪比杜老财略小点,不过年纪也有四十七八岁了,据说当年她生杜小三很是危险,而杜小三生下来也弱得很,几乎活不下去,很不容易才养大,所以余氏对于这个老来子很是宠爱。 她虽然被杜老财叫出来见米氏,可是还是很放心不下杜小三,她眼圈微红,见到了米氏连嘴角都没有扯。 几人都坐下之后米氏就说明了来意,虽然米氏是个包子,但是还是很会说话的,几句话就将这事儿说清楚了,而且特别点明是杜小三先打了丁小桥,然后半路上又拦住了丁小桥和丁七郎,然后两边才打起来的。 余氏由于心疼儿子,才不管米氏说得这些,竖起眉毛就说:“打你们家怎么了!你们家那些孩子能给我们三儿比吗?你们都是什么,我们三儿又是什么!我可告诉你们,今天三儿要是好了这事我也就高抬贵手过去了,要是三儿但凡有点三长两短,我让你们一家子……” 杜老财一开始并没有拦着余氏说话,所以余氏这些话噼里啪啦就冲了出来,可是他越听这余氏说得越没有谱,直接将手里的茶碗放在了桌子上。 那白瓷的茶碗轻轻的放置在桌子上放出“磕”的一声脆响,可是并不大,却让余氏立刻就闭上了嘴巴。然后她有些心虚的看了杜老财一眼,杜老财面色很是不愉快,她又愤愤不平,于是又开口道:“难道我说得不对!我们家三儿是什么样的孩子……” “是什么样儿的孩子?难道比别人家的多一只眼睛还是多一张嘴巴!”杜老财微微皱起了眉头平静的问道。 要说一开始见杜老财丁小桥对他的感觉是一个很不会穿衣服的地主的话,那么现在丁小桥对于杜老财的印象还是蛮好的,至少他不像是原来念书的时候课本里那些恶毒的地主,还是很讲道理的。 杜老财开口之后,余氏便不敢在说什么,只能坐在那里,脸色带着些难过。而杜老财又看向了米氏道:“开霁这个孩子是我老来子,平日里多有放纵,在村子里面也是胡闹,多得你们宽容才没出什么乱子,今天这事也是他应得的,你们别放在心上。” 米氏连忙站起来道:“杜老爷,今天还是因为我们家这孩子没轻没重,若是小少爷治病花多少钱我们家砸锅卖铁一定偿还……” “切!就你们家穷得那样……”余氏这时又开口。 “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杜老财这时候脸上也带了几分薄怒,余氏登时又老实了,再不说话。而后他又摇头笑着说:“哪有什么病,就是被狗追得摔了一跤,两个膝盖破了皮,连血都没出。” 听得这样说,丁小桥和米氏这才放下心来。于是米氏和杜老财又寒暄几句,丁小桥老老实实的道了歉之后,母女两个人就准备回去了。 第67章 盖院子 就在这个时候又听到了杜小三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听到这样的叫声丁小桥怀疑起杜老财那么轻描淡写的描述了,特别是她看见余氏立刻就惨白起脸色站起来就往后院跑去的样子,她的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于是她对杜老财说:“杜老爷,能让我去看看三少爷吗?我想当面跟他道歉。” 这个要求倒是让杜老财有些意外,不过他看见丁小桥那满脸担心的样子,不由得对这个长相漂亮的小丫头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他捏着下巴下面的胡须笑道:“你别看他叫得吓人,其实没有什么。”说着便站了起来,带着米氏和丁小桥朝着后院去了。 杜老财家纵向只有前后三个大院子,但是,横向的话那分了很多的小院子了。丁小桥走在其中觉得真不愧是地主家,可比他们家大的多了。 一行四人快速的走向杜小三的住处,虽然杜老财没有说什么,可是也看得出担心,而余氏更是一路上冷嘲热讽的说些狠话,连杜老财几次都没有拦住。米氏越发的担心起来,拉着丁小桥的手冰凉冰凉的。 杜小三的房间其实就在堂屋后面不远处的一个小跨院里,因为距离近,所以刚才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也听得特别的清楚。 院子里出了五六个出出进进的丫头小厮之外,还有一个穿着银红色襦裙,头上戴着镶珠头面的年轻的媳妇,一看就知道,这便是不久前才嫁进杜家的杜老财大儿媳妇,李氏。 李氏见余氏和杜老财进了院子里面,连忙就行礼问安,语气亲切真心,不过,当她的目光扫向了丁小桥跟米氏的时候,那目光里变带上了几分嫌弃。 杜老财跟儿媳妇倒是没有什么交流,心里又挂心着儿子,直接带着米氏跟丁小桥进了杜小三的屋子。 这是一间布置的很是雅致的房间,当然,如果不看那些放得到处的小玩具的话,这真是一间雅致的房间。 在屋子的最里面的红木床上躺着的杜小三。他身上没有盖被子仰面躺着,露出了穿着整齐的白色缎子里衣,白色的裤子被高高的挽起,露出了两个有些淤青的膝盖,手里拿着一个桃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而一个小丫头则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沾着药酒给他揉膝盖。 而杜小三脸上悠闲,哪里有半点痛苦的样子,只不过时不时的扯着嗓子叫几声鬼哭狼嚎。 他并没有料到余氏和杜老财能这么快就回来,再加上外面也没有人通报,所以他的那副鬼样子就被刚刚进屋的四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杜老财的胡子登时就气得吹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余氏一眼,余氏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而米氏和丁小桥更是愣在那里。 杜小三也被这四个人突然进来给弄得懵了,就这样躺在那里半天都不知道说啥。 一时间,所有人就这样的雕像一样矗立在这里,最后还是丁小桥回过神来,她对着杜老财笑眯眯的说:“杜老爷,看来三少爷真的是没有什么事儿了,那么我们就先回去了。” 杜老财也觉得不太好意思,想起一路上余氏的那些话,脸色越发尴尬了,他冲着丁小桥说:“没事儿没事儿,快回去吧,你家今天忙着咧,你看这也没什么事儿不是吗?” 米氏的脸色也好多了,她刚才当真是担心死了。 余氏的脸色更不好看起来,可是她又不能责怪自己的儿子,又不能说自己男人做得不对,只能对着那个小丫头道:“下手那么重干嘛!给我让开!” 这个时候,杜小三也回过神来了,他冲着就要走的丁小桥大叫起来:“丁小桥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哎呦!” 他的话都没有说完,杜老财就一个爆栗敲在了他的头上,接着就是一阵怒吼。丁小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杜小三的身上的时候,转过脸,对着杜小三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用嘴型说:“活该!” 接着她就拉着米氏快步离开了这混合了杜老财的怒吼杜小三的鬼哭狼嚎还有余氏劝架李氏和稀泥种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的院子。 一路上,米氏不免又对丁小桥耳提面命,让她以后不能干这种事,丁小桥其实今天也有点担心,所以现在面对米氏的话连连答应。 回了家就没有说话的时候,外墙都已经推到了,十几个汉子全部都在忙碌,里里外外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米氏连忙挽起了袖子就开始做饭了。 像是这么多的人自然是做大锅饭,没分家的时候,米氏每日做得饭也是十多个人的,所以这些人的饭根本就难不住她,更何况罗氏也来帮忙。 她指挥着几个孩子把肉洗干净,然后将上面的猪毛烧掉,便切下一大块最肥的,切成了肉丁放进锅里熬油。 趁着这个功夫,米氏便将家里的高粱面和买来的白面混在一起放在面盆里和面。和面是个力气活,米氏现在身体不好,最后倒是丁五郎出了大力气。丁小桥跟丁小楼则去丁家菜地了采来了茄子、黄瓜、豆角和白菜,老丁头知道今天三房要砌墙一定是要请客的,所以这些菜早早的就给他们预备好了,就算两人去采的时候丁月儿在一边冷言冷语的说了不少风凉话,可是到底没有为难他们。 将茄子、豆角洗好切成了细细的丝,米氏锅里面的猪油也熬得差不多了,将多余的捞出来放进了油罐里,锅里面剩下的油正好用来炒茄子豆角。 丢下了一把蒜片爆的喷香,便将切好的豆角都倒进了锅里面翻炒,等到豆角的颜色变深之后就取出来,又将切好的一大盘子五花肉全部倒进了锅里面翻炒几下后,那油就炼出来了,而且肉的香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个时候再放茄子进去,那茄子立刻就把锅里面的油吸得干干净净,翻炒一番之后,再将原来的豆角放下去,加上煮肉的汤炖起来。 这个时候,米氏将丁五郎和好的面端过来,揪下一团面在手上搓揉一下便成了一个圆圆的饼子,接着她就将这饼子以极快的速度贴在了锅沿上。米氏的动作利落,而且做出的饼子一个个全部都是一样,它们就这样服服帖帖的贴在那锅沿上,而锅下面则顿这豆角茄子五花肉,那菜的味道窜上来全部被面饼子吸收,那叫一个香。 盖上了锅盖,只要等汤汁收干,饼子和菜都可以出锅了。 另一个灶上则由罗氏熬着高粱米和粳米的稀粥,熬得刚刚好,一揭开锅盖,丁小桥就闻到了一种属于大米特有的香味,她的口水就下来了,要知道来这里快一年了,她还没有吃过大米呢。 那边丁小楼将洗干净的黄瓜去头尾,啪啪的拍扁便几下就切成小段,放进了一边的盆里倒上各种作料一拌好,一盆夏天最下饭的凉拌黄瓜就好了。 等着豆角茄子和饼子出锅,这边将白菜和刚出锅的油梭子放进了锅里一翻炒几下,也就好了。 要不是怎么说张氏爱指挥米氏干活呢,这么十多个人的菜饭,虽然有几个孩子打下手,但是米氏也是一个时辰不到就全部弄好了。 看看时间也是晌午了,米氏找老丁头接了两张桌子放在了自家的后院里面,将那些个菜一端上桌子,就没有一个人不称赞丁修节家厚道的。 这些庄户人家都是经常帮人干活的,可是能吃得这么好的好真是少。桌子上的面饼子高高一摞,外加大肉的茄子豆角、黄瓜、油梭子白菜,就没有一个不带荤腥的,还有一碗碗熬得稠稠的稀粥,这饭菜吃下去又顶饿又长力气。哪像一些小气的人家,请人干活准备的饭菜那都是清汤寡水,吃了没有一会就饿的不行。 所以,这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热闹,那叫一个痛快,各个汉子都对丁修节竖大拇指,说他大方,更娶了一个好女人。虽然这样的称赞不值什么,可是丁修节一家都高兴得心里发甜。 看着丁修节家起了院子,丁修义也有些眼红,他凑到了丁修节身边说:“哥,你这弄这些院子加请人花了多少钱?” 丁修节算了一下泥坯子的钱说:“我这还要弄个小仓库,在重新弄下厨房,这就多了,算下来四两多银子,你也打算弄?” 丁修义点点头,他手头的军饷和丁修义差不多,尽管他没有额外收入,但是他家人少,罗氏也不用看病,所以也打算好好弄弄。 于是丁修义也跟其他的人说好,等他们这边帮丁修节弄完,休息一天便再去他家帮忙,出一样的工钱。 一事不请二主,这些汉子听说这些活做完了还有活做,自然是高兴的。 总共也没有多少活,加上这又是有些肯下力气不偷懒的汉子,这一天时间就已经将院子给弄的差不多了。 天色晚了,米氏又做了晚饭,大家吃过晚饭,顶着月光又收拾了一下才回去,说好第二天再来将厨房和仓库重新弄出来,就算弄好了。 第68章 新技能 作为一个家庭主妇,要顾忌到的事情很多。除了特别是打理自己小家之外,米氏还要每天去一趟正屋,问问张氏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不过因为老丁头怕两家人再次对上闹出什么事情来,基本都拦住她,不让她过来,只让她顾好自己三房的事情就好了。知道这个事情的张氏自然是心里百般不愿意,可是又不能拿老丁头怎么办,说实在的,老丁头写的那封休书对于她还是很有威慑作用的。 有了老丁头在一边拦阻,米氏自从张氏被踹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老太太。不过这样倒是省了不少心,跟张氏打交道真是要有强有力的神经才行,不然连怎么被气死的不知道。 前前后后花了三天的时间,丁修节家的院子终于弄好了。因为丁修节和米氏的屋子是开了墙又重新砌上的,所以那墙皮都是潮湿的,再加上那屋子里的炕也是新盘的,少不得要生火烘一下。 这大夏天的生火烘炕其实真是一个痛苦的事,所以一家人将炕上的东西搬到了隔壁屋子里之后,就全部到院子里去了,只剩下丁修节一个人在屋子后面点火烘炕。 这烘炕是个技术活,如果火太大了,很容易将刚刚盘好的炕给烧得开裂了,如果火太小了,那么里面又不干,等于白烘。好在丁修节对于这个倒是很在行,他就坐在厨房里烧火。 这厨房在改造的时候丁小桥充分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将原本只有几平方大小的厨房足足扩大了一倍,然后在最里面的地方挖了一条小沟通向外面,上面铺上了石板,又沿着石板围上了芦草帘子,便就变成了一个简易的浴室。 原本米氏是不太愿意多弄这么一块的,总觉得浪费钱,可是丁修节却充分的听取了闺女的意见,几次修改还真的弄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浴室,要说唯一的美中不足的话,那大概就是没有花洒,只有靠提水进去洗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丁小桥也觉得太幸福了。 丁修节一边烧火烘炕,一边烧水,让几个孩子依次好好的洗了一个澡,因为热水多,最后连丁修节自己也洗了一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 等到这一家子人都洗完出来,这炕也烘的差不多了,米氏就开始做饭,不过中午还剩了不少的菜,一家人就热热剩菜,就在刚刚收拾出来的小院子里吃了一顿晚饭,等到吃完晚饭,丁修节带着几个孩子收拾厨房,让米氏去洗了澡。 等到米氏洗澡出来,爷几个都已经将厨房和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了。她站在屋子门口,看着那到处透着新的小院子,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刷就下来了。 丁修节望着米氏,心里一酸,拉着她坐在了院子里的桌子跟前,又从她的手里就接过了手巾子,开始帮她细细的擦着头发。丁小桥凑到了米氏的跟前,趴在她的腿上笑眯眯的说:“娘,我们日子指定越过越好咧,你哭啥?” “就是,娘,不要哭!”几个孩子也凑上来,这个帮着擦眼泪,那个帮着捋头发。 “我没哭,我就是……”米氏吸了吸鼻子,然后扑哧一声笑了:“我就是觉得我在做梦呢!这梦真好!” 说着这话,米氏不但没有止住哭声,眼泪倒反掉得更加厉害了,最后弄得一家人都红了眼眶。 夏夜凉风习习,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说话,吹来了一阵夜来香的味道,似乎所有人都要醉了。 晚上进屋睡觉的时候,丁小楼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放在米氏他们炕上的一个篮子,她连忙走过去一看,忍不住叫出了声音:“哎呀!这是谁把这筐放在这里的?” “怎么了?”米氏进来就听见丁小楼在叫,连忙走过去看,伸头这么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接过了篮子,伸手进去翻了起来:“呀,这么多的菌子算是白瞎了。” 米氏说了这话,丁五郎和丁七郎也跟了上去看,丁小桥和丁修节在最后才进屋,看见母子四人围着那个篮子看,她也凑过去问:“怎么了?” “你看,刚才不知道谁随手把这篮子菌子放在炕上忘记收了,这么一会都给烘干了。”丁小楼抓出了一把那已经干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菌子递给了丁小桥看,然后她又回头瞪了丁七郎一眼:“指定是七郎放的,爹烧炕之前,我就看见你提着这个筐晃悠。” 丁七郎抓了抓头发,缩了缩脖子啥也不敢说。这么一筐的菌子,可值不少的钱呢,现在都糟蹋了。 丁修节也伸头看了一眼,然后说:“不就是点菌子嘛,我们明天再去多采一点就是了,这点事儿就不用计较了。”说着他又笑眯眯的摸了摸丁七郎的头说:“但是,七郎下次做事可不能这么丢三落四了。” 丁小桥可没有在意他们几个怎么教训丁七郎,她来回的捏着手里的这些菌子,眼睛都要冒出金光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亏得她还忧愁了那么多天,现在一看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二哥!你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丁小桥抬起头打断了正在对丁七郎的教训工程,眼睛发亮,双颊都激动得红了起来。 “啊!”被大家教训得都有点抬不起头来的丁七郎听到丁小桥的话,诧异的抬起头来望着她一脸茫然。 “爹,爹你看这个。”丁小桥抓了几朵已经烤干的菌子放进了丁修节的手里。丁修节则接过了那几朵菌子,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他翻看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呀,这些菌子都干了啊……” “是啊!这一筐菌子因为全部都压在一个篮子里面所以有的烤干了,有的还没有干,可是如果全部都摊在炕上的话,一定很快就烤干了……”丁小桥兴奋的喋喋不休起来。 丁修节虽然是个古代人,可是也不笨,虽然不太肯定,但是还是抬起了头,望了望丁小桥,又看了看其他的家人,然后带着点迟疑的口气说:“这烤干的菌子是不是可以放很久?” 丁修节这么一说,原本还很茫然的米氏和几个孩子也猛地就想了起来,米氏一把就捂住了嘴,然后发出一声惊叫:“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丁五郎更是高兴得跳了起来,然后一把就把丁小桥抱了起来转圈圈道:“小桥,你可太聪明了!这样不就可以把那些菌子都烤干,然后慢慢卖!” 丁七郎连忙说:“哥,这可是我发现的!” “你拉倒吧,你就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要不是小桥想到,你那也是白瞎好东西!”丁小楼可不客气,他对于丁七郎这么浪费东西还是很不满意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发现可是让全家人都兴奋起来了。原本他们认为只能挣一季的钱,一下子好像可以变成了聚宝盆,这怎么能叫人不高兴呢! 这个好消息让几个孩子直到半夜都没有睡着,各个都沉浸在了这个消息中。 因为有了这个好消息的刺激,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打算到山上去采菌子来烤干存起来。 却不想,还没有等出门,就听到丁家老宅那边传来了张氏那尖锐的声音道:“丁老三家不在这里,我们这里没有这个叫丁老三的,月儿,都给我哄出去!” 在院子这边的丁小桥一听这话,就咚咚咚的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然后便开了基本就不怎么用的后门,伸头一看,只就看见张氏打开窗户正朝着院子的几个人叫骂道。 而院子里那几个面面相觑的人不正是邱西吗?她见状不等张氏继续骂什么,就朝着邱西道:“邱大叔,我们家在这边呢!” 邱西看见丁小桥之后,连忙跟还在吐沫横飞,满脸凶色的张氏说了声抱歉之后就朝着三房这边走了过来。就算如此,身后还是听得到张氏那不留情面的谩骂,让邱西几个人的脸上难免都带了几分怒色。 毕竟,上门找人还没有开口是什么事就被人劈头盖脸骂一顿这种事,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痛快,好在邱西已经从何亮那里知道了老丁家这一家的奇葩关系,所以就算生气倒也没有迁怒。 邱西过来是来送燎锅底的礼物的,这礼很是厚重,两匹厚实的葛布,半片子猪肉,还有两个五两的银锭子。 望着这么多的礼物,米氏不太敢收,丁小桥笑眯眯的问:“邱大叔,我们上次送的菌子你们可够用啊?” 提起这事儿,邱西那张原本就笑眯眯的团脸上更是充满了笑意,他道:“这可真是谢谢丁老弟家的帮忙了,贵人很是满意。” 听了这样的答复,本来想要推辞这份燎锅底礼物的丁修节改了主意,大大方方的收了下来,然后对着邱西说:“这就谢过何大掌柜了。” 见丁家没有在推辞礼物,邱西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既然收下了这些礼物,那么他接下来的那些话也就好说了。 第69章 汽锅 今天邱西过来虽然说是送燎锅底的礼物,可是主要目的却并不是这个。他们赛百味前些天承办的那场全菌宴虽然并没有给这些庄户人家的生活带来任何的改变,但是在平城乃至大庆国南方饮食界里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种从来没有涉及的极致鲜味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席卷了当天宴席里所有人的味蕾,让人欲罢不能。不仅如此,更因为那场宴席的主人的身份,当天参加的人基本都是权贵,正更是让这种食材一下子就固定了他们的地位。 当然,收益最大还要说是赛百味。 赛百味一直都被香满楼压制着,多少年了,可是,这一次却凭着这一次的宴会咸鱼翻身,将压在自己头上多年的香满楼给掀翻了,现在无论是在各种宴席上,还是各种贵人的心中,只要是在平城,那吃饭宴请一定是要找赛百味的。 自然,这也是少不了那些野生菌子。 可是,这样一来,对于菌子的要求就高了,丁家采的那一点显然就不够看,所以,这次邱西来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希望丁家能加快交货的速度,以及提高交货的数量。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就是关于香满楼的。 这一次赛百味用这个野生菌直接打了香满楼一巴掌,香满楼自然而然不会坐以待毙。既然赛百味已经开了席,虽然只有两天的时间,想来香满楼已经将那天晚上宴席上的每一道菜都了如指掌了,就算是对于食材的来历还不甚清楚,但是想来要搞清楚这些食材的来历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都不困难。 那么,他们迟早会知道这些菌子是来自丁家的。卢兴业知道这种长在山上的东西想要自己垄断那是绝对不可能,可是,就像是丁小桥说的,想要将这些采菌子的本事全部学会也要一段时间,所以,他就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将赛百味这得来不易的胜利在巩固一下,当然,最好丁修节家能在这一段时间内只跟自己赛百味合作。 虽然,丁修节和丁小桥已经口头答应了今年的菌子只会供给赛百味,但是卢兴业怎么想都觉得不安全,所以,他今天让邱西过来请丁家一家进城去写个合约。 邱西搓了搓手,压低了声音道:“卢东家说,按理应该他自己亲自来你们家跟你们写这个合约,可是……”邱西说到了这里,便朝着正屋的方向怒了努嘴道:“丁先生你们家好像不太方便,所以,只能请您亲自去一趟赛百味了。” 丁修节听邱西这么说,连连说理解这种做法,可是多少还是有点尴尬,他们家这点破事弄得人尽皆知,这真是…… 丁小桥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好事儿,至少,以后他们可以跟现在的老丁家分个清楚,要不是就算分了家,以后也窜在一起的话,那得弄出多少的麻烦? 说定了第二天去赛百味之后,邱西挪了挪屁股,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了看丁小桥,带着点不太好意思的笑容说:“丁小姑娘,按理我是信任你们的,按道理,这距离你们答应的时间还有个几天,可是,我们东家这不是着急呢嘛,他现在想知道您答应给他的那个方子能不能明天一起带过去?” 丁小桥一愣,然后一拍脑袋,这些天这些乱糟糟的事情闹得,她真的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可是她脸上又不能给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听到了确认的回答之后,邱西这才乐呵呵的站了起来,再三给丁修节一家人告辞了。 当然,邱西他们这回过来除了带给丁修节家的燎锅底的礼物之外,也给丁修义家带了一份,虽然说,他们是和丁修节合作,可是那天何亮听了丁小桥说了一句连丁修义家都分出去了,也就给他们也准备了一份燎锅底,也算是全了脸面。 要不怎么说这生意人做事情都是很圆滑的,这写细微之处的事情他们都想到了。当然,因为是全脸面才送的礼,自然要比丁修节家轻了不少,丁小桥看了一下,只是两个粗布尺头和两条子猪肉还有一扇子排骨,便再也没有别的了。 送走了邱西,丁小桥这个心里面忧喜参半。喜的是家里至少今年的收入会很多,可是忧的是明天就要交那个东西,她现在上哪去弄去。 几个孩子和米氏也非常的高兴,他们的高兴就单纯的多了,可不像是丁小桥心里还装着事情,就算高兴也不纯粹。丁修节看出来丁小桥的担心便坐过去问:“闺女,看你好像不高兴啊!” 丁小桥摇摇头,便将自己担心的事情跟丁修节说了:“爹,我在担心明天那个方子呢。” 丁修节想了一会儿说:“我记得你说的是个有洞的锅吧?”其实关于这个形容实在是太意外了,所以丁修节记得相当清楚。 丁小桥点点头,然后再一次跟跟丁修节形容了一下那个锅的样子,不过看丁修节依旧不太明白的样子,她干脆去了厨房拿了一截的炭过来,找了一张邱西包东西过来的草纸,在上面画了一个样图,然后说:“这个东西我听严奶奶说叫做汽锅,是可以不用水就能煮熟东西的锅。” 一家人都凑到这张边上,看着那口锅的图形,没有一个不说这东西真是奇怪的。 丁修节问:“这锅是陶土做的吗?” “是啊。”丁小桥看了一眼丁修节然后说:“我就见过一次,后来去严奶奶家,她说已经摔破了,能摔破的话,应该是陶土做的吧。” “既然是陶土做的,那么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说着丁修节就站了起来,让丁小桥拿着图纸跟他出去一趟,不过因为明天又要去赛百味,一定是要上山采菌子的,只能让丁小楼和五郎七郎一起去,米氏因为身体的缘故,只能继续的留在家里。 丁小桥跟着丁修节一路朝着村子外面走去,大概走了二里地,隐隐的看见了几个高大的炉子,有一个顶上还冒着黑烟。“爹,这就是你说的窑场啊?” “是啊,我跟烧窑的路安小时候是一起长大的,他没有父母,跟着爷爷奶奶的,不过五六岁的时候他爷爷奶奶都死了,后来还是你二姑照顾着,十岁的时候去了下河村的窑场做学徒,我出去的那年才回来,不过我没有等到他窑厂起来就走了。” 丁修节的脸上带着几分对往事的唏嘘,不过语气轻松,看得出来这个路安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关系亲切的人。 果然是如此,路安见丁修节过来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过来跟丁修节说起话来。丁修节连忙向路安介绍了丁小桥,虽然自从丁修节回来,两人倒不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丁小桥倒是第一次看见路安,连忙上前问好。 路安那一张粗糙黝黑的脸上挂着忠厚的笑容,连忙就抓了一个桃子给丁小桥说:“这是家里的桃子树上结的,虽然不大,但是可甜咧,侄女拿去吃!” 丁小桥接过了桃子便有礼貌的道谢,又让路安一阵夸奖。两人寒暄了几句话之后,丁修节就说明了来意,并将那个丁小桥画的草图给路安看了。 路安接过了草图,眉头便皱了起来,不过越看他越兴奋,最后竟然坐都坐不住了!连忙叫着两人去自己拉坯的院子去了。 路安拉坯的院子就在窑炉不远处,这里很大,只有两间土房,别的地方倒是有很多没有墙的棚子。他们三人一进屋子就有一个妇人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她长相普通,年纪看起来也有二十二三了,看起来有些胖,小腹微微挺着,看样子是有了身孕。 路安将这妇人介绍给了丁修节给丁小桥,便吩咐她准备多做几个人的饭便带着两人去了拉坯的棚子里。 丁小桥回过头去看那江氏,见她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一脸的憨厚,不知道为什么丁小桥总觉得这个江氏好像有点不正常,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冒出来了一瞬间,就被她遗忘了,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到路安那里去了。 汽锅这个东西在现代丁小桥也是只在云南才见过,可以算得上是云南的特有的一种炊具,那是一种用细陶土做的圆形小锅。在锅的下方有一个凸起来的气孔,气孔的高度略略比锅沿要高些,再配上一个不会堵住那个气孔,但是又不会距离那个气孔太高的盖子,就成为了汽锅全部的构成元素了。 这个锅最特别的地方就是那个气孔,因为有那个气孔的存在也导致了这个锅的烹饪手段很特殊。只用将各种食材放进锅里,然后便放在一口冒着蒸汽的大锅上就可以了。 那大锅里的水蒸气会顺着汽锅下面的气孔进去然后一直升到锅盖的地方凝结成水蒸气又顺着锅盖和锅壁流淌下来,而锅里面的食材就靠着这蒸汽水以及那滚烫的蒸汽蒸熟掉。 这样做出来的食物,特别是药膳,不但保存这食物最完整的味道,还大大保留了食物或者药物中的各种营养,在现代的时候,想要在云南吃上一锅正宗的汽锅可是不太容易的呢。 第70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 路安是一个十分喜欢做陶艺的人。虽然他现在的窑炉里面烧得一般都是些碗盘子坛子水缸之类的一般民间常用的器皿,可是,从他看见那汽锅的图纸之后就一直双眼冒光的样子看来,丁小桥确定这个人是一个对于制陶是真心喜欢的。 他拿了一团细腻的红土就在拉坯台上开始拉坯,那小小的泥团,随着那拉坯台的转动,还有路安手指头不断用力,变渐渐的变成了一个锅沿向内微微扣的小锅,从外形上看,汽锅确实是这样的,可是,汽锅最难的不是外表,而是里面的柱子以及柱子上的气孔。 这就真的是一个考验人的时刻了。 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事情。路安实验了好几种方法都是完成了外面的锅在去做里面的柱子,可是,每次要不是柱子断掉,就是锅破了,想要做出来图纸上的汽锅简直是不可能的。 可是路安并不气馁,他不停的用不同的方法实验着,可是,过去了两个时辰都,路安做的锅也有几十个,却没有一个是成功的。 这个时候,江氏从厨房走到了棚子这边,冲着几人笑眯眯的说:“相公吃饭了。” 路安本来不想吃,可是抬头看着江氏那张圆圆的笑眯眯的脸,他似乎又改了主意,然后放下了手上的泥坯,就拉着丁小桥和丁修节去吃饭了,可是吃饭的时候路安明显是心不在焉的,他一直在想着那汽锅的做饭,可是,那东西实在是精巧,想要又要做成锅,又不破坏了那个柱子中间的腔体根本就不可能。 江氏一直话不多,只是笑呵呵的,不过这种笑总让人觉得她有些憨直的过分了,可是,丁小桥心里虽然有些疑问,但是碍着各种的规矩,也只能看了看,并不敢多开口询问的。 吃过了一顿简单的午饭,路安又去了那棚子的下面,继续开始拉坯,看那个劲头,今天要是不研究出来这个汽锅,一定是不不会罢休的。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丁小桥望着远处的金乌不断的西坠,心里也渐渐的沉了下去,看来,这个汽锅的法子是不成了。 棚子里的路安还在继续的努力着,坯子用了一个又一个,这一天的时间,丁小桥大致估计了一下,路安就坐在那里,做了二百多个锅,可是没有一个是图纸上的。 大概怕自己继续站在棚子里面给路安增加压力,丁修节也从棚子里面走了出来,坐在了丁小桥的身边,他问着:“闺女,想什么呢!” “爹,我本来想将这个汽锅的法子弄好卖给赛百味的,这种东西那么新奇,除了严奶奶那里别的地方都没有人见过,一定能卖很多钱,可是,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丁小桥晃动着两条小腿,看起来有些小小的忧愁。 丁修节望着丁小桥的侧脸,黄黄的瘦瘦的,只有那双眼睛又黑又大,好像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潭,在这夕阳之下,仿佛洒满了金色的星光,格外的漂亮。“小桥,干嘛那么像挣钱啊?” “我想要娘赶快好起来了,有了钱就可以给娘买最好的药。有了钱还可以送大哥二哥去念书了,你看大伯不过是考了个秀才,竟然……”丁小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丁修节也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不等丁修节开口,丁小桥又说:“有了钱,我们家可以买地了,爹也再也不用受奶的白眼,有了钱,姐姐也不用这样辛苦,我看奶给三姑老姑准备了好多嫁妆呢,以后姐姐也可以有很多嫁妆,那么那么姐就会……”丁小桥说到这里忽然就收住了嘴,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东西,这些不应该是她一个快要满六岁的孩子说的。 于是,丁小桥,颇为心虚的转过头去,偷偷的看了丁修节一眼,希望他不要怀疑到自己。毕竟她这个身体里面的芯子早就不是丁修节的亲闺女了,这种事发生在现代都让人觉得恐怖,更不要说在古代了,一不小心要被人抓出去烧死的…… 可是,等她看见了丁修节的眼睛的时候,发现那里没有一丝的怀疑,倒反盛满了满满的自责,丁修节就这么望着自己最小的闺女,心里酸的发疼。 这些年他的这些孩子到底都过得什么日子?他虽然零零碎碎的听了不少,也可以想象张氏会怎么做,可是这一切都不及刚才丁小桥说得一席话。这是一个还不满六岁的孩子啊! 他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就算再辛苦,他有姐姐护着,可是,他的孩子呢?竟然已经开始为这个家打算了,甚至,已经想得那么远了。说到底是他太无能了,竟然需要最小的闺女来操心这些事。 想到这里,丁修节的心里越发的酸涩起来,他伸出了手,揉了揉丁小桥那黄而稀疏的头发,将她紧紧的搂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说:“想这些干啥,一切都有爹呢!” “可是,爹要是明天这个汽锅交不出去的话,我们怎么跟赛百味交代呢?”说来说去,这才是丁小桥最担心的,看路安这个样子今天是做不出这个汽锅了,就算现在可以做出来,只怕也烧不出了,所以,明天想用汽锅再挣一笔这个想法是绝对行不通的。 “交不出就交不出吧,赛百味那边总不能因为交不出这个东西为难我们吧。”丁修节其实也知道这样不妥,可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丁小桥没吭声。 这是绝对不行的。交不出汽锅是小,让赛百味觉得他们失信这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只是没有什么背景的庄户人家,人家赛百味却是开了百年的老店了,无论从规模从金钱从人脉,想要制约他们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如果在这个事情上失信了赛百味,他们宽宏大量倒还好,最多就算是失去了这个大靠山,挣不了那么多钱了,可是,要是赛百味小心眼一点,他们一家就别想在云通镇上再挣什么钱了。 现在丁小桥最庆幸的就是当时她并没有说清楚给赛百味什么方子,现在只要临时换个方子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换个方子的话,又有新的问题了,现在的这些大餐馆都有些什么菜,她可不知道,所以如果她贡献出一个方子要是人家有了的话,那么就让人笑话了。 到底选个什么方子呢?这倒是让丁小桥给难住了,想来想去,她最后选中了一道菜。在她不确定这个时代的大酒楼里都有些什么名菜的时候,那么想要一鸣惊人,无非就是要在一个“巧”字上动心思了。 这个菜一定要选材巧,寓意巧,最后还要名字巧。 这种一道菜要让丁小桥自己想就算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出来。好在她是从现代来的,这听过的看过的吃过的,一定是比这些古代人要多一些的。 而她最后想的这道菜就是从她看过的金庸老先生的《射雕英雄传》中来。当时黄蓉为洪七公的美味佳肴不少,但是其中一道是给丁小桥留下最深刻印象了。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道蒸豆腐。而这道蒸豆腐确实做得很巧,先将金华火腿剖开,在火腿上挖出了二十四个圆孔,然后将豆腐削成了圆形,每个圆孔里都放进去一个豆腐球,扎住了火腿蒸,等到蒸熟的时候,火腿的鲜味已经完全的进入了豆腐之中,而那火腿却弃之不用。说起来,当真算是浪费,一个金华火腿可不便宜呢。 当时,洪七公吃了这道菜那简直是惊为天人,赞不绝口,大为倾倒。 想来,能让洪七公这样的老吃货都称赞不已的菜一定是精巧到了极致的,而且,这道菜有个极为形象而富有诗意的名字——二十四桥明月夜。 这么一看,再也没有比这道菜更适合用来当方子的了。首先,它够简单,只要有一点烹饪常识的,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出来,其次,这道菜够浪费,为了二十四个豆腐球却浪费一条火腿,这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出来的,也只有那些富贵人家可以一试了,最后,这名字够雅致,对于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有钱人实在是个很好的选择。 光看这三点,无论怎么想,赛百味都不可能不满意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时代有金华火腿吗! 没有分家的时候,老丁家的厨房里倒是挂着有腿子的,不过看起来不像是火腿,倒像是只用盐巴堆出来的腌肉,丁小桥有幸吃过一小块,只觉得咸的要命,根本没有火腿本来应该有的香气。 而这道菜最重要的就是这火腿了,若是没有火腿的话,什么都是浪费。可是就算她按照记忆中将火腿腌制的方子写出来的话,这火腿的腌制时间至少都是一年,赛百味会花一大笔钱,买一个至少要在一年之后才能用得上的方子吗? 越这么想,丁小桥的心里便愈发没有底起来。 第71章 条件 果然,一直到天色都黑了下来,路安也没有能将那个汽锅给研究出来。他脸上带着一种很尴尬的表情,站在棚子的外面,冲着院子里的父女两个人搓了搓手道:“老三,你看,这事儿弄的,亏我还大包大揽的说一定给你弄出来,最后……” 丁修节虽然觉得很遗憾,可是却也没有往心里去,特别是看着路安这一天的辛苦,丁修节越发觉得过意不去,连连摆手道:“哎呀,安子,要说对不住的是我啊,你看白瞎你一天时间,啥事儿都没有做,净给我这里白耗了。” 丁小桥虽然对于路安最终没有弄成这个汽锅心里有一些遗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要告辞之前,路安还是提出了请求,希望能让他继续做这个汽锅,虽然不知道要多久的时间,但是他希望能够试一试,而且,他希望只交给他一个人来试做。 大概是知道这个请求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当厚着脸皮说出来之后,路安便开始搓着双手,很是不安的样子。 丁修节是个开明的父亲,他很多想法可跟一般的庄户人家大不一样,他很尊重自己的儿女。就好像是现在这个事儿他就看了看丁小桥,毕竟这个东西是丁小桥,哪怕自己是她的父亲,他还是觉得应该让丁小桥来做这个决定。 听到路安这个要求之后,丁小桥微微怔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路安确实对于陶艺有很高的热情,可是,他的技术毕竟只是一般,如果能让一个大陶艺师来做的话,只怕很快就能做出来。 不过,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想要找大陶艺师,那就是痴人说梦。可是通过赛百味要找个大陶艺师又是个简单的事,那现在要不要通过赛百味呢? 只是略微一想,丁小桥立刻就否认了这个想法,他们跟赛百味只是单纯的生意关系,她没有必要为了赛百味的生意而将这个东西给推出去。这几天她从丁修节和路安的表现上就已经能断定,这个时代是绝对没有汽锅的,如果,她是说如果,以后他家的根基够深厚的话,再拿出这个东西话,只怕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但是如果现在就将这东西拿出来,就算成就了赛百味,他们也不过得几百两银子,实在是不划算,可是这个东西现在若是让人知道的话,只怕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既然这样,倒不如交给这个除了热情,技术一般般的路安来做呢?谁知道他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出来呢? 想通了这点之后,她冲丁修节点点头。 月光下,路安脸上的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慎重,丁修节笑了起来:“这自然没有问题,你只管拿去做就是了,要是做得好就来跟我说一声,做不好也没事,只是一点,可别耽误你的事。” “这个你放心就是。”路安听到丁修节答应了,长长的送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不过,路大叔,你也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丁小桥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丑话说在前面。 “什么条件?” “这东西如果你制作出来之后,如果没有我们家同意,你不能宣扬,更不能向任何人说,就算你没有做出来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向任何人泄露这图纸。”丁小桥慎重的说。 “这个是自然的。”路安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陶艺匠人,可是,对于这行规还是很明白的。 “还有,连婶子最好也不要告诉。”丁小桥忽然就想起来江氏那有些过分憨直的笑容,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又慎重的提出来这个条件。 这个条件让路安微微的一怔,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一种很隐晦的难耐,而且是一种很心酸的情绪,不过最后他还是点点头,然后说:“定然是连她都不告诉的。”他说到这里,又举起了手说:“我以我师父和我以后的名声发誓,我一定不会泄露这个东西一星半点,就连我媳妇我也不会告诉,否则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在烧窑了。” 在古代可是跟现代不一样,基本每个人只会选择一次职业,也就是说,如果半路上不能再做这个职业的话,估计也就不能当什么手艺人了。所以,当路安这个誓言说出来之后,丁小桥那隐隐的不安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 踏着月色,丁修节将丁小桥抗在肩膀之上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那银色的月光洒在两个人身上,似乎将两个人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闺女,刚才最后你婶子那个事儿,你不该提的。”忽然丁修节说道。 “啊?为什么?”丁小桥眨了眨眼睛。 “闺女,你婶子啊……”丁修节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太好开口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婶子的脑袋是个傻的,而且,是为你路大叔傻的。” 丁小桥愣住了,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路安的脸上会浮现出那种难耐的表情了。 “闺女啊,我知道你是为了家里打算,可是……”丁修节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可是啊,这个人有时候不能光看着钱知道吗?要是什么事都是为了你得到多少利的话,这跟你大伯有什么不同呢?” 对于这个说法丁小桥不太认可,毕竟现代残酷的社会从小就教会了她,这个世界上谁有都不如自己有最好。 丁修节听见丁小桥没吭声,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伸手手拍了拍她的小脚丫,笑呵呵的说:“没事儿,以后遇见这事儿留些分寸。” 虽然丁小桥不到六岁,可是丁修节知道自己这个闺女可是主意正的很,他看她从路家出来之后并没有再为汽锅的事情忧愁,便知道她已经想到解决的方法了,于是,他问道:“明天跟赛百味的方子的事,你想好了?” “嗯啊。”说到这个丁小桥便来了兴趣,她将自己想到的那个方子给丁修节说了一遍,当然最后她没有忘记将这样的事情推给了从未谋面的严奶奶。 丁修节有些担心:“你吃过吗?” “没有。”丁小桥想了想还是老实说,这种贵的菜,她要说吃过了才像是假的好不好。“我就是听严奶奶给我讲过。” “严奶奶既然说过,那一定是个好东西,可是,这么好的东西,赛百味应该知道了吧。”丁修节忽然意识到一点:“或者那个汽锅说不定赛百味也有了吧!” 这个,这个,这个要丁小桥怎么回答,她吭吭唧唧了半天最后只能说:“明天就去试试呗,如果已经有了,我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丁修节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总得找个东西将赛百味应付过去不是。 回到家的时候,米氏正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纳凉呢,丁小桥见他们都披着头发,看起来又洗过了澡了,便笑:“娘,洗完澡干嘛不进屋,在外面给蚊子上菜吗?” 不等米氏回答,丁七郎就小声说:“烤了一晚上的菌子,那屋子里热得不能呆,比起变成烤菌子,我还是愿意在外面喂蚊子。” 原来,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又热,那山上的菌子一下子就发出来了很多,母子四人可是上了三次山,采了起码两百斤的菌子,留下了五十斤明天带给赛百味,其余的全部都放倒炕上烤干了。 直弄得这屋子里面热得让人呆不住,所以,母子四人干脆洗了澡就在外面纳凉顺便等父女二人回来。 “吃饭没有?我给你们热着东西呢。”米氏笑眯眯的站了起来,放下了手里的蒲扇。 那一夜,一家六口全部挤在了丁小桥他们这个房间的炕上,可还是热得够呛,不过,尽管如此,一家人还是觉得心里无比的踏实。 第二天一早,丁修节就带着丁小桥去镇子上了,家里的母子四人则继续去采菌子回来烘干,还好,他们的院子门面对的就是荒地,走出去也不太引人注意,要不是按照他们昨天那个上山下山的频率早就被人发现了。 赛百味的卢兴业早就已经在二楼的雅间里等待着丁小桥父女二人了。只等他们到了后厨放下了菌子之后,何亮便将他们二人带到了卢兴业的雅间里。 这次进了屋,丁小桥专门朝着里间看了一眼,发现那珠帘是卷了起来的,屋子里面也没有其他的人在,她心里忽然就一松。其实,自从看见那个火折子之后,她一直在想能不能再一次在赛百味遇见十里,虽然她知道自己跟十里天壤之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见见那个倔强的少年。 不过,既然不在,丁小桥也是不会问的,她没有忘记,她和这个十里可是“根本就不认识”的。 卢兴业见父女二人进了屋里来,连忙就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而丁小桥也因为卢兴业打了招呼便将十里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第72章 合约 “妙妙妙!”卢兴业将手里的折扇唰的一声就收了起来,然后用折扇在另外一只手掌心里轻轻的拍了几下,而他已经站了起来,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那双眼睛更是精光流泻,他在屋子里面转了几圈,不停的说着妙,好像在这一刻,他的语言能力只剩下了这个字一样。 “好一个二十四桥明月夜!好一个二十四桥明月夜!!”卢兴业高声的说着,然后哈哈大笑:“这样的雅致,这样的心思,这样的一道菜,光是听听,我就已经好像闻到香味了,妙妙,简直妙极了!” 望着卢兴业这样高兴的样子,丁小桥和丁修节交换了一下眼神,算是终于将心放下了一大半,如此这般,那么赛百味也不能说他们没有给方子了。 不过,丁小桥觉得自己下面的话会给卢兴业泼一盆冷水,于是,她趁着卢兴业这样高兴的时候,便站了起来说:“卢东家,我还有些不好的消息想要说。” “不好的消息?”卢兴业现在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听到丁小桥这句话便转过身子看向了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道菜我是从我们家一位故去的长辈那里得知的。”丁小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果不其然,卢兴业在听到故去的两个字的时候,他伸出手搓了搓下巴,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丁小桥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道菜的本钱很高,我们这样的人家是吃不起的,所以……”丁小桥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她相信,卢兴业这种人精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并没有吃过这道菜?” “所以,你也算不得会做这道菜?” 丁小桥微微想了一下,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还是点点头:“是的,我只是听我的长辈详细的叙述过,我自己并没有做过。” “这样啊。”卢兴业并没有给一个明显的态度,只是平静了一下内心的情绪,又刷的一声抖开了折扇,然后走到桌子边上坐了下来,丁小桥和丁修节望着他那张看不出表情的面孔,原本心里面已经放下的石头就这么又提了起来,俱都紧张的看着卢兴业。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卢兴业那折扇扇风时候流出的些许风声。 “对了,你说的那个火腿跟咸腿肉有什么区别?”卢兴业忽然问道。 这下子可把丁小桥给问懵了,虽然她在现代的时候是经常吃火腿,也会做火腿,她自从来到这里还没有吃过真正的咸腿肉呢,这没有比较怎么有答案呢? 至于在老丁家吃的那一小块咸肉,她只知道咸得很,连味道都没有尝到自然也不能贸然说出孰优孰劣的话来,所以,她谨慎的想了想,然后直接说:“我没有吃过你们店子里的咸腿肉。” 卢兴业也愣住了,然后连忙笑道:“这是在下的疏忽了。”他连忙叫来守在门口的小厮,让他们切一盘蒸好的咸腿肉来。也是,这丁家是很穷的,这么穷的人家自然是不会来赛百味吃饭,也不会吃到赛百味的咸腿肉了,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比较了。 卢兴业对于自己的疏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丁家父女倒是没有什么在意,他也就对于这事儿略过不提。 赛百味的厨子动作可是很快的,没有多大一会儿工夫,便送上来了一盘蒸好的咸腿肉。 果然不愧是大酒楼的刀工,那一片片咸腿肉切得极薄,挨着码放在白瓷盘中,肉质呈现微白的颜色,闻起来倒是很香。卢兴业冲着丁氏父女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个人便拿起了筷子,割夹了一片放入口中。 丁修节倒是大为赞赏,卢兴业对于这样的赞赏并不意外,反而看向了丁小桥:“丁小姑娘如何?” 这咸腿肉味道倒是比她在老丁家吃的淡一些,也很香,可是无论怎么尝似乎除了咸和略微的清香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味道了,更比说比起她在现代吃的火腿了。 于是她放下了筷子看向了卢兴业抱歉的笑了笑:“好吃,只是……”她看了看卢兴业的脸色似乎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又小心的措辞说:“只是比起我在那长辈家里吃的火腿味道要略微差那么一点点。” “哦!”卢兴业半点都没有因为丁小桥的说法生气,反而放下了扇子,认真的看向了丁小桥:“丁小姑娘可能细说一下?” 细说?细说不就露馅了?她才六岁,哪有那么多见地,说得太多,迟早也会错得太多。 “说不太清楚,不过,我倒是会做这火腿。”丁小桥小声的说着。 “啊?你会做火腿啊?”丁修节倒是很惊讶,他看了丁小桥一眼。 丁小桥连忙解释:“嗯,去年我还帮严奶奶腌过呢,不过,没有等熟严奶奶就去了,那肉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丁修节自然不怀疑,严奶奶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就请丁小姑娘帮我们腌一个火腿可好?”卢兴业一听这话,顿时又兴奋起来。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火腿要等到中秋之后,天气转凉才能腌制,不然就臭了。” “如此啊……”卢兴业不免有些遗憾,不过他是个生意人,忽然又说:“这样吧,这火腿暂时指望不上的话,我们就用这咸腿肉暂时做一个二十四桥明月夜如何?” 卢兴业这么说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于是他将何亮和张师傅叫了上来,然后向两人说了这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做法,两人也是兴奋得眉飞色舞的,连忙就下去准备了。 要不怎么说是大厨呢,虽然只是听了一下简单的描述,这张师傅就将这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做法基本知道了,他连忙下去做准备去了。 半晌之后,卢兴业和丁氏父女去了厨房看张师傅,就看见张师傅已经将一个完整的咸腿肉给挖了二十四个孔洞了,每个孔洞里都有一个削好的豆腐球,先不说味道,光说这卖相已经跟丁小桥见过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基本相同了。 不过,要将这么大一个火腿给蒸熟掉,没有个一天一夜是不可能的,丁氏父女自然不能就这么等着,于是卢兴业就和他们相约三天之后再来品尝,顺便让他们再送点菌子来。 “丁小姑娘,先不管味道如何,这道菜的方子真是精妙无比,在下先谢过丁小姑娘了。”卢兴业冲着丁小桥点点头:“这道方子,我收了。二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丁小桥因为知道自己并没有实际操作,说是卖方子,其实不过是卖了一个理念,并没有想到能卖那么多钱,于是很是有些吃惊,一边的丁修节也很惊讶,他连忙说:“使不得,卢东家,这方子我们只是一说,并没有会做,怎么能收这么多钱?” 卢兴业摇摇头:“有时候这样随便一说方子可是会让无数大厨冥思苦想几十年啊,所以二百两银子买了我不亏。”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当然,丁小姑娘不要忘记了中秋之后腌制些火腿,腌制好了别忘记送到我们这里来,如果味道果然比咸腿肉好的话,我高价收下,如何?” 丁小桥心里一荡,她可没有想到这一个方子还能挣两次钱,心情实在是有些激动。 而卢兴业也是个聪明人,虽然他对这道菜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可是光从丁小桥的描述中就知道这道菜最重要的便是那火腿,若是能将这道菜完完整整拿下……明年冬至京中的斗菜大会他们赛百味说不定可以博一下。 既然说定了,两边自然是要定下合约的,卢家这就算一次性买掉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方子,从此之后,这道方子丁家只能自家吃吃,再不能拿出来生财,而这二十四桥明月夜以后便姓卢了。 丁小桥自然又仔仔细细的向卢兴业说了一遍这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做饭,卢兴业几次修改,等两人确认了方子再也没有问题之后,双方便签下合约,按下手印。 钱货两清,皆大欢喜。 说定了这二十四桥明月夜之后,卢兴业便又将菌子的事情提上来说了起来,他并没有多要菌子,依旧是三天要个五十六斤,看起来给人感觉这菌子很不好卖一样,可是,让丁小桥意外的是,他将收购价格足足又提高了一倍。 丁小桥这才明白,卢兴业并不是因为这菌子的生意不好才只要五六十斤,正相反是因为生意太好才只要这么多,估计现在来他这里吃菌子的人要排队呢。饥饿营销,从来都是刺激市场的最好手段,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身上揣着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外加几两卖菌子的钱,父女两个人脚步轻盈的朝着家里面走去。 进了家,却不见人在,炕上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烤菌子,父女两人只当米氏他们还没有回来,却没有想到刚刚坐下,将东西收拾了一下便听到了老丁家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傲慢的声音:“老二媳妇,你去看看老三回来没有,我倒是要看看他这个家是怎么当的!” 第73章 丁雨儿 这声音对于丁小桥来说很陌生,至少她穿越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是第一次听见,可是从那话里话外的熟稔成都上又不难看出来,这是一个老丁家的熟人。现在有谁是她没有见过,又是老丁家的熟人,还能对于刘氏发号施令的人呢? “是你大姑。”丁修节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他对于这个人的观感不是太好,不过,他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是拉着丁小桥的手,从后门直接进了丁家的院子。 这才一开门就看见刘氏从正房要往他们家这里走,刘氏一看见父女两个来了,便笑嘻嘻的说:“瞧瞧,这人就是不经说,我才说什么来着,这老三父女两个要回来了,这人就来了,可真是赶巧儿了。” 丁小桥看了刘氏一眼,只看见她的那张黑圆的脸上的笑容隐隐的带着一丝不怀好意,让人心生警惕。 跟着丁修节进了屋子,就看见米氏带着三个孩子站在一边,而在原本一直是老丁头固定位置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相并不算出众,可是却一脸的傲慢。 这个情况明显是对他们一家不利,丁小桥立刻去找老丁头,可是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人,她和丁修节走到了米氏身边,丁五郎用只有他和丁小桥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爷下地去了,没回来呢。” 坐在上座的这个女人身上穿着簇新的缎子衣服,上身是藕色提花短衣,下身一条绛红色裙子,看得出生活条件很好。 她的体态丰满,一张脸白里透红,头发上抹着桂花油,显得那头发乌黑油亮,还透着一股子香味,发髻上带着一朵堆纱绢花,花心是用米粒大的珠子做得,带在头上格外的精神,另一边则带着一只小小的银凤和几股银簪子,凤凰嘴里衔着寸长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那珠串晃来晃去,很是漂亮。 耳朵上带着一对镶嵌水珠状的玉石耳坠子,虽然看起来成色不好,可是在普通人家也是高档货色了。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手里则拿着一块浅绿色的手帕子,十指白嫩,不过却并不修长,反而有些短粗,那手指头上带着一个金戒指,看起来有点小,将那指头上的肉都勒进去了一道,腕子上则带着两个绞丝的银镯子。 裙子下面的腿翘了起了二郎腿,露出了一双桃红色的绣鞋,鞋子上面绣着一些花鸟,在裙子下面半隐半藏,让人看不出真容。 这样一个妇人看起来穿得比那王氏还要富贵几分,同样的,她的傲慢可要比王氏也要多上几分。 这便是张氏的大女儿丁雨儿,嫁给了运通镇里包氏米行的独子。说来,她也运气不错,才刚刚嫁过去没有多久,这包氏夫妇老两口就先后离世,她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这包氏米行在云通镇里做米粮生意也有不少的年头了,家底颇丰,就算比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可也要比那些普通人家好过得多。这些从她的穿戴中不难看得出来。 丁小桥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大姑,但是还是从家里孩子们的聊天中多少知道这个丁雨儿的性格的。比起丁云儿的少话心软,丁月儿的任性无脑,这个丁雨儿可是一个既泼辣又有成算的女人,嫁过去没有几年,就将包氏米行的生意还有她的男人都紧紧的捏在手心里。 不仅如此,她这个人素日里最喜欢将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无论是对于包家,还是对于丁家她都要时不时的指手画脚。没有出嫁的时候,老丁家的四个儿子,没有那个不是被她管得死死,若是有谁不听话的话,丁雨儿自然能让张氏来收拾他们。 这样的状况到了她出家之后也没有见的好到什么地方去,不过,丁雨儿是个聪明人,在老丁家四个儿子都陆续成亲之后,她依旧对于丁家的大小事都要过问,只是很少过问兄弟家里面的事情,这样倒是也没有让四个兄弟媳妇对她有多少的不满。 只是,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敢管,只怕在丁雨儿心里,这老丁家的事情也应该像是老包家事情,样样都要她说了算才成。 就好像现在,丁雨儿虽然坐在那里,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浓浓的“我就是这个家里的老大,我说了所有的话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的气场。 而这种气场真是让人讨厌极了。 丁雨儿见丁修节和丁小桥进来了,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只不过这样的笑容实在是没有深入到她的眼底,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放冷箭的感觉:“呦,这人真是不经念叨啊,我这才念叨你呢,老三你就回来了。” 丁修节没有搭话,只是低头跟丁小桥说:“小桥,叫人。” 虽然对于丁雨儿很是不爽,不过丁小桥还是老老实实做了一个乖巧孩子应该做得事情,对着丁雨儿行了个礼,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一声:“大姑好。” 丁雨儿对于丁小桥自然看不上,其实,她似乎对于老丁家的人就没有看得上的,或者丁修忠家除外。 她从鼻子了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丁小桥,不过目光都没有朝着她的脸上扫一下,只是直直的看着丁修节道:“老三,我们姐弟两个有些年头没见了吧。” 丁修节则平静的回答:“大姐出嫁之后不是还经常回老家吗?要说没见也不过是这些年我去打仗了,大姐也是这一两年少回家了吧。” 丁雨儿的眉毛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丁修节说得这话直接戳到她的痛处。虽然她一直觉得老丁家的事她也应该说得算,可是,她可不敢明着这么说,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出嫁之后就应该跟娘家淡了关系,毕竟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如果再对娘家的事指手画脚,那是会让人笑话没有家教的。 而丁修节虽然明说丁雨儿喜欢管娘家的事儿,可是意思也差不多了,寻常家的人家哪有出嫁的女儿经常回娘家的? 不过丁雨儿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压的主,她的眉毛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然后就分开了,接着便轻笑了一声,道:“说来也是,包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我管着自己家里的事儿都管不过来,哪有空像是刚成亲的时候还来照看着家里?你说得没错,我也就是这一两年忙得不太能回家了,可是,你们不也看看,我这一顾不上管家里,这整个家就成什么样了!” 她一开始说话的时候,语气是很平缓的,可是随着她话题的深入,语气里便越来越严厉,语速也越来越快,最后她竟然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碰的一声响声,她瞪着丁修节怒道:“你们居然敢分家!你们居然敢就这样分家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可有人去知会我一声,你们做事不问问长辈,居然就敢这样分家!你们眼里面还有没有老人,还有没有长辈!” 丁修节冷笑一声,看着丁雨儿那愤怒的脸,只是静静的说:“大姐不是说,你忙得很吗?最近来老包家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再说了,分家不是我们小辈提的,而是二娘自己提的。” 这一点让丁雨儿的气势微微弱了下去,可是丁雨儿是什么人,那是就算自己没有道理都要硬说成有道理的人,丁修节这样的说法不但没有让她心虚,反而,越发让她有理起来:“娘提出来的怎么了?人说老小老小,人老了就跟小孩儿一样,说什么都是任性的,她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们就能当真,你们就能真的把家分了?你们不拦着居然还上杆子火上浇油,直接把家分了,丁老三你真是做得出来啊!” 说到了这里,她又一次拍了一下桌子,这一次发出来的碰的声音可比刚才发出来的声音大多了:“丁老三,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的?我问你,是不是米氏这个女人挑唆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你们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想要分家,所以就天天拿话挑唆娘,最后这事儿就让你们成了!” 这顶大帽子扣得可真大,简直是强词夺理,丁小桥气得火冒三丈,刚想说什么,就被丁修节一把拦住,不过,丁修节还没有开口说话,倒是一直站在门口的刘氏又冲着丁雨儿带着点献媚的笑意道:“大姐,老四家回来了。” “让他们来见我!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个家到底是谁给挑唆成这样的!若是让我找出来了!”说着她的目光狠狠的朝着丁修节和米氏看去,脸上闪过了一丝恶狠狠的笑意:“我定然要将她赶出去!” 说着话的工夫,丁修义和罗氏便带着丁小桥和丁八郎进了屋,他们脚上还有泥巴,看起来这是刚刚从地里回来,都还没有来得及梳洗呢,就被刘氏叫来了。 “大姐?你怎么回来了?”丁修义一看见丁雨儿,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从他的口气重不难听得出来,丁修义对于丁雨儿回来是很不以为然的。 第74章 丁风儿 “怎么的?这丁家我回来不得吗?”丁雨儿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因为丁修义的话而生气,不过当她抬起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丁修义帮罗氏将头发上沾着的一根草取了下来,而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很是温情,她的火气忽然就升了起来,她原本抬着的茶碗也垮塌就放了下来,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丁修义看了丁雨儿一眼,没有搭理她,将手里的稻草丢在了地上。转头一看,就看见了丁修节一家站在门边上,他四处看看,发现这屋子里除了上首放着一对椅子,只有在两边放着四把椅子。不过,按照老丁家的规矩,那四把椅子基本上是出了来家的客人和丁修忠之外是没有人能坐的。 看起来,他们也只能站着了。 丁修义带着罗氏和两个孩子走到了丁修节家边上,一边冲着走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这一天天的下地干活就够累的,还要折腾些有的没有的什么啊!真是闲着没事干,真当所有人都是闲人呢!” 丁雨儿听着这话那叫一个生气啊,她的一张脸几乎都扭曲起来,“丁老四,你说谁呢!你有本事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我又没说你!大姐你激动什么啊!”丁修义小时候跟丁雨儿很是不对盘,主要是因为张氏对于丁雨儿格外的信赖,而老丁头则对丁修义特别的宠爱,这样的两个孩子自然是都有恃无恐,针锋相对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四个兄弟中要说谁敢当面锣对面鼓的跟丁雨儿顶起来,那除了丁修义就没有别的人了。 “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我从小不是一直就跟你说话这样吗?”丁修义对于丁雨儿的愤怒可从来不当一回事,他哼了一声:“大姐,你少来套这些虚架子,你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就直说吧,你回来干嘛?真是的,我是才下地回来的,连口水都没有捞着喝,你就给叫过来,你有事说事,说在这说这些有的没有的。” 丁小桥看着丁修义,忍不住心里为这个四叔拍拍手,哎呀,虽然丁修义和丁雨儿的针锋相对并没有给丁雨儿那睥睨天下的傲慢造成一点伤害,不过光是他这种精神就已经让人非常的佩服了! “你!”丁雨儿几乎拍案而起,就在这时,忽然老丁头和张氏的屋子里忽然有个人清了清嗓子,丁雨儿便朝着那边看了一下,随后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听到这声音丁小桥也朝着那个房间看了一眼,那个屋的门是开着的,不过却挂着蓝花粗布的门帘子,门帘子的下面压着木头的门压,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不过那个清嗓子的声音倒是让人觉得相当的熟悉,是谁呢? 丁小桥和丁修节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听到丁七郎小声说:“大伯也来了。” “他来干嘛?”丁小桥诧异到了极点,这丁修忠才回去几天呢,怎么就又回来了?这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不知道,他们晌午过了回来的,那时候爷带着二伯和二郎哥、三郎哥还有四郎哥下地去了。”丁小楼小声的跟丁小桥咬耳朵:“一回来就进屋了说了好一会儿话呢,然后大姑才让二伯娘将我们叫进来。” “叫进来骂娘吗?” “嗯,说得可难听咧。”丁小楼显然不太愿意重复丁雨儿的话,只是皱着眉头。 丁小桥想来也没有什么好话,便也没有追问。这个时候听见已经平稳了心情的丁雨儿又说:“我们老丁家是一家人,原来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老三老四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听起来没有错,可是,好像又不太对,丁雨儿是什么人?会突然说出这种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吗?只怕不会吧,丁修节和丁修义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开口。 “我跟你们说话呢,是不是!”丁雨儿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不过回应她的还是两兄弟的默然。 丁雨儿见兄弟两个不说话,目光里的火光熊熊的烧了起来,她猛的将目光转向了米氏和罗氏,那凶狠的目光看得人心惊肉跳,她厉声道:“米氏!罗氏!你们说,我们老丁家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人!” 米氏虽然性格比较绵软,可也不是傻子,连丁修节和丁修义都不开口的事情,她怎么会贸然的回答,于是只是低头在那里不吭声,罗氏见状更不说话了,只是将两个孩子往自己的身后塞去。 丁雨儿见两个弟媳妇也不回答,几乎被气得个倒仰。她再也坐不下去了,腾的就站了起来,然后指着丁修节和丁修义说:“瞅瞅,瞅瞅!我们老丁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我不过就问一句我们老丁家是不是一家人,你们就连气儿都不敢出了!原来在你们的心里早就不认为老丁家是一家人了吧,不!是你们早就觉得自己不是老丁家的人了吧!” “呦!瞧瞧,这都多少年了,丁雨儿,你这是还没有出嫁呢吧!”就在丁雨儿正在屋子里面火山一般的暴怒的时候,一个带着凉意的嘲讽就这么飘了进来。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正从阶梯上一步步的朝着正屋走进来,她上身穿着一件蓝花葛布的短襦,下身一条素色的长及脚面的裙子,腰上扎着一条藏青色缎子腰带,脚上穿着一双青色绣着写卷草纹的鞋子。 这真是一个长得很是漂亮的女人,面如银盘,眉如远山,一双大眼睛乌黑有神,只是鼻梁微微有些塌,不过却越发衬得她的眉目如画,人比花娇。她一头乌黑的头发只是随便挽着一个普通的发髻,扎着一条蓝布巾,插着两股银簪子,耳朵上带着一对银丁香,腕子上带着一只没有花纹的银镯子。 这女人要说富贵的话,当然是比不过丁雨儿的,可是要说漂亮的话,丁雨儿可真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而随着这个女人出现,丁小桥忽然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特别是丁雨儿更是像见鬼一样,丁小桥一头的雾水,这是谁啊!她看看自己的弟兄姐妹,他们也摇摇头,看起来,也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这个时候忽然就听到丁修节的声音好像是从缝隙里挤压出来的一般叫道:“姐!” 丁小桥一愣,然后便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谁了。 丁修节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张氏带过来的丁雨儿,而另一个就是丁修节自己的亲生姐姐丁风儿。 相比较起丁雨儿对于娘家的指手画脚,这个丁风儿可是从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了。在刚刚穿越过来时候,丁小桥为了熟悉家里的每个人倒是旁听侧击的问了不少关于家里每个人的情况,在说起丁风儿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不唏嘘的。 据说丁风儿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美人,但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张氏卖给了兴东镇的一个大户做小老婆,而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也有人说死了,也有人说跑了,反正那以后谁都不知道丁风儿的去向。 而靠着丁风儿卖掉的钱,丁雨儿出嫁的时候可真是风光,不仅如此,丁修义也用这笔钱下了场。 所以,丁修节对于张氏的恨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如果说张氏从小对他的漠视以及虐待是让丁修节对于张氏心寒的根源的话,那么丁风儿的出嫁就是引发丁修节对于张氏愤恨的直接原因了。 丁修节自从三岁开始就是丁风儿养大的,所以丁修节对于丁风儿的感情可不是普通的姐弟之情,更多的像是母子之情一般。尽管,那时候的丁风儿只有五岁,可是她依然将丁修节保护得周全,一直到她被张氏卖掉。 丁风儿听到了丁修节的声音扭头一看,她的眼眶微微一红,不过却没有多说话,只是冲着丁修节点点头,示意他到一边去。丁修节虽然还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听话的退到了一边去,只是那双眼睛热切的看着丁风儿,湿润的水花在眼睛里绕来绕去。 米氏轻轻的伸出了手紧紧的握住了丁修节的手,丁修节回头朝着她笑了笑,可是这么一个汉子眼睛里的湿润让人怎么能不心酸。 “你你……”丁雨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恐,好像看见了鬼一般,就那么一个字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张氏屋子的门帘子一下子就被撩开了,然后就看见丁修义和张氏以及丁云儿还有丁云儿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显然他们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呢。 这几人出来之后,自然而然一眼就看见了屋子中间的丁风儿,张氏的脸色猛地煞白一片,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到地上,要不是丁云儿和丁月儿扶着,估计就要摔个狗啃屎,她手指颤抖的指着丁风儿,尖叫着:“鬼啊!” 第75章 姑奶奶们 丁小桥一直都知道张氏的声音挺大的,可是她不知道张氏的声音原来可以大成这个样子! 这陡然的一嗓子,那叫一个洪亮,那叫一个富有穿透性,丁小桥被张氏这一嗓子吼得耳朵发麻,脑子里登时嗡嗡作响。 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难得还在运行,这好像画风不对啊!这明明是种田文好不好,怎么忽然变成灵异文了? 再一看,丁修义这个大男人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一脸警惕的看着站在屋子中间的丁风儿,好一会儿才拉住了还叫个不停一直往后退的张氏说:“娘,不是鬼,这不是鬼!你看她脚下面有影子呢!” 张氏惊魂未定的朝着丁风儿的脚下面看去,果然是有影子的,可是张氏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她拼命的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个特别厉害的鬼啊,连太阳都不怕了!丁风儿是绝对死了,当年我可是眼见着她被埋在那个老死鬼的棺材里的啊,我亲眼见着的啊!” 这话才说出来,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极了,特别是丁修节立刻就冲上前去,大叫着:“你给我说清楚,你再给我说一遍!” 张氏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说错话了,她紧紧的将嘴巴闭上,一个字都不说,只是不停的叫着心口疼,连忙招呼着丁云儿和丁月儿给她扶进去,丁月儿和丁云儿被现在的情况弄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特别丁月儿她出生的时候丁风儿都出嫁了,更是被现在的情况吓得脸色发青,连忙就扶着张氏进屋去了。 丁修忠也想跟着进屋,不过却被丁月儿一句话给撅了回来:“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鬼啊!” 丁修节还在要冲到屋子里面要找张氏把刚才的话问个清楚,却被丁风儿给叫住了:“节子,回去!” 丁修节额角的青筋都跳起来了,“姐!” “回去。”丁风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在平静不过的说着。 丁修节就算有再多的愤怒,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发出来,只能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又退了回去。 丁小桥已经完全被现在的情况给镇住了,她静静的看着自己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二姑,只觉得,这个女人的气场强大到一下子就把丁雨儿的给越过去了。而刚才的威风凛凛的丁雨儿现在看起来说不出来的狼狈。 丁风儿望着脸色依旧发青的丁雨儿笑了笑,不过那个笑容中满满的都是嘲讽:“丁雨儿,真真是好多年不见了。” 丁雨儿的嘴唇抖了抖,紧紧的盯着丁风儿的脸,好像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一个窟窿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大着胆子开了口,不过她的声音已经抖得让人听不出她说什么了:“你、你、没有、死?” “你很想我死?”丁风儿浅浅的翘着嘴唇,真是艳若桃李。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走到了丁雨儿并排的那个椅子上坐了起来。 刘氏虽然也有点害怕,可是毕竟关于丁风儿的传说都是道听途说,也不见得有多真的害怕,她见丁风儿坐下了,动了动嘴角,小声说:“二姑奶奶,那是娘的位置呢。” 丁风儿的目光直视朝着刘氏扫了一下,刘氏就立刻又改了口,干干的笑道:“二姑奶奶,我去给你倒水。”说着转身,脚底抹油那跑得叫一个快,转眼就没有影子了。 丁雨儿一直脸色难看的打量着丁风儿,她的目光随着丁风儿坐下也转到了这边,她发现丁风儿梳得是一个妇人的头发,便扯了扯嘴角:“你还嫁人了?” 丁风儿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可不是!我要不是嫁人了,丁雨儿你哪来的钱置办那么多的嫁妆,那么风光的嫁到包家去?” 丁雨儿的脸色更白了,甚至还透出了隐隐的青色,她动了动嘴角然后像是为了申辩一般,极没有底气的说:“这,这又不是我的主意。” “哦——”丁风儿一只胳膊搭在了桌子上,然后身体朝着丁雨儿的方向倾了一下,拉长了声音道:“是吗——”这样长长的拉开的声音显示了她对于丁雨儿的说辞极度的不信任。 丁雨儿紧紧的咬着下唇,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她望着近在咫尺笑靥如花的丁风儿,只觉得手脚冰凉,连手指头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就在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得好像要压死人的时候,就看见又有一个人走进了正屋,他身材高大魁梧,皮肤呈现古铜色,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葛布短衣。如果不看脸的话,这真是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可是他的那张脸却让人不能不注意。 这是一张让人望而生畏的脸。 原本堂堂正正的面孔,却因为左半边那凹凸不平又一个接一个的虬结让人变得其丑无比。丁小桥一看就看出来,那半张脸是因为烧伤落下的疤痕,而在所有的疤痕中,烧伤的疤痕却是最恐怖最丑陋的。 也无怪乎,他一进来,几个孩子立刻就被吓得立刻躲到了大人的后面连头都不敢抬了。 而现在围绕在所有人心头的的问题就是,这个人是谁啊! “都弄好了?”丁风儿见人进来了,脸上透着股子亲切温柔的笑意,这种笑意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幸福。 “嗯,。”那个男人并不多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就走到了丁风儿的身后站了下来。 虽然屋子里所有人都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很好奇,可是丁风儿并没有给众人介绍的意思,众人也不好直接就问,所以凝重的气氛就这么继续持续了下去。 丁雨儿不愧是丁雨儿,虽然丁风儿的出现对于她的冲击颇大,但是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在说话时,她的声音已经跟刚才一样了,虽然还藏着一些让人察觉不到的颤抖,但是整体来说已经恢复了。 “你这回回来做什么?”丁雨儿望着丁风儿道。 丁风儿转眼瞟了丁雨儿一眼,唇角带着笑意,“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我当然是有事才会回来。”丁雨儿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了抬下巴冲着丁风儿笑了笑,虽然在丁小桥看来,她的笑容真是太难看了。随后她又一次问了出来:”那,你回来做什么。““哦,我嘛,比不得丁雨儿。”丁风儿也没有在继续拒绝回答丁雨儿的话,她笑了起来,说着话的时候正玩着自己的指甲,她的眉毛翘了翘,让人看起来真是妩媚极了:“这有事要回来,没事儿也要回来,我这种嫁出去了十几年的人,回一次娘家怎么了?” “既然如此,我让人给你收拾住的地方,你下去歇着吧。”丁雨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模样。 丁风儿还在玩着指甲的手停了下来,她笑吟吟的抬头看着丁雨儿道:“丁雨儿,你这是要安排我?” “妹妹离家多年,这回来一次不容易,我当然要好好的为你安排一下。”丁雨儿看着丁风儿,轻轻的笑着,看起来她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 “我回娘家一次确实不容易,在呢么说娘家也该招待招待,这事儿没有错。”丁风儿点点头。 “米氏……” 丁雨儿见丁风儿点头立刻急不可待去叫米氏安排丁风儿,却不想她刚刚一开口就被丁风儿又打断了:“不过!你凭什么安排我?” “我……”丁雨儿被丁风儿看得一窒,但是随后她又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几声:“这不是妹妹多年没回来了,我给热心的操持操持。” “哼,我一个老丁家的姑奶奶回娘家,这是老丁家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老包家的人操持了?还是说,这老丁家的人统统都已经改姓包了!”丁风儿冷笑一声,一点都不给丁雨儿面子,直接的戳到了丁雨儿随时遮遮掩掩的地方。 好!丁小桥几乎在心里要给丁风儿欢呼跳跃了!她这个二姑真是太厉害了,不但气场强大,更是蛇打七寸,根本就不给丁雨儿面子,简直太爽了! 丁雨儿脸上浮现了一种难堪,她紧紧的盯着丁风儿,而丁风儿却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这让丁雨儿牙根都要痒了,可是,丁风儿说得确实是实话。 这没有出嫁前,姑娘再厉害在家里再能做主那也是出嫁前,出嫁之后要是再伸手管着娘家的家务事就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了。 丁雨儿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敢说出来她能替老丁家当家做主的话来,刚才丁风儿那一句“还是说老丁家的人统统都改姓包了”实在是太厉害了,她根本连招架都不敢招架。要是她真的敢硬着头皮应承这句话,估计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能把她撕了吃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终于丁雨儿还是败下阵来,她扯了扯手里的手帕,咽了一口口水,强撑起精神:“既然,你不愿意歇着那你就在坐会儿吧,我这有些事,你老老实实的听着,少开口。” 第76章 谁给你的权利? 丁风儿只是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果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坐在那里了。 丁云儿被丁风儿这嗤笑的一声弄得刚刚聚集起来的气场又全部散去了,她转头狠狠的瞪了丁风儿一眼,丁风儿却根本就不害怕,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弄得丁云儿那叫一个下不来台,最后只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压在自己心口的这股怨气强行的又再压下去一点,这才抬起了下巴看向了丁修节和丁修义两家。 要不怎么说丁云儿是个有成算的女人。 她开口并不直接说自己的目的,而是对着米氏和罗氏两个人厉声说:“米氏、罗氏!你二人可知道有错!” 米氏已经被丁云儿训斥过一顿了,也有了心理准备,等到丁云儿再一次发难的时候她也就没有那么太在意,倒是罗氏,刚刚进屋就这么没头没尾的被发难了一通,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她茫然的看了看丁云儿又看了看米氏,一脸的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丁云儿见罗氏这副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似乎只有像是罗氏这样的反应才能烘托出她自己的身份一样,她翘了翘眉毛,唇角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很快,这笑意又隐去了,然后换上的是更加凌厉的声音:“怎么!你们竟然连自己的错处都不知道在哪里吗!” 丁修义一件丁云儿将罗氏弄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的那点不高兴立刻就显现了出来,他拉长了声音道:“大姐……” 丁云儿理也不理他,只是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又接着说:“就算是不识字,难道连道理也不懂吗?你们在娘家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怎么教导你们呢!居然这么一点都不识道理……” “你要是有事就直接说事儿,不要在这里绕弯子。”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丁修节忽然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其实丁修节是个耐性很好的人,少有这么不耐心的时候,他忽然的插嘴将丁云儿还要继续说出来的长篇大论全部都打断了。 丁云儿顿了顿,不快的皱起了眉头,丁修义再怎么跟她对着干,那也是自己的亲弟弟,她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丁修节就不一样了,丁云儿一直觉得丁修节就是一个家里白养的,所以很是看不起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最愿意用他来发泄怒火。 从小到大这样一直一个被她忽视的角色今天忽然反抗她怎么能让她舒服,她闭上了嘴,只是用眼睛冷冷的望着丁修节,在丁修节没有去当兵的时候,只要她用这样的目光一看着丁修节,就算他心里再不快也会忍下去。 而今天这一招似乎不太好用了。 丁修节见她又这么看着自己,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他直接弯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冲的丁云儿哼了一声,道:“看来你也没有什么事,那我们家就不陪你了,我们家这才分家,事儿多,跟你不一样,你抬脚就来,抬脚就走,收拾烂摊子的都是我们。” “丁修节!你给我跪下!”丁云儿勃然大怒,她从小到大,再到现在嫁人,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特别这个人又是她历来看不惯的丁修节,这个在家里吃白饭的家伙,她怎么能不拍案而起,她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就站了起来,指着丁修节的用严厉的声音吼道:“你!给我跪下!” “跪下?”丁修节眯了眯眼睛他的嘴唇绷得紧紧的,冷笑一声,他伸出手指了指头上:“我丁修节堂堂一条汉子,上跪天地君主,下跪父母老师,现在,天地君亲师都不在这里,你让我跪谁?” 丁云儿被丁修节的话堵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你……” “还是你的意思是,让我……”丁修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丁云儿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跪你吗?” 丁云儿半张着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丁修节见丁云儿这个样子,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的拉着米氏就要走。可是还没有等到转头就已经听到丁云儿尖声道:“我是你大姐!娘不在,我就相当于母位!你跪我天经地义!” “哈!”这话出口,丁修节干脆就放开了米氏直接转过身来,朝着丁云儿走了几步。 丁修节的身材高大,他这么朝着丁云儿走过去,丁云儿那虚张的声势立刻就被戳破了,她尖声道:“你不要过来!你过来做什么。给我滚到门边去!” 她越是这么叫嚣,丁修节越是不把她当一回事,他直接走到了丁风儿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根本就不管丁云儿猛然间瞪大的眼睛。 这已经是再一次挑战丁云儿的底线了,她又一次大叫起来:“谁让你坐下的!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坐下的!你给我站起来!” “权利?”坐下的丁修节挺直了脊背,就这么坐在那椅子上,身上散发出一种慑人的煞气,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才有的一种煞气。“我一个大男人本来不想跟你一个女人费什么口舌,不过今天你既然开了这个口了,我就跟你掰扯掰扯!” 丁修节唇角带着一丝冷笑,望着丁云儿道:“丁云儿,你今天跟我在这里说权利,那么我就说说这个去权利。”他慢悠悠的伸出了一个手指头道:“第一,俗话说的是长嫂为母,可没有说长姐为母。不要说现在家里老人都在,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老人都不在了,你也没有资格让我跪你。” “第二,我丁修节出生丧母,三岁以前是二娘赏口饭吃没饿死我,我承这份情,三岁之后,是我姐丁风儿给我养大的。至于你,丁云儿,你既没有在三岁之前赏我一口饭吃,也没有三岁之后养活过我一天,我就算要跪姐姐,也轮不到你!” “第三,我也经分家了,就算是我是老丁家的儿子,说难听点,我们是两家人,我今天坐在这里,看得是老人的面子,跟你丁云儿没有一点关系。” “第四。”说到第四点的时候,丁修节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笑意,他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冰冷的目光静静的看着丁云儿:“这里是老丁家,我是老丁家的儿子,所以我站在这里,而你!包丁氏,你一个嫁出去的闺女,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你凭什么坐在上位?你又凭什么对我老丁家的儿子指手画脚!” “你!你!”丁云儿已经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头的汗,面色憋得通红,看得出她是气得狠了。 “我该说的说完了,不该说的也说完了。论理我懒得跟你计较,但是,我不计较不代表你可以拿着我家女人孩子可劲的磋磨。前些年我不在,也就算了,现在这个家里有我这个男人,把你那点张狂劲给我收起来,我见不得。”丁修节说完了这些就看向了一边丁修义,唇边露出一点嘲讽的笑容。 “大哥,是你把包丁氏给叫回来的吧,你有啥事儿直接跟我们说,别整这些没名堂的,你的事儿,那是男人的事儿,男人的事儿你让一个老娘们搀和什么?”丁修节的脸色缓和多了,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只是他的那张脸,不笑还好,笑起来,简直越发的吓人了。 丁修忠这才回过神来,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是是。” 丁云儿猛地转头看向了丁修忠,厉声道:“老大!” 丁修忠被吓得打了一个摆子,似乎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回过神来,连忙又端起了架子:“你一个乡下人懂得什么!我找大姐来自然是因为大姐在镇子上住,又管着铺子,她的见识可比你这乡下人多多了。” 对于丁修忠这样吹捧的话,丁云儿似乎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她的脸色好了一些,然后扶着凳子缓缓的坐了下来,在坐下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丁风儿,而后者从开始一直没有说一句话。好像真的就像是她说得那样,只是听听,一句话都不说。 不过就在丁云儿的目光飘过来的时候,丁风儿的眼睛忽然就抬了起来,她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的一样朝着丁云儿的方向瞟了一下,接着她的唇角就翘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个几可不见的动作,但是对于丁云儿来说,就好像是倾头而泄了一盆冷水。 “是吗?”丁修节点点头,然后他就对着丁风儿说:“姐,去我屋里坐坐吧,那么多年了。” 丁风儿点点头:“也好。” 说着丁修节又看向了丁修忠笑了笑:“既然大姐那么有见识,那你就继续跟大姐商量吧,我们这些乡下的泥腿子就不跟着你搀和了,你也知道我家里事多,先走了啊。”说着,他已经走到了米氏的身边,一把抱起了丁小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丁修忠:“老三!老三!” 丁修义见丁修节走了,也不继续呆下去了,就这样也拉着罗氏走了:“那大姐,大哥,我也走了。” 丁云儿和丁修忠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两家人就这么走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77章 丁风儿的过去 丁修节和丁风儿刚刚走到了院子里,忽然就开间院子门碰的一声被人大力的推开了,而后,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褶的老人出现在了门口,那门被撞得吱嘎吱嘎的响,在土坯做的墙上一撞,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来着不是别人,正是老丁头,老丁头站在那里,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丁风儿,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眼睛发红,似乎充满了潮湿,他冲着丁风儿的方向大叫一声:“风儿啊。” 这样的久别重逢怎么看都是感人至深的,丁小桥虽然对于以前的事情不太清楚,可是光看见老丁头这样的几乎澎湃而出的感情她也觉得很是感动。她不经意之间抬头去看丁风儿,却发现她一点都没有情绪的波动。 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老丁头,静静的听着老丁头的哭诉声,总之从头到尾都那么安静,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过情感的一尊雕像。 老丁头冲了过来,很想将丁风儿抱住,可是又觉得有违男女大防,最后之后拉住了她的胳膊呜呜的哭了起来:“风儿,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风儿啊,风儿啊,你这些年都去哪了啊!” 老丁头没有那么多话,就算心里面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却也表达不清楚,只能这样翻来覆去的说这么几句话,可是就这么几句话中间的心酸让人无法抹去,站在老丁头身边的人无不觉得心酸。 而丁风儿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任凭老丁头就这么拉着自己的胳膊,她依旧面无表情。好一会儿之后,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直偷偷注意她的丁小桥发现她那掩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指头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其实,丁风儿没有并没有像是她表现出来那么漠然。 好一阵子之后,丁风儿猛地从老丁头他的掌心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然后望着老丁头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道:“年纪大了就多歇歇吧,那么多儿子孙子呢,让他们干吧。”说罢,她偏着身子,绕开了老丁头,“老三,你家的门是在那边吗?” 丁修节也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丁风儿的漠然让他有点茫然,他听到丁风儿问话才回神道:“是,是,就是那边。” 听得丁修节这么答话之后,丁风儿和那个高大的男人直接出了老丁家的院子,朝着丁修节家去了。 留下一院子不明不白的人还有望着丁风儿背影老泪纵横的老丁头。 “爹……”丁修节先打发了丁小楼和丁五郎去给丁风儿带路,自己则留下来看着老丁头,他有点担心。 老丁头却常常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朝着丁修节挥挥手:“去吧,回去吧,风儿回来了。她不愿意见我……”老丁头说到这里吸了吸鼻子,又拉着袖口擦了擦眼睛,说:“老三,你回去吧,你们两个自小就亲,给她做点好吃的,她喜欢吃……”老丁头的话说到了这里又顿住了,接着他转过了头,不再看丁修节,只是又挥了挥手:“去吧,回去吧。” 丁修节其实还是一头雾水,不要说丁修节一头雾水,其实院子里的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是看着老丁头的这个样子谁也不敢细问,丁修节只能嘱咐丁修义得空的话多看着老丁头,然后就带着米氏他们几个回家去了。 晚饭很是丰盛。 因为人多,米氏炒了一盆子的回锅肉,那肥瘦相间的肉片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酱色,煮了个黄光汤,汤里还打了两个鸡蛋,黄色的鸡蛋和绿色的黄瓜趁在一起,特别的好看,在就凉拌了一盆白菜,炒了一个麻婆豆腐。虽然只有三菜一汤,可是量足的很,配着才出锅的麦面馒头,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下来了。 吃完了饭,一家人都坐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说着话,丁修节便问起了这些年丁风儿的事情,丁风儿却几次都岔开了话题,明显的,一定有些什么事情是她不愿意提及。 老丁头回家之后,丁小桥小心翼翼的趴在窗户上听了好一会儿,只知道那正屋里好些人吵了一阵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而丁云儿居然连住都没有住,当夜就气鼓鼓的走了,跟她一起走的还有丁修忠,丁小桥在窗户缝了看去,只看见了两人风风火火的背影。 因为一家只有两间屋子,只能丁修节和明鸿光带着丁五郎与丁七郎住一间,而丁风儿跟米氏与丁小桥丁小楼住一间。 因为有多年没有见面了,丁风儿跟丁修节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入夜了,家里人都去睡觉了,这两人还坐在院子低声的说话。 今天因为水喝得有点多,半夜丁小桥想去趟茅房,就从炕上爬了下来,她一边揉眼睛一边朝着外面走去,不过还没有走到门边就听到屋子外面丁风儿跟丁修节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丁小桥便偷偷的躲在门后面,竖着耳朵听。说来也巧,这个时候两个人说得真好是在晚饭时候丁风儿不愿意提及的过往。 那天晚上丁小桥到底没有出去去茅房,而是又折了回去爬到了炕上。 迷迷糊糊的躺在炕上,丁小桥想起刚才丁风儿和丁修节的谈话,她有些心酸。 虽然在白天的时候听了一耳朵,知道丁风儿对于丁云儿和张氏的怨恨的原因,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丁风儿会对老丁头都那么淡漠,她还以为这是一个冷漠的女人呢,却不知道藏着那么多的往事。 原来,当年丁云儿在说亲的时候说给了包家,并不是包家愿意结亲的,而是包文林自己看上了丁云儿,因为拧不过儿子,包家老太太就狮子大开口说了一个丁家拿不出的嫁妆数,只说,如果不拿出这么多嫁妆就不要嫁。 丁云儿自然是想嫁到包家的,于是软硬兼施,日日啼哭,终于让张氏和老丁头同意了这件事。只是没有地方凑钱,原本老丁头已经想到了去借印子钱了,可是不知道丁云儿从哪得知在距离云通镇二百里地的兴东镇有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子快不行了,想找个小妾伺候剩下的日子,给二百两银子。 丁云儿知道这个消息后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就将这事儿告诉了张氏。家里那时候只有两个女儿,丁云儿自然不会想要去给别人做妾,剩下的只有丁风儿。于是张氏就就劝说老丁头将丁风儿给卖了,老丁头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是架不住丁云儿与张氏的哭闹,最终是同意了。 于是在一个深夜里,直接让朱家来将人拉走了。 有了这二百两银子丁云儿带着丰厚的嫁妆风光嫁到了包家,而丁修忠也有了很充足的钱下场,真可谓皆大欢喜。 只是,老丁头没有想到,这朱家并不仅仅是买一个妾去照顾老爷子的生前,更是要买一个妾去照顾老爷子身后。没过多久,当老丁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便连夜赶去了兴东镇,而张氏怕老丁头胡乱答应什么事也跟着去了。 没想到,到了兴东镇的时候,那老爷子已经咽气了。丁风儿就要被连夜活埋,老丁头哭求了很长时间,朱家只说拿出二百两银子就放了丁风儿。 老丁头原本答应了,就要去借印子钱,可是张氏死活不同意,最后,在张氏以死相逼之下老丁头妥协了,放弃了丁风儿。 丁风儿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自己亲爹放弃,然后被埋进了棺材里,连夜埋了。 说起来也是她命不该绝,等到朱家送葬的队伍走了之后,她就被明鸿光救了出来。原来明鸿光是一个山上的猎户,打猎的时候发现了他们这群人行踪诡异,又听到棺材里有声音就一直等着,这才救了她一命。 三天后,等到朱家回去再上坟的时候才发现丁风儿不见了,便到处寻找她,只是再也没有下落。 而丁风儿既害怕被朱家找到心里又充满对了丁家的恨便就这么跟在了明鸿光身边,时间一久便有了感情,两人就以苍天为媒,厚土为亲,直接成了亲。这一躲就是十几年。 其实丁修节成亲的时候丁风儿回来过,不过是远远的看着,她怕自己给弟弟带来什么麻烦,她见弟弟有了家便放心下来。只是没有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年,丁修节去当兵了,而时间不久,丁修节传来了死讯,丁风儿那时候伤心欲绝,不过还是时不时让明鸿光有空的时候给丁修节家送过几次野味,只是,最后那些东西都到了张氏的嘴里。 时间一久,丁风儿也不愿意放张氏占便宜,便不再送了。 这期间,朱家不知道遇见了什么事,家在几年间就败完了,也就再也没有人寻找丁风儿。又过了几年,就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事儿了。 当年朱家也曾回丁家来找过丁风儿,结果当然是没有找到,虽然张氏一口咬定丁风儿已经死了,老丁头却还是觉得丁风儿还活着。 日子就一直到了丁修节回来。 得知丁修节回来了,再也没有顾忌的丁风儿思考再三决定还是回到上河村,虽然她恨丁家,但是却还是不想跟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这么分离。所以跟明鸿光就带着家里的家当回到了上河村。 第78章 偷学(上) 按照丁风儿原来的计划,她是不想登丁家的门的,所以和明鸿光两个人直接去里正那里买好了一块宅基地,只等找个地方先落脚,把房子盖起来之后再来找丁修节。只是在里正家里的时候,里正媳妇无意中说晌午看见丁云儿回来了。这个时候,丁风儿的新仇旧恨就全部涌上心头,她直接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明鸿光自己则回了丁家。 而后面的事情,就是丁小桥知道的了。 当偷偷听完这些往事之后,丁小桥忽然对于丁风儿的冷漠理解了,她想如果将她自己换在了丁风儿的位置上,她会比丁风儿如何?想了很久,最后她觉得,她一定会比丁风儿还要冷漠,甚至要过分的。 这件事,丁小桥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变成了她心底里的一个秘密,只是,从那天之后,她对于丁风儿发自内心的喜欢。 这是一个努力活着的女人,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努力活下去的人都是可爱的,都是值得人尊敬的。 到底丁小桥也不知道丁云儿和丁修忠来是为了什么事。不,其实应该说,丁小桥能猜得到丁修忠和丁云儿回来是为了捐官筹钱的事情,只是她猜不到他们到底想了个什么样的主意来筹钱。 不过,这件事到底也和她们家没有关系了,反正他们都已经分家了,所以,丁小桥很快就将这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其实如果不跟正房的人搀和,丁小桥的日子过得还是非常滋润的。虽然忙一点苦一点累一点,但是好歹挣了的钱都是自己的。 接下去一段时间,一家人正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首先是丁风儿和明鸿光这边,他们在村边靠着山边的位置买了一块宅基地,然后便请人盖房子,丁修节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全部顾着自己家的生意了,所以,全心的投入了帮助丁风儿盖房子的事情里去了,这边上山捡菌子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了四个孩子。 其次,米氏的身体虽然吃了一段时间药,可是按照大夫的说法是这段时间排毒,所以她经常拉肚子拉得浑身没有力气,这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做不了,只能成日躺在床上休息。而米氏不能干的活也只能压在四个孩子的身上。 最后,就是家里的那点田,虽然并没有多少,可是也是三亩的良田,两亩的中田,虽然不用并不是农忙,可是每天的换水除草也是要人,这些活尽管不用丁小桥做,可是丁五郎也要随时看着。 这样一来,家里的四个孩子倒成了顶梁柱。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就进了七月。 天越发的热了起来,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的叫着,好像是要把嗓子都喊破了一样。 丁小楼小心的看着米氏的药罐,看了一眼正在翻捡着早上才从山上采的蘑菇的丁小桥,然后叹了一口气说:“这菌子越来越少了。” “可不是。”丁小桥低着头,将地上的所有的菌子按照种类的不一样都分拣到几个筐里面。“这一茬一茬的接着采,哪有那么多?” 丁小桥皱了皱眉,看了看院子的墙头,确认没有人偷听之后才说:“我那天晚上看见二伯娘家的四郎进我们院了。” “他来做啥?”丁小桥头也没有抬。 “我看着围着咱们家捡的菌子的筐转呢,似乎还摸了点什么,不过我吼了他几句,他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把咱们家的菌子给偷了去几个。”丁小楼一脸的担心:“万一他们偷了去,照着学会了咋整?” 丁小桥听到这里捡菌子的手微微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她有继续捡了起来,然后不在意的说着:“姐,这事儿瞒不住的。我们就算再不说,这天天上山下山,背那么多东西,人都会有好奇心啊。而且,现在镇子里已经有好些店子都有在卖这个菌子,我们家想要一直藏下去也不可能的。” “这个我知道的,只是,你说二伯娘他们怎么能干这种事,来偷咱们家菌子呢!这叫什么事啊!”丁小楼一边说着一边哼了一声,不过手里给小药炉扇风的扇子可是一刻都没有停下。 “他们也不是傻子,多少猜到了赛百味的掌柜的找我们不是为了那找人的事儿,这才来偷看的。”丁小桥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她现在的无奈了,这山上长得东西他们不能垄断,所以一旦人家学会了这分辨菌子的本事,那菌子这块市场就是大家的,谁也拦不住。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就看见院子门被猛得打开了,然后丁五郎和丁七郎走了起来,丁五郎走在后面,脸色不太好,而走在前面的丁七郎脸上基本就写着“我很生气”几个大字。 “这是咋了?出去还好好的呢,回来怎么就生气呢?”丁小楼伸手将自己额角的汗擦了一下笑眯眯的问着丁七郎。 丁七郎哼了一声,丁五郎则上前将他身后的背筐后取了下来,然后轻轻的放在了平日里放筐的角落里,接着又把自己背上的筐也取了下来一并放好。 丁小楼的眼睛尖,透过那背筐的网眼就看见那一筐的菌子并不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现在这菌子也长得越发的慢了,去了这一上午就弄了这么一点。” “什么啊!什么长得慢啊!”丁小楼不这么感叹还好,她这一感叹,丁七郎整个人就好像是被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他咚咚咚的冲进了厨房,用瓢舀了一瓢冷水就咕咚咕咚的灌了一肚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他的怒火压下去一样。 丁小桥和丁小楼见丁七郎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奇怪,只能讲目光投向了丁五郎,毕竟他可是跟着出去的唯一认证。丁五郎虽然没有相识丁七郎这么火冒三丈,可是脸色也不见得好到什么地方去。他板着一张脸,在两个妹妹询问的目光下道:“今日上山,我们边上的山上的菌子已经采得差不多了。” “现在雨水少了,菌子出的慢也没有什么,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丁小桥点点头,反正这野生菌也是一个季节的产物,算算时间,现在都已经农历七月了,最多也就是一个月,这菌子也就没有了。 “要是这样他能生气?”丁五郎走到了丁小桥的边上坐了下来,然后跟她一起分拣菌子。 丁小桥忽然就想起刚才丁小楼说得丁四郎来家里面偷过菌子,于是皱起了眉头说:“是不是二伯娘家也去捡菌子了?” 丁五郎微微一愣,有些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随后也不等丁小桥回答就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些天不算是农忙,所以当丁五郎跟丁七郎上山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丁修孝一家都在山上捡菌子了。从他们那基本都要捡满的背筐上不难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来了不少时间了。不过,他们似乎只敢捡铜绿菌和黄牛肝,其他的菌子并不敢碰。只是这家人实在是脸皮厚,见到了丁五郎和丁七郎来,不但不觉得害臊,还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刘氏甚至还埋怨他们有了发财的方子不告诉家里一声。 丁七郎气得就要跟刘氏吵架,要不是丁五郎在一边拦着,估计今天他就负伤回来了。 虽然两个人带着一肚子气,可是也知道这山上的东西想要瞒一辈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能将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们开始捡菌子的时候,丁四郎和丁小亭时不时的往他们的跟前凑,想要看看他们捡些什么样的菌子,只要他们下手采了一样他们没采过的菌子,下一刻丁修孝一家就凑到一起叽叽咕咕之后,便将他们附近所有同样的菌子全部给包了。 这样一番打岔下来,丁五郎和丁七郎两人不但菌子没捡到几朵,倒是肚皮都要被气炸了。 丁小桥听到这里之后,捡菌子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她还想着至少能在今年将这菌子垄断了,看起来是不太可能了。不过,反正是迟早都要来的结果,她也只是有些遗憾,并没有太多的生气,倒反问道:“那几个松茸的菌坑你们两个可去看过了?” “去看了,没有发出来呢。”丁五郎点点头。 他们一开始只以为这能能食用菌子不过几种,可是在和赛百味签下合约之后,丁小桥有一天就带着一家人上山将这山上所有能食用的菌子都找了出来。 这一找出来不要紧,那种类多得可真将他们都吃惊了。 原来这满山的菌子,竟然有十几二十种之多,除了他们一般认知中的蘑菇模样的菌子,还有很多菌子是根本长得不像是蘑菇,就比如竹荪、猴头菇、虎掌菌、干巴菌、羊肚菌、扫把菌这些长得根本就是奇形怪状,若不是绝对信任丁小桥,这些菌子让他们吃他们可是绝对不敢的。 而丁小桥带他们去捡的菌子中有两种格外特殊,让他们一家都全部都非常重视。 第79章 偷学(下) 这两种菌子,一种是松茸,而另一种叫做松露。 说来也奇怪,这两种菌子的名字里都是带个松字,像是亲戚一般,不过它们长得可是不太像,但是倒是有一点是很相同的,那就是产量却少的惊人。 其实,丁小桥发现这两种菌子也属于凑巧。 在带着家里人大规模的大面积无差别的采摘食用野生菌的时候,她们就顺着山势的绵延去了一山头,那个山包上全部生长的都是松树。那里的松树高大笔直,年头很多了,山中有风呼啸而过的时候,吹起松枝发出了一种特殊的呜咽声,就好像是鬼哭狼嚎一般。 对于特别敬畏鬼神的古代人来说,这简直是太吓人了,所以,盛传那边松林是有妖精鬼怪出没的地方,上河村的村民们可是从来都不去那座松林的。 就连当时丁小桥带着一家人上那座松林家里人也是不同意,最后还是丁修节大手一挥直接做了决定,若不是这样,估计到现在她也不会发现松茸和松露。 相比较起其他的野生菌来,松茸和松露都是属于极为特殊珍贵的菌种,由于它们对于生长的环境要求极其苛刻,所以产量很低,特别是松露,就算是在现代的餐桌上,这种菌子的售价也是论克来计算的,一个核桃大小的松露,在产地的售价就能达到几百上千元,而在外地,那价格简直就是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暴利增长。 丁小桥倒是不敢奢望松露和松茸在古代能卖出如此天价的价格,但是想要大赚一笔也不是不可能的。 松茸和松露虽然珍贵但是也不是寻不到的,只要能发现它们的菌坑,那么就能很容易找到了,它们的生长只会在自己的菌坑里,并不会随意换地方,哪怕是第二年,在这菌坑里也依然会长出菌子来。 说来也奇怪,这松茸和松露的出菌条件真是让人说不清楚,半点规律都没有,都是在一座林子里,都是一样的空气一样的树一样的阳光雨露,可是这棵树下长了菌子,隔着两三尺外的另一颗树下就没有了。 按照丁小桥教授的方法,丁修节一家人在这座山上很快就发现了一百多个松茸菌坑,并且牢牢的记住了它们。他们将菌坑里的松茸都采摘下来,但是会留下一些菌子的根部,然后再用他们扒开的松针和青苔将那菌坑再次覆盖,只要静静的等待,几天后便可以再次采集菌子了。 而松露就要困难多了,松露只生长在泥土下面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而在地面上也仅仅只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菌根存在,想要靠人工找到这种菌子,可就需要火眼金睛的眼力和丰富的菌子采摘经验了。 虽然丁小桥将这采摘辨认松露的方法告诉了一家人,可是到了最后也就只有她发现了十几个松露的菌坑,其他人连一个都没有发现。 松露这种东西虽然珍贵并且对于生长环境很挑剔,但是在现代却已经产业化了,虽然依旧不能大规模的人工种植,不过却可以在自然环境中依靠人工的帮助,大大提高其产量。丁小桥原来也曾在去过一两个松露的生长基地,对于这种菌子的培育还很有一点自己的心得,只是按照现在他们的条件是做不到了,也只能暂时先将这东西搁置下来,采些野生的就好。 “你们去看菌坑的时候没有人跟着你们吧?”丁小楼也谨慎的问道。 丁五郎摇摇头:“我们没有去松林,就是去看了看那几个后山的的菌坑,松林里怎么敢随便去,让他们发现了可怎么了得。” 丁小桥倒是对于这个事情并不担心,她相信丁五郎一定是能将这些事情能处理好的,现在她担心的问题是,丁修孝家也开始采菌子了,那么就说明这菌子很快就想大规模的出现在市场上,他么得提前将这个事告诉赛百味才行。 晚上吃饭的时候,丁小桥也没有避讳丁风儿和明鸿光将这个事儿跟丁修节说了。 丁风儿这才觉得奇怪:“你们现在除了种田还有别的产业?” 丁修节看了丁小桥一眼,见后者点点头,便没有在瞒丁风儿和明鸿光将他们家采菌子卖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两口子。知道来龙去脉之后丁风儿皱起了眉头,不禁有些内疚:“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耽误?还来天天给我盖房子,这现在可怎么办好?” 丁小桥却笑:“姑,这怎么能一样,钱还有赚得完嘛?我们可就只有你这一个姑姑呢!”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说笑起来,宽慰这内疚的丁风儿。 丁风儿被几个孩子劝慰了一番,也就放下,不过还是说道:“节子,你明天快点去一趟赛百味将这事情跟对方说一下,可不能耽误了。” “房子还没有盖好……” “这房子还能跑了?”丁风儿直接定下了这事。 一家人便又吃起饭来,倒是明鸿光有点心不在焉,丁风儿看了好几次他,发现他还是有些神游太虚,不禁微微有点担心,于是叫道:“姑父,快吃饭啊?” 明鸿光这才回过神来,他答应了几声,扒拉了几口饭吃之后,忽然开口问:“节子,你那个菌子给我看看成不?” 丁修节也不藏私,便让丁七郎去拿了几朵下午才采来的菌子交给了明鸿光,明鸿光拿过来翻看了一番,哈哈的笑了起来。丁风儿问:“笑什么?” 明鸿光道:“你看看,我还以为他们都在弄什么东西,不就是我平日里捣鼓的那些玩意?” 丁风儿也伸头一看明鸿光手里的那些菌子也忍不住笑出来了她说:“丁老二家要捡就让他们捡去吧,这玩意儿你姐夫会种呢。” 这话一说,丁家屋子里所有人都将嘴巴张大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明鸿光。特别是丁小桥,那呆滞的程度简直是比其他几个人加起来更甚。 很快,丁家人都回过神来了,全部都七嘴八舌的开始问起明鸿光关于栽种这菌子的事情来。 丁小桥的心里却在忍不住大叫,老天啊,这是不是真的啊!是不是真的啊!居然能将野生菌种出来?这不是开玩笑吧!这其实是做梦是吧! 内心不停的嚎叫了很久之后,丁小桥终于收敛了心神,然后一脸激动的凑到了明鸿光的身边,迫不及待的问道:“姑父,你是在哪学的种这菌子?” “上哪学啊!小时候在山上住着没东西吃,那时候力气小,又打不到大的猎物,就想别的办法弄别的东西,后来我住的地方后面的林子里长了不少这玩意,就冒险吃过几次菌子,还好命大,没有吃到有毒的,觉得味道便很喜欢,不过这东西一到了八月就没有了,可是嘴里又馋,就瞎捉摸,还真让我养出来一点,不过也只能长到十月。天气一冷,就再也长不出来了。”明鸿光的笑声很是爽朗。 听到这里丁小桥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就从炕上跳了起来,拉着明鸿光就要朝着他们平日里储存菌子的地方走去,要让他好好的辨认一下他种出的是那种菌子。 虽然饭没有吃完,可是家里人都挂心着这个,便全部跟着两人去了小仓库里看菌子。 虽然仓库里多半都是已经烤干的菌子干,但是也有一些是这两天才采下来的新鲜的菌子,明鸿光在新鲜菌子的边上翻检了一番,只找出三种,分别是黄牛肝、老人头和铜绿菌说:“就这三种我种过,其他的,我可连认识都不认识。” 丁小桥望着那三种菌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哪怕是三种也好,也说明这些菌子是可以被种出来的。 当天晚上,明鸿光跟丁小桥凑到一起说这个种菌子的事情说了很久,越说,丁小桥的心的火热不免就慢慢的凉了下来,原来明鸿光说得种植也只是将菌丝取下来,靠人工的浇水和挪动到背阴的地方,这样靠人工给菌子创造出比较适合的生长环境,要说大面积种植是根本就没有办法的。 原来,这天上掉馅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尽管经过了这样的心情起伏,丁小桥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有信心起来。虽然明鸿光并没有真正种植出菌子来,可是,却给她提供了另一个思考的方向,她相信只要她努力的去研究,一定能将这菌子种出来的。 不过,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可不是种菌子,而是跟赛百味说说这菌子的采摘方法已经泄露了。 卢兴业听得丁修节说到这个菌子采摘的方法已经泄露的时候,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朝着丁修节摆摆手道:“这事也不怪你们,这山上长得东西真的要保密又能保密到几时呢?” 听得卢兴业这么说,丁修节心里更加的内疚,忍不住说道:“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们的错,让人钻了空子,卢东家,要不这样,您付给我的那么些银子,我退一半给你吧。” 第80章 又见杜小三 卢兴业最后也没有同意丁修节的提议,这是合约,就算丁修节心里面过意不去,他卢兴业也不能拿这个钱。不过,卢兴业也知道这菌子用不了多少时间便没有了,虽然,这几个月,因为菌子的缘故,他们赛百味是盖过了这香满楼,可要是除去菌子这一块的话,赛百味还是不如香满楼的。 这一入了秋,菌子就没有了,如果还像是原来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跟香满楼抗衡的话,只怕这几个月积累下来的人气很快就会被耗费完掉,甚至不用等到明年雨季,赛百味又要再一次被香满楼给压制住。 而这一次压制就不太那么好翻身了。 菌子这东西毕竟不能保密,现在街上很多的店子都已经有卖菌子了,虽然数量少,味道也不行,可是到底是有了。虽然香满楼到现在并没有推出和菌子有关的菜品,可是,香满楼的的东家可是个老狐狸,他会放任赛百味继续这么红火下去?只怕是等着自己家没有菌子这块招牌之后,再给自己致命的一击吧。 虽然自己已经二十四桥明月夜这样的巧菜,可是,这并不成熟。那一日,丁家父女来品尝了他们做出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尽管包括他自己都被那样的美味给镇住了,可那丁小姑娘还是有些犹豫的说或许用火腿更好一些。 说起来,那个孩子不过才刚刚满了六岁,但是她的身上却不知道有种什么样的魔力,竟然让人觉得她是那样的可靠,就算自己这个大男人,听到她的话之后也忍不住开始对于那个用火腿做出来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开始期待起来。 只是这样的期待就要让这道菜要晚上一年才能被推出,一年的时间里谁都不能确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卢兴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入了秋,很快就要是冬天了,接下去就是过年了。这都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可是要是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以与香满楼相抗衡的东西,估计,他要是想趁着菌子这股势头再接再厉的压住香满楼这种想法是不可能的了。 卢兴业的烦恼丁家父女并不知道,不过丁家父女也有自己的烦恼。 站在锁铺的外面,丁小桥说:“爹,我们买些锁吧。” “买锁?” “是啊,我们这次的事情不就是因为屋子没有锁才被四郎给钻了空子吗?还有原来奶翻我们家的柜子,不是也是因为屋子里没有锁吗?”在现在就没有不锁门的人家,可是在古代却不是这样。 特别是这个时候的人特别单纯,路不拾遗什么的根本就是基本准则,所以,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没有锁门的习惯,当然,杜老财家除外。 丁修节有些犹豫,他们这一锁门,不就是说明他们防着村子里的人吗,这可是伤害村子里大家感情的事情。 丁小桥也看出来丁修节的犹豫,她想想看现在的现实情况,也知道将大门锁掉确实有点不太实际,于是她说:“要不是我们将仓库还有家里的前后门锁上就成了。” 这也是个折中的办法,现在家里的存下的钱也有不少了,总不能将这些银钱全部背在身上吧,一家子也不是随时都在家里的面,若这个时候被人翻了真是得不偿失,更何况他们家的粮仓里面还堆着那么多的菌子干呢,这可是他们家日后的指望,可不能被人偷去了。 将那些屋子里柜子的门都锁上,只是不锁大门的话,还真是没有什么。 打定了主意之后,父女两个就进了锁铺打算买几把锁头。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丁小桥拿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个最小的铜锁,嘴角忍不住抽动,就这么一个鹌鹑大这么点的铜锁居然也要一两五钱的银子,这怎么不去抢! 在这个时代,铜锁这东西也不是家家都能拥有的奢侈品,而且这些锁都是用紫铜做的,很是漂亮,再加上,这大庆国本来铜矿就不多,这个价格自然就往上翻了。 就算是很贵,可是当这种奢侈品变成了必需品之后也只能咬咬牙买了。 粮仓、家里前后两个门还有两个炕柜、以及一个丁小桥专门用来装钱和贵重东西的木头盒子上的锁,总共是三大三小六把铜锁。 虽然只有六把锁,可是却足足花了丁小桥十七两的银子,提着装锁的口袋,丁小桥那叫一个心疼啊…… 回到了家,就将所有的锁都挂在门上,只是后面的锁是锁在屋子里面。倒不是丁小桥怕张氏发现了闹腾,而是这东西精贵啊,虽然说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可是,张氏也不是什么君子不是吗?她可是心疼着锁头今天挂上明天就不见了,她家的钱可不是大风吹来的,心疼呢! 又过了大半个月,丁风儿在山脚下的房子已经建好了。 建好的那一天丁小桥一家都去看了,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大院子。开门正对的是一溜四间的青砖大瓦房,而在正房的后边是一个宽敞的大厨房,里面丁风儿学着丁修节家的厨房一样,也隔出来一个洗澡的地方。而院子的东边则是一溜三间的耳房,西面还空着,不过空着地上却是修得平平整整的,平日里可以用来晒谷子,也可以堆放草垛子和柴火,以后要是人口多了也可以再盖房子。 而在后院有一大片的菜地,菜地的一边则修着猪圈和鸡圈,还有茅厕,因为和正屋之间还隔着菜地,平日里臭味根本就不会传到正屋去,干干净净的。菜地也已经休整好了,一拢一拢的地上都已经种了采种子。中间过路的田埂已经用青砖铺好了田埂,怎么看怎么干净。 正房的开门的那一天是专门请村子里的老人看过日子的,丁风儿在院子里开了十桌的流水,请了米氏、罗氏带着村子里几个相熟的手脚利落的妇人来操持宴席。 丁修节作为丁风儿唯一的弟弟,也是跟着明鸿光前前后后的跑着,接送着过来贺喜的人,两个人都忙得脚板打到后脑勺,片刻停歇都没有。 而丁小桥这些孩子就要幸福多了,他们只用凑在席边跟着吃饭就是了。 来到这里也有一年的时间了,丁小桥觉得自己已经真的完全跟这里的人融合成一体了,甚至连她的年纪也变成了六岁一样,居然能跟着村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院子外面玩得痛快。 “嘿,丁小桥!”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忽然就响了起来。 跟丁小梁、丁小楼以及几个小姐妹正蹲在院子边上玩捡石子的丁小桥听见有人叫自己,便抬头朝着叫自己的方向看去,只看见站在不远处一个穿着青色绸缎袍子的小男孩,他的头发出门的时候应该梳得整整齐齐的,不过经过了一通到处连跑已经乱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那一张白皙粉嫩又漂亮的小脸蛋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这个家伙不是杜开霁杜小三又是谁? 算起来,她自从两个月前见过杜开霁一次还就真是没有在遇见他了,而且也没有在村子里见过这个熊孩子,后来倒是听说杜开霁的娘怕他受伤,于是拘着他在家念书,当时她还在想,要是能把这小孩关一辈子就好了。却没有想到,仅仅两个月,这个熊孩子居然又再一次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而且又带了那一大群的半大臭小子。 像是丁风儿他们这样的新家落成请的流水是一定会去请杜老财家的,毕竟杜老财家在上河村也算是头一份了,更何况杜老财素来有大善人的好名声。但是,杜老财会不会就不知道了,毕竟这丁风儿离开上河村那么多年了,跟杜老财也没有交情。 不过,现在看见了杜开霁啊,她想杜老财家大概还是派人过来了,否则按照余氏那个娇惯儿子的样子,这个熊孩子也不能这么快就出来吧。 只不过这个熊孩子一出来就居然找到了她,这一点真是让人太不痛快了,今天本来挺痛快的,可是居然看见了这小子,还能不能愉快的游戏了! 丁小桥翻了翻白眼,懒得理这个不知道人间疾苦只知道到处疯跑捣乱任性的熊孩子,转过头去继续跟人玩捡石头子。 杜开霁什么时候给人这么翻过白眼,顿时不高兴了,他蹬蹬几下就跑到了丁小桥的边上,抬起了脚就朝着丁小桥的屁股上一踹。 其实他也没有用什么力气,可是丁小桥蹲着本来就重心不稳,更何况她现在还在跟人玩捡石头子,注意力都在那石头子上,哪里注意到后面忽然就来了一个人,还忽然就抬起脚踹了她一脚。她一个重心不稳,咕咚就朝着前面摔了过去。 杜开霁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一脚能把丁小桥直接给踹翻在地上,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也退后的一小步,不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丁小桥你就那么饿啊,吃个狗啃屎!吃个狗啃屎!” 第81章 教训 杜开霁这么一叫,跟着他的那一群半大小子也跟着起哄起来,顿时整个场面乱哄哄的。 丁小桥趴在地上,要不是手挡得快,估计自己的脸就得撞在那石头上,搞不好就会破相了,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最让丁小桥怒火中烧的是,杜开霁这个熊孩子居然敢一脚就把她给掀翻了,还让她撅着屁股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虽然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可是,可是!可是!!!她的芯子里不是好不好!她的芯子里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了! 原本还算是有点理智的丁小桥现在已经是半点理智都没有了,她的理智全部已经在杜开霁一脚把她踹翻的时候全部就没有了。丁小桥现在满脑子的就是她绝对不会放过杜开霁这个臭小子的,绝对不会放过! “小桥,你摔着没有啊!你别不吭声啊!”丁小楼在丁小桥被掀翻在地的时候就已经吓得叫出声来,现在更是一把就上前将丁小桥给扶了起来,然后连声的问着。 其他一起玩的几个小姑娘也围了上来,着急的询问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就已经跳了起来,她抬起袖子就将脸上的土给擦掉,然后转过了身子,恶狠狠的瞪着杜开霁,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杜——小——三!” 杜开霁本来没心没肺笑得很开心,可是现在丁小桥突然站起来这样恶狠狠的瞪着他,还一副要吃掉他的模样,让杜开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然后抽动了一下嘴角道:“你,你想干什么!” 丁小桥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边卷袖子一边朝着杜开霁走去。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是跟着我爹来的!我可是你们家的客人,你敢对我怎么样?信不信我让你家大人收拾你!”杜开霁虽然嘴巴上说得厉害,不过他的鼻头上却渗出了不少的汗水。 算起来丁小桥可比杜开霁矮多了,本来年纪就比他小两三岁,而且,家里吃穿并不好,长得有些瘦小,并不像是杜开霁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少爷,长得那么扎实,可是,因为上一次被丁小桥推摔以后被狗追着咬了一个村子,杜开霁不知道怎么的就对于丁小桥有点发憷,特别是现在丁小桥那一脸要吃人的表情更是让他有点紧张。 这里不会有狗吧! 杜开霁想到这里连忙到处看看,还好着丁风儿家没有养狗,他的心里顿时放了下来。可是就在他这东张西望走神的时候,丁小桥已经猛地朝着他跳了过去,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丁小桥瘦小,可是那也是个六岁的孩子的,这也有个四十多斤的分量,而杜开霁就算是身体好,那也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这么四十多斤的分量猛地冲上来,直接挂在身上,他怎么承担得了,直接踉踉跄跄的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 然后丁小桥就骑在杜开霁的身上,扬起了小拳头,咚咚咚的朝着杜开霁的脸上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怒道:“这个熊孩子,我让你在欺负我!我让你再踹我!” 围观的孩子们都愣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杜小三被丁家七丫头给揍了!” 杜开霁听得这一嗓子,顿时只觉得血往上面涌! 什么!他居然被丁小桥给揍了!这还能活吗?这话传出去,他还能活吗?这坚决不能活啊! 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什么都没有面子重要,被这一嗓子嚎得杜开霁立刻来了力气,咕咚一个翻身就把原本骑在他身上的丁小桥给压在地了地上,然后也开始冲着丁小桥挥起了拳头。 丁小桥虽然打了杜开霁好一会儿,可是她的力气不算大,打得杜开霁也不算重。杜开霁就不一样了,一个发育良好的八九岁的孩子拳头可不见得轻。 丁小桥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使劲蹬着腿往杜开霁的背后踢去,而手也不闲着,拼命的朝着杜开霁的手上脖子上脸上抠去! 这个时候原本围观的孩子们都已经围上来了,七手八脚的要把两个人分开,可是两个人的混战实在是太凶猛了,一时之间,边上的人都怕误伤了自己,好半天都没有下手将他们拉开。 “不得了了,杜小三又把丁家七丫头给揍了!”不知道又是谁家的熊孩子嚎了一嗓子,让原本混战的两个人战火即刻上升了好几个类别。 这个时候原本在一起吃饭的大人们也被这边小孩的吵闹给引起了注意,在一听到是杜小三和丁小桥打在了一起,呼啦啦的大人们也上来了。 有了大人出手想要分开两个打架的孩子就方便多了,直接明鸿光和丁修节两个人直接上前,一人提溜着一个孩子就分开了,这个时候再看这两个孩子虽然已经分开了,开始还在不停的在空气中挥着拳头踢着腿呢,一边还不停的大叫着:“杜小三!我给你好看!” “丁小桥你给小爷我等着,小爷我一会就去再去收拾你!小爷我收拾得你满地找牙才怪!” “杜小三,你个臭小子!你居然敢踹我!我一定打得你满脸桃花开!” “都给我闭嘴!”杜老财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叫一声喝住了两个孩子继续的对骂。 头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跟丁修节家的小丫头这个样子,那叫一个狼狈。先说丁小桥,衣服的袖子已经被扯开了一个两三寸的大口子了,脸上也被打的青青紫紫,头发更是被拽得乱七八糟,鞋子也被踢得不掉了一只,露出了里面打着补丁的白色麻布袜子来。 而杜开霁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那青色的绸缎袍子因为在地上滚来滚去,早就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灰突突的好像是才从垃圾里刨出来的一样,头发也散了,插在头发上的银簪子也不见了踪迹,一头缎子一样的头发现在乱得好像是鸡窝一样,上面还插着好几根稻草,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伤口,只是下巴上有一个红红的印子,袖子也被扯开了,手背上被抓了好几道痕迹。 “爹!这个臭丫头打我!你快点打她啊!”杜开霁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把就从丁修节的手里挣扎开来,然后扑到了杜老财的怀里,开始含着眼泪撒娇,“这个臭丫头居然敢打我!她居然敢打我!爹,快点找人打她一顿,然后发卖出去到勾栏院……” 话都没有说话,杜开霁的脸上就被杜老财狠狠的拍了一个巴掌。等到杜开霁抬头去看杜老财的时候,只看见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怒容,样子着实可怕,一时之间也被怔住了,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听得那杜老财怒吼道:“逆子!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混账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才怪!” 不管杜老财是不是真心要打杜开霁,现在当着么多人的面,哪会有人不拉着的道理。果然在杜老财说了这句话要去找柴火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前拉住了并不停的劝解着了。 虽然丁小桥看起来很狼狈,可是在这个时候丁修节也不能上前劝人家打自己的儿子吧。于是也上前拉住了杜老财一边不停的劝起来。 杜老财则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他黑着一张脸,一手指着杜开霁,然后半天没有说一句话。而杜开霁大概从来没有见过杜老财这样的怒火,也有点害怕,甚至手足无措,他躲在一个村民的背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惊惶的看着杜老财。 丁小桥望着杜开霁被杜老财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一阵痛快,先不管熊孩子会不会挨打,就看着熊孩子这个样子她也觉得刚才那一顿混乱值得了。 “我杜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是也是清白人家,你这逆子给谁学来的发卖去勾栏这种话来!!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可见你的心肠歹毒!我一直觉得你在村子里玩并没有什么,可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竟然将你纵出这个样子,仗势欺人!你仗谁的势!今天你不给我说个清楚!我就将你打杀在这里!”杜老财并没有因为所有人的劝阻就放下了手里木柴,反而越发的生气起来。 杜开霁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的,虽然父亲严厉,可是却很少打他,今天这一通脾气发得他都已经慌了手脚,只能呐呐的说:“是、是、是我听大嫂教训她的丫头时候说的,胡乱学来的,爹你不要打我!不要生气!” 杜老财听到这话,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瞪了杜开霁一眼,然后放下了木柴一把抓过来了他的胳膊,拉着他到了丁修节身边行礼道:“丁老弟,今天的事儿,是我这个不争气的逆子的错,还请你万万不要计较。” 丁修节连忙扶起了杜老财和杜开霁道:“杜老爷说什么呢,大家都是邻居,孩子们不过打个架算得了什么大事?” 第82章 俞氏上门(上) 杜开霁最后还是被杜老财提溜着回家去了,不过再离开之前,他转过了头恨恨的瞪了丁小桥一眼,那眼中的意思不外乎是:“这梁子我们结定了”,而丁小桥却毫不客气的也还了一个白眼,意思为:“结就结!我不怕你!” 孩子间的愤怒和结怨其实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无非是你在小伙伴面前给了我好看,那么我也要给你好看之类的。 这件事在丁风儿的新房落成的宴席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两个孩子打架谁又没有见过呢?就算其中一方是杜老财的幼子,结果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很快,大家又乐呵起来了。 杜开霁下得手不算轻,让丁小桥胳膊上腿上都青了不少地方,就连眼眶都青了一个,虽然不严重,可是看起来着实吓人。米氏虽然心疼,可是上药的时候也板着脸训斥她:“你还知道疼!我就没有见过谁家姑娘敢跟别人家的小子打架的!你可真是给我长见识啊!” 定小桥连忙嘿嘿的笑着,抱着米氏的手撒娇道:“娘,你看我多厉害,我把杜小三都打得满地找牙了!你怎么不表扬我,还要骂我?” “小兔崽子,下次再去打架,我先揭了你的皮!”米氏虽然生气,但是被丁小桥那撒娇的样子弄得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她将手里的药酒盖好,然后伸出了手指狠狠的戳了一下丁小桥的额头。 丁小桥因为眼睛青了一只,米氏是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出门的,其实就算是米氏让她出门,她自己也不敢出门。出不了门外面的消息只能靠丁七郎带回来。 那日丁七郎回来就笑得打滚:“杜小三那天回家就被他爹给罚跪祠堂了,说他不学好,像个女人一样的口无遮拦搬弄是非,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丁小桥听着也高兴的拍手:“真是太好,我看这个臭小子就是欠收拾!一天天的没事情到处只会闯祸!就该这么对付他!” 边上的丁小楼听不得他们这么落井下石,说:“这话家里说说就算了哈,外面可不能乱说。” “知道知道。”两个人对于丁小楼的劝解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丁风儿和明鸿光从知道丁修节为了帮自己家里修房子便放下了上山采菌子倒反让人钻了空子的事情之后就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等到这边的房子一修好,明鸿光就来找了丁修节说道:“我自小是猎户,山上的路熟悉,遇上点什么事我也能处理,这次就让我跟你们上山去,如果村子边上的菌子没有了,我们就走得远一点,林子深不会有人去,正好去多采一点。” 丁修节连忙推辞:“这怎么行,姐夫你跟着我们上山,家里就剩下姐姐一个人这可怎么好?” 而明鸿光似乎已经定了主意,一定要跟着一家人上山,最后商量的办法就是让丁风儿住到这边来,而丁修节和明鸿光带着丁五郎上山去了。 丁七郎一定要跟着去,可是最后也没有去成,只能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远去的三个人嘴巴撅得老高。 在家躲着不能见人的丁小桥说:“你还是不要去的好,这次去的远,你跟着去要是走不动,爹和姑父还要背着你回来。” 丁七郎只是不高兴:“我也可以帮忙的,我不要他们背。” “是谁上次在山上一定要爹背下来的。” 丁七郎的脸红了,可还是坚持:“我就是想去帮忙。” “背了你就不能背菌子,你还是消停的在家吧。” 就在两人坐在炕头斗嘴的时候,屋子外面有人叫了门:“有人在家吗?” 这声音听着挺熟悉,丁小桥和丁七郎相互看了一眼,却没有想起来是谁来,正在院子里忙着的米氏和丁风儿听到有人叫门就去开了门一看,只看见俞氏带着杜开霁还有一个婆子站在门外。 “杜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快请进请进!”米氏看见俞氏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回过神来,侧过身让俞氏几个人进屋。 俞氏笑了笑,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笑得实在是有些勉强,虽然嘴角裂开了,但是那眼睛里可是一点笑影儿都没有。 俞氏拉着杜开霁进了院子,来看热闹的丁七郎早早的就跑进屋子跟躲在屋子里面的丁小桥说了。 这个时候杜开霁娘母两个来家里做什么?丁小桥心中奇怪,很想去看看热闹,可是又因为自己眼睛上乌青着出不去,心里不免又暗暗的骂了杜开霁几声。最后只能躲在里屋的帘子后面,悄悄的看着米氏还有丁风儿将俞氏和杜开霁带了进来。 这是两人打架之后丁小桥第一次看见杜开霁,这一看,丁小桥就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要不是怕外面的人听见,估计她要笑得打滚。 虽然她见得杜开霁次数不多,可是这个臭小子那一次不是打扮的人模狗样的,而今天虽然说穿得也是富贵华丽,可是那一张脸真真让她肚子都笑破了。 杜开霁的眼睛也乌青了一只,不过他的下巴上的乌青更狠,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一只收拾得漂亮的斑点狗,特别是他臭着一张脸站在俞氏的身边那副样子更是让人想上去再抽他几下。 俞氏看了看屋子里面,真是只能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了,好在收拾得干净。米氏请她上炕,她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这个家里面好像除了炕上来椅子都没有,她虽然嫌弃却也没有办法。 随着米氏的指引坐在了炕上,不过坐下之前,俞氏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帕子铺在了屁股下面,这才坐了上去。她做得的这个小动作很快,米氏并没有看见,倒是一边的丁风儿看见了,原本还有几分和缓的脸色顿时便多了一丝难看。不过很快丁风儿就将脸上的表情掩去了,拉着米氏的手隔着炕桌坐在了另一边的炕上。 “杜夫人可是稀客啊,您这一来我们家里面可都是蓬荜生辉,就是不知道,您这么大的贵人来我们这穷家可是有什么事啊?”丁风儿说得那叫一个亲热,可是这亲热里怎么听都带着刺儿。 俞氏看了丁风儿一眼,见开口说话的不是米氏而是这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心里原本的不快又加了三分:“你是谁?我跟丁家大嫂说话,哪里轮得到你多嘴。” 米氏连忙拉着丁风儿的手对俞氏说:“这是我大姑,是我们当家的亲姐姐,在我们家也是当得家的。” 俞氏见米氏都这么说,心中的不快也变成轻视,她原想拿着手帕擦一擦嘴角,可是摸了摸却想起来了那手帕还垫在自己的屁股下面的,就只能作罢,动了动嘴角,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嘟囔道:“没规矩。” 丁风儿没有听清俞氏说什么,可是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她哼了一声:“我这弟媳妇是个心善嘴笨的,往日就是如此,别人说点什么,就心软得不行,按理这是她家自己的事,是好是赖我也管不着,可是我这个做姑姐的总不能眼看着别人都欺负上门来还不出声吧?所谓亲戚,不就是困难的时候搭把手,有事的时候出分力,杜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俞氏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她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愿意来这里的,现在听着丁风儿挤兑更是火冒三丈,她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冲着丁风儿就说:“你说谁欺负上门来?” 丁风儿这下子却不接着俞氏的话头接着说下去,倒反锋芒一收,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俞氏说:“哎呀杜夫人,说了这么一会子话了,您看您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我们这院子里还有好些活儿呢。” 这就是说自己闲着没事干,她们都是有事的人是不是!俞氏越发的生气了,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身后的婆子却伸出了手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冲动。俞氏的怒火被这婆子这一打断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做了下来,脸上便浮现出了笑意来:“我这也是很少来村子里头,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你们这事多,哎,说起来,真是羡慕你们,能有个事儿忙着可真好,不像是我天天就只能和媳妇打打马吊,要不是就去镇子里面和那些夫人做做茶会,真是骨头都酸了。” 这是要炫富了吗? 在屋子里面偷听的丁小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看了看丁风儿又看了看俞氏,叹了一口气。 丁风儿只是哼了一声,理也不理俞氏,顺手就拿起了米氏正在做的一个绣片和米氏说起话来。米氏那叫一个尴尬,一边想要安抚俞氏,一边又要跟丁风儿说绣片的事情,忙得大汗都下来了。 俞氏什么时候受人这样冷落过,她挂着一张脸,就要再次站起来要走,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杜开霁忽然就蹿向了里屋的门口,然后站在门帘外面大叫着:“丁小桥,你居然敢在这里偷听!你给我出来!看我不这次不好好收拾你!” 第83章 俞氏上门(下) 说实在的丁小桥被猛然间这么窜出来的杜开霁是吓了一跳的,不过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一沉,便看见杜开霁已经伸出了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屋子里面拉了出来。 当丁小桥的脸完全暴露在屋子里的众人面前的时候,杜开霁愣住了,接着便不管不顾的大声笑了起来:“哇哈哈,你这个丑八怪!居然眼睛都黑了一只!” 丁小桥被气得鼻子都歪了,她看着同样乌青了一只眼睛的杜开霁,很想上去再揍这个家伙一顿,可是当着双方家长的面这种事确实是行不通的,于是她将自己的手从杜开霁的手腕里使劲的抽了出来,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也不瞧瞧的自己的样子,还说我丑,你也就是乌鸦落在猪身上说猪黑!” 这话说出来,俞氏的脸上就不好看了,要不是身后的婆子又拉了她的袖子一下估计就要当时发作起来,不过就算现在忍住了,可是那脸上到底也是非常难看的。 杜开霁听这话本来就要发火,忽然不知道怎么的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又笑呵呵起来,说:“就是就是,我就是乌鸦说你这个猪黑呢!” “你这是……”丁小桥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随便的一句话都能让这家伙给抓住了把柄,顿时觉得这个火气熊熊的就烧了起来。 “小桥,还不进屋去,没见家里有客人吗?大人都没有说话,你一个孩子丫丫的多什么话,平白说出去被人讲成没有教养。”丁风儿脸一板对着眉毛都竖起来的丁小桥说道。 丁小桥本来要跟这个杜小三好好的掰扯掰扯,可是被丁风儿这么一拦也不好继续跟这个小屁孩继续计较了,她狠狠的瞪了杜小三一样,哼了一声,挑了门帘子进屋子里面去了。 杜开霁看着呗丁小桥砸下来的门帘,只觉得心里痛快,他在这个丫头身上吃了几次亏了,总算让他扳回来一局,尽管只是口舌之争,但是看着丁小桥那生气的脸,他的心里就是痛快。 就是嘛,这些小丫头片子就是应该被这样欺负得生气才对的。 丁风儿的话虽然再说丁小桥,可是那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俞氏教导孩子没有教养,俞氏哪里还忍得住?她本身就觉得自己是杜老财的正房夫人,不要说在村子里面就算是在镇子里面那也是个说得上话的夫人,平日里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轻易看不上这些村妇。 可是那天杜老财回家去,除了让杜开霁跪祠堂之外,更是将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说是她不会管教媳妇,让那媳妇说出了将人卖到勾栏院这种话,而且这话竟然还被杜开霁学了去,还在整个村子里的人面说了出来,真是让他脸上无光。 俞氏觉得委屈,虽然媳妇是讨进来了,可是那是分了院子住的,她也只是早上见一面,平日里又不是时时刻刻跟在身边,怎么会知道她会说什么话,又怎么会知道怎么就被杜开霁这个混世魔王给学了去。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出在内宅的事情,她只能对于杜老财又温言软语的劝慰了很久,才算是让杜老财消了气。 可是,这事儿居然不算完,杜老财最后竟然让她拿着礼物带着杜开霁来这丁家道歉。俞氏怎么能同意,她是高高在上的财主太太哎!怎么能跟一个乡下人家里道歉,于是大发一通脾气,不过,杜老财的比她的脾气更大,最后俞氏只能带着一肚子的怨气过来道歉了。 却是没有想到她亲自来了,这丁家人不但不好好的捧着她,还这样落她的面子,现在更是在她的面子指桑骂槐的说自己不会教孩子,俞氏怎么还能坐得下去! 她腾的就站了起来,一张脸上罩着寒霜,对着丁风儿和米氏沉着声音说:“我们老爷让我过来看看你家小桥有事没有,既然没事儿那就这样吧!这些东西你们收下,给小桥补补,平日里你们也见不到这些东西。”说着,示意那婆子就将东西放在炕上,然后一把拉住了还在得意洋洋的看着里屋布帘子的杜开霁就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回不光丁风儿气得要命,就连米氏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她直接站了起来,一把将炕上的东西提起来,直接追上了那俞氏,扯了扯嘴角道:“我们都是穷命,这么好的东西可享受不起,还是请杜夫人收回去吧!平白说得我们好像为了这点东西还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说着她不管不顾的将东西塞进了那婆子的怀里,接着就上前开了大门说:“以后我们见了小少爷自会绕远一点,不过也请小少爷不要见了我们家的孩子就往前面凑,不然出了事儿,我们也是不管的!” 俞氏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她的脚步刚刚迈出了大门,就想要转过头来跟着个米氏好好的说说,却没有想到才刚刚转过头,就听见碰的一声,那道崭新的大门就这样在的面前砸上了要不是她躲得快一点,估计,那门都要砸到她的鼻子上。 俞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再门外怒道:“丁老三家的!你给我等着,这山不转水转,你可千万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我让你好看!” 她这边是撂了狠话,可是人家丁家人屋子里面连个气儿都没有,生生的将她晾在了那里,俞氏觉得自己一辈子没有这么丢脸过。跟在她身边的婆子抱着一篮子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问:“太太,我们现在回去吗?” “回去!不回去在这等着干嘛!”俞氏转过头瞪了那婆子一眼,然后拉着杜开霁就要走。 杜开霁皱着眉头道:“娘,你等着,我下次再好好收拾那丁小桥给你出气!” 俞氏简直要被自己这个混世魔头的儿子给气晕了,她伸出手使劲的戳了一下杜开霁的额头:“出什么气!你给我绕着他们家那些小娘走我就谢天谢地了!下次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儿,你爹不打死你,我就下打断你的腿!” 杜开霁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只觉得他娘好没有道理,明明是她自己跟丁小桥家里的人吵架,为什么最后要让自己背这个黑锅?不过他再想一想丁小桥刚才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心情又好了起来。 丁风儿站在院子里面听着俞氏带着杜开霁走的远了,这才冷冷的哼了一声:“我最是见不惯这样的人,不过仗着有几个臭钱罢了,就将人看得死死的,她可知道,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还指不定谁看着谁的脸色过日子呢!”说着她又轻笑一下:“娶妻娶贤,有这样的老婆,这杜老财家想要不败也不那么容易。” 丁小桥望着丁风儿那窈窕的背影,咽了一口口水:大姑,你真威武。 丁修节没有在山上过过夜,这一次又是带着丁五郎出去的,米氏不免担心,一晚上都睡不着,倒是丁风儿心大,笑嘻嘻的说:“怕什么啊!我男人不是跟着呢嘛,老三虽然没有上过山,可是那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啊,你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面好了。” 丁风儿这么一番安慰,米氏心也放下不少,虽然还是不太踏实,不过倒是没有刚才那么担心了,于是两个人就躺在炕上说起话来。 丁小桥只是半夜醒来,听着两人还在说话呢,不过却没有听清说什么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米氏和丁风儿就去看了地,拾掇了一下就回来了,今年的雨水好,气候也不错,那些秧苗长得着实是喜人,看起来今年是有个好收成的。 不过,大庆这几年打仗打得国库有点空,这田里的赋税长了几次,到了现在居然一亩田是要交上半亩的粮食了。现在分了家,丁修节家人口多,又没有秀才,免不了赋税,就算今年的收成好,可是等交了朝廷的粮食,剩下得实在是不够吃。 就算家里这段时间卖菌子挣了一些钱,可是,眼看着雨季就要过去了,那么这笔钱也就不能再挣了,而且米氏自己还在吃药调理,要是光靠着那点卖菌子的钱想要混日子是不行的。 所以,米氏早早就委托了村子里关系好的媳妇、婆子帮忙看着谁家的猪要下崽了,让他们来告诉一声,自己也好去买几口小猪羔子来养上。 晌午才过,丁风儿和米氏坐在院子做绣活,和米氏相好的一个媳妇周氏就进了院子里来,看见两个人都在便笑了起来:“得,真是好,你们两个都在这儿呢,我还想着呢你们不在一处我还要两家都跑,你们一处可就省了我的鞋了。” “周大嫂子,快坐下。”丁风儿和米氏连忙招呼周氏坐下,便笑眯眯的问着:“周大嫂子找我们那么着急是不是猪羔子的事情有谱了?” “可不是呢!前村我那嫂子的兄弟家,就是那大顺他家,昨天夜里那头最大的老母猪可下了猪羔子了,下了一晚上呢!今天一早大顺家就来跟我说了,我这不是头一个就想起你们来了,可要跟我去看看!” 第84章 买猪羔子 丁风儿家的房子才盖好,正好想着要买猪羔子,而米氏因为分家出来了,也想着自己买几头小猪羔子,一听这话,便都高兴起来,不过米氏算算现在的时节倒是有点奇怪:“怎么今年那么早就有猪羔子了?” “谁说不是呢!”周氏看了看屋子里面发现没有人听他们说话,于是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意道:“他们家换了一头种猪,听说啊,那头猪简直是随时随地的都想那啥呢!天天撵着家里的老母猪,爬上去好半天都不下来,这不就……”说到这里周氏便已经笑出声来。 米氏和丁风儿都是结了婚,自然听得懂她说什么,只是米氏脸皮薄,虽然也笑,可是到底不好接话,倒是丁风儿笑着拍了周氏一下:“周大嫂子,你这是羡慕啊还是羡慕啊!” 周氏被丁风儿说得脸也红了起来,伸手拧了丁风儿的胳膊一下:“就你嘴坏,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你家那男人那么大的个子,指定伺候着你舒舒服服的!” “你家男人伺候得你不舒服?”丁风儿倒是荤素不羁,只是望着周氏笑。 周氏也是个放得开的,只是笑:“舒服,就是每个月要是多来几次就好了!” 这话说得连米氏这样脸皮薄的人也蹦不住了,脸上止不住的红,却也笑弯了腰。 周氏这时候又转过头去跟米氏说:“还是你好,你家分开那么久,肯定天天要肉吃呢!这段时间我看你这脸色,指定吃大肉吃得舒坦极了!” 米氏简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直看丁风儿,不过丁风儿只是捂着肚子笑,哪里管她。 躲在屋子里床边炕上的丁小楼奇怪的问丁小桥:“我们家什么时候天天吃肉了?这周大婶尽乱说!” 丁小桥抽动了一下嘴角,她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含混着说:“别听他们,说笑呢吧!” “唔。”丁小楼点点头,也低下头去绣自己手上的荷包。 丁小桥听着外面三个笑得东倒西歪的妇人,心里暗道,你们也多注意点影响啊,这屋子里面都是未来的花朵啊,你们不能过早的催熟…… 过了半晌,丁小楼放下绣活认真对着丁小桥说:“我们家指定没有天天吃肉。” 丁小桥脸都黑了,只能点点头:“是。” 说笑了一阵子还是回到了正事上面去,一听要去抓猪羔子丁小桥就想要跟着去,丁小楼倒是个不爱出门的,摇头说在家看家,米氏见丁小桥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你就这么出去?不怕人家看见?” 丁小桥用手摸了摸自己还乌青的眼眶,本来有点丧气,可是又想起来昨天杜开霁还不是昂首挺胸的穿过半个村子上她家来了,她怕个啥?她现在才六岁,六岁的小孩不用怕丢脸。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不依不饶的要跟着去,米氏看她自己不怕丢人,也不管她就带着她出了门。 大顺家田地不多,但是因为家里祖传的有这个养猪的手艺,光靠着卖猪羔子这日子过得也是富富足足的。他们家的前院子大,后院子更大。 大顺家的见周氏带着米氏和丁风儿来了,连忙将几人迎了进来,给四人都倒了一碗糖水,又给丁小桥抓了一大把炒的喷香的瓜子塞在她的小口袋里,美得丁小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要知道,在村子里面这零食是最匮乏的,就算是这最普遍的葵花籽对于孩子们来说也是少有的美味。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大顺家的就带着四人去后院的猪圈了。 大顺家因为是专门养猪羔子卖的,所以后面的猪圈很大,还有一个专门的房子是用来给下崽的母猪住的。丁小桥数了一下,光是外面的猪圈里就有不下二十头的母猪,还有一头单另关在一个圈的种猪。那家伙听到有人来了,便将前肢扶着猪圈的墙站了起来,露出一个硕大的猪头,冲着来人哼哼的交换,很是凶猛的样子。 最后还是大顺家的拿起一根木柴朝着它的背上捅了几下它才不高兴的又走回了圈的最里面。丁小桥看着那种猪摇摇晃晃的背影,目光一下子就被他后腿中间两个巨大的蛋蛋给吸引住了,她虽然是现代人,可还是第一次见种猪,一看见它那么大的蛋蛋,真真是吓了一跳。 而这个时候,周氏他们好死不死的又开始指着那蛋蛋笑起来,弄得丁小桥那叫一个不好意思,连忙追上走在最前面的大顺家的,笑眯眯的问:“大婶,小猪羔子在哪呢?” 大顺家的拉着小桥的手就说:“就在前面的屋子里面了。” 一行人才刚刚进了那屋子,就听到一群孩子的声音从后院由远及近的传来,其中一个最响的喊道:“看!这就是种猪!厉害不厉害!” 丁小桥转头趴在门框上偷眼一看,只看见大顺家的儿子东子正提着一根竹枝子,指着那种猪的蛋蛋得意的叫嚣着,而周围跟着的几个孩子全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蛋蛋吃惊:“好大啊!” 这还不算什么,甚至还有几个孩子脱了裤子用自己的小蛋蛋跟那种猪比了起来。 这也还不算什么,最让丁小桥都瞠目结舌的是,这群孩子中有一个穿着绸缎直缀的粉妆玉砌的孩子,不是杜开霁是谁!而这个时候,他居然也像是别的孩子一样,撩起了直缀,脱掉了裤子,露出自己的小蛋蛋和小丁丁,认真的和种猪对比着,顺便点点头,不住的信服着:“确实他的要大一些……” 丁小桥的嘴角都要僵掉了:杜开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没有底线? 就在她在心里面吐槽的时候,杜开霁好像察觉到了有人再看他,四处转了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看他。 丁小桥吓得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只觉得头上一群乌鸦呱呱的飞过,她觉得她一定会长针眼的。 大顺家的也听到了外面一群男孩子的胡说八道,在三个妇人的笑声中,气势汹汹的出了屋子,对着东子就吼道:“兔崽子让你回家帮忙喂猪你没空,现在来干嘛!” 东子一看见自家的娘来了,立刻从猪圈墙头跳了下来,撒腿就跑,其他的孩子也跟着他呼啦啦的一下子跑了个干干净净,大顺家的只能跺跺脚又回来,冲着几个人抱怨:“这小兔崽子越来越不学好!” 人家家里的孩子能说什么?几个人只是嘻嘻哈哈的一番,就将话题放倒了猪身上。 这头老母猪特别的大,小桥垫着脚站在猪圈外面看去,躺在地上喂奶的老母猪就好像一座小山一样,而在它的肚子边上,躺了一圈小猪羔子,居然有十四只之多。 丁小桥望着那一群的小猪羔子,忍不住咋咋嘴,这可真是英雄母亲啊。 这些小猪羔子有白的有黑的,还有白底黑花的,一个个闭着眼睛靠在母猪的肚子下面一边吃奶一边哼哼唧唧,特别是那白色的猪羔子,粉嫩粉嫩的皮肤,小蹄子还嫩嫩的,怎么看都可爱极了,看得人心生欢喜。 大顺家的用一根木条轻轻的拨动着这些小猪羔子说:“我们家的猪你们只管放心,你看看,各个都结实着呢,你们瞅瞅,这个头,这腿脚,可都是好着,还有这吃奶的力气,指定都是长肉的!” 米氏和丁风儿看了一阵子,也都点头,这大顺家的猪确实养得好,这些小猪个头都差不多,并没有特别壮的也没有特别弱的,可见是有什么窍门的。 丁风儿和米氏商量了一下决定就在这里买了。丁风儿的家里大才刚刚盖好了房子,到处都是空着的,自然要多买几头,于是定了八头小羔子,而米氏这边院子虽然扩大了,可是家里的东西也多,养猪的地方便没有多少,虽然也很想多要几头,却因为这些外在条件最后也只定下了五头。 大顺家的一看这才下的一窝猪羔子就定出去那么多,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说:“你们放心,在我这里养着,等过了十天,你们再来称就是。” 猪羔子是称重量算的,一般是在出生后十天左右就可以上门称了,然后按照体重来付钱。称完重量的猪羔子要是想放在主家继续养,那就付一点猪食钱,主家帮你养到一个月,这个时候基本也断奶了,成活率也高,就得上门将猪羔子抓回去了。 猪羔子可比大猪贵多了,一斤就得一百二十文,养成的大猪,连皮带肉才四十文一斤。丁小桥算了一下,他们家定下的这些小猪羔子,等到十天后去称,一头起码有十多二十斤,也就是说,她家要这五头小猪羔子,至少也要十两银子。 这猪羔子这么贵,也难怪这村子里面的人就算养猪也不多养,每年每家能养个三四头就不错了,实在是这猪羔子真正的是太贵了。 因为定了猪羔子,丁风儿便要回去收拾家里的猪圈,便跟米氏约定晚上再过来,两人便分开了。 米氏带着丁小桥往家里走,还没有等到走到家里,就看见丁七郎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看见他们后,连忙挥手:“娘,快点回来,奶来我们家闹了!” 第85章 打预防针 一提起了张氏,丁小桥明显的感觉到了米氏握着自己的手僵硬了一下,再抬头看去,只看见米氏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丁小桥知道米氏对于张氏是发憷的,其实不管是谁,对于一个磋磨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婆婆也会发憷。于是丁小桥用另一只轻轻的抚摸着米氏的手背,轻轻的说:“娘,没事。” 米氏微微一怔,而后去看丁小桥,只发现她这个小闺女黑漆漆的眼睛里闪烁着让她安心的光芒,她听到丁小桥说:“娘,我们分家了,现在你才是我们家当家做主的人,不用怕她。” 是啊,现在她才是家里面当家做主的人,米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再也不能这么下去了。现在他们分家了,而丁修节又不在,她是家里面唯一的大人,如果她自己都害怕,自己都不硬气起来,她要让几个孩子怎么办?她自己被磋磨没有什么,可是她再也不要自己的孩子被张氏磋磨了! 想到了这里,米氏那原本微微弯下来的腰肢又再一次的挺直了起来,她紧紧的拉着丁小桥的手,虽然声音还是软软的,可是语气却坚定了不少:“嗯,我们回家去。” 丁小桥见米氏那个样子心里安心了不少,对了,就是要这样的,没有人可以护着别人一辈子,米氏一定要自己硬气起来才行。 “小桥,你奶是长辈,我们……”米氏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硬气起来,可是到底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包子,走了几步,她又有点心虚,于是看向了自己的小闺女。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小闺女可靠,只要她说点什么,她就觉得踏实。 “娘,奶确实是长辈,我们不能打不能骂,得尊敬着,可是,孝顺又不等于百依百顺,我们现在分家了,该做的该孝顺的做到就好了,若真是百依百顺才叫孝顺的话,那么奶让你把我们几个都卖了你也要答应吗?” 米氏其实就是走不出这个圈子,她分不清楚真正的孝顺和愚孝是有什么区别,所以,丁小桥觉得应该先让米氏清清楚楚的了解这两个的区别之后才能堂堂正正的硬气起来。 “那哪能呢!就算是天塌下来,娘也不能卖了你们啊!”米氏立刻就一口回答道。 丁小桥对于米氏的回答还是很满意的,于是又说道:“现在奶不在我们这里养着,我觉得吧,我吃好的了吃好的了别忘了奶就成,过年过节的给奶和爷孝顺的钱,他们要是个头疼脑热了,我们也给看病,如果他们自己觉得寂寞了,我们陪着出去走走也是应该的,只是再有别的,就不该我们管了。” 米氏想了一会儿之后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你看,我们现在只要吃肉了,指定都给正屋送呢,连上次何大掌柜送来的葛布您还给二老一人做了件衣裳呢,这不就是已经是在孝顺他们了吗?只要一直做下去就成了。” “这指定的啊,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爹的爹娘,别管以前有过什么,那也是生恩和养恩,做老人的不地道是老人的事,我们该做的一定得做到。”关于这个米氏就百分百的同意了,而且她一直是这么做的。 “至于别的……”丁小桥想了想张氏今天来自己家的目的,实在想不明白,张氏今天为什么突然会来自己家里,就别过头去问丁七郎:“二哥,奶怎么会来家里的?” “不知道啊!奶说什么我们闷声发财,不孝顺。”丁七郎想起来来的时候张氏正在地上打滚呢,嘴巴里翻来覆去的就这几句话。 丁小桥点点头,觉得跟自己想得差不多,张氏来这里闹,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钱字。 她便又扭头对米氏说:“娘,如果我奶和爷病了,你觉得我们要给钱不?” “这是自然的,老人病了,可不能不管。” “可是奶只要我们家一家管呢?” 米氏有些迟疑,她看了一眼丁小桥,发现丁小桥正静静的望着自己,她咬了咬嘴唇:“这个……这个……要是,要是别人家没有钱的话……” “娘!你看别人家像是没有钱的样子吗?”在一边一直听着说话的丁七郎立刻嘟囔了一句,便将米氏要开口的话给堵住了,而后,丁七郎又说道:“要是奶生病了让我们家全部拿钱的话,娘,你只要拿一次,只怕以后次次都要拿!” 米氏吓了一跳,张氏每次生病,别管是不是装的,都要吃上等的补药,米氏可跟着去拿过几次药,知道那些药都不便宜。要是让自家出一次两次还行,次次都出的话可吓死个人了,她磕磕巴巴:“不,不,不能吧!” 两兄妹齐齐的看着米氏,一脸我就是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异口同声的说:“你觉得呢?” 米氏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她还真的一个反驳的词都说不出来,其实她心里明白,要是真有这样的事儿,她妥协,以后指定就跟两个孩子说得一样了。 “那,那,那我们只拿我们该拿的那一份?”米氏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问着,见两个孩子立刻确认的点头,她也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是,这个我知道了。” 丁小桥见米氏明白这个之后,又说:“娘,要是奶要让我们拿钱给大伯捐官呢?” 捐官这个事米氏和丁修节也私下讨论过,觉得这种做法根本就不地道,要是被人给告到了上面去,说不定要下大牢的。可是,他们又说了不算,也只能私下讨论讨论算了。 现在一听见丁小桥这么问,她立刻摇头:“不能吧,不能吧,这事指定不能成吧!你看你大伯家上次不是没有拿到钱吗?这事指定不成!” 丁小桥和丁七郎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气,这米氏已经包子到有点傻的地步了。 丁七郎道:“小桥没有问你这事成不成,只问奶要是管你拿钱你给不给?” “这不能给!”米氏虽然包子,可是也知道轻重:“先不说我们都分家了,老大家的事儿跟我们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不能给,万一以后被人告了,拿你爹下大牢的话,我们家上哪讲理去!” 丁七郎和丁小桥见米氏还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也放下心来。于是丁七郎又说:“娘,奶在家里闹得凶着咧,一会儿,你可记住了你现在说的,可不能改口啊?” 米氏一听张氏闹得凶,头皮都是麻的,不过因为刚才两个孩子的一番话再加上心里想要保护孩子的想法,还是自己给自己打气,她对着丁七郎点点头:“放心,我一定不会乱答应什么。” 娘三个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的朝着自家赶去。 只要有张氏存在的地方,出场大多都是差不多的。尖利的哭叫声,不依不饶的谩骂,还有就是一层又一层围观的人群。 当米氏带着两个孩子从人群中挤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张氏穿着一件洗的褪色的蓝粗布的衫子坐在地上,双手不断的拍打着大腿哭嚎着:“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啊!我怎么就那么不听劝啊!我怎么当年就那么死心眼啊,谁都跟我说后娘不好做啊,我不过是看着两个孩子可怜这才嫁给了老丁家啊,可是这一转眼,老丁家的白眼狼都是怎么对我的啊!” 丁小桥一看张氏这是发动群众斗地主的架势啊,在这样的群众围观之下,想要看米氏一个人的战斗力跟张氏取得胜利明显是不太可能的,于是连忙跟丁七郎咬耳朵说:“二哥,快点去把爷找回来!” 丁七郎见到这个架势心里也是忍不住咯噔一下,现在听到丁小桥这么讲,更是肯定了米氏一个人是对付不了张氏的,连忙点点头,立刻转身就朝着老丁头的地里面去,想办法让他回来处理。 “娘,你这是怎么怎么了?”见张氏哭成这个样子,米氏只觉得头皮木登登的,可是也不能就放任张氏这么哭骂下去吧,她连忙走上前去,就要去扶张氏。 可是张氏一看见米氏,就好像看见了仇人一样,她恶狠狠的瞪着米氏,一把就将米氏伸过来要扶她的手给挥到了一边去,接着指着她怒骂道:“你这个小娼妇,少在这里给我装好心,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一肚子坏水,就是你在后面给我挑唆的,不然老三你跟我离了心,不然老三一回来能跟我闹分家!人家说娶妻娶贤,我看你就是个败家婆娘!分家不过分给你五两银子,你居然就敢给我盖院子,重新开门!你是不是见不过我们!你这个黑心烂肚的婆娘!你这是要拖累死我们老丁家!” 米氏被张氏推到了一边,又听得张氏这么骂,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平日里最是脸皮薄的一个了,若是遇见人这么辱骂早就哭过去了,可是今天米氏却笔挺得站在那里。丁小桥悄悄看去,米氏虽然眼圈红了,可是还是一脸的镇静,并没有哭出来。 围观的人其实没有人不知道张氏的德行的,听她这么骂米氏,也听不下去了。老丁家多年的邻居赵大娘上前几步伸手就扶起了张氏道:“老丁婶子,你有事儿说事儿,要是你儿子媳妇不孝顺你我们都看着呢,不能让你吃亏,可是你也不能总是这么骂是不?” 第86章 米氏第一次反击 既然有人出手管了这事,其他的村民也不好都这么站着,自然顺着赵大娘的话说着:“是啊是啊,丁大娘,你可别哭了,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要是你儿子媳妇做得不好,我们一定不饶他们。” 张氏见那么多人都站在自己的这边,不由得气焰更加旺盛了起来,她一把就拉住了赵大娘的手,呜呜咽咽的说着:“大姐啊,你可不知道啊,我心里苦啊,这媳妇当年可不是我愿意让她进门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硬是把我们老三的魂给勾了,非要娶她啊,为了她我可是出了一两银子的聘礼啊,足足一两银子呢!这不少了啊!可是你看看她进门来都做了什么事……” 张氏的话都没有说完,也不知道人群中谁忽然就冒了一句话来:“一两银子?一两银子买口猪羔子都不够。” 顿时人群里发出了一阵不可抑制的大笑声。张氏眼睛一瞪,立刻说:“你们知道什么!那是十多年前!十多年的一两银子顶多少事?” “那也不过是一口猪羔子。”人群中有不少小伙子,听这话也跟着起哄了。 张氏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拉着赵大娘的手说:“可是她一进门就是气我啊!不会做饭不会干活!天天作着老三跟我作对啊!然后真的将老三作得去打仗了……” 老丁家里那点事情村里知道的人可不少,村里的人又有人插嘴了:“老丁大娘,当年丁老三不是被你给赶去当兵的吗?干嘛怪在人家的媳妇身上?” 张氏眼睛一瞪:“我就是见不得这样的狐媚子勾搭老三,这才让老三出去清净几年,不然老三早被她给弄死了!” 这话真是黑白不分,指鹿为马了。估计张氏这种不辨是非的本事让村子里的人都叹为观止,“原来,在家被媳妇伺候比出去送死还糟蹋人……”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张氏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离谱,便不好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只能又说道:“好不容易老三回来,他们这又是作着跟我们分家!你说她是不是败家娘们!是不是!” 这个时候跟丁小楼站在一起的丁小桥再也忍不住了,她开口道:“奶,明明是你非要把我们赶出来的,现在怎么就成了我娘的挑唆了?” 张氏见是丁小桥说话,立刻就从赵大娘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气势汹汹的朝着丁小桥走去,一边走一边鼓着眼睛说:“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丁小桥立刻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回嘴:“明明就是你把我们赶出来的!你嫌弃我娘生病了要我爹休了我娘,我爹不愿意,你怕我娘拖累你,你就把我给分出来了!你不要把屎盆子扣我娘身上!” “你们看见没有,你们看见没有!这就是这个败家娘们养出来的小崽子啊!白眼狼啊!他们爹不在,我可是养了他们五年啊,现在他们就这么恩将仇报!”张氏立刻又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败家娘们撺掇我们家老三分家啊,还盖了院子啊,还开了别的门啊!还……还买了铜锁啊!” 张氏本来一遍一遍的说着囫囵话,忽然之间冒出一句铜锁,让丁小桥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把柄,她大声道:“奶,我们都分院子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家买锁了!” 张氏听着连丁小桥这个小兔崽子都可以质问自己,立刻就骂道:“老娘要是不来你们院子里看看,怎么能知道你们家偷偷背着我买了锁!你们居然敢将屋子里都落了锁!你们干的是人事吗?”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也听出了名堂了,赵大娘皱了皱眉偷问:“老丁大婶,你今天生气是因为老三家买锁了?” “难道我不该生气!居然敢买锁,居然敢把屋子里都锁上!”张氏说到自己心里最介意的事情,顿时就关不上嘴了,不停的咒骂着,那些话简直就听不下去了。 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吭声的米氏忽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了道:“家里没人我们才落的锁,可是,娘,你在我们家里没人的时候来家里做什么?” 米氏的声音不大,可是这话实在是杀伤力太大,张氏本来还在怒骂的声音顿时就没有了,她顿了顿,立刻就跳了起来,就要往米氏身上扑:“小贱人!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没有人才落的锁?什么叫你们家里没人我来做什么!我来我自己儿子家还要看时候吗?我来我自己儿子家,我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你用得着落锁?你是在防贼啊!你是把我当贼吗?小娼妇!” 旁边这么多人站着也不能真的就让张氏扑到米氏,不过,拦得住张氏可堵不上她的嘴,她骂得越发的难听起来。 “落锁本来就是防贼的!奶你不趁着我们人在的时候来,非要趁着我们人不在的时候来,你这是干什么!”丁小桥可不会让张氏好过,一边跟着人拦着张氏,一边趁机朝着张氏身上踢踢打打,顺便大声的说着。 “小贱人,小贱人!跟着你那个小娼妇的娘学坏了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小贱人,一生下来我就淹死你啊!”张氏被人拉着也不知道谁打到了自己,但是却听得到丁小桥的声音,她几乎发狂的大骂着。 就在这乱成了一团的时候,丁七郎带着老丁头一路狂奔过来。老丁头远远的就听见张氏的叫骂的声音了,他脸色难看极了,来到了人群中,几把扒开了人,一把就抓住了张氏的手腕子往家里走。 张氏看见老丁头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她大哭道:“当家的啊,你可来了啊,你看看老三家的是怎么欺负我啊!他们把门锁了,不让我进啊!他们锁门啊!他们家这些小娼妇还骂我啊!还骂我啊!你可要给我出气啊!他们这不是欺负我啊!他们这是打你的脸啊!他们这一家的白脸狼,这是看不起你啊!我不是亲娘,可你是亲爹啊!他们看不起你啊!” “你给我闭嘴!脸都被你丢完了,快点给我进家去!”老丁头抬头就看见丁修孝也跟着跑回来,就一把将张氏丢给了丁修孝说:“带你们娘回家去!” 张氏还是不依不饶的挣扎,可是架不住丁修孝和丁二郎两个青壮年劳力架着就给拖进了老丁家的院子。 这个时候老丁头才转过头对着眼睛红彤彤的米氏说:“老三媳妇啊,你知道你娘的性子,她人不坏的……”说了这句话之后,老丁头沉默了很久,大概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这个话实在是太不实在了,他的脸涨得通红,于是,又清了清嗓子,又说:“你们是孝顺的好孩子,我知道咧,别跟她计较,你们,你们好好过日子。下次,你娘再来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你们别管她。” 老丁头说得这几句话还算是中听,人群里不免说夸奖起老丁头的为人来。 不过老丁头也只是干笑了几声,就连忙拨开了人群,朝着家里面快步走了去。 米氏这个时候才冲着大家行礼:“今日谢谢大家的帮忙了,不是大家的话,我都不知道……” 赵大娘连忙拉住了米氏,“说什么呢!你的为人村里的人都知道,不是随便说几句啊难听话就能抹掉的。”大家也纷纷称是,于是都安慰了米氏几句便散掉了。 晚上,丁风儿收拾完了猪圈过来了,听说了白天的事,立刻卷了袖子就要冲到隔壁去找个老虔婆好好的计较一下,还是米氏拦住了她:“别去了,我听着她的声音就心里难受。” 丁风儿却不愿意吃这种哑巴亏,不过米氏几次拦着她最终也只能如此。丁风儿恨恨的说:“你要是再不硬气一点,要被她欺负死!” 米氏自己也知道,只能默默的点头。 虽然丁风儿觉得米氏太包子了,可是丁小桥他们却觉得米氏今天不错,至少能在张氏那么高压的怒骂之下,还能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明鸿光还有丁修节以及丁五郎背着几个大竹筐回来了。 三个人身上都留下的很多的被树枝刮着的伤口,不过,他们这次的收货实在是不少。明鸿光也是个能干的汉子,前后各挂了一个筐,少说背了一百七八十斤的菌子,丁修节也差不多这个数,丁五郎虽然少也些,也背了个五六十斤回来。 见男人们回来了,米氏和丁风儿连忙张罗着给他们做饭烧水,不过丁修节只是端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摆摆手道:“别弄饭了,赶快弄点干粮,一会儿我们还得上山呢!” “上山做什么?” “我们弄了一头野猪!个头太大了,弄不下山,藏在了山上的洞里,得找人快点弄下来,不然可就便宜山上的那些大猫了!”明鸿光洗了个手,一把就抓起了丁小桥刚刚端上来的馒头,就着咸菜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 第87章 杀猪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现在丁小桥家有了一点钱,可是到底也是不敢顿顿吃肉的,几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早就馋肉馋得不行了,现在听得打了一头野猪,怎么可能不高兴,特别是丁七郎更是一把就抱住了丁修节,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爹,我们是不是有肉吃了?是不是?” 丁修节看了一眼米氏,米氏捂住了嘴,转过了头就扎进厨房里去端刚刚煮好的白菜去了。丁修节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用力的点点头:“可不是,我们这回有肉吃了呢!” “太好了太好了!有肉吃了!有肉吃了!”丁七郎兴奋的一边拍手一边跳着。 孩子们的欢乐总是能让大人们心酸不已。明鸿光见丁修节和米氏两口子那隐忍的样子,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于是上前轻轻的拍了拍丁修节肩膀,笑呵呵的说:“快点吃饭吧,还得去找人呢!” 上河村边上的林子里深得很,平日里自然有不少的野兽出没,村子里面因为没有猎户,所以都很少去山上,现在丁修节一说他和明鸿光弄了一头野猪,村子里的汉子们都激动了,各个都拍着胸脯要去帮忙。 不过人太多了怕有什么危险,最后只去了几个跟丁修节和明鸿光关系好的汉子。 这一次上山虽然米氏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更多的是期待。 因为丁修节家的院子小,所以这杀猪的地方就选到了丁风儿的新家。 丁修节他们前脚刚走,米氏和丁风儿就将才来的菌子放在炕上用小火烤上,便带着四个孩子将房门一锁上丁风儿新家去收拾了,这杀猪可是要准备不少东西呢。 昨天张氏闹得那一通,回来之后当然又被老丁头一阵的训斥,不过张氏又哭又闹,弄得老丁头的训斥最后也是草草结束,不过他生气,今天一大早连话都没有跟张氏说,就出门去找几个年纪相仿的老头子玩去了。 见老丁头不搭理自己,张氏心里越发的气闷,可是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只能寻着刘氏的错处好一通的乱骂,只不过刘氏可比不得米氏跟罗氏那么脾气好又不顶嘴,她就是一个皮厚的,见张氏骂自己,只是笑眯眯的来了一句:“娘,爹不搭理你啊!”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将张氏所有的话堵得死死的,让张氏更加觉得憋气了。 丁修节虽然围了院子,但是跟老丁家也是只隔一堵墙,他们早上要去抬野猪的事儿自然是瞒不过张氏的。张氏一听丁修节要去山上抬野猪,可是坐不住了,要知道,她也是很久不曾吃过肉了,嘴里馋得很呢,再一看丁月儿丁云儿也有些动容,特别是丁月儿立刻就撒娇着要吃野猪肉,更是让张氏下定决心让丁修节弄一大块猪肉来好好的吃一顿才行。 不过,因为昨天她才去了丁修节家闹了一通,现在让她再去她有点拉不下脸,于是便找来了刘氏去丁修节家要猪肉。 刘氏也一早就听说了丁修节他们弄了一头野猪,自然心痒不已,正想着就算张氏不去要猪肉,她自己也要去要一条子肉吃,现在一听张氏的吩咐,哪还有磨蹭的道理,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活上丁修节家去了,不过去得晚了一点,丁家到处都锁了门,刘氏心里遗憾。 不过她的眼睛尖,临走前发现丁修节家的厨房没有锁,连忙就进去一看。只见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各种事物也归置得整整齐齐的,挂在墙上的菜篓里有两根没有吃的黄瓜,刘氏摸了下来,擦了擦就往嘴里塞。然后一边吃着黄光一边将厨房里的所有锅碗瓢盆都掀开看了,希望能找到点好吃的。 别说还真是让她找到了。 锅里的笊篱之下还放着半盆麦面馒头,足有七八个,刘氏眼睛一亮,脸上掩不住的笑容。现在家里可都是她在做饭,她算是知道了张氏到底有多小气,连一顿饭用多少的油都要算过,一滴都不能浪费,吃的口粮更不要说了,基本都是稀的,哪有什么干粮。 现在面对着这半盆的麦面馒头,她的口水都要下来了。几口就将黄瓜塞进嘴里吃了,她立刻就将这些馒头尽数都放进了自己的围裙里,然后将围裙一兜,快步的离开了这里,回家去了。 给了在家里干活的丁小阁和丁小亭一人一个麦面馒头,自己又吃了一个之后,刘氏将剩下的馒头都藏进了自家的屋子里。收拾了一下,特别是伸出手指头将粘在牙齿上的馒头都给打扫干净了,这才往上房去了。 张氏一听米氏一家不在,还锁着门,那叫一个火冒三丈,她不停的用手垂着自己的胸口道:“贱人啊贱人啊!我昨天都这么说了,居然今天还敢锁门!我迟早要让她好看!” 与此同时,正在丁风儿家院子外搭土灶的米氏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战,丁五郎问:“娘?你冷啊?” “没呢,就是打了个寒战,没事,干活去吧!” 晌午过后,来丁风儿家帮忙的人越多来越多,毕竟村子里还真没有人见过野猪呢,个个都想着来看热闹,丁小桥甚至看见了杜开霁那一群半大野小子,不过她可不想跟这个家伙对上,只当没有看见。而丁风儿和米氏邀请了几个相熟的媳妇在厨房里将各种材料准备好,只等着野猪回来就开火。 上山的几个汉子,那都是干活的好手,一把子的力气,饶是这样,将这头野猪弄下来也废了不少的力气。将这猪抬到了丁风儿家的院子外面的时候,这七八个汉子一个个全部都累得瘫在了地上。 丁小桥连忙凑上前去看,嗬!果然是个大家伙! 那头野猪浑身长着粗粗的黑毛,油亮油亮的,侧身躺在那里,看起来居然比大顺家那头老母猪还要大,巨大的脑袋,长长的獠牙凶狠无比,脖子上有几个已经干掉的血窟窿,四只粗壮的蹄子上沾满了泥巴和杂草,身上还有几道伤口,可见这野猪死得也不算痛快。 人家说,这树林子里面一猪二熊三老虎,其实最厉害的根本就不是老虎,而是野猪。望着这野猪的样子,丁小桥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可以想象当时丁修节三人经过了一场什么样的恶战。 “这猪真大,起码也有个四五百斤。”被请来杀猪的刘屠户看着这头猪也忍不住啧啧赞叹。 其实,准确来说,并不是请刘屠户杀猪的,而是请刘屠户来分猪的,毕竟这野猪在山上已经就死了。 院子外面的土灶上,大锅的水已经烧开了,刘屠户站在桌子边上,几个帮忙的汉子一瓢一瓢的舀出了滚开的水浇宰了那野猪的身上,等到被烫得差不多,刘屠户操着刀就上去,快速的刮起了猪毛来。这时候还有汉子在边上浇开水,一直要等到刘屠户将那猪身上的毛都被褪干净了,才又舀了些热水将猪上下都冲洗干净了一遍。 而这个时候就要开始破猪了,刘屠户换了一把尖屠刀就上了桌子边,驾轻就熟的开膛破肚,切肉分骨。那血粼粼的场面让围观的孩子们个个都蒙住了眼睛,饶是那平时野惯了的小子,也吓得不敢睁开眼睛。 跟孩子们的胆战心惊不一样,大人们的脸上可是一个个都浮现出惊喜的表情。毕竟,一般家里养的猪最大就三百多斤,像是这么大的猪可真是没有见过。 一个汉子提着一个大桶接在那猪肚子的下面,刘屠户破开了肚子,几下就将一肚子的下水给弄了下来,装了满满的一桶。 那汉子便提着那一桶下水朝着后院走去,一般在村子里猪下水是不会拿来吃的,只要问问主人家的女人要不要,若是不要的话就会被倒掉。 不过丁小桥早就瞧上了那巨大的两片猪肝和那一大堆的猪肠子,嘴里馋的厉害,她可好久好久没有吃过熘肝尖了,卤肥肠还要爆炒肚头了,前世的那些味道现在似乎就在嘴边乱窜,馋得她口水都要下来了。 她连忙就跟着那个汉子进了厨房,只看见一厨房的妇人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忙得热火朝天。丁小桥看见了米氏,连忙凑过去,羞羞答答的说自己想吃猪下水,米氏颇有点不适宜的皱了皱眉头,她不是不会做猪下水,可是那个味啊,她真是受不了。 丁小桥见状连忙说自己会帮忙洗,米氏这才答应了。 于是那汉子再问这猪下水要不要的时候,米氏就出声留下了这一桶的猪下水。 丁小桥去跟兄弟姐妹一说要吃猪下水,让他们也帮忙打整,丁小楼、丁五郎、丁七郎的脸都黑了。不过最后还是经不住丁小桥的央求,几个人硬着头皮提着那一桶猪下水往丁风儿家后院后面的小溪走去。 杜开霁早就在来丁风儿家的时候就看见丁小桥了,不过,丁小桥好像没有看见他,这让他有些不高兴。不过,尽管如此,他是时时刻刻的注意着丁小桥,现在见丁小桥跟着自己家兄弟姐妹提着个桶朝着院子后面的小溪走去,也忍不住好奇,叫上了几个人也跟着去了。 第88章 猪下水 还是丁小楼的准备齐全,她抽出了几条布巾子给几人让大家都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这个时候才开始弄这一桶的猪下水。 丁小楼伸出手提起了一挂猪肠子,才一看见那鼓鼓囊囊的样子就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这用小刀一破开个小口子,里面塞得满满的黄黄绿绿的猪屎伴随着一种强烈的味道就涌现了出来,饶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口鼻也闻到了。丁小楼简直不能忍,立刻就抛下了那猪肠子,洗干净手,拉下布巾子,哇哇的吐了起来。 “小桥,我洗别的吧,这肠子,我真的……”丁小楼吐了一阵子,然后连忙冲着丁小桥告饶,说着她又闻见那个味道,忍不住又开始哇哇的吐了起来。 丁七郎见状连忙抓起了猪肝和猪心说:“我洗这两个。” 丁五郎也一把就抓起了猪肺:“我洗这个,我洗这个。” 丁小桥才想说什么,丁小楼已经扑上去,捡起了猪肚子道:“真的不行了,我洗这个,肠子你就自己洗吧。” 不过眨眼的工夫,一桶猪下水只剩下了一堆的猪大肠和猪小肠,还有一个黑着一张脸的丁小桥,她抽了抽鼻子弱弱的申辩:“猪大肠很好吃的……” 丁家三兄妹异口同声道:“我们不和你抢!” 没办法了。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货,自然对于怎么做饭还是有一定研究的。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当然是不能对于食材有任何挑剔的,丁小桥吸了吸鼻子,虽然对于猪大肠的味道也不十分的舒服,可是想一想不久之后的一桌子大餐,也就顾不上什么了。 她将脸上布条拉得更加紧了一点,然后捡起了被丁小楼丢下的猪肠子开始走到溪水边,冲洗起来。 杜开霁远远的就闻到一大股臭味,他不知道是什么,只看见丁小桥蹲在水边不停的洗什么。他想起前两天的事情,不禁又得意起来,决定要再一次给丁小桥一个下马威,看她以后怎么在自己面前跳得八丈高。 他想了一会,决定要将丁小桥丢到水里面去,让这个平日里跟他不对付的臭丫头变成一只落汤鸡,这真是个太好的想法了!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他便轻手轻脚跑到了水边,伸头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就看见丁小桥正将一大堆的肠子给翻了过来,那肠子里面的各种黄黄绿绿的东西被湍急的溪水一冲,到处一片。 他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 杜开霁虽然天天跟村子里的孩子混迹在一起,可说到底也是个小少爷,那吃得都是做好的东西,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打理肠子的状况,再加上那散发着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立刻就转过头去哇哇的吐了起来,哪里还想得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丁小桥这才发现有人站在自己的背后,她转头一看,就看见杜开霁正扒拉着一棵树哇哇的吐着,又看了看手上的东西,便知道了前因后果,于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杜小三你来干嘛啊!” 杜开霁好不容易吐干净胃里面的酸水,回头一看,就看见丁小桥正拿着那肠子挤来挤去,那肠子里鼓鼓囊囊的,随着丁小桥的动作,里面的东西似乎也变成了不同的形状。杜开霁眼睛瞪得老大,立刻又转过头去,干呕起来:“你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丁小桥翘着红润的嘴唇,望着杜开霁那苍白的脸得意的笑着,然后还真的远离了他一点,将手里的肠子又放在水里冲洗着。 杜开霁干呕了几下实在是吐不出来东西,他擦了擦嘴,抬头一看丁小桥正在水里不停的翻洗着那些猪肠子,忍不住恶神恶气的叫道:“丁小桥你是不是人啊!你居然玩屎!” 丁小桥被他说得脸都黑了,什么叫做玩屎啊!她这明明是在洗猪大肠好不好!她转过头看着杜开霁哼了一声:“好像你没有玩过屎一样!” “我才没有玩过!”杜开霁当然不可能承认这么没品的事情,立刻就跳了起来硬着脖子叫道。 “不知道谁用掺了牛屎的泥巴打过我!”丁小桥可不会忘记自己那一身衣服,后面就算洗干净了,她都觉得有一股子牛屎味! “那又不是我打的!” “还不是你指使的!不是你指使的,人家可能打我吗?” “反正不是我打的,我没有碰过,不像是自己用手捏,你真恶心!”杜开霁看着丁小桥腾的站了起来,手里提着那一条长长的猪肠子吓得退了几步,生怕那猪肠子上的东西甩到自己的身上:“你给我过去一点,不要过来!” 丁小桥怎么可能如他的愿,直接眯着眼睛,就开始朝着杜开霁甩猪肠子,顿时吓得杜开霁哇哇大叫,连蹦带跳的跑开了。 望着杜开霁狼狈的背影,丁小桥这才哈哈的笑开了,熊孩子,跟她斗!太嫩了! 等到冲洗得差不多了,丁五郎真好把她需要的热水和大碱都拿了出来,她将猪肠子一一破开,再将它们丢进热水里加上大碱,这才下手拼命的揉了起来。 这大碱真是去污的好东西,揉了没有多大一会儿,那肠子上的油脂还有各种脏东西全部都被刮了下来,再用清水一冲,那猪肠子干干净净,透透亮亮,连一点味道都没有。 这洗猪肠子实在是浪费工夫,等到丁小桥带着一小盆已经洗好的猪肠子回到厨房的时候,米氏他们已经将晚饭都做好了。丁小桥落寞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洗好的猪肠子,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不划算,辛苦了那么久居然还没有将卤大肠给吃上。 米氏是知道自己小闺女的心思的,一边忙着将最后一个菜盛出来,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哥哥姐姐他们洗的猪下水娘都放好了,今天晚上就带回去,明天你就能吃了!” “真的啊!”丁小桥一听这个又高兴了起来。 院子里大人们都坐了,这杀猪本来就是要请客的,更不要说这是野猪,明鸿光可请了不少的人。孩子们自然是不能上桌的,只能一人端着一个大碗,坐在屋子下面的台阶上吃。饶是这样,孩子们就没有一个不吃得满嘴流油的。 丁小桥正端着碗也在台阶上寻摸位子,抬眼一看就看见穿着绸缎衣衫脸上还带着乌青的杜开霁正端着一只大海碗,狼吞虎咽的吃饭。那个吃相那个速度,几乎都让丁小桥觉得他在家里一定是被他娘虐待了。见杜开霁吃得开心,丁小桥眼珠子一转,蹬蹬蹬就跑到了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虽然杜开霁看起来是跟别的吃饭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细细一看还是知道是有区别的。不要说别的,就说,他坐着吃饭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是没有人靠着的,其实并没有人刻意这么做,不过,却还是自觉不自觉的就形成了这样的状况了。 杜开霁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状况,所以当身边有一个人坐下来的时候,他立刻不高兴的皱着眉毛抬起了头,然后朝着身边的人看去。 “杜小三,吃得挺香啊!”丁小桥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杜开霁心生警惕。 “你要干嘛?” “不干嘛,我就是看看你吃什么嘛!”丁小桥说着伸头看了一眼杜开霁的碗里面,然后又笑眯眯的说:“你明天要不要来我家吃好东西?” 看着丁小桥那笑眯眯的样子,杜开霁心里的警铃大作,不对啊!这个死丫头平日里见他那从来都是没有好脸色的,什么时候这么笑眯眯过,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再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啊!我不就是请你去我家吃饭啊!”丁小桥一脸我很善良的表情看得杜开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吃,吃什么?”杜开霁虽然心里警惕,可是到底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听到丁小桥要请他吃好东西,忍不住好奇起来。 “你刚才没看见吗?就是吃猪大肠啊!你放心啊!我已经将那肠子上面的一坨坨的东西全部洗干净的,已经一点味道都没有了,也没有你看见的那些黄黄绿绿的东西,更加不会流淌出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你只管放心吃,我可告诉你,那个味道啊……”丁小桥一边笑眯眯的说,一边看着杜开霁那越变越难看的脸色,肚子里简直笑开花了。 杜开霁听着丁小桥说得那些话,脑子里面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刚才丁小桥洗肠子的时候的那些画面,还有那些让人作呕的味道,这一切让他手里的这碗香喷喷的野猪肉变得无比恶心。他忍受不住,捂住了嘴巴,对着丁小桥说:“你给我闭嘴,不要说了!” “啊?你说什么?你还想多知道一点啊!”丁小桥嫁妆根本就没有听懂他说什么,又继续形容起来:“其实吧,猪大肠啊可是猪身上最最美味的东西,那嚼在嘴里脆脆的,香香的,还有带着一点它本身的味道……” 杜开霁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放下碗,捂着嘴巴就朝着院子外面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对着丁小桥喊:“丁小桥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丁小桥却赏给了他的背影一个大白眼。 第89章 要肉 野猪肉可真不是家猪肉能比的,肉质颇有韧性,味道又浓郁,香得不得了。 乡下人鲜少能吃到这么香的肉,一时间都动了心思,便跟明鸿光商量着能不能卖,明鸿光本来的主意也是要拿到镇子里卖的,现在能在村子里卖掉自然更好。 于是就请了刘屠夫帮肉给分了,大家,你要一条子肉,我要一条子肉,便给分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了两个肋盘,和两个前腿。 在古代这种物质匮乏的年代,最好卖的是五花肉跟肥肉,至于肋盘这种都是骨头的东西,乡下人嫌弃不实惠基本是没有人要的,而两个前腿是丁风儿特别留下的打算给家里炖着吃。 等都收拾完了,夜幕已经低垂,眼见着太晚了,丁风儿就将一家人给留了下来。 这野猪肉要比家猪肉贵一些,平均下来也要五六十文一斤,幸好人多,没人切个一条,倒也不愁卖。除去下水和留下的东西以及请大家吃掉的肉再加上付给刘屠夫钱,这口野猪,足足挣了十八两的银子。 明鸿光将九两银子递给了丁修节说:“节子,拿着。” 丁修节一看桌子上散碎的银子,连忙就推了回去,摇头:“姐夫,这钱我不能要。” “怎么不能要!我说你能要就能要!” “这是姐夫打的。” “你也出了力的。” “要不是姐夫,我也没地方出力。” “节子拿着!”丁风儿见丁修节执意不要,直接就从屋子里出来道:“你们一起上山,一起打的猪肉,这要平分也是正常的。” “姐,姐夫带我去采菌子我已经够满足了,这野猪本来就是靠着姐夫才能猎到,我怎么好意思伸手拿钱?”丁修节摇头不肯收。 两边又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丁修节皱眉生气道:“姐,你用得着跟我客气吗?我不要是因为我真现在真的不缺钱,倒是你们又是盖房子又是买地,手里还没有什么营生,才最需要钱。你若是再这样,就不要再往来了!” 丁风儿见此,只是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她叹了一口气,只能将钱收了起来。 夜里,大人们坐着聊天,孩子们则早早的睡了,而丁小桥满脑子都是明天的美食。一道道的美味就在她的脑子里绕着,熘肝尖、爆腰花、卤大肠、炸粉肠、凉拌猪心、绿豆猪肺汤,口水都要淌出来来了…… 次日一大早,丁修节先下地看了看庄稼,便回来吃过了早饭。因为丁小桥惦记着那些个下水,米氏和丁风儿便开始收拾这些东西。 丁小桥吭吭唧唧婉转的形容了这些下水的做法,因为不敢说得太明白怕人怀疑,所以米氏和丁风儿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算是将这些下水的做法给弄清楚。 等到弄清楚了这些做法之后,丁小桥就被解放了,被米氏和丁风儿从厨房里解放出来。 进了院子,她正好看见丁修节提着个小篮子准备出门,连忙就凑了过去:“爹,你要去哪?” “要回去收菌子啊,那烤了一夜了,应该干了吧。” 丁小桥一拍脑袋,她还真是将这事情给忘记了,于是强烈要求跟着回去。 丁修节怎么会不应允,拉着自己的小闺女就往家走去。丁修节的篮子里装着半扇肋盘和一些洗干净的下水,他想着这几天丁修义带着罗氏进回娘家去了,没有吃到这野猪肉,今天给他送去一点,而那肋盘则给上房尝尝鲜。 回了家,丁小桥先去隔壁丁老四家敲了敲门,可是他们一家还没有回来,丁小桥只能将篮子里的下水给拿了回来,挂在厨房里凉爽通风的地方,不过,这天气还热,若是晚上丁修义家还不回来,这些下水只能过了水煮熟了再挂起来了。 丁小桥将还没有将下水挂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刘氏的声音:“老三媳妇啊,你回来了啊?” 丁修节一听到刘氏的动静连忙加快手里收菌子的动作,一边高声说:“二嫂,是我在家里,孩子他妈没有回来。” 还好着古代有男女大防,丁修节这一开口,成功的让准备进屋的刘氏就收住了脚步。虽然很好奇丁修节他们屋子里面有什么居然要天天都锁着门,可是到底是嫂子和小叔子,还不是亲生的,她可不敢随便进屋,就只能站在了院子里。她跟丁修节胡扯了几句,就发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便快步走了进去,想看看还能不能占点便宜。 “呦,小桥回来了啊!”刘氏一进厨房虽然是在跟丁小桥说话,可是目光立刻在厨房里转了个遍,这厨房里要是多一只蚂蚁估计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所以,丁小桥挂在房梁下面通风的下水她一眼就看见了,连忙问:“呀这不是猪下水吗?” “是呢。”丁小桥见刘氏那贼溜溜的目光,然后说:“昨天二姑父打了一头野猪,就是那头猪的下水。” 刘氏又不是傻子,听到丁小桥说这个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她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丁小桥的脸色,一边有意无意的问:“那猪是风儿家男人打的啊?” “可不是啊!” “不是说是老三打的吗?” 这个时候丁修节也已经收好了菌子,并且藏好,于是连忙出来进了厨房,就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他哈哈的笑道:“二嫂真是抬举我,我哪有这个本事,姐夫可是猎户出身,那打了多少年的猎啊,自然是姐夫打的,我哪来的本事打野猪?你说是不是啊,二嫂?” 刘氏的脸色有点不好看的了:“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一道上山的,就算是风儿的男人打的猪,你也出力了不是?” “就抗个猪下山算什么力。”丁修节摆摆手,并不在意的刘氏的说法。 可是刘氏怎么能干,这要是是明鸿光打的野猪,这猪肉不就没有了嘛,她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才行:“老三你就是年纪轻啊,你看看你怎么那么傻?一起上的山,看见了野猪出来,就算是风儿的男人去打的猪,你们总不能是站在一边看着吧,你一定是出力的吧,怎么就变成了风儿她男人一个人打的猪了?你真是不懂事!” 丁修节的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下,他看了刘氏一眼,然后半真半假的问:“那按照二嫂的说法,我这要怎么办?” 刘氏见丁修节想听自己的意见,心下一喜,连忙说:“这就对了,我可跟你说,就算风儿是姐姐,可她到底是嫁出去的人了,那是老明家的人,你可是姓丁呢,这不是一家人,你得长点自己的心眼,你看看你家里这么多人口,你瞅瞅,你瞅瞅……”说着刘氏将丁小桥给提溜到了丁修节面前,捏着丁小桥身上的肩膀胳膊说:“这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你不给她补一补,这怎么说得过去?” 丁修节只是嘴角笑着,什么话都不说,不过丁小桥却发现他嘴角的笑容一点都没有进入他的眼睛里,甚至,在丁修节的眼睛里还出现了一丝寒意。 “你要是听嫂子的,就快点去管那风儿要上半片猪肉去!”刘氏最后直接盖棺定论。“走走走,你要是不好意思,开不了这个口,嫂子替你说,风儿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办得出来呢?这到底是亲弟弟啊!果然是女生外向,这女人一嫁人啊就一点都不会为娘家考虑了……” “二嫂,这不大好吧……昨天肉就都卖了。”丁修节眯着眼睛,唇角的笑容已经一点都没有了。 这话成功的让刘氏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她僵着脸站在那里。这猪肉要来了,她可以割一条子,可是要是银子,她不觉得她能要上一星半点来。刘氏站了片刻,又干笑了几声,然后才又干巴巴的说:“卖掉了啊,卖掉了啊……那,那,那……那也是要银子的……” “二嫂也要帮我去要银子吗?” “……”银子可和肉不一样,要肉就算被人说也只是说个嘴馋而已,可是要钱……还是帮着自己的小叔子跟嫁出去的姑子要钱,这,这,这怎么说都不是一个事儿,刘氏又不是个傻子,怎么能揽这样的事上身。 丁修节冷笑了一声,那声音将刘氏成功的吓得抖了一下,她咬了咬下唇,然后又扬起了笑脸道:“这个你可得好好的跟风儿说一下,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说着她就想走,可是看看那房梁下挂得下水又不甘心,于是说道:“呀,这野猪的下水是什么味啊!老三啊,你看爹娘也没有唱过这野猪的下水呢,你家还那老多,不如拿一些孝敬爹娘吧。” 丁修节看了一眼那房梁上的猪下水,然后不慌不忙的说:“那是姐给老四的。” 刘氏一听这话,脸立刻就刮落了下来:“老三,不是我挑拨,这风儿就算是出门了,那也是老丁家的闺女,他家杀猪,她居然就连爹娘都想不起来,这心肠可够狠的!” 第90章 越来越好 “我姑给拿了半扇肋盘呢。”丁小桥听刘氏这么说立刻就从灶便的篮子里将那半扇肋盘拿了出来,虽然只是半扇,可是那野猪大,就算是半扇肋盘也有七八斤呢。 刘氏一听还有东西,脸上也现出了笑影来,虽然并不是五花肉,但是肋盘也是肉啊,就算是骨头多一点,那也是聊胜于无不是吗?伸手就要去接那肋盘:“哎呀,你说你们这爷俩说话怎么都大喘气呢,早说给了半扇肋盘多好,我还跟你们在这说那多话,快点给我吧,我还得拿回去收拾收拾呢。” 丁修节却比她的动作快多了,她的手还没有伸过去,丁修节就已经将丁小桥手里的肋盘给提了起来道:“这是我姐孝敬给爹和二娘的,还是不劳烦了二嫂了,我直接给爹和二娘提过去。” “是是是,怎么不是孝敬爹和娘啊!现在都是我在做饭呢,你给我就成了,我可着急回去做饭呢!”刘氏满脸的笑意,伸手就要去拿那肋盘。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了丁月儿的声音:“二嫂,娘问你拿个肉怎么那么长时间,喊你快点回去做饭呢!”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近,转眼就进了厨房,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丁修节居高的肋盘手里。她也没有叫人,只是左右看了看,接着皱着眉头说:“肉呢!” 丁修节冷笑一声然后一手牵着丁小桥一手提着肋盘就出了屋子。 丁月儿见没有人回答她话,她不由得眼睛一翻,站在厨房门口不让,只是直直的看着丁修节:“三哥,你们杀了猪,给家里的肉呢!” 丁修节晃了晃手里的肋盘说:“这不是在这儿嘛!” 丁月儿看看丁修节手里的肋盘,声音一下自己就提起来了:“这是肉吗?这也算是肉吗?三哥!你不能分了家就这样吧,你好歹也姓丁呢,你还是老丁家的儿子呢!怎么你们家杀了猪,连半扇肉都舍不得给,就那这点肋盘就给打发了吗?你还当这是家吗?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丁修节是很少跟丁月儿打交道的,第一年纪差得太多,第二跟他不亲,第三,这是张氏养在跟前的闺女,他从来不接触,免得弄得一身骚。 更何况,他出门了这么多年回来,丁月儿已经是大姑娘了,更没有什么话说了。 可是,不跟丁月儿打交道,不和她说话,不代表这丁修节就怕这小丫头片子,特比是听着丁月儿这个跟自己说话,他也冷笑起来,毫不客气的说着:“你这话说得好,这里本来就不是你家!这是我家,这是我丁修节的家!我们分家了,你要给我废话就给我滚出去,要是想吃肉就拿着这肋盘走!” 丁月儿是老闺女,家里谁也不跟她说重话,更别提这样瞪着眼睛对她劈头盖脸的骂了,她顿时眼睛鼓得老大,两包眼泪就在眼眶里滚动起来,她狠狠的咬着嘴唇,退了几步,冲着丁修节恶狠狠的说:“丁老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不过就是我娘用剩饭养大的一条狗,现在你分家了,你以为你就了不得了,我告诉你,你丁老三永远也就是这样了,你就是我们老丁家的一条狗!” “啪!”只听得一声脆响,丁月儿立刻就捂着脸不说一句话了,半晌她才缓缓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丁修节,然后抬起了手,指着丁修节:“你,你居然敢打我!丁老三……你给我等着!”说着她掉头就走。 而站在丁修节身后的刘氏则一脸的惊恐的看着丁月儿的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丁月儿一转头就看见老丁头颤抖着站在她的身后,老丁头双唇紧紧的绷着,一双眼睛透着凉意,脸上连一丝的表情都没有,心里不禁一凉,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被老丁头听到了多少,可是,转念她就哭了起来:“爹!你看啊!你看啊!丁老三打我!丁老三他打我!他打我啊!爹啊!你得为我做主啊!我这都几岁了,他都敢打我,他这是要坏我的名声啊……” 丁月儿的话都没有说完,就只觉得另一边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而且伴随着这样的疼又响起了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声。 “爹……”丁月儿完全的傻掉了,她根本想不到平日里对她最为宠爱的老丁头能打她,而且还是在这丁修节家的院子里打她,她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连哭都不会了。 她不会哭,可是有人会哭,只听得张氏尖利的声音从院子外面冲了进来:“月儿啊,月儿啊!你怎么了啊!” 丁月儿看到了张氏进了院子,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了神来,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氏哪里能见的丁月儿哭,立刻就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丁修节道:“丁老三!你对月儿怎么了!” 张氏刚才在家里竖着耳朵听着丁修节家里的动静,她听到丁修节和丁小桥说话的声音,就连忙打发刘氏过来拿肉,可是半晌也不见刘氏回来,丁月儿等着着急,就连忙跑过来看看,而刘氏则听到丁月儿大声的骂丁修节的时候,她就意识到情况不对了,这才连忙穿上下跑了过来。 不过她是小脚,又要绕过两个院子和一大段的路才能到丁修节家,所以,就来迟了。 说来也巧,老丁头才从地里回来,远远的就看见丁月儿进了丁修节家,他怕出什么事,就跟着过来,还真是让他给猜对了,真是出了事情了。 当他站在丁月儿的身后听着丁月儿说得那些话,看着丁修节那越来越深沉的黑色,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的丢掉了。特别是看着丁修节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嘲讽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当丁月儿说得最难听的时候,老丁头想动手,可是丁修节比他还要快,直接一个嘴巴就打在了丁月儿的脸上。 只是张氏来的晚了一点,没有得见这一幕,不过也没有得见老丁头打丁月儿,尽管如此,丁月儿脸上那两个红肿的手掌印子也能让张氏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丁修节眯了眯眼睛,他挺直了脊背,带着一种倨傲的神情看着张氏道:“我不过教教她怎么做人,这还是在娘家就敢这么没教养,以后嫁人了不被人打出门去才怪!” “你凭什么教她做人!你凭什么!你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也配教月儿做人!”张氏将丁月儿搂在怀里,双眼通红的瞪着丁修节。 刘氏趁着几人没有注意自己,悄悄的悄悄的溜着墙边朝着门外蹭去。 丁修节只是静静的看了张氏一会儿,表情很平静,没有生气更没有愤怒。最后,他低头捡了一根木条,让丁小桥将厨房给楔上,接着将手里的半扇肋盘递给了老丁头道:“昨天姐夫抓了头野猪,这是姐让我带给你的。” 老丁头脸上依旧凝滞着,他似乎没有听懂丁修节话,丁修节也不着急,只是伸手将那肋盘上的绳子挂在了老丁头的手里,领着丁小桥就朝着门外走去。 张氏虽然朝着丁修节咆哮着,可是到底也不敢动手,丁修节从她的身边走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便对老丁头说:“爹,我家里的东西可都是有数的。你走要关好门。” 老丁头的身体狠狠的震动了一下,等到他转过身去看丁修节的时候,早就见不到人影了。 一瞬间一种叫做悔恨的感情迅速的充满了老丁头的内心,他望着那空荡荡的院子里,忽然觉得他失去了那个儿子了,那个自己和原配唯一的儿子,那个他曾经给予了最大希望的儿子。 张氏自然不敢追上丁修节,可是嘴巴却一刻都不停下,只是咒骂着难以入耳的话语。 “够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老丁头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寂寥而空洞,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张氏本来还想继续骂什么,可是回头看去,只看见老丁头佝偻着背脊站在那里,他的脸上还沾着些许庄稼地里的泥点子,更显得他那张脸黝黑而苍老,他只是抬起浑浊的眼睛对着张氏又说了一句:“够了,回去吧。” 张氏莫名的觉得一阵寒意,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这样抱着还哭个不停的丁雨儿跟着老丁头出了丁修节的院子。 站在院子门口,老丁头回头看了看那个小院子,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亲自去将门关上了,这才提着那半扇肋盘,抬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慢慢的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丁小桥抬头看了看丁修节的脸,然后又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说:“爹,你别哭。” 丁修节笑了起来:“瞎说,爹哪哭了?” “爹,你这里在哭呢!”丁小桥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丁修节抿了抿嘴角,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丁小桥紧紧的拉着他的手说:“爹,你有我们有娘,还有姑姑呢!” “爹,我们指定会好好的。” “爹,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越来越好的。” 第91章 种菌子 三人这次上山的收获颇丰,除了那几百斤的菌子还有那一头打野猪之外,最让丁小桥感兴趣而且兴奋的是,明鸿光带回来的几十根不算粗壮的朽木,这些木头上布满的青苔和一些松枝。丁小桥一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惊喜的眼睛都瞪大了,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这些东西的样子,只能和丁七郎还有丁小楼一起问道:“这些木头是干什么的啊?” 明鸿光笑呵呵的蹲在地上翻动着这些朽木,“这一次我们在山上去找菌子,这不是我就想着小桥说的养菌子的事情吗,特地的仔细的找了找,便真的让我找到了这些。” “这可以养菌子?”丁小桥瞪大了眼睛,努力做出一副很吃惊的模样,用来掩饰自己藏也藏不住的惊诧。 “可不是嘛。”明鸿光笑得很开心,他含了一口水在嘴里,然后喷在了那些有点干枯的朽木上面,得到了滋润的朽木立刻就显出了一种乌黑的颜色,而敷在上面的青苔和松针就也显得水灵了一些。 “这东西怎么养菌子啊?不就是些朽木头啊。”丁五郎虽然跟着明鸿光一起上山并且弄来了这些木头,不过在山上的时候并没有时间和机会来问这个问题,现在有了空,他自然好奇得要问个清楚。 关于菌丝什么的明鸿光自然是说不清楚的,不过他有自己的一套说法。他拿起了一块朽木,然后轻轻的掀起了一点青苔,一股腐朽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而在那掀起的青苔下面这有些白白的丝状物品,他凑着阳光指着那些丝状物品对着几个孩子说:“我琢磨了很多年,就发现了这些丝状东西就是长出菌子的关键,只要木头上有这个东西,好好的浇水一定会长出菌子来的。” 几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比绣线还要细的东西全部都张大了嘴:“有这个东西就能长出那么大的菌子?” 不管怎么说,明鸿光这个思路是对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最终养殖出野生菌来,至少现在看见了希望,丁小桥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 丁修节自然也是高兴的很了,能在秋天菌子没有之后还弄得到菌子,哪怕只有两个月也好,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就算他是乡下人也知道这其中的经济价值很不得了。 不过,这东西是人家明鸿光琢磨出来的,他自然不能自己拿来就用。现在丁风儿家一下子弄了这么大的摊子,一定也是没有多少钱的,他可不能占这样的便宜。 于是丁修节就跟丁风儿说这些菌子长出来卖出去之后收入要分她一半,丁风儿怎么可能同意,坚决不收,最后两个人又闹得差点翻脸,丁风儿总算答应收下了三成,要是再多的话,她就不要了。 虽然说自己家里是自己管家,可是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适合她去出面,她相信在这些方面丁修节两口子一定是做得比她自己做得都好,所以并不曾过问,只是蹲在院子里空荡荡的耳房里跟明鸿光说这个养菌子的事情。 明鸿光虽然已经研究出来了一点怎么让长菌子的窍门,可是对于其他的并不算是了解的,他找了一间背阴的房子就把那些朽木全部都给角落里,然后喷上了水,就算了事。 可是丁小桥看了看那屋子里的环境却觉得不太妥当。她虽然没有养过菌子,可是在电视的农科节目上看过不少别人是怎么养菌子的,就没有一个菌房是这样的。 她细细的想着,那菌房里的地上可都是泥地,而明鸿光家的这两间耳房里可都是用青砖铺得地面,这样的地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不妥,但是丁小桥想,这估计是长不出什么菌子的。 再一个,那菌房里的通风都很是不错,只是不能被太阳晒着又要保持湿润,而新盖的房子里门窗的密合度都很好,通风是绝对做不到的,这么下去,这些朽木上的菌丝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想着这些朽木和菌丝来之不易,丁小桥虽然害怕自己懂得太多被人怀疑,可是为了不浪费这些东西,她还是跟明鸿光提出来了这些个问题,不想明鸿光却并不放在心上,他哈哈的笑道:“你可想太多了,怎么会养不出来呢、姑父原来在山上就是放在山上养的呢!你可放心吧,过几天就能让你吃上菌子。” 明鸿光可不像是丁修节那么能听进去孩子的建议,这让丁小桥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她并不气馁,她眼睛一转,又想出另外一个方法来:“姑父,要不是我们两个比赛吧,你分我几块朽木头,我也养。不过呢,我按照我的想法养,你按照你的方法养,然后我们两个来比赛好不好?” 虽然丁修节和丁风儿已经说好,这菌子要出来丁风儿家可以得到三成的收入,不过丁风儿和明鸿光还真都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在他们心里这就是个陪孩子玩的事情,能长出几朵蘑菇就算不错了,想要长出足够供应酒楼的菌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明鸿光一点也不可惜那些朽木,直接捡了十几二十根的朽木给丁小桥让她拿去养。 丁小桥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对明鸿光说:“姑父,要是我们两个谁养出来的菌子多,以后,养蘑菇就听谁的好不好?” 明鸿光哈哈大笑,他拍了拍丁小桥的头:“行啊!要是你能养出的菌子比姑父多,姑父以后都听你的。”说着他又神色一整:“不过,姑父可也是很厉害的哦!” 丁小桥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明鸿光虽然不如丁修节那样善于听取孩子的意见,可是也是极喜欢孩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丁风儿怎么一直都没有孩子? 这个想法在丁小桥的心头转了一圈,她就放下了,虽然她觉得有些惋惜,可是,所有的大人从来不提这个问题,就连米氏私底下也从来没有说过,可见这个话题有些忌讳的。大人都觉得忌讳,他们小孩子就更不要提了。 请丁五郎跟丁七郎将那些朽木全部抬到猪圈边上的一个小屋子里,那屋子是用来摆放各种工具的,不过现在因为才盖好,也没有什么工具需要摆放的,所以干脆是空着的。 这间屋子的窗户很大,门也挺大,最重要的是,它的地面是泥土。 丁小桥小心翼翼的将这些朽木都放在了角落里,将它们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按照一定间距十分整齐而规律的摆放好,而另外一些则全部挤在一起。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因为她也记不住那菌子养殖的菌桶到底是怎么摆放着的了。 这些日子还挺热,丁小桥只是将门窗都打开,然后小心的在这些朽木上喷上了水就算完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要经常来浇水和通风,还有就是等待了。 期间,丁风儿、明鸿光以及丁修节和米氏都结伴来参观了丁小桥的微型野生菌养殖基地,对于她的规模给予了肯定,也对于她养殖的思路给予了很多建议。 那天回家的时候丁修节和丁小桥谁也没有将早上丁月儿那一档子事儿告诉米氏,不过,就算如此,在他们进家的时候,还是看见了刘氏从厨房里面提着那些所有的下水出来。 “二嫂,你这是干什么!”米氏因为不知道来龙去脉,只是看着那些下水有些眼熟道:“这不是给老四家的东西吗?” 丁修节道:“老四还没有回来,我就先帮忙收着。”他这是回答了米氏的问题,然后又抬头看着刘氏冷笑道:“二嫂这是怎么了,白天的东西还不够吃,现在还要来拿这东西?” 刘氏来偷东西被抓了个现行,饶是她的脸皮厚得可以做城墙了,也被臊成了一个大红脸,她将那一个装着猪下水的篮子不停的往身后藏着,一边干笑着说:“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爹娘嘴馋了吗?还想吃点什么,所以我就过来了……” “这样啊……”米氏想说点什么却被丁小桥猛的捏住了手,她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不过还是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丁小桥一眼,丁小桥却只是淡漠的看着刘氏,什么话都没有说。 丁修节直接走上前去,将刘氏手里的篮子提了下来,让丁小楼提进厨房了挂起来,然后冲着刘氏说:“难不成我早上送给爹的东西还不够爹吃?那可是半扇肋盘啊,足足的七八斤,爹一个人吃得完?” 若是平日刘氏还能跟丁修节强辨几句,可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她可是在边上从头看到尾的,自然也知道丁月儿和张氏将丁修节气得不轻,要不然也不能说出东西只给老丁头一个人吃这样的话来。越是她也不好说点什么,只能诺诺的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丁修节见着他们就心烦,于是不再理她,只是走到了自己的屋子边上,开了门,头也不回的进了屋:“二嫂出去的时候将门关上就是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下逐客令了,刘氏就算再不想走也不能不走,她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门口,还不忘记回头看了看那被丁小楼挂进厨房的猪下水。 第92章 盐焗鸡 在等待这些菌子长出来的几天里还发生了几件算不得事情的事情。 第二天丁修义便回来了,得了丁修节送去的猪下水,高兴得不得了,罗氏见那猪下水洗的干干净净,有些不好意思,都知道那猪大肠是最恶心的,丁修节家不但给送了猪下水,还给他们打整得如此干净。心里想着这些事,罗氏就越发的难为情,愣是来给丁小桥抓了一大把的花生算是了事。 只是这猪下水到了丁老四家还没有等做熟,就被刘氏上门给要走了一大半。 就算是罗氏性子好,这心里也是不开心的,丁修义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出了门也去找里正给自己家划地,再找人盖院子去了。 上一次丁修义就要说跟着丁修节一起盖的,却没有想到这事儿怎么就被张氏知道了,张氏好一通的大闹,只能让丁修义放弃了这个念头,而这一次,他一回来就发现自己家里被反过来,要不是他多了个心眼,将所有的钱都带在身上,只怕一个钱都留不下来。 再加上刘氏进丁老四家的厨房端东西就跟进他们自家一样,这更是激发了丁修义的不满。 倒是他舍不得那点吃的,而是这都分了家的人,还日日跟原来一样生活在父母兄嫂的眼皮子底下,弄得他们一家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不敢放在家里,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 所以借着这个刘氏过来端东西的事情,他干脆就顺水推舟的要去盖院子重新开门。 张氏知道了自然是一通大闹,不过这一次丁修义并没有妥协,反而当天就找来了人便开始盖起院子来。 丁修节和米氏自然也去帮忙了,不过,这帮忙实在有点尴尬。那张氏直接就躺在丁修义家的炕头装病,只想拦着不让盖院子,但是她见自己的叫骂也更改不了丁修义的主意就干脆开始挑刺起来。 外面干活的汉子她不敢说,对于来帮忙的米氏还有罗氏那是从头到尾挑了个遍,又哭又闹,甚至还要下床帮忙给盖院子的人做饭。 这一个动作吓得罗氏赶快收拾了东西跑去丁修节家借厨房了。 笑话,这张氏做得饭连用多少米都要数过的,让她做饭,这不是丢人吗?他们可是都分家了的,这些修院子的人都是丁修义请来的,吃的饭也是他们家的饭,万一这让张氏做饭,摔一跤什么都算是小事,弄出一桌子看着都寒酸的饭菜来,以后还让他们两口子怎么在村子里见人? 张氏见罗氏就这么跑了出去,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在躲自己,更何况她的那点心思也被人看穿了,她更加的不痛快,就坐在屋子里的炕头上骂个不停,骂得连院子里干活的汉子们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最后还是丁八郎去找来了老丁头直接将她给领了回去才算是完事。 这事算是将丁修义给惹火了。男人嘛,最讲究的是这个面子,张氏这样做得让丁修义觉得自己再村子里,特别是那些跟她一起长大的汉子面前简直一点都抬不起头来,他干脆就将通往丁家院子里的那道门给封了起来,只从这边自家的院子里开门了。 因为张氏这一闹,罗氏少不得又加了一个大肉的菜,将所有干活的人都招待得妥妥帖帖,才算是让丁修节郁闷的心情略微有了点光亮。 只是封门的那天晚上,张氏居然坐在丁家院子丁修义封上的门下哭哭啼啼了一晚上,说了大半夜的丁修义小时候的事儿,又将罗氏给彻头彻尾的骂了个狗血喷头。弄得屋子里睡觉的两口子那叫一个崩溃,老丁头来叫了张氏好几次她都不肯,最后老丁头直接拿出来要休了她的话,她才算是勉强进了屋子。 这一出出的闹剧连轴转着,就跟台上唱大戏一般发生在丁修节一家的眼皮子底下,米氏一边绣着荷包一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你们奶啊,可不是一般人。” 带回来的菌子送去镇子的那天,一家人都去了。一是给米氏看看病换换药,二是家里打算添置一点东西,眼看着就要入秋了,秋天过了就是冬天,可是家里分家之后连一床棉被都没有,只有两床用稻草和芦苇絮子装好的被子,看起来倒是鼓鼓囊囊的厚,可是盖在身上那是冰凉凉的一点暖和气都没有。 往年丁修节没有回来,米氏只能带着孩子们抱在一起,身上盖着这两床的被子勉强入睡,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身上都还没有暖和。 现在他们手里也有点钱了,丁修节更是回来了,今年冬天可不能这么干了。 百草铺里范正平也在,丁小桥将米氏给范正平、苗师傅还有李师傅做好的鞋一一送上,几人推辞了一下便收下了。虽然做大夫的不指望病人能够感谢什么的,但是被人记在心上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几人越发对于这家人印象好了。米氏的身体恢复的很好,李师傅给换了药方,继续调理着,说是调理过了冬至就可以正式吃治病的药了。听得这样的消息家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高兴。 话说,几家欢乐几家愁。 丁家因为米氏的身体好似一天而高兴着,赛百味的卢兴业却面上带着淡淡的愁色。前些天香满楼的菌子已经推出来了,他们可是得了丁修孝家的菌子好些时间了,却一直没有推出来,可见是在研究新菜,而前些天一推出来的新菜果然是让人惊艳。 一时间,不少原本来到赛百味这边吃菌子的人都去了香满楼,所以对于赛百味的生意实在是有些影响。 平日里丁修节来交菌子卢兴业是从来不会出来看的,可是今天却站在丁修节一边看着,不过他并不说话,脸色也不是特别好看,弄得丁修节心里有些忐忑。 等称好了菌子,卢兴业叫住了父女两人,将她请到了雅座,便诚恳的问道:“丁小姑娘,我知道我的做法有点不妥,可是,你可还有什么新菜的方子?” 丁小桥有些奇怪的看着卢兴业,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眉头中间有了一条浅浅的印子,可见是经常发愁皱眉引起的,于是她想了想问:“是不是香满楼开始卖菌子了?” 卢兴业知道丁小桥是个极为早慧的小姑娘,可是还是被她这么快就想到了症结觉得有些诧异,他抬眼看了丁小桥一眼,便点点头:“丁小姑娘聪明啊。” “才推出来的?” “嗯,没有五天呢。” 丁小桥歪着头想了想,丁修孝早就已经偷学了捡菌子的本事,也是早就送了菌子去香满楼了,怎么现在才推出来呢,而后她又释然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菜,不然的也不能把卢兴业愁成什么样子。 卢兴业见丁小桥不说话,连忙又道:“你若是有方子,只管说,银钱上我必定不会亏待你的。” 丁小桥见卢兴业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只是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有什么菜适合给你呢。” 卢兴业见听得这样的解释,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商人,总觉得用钱解决事情是最好的。于是他搓了搓手,对着丁修节也露出一丝赧然:“是我唐突了。” 丁小桥穿越过来就是个穷人,对于这些专门给富贵人做菜的酒楼可是一点都不理解,她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知道的现代的那些菜能不能在这里行得通。 于是她想了半天才说:“我记得我家隔壁那个奶奶曾经跟我说过一道菜,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 “丁小姑娘快请说。” “这道菜叫做盐焗鸡。”丁小桥小声的说着,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卢兴业的表情,只见他一脸兴奋,并不像是知道这道菜的样子,于是便将这道菜的做饭一一道来。 卢兴业一边细细的听着,一边抚掌大笑:“这做饭果然妙极了,妙极了!”说着他看向了丁小桥道:“不知道你那隔壁的奶奶可还有别的方子,一道说出来,我定然全部买下。” 丁小桥抽了抽嘴角,并不开口。怎么可能,那个严奶奶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都是她胡编乱造出来,只为了她做遮掩而已,要知道说多错多,她要是再说几个方子难免不招惹人怀疑,她真是吃多了。 卢兴业并不知道丁小桥心里想得是什么,可是见她不说话便也知道这事是不能成的,不过他已经得了一道新菜的房子,也是高兴,便拱拱手:“是我唐突了。” 这道方子同上一道二十四桥明月夜一样也卖了二百两银子,丁小桥看着那一个个的银锭子说不兴奋那是假的,而丁修节更是有些紧张,他真是没有想到小桥两次随便开口说说就能挣这么多钱,又想起了已经故去的严奶奶,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我们这是受了严奶奶的恩惠,得好好的将她的坟修一修,要常常去供奉!” 卢兴业和丁小桥将盐焗鸡的方子完善了之后,那一个一个的银锭子就彻底归了丁小桥,卢兴业想起上一次她要换成银票的事情来,便问到:“可是不方便存放,我再给你换成银票吧。” 第93章 买地 丁小桥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么多钱放在家里,哪怕都是银票也是不放心的。俗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就是这个道理。再说了,他们家里还有个成天都想着来翻他们家东西的张氏和刘氏,就算有锁,谁知道哪一天就把这门给撬了。 若是将这些银子偷走了,他们真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这里,丁小桥便先跟丁修节商量了一下,丁修节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听丁小桥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点头:“我也是担心这个事情,你说怎么办才好?” 丁小桥其实早就打好了主意,这年头什么东西最保值?当然除了黄金就是土地啊!别说在古代,在现代都是这个样子啊,谁有土地谁就是老大!你不看一个个地王那都是睥睨天下的大富豪吗? 丁小桥也没有什么追求,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她可不想做什么富可敌国的大富豪,但是,让她做个小小的土豪总成吧。 于是她说道:“我们买地吧!” 丁修节是地地道道的农家汉子,就算是在外面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他骨子里还是一个乡下人。乡下人最喜欢的就是土地了,乡下人认为只有有了土地那才是过日子,只有有了土地那才有家,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所以,丁小桥这么一提出来丁修节立刻就点点头赞同起来。 丁小桥就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两张银票,一张一百两是上次何亮来定二百斤菌子时候给的定钱的银票,另外一张则是二十四桥明月夜卢兴业给的二百两的银票。 丁小桥将这两张银票以及那二百两百花花的银锭子全部都推倒了卢兴业的跟前道:“卢东家,我们都是乡下人,有了这些银子放在家里可不踏实,所以我们想买点地,不知道您看您能不能帮个忙呢?” 卢兴业眉毛挑了挑,越发觉得这小姑娘聪明得很,这买地确实是让银钱保值的最好办法,这些银子与其放在家里看着,还真是不容换成了土地在长些什么出来划算。 于是他点头:“这就交给我吧,我这便让人去找掮客。” 这找掮客也要一段时间,丁小桥怕米氏他们在楼下的小后堂屋里等着急了就下去跟娘四个说了一声。米氏他们一听到要买地,一个个也激动得不行,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我们要买哪里的地?买村子里面的吗?还是买别的地方的?” 掮客很快就来了,这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卢兴业倒是跟他们很熟,两人给卢兴业见过礼之后,卢兴业又将他们双方都互相介绍了一下。 这两人是云通镇里有名的掮客,老的那个是孔成亮,而年轻的那个则是他的大儿子孔学荣。掮客这一行也算是世代相传,所以祖孙几代人都做这个的很多。 孔成亮问清楚了丁修节一家现在住的地方和他们的地之后就开始翻手上的一本账本,这上面记载着整个云通镇他手上的还没有卖掉的土地。 翻看了一会儿他就说:“若是你们打算在上河村附近买的话,并没有良田,倒是下河村和中河村附近有几块良田。” 丁小桥想了一会儿,又问道:“这镇子边上有没有良田?” “镇子边上倒是有良田,不过这里的田可贵了,要比村子里面的贵上一倍呢。”孔成亮又翻看了一下那账册,道:“最便宜都得四十两一亩,若是贵的,连五十两、六十两也是有的。” 其实丁小桥很想买镇子边上的地,可是镇子边上的地太贵,这又让她有点犹豫,孔成亮看出了她的犹豫道:“镇子边上的地如果不能多买一些成为了一个庄子,倒不如不要。” 丁小桥有些奇怪,她其实在这个上面并没有什么经验,只是按照上一世的想法觉得城边上的地以后都是值钱的想法才想买,现在一听孔成亮这么说,便知道里面一定还有些什么她不明白的道道,于是问道:“为什么?” “城边上的地基本都是城里面富户家的,他们早就将这些地圈好做成了庄子剩下的地太过零碎,你们家现在住在上河村,一来一往的时间不少,难不成你们还到城边上种地吗?再说了,你现在买了这些地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并不能连成片,就算你们以后手头上宽裕了想要扩一扩,可是附近都是人家的庄子,谁会卖地呢?倒不如在村子附近买,乡下的地买卖的也多,以后想要连成片也不是不可能的。” 孔成亮能成为云通第一有名的掮客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并不是一味的只跟客户推荐贵的地,更多的是根据客户的需要给他们推荐适合自己的房屋和地产,这样的用心,一点点累积起来,终于让他成为了云通镇最为出名也是有着最多土地房屋的掮客。 丁小桥听了孔成亮的话,细细的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于是又问,“孔大叔,若是按你说,我们家买什么地合适呢?” 孔成亮又在账册上翻了一下,然后才说:“在中河村和你们上河村交接的地方倒是有两块地,一块是十亩的良田,一块是八亩的中田,不过在这两块地的中间还有一块八亩的良田却是不卖的。所以这两块地说是两块,其实就在一块,不知道你们想不想要?” 丁修节想了想,又看了看丁小桥,琢磨了一点点点头:“这地挺好,虽然中间隔着一块八亩的地,但是老孔大哥你不也说了吗?乡下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卖了……”丁修节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好像口气有点大,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 孔成亮倒是对于丁修节不好意思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哈哈的笑道:“丁老弟说得对,我也是觉得这样才给你们介绍这快地,万一哪一天他们就将这地买了也说不一定,到时候我指定给老弟你留下来,第一个来找你。” 丁修节一听这话,心里又火热起来,他想想家里面那些存的菌子干,觉得自己再找点别的事情多干一点,一定能把那买地的钱存下来:“那就麻烦孔大哥了。” 双方敲定了要买的地,就是说价格了。 孔成亮说道:“这块地边上就是云通河,浇水什么的特别方便,所以,这两块地一点都不便宜。” 一听靠着河水的地要贵一些,丁小桥和丁修节也点点头,这是正常,像是他们现在的种的那一块良田和一块中田,就是因为用水不方便,每年用水的时候可得过抢,有时候甚至都抢不到,这也导致田里的庄稼长势不是很好。 可是如果在云通河边,这灌溉就不成问题了,田地的产量也一定就上去了。 “那多少钱一亩?”丁小桥算了一下自己家的钱,觉得如果太贵的话,估计他们家买不起所有的地。 “这里的良田要三十五两一亩,中田二十两一亩。”孔成亮缓缓的说。 丁小桥赶快算了一下,按照这个价格,十亩的良田要三百五十两,中田要一百六十两,他们家这五百两银子要买完所有的地都还不够呢。 卢兴业也算了算这银子,于是笑道:“不够的话,只管从我这里出,只当预付的货钱就好了。” 定小桥摇摇头,然后又从伸手进了宽大的衣服里,从里面又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子,从里面摸出一把散碎的银子,凑了半天凑了十两银子出来。 然后她将这些银子尽数推到了孔成亮的面前说道:“孔大叔,这是五百一十两银子,您数数。” 孔成亮看着这个小姑娘豪气的样子不由得心下称赞,于是点点头,让孔学荣去数点银子了:“你们是要民契还是官契呢?”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从名字上都能明白这官契一定是官方承认的东西,民契可就不好说了。不过她还是想问问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到底在哪。“民契和官契有什么不同啊?” 孔成亮不免又解释一番。 原来民契是民间自己请保人形成的一种契约,虽然官府理论上不承认这种契约,可是在民间运用得极广,一般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如果要是有人想要扯皮耍赖的话,这民契上所写的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官府还是只认可他们留着官契的上的约定。 而官契就不一样了,样样都妥帖,到了官府也说得明白。 不过,要做官契的话,得交不少的一笔手续费,而民契就不用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家明明知道民契不把稳,可是民间还是用民契的更多。 “我们要官契。”丁修节听完立刻就说,他已经被老丁家的人给弄怕了,还是觉得什么都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好,要不是什么出了什么问题,哭都没处哭去。 就算这古代的治安好,可是谁也不能保证真的就没有扯皮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第94章 发现 签好了文书,孔成亮就要带着文书去办官契,而丁修节他们还有去置办点东西,所以两边的人就相约,两个时辰之后继续来这里拿官契便告别了。 一家人出了赛百味,米氏他们连忙就着急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丁修节便将买地的过程全部都说了清楚,米氏捂着胸口,脸上也有几分红润,看起来很是激动的样子。她问:“那这些地花了多少钱?” “买地花了五百一十两银子,至于半官契要交多少的银子就不知道了,还有给人家孔大哥的钱也是不能少,我估摸着,怎么还得要个十多两银子才够啊。” “我们家有这么多钱?”米氏眼睛瞪得老大,她其实一直觉得家里不富裕,就算这菌子天天的采回来卖出去,她也没有觉得能挣多少钱,更何况她还在吃着药,她也只是觉得现在比原来吃得饱了而已,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钱。 其实不管米氏觉得惊讶,就连其他的几个孩子也觉得吃惊得不得了。 要不是因为在大街上不方便说话,估计他们就要叫出声音了。 丁修节带着迷迷糊糊晕晕道道简直觉得有点不太现实的几个人街上走去。他问丁小桥道:“闺女,想吃什么?今天我们高兴,就吃点好的!爹做主下馆子去!” 丁小桥笑得开心,转头问丁七郎:“二哥,你想吃啥?” “我想吃包家的包子!”丁七郎虽然也被那巨大的金钱数量砸得晕头晕脑的,可是在一听到说吃的时候,立刻就跳起来笑着说:“那包子可好吃了!有一次小房姐回来,我看见他们吃了,那个味道好香好香!” 生活的艰辛并不能给孩子们带来什么心酸,反而他们看见都是高兴的一面,阳光的一面,而对于大人们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米氏听着丁七郎绘声绘色的说着,不由得觉得鼻子都酸了,她吸了吸鼻子虽然想答应,可是一想到刚才才花了那么多钱买地,现在又要去吃包家包子,这也太奢侈了,不禁反对道:“换一家吧,我听说那包家的包子一个要好几文呢,一般的包子才两文钱一个。” 丁七郎也想起了家里刚刚才花了那么多钱,于是便收起了那兴奋,脸上笑嘻嘻的,“是,我觉得那包家的包子的名气也是吹出来的,一定没有那么好吃,我们去吃别的吧。” 丁五郎和丁小楼虽然也想吃那包家包子,可是他们比两个小的更知道家里的艰辛,立刻就点头同意,丁五郎还说:“我们还是去上次去的那家吃饭吧,就是码头上那家,东西又便宜又多。” 丁修节拉着丁小桥的手,看着几个孩子脸上笑得灿烂,可是还是压不住那淡淡的渴望,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了。忽然这个时候丁小桥说:“好!我们就去吃包家包子!” “小桥,让你管家你也不能由着性子来。”米氏难得板起了面孔呵斥了丁小桥一声。 丁小桥却半点都不放在心上,依旧笑嘻嘻的,她伸手拉住了米氏的手说:“娘,你们既然交给我管家,就要相信我,我这有数呢,我们家虽然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出去,可是吃一顿包子的钱还是有的!” “那也不能浪费!” “娘!不吃饱吃好了,我们怎么有力气干活呢!”丁小桥笑开怀,拉着米氏的手晃了几下,顺便撒娇。 米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丁修节打断了,丁修节冲着米氏点点头:“行了,一顿包子,让孩子吃吧。” 见丈夫都开了口,米氏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也没有坚持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就这一次啊。” 回应她的是孩子们的欢呼声。 包家的包子铺说起来也有好几十年了,他们家不知道有什么秘方,那包子皮又白又软,那包子馅又香又油,却一点都不腻味,可是别的人家怎么都包不出来的,也无怪乎人家一个肉包子就要六文钱。 包家的包子铺就在赛百味的隔壁一条街上,这条街面对着就是小集市,这个位置可是难得的好,每天来这里吃包子的人从早上开市一直到晚上关市,就没有一刻是人少的。 丁小桥他们来的时候正是饭点,吃饭的人多,便没有位置坐了,小二有点抱歉,指着那廊子下面唯一一张还空着的桌子说:“对不住了,现在人实在是多,屋子里面可坐不下了,您看要不您们在外面凑合一下算了?” 在古代吃饭可不像是现代,夏天的时候热人人都愿意坐外面,凉快。而古代坐在店子外面吃那就是说你身份底下,连进屋吃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一般稍微有点钱,又自持身份的人是不会愿意在外面的桌子吃饭的。不过这一点对于丁小桥一家来说就不存在,一家人痛快的到了那边的廊子下面就坐了下来。 肉包子一个六文,菜包子一个四文,馒头一个两文,花卷一个三文,有肉有汤的汤锅一碗是十五文,只有汤没有肉荤汤的是五文,而素汤是三文,下包子的小菜一碟子是五文,种类繁多,随便点。 丁小桥给家里每个人都点了两个肉包子,又多加了五个菜包子,六碗素汤,四个小菜。她一边点着的时候米氏一边在边上使眼色,示意丁小桥够了,可是丁小桥只当没看见。 等到小二一走,米氏忍不住又皱眉道:“你这是怎么当家的啊,尝一个就成了,怎么点这么多,快点,将我的那两个退回去,我吃馒头就成。” 丁小桥只是笑:“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丁修节虽然也觉得这顿饭花得也有点多了,可是,却还是劝着米氏:“行了,就是一顿饭,让孩子们吃高兴点。” 米氏望着孩子们那一张张忐忑的脸,虽然还是觉得心疼,可是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再次告诫丁小桥:“下次可不成这样了,咱们现在没钱呢。” 丁小桥只是答应,并不多说别的。 没有一会儿工夫,那包子就上来了,丁小桥迫不及待的抓了一个就往嘴里塞去,然后立刻又将吃进去的包子吐了出来,连连的伸着舌头吹气:“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逗得一家人笑得厉害。 这包家的包子确实好吃,丁小桥一边吃一边慢慢的在嘴里琢磨着他这包子馅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调味品,果然是鲜香得很。 就连米氏也忍不住点头:“这包子皮能做得这么软不算难,可是这包子馅可真是香,怪不得是祖传的,这点味道可不是随便的人能做出来的。” “哎?那不是大伯娘吗?”忽然丁七郎小声的说着。 一家人都扭头朝着丁七郎说得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王氏穿着一身簇新的海棠红的裙子,头上戴着堆纱宫花,还插着一股喜鹊登枝的步摇,耳朵上带着珍珠的耳坠,脖子上手腕子都带着明晃晃的金链子银镯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富家太太。 不要说其他人,就连丁小桥这个穿越者都被王氏这明晃晃的一身给镇住了,她心里只叹气,她还是小看了王氏了。她猜得到王氏在镇子里一定是过得很好的,却怎么都猜不到王氏居然过得这么好,穿金戴银的。 王氏手里提着个小帕子一边走一边跟相熟的人打着招呼,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小丫头虽然并没有穿得多好,可是那也是淡青色细布裙子,耳朵上带着一对银丁香,比他们一家人都穿得好。 “那小丫头是谁啊?大伯娘家的亲戚?”丁小楼有点奇怪:“也不像小房、小屋和小台啊。” 丁小桥眨了眨眼睛然后说:“不会是伺候她的丫头吧。” 丁小桥的话一落,只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她连忙摆摆手:“我猜的,我猜的。” 几个人就坐在廊子的下面看着王氏袅袅娜娜的走进了一个脂粉店子,还没有进店子就听到里面的掌柜的笑声传了出来:“这不是丁家太太嘛,您上次定的茉莉香粉可是到了,只是这东西少了,要比原先说得价格贵上五钱银子呢!” “不就是三两银子嘛,瞧您说得,只管拿上。”王氏听起来声音里是既高兴的,那掌柜的帮她撩起了门帘子,她一低头就进了那店子。 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丁修节一家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过,光是这么几句话已经让人不能遏制的气愤了。 米氏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五郎,你大伯娘刚才说那一盒子的香粉要多少钱?” “好像是三两银子吧。”五郎咽了一口口水,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浮。 米氏愣了一下,然后才苦笑一下:“三两银子的茉莉香粉都敢买,还带着伺候人的丫头,可见他家平日过得是什么日子,可是却将爹娘丢在乡下劳苦着,甚至要一家人养活他们,却还要回家去要钱捐官……”米氏再也说不下去了,顿了好一会儿才对几个孩子说:“快点吃饭吧,一会包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丁修节也坐了一会儿才说:“不管她,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就成了。” 第95章 念书去 大概是有了王氏的这件事,一家人吃饭的兴致也低了不少,就连结账的时候小二收了一百三十文钱的巨额饭钱也没有让一家人在感叹什么。 走在街上,米氏问丁修节:“这事,你不会告诉爹吧。” 丁修节顿了顿脚步,停在那里好一会儿工夫才问米氏:“你觉得该怎么办?” 米氏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这事儿要是告诉爹,爹必然要伤心的,可是不告诉爹的话,我实在不忍心他们继续伸手管爹要钱。” 丁修节何尝不知道是这个道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这事儿就先这样吧,回去先不跟爹说,只是如果他们再回去要钱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家好看的。” 现在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定下了这个主意之后,一家人就将这件事抛开不去想了。 为了避免家里的再次被张氏刘氏来来回回的光顾,一家人先去了锁匠铺子,又给家里的厨房和大门买了两把锁。然后就去了布行,虽然米氏舍不得,不过想想丁小桥说得也对,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丁修节现在也算是天天跟赛百味打交道了,还穿着这样补丁落补丁的衣服,难免被人看不起。而且家里面的孩子这么多年都没有添置过衣服,走在村子里尚不觉得,可是走在这镇子里实在寒酸。 丁小桥花钱可是比米氏大方多了,进了布行,她就张罗着掌柜的给抱了两匹布,一匹靛蓝的粗布,一匹草绿色的棉布,再加上家里的还剩下的一匹上次赛百味送的燎锅底的还有葛布还有一匹,这足够给一家人没人都做上一套衣服了。而后丁小桥又让掌柜的拿了一匹的白色细棉布来,这是给家里人做内穿的小衣的,尽管米氏觉得花钱太多,可是这穿的衣服确实没有办法省,只能咬咬牙买了下来。 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米氏便让店子里的掌柜送点东西,那掌柜的也不是个小气的,直接从内室里拿了一大包布头和废掉的下脚料给了米氏。 原本按照丁小桥的意思,还要去棉花店买几床的棉被回去,可是大家都觉得现在还热着呢,暂时不用添置,再加上,他们手上的钱当真不算多了,只能就此作罢。 一家子去了赛百味,那孔成亮还没有到,他们就在何亮的安排下在后下后院的小堂屋里略坐了坐,没有一会儿工夫,那孔成亮带着孔学荣就来了。 这办官契总共花了将近八两银子,不过是孔家父子先帮忙垫付的,丁家父女千恩万谢,连忙将这官契的银子付了,在多给了五两银子作为两人的谢钱,就把这官契拿到手了。 孔家父子也是高兴,他们作为掮客,其实吃的就是这个抽成和谢钱。土地的抽成是有行规定下的,只有百分之一,而谢钱就完全看客户给多少了。这一次,他们一下子就从土地上抽了五两银子,再加上这丁家的谢钱给了五两,不过是两个时辰,便挣了十两银子,也算是收入丰盛了。 两下都高兴,皆大欢喜。 孔成亮细细的问清楚了丁修节家住的地方,答应明天就过去带着他们丈量土地,并定下了时间,双方便告辞了。 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回了家,坐在炕头上,米氏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炕桌上的两张地契,眼眶就红了。丁修节见她这样连忙安慰:“这是干啥啊,这不是好事嘛,干嘛就哭了?” 几个孩子也围上去一番劝慰,米氏这才伸出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唇角露出了笑容来:“是,是,我这不是高兴的嘛。”她又看着那地契好一会儿才对丁修节说:“他爹,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你给我念念,是不是地契……” 丁修节其实识字也不算多,可是在这家里面到底算是个识字的人,他接过了那地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只是念着念着,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想想他们过去过得什么日子,再看看手里的这些地契,一家人没有一个不唏嘘不已的。丁小桥在唏嘘的同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一直都忘记了的一件事。 “爹,我觉得,应该送大哥和二哥去学堂。”她说道。 这个提议让一家人都愣住了,而丁五郎和丁七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怎么都掩饰不了的兴奋,不过很快,这种兴奋就被掩饰了,特别是丁五郎他摇摇头:“不了,我年纪大了,还念什么书啊,让七郎去吧!” 丁修节看了丁五郎一眼,然后认真的思考起丁小桥的提议。 丁小桥以为丁修节不答应,连忙又说:“爹,不能这样,让大哥二哥都去吧!我们先不说考不考功名,就说这个多一个人识字也是好的,您看像是今天的事,如果不是人家孔大叔做人厚道,不坑我们,可不是每个人都是孔大叔,换个人写点什么东西我们都不认识的话,这不是我们自己坑自己吗?” 丁修节点点头:“小桥说得没有错,你们两个过几日就给我念书去,就先去村子里的学堂吧,若是先生说你们念的好的话,在想办法去别的学堂。” “爹,还是让七郎去吧,家里我是长子,我得帮着干活啊!再说念书可贵了,家里才买了地没有那么多钱……”丁五郎虽然心里很是渴望,可是,考虑了家里现在的情况,还是极力的劝说这丁修节。 不过丁修节现在的主意已经定下来了,他便不听丁五郎的话,只是挥挥手:“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在商量了。”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才说:“我当年从家里走的时候也不识字,是在战场上有个一起打仗的兄弟教的,你看看,若不是他教我认识这几个字,我们家可不是真的都是睁眼瞎了吗?所以,你不用说了,你得去。而且,你是长子,你更得去,你要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兄弟姐妹,如果有一天爹娘不在了,他们都得靠着你啊……” 丁五郎听了丁修节的话还是有些犹豫,便看了看米氏,可是米氏这回却十分坚决:“五郎,你爹说得没错,这书你一定要去,家里就算再穷也得送你们去念书。”说到了这里,她又笑了起来:“你看当年你爷爷才有多少地啊就养活了你大伯去念书,现在我们家又有多少地啊……” “就是,大哥,你只管去,况且,我们也不一定只靠着地里的产出呢,你别忘记我们还有菌子呢,这菌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卖,我们家指定越过越好。”丁小楼也点点头笑着安慰着丁五郎。 丁小桥凑到丁五郎的跟前说:“大哥,你们去念书可不是光自己念就成了,你还得回来教爹娘还有我和姐姐识字呢,我们一家都不能当睁眼瞎,我们都得识字呢!” “我就不用了吧,我都几岁了,哪还需要认字?”米氏连忙摆手。 不过丁修节倒是兴趣很浓,丁小楼本来也不想学,可是被丁小桥拉着一定要学也只能同意。 就这样,这件事算是定下了,丁五郎和丁七郎慎重的点头,答应家里人:“我们一定会好好念书!” 第二天一大早,孔成亮就带着孔学荣就来敲门了。 丁修节也是早早就起来,收拾好了,做好了早饭等着孔家父子,打开门迎他们进来,一定请他们用过了早饭,一家人这才锁了所有的门跟着孔家父子去量地了。 昨天夜里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丁风儿也打发了明鸿光过来帮忙,于是一群人就直奔上河村跟中河村的交界处。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那两片地。 两片地都是规整得好好的,上面还种得有庄稼,地里还有人在劳作着。站在田埂上,孔成亮远远的比划着那两片地说:“现在地上还有庄稼,我们只能过来量一下,算是定下了地是你们。不过你们要种的话,得等他们把这一茬庄稼收了才成。” 丁修节点点头,这是必然的,现在又没有过秋天,就算是卖了地,那地上的庄稼必定是不卖的。 于是孔家父子就带着大人们开始量地了,孩子们没有事情做,便跑到了河边下水摸起鱼来。 四个孩子正玩的开心,忽然就听到一个挺陌生的声音道:“这不是丁老三家的孩子们,你们今天怎么得空到这边来玩?” 几人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脸色黝黑,个子比较矮的汉子,他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咧着嘴笑着。他张着一张国字脸,眉毛有些稀疏,面上的五官跟刘氏有七八分想象。 丁五郎倒是认出来是谁来了,这不是刘氏的哥哥刘大毛吗?他原本想打招呼,可是一看见那刘大毛背上的筐厘米昂装着的正是满满的铜绿菌,他肚子里的火气腾的一下子就上来了,于是别过了头不搭理他。 刘大毛见几个孩子都不搭理自己也不以为意,只是嗤笑了一声,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没有家教的爹养出来的崽子就是没有教养!” 第96章 丁云儿的亲事 刘大毛的声音并不算大,可是因为隔得近,还是让几个人隐隐约约的听到几个字,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却依然让人能让人分辨出不是什么好话。 丁七郎就要冲上去跟刘大毛理论,不过却被丁五郎一把抓住,说:“不要跟这种无赖说,你去找他他也不会承认,白白给爹娘添麻烦。” 丁七郎也知道丁五郎说得是个道理,但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抓起了一把河水里的石头就朝着刘大毛的方向丢了过去,当然是打不到的,倒是溅起了几个水花,弄湿了衣服。 丁小桥也看见了那刘大毛背着的筐子里面的铜绿菌,她眉头皱了起来。刘家这么大喇喇的将菌子背进村子里去,只怕要不了多久,这菌子能吃的秘密就会众人皆知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这菌子挣钱的事情不可能一直都由他们一家垄断,但是亲眼看见这事发生,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看来,确实要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挣钱了。 烤干的菌子只能保证这个冬天他们还有一条收入线,而到了明年春天,他们家了是除了种地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了。而这米氏的药、丁五郎和丁七郎束脩的钱,还有家里面各种东西都需要添置了,都是等着用钱的。 虽然说乡下人都是靠种田吃饭的,只是那天她知道了种田要交一半的收成作为赋税之后,就不考虑自己家靠种田挣钱了,除非是有一天他们能像杜老财一家一样能有那么多地,直接佃田就可以了。 而野生菌的种植,这个还是个说不准的项目,虽然她很期待这个项目能成功,不过,她并不能抱太多的希望。这么一算起来,如果他家没有一些其他的收入,光靠现在的这些东西,不要说致富了,连坐吃山空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一时半会儿,她又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挣钱的法子,还真是要命。 被刘大毛这么一打岔,几个人在河边玩的兴致也减轻了不少,只是草草在河边又呆了一会儿,便尽数都上了岸。 老孔家父子不愧是做这个出身的,那丈量土地真是又快又准,不过他们下去逛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们就已经将两块土地都给丈量好了,现在他们正在跟着丁修节还有一个穿着一身半新不旧衣衫的男人说话。 原来这男人就是这两块地的主人,他卖这两块地也是逼不得已,据说是要去投奔什么亲戚,甚至连粮食都等不及收了,只是委托给了老孔家父子帮忙收了就卖,然后卖掉的钱他们来年再来取钱。 几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就看见几个孩子蔫头蔫脑的从河边过来了,明鸿光笑眯眯的问他们:“这是咋了?这还没有落霜呢嘛,怎么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那么没有精神。” 遇见刘大毛的事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丁五郎只能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一下,算是了解了这个话题。 好在大人们并没有在这个河边聊天的打算,只是又说了一阵子的客套话,便告别了。 日头已经高了,空气里那薄薄的水汽已经完全的褪去了,阳光毫无顾忌的晒在地上,让人觉得热得心里都是烧起来的。 米氏和丁修节一定要留孔家父子吃饭,回家的时候,丁风儿也过来帮忙,倒是很快一顿饭就做好了。 孔家父子推脱了一阵子推脱不了,便坐下来吃饭,席间孔成亮跟丁修节和明鸿光谈笑风生,虽然只是吃了一顿饭,倒是觉得关系斗又近了不少,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情,一顿饭吃饭,直接就已经称兄道弟了。 送走了孔家父子,丁小桥因为记挂着她种的菌子,就央求着明鸿光带着回去看一趟。 到了丁风儿家,她跟着明鸿光去看了看明鸿光种的菌子,并没有什么动静。然后两人又去看了看她种的菌子,同样没有什么动静,丁小桥有些泄气,拿着那朽木上下翻看了几道,都没有看到一点发芽的动静。 明鸿光已经端着水来,细心的给这些朽木浇上水,他看着丁小桥那泄气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桥啊,这个人做事一定要有耐心,不然的话,你就看不到最好的结果。” 丁小桥还是有点闷,虽然知道做这个事情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等待,可是她就是觉得这等待真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情,她恨不得这些菌子明天就给她一个结果,长不长得出来直接痛快一点,这样也免得她的心天天就这样翻来覆去的煎熬着,简直就跟上刑一样。 明鸿光见丁小桥的样子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行了,好好等着吧,还是你觉得你的菌子一定长不过我,所以一定会输,这么着急的等结果?” 丁小桥撅着嘴:“就是不想输才等着看结果呢。” 明鸿光只是笑她小孩子性子急,拉着她的手又去浇自己的种的菌子。 丁小桥忍不住在心里嘟囔,她前后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也不见得就被明鸿光小好不好…… 带着兴致不高的丁小桥回到丁修节家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没有人,倒是有一声高过一声尖利的骂声从隔壁传了过来。丁小桥和明鸿光叫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张氏又来闹什么了吧。 丁小桥皱着眉头心里着急,脚步也加快了,就连明鸿光听着隔壁那张氏一声高过一声的马上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老太太这张嘴真是太…… 进了屋子并不没有看见丁修节、丁五郎和丁七郎,只有米氏、丁风儿和丁小楼在,丁小桥着急的一问,原来是丁修节带着两人去找里正,让里正帮忙说和入学堂的事情去了。 一听得家里没有人跟张氏对起来,丁小桥心里就放了下来,然后呼出了一口气。这才爬上了炕问道:“奶这是干嘛呢。” 丁风儿勾了勾嘴角,想要笑,不过却没有笑出来,只是干硬着脸说:“糟蹋自己呗。” 丁风儿这么说,米氏也没有抬头,丁小桥那个云里雾里啊,就直接凑到了丁小楼身边,一个劲的问个不停,最后还丁小楼告诉了她事情的前因后果。 上一次丁云儿说得亲事黄了之后,张氏那叫一个着急,找不知道多少个媒婆来说和自己家闺女的亲事,本来还是有好几家有意向的,可是,最近因为分家的事情张氏闹的太大,名声也太响,直接让好多家有和她结亲意向的人家都推掉了这门亲事。 好不容易丁雨儿帮忙在城里说和一个小纸扎铺子的小儿子愿意应承这门亲事,双方都想看过了,却不想,张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那个小儿子居然是个傻子,顿时她就怒了,她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呢!于是,她干脆又找人媒人去说和别的亲事,而今天正是纸扎铺子请的媒人上门交换庚帖的时间,却正好遇见了张氏后来找的媒人给回话。 这样,三个人撞在了一起。 事情可了不得了! 纸扎铺子的媒人顿时火了,哪有这样子的,双方都相看过了,而且都要交换庚帖了,居然老丁家又请了一个媒人寻摸亲事,这是要一女二嫁是怎么的! 而后面请的媒人也火了,这老丁家明明说不做这个亲事了,你还在这里咬着不放,你这是讹诈还是什么的?还是见不得她拿这笔媒人钱! 至于张氏那更是火上更火,这纸扎家的要说亲为什么不说自家的儿子有毛病,就连相看的时候都找得是远房的侄子来代替,这不明摆着是骗婚吗?想她张氏精明要强了一辈子,居然能让人给骗了,而且是在儿女亲事上,这怎么让人不恼火! 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三方人马还是比较克制的,说什么都好好说,可是几圈话下来,三个人都火了起来,一个个跳得八丈高,吵得脸红脖子粗,看那个样子,只差没有提一把菜刀来说话了。 丁风儿听着丁小楼说这些,忍不住冷笑道:“她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好名声?一天天的这么作妖,真的以为出了这老丁家的院子就没有人知道吗?真是可惜家里还有两个没有出嫁的闺女,白白的耽搁了。”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其实自古以来这结婚双方父母都是要考虑到对方家庭的因素的,特别是在这个古代,都是盲婚哑嫁,那么这个家庭因素就更加重要了。这家里面要是有点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将直接影响家里未婚男女的嫁娶的问题,这也是当时老丁头为什么没有那么痛快的甩休书给张氏的主要原因,毕竟还有两个没有出嫁的闺女呢。 总不能休了张氏,就让这两个闺女嫁不出去,直接在家里面养老吧!先不要说两个闺女愿意不愿意,就是他们老丁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只是,就算不给张氏休书又能如何?张氏这人磋磨儿媳妇的手段本来在村子里就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分家前后的这几通的大闹,更是让她声名远播。像是家里有这样的娘,又有谁家愿意娶她的闺女?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是极有道理的。 第97章 上吊 侧耳听去,那老丁家院子里面鸡飞狗跳,那叫一个热闹。而他家的院子外面也围了不少的人,这村子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精神活动,一有点风吹草动,人人都跑来看热闹更是人之常情。 丁小桥坐在临窗的炕上,悄悄的将窗户掀起了一条小缝看去。 只见张氏还有两个穿红戴绿的婆子扭打在一起,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破了,胭脂香粉都花了,哪里还有人样,真是惨不忍睹。 再看看别处,真是奇怪,这个院子里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听丁小桥的意思,这三个人闹得也不是一时半会了,怎么老丁头还不回来管事?总不可能还在田里呆着吧。丁修孝也不在,丁二郎丁三郎也不在,倒是一个丁四郎在家,不过丁小桥只是看见他从厨房里蹿进了屋子里就再也不见出来了。而刘氏更是不在,不过丁小桥看见了一头乱发的丁小阁摸摸索索的从厨房里端了几个碗出来,摆在了院子里的一张小桌子上,又蹭蹭蹭的躲到后院去了。 也是,这样的战火纷飞的战场,还是能躲就躲啊,不然惹火上身的话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丁小桥放下了窗户,不在往院子里看。她忽然觉得有点不适宜,这还真是在她穿越过来的以后的第一次啊,张氏作闹跟自己家里没有关系。 虽然窗户关了起来,可是那一声声的咒骂声却连绵不断的传进了屋子里面的人耳朵里面。 “你还真好意思说,居然敢给一个傻子说清,你们当真以为他是傻子,这天下人都是傻子嘛!我呸!那傻子也敢说亲,真是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连带着这辈子都要受累,这样的人家幸好是早早就发现了,不然我家闺女不是要被磋磨死!” “要说磋磨死人,哪有人比得上你这老娘们!你以为你干净,你以为什么没人敢上门要你家的闺女!根本就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太不是人了!有你这种能磋磨死儿媳妇的老娘们,谁家敢要你家闺女?想要连累一家吗?” “你这个老娼妇!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听着外面砰砰砰的声音,丁小桥想可能这是升级为全武行了。 不过,这样的场景跟她们家没有关系真是太好了。 米氏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样一闹,以后云儿和月儿的亲事越发不好说了吧。” 丁小桥和丁小楼可不敢接口这个话,倒是丁风儿带着嘲讽的笑意道:“看来我还得谢谢她把我嫁出去的早,不然我也嫁不出去了。” 这话题真是……让人无法插话啊。 米氏和丁风儿都是做绣活的好手,坐在炕上,飞针走线的绣着荷包,那上面的花活灵活现的,虽然不及丁小桥在现代的时候看得那些博物馆里的精美的绣品,可是在民间来说已经极好的了。而丁小楼也正在跟着学绣花,虽然并没有那两人绣得好,可是也像模像样了。 丁小桥也曾经因为兴趣学过两天,不过她似乎没有这个天分,一片叶子都没有绣出来,倒是讲手指头上戳出了不少的针眼子。 炕上还摆放着米氏从布行里面要来的很多布头,这是米氏用来做鞋的。丁小桥翻翻拣拣,发现里面有很多的长长短短的布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有事情做,干脆就挑了几根出来,然后开始编绳子。 当时她在大学念书的时候,学校里可是风靡过编各种各样的手链,那时候女孩子编了这个送给自己男朋友,而丁小桥没有男朋友倒是编了不少去校园里摆摊。 虽然时间过去了几年,可是她倒是没有手生,一会就编出了挺长的一条。 “小桥,你这是编的什么?”丁风儿眼睛尖,发现了丁小桥编的绳子,于是放下了手里的绣活,从丁小桥的手里接过了那根编了一半的绳子,上下左右的翻看了起来。 “就是绳子啊。”丁小桥这是编的普通的十字结,这个是最简单的,只要几条绳子十字相交就能编出来。丁小桥原来用这个变好的绳子除了做手链外也做成不少的小装饰,所以对于这个最为熟悉,刚才闲着没事就给做出来了。 “谁教的你啊?”丁风儿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也带着笑。 谁教她的?她总不能说是自己从穿越之前就学会的吧。于是丁小桥抓了抓头发:“瞎琢磨的啊!” 丁风儿扬起了眉毛,一脸的惊讶:“你这小丫头挺会琢磨的啊!” 米氏也伸头过来将那绳子好好的看了看,点点头:“真是挺巧的。”随后她看了丁风儿一眼说:“倒是不知道她怎么琢磨出来的。” 丁风儿显然想得不是这个问题,她原来是嫁给大户人家做过妾的,在那样的大宅子里呆过,自然见识什么要比米氏她们光一点,她上下翻看着那十字结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丁小桥说一般:“这绳子要是换成彩色的丝线或者丝带可真是漂亮呢。” 丁风儿这样的一句话让丁小桥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连忙抓了丁风儿的手问道:“姑,你的意思是这玩意有人买吗?” 丁风儿笑眯眯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老丁家的院子里响起了丁月儿凄厉的尖叫声:“我姐上吊了!我姐上吊了!娘!你快来啊!” 丁月儿的声音极像张氏,十分具有穿透力,她叫这一嗓子,让坐在屋子里的几人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几人对视一下,顿时脸都白了,连忙下炕穿鞋,就要出门去老丁家。 进了院子看见明鸿光也正提着柴刀站在那里,他刚才在院子劈柴,明显丁月儿的声音他也是听到了,他一脸严肃的看着丁风儿道:“怎么了?” “不知道!听月儿在喊云儿好像吊脖子了。”丁风儿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她的眉眼之间很是着急,“你快点去找我爹,顺便去把村里面的草药大夫给找来。” 明鸿光已经出门了:“你们快点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放心吧,我知道的。” 几个人这才快步的往丁家老宅子里走去。 虽然因为张氏的缘故,几家人的关系已经僵得不行,可是,不管怎么说,丁云儿也是丁风儿同父异母的妹妹,现在吊了脖子,这可是大事,就算原来有什么过节也必然是要放下的。 丁风儿出了门就正好看见丁修义两口子也出来了,看来跟米氏他们一样不想搀和正房的事情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丁修义和罗氏见到丁风儿和米氏连忙打着招呼,几个人就一起朝着老丁家大院子那边走去。 院子外面的人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而院子里面更是传来了张氏哭天抢地的声音。丁风儿皱着眉头就要上前进院子,却在这个时候,只见那两个穿红戴绿一身狼狈的媒婆从老丁家的院子里挤了出来,一脸仓皇的模样。 “老四,拦住他们,千万不能让这两个人跑了!”丁风儿连忙对着丁修义说着。 “二姐放心!”丁修义一边答应着一边就上前去一手一个就将两个媒婆给抓住了。两个人还想挣扎,而门外面看热闹的有不少热心肠的村民立刻就上前帮忙给逮住了,直接给推进了老丁家的院子。 丁风儿他们进了老丁家的院子,就听见正屋里一阵阵的传来张氏凄厉的哭声,而刘氏则站在正房的门口伸头神脑的看着,她一见丁风儿几人都来了,连忙就从阶梯上小跑下来,满脸堆笑的对着丁风儿说:“二姐你过来了啊,你看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丁风儿很厉害,虽然她并没有直接跟张氏起过冲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里的人似乎都有点怕她。丁风儿看了刘氏一眼,拧着眉毛说:“还不张罗人去找大夫和爹,在这里伸头神脑的看什么,能看出一朵花吗?” 刘氏被丁风儿说了几句,便缩了缩肩膀道:“我这不是怕娘有什么事找不到人吗?” “这么多人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快点去找爹和大夫。”丁风儿一边朝着正屋快步走去,一边朝着刘氏摆摆手。 在这个家里面嫁的最好的是丁雨儿,丁雨儿傲气逼人,跟这些兄弟媳妇说话从来都是鼻孔看人,压着人不得不听从,可是这个丁风儿身上却带着一种让人喘不过来气的东西,似乎她站在这里,随便说一句话你就平白的矮人三分。其实丁风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怕,可是,刘氏就觉得她很可怕,其实不光是刘氏,似乎老丁家所有人都觉得丁风儿挺可怕的。 听完了丁风儿的吩咐,刘氏连忙就一缩脖子,快步朝着外面走出去。丁风儿哼了一声鼻子:“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丁小桥抬头看了看老丁家堂屋的那个大门,在灿烂的阳光之下,黑洞洞的,就好像是个怪物长大的嘴巴一样,似乎所有鲜活的生命只要走了进去,就再也不能走出来了。 第98章 混战 丁云儿已经被放了下来,张氏抱着她坐在炕边的地上嚎啕大哭。她因为刚刚跟两个媒婆打架,脸上也被抓伤了,衣服也被抓破了,再加上现在哭得双眼通红,鼻涕眼泪乱流,看起来真是有几分凄凉的味道。 丁小桥一看见丁云儿被张氏这么抱着,将她的整个身体弓起来就觉得不好。她原来在念书的时候学过几次红十字的急救知识,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是将人平放在地上然后打开气道做人工呼吸,这样有很大的机会能将人的性命挽救回来,可是现在这么窝着,又如此摇晃,只怕要救回来是不容易的。 可是,她又不能上去这么做,先不要说张氏让不让,也不要说她能不能解释这种方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就单说她现在的体型那么小,根本做不了人工呼吸,她必定要有人帮忙,可是让什么人帮忙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丁小桥还是快步上前对着张氏说:“奶,快点把三姑放下,让她躺平,你这么抱着她怎么喘气啊!” 张氏抬眼一看是丁小桥,立刻挥了一巴掌,要不是米氏拉得快,丁小桥就要被张氏扇道,她厉声的吼道:“你这个小丧门星,小白眼狼,给我滚!给我滚!” 丁风儿直接上前就将丁云儿从张氏的手里要拖出来,无奈,张氏将丁云儿抱得太紧,丁风儿只能对着已经傻掉的丁月儿大吼一声:“你死人啊!快点把你姐抬到床上去!这么抱着是不是真想让她死了!” 丁月儿哇的一声哭了,可是手脚却快的很,连忙上前去帮着丁风儿将丁云儿抱到炕上去。 米氏跟罗氏更是早就上前一步便一人一边的将张氏架了起来,脱开了。张氏不停的挣扎,腿踢的老高:“你们这些小畜生,你们想把我的云儿怎么样啊!我咒你们啊,你们不得好死啊!你们这些千刀万剐的啊!” 张氏哭得嗓子都哑了,这跟她平日盛气临人的样子大不相同,果然是亲生闺女让她真心心疼。 丁风儿可不管米氏怎么叫,头也不回的就对着米氏跟罗氏两个人说:“快点把她给弄出去,烦死了,叫什么叫!” “我不要出去!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要是恨我尽管冲着我来,不要对付云儿,你给放开云儿!”张氏被丁风儿说得更加疯狂起来,米氏和罗氏没办法只能将她给拖了出去。 丁小桥跟在丁风儿站在炕边,紧张的看着躺在炕上的丁云儿。 丁云儿紧紧的闭着眼睛,面如死灰,嘴唇发青,那纤细的脖子上有一道发青的痕迹。丁小桥不禁想起来平日里的丁云儿来,她虽然很少说话,可是真是一个好人,不管张氏怎么骂他们家,她从来都不会欺负米氏和他们几个孩子,甚至有时候还会偷偷的给他们留吃的。 这个姑娘,不太爱说话,也不喜欢出头,可是她很善良,跟张氏的自私不讲道理以及丁月儿的跋扈不一样,她是这个充满极品的家庭里少有的普通人。 只是,这样的一个姑娘却因为自己母亲的连累现在连活都活不下去了,丁小桥觉得心里充满了慢慢的悲哀。她抬头看了看房梁上,还摇摇晃晃的挂着一根带子,地上的凳子也倒了一个,看起来刚才她就是吊在这里的。 丁小桥伸手我这丁云儿的手,她的手软乎乎的,却冰凉凉的,让丁小桥的心里如同扎了一根刺一样。她正想着怎么跟丁风儿说这个急救的事情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看着丁风儿已经熟练的将丁云儿的头抬了起来,打开了她的气道,然后从她的肋骨网上摸到了一个位置上便按压起来。 按压了三十下之后,丁风儿便对着丁云儿的嘴吹了一口气。 这,这这,这根本就是标准的紧急救助啊!丁风儿怎么会的! 丁小桥用一种惊讶到恐慌的眼神的看着丁风儿,一时间她的手脚变得跟丁云儿一样的冰冷。她忍不住开始猜想,丁风儿是不是也是一个穿越者……如果是,如果是……丁小桥现在觉得自己所有的思维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她唯一只剩下的意识就是看着丁风儿以标准的急救的姿势在给丁云儿做按压。 “二姐,你这是做什么?”丁月儿显然也已经被丁风儿的动作吓得连脸色都变了,她磕磕巴巴的问着。 丁云儿似乎一点都没有迟疑,只是回答:“救你三姐。” “这是怎么救的?嘴巴对嘴巴……这,这以后要让三姐怎么做人……”丁月儿似乎恢复了一点思维,她的眼睛还是等得老大,说话也有些没有条理。 丁风儿冷笑一声:“我不这么做,她就连人都做不了。” 丁月儿便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说了。丁小桥见丁月儿开了口,她刚刚断线的思维也慢慢的接了起来,然后她望着额角已经渗出了大颗大颗汗珠的丁风儿咽了咽口水,小声而且迟疑的问:“姑,你给三姑做的这个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个能救人。”丁风儿扭头冲着丁小桥笑了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就是被这个救回来的呢。” 丁小桥是知道的,丁风儿当年是被人活埋了,然后被明鸿光挖出来的。丁小桥一个激灵,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摆子,难道,难道穿越的人是明鸿光。 她紧紧的抿着嘴唇,这回连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她觉得她得要好好的想一想。如果,明鸿光真的是穿越者的话,那么,那么她要不要跟他相认呢? 丁小桥忽然又打了一个寒战,她忽然觉得很害怕,这种对于明明可以预知却又不能预知清楚的未来让她觉得无比的恐慌。 不过,丁小桥也没有能恐慌太长的时间,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丁云儿忽然咳嗽了一声,然后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啊!三姐!”其实丁云儿刚才的样子让人怎么都会认为她会继续活着的了,现在见她醒了,丁月儿真是被吓到了,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在堂屋里被米氏和罗氏两个人尽力压制着的张氏这个时候听见屋子里面丁月儿的一声尖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甩开了米氏跟罗氏两个人,飞快的跑进了屋子里面。 掀开了帘子,就看见丁月儿坐在炕上,而丁风儿拉着丁小桥则远远的站在墙角边上,她想也不想直接冲到了丁风儿的身边扬起了手就要去扇丁风儿的脸,却没有想到被丁风儿一把抓住了手腕子,然后冷冷的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你害死了我的云儿,我要让你偿命!小娼妇!”张氏尖叫着,就要朝着丁风儿身上撞。 丁风儿才刚刚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救丁云儿,现在正累着,再加上她的手按压得有点软,一时没有防备住张氏,竟然被张氏一下自己抓住了头发。她只觉得头皮一紧,头发就被拉住了,她疼的嘶了一声。 丁小桥连忙来拉张氏:“奶,你放开我姑!” “小畜生,给我滚!”不得不说现在的张氏可以说战斗力全开,各种技能点全满,简直就是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绞肉机。她抬起脚一脚就踹向了丁小桥的胸口。 幸好丁小桥的身体灵活,险险的躲开了这一脚,不过却也是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丁风儿一见丁小桥被掀翻了,那叫一个火冒三丈,她伸手就从桌子上的放各种针线的小竹筐里抓起了一把竹尺子就朝着张氏的头上打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张氏嗷的就叫开了,她立刻就放开了丁风儿,只看见,她的脸上被那竹子尺子狠狠的扇了一下,高高的肿了起来。张氏一摸自己的脸,更是红了眼睛,张牙舞爪的就朝着丁风儿冲过来,丁风儿手里有了武器并不怕张氏,手里持着那竹尺子,就朝着张氏脸上、身上、手上啪啪啪的抽着。 就这个功夫,丁小桥已经从地上咕噜的爬了起来,她大叫着:“奶!三姑没有死,三姑没有死!” 米氏和罗氏也大口大口喘着气从外屋跑了进来,刚才她们两个人都被张氏掀翻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进了屋就看见张氏又跟丁风儿扭打在一起,忙不迭的上前去抓住了张氏。 丁风儿见有人帮忙,更是越战越勇,那手里的尺子啪啪啪的朝着张氏身上抽去。 张氏凄厉的大叫着:“你们这些小畜生,我做鬼都不会翻过你们!” 在这样的混乱下,丁小桥的声音实在是太渺小了,她已经拼命的喊着丁云儿没有死了,可是四个人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地步,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丁小桥看着屋子里这一片的混乱,站了来,快步冲到了米氏的身边大叫:“娘啊,你们不要再打了,我三姑没有死,我三姑没有死!” 这一声总算是将张氏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放开了抓着丁风儿的手,回头看去,只看见丁云儿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虽然没有吭声说话,但是一定是活着的了。 于是张氏大喊一声:“云儿!我的儿啊!”就朝着炕边扑了过去。 第99章 谁出钱 电影里面的万年定律是,警察蜀黍总是在事情全部处理完之后最后出现的。 现在丁小桥就一个感觉,他们老丁家的男人一定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会了这个定律了,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是事情发生了被女人处理了差不多之后才会姗姗来迟呢?而这其中的主要代表就是老丁头。 就在张氏、米氏、罗氏和丁风儿的混战以张氏扑到丁云儿炕边呼天抢地为结束之后,老丁头一边急促的喊着:“云儿!云儿!”一边颠颠的奔进了屋子里面。 看着张氏哭成那个样子,老丁头的心就好像从九层楼的高塔上被丢下来的瓷器,吧唧摔得个稀巴烂,脚步也变得虚浮踉跄,他一个没有站稳,差点没摔倒,还是跟着他后面一起奔进来的丁修节一把抓住了他:“爹,你小心点……” “云儿她……”丁老头的嘴唇颤抖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潮湿了起来,他抬起了颤抖的手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没事,活着呢!”丁风儿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这个打架也是个力气活,她将手里抓着的竹尺子直接丢在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就朝着门外面走去。 路过老丁头身边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老丁头看着丁风儿那眼皮都不撩一下自己的样子,心里拔凉拔凉的,他连忙叫道:“风儿……” 不等他说话,丁风儿就朝着他挥了挥手,很是不耐烦的说:“看看你婆娘和闺女吧。”说着,连头也没有回就撩起了门帘子出到堂屋去了。 米氏看看屋子里这个架势也觉得自己留下来没有意思,直接拉起了丁小桥就朝着外面走去。不过米氏可没有丁风儿那个胆子,路过老丁头的时候低低的叫了一声爹就朝着外面走。 丁修节见米氏出去也跟老丁头说:“爹,云儿既然醒了你就守着看看,我去看看大夫来没有。”说着便随着米氏母女两个人出去了。 人都出来了,罗氏自然也不可能在里面等着,也走了出来。不过她的性格软和,一般家里出这种事她就是帮帮忙,要说拿主意什么的,她是不在行的,出了正屋,她就直接去厨房,在那里丁小楼丁小阁还有丁小亭都在那呆着呢。 不过丁小阁和丁小亭两姐妹显然被吓坏了,脸色还发着青,抖手抖脚的在帮着提着木桶将冷水提到了灶边,丁小桥正将锅里已经烧好的热水舀进铜盆里,打算端进屋子,抬眼一看罗氏进来了,连忙问:“四婶,怎么样了?三姑她……” 罗氏点点头,呼出一口气:“没事儿了,救过来了,现在是有气儿了,不过还是要等大夫过来看看。” 这话一说出来,只见厨房里的三个小姑娘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得不说,这事儿实在是太吓人了。别说是这么小的三个小姑娘,就是罗氏现在的心还蹦蹦蹦跳个不停呢。 丁小楼端了热水进屋子的时候,草药大夫已经过来了,他正在给丁云儿摸着脉,丁小楼不敢多留,特别是她抬头看见房梁上还挂着一根布条子的时候就觉得手脚都抖了起来,连忙放下了盆子就出去了。 这么一会儿工夫,老丁家的人除了丁修忠一家和丁雨儿,全部都到齐了。 丁风儿皱着眉头说:“人是救回来了,不过,也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想明白,要是想不明白这救回来也跟救不回来一样。” 丁修孝坐在椅子上,眉头皱的能夹得死苍蝇:“这云儿是咋寻摸着呢?她怎么能干这事儿?现在她这一撒手吊了脖子又没有死成,她就没有想过以后家里的事情吗?就算她不为自己考虑,不打算家人了,那以后爹咋做人?娘咋做人?家里那么多的孩子怎么寻摸亲事?” 这话其实论道理说得没有错,可是在这个时候说起来多少让人心里不痛快,丁风儿凉凉的看了丁修孝一眼,没有吭声,丁修节却有些不高兴的开口了:“二哥你说什么呢,现在人活着就是好事,难道你还真想云儿死了不成?” 丁修孝眼睛一鼓:“怎么!她做得出来还不许我说了!老三不是我说你,你也像个爷们一点,做点事可长点心吧,遇见这种事就该跟男人一样当机立断,学什么娘们兮兮的心软啊……” 丁修节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他其实不想说什么,可是却又忍不住讥诮:“想来那吊脖子的不是你闺女,要是你闺女你也这么说?” 丁修孝顿时脸红脖子粗:“我家能有这么不讲究的闺女?要是有我早抽死她了!” 丁修节觉得跟这个丁修孝实在没有可以沟通的可能,干脆就闭上了嘴巴,一句话都不讲。丁修孝见丁修节不说话,只当是被自己说服了又摆出了一个长辈的样子磨磨唧唧的在那里说起一些教训人话来,不过丁修节可是一句都不想听了。 丁修义看着两个媒婆一直在院子里,明鸿光因为身份不适合搀和屋子里的事情也就跟着在外面一起看着两个媒婆,只是还是很担心丁风儿,一直关注着屋子里的情况。 这个时候草药大夫出来了,手里拿了一张方子说:“人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就是要好好的养着,不过这吊了脖子,只怕是这几年的嗓子是坏了,如果忌口,只怕是不会轻易好的。” 众人都表示记住了。 草药大夫又抖了抖方子问:“你们谁跟我回去抓药啊!” 这抓药就是要出药钱,谁都知道这个事儿,若是放在没有分家之前,可能还好说,直接推给了张氏,可是现在分家了。论理也好说,可是,论人情,就是不太好看了。 特别是草药大夫见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这屋子里居然没有人搭理他,他忍不住吹起了两撇小胡子道:“怎么的?你们老丁家妹子吊脖子了,你们这些哥哥姐姐就没有一个给抓药的?” 这话说得重,米氏顿时坐不住了,她刚想站起来去接那药方,就看见丁修节首先站了起来,从草药大夫手里接过了药方,笑眯眯的说:“大夫稍等下,我这就去拿药钱。”说着直接撩起了门帘子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虽然张氏还在抽抽噎噎的哭,不过显然情绪已经平静多了,老丁头坐在炕边的凳子上,伸手摸了摸丁云儿的额头叹气道:“这是咋想的啊?干嘛想不通啊!多大个事儿,怎么就这样弄呢?” 丁修节进了屋,老丁头抬头看见他进来,就道:“进来了啊?” 丁修节点点头,走到了他跟前,然后将药方放在了老丁头的面前:“爹,大夫开了方子了。” 老丁头这才惊觉的回过神来,他连忙点头:“是了是了,人家给开了方子要去抓药。”他对着张氏说,“去给老三拿点钱,跟着大夫去抓药去,另外还有大夫的问诊的钱。” 张氏却不动,只是坐在那里,好像没有听见的继续抽抽噎噎。 老丁头的眉头皱了皱眉,对着张氏又说:“说你呢,听到没有啊,给老三拿点钱给云儿抓药呢!” 张氏这回倒是给了点反应了,不过只是抬起头白了老丁头一眼,然后冷冷的瞅着丁修节说:“怎么滴?你们家那么有钱,连铜锁都用的钱,给你妹妹抓点药还需要我出钱?有没有良心啊?自己就去办了就行了,过来跟我们说什么?没看见你妹妹现在还病着吗?” 丁修节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张氏会怎么说一样,一点都没有生气,只是笑眯眯的回答:“二娘,这要是我闺女,我连你面前的照面都不打就去了,可这又不是我闺女。还是二娘的意思是说,爹娘都还在,头上的哥哥们也都还在,这家里的妹子就要靠我这个老三养了?” 张氏被丁修节说得那叫一个表情狰狞:“怎么说话呢!” “去拿钱去!”老丁头更是用烟杆子在炕沿敲了敲,示意张氏不要找不痛快。 可是张氏就是拧着劲要让丁修节出这个钱,她翻着白眼:“敲什么敲!再敲也是那句话!这钱让他们出,他们有钱,他们不出谁出?我们家穷得叮当响还要出这个钱吗?就算是父母在兄长在怎么了?谁家有他有钱,让他出!” 丁修节只是笑:“二娘的意思是,谁家有钱谁家来养妹子?不管分没分家?” “怎么?分家了你就不姓丁?” “我姓丁。” “那就是谁有钱谁出!” 丁修节被张氏的不讲道理气得发笑,他点点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不说话的老丁头一眼,然后道:“那行,我让人去镇子里给大哥捎个话,让大哥来出这个钱。”说着直接掉头就走。 张氏和老丁头显然没有料到丁修节就能这样走了,愣愣的看着他出了门,张氏才反应过来,厉声道:“他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丁头显然也没有琢磨出丁修节话里面的意思,只是听到丁修节对着外面的草药大夫说:“大夫,这方子已经给我爹我娘了,他们要怎么弄是他们的事,我们家事儿还多,就先走了。” 第100章 急救术 张氏登时明白了丁修节的意思,她压抑不住的怒意冲着老丁头恨道:“这就是你的儿子!这就是你的种!你看看怎么说话的!让他给云儿出点看病的钱就这样!你还指望这样的人养老?我告诉你,老丁头,你这辈子能指望的只有我的儿子!你的种都是些歪种坏种!” 老丁头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显然对于丁修节这样做法有些不满意。尽管他并不像是张氏一样希望丁修节来出这笔钱,可是他觉得这样的事也不能当着草药大夫这样的外人说啊,他又不是不给钱,怎么能就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这不是说他不给钱吗?这让他的脸往哪放? 可是,当听到张氏又这样说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便越发的不痛快了,他瞪了张氏一眼:“你的嘴长来只是用来说这些屁话的吗?是不是想要我给撕了!” 张氏其实现在已经极度疲倦了,她刚才跟媒婆们闹了一场,又跟丁风儿打了一场,又被丁修节塞了那么几句话,早就是身心疲惫,现在又听老丁头如此说话,越发觉得没有意思,她便一头头的往老丁头的怀里撞:“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啊!你就是想着你那个死鬼婆娘,你的心里就是觉得她最好,我伺候了你这么多年,落得也不过这样的下场,老丁头你的心肠黑啊!” 外面的草药大夫就这样看着丁修节带着一家子走了,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立刻看向了屋子里唯一的男人丁修孝道:“咋回事咋回事啊?你们不给钱咋地?大家乡里乡亲的,你们要是不给钱直说,这是干嘛?” 丁修孝连忙站起来冲着那草药大夫说:“哪有这么一回事,刚才老三不是说了嘛,这钱我爹会出,他家分出去了,我可是还没有分家,可是没有钱出,您且等等,一会儿我爹指定出来给钱。”说罢,丁修孝就连忙朝着外面走去,而刘氏见状也赶快跟着丁修孝走了。 “唉唉唉!”草药大夫看见没有一会儿工夫这屋子里的人都走了,不禁着急起来,他叫了几声,也没有见人搭理他,只能折身又进了刚才的屋子,就看见张氏正往老丁头的怀里的撞呢,一边撞一边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草药大夫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把眼睛遮住,转过脸去,叫唤起来:“哎呦哎呦,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啊,你们两口子的能不能等会儿!” 老丁头见草药大夫进来,连忙把张氏一把就给扒拉开了,站了起来朝着草药大夫快步走去。 草药大夫见他们两个人分开了,就放下了手,对着老丁头说:“你们两口子感情好,成天愿意腻腻歪歪的,这是好事,可是,你们要腻歪也先把我的药钱给了再腻歪成不成?还是说,这治病的钱就没有人给了?你们要是不愿意给也成,我看云儿这丫头可怜这个钱我自己出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说一声啊,光把我一个人晾在外面,你们两口子躲在屋子里面腻歪,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草药大夫在村子里也几十年了,医术比大药铺里坐诊的大夫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却是个热心肠,经常给那些家里困难的人免费看病,在村子里面口碑相当的好,只是一点,这张嘴实在是得理不饶人。 老丁头被他说得老脸通红,连忙转身对着张氏说:“还不快点去拿钱,让老三跟着去拿药!” 草药大夫又哼了一声,他们家对待丁修节家的事情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草药大夫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听到老丁头说着话之后,不阴不阳的说:“你还指望人家老三?拉倒吧,人家过来过问一声就对得起良心了,你们少在这里嘚吧,快点拿钱让个人跟我去拿药。” 张氏就算脸皮厚,也被这草药大夫说得连继续坐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虽然心里面老大不愿意,还是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让老二跟着去拿药吧。” 老丁头挥挥手,同意了她的话,便又跟草药大夫说起话来。草药大夫跟老丁头又交代了一下丁云儿需要注意些什么,就听到外面张氏在叫丁修孝跟着去拿药了,老丁头连忙让丁月儿照顾好丁云儿,自己便送草药大夫出了门。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一边的丁修义便叫住了他:“爹,这两个人怎么弄啊?” 老丁头一看见两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婆子就坐在院子的角落里,一身的狼狈,有点迟疑,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像很是眼熟,再仔细看看,可不是眼熟嘛,这两个人中一个是前段时间给纸扎店来说亲事的媒婆,另一个是张氏前两天又找得说亲事的媒婆,只是,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还一身的狼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两个人是……”老丁头一脸的迟疑,他现在还是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好好的说今天有人上家来说亲事嘛,怎么会弄出两个媒婆来。 两个媒婆一听见老丁头在问自己,连忙就跳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说起来这前后发生的事情。 回家的丁修节一家似乎心情不是太好,其实只要跟张氏对上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心情好的。丁小桥也没有心情,她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丁风儿怎么会那个急救知识的?她的眼睛在丁风儿和明鸿光的脸上扫来扫去,心里打着小鼓,这两个人到底谁是穿越者?他们能不能相认?相认之后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越是这么想,她的心里越是忐忑。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凑到了丁风儿身边问:“姑,你今天用来救那个三姑的是什么神奇的法子?居然能将三姑给救活了?我还以为人吊了脖子就活不过来了呢!” 丁风儿一脸的笑意,她摸了摸丁小桥的头说:“确实是很神奇的法子,当年我从棺材里被你姑父挖出来的时候就是被这个法子救的呢。” 丁小桥心里猛地就提了起来,她看向了明鸿光,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比如明鸿光为什么会种菌子,比如明鸿光平日里说得话,果然是心里面有事,就越想越觉得像,丁小桥几乎认为明鸿光就是那个穿越者了。可是她的脸上不敢现出来,只能笑眯眯的冲着明鸿光兴奋的拍着巴掌说:“姑父,你居然那么厉害,快点也把这样的法术交给我!下次我也好到处显摆一下。” 米氏立刻一个手指头就伸过去,使劲的戳了丁小桥的额头一下:“胡说什么,都说了这是治病救命的法子,你还要到处显摆,难道是在想遇见这样的事情吗?” 也是这个道理,想要急救那还真得是遇见紧急情况的时候才能用。丁小桥伸了伸舌头,不过并不甘心就这么被米氏岔了话题,于是又朝着明鸿光说:“姑父姑父,你就教教我吧,我也要学的!” 明鸿光哈哈大笑起来:“哪里是什么仙法,不过是我原先打猎的时候救了一个人,他交给我的。” 丁小桥有些不相信,不过却瞪大了眼睛看着明鸿光努力装出一个小孩子的样子说:“难道姑父是救了一个神仙?” “什么神仙,就是一个跟我们长得差不多的人。” 虽然明鸿光这么说,丁小桥却是不信,她的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明鸿光就是穿越者,她几步跳到了明鸿光的身边,连连摇着他的胳膊说:“姑父,姑父,那这个人现在去哪了?他既然能有这样的气死复生的法子,那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人,他现在去哪了?” 也许别人没有看出来,可是丁小桥自己是知道的,她的声音都抖了,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明鸿光。明鸿光伸手摸了摸丁小桥的头顶柔软的头发想了想说:“这个人好像去康国了,不过,你有一点没有说错,这个人确实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他现在是康国的丞相呢。” 丁修节是在外面打了六年仗的人,见识自然比一般的庄户人家要广多了,他听明鸿光这么说,也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原来在打仗的时候倒是也听说了,这康国的丞相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可会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听说我们国家皇帝今年还收到了康国皇帝送来的玻璃杯就是他弄出来的呢。” 丁五郎和丁七郎可是最喜欢听丁修节讲这种话题的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天神那么遥远,他们的事迹其实就是一个个神话故事。于是连忙围住了丁修节和明鸿光让他们再讲讲这个会起死回生术的神仙人物的故事。 而坐在一边的丁小桥一边也跟着丁五郎和丁七郎起哄,一边自己心里悬起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不过,当她得知在遥远的康国有一个同样是穿越而来的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时代似乎有了一点熟悉的温度,这样的温度让她陡然安心了一些,原来,她的那些属于另一个时代的过往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被遗忘,真好。 第101章 新买卖 丁云儿的事情最后闹得天翻地覆。 当老丁头知道了张氏并没有先回绝纸扎店子里的亲事就寻摸另一个媒婆给丁云儿说亲,而这样的后果导致了三人大打出手,让丁云儿无颜见人最终吊脖子的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老丁头简直是勃然大怒。 这是丁小桥第一次见过老丁头发这么大的火,就连他们坐在自己家的屋子里面,也可以听见老丁头那咆哮的声音整耳欲聋,其中还夹杂着很多瓷器被扔在地上砸得粉碎的声音,桌椅凳子反倒的声音。这样的动静平日里基本是和张氏结伴出现的,可是今天却成为了老丁头的伴奏,实在是让人有些忐忑。 坐在炕上坐绣活的米氏挪动了一下屁股,对着坐在她对面和丁小桥学着打十字结的丁风儿说:“姐,我们是不是要去看看?” 丁风儿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冷笑了一声:“这叫自食恶果,我们去看什么?” 米氏还是觉得有点不心安,她轻轻的掀开了窗户朝着外面看了看,又放了下来说:“这不太好吧,我看见外面又有看热闹的人了。” 丁风儿一点也不以为意:“这老丁家的外面什么时候没有看热闹的人?” 米氏被丁风儿说得答不出来,只是叹了一口气。 丁风儿心情也不见得好到什么地方去,她抬起头,丢下了手里的十字结然后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张氏本就欠收拾,我倒是觉得爹就应该这么好好的收拾她几次,她才能老实,要不然像是她这样继续作下去,家里的孩子以后还怎么谈婚论嫁?我们家的孩子倒是算了,还差得时间长,可是眼见着就要娶亲的大郎、二郎、三郎他们怎么办?” 说到这里丁风儿好像心情更差劲了:“罢了,反正他们都是一家人,谈婚论嫁困难不困难也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跟着操什么心。”说着她看着心情郁闷的米氏又叹了一口气:“你看看老二家有没有去说和?” 米氏又抬起了窗户仔细的朝着外面看了看,接着摇摇头:“没有。” “得了,人家一家人都没有去说和,我们这些外人操这个心干吗?”说着丁风儿又低下头捡起了那十字结继续开始打。“你倒是好心,可是你的好心能有好报吗?你去说和了,指不定最后还成了你的不是,就算你想去,你也问问节子愿意不愿意,有这样一个亲戚本来就是个祸事,不远着一点,难道还成天往上凑,惹得一身骚吗?” 米氏原本还有点觉得正房里闹得厉害,于心不忍,现在听着丁风儿这话,也就死了这个心思,她虽然心软,可是她也不想将自己家的置于这种让人厌烦的境地里面。她低头绣了一会儿花,叹了一口气:“只是以后云儿的亲事真是困难了。” 丁风儿也有些不忍心,她想起今天自己救助丁风儿的时候,那如花少女冰冷的皮肤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的口气稍微好了一些:“不是我心狠,要是当时不救她,让她就这么去了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这样将她救了回来,虽然是活着,可是以后她这活着不比死还艰难吗?一女许了两家本就不是什么好听的事,现在还吊了脖子,以后还不知道村里的人要怎么说……” “这姑娘怎么命这么不好呢。”米氏也感叹。 丁小桥在一边听着米氏跟丁风儿的对话,也忍不住为丁云儿惋惜,这样一个温柔的好姑娘算是被张氏给糟蹋掉了,如果说是丁云儿命不好,倒不如说是张氏太能害人了,而且是损人不利己。对比一下丁云儿丁小桥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很幸运,虽然米氏是个不长进的包子外加大圣母,可是架不住她有一个硬气的爹和一个有主意的姑姑啊,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投胎真是技术活啊。” 听着丁小桥的感叹米氏和丁风儿一愣,随后两个人忍不住大笑起来,丁风儿甚至问道:“那你觉得你投胎的技术如何?” 丁小桥大言不惭,拍着自己的胸口得意洋洋的说:“我的投胎技术是相当不错的,要不是怎么能遇见这么好的爹娘,这么好的姑姑姑父。”说着她看见丁五郎、丁七郎还有丁小楼都看着她,连忙又说:“当然,还有这么好的哥哥姐姐,你们说我这投胎技术是不是很好?” 一屋子的人被丁小桥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至于丁云儿的事情,在老丁头狠狠的整治了张氏一番之后,他最终也没有拿休书给张氏。丁小桥对此很有些惋惜,丁风儿倒是很理解:“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呢,爹要是给了张氏休书,你们以后都别想找婆家了!” 只是可怜丁云儿,连为自己的命运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就这样彻底在幽暗的生命中凋零了。 日子又过了十多天,这八月就要来了,山上的菌子也一日比一日更少,不过卢兴业因为得了那盐焗鸡的方子,脸上倒是一扫愁容,日日都透着喜庆。 倒是丁小桥有些忧愁,她的菌子好像已经全部死了一样,这样过了那么久,居然还是没有长出来的。明鸿光不停的安慰她,可是她心里还是郁闷。 不过丁风儿倒是给她找了个好活。 那天丁小桥打的那十字结手链,被丁风儿给了城里一个首饰店的掌柜的看了,掌柜的很是喜欢,便让她拿了一些丝带回去打着看看,第二天丁风儿带着那用丝带打着的几条手链去首饰店里交了货。那掌柜的居然给了八文一根的价钱全部收了。 于是她们又买了不少的丝带进来做这十字结,可是没有等她们做好呢,那掌柜的就从店子里跑到村子里找到了丁风儿,直接定下了三百条的手链,只是要三天便交货。 丁风儿说:“时间有点紧,不过,给的价钱高,我们买这些丝带还不到四钱银子呢,转手就能卖二两多银子,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家里的女人们全部放下了手中的活,开始集体在编起这十字结的手链来。 丁小楼和米氏虽然刚刚开始学打这十字结的手链,可是两个人都是手巧的,没有一会就学得熟练起来。几个人齐齐下手,忙活了三天总算是交了货。 却没有想到,这刚刚交货了两天那掌柜的又找过来了:“我们二东家看了你们那小手链很是喜欢,只问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样式,若是有的话,多编几种样子送过去看看。” 得了这个话,丁小桥就知道这事情做得好的话,接下去也是一条生钱的路子,于是一晚上就在摆弄那些丝带,将她记忆里的那些编绳子的样子跳了几种还算复杂的出来打了一遍,第二天丁风儿就带着丁小桥进云通镇里去了。 这家首饰店叫做多宝阁,是一家在大庆国里多个城镇都有分店的全国大首饰店,听说他们那里的顶级首饰师傅是专门给宫里的皇后妃子娘娘做首饰的呢,一年不过三件,就是这样,也被排了几年的队出去。 丁小桥想,按道理这样的店子是不应该做这种几文钱的买卖的,怎么就看上了她这样的东西呢?丁风儿自然也是奇怪这一点,所以面对云通镇多宝阁的掌柜晋福就问了。晋福在这个问题上倒是也没有隐瞒两个人,便对她们说:“我们东家自然是看不少这样的买卖的,不过这是我们二东家看上的。我们多宝阁自然是做那荣华富贵人的买卖,不过这老百姓的买卖也是钱不是?所以我们二东家打算自己做点这些新奇的小东西。” 虽然晋福说得很是隐晦,可是丁小桥还是听出来一些枝节,估计,这多宝阁的大东家和二东家不合,而且二东家颇受排挤,所以二东家才想着另起炉灶。不过另起炉灶的话想要跟多宝阁抢这个高端人群的买卖那就是痴人说梦,还不如就做这些老百姓的买卖,虽然赚的少,但是架不住受众面广,人又多。 不过这些大户人家的秘辛并不是丁小桥他们所关心的,他们要怎么折腾要怎么另起炉灶也不属于丁小桥所想知道的范围,现在丁小桥最关心,最想知道的不过是一点,这二东家要不要他们手里这些手链。 在晋福的引荐下,丁风儿跟丁小桥见到了多宝阁的二东家郭景山,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不过二十三四岁,他穿着天青色的袍子,腰间挂着多宝袋,手指上带着一个玉色纯净的扳指,头上戴了一根竹簪子,眉目如画,站在那里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文人雅士。 郭景山看着那几条丝带,眉眼之间出现高兴的神色,他说到:“这些绳子,你们可是都能编出来?” 丁风儿点点头:“我们今日敢来见二东家自然也是能做得到的。” “如是的话,我便全部先要一百条,至于价钱嘛……”郭景山想了想,说道:“一条十文如何?” 第102章 谈生意 丁小桥飞快的在脑子算着,这些手链一条给十文的收购价看起来倒是不高,但是成本却很低,算下来一条手链的成本大概只有两文钱,更何况这些手链都很简单,如果是熟练手的话,一天坐在能编个三四十条是不成问题的。这便是三四钱的银子毛收入,就算扣到成本,也有二三钱的银子,这可算是一个暴利。 这个钱虽然比起了卖菌子要少很多,可是这项收入却稳定又安全,只用坐在家里面就可以挣钱了,比那费眼睛的绣活好上不知道多少。 只是,这些东西简单,要是有人有心要学的话,也是很容易的,她得想个法子避免这郭景山偷学了这手艺才行。 在丁小桥考虑这些的时候,丁风儿已经答应了下来:“可以是可以,不过,时间却要宽限几天。” “五天如何?”郭景山伸出了那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拿起了那几条手链,在手里细细的翻看着,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依旧温文尔雅,只是他那双细长的眸子里却翻腾着些许笑意泄露了他现在的好心情。 “行,五天后我们交货,只是我们还是将货交道这多宝阁来吗?”丁风儿估算了一下时间后然后一口答应了下来。 郭景山看了丁风儿一眼,那目光中多了一些疑惑的神色,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说道:“可以,不过,你们也可以送到东街的喜来乐去。” 都这么说了,就等于这郭景山已经承认了这喜来乐是他自己开的店子。 只不过丁小桥却有点出戏的感觉,毕竟这喜来乐的名字可是原来一部电视剧的主角人名啊,到这里居然成了一家店子的名字,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说定了交货的时间和地方之后,丁风儿就打算带着丁小桥走了,可是丁小桥却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并不动,丁风儿奇怪的看了丁小桥一眼,又直接说道:“小桥,我们走吧。” 丁小桥却笑眯眯的看了丁风儿一眼,然后清清楚楚的说着:“姑,你等等,我还有话跟二东家说。” 郭景山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定小桥一眼,只是以为这个小姑娘是丁风儿带来的一个孩子,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过,现在居然听到这个小姑娘有话跟自己说,他不禁放下了手中的那几根手链抬头看了看丁小桥对着她温和的笑道,“小姑娘,可是想要朵花带?你下去店子里只管挑,放在我的账上就是了。” 丁风儿连忙拒绝:“二东家,千万别,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如何能带多宝阁那么贵的东西。” 郭景山也只是笑笑,“无妨,无非是一些堆纱的宫花不值得什么钱,拿去给孩子家玩就是了。” 丁小桥见两个人都只是将自己当孩子,并没有人将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于是皱了皱眉,认真的说:“二东家,我是有正事跟你说,并不是要什么宫花来带。” 郭景山不禁愕然,而后又笑了起来,他伸手拿起了手边的折扇打开,轻轻的扇起风来:“我这事儿还有点多,小姑娘有什么正事,可以跟晋福去说。”说着就要站起来,准备要走。 丁小桥不禁有些怒了,不就是嫌弃自己是个小孩子,所以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正事吗?她大声说道:“二东家,这些手链可都是我编的,若是你觉得我没有什么正事的话,那么这买卖不做也罢!” 丁风儿听丁小桥这么说虽然有些诧异,可是也没有反对,她看了看丁小桥的表情不像是玩的样子,也就没有开口训斥阻止,只是又一欠身坐了下来。 郭景山讶异的回头看了丁风儿一眼,“这手链都是她编的?” 丁风儿点点头,笑眯眯的说:“确实如此。” 郭景山着实有点吃惊了,虽然这丁小桥说话颇不客气让他多少有些不快,可是知道了丁小桥是这些手链的编造者,他也就又放下了,他自己的店子才开起来,本来就是做些大众商品的小生意,而这手链又好看又别致还不贵,这些天只要上了架很快就销售一空,他可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有前景的买卖。 虽然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实在是很小,可是那认真的样子也不像是看玩笑。郭景山就暂时收起来了轻视的情绪,又坐了下来对着丁小桥说:“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丁小姑娘,这可够你说正事了。” 其实丁小桥心里是紧张的,别看刚才她说得那么硬气,她的手心里全部都是汗,这可是难得的生意的,要是因为她这几句话就黄了话,这不是跟在她心口挖肉一样的疼啊。还好,这郭景山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坐了下来,给了她一炷香的时间。 尽管郭景山现在的表情对于她也是万般不信任的,但是她还是想要为自己的家的利益努力一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丁小桥开了口:“二东家,我听说多宝阁是在大庆国数一数二的首饰店,甚至各个繁华热闹的城镇里都有它的分店。” “是这样没错。”郭景山点点头,尽管因为他和他哥哥因为多宝阁的继承闹得基本撕破了脸皮,可是他还是很以这多宝阁为荣的。 “我并不清楚为什么二东家要自己开一个喜来乐,不过我想,二东家开这个喜来乐不应该是心血来潮吧。”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笑:“当然,如果二东家开这个喜来乐是心血来潮的话,那么我下面的话就不用说了。” “自然不是心血来潮。”郭景山皱了皱眉,其实按照他自己的本心自然是不愿意来开什么喜来乐的,可是现在他在郭家的生意里基本已经没有立足之处了,若是不在开一个店子养活自己,等到他们家老头子一闭眼睛,只怕他手里是什么都不会有了。所以这喜来乐可是郭景山唯一的退路了,他自然不会心血来潮,只是这些话,他不想也没有必要跟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个乡下女人说。 丁小桥点点头:“二东家,我们想知道这手链放在喜来乐里卖,算是你们喜来乐的东西还是算是我们丁家的东西呢?” 郭景山并没有马上的回答丁小桥,只是用一种很深沉的眼神静静的看着这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只见在那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一双好比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给她整个人增添了不少的神采。这怎么看都是一个乡下的小姑娘,可是她问出来的话,却让郭景山微微有些动容,心里也慎重了一点:“这算是喜来乐和算是丁家的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算是喜来乐的东西,那么我们便只有这些样式了。反正这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手链,以后就算二东家不想用我们家做了,随便找些手巧的人来,仔细研究一番,想来也很快就学会了。”丁小桥脸上笑眯眯的,带着些孩子的稚气,不过说出来的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郭景山确实是有这个打算的,让丁家编这些手链帮他把这市场打开之后,他就可以找别的人灵巧的人来拆开这些链子,自己就可以找人做了,那么便可以大大的节约了成本。 不过现在他这样的打算被丁小桥直接说出来之后,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些生意人却不是会脸红的,虽然心里有点尴尬,可是脸上却一点情绪都没有显现出来,他只是一下子就抓住了丁小桥话里面的一些关键字:“你的意思是说,你会的样子不只是这些?” 丁小桥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捉摸的笑意,她说道:“我想二东家跟被人谈生意的话也不会一开始就把手里全部的东西都漏出去了吧?” 郭景山的眉毛翘了起来,他心中那些对于丁小桥和丁风儿的些许轻视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丁小桥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看起来他确实将这个小姑娘看得太低了。这个小姑娘和一般的乡下人果然是不一样的,看起来年纪不大,这生意经倒是很熟。 想到这里,郭景山将手里的扇子合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手掌:“丁小姑娘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他笑了几声之后便停住了声音,又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的看着丁小桥:“那么按照丁小姑娘的意思,这东西算是你们丁家的又如何?” “那么我们不但能保质保量的完成二东家下的订单……”丁小桥觉得说到这里有些说漏的感觉,连忙又改口:“就是二东家下的任务,而且每一到两个月便推出来新样式的手链来……”说着她又卖了一个关子:“或许还能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别的什么东西?”郭景山的眉头又一次翘了起来,看来他又小看了这个小姑娘,原来她没有拿出来的不仅仅是手链的新样式,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丁小桥并不回答郭景山的问题,只是心无城府的笑着,好像真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第103章 怀疑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每家都有自己家的祖传配方,不能让别人知道。郭景山问出了那个问题之后就觉得自己可以白问了,再看见丁小桥那小孩子一样单纯的笑脸,他就更歇了继续这个问题的心思了。 郭景山那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在桌子上敲击着,发出了细碎的声音,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丁小桥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着郭景山接下去的话。 丁小桥自己并不会做生意,可是她上大学的时候确实辩论社的,她知道有时候积极的抛出自己的论点不见得就能真正得到最想要的结果,反而是欲擒故纵的诱敌升入倒反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答案。 郭景山想了一会儿,倒是对于丁小桥的想法挺感兴趣的,对于这么点小事,对于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他也不想用什么心计,于是直接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好处,有什么条件?” 别看郭景山的年纪很轻,可是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浸淫了那么久了,丁小桥那点小心思在他的眼中不过如此,于是他也不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直接将丁小桥的心思点了出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条件,就是我想在我们家的手链上想加上一点点的东西。”丁小桥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她一边说一边仔细的看着郭景山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之后,丁小桥又说:“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能代表这是我们丁家人做的东西。”丁小桥忽然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挺匮乏的,就好像现在她没有办法清楚的跟郭景山描绘出商标的具体概念。 “能够代表是你们丁家人做的东西?”郭景山有点没弄清楚丁小桥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品牌意识。其实商标这个东西早就有了,只是没有人提出来这个概念而已,就好像是多宝阁,这种百年的老店,他们多宝阁三个字本来就是个商标。 不过这种口口相传的商标是经过了几百年的沉淀才形成的,和丁小桥所说的商标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只是怎么能让郭景山明白丁小桥说得这个商标呢?丁小桥想了好半天,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就说:“就好像是你们多宝阁的顶级大师,每做一件首饰,就要在首饰的隐秘之处打上一个特殊的印记,这个印记代表了他。是不是?” 这个倒不是什么秘密,郭景山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我们也要在我们做的手链上做一个这样的标记,代表这是我们丁家做的。”丁小桥点点头又慎重的重复着:“就是每一条手链上都会有这样一个东西。” 郭景山忽然就笑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郭小姑娘,我给你们的手链的收购价只是十文一条,你还要在上面弄什么标记,会不会亏本?” 丁小桥既然提出了这个自然就已经想到了法子,所以只是说:“只要二东家能够同意我们这么做,其他的您并不用操心。” 郭景山眯起了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丁小姑娘,如果你们这么做了,是不是等到我帮你们打出了名气之后,如果有人给你们更高的价格,你们就去其他的地方了?” 不得不说,郭景山也是考虑的没错的。像是这种新型事物,其实都是互惠互利的,如果没有一个什么东西相互制约的话,一边红火了就撂挑子走人,不禁会伤害到另一方的利益,只怕还会给对方带来难以弥补的损失。所以,在丁小桥担心郭景山只是拿他们做炮灰时候,郭景山也在担心丁小桥他们过河拆桥。 毕竟跟丁小桥比起来,郭景山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他做什么做得正红火之时,让对方半路退出了,他损失就不仅仅是钱了。而丁小桥一家都是个庄稼人,就算是出了事也没有什么更大的亏损,这就是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们可以写个合约。”丁小桥很慎重的提出来:“对于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合约。”她说到这里看见郭景山并不为所动,越是笑了起来:“二东家说不定我们也能算是个强强联合呢。” 郭景山立刻就嗤笑了一声,显然,他对于丁小桥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不过,他想了想,确实觉得写个合约对于双方都是极有好处的。于是让他们回去想想他们要对合约有什么要求,在下次交货的时候将他们想好的内容带过来,然后再来签这个合约。 这对于丁小桥来说真是巴之不得的事情,于是连忙跟郭景山告别了。 晋福付了钱,丁风儿又根据丁小桥的要求用这些钱买了不少的丝带和丝线就往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丁风儿不停的看着丁小桥,想了好半天之后她才开口道:“小桥,你刚才说的那些是谁教你的?” 丁小桥早就知道今天自己说这些话会被丁风儿盘问,毕竟她说得这些根本不像是一个六岁孩子能知道的,更不要说是一个乡下的六岁孩子了,无论听见她说得那些话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想的。”丁小桥并没有犹豫,只是这么告诉丁风儿。 “你自己能想出这些来?”丁风儿自然不相信的,她自从回来之后就发现她这个小侄女很聪明,而且说话头头是道,人也是极有主意的,只是她一直认为这是丁修节多年不在家,孩子们因为家庭艰难的缘故才特别的早熟。但是今天看见她毫无怯意的跟郭景山说这些的时候丁风儿就觉得这孩子也太聪明了吧,她说得这些自己就从来没有想过。 丁小桥看了丁风儿一眼,从丁风儿那迟疑的眼神中她隐约感觉到了不安,其实她自己也是有些不安,可是走到了这一步她总不能就因为怕被人发现自己是穿越者就完全放弃了努力的途径了吧,这不是她的性格。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丁小桥只是这么说,并不解释。 丁风儿却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她站住了脚步,拉住了丁小桥,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你跟姑姑说说,姑姑也听听看。” 丁小桥望着丁风儿那双大而且乌黑发亮的眼睛,暗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实她没有办法解释,她只是想了一个借口,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借口能不能被丁风儿接受:“我就是不想我们被二东家白白的利用完了就丢了而已,我就不想我想出来的东西白白的就变成了多宝阁的东西,所以,我要给我做的东西带个标记……”丁小桥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就好像是爷爷的的那个烟杆子上不是也刻下了铜匠的名字吗?我也想这样而已,让每个买手链的人知道这是我们丁家人做的,总不能让多宝阁白白占我们这个便宜。” 这个说法也是很有道理的。 丁风儿一时之中还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说法,这倒是像是一个一心为家里算计的聪明孩子想出来的,丁风儿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她眨了眨眼睛,面前这个确实是一个聪明孩子。她叹了一口气:“小桥,你怎么会想得那么多?” 丁小桥垂下了眼睛,半真半假的说:“不想被人欺负就得想多点呗。” 这句话其实放在哪都是通用的,可是放在现在,放在丁风儿面前,她完全想得就是别的了,她满脑子都是张氏那恶毒的样子,想得都是丁修节不在的时候,这一孤儿寡母过得艰难的日子,她的心一下子就酸得发痛,她一把抱住了丁小桥,眼泪忍不住在眼圈里打转:“好孩子,是姑姑做错了,姑姑不该对你们不管不顾的,是姑姑错了……” 丁小桥知道丁风儿一定是发散思维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过这样也好,也免得她在解释什么了。她靠在丁风儿的怀里不动声色的吐出拉一口气,总算是对付过去了,太险了…… 这个丁风儿还真不是普通的不好糊弄,她差一点点就被识破了。 丁小桥想起就觉得后怕,她还是不能露出太多现代人的思维,否则的话,她迟早要被人发现了当成鬼上身的妖怪烧死掉的。 心酸了一阵子之后,丁风儿就牵着丁小桥往上河村走了,她并不在怀疑丁小桥为什么这么早慧了,人被逼到绝境总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她不是也是被埋入了棺材又被挖出来之后才变成现在这种冷心冷肺的性格吗?以己度人,丁风儿便对于丁小桥的表现想通了。 倒是现在她又担心另外一个问题了:“你刚才跟二东家说的那个要代表是我们丁家做的东西是什么?” 丁小桥摇摇头,“我倒是想好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那你怎么就敢提?”丁风儿倒抽一口冷气。 丁小桥却不以为意:“现在不提的话,以后想提都没有机会了,别管能不能弄出来,先说出我们怎么想的让二东家同意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104章 头疼的问题 事情在没有走上正轨之前都是手忙脚乱的,这样的事实哪怕是对于丁小桥这个穿越者也没有什么不同。 回到了家里面之后,丁风儿将和郭景山谈的结果告诉两家人,两人都高兴得要跳了起来,不过接下来的问题所有人都想到了,那就是那个关于标志的问题,纷纷问着丁小桥,丁小桥只是在家里面给丁五郎和丁七郎准备练字的草纸上涌炭笔涂涂画画,并不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 大家见丁小桥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也就将心都放了下来,开始将事情的注意方向转到了怎么快点完成这些手链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便是两家人收益的分成问题,这一次丁修节很早就提了出来,有了前面菌子的说法,丁风儿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对,只不过在分成数量上她有些分歧,坚持说自己拿三成太多了,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出力,而丁家母女却是又三个人,这么算下来她是占便宜了,更何况,这些手链的样式都是丁小桥自己想出来的,她占的太多,很是心虚。 不过,尽管这样丁修节还是直接敲定了三成给丁风儿,关于这个决定丁小桥也是同意的,毕竟如果没有丁风儿进城找到多宝阁的人寄售,只怕她自己有这个技术也是无人问津的。创造力虽然是生产力的顶端科技,但是如果没有销售团队的话,在顶尖科技也不过只是一纸空文罢了。 所以,丁风儿拿这个三成,丁小桥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而家里的其他人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丁风儿拿这些钱的。 丁风儿自从回来的这段时间,基本都是以丁修节家里的事情为重,这样的事情谁都是看在眼里,而且他们两口子的经济来源就是靠明鸿光上山打猎去卖,这毕竟是个危险的事情,而且也不是能干一辈子的。他们家种地似乎也不在行,若是在没有个什么正经营生的,日后的日子会十分艰难。 丁风儿将丁修节当成自己的孩子,什么地方都考虑到,丁修节自然也对于自己这个姐姐百般打算,所以,这两件事情都拉着丁风儿一家过来参合,不然他不开这个口的话,丁风儿两口子指定是给他白帮忙的,他可不能自己富裕了还看着姐姐困难着,他不是丁修忠,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推辞了一番之后,丁风儿最后还是收下了那股份。丁小桥还暗示丁修节要写个文书,倒不是对于丁风儿家里不放心,而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丁小桥始终觉得有些东西还是有个文书更把稳一些。 丁修节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的出发点就简单多了,他就觉得口说无凭,一定要将这个文书交道了丁风儿的手里,让她安心才行。 不过,现在他们的规模实在是微乎其微,所以也就是请丁五郎学堂的先生随便写了一个一般的文书算是了事。丁小桥想着,如果这个手链这东西能做起来,这个文书一定是要换成正是的文书的。 定下了这些事情之后,丁小桥就开始头疼这个商标的问题,虽然现在没有注册商标这个说法,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是对自家的商标马虎了事。她在上学的时候可没有学过设计,现在想要画一个又漂亮又简洁又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商标简直是太困难了。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问题是杜开霁帮丁小桥解决的,真是,世事无常。 最近丁小桥鲜少出门,自然是就遇不见在村子里疯跑的杜开霁了。那天丁五郎和丁七郎没有带中午的饭,米氏做好了饭丁小桥就自告奋勇的去送饭,她想着自己老在家里闷着想要想出什么商标也是没有办法,倒不如出去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灵感。 丁小桥将饭送到学堂的时候正好中午放学,丁五郎和丁七郎还没有过来拿饭呢,就看见了杜开霁咚咚咚的冲了过来,他对着丁小桥一脸的嫌弃:“你这个臭丫头不在家里好好的待着干活,跑到了这学堂做什么。” “关你屁事。”丁小桥觉得自己跟这个杜开霁是一点都不对盘的,她看见他就讨厌,他见到她也是心烦,所以语气也十分的不好。 “你居然说这样的粗话!果然是乡下人!” “好像你不是乡下人!你还不是生在乡下长在乡下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要说口舌之争的话,丁小桥可是一点不会比杜开霁差的。 “啧啧,你就不会学学城里人好好的说话,再不济也要学学镇上的人说话,像是我嫂子那样的,说话细声细气真是好听。”杜开霁还是一脸的嫌弃的望着丁小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丁小桥的唇边的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她转过头来,很大方的赏了杜开霁一个全脸:“你嫂子说话好听,你嫂子说话好听你继续学啊,我等着看你继续跪祠堂。” 这就是明显的戳人的痛脚了,毕竟作为那次口舌之争的直接责任人,两个人都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现在杜开霁又被丁小桥拿那时候的话题来鄙视了一番,不由得有些不痛快。连带着甚至对于自己的嫂子也埋怨起来,她没事教训什么丫头,她教训丫头为什么又要在自己的面前教训,让自己说出那样的话,还被他爹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不算,现在居然成了丁小桥最里面的笑柄,怎么想都是一件吃亏的事情。 这么想着,杜开霁的脸上就越发的不痛快的,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丁五郎和丁七郎老母鸡一样的跑过来将自己的妹妹护到了身后,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他杜开霁会吃掉丁小桥一样,让他的心里老大不痛快了,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是,跟丁小桥打交道吃亏多的明明是他好不好! 杜开霁恨恨的掉头就走,可是一边走一边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丁五郎他们几个跟丁小桥说话。 “你不是在家画什么商标嘛,怎么出来送饭了。” “想不出来什么好看,这不就出来逛逛,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的。” 丁小桥不用等着拿送饭的篮子,这些等到丁五郎和丁七郎放学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带回来,她不用操心,于是送完了饭,丁小桥就又溜溜达达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走去了。 这村里的学堂是在上河村的村头边上,到学堂的一路上有几棵大桂花树,现在已经八月了,那树上结满了桂花,从那树下一过,只觉得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村里很是重视学堂的环境,所以在学堂的周围格外的清净,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人往来,只是偶尔能看见几个放鸭子的孩子将鸭子赶到学堂附近的溪水边。丁小桥走在这铺就得平实的土路上,只觉得那桂花绵软的香气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面钻,眼前绿葱葱的一片美景,还有雪白的鸭子渐渐游得原来,真是一幅美妙的乡村图画。 “嘿,丁小桥!” 就在丁小桥细细的欣赏着面前的景色的时候,她听到了头上有人叫自己,而且好死不死的这个声音她还挺熟悉,她还挺讨厌,于是一种很是不妙的预感就蔓延上了心头。 抬头一看,只看见在自己站的这棵大桂花树的最粗壮的一根树枝上面坐了一个穿着浅蓝色袍子的少年,他眉目如画,肤如白玉,乌黑的头发在头上盘着一个发髻,不过现在那发髻也乱了,落下来了七七八八的头发,阳光从树叶里穿了过来,打在他那缎子一样的黑发上,倒是想是给那黑段子绣上了金色的花纹一样。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乌黑而有神,唇角大大的扯开,露出里面雪白的呀,不过,似乎在换牙,下面的还缺了两个,就让他那原本很灿烂的笑容多了一种滑稽的味道。 这个人不是杜开霁又是谁? 不过让丁小桥觉得惊奇的是:“你们不是要上学的吗?你怎么在这里?” 杜开霁伸手从身边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个油煎饼子,对着丁小桥说:“你家中午不吃饭啊!现在自然是吃饭的时候了。” 丁小桥想了想自己的哥哥们认认真真的在学堂里吃完饭又拿起了书本温书的模样,又看看这杜开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觉得反差真大。 果然啊,从古至今都是拼爹的时代。 他们家没有杜开霁的那么一个祖上冒青烟的爹,就只有自己努力做别人的冒青烟的爹了。 “你吃饭没有!上来跟我一起吃油煎饼子啊!我剩得可多呢。”杜开霁笑眯眯的样子很是好看,他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孩子,如果不想他做得那些混账事情,他笑起来真是让人觉得心情都好了。 丁小桥才不买账,掉头就要走:“你慢慢吃吧!我才不稀罕!” “喂喂喂,我听说你画什么画不出来啊!跟我说说呗,我可是画画很好的。”杜开霁见丁小桥要走,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着急,连忙大声的喊着她。 第105章 暂时性和解 丁小桥怀疑的停住了脚步,然后转头朝上看了杜开霁一眼,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画东西画不出来?” “我,我……”杜开霁刚才是脱口而出的话,现在被人反问,他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偷听别人说话,怎么想都是一个不光彩的事情。不过他杜开霁是什么人,才不在乎这点小事呢,他翻了翻白眼:“我听到的呗!” “我在跟我哥说话,你居然偷听!杜开霁你是不是男人啊!你居然做这种事情!”丁小桥立刻就想到了刚才自己在学堂门口跟丁五郎说话的时候杜开霁还没有走远的情景,她马上就炸毛了,对着杜开霁就是一轮职责。 杜开霁也不是一个认人随便说的包子,被丁小桥这么说着他自己不会坐以待毙,于是立刻就提高了声音:“喂喂喂,你搞清楚!是你们说话太大声了,才被我听见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就很有底气起来:“你们有本事在大庭广众下说话,就要做好被人听到的准备,你要不想被人听见回家去听啊!说话那么大声被我听见了还要怪我!你怎么不怪你自己嘴巴那么大,声音那么高!”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还说我!”丁小桥登时火冒三丈就站在树下跟杜开霁吵起来了。 两人呛呛了几句,杜开霁首先觉得不耐烦了:“我不过是听见你画画画不出来,便想着我们也算是认识了,我正好画画还不错,看能不能帮你,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真是不可理喻!老夫子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又是个女子,又是个小人,简直就是比难养更难养!我真是吃多了还想着帮你出出主意!” 杜开霁噼里啪啦的发了一通火,丁小桥这边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她听到杜开霁这么说,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并不能完全相信杜开霁真心想要帮自己,她怪异的看着杜开霁:“杜小三,你会有那么好心?” 杜开霁本来就生气,现在听到丁小桥还不依不饶,根本就懒得搭理她了,直接就朝着树下爬去,看样子是要走的的架势。 丁小桥这才相信杜开霁说得话,连忙上前道:“哎呀哎呀,你不要走,我刚才就是随便说说的。” “哼。”杜开霁才不打算搭理丁小桥,这个臭丫头真是讨厌,不是一般的讨厌,他都难得对她说好话了,她居然敢给自己甩脸子,他才不要再搭理这个臭丫头! 丁小桥一边拦着杜开霁,一边想起来丁七郎回家的时候跟她说得话:“想不到那个杜小三那个讨人嫌居然画画画的挺好的,字也写得不错,先生经常夸奖他呢,不过他不是什么好人,天天就伙同一群人逃课,先生少不得要打他的手心!可是他真皮实,被先生打手心居然还嬉皮笑脸,果然不是好人!” 丁七郎可是最最最讨厌杜开霁的,能从他的嘴里说出这样勉强算是夸奖杜开霁的话,可见这个杜开霁也是真的有几分本事的。她自己画不出来,想不出来,只怕再给她五天的时间也不见得能有结果,现在既然杜开霁愿意帮忙,她也可以试试看。 就算是这个杜开霁只是好奇的三分钟热情,倒是也没有什么,反正丁小桥想着也是只要杜开霁能给她一点灵感说不定她就能想出来了。 抱着这样的主意丁小桥连忙对杜开霁说:“算我错了吧,我给你道歉,你就别生气了,帮我想想就好。” 相比较起杜开霁那种小男生的打死不能放下面子的小虚荣心,丁小桥却根本不把道歉放在心上,反正能伸能屈才是英雄嘛,只要能弄出她的那个商标来,给杜小三道个歉也算不得什么。 丁小桥是这么想的,不过,当她看见杜开霁得意洋洋的回头看着她笑的时候,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嘴巴上也饶不了这个家伙:“其实这也是怪你好不好?你成日里看见我就欺负我,现在说要帮我,换做你你相信吗?你难道没有听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吗?” 杜开霁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丁小桥连忙又服软:“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杜开霁掉头又朝着树上爬了上去,然后坐到了他刚才坐的位置上对着丁小桥挥挥手:“你上来啊!” “干嘛要上来!”丁小桥略微有点恐高,所以看见杜开霁在树上,不太上去。 “你上来不上来!” 好吧好吧,谁让自己要求人办事呢!丁小桥叹了一口气,她就不跟这样的小屁孩一般见识了。还好丁小桥这个身体是个跑的野的,对于爬树什么的并没有什么难的,她几下就上了树坐到了杜开霁的身边,“那啥,你……” 不等丁小桥说话,杜开霁就拿了一个葱油饼递给了她:“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丁小桥微微有些发愣,并没有伸手接那葱油饼,杜开霁的眉头又皱了一下,接着直接将那葱油饼塞进了她的手里,便不再搭理她,直接自己坐在那里开始啃自己的葱油饼来。 低头看了看手里被杜开霁塞进来的葱油饼,被煎得两面金黄,上面撒着斑斑点点的翠绿,一种白面和小葱交融在一起的特有香味便钻了上来,像是一只小手不停的抓着丁小桥的胃。 “吃啊!那饼子能看出朵花来吗?”杜开霁虽然好像是没有看丁小桥,其实一直用余光在观察着丁小桥呢,见她只是低头望着饼子发呆,心中着急,不好听的话又冒了出来:“真是没出息,不过几个饼子至于这样看嘛,乡巴佬!” 丁小桥抬起头翻了翻白眼,她已经不想跟这个小屁孩计较了,要是真想跟这个小屁孩生气的话,估计她就当这个炸药桶吧,这个小屁孩,每句话都是有爆点的! 咬了一口那葱油饼,一种只是在记忆里才有的香味顿时从舌尖开始弥漫了整个口腔。丁家现在虽然生活条件好了一些,可是也不是能吃得起油炸食物的,而丁小桥原来是最愿意吃这样的油炸食物的人了,可是自从穿越之后,这种爱好好像就随着她的过往全部消失了一般。 甚至连丁小桥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她曾经那么喜欢吃油炸食物。 直到现在,直到那葱油饼薄脆的表皮和她的牙齿所碰触的一瞬间,那酥脆的口感,那干干香香的面皮敲击着牙齿触觉才彻底开启了她所有的回忆。 说实话,她有点想哭的感觉,能吃着这样油炸出来的东西,这才算是生活啊。 “好吃吗?”杜开霁看着丁小桥面无表情的吃着那葱油饼,似乎就好像再吃一个普通的馒头一样,他的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他是最爱吃这油炸过的饼子的了,他总觉得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一定要被所有人认可,可是现在他所期待的对着葱油饼认可的对象却好像无动于衷,这让杜开霁有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丁小桥的表情动作,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放过。 丁小桥花了好大的工夫才算是将心底那种对于现代生活的汹涌回忆压下去,便听到杜开霁那小心翼翼而又犹豫忐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了起来。这声音来得猝不及防,她甚至都没有收拾好自己的回忆,她转过头去,却看见一张粉妆玉砌的漂亮脸孔紧张的看着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她就笑了起来。 “好吃。”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杜开霁忽然觉得一瞬间自己的天空上好像是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烟花一般。就像是他在上元节的时候跟爹娘去平城逛庙会的时候,夜里在那夜空绽放的烟花一样,那么明媚耀眼,那么灿烂夺目,让人连眼睛都错不开了。 杜开霁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只是在这一刻,他看着丁小桥冲着自己微微一笑是那么高兴,就算她的嘴角还沾着那葱油饼的点点碎屑,就算她的嘴唇上还有油晃晃的葱花,就算现在的她看起来那么不优雅,可是,他就是觉得很高兴,这种高兴好像从来都没有过。简直比让他一直吃一个月的葱油饼都要开心。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杜开霁连忙转过头去,嘴巴里哼了一声:“也不看看是谁家的东西,能不好吃吗!” 他的耳朵有点烫,他好像有点口渴,还有,他这么说丁小桥会不会就不吃了,会不会就生气了?真是的,他没事儿说这个干什么?看一眼吧,就偷偷的看一眼,看看她生不生气就好。 杜开霁又假装动了动身体,迅速的看了丁小桥一眼,发现她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的吃着葱油饼,这才放心下来,于是他又说:“你要是觉得好吃的话,我天天给你带,你每天都过来吃吧。” “我才不要呢!”丁小桥将葱油饼最后一个角落塞进了嘴里,又从杜开霁身边的口袋里拿起了一个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要是天天吃你的葱油饼,你还不把我欺负死!” “我,我不欺负你了。”杜开霁之巨的现在从丁小桥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刺耳,他低下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你说什么?”丁小桥没听清。 杜开霁顿时恼羞成怒:“爱吃吃,不吃拉倒,谁稀奇天天吃这破东西!” 第106章 主意(上) 风,吹起来了。 扬起了米粒大小的桂花从树上如同雪花一样簌簌的落了下来,洒在了人的身上,将人的身上都粘上了一层属于秋天的薄香。 远远的望去,远处的稻田里原本郁郁葱葱的绿已经渐渐的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在不久之后,这些绿色将慢慢的褪去,最终被富丽堂皇的金色所代替,到了那个时候,便是丰收的到来了。沿着小溪便是一排的柳树,那从树上垂下来的柳条像是从天而降的雨丝,柔顺而娇媚,风吹过的时候,那柳丝也跟着摇晃起来,像是摆动着腰肢,婉转着歌喉的江南女子正朝着自己的心上人唱着一首首的勾人的情歌。 天上的日头亮得刺眼,照在了地上一片的浮白,带着秋老虎最后的焦灼不停的催促着深秋的到来。 桂花又扬了起来,那发甜的香味像是要灌进了人的心里面去了。丁小桥伸出了手,那沾染了香味的风便从她的手指缝隙中穿梭而过,留下了几粒雪白的桂花花瓣在她掌心中。 杜开霁望着丁小桥的侧面,忽然觉得她其实长得很好看,那桂花落了她满头,好像是为她戴上一层别致的首饰。 “杜小三,你说你能帮我的是不是?” 杜开霁本来正出神的望着丁小桥的侧面,却被她猛然的转过身来的笑容撞了个满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好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光,烨烨生辉,她望着他笑,真是好看。 “是,我说了能帮你,自然是能的。”杜开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扯出来大大的笑容,冲着丁小桥用力的点点的。 丁小桥才不会因为两个葱油饼又欣赏了一番田园景色就忘记了自己爬到树上的主要目的呢。她拍了拍手上的葱油饼碎屑,然后将自己的烦恼跟杜开霁说了,不过说完之后,她立刻鼓起了眼睛说:“我跟你说得这些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哦!这是我的秘密!” 杜开霁的心砰砰砰的跳得很快,要做一个能代表他们家的小画是丁小桥的秘密吗? “这可是我连我爹娘都没有告诉的秘密!你可得给我保密!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丁小桥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冲着杜开霁挥了挥拳头表示自己很凶残。 而且这个秘密连她的爹娘都没有告诉,她就第一个告诉我了吗?杜开霁的心跳得更快了,这让他觉得有点难受,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拼命的吸了两口气,就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呼吸,杜开霁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你放心的表情:“我杜开霁是最讲信用的,你只管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的!不信的话……”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指头:“我们拉钩!” 拉钩有用的话还要合同干嘛…… 丁小桥等着杜开霁那白白的小指头忍不住在心里一阵的吐槽,可是,对于孩子来说,可能这拉钩的效用要比那合同更加厉害吧。不过她一个套着小萝莉皮子的成年人,跟一个小屁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有点丢人吧。 虽然心里这么觉得,可是丁小桥还是伸出了手指,慎重的跟杜开霁勾到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风带着这样的承诺似乎飞得远了,更远了,直到天的尽头。 仔细的听完丁小桥对她心目中的商标的阐述,杜开霁说:“你说的这个好像是族徽啊。” “族徽?那是什么东西?”丁小桥一头雾水。 杜开霁一脸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冷嘲热讽,依旧好好的给丁小桥解释着:“就是那些世家大族里都有一个代表他们家自己的徽章,这种徽章会印在灯笼上、马车的帘子上、还有轿子上、还有仆人的衣服上,甚至还有的大族有这样的徽章的首饰,让人带在身上头上。这就代表着这个世家,就好像出门的时候远远的看见马车上印了个徽记,就知道是什么人家来了。” 丁小桥点点头,原来如此,倒是真的跟这个商标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她忍不住吐槽着发笑,“这么明目张胆的出门,那么要是遇见仇人不是就等于直接告诉别人我在这里,你来找我麻烦啊!” 杜开霁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不过现在听到丁小桥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也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要是人家仇人真的寻仇,你不挂族徽人家也能找到你。” 这倒是真话。 因为杜开霁下午是要上课的,时间不像是丁小桥这种到处闲逛的小丫头那么充分,于是他又将两个人已经发散的话题扯了回来:“你是要画个族徽吗?” 丁小桥摇摇头:“哪能有族徽啊?我们什么人家,配得上用族徽吗?”丁小桥想了一会儿,觉得不把前因后果跟度杜开霁说清楚估计他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就干脆说:“我们家在编手链给城里的店家卖,我想在这手链上面加个纸条子,上面盖着个章,代表着这是我们家做的。” 丁小桥这么一说,杜开霁就立刻明白了,不过他的关注点好像不一样:“你们家做得什么手链子?” “就是用丝线啊丝带编的,可以带在手上,也可以带着别的地方。”丁小桥比手画脚的给杜开霁形容。 “是打的络子吗?”杜开霁从腰上提起了一个络子给丁小桥看。 她一看,这不就是中国结吗?这就是络子?“不是,不是这样的。”丁小桥觉得自己语言能力一道关键时刻就匮乏,怎么从能跟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古人来形容那些十字结呢? 就在丁小桥冥思苦想的时候,杜开霁倒是将这个问题丢开了,他望着丁小桥说:“为什么你想起要用纸条加在那链子上呢?纸可不便宜,你要盖章的话就要用朱砂,朱砂更贵,如果你的手链子是用丝线做得应该不会很贵吧,你除去买丝线的钱,再出去买纸的钱,还有买朱砂的钱,你还能剩下多少啊!” 丁小桥微微的张开了嘴,望着杜开霁,她一直以为杜开霁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满地跑的熊孩子,现在看来,是她把杜开霁想得太低了。 她现在不过只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杜开霁就已经能从中间看出成本问题,这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能想到的。 杜开霁并没有就此就闭嘴,而是继续说着:“还有,你怎么会想到用纸来给你的手链做标记呢?” “方便啊……” “方便吗?我倒是觉得很浪费啊!你想你花了那么多钱做出来的纸条子被人拿去了也是直接扯掉,反正人家带的是手链子,总不能还把纸条留在上面吧,也就是说你辛辛苦苦弄的东西,别人可能连看一眼都不看就丢掉了,那你做这个有什么意义。我想你家一定是把手链放在哪家店子里寄卖吧,只怕以后人家只能记得那店子的名字,谁能记得手链是丁家做的啊!” 杜开霁的话让丁小桥忍不住思考起来,确实,她只是想着像是现代一样,给这个手链子做个腰封,根本就没有想到这腰封对于顾客来说是不是印象深刻的问题,按照杜开霁这么一说,她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可以留下商标的地方是行不通的。 “那,我要在什么地方留下那个商标啊……” “商标?”杜开霁对于丁小桥说得这个新鲜的名词很奇怪,不过却是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他也跟着想了想,而后笑了起来:“你可以像是这样啊!” 他说着他把腰上的络子取了下来,将这络子递给了丁小桥,他指着络子上的几个珠子说:“你为什么不弄这样的珠子呢?然后将你们家的商标就放在珠子上,然后把珠子挂在手链上,这样又好看,又会让人记住。” 丁小桥摸了摸那络子上几颗珠子,那珠子不过只有豌豆大小,想要在这样的珠子上印上花纹真是太难了,她为难的说:“先不要说我怎么在这珠子上印上花纹,光说这珠子那么小,怎么能印上一个商标呢?” “一个印不上,你可以印在两个上面啊?要这样凑到一起才可以看出来是商标,这不是更别致吗?”杜开霁好像对于丁小桥能想到的所有的麻烦都不以为意一样,他的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 丁小桥看着这杜开霁的眼神都变了,这杜小三真是不简单啊,居然这些事情都想得到,于是她问道:“这些主意你怎么想到的?” “这又不难,有什么想不到的。”杜开霁哈哈的:“我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我跟你说,在我家有时候我爹都要跟我讨主意呢!他说我做生意指定厉害,只不过,我娘不让做生意,她让我考功名。”说起这个杜开霁的脸上露出一种难看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相当痛苦的往事一样,原来,从古至今的孩子都是不愿意读书的啊…… 第107章 主意(下) 打络子的珠子要论好看的话,当然是玉的,就好像是杜开霁这个络子上的珠子一样,可是,玉石珠子的成本太高了,一颗玉石珠子的价格起码顶三四百条手链的价格,那用什么做这珠子的替代品呢? 关于这一点丁小桥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一个来,她对杜开霁说:“你说瓷珠子怎么样?” “瓷珠子?”杜开霁明显对于这个领域不是特别了解,他只是歪着头想了想:“瓷珠子是挺好的,不过你要怎么把你的商标弄上去呢?” 丁小桥眼睛亮了起来:“瓷器也是用泥巴烧制成的你知道吧。” “知道,这个我能不知道吗。” “我可以弄一个小章,把商标刻在小章的上面,然后再瓷器上釉的那道程序上时候,用这小章粘上釉彩盖在那小珠子上,一烧出来不就成了。”丁小桥越想就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看着杜开霁:“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呀,看不出来,你倒是脑子转的挺快的嘛。”杜开霁对于丁小桥的这个主意表示了极大的赞许:“那你上哪去找人做珠子啊?我爹有认识的瓷匠,要不要我帮你去说说看。” 想都没有想,丁小桥立刻就摇头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先不要说这个熊孩子自己不定性,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撂挑子不管了,自己不是要抓天去啊?就说这个杜开霁的娘俞氏估计都恨死他们家了,那天她在她们家被丁风儿和米氏给下了那么大的脸,能同意自己的儿子帮他们家办事?想想都是不可能的。除去这些原因,丁小桥自己可不想欠杜开霁什么人情,要知道这个世界最不好还的东西就是人情了。 “那你自己能找到做这个珠子的人吗?”对于丁小桥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杜开霁并没有觉得多意外,他好像早就知道丁小桥会拒绝一样,也没有继续建议下去,只是顺着这个事情的思路问了下去。 丁小桥一下子就想到了路安,虽然上次让他做汽锅他没有做出来,不过因为那个工艺太复杂了,做不出来也想得通,这次只是让他做瓷珠子想来应该没有多困难吧。 “不用,我爹应该有认识的人呢。”丁小桥说着,敲定了这些事情之后她又开始说自己爬上树最重要的事情来,那就是商标的图案的问题。 杜开霁想了一会儿说:“你既然并不想做一个丁家的族徽,那么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丁’字上面绕圈子呢?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丁字无论怎么画都不好看吗?就算是篆刻也很简单,这么简单地图案不是很容易被人学去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其实当时丁小桥在想这个商标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她就是放不开思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东西来代替这个“丁”字更好,所以什么都想不出来。 杜开霁看她一头苦恼的样子,于是也皱着眉头想了起来。他的目光顺着那如碧一般的柳丝划过去,掠过了那小溪,落在了不远处溪水上面的一座木头小桥上,突然一个点子就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他一拍大腿笑道:“我想到了!” “什么什么!”丁小桥连忙问。 “你为什么不用桥作为商标的图案呢?” “你看你叫小桥啊,既然用丁字做商标不好看为什么不用小桥呢?小桥即是你的名字,画出来又好看,放在珠子上也很容易看出来,多好啊!”杜开霁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他的眼睛很亮,鼻尖上也渗出了点点的汗珠,从树叶里透出来的阳光打在他鼻尖的汗珠上,为他的脸庞上染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色。 杜开霁不说丁小桥没有想到,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的可行,甚至越想越觉得好,她哈哈的笑了起来,伸出手使劲的拍了杜开霁的肩膀:“杜小三,你还真是挺聪明的啊!” 杜开霁被丁小桥拍得皱了皱眉头,这个臭丫头看起来瘦瘦的,手劲倒是不小,拍得他生疼生疼的,杜开霁受不了丁小桥这样的摧残,不动声色的错开了身体,避开了丁小桥的敲打,岔开了话题:“你要是觉得画桥不好画的话,我帮你画吧,你明天再来给你哥他们送饭,然后我给你。” “这不好吧,我可没有东西做还礼的。”丁小桥是典型的不想欠人情那种人,她觉得欠人情太麻烦了,刚才杜开霁已经帮自己出了不少主意了,她的想法是这个小自己画就好了,就算画的不好看也无所谓,只要意思到了就成了,现在要是交给杜开霁的话,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欺负自己呢。 “要什么还礼啊,不过是举手之劳。”杜开霁显然不把这个当一回事。 “那就算了,反正我承不起你的情。”丁小桥说着打算下去了,这坐在树上虽然风景好,可是,她还是觉得脚踏实地的感觉更好。 “唉唉唉,你这人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啊!”杜开霁连忙拦住她,他想了想:“你不是说你家在做手链吗,要不是你自己亲手做一个给我吧。” “这不好吧!”丁小桥立刻摇头,在原来看过的小说中,这可是私相授受,虽然她还小,但是也不得不防着,万一被谁知道了,自己岂不是要被浸猪笼?笑话,她才不要为了一根破手链去死呢! 杜开霁比丁小桥大两岁又是在有钱人家里长大,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丁小桥的顾忌,可是不知道怎么了,这个主意就好像是种子一样扎在了心里面,见风的疯涨起来:“这有什么不好的!我给你出了这么多主意,管你要一根破绳子你都推三阻四的,丁小桥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小气哎!” “我就是小气怎么了!反正不能白送给你!”丁小桥觉得杜开霁这个嘴巴实在是够坏,她翻了翻白眼,这一点都不买这个臭小子的账,只是朝着树干的方向摸索过去,真的打算下去了。 “你你你,你掉钱眼里了!” “我家买丝带丝线不要出钱啊!你就上下嘴皮子动动我就白送个给你,不干!”丁小桥其实倒不是舍不得那根手链,只是,这古代实在是规矩多,她怕落下什么把柄在杜开霁手里,就算杜开霁不计较,他可有个虎妈呢。只是原因她也不好直接讲,治好顺着杜开霁的说法要起钱来。 “那我买一个总成了吧!只是你得给我便宜点,不然我不是白帮你画画!”杜开霁见丁小桥已经溜到树下面去了,心里有些着急,连忙就说。 丁小桥想了想,这倒是可以,只要出了钱,那就算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说不成是什么私相授受了。于是她抬起头说:“算你一半的钱,五文啊,再少可都不成了!” 杜开霁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他说:“成!五文就五文!”而后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我那画也是要算钱的!” 丁小桥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个熊孩子居然在这种事上都跟我学,真是欠揍啊,可是又不能说不要,她只能说:“不能太贵啊!太贵了我不要!” “我的画也是要卖五文钱的!”杜开霁哼了一下鼻子。 “行,五文就五文,我明天给你五文钱。”丁小桥笑了起来,付了钱更好,她更加心安理得了:“对了,杜小三,我的那个商标要放在一个框框里面,形状你自己想,那个桥不能太复杂了,要不是人家刻章的人不好刻,最好能带着我的名字啊!” 既然要付钱,丁小桥便提意见提得理所当然,毫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杜开霁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点头:“知道知道,你明天过来拿吧!” 说着丁小桥就跟杜开霁挥挥手,准备走了。杜开霁这个时候也从树上滑了下来,对着丁小桥大喊着:“你别忘记啊,五文钱还有手链啊!” 回应他的只有丁小桥那越跑越远的背影。 这一晚上,丁小桥都在琢磨做一个什么样的手链给杜开霁,本来是想随便拿一根给他算了,可是又觉得有些太过敷衍,要是弄一个特别的慎重特别好看的手链给他丁小桥又舍不得,觉得这以后还能卖钱,这样左右为难的她让手里的活速度都慢了下来。 丁小楼笑话她:“你这丫头中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神不守舍的,遇见狐大仙了吗?难道把你魂给勾走了?” 丁小桥伸伸舌头,狠狠心就做了一个格外好看和复杂的样式给了杜开霁,要继续这么想下去的时候,可真不是要成了被勾掉了魂了吗? 不过这个手链她可不敢当着米氏他们的面做,只是偷偷摸摸的揣着五色的丝线谎称自己要洗澡,跑到了厨房随便冲了一个澡之后,坐在灶火边就着那亮光飞快的编好了,然后又偷偷摸摸揣进了口袋里跑回了屋子。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的腿上都被蚊子咬出了几个大包。 丁小楼见她才回来,又笑话她:“你这是去洗什么澡啊?炖只鸡都炖好了。” 丁小桥只能在心里暗自的咒骂杜开霁,这个杜小三,净会给自己找麻烦,真是太讨厌了! 第108章 交换 第二天一大早丁小桥就主动说中午去给两个哥哥送饭,这倒是让丁五郎和丁七郎挺奇怪的。 “你不是说日头毒不愿意出去溜达吗?怎么现在又想起了要去给我们送饭?再说了,你那个什么商标的画完了吗?”丁五郎一边检查着上课要用的课本都带齐没有一边奇怪的看了一眼跟在在自己的后面的丁小桥。 丁小桥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事还是不能瞒着家里人就大大方方说:“我昨天请杜小三帮我画商标,今天等着去拿呢!” 听到这个答案,第一个跳起来的人就是丁七郎,他简直不能相信:“小桥!你怎么能让他来帮忙呢!他所不定会又想着什么法子来欺负你呢!” 丁小桥觉得丁七郎实在是跟杜开霁有点五行相克,不然的话,为什么一提到这个名字,丁七郎就好像一只竖起了皮毛的刺猬一样,露出满身的刺就等着攻击了。 她连忙给丁七郎顺顺毛:“哥,你想太多了,什么时候杜小三净欺负我了,我觉得他要是跟我作对,倒霉的都是他才对!” 和丁七郎担心的不同,米氏则想得更多:“小桥,我们这种人家跟杜家少爷可是不一样的,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往来,免得别人说我只想着攀高枝。” “娘,我心中有数,再说了,我也不是不给钱。”丁小桥说着扬起了头:“我可是付了五文钱,请他画那个商标呢!” 这个答案是怎么听都有点诡异的,特别是所有人一副,你没有搞错的表情看着丁小桥的时候,丁小桥用力的点头,再用无比真诚的表情看着大家说:“真的真的,你们相信我,我可不能让别人说我随便占便宜不是,所以,我是花了五文钱呢!” 所有人还是一副“你觉得你用五文钱就没有占便宜”的表面看着丁小桥,最后还是丁修节出来圆场子:“你们啊,也想得太多了,其实不过就是两个孩子之间玩嘛,不用太认真。” “可是拿了人家的东西,要是那杜少爷嘴巴不严说出去,可就成了我们跟他们私相授受了,那以后小桥可怎么办?”米氏是女人,想得自然要远一些,要多一些,几乎是在丁小桥说请杜开霁画什么商标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现在听丁修节那么满不在乎的回答,她越发的担心起来。 丁修节却只是笑笑:“不怕的,小桥不是要付钱吗?我觉得小桥不会做你说得那种啥事,还让人握住了什么把柄,况且,我觉得杜少爷也不是你说得那样的人,他虽然淘气,但是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 米氏一想起俞氏那用鼻孔看人的表情就觉得隐隐的担心,可是听丁修节这么说也就略微的放心了一点。 最后在丁修节的保证之下,丁小桥这一趟还是走成了,只不过,这次她想要自己去见杜开霁指定是不成了,米氏可是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让丁五郎跟着,避免出了什么自己闺女吃亏的事情。 对于米氏的关心丁小桥是理解的,可是也觉得挺无奈的,她才六岁哎,这在现代还是个没上学的孩子呢,怎么在米氏看来,她都已经是到可以与人私相授受的年纪了吗? 再说,她丁小桥看起来像是这么蠢的人吗?她可能犯这种错误吗? 中午的时候,杜开霁兴冲冲的带着昨天晚上画了一晚上的一个商标就去到昨天桂花树下找丁小桥,只是去了之后他觉得有点不高兴。因为在树下的人可不仅仅是丁小桥,还有丁五郎,甚至还有那个天生跟他处处反冲的丁七郎,特别是后面两个人见他来了,立刻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似乎他要做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一样。 倒是丁小桥很大方,看见杜开霁了,远远的就扬起了手冲着他使劲的挥了挥手。 杜开霁看见丁小桥满脸笑容的朝着自己挥手的样子,忽然就觉得丁五郎和丁七郎存在给他带来的那点阴霾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他又高兴起来。不过他却放慢了脚步,以正常的步伐朝着丁小桥走了过去。 “嘿,杜小三,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呢!”丁小桥搓了搓手,心情有点激动,虽然她没有见过杜开霁的画工到底怎么样,但是心里似乎并不担心,直觉告诉她杜开霁一定不会让她失望。只是这样的直觉到底从哪来,她实在是不知道。 杜开霁先冲着丁五郎和丁七郎点点头表示打过了招呼,然后才走到了丁小桥的身边说:“今天先生留堂了。” 村子里的学堂是分成梅兰竹菊四个班的,分别代表着入门班、初级班、中级班、还有高级班,像是丁五郎和丁七郎属于刚刚才开蒙的学生,就是在梅班,也就是入门班,这里主要是教最简单的一些字,念得书也多是三字经之类的课本。 而杜开霁虽然和丁七郎的年纪差不多,可是他开蒙早,现在已经念到了竹班了。 所以他们下课的时间并不一样。 丁小桥也是在丁五郎和丁七郎上学以后才知道是有这样的分别的,于是点点头笑道:“你莫不是又被先生罚了?” 若是没有碍眼的丁五郎和丁七郎杜开霁说不得还要跟丁小桥说笑一番,可是现在有这么两个门神一样的人物在丁小桥的身后站着,就算是他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于是他兴致不高的回答:“我哪有被罚?我很少被罚的!” 他这么说,丁七郎倒是在丁小桥的身后很是不相信的切了一声。这一声让杜开霁立刻就皱起了眉头,看起来马上就要发火,丁小桥即刻转头瞪了丁七郎一眼,丁七郎被妹妹和大哥瞪得有些生气,干脆转过身去走到一边气鼓鼓的坐下不在说话了。 杜开霁虽然因为丁七郎的表现有些生气,可是看见丁小桥为他而瞪了自己哥哥一眼,他的心里不免又高兴起来,那点生气也实在不值得一提。他的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我的东西呢!你给画好没有?”丁小桥也不想再继续耽搁,毕竟被两个哥哥瞪着火眼金睛看着,她也没有什么心情跟杜开霁乱扯一些有的没的。 “在这里。”杜开霁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 丁小桥眉毛便扬了起来,她笑着伸手就要去拿,可是杜开霁却一下子移开了,冲着丁小桥说:“我的东西呢?” 丁小桥虽然有点尴尬,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直接提出来倒也好,在丁五郎和丁七郎的监视下将那手链给杜开霁,之后也不怕会出什么幺蛾子了。想到了这里,她伸出手从袖子里的荷包中掏出来那一根她昨夜精心的编好的手链,递给了杜开霁道:“快点拿来。” 这个动作虽然让丁五郎觉得有点不妥,可是他暂时没有说话,就看着两个人交换了各自手里的手链和图画。 “对了,我的钱!”丁五郎的目光实在是灼热,光是站在这里,丁小桥都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给烧穿了,要是她在不开口要让杜开霁付钱的话,估计,下一刻丁五郎就要自己提出来了。 杜开霁接了那手链心里正高兴,听丁小桥这么一说多少有点难过,怎么弄得真的跟作买卖一样,可是一抬头丁五郎跟丁七郎那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孔,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还是老老实实的掏出了五文钱交给了丁小桥,并且毫不示弱的说着:“喂!还有我的钱,我可不是做白工的!” “知道知道,你急什么!”丁小桥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那画纸看了起来:“你总得让我先验验货吧,要是不合心意的话,我这五文钱不是白出了吗?” 她说着手上就已经将那一副画给展开了。 这是一幅很简单的画,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画画的人又很不错的工笔画的功底。在那一张雪白的巴掌大的纸张上画着一个正方型的方框,四个角已经圆润过了。 在方框的正中间画着一座单孔的石桥的一部分,虽然有桥洞、有桥栏杆、甚至还有些花纹,可是却并不繁复,寥寥几笔便勾画出了一座小桥,在小桥桥洞的下方则写着一个篆体的桥字。 而在方框的上半部的左边是只看得到大半的一轮明月,明月下面缭绕着几缕彩云。 整幅画很小,可是却简单而精致。就算是丁小桥这个从现代而来的人,看见这幅画也忍不住惊叹,这个杜开霁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她自己昨天只是很模糊的跟他形容过商标的要素,却没有想到他却能做到这么完美。 整个画面不但圆满,而且错落有致,更是点出了她想要突出的所有的重点。 杜开霁小心翼翼的看着丁小桥的表情,他有点紧张的问:“怎么样?” 丁小桥抬起了头,看着杜开霁那紧张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笑容在她的唇角渐渐浮了出来,而后她说:“我很喜欢。” 杜开霁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从昨天晚上一直悬着的心缓缓落在了地上。他道:“你喜欢就好。”本来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看见丁五郎和丁七郎,他的话又说不出来,只能摆出一得意洋洋的表情:“那当然,你不看我是谁,快点付钱!” 第109章 成品 丁修节伸长了脖子看着丁小桥放在炕桌上的那张纸,“这就是杜小少爷帮你画的什么商标啊?” 丁小桥正忙着低头将一层薄的纸蒙在那张底稿上,然后用炭笔细细的将杜开霁画的商标描下来,她并不想将杜开霁的原画拿去做小印章,害怕人家给她弄不在了,以后还要再用的话,那就太不方便了。 “什么啊爹!这不是杜小三帮我画的,这可是我用钱买的。”丁小桥立刻反驳,她可是分得清楚,这个花钱买的用得可没有什么愧疚,要是变成别人帮忙弄的,那就不好说了…… “五文钱买这么一张画怎么算也是杜小少爷帮忙啊。”丁修节一点都不偏颇,说道。 “爹!你怎么总帮着外人说话啊!”丁小桥描完了最后一点,抬起头很是不满意丁修节的胳膊肘往外面拐。 丁修节摇摇手哈哈笑着,示意自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然后指着那丁小桥描好的画问道:“这玩意儿,你打算怎么用?” 说起这个丁小桥就忍不住的兴奋,她眉飞色舞的将跟杜开霁商量好的结论告诉了丁修节,甚至还有点手舞足蹈的味道。 丁修节一边听着丁小桥说着,一边伸手拿起了一根放在床上已经编好的手链,放在了手里上下翻看了一会儿指着那手链两边的接头说:“你说得是这里吗?” 丁小桥见自己一说丁修节就明白了,高兴的扑过去抱着丁修节的胳膊:“爹,你可真厉害啊,要不然你怎么能生了丁小桥这么漂亮这么聪明一闺女呢!你看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这样没脸没皮的自夸,惹得屋子里面的人都笑了起来。米氏也忍不住笑着道:“小桥啊,你是夸你自己还是夸你爹呢?” 对于丁小桥的主意丁修节跟米氏还有丁风儿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可行性比较高,然后丁修节就去着手办这件事去了,而这几天上山采菌子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了明鸿光,一家人分工虽然不同,可是因为心里都有共同的目标,人人动充满的干劲。 而丁五郎和丁七郎自从上学之后也格外的忙,他们白天要去上课,放学回来不但要帮家里做一些轻松的活计,还要写功课,甚至在写完功课的以后还要负责给家里所有的人上课,教大家识字。 虽然这样的安排很是辛苦,可是丁五郎和丁七郎却觉得对自己的提高特别大,特别是在他们上完课写完作业又再给一家人讲课的时候就好像是重新复习了一遍,而家里人在上课的时候问的问题,他们能够回答的就等于再一次学习了一次,不能回答的记下来第二天到学堂里去问先生,便能对学过的课程越发的巩固和提高了。 因为从第一天开始去上学堂他们就用这个方法在学习,所以两个人的进步特别的快,就连那学堂里脸上有如万年不化冰山的张老秀才也忍不住对着丁修节夸奖了几句。 乐得米氏买了一大块肉,好好的犒赏了一家。 原本一家人在一起识字,米氏是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学起来很不用心,可是因为先生的夸奖,她也下下狠心好好的学一学了,这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丁修节虽然在外面打仗了六年,可是原本就有好人缘的他再加上回来之后乐于助人,脾气又好,更是让他朋友众多。尽管在这些人中并没有什么达官贵人,可是要办点事还是不难。 在丁小桥将那商标的描画交给了丁修节两天之后,丁小桥就收到了丁修节拿过来的十来颗瓷珠子。这些珠子都是比豌豆稍微大一点,十分的圆润,中间的孔洞不大不小,刚刚够7一根丝带拧细了穿过去。那珠子分为了四种颜色,分别是白色、淡青色、黑色和红色。 每一颗珠子上都印着一个小小的商标。丁小桥拿起了一颗珠子,细细的观察着那柱子上的商标,十分的清楚,可见这雕刻印章的人手艺相当的高超。 “哇,做得可真漂亮。”就算是见惯了那现代工业产物的丁小桥,面对这样由纯手工做出来的瓷珠子也忍不住称赞了起来。 “漂亮是漂亮,可是不便宜呢!”丁修节呼出了一口气,“光是雕那个小印章就花了五两银子,而那些珠子我跟路安说好了,两颗一文钱,要是我们做得多,那出去的可不老少。” 丁小桥算了算成本,现在算起来,一根手链的成本已经上升到了两文半了,这还不算那刻印章的五两银子,要是郭景山最后不愿意长期来进他们的手链的话,他们可算是亏大发了。 他们说话的工夫,丁风儿已经捡了两颗次珠子穿在了已经做好的手链上,然后带在了自己的手腕子上,然后她上下看了看,脸上的笑意掩饰都掩不住,她说:“你们都看看,怎么样?” 丁小桥原本就知道会很漂亮的,可是没有想到,那瓷器特有的柔和的颜色跟手链那色彩斑斓的颜色搭配到一起,更是为那手链增加几分娇俏的味道。 “可真是漂亮。”丁小桥仔细的将丁风儿的手腕子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好一会儿,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虽然她原来也是做过这样的手链的,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一根好像比她原来做过的都要好看。 因为定下了就是这几种珠子,丁修节便又去找路安,路安连夜赶工,终于弄出了一千颗珠子来。丁修节当即就付给了他五钱的银子。 路安接过了那银子,显得有点激动:“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两颗珠子一文钱,这可是太贵了。” “不算贵,这釉彩就不便宜,还得一个个的弄上印子,算下来还是我占了便宜。”丁修节对于这些方面历来很宽容,并且待人又大方,这也是他好人缘的主要原因。 路安听了说不出话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只管放心,这珠子我指定给你好好的烧,也绝对保密,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丁修节点点头本想走了,可又想起丁小桥的交代道:“下一次我们还是写个文书,这样你就放心了,我指定不找别人。” “不用,我放心你。” 丁修节还是摇头:“你放心我,可是我却怕以后世事无常,就这么定了吧。” 虽然听起来好像写文书有点扫面子,可是路安一想这也是为了双方以后更好的合作下去,便没有再推辞。 丁修节提着一大口袋的瓷珠子回到了家里,天色已经不早了。 因为第二天就要交货,这下子,别管是谁,家里所有人都要上阵串珠子,就连做完功课的丁五郎和丁七郎也不例外。 丁修节还算是手巧,而明鸿光可从来都干粗活的,手指头粗糙的厉害,穿珠子算是穿出了一身的大汗,直呼比上山打老虎都难,逗得大家嬉笑连连。 跟丁修节家围着温暖的灯光时不时传出热闹的笑声比起来,丁家正屋里就冷清孤寂得让人心酸了。 丁云儿一心寻死,虽然被救了回来,可是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不过几天时间就瘦了一圈,尽管吃药却不见得好,她往往躺在那里就是一天,呆呆的看着房顶,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个不停,一句话都不说。 张氏守着丁云儿,忍不住抹眼泪:“云儿啊,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你这还有爹娘呢,你可不能再想不开啊。” 丁云儿只当是没有听见一样,一个人依旧是木木呆呆的。 而这个时候,丁家三房的笑声就这样透过了后窗户,穿过了院子朝着正屋的扑了过来。 丁云儿听见那笑声,头微微的朝上面抬了一抬,真是羡慕,那么开心的笑声,那么没有顾忌的笑声,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笑过呢。 张氏听得这笑声,心里面更加不痛快,她抬起了手就想把支起窗户的撑子给取下来,丁云儿却用虚弱的声音说:“别,别关上,就这么开着……” 张氏的手一顿,惊喜的转头看向了丁云儿,“云儿!你肯理娘了!” 丁云儿却看都不看她,只是那已经白成了一张纸一样的脸上又划过了豆大的泪珠:“别关上。” 张氏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真想狠狠的将那窗户砸上,可是看着丁云儿那苍白虚弱的脸色她狠不下去这个心,最后只能又将那撑子撑了回去。 坐在床头上,那不断传来的笑声,好像是刀尖一样扎着张氏的耳朵,她恨恨的道:“笑什么笑,就跟吃了猫尿一样!一个个的大晚上不睡觉,这是要连累着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睡不着是吧!也不想想云儿还病着呢,真是笑得出来,一群白眼狼、小畜生!” 丁月儿抬起了头看了张氏一眼,小声的附和道:“就是,一点良心都没有,这么多天了都不说再来看看姐。” 丁云儿听着她们的话,只觉得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本来不该恨的,可是,她现在是那样的恨,她怎么就会托生在这样一个人家,怎么就会从这样一个娘的肚子里爬出来。 第110章 商标 郭景山将摆在面前的手链挨个的看了一个遍,脸上忍不住透着笑意。他伸出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着那手链收口处的珠子道:“这个就是丁小姑娘说得一定要加上的东西吗?” 丁小桥点点头:“就是这个。” 郭景山拿起了一根手链,然后仔细的看着那珠子上的花纹:“这好像是一座小桥,没错吧,上面还有个桥字呢。” 丁风儿在一边笑了起来:“可不就是一个桥字吗,我们家这闺女的名字就是叫小桥。” 因为是孩子,又是乡下人,并不像是大家小姐一样,对于一个名字还要遮遮掩掩的,丁风儿便将丁小桥的名字说了出来,而后她又笑着:“这东西本来就这孩子琢磨出来的,印上她的名字也是应该的。” 郭景山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小桥手链吗?挺好听的。” “不是小桥手链,是桥饰品。”丁小桥连忙纠正郭景山随便给自己的东西定性,她可是不想只做手链,她在大学的时候也算是一个手工帝,光是做手链的话,实在有点大材小用嘛。 “桥饰品……”郭景山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丁小桥为自己家这个手链锁定下的品牌说了一遍,他的嘴角忽然就上翘了一下,目光在那桌子上几个手链上转了一个圈:“挺好的。” “那您的意思是同意这么做了?”丁小桥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兴奋。 “这东西跟我想象的有点差别。”郭景山将那手里勾在一根手指头上左右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眼睛微微的弯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是一轮弯弯的月牙,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人情味。“不过这珠子倒是给这手链增加了不少的姿色,不错,就这么做吧。” 说着,郭景山将手上挂着的手链就这样轻轻的一丢又丢回了那桌子上,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丁小桥。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如果说上一次郭景山觉得丁风儿才是这笔生意真正拿主意的人话,那么这一次,从一开始他就确定了其实这宗生意真正做得了主的是这个小姑娘。虽然她看起来年纪小,而且又是女孩,可是,经过了上一次的交谈,郭景山可是知道这个小姑娘可是一个了不得主,不但心眼多,而且脑子也转得快。 “上次说好的我们要写个文书,不知道丁小姑娘回去商量了一下没有,这文书你们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我们都讨论一下,如果你我都没有意见的话,就找人起草个文书,拿到衙门了留个底,这就算是成了。”郭景山将背脊松弛的靠在了那雕花的椅子背上,他的脸上一副闲适的表情,似乎这根本就不是一桩生意,而是出来踏青一般游玩一般。 丁小桥看了看丁风儿,而丁风儿则点点头。 丁小桥这才呼出了一口气,算起来这算是她第一次跟人正经谈这个合同的事情,她一定不能胆怯,至少不能让自己家吃一点亏。 “我们这边的要求有这么几点。”丁小桥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她是一个比较有条理的人,所以,她说话做事很喜欢归纳一下:“第一,就是关于这个商标的事情……” “等等,你说这个商标是什么东西?”郭景山一时间没有弄清楚丁小桥说得话的意思,于是连忙打断了她,然后问道:“是这个吗?”他指了指那个珠子上的图案:“你说的商标是这个东西吗?” “是的。”丁小桥点点头。 “为什么要叫商标呢?就这么小的一个图。”郭景山的态度还是很谦虚的,他看着丁小桥一副求才若渴的样子。 丁小桥本来觉得这个事情在这个时代没有,就算她是剽窃得现代的东西,可是也算是她在这个时代的创新,如果要说出来怎么也得给点咨询费什么的,可是看着郭景山一脸很有兴趣的样子,又觉得如果在这个事情上算得太过精明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毕竟他们家的生意才算是摸到了门,就这么功利的话,给合作伙伴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好,那么对于他们今后的发展也有很大的拦阻,干脆就不提这钱不钱的事情,用心的给郭景山解释了一下。 “商标这个词是我随口说的,我只是觉得我做一样的东西总得有个标致,代表着这是我做的,就好像是多宝阁做的首饰,我看都有一个盒子,上面不是也写着多宝阁三个字吗?而我嘛……”丁小桥抓了抓头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不太认识字,也写不出多宝阁那样漂亮的字,就干脆想弄个画吧,这样人家看见这副画也一样知道是我们家做的呢!” 郭景山并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丁小桥,他的目光中很是认真专注,看得出,他正在思考关于多宝阁和丁小桥这个商标之间的关系。 他见丁小桥停了下来,又说:“你再多说点,我觉得你说得挺有意思的。” 丁小桥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她是来做买卖的好吧,是来签合同的好吧,不是来给你普及上基础现代商业知识的。可是见郭景山那一副认真的样子,她敷衍的话又说不出口,便又说道:“而且,图画比字好,毕竟现在能识字的人是少数,而且,画画的话,比较不容易被人学走。手链啊什么的我想既然是卖的,那么也就是一种商品,给商品上弄一个代表他们出处的身份标识,所以我就把这个画叫做商标了。” 丁小桥的这一番话,算是把自己心目中对于商标的认识用乡下人的角度给解释清楚了,这真是一脑袋的汗,要知道商标这个东西在现代就没有人不知道,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劲的解释。 郭景山认真的听完并仔细的思考了丁小桥的话,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点点头,嘴角露出了难得真诚的笑意来,他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对着丁小桥认真的说:“丁小姑娘可是玲珑心思,想得出这样的法子。” 丁小桥只能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用笑容回复郭景山。 郭景山抬起头自言自语道:“用一幅画代表自己的名字,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而后他又笑了起来,摇摇头看向了丁小桥道:“我看你这所有的珠子上的画都是一样,这难道不是画的吗?” 丁小桥见郭景山那一副我是认真发问的样子就忍不住叹气,她将要涌出来的吐槽又往回咽进去了一点。露出了一个她自认为很是友善的笑容:“二东家,这么小的珠子上要弄这么点的画,如果全部靠手画的话,这一根手链十文钱的价格,你觉得够付画一颗珠子的工钱吗?” 郭景山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他哈哈的笑了一声:“是啊,这倒是我郭某愚拙了,看着珠子上的花纹净都是一样,一定是刻了个小章沾着釉彩印上去的吧。那这副画是自己画的吗?” 丁小桥摇摇头:“不是我画的,是我请我哥的一个同窗画的。” 郭景山又上下翻看了一下那桌子几根手链上的珠子上的商标最后才点头道:“真是个好主意。”说着他看向了丁小桥,唇角的笑容显得十分的真诚:“不知道丁小姑娘能不能将这主意借给我用一用?” 现在大概自己的头上正一根一根的掉下来了好几根的黑线吧,她就知道郭景山将这个问题问得这么仔细,一定是在打这个主意,果不其然啊,真是无商不奸,抓着一纸合约让自己将所有知道的都说明白,便直接拿去用了,哎……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丁小桥还是点点头:“当然。” “那就请丁小姑娘继续吧。”丁小桥的回答显然让郭景山十分的高兴,他那双细长的眼睛更是弯得好像是细细的月牙一样,唇角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了,就丁小桥这个位置看过去:真真是一只得道成仙的狐狸。 “第一,是关于这个商标的问题,我想只要是我们家做的东西我都要有商标。 “第二,是结款的事情,我们是庄户人家,家底薄,而且每次编的手链用到的材料都是当次才买,所以,我想请二东家能在我们每次交货的时候就付清货款。” “第三,是希望二东家在和我们家合作的时候,你们的店子里只卖我们一种的手链。我知道这手链制作简单,只要找两个明白手巧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学会,所以以后说不定有很多人也来找您卖他们的东西,可是,我请二东家看在我们家每个月都会推出一款新样式的份上,答应我们只有我们一家手链在你的店子里售卖。” “最后便是,成本的问题,如果这丝线丝带和珠子的因为年份的不同而提高的话,我们还是要请二东家及时的提高收购的价格,毕竟我们都是小本买卖,实在是亏不起啊。” 丁小桥不慌不忙的说了四个问题,她一边说一边看着郭景山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快,于是她越说声音越有底气,等她说完之后,她看见郭景山的唇角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第111章 成本计算(上) “小桥,你说你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刚才跟那个二东家说那几个条件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看着他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觉得他指定不会答应了,你咋还能说得那么底气十足呢?”丁风儿拉着丁小桥拍了拍胸口,呼出了一口气,虽然今天丁风儿基本就没有跟郭景山说话,可是,郭景山给她的压力可是不小,直到走出了多宝阁的大门,她还觉得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为什么要害怕啊?” “怎么不害怕啊!你说你爹弄了那么多的珠子,还刻了个什么小章,而且我们这一次那弄了这么一些的手链,要是那二东家一个不高兴不同意的了话,我们这些东西部就等于白瞎了吗?这可都是钱啊!”丁风儿越回想越是害怕,她捧着胸口心有余悸的嘀咕着:“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能一点都不想这些,跟那二东家说得一套一套的,也不怕人家生气了直接给你赶出去。” 丁小桥只是嘿嘿的笑着:“他指定不会。” “你就那么肯定!” “当然了。那二东家从一开始仔细的询问了我那个商标的事情,我就知道二东家跟我们家这生意一定能成。” “你咋知道?” “要是不能成的话,上一次他就不会同意我们回去想什么文书,也不会让我们回去弄这个商标了,我猜着,他也是想看看我们要弄什么,所以上一次抱着观望的态度,但是今天来,他觉得我的主意好啊,就一定会同意了。你想想啊姑,如果他用了我的主意,又不跟我们做生意,还不给我买这个主意的钱,你觉得他以后的生意能做好吗?指定不能,做生意的人一定是不会那么小心眼的,否则他还怎么做生意。再说我说得那四条,哪一条都不过分啊!我们可是穷得叮当响的,可不能跟他这种有那么大家业的人比。”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你这做法也太冒险了,万一他不同意可咋整?” “他为什么不同意,他卖我们家手链生意那么好,他要是不同意他是傻子嘛?”丁小桥完全觉得丁风儿的这些担心都是些没有必要的。 丁风儿想想也是如此,可是自出生以来就作为一个底层社会小人物的丁风儿还是觉得这些富贵人家得罪不得。她叹了一口气:“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直接,下次在遇见这样的事,得多看看人家的脸色才说话知道不?” “知道了。”丁小桥望着丁风儿那慎重的脸色微笑着,其实她很想跟丁风儿说,他们虽然现在式微,可是,他们跟郭景山是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尊敬对方是应该,可是也不用将自己放得太低,过分的自卑而小心翼翼,有时候倒反会让人看不起的。 不过,这些话到底丁小桥也没有说出来,她想,迟早有一天他们一家人能抬着头挺着胸跟这些人谈笑风生,不是因为他们对他们的谨小慎微,而是因为他们应该得到对方尊敬,就如同现在他们尊敬对方一样。 这些感受说出来他们一定不能理解,只有等靠他们自己感受到了这种感觉之后,才会理解。 丁五郎和丁七郎虽然也算是认识了字,在学堂念书也颇受先生的青眼,可是到底是学习的时间不长,认识的字算不得多,所以读起了那文书来磕磕巴巴的,听得一家人一头雾水,最后丁小桥在一边跟一家人解释每一条的条款是什么意思。 “呀,这二东家人不错啊,居然能同意我们在他的店子里用自己的商标。”丁修节对这条有些吃惊。 “可不是,而且还只让我一家在他店子里卖这样的手链,给钱也是痛快,还答应能给涨钱,真是太不容易了。”米氏一脸的喜气,她用针尖在头皮上划了几下,“有这样的东家,以后我们家也算是日子一天天好了。” 丁小桥却说:“娘,我们干嘛老想着叫人家东家,我们得想想,什么时候能让别人叫我们东家!” 米氏显然对于丁小桥说的这个事儿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却也没有打击丁小桥,反而笑着说:“行啊,东家,您看这眼见着就要过节了,你是不是要给我们涨涨工钱了?” 丁小桥愣住了,“工钱?” 米氏的话让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都看着丁小桥,纷纷朝着开玩笑讨工钱:“可不是嘛,东家你让我们干活可要给工钱的啊?你看那多宝阁的二东家都要给我们工钱,你好歹也得看着给点!” 丁风儿见丁小桥听到工钱二字就迟疑了,笑得更厉害了:“看到没有,我们这一开口说要工钱,把我们的大东家都给吓得不敢说话了,快点收住吧,不然,我们东家可要挂金豆了!” 大家笑得越发厉害了。 而丁小桥这个时候却猛地一拍巴掌笑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就是!我们要发工钱!” 大家只当她也在开玩笑,并不当真,却没有想到丁小桥却真的拿住了一叠草纸说:“以前的我们就不算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药师再接了二东家的活,一定是要发工钱的。”她用炭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了一番后又说:“一根手链给两文钱的工钱,编的多就挣得多,这工钱每天结算,就从二东家给我们的钱里面结算。” “有这个必要吗?都是一家人的,还发工钱……”米氏和丁风儿首先就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们都是为自己家干活,怎么能还拿家里的钱?这可不行!” “一码归一码,我们虽然是给家里干活,可是,我们也是劳心劳力的,自然是要给工钱的。”丁小桥说得认真。 不过丁修节他们这些大人可一点都不当真,明鸿光甚至笑呵呵的问道:“小桥啊,你一根手链得多少钱啊?你这还要买丝带,还要做珠子,还要付工钱,你这钱可是要亏本了哦!我们可是还等着你的分红呢,你这样东出一笔,细出一笔,可不要是赔本赚吆喝呢!” “不会亏!”虽然明鸿光是开着玩笑问的,但是丁小桥却眼睛发亮的回答,她拿出了刚才自己写写画画的那张纸说了起来:“交了这几次的手链了,每次用掉的钱,我都记着呢,刚才我好好的算了,一定是不会亏的。你们看一根手链是十文钱,而一根手链的丝带要用到大概一文半,而要用到两个珠子,这就是一文钱,算下来,成本只是二文半,还有七文半,我们将两文拿出发工钱,那么一条手链还能赚五文半,我就当只赚五文好了,那也是一点都不亏的,积少成多,可是一大笔钱呢。” 她拿出了一个单独的小口袋说:“这里面有我们两次的钱,总共是七两四钱银子,这可都是我们赚的。” 丁修节却摇摇头,伸手摸摸丁小桥的头发说:“闺女,你这里的钱可是人家二东家给你的所有的钱,你可记得,这里面两次买丝带的钱可都是你姑出的,还有第二次那珠子钱,小章钱都是我从你那里拿的钱出的,这些算进去以后,你再算算,还有什么钱付工钱?” 丁小桥既然提出了付工钱,就当然是算过这些帐的。她对于丁修节的迟疑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反而开始一笔笔的将自己算得结果告诉大家。 “我们第一次是接了三百根的订单,每根八文,得了而两四钱银子,这里面丝带的成本四钱银子是姑出的,而第二次,接了五百跟的订单,每根十文,得了五两的银子,这里面姑又出了七钱银子又五十文,总共就是出了一两一钱又五十文的银子,我没算错吧?” 丁风儿随着丁小桥说的数连连扒手指头,又跟明鸿光算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可不是,就是这个数。” “而爹从这里拿出了五两银子刻了个小章,一千颗珠子又付了五钱,就是说爹这边拿了五两五钱银子,没错吧。” 这个明显比丁风儿他们的好算,丁修节立刻就点点头:“是,可不是嘛。” “那么就是说我们两次总共花出去了六两六钱又五十文的银子,用二东家付给我们的钱一扣,我们这两次算是赚了七百五十文。” “就七百五十文钱,这还没有买下一次的丝带丝线呢,这点钱也只能买五百根手链的丝带,要是下一次二东家要的不止五百根手链,你这剩下的钱连丝带钱都不够,还别说还有那珠子钱。你上哪去发工钱?”丁修节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丁小桥的头发。虽然刚才丁小桥说了那么多,算得那么清楚,可是丁修节还真是没有太将这些当一回事,“你手里这点钱可别算了,就等着下次二东家要手链的时候,你就用这个钱来买丝带和珠子吧。” 虽然自己嘴巴都要说干了,都没有得到大人的认可,丁小桥却并不气馁,她低下头想着,打算换个说法来继续的说法家里的所有大人。毕竟这是现代商业管理的成本计算,如果做不好成本计算的话,他们做得再苦再累只怕也是会一脑门的雾水的。 第112章 成本计算(下) 就在丁小桥继续在思考怎么说服家里的大人的时候,一边已经写完了功课并且听丁小桥说了好一会儿的丁五郎缓缓开口道:“我觉得小桥说得有道理,这些应该算清楚,不然以后万一我们家这买卖做大了,再回头来算,那不是要头疼死?” 丁小桥见丁五郎也支持自己,立刻便得意起来:“看!我哥都说我说得对!我哥可是读书人!是我们家最有学问的,我哥说得指定没有错!” 丁七郎也连忙跳出来,生怕别人把他忘记一般的表示了自己对于丁小桥和丁五郎的绝对支持:“没错,大哥和小桥说到都没有错,我记得上次我听到杜小三跟谁在说话来着,就在说这个家里买卖的事情,我可听了一耳朵,他也是说要算什么工钱啊、成本啊乱七八糟的,要把这些全部除去了还要留下一部分算什么第二年救急的钱,还有什么钱来着,最后,才能算是挣的钱呢。” 尽管丁七郎对于杜开霁可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喜欢,不过,丁七郎有个好处,那就是不会诋毁别人的优点。就好比他曾经夸奖过杜开霁画画一样,对于这个事情他也是如实的说着:“我觉得吧,人家杜老财家那么多的钱都要算算清楚,我们家这么点的小买卖是不是也要算清楚啊!” 丁小桥真想跳过去抱着丁七郎狠狠的亲他两下,真不愧是她亲哥啊,在紧急的时刻从来都没有给她拖过后腿!这样的哥哥才是神一样的队友啊! “人家老杜家那是钱多,买卖大,当然是要算清楚的,我觉得我们家这点钱不用那么算吧,你们看,刚才小桥算来算去也就是几钱银子的事……”米氏就是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妇女,虽然最近跟着学了几个字,可是骨子里那种小农意识可是一点都没有褪去。 “钱少的时候都不算清楚,以后做大了可不是更算不清楚了。”丁五郎将桌子上书一本本仔细的收起来,认真的说着,刚才丁七郎说得那个事情当时他也在,自然也听到了杜开霁算得那些,所以,他也觉得丁小桥算得这些非常必要:“我们至少的清清楚楚知道了,我们到底赚了多少钱,就算亏也得亏个明白吧。要是不明不白的,可不是太吃亏了。” “另一个就是,我记得我们家和姑家是不是还写了个文书,这买卖要是挣了钱,我们两家还得分红的,要是不算清楚这怎么分?”丁五郎是长子,平日里想得最多,也最为刻苦,所以他说出的话在大人的心目中可是很有分量的。 他这一说,所有的人也觉得这算算清楚是真的很有必要的。 “那,我们就算算?”丁风儿也被丁五郎说得迟疑了起来,她是个最爽快的人,这么决定了就说:“我还是觉得,这个工钱还是别算了,这不是还亏着呢嘛……” 丁小桥却摇头,接着丁七郎的话道:“这个不能省,我们现在省了这笔,以后要是买卖做大了,这笔再加上的话,肯定不好算了。” 四个大人认真的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也就不在反对这工钱的事情了,而孩子们更高兴,要是发工钱的话,那不就代表自己手里也有钱了,于是,他们也十分的认真的听着丁小桥开始算起来。 “按照我们和姑家的文书定的,最后分红是姑姑家三成,我们家七成,那么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就来凑个数。” “凑个数?” “对,就是凑个十两银子,算是我们做这个买卖的拿出来的本钱。”丁小桥想了一会才算是给一屋子的人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了启动资金的概念。 明鸿光的虽然是猎户,可是脑袋却转的很快:“是不是按照我们分成的来凑银子?十两银子我们就要拿出三两银子做本钱,那么我们还得拿出多少来着?”他看向了丁风儿。 然后两个人又低头一阵扒拉手指头,在丁风儿跟明鸿光正在算的时候,米氏跟丁修节也算了起来,他们的倒是比丁风儿他们简单,没一会儿工夫就算了出来。倒是丁风儿两口子算了好些时候才迟疑的抬头问丁小桥:“是还要给一两八钱又五十文银子吗?我们算了好几遍了,应该是这个数吧。” 丁小桥点点头:“就是这个数。” “那我们明天把钱拿过来。”既然现在已经说到了文书上的事,两家人也认真起来,丁风儿当即就拍板定了这个事情。 而丁修节更是干脆,立刻让丁小桥拿了一两五钱银子出来。 “现在我们这买卖的本钱就凑齐了,以后,就不用拿银子出来了。”丁小桥拿着炭笔喜滋滋的在那张草纸上画着,她想,她得想办法画个表格,弄个账本才成,不然按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也得乱不清楚。 将这边的账算了清楚,丁小桥就给一家人开始说起来她的想法,她将这成本和人工都分开用他们能懂的语言说了个明明白白,让一家人总算是接受了给自己打工也要拿工钱这个说法。 “这么都明白了吧。”这说了一晚上,说得口干舌燥,丁小桥端起了丁五郎桌子上的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气儿的水,总算觉得舒坦了。 一家人一脸的云遮雾罩,最后丁修节表示:“这也太绕了,我的头都晕了,以后这事儿可别跟我说了,我只管拿工钱,其他的可不管了。” 丁风儿两口子也表示这样的事情实在太浪费脑细胞,他们勉强听懂了,但是却算不明白,以后这种事儿他们再也不跟着搀和,全权委托给了丁小桥。 眼见着天色暗了,晕晕乎乎的丁风儿两口子说了第二天送钱过来,就赶快走了,生怕继续坐下去,丁小桥再继续说他们那可是就活不出来了。 第二天,丁风儿过来送了钱,顺便约着米氏去大顺家拿小猪羔子,丁小桥连连说要跟着去。 第113章 路遇丁月儿 半个多月没去看,那一个个的小猪羔子长得飞快,比起他们当初看着的时候可是大多了,一个个虎头虎脑的十分精神。大顺家的提着一桶猪食来到猪圈边,她才将那猪食倒进了猪食槽里面,所有的小猪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了过来,全部埋头进了猪食槽里吃得那叫一个欢实。 大顺家的手里提着一根小棍一边扒拉着那些吃食不老实的小猪羔子一边几人说:“我家这小猪羔子可上食了,你们看,吃得这么狠实,你们拿回去只管放心,这上河村谁都知道我家的猪羔子最好了。” 丁小桥望着那一个个小猪的样子也觉得高兴,这日子可不是越过越好了吗?“不过回来的时候倒是费了一点功夫,这些小猪羔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放在筐里背回去根本不可能,最后还是大顺家的有经验,直接找了几根草绳子,把小猪一捆,就这么赶回去了。 这赶着小猪羔子回去这一路艰难啊,好几次丁小桥都觉得自己快被它们拉得摔进田里面了,要不是有米氏在后面赶着,估计,她今天就直接是一个泥人了。 虽然没有摔成泥人,可是回到家的丁小桥也是狼狈不堪,在院子外面遇见了出门的丁月儿,她背上背着一个筐,筐里面放着锅碗,看样子是要去田里给老丁头他们送饭的样子。 丁小桥想起那天丁月儿说丁修节的话,只觉得讨厌这个人,所以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扭过头去,只顾牵着小猪羔子。而丁月儿却冷哼了一声,用米氏和丁小桥都听得到的声音道:“没教养没良心的白眼狼。” 那天的事情米氏并不知道,时候丁修节和丁小桥谁也没有跟她说,原本远远的还带着笑意想给丁月儿打个招呼,问问丁云儿的情况,却没有想到只得到了丁云儿的这样一句话,笑容就这么在脸上僵住了,她咬了咬嘴唇,看了看丁小桥,最后叹了一口气,像是丁小桥的样子一样,直接拉着丁小桥,不搭理丁月儿便这么走了过去。 丁月儿还等着米氏跟自己打招呼呢,就像是往常一样,她甚至想好了,等到米氏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她一定要好好的用话说她几句,让她知道她这个嫂子这个儿媳妇做得实在是太差了。丁云儿在家躺了这么久他们居然敢都不来看看,她指定要好好下下米氏的脸才能解了这口气。 却没有想到米氏根本就没有搭理她,而是拉着丁小桥牵着猪就这么过去,这让丁月儿所有的气都攒到了胸口却发泄不出来,一时间她的脸都憋红了,就这么恶狠狠的看着米氏母女两个人走出来了好几步,才大声的吼道:“米氏,你给我站住!” 米氏的脚步微微一顿,不过被丁小桥一把拉住,她看了女儿担心的脸孔一眼,停也没停就继续往前走。 这个举动几乎将丁月儿给激怒了,她立刻背着筐几步就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横在了米氏母女两个人面前,恶狠狠的说:“米氏!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嘛?” 由于丁月儿直接就站在了米氏母女两人面前,两个人想要离开都做不到,只能就这样被她堵了个正着。丁小桥微微的皱起了眉头,看着丁月儿那嚣张的面孔。 其实丁小桥并不怕丁月儿,但是她很是担心米氏,米氏这个又白又胖的薄皮大馅的圣母大包子,要是不看好了,就立刻朝着远离底线的道路头也不回的跑远了。于是,丁小桥拉了拉米氏的手,示意她不要被丁月儿给吓到了。 米氏虽然性子软和,也没有什么脾气,可是人还是不笨的。在丁小桥拉她的手的时候,她扭过头去看了丁小桥一眼,露出了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 现在丁月儿这样一幅气势汹汹的样子站在米氏的面前,她并没有主动搭话,而是拉着丁小桥直接就要从另外一边绕过去。 虽然丁小桥牵着几头猪,走路走得十分不方便,可是丁小桥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困难就要留下和丁月儿大眼瞪小眼呢?于是她直接跟着米氏就绕过了丁月儿。 丁月儿这下子几乎是连肺都气炸了,她立刻转过了身去,伸出了手,直接一把就拉住了米氏的胳膊,鼓着眼睛厉声道:“米氏,我跟你说话,你到底听到没有?你的耳朵聋了吗?还是眼睛瞎了!” 丁小桥肚子里那个火啊,腾腾的往上冒,立刻就冲着丁月儿大声说:“你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 米氏却一把就拦住了丁小桥,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丁月儿,不过她的声音还是很温和的,跟往常的米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细细的听来,还是可以听出来,米氏的声音里有些许的不悦。 “呦,这不是月儿嘛,你怎么在这儿呢?” “米氏,你装什么糊涂?我这么大个人你才看见吗?我说话的声音你才听见吗?我可告诉你米氏,你不要以为分家了你的尾巴就翘起来了,你不要以为分家了你就当家做主了,你给我记住,无论何时你都是老丁家的媳妇,你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做媳妇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要是不好好的,小心哪一天你就被休回你老米家去了!”丁月儿的年纪不过只有十一岁,可是现在她一手叉腰,一手高高的举着,直直的指着米氏的鼻子,一副吃不完要不完的样子。 丁小桥看得火大,不管不顾的就道:“我娘被休?我娘凭什么被休?你娘都还没有被休呢,我娘凭哪一点被休!” 丁月儿猛地就将目光转到了丁小桥的脸上,她扬起了手,飞快的就朝着丁小桥的脸上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米氏一把就抓住了丁月儿的手腕,她的声音终于冷了下来,她冲着丁月儿说:“丁月儿,你干什么呢?” “我干什么?你这个小娼妇不好好的教孩子,我替你教!” 第114章 米林 虽然这些骂人的话被张氏反反复复的骂了这么多年,米氏也听得麻木了根本不会太往心里去,可是,那是张氏骂,跟丁月儿是两码子的事。现在这些话从丁月儿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米氏的瞳孔倏地的缩了起来,她紧紧的捏着丁月儿的手腕子。 米氏可是成天干活的人,丁月儿这种天天锁在屋子里绣花的人自然不能跟米氏比,米氏那用了全力的一捏,疼得丁月儿大叫起来:“米氏,你这个小娼妇,你给我放手!”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狠狠的砸在了丁月儿的脸上。 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在抬头看去,就看见丁修节肃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丁月儿。 丁修节的脸上本来就有一条狰狞的疤痕,现在冷肃着面孔,只觉得那森森的煞气不断的漫了出来,令人心生寒意。丁月儿望着丁修节那张脸,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丁修节当过兵,打过仗,他的手劲可不是米氏老丁头能比的,这一巴掌下去,丁月儿的脸顿时肿了老高,她胆战心惊的看着丁修节的表情,身体忍不住发抖。 一时之间,她吓得连眼泪都忘记掉了下来,只能这么呆呆的望着丁修节。 丁修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丁月儿说:“谁给你的胆子对着我家的老婆孩子指手画脚的……” “我……”丁月儿好像被丁修节的气势完全给压倒了一般,半天都说出一句话来,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丁修节,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惊恐的意味。 “我今天打你,是告诉你怎么做人,你这样下去,等到说亲的年纪有谁敢上门?”丁修节伸手拉过了米氏和丁小桥手里的猪,示意他们两个人快点回家。 丁月儿站在原地看着丁修节,紧紧的咬着下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回去吧,该干嘛干嘛,你有句话说得没错,我们分家,没事儿少管我们家的事儿,而且,就你的年纪你的辈分还轮不到关我们家的事情。”丁修节摆了摆手,对丁月儿说话的时候很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丁小桥看着丁修节那摆手的样子,就好像觉得丁月儿是个不甚重要的东西一般。 事实上,在丁修节一家的心目里丁月儿也确实是一个不甚重要角色。 所以当丁修节带着米氏母女两个回家之后就听到丁月儿哇的大哭起来,朝着老丁家冲了回去,一家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米氏问:“你今天不是去镇子里给赛百味送菌子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丁修节笑呵呵的看着,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确实去送了菌子,不过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一个人,我想你见到他肯定是高兴的,所以赶快就赶回来找你了。” “什么人?” “在家里呢,你快点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丁修节并不回答米氏的好奇,只是卖着关子。 丁修节不说米氏就越发的好奇了,她伸手着丁小桥就快步的往家里走,丁修节则跟在她们后面进了院子,将几头小猪羔子送到早就已经整修好的猪圈里面去了。 还没有进屋,丁小桥就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声音十分的年轻,而跟他一起说话的正是丁小楼。丁小楼跟他说话时十分亲昵,话也挺多的,对于一个平日里话并不算多的人来说,这倒是有些反常。 丁小桥想,这个人一定是跟丁小楼的关系很好,不然的话,丁小楼可不能这么亲热。 正这么想着呢,他就觉得米氏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就朝着屋子里面喊道:“是林子吗?” 屋子里面那个男人的声音立刻就提高了几分,随着那声音一起出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丁小桥望着那个男子,其实,说他是男人都有点夸张了,他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罢了,眉清目秀,跟米氏长得很是想象,个子很高,小麦色的皮肤散发着健康的色泽,他的一双眉眼尤为的漂亮有神,看着人的时候特别的专注,忍不住让人心动。 “姐!你可回来了,我等得你都要着急死了!”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米氏最小的弟弟,米林,他快步走到了门口冲着米氏露出大大的笑脸,一看就让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是小桥吧,哎呀,半年不见你可是长高了,来让小舅舅抱抱,看看你长胖没有。”说罢,米林也不管丁小桥愿意不愿意,一把就把丁小桥给举了起来。丁小桥根本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吓得大叫了一声,一把就抱住了米林的胳膊,连声叫:“放我下来啊!” 米林被丁小桥叫的一愣,连忙放下了丁小桥,神情略微有点尴尬的看了看丁小桥又看了看米氏,“原来不是挺喜欢的吗?” “这孩子现在古怪着呢,甭管她。”米氏看起来对于这个弟弟很是喜欢,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笑着的。 这本来就是一个小插曲,也没有引起两个人太多的注意,米氏便拉着米林的手坐在炕上说起话来。 这米林是米氏最小的弟弟,米氏比他大八岁,小的时候基本就是米氏将他带大的,说起来,米林对于米氏可比对自己娘更亲近,想当年米氏出嫁的时候米林可哭了好长时间。现在的米林在镇上的镖局做镖师,学了不少的拳脚功夫,跟着镖局四处走镖。 这不是,他半年前才去了康国一趟,现在才回来,一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回下河村的家,就先本着米氏家里的来了,只是没有想到在半路遇见了丁修节。 乍一见丁修节的时候,米林可是被吓了一跳,要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丁修节已经死了,而这样一个人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跟自己打招呼,要不是他胆子大,说不定就吓得跳起来了。 好在丁修节拉着他一同解释他才明白,而后在听到他们已经分家了,米林更是高兴。这米氏在老丁家被张氏磋磨的事情米林知道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苦于自己的身份他也说不上什么话,现在能够分出来米林可是太高兴了,这样他最喜欢的姐姐就不用在受苦了。 知道了这个消息,米林就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跟着丁修节一路快走,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米氏。 第115章 米氏的娘家 米氏跟米林说了一会儿话,说道了情深之处,米林揉了揉眼睛道:“姐,你这可真算是苦尽甘来,姐夫回来了,对你这么好,而且还分了家。” 米氏似乎也颇有感触,她的眼圈也好,“谁说不是呢,日子可不是要越过越好才有奔头呢。”她吸了吸鼻子:“不说这个,说说你吧,你这一走就是半年,期间有没有带信回家?” 丁小桥坐在炕上,一边编制着手链,一边听着姐弟两个说话。只见那米林提起了自己家的时候,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然后他低下头用手弯着裤子上一个毛边,很淡漠的说:“有什么好带的,反正我又丢不了。” 米氏像是想说什么一般,不过却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对着米林轻声道:“林子,你别这样,那毕竟是爹娘,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你别堵着气。” “父母?父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米林这话说得十分平静,可是从那平静的语气中不难听得出来他声音里面浓浓的怨气。 丁小桥忍不住好奇,可是又不敢问,只能藏在心里暗自的猜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父母儿女离心成这个样子? 米氏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林子,他们本来就是喜欢儿子一些,况且,我已经嫁人这么多年了,现在也过得好,你不要,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姐,不只是你,家里所有的姐妹,哪一个……哪一个……”林子说到这里吸了吸鼻子,似乎十分的难过:“除了生下来就被溺死的小五和小六连面都见不到,其他长大的哪个姐妹能好好的了?” 米氏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她紧紧的咬着嘴唇,“你这回是去找小四了吗?” “是……”米林像是压抑住了极大的悲伤一样,在米氏问了话之后好一会儿才用几可不见的声音回答到。 米氏见米林这个样子,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了米林的手问道:“结果呢?结果怎么样?” 米林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平视在屋子里的某一个地方,好像看到什么好看的东西发呆了,随后,他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带着嘲讽的笑容:“死了。” “死了?”米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一片,她的嘴唇也似乎发青起来:“怎么能死了呢?不是说,不是说只是卖给了行商的人家做妾了吗?怎么就能死了呢?” “姐,给人家做妾能有什么好下场?那行商的家里有个母老虎一样的正妻,年纪有些大了,怎么能容忍小四那样的模样?行商出去走商的时候,就被那正妻给发卖到青楼去了。”米林紧紧的咬着牙,每个字似乎都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小四那等模样……那等模样落进了那等地方去还能有什么好?” “可,可到底是活着的。她怎么能死了呢?”米氏简直不相信耳朵里听见的这一切,她的脸上落得连一丝的血色都没有了。 “春子去找她了,春子这些年挣了点钱,无论如何要赎她出来。只是……”米林忽然紧紧就捏紧了拳头,他的一双温和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丁小桥从侧面看去,见到米林脖子上的血管也隆了起来,可见他内心的煎熬和愤怒。 “只是什么……”米氏也紧张得望着米林,她现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亲耳听见自己的姐妹死掉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了,可是从米林的表情上来看,确实还有这样的消息。 不光是米氏,就是坐在炕头的丁小桥和丁小楼也放下了手中的活,紧紧的盯着米林。 大概是米氏和米林的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像是这么少儿不宜的话题他们竟然忘记了清场,愣是将两个小丫头留在了屋子里面跟着他们的情绪起起伏伏。 “春子见到小四的时候,小四正在接客,春子就要上去打那个客人,谁知道小四根本不认他,而且还冷言恶语的让人将他赶了出去。”米林苦笑了一下,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林子,我跟你说,我知道小四的意思,她怕我收到春楼里的人欺负,怕我出不了,可是她怎么知道,我看着她那样的受苦,我还怕什么?我恨不得跟她一起受苦,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一切。”坐在草庐的里的春子静静的望着不远处那小小的坟茔说道,他的唇角带着一丝飘忽的笑容,苦涩得让人觉得心都酸了。 “后来呢?”米氏见米林沉默了,连忙又问。 米林似乎这才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脸上的血色落了下来,“后来,后来……”米林闭上了眼睛:“春子被赶了出来,刚刚走出门,站起来,就看见小四从楼上跳了下来,正好摔在他的面前。刚摔下来的时候她还没有断气,只是那么看着春子,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所有人抽气的声音,丁小桥更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紧紧的握住了,生生的疼,疼得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她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的安全,将他赶走之后,便毅然决然的跳了楼。她不知道当时的小四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她一定是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 “春子花掉了身上所有的钱,从春楼里买回来了她的尸体,将她埋在了康国,而春子就在边上守着。我去看了小四的坟,墓碑上刻着的是春子的姓,她是以春子的娘子下葬的。”米林的声音有气无力,身体里面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就这么耷拉着头。 米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小四是我自小带大的啊,我还记得她生下来的时候,就那么点,就那么漂亮,比哪个孩子都好看,我还觉得她指定会命好的,怎么能这样啊?我嫁人的时候,娘明明跟我说要给小四找个好归宿的,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第116章 污蔑(上) “对于他们来说,做的人家的妾岂不是最好的下场?换了那么一大笔的银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家里所有的姐妹哪一个不是被他们这么卖掉的?就大姐你……”米林说到这里猛地咬紧的牙关,什么都没有说了,他呼出了一口气:“不说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林子……” “别说了,姐,别劝我,我们家这么多姐妹,现在我能见着的只有你了,别再说了,他们没有心,把闺女不当人看,我做不到,我是你们带大的,我做不到他们那样狼心狗肺的事情来。” 听到这里丁小桥算是对于现在的情况有了个了解,原来她还有个外公外婆啊!她一直以为没有呢,毕竟家里似乎从来米有人提起过外公外婆,甚至在分家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来到这里,按道理,闺女家分家,这父母不是要来把把关的吗?可是没有。不仅如此,分完家之后,村子里不少的人家都送了燎锅底,就连赛百味都送了燎锅底了,可是她这个外公外婆就好像是从来不存在的异样,根本就没有送什么燎锅底,甚至连照面都没有打过,这样的情况下,让丁小桥几乎就认定了她娘米氏根本就无父无母。 可是,今天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米氏不但父母双全,而且还有不少的兄弟姐妹,至少有两个兄弟,四个姐妹,这真不算少。不过,对于后来米林的描述,丁小桥也渐渐歇了对于这个外公外婆的好奇心,毕竟能把刚生下的两个闺女就给淹死的父母还真是不是普通狠心的人。虽然米林只提了那个死去的四姨妈一个人的命运,可是丁小桥不难猜出来,这样一对狠心而且贪财的父母对待其他的女儿也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莫名的,丁小桥忽然很庆幸,幸好她家里的父母可是对于自己非常的好,至少没有张氏那种刻薄,也没有自己外公外婆那样的心狠和重男轻女,虽然那家里的日子穷,可是,只要有那么好的父母,这对于她在古代的生活来说,就已经最大的恩典了啊! 米氏还在轻轻的哭泣着,可以想象得出她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有多难受,丁小桥是想安慰一下她来着,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会比较好。 米林伸出了手摇了摇米氏的胳膊:“姐,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快别哭了。” 屋子里姐弟两个人正在说话,屋子外面张氏拉着丁月儿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院子,“丁修节,米氏,你们两个给我滚出来!” 丁修节正在后院熬猪食呢,听到了张氏那尖利而嚣张的声音想起来,便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他也不介意,只是继续将猪食又翻了几下,添了一把火之后,一边擦手一边慢悠悠的朝着前面的院子走了过来。 就连在后院的丁修节都听到了张氏的声音,在屋子里和米林说话的米氏怎么可能没有听到张氏的声音。米氏还没有说话,米林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谁啊?声音听着挺熟。” “我奶。”丁小桥连忙见缝插针的替米氏回答。 米氏立刻白了丁小桥一眼,显然,米氏是不想弟弟搀和自己跟婆家的事情的。她拉了拉米林的胳膊笑着道:“你坐下,我去看看。” 虽然米氏不想米林管自己跟张氏跟婆家的事情,可是不代表米林不管。米林那是什么人,那可是走镖的人,虽然年纪轻,可是会拳脚功夫,这走镖的这几年,什么样的险恶的事情没有见过?他今天没有看见就算了,看见了还能让自己的姐姐被张氏欺负? “原来是那个老虔婆。”米林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种深深的不屑,他一把拉住了米氏道:“姐,你去干啥?我去。” “这是我家的事,你别跟着搀和?” “什么叫搀和?”米林冷笑一声:“若是别的事情就算了,我不该搀和,可是明显的这个老虔婆又来找你的麻烦,我既然在这里,我就要让她知道,姐你额可不是没有娘家人的人,你这个娘家兄弟可是半点都不怕她!”说罢米林就站了起来,便要朝着屋外走去。 米氏一把拉住了米林,有些着急:“林子,你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没有谈婚论嫁的,你怎么能管这事,听姐的话,不要管……” 就在米氏还打算劝说米林的时候,房门的光线一下子被人挡住了不少,米氏抬头一看,只看见张氏狰狞着一张脸拉着正在哭哭啼啼的丁月儿堵在了门口。 就这样,米林跟张氏直接打了一个照面,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其实说起来,张氏对于米氏可是相当的“关心”的,对于张氏家里的那点家底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自然是知道,米氏的父母是个不喜欢闺女的,就算闺女有事也不会出头的父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丁修节一定要娶米氏的时候,尽管她很不乐意,可是,也看在这个上勉强同意了。 无非就是因为这样的儿媳妇没有什么靠山,很好磋磨。 而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是谁?长得不错,穿得似乎也不错,重要的是她好像没有见过。按道理能这样在屋子里跟米氏说话的男人一定是她的娘家人,可是,米氏的娘家人她倒是都认识的,她家里有两个兄弟,大的那一个跟她父母一样,对于这些闺女从来都不稀罕的,小的那个倒是对于米氏挺好,只不过年纪略小又好多年不见了。 那面前这个是谁? 米家大郎?明显不像是。 米家二郎?张氏又不能确认,她就没有怎么见过米林。 难道也不是米家二郎?那这个男人是谁? 张氏心里有个念头腾的就被点了起来,她眯起了眼睛,看着米氏拉着米林的手,立刻就冲了上去,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大叫道:“小娼妇!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守不住的!偷人居然敢偷到了家里面来了!” 第117章 污蔑(下) 米林一把就拉住了要奔到米氏身边的张氏,拧着眉毛道:“大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给放开我!看我今天不好好的收拾一下你们这一对奸夫****!我不把你们拉去浸猪笼我今天就不姓丁!”米林虽然厉害,可是张氏也不是吃素的!她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手腕从米林的手扯了出来,然后一只手抓住了米林的袖子,一只手抓住了米氏的袖子,不由分说就要将两个人拉出屋子,走到院子里面去。 米林倒是可以随便将张氏甩开,可是,这张氏年纪大了,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米氏的婆婆,米林还真是怕自己不知道轻重的将这个张氏给弄摔跤了,或者就算没有摔跤,张氏随便就说自己摔了,将脏水泼了出来,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要不了多久又要去走镖的,可是给米氏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的话,那可是太不好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米林被张氏抓住之后,只是想要拉出自己的手臂,却不太敢太用力,而那张氏紧紧的不放手,就这样拉拉扯扯的奔进了院子。 再此期间,丁小楼和丁小桥已经从炕上爬下来了,朝着张氏大叫着跑了过来:“奶,那不是什么坏人!那是我小舅舅!” 也不知道张氏是不是听见了,可是张氏就是一副根本就不管不顾的样子,一边扯着两人进院子,一边扯开了尖利的嗓门大叫着:“哎呀,我们老丁家到底是倒了什么邪霉啊!会讨了这样的一个不守妇道的小娼妇啊!大家快来看啊!大家快来看啊!今天我不替我们老丁家好好的管教一下我就不是老丁家的人了!” 村子里本来家家户户都住的近,张氏这么一喊,还真的有人就围到了丁修节家的门外面了,看着张氏拉拉扯扯着米氏跟米林,在看看米林跟米氏那张很像的脸,怎么看都是一家人吧,现在又一听张氏喊着什么奸夫****,什么偷吃之类的,不由得一个个都莫名其妙,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奶!你不要乱说!这是我舅舅!”丁小桥眼见着这么多人再看热闹闹,一直跟在张氏的身边不停的说着这句话,她不能跟围观的人解释,因为这么一解释多少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而在农村一旦弄出了这种的苗头,以后米氏还做不做人?所以,她只能不停的跟张氏说着。 “是啊!奶!这是我小舅舅,你不要乱说话,你放开我娘,放开我舅舅!”丁小楼大一点,也跟在张氏的身边,不停的拉扯着,想将米氏和米林从张氏的手里扒拉出来。 “你胡说什么!”米林的脸都气的通红:“这是我姐,你说话不要血口喷人!” 米氏也忍不住大声道:“娘!你平日里要怎么说我也就罢了,但是你怎么能拿这样的事情乱说!家里还有这么多的闺女,你这种胡说的话怎么就能出得了口呢?” “我呸!”张氏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其实就算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弄错了,在这个时候,她也绝对不会就此放开的。米氏他们敢打丁月儿,那么今天她就算是拼了半条命也要将他们咬下一块肉来!“我弄错了!你这个小娼妇自从你进门开始我就看你贼眉鼠眼的,长得一副轻佻样子,就算是你兄弟又如何?你这不会是仗着是你兄弟就更是好下嘴吧!我分明看见你们拉拉扯扯的!不是奸夫****是什么?谁规定了你兄弟你就不能勾搭!” 这完全是污蔑了,而且是赤裸裸的污蔑,米氏被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丁小桥和丁小楼听着这话也发疯了一样往张氏身上挠,可是又插过来一个丁月儿,跟姐妹二人扭打到一块。 米林怎么能受这样的污蔑,他不管不顾的将手臂使劲一扯就从张氏的手里扯了出来,这猛的一使劲让张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指着张氏的鼻子大声道:“老虔婆,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你嘴里是塞了粪了,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丁修节也已经从后院快步的奔了出来。其实他刚才就听到了张氏的叫声,但是只以为是为了丁月儿的事情,便想晾她一下,却不想,他就是添两根柴火的工夫,再出来一看居然已经变成了这副场面,他不由得后悔,刚才添什么柴火啊! 快步跑到了米氏的跟前,丁修节一把就将张氏拽开了,然后上下看了看米氏,只见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禁有点担心,连忙叫丁小桥和丁小楼两个人扶着米氏进屋。 两人本来还在跟丁月儿扭打在一起,刚才丁修节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她们给提溜了出来了,现在听到丁修节的安排连忙就扶着米氏进屋去了。 张氏看见自己拉着的两个人都已经被弄了出去,那叫一个气啊,再加上看见丁修节又想起了丁月儿脸上的那一个巴掌就是被丁修节打出来的,更是生气得连眼睛都红了起来,她一把就抓住了丁修节胸口的衣服,怒吼道:“丁老三!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看看你找的什么小****回来!居然在家里勾搭男人,你居然还要护着这样的女人,为了这样的女人你居然还要打自己的妹妹!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到底还有没有脸!” 丁修节只是静静的看着张氏,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可是他衣服下面绷劲的肌肉说明他已经压抑到了极点,而这个时候一边的米林已经忍不住了,他一把就拉住了张氏的胳膊,怒吼道:“老虔婆,你以为我怕你是不是!我可告诉你!你算是老丁家的长辈,可不是我米林的长辈,我不对你动手是因为你是我姐的婆婆,可不是因为我怕你!” 说着那捏紧的拳头就要朝着张氏打了下去,张氏虽然凶悍,可是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立刻就放开了丁修节,尖叫一声就朝着后面退了几步。 第118章 警告(上) 米林见张氏将这一下躲过了,提步上前就要朝着她挥舞另外一拳,却被丁修节给拉住了。米林转过了头去,用一种狰狞而冰冷的目光看着丁修节,寒着声音道:“姐夫,你不要告诉我,你要护着这个老虔婆,就让她这么在我姐的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 丁修节只是摇摇头道:“林子,这是我家的事儿,你不用出手。” 米林就这么紧紧的盯着丁修节一会儿,最后放开了身上的力气,转过身对着丁修节说:“我信你一回!可是我告诉你,如果你们老丁家要是再这么欺负我姐,我定要将她接回去!原来我年纪小,你们可以以为我们米家没有人,就可劲的欺负我姐,现在我大了,以后你们丁家要是谁有胆子欺负我姐一下,我一定要让她天翻地覆!” 这话虽然是米林对着丁修节说得,可是,张氏却已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仿佛有一股的寒意从脚底升了上来。 言罢,米林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子里面去了,丝毫不把刚才张氏说得那些混账话放在心上。 外面围观的村民也忍不住点头,这个张氏原来那么欺负人家米氏,不就是觉得米氏娘家父母是个不长进的,并不会为女儿说些什么话,现在人家的弟弟长大了,自然不会这样轻饶了张氏。就不说以前张氏磋磨米氏的各种情况,就说刚才张氏说得那一番混账话,谁听了都觉得难受。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米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左右的邻居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张氏就这样朝着米氏头上扣屎盆子,就不想想,他们虽然分了家可都是丁家的人,她这么埋汰别人,对于她又能落着什么好呢? 原来看着张氏还算是个明白人,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情怎么一件接着一件的来? 丁修节见米林走进屋去了以后,忽然就转身拿了一把劈柴的斧头过来。 那斧头前些天才被明鸿光好好的打磨过,正闪着寒光,在阳光下一射,居然散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狰狞。 丁月儿见丁修节提起了斧头,尖叫了一声就跳到了张氏的身边对着丁修节道:“三哥!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啊?” 丁修节只是扯了扯嘴角,他脸上的肌肉一动便扯着脸上的那道疤痕也动了起来,看起来竟然是那么可怖:“你现在知道叫我三哥了?可是你心里可曾当我是过你三哥?” “当的当的,我一直当你是我三哥,一直都是啊!”丁月儿看着丁修节手里玩着的那把斧头,冷汗都已经下来了,忙不迭的大声的说着,宣告着自己的坚持,不管原来她是不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吗?当众给你三嫂难看,骂她不堪入耳的话,做下这么多下作的事情,你居然还跟我说你把我当成三哥?你要真的当我是你三哥,你能做出这些事情来?”丁修节想起在外面的时候丁月儿嘴里说得那些话,勃然而怒。 丁月儿见着丁修节这个样子,看了张氏一眼,发现张氏的脸色有点发白,显然是被吓住了,也帮不了她什么,她连忙就大声的抽泣的说道:“三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我就是随便听到家里原来的混账话,这才胡说的,我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怪我!” 说着她使劲的摇着丁月儿的胳膊:“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是不是这么回事?” 张氏这个时候似乎才回过神来,她看着丁修节手里的斧头真是吓坏了,她四处看看,想要打算找个围观的人来帮自己一把,可是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还真是没有一个人有出头的样子,她一咬牙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我这是做得什么孽啊,居然养出这样的儿子,我要是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当年你那个死鬼娘死的时候,我就该溺死你啊,我是看你那么小一个人,可怜啊,我放不下啊,这才一点点把你养大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看你是被那个小娼妇给迷昏了头了,居然敢这么对我,对你妹妹。我不是你亲娘,你要这么对我也就算了,可是月儿可是你亲妹妹啊,你居然能下手打她,丁老三你不是个人啊!” 张氏还要在说什么,所有人就看见眼前寒光一闪,原本在丁修节手里的斧头,就这样已经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好嵌入了张氏脸旁边的泥墙里面,如果在朝着边上偏上那么一点点估计张氏的耳朵就掉了。 原本好不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其实在刚才丁修节拿起了那斧头的时候是没有人相信丁修节会拿着这个去对付张氏的,毕竟在这么众目睽睽下对张氏做点什么事,那么丁修节是定然躲不过牢狱之灾的,再加上张氏平日里确实让人觉得讨厌,自然不会有人上去阻止。 不过要是当时围观的人要是知道丁修节最后能将手里的的斧头丢出去的话,只怕是一开始就有人上前阻止了。 而现在当丁修节将自己手里的斧头丢出去的时候,甚至有几个胆小的人捂住了眼睛发出了尖叫。而后,整个院子里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调节的凝滞的沉默中。 特别是当人们壮着胆子看着张氏,发现那把斧子并没有伤到她的人之后,所有的人心里那悬起来的石头才算是放了下来。 张氏更是呆在那里,而丁月儿则捂着眼睛放声尖叫着,就算周围一片平静了,她还是捂着脸尖叫不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心中极度的恐怖。 张氏在丁月儿的尖叫中似乎有了一点反应,一股腥臊的味道从张氏的身体上传了出来,而后,便看见她的裙子上湿了一大片。 她的脸色灰败,完全像是一个死人,而刚才的那个举动真的让张氏变成了一个死人一般。 第119章 警告(下) “二娘,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反正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小时候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当年我怎么才活下来的,村子里的老人能有几个不知道,你就要拿出来一说再说了。”丁修节双手插在腰上,唇边露出了冷冷的寒意:“你要是恨我,想要对付我,那就只管冲着我来,我一个大男人的不在乎,就算是我还你的当年不杀之恩,我受着就是。可是,我的妻儿不曾有错,要不是因为我,她们到不了你眼前,我的娘子不是你养大的,你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如此辱骂,我的孩子就算这几年吃了你几口饭,可是你也拿了我原本要给他们的卖命的钱,他们并不差你什么。今天是最后一次我再放过你,若是下一次,我在听到你骂他们,你磋磨他们,那么我今天这把斧子就不是偏一下了。” 丁修节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走向了张氏坐的墙根,直接抬手就将那斧子给取了下来。 张氏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她嚎叫了一声:“杀人了!丁老三杀人了!我要报官!丁老三杀人!我要弄死这个不要脸的,我要让你们这一家小畜生给我抵命!” 可是院子里外的人都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 丁修节眯了眯眼睛,冲着张氏笑了笑,手里的斧子又晃动了几下:“看来二娘没有听明白我刚才的话,现在攀扯这些,是逼着我跟你抵命是吧……” 丁月儿吓得腿都软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连忙拉着张氏,惊恐道:“娘,快点走,快点走,您不要再这里说些让我哥生气的混账话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死闺女,我今天这样到底是为了谁啊!”张氏看着丁修节手里的斧头,想要冲出口的辱骂的话,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伸手拉住了丁月儿,忍不住埋怨起来。 “娘,别扯这些,我们走吧。”丁月儿冲着丁修节讨好的笑着:“三哥,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你不要生气!” 张氏当然也是想走的,可是她真是的一分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攀着丁月儿的手起来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你这个没用的死丫头,还不快扶我起来。” 丁修节见张氏实在是起不来了,而他又不耐烦再见这张脸,便上前,在母女两个人的连声尖叫中将她们都给提了起来,顺便推着她们出了院子。 大概是刚才丁修节那一下子真是镇住了所有人,原本围在丁修节外面看热闹的人群,见他一出来,呼啦啦的全部让开了一片。 “老三……老三……”就在丁修节这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热心的人已经跑去找到了在村子里到处溜达的老丁头,老丁头一听张氏又去丁修节那里闹了,也顾不上别的,立刻就跑了过来。这一过来就看见丁修节家外面围了那么多的人,扒开了人群才挤到了中间,就看见丁修节推着张氏和丁月儿出来了。 “老三……”看了一眼张氏和丁月儿,只见她们两个人的面如灰土,浑身瑟瑟发抖,张氏的那酱色的裙子上还湿了一大片,明显就是尿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完全没有了平日时候的趾高气扬,就好像是两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毫无气势。老丁头一见张氏这个样子就知道,今天她又过来闹,定然是踢到了铁板,虽然觉得她天天这闹得实在是可恨,可是现在这副样子跟她平日里的样子差距太大,又让老丁头心生不忍。 可是在转头看了一眼丁修节,只见他一张脸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可是他的手里却提着一把亮晃晃的斧子,这样的架势实在是让人心中恐惧,老丁头咽了一口口水,叹了一口气,就朝着丁修节迎了过去。 丁修节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老丁头朝着他飞快的的走了过来,他眯了眯眼睛,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当年,他就这样坐在门口静静的等着老丁头回来,他也像是现在的样子,逆着光快步的奔过来,他的面容模糊,让自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而丁修节记得的是,当年的自己那样的盼望他,盼望着他回来,因为,他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依靠,是他生命中除了丁风儿之外仅存的亲人。他希望老丁头能像是别的孩子的父亲一样回到家之后一把就举起自己,然后笑着摸摸他的头。 可是,从来都没有过。 他每次都这样匆匆的回来,匆匆的从他的身边走过,他要回到他的妻儿身边去,而他的妻儿里却没有自己的位置。 一次又一次,终于,他放弃了,他想,自己本就和这个家没有关系。 老丁头无非是他的爹,也仅仅只是一个被称为爹的陌生男人吧。 想着这些的时候,老丁头已经快步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了,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被佝偻了,他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了,连头发也白了,甚至他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混浊了起来。 而自己从那么期盼着,仰视着他,到现在都要微微的低下头才能看见他的面孔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就是时间。 “老三,你娘他们又来闹了是不是?我定好好的说她们,好好的管教她们!你……”老丁头望着丁修节那双跟自己原配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只觉得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看了看一边正瑟瑟发抖的张氏母女,狠狠心又说道:“你别放在心上,你知道的,她都是嘴上难听,可是心却不坏的。” 老丁头的话还没有让丁修节有什么反应,倒是让周围围观的人都发出了嗤笑声,张氏的心不坏吗?谁知道?天知道吧! 老丁头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在一个人的面前睁眼说瞎话那是很简答的,可是要在一群都知根知底的人面前睁眼说瞎话所需要的大概的就不仅仅的胆子大了。 丁修节听着老丁头的话,忽然就笑了。 第120章 决裂 又是这样。从他记事开始,他每次看见老丁头回来,都是这样的结果。小的时候,他不够强壮,被张氏磋磨了,老丁头回来从来不会责怪张氏,弄不好还要被张氏挑唆的再打自己一顿,到了后来自己娶亲了,他似乎并不像是那样再动不动就打自己,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站在了张氏一边,只是让自己要孝敬,不要跟张氏顶撞。到了现在,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父亲,更不需要什么他的温情的时候,出了事情之后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张氏那一边,告诉自己其实张氏不坏。 哈,这真是天下真真的笑话。 张氏坏不坏那要看是对谁?对他老丁头,对她亲生的孩子自然是不坏的。可是对自己呢?对丁风儿呢?她就只差提起了菜刀杀了他们吧。 “爹。”丁修节缓缓的开口:“你说不让我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懂,你,你别跟她计较,你小时候,小时候,她待你不坏的……”老丁头的脸已经越涨越红,甚至有些发紫了,声音也已经越来越低,说到了最后,老丁头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了。 “爹,你为了自己的妻儿跟我说好话,是因为你不想你的妻儿受到欺负。那么我呢?我就要让我的妻儿受到欺负吗?难道,只有他们是人?我的妻儿不是人?我的妻儿生下来就是让人糟蹋的吗?你们糟蹋我可以!我欠你这身骨血,可是我的妻儿有什么错?要受到这样的欺负?受到这样的侮辱?凭什么受了你的恩惠的人是我,要让他们来承担?”丁修节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是咆哮了起来。 老丁头微微的仰着头看着丁修节,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儿子已经这般的高大了,自己甚至需要这样抬着头才能对上他的面孔。看着他那通红的眼,看着他那愤怒的情绪,看着他那甚至已经绷紧的皮肤,老丁头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爹,你要做好丈夫,好父亲这没有错,可是不能因为你要做这些就搭上我吧,难道就为了要成就你,我就要放弃我的妻儿?爹,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你要维护你的妻儿,我也要维护我的妻儿!”丁修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的看着老丁头,大概因为再也没有了期待,他现在对待老丁头竟然连一丝生气的情绪都没有。 “老三……”老丁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踉跄着朝着后面退了一步,他只觉得自己的嗓音沙哑,“老三啊,你也是我的儿啊……” “是吗?”丁修节只是笑了笑,这样的微笑如此的云淡风轻,如此的不在意,却好像是一把刀一样深深的将老丁头的心剖开了一块。 “老三,你娘她错了……” “没错,我娘是错了,我娘最大的错,就是死太早了!” 老丁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他说的娘是张氏,而丁修节说的娘却是他的原配,已经这个态度,就已经说出了全部的姿态了。 “爹,你带着他们回去吧。只是,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今天手下留情是因为她是你老婆,而你是我爹,可是,爹,还有下次的话,我这手里的斧头就再也不长眼睛了。我也是男人,我也要保护我的妻儿,爹,你要谅解我!哪怕我要赔上性命,我也不能让人欺负我的妻儿!”丁修节晃了一下手里的斧子,然后转身进了门,就当着老丁头的面缓缓的关上了房门。 老丁头静静的看着那双眼睛这样被两扇门板遮挡住,遮挡住,最后全部消失在那道冷冰冰的门板之后,他才捂着胸口退了几步。 一时之间,他心中大恸,说不清楚为什么,他第一次确认了,本来应该最亲密的父子在这一刻终于变成了陌路。 丁修节关好了门,转身就看见米氏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看见他转身,米氏叹了一口气,虚弱的说:“那毕竟是你的爹,何苦这样?” “有时候,一直退会让人觉得你是怕他们,可是我不怕他们,我只怕失去你们娘几个。”丁修节就这样站在阳光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丁小桥就站在米氏的身边,听着丁修节的话。 丁修节是个乡下人,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乡下人,说得那样朴实的话语,在丁小桥的耳边听来却是世界最最动听的情话,她的眼睛忽然就热了起来,这个人是她的爹!是她的爹啊!她大叫一声:“爹!” 然后她就奔了过去,扑进了丁修节的怀里,丁修节一把就举起了她,就像是他小时候想象过多年的,期待老丁头抱起他那样。 自从那天之后,丁家正屋就真正的安静了下来。 丁小桥不知道在那天丁修节对着老丁头说了那样的一番话之后,回到了家里,老丁头到底对着张氏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张氏似乎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一样。 丁小桥甚至听不到在院子里还有她的声音。 不过,这些都不是丁小桥关心的重点,在八月中秋的前一天,明鸿光一路小跑跑到他们家的院子里,冲着她大叫着:“小桥,小桥,快点点跟我去!” 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明鸿光丁小桥微微一愣,而后她的心猛地就提了起来,她一下子从炕上跳起来,问道:“是不是菌子发出来了!” 明鸿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连忙点头:“是,是!出来了好多!快点走!去看看!” 丁小桥连忙就要走,米氏见状连忙说:“把你的头发拢一拢,那么乱!” 丁小桥哪里还忙得赢管这个,只是一边拉着明鸿光的手就朝着屋外奔去,一边开始飞快的将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束起来,用一个绳子随便一捆。 田埂两边的稻谷都已经黄了,压不住的金黄给整个村子带来了一种盛大的繁华,就好像现在丁小桥心里的遍布的荣光。 第121章 成功的第一步 “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明鸿光和丁小桥蹲在猪圈边上的小屋子里面,他伸手指着几个已经明显看得出菌帽的木头说:“都已经发出来了,我估计这几个也是这样。” 丁小桥欣喜的看着那几根木头,果然在那覆盖得厚厚的青苔上面已经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菌冒。 “另外一堆有没有出现?”丁小桥站起身,走到了另外的那一堆很有规律摆放的朽木边上问。 “也有,不过,没有那一边的多。”明鸿光拿起了其中一根,迎着窗户的光线指着上面冒出来的很不显眼的小菌帽说:“你看看,这里看得出来的,是有一点点菌帽,只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出来。” 丁小桥想了一会,既然她的实验已经成功了,那么就动手将这边分开摆放的朽木全部都跟这边的朽木放在了一起,然后说道:“希望这些全部都能发出来。” 明鸿光见丁小桥将所有的朽木捡到一起也想起了自己那些到现在还没有发出来的朽木,便赶快也全部都搬了过来说:“我的这些也放在这边吧。” 从小土房子里出来的时候,丁修节和米氏带着丁小楼已经过来了,他们自然也是听说了这野生菌已经发出来的消息,就连忙赶过来看看。 不过,他们几人跟丁风儿只是站在后院的菜地边上,不敢进屋。见到丁小桥和明鸿光出来,就都急忙问道:“怎么样?真的出来了?” 明鸿光脸上一脸的喜气,“出来了出来了,小桥弄的那些好多都出来了,就是我弄的那些一个都没有出。”说着他侧过了身子道:“你们都进去看看吧。” 丁风儿和米氏都很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可是丁修节却拉住她们两个人说:“别去了。” “怎么了?”丁风儿和米氏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觉得吧,这蘑菇刚刚发出来实在是有点太娇贵了,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万一被我身上带着的人气给弄得受不了又都死了可咋整?”丁修节对于这种靠人工养出来的东西还是很小心的,虽然他的心情也是相当的激动,自己也十分想进去看看,可是,考虑了一下结果,他还是理智的忍住了。 丁风儿和米氏一听这话,确实是这么回事,也就跟着打消掉了这个念头。 这菌子发出来,可是个新鲜而又喜气的事情,丁风儿无论如何也要留丁修节一家在这里吃饭。趁着丁风儿跟米氏还有丁小楼去做饭的时候,丁修节还有明鸿光、丁小桥坐在院子说话。 往天的话,他们当然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聊,不过今天因为发出了菌子大家的关注重点当然就是在菌子上面了。虽然只是发出了这么一点菌子,可是对于丁修节和明鸿光来说,似乎已经见到了光明的未来一般。 丁小桥则安静地多,她坐在院子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面上划拉着什么,时不时的也回应丁修节二人的谈话一句,不过更多的时候,她似乎都在那里写写画画。 丁修节和明鸿光也知道丁小桥是个有想法的孩子,而且今天他们两个人实在是激动,更就没有去在意丁小桥在地上弄些什么。 丁小桥远远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接下去在地上飞快的写着一些她曾经在中央七套节目里看过的一些科普各种蔬果的种植。其实那时候只是看个热闹,毕竟她没有真正的种过地,所以坚持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人家怎么教种地种田养殖,虽然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但是看见人家在屋子里面随便种种就能长出这么多的农作物,其实也是一件蛮过瘾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那一段时间里居然看到了好几次关于讲怎么种植蘑菇的节目,不过,她当时只为了当热闹看,并没有认真的记过,现在想来,她只是大致的知道一些种植的要领,可是对于细节记得的并不多。 因为时间实在是过去的有点久,再加上当时她并没有认真记忆,导致现在要回忆这些有用的东西真是非常的头疼。 丁小桥历来都是笃定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所以她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只要想起了什么,就在地上写出来,这样不但可以帮助她梳理过去的回忆,更能帮助她更好的思考这种蘑菇的方法。 她手里捏着小木棍看着地上记下的她已经想起来的部分。比如用锯末来代替朽木作为菌子的成长附着物,比如,菌丝要放在特定的温度和湿度之下,还有比如长蘑菇的菌桶要放得挤一点之类…… 就在丁小桥还在对于每一个细节都冥思苦想的时候,有个人却已经悄悄的站在她的身边了。他垂着头看着丁小桥写在地上的那些文字,很是奇怪,它们每一个他都认得,可是怎么跟他平时学的字不太一样? “你这是写的什么?”来人终于耐不住好奇心,弯着腰低头问道。 一直在沉思的丁小桥被吓了个佩服,差点没有跳起来,她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一张粉妆玉砌的脸,在这张脸上有一双明亮而圆润的眼睛,而现在这双明亮而圆润的眼睛正静静的看着她。 丁小桥吓得几乎叫出来,她连忙捂住了嘴巴,对着他说:“杜小三,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怎么没有?我刚才是跟你兄弟来的,一进门就跟你打了招呼的,可是你不搭理我罢了。”杜开霁说起这个好像很是不高兴,那红润的嘴唇也撅了起来。 丁小桥连忙伸出了脚将地上所有写的东西都个划掉,然后抬头朝着丁修节他们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丁修节额如同往常一样正在监督两个儿子背书,虽然他识字不多,可是对于这个工作,丁修节一直非常认真。 “你写的什么啊?”杜开霁还是很奇怪刚才地上的东西。 “写的什么啊什么啊!乱画的啊!我哪里会写字。”丁小桥立刻反驳道,心里却忍不住埋怨自己,怎么会那么入神,居然来人都没有发现,现在被人逮了个正着,让她怎么解释。 第122章 被发现 杜开霁撇了撇嘴巴,显然是对于丁小桥这么敷衍自己的态度表示十分的不满,他哼了一声:“锯末、菌丝、菌桶……你到底都是在写些什么东西啊?” 这回轮到丁小桥吃惊了,她瞪大了眼睛:“你居然看得懂?” “虽然跟我认识的字不太一样,不过还是看得懂啊!”杜开霁顿时笑得开怀,他似乎逮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眯起了眼睛,凑到了丁小桥的跟前说:“丁小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不然我可是会到处说的,说不定会去告诉你爹娘。” 丁小桥被杜开霁那小模样弄得心里一跳,不过却还是嘴硬:“你去说啊,反正他们都知道。” “你当我是傻子?他们要是知道你会写字,你用得着马上就擦掉吗?”杜开霁又哼了一声,毫不留情面的将丁小桥说得谎话给戳破了。 丁小桥那叫一个满头黑线啊,这个古代的小屁孩怎么都这么聪明,这种事情她明明已经做得很隐蔽了,这个杜小三居然还是猜到了。于是她瞪着眼睛看着杜开霁,而杜开霁显然也是个不会示弱的,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儿工夫,最后还是丁小桥勉强败下阵来,没办法,谁让她是个有秘密的人,而且正好这把柄就被人家个攥住了呢。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将自己为什么会写字的的原因说出来,反倒是说出了种菌子的事情。 杜开霁居然有点被吓到了模样:“啊!赛百味的蘑菇居然是你们家采的?” “是啊,怎么了?”丁小桥见杜开霁一副好像是见鬼的样子抓了抓头发,莫名其妙。 “味道真是不错哎,很好吃的,我很喜欢,早知道是你们家送的,我就让人上你们家买一点。”杜开霁一脸的可惜,不过随后他又笑道:“正好现在你种出来了,那就送我一点尝尝吧!” 丁小桥翻了翻白眼:“我什么时候说我种出来了,我现在可是还在尝试的阶段,还不一定能成呢!” 杜开霁却一点也不担心,他摆摆手,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丁小桥说的话:“反正你种出来我要吃的,你一定要送给我一点,我喜欢吃那个鸡枞,味道真好……” 丁小桥觉得头上的黑线又多了几根,她压低了声音说:“我的话你么没有听明白啊,我根本就没有种出来呢,哪有什么可能现在给你鸡枞。” 杜开霁听了这话,只是笑。 “笑什么!”丁小桥有点不开心,她的秘密居然被这么一个小屁孩给发现了,论道谁也不会开心到什么地方去。 “我觉得你一定会做成的。”杜开霁看着丁小桥认真的说。 杜开霁笃定的语气让丁小桥心里多少有点雀跃,她却咽了一口口水,表现的不是很在意:“你怎么就知道呢?” 那双眼睛认真的看着丁小桥,忽然就弯了起来,他说:“我觉得丁小桥什么都能做得成。” 望着那专注的,认真的眼神,莫名的,丁小桥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而漏掉的那几拍心跳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种腻腻的潮热从她的心尖一直朝着脸庞便蔓延去。 丁小桥连忙往后退了一点,低下头去,拼命的按捺住自己心中的那诡异的情绪,清了清喉咙,然后装出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喂,杜小三,你来我姑家做什么?” 杜开霁听出了丁小桥的不欢迎,心里有些不痛快,于是哼了哼鼻子,一屁股就坐在了丁小桥的身边,拉长了声音:“你放心,反正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姑父的。” “你找我姑父做什么?”丁小桥想了一会儿不觉得杜开霁跟明鸿光之间有什么共通点。 杜开霁这回已经直接就翘起了下巴,十分不屑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丁小桥,这才挥挥手:“男人的事情女人少问!” 嘴上的毛都没有长出来呢,还男人…… 就算杜开霁不跟丁小桥说他来的目的,没有一会儿工夫丁小桥也知道。原来杜老财的背一到冬天就疼得厉害,也不知道听谁说了,明鸿光这里有一块熊皮,就亲自找来,给了很高的价格,最终买下了那块熊皮。 明鸿光是老实人,收了钱自然要给对方弄得妥帖,于是这几天就在家将这块熊皮细细的鞣制了,让它变得更加柔软。杜老财本来说是要找下人来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过来拿的人变成了杜开霁。 不过,人家既然过来拿了,明鸿光总不能不给,便将那熊皮细细的用一块细布包好,结结实实的放在了一个崭新的竹筐里,不过看看那熊皮的分量又看了看那杜开霁的身量,明鸿光还是有点担心的:“杜小少爷,你怕是一个人背不动这么重的熊皮吧,要不是我给你送过吧。” 杜开霁连连摇着手,他看了看那个大筐,又背起来试了试,确实挺重,不过他还能接受:“不用不用……”可是话出了口之后,杜开霁的眼睛珠子又转了两圈,便又笑眯眯的说:“大叔说得没错,确实有点重,要不是大叔找个人给我搭把手吧。” “还搭什么手啊,我给你送过去。”明鸿光说着就要去取杜开霁身上的筐,杜开霁却连连躲开,接着只是丁小桥说:“大叔,让丁小桥跟我送过去吧!我看着家里就她最闲。” 坐在台阶上监督两个哥哥背书的丁小桥一听这话,立刻就转头瞪着杜开霁:“杜小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闲?”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丁小桥四处看看,他爹在给两个儿子检查功课,明鸿光在搓一块皮子,她娘他们更是在厨房里忙,看来看去,还真是她闲着。不过,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她闲着也是应该的,为什么要帮杜小三的忙。 “我闲着怎么了?我乐意闲着。”丁小桥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小桥!”丁修节对于杜开霁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虽然这个孩子很皮,可是哪有不皮的男孩子,不过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富贵人家的架子,这就难得了,更何况他还帮自己家画了那个商标。于是,在这个时候,他就喝止了丁小桥一声,“有多大的事啊,去,帮杜小少爷送回去。” 杜开霁得意极了,要是他有条尾巴估计现在都晃开了。 第123章 见不得 “你干嘛一定要我跟你来!”丁小桥跟在杜开霁的后面,嘴巴撅得老高,现在虽然已经入秋,可是秋老虎可是很厉害的,那么热,丁小桥可不想在外面溜达。 “因为你最闲啊。”杜开霁却说得理所应当。他转过身笑嘻嘻的看着丁小桥,他的眉眼弯弯,真是好看。 “我哪有最闲,我明明在思考怎么将菌子种出来。”丁小桥哼了哼,对于杜开霁这种做法很是不屑。 “思考只是在脑子里想,又不用一直坐着。”杜开霁却对于丁小桥的说法根本不相信,他见丁小桥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就道:“喂喂喂,我可是帮你画了那么一副商标啊,让你跟我把这熊皮送回家怎么了?你至于这么不乐意吗?搞得好像我强迫你一样。” “本来就是强迫,你以为我想来啊。”丁小桥想想杜开霁她娘俞氏那张晚娘面孔就十分的不爽。“再说了,你那副画我也是付过钱的好不好!” “那你花五文钱去找别人再画一幅……” 秋天的风总是带着些迷人的味道,棉絮一样柔软的包裹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人好不舒服。如同洗过的蓝天上飘过了一片片的白云,悠闲的让人心生妒忌。 田埂上,一对小人儿一前一后的走着,说说笑笑,跳跳闹闹,追追打打,笑声像是银铃一般穿过了悠长的午后,落在了田间每片树叶上,每一粒包满的谷粒上。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叫,我们不知道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俞氏的脸色有点难看。 自从上一次被杜老财强迫去了丁家道歉之后,她就对于那一家人十分的讨厌,似乎她这一辈子加起来脸面都在丁家丢完了。她甚至咬牙切齿的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要跟这家人发生一点点的关系了。 可是,现在这个笑意盈盈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坐在自家的堂屋里面,再看看儿子,居然还跟这个死丫头说说笑笑,这臭小子上一次是怎么说的?不是要给这个臭丫头好看吗?就是这样给她好看的? 丁小桥看见俞氏从后院撩起了帘子走进了堂屋,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对俞氏行了一个礼,笑眯眯的打招呼:“杜夫人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有满面笑容的杜老财在身边坐着,就算俞氏心中那么不高兴,就算她是见到这个臭丫头就心烦也还是堆起了笑容冲着丁小桥点点头:“小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姑父让我过来帮忙送熊皮呢!” “你姑父怎么不自己过来?”关于这件事一说起来于是就不高兴了。要知道这张熊皮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放在城里哪个店子里不是要人家亲自送上门啊?怎么在这明鸿光这里就不管用了,只让个小丫头送过来,还要她儿子去看着,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姑父今天有些忙,所以就让我送过来了。”丁小桥自然是看出了俞氏的不快,如果这是自己的事情,她肯定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可是这是明鸿光的事情,丁小桥觉得还是需要解释一下,毕竟现在村子里面好像也只有杜老财家买得起毛皮,总不能因为她少说了几句话就让姑父家丢了这个客户吧。 俞氏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冲着丁小桥翻了翻白眼,看似很温和,可是声音里的语气怎么听都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做生意也要有做生意的样子,小桥啊,你回去跟你姑父说,就算是乡下人,这做声音也有做生意的规矩,可不要想着是一个村子里住着就可以敷衍,有的人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俞氏的话让杜开霁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来,而杜老财也很是不悦的看了俞氏一眼,他这个老婆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实在是要不得,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为了避免俞氏继续说下去将家里的客人都得罪完了,杜老财连忙开口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上嘴,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俞氏被杜老财塞了一句,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原本掩饰起来对于丁小桥的不悦也毫无顾忌的放开了,她白了丁小桥一眼,哼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丁小桥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俞氏的不爽,而且她的事情也做完了,没有必要继续坐下去,于是她就连忙朝着杜老财告辞。 杜老财因为俞氏的缘故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是还是笑眯眯的让人给丁小桥拿了不少东西,不过丁小桥怎么可能要。光是坐在这里就已经被俞氏嫌弃成这个样子,要是再拿他们家东西,只怕俞氏要恨死的。 丁小桥连连推辞,就快步离开了。 杜开霁见自己娘一来几句话就让丁小桥离开了,心里面很是不快,他连忙追着丁小桥出去:“小桥,你等下……” “对对,开霁去送送小桥……” “哎!凭什么要儿子去送那个乡下的臭丫头!”俞氏却不干了。 “你拉倒吧,能不能少说两句,这村子里的乡亲都要被你得罪光了!我看你以后出点什么事谁管你!”杜老财瞪了俞氏一眼,拂袖而去。 杜开霁追着丁小桥一路的跑,终于在大门口将她追上:“小桥,我娘就是那种人,你可别往心里去。” 丁小桥看着杜开霁的脸,扯了扯嘴角,“你娘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我奶那样的,我都没有往心里去,何况你娘。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我还得回去吃饭呢!” “唉别走!你在我家吃饭吧!” “切,你家的饭我可不敢吃。” 杜开霁也知道丁小桥在生气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能抓了抓头发,嘿嘿的笑了几声:“行行行,你不吃算了,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可不像是我娘那样的,你,你别生气。” 丁小桥望着杜开霁那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身就走:“杜小三你快点回去吧,别一会儿你娘过来抓人!” 杜开霁还想说什么,可是只看着丁小桥已经沿着他家面前的路跑得远了。 第124章 温情 今天一大早明鸿光就去弄锯末去了,丁小桥则站在布行里面挑了一匹织得密密的白色粗布。 “要这个干啥?”米氏伸手摸着那白色的粗布说:“这布颜色太浅了,可是不好用。” 一般的白色粗布是最不好销售的布匹,用来做小衣太粗了,可是用来做日常的衣服又太浅了颜色,所以,布行里进的白色的粗布都很少,特别是这家布行,这几匹的白色粗布都已经堆了好几年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客户来买,还要买一匹,可不能让米氏一句话都把生意给坏了。 于是店小二连忙就说了:“这位大嫂,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这白布你看多厚实,而且,我们这布便宜啊,这么大匹布,只要五百文,你看看别的粗布,那一种不要八百文一匹的。” “这也太贵了,一个尺头才几十文呢……”米氏还是不太愿意要这白色粗布。 “大嫂,一个尺头才多点布啊!这可是一匹,一匹啊!做衣服,我这样的可以做好几身了!”小二连忙就比了比自己的身上,示意丁家人,这块布可是十分值得的。 关于这一点米氏也没有办法否认,一匹布只要五百文,确实很便宜。 丁小桥被小二的动作逗得笑了起来,她伸手反复的抚摸这些粗布,而后就拍板了:“行了,给我上两匹吧。” “两匹!”米氏立刻就惊呼了:“我说小桥,这么多布你要用来做什么!” 两匹白布实在是太多了,不光是米氏,就连丁修节和几个孩子都吃惊的看着丁小桥,实在是想不出来她买这么多的白布做什么。 丁小桥却不愿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自己的原因,她只是让店小二把布包了起来,付了钱,出了店门,丁小桥才说:“这不是要装菌子锯末吗?”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啊。”米氏还是对于丁小桥这豪迈也有点心惊,她就没有管过钱,所以,很是不习惯这种“土豪”的花钱法。 “便宜啊……”丁小桥直接用最直接的原因堵住了米氏的嘴。 确实,对于老丁家的人来说,这个原因可是比什么都管用。 一家人在街上逛着,忽然米氏说:“我们给爹买点什么东西吧,这不是过节了吗?” 一说这个话题,丁五郎丁七郎丁小楼都不乐意,就算丁小桥知道这是必要的礼节,可是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的。米氏当然知道孩子们的想法,她直接看了丁修节,希望看看丁修节的想法。 丁修节略微想了一下,便点点头:“是得买一点,就买一条子肉,外加两个尺头吧。” 这个礼不轻不重,一般做客送人都是送这样的礼,而这样的礼也正好适合他们家跟丁家大屋之间的关系。他们现在就是这样不远不近,比陌生人稍微好一点。 米氏想了想,又说:“还是在加上一坛子酒和一包绿豆糕吧。不管怎么说那是你爹,我们是做小辈的,可不能将长辈的气堵在心里,这不合适。” 米氏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自己吃多大的亏,受多大的气,可是从来不会将这样的负面的情绪带给家里人,反而为家里人将这些利害关系都想到,一定打点的妥帖。 谁说米氏是个乡下女人没见识?米氏的虽然性格软和,可是为人处世上却很是聪明,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胸襟只怕连很多大家小姐也不是能有的。丁小桥看着米氏,觉得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就好像现在,她就没有办法像是米氏这样为丁修节考虑这么多,就算知道应该,还是做不到,所以,这就是差距啊,差距啊! 丁修节怎么会不知道米氏为自己考虑,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他冲着米氏露出了笑容:“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都是一家人,应该的。”米氏笑眯眯的样子很好看,她说着已经进了杂货铺,让人给打了一坛子高粱酒,又包了一包的绿豆糕这才出来。“今年是我们分出去的第一个中秋,可不能让爹担心。” 丁修节只是微笑,他们之间的眼神脉脉含情,虽然没有一句情话,可是却也让人羡慕不已。几个孩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米氏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丁小桥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连忙也进了杂货铺,买了十斤的砂糖。 得知这是为了腌制火腿要用的,丁修节奇怪:“干嘛刚才不写下来?” “我想试试加糖和不加糖的那种好吃,所以就没有写,等到出火腿了,尝过了在定那方子。” 这一趟出门可是满载而归,丁修节背上那个大竹筐可是装得满满的,人人的脸上都掩不住的高兴劲。 回到了家里,还没有进院子,丁小桥就看见丁小梁正在院子门口坐着。丁小梁蹬蹬蹬的跑过来说:“大伯娘和大姑来了呢。” 丁小桥皱了皱眉,她可是对于这两个人没有一个喜欢的,“怎么又来了?” “说是回来过中秋啊!” “往年不见他们回来,今天干嘛回来!”丁小楼嘀咕了一声。 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丁小桥侧脸看了看丁小楼然后问:“往年真的都不回来?” “你不记得了?他们往年哪里舍得回来,都在镇子上过呢,就连过年也不过回来打个照面,什么时候说过要回来过节来着。”丁小楼对着丁小梁道:“他们是一个人回来还是一家子回来?” “都是一家子回来的!” “行了,你快点回去吧,别跟着搀和,那小屋小台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小心被她们逮住吃亏。”丁小楼明显是在这个事情上有过前车之鉴,这么说话的时候脸色难看的要命。 丁小梁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立刻点点头,转身就回自己家的院子去了。 丁小桥则在想,这都是一群无利不起的人,这过个中秋都凑到一起,到底是为了个什么?她忍不住想起上一次丁雨儿回来教训丁修节的目的,当时她口口声声的不离不能分家,虽然到了最后丁雨儿也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过,丁小桥还是隐约觉得丁雨儿一定在打他们家的主意。 第125章 丁小阁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理建设,当丁修节说他要去给老丁头送节礼的时候,丁小桥立刻就成了丁修节的腿部挂件,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鉴于丁小桥是个不吃亏的主,米氏和丁修节也没有过多的阻拦,便放她跟着去了。 再一次走进了丁家大院儿的时候,丁小桥居然有一种恍如隔梦的感觉,明明是前几天为了救丁云儿才来过,可是现在竟然觉得陌生到了极点。 正准备上楼梯,就看见丁小阁从厨房出来。一段时间不见,她更瘦了。原本丁小阁就是最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一个孩子,原本他们还没有分出去的时候,只要轮到刘氏干活,就基本都是丁小阁在干,而现在他们都分出去了,家里更没有干活的人,可见丁小阁越发的辛苦了。 那个时候丁小阁虽然瘦但是还是有点精神,可是现在的丁小阁却已经瘦得脱型了,大大的眼睛抠了进去,双眼懵懵懂懂的,脸色黑黄,身上穿得也补丁摞补丁,那原本很合身的衣服,现在居然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丁小桥只觉得心酸。 他们没有分家的时候,丁小阁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对他们从来没有过不好的时候,就算有时候刘氏和丁小亭得罪了丁修节家,丁小阁也一定会过来道歉甚至帮忙做点什么,所以丁小桥对于丁小阁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特别是米氏,有时候一起说起丁小阁都忍不住叹息,这个孩子真可怜,那么小就要干这么多的活。 她好像并没有看见丁小桥,只是佝偻着身体,端着大大的一盆水朝着后院走去。丁小桥跟丁修节说了一声,连忙就跑了过去,接住了那盆水,沉得厉害。丁小桥简直不知道丁小阁是怎么将这盆水给端到后院去的。 “小阁,我来帮你。”丁小桥说。 丁小阁似乎这个时候才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她扯了扯嘴角,拉开了干裂的嘴唇,露出了一抹虚无的笑容:“是小桥啊,你怎么过来了。” “小阁,这么重的东西怎么就你自己拿?小亭姐呢!”丁小桥很是不平。 丁小亭的笑容似乎凝滞了一下,而后她又憨直的笑了笑:“他们都忙着哩,就我最闲,我多干点也没事。再说了,这东西不算重,我慢慢就抬过去了。” 丁小桥只觉得眼睛都酸了,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吸了吸鼻子,没有吭声,连忙帮着丁小阁将那盆水端到了后院,然后浇在了菜地上。直起了身子,丁小桥朝着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了没有人之后,就从怀里拿出了一包她刚从镇上买的吃的,里面有一个包子和几块绿豆糕。 她将这些东西塞进了丁小阁的手:“小阁,你快点吃,先吃包子。” 虽然里面的东西已经凉了,可是这些东西被塞进了丁小阁手里的时候还是将丁小阁给吓得一抖差点没有将东西丢在地上:“不行不行,我不能收。” “小阁!你要是不收我就生气了!”丁小桥压低了声音,将那包东西拼命的塞进了丁小阁的手,又说:“快点吃。” “不行啊!被发现了我要被打的。”丁小阁一看那油纸里抱着的东西,吓得手都抖了,连忙要塞回来。 “你快点吃,我给你放风!指定不会有人发现。”丁小桥才不管她,立刻又塞了回来。 “小桥……”丁小阁看着走过去了几步,站在后院跟前院只见过道里望风的丁小桥,嗓子里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说什么啊,快点吃。”丁小桥回头一看丁小阁还在那里傻乎乎的站着,连忙压低的声音又说了一声。“吃啊!” 丁小阁看了丁小桥的背影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里面的东西。她的鼻子酸得厉害,干涸的眼睛里似乎也慢慢的湿润了起来,充满了水汽,让她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她只是知道那入口的东西是这样的好吃,这样的香甜,简直比她这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都要好吃。 要知道这丁家大屋里除了要防着张氏外,还要防着刘氏,现在王氏回来了,还得防着王氏她家几个闺女。她虽然希望丁小阁吃饱一点,可是也不愿意让她为了这一顿饱饭就挨打,所以丁小桥可是瞪大了眼睛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哪怕有一点的风吹草动她立刻就会发现。 丁小阁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吃饭很危险,如果被人发现了自己不但要挨打,还要连累丁小桥。她自己挨打倒是没有什么,但是连累丁小桥的话,她的心里可真是要后悔死的。 也没有水,她就这么生生的噎下去,差点被噎死,连连捶打着胸口。将那些东西塞下去之后,丁小桥连忙将丁小阁手里的油纸收起来,拉着她就跑进厨房。 舀了一瓢水,丁小阁咕咚咕咚的灌下去,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抬起头,丁小阁看向了丁小桥,丁小桥也正在看她,她的嘴角沾着不少的碎屑,便伸手给她擦了擦。丁小阁连忙用手背擦掉那些碎屑,在看向丁小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丁小桥也笑了起来。 果然,不论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还是要笑着的时候是最漂亮的。 因为放心不下丁修节,丁小桥便没有在厨房多呆,不过出来的时候丁小阁对丁小桥笑声说:“我昨天听到我娘和我爹说,大姑他们想撮合爷爷奶奶把分给你们两家的地收回来,然后卖掉,拿给大伯家捐官。” 居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丁小桥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便跟丁小阁告别之后就朝着正屋快步走去。怪不得上一次丁云儿回来,这个话题一个劲的围着不能分家上面转悠,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可是,这主意打得未免也太好了吧,这已经分了家,连文书都在官府留底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丁小桥不由得心里暗恨,果然不要脸的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线在什么地方,每次你都认为已经触底了,可是他们下一次还是能再一次刷新你的认知。 这没完没了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126章 心机 “……老三,不是我说你,你就在这跟前,不比我跟老大,怎么一天天就不会来看看爹娘需要什么?难道这分了家就等于撇掉父母了吗?一天到晚的不闻不问,光是过年过节送点东西,这就是做子女应该的吗?我看要不是今天过中秋,你是不会想起跨进了家里这个门的。”丁小桥才走到台阶下面就已经听到了丁雨儿的声音。 跟上一次一样,这丁雨儿的口气里面从来都是这样目中无人,似乎,只要是一个人,只要是姓丁的人她就能教训一番。 “你们说说,你跟老四两个人,自从分了家,这院子跨过几次?家里父母是冷了是热了你们过问过几次?好!你说你们都有自己的小家,都忙,没有空,可是,娘病成这个样子,你们可有人在床前照顾的?”丁雨儿的声音越来越大:“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这是老话,可是老话说的对的地方你们有谁做到了?你们这样是要分家吗?你们这样明明就是想从爹娘手里面将地拿走就撒手不管了!你们这是坏了良心啊!” “那么按照大姑的意思,我们家要怎么做才对呢?”丁小桥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跨过了门槛,走了进来。 丁雨儿这回并没有坐在左边的首座上,因为那个位置老丁头坐着,而是坐在了老丁头身边。她穿得一套比上一次看起来还要好的衣裙,首饰也换了几样新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确实有几分大户人家里管家太太的样子。 丁雨儿眯着眼睛看了看进来的这个小丫头,瘦瘦小小的,头发有些黄,可是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却已经显出了几分俏丽来,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撒着片片星光一般,细碎光华流转。现在她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对自己微笑,不卑不亢,没有一点居于人下的感觉,倒好像是跟自己平齐平座一般。 这样的气势让丁雨儿很不舒服,多年在包家指掌多年,丁雨儿早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上位人,见着她的人鲜少不是低声下气的,特别是这丁家老宅的人更应该如此,可是现在却出现这样一个刺头,丁雨儿想都不想,就想直接给她按下去,于是她冷着一张脸说:“你是谁家的丫头,怎么跟我说话呢!” “大姑连我是谁家的丫头都不记得,还在这里当什么家?”丁小桥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丁雨儿的疾声厉色而有什么改变,反而那笑眯眯的表情依旧挂在脸上,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望着丁雨儿。 这样的笑容忽然让丁雨儿有一种被嘲讽的羞辱感,她腾的就站了起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老三,这是不是你们家的丫头?你们家是怎么管教孩子的!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丁小桥却一点不害怕丁雨儿的话,倒是嘴角泛起了一丝冷意,轻轻的哼了一声:“丁老三再怎么不会教孩子,我也还是老丁家的人,老丁家的事情我自然能说个一两句话,倒是大姑,你现在是包还是姓丁啊!怎么我老丁家的事,你历来都不放过呢?” “你这个死丫头,给我掌嘴!”丁雨儿一屁股就坐下了,冲着身边一个婆子怒吼道:“给我狠狠的打这个死丫头!我看她再敢跟我呛呛,我今天不好好的收拾她一顿,我看她知道不知道小锅是铁打的!” 丁雨儿身边的站着那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立刻冲着丁雨儿一点头撸着袖子就要上去。 这个时候丁修节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冰冷的目光冷冷看着那个婆子,然后一把就抓住了她扇过来的手腕子,狠狠一掀就将那婆子掀翻在地,摔了一个狗啃屎。 “丁老三!你要干什么!”丁雨儿怒了,拿起了一个茶碗就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包丁氏,我才要问你,你要干什么!”丁修节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丁雨儿:“我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教了。” “我是她大姑!” “那又如何?我这当爹的都没有吭声呢,你装什么大?” “丁老三……”丁雨儿简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发红,紧紧的咬着嘴唇。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每次来都端着一副吃不完要不完的样子来教训人,我不是你家花钱请的下人,拿着你的钱倒是听着你耍威风,你要是没事,我可是要走了!别以为谁都耐烦听你那些子屁用没有的废话!”丁修节虽然是乡下人,可是很少说脏话的,今天也算是破例了。 他拉着丁小桥朝着屋子里待客的椅子边走了过去,然后直接就坐在了上面。 这个举动让一直坐在老丁头下首的丁修忠眉头皱了皱,他好像觉得自己的权利受到了侵犯一般,心里面不痛快极了。这堂屋里下首的四把椅子,从来都是只有他能坐的,就连跟他关系好的老二也是不能坐的,现在丁老三居然直接坐在了他对面,这让丁修忠隐隐的愤怒起来。 可是当看见了丁修节那淡漠的横着疤痕的脸孔的时候,丁修忠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就又咽了下去。他可是知道丁修节是当过兵的,当过兵的是什么人?那都是提着刀杀过人的,最没有人性,他没有必要为了一把椅子跟他过意不去。这种得罪人出头的事情还是留给丁雨儿的了,他最好就这样等着享受结果就好。 丁雨儿见丁修节这样的模样,立刻回头去看自己的丈夫宝瑞才,希望他能站出来替自己说句话。可是宝瑞才这个时候只是缩着肩膀坐在她身后的墙边,低着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现在的情况一样。 丁雨儿只觉得心里面这把火已经烧得她连肝都疼了起来,她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不但家里的事情要她管,连出了门这么装装样子都不会! “怎么?没话说了?”丁修节这样看着丁雨儿,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要是没有话的话那我可是真走了。”说着丁修节站起来就要拉着丁小桥走。 第127章 要求 “等一等!”见着丁修节要走,丁雨儿看了看丁修忠只见后者在不断给她使眼色,丁雨儿思量了一下,觉得现在实在是没有必要打嘴炮,她有更重要的事情的要做,做完了这些会事她可以在慢慢的跟这个丁修节掰扯,所以,她直接扬起了声音叫住了丁修节父女两个人。 丁小桥看了看丁修节,跟他交换了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之后,两个人转过了身子。丁修节又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接着静静的望着丁雨儿说:“行了,那就快说吧。” 这个时候的丁雨儿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教训人时候的不饶人,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的丁小桥不禁勾了勾嘴角。其实刚才顺着丁风儿的话在继续说下去,所有人都被她煽动得差不多,她就可以提出要把地收回来的话了。那个时候,虽然可能还是会有意见,可是被她所造的情势所逼,少不得都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 搞不好,最后,他们家的地不但会被她这么要回去,他们家还要落到一个不孝顺的大帽子,而丁雨儿则又做了一件关心父母孝敬父母的大好事。 丁小桥不禁冷笑,这些人是不是都把他们当成傻子,这些事情真的是他们想这么样就怎么样吗?他们难道还真的以为他们家都是一个白皮大馅刚刚出锅热气腾腾的包子吗? 丁风儿大概自己也知道现在再说这个事情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而且如果现在自己要是从头再说一遍,再教训一遍丁修节从而站到道德的制高点只怕对方是不会买账的。可以如果现在贸然开口,只怕丁修节和丁修义家要强烈贩对,可是如果不说的话,她这次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必须帮丁修忠弄到这些地。 丁修节的手搭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发出了极有规律且清脆的响声。这样的声音一声声的传过来,好像是催命的更鼓一样,让丁雨儿越发的心烦意乱。 “你要是没有想好的话你再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开口吧。”刚才他拉着丁小桥往外走的时候,丁小桥已经趁着他起身的空档将丁小阁的话都告诉了丁修节,所以丁修节现在知道丁雨儿打得什么鬼主意,便一点都不在乎她怎么开口。 他望着丁雨儿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忍不住冷笑一声,想来他原来真是脾气太好了一些,竟然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是好欺负的。果然,对待这些恶人,你只有比他们更恶一些,他们才知道收敛,否则他们一定会把你啃得连渣都不剩! “你们那地交回来吧。”丁雨儿想了好半天,终于决定还是直接开口。 一听这话,坐在门边的丁修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自知理亏的丁雨儿还算是懂些道理,她也知道自己提的这个要求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就算是合适也不能由她来提。可是现在老丁头是不会同意的说的,而张氏跟三房的关系已经不可调节,丁修忠又是个没有威信的,算来算去,这个话如果要说只有她来说。 更何况,她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了,所以就算是知道这个话不该她说,她也还是说了出来。 “我说,你们既然不知道好好的赡养父母,那么你们的地就不要重了,直接收回来吧。”丁雨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了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父母年纪大了,我们都不在身边,多上一些地也好防老,以后便不指望你们了,你们想要为了小家怎么折腾也是自己的事,爹娘这边过娘过节过来看看就成了。”丁雨儿似乎觉得自己如果不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就再也没有力气说一样,就这样一口气不歇的将这些全部都说了出来。 “丁雨儿,你算老几,你来说这些话!”丁修义瞪大了眼睛,虽然他跟丁雨儿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可是丁修义却一点都不怕丁雨儿,更不要说买她的账了。 丁修义还想说些什么,丁修节却开了口:“老四,坐下。” 丁修义皱了皱眉,看了看丁修节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便就闭上了嘴巴,不在说什么,在打仗的六年中他已经习惯了听修节的安排,他知道,三哥是值得信赖的,只要跟着三哥他就一定没有事儿。所以,现在丁修节一开口,丁修义毫不犹豫的听从了,直接坐下不再说话。 可是丁修义的这个举动却让张氏几乎气出一口老血,她看了看丁修节又想起了那天的斧头,只觉得头皮还是麻的,想了半天,最后那些话也没有冲出口,只是转过身,不在看这屋子的事,眼不见心不烦。 “丁雨儿,这是谁的意思?”丁修节直接就问。 丁雨儿动了动嘴唇,看了看边上的老丁头,老丁头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她又看了看丁修忠,可是丁修忠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这让丁雨儿气得几乎又要摔个茶碗。 就算丁雨儿没有回答,可是看看她目光看向的方向丁修节也知道是谁的意思。他心里的凉意更盛,于是,他转头看向了老丁头道:“爹,这是你的意思吗?” 老丁头的身体明显的抖动了一下,不过却没有回头,他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抽着旱烟,让自己掩盖在那厚厚的烟雾中,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而他也看不见别人的表情。 丁修节静静的等待着老丁头的回答,而其他人同样也在等着老丁头的回答。 只是老丁头却一直不说话,沉默着抽烟。最终丁修忠等不下去了,他对着老丁头小声的催促着:“爹啊,你倒是说句话啊,是或者不是。” 老丁头被人又一次点了名,他的身体又动了一下,不过到底没有继续沉默下去了。他缓缓的抬头看了一眼丁修节,又看了一眼丁修义。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这是一个十分难以启齿的话题,可是他又不能不说。犹豫了半天他才说道:“我老了,怕那点地养不得老……” 第128章早就知道 这句话,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了丁修节的心上,更浇在了丁修义的心上。丁修义本来就已经冰冷的心被这句话弄得越发冷硬,而丁修义则不同,他并没有经过丁修节这些事情,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爹还是那个爱护自己的爹,自己的娘还是那个心疼自己的娘。 今天的事情明显是丁雨儿和丁修忠早就已经说服了老丁头的,可是丁修义想不通,那个爱护自己的爹和心疼自己的娘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难道他们不知道分了家之后他就只能靠着那几亩的田生活,若是没有那些田,他还怎么过日子呢?他还怎么养家糊口呢? 不,这些事情他都能想到,那么他的爹娘也一定能够想到,可是,既然他们能够想到,他们怎么还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呢? 丁修义只觉得这盆从天而降的冷水一下子就把他给浇蒙了,似乎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失去了。 虽然这些私底下很多人都已经商量过,都已经说过,可是那毕竟是私底下,没有人当面说起过。现在就这样当面锣对面鼓,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之后,所有人似乎才意识到,这句话的杀伤力是那么大。 整个屋子里一瞬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丁小桥静静的看着老丁头,虽然她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丁小桥还是忍不住对着老丁头心寒,她不知道老丁头到底有没有想过他们家的处境,或者说老丁头有没有想过这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的利益。 如果说是两军对垒的话,那么摇摆不定的老丁头已经是对方阵营的人了。 不,不不,不不不。 其实,老丁头一直都是对方阵营的人,只是有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温情,让人误以为他摇摆不定,误以为他的心还是有丁修节一席之地,其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将丁修节视作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没有。 丁小桥忽然就放下了,虽然似乎还有血亲在面子上,其实,什么都不是了吧。 她抬头看了看丁修节。丁修节跟丁修义的激动不一样,他的表情没有一点改变,还是那么淡定,好像刚才发生的这一切,老丁头说得那让人心寒的话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他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睛里溢出了淡漠而冰冷的光扫过了屋子里每个人的脸,随后他的唇角翘了起来,浓浓的嘲讽从他的笑容中铺面而来,将丁小桥瞬间淹没。 丁小桥似乎明白了,其实,丁修节比她自己更早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自己只是一个孙女,只是一个穿越者,尚且都能如此的愤怒和心寒,那么丁修节呢?这个和老丁头是有最亲密关系的孩子,和老丁头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他的心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丁小桥不想去想,甚至不敢去想。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们的地收回去?那我们要怎么过活!我们也是有那么多张嘴要活的!”丁修义只觉得自己的血都冷的,他的声音喃喃的,好像不太相信刚刚老丁头说得话。 老丁头被丁修义质疑得一愣,他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那里,好像整个人都已经木木的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的说:“要是你们没地方吃饭,就回来吧,分什么家啊!父母在不远行,还分什么家,这不是不孝吗?” “爹!这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定下的事情,在官府里做了文书的事情,你说不分就不分了,你在想什么啊!”丁修义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老丁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声音还是很轻,可是听得出来他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了。 “我是你爹,这些地是我的,我说不分了就不分了,官府文书什么,去换了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老丁头的眸光动了动,最终低了下去,就好像在躲避什么一样。 “哈!换了就行了!”丁修义怒极反笑,他现在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老丁头似乎刚才的话已经完全的豁出去了,这个时候的他反而恢复了一下平时的灵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旱烟,然后冲着丁修义面无表情的说:“是啊,换了就行了,趁着现在今年的庄稼的还没有收呢,这个时候收了不是正好吗,免得明年留种什么的又多出些幺蛾子。” 丁修义只是笑着,却一个字都说出来了。 “正好你娘也舍不得你,你回来吧。”老丁头说着这话的时候,腰杆直了直,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很木然。 “那三哥呢?你让三哥也回去?”丁修义问。 说到丁修节,老丁头的表情终于有一点松动,他似乎不太去干丁修节的表情,只是飞快的看了一眼丁修节,然后就别过了脸去,声音快而且不清楚,就好像是含了一把豆子在嘴巴里一样,含含糊糊的:“你三哥要是想回来就回来吧,要是不想回来,不想回来……” “我要是不想回来能如何?”丁修节接过了老丁头的话,清清楚楚的问。 他的声音是那么淡然,是那么平静,就好像现在说得这些全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这样的平静在这样的气氛下显得是如此的诡异,就连一向睥睨众人的丁雨儿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她看着丁修节那横着伤疤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丁修节曾经那张完好的脸了。 似乎自从带着这道疤痕出现开始,丁修节便再也不是他们认识的丁修节。 丁雨儿以前隐隐的有这种感受,而现在这种感受更加的深了。 “你要是不想回来的话,你就在外面过也行,我不勉强你。”老丁头连头也不敢抬,就这么飞快的说着。 丁修节却笑了一声,这是多平常的一声笑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坐着的所有人听见这声笑声的时候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第128章 早就知道 这句话,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了丁修节的心上,更浇在了丁修义的心上。丁修义本来就已经冰冷的心被这句话弄得越发冷硬,而丁修义则不同,他并没有经过丁修节这些事情,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爹还是那个爱护自己的爹,自己的娘还是那个心疼自己的娘。 今天的事情明显是丁雨儿和丁修忠早就已经说服了老丁头的,可是丁修义想不通,那个爱护自己的爹和心疼自己的娘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难道他们不知道分了家之后他就只能靠着那几亩的田生活,若是没有那些田,他还怎么过日子呢?他还怎么养家糊口呢? 不,这些事情他都能想到,那么他的爹娘也一定能够想到,可是,既然他们能够想到,他们怎么还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呢? 丁修义只觉得这盆从天而降的冷水一下子就把他给浇蒙了,似乎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失去了。 虽然这些私底下很多人都已经商量过,都已经说过,可是那毕竟是私底下,没有人当面说起过。现在就这样当面锣对面鼓,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之后,所有人似乎才意识到,这句话的杀伤力是那么大。 整个屋子里一瞬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丁小桥静静的看着老丁头,虽然她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丁小桥还是忍不住对着老丁头心寒,她不知道老丁头到底有没有想过他们家的处境,或者说老丁头有没有想过这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的利益。 如果说是两军对垒的话,那么摇摆不定的老丁头已经是对方阵营的人了。 不,不不,不不不。 其实,老丁头一直都是对方阵营的人,只是有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温情,让人误以为他摇摆不定,误以为他的心还是有丁修节一席之地,其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将丁修节视作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没有。 丁小桥忽然就放下了,虽然似乎还有血亲在面子上,其实,什么都不是了吧。 她抬头看了看丁修节。丁修节跟丁修义的激动不一样,他的表情没有一点改变,还是那么淡定,好像刚才发生的这一切,老丁头说得那让人心寒的话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他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睛里溢出了淡漠而冰冷的光扫过了屋子里每个人的脸,随后他的唇角翘了起来,浓浓的嘲讽从他的笑容中铺面而来,将丁小桥瞬间淹没。 丁小桥似乎明白了,其实,丁修节比她自己更早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自己只是一个孙女,只是一个穿越者,尚且都能如此的愤怒和心寒,那么丁修节呢?这个和老丁头是有最亲密关系的孩子,和老丁头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他的心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丁小桥不想去想,甚至不敢去想。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们的地收回去?那我们要怎么过活!我们也是有那么多张嘴要活的!”丁修义只觉得自己的血都冷的,他的声音喃喃的,好像不太相信刚刚老丁头说得话。 老丁头被丁修义质疑得一愣,他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那里,好像整个人都已经木木的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的说:“要是你们没地方吃饭,就回来吧,分什么家啊!父母在不远行,还分什么家,这不是不孝吗?” “爹!这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定下的事情,在官府里做了文书的事情,你说不分就不分了,你在想什么啊!”丁修义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老丁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声音还是很轻,可是听得出来他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了。 “我是你爹,这些地是我的,我说不分了就不分了,官府文书什么,去换了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老丁头的眸光动了动,最终低了下去,就好像在躲避什么一样。 “哈!换了就行了!”丁修义怒极反笑,他现在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老丁头似乎刚才的话已经完全的豁出去了,这个时候的他反而恢复了一下平时的灵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旱烟,然后冲着丁修义面无表情的说:“是啊,换了就行了,趁着现在今年的庄稼的还没有收呢,这个时候收了不是正好吗,免得明年留种什么的又多出些幺蛾子。” 丁修义只是笑着,却一个字都说出来了。 “正好你娘也舍不得你,你回来吧。”老丁头说着这话的时候,腰杆直了直,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很木然。 “那三哥呢?你让三哥也回去?”丁修义问。 说到丁修节,老丁头的表情终于有一点松动,他似乎不太去干丁修节的表情,只是飞快的看了一眼丁修节,然后就别过了脸去,声音快而且不清楚,就好像是含了一把豆子在嘴巴里一样,含含糊糊的:“你三哥要是想回来就回来吧,要是不想回来,不想回来……” “我要是不想回来能如何?”丁修节接过了老丁头的话,清清楚楚的问。 他的声音是那么淡然,是那么平静,就好像现在说得这些全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这样的平静在这样的气氛下显得是如此的诡异,就连一向睥睨众人的丁雨儿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她看着丁修节那横着伤疤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丁修节曾经那张完好的脸了。 似乎自从带着这道疤痕出现开始,丁修节便再也不是他们认识的丁修节。 丁雨儿以前隐隐的有这种感受,而现在这种感受更加的深了。 “你要是不想回来的话,你就在外面过也行,我不勉强你。”老丁头连头也不敢抬,就这么飞快的说着。 丁修节却笑了一声,这是多平常的一声笑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坐着的所有人听见这声笑声的时候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第129章 内外 “爹这是在说什么?既然要了我地,却又不学许我回来住,难道爹就是来算计这点地的不成?”丁修节看了看张氏的方向,正好看见张氏看过来,用一双耷拉下眼皮的三角眼不停的睨着老丁头,就生怕老丁头答应了让丁修节一家回来过一般。 老丁头倒是没有看他,只是怔怔的看着丁修节,似乎被丁修节说得有些惭愧,他的脸也开始慢慢的涨红起来:“我没有算计这点地。” “那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让我将地教回来,却不让我回来住,我们家可是六口人,而且两个半大小子。都说半大小子吃跨老子,我这么一大屋子的人,爹要把地收回来,是真的要等着看我们一家去要饭不成?”丁修节对于老丁头一点都不生气,还是那样很平静的样子,就好像他现在说得这个话就是帮别人说和一般。 “你们家怎么可能会去要饭。”老丁头嘟囔了一声,可是他却没有再说下去。 老丁头对于丁修节和丁修义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丁小桥看得出来,老丁头对于丁修节很是客气,有很多事情,很多话都是十分顾忌的,可是对与丁修义就不一样,说什么做什么很是不客气,似乎根本就不怕伤害到丁修义的感情一般。 如果不了解的人定会以为老丁头对于丁修节很好,对于丁修义不好,可是丁小桥知道,事实上恰恰相反。 老丁头就是没有将丁修节放在亲近的位置上,所以说话做事总是那么客气,总会怕让人不愉快,而他把丁修义当成了自己人,自然说话做事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可能这些想法老丁头自己并没有想过,只是有时候人的身体要比大脑诚实的多,就算他脑子里现在还没有意识到着一些,可是他的身体他的行动已经将他内心里隐藏得最深刻的地方都表露了出来。 丁小桥越发觉得凉薄起来,要不是为了捍卫自家的那点地,她实在不想继续站在这里。 她想,丁修节也应该是这样的想法,按道理,他们现在虽然不算富裕,可是真要把那些地拿出来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为什么要拿呢?他们为什么就要吃这个闷亏呢? 他们也不是没有忍让过,也不是没有包子过,只是结果呢?结果呢?如果自己是个包子,就不要嫌弃总是有狗跟着你。 丁修节在外面这六年显然是不打算做包子了,更何况,他自己的心中也有一口气,一直沉甸甸的压着他,好像是一个结疤的伤口,看起来表皮好了,可是里面还烂着呢,养着脓呢,总得破开,让那些东西流出来,才能真正的好起来。 “我们家怎么可能不会去要饭,莫不是爹觉得我们一家人连饭都不用吃,直接喝点西北风就能活下去了。”丁修节的样子没有变,表情没有变,甚至连动作也没有变。 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你们家不是还有那么多地吗?既然你有多的,分给你的这些拿回来又能如何?”老丁头的脸涨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他坐在那里隐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冲出口了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丁小桥发现当老丁头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屋子里的人怎么都是一副松了一口的感觉。而后她就释怀,原来那买地的事情早就被这些人知道了啊。 也是,那天不是遇见了刘大毛吗?刘大毛本来就是中河村的人,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那天他们一家在那里为了什么事情。而刘大毛知道了这件事不就等于刘氏和正房都知道了吗? 丁小桥看他们都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忽然觉得挺有意思,其实这些人心里还是憋得挺辛苦的吧。 倒是丁修义有些奇怪:“三哥在哪里买了地?” 丁修节也不瞒他:“中河村边上。” “这可真好。”如果说在这个家里对于丁修节没有一点私心的人大概只有丁修义了吧,这过命的交情不是一般事情可以挑唆的。 张氏对于丁修义的心无城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丁修节到底给她的儿子吃了什么东西,竟然让丁修义对他如此信服,甚至出了这种事还居然站在他那一边,连一句话都不多问。张氏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怒意,对着丁修义就说:“人家自己闷声发财甚至买了地了,你可得到一分一毫,还傻乎乎的跟在他的后面,你以为他吃上肉了你就有汤喝吗?丁老四你就是个傻的。” 丁修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道:“过日子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兄弟便是兄弟,富了如何,穷了又如何?我过得穷是我没本事,三哥富了是三哥有本事,这本来是简单容易的事情,让你一说倒变了味道,何必这样?” 丁修义这句话不管是真心假意,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来必定是让很多人心里不快的,丁小桥转过头去看了丁修义一眼,她倒是觉得自己往日低看了她这个四叔,其实她这个四叔也是个不错的人。 张氏被丁修义的一句话堵得说不出来,只是伸手砸了自己的胸口几下,便恨恨的别过头去,不在多话。 老丁头又道:“老三,你既然有那么多地,这几亩就还给我吧,这些年收成不好,爹家里人口多,还有那么多孩子要成亲,你总不能看着爹就这么耗死吧。” 老丁头说话有些低三下四,听起来实在让人心酸。 丁修节还没有说话,倒是一边的丁云儿怒道:“丁老三,你看看,你把爹逼成了什么样子!这个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儿子吗?竟然让爹这样给你讲话,你还觉得你了不得的很?” 丁修节淡淡的看了丁云儿一眼,那冰凉的眼神让丁云儿的声音一下子就缩了回来,而后丁修节又看向了老丁头道:“爹的意思是一定要将地收回去了?” 丁修节的声音在堂屋里面回荡开来,似乎像是冰针一样扎向了人的耳朵。 第130章 撕破脸(一) 屋子里面一下子陷入了平静之中。 其实,在屋子里面的人虽然看起来不少,可是要真真算是能说话的还真是不多。 老丁头又不吭声了。丁修节却一点都不着急,他是很了解老丁头的为人的,他并不是有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反而,一遇见事情的时候,老丁头首先选择的是沉默,是躲避,一直到没有办法躲避的时候,他才会战战兢兢的面对问题的存在。 就好像是现在,丁修节不过是再一次确认这个问题,可是,老丁头却又一次的不说话了,似乎,只要他一步说话,整个事件都可以得到解决一样。而丁修节就会乖乖的将他所需要的东西双手奉上,不再让老丁头有一点点的为难。 丁修节见老丁头不说话,自己便说道:“我说了,我们家有四个孩子,正是花钱的时候。这些地当时分家的时候我记得爹说的是,你手里的地,四个儿子加上你们老两口一人一份,而且还要留下了一些给丁云儿和丁月儿做嫁妆,没有错吧?” 老丁头依旧没有吭声,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分出去的两个字,不跟你们住,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要过来看你们,每年也要给你们一两银子的奉养,也没有错吧。” 老丁头又点点头。 “当时爹说的是,你留下的田是老大老二和你自己养老的。这些话,爹是你自己说的吧?” 依旧点头。 “既然爹说的话都认账,那么我们就算算,现在的三亩良田出产的粮食够不够您二老吃?这三亩良田出产的粮食再加上我和老四过年过节送的东西还有每年一两银子的奉养,够不够您二老吃呢?”丁修节声音平静,并没有因为说得这些话比较多就语速变快,他依然很慢,一字一句,让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老丁头咽了一口口水,抬起了昏黄的眼睛看着丁修节,嘴唇抖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而坐在他下首的丁修忠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火焦火燎的着急,连忙就清了清嗓子。 老丁头似乎被丁修忠吓了一跳,猛得抖了一下,接着就想说什么,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丁修节就笑笑道:“大哥这是着急什么啊?” “我,我哪有着急,我这是昨天着凉了,嗓子有点不舒服。”丁修忠见丁修节似笑非笑的问起,连忙摇头否决。 丁修节却说:“原来是着凉了。” 丁修忠连连点头确认,就说自己是着凉了。 丁修节不再看他,而是看着老丁头缓缓的说:“爹,这个地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三哥……”这回丁修节还没有说话,罗氏就已经着急的开口了,不过一把就被丁修义给拉住了,罗氏便立刻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而张氏的声音跟着就起来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一个外人哪有那么多废话!也不看看地方,就随便开口,狐媚样子。” “娘!”丁修忠刚刚听到了丁修节有松动的意思,现在自然不想被人打岔,于是连忙就对着张氏喊道:“你也少说两句吧。” 张氏自然是知道丁修忠的心思的,她狠狠的瞪了罗氏一眼,便也不再说话了。 丁修忠又谄笑着对着丁修节说,“老三,你继续说继续说。” 虽然丁修忠自己觉得自己说这几句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是落在了丁修节和丁修义家的人眼睛里实在是落了下乘。丁修义狠狠的瞪了丁修忠一眼,丁小桥偷眼看去,只觉得那哪里是什么目光,简直是锐利的刀锋。 丁修节只是似笑非笑的又看了丁修忠一眼,而后者猛得就闭上的嘴巴,别过了脸去,用眼神不住的睨着老丁头。 大概是丁修忠的目光实在是太热烈了,最后老丁头终于抬起了头,回应了丁修忠一眼后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雾:“既然不是不可以的话,那就把地契拿过来吧,我明天就去官府把公文换了。” 丁小桥其实很有一种目瞪口呆的感觉,她一直觉得老丁头还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要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忽然不要脸起来,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吓死个人呢。你说,这老丁头是怎么就开的了这个口呢?她怎么就想的起来说这个话呢? 丁修节显然也是被老丁头这种不要脸的精神给弄得有点郁闷,所以半天没吭声,倒是老丁头等不及了,只是说道:“你不是说可以把地契给我吗?那就快点拿来,还是说你根本就舍不得。” 这话实在是让丁修节难受,他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想要地契可以,你先跟我说,你要这地真的是养老?” “我就是养老!怎么?这你都不相信吗?”老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丁修节大声说:“我是你爹!你不养我就算了,我管你要几亩地怎么了!你都舍不得吗?” 丁修节见老丁头撒泼,眉头一扬,然后便站了起来,一手拉着丁小桥的手就说:“爹,既然你不打算好好说话,要一直这么胡搅蛮缠的话,那么今天就别说了,我等到你什么时候心平气和的时候再来说话。”说着竟然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一下子一屋子的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说实话,今天他们摆下了这一盘子的戏就是等着丁修节呢,现在丁修节走了,他们的戏还要怎么看下去。 于是丁修忠第一个就跳了起来,蹬蹬的便冲了出去,一把拉住了丁修节的胳膊,然后满脸的亲和的笑容,乐呵呵的说:“老三,你看你这是咋地了啊,这一家人说着话呢,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你这不对啊!快点快点回去吧,我们好好说说话。” 丁小桥冷眼看着丁修忠,只觉得这人可真真是会演戏,如果是一个不知道的人,看见现在的情况,只怕真是觉得这丁修忠是一个爱护兄弟的好哥哥呢。 第131章 撕破脸(二) 只是丁修节不买他的账,不仅丁修节不买他的账,连丁修义也不买他的账。就在丁修忠拉着丁修节的时候,丁修忠已经拉着罗氏抬脚出了正屋:“东西我已经给了,那我就回去了。” “丁老四!谁让你走了!你给我回来!今天要是你敢跨出这个屋子,你就不是我老丁家的人!”出声叫住丁修义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丁头,回头看去,那老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果然很像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丁小桥看着老丁头的表情,忽然很是好笑。 而更让她好笑的情况随即便发生了。 老丁头叫住了心不甘情不愿的丁修义之后,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又缓缓的朝着丁修节走了过来。他的脚步极慢,而随着他越走越慢的脚步,他刚刚在丁修义身上集聚起来的气势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最终他站在了门口道:“老三,有话好好说,进屋来吧。” “有话好好说?”丁修节回头:“不会胡搅蛮缠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如果放在平日,丁修节对于老丁头是一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可是今天,有了那么多“珠玉在前”的事情,他似乎已经放开了,也没有什么话在说不出来了。 老丁头本来就难看的脸色又沉下去了几分,他望着丁修节,似乎很陌生的样子,而他脸上那冷硬疏离的表情却是丁修节一点都不陌生,他只是站在阶梯上,直直的望着站在正屋门槛里面的老丁头,似乎在等他的回答,又似乎只是看一个笑话。 最终妥协的还是老丁头,毕竟求人办事就是要有点求人办事的样子,更不要说现在,他们是要从别人的嘴里抢救命的东西,更是理应将姿态放得低一些。 “不会了。” 老丁头的声音很小很小,如果不是丁小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的话,估计也听不到他这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丁修节倒是听清了,或许说,老丁头回答什么对于丁修节来说都不重要,他今天坐在这里看起来是为了那几亩地,其实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那几亩地,大概对于丁修节来说,这是一次和过去,和曾经他割舍不下的亲情的决裂。 他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他只想把这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所有人的丑态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在遇见这样的事情,他也可以冷心冷情的做出没有人情味的决定。 “好,那我们就再说说?”丁修节的笑容藏在嘴角,在丁小桥的角度看过去,那并不像是笑容,倒像是一把泣血的刀锋,只等着最合适的时候斩断那血缘最后的不舍。 跟着老丁头走进了屋子,丁修节又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丁小桥不愿意离开他,只是靠着丁修节。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紧紧的挨着丁修节的丁小桥却清清楚楚,别看丁修节现在的表面平静得没有一丝的涟漪,可是在丁修节那薄薄的衣衫下,他的肌肉,他的皮肤,他的骨骼没有一样不是绷得紧紧的,就如同一尊历久弥新的铜像。 或许,丁修节内心并不像是他的样子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最后还是丁修节打破了屋子里原有的凝滞:“我还是那句话,你一下子要那么多地只是为了养老吗?” “怎么不是?赋税又涨了,我这些地养不活那么多的人口。”老丁头颤抖着手捻出了火折子,吹了吹,却点了几次都没有将烟锅里的烟丝点燃,最后还是丁修孝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接过了火折子,帮他把烟丝点燃。 “原来这些地,也是这些赋税。那时候,爹还要养着我家五口,还有老四家的三口,不仅如此,还有供大哥读书、下场、还要供大郎读书,最后还有盈余。”丁修节的手指轻轻地桌子敲击着,随着他说话的语速,发出了“笃笃笃”的声音,而这声音就好像一把小锤子不停的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怎么,到了现在,我们两家人分出去了,你倒反吃不饱了?这个帐是怎么算得?爹,你不妨算给我听听?”丁修节说到这里看了看丁修义笑了起来:“也好让我和老四知道,我们真的是不孝子,竟然让二老连饭都吃不上了。” 老丁头被丁修节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他看了丁修节一眼,然后又看向了丁修义。丁修义却点头:“爹,三哥说得没错,既然这个地你死了心的要收回去,我们不给,你心里不痛快,也要压一顶不孝的大帽子下来,我们都是泥腿子,土里刨食的人,可受不起这么大的帽子。我接着三哥的一句话,你给我们掰扯掰扯,算算清楚,也好让我和三哥知道,我们分出出的这些地,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让二老吃不饱了。” 老丁头还没有说话,丁修节又笑出了声音:“对了对了,不说起这个,我还忘记了,这房子,这院子,还有送给大哥念书的钱,可都是我和老四卖命赚来的,我们今天也把这些说说清楚,总不能叫我们心里面都不痛快吧。” “是,我倒是也忘记了这事儿了。”丁修义的脸色很不好看,声音里的冷笑让人不敢接话:“要不是里正,我可能还不知道呢,我的命也不便宜,足足五十两银子呢。” “老四,你是怎么跟爹说话的!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小辈该说的吗?”丁雨儿不敢说丁修节,可是对于丁修义还是将大姐的架势摆的足足的,她拧着眉毛,朝着丁修义狠狠的教训着。 丁修义只有眼风扫了她一眼,然后不咸不淡的说:“大姐,你现在已经嫁人了,说难听一点,你跟我们老丁家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现在我们讨论的是老丁家的地的是事儿,这好像怎么看都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吧?你这么积极的搀和,是不是说,这些地里,还有你的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心思?” 第132章 撕破脸(三) 如果说刚才丁修义在丁雨儿或者其他丁家人的心中,他还是站在张氏和老丁头一方的话,那么自从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至少丁雨儿已经不这么想了。 她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目光锐利的盯着丁修义,唇角缀着冷意:“丁修义,这里风大,你说话不怕闪了舌头吗?” “这正是我要说给大姐的,你说这么多话,难道你也不怕闪了舌头吗?”丁修义冷笑:“或者我根本就没有猜错,你就是要搀和着得到些什么?” “你放屁!”丁雨儿彻底被激怒了,她蹭的就站了起来,她不但站了起来,还雄纠纠气昂昂的朝着丁修节走去:“我今天不好好的教教你怎么做人,我就不是丁雨儿了!” 丁修义也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他朝着丁雨儿扬了扬下巴道:“我奉劝你丁雨儿,给我老实一点坐在那里听,你要是再把这里当成你们老包家撒泼的话,我今天丑话就撂在这了,我丁修义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我想要对付你这么一个老娘们,连劲都不用使!” 丁雨儿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她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丁修义的威胁,还是因为丁修义说她是老娘们,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看着现在丁雨儿的脸色,丁小桥却忽然觉得心情好多了。 “老四啊!你是死人吗?你怎么跟你大姐说话的?”张氏拍了一下炕桌,板起了面孔,勉强做出一副威严的姿势,教训着丁修义。 不过丁修义本身就是一个混不吝的性格,如果不是这几年在外面打仗被板正了一些,恐怕现在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放在平日,丁修义对于张氏还是很尊敬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可是今天这事本来就已经让丁修义心里不快,再加上他也发现了,老丁头说得这些话张氏根本就没有反对,那么就是说他们想把自己往死里逼。说是让他回去,不分家,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再回去,再说了,这家里,他是男人,他要是都不为了自己妻儿争一口气的话,那他还有什么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丁修义那混不吝的性格又出来了,他扭头就对张氏说道:“娘,这是男人的事儿,你就别插嘴了,家里怎么样也不能少了你一口吃的啊?你老老实实的做你的事情吧。” 张氏一口气差点没有被噎出来,她就这么笔直着身体坐在炕头上,死死的盯着丁修义,而丁修义却再也不看她,直接转过头去看着老丁头说:“爹,我和三哥的话都撩这儿了,三哥说得没错,你是长辈,你要想不给我们饭吃,要想逼死我们那是你的权利,谁让我们是你儿子呢?可是,砍头还有个罪,你就是想要逼死我们也说出个道道来,让我们死个明白,赶明给我们坟头烧纸的时候,我们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冤有头债有主,可不能找错了人。” 丁修义一边这么说,一边用目光朝着丁修忠和丁雨儿身上掠过去,那目光中可是一点兄弟姐妹的温情都没有了,只剩下赤裸裸冰冷的嘲讽和恨意。 丁修忠是个胆子小的,或许他有几分才气才能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考上了秀才,可是,他还是个胆子小的,性格懦弱得扶不上墙,听到丁修义这一番话,他的脸上颜色都已经褪的干干净净。他很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干笑了几声:“老四,你这是说什么话啊!什么死不死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话,难道就不怕爹心寒吗?” “有些人能挑唆着爹做出这么让我心寒的事情,那么到我说两句话都不成了?莫非这个世界上,只有别人要我的命,我就连开口申辩几句都不行吗?” 丁修义混不吝的性格下说出的这些话,便将那还虚伪的遮掩在一家人面子上的浅薄亲情完全撕开了,可以说,现在的老丁就这样被分成了两块。 丁老三、丁老四是一边,其他人又是一边。 大概是丁修义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老丁头的脸色难看到让人有些不忍目睹,他对着丁修义道:“你是想气死我吗?你是想让我直接就死在你的面前吗?” “爹,你可得长命百岁,你还没有看见我们饿死在你面前呢,你怎么就能死呢?”丁修义面无表情,冷静的看着老丁头,就好像现在坐在那里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莫大的仇人。 丁修节叹了一口气,他能明白丁修义心里的感受。他和自己不一样,那是他亲爹亲妈,可是,正是因为这事他亲爹亲妈,做出这些断了他活络的事情来,他才会这样的难以接受。 “老四,少说两句啊,打嘴皮子仗,能出什么结果?”丁修节这么说着,丁修义朝着屋子里其他人冷笑了几声:“算了,就这样吧。”他说着闭上了嘴,甚至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柱子上,只是丁小桥从他环抱着的双臂上不难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可没有真的像是他嘴里说得那样,算了、罢了。 “我们要的不过是一句话,爹,你给个痛快。”丁修节明显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扯了,他伸出了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眉间。 老丁头抬头看了看两个儿子,咬紧了牙,偷偷的去看了丁修忠一眼,丁修忠则还给了他一个焦急的颜色。老丁头这才说:“就是要养老。” “行了,爹不说实话,那就这样吧。那地,你是不要指望了,什么孝顺不孝顺的,不用这些大帽子扣我们。说白了,这些地是当着众人分给我们的,是到了官府下了文书的,你们要是想要,就只管去找官府,想从我和老四这里拿到地契……”丁修节唇边缀着冷笑:“白日做梦!” 大概这话太过决绝,老丁头的身体忽然就佝偻了下去,他伸出了手捂住了脸,呜呜的哭了起来:“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吗?你们这是想逼死我吗?” 第133章 撕破脸(四) 这真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 俗话又说得好,男而流血不流泪。 丁小桥实在不知道老丁头这是唱得哪一出,忽然就哭了起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老丁头这一哭,再一次将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搅得浑浊了起来,所有的人就好像是发现了埃博拉病毒一样惊恐,一窝蜂的都朝着他奔了过去,顿时屋子里面充斥了劝慰的声音,指责怒骂丁修节和丁修义的声音,哭天抢地的声音,还有很多丁小桥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声音的声音。 而丁修节和丁修义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似乎这一切的喧闹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就连丁小桥也觉得这些声音统统都置若罔闻。 这样的喧闹不光让丁修节和丁修义难受,其实让老丁头也很难受。忽然他大喊一声,然后推开了翁在了自己身边的人群,蹬蹬蹬几下就来到了丁修节的身边用很大的声音喊道:“是!我自己吃饭养老我确实用不完这么多的地,我要这些地是为了老大捐官……” “爹!”老丁头的声音很大,可是那个丁修忠,那个平日里就是温文尔雅,一副老好人样子的丁修忠也忽然大吼一声,那声音之大,甚至是盖过了老丁头的声音。 老丁头所有的话都含在了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去了。而这个时候屋子里又一次的安静了下来,这一次的安静是真的安静,甚至可以谈得上是死一般的宁静了。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先说话。 老丁头在被丁修忠打断了话之后,脸色就一直发青,忽然他咳了一声,一个踉跄就退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似乎,将这样的话喊出来以后,他的心里面舒服了不少。而那些刚才说不出来的话,似乎这个时候也说了出来。 这个时候,一向少话的老丁头似乎一下变成了一个话唠,开始不停的说了起来。:“老三,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怨恨我在你才生下来就找了你娘,可是,你也不想想,如果我那个时候我找你娘,我们父子三人不就是要饿死了吗?那个时候你的亲娘已经饿死了,已经饿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如果再不想办法,你和你姐的那条小命也是保不住的,我们当时在一起不是对不起你亲娘啊,是为了搭伙过日子啊,是为了养活你们这一群的孩子啊!不然,就我一个男人家,我怎么养你们,怎么养你们啊!难道你让我看着自己老婆死在了自己眼前,然后又要看着我的儿女死在自己的眼前吗?我做不到啊!” 老丁头说话的速度很快,似乎这些话已经在他的心里面憋了很久,打了无数年的腹稿一样,现在有了一个激发的出口,便像是火山喷发一样全部都喷薄而出,收也收不住。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木然,他们见老丁头没有事情了,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尽量的将自己当成一个不存在的物件,只听老丁头的那一番埋藏了多年的话语。 “你不能不承认啊!你能活下来是你娘一点点给你抱出来的啊,当时你和老二都要吃奶,你娘要是真的恨你,怎么会把老二的奶匀给你呢?不管你娘后来如何,光是这一点你就不能忤逆她啊,她不是你亲娘,可是你是吃了她的奶啊!”老丁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老三,你怨我恨我都行,是我没有把你照顾好,是我没有把你姐照顾好,可是你们不能恨你娘啊,没有她就没有你们姐儿俩,你们要承这个情,正因为不是你亲娘,你更要报恩,你更要对她好啊!” 丁修节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听着,可是越听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他抬起了眼睛,用凌厉的目光朝着老丁头扫了过去,老丁头微微顿了一下,可是并没有停下来:“你娘确实喜欢老大一些,那是因为老大是家里唯一的秀才,是这一个家的希望啊!只要他成器了,我们一家不是都好过了吗?我供着他确实让你们收了不少的苦,可是,我这是为了一家人啊,就连这次要你们地,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啊,我是要把地卖了给老大捐官,老大已经等这个缺等了多少年了,他心焦难道你们就不心焦吗?难道你们私底下就没有一点点的嘀咕过这个事情吗?你们不用瞒我,我知道的,别以为我老了耳朵听不见了,其实你们心里面想得什么我都是清清楚楚的……” 丁修节已经不想再听老丁头说下去了,就算老丁头似乎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就在老丁头的情绪最饱满的时候,他忽然就开口道:“行了。” 老丁头似乎没有听到丁修节的话一样,还在继续喋喋不休的说不个不停。 丁修节就只有再一次喊道:“行了!”这一次他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不过依然没有拦下老丁头,最后丁修节终于在进入这个屋子之后第一次发了脾气,他大喝一声:“我说行了!” 老丁头的声音猛然间就收住了,就好像被人猛然捏住了脖子的公鸡,他的脸被憋得发青,甚至浑身都已经颤抖了起来,可是下面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老丁头的情绪就像是准备上战场的将士一样,本来打算好好的厮杀一场,可是却一次又一次被人拦住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被丁修节大喝一声之后,老丁头终于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没有一丝的士气,软软的的弯下了脊梁,没有什么力气的靠在了椅背上。 “我就说嘛,什么养老,原来最后也不过是为了大哥啊。”静静的屋子里面忽然丁修义那凉薄的笑声便响了起来,就好像刚刚开了刀刃的刀锋一样,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满满的杀气。 一直装作不存在,躲在丁雨儿和老丁头后面的丁修忠在这个时候似乎终于了力气,他深深的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着丁修义,挑着眉头笑道:“确实如此,那又如何?难道我为了家里面捐官,大家不该出一份力气吗?” 第134章 不要脸 大概是因为撕破了最后一层的脸皮,所有人说话都没有什么顾忌起来。 丁修忠一改他刚才温和的样子,换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嘴里,站了起来,以一种睥睨天下的架势望着丁修义道:“老四,你也不想想,如果我能做了官,对于你来说不也是好事吗?有我在平城立着,你要做什么事情不好做,你还需要一直做一个在土里面刨食的泥腿子吗?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总不能光想着占便宜,一点力都不出是不是?” 丁修义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似乎像是被丁修忠说服了一样,可是他剧烈上下起伏的胸口却出卖了他愤怒的情绪。 “占便宜?我占你的便宜?丁修忠,你也真是好意思说得出来!我丁修义什么时候占过你一分便宜!”丁修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对着丁修忠怒吼道:“倒是你,你下场考试的钱都用得是我丁修义卖命赚的钱,就还好意思说我占你便宜?你的脸是什么做的!” 这件事本来是谁都不知道的,所以丁修忠也一直很好的维护着自己伪君子的形象,可是自从分家的时候被里正揭穿之后,这件事便成了扎在了丁修忠心口的一根刺,别看他还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可是心里却隐隐的有些害怕丁修节和丁修义提起这件事,只是现在这件事却又被丁修义提了起来,这让丁修忠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刚才那一番大道理的笑容都还没有从脸上褪去,现在丁修义这些话说出来之后,丁修忠的脸完全都僵掉了。 可是,丁修忠毕竟是丁修忠,他成为秀才这些年别的可能没有学到,可是这厚脸皮倒是学得很是彻底。他只是僵在那里了片刻便又呵呵的笑了起来:“老四,你说得没有错,既然你已经用卖命的钱供了我下场考试,那么你为什么不一次性多出点力,将地卖了,让我捐个官,你也算是功德圆满。” 丁修意思根本就没有料到丁修忠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只能用颤抖的手指着丁修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丁修忠见丁修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颇有一种成就感,他冲着丁修义笑了笑了,直接就转过了头来,冲向了丁修节道:“好了,老三,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来就是为了那些地来了,我只想让你们将地拿过来,卖掉以后把官捐了。不过你似乎也不缺这点地。”说着他又笑了起来,成竹在胸:“老三,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些本是,不过才分家出去几个月,你竟然能买得起那么多的地,说说看,你是不是藏了不少钱,往家里拿?” 丁修忠看着丁修节的眉头皱了起来,又得意洋洋的说着:“其实你不往家里拿也就算了,反正现在也分家了,我说拿了你也可以不认账,总不能让我们去你家翻翻,看你到底藏了我们老丁家多少家产是不是?” 丁小桥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抬起头冲着丁修节说道:“爹,你看大伯说得这个话,好像是我们家在分家之前没有人翻过一样。好像我娘那个陪嫁的盒子是自己长脚跑到正房来一样。” 这话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当时分家的情况,张氏的脸色难看极了,可是这个情况她又不敢插话,只能低低的咒骂着:“小娼妇,小贱人养了浪蹄子,我等着瞧你的下场,我看你能张狂到什么时候?” “哈哈!”丁修忠听着丁小桥的话就笑了起来:“我闺女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可不是这样吗?” “你家现在有钱,老三,我不让你出这个捐官的钱就已经是对得住你了,只是让你拿出爹分给你们的地,你就那么舍不得?做人啊,要有舍有得才能知足,你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丁修忠的话被定修桥打算了一下,要继续说下去显然气势有点不足,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不说完,于是就这样,干脆捡了简单的把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丁修节听了丁修忠的话之后,只是转头看向了坐着的老丁头缓缓的道:“行了,你们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说两句话了?” 屋子里哪里有人敢出来搭这个话,丁修节的目光扫到了谁的身上,谁就低下头装作了一副没有听到或者没有意见的样子。 满意的点点头,丁修节说:“看来,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么我可就说了。”说着他也不停,直接就朝着老丁头道:“爹,你的意思是我和老四把你分家给我们的地交还给你,然后你卖掉给丁修忠捐官是吗?” “嗯。” “好吧,这点算是清楚了。那么是光卖我们的地,还是家里所有的地都卖了?” “自然是家里所有的地都卖了,不然怎么够去捐官。”老丁头现在恹恹的,不过对于丁修节的问话还是有一句答一句,十分的配合。 “那以后你们二老要怎么生活?” “自然是跟老大去……”这是老丁头的回答,不过显然这只是老丁头自己的想法,而有些人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就比如王氏。她即刻清了清嗓子道:“老三啊,爹娘的生活我们都已经想好了,我们那得了官,的了的俸禄自然是要先拿回来给爹娘买地的……” “哦……”丁修节挑了挑眉毛。 “没错没错,我们只不过是从你们的手中借一下这笔钱,等到了我做了官一定是会还你们这笔钱的,你们只管放心好了。”丁修忠一拍脑袋,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法子?用借的这个借口可不是比直接管这两个人从手中要要方便的多? 丁修节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容让丁修忠很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转过头去咳嗽了两声。 “就是说你们要去做官并不打算带二老去吧。”丁修节直接乐呵呵的说出了丁修忠和王氏心里的话。 有时候实话是最不好听的话,就比如现在,丁修节的一说出来,屋子里面的人脸色都不太好了起来。 第135章 秘密 丁修忠连忙对老丁头解释道:“爹啊,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不带你去!你看我现在就算捐了官,也不过是八品的小官,在平城里算得了什么呢?而且我还得等着上面的人分吧,也指不定会把我指到平城的那个县城去呢,所以我也不能就这么带着二老四处奔波是不是?我总得等到我们安顿下来之后才能来接二老,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就是就是啊,爹娘,你看去了平城我们也没有一个固定的住处,这要是带着你们二老,你们吃苦我们可是不忍心啊,更何况,在那城里不比乡下,要出去串个门聊个天吹个大牛哪有这样的痛快,老大这不是怕你们不习惯吗?”王氏连忙就帮着丁修忠圆话。 看着老丁头和张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丁修节只当是没有看见,反正这事情跟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自然是半点都不在意的。他只是看着丁修忠两口子为了圆话更满头大汗的样子心生愉悦。 不过,老丁头和张氏明显是已经有了要跟着去的心思,所以才那么积极的帮忙筹措这笔资金,而现在丁修忠两口子开口闭口虽然话说得好听,却都是不愿意让他们去的,他们的心里哪有一点点的痛快? 眼见着两人的黑得都快滴出水的脸色,丁修节终于开口道:“爹,按照你的意思,这些钱都是给老大捐官的吧?” 尽管老丁头现在一点都不想答应这件事,可是丁修节问道了门口他也不能不回答,于是点点头道:“是。” “那么就是说老大家是一点钱都拿不出来的?”丁修节低下头抠着自己指甲里的一些皮屑,好像并不太关心这个问题一般,可是丁小桥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爹绕了那么一大个圈子说了那么多的废话,又挑唆着这父子之间不愉快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来,原来如此。 原来他爹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要不是这个情况她不能表示什么,否则丁小桥真的想跳起来对着丁修节使劲的鼓鼓掌,爹啊,你真是干的太漂亮了。 “自然是的,老三你不读书,你是不知道,这个读书人是最没有钱的了,要不是怎么说穷读书的穷读书的呢?”丁修忠立刻就说,然后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王氏身上的衣服道:“你不要看我和你大嫂这身衣服人模狗样的,这都是用来见客的衣服,我们平时穿的和你们都是一样啊!” “啊?大伯和大伯娘也跟我们一样穿补丁的衣服吗?”丁小桥马上就顺着丁修忠的话惊呼起来,她觉得她现在应该好好的给这场闹剧在加一把火了。 “可不是,小桥啊,大伯也是过得苦啊。”其实丁修忠一点不想搭理丁小桥,可是现在除了丁小桥没有任何一个人搭理他,他也只能顺杆爬的跟丁小桥说话,他努力的做出一副慈祥的样子,希望丁小桥能相信他的话。 丁小桥显然是被他说服了,她点点头冲着丁修忠道:“爹,我们的衣服得花多少钱一套啊?” 丁修节一开始并不知道丁小桥有什么打算,只是回答:“反正八百文一匹布够做我们一家六口一人一身衣服。” “哦哦哦,那就是说大伯身上的衣服跟我们一样的话,也就是只是一百文一套哦。” “如果真的按照你大伯的话算的话,还真是就这个价格。”丁修节紧紧的盯着丁修忠的眼睛,顺便回答着丁小桥。 “大伯娘可真可怜。”忽然之间,丁小桥冒出这句话来。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她,丁小桥却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叹息着:“要用胭脂斋的三两银子的茉莉香粉却只能穿一百文的衣服,可不是太可怜了……” …… 屋子里一下子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每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氏,王氏一脸的惊惶看着丁小桥。她前不久确实在胭脂斋买了一盒三两银子的茉莉香粉,可是这件事除了她和自己的丫头外,谁知道?若是真的没有人知道的话,那么丁小桥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呢?是她猜的?明显不可能,如果是猜的,她怎么会将地方、价钱和品种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氏顿时手脚冰冷,可是脸上还勉强挂着笑容,她连看都不敢看丁小桥,只是干笑的望着张氏说:“看这孩子瞎说什么,我哪里用得起三两银子的茉莉香粉。”说着她咽了一口口水,望着正是那一双几乎要吃人的眼睛连连说道:“娘,你可别听小孩子胡说,小孩子的话是最不信了。” 张氏米勒眯眼睛,静静的看着张氏好久才冷笑起来:“小孩子才是最不会骗人的了!” 丁修节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闺女是什么意思了,忍不住朝着丁小桥投去了一个表情的眼神。他这闺女就是聪明,他才刚刚说了没有几句话她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不但明白了,还连忙上来帮着挖坑,这可真是太让人心情愉悦了。 他伸出了手摸了摸丁小桥的头,然后抬头对着老丁头说:“大哥真的没有钱的话,那镇子上新买的宅子是哪来的?” 丁修忠立刻就跳了起来,冲着丁修节结结巴巴的说:“什么宅子,我住的那个地方是,是我租的!哪里是买的!” 丁修节不过是诈一下丁修忠,他那一天不过是看见王氏带了个丫头,哪里知道丁修忠有没有买宅子,可是现在这么被他一诈居然还诈出来了,这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于是他已经站了起来,冲着老丁头道:“爹,我觉得你还是好好的问问大哥又没有钱吧,如果没有钱的话,那镇上的宅子,大嫂的丫头都是哪来的?能在镇上买宅子带着丫头婆子过日子的人家,捐个官还要来从我们这些熊弟兄嘴里夺活命的几亩地,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地道了?” 一屋子的人似乎都已经被这个消息炸晕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丁修忠和丁修节,一动不动。 第136章 失落 丁修节似乎也不想在继续坐下去了,他站了起来,领着丁小桥就朝着正屋外面。 也许是这一次有了丁修忠那惊人的事情,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再来拦住他们,丁修节得以顺顺利利的走出了正屋,下了阶梯,横过了院子,径直出了院子,一转过拐角,朝着家里走去。 丁修义走在他的身边。 这本来是八月中秋,这本来是个合家团圆的日子,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丁修义的心情很是沉重,他的肩膀微微有些耷拉了下来,看起来很是没有精神,眼见着,丁修节都快走到加了,丁修义终于开口道:“三哥,这个地,我们是不是不用拿出去了。” 丁修节回头,只见在阳光下的丁修义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可是却透着一丝无助的仓皇。丁修节一下子就有些恍惚起来,好像,在好些年以前,就是在他们第一次上战场之后,他将丁修义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他站在阳光之下,穿着那有些过分宽大的铠甲望着他时也是这副表情。 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亲近起来的。 扯了扯嘴角,其实丁修节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可是,面对丁修义他却忍不住笑了笑:“放心吧,那地契只要你自己捏的紧紧的,不被人搜了去,这个地就永远都是你的。” 这些道理丁修节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他心里难受的厉害,特别是刚才丁修忠说了那咄咄逼人的一席话之后,他的心里面更加的难受,他问丁修节这些不是真的不清楚,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确认,似乎这样才能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大哥,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丁修义低头叹了一口气,站在他身边的罗氏觉得他们兄弟两个可能要说一些私下的话,自己这个做为弟媳妇的人实在是不方便听,便直接向两个人告辞,回家去了。 罗氏确实是一个聪明人,虽然他们是夫妻,可是丁修义有一些软弱的地方是不想让她看见的,她便远远的躲开。 “我记得我小时候的时候,大哥对我很好,那时候他已经在学堂念书了,娘每天都给他留下鸡蛋,可是他都会留下来给我吃,我记得那时候他对我真好,现在怎么就能变成了这个样子呢?”丁修义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丁修节听。 “那时候那样的子的大哥怎么现在会变成了要为了几亩地就要逼死我了呢?” 而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丁修节的脊背挺得笔直,就这么站在阳光的下面,好像是一棵松树。 “还有娘也是,爹也是,每个人怎么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丁修义不知道自顾自的说了许久,他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抬起头:“我不过是出去打了几年的仗,怎么回来之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 丁修节静静的看着丁修义,然后他说:“老四,回去吧,今天是中秋呢,回去把弟妹他们带过来,到我家过节。” 丁修义动了动嘴唇,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可还是过节呢。”说着他已经转过身去,朝着自己家走去,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神转过身来对着丁修节说:“我一会儿就过来,那就叨扰三哥了。” “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这不过是一句平常的话,可是丁修义听进去却觉得异常的苦涩,他努力的扯了一下嘴角,最后也只是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弧度,点点头,进了院子去了。 丁修节就这样一直看着丁修义进了院子后还是没有动。丁小桥伸手扯了扯丁修节道:“爹,你别难过了。” 低头看看丁小桥,丁修节只觉得这个闺女分外的贴心,总是在你最不痛快的时候送上了安慰。望着那双水淋淋湿漉漉的眼睛,他只觉得心里面那最后一点的不痛快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他哈哈笑着:“爹,哪难过啊?” 丁小桥也发现了丁修节的心情好起来,自然也是高兴了,她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的朝着院子里走去:“不难过最好了,我们快点回去,我都闻见了娘做的好东西的香味了!” 进了门,米氏正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到了厨房的门口,抬头看见他们父女二人回来,便笑:“回来了?” “回来了。” 丁修节的心里热乎乎的,这才是他的家里人呢,这才是他要守护一辈子的人呢,何必为那些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伤心? “哇!娘做什么好吃的了!好香啊好香啊!”丁小桥最会看脸色了,见他们夫妻二人含情脉脉的样子,立刻就放开了丁修节的手,直奔厨房去了。 米氏则笑意盈盈的望着丁修节。 天边的夕阳似乎想要将整个天都染红了,一片如火的光景下,最是美妙多情。 那天晚上,丁风儿和丁修义一家都在丁修节家过节。丁风儿虽然很痛恨张氏,可是却没有对于丁修义表现出不喜欢,她甚至对于丁修义的态度也很亲近。 那一天晚上,三个男人都喝了不少酒,不过其中属丁修义喝得最多,最后竟然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过,丁小桥却隐约看见了丁修义那一边喝酒,一边落了不少的眼泪。 丁小桥想,比之丁修节来说,丁修义的心里可能更加的难以接受吧,他视为骨肉难以割舍的亲情,却以这样的方向将他抛下。虽然他是一个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可是,在遇见这种问题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坚强。 丁小桥最后看了一眼,在院子里不停喝酒的三个男人,然后将门慢慢的关了起来。 被人抛下的那种感觉啊,她可以体会,真是刻骨铭心呢。 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屋子里面传来的丁小楼的喊声:“小桥,快点过来睡觉了,再不过来你就别跟我睡一个被窝了!” 丁小桥转头,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了来了!姐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第137章 准备工作(上) 中秋的那天晚上,丁小桥睡得不算太好,毕竟在正屋那翻天覆地的吵闹声下,要是有人能睡得好,还真是个奇迹了。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刘氏的声音凄厉起来可以变成这个样子,也从来不知道那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王氏疯狂起来可以发出如此尖锐大的噪音,总之对于丁小桥来说,昨天一晚上都是伴着刘氏和王氏还有张氏交相辉映的尖锐噪音中入睡的。害得她连晚上做梦都梦见这三个人,真是一点都不愉快。 大概是他们一晚上的吵闹实在是让丁小桥太痛苦了,她不但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而且早上起来,耳朵里还残留着她们三人的魔音穿耳。 不仅仅是丁小桥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连丁小楼的脸色也不太好,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端了一盆热水进屋说:“醒了,快点过来洗脸,洗完脸要去山上挖菌子的根呢。” 可不是,昨天因为过节,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倒是明鸿光说他已经把锯末要得差不多了,今天她得过去看看,然后跟明鸿光他们上山挖菌子根部的泥土呢。 今天的事情多得很。 首先,这挖菌子的菌丝是一桩。其次,那买回来的两匹白布要做成一个个桶装的小袋子又是一桩,最后,混合菌丝和锯末的事情又是一桩。 昨天夜里丁修节明鸿光和丁修义喝了一晚上的酒,这丁修节养菌子的事情丁修义便也知道了,丁修节本来想让他也拿点钱出来,算是入上一股,可是丁修义却拒绝了:“钱不趁手啊,三哥我知道你日子好过起来了,可是弟弟我也不差呢,我这边找了一个在城里找了一个帮人做宅子的活,直等到农忙一过就过去了。” 听得丁修义这么说丁修节便放心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家里都有他们一家照应着,千万不要担心之类。 不过,听说今天丁修节他们要上山去挖菌子的菌丝,丁修义便也打算跟着去看看,虽然他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分一杯羹,可是要帮三哥做点事他是万分愿意的。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是个机密,所以人人都起得早,趁着天没有亮就打算上山了,就连丁小梁也揉着眼睛过来了。 她一进屋子就跳到了丁小桥的跟前,神神秘秘的说:“小桥姐,我刚才起床的时候就看见正屋的人出门了?” “大伯娘和大姑他们回去了啊?”丁小桥不太在意这事,毕竟她觉得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丁小梁一脸神秘的样子摇摇头道:“不是,是所有人,我看见奶爷和二伯娘他们一家子都去了!” “啊?”丁小桥这才觉得奇怪起来。 别人倒是还好说,张氏可是一个窝里横的主,她这一辈子的活动范围基本就是老丁家的院子,和正屋里的各个炕头,她连张氏出老丁家的院子都很少见,今天还能跟着丁修忠和丁雨儿一家出门,这不是一件稀奇事吗? “奇怪吧?”丁小梁一副“我就知道这个消息会震到你”的表情,那小样子得意得不了。 可不是奇怪吗?这简直有点天下红雨的架势了,不过转念一想丁小桥也就释怀了,估计张氏昨天到底是从王氏将房子的事情给问出来了,对于张氏那种连一文钱都要计较的人,能放着这么一大所房子在城里不闻不问吗?那可是他们一家供出来的啊,就这么白白给王氏和丁修忠这么占着? 而丁修忠和丁修孝都没有跟正房分家,那么丁修忠在城里的房子既然是正房的便自然有二房的一份,丁修孝和刘氏能这么放着,绝对要跟着去看看让自己放心才行。 只不过,王氏那是什么人?按照米氏和罗氏平日里的评价,那简直是在蚂蚱腿上都要找出肉的人,怎么能就这样将自己的家底白白的给了其他的人,对了对了,还有一个比王氏更厉害的丁小屋呢,这一群人凑到一起,真是想都想得出来,够厉害的。 越是这么想,丁小桥早上因为没有睡好的郁卒的心情也一下子明朗了起来,现在能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开心了呢?简直就没有了! 昨天是中秋,学堂放了假,可是今天可不放假,所以就算丁五郎和丁七郎有心想要帮着家里面做点事情,却也只能乖乖的去念书。 而家里面三个男人带着丁小桥上山去了,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就全部留下来做布袋子。 就连的丁五郎和丁小梁也帮着剪布,劈线,忙得不亦乐乎。 这种菌子的事情眼看着就要干起来了,丁小桥便吸取了那做手链的经验,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要算工钱了,所以这个做布袋子的活计也是要算工钱的。 一个布袋子一文钱,剪两个布袋子的布一文钱,罗氏刚开始听到这个的时候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嫂子,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忙就是找个人说说话,怎么还能要你工钱呢?” 可是米氏却牢记丁小桥的吩咐,定是要付工钱的,就连丁风儿也在旁边帮着说,罗氏最后总算是答应收下这些工钱。 她大有一种被馅饼砸中了脑袋的感觉,意外之喜总是让人有点心脏乱跳。于是,罗氏做活越发的卖力了,她本来就是整个老丁家里缝纫活计最好的,那针线在她手里就好像是会听话一下,上下翻飞,做出来的布袋子可真是漂亮极了,大小绝对符合丁小桥的要求,丝毫不差,看得米氏和丁风儿都忍不住羡慕。 果然是人有其长,人有其短。 而另一边,丁小桥跟着三个大男人上山,基本就不用她走路,她被三个大男人轮流在背上背来背去,要摇摇晃晃之中,她竟然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才听到丁修义笑着的声音传来:“嘿,这小丫头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吧,看着睡得,连口水都出来了!” 丁小桥猛然就惊醒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可不是湿漉漉的一滩口水嘛。三个大男人居然一点也不顾及她小女孩的面子,跟着哈哈的笑了起来,弄得丁小桥刚刚才好起来的心情又郁闷起来。 第138章 准备工作(下) 不过丁小桥并没有郁闷多久,昨天因为过节,这满山的菌子并没有多少人来捡,那叫发得一个多啊,估计他们自己也知道过不了几天就要彻底的下市了,所以抓紧这样的机会拼命的展示自己最后的价值。 “这些菌子都可以吃吗?”丁修义看着满山的菌子有点不敢相信,要是这些都可以吃,这可是真不老少啊。 “没有,只有一部分可以吃,大部分都是不能吃的。”丁修节说道,然后开始给丁修节细细的讲解起来,那种菌子可以吃,那种菌子不能吃。 这山上菌子本来就多,再加上有毒的菌子,可真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丁修节的一番讲解,让丁修义脑袋晕沉沉的,还好他是个聪明,尽管如此还是很快就将最简单的几种都记住了。将上面的菌子取掉之后,丁小桥就和明鸿光一起将菌子下面青苔树叶还有一部分泥土全部都取了下来,并且按照不同的种类放在早就准备的不同的袋子里面。 这泥土可是比菌子重得多了,三个男人手脚很快当,没有多少功夫就采满了一筐的菌子,而取的土也装满了两大筐,一行四人就准备下山了。 下山的时候不像是早上到处都还有湿漉漉的雾气,这太阳也升了起来,天气也暖和了,这上山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一路回去,竟然看见不少人都背着筐上山采菌子,果然这采菌子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就算早就有这个准备,丁小桥不免还是有些不痛快,倒是明鸿光想得开:“以后我们种出菌子来了可就不用上山采了,自己在地里就能一茬一茬的割。” 丁修义对于菌子的习性还不太清楚,忍不住笑:“姐夫说得这菌子怎么跟韭菜似得,还一茬一茬的割。” “可不就是跟韭菜似的吗?”丁修节就趁着这个功夫给丁修义又讲解了一下菌子的习性,听得丁修义不住的点点头道:“这菌子还真是一茬一茬的。” 明鸿光拉着丁小桥走在最前面,忽然他似乎看见了草里面有些什么,就快步走了过去。 丁小桥跟在他身边也过去看,之间是一片像是小葱一样的东西,她看着这山上可没有什么人种这些东西,想来都是野的,于是说:“这是野葱吗?” “可不是,你姑最爱吃这个凉拌,我可得给她弄点回去。”明鸿光说着就蹲下来开始拔那些野葱。 他和丁风儿没有孩子,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可是,难能可贵的是,明鸿光并没有因为这个对丁风儿就不好,反而对她更好,都成亲那么多年了,有点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想着丁风儿的,有时候他们那黏糊的样子让丁小桥都有点脸红了。 望着明鸿光从地里拔出来的野葱,丁小桥凑近了仔细看了看,然后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什么野葱,这明明是藠(音同叫)头好不好!这个东西虽然长得跟野葱很像很像,可是还是有些许不同,丁小桥在现代的时候特别喜欢吃用这个腌得小咸菜,那个滋味真是让她难以忘怀,来到这里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也就没有在意,可是现在一见的这个东西,藠头那个特殊的味道就好像立刻充斥了她的口腔,让她忍不住开始流口水。 地上的藠头很多,可是明鸿光只是拔了几根就没有拔了,想着只要让丁风儿吃上一顿解解馋就行了,什么时候想吃再过来拔。而望着那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藠头丁小桥可舍不得,连忙对明鸿光说:“姑父,我们再多拔一点吧,我们拿回去腌着吃。” 腌藠头明鸿光倒是没有吃过,他有点怀疑:“这玩意能腌着吃吗?” “谁知道,试试看呗。”丁小桥这回可不敢再说是什么严奶奶那里看见的了,毕竟一个借口用得太多了就很容易让人怀疑了。 “行啊行啊,要是不好吃,你可是要赔一坛子的咸菜哦!”明鸿光点点头,放下了背上的土就开始扒藠头,后面的丁修节和丁修义走近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丁小桥不免又被丁修节说了几句,不过比起不久之后就能吃到的藠头,这点事情她可是一点都不在意了。 几人这早早就上山,等到回来已经晌午了,吃完饭之后,丁修义知道了罗氏帮忙做那些布袋子还得了钱,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就去帮着把丁小桥弄回来的那一大堆的藠头给去了叶子,洗得干干净净,全部放在筲箕里晒了起来。 而丁小桥跟明鸿光两个人则蹲在丁风儿家的院子里面。他家的院子角落里有个棚子,本来是用来放柴火的,不过,现在全部堆满了锯末,这些锯末也不尽相同,有的是杉木的,有的是栎木的,还有的是松木的。 丁小桥现在也不知道用那一种的木头锯末能发出菌子来,必能将他们挖回来的这些菌丝泥土全部分成了三份,分别和那些锯末细细的混合了。 “我说小桥啊,这东西能出菌子吗?”明鸿光一边拌着锯末,一边心中怀疑。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试试呗,就算不出来,我也只当这些钱丢进水里了。万一出了,可不就不得了了吗?”丁小桥其实一点也不确定,要知道再现代,这些野生菌子可是根本没有人工养殖的,所以能不能种的出来她心里没有底,只是她觉得连穿越这么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都能发生在她的身上,估计别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能发生了。 只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勉力一试罢了。 明鸿光倒是很想得通,他听丁小桥这么说反而安慰起她来了:“就是,就当我们玩泥巴吧,实在不行这些东西还能拿来糊猪圈呢。” 这样的安慰让丁小桥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个明鸿光可真真是个心宽的汉子。 因为他们采的土比较多,锯末更多,还要分门别类的分别混合,这真不是一个容易的活,两个人就从这晌午过后一直在忙乎着,到了傍晚的时候总算是搅拌完了。 第139章 大订单 将这些混合物做好记号堆放在棚子里面,两人回去吃了饭,再过来的时候就不是两个人了,而是一群人。就连丁五郎和丁七郎也跟着过来了。 米氏她们背了一个大筐,里面放着今天做出来的所有的小口袋。丁五郎和丁七郎先是在袋子上写好了各种菌子的名字,然后丁小桥他们几个人就按照这袋子上的名称将这些混合物全部装在小袋子里面。 院子里米氏、罗氏和丁风儿三个人已经抬出了几个大盆,将里面装了一部分的水,把那装好了的小袋子一一都浸泡在那大盆里面,里面的水不能高过袋子,但是要让袋子和袋子里的混合物都完全的吃透水分后,再将这些袋子全部都取出来,放在背阴的地方让里面多余的水都趟干之后,这些小袋子就可以全部放入泥地的小屋子里面了。 说起来这些流程并不多,可是要做起来却很是繁琐。 三家人足足干到月亮都爬上了树梢才总算是全部弄完,就手收拾完了院子,便分别回家去了。 那一夜,丁小桥格外的好眠,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因为正屋里安静地让人有些心安,总之,她可是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便是再一次重复着前一天的工作。 这样的事情一直连干了四天,直接把那三十多平米的小屋子全部摆的满满的袋子才算是完事。这个小屋子就是建在丁风儿家猪圈边上的。并没有放地砖,地上都是泥地,墙上的门窗虽然不大,不过却是在风口上,对于屋子里面的流动很有好处。 在屋子里面用青砖码放出来的几条通道可以供人行走在期间,用来给这些菌桶浇水、观察,以及采摘成熟的菌子用的。当然,最后一点丁小桥十分怀疑能不能派的上用场,不过前前两条倒是很得用的。 中秋一过,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 这些天,丁修节天天都要到地里面前去转一圈,回来之后米氏问道:“怎么样了?” “我看着差不多了,最多再有个是十来天庄稼就能收了。” 丁小桥笑道:“爹,我们今年能收多少粮食啊?” “足够你们吃了!”丁修节擦了一把脸,又将手脚上的泥巴全部洗干净,伸手捏了捏丁小桥的鼻子笑道。 “爹,那我们能吃一顿米饭吗?”丁七郎的眼睛发亮,说起这丰收,庄户人家里从大人到孩子就没有不开心的。 倒是正屋奇怪,这么些天了,竟然还没有回来。 丁修节虽然不想管老丁家的事情,可是庄户人家的心里怎么都不愿意这庄稼地里出事的,丁修义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吃过了饭,两个人又去了老丁头现在的地里帮忙看了看庄稼,反正他们的地都连在一块,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也没有多少麻烦的事情。 吃过了饭,丁小桥正说在屋子里歪着睡一会儿呢,丁风儿就过来找她。丁风儿一进屋,那脸上满满的都是灿烂的笑容,她一屁股坐在了炕上,扬起手就朝着丁小桥撅着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快点起来,多宝阁那边来了一个大订单呢。” “有多大?”丁小桥窝在炕上,懒得起来,只是抬起眼睛看着喜气洋洋的丁风儿懒洋洋的问道。 丁风儿伸出了三根手指在丁小桥面前晃了晃,丁小桥看也不看:“姑,三百根的生意有多大的事啊,我们几个一起做着几天就完了,对了,去叫上四婶子,她的手脚更快,可能还用不了三天就弄完了。” “拉倒吧,哪里是三百根,要是三百根我能高兴成这样!”丁风儿一把就把丁小桥给拖了起来:“是三千根!” 这个数字让丁小桥愣了一下,立刻就坐了起来,虽然这手链的活挣的没有菌子那么多,但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做,而且没有什么危险,除掉成本、人力能对半赚,实在不少,这三千根的手链就是三十两银子啊! 在庄户人家里,一年到头能存下个三两银子的人家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了,他们这三千根手链出手就是三十两,确实算得上是一笔巨资,哪怕是手里拿过二百两银票的丁小桥现在听着这三十两心里也是喜气洋洋的。 “怎么会要这么多?”丁小桥扬起了眉头看着丁风儿:“我们这云通镇哪里能要得了这么多手链?” 丁风儿想了想也不知道,不过她是个想得开的,立刻就笑道:“你管这么多的,那郭二东家能自己做亏本生意?我们只管接活就行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丁小桥还是想把这事情弄弄清楚,只不过,现在看丁风儿的样子是得不到答案了。她只能将这事情撂下,毕竟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几天交货?” “就是交货的时间快啊,七天就要交货。”说起这个丁风儿有些苦恼了,她抓了抓头,我当时本来不想接,可是,又觉得不接的话可能就得罪了二东家,估计以后有活儿也不找我们了,就不管不顾的接了下来,可是现在想想看,后悔的紧呢。丁风儿叹了一口气,望着丁小桥道:“知道你是一个小机灵鬼儿,所以,姑姑这不是就来找你了?” 这让丁风儿苦恼的事情却一点都不让丁小桥为难,她呵呵的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找人就是了。” 本来还在为这事情烦恼的丁风儿和米氏一听到丁小桥这个话,全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小桥,简直不敢相信她说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要是时间不够,那就找人好了。”丁小桥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又重逢了一遍。 不过她的嘴巴都没有合上,肩膀就被丁风儿给抓住了,她大声的道:“小桥,你不是睡迷糊了吧!这种事情怎么能找人呢!这找了人的话,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米氏也点点头,拧着眉头道:“你这孩子怎么想什么是什么,我们家的自己的活计,怎么能够找到别人来做?这不是等于把生意给了别人吗?” 第140章 意识不到位啊 丁小桥一时竟然有些无语。 她望着丁风儿和米氏两个人,而两个人更是认真的盯着她,那眼中的焦急似乎在指责她不负责任的莽撞。她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无论米氏和丁风儿再聪慧也只是乡下女子,倒不是看不起她们,而是这个小农意识真的是伴随了中国上下五千年的老百姓度过了多少年岁啊。 大抵在这个时候,老百姓都是认为什么人都不如自家人最靠的住吧。 其实不过是古代人,就连现代的不也是这样吗?否则家族企业怎么会比比皆是呢? 这算得上是丁小桥在古代的第一次创业,当然,在创业初期用一些自家人是放心的,可是企业做大了呢?还要只用自家亲戚吗?当然不行。 丁小桥见丁风儿和米氏的样子,只觉得就要让他们摒弃这个意识根本不可能,只能润物细无声的改变他们了,于是她只是笑:“如果不请人,七天之内做完三千根的手链上哪找人去?我们老丁家在上河村就这么一户,难不成你们要去找正屋的人?”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用手指了指正屋的方向又说道:“对了,你们不会忘记了,正屋的人这段时间全部都在云通镇里,听说是去看大伯娘的房子去了。就算要指望他们回来帮忙,估计也不是这几天就能指望得上的。难道郭景山的单子还可以往后推推?” 丁风儿和米氏当然不可能请丁家的正房过来帮忙,可是就这样请人来编手链,不就等于把这手链的编制方法全部交给了别人吗? 有这野生菌子的事情的前车之鉴,两个人是绝对不愿意将这样的事情交出去的。 所以她们两个人听了丁小桥的话之后,虽然也明白她的道理,可是这心里面到底是不愿意的。米氏想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反正有七天的时间呢,我们家有六口人,你姑家两口,还有你四叔家有四口呢,这么一些子人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七天之内三千根也编的出来了,反正我们苦一苦就好了。” 丁风儿原本有些动摇,但是听着米氏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便说:“你娘说得没错,我们可以苦一苦的。” “娘,姑,这不吃饭不睡觉的不过是说来笑笑罢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一顿饿得慌,难道我们真的为了这个东西不吃不睡了,就算不吃不睡的弄出来,身体跨了,不是一样要花钱治病?若是这样还接这样的生意做什么?要知道,钱这个东西,要挣来享受才去挣的,光是挣来吃药的话,那还有必要去挣吗?” 丁小桥真想将米氏和丁风儿两个人的脑袋破开看看,里面到底长得是什么,这么不靠谱的主意,他们居然还觉得很有道理。 “再说了,你们的手脚快,编出来的东西好,那我爹我四叔我姑父的手难道也跟你们是一样的吗?你们不想想,就我姑父,平时多能干的一个人,那天让他穿个珠子,愣是弄出一身大汗来,你能指望他来给你们编手链吗?就算他能编出来,那编出来的东西能看吗?人家二东家要的是好东西,是精品,可不是随便编出来一个他也就要收的。” 丁小桥说着下了床,穿上了鞋子,出去拧了一张帕子又回来一边擦脸一边说:“还有我大哥二哥那是要读书的,这读书可是贵啊,非要请假回来帮家里面干活吗?还有小梁和八郎,小梁倒是还能直往下,八郎那个调皮的性子,你们指望他好好的坐在这里给你们打下手?不到最后还要找个人专门收拾残局就不错了。这么里里外外一算下来,十几口子的人只有几个能用的?就算这几个的手上长翅膀了,能在七天之内做出三千根手链吗?” 这一番话说下来,米氏和丁风儿也不得不承认丁小桥说得极有道理,可是米氏心里到底是不愿意,她叹了一口气说:“这请人来做手链,既要付给别人钱,还要教别人怎么做,等把他们教会了,他们在去做了卖给镇上抢我们家的生意,我只要这么想想,我的心里那叫一个不舒坦。” “可不是这么回事?”丁风儿坐在炕上,皱着眉头,最后竟然抬起了手,狠狠的拍了自己的嘴一下:“就是我这张破嘴,你说我贪什么心啊,你说我嘴欠什么啊,干嘛要答应这个事情,如果不答应的话,哪里有现在这些烦恼?”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过丁小桥倒是不觉得这事是什么坏事。虽然说这些人学会了这编手链的方法是一定会自己做一些到城里面去卖的,可是现在云通镇里的手链市场基本是被郭景山的喜来乐给占领的,而且,郭景山跟她可是签了合约的,这喜来乐不会收别的手链。 那么这些手链势必要到别的店子里或者是路边的小摊小贩上去卖,那么这手链的价格就一定会很便宜,赚的少了,那么成本就要想办法降低,而成本降低了就不能保证质量,这样恶性循环下去,这东西最终只能让他们编制的东西放到小地摊上兜售,跟他么家做得成为两个阶层,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特别是现在他们现在用的珠子是打着自己的商标的,丁小桥相信,不久的将来,这些都将成为一个品牌。 更何况,但对于丁小桥来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别人永远都不能比拟的优势,那就是她啊,她可是一个会创新的手工帝,有她在,还怕没有什么新的花式出来吗?只要有了新的花式不停的推出来,那么哪些跟风模仿的人就永远不能超越他们。 有了这些因素,丁小桥才一点都不担心米氏他们所忧心的问题呢,更何况,这个时代哪有什么是垄断的,又不是铁啊、黄金啊、还有食盐啊这些被国家掌控的行业,所以,他们这种小手工业是做不到垄断的,但是他们却可以做到领先整个行业,不是吗? 第141章 探听 这些道理丁小桥没有必要跟米氏和丁风儿说得太清楚,不过也不能一点不说,于是丁小桥就捡了一些能让丁风儿和米氏能理解的给他们好好的讲了讲,最后两个人虽然还是心中多少有些不情愿,不过也还是起身出去找人品可靠又信得过的妇人去了。 幸好幸好,丁小桥算了算时间,这距离秋收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趁着这几天各家农妇还有空出来帮忙,能帮着他们快点把这批货给交了,要是再迟些天的话,只怕就算是有钱挣,这些妇人也是不会出来帮忙的,毕竟,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还有什么比得当秋收更重要啊! 米氏和丁风儿出了门,丁小桥也出了门,丁小楼自然要多问几声,不过丁小桥却只是敷衍了她几句就朝着书院那边跑去了。 她是来找杜开霁的,当然,这事儿不能让丁五郎和丁七郎知道,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单独跑来找杜开霁,一定要回去告给米氏,而米氏绝对会收拾她的。 虽然米氏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可是扬手在屁股上拍两下这种事情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 在书院外面溜达了一圈,丁小桥也没有发现杜开霁在那个地方读书,只能走到了书院外面等着了,看来只能等到丁五郎和丁七郎下课,让他们带着自己去找杜开霁去了。 日头不算大,可是晒在身上也是有些热的,丁小桥本来就困,就这么靠在强跟上,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忽然她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而她正好梦见自己走在一座小桥上,这被人一推竟然掉进了边上了河里面去了,她一惊,立刻就醒了过来。 接着就看见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她:“喂,你怎么睡在这儿?” 来人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袍子,一头乌黑如缎的头发梳到了头顶,结了辫子,那辫子后面的发丝披散着,又落到了脖子后面。 丁小桥见过不少少年都梳着这样的马尾辫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有这么好看。 此时,这个人正弯着腰凑近了看着她,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她的脸上,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的感觉,伴随着这温热的呼吸,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香味扑面而来。这味道又沉静,又安稳,一点也不张扬,好闻得不得了。 这个人不是杜开霁又是谁? 他说:“你怎么坐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丁小桥看着那么大的太阳翻了翻白眼:“这么热能着凉?” 杜开霁偏着头想了想:“会中暑的。” 好吧,这人可真能将就,她说了什么他就立刻改口,难道就不能稍微的坚持一下嘛? “你怎么出来了?已经放学了吗?” “没有!我从后面翻窗子出来的,先生正在打瞌睡呢。”杜开霁一撩起袍子的后襟也跟着丁小桥就坐在了台阶上,“我刚才看见你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就想着出来看看你,却没有想到出了你居然在这个地方睡觉。” 丁小桥眨了眨眼睛,她想着,自己怎么就没有看见杜开霁呢,倒是让他看见了自己了,于是道:“你坐在那啊?我怎么没有瞧见你?” 杜开霁指了指其中一间教室说,“就是那一间,我坐最后面,出来就从窗户一番就出来了,可方便了。” 丁小桥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刚刚经过的地方。 杜开霁虽然人出来了,可是却不认为丁小桥来找自己的说:“五郎和七郎他们还得等一会儿才会出来呢,我陪你坐一会儿吧。” 丁小琦看着杜开霁那张好看的侧脸想了想道:“我今天来还真不是来找我大哥二哥的,我可是来找你的。” 这话真是让杜开霁惊讶极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小桥着实不敢相信,他自信的想了想,从认识到现在,还真都是自己主动来找她,她这主动来找自己绝对是破天荒第一次呢。 他的心里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觉得喜滋滋的,甜蜜蜜的,乐呵呵的,连带着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转过身子,和丁小桥面对面的说:“真的啊!你真的是来找我的吗?” “当然是!”丁小桥被杜开霁那灿烂无比笑容弄得微微有点心虚,可是仔细一想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虚的地方,便用力的点点头:“我来找你想要问你点事情。” “什么事?你只管说,要是我知道的,我肯定告诉你,而且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谁都不会讲,你放心好了。”杜开霁说着又想起了那菌子的事情又说道:“还有那菌子的事情,我也是会为你保密的,可一定不会说出去。” 丁小桥心里也开心,她笑着说:“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说着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知道多宝阁吗?” “多宝阁?就是那个做首饰的多宝阁?”杜开霁看丁小桥点头:“知道。怎么你想在他们那里买东西?我可跟你说,这店子的东西也不见得绝顶的好,可是这个价格可是贵得要死呢,千万不要去。” 丁小桥忍不住好笑,这个杜开霁,他也不看看,就算她想买多宝阁的东西,她家有这个钱吗?不过杜开霁一片好心,她也不好拒绝,只是点头称是,然后开口道:“我问你的是其他的事情。你知道他们家二东家郭景山吗?” 杜开霁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眨了眨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丁小桥一番:“你问这个干啥?” “我这手链就是卖给他的了,他这一次要了三千根,我觉得云通镇也要不完这么多,不知道他弄这么多手链干什么,于是想跟你打听打听,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内幕。” 被丁小桥这么一说,杜开霁心里又高兴了几分,他忍不住想,丁小桥有了什么事便想起找他,这这让人高兴。于是他的声音也轻快了起来:“郭景山现在多宝阁的处境可是不好呢,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可都要比他在郭老爷子面前得脸……” 第142章 别人家的宅斗 人不可貌相,倒是没有想到杜开霁这样的小男生居然会对于这些大户人家的八卦秘辛如此的清楚。不过也正得益于他的八卦,丁小桥将郭景山家里那点事知道得清清楚楚,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出来开一个喜来乐了。她忍不住叹气,这个钱啊,还真不是个好东西,没有它的时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它太多的时候,这日子啊依旧是过不下去的。 听着杜开霁像是讲评书一样的说着郭家的那点八卦,丁小桥听得一愣一愣的,果然是这家里面太有钱了这稀奇事也跟着多了起来。 “我爹就经常说,这多宝阁只怕是要败了,你看看他们现在家里的三兄弟打成什么样子,这幸好还都是嫡子,要是在加上庶子,只怕是用翻天覆地、翻江倒海来形容也一定都不为过。”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丁小桥奇怪极了,按道理来说这么大的一个男孩子不会对于这些嫡庶之争,财产分配的事情感兴趣的,他怎么弄得好像是如数家珍一般。 杜开霁被丁小桥问得一愣,而后不太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笑道:“我嫂子啊!我嫂子一没有事情就说这些事情呗,我经常听也就知道了不少。” “你嫂子?”丁小桥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而后她想了起来上一次杜开霁无意之中开口骂她的那一句话好像也是从他嫂子的嘴里学来了,她忍不住回忆起上一次去杜开霁家看见的那个小妇人,年年轻轻、娇娇俏俏、就是看人的时候总喜欢用鼻孔,不过,有钱人大概都是这个样子吧,丁小桥倒是没有太在意。 只是恍惚记得,那一天她穿得极为鲜艳,就在小叔子的院子里候着,这就算是担心好了,就算是小叔子还是个小孩子罢了,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跟你嫂子关系很好?”不是丁小桥的三观不正,只是,上一世长期在各种宅斗小说里浸淫的她忍不住朝着歪得地方想了过去。 “谈不少很好,她是我嫂子,再好能有多好,再不好又能有多不好?”杜开霁晃晃手,表示对于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 “既然你们不好的话,她怎么跟你说这么多事情?”丁小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杜开霁,她总觉得这些事情中有点不太简单,当然,或者是她想得太多了也说不一定? 被丁小桥这样的颜色一看,杜开霁也觉得有些别扭:“我哥经常在镇子里跑生意,估计她呆着无聊吧,所以没事儿的时候总是带着她的丫头来找我姐。” “找你姐,你怎么知道啊?” 杜开霁抓了抓头发,“因为到我的院子里来找我姐啊!” “来你的院子里找你姐?你跟你姐住一个院子?” “那哪能啊!我们家又不是跟一般的庄户人家一样,一人一个院子呢!我可是七岁起就已经不住我爹娘的院子了,怎么可能跟我姐住一个院子!”杜开霁立刻就反驳道,而后他马上就想起来丁小桥家就两间房,直到现在为止,丁家的四个孩子还睡在一个炕头上呢,他立刻尴尬起来,连连摆手:“小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们家怎么样,我就是,我就是……” 有时候就是别解释,越解释越让人误解。 丁小桥倒是没有多想,杜开霁说得也是事实,不过现在听他这么尴尬的解释,她倒是忍不住的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起来,她摆摆手,将话题转到了刚刚他们一起说的上面:“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啊,你既然不跟你姐住在一个院子,你嫂子怎么会来你的院子里找你姐?分明是来找你的。” 杜开霁就算是再不懂事也知道这个事情不能乱说,于是连忙捂住了丁小桥的嘴巴,想阻止她继续乱七八糟的说下去,只是,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下面那暖暖的、软软的的触觉就顺着他的皮肤蔓延了上来。顿时,他仿佛自己的那只手被火烧起来了一般,他的脸也跟着滚烫滚烫的。 凑得那么近看,丁小桥的眼睛好大,她的睫毛好长,就像是两把翘翘的小扇子,扇啊扇啊,弄得人心痒痒的。 丁小桥可没有杜开霁那么多的绮丽遐思,她一把就把杜开霁的手扯了下来,“杜小三你要死啊!你的手脏不脏啊!就来捂我的嘴,真是的!” 杜开霁这回连耳朵都红了起来,他慌忙低下头,使劲的将那只刚刚捂过丁小桥嘴巴的手往袖子里塞去,想要将那种奇特的触觉更长时间的保留下来。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面嗡嗡的,却听得丁小桥说:“你说你嫂子成天来找你,又跟你说一些这些事情,到底在想着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她想着什么。”杜开霁的脑子都要糊掉了,根本就不知道丁小桥在说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将她打发走,要不然他的脸红就要被她发现了。 “你嫂子是不是经常跟你和你姐说这些大户人家里兄弟相争财产的事情?”丁小桥歪着头看着远处的天空,隐隐的有点兴奋。她穿越到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家里,这辈子是没有指望经历什么宅斗的事情了,可是旁观别人宅斗的事情也是挺让人兴奋的。“你说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是不是在暗示你,以后不要像是这样去跟你哥争家产啊!” “谁要跟他争啊,我自己的东西自己去挣,我也要是像那个郭景山一样,就也开一家喜来乐。”杜开霁说得话极快,连头都不敢抬:“对了,你刚才说他要了那么多手链当然不会是在云通镇子里面卖了,他们多宝阁那么多的店,估计是运到外面去了卖了。”一口气说到这里杜开霁悄悄的看了丁小桥一眼,发现她正好转眼过来看他,他立刻吓得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不然被先生发现了,我又要被罚了。” 说着就立刻爬了起来,屁滚尿流的朝着教室的方向跑去,只留下了一个不明就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丁小桥坐在那里…… 第143章 完成任务 大致猜到了郭景山为什么一下子要这么多的手链之后,丁小桥的心情颇好。如果这次郭景山真的是将这些手链带到外面去卖的话,那就太好了,不管外面的人对于这个东西是什么态度,总之能让她的这些小玩意能见到外面的市场,总归是好的,说不定,很快就能打开市场,要是运气好的话,她还真的能将这个小玩意做成一个产业呢。 丁小桥心里喜滋滋的,大有一种未来的生活无比光明,只要她自己伸手就能摘到的美好愿景。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丁小桥回家了。米氏他们的动作很快,丁小桥不过出去溜达了这么一小圈,她们竟然已经找到了十来个妇人开始进行教学了。 他们给出的手链价格并不算高,只是一文钱一根,可是一个熟练的妇人一天能编个二三十根,这就是二三十文,而他们就算在家绣荷包,紧赶慢赶也要三天才能绣一个荷包,而他们这种粗制的荷包也不过才卖十五文钱,还真是不如这个过来编手链。 米氏和丁风儿请他们过来刚说出价格的时候,其实不少妇人倒不是很乐意,只是卖一个人情而已,可是一上手才觉得并不困难,这钱来得实在容易,于是一个个的情绪即刻高涨,院子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丁风儿的嘴巴利索,自然主要是负责教这些妇人的教学工作,而米氏的色彩搭配很好,除了编手链外,更重要的是工作就是给搭配彩色的丝带,然后分发给这些妇人们。丁小楼也没有闲着,她主要工作是给所有人计数并且做质量的监督,虽然她们想要快点交货,可是这个质量却一点都不能放松。 见丁小桥回来,丁小楼笑道:“呦,你这起床一小圈溜达得倒是舒服,上哪去了,脸上笑得跟烂柿子似得。” “姐,你怎么说话呢,我那么可爱的脸哪里像是烂柿子!”丁小桥也不能闲着,她也得挣钱工钱,于是也开始坐下来编起手链来。 晚上,油灯下,丁小桥在翻看着这些手链,也算是最后把关一下质量,然后她抬头问道:“姐,这半天时间总共交了多少的手链?” “也才二百多根,今天大家都手生,估计明天就好点了。”丁小楼在灯下努力的算着账,然后将今天的数字交给了丁小桥,再由丁小桥开始做今天的流水。 丁小桥在现代的时候虽然并不是学财务的,可是这出入账什么的还是会看的,现在也就照搬远洋的弄下来,当然没有会计账那么复杂,不过却也很详细。 她一边算着一边说:“按照这个速度,只怕是到了七天我们也不一定能交上货。” 米氏算账是不行的,她就知道认真的干活,听着丁小桥这么一说,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放下了手里正在配色的丝线道:“那可咋整?我们今天可是走了整个村子才找了这么几个愿意来干活的。” 丁小桥却一点都不着急,只是笑眯眯的说:“娘,不着急,这明天啊,指定有好多人来找人抢着来干活呢。” “真的假的?” “不信你就等着看吧。”丁小桥放下了手中的炭笔,虽然她现在也在练习毛笔字,可是她还是更喜欢用炭笔。那种没有烧得太彻底的炭棍用草纸裹上,露出了尖尖的头,用来书写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这只是在草稿上书写,如果要誊写到账本上,她还得换上细细的狼毫小笔。 丁小桥知道这古代的文具贵,可是没有想到能贵成这个样子。一套最普通的笔墨砚台就要花掉将近十两银子,而他们家则要了三套,这就是三十两银子,除此之外还买了不少的草纸,还有一些记账用的白纸,至于那些宣纸,丁小桥便看都没有看,那些玩意太贵了,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消费得起的。 看着自己写得越来越不错的小凯,丁小桥的心里很是满足,这要是放在现在,自己也算能牛叉一下了,毕竟能用毛笔写出这样的字的人可是不多了。 “只不过娘你和姑姑可得细细的挑人,最好找那些手脚利索却又人品好的,不会多嘴多舌的,若是像我二伯娘那种的人就算了。” “这个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虽然丁小桥跟米氏说了明天一定会有很多人过来找活,可是她的心里还是不太相信的,她总觉得今天自己和丁风儿说得嘴巴都干了也没有来几个,她可不指望明天能来多少人。于是当第二天她家的大门被敲响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担心的。可是当看见那么多妇人全部都进了院子,只说是要找活干,她这才有了一种实在的感觉。 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心里便越发的信服起她这个小闺女起来。 她这个小闺女啊,真是了不得呢。 事情看起来就这么顺利起来。 随着一天天的时间过去,来丁小桥家要求帮忙做手链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七老八十岁的老太太和几岁的小孩也全部来了,弄得米氏不得不婉转拒绝了不少人。 不过也得益于这些村民的热情,这三千根手链不过五天就全部完成了。丁小桥绝对按照他们事先承诺的,只要交了手链合格的便在当天结算钱,所以,村子里面的女人们对于他们家的手链这么快就收摊了心里十分的不舍,连连表示如果下一次还有这样的生意一定是要头一个找他们的。 尽管拿出去了三两银子,可是却看着任务却提前了那么多天完成,米氏心里面的也是十分愉快。就算当时她跟丁风儿十分反对请人来做,现在也改变了看法,觉得这请人来做这些事情,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第二天丁风儿就和明鸿光两个人带着这些手链交到了镇子里的多宝阁去了,而郭景山也是十分干脆利落的结算了这次的费用,这让丁风儿的心情更是好了。 只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在回去的时候便稍微受到了一点影响…… 第144章 秋收 在镇子里面住了不少天数的老丁头和张氏带着一家人又回去了。 因为这一家子人实在是多,再加上还有几个不方便走路的小脚,于是一家人就在城门口等着坐牛车。远远的丁风儿就瞧见他们了,从他们的脸色看上去,倒是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不过从来送行的丁修忠脸上就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差,不但很差,而且几乎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了。 张氏已经坐在了牛车上,但是因为牛车还没有满,所以,暂时还没有走,就趁着这一会儿的工夫,张氏又发挥着她本身的特长对着丁修忠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 走得远的时候丁小桥听不清楚,不过走得近了,她倒是听出来了,这张氏并没有再骂丁修忠,而是再骂王氏。她再看看,王氏确实没有来送行。 虽然不知道张氏到底因为什么骂王氏,左不过就是那些奢侈的事情,什么房子了,什么香粉了,什么丫头了之类的。丁风儿那天虽然不在场,可是事后这事情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心里就越发对于这一家子人轻视起来。 不把她和丁修节的命放在心上也就罢了,反正他们姐俩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外人,不过居然连丁修义一家子都不放在心上,可以看得出来这家子人心到底有多黑。 张氏发挥着自己那超乎想象的泼辣,直把丁修忠骂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丁风儿不禁好笑,这张氏也不想想,夫妻本是一体,她觉得她是在骂王氏,可是,在别人眼里,王氏就是丁修忠,丁修忠就是王氏,她当着这么多人来人往的将自己的儿媳妇的脸面踩到了泥土里,也不想想,这不就等于把给自己的儿子没脸吗? 不过张氏也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自己舒服痛快了,丝毫不管别人的死活。连丁云儿都能被她折腾得上吊了,别人还能怎么样? 丁风儿本来是不愿意搭理他们的,可是,却有人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她,远远的就打着招呼:“风儿啊。” 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既然已经人点了名,丁风儿便不得不停住了脚步朝着那一群乱糟糟的人看去,说实在话,她可是一点点都不想跟他们拉上关系呢。只看见,老丁头正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看着她,刚才叫住自己的正是老丁头。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亲爹,没看见她就算了,可是这么看见了自己还主动打了招呼,总不能就这样便抬着眼睛过去吧,丁风儿不是丁雨儿,做不出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所以,她尽管心里厌烦,还是冲着老丁头点了点头道:“这是要回去啊?” 老丁头并没有听到丁风儿叫自己,便知道那一股子气一直在她的心头,他知道自己是亏待了这个丫头,便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哼哼的点头:“是呢,这要收地了,要回去看看,来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地里面怎么样了。” “你放心,老三老四天天都去帮你看着呢,死不了。”丁风儿的语气不善,这让本来再骂王氏的张氏心里很是不忿,她本来想接过话头说说丁风儿的。却看见丁风儿一个冷冰冰的眼风扫了过来,她那刚刚要出口的话就立刻咽了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生怕他们不去给我看地呢。”老丁头听到这个话,心里一下子就放心下来了,他就是个庄稼人,这田地就跟命根子一样,本来张氏是不愿意这么快就回去的,可是,他心里记挂着那些地便执意要回去,这才有了今日的成行。他笑呵呵的看着丁风儿说:“要不是怎么说是父子呢,闹得再厉害,这些事儿上还是自己孩子才靠的住。” 丁风儿抽动着嘴角,这脸皮得厚道什么程度到了现在还能说出这么********的话来?她心里那口气腾腾的上来,忍都忍不住,张口就说道:“这不是靠得住,这是老三老四家自己都是上顿吃了没有下顿,要是不好好帮你看着,你那地里万一收成不好了,明年再想着法子要收什么地,收什么房子,是不是要让他们一头在大街上撞死?” 这话说得不光是老丁头的脸色难看起来,就连丁修忠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丁风儿见他们所有的脸色都变了,心里面这才觉得痛快起来,她哼了一声转身跟着明鸿光去找了另一辆牛车,实在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张氏气得咬牙切齿,可是又不敢多话,丁风儿那个男人听说一拳就打得死野猪,她可是怕的很呢,只能等着丁风儿走得远了,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她才咬了一口唾沫狠狠的吐在地上,道:“德行!” 丁风儿和老丁头家没有一起坐车,这回来也是前后脚。回来后将这个事情跟家里的人一学,大家的心里多少都有点不痛快,特别是丁修义哼了哼鼻子只说:“他们家的事儿别跟我讲,我现在只想远着他们,免得又要买什么什么胭脂香粉的逼着我卖地了。” 这事就算这样就过去了。 回来的老丁头家实在是安静了,虽然每天还是能听到米氏那震天的叫骂声,可是对于丁小桥来说,只要她不要变着法子的作他们,就算得上是和蔼又安静了。 日子又过去了几天,秋收终于来了。 这学堂因为是在乡下,自然这放假什么的也要根据农家的习惯,特别是农忙的时候先生们基本都放假的,毕竟很多念书的小子都要回去帮着家里面秋收,而且先生自己家里也是有庄稼的。 于是一大早的,一家子人都投入了火热的秋收之中。 丁风儿和明鸿光家里并没有田,于是也一大早的来帮忙秋收了。家里做饭的是丁风儿、米氏和罗氏,去地里面下田的是三个大男人外带丁五郎和丁七郎两个小男人。 而丁小楼带着丁小桥和丁小梁以及丁八郎专门负责送饭和给女人们打下手。 一片片金黄色田地里饱满的稻谷全部弯下了腰肢,风已吹过,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唱着一首首让农家人心生欢喜的丰收赞歌。 第145章 吃肉风波 两家人的田并不多,而且全部都是凑到一起,这么多人盯着干活,实在是速度不慢。再加上米氏几人在家准备的饭菜都是极好的,白面的大饼、麦面的馒头,粳米的米粥,清爽的小菜,再加上很补油水的各种大肉。光是割稻子倒是不怎么费事,只是这稻子割了还要从稻穗上敲打下来,很是费事。 这两家人不过是八亩的田,全部弄完也花了五六天的时间,这几天米氏他们就换着法子的弄了不少的好吃的,让所有下地的男人都吃得饱饱的,连干起活来也分外有力气。不光是三个主要出力气的男人,就连家里面的所有人也跟着沾光吃了这么多天好东西,乐得孩子们都是喜滋滋的。 特别是丁八郎捧着脸吃着肉笑道:“今年可真是好,农忙的时候不但能吃得饱饭还可以吃肉!往年的时候,我们都只能喝点稀粥呢……” 孩子的话最没有心机的了,他们开心便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只不过这些话落在了大人的耳朵里面,难免生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罗氏首先就放下了碗,捂住了嘴,转头飞快用袖口擦了擦眼睛,丁修义看了罗氏一眼,又看了看吃得满嘴都是油的儿子女儿,心里面也是一阵阵的刺痛。要说这里面谁最能理解罗氏心里的滋味,那非米氏莫属了,她也觉得嗓子也有些干了,连忙端起了稀粥喝了两大口之后,才哑着声音,红着眼圈,将锅里的肉给每个孩子又添了一大勺子,说:“只管吃,吃不够三伯娘明天还去买。” 桌子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苦涩起来,最快乐的大概就是丁八郎和丁小梁两个最小的孩子了。沉默了一会儿,明鸿光笑了起来:“这是干嘛啊,现在的日子不是越来越好嘛!以后一定还会比现在还好,快点吃饭吃饭,吃完了好睡觉,明天还要去晒谷子,不早早的去占晒谷场,可就没有位置了。” 这才是重点,桌子上的气氛又渐渐的热络了起来。没错,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要大家还在一起,那好日子就已经在了。 和这边热闹热闹的气氛比起来,老丁家的正房气氛就要沉闷多了。这边干活的主力还是老丁头、丁修孝和丁二郎以及丁三郎,这倒是和往年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今年的地还少了不少,所以并没有往年的活计繁重。只是厨房那边只有刘氏一个人操持,确实支撑不下来了。 弄得没有办法,丁云儿和丁月儿都上去帮忙,外加丁小亭和丁小阁才算是勉强将这些饭做出来。不过刘氏实在是不讲究,有些东西弄得很脏,平日没有看到的时候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刘氏做饭的流程,丁月儿那叫一个恶心,便时时都跟刘氏吵架。 而今年因为要给丁修忠捐官,手头更紧了,所以这张氏让弄得饭菜只是紧着干活的人吃,这些家里的女人们吃得便更差了,刘氏有偷嘴的毛病,少不得因为这些事引得丁月儿和张氏对于她一阵阵的怒骂。 虽然说是按照往年的饭菜做的,可是比起丁修节家来说,这饭菜实在是太差了,连一点油水都见不到。这干活本来就是极苦的事情,却一点油水都不沾的话,让人实在没有多少力气干活。 丁四郎有些不忿道:“中午看见三婶子他们送的菜,那一大坨一大坨的肉,烧得可香了,那才叫吃饭呢。” 张氏听到丁四郎的嘀咕,要是放在平日里张氏只当没有听见,可是现在,这跟丁修节家关系这么僵的现在,她直接把碗丢在了桌子上,筷子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怒道:“爱吃吃,不吃滚!他们家的饭好吃,统统给我滚到他们家吃去!” 丁四郎的年纪也不过只有十一岁,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再加上今天坐在田埂上又得了丁修节给他的一大块肉,当然会有这样的感叹,可是就算是有这样感叹他也不是不吃现在的饭啊,所以等到张氏这么大发脾气的时候,他吓得脖子一缩,连忙低下头去,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张氏却不管不顾的又骂骂咧咧起来,听得老丁头眉头都皱了起来,其实他也馋了,今天中午在田埂上,丁修节让丁小桥给他送了一碗肉了,炖得那叫一个香啊,可是这家里干活的人多,总不能他自己一个人吃吧,便分了下去。那么多壮年的汉子,只有这么一碗肉,一人一筷子便就没了,到了最后,他不过是吃了一块肉,又沾了沾点肉汤拌了饭吃。 正是因为吃的不够,肚子的馋虫是被逗了起来,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看见家里依旧是茄子烧豆角这样的老一套,他也不免觉得难以下咽。不过不同的是,他没有说出来,而是默默的端起碗来吃饭,而丁四郎选择了抱怨了几声。 至于张氏因为丁四郎的这一句话就这样不依不饶的吵闹,平时老丁头是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今天丁四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可是这样的心里话却被张氏如此的怒骂,让他的心里多少也是不爽快了起来,于是他也放下了碗对着还在怒骂不止的张氏道:“好了,你也少说两句吧,不就是孩子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值得你这样不依不饶的闹?” 张氏虽然跋扈,可是还是很听老丁头的话的,现在老丁头开了口,她也就没有吭声了,只是用眼睛狠狠的瞪了刘氏一眼。刘氏却是个心宽的,她只管吃饭,才不管张氏那眼神的其他意思呢,倒反把张氏气得一个倒仰。 “也罢,家里也好久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肉了,你明天就拿钱去买一条子肉来,也好生的做一顿吃吧。”老丁头而后又如此说道。 “哪来的钱买肉!”张氏立刻就高起了声音。“家里就那么点钱,还要凑起来给老大捐官,现在哪有什么钱吃肉!” 第146章 相争 最近围绕在老丁头家里面的最大的事情就是这个捐官了。 原本老丁头对于捐官这个事情可是百般愿意的,他是见过些世面的,年少的时候家境更是不错,所以更是知道家里有人当了官,可是有百般的好处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愿意去冒着被人戳断脊梁骨的危险将分出去两个儿子的手里的田地要回来。 可是,谁知道呢?这个事情的结局会是如此的出人预料,老大丁修忠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家里一分钱没有,反而在镇子上过着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那两进院子,十七八个房间的宅子,四五个仆妇伺候前后,屋子里用得一桩桩一件件,就没有一样的次品。还有那王氏和几个闺女屋子里面的首饰,衣服,看起来就贵得不得了。 再回头想一想,这十几年来,老大丁修忠时不时的就管家里要钱,每次都不低于十两银子,他们总想着只要他有出息家里就好了,可是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这怎么能让老丁头的心里痛快,特别是那一天丁风儿看他的眼神,更是让他如鲠在喉,这一切的一切,老丁头尽管什么都没有说,举止也同往常一样,可是他的心里却把这些事情一件又一件的存了下来,慢慢的积攒,慢慢的发酵。 到了今天,张氏的这一句话终于让老丁头那满腔的怒火有了发泄的地方,他扭头看着张氏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怒道:“怎么!我们这些干活的人连吃一口肉都没有,你那什么都不干宝贝儿子媳妇在镇子里面擦着三两银子的香粉也是可以的吗?” 这件事不但是老丁头心口的一根刺,更是张氏心口的一根刺,现在老丁头这突入起来的怒火发出来,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一个巴掌,将张氏那点火气全部给拍灭了,她愣愣的坐在那里,只觉得有人再看她,转眼看去,却看见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不过等她砍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只剩下了怒火中烧的老丁头继续说:“我们这样连口肉都舍不得吃,连饭都吃不饱的干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你那宝贝儿子!现在他们在城里做老爷,我这半截子入土的老头子想要找你要口肉都使不得吗?你要把那些钱捏着做什么!是不是想着等着熬死了我,你再去嫁一次!”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张氏那张布满了核桃皮一样的脸一下子惨白一片,她的嘴唇颤抖着,不过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低的说:“不是因为老大这捐官的钱还不够吗?” “不够就卖宅子!我看他那城里的宅子好的很,还有他家里的那些东西都好得很,全部卖掉我不相信凑不够五百两!只怕连一千两都是凑得出来的!”老丁头紧紧的盯着张氏那为难的脸色,冷声道:“还是说,你打算去那宅子里好好的享受一下,过过老太太的瘾,享享老太太的福?” 张氏是个爱享受的,尽管她平日里对于银钱看得很重,可是对于自己她一向是很舍得的,这几天在镇子里过得那日子可真是让她有点乐不思蜀了。那么宽敞的大院子,那么多的丫头婆子使唤,张氏觉得自己的日子就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所以无论这个丁修忠凑钱捐官多么紧张,她都没有真的动了心思要卖掉那宅子。 可是,现在老丁头的这一句话算是将她的希望给打破了,她如何能愿意。不过她又不敢跟盛怒之下的老丁头强辩,只能道:“那宅子现在可不止这个价了,放在那里过些年应该还会涨,卖它做什么?” “那你就指着那宅子过一辈子吧!”老丁头的面沉如水,他直接放下了筷子,披着衣服就进了屋子。然后屋子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听得屋子外面的人脸色均是一变。 丁月儿连忙用手指戳戳张氏,让张氏服个软,别真的跟老丁头闹得僵了。张氏还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便也要准备下炕,可就在这个时候,老丁头却又出来了,他手里抱了一只上了锁的方方正正的匣子。 一瞧见那匣子,张氏的脸色就变了,这匣子可是她用来存放家里所有银钱的匣子,她平日里最大的兴趣就是打开这只匣子,坐在迎窗的炕头上,将里面的银钱全部拿出来细细的数一遍,然后再一一的放回去,只要做了这样的事情,她的心里多大的不舒坦都能过去了。 “你拿这个做什么!”张氏的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她对着老丁头,神情紧张。 “拿钥匙来!”老丁头才不管张氏的话,只是伸出了手。 张氏只是不给,老丁头一下子就火了,“你给不给,你当我没有钥匙就开不了这个匣子吗?我管你要不过是给你面子,你在这样,我直接找斧头去了!” 这屋子里所有的人目光这个时候都盯着老丁头手里的那只匣子,而现在听到老丁头的这句话,这些目光又全部都落到了张氏的身上,他们倒是巴不得张氏不给这钥匙,老丁头好用那斧子劈开这匣子,让所有人都看看清楚,这张氏视作珍宝的的匣子里面到底藏了多少钱。 当时分家的时候,张氏家里只有三十两银子。老三老四相信,丁修孝可是不会相信的,他可是清楚的很自己老娘什么性格,怎么会在那个情况下说实话。 老丁头这样的话说出来,张氏还能继续捏着钥匙不给,她的眼睛都冒火了,可是又有什么用。现在的老丁头就好像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四季豆,根本就不她当成一回事,她还提心吊胆的怕老丁头真的将这匣子给劈开。 肃着脸,两老口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张氏败下阵来,从怀里掏出了钥匙,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气得心窝子疼,直用手不停的揉着。 老丁头开了匣子,不过却没有打开,只是伸手进了匣子,摸了一小块碎银子出来,然后丢给了还在伸长了脖子想要从那缝隙里看看匣子里到底有多少东西的刘氏,道:“明日好好的买点肉来,做点好吃的,给家里人补一补。” 第147章 挤兑 尽管没有看见匣子里到底有多少的钱,可是听到了这句话,刘氏也高兴极了,她一把就将那小块碎银子捏在手里,欢喜得好像是得了什么宝贝,她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冲着老丁头说:“爹,你只管放心,这银子我可收着呢!” 老丁头到底是与张氏过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太扫她的面子,直接将那匣子合了起来,放在了张氏身边的炕上,像是对着张氏又好像不是对着张氏说:“家里苦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过点好日子了,反正现在也不是没钱。以后这个肉,我们要经常吃吃。” 张氏闻言抬头,有些痛苦的看着老丁头,想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样。 老丁头却什么都不管,只是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边上,大手一挥道:“吃饭!” “哦!吃饭了吃饭了!”最高兴的从来都是孩子,一听得有肉吃,家里最小的丁四郎立刻高兴得喊了起来,而老丁头抬头看去,望着丁四郎那灿烂的笑脸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张氏则揉着自己的胸口,那天夜里愣是一口饭都没有吃下去。 这边丁家三房四房,一大早就起来,早早的就去晒谷场占地方晒谷子,而那边老丁头他们的地还没有把地里的活干完呢。虽然说不想管这丁家正房的事情了,可是终归是做人家儿子的,长辈可以对你无情无义,做晚辈的却不能这么做。 所以丁修节和丁修义将自家的谷子晾晒好了,吩咐几个孩子看好谷子就忙着去帮老丁头他们收谷子去了。 有了丁修节和丁修义这样两个壮劳力,这干活的速度可是一下子就快了不少。这秋收的时候其实就是一个“抢”字。抢时间,抢地盘,总之是要在老天冷下来之前,将所有的粮食晾干入库了,这才能安安心心的过个放心年。虽然说原来几年家里这些地也是老丁头带着老二家一家子干,不过明显这几年他的身体不行了,也不能在这样的秋收中挑梁子,丁修孝虽然干活是把好手,可是总是有点懒,没有人盯着就不太愿意去干。 他们一行人拖拖拉拉的干了那么多天才弄了一大半,而现在加上丁修节和丁修义两个人,竟然一天的光景就将剩下的谷子都割好了,只等着明天去将谷粒都脱下来就可以去晒了。 尽管是自己的儿子,老丁头心里还是觉得很高兴,他便一定要让两个人去家里吃饭,丁修节和丁修义自然是不肯的了。笑话,刚刚闹的那么僵,这才过了多少时间,这就去家里吃饭,他们心里坦荡倒是没有什么,只怕会有人心里不痛快的。 这种感觉对于丁修节是这样,对于丁修义亦是如此。 不过老丁头明显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儿子不管闹得再僵也是骨肉亲情,转过背就好了,哪有儿女会记恨父母一辈子的,这两个儿子不是来帮自家干活了吗?这不就已经证明他的想法一点都不错。 所以他一边拉着两个人不许走,一边就吩咐丁四郎快点回家通知刘氏,要多做饭菜,今天丁修节和丁修义要回去吃饭。 丁四郎高兴的就飞快往家跑,老丁头则一手拉着一个儿子也往家走,他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这些年的事情,说道伤心处还有些哽咽,可是丁修节和丁修义却心里都不算痛快。特别是,老丁头说了那么多,到底是一句都没有说丁修忠因为捐官而要逼着二人将家里的土地的卖掉的事情,这更是让人不忿。 丁修节就算了,反正他也不讲这些当成一回事,可是放在丁修义身上就不是这样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对于老丁头有孺慕之情的,可是,老丁头东拉西扯了这么多,却一句不提那天的事,让他原本就热乎起来的心又渐渐的冷了下去。特别是三人快走到了老丁家院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张氏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们怎么那么会挑时候?家里不吃肉的时候他们不来帮忙,这家里要吃肉了就立刻来帮忙了!是饿死鬼投胎吗?眼皮子浅的东西,我们老丁家稀罕他们来帮忙干活?我们家这么多壮劳力就算多干两天也是能干完的?用得着他来假好心!” 丁修节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他停住了脚步,对着老丁头道:“爹,我回去了,家里还弄着饭呢。”说着就用力的将自己的胳膊从老丁头的手里抽了出来,掉头就朝着自己家里走。 “哎!老三,你别走,你别走!你别听你娘的,你娘是有口无心。”老丁头连忙快走几步想要去追丁修节,可是哪里追的上,就看着丁修节快走几步便进了自家的院子。 丁修义听着张氏说这些心里更是难受,不管怎么说张氏都是他亲娘,现在张氏却将他说得好像是无利不起早的小人一般,不过是为了贪图一口肉吃,丁修节本来就是个混不吝的性格,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也甩开了老丁头的胳膊,冷冷的道:“我们这些人就算穷得什么都没有了,可是骨气还剩了一点的,不过是一口肉,难道我自家就吃不起?爹回去转告给娘,让她只管放心,我丁修义以后就是饿死在大马路上,也绝对不会讨饭到她的面前,让她少在话里话外的捎带着我!” 丁修义的声音大,院子里正叉着腰骂丁四郎的张氏的听见了,立刻一路小跑的出了门,便看见跟着老丁头在一起的只有丁修义,哪有什么丁修节,心里便放心起来,于是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迎着丁修义就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走,她一边儿啊肉啊的叫唤着:“快点进屋吃饭,今天做了红烧肉呢,是娘亲自去弄的,你自小最爱吃这个,快点随娘进去。” 说着,张氏就伸出了手要去拉丁修义,不过丁修义却动作利落的躲开了,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肃然道:“倒是谢谢娘了,你们家的肉我可吃不起!”说着直接转身,快步的朝着自家的院子走了。 第148章 活计又来了 张氏想要追上去,可是奈何自己是小脚,丁修义走得又快,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走得原来,毅然决然的进了自家的院子,她哭嚎了一声:“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站在一边的老丁头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想想刚才自己还一边一手拉着的两个儿子,心里顿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他又忘了站在那里哭嚎的张氏,忍不住恨恨的道:“还有脸哭!你还有脸哭!” 虽然这件事很不痛快,可是到底也没有给丁修节带给多大的影响。毕竟已经是不在意的人了,所以就算是伤害也没有多了不起,不过在院子里的米氏还是听见张氏的骂声,她见丁修节进来,便询问出了什么事情。丁修节不想她担心只是含糊的说了几句,米氏只是叹息,不过转头便去将饭端了出来。 桌子上的饭菜很是丰盛,美食再加上家里人的温情,一下子就让丁修节唯一的那一点点心情不快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要不怎么说,生意人都是精得很的,他们很多时候就好像是苍蝇一样,什么地方有一点点味道就能奔着过来了。尽管这个比喻实在是不太好,可是对于丁小桥来说,这个比喻简直是太太太太精准了! 就在丁小桥的家的谷子交了税,然后装在了袋子里尽都入了仓库之后的当天,邱西就带着一个小厮过来了。满脸的笑容,一进院子就作揖:“哎呀,恭喜恭喜!” “哎呦,这不是邱大哥嘛,何喜之有啊!”丁修节连忙把人迎了进来,安排坐下之后这才笑呵呵的问道。 “怎么就不是喜事呢!我可是听说丁老弟家今年是大丰收呢,这难道不是喜事一桩?”邱西的脸上笑得跟刚出锅的包子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气洋洋。 “这确实是喜事一桩。”丁修节舒展了眉眼,是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一个庄稼人的庄稼大丰收更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了呢。 “我们掌柜的说,这天气也凉了,丁老弟家的秋收也忙完了,是不是丁小姑娘就有空给我们做火腿了?要是得空的话,就看看丁小姑娘是在家方便呢?还是到我们那里方便?如果丁小姑娘觉得在家方便的话,我们可是明天就把材料都给你送过来了……”邱西是个痛快人,这寒暄完了之后立刻就切入了主题,丝毫不浪费一点点的时间,他满脸堆笑的看着丁小桥,嘴角上的笑容怎么都落不下去。 不过听着他说话的丁小桥心情就没有那么愉快了。虽然她觉得挣钱是一件大事,可是成天的辛苦的她也想给自己放几天假,悠闲的过过小日子不是非常好的选择吗?为什么她要一天到晚像是个陀螺一样轮番转呢?哦,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赛百味为毛会知道他们家今天的谷子全部都入了仓库呢? 这些人是在他们家的院子里按了监视器吗? 喵的,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邱大叔,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的粮食今天进的仓库啊,来得那么巧?”丁小桥脸上阴晴不定,不过细细的看去,还是能看得出来她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爽。 邱西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甚至是更加爽朗的笑了起来,他拉过了自己身边的小厮说:“那是因为这个徒弟有亲戚就在上河村啊,昨天他们进城了一趟正好遇见,我呢就顺便问了一声,得知你家的秋收已经差不多完了,我这就赶快赶过来了。要知道,我们这东家和掌柜都回平城去了,现在在云通镇这边的可就只有我一个人。东家走的时候千交代万交代的就是这个事儿,我可不是要好好的办着啊。” 丁小桥还能说什么,她也只能跟着邱西爽朗的笑声呵呵了起来,真是的…… 因为这事丁小桥自己接下来的事情,丁修节可不会给丁小桥做决定,于是他就干脆当了一个陪衬,坐在一边也跟着呵呵的干笑着。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傻笑了半天,最后还是丁小桥硬着头皮说道:“还是弄到这边来,就送到……”她想了想,还是将丁风儿家的地址说了,毕竟丁风儿家的空房子多,而且院子大,更重要的是他们家不在村子中心,比较偏僻。对于还想藏技的丁小桥来说可是最好的选择。 “行!明天一大早我就带着东西过来。”一收到了确切的信息,邱西立刻就站了起来,朝着丁小桥一抱拳,便直接带着人走了。 这速度,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米氏给泡的糖水还没有端出来呢,这人就走了,等到米氏冲出来一看,只见人的影子都没有了,她忍不住叹气:“这个邱大哥还真是急性子啊……” 可不是咋地。丁小桥使劲的点头,不然的话他能干出这种前脚他们家粮食才入库,后脚就进门要让她做火腿的事情? 赚钱虽然很重要,可是得有命享受赚来的钱更加重要好不好! 不管丁小桥心里怎么腹诽,老实说,她还是很高兴的,至少这代表着今年冬天之前,家里还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毕竟家里需要添置的太多了。什么家具什么的都不说了,就说那些棉衣棉被是一定要添置的了,她可不想一个大冬天都睡着芦花和稻草做得被子,那可是太冷了! 邱西是个说话算话的急性子,更是一个言出必行的急性子。 果不其然,等到他们一大早把东西运到了丁风儿家了。而丁小桥是在他们把东西都卸得差不多了才到的。 一百个猪腿,说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多,可是等到看到实物的时候丁小桥大有一种被吓到的感觉。那哪里是一百条猪腿啊!那简直是一座猪腿的小山!不过在现在物流并不丰富,人民的物质生活并不发达的现在,赛百味居然能一下子凑到一百条猪腿,这件事情本身也很让人惊讶好不好? 而邱西留下了一座小山一样的猪腿和一大车的作料和工具之后,就跟丁小桥又潇洒的告别了,简直是一个风一样的男纸啊…… 第149章 好消息 这样一座猪腿小山,不但让丁小桥惊到了,就连丁修节和米氏以及丁风儿和明鸿光也同样惊到了。对于他们这些十天半个月都难得吃到一顿肉的人家来说,这样大的一座肉山,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米氏捂着胸口围着这院子的这座肉山转了一圈,然后一脸苍白的说:“这么多肉啊,简直看见都吓死了。” 丁小桥也表示同意:“这么多的肉得多少钱……” 不管大家对于这座肉山表示怎么样的感叹,这做火腿的工作已经提到日程上来了。 其实做火腿并不难,和这里农家做的咸腿肉差不多,只是工序上有了些许不同。一般一家人一年能做上两条咸腿肉就已经不错了,而等待着丁小桥他们是却是一百条火腿,怎么看都是一个浩大无比的工程。 首先是洗,一一将这火腿洗干净,这看起来好像是最简单的工作,可是当这量一多了起来,可就不轻松了。最后丁修节还是去把丁修义和罗氏叫了来,六个大人一起埋头苦干,速度明显就提了起来。 而丁小桥则将一院子的木盆全部的好好的晾晒了一下,到了晌午之后,晾晒干了的木盆和猪腿们,终于得以排上用场了。 先将猪腿放在了盆子里面,然后依次往里面放进了酒、盐巴、花椒、香料还有糖之后,便就要靠六个大人了,他们要用这些盐用力的揉搓这猪腿,将猪肉搓得柔软,再用小小的锥子在猪肉上扎上很多的小孔后,继续揉搓,差不多要搓个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就能将这些猪腿和那些作料一同放在盆子,端到通风而阴凉的屋子里面腌制起来。 直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再一次放上同样的作料鞣制后就将他们一个个的叠放起来,在上面压上重物,让火腿里所有的水分流出来,这个过程大概也要一个月时间,做完这些之后,这些火腿就能挂在通风的阴凉的屋子里面晾晒起来了。 就这样腌制发酵风干一年左右之后,这些火腿就完全的做好了。 在火腿完全挂起来之前,邱西来了四次,就连何亮也来了一次,当走进丁风儿家那两间以及更完全用来当成储存火腿的屋子,那一股子腌肉特有的香味就铺面而来,就算是何亮这样的老饕也忍不住对于这些火腿报了极大的期待。 虽然没有看见最终的成品,不过就是这样的半成品便也已经让何亮他们心生激动了。于是他很利落的付了五十两银子的制作费用。 虽然一条火腿的制作费用是五百文,看起来真是很多,可是想想大家这将近一个月以来的辛苦,便觉得这五百文一条火腿的制作费用一点也不高了。 丁小桥本来打算这五十两银子都拿出来给六个大人做辛苦费,可是六个人却不同意,毕竟这火腿能做好还是要靠丁小桥的作料和法子。最后丁小桥拿出了三十两银子,给六个大人每人付了五两银子的辛苦费,而剩下的二十两银子,她就自己留下做私房了。 对于这个分法,真是皆大欢喜。 特别是丁修义,他因为要帮丁修节做火腿,这本来说好的活计也推辞了,现在得了这十两银子,两口子高兴的不得了。要知道他们就算从现在开始干活一直到过年,也不过能挣个三两银子了不得了,而现在不过辛苦了一个月,就挣了十两,还能高兴吗? 等到火腿挂起来之后,已经是十月中了。 天气冷了下来,丁修节家早早的就将炕烧了起来,丁小桥怕冷不想动窝,就成天在炕头不动赖着,还很正经的跟大家说自己要猫冬,逗得大家都忍不住开她的玩笑。 知道丁小桥怕冷,丁修节趁着给米氏换药的时候,就带着一家人进了镇子,这一次可真是大采购,因为才得了做火腿和手链的钱,丁修节觉得自己亏待了家里人,拍着胸脯说这次冬天的被子他都出了,不要家里出一文。 于是他将这些钱一股脑的全部拿了出来,置办了六床被子和六床褥子,外加棉衣六件,不过这样一来他手里的那点钱可就不够了。犹豫了再三,他决定还是不给自己置办了,而米氏则立刻心疼的将自己得来的钱全部拿了出来,才将这些东西给买了回去。 而丁小桥几个孩子则快快乐乐的享受了一次父母带着自己大采购的乐趣。 除此之外,还有缝被子的被里和被面,好家伙,最后一家人只能奢侈一次,包了一辆牛车拉着这些东西回家去了。 这一天,米氏带着丁小桥和丁小楼坐在炕上絮棉花,做被子,明鸿光一路小跑的冲了进来,脸上灿烂的笑容简直让整个屋子里的气温都高了几分。 “小桥,快快,快跟我去看看。” “怎么了?”丁小桥刚刚穿了一根针,就看见明鸿光来了,她有些奇怪,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她几乎立刻从炕上跳了起来:“姑父,是不是菌子发出来了!” 明鸿光端起了桌子上的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一肚子的水之后,快速的点头说:“可不是嘛,发了好多!我昨天看还没有呢。今天早上一去看,好多都出来了!” 丁小桥心里那个高兴啊,那叫一个激动啊,她连说话都有点颤抖起来:“好多都发出来了?真的吗?” “可不是,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一片片的,长得各不相同,可是却已经看得出来样子。”明鸿光是一路从自己家跑过来的,跑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可是丁小桥则不同,她激动得有些发抖,甚至手脚都开始发冷起来。她从床上下来,就要去穿鞋,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把鞋穿上,最后还是蹲下来用手才将那鞋套了进去。 接着两个人就风一样的又出了门,直奔丁风儿家的院子去了。 初冬的天气已经落了霜,虽然没有下雪,可是却也冷得厉害,丁小桥的心脏都缩紧了,舌头似乎已经硬了,根本失去了语言的功能,牙齿也抖得厉害,可是她的心却好像是水一样沸腾着,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第150章 初尝 那一间小小的泥土屋子里面,按照丁小桥所说的将窗户和门都用黑色的棉布做了厚厚的门帘和窗帘,只是每两个时辰过来掀开,透一炷香的气。屋子里面已经放了两个炭盆,用得是云通镇买的最好的银霜炭,这样的炭是没有烟的,而且烧的时间又长,将屋子里面熏得格外的暖和。 一掀开了门帘,丁小桥就感觉了一股温暖如春的热气喷了出来,直接打在了她的身上,让她那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的身体一下子就舒展开了。 在门口轻轻的将脚下的泥和各种渣子都敲下来,丁小桥才进了屋子。 现在是透气的时候,门和窗都打开了,让那明媚的光线从外面射了进来,而丁风儿正在屋子里面呢,她手里拿着一把大大的蒲扇,使劲的扇着,努力将屋子里面沉闷潮湿的气息和外面的干燥的气息交换。见到丁小桥进来,她脸上的笑容连遮都遮不住;“快点过来看,这边的菌子发得尤其的好。” 丁小桥沿着青砖的路走到了丁风儿的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扇子,一边扇风一边朝着那个角落看去,果然,在土屋最角落最阴暗潮湿的地方,那里堆放的几十个菌桶,长势最好。那是一蓬鸡油菌,用来炒小菜是最好的,丁小桥顺着青砖路走到了鸡油菌的边上,蹲下身来细细的查看,确认这些鸡油菌都已经长得成熟了,便找了个小筐,将那些成熟的鸡油菌尽数采下,只留下了短短的菌根。 “今天中午我们炒点鸡油菌吃吧。”丁小桥的心里还有一种没有办法言说的激动,果然是穿越之后带了金手指吗?居然这些野生菌让她种出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提着小筐,丁小桥在屋里走来走去,仔细观察着每一种菌子,菌子的长势不太相同。不过明显有一个规律,越是藏在角落里不见天日的就长得越好,成熟的越快,而越靠近门口,长势就越慢,成熟的也差,特别是门边上的几十个菌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有动静。 丁小桥着重的在松茸和鸡枞那两个区域绕了一圈,鸡枞倒的长势不错,按照这个速度,明后天也可以吃了,就是松茸实在是满,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过只有牙签大小的几个菌冒冒出来,要不是丁小桥仔细观察,估计根本就发现不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真正的发出来。 提着鸡油菌的篮子丁小桥出了屋子,一边跟着丁风儿走着,一边想着现在这个菌房要怎么调整位置才能更好的利用。 “我们就把这菌子都给采了啊,不留一点吗?” “不留。”不论丁小桥愿不愿意承认,有一点必须要尝试的:“我们还不知道这自己种出来的有没有毒呢。” 也是,这是个大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说出来实在是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特别一盆子和咸腿肉炒的香喷喷的鸡油菌上桌之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毕竟,享受美食是一回事,以身试毒是另外一回事。 丁小桥倒是很放松,因为她自己看过了,那鸡油菌和野生的一样,甚至长势更好,一朵朵肥肥的黄黄的,就好像是刚刚杀掉的老母鸡身上那金黄色的鸡油一个样,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不过现在看着一家人都这样凝重的脸色,她轻松的心情也微微的慎重起来。 “我来尝。”丁小桥站了起来,拿起了一个勺子,直接就舀了一大勺子就自己的碗里面。 而米氏一把就抓住她的腕子,将她的碗拿了过来道:“娘来,你坐下。” “娘,没事儿,我自己有数。”丁小桥却握着那碗不放,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丁修节不吭不响的舀了一勺子就直接放进了嘴里,大力的嚼了几下,脸上说不出来的沉重,看得人心里面惶惶的。 就连丁小桥和米氏都放下了相争的碗,和众人一样紧张的看着他的脸色,等到他将嘴里的那些菌子咽下去之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问道:“味道如何?” 丁修节的脸色阴晴不定,这让很有把握的丁小桥的心里都紧张了起来,她也着急起来:“爹,是不是味道变了?”话音落,她也来不及等丁修节说话,直接也舀了一勺子进嘴里。 刚刚入口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出什么,不过很快一股很奇特的味道混合着盐带来的奇美味觉就好像是起义一样在她的口腔里掀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味觉革命。在这期间还渗出了那咸腿肉特有的香味,这么多种的味道混合到一起并没有喧宾夺主的让菌子失去了自己的特别,反而更加热烈起来。 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花团锦簇一般。 丁小桥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舌尖上似乎怒放了无数的盛宴,每一个都让心生颤抖,和一般的鸡油菌不一样,它的口感带着一点点地脆,用牙齿碰触的时候,仿佛菌子里面饱满的汁液立刻就喷发而出,而那带着特殊味道的汁液一旦涌了出来就即刻弥漫了她的整个口腔,甚至顺着舌尖一直顺着食道蔓延了下去,到了胃里,到了血液里,在这寒冷的初冬,身体里的寒冷也因为这奇特的香味而一下子被驱散了。 丁小桥看了丁修节一眼,而丁修节正在看她,他们的脸色都很奇怪,不过眼睛却都弯了起来。 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这是一种天降的美味。 “真好吃!”在众人焦急的期盼和催促下,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这三个字真朴实,跟丁小桥心里掀起的喧天巨浪比起来,这三个字实在是朴实得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是在这样的美食弥漫在口腔中的时候,似乎其他华丽的辞藻完全都用不上,也根本没有办法形容舌头上的感觉。 偏偏只有这三个字,只有这三个最简单最朴实的字,将心中那无法言语的感受准确的形容了出来。 第151章 菌子培养中 日子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特别有盼头起来。 一向怕冷的丁小桥好像被火炭给充满了,她不再畏惧严寒,甚至对于每天出门都成了一种盼望。 丁风儿家里后院的那个小小的屋子里面存放了她最大的梦想,她蹲在那菌桶中间,手里拿着一个用草纸订好的本子,一边观察每一种菌子,一边细心的记录下来。 笨鸟先飞,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对于丁小桥来说,她不是什么聪明人,她也不是带着那超级主角光环降生的玛丽苏穿越女,至少,跟那个已经成为康国丞相睥睨天下的“老乡”来说,她就实在不够看了。人家捣鼓出来了玻璃、大炮还有各种各样先进的发明,而她不过只是努力的种出了一些野生菌罢了。 这一看,双方都不在一个水平面上,比较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着实让人无奈。 看来,穿越这回子事也是要看人的,至少在她这里,她可觉得自己这个穿越女当得真是辛苦啊。 在丁五郎和丁七郎的教学之下,家里的人基本都认一点,所以,在丁小桥不在的时候,这个观察记录各种菌子生长情况的本子就是丁风儿两口子在写。 看看他们的字,定小桥忽然还是很有自信的,她觉得,其实自己那一手狗爬的小楷还是可以勉强拿出来看看。 明鸿光掀起了帘子,站在门口说:“隔壁村的李木匠送架子过来了,你也出来看看合适不?” 丁小桥连忙写完最后几个字,就急匆匆的跟着明鸿光出了后院,走到了前院,就看见李木匠和几个小徒弟将他们定的多层架子从牛车上卸下来。 李木匠是个四十多五十岁的中年人,他的手艺不错,不过要做精致的家具倒是不成,可是做些庄户人家需要的柜子箱子架子那可是一把好手,保证结实,保证实惠。 他擦了一把汗,指挥着徒弟们继续将架子放在了院子里,顺便跟明鸿光搭话:“我说老弟啊,你弄的这些架子是做什么用的?我还从来没有做个这样的架子。”他说着用手摸索着其中一个:“这到处都是露着的,用来坐书架也是不成的啊。” “用来晾萝卜啊!”明鸿光半真半假的笑着,他指了指院子里晒得到处的萝卜道:“我家那口子要做咸菜,不过这萝卜铺开晒实在是晒不下,弄几个架子来叠起来晒,就节省了不少地方了。” 李木匠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果然是你们在外面呆过的人有见识,这事我怎么就一点都没有想到。” 一家人只是跟着李木匠打哈哈笑得开心。 给了钱,好不容易将话多的李木匠给打发走了,丁修节和米氏都开始下手腾架子,不过人实在是不凑手,本来想叫丁修义的,可是丁修义前些日子又寻摸了一个镇子里面的木匠活,他心灵手巧的是,虽然只会些木匠皮毛,却也进了那户人家的院子,帮忙干活。 所以,最后还是直落到了四个人干。 丁小桥心里其实不大愿意翻动这些菌桶,她怕这些菌子翻动了之后就长不出菌子了,可是,她却明白,如果菌桶就这么摆放在地上肯定是不行,先不要说通风不彻底的问题,只说那些菌桶挤的太过密集,要是照顾不好的话很容易就霉变了。 所以,她只能再一次的尝试。 在将这些菌桶搬到架子上的时候,丁小桥的心里一直在默默的祈祷,可是要让她的好运气一直延续下去啊,这些菌子可不能搬到了架子上就不长了! 因为要动作轻,又要记住每个菌桶现在摆放的位置,这看起来并不多的活计,足足让四个大人花了一天的工夫,才算是弄完。 有了架子之后,屋子里面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大了起来,特别是门口的地方便不再摆放菌桶了,这也避免了那些门边的菌桶受到冷空气的肆虐,而长不出菌子来。 “当时觉得我们弄得土挺多,看在看起来实在是太少了。”明鸿光望着变成了空荡荡的屋子,忍不住摇头叹气,大有一种惋惜的表情。 丁小桥其实心里也有点埋怨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想起来这些菌子是都要放在架子上养的呢?她果然不是一个称职的穿越女,连这种重要的事情都记不住,还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果然,她只能做个小小的农家女了。 丁修节烧好了炭火端了进来,放在角落里,这才呼出了一口气:“要是今年都能长出来的话,明年我就可以试着多挖一些土来养菌子了。” 果然,菌子是一种娇贵的东西,当丁小桥他们翻动了菌桶并把它们码放到了架子上去之后,它们就集体抗议了,不再发菌子出来,愁的明鸿光的眼睛都红了,很想再将这些架子撤掉,把菌子再按照原样摆放回去。 丁小桥虽然心里也有点后悔,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发生了就万万不能在翻动了,要是再动一次弄得这些菌子永远不发芽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明鸿光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着他那忧愁的脸,丁小桥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日日的盼望着些菌桶能争点气,快点发出了菌子来,好让大家皆大欢喜,否则,这个冬天大家的心里可都不好过啊。 要知道,如果从来都没有发出来过,可能明鸿光还不会如此的郁闷,现在偏偏是已经发出了菌子了,却被他们人为给弄没了,这心里面能好受吗? 不过明鸿光倒是一个很想得开的汉子,虽然心里忧愁了几天,不过很快就放下了,他倒是想得明白,这些菌子只是意外之喜,要是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实在是得不偿失。 明鸿光这样的心性不免也影响到了丁小桥,她也渐渐的放开了,反正这菌子的生长就是很奇妙的,连爱迪生做实验都得做个几千次,她这才失败一次有什么放不下的,重新再来就好了。 心里放开之后,丁小桥的脸上也多了笑容,一家人担心她的心这才都放了下来。 第152章 大房回来了 就在一家人期盼着菌子能够再一次长出来的时候,老丁家正屋发生了一件算不得大的事情。 那就是丁修忠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他们这一次回来可是和上几次回来不一样,这一次回来明显是搬家回来的。大大小小的带了几十个箱笼,就这么乱七八糟的码放在院子里的地上。 丁小桥瞧着这个架势,丁修忠家似乎是要长住的样子,心里不禁打起了小鼓来。这丁修忠两口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他们已经分家了,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就安全了,要知道,丁修忠可是连他们分出去的地都要算计的人,想要算计到他们头上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大伯家镇子里的房子卖了。”丁小梁凑在丁小桥的身边,手里捏着米氏刚刚炸好的馓子吃得一手一嘴都是油乎乎的。她和丁小桥一样,将小脑袋挤出了窗户,看着院子里闹喳喳的人,看戏的模样不要太明显。 张氏站在院子里,脸色不是很好看,可是难能可贵的没有骂人,只是让刘氏将腾一间屋子出来。这刘氏家里住着的耳房有四间,格局跟丁家三房四房是一样,只不过,三房四房是一家占了两间,他们家则是一家人占了四间。这四间里有两间是大房的,不过,因为原来大房一直在镇子里面,二房的儿子又多,便全部都给他们用了。 现在大房在镇子里的房子卖掉了,看起来是要回来长住的,自然而然要将这两间房子腾出来给大房的。 可是刘氏哪里肯干。 说起来刘氏一个奇人,她的脾气很好,自从丁小桥穿越过来也有一年时间了,她看着张氏成天的骂刘氏,这刘氏从来就没有伤心过,更没有发过脾气,随时随地的笑眯眯的,她越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越是将张氏气得倒仰,这种高杆的手段,米氏跟她比起来简直弱得跟渣一样。 而今天张氏似乎也没有生气,她穿着厚重的袄子,双手就对插在袖子里,不紧不慢的喊刘氏腾房子,而刘氏就是不腾,那理由也不多,就是那么几个。 什么他们家住的熟悉了,什么他们家人口多不够住啊,什么到处都摆放着东西啊,总之就是这些不大不小的借口,你说不存在还真是有的,你要说有多严重也不见得真的就解决不了。 不过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想解决问题的样子,就这么站在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大有一种不扯到海枯石烂绝对不罢休的架势。 “奶今天性子真好啊,她砸不骂人呢?”丁小梁虽然是老丁家最小的闺女,不过成日里在张氏的淫威下生活着,对于她的性格早就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她对于今天张氏好脾气实在是有点不明白。 “只怕她根本不是成心让二伯娘搬房子,要不是早就开骂了,还能跟现在这样唠嗑一样慢慢跟二伯娘说啊?”坐在炕上的丁小楼也在时刻注意着院子的战况,她用牙咬断了一根绣线,看了看现在绣的这个荷包很是满意,觉得能卖个十文钱。 “啊?奶不想让二伯娘腾屋子啊?”丁小梁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小楼简直不太相信:“要是奶不让二伯娘家腾屋子,那大伯娘家要住哪啊?总不能住院子里吧,这可是要下雪了。” “谁知道奶怎么想的。”丁小楼看着丁小梁那睁大了的远远的眼睛忽然就起了坏心眼笑道:“说不定奶想着要借我们两家的屋子给大伯家住呢!我们家倒是人口多,你们家可就难说了。”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丁小梁被吓得一个激灵,脸都白了,连连摆手:“这不行这不行!我们家的屋子怎么能借给他们呢!” 这个时候米氏和罗氏已经将炸好的馓子都端了进来,米氏瞪了小楼一眼:“瞎说什么,净吓唬你妹妹。” 丁小楼连忙伸了伸舌头表示自己错了,丁小梁几番确认之后,终于相信她是开玩笑的,这才算是放下心来。而丁小桥则一直观察着院子,她看着张氏一边跟刘氏讨价还价,一边眼风朝着他们两家飘过来,虽然那频率不是很高,可是到底是看过来好几次,她也就抿起了嘴唇道:“我倒是觉得我姐说得可能会发生。” 大概是丁小桥做成了好多件事情的缘故,她现在在家里的话语权直线上升啊,几乎已经变成了丁修节家说话最管用的人了。不仅如此,就连罗氏他们一家也对于她说的话很是信服,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丁小桥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都觉得她实在聪明。 原本罗氏还没有太在意这件事,现在听丁小桥一说,她的心咯噔一下,连忙道:“不能吧!” “难说,我看奶那个神情,可真是不好说……”丁小桥趴在窗口上看着院子里的人,十分忧心的说:“你们家现在是两间房子还有院子,而且四叔现在还不在,万一奶打什么主意,不找你们家找谁啊。况且,奶不是很想让三叔回家去不分家了吗?” 本来是开玩笑的话,现在经丁小桥这么一说,基本算是板上钉钉了,罗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了,她一把拉住米氏的手道:“三嫂,这可怎么办啊!现在老四不在,要是娘她真的喊我们腾屋子可咋整?” 米氏也担心起来,不过还是给罗氏打气:“没事,没事,这不是还有我,还有你三哥,还有姐和姐夫呢嘛,指定不能让娘把你们赶出去。” 虽然米氏这么说着,可是她自己也觉得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只能焦躁的安慰着罗氏。 丁小桥继续冷静的望着院子里的状况,虽然她觉得张氏会这么做,但是她还是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希望张氏能真正的虎毒不食子。 天气越来越冷了,早上下的爽到了现在都没有化,白白的一层落在地上,看过去就好像是谁凄凉惨淡的人生一样,提不起一点的兴致。 第153章 丁小房 王氏站在院子里,手上套着一个棉花的袖笼,只觉得这棉花的东西始终不如自己原来那个狐皮的暖和。一想起了自己的狐皮袖笼王氏便想起了这几个月以来的生活,简直就像是乌云罩顶一般不见天日。 自从上一次中秋回来之后,她的生活就好像一下子被人反转了,变得面目全非,无比可憎。王氏甚至不想去回忆那过去的日子,特别是张氏跟刘氏回到他们家宅子的日子。 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现在只要一想起那时候的日子,她依旧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而她的头也跟着发昏起来。 那简直就有如蝗虫过境,连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的衣服,她的首饰、她的脂粉,她所有的东西,就连那刚刚才做好的绣着喜鹊登枝的藕色小衣都被统统搬走了。王氏忽然就觉得自己喘气都喘不过气来了,她连忙低下头,抽出了手,轻轻的捏了一下自己的额角,不行不行她不能继续再想了,如果再想了她估计又要倒下了。 可是,就算是不想这些,不想那已经丢掉的东西,不想那已经被卖的房子,那现在她站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这肮脏的、狭窄的农家小院就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吗?王氏抬起下巴,努力的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冰凉刺激的空气让她有些发昏的头脑清醒了几分,然后她便看见了张氏那张好比鬼魅的脸正朝着她看了过来,她一下子就更受不了了。 日后,她还要跟这个老虔婆在一起过日子,还要伺候她…… 王氏真是想现在就倒在院子了,甚至就这么死去算了。 就在王氏摇摇欲坠的时候,就听到张氏那阴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大媳妇儿这身子骨可真是娇贵,就站在这么一会儿就要倒了,是不是要进屋去歇歇啊?” 王氏立刻一个激灵,她连忙站好,努力的朝着张氏露出了一个笑容:“娘,哪有。” “娘,她身子一直没有好呢,这连天的都在吃药,要不让她进屋去坐一会儿吧,您安排好了,再出来搬东西。”丁修忠不管怎么说对于王氏还是很好的,毕竟是多年的夫妻,而且他们的一向比较恩爱,现在见媳妇的脸色比纸都白,又看看自己的娘跟弟妹这么无休无止的扯些没有用的事情,心里多少也是难受的。 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不要说对于王氏是个噩梦,就算对于他来说也是个灾难。 张氏最最见不得的就是儿子替媳妇说话,别说丁修节这种不是亲生的儿子她都能恨得出血,就更不要说丁修忠这个她最看重的大儿子了。这丁修忠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之后张氏便冷笑一声,阴测测的道:“婆婆都在院子里站着忙着给她腾屋子,她倒是大老爷一样的要进屋子里去歇着了,这家里到底是娶她来做什么的?要做少奶奶吗?也不看看有没有这个命!” “娘……”王氏连忙想为自己申辩一下。 不过,张氏怎么可能听她的话,现在张氏满心满脑的都是丁修忠替王氏说话的样子,都是王氏在镇子里过得富太太的样子,都是王氏那一屋子好东西的样子,那恨意几乎渗入了她的骨髓里面。 “想要进屋歇歇可以!进去吧。”张氏忽然语气一松,温和得让人不太敢相信,这也是张氏能有的表情。丁修忠心下一松,便去扶王氏,想让王氏进正屋去坐一下。丁修忠对于张氏没有戒心,那是因为他们母子,王氏才不会像是丁修忠这样没有戒心呢,她一听到张氏的语气一松,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立刻叫嚣起来,没有一个不是警铃大作。 她并不跟着丁修忠走,甚至连忙将被丁修忠握住的手给抽了回来,紧张的看了张氏一眼。 而张氏也真是一点都不让王氏失望,跟着那阴测测的声音便接着想了起来:“去坐一会儿,就把她身上的衣服脱了!带着她从娘家带来的那点子破烂给我滚出去这个门,一辈子别回来!” 这句话不但让王氏身体僵住了,就连丁修忠也僵住了,他本来想说点什么,王氏连忙拉了他一把,丁修忠转眼看了看王氏,只见王氏摇摇头,他便只能闭上了嘴巴。 而这些小动作落在了张氏的眼睛里那更是怒火中烧,她恨不得现在就那一根绳子将王氏这个狐狸精套起来丢进火炉里烧死,丢进河里面淹死,总之不要在她的眼前晃悠才是真正的好! 丁小桥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老丁家院子的这一出难得的好戏,虽然还是警惕着张氏要来抢他们两家的房子给大房住,不过,却也因为张氏将怒火发到王氏身上而觉得舒坦。 说起来,她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别管别人怎么看丁修忠和王氏,但是对于她来说,看见难为自己的人遭难了,她就算不丢两块石头也要站在边上大大的嘲笑一番才算是解气呢。 她正这么笑眯眯的观战的时候,忽然一个站在张氏身边的女孩子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冲着她温柔的笑了笑。丁小桥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立刻就收了起来,这被人抓包的感觉真是不怎么样。 回头看她的女孩子,容颜清丽,比起丁小屋是比不上的,可是比一般的女孩子还是很漂亮的,她身量不算高,头发乌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并不因为张氏对于王氏的为难而有太多的愤怒,反而对于丁小桥这个一直看热闹的小堂妹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这个人就是丁小房。 要说起来,这大房最不让人注意的孩子就是丁小房了。她既不是男孩,又不如丁小屋长得漂亮,又没有丁小台性格古怪,她似乎每次都跟着大房回来,可是,她往那里一坐,你愣是就觉得她不存在了。这种自带隐身的技能还真是跟二房的丁小阁很是想象啊。 虽然丁小桥很讨厌大房的人,不过丁小屋的笑容多少让她觉得大房还是有人不算太让人讨厌。 第154章 张氏的馊主意 就在丁小桥看着丁小屋的笑容出神的时候,丁小梁又冒了出来,说了一句让丁小桥愣住的话:“小房姐要出嫁了呢,听说是要从老丁家的老屋的院子出嫁呢。” 这才几岁啊!就要嫁人了! 丁小桥看着才十四五岁的丁小房,那已经不知道被遗忘到什么的地方担心又冒了出来,这古代嫁人也太早了,好悲催好悲催,看来,她的好日子也用不了多少年就要到头了。 一下子,丁小桥也没有了继续看热闹的心思,她冲着丁小房回以了一个友好的笑容,然后立刻关上的窗户,抓起了放在炕桌上的馓子就塞进了嘴里,她得吃点东西压压惊,这十几岁就要结婚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外面张氏和刘氏又不知道扯了多久,忽然就听到张氏那尖利的嗓子冒了出来:“老三媳妇,老四媳妇,你们给我出来。” 米氏和罗氏均是一惊,双双愣在那里,罗氏手里的针更是狠狠的扎进了指尖,疼得她一个激灵,连忙放进了嘴里使劲的裹了裹。 这个张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明显就没有上次那么客气了:“米氏,罗氏,没有听见我在叫你们?还不给我滚出来!一个个躲在屋子里面装什么死!” 这种情况之下,米氏和罗氏只能答应了一声便下了炕,出了屋子朝着大屋那边去了。 丁小桥和丁小楼以及丁小梁丁八郎两个人也跟着下了炕,丁小桥问:“八郎你知道不知道爷上谁家去打叶子牌了?” “应该是李四大叔加吧。”丁八郎也是一脸紧张,他干劲套上了鞋就说:“我去找爷,小桥姐,你可快点去找姑父和三伯。” “我知道,你快点去吧。”丁小桥也穿好了鞋,她吩咐丁小楼和丁小梁继续在家看动静,自己则飞快的朝着丁风儿家奔去。 丁修节和明鸿光正在屋子里小心的端着一碗水往每个菌桶上喷着,见丁小桥进来都挺奇怪:“这大冷的天儿,你在家呆着就成了,我们都看着呢,有啥动静指定回去告诉你。” 丁小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对着两人道:“爹,姑父,快点回去,大伯家回来了,奶让二伯娘家腾房子,二伯娘家不让,现在奶把我娘和四婶叫过去了,估计是要让我们两家腾房子。” 虽然这一点都不符合道理,哪有让分出去的儿子给没有分出去的儿子让房子的,不过如果实行这事的人是张氏的话,那就根本没有什么不可能了。丁修节和明鸿光一听这话,心里也着急起来,他们家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有丁修节这个大男人扎着,量张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可是丁修义家不一样,丁修义现在在城里干活,家里只有罗氏这么个绵软性子的人外加两个孩子。他家的房子又是才整修过得,如果张氏真要让她搬家腾屋子,估计罗氏无力反抗。 他们三家关系现在很好,丁修义走之前更是将家里的事情全部托付给了两人,如果现在被人抢了房子,别说怎么跟丁修义交代了,他们两人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于是丁修节一把把丁小桥背在地上,和明鸿光两个人就快速的朝着丁家大屋去了。而丁风儿见两个人风一样的跑了,也怕出什么事,便也锁上了家里的门,跟着朝着丁家正屋去了。 果不其然。 张氏确实是打着要让丁家三房和四房给大房腾房子的主意。 其实她并不是不知道这分出去的家产已经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可是,她始终记得这三房四房给她的气,让她总是放不下,于是一直想这个机会将这口气给出了才算是舒坦。 正好遇见了这样的机会。 丁修义上城里去了,正好她自己的儿子不在,那么剩下的罗氏和两个小崽子不是任凭她自己磋磨吗?而丁老三家,也就趁着这个一会一起收拾了,若是这次不趁了她的心意,她定要闹得天翻地覆才罢休。 心里因为打着这样的主意,于是张氏对于米氏和罗氏是一点好脸都没有,也根本没有耐心,当她们走进了院子里,张氏连一句婉转多余的话都没有说,直接道:“老三媳妇,你回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你大哥家安排一下,还有老四媳妇,你家也没有什么人,就两间都腾出来吧。” 这个决定不单单是把米氏和罗氏给镇住了,就连王氏和丁修忠也被这个主意给镇住了。这简直是什么狗屁主意啊…… 丁修忠立刻摇头道:“娘,这不妥当吧……” “这有什么不妥当的,都是我儿子,我愿意安排在哪我就安排在哪。”张氏说着就要转身进正屋去了:“你们两个快点收拾一下,这大冷的天,还让你大哥一家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吗?快点让你们家那些丫头片子把炕烧上,让他们进去暖和暖和,一个个跟死人一样立在这里作死啊!” “娘,娘!我可是个大男人,还有,还有大郎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你让我们去住老三老四的家……”丁修忠可急了。虽然丁老四不在家,可是丁老三可是个不好惹的,放在他这里,他可是宁愿跟丁老二家挤一下,也不愿意去跟丁老三丁老四家挤。 要知道,他的宅子之所以会丢掉可不就是上一次丁老三连带丁老四给捅出来的,那个时候只是说让他们把地拿出来便是这样的结果,如果现在他们一家子跑去这两家挤着住,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后果的。 王氏也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她一个大嫂,现在就算是卖了房子,回到了老家,不跟着正房住,居然让她去跟兄弟家挤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先不要说米氏和罗氏同意不同意,就是王氏自己那是坚决不同意。 她可是秀才夫人!如果住到了老三老四家,这可就是寄人篱下,低三下四了,怎么可能! 更重要的是,现在大房二房还有正房没有分家,她凭什么要去三房四房挤着住! 第155章 腾房子 张氏似乎意识到了丁修忠说得也是一个问题,于是她又转过了身子,冲着丁修忠,脸上的表情温和了几分道:“谁让你和大郎去和老四家挤啊?你一个大男人能跟弟媳挤吗?这样,让你媳妇带着小房小屋还有小台住到老四家那两间屋子里去,你和大郎就让老三家给你们腾一间屋子。” 说着,她对于这样的安排越发的满意了,将王氏跟丁修忠分开了,就不能让这些狐媚子来勾引她的儿子了。 “老三一直都在家呢,你去了也不会有什么闲话,就这样吧,快点安置了,这么多东西不要堆在我的院子里,我看着心烦。”张氏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箱笼,眼睛好像是刀子一样在那些箱笼上面扫来扫去,就好像可以透视出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一般。 罗氏的脸都白了,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米氏虽然也害怕,可是分家出去之后自己单独过了日子,她这个家也当得舒坦,人舒坦了,自然自信就有了,再加上她家因为做声音接触了不少外人,所以比较起没有分家的时候,米氏可是胆子大多了。 尽管还不如丁风儿那种眼风扫过去就能让张氏张不开嘴,可是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站出来说话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笑话,他们家现在过得好好的,干嘛要让大房来住,先不要说他们跟大房之间可是有着不愉快的,就说她米氏凭什么要让张氏如此揉捏!现在他们可是分家!又不吃她的一粒米,又不穿她一寸布,她为什么要乖乖的听话。 尽管张氏给她造成过很大的心理阴影,可是米氏还是仰头,壮起了胆子道:“娘,这只怕不妥当吧,我们家可是六口人呢,住两间屋子已经很挤了,你让我上哪疼一间屋子给大哥他们?” 米氏这话说得也没有错,可是张氏一听那叫一个生气啊,在她的心目中,米氏就是一个认人随便揉搓的大包子,她说什么,那么包子就必须听什么,她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了,可是现在包子忽然跳起来反抗了,这怎么能叫她痛快。她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朝着米氏恶狠狠的看过去,阴测测的道:“米氏,你说什么?有胆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这里面的警告意味已经非常的浓了,罗氏听了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可是一抬头看见了米氏还是站在那里直直的挺着背脊,她忽然心中也有了力量,没错,她不能也老是这样万事害怕,现在丁老四不在家,她还有两个孩子呢,她如果一直指望着别人,那么终有一天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指望自己,她的孩子只能指望着自己来保护。 想到了这里,罗氏也瑟瑟发抖得挺直了脊背,可是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的牙齿在嘴里却还是抖得厉害。 不过,她却听到米氏说:“我是说,我们家已经有六口人了,本来就住不下,哪里还有多余的屋子给大哥大嫂一家住?” 罗氏点点头也壮着胆子道:“娘,我们家虽然现在只有我们娘三个,可是屋子里就一个炕,平日里我们一家四口都住一个炕上,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大哥大嫂住。” 这些虽然是实话,但是王氏心里听着却很不是滋味,她抬起了眼睛,看了这两个弟媳妇一眼,说句实在话,她对于这老丁家的几个媳妇,就没有一个瞧得上,平日里面来跟她们大叫道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连好好看她们都没有看过,现在看去,只见米氏和罗氏两个身材瘦削,穿着夹棉的旧袄子,那袄子看着并不算合身,罩在他们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感觉,头上更是连一点首饰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两个怎么看都穷得叮当响的弟媳妇,这样两个怎么看跟她一比哦都市低到泥土里的弟媳妇,居然也敢拒绝她! 要知道,她不愿意住是一回事,她们不给住是另外一回事!他们大房可以不去住三房四房的房子,但是那是要她自己说的,可不是他们三房四房说的。 他们怎么敢?他们哪里有这样资格! 心里这么想着,王氏的目光就凌厉起来,她朝着米氏和罗氏的脸上狠狠的剐了一眼,要是那是刀子的话,估计两个人现在的肉都要被剐下来一块。 罗氏天生敏锐得很,立刻就察觉到了王氏的动静,她看了王氏一眼,微微有些退缩,可是她想了想米氏的态度也跟着挺直了背脊,抬眼有样学样的朝着王氏瞪了一眼。 这可差点把王氏气得倒仰,这些个乡下的泥腿子居然敢瞪她!这还有什么更离谱的事情吗! 张氏看着几个儿媳妇私下的小动静,怒火更胜,这几个狐狸精眼睛里到底有没有她,居然当着她的面在这里眉来眼去的。于是她大喝一声:“怎么就住不下了!老三你们家不是院子又盖了一间屋子吗?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自己收拾收拾住进去,给你大哥他们腾一间!”说着她又将目光朝着罗氏转了过去。 不看罗氏她还好,看了罗氏她就更生气了。 罗氏在张氏心里那可是比米氏更加可恨的人,这可是勾引了她亲生儿子的狐狸精啊,而且还是她最心疼的小儿子啊!从这个儿媳妇进门丁修义似乎就跟她越来越不亲了,现在更是会给她甩脸色了,张氏想起了那天她让小儿子进家吃饭的时候,小儿子连眼睛都不抬,转身就走,还撂下了那么难听的话。 这些,全部都是这个狐狸精挑唆的。 现在看见平日里被她收拾得呆头呆脑的儿媳妇现在居然敢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跟她叫板,她的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罗氏,你们家只有一张炕怎么了?给我搬出去!到你们家柴火棚去住着!” “娘,现在可是冬天了,孩子们受不了……”罗氏惊呼。 “怎么?才分家几天就娇贵了?没有炕就不能过了?你当你们是什么人家!你们能有老大这个秀才娇贵?” 第156章 冷言冷语 “我倒是不不知道,这秀才老爷真是娇贵,娇贵到连自己弟弟家的屋子也要占了。” 张氏的声音才刚刚落下,在院子的外面就响起了丁风儿的声音,她的声音里面有些气息不平,听得出来她这是在急速的奔跑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她的声音没有落,丁家院子的门就已经开了,然后丁风儿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就走了进来,在她的后面跟着的丁修节和明鸿光还是丁小桥。 张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要说这家里她最不想跟谁对上的话,男的就是丁修节,女的要数丁风儿,她好像跟这两姐弟犯冲一样,只要遇见他们其中一个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更不要说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了。 她眯了眯眼睛,望着丁风儿冷笑道:“我道这是谁呢,原来二姑奶奶啊,您老的尊驾还真是难得,居然会跨进我们老丁家的大门,可真真难为你了。” “你当我愿意来吗?说难听话,要不是因为有事,我走过你家的院子都要绕着,这里面到处都一股子臭气,我生怕染了我身上。”丁风儿一点都不给张氏的面子,直接就发表了自己的鄙视。 不得不说丁风儿的言论在这样的古代是大胆,她虽然是嫁出去的姑娘,可是到底是姓丁。只要是出嫁的姑娘,哪有一个敢说娘家不是的,这会被人说成忘本,不孝顺,更是连带着夫家和儿女都名声不好了。 不过,这一切丁风儿她根本就不在乎,明鸿光爱她入骨,怎么都不会嫌弃,她这样说了,他还要在后面摇旗呐喊,老婆说得对,哪里在乎什么狗屁名声。至于儿女什么的就更不在乎,她丁风儿到现在都没有生下孩子来,他们两口子也已经断了绵延子嗣的念头了,还讲究什么名誉不名誉。 他们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只要自己过得舒坦就好了,世俗上的这些条条框框倒反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就是因为这些个不在乎,不放在眼里,丁风儿讨厌张氏便明明白白的表现出讨厌,根本就不会为了什么名声而勉强自己对着她说些违心的话。 人啊,一旦什么都不在话的话,就变得异常的强大,所谓的无欲则刚不过就是这个意思。 张氏的脸即刻就青了,但是她看了看站在丁风儿身后的明鸿光,到底没有敢像是对待儿媳妇一样破口大骂,而是别过脸道:“这是我们老丁家的家事儿,就不劳烦二姑奶奶来指手画脚了。” “怎么?大姑奶奶能对老丁家的事指手画脚,我这个二姑奶奶就不行吗?”丁风儿一边冷笑着,一边直接走到了院子里的磨盘边上坐了下来,她翘起了二郎腿,用手指轻轻的弹了弹裙角上的灰。 “你能跟雨儿比?” “我凭什么不能给丁雨儿比?丁雨儿是你闺女,我还是我爹的闺女呢!说起来,我才是名正言顺的老丁家的大闺女,你那丁雨儿谁知道从哪改的姓,一个从里到外的外姓人都能对着老丁家的事说三道四,我这个名正言顺的怎么就不能了?”一般来说张氏改嫁这个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是吵架也不会拿出来说,算是给长辈留几分面子,不过,这对于丁风儿来说根本就不在乎。 她就是看不惯张氏,她就是恨张氏,恨丁雨儿,恨他们将自己生生的推进了火坑里。尽管现在她已经对这些过往不在意了,但是不在意不等于她不为难他们,不等于她不随时给张氏添添堵。 果不其然,张氏一听这话,脸色更青了,她嘴皮抖动着,抬起了颤抖的手指着丁风儿,可是没等她说话呢,丁风儿又冷笑起来:“想给套上什么不孝顺的大帽子?我告诉你,可死了这条心吧,我才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呢。”说着,她直接站了起来,对着米氏和罗氏数落道:“你瞅瞅你们两个这个样子,丢人不丢人!人家都上杆子抢你们家的房子了,还在这里讲什么道理?” 她侧过了半张脸看着张氏那青黑色的脸色,龇了龇牙冷笑:“这要是放在我身上,直接提菜刀上前了,只要有人说敢抢我的东西,我剁了她手指头!” 虽然丁风儿那阴测测的话,张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次是青得发白,甚至还摇晃了一下身体,她抬眼看了看黑着一张脸的丁修节,明显也想起来了当时自己被他一把斧头吓得尿了裤子的丢人事情来。 不光是张氏的脸色发青,王氏的身体也摇晃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听过这么粗鄙凶残的话来,只觉得原本就昏天暗地的光景更加的迷茫起来,她心里那叫一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将那宅子卖掉,为什么要到这乡下来住,最后竟然轮到到跟这些粗鄙的村妇一起生活的境地来? 她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她应该是在镇子里面过着正正经经的秀才太太的日子才是!虽然她刚才可没有说要抢人家丁老三丁老四的房子,可是当丁风儿说那些话的时候,王氏竟然觉得自己的手指头似乎也跟着疼了起来,仿佛丁风儿的声音里有刀子,这么说着就已经将她的手指头齐根剪断了。 张氏勉强的聚集了一下精神,才又将目光朝着米氏和罗氏以及丁风儿他们脸上转了转,最后挥挥手改口道:“行了行了,我知道老三家的房子也不够住,你们就回去吧,老四媳妇,你赶紧的将你家的屋子收拾一下,让你大哥住进去。” 罗氏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这张氏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现在他家就她一个女人,她现在拿捏自己看来是拿捏定了,于是她心一横凄然道:“娘要是真心这么这么做?” “什么真心的假意的,我跟你说,你快点去给我收拾!” “娘可以不顾及我,可是想过小梁和八郎两个孩子怎么办没有?这么冷的天让我腾屋子,是要逼死孩子吗?” 张氏森森冷笑:“冻死了如何?冻死了我让我儿子再娶一个还能生不出来?” 第157章 阻止 这话实在是太过冷心冷意,扎得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虽然大家的立场都不一样,可是王氏、刘氏、米氏统统都是做人媳妇的,现在听着张氏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样的不讲情面的话说出来,没有一个人不如同从头浇了一盆冷水。 米氏倒也罢了,丁修节现在已经跟正房决裂,才不管张氏说这些屁话。可是王氏和刘氏都还没有人家,以己度人,尽管他们看罗氏的热闹看得舒坦,可是谁的心里不是一震,这样的心思,能放在罗氏身上,必然能放在自己的身上。 一时之间王氏和刘氏看着张氏目光都有了几分怨毒。 “你怎么说话的!你这是说得人话吗?你活那么大年纪都活到了狗肚子了吗?这种话你都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你还是不是人?你是不是觉得做人家的婆婆想要怎么磋磨儿媳妇都是应该的!”丁风儿哪里听得下去这样的话,她立刻转身对着张氏火冒三丈:“你的儿媳妇也是别人人家的闺女!你当她们不是人,你想过没有,你自己还有两个没嫁人的闺女呢!人在做天在看,你今天能这么对待别人家的闺女,以后你的闺女也一样是这个下场!” 这真是很恶毒的诅咒了。 张氏好像被重拳击中连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丁风儿……你,你天打雷劈啊!” “老天都不收你这种老虔婆能收我吗?”丁风儿撸了一下袖子:“我可告诉你,我比你年轻,我只管等着看,你以后的下场,你就作死吧!” “你这个小贱人啊!你怎么不跟着你那个死鬼的娘一起去死!”张氏虽然很想扑上去打丁风儿,可是明鸿光、丁修节铁塔一样的站在她的身后,让张氏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只能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哭天抢地的咒骂起来。 “娘要是真么想,那么就是不给我们娘三个活路了,既然如此……”罗氏忽然站了出来,她一双眼睛通红的瞪着张氏。 “你又想干嘛!”张氏刚刚被丁风儿吓过,这个心脏还在砰砰砰的乱跳,现在罗氏又冒了出来,她的头皮都麻了,连连挥手,“别在我面前转悠,我看着心烦,滚回去腾屋子去。” “哼!今天谁敢动我的屋子,我就跟他同归于尽!”罗氏忽然大吼一声,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米氏连忙上前拉住她,可是现在的罗氏的情绪极度的激动:“你们不是要这房子吗?我现在就烧了它,我看谁还敢要!”说着她掉头就朝着外面冲去,米氏使劲都拉不住。 丁风儿也连忙上前一把抱住罗氏道:“老四媳妇,老四媳妇,你不要怕,没事儿!不会有人要你的房子,绝对不会有人要!要是有人要……” 说着她就转头,阴森森目光从张氏的脸上转到了丁修忠和大房每个人的脸上,吓得丁修忠大叫起来:“我可没说我要住老四的房子啊!我这是大房怎么算也应该是留在正房的,再说这家里还有我的屋子呢,我怎么能去住老四的房子!” 王氏看着已经发狂的罗氏还有丁风儿那残忍的目光,也连连摆手:“不能啊不能,风儿啊,我们不能要老四的房子啊。”说着连忙对罗氏说:“老四媳妇,你快点回去,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我们绝对不要老四家的房子,老三家的也不要!” “这是干什么呢!”老丁头被丁八郎从李四大叔家给叫了回来,他正在打叶子牌,今天手气正好,赢了半壶的老酒,喝得正痛快,却被丁八郎给叫回来,一听说又张氏在起事儿,心里便不痛快,这进了院子一看,呼啦啦的一院子的人,他就更生气了。 他喷着酒气对着张氏道:“这是干什么呢,不是说老大他们回来,你给张罗屋子吗?这都什么时候,这东西还在院子里放着,你到底想干嘛?就让;老大一家人站在院子里吹冷风,你是不是亲娘啊!” 张氏被老丁头一口气说得哑口无言,好不容易等到老丁头住了口,连忙告状说:“我安排了啊!我让他们去住老四的家的院子,可是老四家这个丧门星不答应啊!不但不答应还要以死相逼啊!这是什么事儿!这怪我吗?” 老丁头被张氏说得一愣,就朝着罗氏他们的方向看去,则看见两眼血红的罗氏还有丁修节和米氏,最后他发现丁风儿和明鸿光也来了,心里便有些高兴,还没有打招呼,就听到丁风儿冷笑。 “怎么?您这是也要占你四儿子家的房子?这老大的脸可真大,自己要捐官,就回来逼兄弟们卖地,现在回来住了,还要在大冷天逼着兄弟拖家带口的去讨饭吗?” 老丁头一个激灵,连忙道:“说什么呢!谁要占房子!” 丁风儿才懒得继续听老丁头废话,直接说:“我们走!我倒是看看今天谁有这个脸来抢房子,不要当着老四不在就欺负人家母子,人家老四只是在镇子里做活,又不是不回来,做人做事,不要太绝!”说着她又看着丁修忠道:“丁老大,你给记着,你是要做官的人,不要还没有做官呢,就抢占民宅,否则我上平常敲鼓告你!我倒是要看看你得这场官司你的官路还能不能继续恒通!” 丁修忠听得这一句话话,脸色白得如纸,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想法,不过丁风儿却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她半抱着不停的在在喊我要烧房子的罗氏直接就出了老丁家的家门,丁修节他们也跟着就离开了。不过眨眼功夫,整个院子便只剩下了大房二房和张氏老丁头了。 老丁头的脸色很难看,他眯着眼睛瞪着张氏:“头发长见识短!” “我就是给我儿子找地方住怎么了?我让我小儿子腾地方给大儿子怎么了?我这个做娘的这点都做不得主?”张氏委屈到了极点,她坐在那里不依不饶,对着老丁头啼哭不已。 老丁头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烦,天天看着张氏这么闹,他说不出的腻味。 第158章 罗氏病重 关于丁家大房的安排最后还是二房腾了一间屋子出来,正房里原本丁云儿和丁月儿住的房子也腾了出来。两个没有出嫁的闺女就跟老丁头和张氏住到了,这两间房子就一起给了丁家大房。 虽然王氏心里很不满意,但是这也是现在唯一能做的安排了。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捐的官快点下来,然后他们一家就可以上平城去了,上河村这种破地方,她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那天晚上罗氏发了高烧。 大概是白天天气冷又加上她急怒攻心失了神智,被丁风儿他们架着回了家之后,便一头倒下没有醒过来,等到半夜的时候丁八郎来敲丁修节家的房门,哭着说罗氏不好了。米氏连忙披着衣服去看,只见罗氏烧得满脸通红,嘴皮干涸,手脚时不时的挥舞着,嘴里还在不停的喊着:“就算我死了我家的房子也不能给你们!” 米氏只觉得心里发酸,她连忙让丁五郎和丁七郎去把村里的村医叫来,而又让丁修节连夜到方二家租了牛车上镇子找百草铺的求大夫去了,顺便也让他将丁修义找回来。 虽然家里出了这个事情,罗氏他们都不大愿意让丁修义知道,首先怕耽误了他干活,其次,怕她夹在媳妇和母亲之间不好做人,可是现在罗氏都已经病的糊涂了,不去叫人也是不行的。 丁小桥紧张的看着罗氏那已经因为抽筋而卷曲的四肢,心里一阵的恐慌,都烧得四肢抽搐了,这得是多高的体温?古代可不比现代,有退烧的布洛芬,吃下去能先把热退下去,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烧这种事情最容易把脑子给烧坏了,万一罗氏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这家里…… 下意识看了看正坐在炕边哭着的丁小梁和丁八郎,丁小桥的心都开始抽抽了,这没有娘的孩子可绝对不好过,丁修节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想到这里她连忙摇摇头,连连呸呸呸了几声,她在想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呢。 现在大夫都还没有来,她们着急也没有办法,先把温度降下来才是。她想起自家还有腌火腿的时候剩下的高粱酒,便连忙过去抱了过来,对着正在洗手巾给罗氏敷头的米氏说:“娘,这么烧下去不成,先快点用高粱酒给擦擦身上吧!” 米氏有些怀疑的看看丁小桥:“用酒擦?这能行吗?” “哎呀娘,你还管这些干嘛,现在别管什么法子,快点试试吧。”丁小楼可是从来都很信服丁小桥的话的,她立刻成为丁小桥的坚实支持者,随后丁小梁和丁八郎也表示了绝对的支持。 米氏一想也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么多做什么。 她就连忙让丁八郎和丁小梁出去弄一个火盆进来,放在这屋子里面,而自己和丁小楼则将罗氏的里衣都给脱了,丁小桥立刻将手里的干燥的手巾放在酒里面浸湿了,拧得半干,就在罗氏的腋下、手心脚心等最烫的地方使劲的搓着。 这是丁小桥唯一还记得的发烧的时候用来紧急处理的物理降温,不过,这也只是救救急而已,而且,物理降温还要分情况,不是每一种发烧都适合的,只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分辨,只能死马当火马医了。 大概是罗氏的温度实在太高了,这样的方法上去居然还是管了一点小用,虽然温度依旧烫的吓人,但是她的四肢并没有因为高热而抽搐了,丁小桥也不太敢就这么停下,一边要注意她身上不能继续着凉,一面要降温,再加上罗氏时不时的手脚要乱舞,让整个过程实在是不甚顺利。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丁五郎终于带着草药医生来了,还是那个老头,他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进来就看见罗氏满面通红,他连忙伸手摸了摸额头,烫的实在是吓人。 上了手,把了脉,只觉得体内一把的火在到处乱撞,又听得罗氏随时的梦魇,再加上今天下午村里面传来的张氏逼着丁老四家让房子给丁老大家的传闻,他就大概知道这股火是怎么来的。 他转身在药箱里翻了翻草药,刚才丁五郎就已经说了发烧,所以他将该带的药材都带来了,这个时候只管抓药让人煎药。他看了看米氏,见她一脸焦急,“是急火攻心,有些危险,不过我已经给她把要抓上,一会药好了快点喂她吃下,另外,我这水平看看小病还行,你们还是快点请镇子里的大夫来吧。” 说着这老头就开始收拾药箱,丁小桥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掏了一把的铜钱给这老头,幸好今天的过来的时候还想着带钱,不然,这还要让人等着拿诊金。这个时候米氏才反应过来,连连道谢,那老头也没有多话,接过了诊金就直接走了。 当药熬好了端过来的时候,丁七郎也带着百草铺的大夫过来,说来也巧,这次来的还是苗师傅,他今天在铺子里值夜,一看见是丁七郎进来了,还以为是丁修节家又出什么事了,跟着出来了才知道不是丁修节家的事,但是是丁修义家的女人出事了,他忍不住叹息:“你们老丁家还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就这么照顾我们的生意吗?” 苗师傅把了脉,结果跟那草药大夫的结果是一样:“她这急火攻心来势汹汹,光吃药是不成了,我先给她扎上几针,疏通一下火气,不然这么烧下去,人就废了。” 大家都连连点头,大夫就是大夫,说什么都让人信服的。 趁着苗师傅扎针,米氏问丁七郎道:“你爹怎么没跟着回来。” “人家那户人家说他们落锁了不给开门,也不给带信,爹就只有等着,明天人家一开门就去找四叔。”丁七郎看了看床上的罗氏,还有丁小梁和丁八郎那苦兮兮的样子,安慰道:“娘,你放心好了,明天我爹指定就回来了。” “我哪是担心你爹,是你四婶啊,要是你四婶倒下了,这个家就……”米氏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不吉利,连忙呸呸呸了几声,转头又进了屋子帮忙去了。 第159章 害怕 丁修节搓了搓手,又抬头看了看天边,已经隐隐的露出了鱼肚白,这可终于要天亮了。这要天亮了话,胡家也能开门了吧。 这昨天晚上出来的着急,他忘记出了棉袄,只有一件薄薄的夹袄,尽管这是初冬还没有下雪,可是这一晚上在这里等着开门也是实在够呛。 丁修及不断的跺着脚,活动着自己的四肢,按照他们当兵时候的经验,这越是冬天在野外的时候越不能就这么坐着,否则冻上一夜的话,这手脚都废了,所以,他是这么溜溜达达了一夜,实在有些累了。 就在这个,那胡家角门开了,丁修节连忙就走了过去,便看见一个小厮打了呵欠,手里还提着钥匙呢,他连忙从怀里面掏出了几个大钱塞进了那小厮的手里,满脸的笑容道:“小哥,能帮我找下在这里做活的丁修义吗?” 小厮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呢,他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看了看手里的钱,便将这些钱都塞进了怀里,又不阴不阳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丁修节,带着几分轻视道:“你是谁啊?” “小哥,我是丁修义的哥哥,这家里不是有事儿嘛,不然也不能一大早就来麻烦你不是?”丁修节笑呵呵的样子很让人有些好感。 “行,等着吧,我现在给你叫人去。”那小厮将角门收拾了一下,就转身进门去了,丁修节不免又在身后一阵的道谢。 大概是那几个大钱起了作用,小厮进去没有一会儿工夫就看见丁修义跑了出来。 丁修义出门一看是丁修节微微一愣,然后再看丁修节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紫,身上的夹袄是湿了半截,便知道丁修节一定是昨天半夜就来了,他心里当下咯噔响了一下。他在城里面干活,家里一切都交给了三哥三嫂帮忙照顾,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三哥一定不会来找自己,而看他的样子一定是昨天连夜就来了,那么就说明这一定是一件大事。 他连忙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丁修节的手,那像是冰凌一样的手指让刚刚起床的丁修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心里的不安越发的重了:“三哥,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丁修节也不好跟丁修义说到底出什么事,只是道:“你媳妇病了,我们瞧着有点严重,所以就赶快来找你。” 罗氏病了? 这罗氏虽然瘦弱,可是身体一向很好,尽管被张氏磋磨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出什么大毛病,他走得时候,罗氏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时间里就病了?而且看丁修节的样子应该病得还不轻,丁修义一着急就连忙去跟工头请假,便跟着丁修节走了。 两个人一路疾走,一边走,丁修义一边问:“三哥,我媳妇这是怎么了?我出来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就病了?可是摔跤了还是怎么了?” 丁修节实在不好回答,别人都可以来陈述这个事情的过程,就是他不行。这事情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一种挑唆张氏和丁修义母子关系的感觉。于是他只是摇头:“不是摔跤,只是发烧了,你什么也别问了,快点回去看看你那媳妇儿才是正事。” 丁修义也不是什么傻子,他跟着丁修节生死与共这么多年,当然明白丁修节的脾气,现在见他这样缄口不言的样子便已经知道,一定是跟张氏有关,他的心里不免难受起来。虽然他也恨张氏虽然磋磨罗氏母子三人,可是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对自己很好,只是每每看见罗氏被张氏磋磨那暗自垂泪的样子,他又恨自己不是个男人,居然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 他想来镇子里干活,一是要挣钱,二来其实也不免有一点离开家里,躲一躲这些是非的念头。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算他躲到了这里来,家里面那些是非还是会冒出来。 虽然一路上做了很多的心里建设,可是当丁修义一进家看见两个孩子哭得好不凄惨的时候,心里就沉了下去。一院子的人都在忙碌,厨房里传来的浓浓的药味,明鸿光坐在屋檐下面,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轻声安慰着。 两个孩子一抬头就看见了丁修义回来,顿时那小小的哭泣声音变成了嚎啕大哭,双双扑进了丁修义的怀里:“爹,你快去看看娘,娘不行了啊……” 丁修义只觉得自己的脚下都有些发软。想他不过十七岁就上战场,杀过人,也被人砍过,可是他都不曾害怕,但是现在他怕的要死,他看着两个孩子哭泣的样子,看着家里姐姐姐夫还有哥哥嫂子那凝重的表情,他简直怕得要叫了出来。 望着丁修义想要站起来却几次都没有起来了样子,丁修节一把将他给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是男人,怕什么,去看看,苗师傅还在屋子里呢。” 丁修义转头看丁修节,他的心里微微的安定了一些,然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抬步朝着屋子里面走去。一边走着,丁修义一边在想罗氏,他们成亲的时候不过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是他记得在那一夜,当他掀开了盖头之后,罗氏就好像长在了他的心里。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一直在外面,可是在外面每一天他都在想罗氏,他都在想,一定要活着回来,因为他舍不得她。 后来他回来了,她是那么的欢喜,其实他没有告诉她,她更欢喜。罗氏说,她离不开自己,他当时笑,其实,他没有告诉罗氏的是,自己更离不开他。 而现在,就这么懵懵懂懂的,罗氏就倒下了,就在屋子里面躺着,大家都是那样一副样子,这是不是说,罗氏要离开自己了呢? 丁修义怕死了。 他害怕罗氏离开自己,害怕罗氏从此就不见了,他其实根本没有罗氏勇敢,他根本受不了罗氏离开自己的时刻。 丁修义的脚步比灌了铅还重,他还没有进屋,屋子里的帘子就掀开了,丁小桥吃力的端着盆冷水出来,抬眼就看见了他,她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连忙说:“四叔,你快进去吧!” 第160章 好转(上) 屋子里面暖烘烘的,苗师傅一直在用艾条灸着那一根根的银针。 炕上的罗氏,脸上的潮红退了一些,汗也出来了,水淋淋的的。 “是平时太虚了,看起来好像身体很好,不过里面都空了,这一次内火上升,把外面的好都给冲坏了,这次好了之后可得好好养着。”苗师傅叹了一口气,他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又是扎针,又是上灸,着实有些累了。 “苗师傅,快点吃点东西吧,我刚煮的面。”丁风儿从外面端了了一碗鸡蛋来,她抬眼看了看静静的坐在小马扎上面一动不动的看着罗氏的丁修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老四,你也过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丁修义拿着张巾子,仔细的给罗氏擦着脸上的汗水,还有头发上的汗水,他头也不回,声音有气无力。 “家里有你媳妇一个人病着就够折腾的了,你还想你也病了,我们再折腾你吗?”丁风儿的眉头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她想想昨天晚上她过来的时候,罗氏病得那个样子,吓得现在腿肚子都还在抽筋,现在一看丁修义又一副消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蹬蹬蹬上前,就给了丁修义后脑勺一下:“给我滚去吃饭!” 丁修义低着头,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只觉得心里面难受,他说:“姐,我一点都吃不下去。” “吃不下去也得吃,现在你媳妇垮了,你不能垮啊,你想,你媳妇以后吃药的钱还得你去挣呢,你这要是垮了,他们娘三个怎么办?”丁风儿望着垂着头的丁修义心里也难受的很,虽然是张氏生的,可是到底也是老丁头的亲生儿子,与她和丁修节也是骨肉同胞。 丁修义又坐了一阵子,才点点头,起身去吃饭去了。 苗师傅对于老丁家算是很熟悉的,对于他们家三天两头出这些事其实也挺熟悉的,就算他不知道来龙去脉,可是从老丁家家里人这些只字片语中也猜出来了这次罗氏的生病跟张氏是绝对脱不了关系,他见过张氏,也见识过张氏的泼辣,这确实不是一个普通人啊。 米氏一大早就亲手擀了面条,给家里每个人都上了一碗,又用干菌子做了汤头和臊子,每一碗上面还卧了一个煎得金黄的鸡蛋,在就着丁风儿腌得红红的小咸菜,实在是让人胃口大开。 苗师傅忙了这一夜实在是饿了,这一碗面条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吃下去觉得连疲倦都消了。他又观察了一下罗氏的病情便去开了药方道:“要是银钱趁手去铺子里抓几根参须来补一补,她这好起来啊,得虚上一段时间呢。” 得了药方,丁五郎便送苗师傅回去,顺便去抓药,丁风儿也让明鸿光从家里拿来一个小纸包,她拿着这纸包来到丁修义身边打开来一看,是已经被切成一片片的人参片。她说:“老四,我当年去伺候那死老鬼,他什么都不多,就是药多,就算死了下葬了也带着不少药,我被你姐夫从棺材里挖出的时候,抓了一些,这是其中一根百年的老人参,你要是不嫌弃是从死人边上拿出来的晦气就拿去用。” 丁修义被吓了一跳:“姐,这使不得,这人参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东西,又是百年的老人参,可千万不敢要,你快点拿回去自己慢慢吃吧……”说着他又看了一眼罗氏:“我慢慢的挣钱给她养吧。” 丁风儿明白丁修义的意思,可是还是一板面孔,假装生气:“我就说,你是嫌弃这东西是我从棺材里带出来的,晦气是不是?” “不是的,姐,这东西太珍贵了,怎么就能用了……”丁修义连连摆手。却不想丁风儿已经直接将那一小包人参片塞进了他的手里说:“什么珍贵不珍贵,不就是一根草吗?难道还比不过人命吗?” 丁修义望着手里的纸包,嘴角动了动吸了吸鼻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拉着丁风儿的手,低着头,悲伤地肩膀不停的抖动。 “别伤心了,快点你媳妇拿一片放在舌头下面压着,提提气。”丁风儿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是骨肉啊。” 一句我们都是骨肉让丁修义心如刀绞,都是骨肉,可是为什么他的亲娘要这么对待他,都是骨肉,为什么他的大哥要这么对待他? 倒是一直被他的亲娘放在嘴里骂得最凶的,说得最难听的三哥和二姐在这个时候张罗前后,要不是他们,自己这个家就散了。 都是骨肉,罗氏病成这个样子,三哥和二姐一家忙得人仰马翻,出钱出力,可是他的亲娘亲爹,他的大哥二哥,他的亲亲的妹妹,却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明明那么近,明明就在一个院子里,他就不相信这边乱成这个样子他们会没有听见? 居然连见都不见,连问都不问。难道他们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家人,他的妻儿就是可以撇弃的外人吗?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荒唐无耻的人? 他心中有些什么东西,有些什么隐而未现的坚持裂开了一条条的细细的缝隙,而这些缝隙竟然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粉粹消散。 罗氏整整烧了两天,除了最初那一夜的高烧外,便一直发着低烧,丁修义还有丁修节一家,丁风儿一家忙前忙后的伺候了两天,终于退了烧,她也清醒了过来。 罗氏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她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可是又总是醒不过来,可是睁眼睛一看,就看见丁修义坐在自己的床边呢,她迷迷糊糊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吃你做的刀削面。” 一屋子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欢喜的,丁风儿和米氏更是双手合十的到院子里朝着西天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与他们这边的欢喜相比,正房也是忙碌的,因为丁小房要嫁人了。 这才是正房现在最大的事情,在这样的大喜事之下,没有人来关注这边罗氏的病情似乎也变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第161章 好转(下) 早就知道丁小房要嫁人,分家的时候就知道了。 听说丁修忠能捐上那个什么什么县令的官就是靠丁小房未来的婆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正房的三家人就没有一家不对这场婚事不看重的。 院子里吵吵闹闹的都透着一股子喜气,人来人往的贺礼也堆了不少,只是丁小桥倒是没有看见婆家人过来,她并不知道这古代的婚俗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隔着窗户看见丁小房在院子溜达了好几次,不过,有点奇怪,丁小桥一点都没有从这个马上就要结婚的女孩子的脸上看出一点点的欢喜,甚至,丁小桥还有一种她其实非常悲伤的错觉。 这要结婚了还能悲伤?就算这古代是包办婚姻,也应该是很欢喜的吧!怎么可能会悲伤,一定是她自己的错觉了。 可能是婚前抑郁吗? 丁小桥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长时间,毕竟这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倒是罗氏退烧了两三天之后,丁修义就去镇子将工辞了,他现在着实不放心自己在离开家,真是怕张氏又会出什么幺蛾子。等到他把工辞了的那一天,他去了正房,然后那叫一通大闹,最后要不是丁修节和明鸿光跑过去拉架,估计正房都要被丁修义给掀翻了。 张氏又哭又骂,丁修忠也是灰头土脑,丁修义撂下了狠话,以后不许正房的人找他家里的人麻烦,更不许去登他的家门,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放过正房任何一个人。 说实在话,丁修义那个不管天不顾地的混不吝的性格确实让人挺忌讳的,总之,张氏虽然哭骂了一阵子,可是也不敢在说什么罗氏的坏话,只是拉着丁修义的胳膊不让走,“我的儿啊,你到底是中了谁的迷惑?现在怎么连你的娘都不管不顾了吗?你连你的娘也不许上你的家去吗?” 丁修义只是冷笑:“娘,你的心头肉,你的心肝宝贝儿子在那里!”他伸手指了指一边的丁修忠:“以后您就行行好,跟你的好儿子过好日子就行了,至于我们这种狼心狗肺的,您就别跟着搀和了,我们受不起!” 那天晚上张氏嚎了大半夜,也没有看见丁修义再进老丁家的院子,她最终也算是死了这条心,毕竟现在家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只是丁小桥觉得,好像从丁修义那天去了正屋之后,丁小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甚至有几次,丁小桥还看见了丁小房暗自的哭了。 十月二十九。 初雪。 这一场雪并不算大,不过也是将天地都盖上了茫茫的一片,要不是因为每天都要去丁风儿家查看菌子长得怎么样,丁小桥更加不愿意出屋子了。 菌子似乎还是没有多少的变化,不过,谁也不敢怠慢,浇水、添炭,还要时不时的换气,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能省下来的。 “哎呀,太冷了太冷,我的耳朵都要被冻掉了。”丁小桥从外面一路小跑进了屋子,连忙就脱了身上的袄子,脱掉了鞋,一边搓着手一边就爬上了炕,直接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才终于觉得好多了。她揉着自己冰冷的鼻子朝着米氏撒娇说:“娘啊,你再给我做顶帽子吧,这一回要好看一点的,耳朵一定要捂上。” 丁小楼竖起了眉毛:“怎么!你要好看的就把不好看的给我吗?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谁叫你是我姐呢!我乐意!” 两姐妹正在屋里炕上闹得厉害,却听见院子里丁五郎喊:“娘,我们回来了。” 米氏迎了出来,而后又将人迎了进来,不过进来的可不止丁五郎和丁七郎,还有一个披着皮毛斗篷的小公子。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唇红齿白,黑发如墨,一进门就又是问好又是作揖,笑眯眯的让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丁七郎冲着他说:“行了吧,假惺惺的,不就是想要来讨我们家的菌子吃吗?装得人模狗样的。我可告诉你,我们家可是穷得很,你要是嫌弃就快点出去。” 那小公子哈哈一笑,就将身上的斗篷取了,脱掉了靴子,也跟着爬到了炕上,将脚也伸进了丁小桥的被窝里冲着丁七郎道:“丁七郎你干嘛老是挑毛拣刺的,丁五哥可都说我只要愿意来只管来,你干嘛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米氏看着打闹说笑的孩子们道:“你们都上炕去暖和暖和,我去给你端面果子来。” 丁七郎也连忙爬上了炕,挤到了丁小楼的身边,对着那小公子说:“因为我不喜欢你。”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长得这么好看,你一定是觉得我比你长得好看,你才不喜欢我!”那小公子只是歪着头笑,他眉眼之间亮晶晶的,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烦恼一样。 “你一个大男人说什么好看不好看!”丁七郎可不干了:“谁说我没有你好看,我觉得我长得也好看,一点也不比你差,不,比你还好看!” 丁小桥望着他们两个人,这果真是两个小屁孩的对话啊。 于是她对这来人道:“杜小三,你怎么总上我们家来蹭饭?” 没错,来的谁就是杜老财家的小公子,杜老财最宝贝的老来子,杜开霁杜小少爷。自从他知道了丁小桥家有菌子之后,便以保密为借口,时不时的来骗吃骗喝一顿,弄得丁小桥和丁七郎意见很大。哪有这样的人,来到别人家,竟然自来熟到他们家的鸡和猪看见都很亲热!可想而知,他到底来了多少次了! 虽然丁小桥想,俞氏也一定不喜欢杜小三总是来他们家,不过杜老财似乎倒是很乐见其成这事,特别是在知道丁五郎只用了三个月工夫就已经从梅班升到了兰班之后,就更是鼓励杜开霁多跟丁家人走动了。 一直到了很多年之后,丁小桥又想起当年杜老财的举动,才觉得这个杜老财实在是十分有远见的。 “我哪有来蹭饭!我今天明明来是有事情的!”杜开霁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气得人牙痒痒的,他的手也一个劲的钻到丁小桥的手里,想要取暖,倒反冷得丁小桥将他一顿乱揍。 第162章 九九消寒图 每次,杜开霁来丁小桥家总说自己有事情,不过却也不见得是什么正事,时间一久,丁小桥才不肯相信他的话,只是眯着眼睛冷笑:“笑话!我家鸡下崽子跟你有关系吗?我家猪抽条了跟你有关系吗?你能有什么破事儿?要蹭饭就直接说,净找些破烂借口。” 丁七郎望着杜开霁那一副笑眯眯又心甘情愿的样子只抽眼角。也真是奇怪,别的人要是敢这么对待杜开霁,别说又打又骂了,就是背后说他几句什么,只要他知道了,定是要报复回去的。可是,无论丁小桥怎么骂杜开霁,他却也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一副我就是乐意听你骂的样子,真真让人讨厌。 “小桥!有你这么跟小少爷说话的吗?”米氏端着一盘子炸好的面果子进来,就听见丁小桥对着杜开霁毫不客气的嘲讽,立刻就伸手在她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虎着脸道:“好好跟人说话,你这个样子以后嫁不出我看你就哭吧,我才不养你呢!” 丁七郎一直盯着杜开霁看,只见杜开霁听得这句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更加亮晶晶的了,嘴角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连连道:“我我……” 只是丁小桥的声音更快,直接打断了杜开霁的话:“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我有私房钱!” “你就作死吧!”米氏也被丁小桥的话给弄得哭笑不得,只能狠狠的瞪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老闺女一眼,然后对着杜开霁笑眯眯的说:“小少爷,你可别跟小桥一般见识,她就是个疯丫头。” 杜开霁因为刚刚被拦了话,微微的有点郁闷,可是现在一听米氏的话又笑了起来:“婶子只管放心,小桥可好了,不是什么疯丫头。” 这话让米氏更加高兴,她又嘱咐了几句丁小桥和丁七郎不许欺负杜开霁之后,便去仓库拿干菌子发泡一下,准备做几个菌子餐,这是杜开霁最爱吃的。 “我好不好要你说!”丁小桥因为米氏对于杜开霁的好脸色,心中颇不是滋味,又开始低头编着手链,杜开霁伸头一看,发现那一袋子的手链没有一个是跟丁小桥送给自己的样子是一样的,他的心中越发开心起来,他对着丁小桥笑眯眯的说:“你不会把送我的手链的那个样式拿去卖了吧?” “那不是我送你的,是你自己买的。”丁小桥白了杜开霁一眼:“别胡说,净连累我!” 杜开霁忽然一拍脑袋道,“我可不是真的有事来吗?”说着他起身去拿自己的书袋,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卷雪白的纸,递给了丁小桥说:“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丁小桥看了看那张纸,卷得好好的,一看就是一副画,便接了过来说:“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杜开霁伸手拿了一块面果子一边跟丁七郎还有丁小楼说话,一边抽空回了丁小桥一句。 丁小桥放下手里的手链,就将那纸卷展开,只看见一副栩栩如生的工笔梅花跃然纸上,每一朵花都不一样,每一个花瓣也都不一样,就好像真的是一株傲雪挺立的寒梅开在了纸上一样。只是这副画并没有颜色,并且全部都是勾了边而已。 丁小桥并不懂画,但是她觉得这画还是涂上颜色更好看。 所以她横看竖看了一番道:“这梅花挺好看,怎么不填上颜色呢?这么光秃秃的多不好看。” 杜开霁笑了起来,凑到丁小桥的身边,跟她头并这头,手指着画纸上的梅花道:“这是九九消寒图,从冬至以后开始,你每天给一个花瓣涂上红色,等到这九九八十一个花瓣全部画完了,这冬天就过完了,春天便来了!” 九九消寒图这个东西丁小桥只是在原来看小说的时候仿佛看到过几次,实物什么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于是她稀奇极了。其实不光丁小桥稀奇,丁小楼也稀奇,她也越过了炕桌凑过来看:“呀,画得可真好呢!这要是画好了颜色指定特别好看!” 丁七郎显然已经见过这个东西了,一点也不稀奇,只是笑着打击她:“就小桥那个拿笔的水平,你还真指望她能给好好的涂完吗,不给画成一片的鸡血满地就不错了!” 丁小桥也是很喜欢这副画的,听到自己哥哥的打击,连忙一瞪眼睛:“谁跟你说我不能涂完的,什么叫鸡血满地!我肯定好好画。” 杜开霁揉了揉鼻子,他们都说这副画好看,可是,他却觉得丁小桥那生动的眉眼比这幅画更加好看呢。 过了两日,就是冬至了。 学堂在冬至放了假,丁修节特意去镇子上的赛百味那里买了一点羊肉回来,虽然很贵,可是,这可是他们一家分家之后过得第一个冬至,一定要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兴隆。 那天米氏煮了羊肉汤锅,里面加了附片,据说可是大补。丁修节一家,丁修义一家还有丁风儿一家围坐在一起热热乎乎的吃了一顿。 外面的北风夹杂着雪花呼呼的飞着,可是屋子里面却暖意融融。只是孩子们有些忐忑,这羊肉汤里加了附片,特别的香,可是,米氏却说,不能喝冷水不然会被毒死。 吓得六个孩子谁也不敢喝水,就连米氏给他们端来了热水也强忍着不敢喝,生怕自己把自己给毒死了。 就连丁小桥这个芯子已经二十几岁的大龄萝莉也拼命忍着,这喝冷水就能把自己毒死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第二天,上过了茅厕,丁小桥连忙围着米氏追问,在得到了没有事情的肯定答复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从小炕柜里拿出了那前些天杜开霁给她送的九九消寒图出来,准备开始画梅花。 小心翼翼的将九九消寒图铺在了炕桌上,外面的因为下雪,临窗的炕上特别的亮堂。丁小桥慢慢的将那狼毫上蘸上了饱满的红色颜料,轻轻的,温柔的在那梅花花瓣上落下了第一笔的殷红。 她嘴角含着笑,尽管外面冰天雪地,可是她的心里充满了春意融融。 第163章 生意上门 罗氏和丁修义都到丁修节家来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尽管罗氏已经好了好些日子了,不过,她这一场病,似乎被人用刀削去了一圈一样,显得越发的骨瘦嶙峋了,要不是看着精神很好,都会觉得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罗氏手里拿着才从镇上买的一匹布,放在炕上,说是给孩子们做衣服的,米氏只是叹息:“你拿这个东西做什么?你这一场大病,以后多得是花钱的地方,快点拿回去,你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孩子们身上穿的,都该换了,还买来给我做什么?” 坐在炕头的罗氏虚弱的笑了笑:“嫂子,我这是心里过意不去吗?当时要不是你在,我这都死了几回了……” 连忙拦住了她的话,米氏连连朝着地上呸了几声,便瞪着她:“你也不是孩子了,说什么话呢!” 罗氏也跟着呸了几声,两个人就在炕上捂着被子,做起针线活来。 罗氏:“嫂子,这小房要出嫁了,我们给拿点什么啊?” 米氏:“说起来我们是该拿,可是现在我们跟正房的关系,拿不拿其实都要落口实,与其这样,就按着面子上拿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那嫁妆里还有一对枕巾,我看样式挺喜气的,就拿这个吧。” “你成亲里的东西就只剩这点吧,还拿出去,不留下做个念想吗?” “嫂子,我算是看淡了,这一次事儿其实也不是没好处的,我跟老四的心贴的可近了,他虽然没说,可是我知道他也心疼我,以后指定会护着我的,我这么一想,我们两个好好的,孩子们好好的,我们一家人劲儿往一处使,这以后的日子还不能好好的吗?所以,这对枕巾我就算是谢礼了。” 米氏听着罗氏的话,半天才笑了笑,她叹息:“你真是个想得开的。” “嫂子不是也想得开吗?我们摊上这样的婆婆是命不好,可是,我们摊上这样的男人可不是又命好吗?要不是嫂子那天那么争,我还看不明白呢,这过日子就要自己争,不然再好的日子都能让人给过颓了。所以啊,以后我再也不哭了,遇见这样欺负到头上的,可不能让呢。”罗氏笑得很好看,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没有了往常的懦弱,倒反多了几分坚硬。 丁小桥听着她们妯娌两个说话,心情也越发的好了起来,她看了看天,就下了炕,跟两个人说了一声,便去了丁风儿家,看她的菌子去了。 菌子大概被伺候的很好,再加上那么多人的期待,在冬至过了十七天之后,又傲娇的抽出了密密的一小窝。丁小桥简直欣喜若狂,蹲在那架子边,怎么看都觉得那菌子可爱的好像是天下最美丽的宝贝,连眼睛都不错的看着,她拉了拉身边明鸿光的衣服,眼睛亮得好像是漆黑夜里最亮的那一抹光华:“姑父!快点掐我一下,我觉得这可是在做梦呢!” 事实上,这不是做梦,那一晚上丁小桥兴奋的翻了半夜的烙饼,惹得第二天还要上学的丁五郎和丁七郎一脸的怨气。 也不知道赛百味的鼻子是什么做的,丁小桥的菌子才刚刚发出了一个冒,他们又过来了。这一次过来的可不仅仅只是邱西了,连何亮都来了。 丁小桥望着他们一个个穿着皮毛斗篷的穿着皮毛斗篷,穿着绸缎棉袄的穿着绸缎棉袄,一群人往他们家这小小的屋子里一塞,一个个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这心里面就忍不住发憷。 莫不是,他们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家种菌子了?不该吧!要是这么躲着藏着都能被他们发现发现了,丁小桥真的要怀疑他们是在给自己家装了什么不该这个时代存在的监视器了。 何亮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他们跟丁家合作了时间有半年了,这半年,他们不但跟香满楼的博弈中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而且还推出了一道盐焗鸡的新菜压了香满楼大大的一头,这不仅让东家卢兴业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歇过,就连那已经退隐在家的卢老东家也高兴的过来他们云通店子里转了两圈,更是对于何亮和邱西大大的奖励了一番,封了不少的银子。 暂不说那银子有多少,就是这半年多来的好势头,就让他们越发觉得这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于是今天卢兴业让他们带着礼物过来,一是表示一下感谢,二是好好的联络一下感情,希望丁家来年有什么好事儿的话,可不要忘记了他们。 暗自的呼出了一口气,丁小桥拍了拍胸口,还好不是来问他们家菌子的,不然她还真是以为见鬼了呢。 不过说起来有什么好事的话,那当仁不让的就是他们家院子仓库里那一仓库的烤干的菌子了,他们为了存放这些菌子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又要干燥通风,又不能直接放在地上,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丁小桥当然不会放过。 人家老话怎么说着来着,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她们家这一年做了不少事,但是钱也花了不少了,这眼看就已经到了年底了,正愁没有点什么收入过年呢,现在赛百味就这么英勇无畏的送上门,这让丁小桥怎么好意思啊。 这是要敲一笔竹杠是敲一笔竹杠还是敲一笔竹杠呢? 丁小桥让丁小楼到粮仓里提了一小口袋的菌子干过来。 何亮则一直都盯着那个小布口袋,从丁小楼进屋开始,一直到这小布口袋到了丁小桥手上为止。他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内心忍不住激动起来。 “何大掌柜,说起来合作意向的话,我这里倒是有点东西,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丁小桥慢慢的打开了那口袋。 那个小布口袋的口刚刚才打开一个小口子,一股子从来没有闻过的奇异香味就涌了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在屋子里面的炭火的挥发下,越发散发出一种让人想入非非的味道。 第164章 特殊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何亮忍住了自己的手指直接去拿袋子的冲动,只是这么问着,不过这样的控制让何亮自己不是很舒服,他坐在条凳上的身体不太舒服的扭动了一下。 丁小桥似乎早就知道了他心里那点冲动,只是嘴角笑着,然后抬手就从那口袋里掏出了几个那东西,朝着何亮丢了过去。 何亮伸手一接就将那东西接住了,摊开了手指一看,便看见一个褐色的干瘪的,还带着异香的奇怪东西静静的躺在他纹路分明的手里。 这是烘干的菌子。 菌子这种东西是很神奇的一种植物。它的中间含着一种奇怪的东西,这种东西在菌子新鲜的时候并不会被激活,可是当菌子一旦变成的干品,那么这些东西就会挥发出特殊的味道,这种味道不但可以刺激人的嗅觉,用干菌子入菜的时候,这种奇怪的东西还能给菌子增加一种独特的味觉,而这种味觉在菌子新鲜的时候并不存在。 所以说,干菌子和新鲜的菌子吃起来,那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味道。 何亮反复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这个奇怪的东西,看形状很像是干掉的菌子,可是味道绝对不是,他也算是跟丁家做菌子生意做了那么久了,除了那四种主打的菌子之外,其他种类的菌子他也是看过不少,可是什么闻过菌子有这种味道。 他看了一眼丁小桥,只见那个小姑娘笑意盈盈的坐在炕上。大概是最近的生活比较好,她那原本已经瘦得只剩下的骨头的小脸圆润了一圈,更显得玉雪可爱,头发也长了一点,被梳成了一对羊角辫盘在了头上,那弯弯的眼睛看起来并不像早慧的样子,倒反像是一个真正的六岁的孩子。 于是他又收回了怀疑的目光,将那菌子凑到了鼻子边闻了闻。这么凑近一闻,那种味道更是浓重,一股股的传进了鼻子里,刺得他都有点起鸡皮疙瘩了。伸手掰下一小块放进了嘴里,那种味道立刻从舌尖蔓延开来,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口腔,简直可和他们赛百味厨房里不停火熬了十年的那一锅高汤相媲美。 “这是……”饶是何亮这样在餐饮业打滚了二十来年的老饕也不敢确认这个东西是什么,要知道世界上的食材千千万万,相像的东西非常多,可是有时候很像的东西却并不见得就是他认为的,所谓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过如此。 越做这一行,何亮越是明白这个道理,越是明白这个道理就越是不敢随随便便的下结论,他翻看了那块奇怪的干货好长时间之后才抬头看向了丁小桥,不是很确定的问:“是菌子吗?”可是,不等丁小桥回答,他又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不可能是,菌子没有这个味道,这两者看起来很像,可是绝对不是。” 丁小桥看见何亮说了什么又连忙否定自己的想法也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何大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呢?为什么说出来了又连忙否认呢?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菌子?”这回轮到何亮的眼睛瞪得老大了,见丁小桥点头确认之后,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上上下下的翻看着那一朵干菌子,然后又凑到了鼻子边使劲的闻着。接着又掰开了一点分给了他边上的邱西,让他也帮忙看看。 “这东西怎么能是菌子呢?”何亮简直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能是菌子,你看看这长相,这大小,就算是已经干了,可这明明就是菌子好不好?”丁小桥端起了桌子上的糖水,笑眯眯的喝了一口,哎呀,这糖水可真是甜啊,就跟她现在心思一样。 “就算是长相一样,这味道怎么会差这么多!”何亮还是不敢相信,他想了一会儿,便又说:“丁小姑娘,是不是你们在晒干的时候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怎么可能!再说了,这菌子要是加了东西还能瞒得过你们吗?”丁小桥摇摇头:“你们那鼻子……”她没有继续说完,只是笑了起来,换了个说法:“可是比我们灵多了。” 关于这样的评论何亮他们觉得真是一点都没有错,他们在一行打滚这么多年,就是靠着味道吃饭的,要是真是丁家加了什么味道的,他们不可能闻不出来,而且这个菌子上的味道是从菌子的内部散发出来了,无论他将这菌子碾得多碎,都可以闻到到这样味道,而且这味道并没有因为碾碎什么而变得淡了,那就说明,这东西真的是菌子自己产生的味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东西新鲜的时候没有这样的味道,倒是晒干了就有这个味道,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吧。 丁小桥见何亮还是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并不打算解释,只是找了个借口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不过,晒干了就变成这样了。” “只是这个小口袋里的是这样的吗?” “并不是,所有晒干的菌子都有这股味道,当然,因为菌子本身品种的不同,这种味道也是各有偏颇不尽相同的。”丁小桥并不在多话这个话题,只是又说:“既然大掌柜你们都来了,那么今天中午就在我们家吃饭吧。” 何亮知道这是让他们尝尝这干菌子的味道了,于是也没有故意推辞,只是客气了几下便留了下来。 中午上的菜都是地道的农家菜:一大锅松茸菌干炖土鸡,一道虎掌干菌子的素炒,一道干巴菌菌干爆炒五花肉,以及羊肚菌炒咸腿肉,外加丁风儿腌好的藠头和萝卜干。虽然菜不多,可是分量却很足,丁修节给屋里又加了两个炭盆,支起了两个小桌子,一家人外加何亮等人就这样围着桌子坐下的。 为了要一击命中这次声音,丁小桥所上来的四种菌子都是没有给何亮他们卖过的菌子,这四种菌子除了松茸看起来像是一般的菌子,其他三种长得都比较怪异,所以当端上来的时候,何亮一行人便已经愣住了。 第165章 谈买卖(一) “这是什么菌子?”何亮首先夹起了一筷子羊肚菌,只觉得这长得真是奇形怪状,真相是动物的内脏,颜色也是黑黑的:“这也是菌子?” 在得到了丁小桥的确认之后,他带着一点不相信将这块黑黑的,形状奇怪的东西放进了嘴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咬了一下,顿时,一股特殊的味道带着浓浓的满满的汤汁流淌出来,混合起了那咸腿肉的香味,成为了一种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味道。 被烘干的菌子里面充满了空洞,那绵密的空洞像是海绵一样吸满了汤汁,只要一口下去,那种特殊的口感便在整个口腔里荡漾开来。 何亮愣在了那里,看起来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神智一般,不过他的舌头却在灵巧的活动着,不断的品尝着那特殊的新奇的味道。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将筷子上剩下的菌子尽数放进了嘴里,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在等待,直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菌子,味道这么好!”何亮将四道菜全部尝了一遍之后,才放下了筷子,一脸兴奋的问着。 丁小桥将这些菌子一一介绍给了何亮之后,何亮便迫不及待的说:“你们家现在有多少这些菌子,我们赛百味全部包了!” 相比较起何亮的着急,丁小桥就显得淡定多了,她不慌不忙的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汤之后才说:“何大掌柜,这四斤菌子,才能晒出一斤的菌子干,而且,这四种菌子本来出产就不多……” 何亮这样的人精当然明白丁小桥的意思,他只是笑:“这个丁小姑娘只管放心好了,菌子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有,而且是晒干的菌子干,这个价格贵一些是应该,而且,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开恩慈堂,自然是要有赚头才会下手。” 丁小桥点点头,这个问题算是说通了,不过接下去她就不说话,倒是让何亮又心焦起来,含蓄的说起来谈谈价格,丁小桥却只是笑:“何大掌柜,你好不容易来我家一趟,更是第一次在我家吃饭,还是吃了再谈吧,哪有吃饭的时候还挂着这些闲事的,一并吃完饭再说吧。” 此言一出,何亮对于这个小丫头又不免高看几分。虽然不知道丁家到底有多少这些菌子,但是能拿出来跟他做生意想来必然是不少的。暗自算一下,这些菌子至少都是在一两银子一斤,那么这么多的菌子可是一笔很大的钱啊,这个小姑娘不但没有心急的要成交,倒反说这是闲事,要不是他已经跟这个小姑娘打过了不少的交道,还真是以为这个小是惺惺作态了。 这丁家的家境不是很好,不过家里的教养很是不错,虽然并不知道那些大家大户的麻烦规矩,但是在做人待物上很有一套。对于自己的合作对象赛百味当然是对于丁家的状况了如指掌了,他们家有一个生病的米氏,两个念书的孩子,而且主家里面也是麻烦多多,何况他们在夏天的时候一口气将所有的家底都拿了出来买了那十几亩的地,一定是没有什么余钱了。 所以他们家不仅仅跟他们赛百味做了生意,听说还跟多宝阁也做了点小买卖,这样的人家按道理来说是捉襟见肘的,可是,他们家在银钱上表现出来的淡然,让他都不得不佩服。 于是,宾主相欢,一群人很是热闹的吃过了这一顿饭。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农家菜,可是,却将四种菌子的味道很好的诠释了出来,吃得何亮几人赞口不绝。何亮自己特别喜欢是干巴菌,感觉有一种焦香的味道,尤为的特别,而邱西则更喜欢吃松茸,那鸡汤里的松茸基本都被他一个人吃了,还就着那腌藠头吃了两大碗的饭,香得鼻尖都冒汗了。 吃过了饭,米氏给屋子里的人每人都上了一碗糖水,这在乡下来说都是待客的好东西,尽管不是茶叶,可是也代表了她们对于客人尊敬。 何亮端起了糖水喝了一口,只觉得将刚才那菌子的味道冲淡了一些,可是又多出了一种表述的香味,让他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自然是要开始谈正事了。 “丁小姑娘,你是藏技了。”何亮笑眯眯的开口,看起来像是玩笑,但是其中也多少带了一点发难的味道。 丁小桥却好像没有听懂一样,又好像是没有听见,只是将话题岔开了说:“赛百味最近的生意还不错吧,我看何大掌柜的脸上笑得跟一朵海棠花一样。” 见丁小桥不接自己的话,何亮也没有继续了下去。人家吃得就是这晚饭,藏技也是应该的,他刚才只是觉得有些惋惜,要是夏天的时候有这些菜,定能将香满楼打趴下,还能让他们现在死灰复燃,心里这么想着,口气上难免就有些为难,不过丁小桥不搭理这一茬,他也就识趣的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托您的福了,要不是您再三出手,我们现在估计也已经被香满楼挤兑的举步维艰。”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底细,何亮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直接承认了他们现在是因为丁家才得以脱离困境。 丁小桥却摇头:“哪就有我们出手的份呢?我们不过是乡下人,得知一些乡野趣闻,凑巧会那一两个奇怪的菜而已,再说若是没有卢东家的出手相帮,只怕我们家现在的日子更是过不下去了。说起来,还要谢谢何大掌柜,要不是有你们相信我们家,我们家估计今年这个年都过不去了。” 丁小桥说的是第一次买菌子的事,还有后面卖方子,卢兴业慧眼识英雄,直接就拍板定了下来,他们家才能有多余的钱送两个男丁念书和给米氏看病,甚至买了地。 丁家的情况何亮是明白的,丁小桥这个话让何亮的心里分外的舒服了一些。 而对于丁小桥来说,就她家现在这种情况,那些菜谱倒不如卖给赛百味换些人情和钱财,捏在手里也是废纸一堆,看看,现在赛百味不但给他们家钱,甚至还要承他们的情,这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第166章 谈买卖(二) “现在我说的这些价格都是干货的价格。”丁小桥喝了一口糖水:“虎掌菌、干巴菌、羊肚菌,这三种菌子比鸡枞的产量还要少,所以要价不低。”她伸出了四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何亮看着丁小桥那四根柴火棍一样的手指,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他刚才心里其实暗自算了一下。鸡枞是二百五十文一斤,如果按照四斤晒出来一斤,那么一斤鸡枞个干货就是一两银子,加上一些人工,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两五钱。而这些菌子刚才丁小桥就说了产量少,他也就放宽了价格,他想着的心里底价是二两银子一斤,可是却没有想到现在丁小桥开口就是四两,这实在是太贵了。 “四百文一斤新鲜的?”邱西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又想起来刚才丁小桥说了这些价格都是干货的价格,那么四百文是一定不可能,于是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看了看何亮,然后才慢慢的开口:“四两银子一斤?” 丁小桥只是笑眯眯的,点点头算是确认他们的说法。 邱西的嘴角抿紧了,这真是太贵了。他的心里不免有些不快起来,这个丁家人难道以为他们一定要做这笔生意不成,难道他们以为这菌子他们就一定要买不成?这价格不管天不管地的要这么高,难道是没有见过钱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是邱西却不敢说出一个字来,他只是看了看坐着的何亮,只见何亮的眉头也是微微皱着,想来,这何亮的想法和他差不多。 何亮确实觉得这菌子贵,不过,他却没有邱西那么认识浅薄,他更看重的是这菌子能不能在这个冬天为赛百味的菜谱加上几道让人不得不来的砝码。 想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又问道:“那松茸呢?刚才丁小姑娘没有说松茸吧。” 丁小桥又伸出了一根手指摇晃了一下,表示这是松茸的价格。 何亮呼出了一口气,还好松茸比较便宜,他说:“一两银子吗?那我先……” 他的话都没有说完,丁小桥就摇摇头:“不是一两银子,何大掌柜,是十两银子一斤。” “咣当!”米氏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不过她立刻看见了丁小桥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然后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米氏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可能会给丁小桥的谈价格带来麻烦,于是马上低下头去,开始收拾地上的碗,她笑了笑:“这天够冷的,我再去给你们烧点水。” 其实不光是米氏被丁小桥这个价格吓得茶碗丢掉了,就连丁修节和其他的几个孩子都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 他们是乡下人,从来见的都是几文钱,就算是丁修节也是在卖菌子卖方子的时候见过银两,而现在丁小桥开口就是十两银子一斤,这简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接受的范围了。 丁小楼又在炕上有些别扭的动了动身体,最后干脆借口去帮着米氏烧水便下床跟着米氏去了厨房,躲了起来了。 母女两个躲在厨房不停的拍着胸口。 米氏说:“可吓死我了,小桥怎么想的啊,这菌子开口就是十两银子,我的妈呀,是我没听清,还是她没有说清楚啊。” 丁小楼也说:“你没听错,她也没有说错,就是十两银子,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听错了,可是,我看她一定都不知着急的样子也是吓死了,娘,你说十两银子得多大啊!我们编一根手链才十文钱,这十两银子可是一百根,不,一千根手链呢!” 母女两个站在厨房里一边烧水,一边安抚自己的几乎跳出胸腔的小心脏。而在屋子里的丁修节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鼻尖都紧张的出汗了,生怕丁小桥开口的这个价格会吓退何亮,连连给丁小桥使眼色,让她便宜点,可是,丁小桥却一眼都不看他,弄得他更是紧张。 何亮是什么样的人精,一见丁修节米氏还有丁家其他人的表现就知道丁小桥开出的这个价格提前并没有跟他们商量过,于是他原本乱跳的心也渐渐的缓了下来。他端起了手里的汤碗喝了一口糖水,不咸不淡的说:“丁小姑娘几岁了?” “过了年虚岁就七岁了。”丁小桥并不避讳,她看着何亮的样子,就知道他嫌贵,可是又不想放弃这些个东西,自然是要行办法来讲价,而他开口就问自己的年龄,明显想在这个上面做文章,以自己的年龄太小,做不了主而降价,转而将这样的定价格的主动权交给丁修节。 至于丁修节…… 丁小桥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丁修节,只见他一脸紧张,那原本横着一条伤口的脸,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更显得狰狞可怕,而从他的眼睛里不难看得出来他十分的忐忑,对于自己定的这个价格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如果现在将定价格的主动权转交到了丁修节手里,只怕不用何亮施压,丁修节自己都要把价格蹭蹭的降下来。 无怪乎何亮要这么问了,要是她是何亮她也作这样的迂回,毕竟谁更好对付一些,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不是吗? “丁小姑娘可真是厉害啊,才七岁的年纪就能在家里管事了。”何亮说道这里眼睛微微一眯,转眼就看向了丁修节道:“对了,丁老弟,你们家是你闺女当家吗?” “我们家……我们家……”丁修节紧张了,他更紧张了,他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是个套子,他要是说是他当家估计丁小桥刚才说得那些就白说了,他不能这么干,可是要说不是他当家……这还能做人吗?谁家当家做主的不是男人,他能说是他闺女当家吗? 这左右为难的问题让丁修节这回连额头上都出了汗,他甚至不敢看何亮,只是一个劲的拿眼睛看丁小桥,不过丁小桥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的就别过了脸去了,并不给他任何提示,这可怎么办? 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家里的生意?这简直是一个无法抉择的抉择? 第167章 谈买卖(三) 丁修节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糊掉了,他不停的想着怎么回答,竟然连耳朵都憋红了。而何亮似乎是完全没有看出来丁修节的尴尬一样,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一副等着丁修节回答的样子。 这哪是谈生意,这简直就是把自己放在火上面烤嘛…… “我们家是我爹做主。”最后开口说话的人不是丁小桥也不是丁修节,而是丁五郎,他站了起来像是向何亮行了个礼,然后平静的说着。 这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丁五郎,丁修节的脸色也白了,他心里一下子就掉下去了,完了完了,这回这个何大掌柜一定要让自己来定价格了,可是,自己哪里懂这个?他这回连丁小桥的脸都不去敢去看了。 何亮心里对于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他要得就是这个答案,于是便开口:“那么……” 只是他才刚刚张开嘴,丁五郎又不慌不忙的说:“不过,这个菌子生意是却不是我爹的,而是我妹妹的。” “啊?”何亮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丁五郎的意思,他微微一愣,不过立刻就明白的丁五郎说得的是什么,他不由得心里又提了起来,他干笑几声,看向了丁修节道:“丁老弟可真是心疼姑娘,自家的生意都给了姑娘啊。” 丁五郎勾了勾嘴角,他这个时候在看丁修节,发现丁修节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他连忙点头,顺着丁五郎的话说了下去:“何大掌柜,我看你是误解了,我确实是我们家当家的,可是,这个菌子生意,不是我得了的主的。” “你们家的生意你做不了主?那你还当什么家?”站在何亮身后的邱西是个急性子,他刚才见本来价格都以讲了,现在来了这么一下子似乎又泡汤了,心里便不太痛快,再听丁修节这么说话,不由自主的冷笑起来。 丁修节看了邱西一眼,呵呵的笑着,何亮也转头训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邱西明白的是有点仓促了,于是便抱抱拳头,算是道歉,不过他还是不太高兴。 丁修节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原来几次谈买卖都是丁小桥自己上阵,自己在边上只是陪着看,根本没有谈过,现在让他跟这些生意人打交道他只觉得头皮发麻,生怕自己说出一句话就被人家抓住了把柄,然后就把这生意给搅和黄了。 于是他说得话语速很慢,每一句话都仔细的想过了才开始说:“我本来就是乡下人,不会做生意,我们的菌子从开始采到卖再到这些怎么弄都是我闺女一个人做主的,所以,这个生意是我闺女的生意,我原来没有管过,我现在就不能管,那么以后我也会管,毕竟我懂这个,更何况,我们家的人还从我闺女手里拿工钱呢。” 丁修节说得很认真,他笑呵呵的说着,这些本来就是事实,丁修节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实话实说,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何大掌柜可别问我这些了,我做在这里也只是学学看看,就跟邱大哥一样,也不过是跟着您来看看的嘛,要说做主,还是何大掌柜您直接跟我闺女说吧。” 何亮静静的望着丁修节一阵子,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看来想将定价格这个主动权交到了丁修节的手里从而将价格降下来这个办法是不行了,最后他还是只能跟丁小桥当面锣对面鼓的对上。 “丁小姑娘,这东西是好东西,可是价格实在是……”何亮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么高的价格的食材,你得让我卖多贵的一道菜啊……这云通谁吃得起啊?” 这确实是实话,云通镇子里面有钱的人不少,但是要算到能吃的起这十两银子一斤的松茸的人又有几个呢? “何大掌柜在忧愁什么呢?”丁小桥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何亮,好像现在她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真的像是一个六七岁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何亮只觉得心中愁烦,他既不愿意放弃这单生意,又不想价格这么高,可是现在似乎没有第三条路了。 “你说我怎么能不忧愁呢?明知道这东西到了手里就能将香满楼压下去,可是,我用不起这么贵的东西,这让我这心里就跟油煎一样。”何亮叹了一口气:“丁小姑娘,我们也是老相识了,这做生意不是头一遭了,我们赛百味给钱痛快,你们给东西也痛快,而且还卖了两个不得了的方子给我们,这我都知道,可是事情一码归一码,你现在订这么高的价格,这不是难为我吗?你想,就算我买了这些东西,我卖给谁呀?” 丁小桥哈哈的笑了起来,她挑了挑眉毛,望着何亮那一张真诚而纠结的脸,动了动自己的屁股,让自己可以在热乎乎的炕上坐得更舒服一点:“我就不明白了,何大掌柜,你的眼睛怎么就盯着香满楼,就盯着云通镇呢?” “我……”何亮被丁小桥这话说得一愣,而后他似乎醍醐灌顶,他坐直了身子看着丁小桥:“丁小姑娘,你是说……” “我记得,卢东家似乎跟我说过,这每年啊,王城都要举行一个斗菜大会,这个是整个餐饮业最大的盛会,每一年都有很多精品的菜肴在这场大会里出现,当然,也有很多店子随着这些菜肴而出现,你们赛百味是要参加的吧。” 当然是要参加的,归根结底下来,就是因为他们很多年都没有精品新菜肴推出来,才在十几年前被推出了一道“骨肉相连”的香满楼给压制下来,没有想到,这一压制就是这么多年,弄得老东家和新东家都是憋屈不已。 卢兴业原本是想拿“二十四桥明月夜”作为今年的斗菜大会推出的来的精品菜,可是无奈这个火腿没有腌好,只有等明年了。而今年的斗菜大会,他们拿的是盐焗鸡,可是因为盐焗鸡是已经推出了好几个月了,所以,这次去斗菜大会想要取得什么好成绩倒是不太可能了。 第168章 谈买卖(四) 不过现在听得丁小桥这么一说,何亮又重新开始回想起那道松茸炖鸡来,细细想来,那味道确实不同凡响,而且这种味道是现在已经有的食材中没有一种可以比之的,若是用它来做一道这一次斗菜大会的菜话…… 何亮正这么想的时候,丁小桥又幽幽的说:“为什么一定要做云通镇吃的起的菜呢?云通镇才多大一点,我听说平城可比云通镇大多了,更不要说都城了。如果是在都城的话,一道菜的食材用十两银子也算不得多吧。” 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何亮自己还是有点小私心的,他现在是管着云通镇的赛百味,可不是管着平城的赛百味,若是他发现的这些东西不能为自己所用的话,实在有点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不甘。 也不知道丁小桥有没有看出来他的心思,他这么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又听到丁小桥笑着说:“其实,这些菌子要得你贵也不是没有道理,实在是我们家一年攒下来晒干的实在是没有多少,就好像这松茸,晒干的不过三十斤不到。其他的略多些,可是也不见得多到什么地方去。” 何亮的心思又微微动了一下,只有三十斤的松茸,那么卖得贵也是应该的。 听得丁小桥又说:“你们也知道现在鸡枞那四种菌子认得的人大大把的都是,可是这四种菌子可是没人认得的。现在是十月了,翻过年,等到有菌子的是时候已经是四月底五月初了,这一整个东西,可都没有这东西冒出来,就算是想要学,也不见得能找得到比对的东西。更何况,要是价格高的话,也不一定有人会学得去。算算看,这还有半年的时间,足够你们用这东西巩固赛百味现在的名声并且把它卖火了。” 丁小桥的话没有说得太深,她想何亮都知道。 何亮当然知道。就算香满楼想要去采这些菌子,也总不能这大雪封山的时候找人去捡把,再说冬天也没有这玩意啊,更何况,就算他找人去捡,也得让人知道捡的菌子长什么样。这样的干菌子,特征又不明显,想要看出它新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还真不容易,而且,也不能为了捡这个菌子就请人吃这菜吧,这菜可贵着呢。 这确实是个机会,在没有对手的时候,只要赛百味推出这些菌子,就等于他们掌握了所有的市场。如果能把这菌子带去斗菜大会中,就算取得不了什么好成绩,只是露露脸,在经过他们半天的经营,等到明年有菌子的时候,别管香满楼还是臭满楼再想从他们手里分一杯羹的话,就要完全按照他们赛百味制定下的游戏规则才行。 这个提议真是怎么看都让人十分心动,何亮也不例外,但是他仍在考虑。作为生意人,自然是进货价越便宜越好,现在这松茸居然要十两银子一斤,这让他有点下不去手。 “何大掌柜不如回去跟卢东家商量一下?反正云通距离平城也算不多远,就算这么几天我们家也吃不完这些菌子。”丁小桥笑眯眯的提议。 这句话算是把何亮给惊道了:“你们家还在吃着东西啊!” “对啊,这大过年了,总得弄点好吃的,走亲访友的也得带些东西,我们家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就带着这个看着也是好看。”丁小桥好像对这个并不在意。 明明知道丁小桥在诈自己,可是何亮还是心疼的不行。只有三十斤啊,这自己吃就算了,走亲访友的,每次送还不得二三斤,这够折腾几次的? “丁小姑娘可够大方的,每次出手都是二三十两的东西。”何亮不免有些许怨气。 丁小桥听着何亮这个话,忽然就笑得极为灿烂。而何亮说出这些话来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这么说了不就等于自己已经认可了这个价格了吗?他不禁有些头疼的看了定小桥一眼,他怎么就在阴沟里翻船了呢?一定是看着面前的是个小姑娘,所以他也掉以轻心了,竟然被她钻了这么大个洞子。 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嘴的何亮连忙轻轻的咳嗽了一下,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站了起来道:“这事并不是我云通镇赛百味一家的事,也不是我何亮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所以我要回去跟我们东家说说,这最后做决定必定是我们东家,只是,希望丁小姑娘看在我们多次合作的份上,还请将这些菌子再留一留。”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如果是自家吃吃倒也算了,只是拿拿去送人的事情,能不能等到我们东家给了答复之后在做决定呢?” 看来丁小桥那一句自己吃还要送人的话给何亮的内心造成了相当大的伤害…… “这个是必然的,既然何大掌柜如此说,我们家自然是不会吃也不会送人的。”丁小桥也跟着下了炕,她向何亮保证了。 何亮得到了丁小桥的准话就一刻也不想再呆了,这事儿像是火一样在他的心里烧,他得快点回去跟卢兴业商量才行。不过丁小桥叫住了她,让米氏和丁小楼带拿来了四个口袋,每个口袋里分别装了一斤左右的菌子。 “这是刚才午饭的时候吃的四种菌子。”丁小桥拿笔在四个口袋上面标注了菌子的类别,然后请何亮他们带回去给卢兴业,毕竟吃的这种东西要有样品才能确定最后的结果不是,接着,丁小桥又给何亮说了一下今天那几个农家菜的做法后,这才跟何亮分别了。 而何亮看着这几个袋子,刚刚那火焦火燎的心似乎更加烫了,他跟丁家友好的告别之后,便登上了马车,飞快的离开了上河村。 一家人站在门口,目送着一行人的离开后,才进了屋子。 丁修节还在云里雾里的,他说:“我觉得我现在头都是晕的,小桥,你怎么敢开口就是十两银子啊。” 米氏也连忙点头说:“可不是,刚才我的碗都吓得摔了,十两银子一斤菌子……哪有这个价格……” 第169章 怪事 丁小桥对于他们的话却一点不放在心上,只是说:“怎么没有,现在没人有这个东西,只有我们家有,所以,我说它值这个钱,它就值这个钱。” 跟着丁小桥爬上了炕,米氏还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心有余悸,丁修节看了丁小桥一眼说:“闺女啊,现在不是我们说它值这个钱它就值这个钱,而是赛百味他们愿意出这个钱买,它才值这个钱。” “卢东家一定会要的。”丁小桥又从柜子里拿出九九消寒图,开始细心的给一瓣梅花涂颜色。 “你咋知道!”屋子里所有的人听了她这话,异口同声的问道。 丁小桥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他们要在都城里开店子,缺了几道镇店的菜。我想,现在卢东家正在急得火焦火燎吧,我给他可是送了个大枕头,他不要才怪了。” “你怎么知道赛百味要在都城里开店子啊!”这才是让人奇怪的地方。都城是个什么地方?那是皇帝住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简直是太遥远了,根本就不能想象,丁小桥这么一个连云通镇都不是很常去,甚至连平城都没有去过的小丫头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杜小三跟我说的。”丁小桥一点都不计较的就将杜开霁给出卖了,“他们家是不是做茶叶买卖吗?听说,对于这些事挺熟的,他那次来我们家的时候跟我说的。” “他就是随便说说你也相信?”丁七郎简直觉得丁小桥的胆子太大了,那天杜开霁说这个事儿,他也听见了,不过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个事跟他们家太过遥远了,听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我是随便说说。再说我可没有当着何大掌柜说他们赛百味要开分店,我只是说了斗菜大会的事,那事可是卢东家自己说的!不关我的事!”丁小桥吹了吹已经涂好的花瓣,笑嘻嘻的看着几个人:“哎呀,你们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我也只是诈何大掌柜的,要是没有这事儿,他也不会被我诈出来是吧,你看,我一说什么斗菜大会,什么都城东西贵之类的,他立刻就不说话了,说明这事儿是真的。”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诈错了怎么办。”一家人听得丁小桥这么说都觉得很悬,不过家里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便都去忙了,只剩下了丁修节坐在了炕头问她。 “诈错了就错了呗,最多何大掌柜就是不买这些菌子了,能有什么不得了的结果?卖不出去的话,那些菌子,我们家自己吃点,送人一点,还怕堆在那啊!”丁小桥收起了九九消寒图,凑到了丁修节面前:“爹你不怪我吧?” “你做个事还真是……”丁修节安慰了一下还在砰砰砰乱跳的心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还真不像是一个闺女,哪有闺女的心这么野的。” 丁小桥大笑。要说丁小桥不紧张,那是说谎,可是丁小桥却不是一个放不下的人。 这些菌子本来就是白的来的,如果能卖出最好,卖不出大家日子就过得苦一点,再想别的办法挣钱好了,不管怎么样,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何必为了这样的身外之物而失去了自我呢? 十一月二十四是丁小房出阁的日子。 前三天老丁头就已经来到丁修节和丁修义家打了招呼了,那一天丁家要摆流水席,让米氏和罗氏去帮忙,而丁修节和丁修义也得过去帮忙陪酒。 这是必然的,两家人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这事儿按道理应该是张氏来通知,不过,他们家现在和张氏的关系,估计张氏自己也不耐烦过来,只能让老丁头过来了。 十一月二十二,罗氏和米氏去给丁小房添状,大房的人都笑眯眯的,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了,只是丁小桥发现丁小房的脸上的忧郁之色更重了,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要出嫁的新嫁娘,若不是她穿着喜庆的水红色衣服,丁小桥几乎以为她这是家里有什么人要办丧事呢。 回到了家里面,罗氏跟米氏坐在炕头说话。 “三嫂,我觉得吧,小房这婚事有点不太对劲啊?”罗氏手里绣着荷包,并不抬头。 “我也觉得有一点儿。”米氏点点头:“你说啊,这个成亲本来是大喜的事情,不说别人家了,就说我们两个,成亲之前,就算面子上不显,那心里谁高兴啊。这个人啊,只要心里高兴,这脸上也能透出来,你看小房那脸色,就跟……”米氏说到这里觉得不太妥当,于是想了想又说:“哎,就跟那家里办丧事一样。” “可不是咋地,别说小房了,就连大哥大嫂我觉得也不对。” “你看出啥来了?” “我听二嫂说了一嘴,说是一开始大哥大嫂不让办酒席的,是爹和娘执意要办,这才说要办的。”罗氏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用手肘顶了顶米氏道:“嫂子你说这事不怪吗?都说这闺女是赔钱货,而娘家办酒席,是唯一能捞回一点本的事,大哥大嫂那爱钱的人能就这么轻易的说不办酒席,这不是母猪上树嘛。” “是,我也听大嫂那话里的意思是,他们本来不想在乡下办,想要到平城去办。可你说,你家闺女都出阁了,你到了平城你再办酒席,这是办个什么劲啊,我一看指定不对,就不想再坐了。” “谁说不是啊,反正我觉得这事儿不对,估计……”罗氏想了想,又叹息:“就算不对又碍着我们什么事?” “是这个道理,喊我们做席就做席,看住孩子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行了,别的事儿,我们不管。”米氏最后总结的发表了一下意见,这事便算是盖棺定论了。 在一边听着两个人说话的丁小桥也拨出了一点心思考虑这个事情,果然,米氏和罗氏也觉察出不对劲了,可见这事便不是她自己的错觉。 丁小桥扭头看向了窗外那已经晴开了的天,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起来,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对…… 第170章 办喜事 十一月二十四日那天一大早上天还黑黑的,米氏就已经爬了起来,她换上了一身干净但是已经旧的棉袄了,头发梳理得整齐。 丁小桥坐在炕上,揉着睡眼惺忪问:“娘,你咋穿这件旧衣服呢,一点都不暖和,今天要在厨房干活,冷着呢。” 米氏一边将那乌黑的头发梳好一边灵巧的一别就将头发盘在在头上,然后又用一根木头簪子随便的一插便固定住了,接着又拿了一块还算是新的兰花布围在了那发髻的边上。 这是乡下妇人最常见的打扮,素净的很。 “就是因为在厨房干活才要穿这旧衣服啊,穿新的又是烟又是油的弄在上面多可惜,更何况要是被火星子溅上,烧了一个洞的,这不是要心疼死?”米氏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自己,确认自己这样的打扮很整齐之后才关上上铜镜,笑眯眯的对着丁小桥又说:“行了,这天儿还早着呢,那么冷,快点躺下在睡一会儿啊。” 说着米氏就将丁小桥又按下去,给她盖上被子后,自己吹了灯就出门去了。 丁小桥躺在床上打了一个呵欠,丁小楼说:“你知道娘为啥不穿新衣服不?” “娘不是说怕弄脏,怕弄坏吗?” “才不是……”丁小楼也打了一个呵欠,翻了一声说:“那是怕奶看见了心里不痛快,然后在这小房姐的大日子里闹出来,我们一家子谁都没脸。” 丁小桥一想,可不真是这么一回事。她不由得砸吧了一下嘴,这个张氏,还真是……不过这棉花被子可真是太舒服了,她虽然很想起来帮米氏干活,可是,她的身体实在是抗拒不了这温暖棉花被子的诱惑,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等她醒了,五郎和七郎都已经收拾好了,小楼也已经梳好头发给她把洗脸水端了过来。她忍不住嘀咕:“你们起来干嘛不叫我?” “你睡得跟猪一样,谁叫得动啊……”丁七郎哈哈的笑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米氏和丁修节早就去帮忙了,几个孩子笑闹了一阵子就赶快都收拾好。米氏给他们在厨房留了早饭,他们匆忙的吃了就往丁家正屋去了。 桌子、碗、筷子都是提前朝着乡亲们家借好的。六张的桌子摆在院子里面,每张桌子边上放着四条的条凳。院子里拉着大红色的红布,正屋和院子门口都贴着鲜红的对联,每个屋子的窗户上贴着一个个寓意幸福的窗花。特别是院子和正门的门头上还挂着大大的红花,给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增加不少的喜庆。 老丁头和张氏一早就收拾得好了,破天荒的穿上了难得的新衣服,张氏还带了一对金耳坠,发髻的边上插了一朵小小的红花,坐在了炕边,那一张随时都吊垮着的面孔很是难能可贵的露出了笑容。 除了丁修忠两口子,丁修孝、丁修节和丁修义都已经穿着干净的衣服在院子里招呼来得早的客人了。 五花肉、大猪腿、大猪头、各式的丸子、时下的蔬菜、各种的酱菜在厨房里密密麻麻的摆着,后院也搭起了两口锅,七八个媳妇都在忙出忙进的,一个个忙得脚不落地。 虽然丁家的菜看起来准备得很多,其实比起其他的乡下人家,丁家准备的席面还是十分的寒酸的。因为是冬天的缘故,便没有了鱼。其次,按道理要上的红烧肘子也没有,最后,就是各种丸子也是素菜丸子占了绝大多数。 帮忙的媳妇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孩子们就根本不顾忌这些了,他们坐在一处,说着今年村子里面的办喜事的人家,谁家的饭更好吃,谁家的饭又更没有诚意,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很不幸,丁家这样席面,真是被孩子们说得一文不值。 跟丁小桥关系的好张二丫小声说:“小桥,你家办的喜事真小气。” 丁小桥连忙郑重申明:“这可不是我家办喜事,这是我奶家办喜事,我们分家了!” 当然,这样的申明在孩子中间实在没有太大的作用,他们还是张口一句“你们老丁家的席面没有肉”,闭口一句“你们老丁家的席面真小气”,气得丁小桥都没有脾气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还真是姓丁呢。 院子里铺开了六张桌子上面端上了刚刚炒出锅的瓜子和花生,还带着烫手的温度,可是孩子们哪里顾得上这个,连忙就扑上去抢开了。 坐在屋里的张氏撩起了窗户,便看见了这副景象,她皱了皱眉小声道:“都是叫花子托生的吗?” 老丁头清了清喉咙,给了一个警示,张氏微微的缩了缩肩膀没有在说话,只是看见丁小桥、丁小梁、丁八郎还是丁七郎都混迹在这疯抢的队伍中,忍不住又嘀咕道:“瞅瞅,老三老四家的这些小白眼狼,就跟八辈子没有吃过东西一样,没教养。” 老丁头又清了清喉咙,压低了声音:“你行了啊,这大喜的日子,一会儿新姑爷的上门,小心你给吓到了人家,人家还是做官的哩!挑我们的刺,以后小房的日子可怎么过?” 张氏这辈子都很少接触院子外面的人,更不要说什么官家老爷了,自从知道小房的新姑爷是官家子弟,她就一直忐忑的,现在听见老丁头这么说,心里便越发的胆小了,她连忙关上了窗户,眼不见心不烦。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她坐在那里了一会儿又问丁月儿和丁云儿说:“一会儿我啥时候出去?” 丁云儿没吭气,丁月儿倒是说:“娘,这个我咋知道,不过你跟着爹就是了,他们喊新姑爷进院子的时候你再去堂屋呗。 张氏一听是这个道理,她抬头看了看老丁头,只见老丁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甚至闭上的眼睛开始养神,便不在担心,甚至又拿出了绣活开始绣了起来。 日头渐渐的升起来了。 来吃席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或者带点东西过来,或者就干脆就带几个钱过来,表示心意。 第171章 苦嫁 坐在另外一间的屋子里面的王氏和三姐妹们在低头凑在一起说话。 丁小房的双眼红肿得跟桃子一样,王氏一边拿着沾满了冰水的手巾子给她敷眼睛,一边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道:“行了,闺女,别哭了,你看着眼睛在哭都看不出样子了,还怎么上妆?” “娘,我不想嫁。”丁小房紧紧的捏着王氏的衣角,肩膀抖得像是筛糠一样。 一边的丁小台冷笑起来:“嫁?你一个做妾的哪里算得上是嫁!你不过是一个被人从角门抬进去的玩意而已。都这个时候哭什么,不想嫁你早说啊,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哭给谁看?贪墨别人家的金银就大方点,现在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做什么,不知廉耻!” 她的话音都还没有落,王氏冷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而丁小屋就伸手拉了丁小台一下。丁小台不敢跟王氏对上,可是对于丁小屋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抬眼看了丁小屋一眼,然后甩开了她的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德行!” 丁小房刚刚止住了泪水,又在丁小台那句话下面流淌了下来,她一下子就扑在了桌子上,拼命的压抑住自己的悲伤连连哭泣道:“丁小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当我想当人家的妾?你当我想穿着这桃红的衣服出嫁?你当我想被人当成玩意儿一样塞进小轿子里从角门抬进去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 说到这里,她猛然的抬起了头,恨恨的瞪着丁小台,道:“你给我记住!我嫁给那么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爹,是为了娘,是为了你这个不阴不阳的白眼狼!要是我不嫁,你以为你身上穿着的妆花缎子的衣服从哪来?你以为你腕子上带的金镯子从哪来?你以为你耳朵上的白玉坠子从哪来!要不是我舍了这一身,你以为你丁小台凭什么当成一个小姐?说我不知廉耻!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不知廉耻!” 丁小房大概觉得没有什么盼望了,也不再顾忌什么,声音越来越大了起来,吓得王氏连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好丫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娘还不知道你心里的苦吗?你这是为了我们这一个家啊!”说着她一把就抓起了炕桌上小篮子里的尺子,就朝着丁小台的身上狠狠的抽了过去,不过也是看起来抬起了重,放下去的轻。 不过,尽管如此,丁小台也是跳了起来,尖利的声音,一边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一边冲着丁小房大叫这:“你当我稀罕这些破玩意?脱下来还给你就是,你有本事就带着走,有本事就带进棺材里面去,我才不要的,我还嫌弃脏呢!” 王氏见这要在发展下去可收拾不了,连忙就给丁小屋使了一个眼色,丁小屋自然是知道事情的,她立刻就站了起了,一把就抓住了丁小台的正在撕扯身上衣服的胳膊,冷厉的说:“你给我住手!要是你再给我闹一下,我立刻就把你剥光了从这屋子里丢出去!” 丁小台缩了缩肩膀,她当然知道他们家里面,要说心狠手辣,言出必行的,除了丁小屋可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所以,有时候她敢直接跟丁小房打打嘴仗,可是到了正经事的上面,她可是一次都不敢忤逆这个姐姐。于是她的气势就软了下去,不过嘴巴上却一点不放松:“做婊子还想立牌坊……” “丁小台!”丁小屋立刻厉声吼了一句。 这下子,丁小台彻底了老实了,她扭头就坐在了炕上,背对着母女三人,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王氏见丁小台老实了,也不动声色的呼出了一口气,便转过身去,继续安慰着丁小房,少不得说些心肝肉之类的贴心话,只是,这些话不过是能暂时治得了丁小房心里的苦涩,哪里能真正治得了她的病呢?她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本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要这样生生的断送在这里了。 “呀,老太太,这新娘子在屋子里面呢吧!我们来给新娘子梳头了!”屋子外面传来了几个婆子媳妇笑嘻嘻的声音。 王氏立刻又拧干了水给丁小房擦了把脸:“快别哭了,在哭都让人看出来了。” 丁小房柔顺得让王氏给她擦脸,不免悲从中来,道:“娘,你以为这个事情能瞒得到什么时候,一会孙家的人一来,这事还能不被人知道吗?” “不能,你爹都说好了,这边的事儿都给安排好了,保证你能像是正头娘子一样出嫁。” 丁小房越发的悲伤:“像是正头娘子难道就是正头娘子吗?” 不等王氏在说什么,一声簇新衣裙的张氏就就已经推开了房门,撩起了门帘,带着三四个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婆子,她是张氏专门在村子里面请得全福人王氏。 说起来,这王氏本来想自己请全福人,毕竟是嫁给孙家做妾,是个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她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可是,谁知道半道上出了一个卖宅子的事情,他们一家被迫的回到了上河村,这些事就轮不到她做主了。张氏连问都没有问,就找了一个跟她关系最好的王氏来做全福人。 说起来这全福人方王氏跟丁修忠老婆丁王氏还算是十万八千里远的亲戚,丁王氏见那方王氏进了屋子,便连忙站起身子,对着她行了一个礼,道:“婶子。” 那方王氏虽然平日里泼辣,可是却是一个极会行事做人的女子了,她一进屋就看见了丁小屋穿着一件素色的中衣披着头发坐在桌子面前,那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便知道这新娘子刚刚正哭着呢,看这个眼睛红肿的程度,只怕是哭得不是一时半刻了。 不过,方王氏也没有多想,虽然她也看见了丁小房脸上带着悲伤,可是这出嫁哭得厉害的新娘子也不是没有见过,便笑着迎了上来:“哎呀,这大喜的日子新娘子越哭可是越旺娘家啊!” 第172章 相争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方王氏就上前去牵丁小房的手,却冷不丁的被丁小房那如同冰凌子一样的手指冻得打了个寒战,她下意识的将丁小房的手丢开了,可是随后便发现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对,连忙对着一屋子的人笑道:“看看看看,这闺女真是秀才家的小姐啊,这手滑得跟缎子一样,我摸上去都握不稳,以后新姑爷指定喜欢。” 这半荤半素的闺房趣话引得屋子里面的媳妇们都吃吃的笑了起来,只是丁小房的脸色听了这话之后就越发的难看起来,不过瞬间之后她就已经被这一群的婆子媳妇给围住了。 张氏站在门口,看着这样的情景,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那充满的笑意,让她原本因为长期板着的脸而形成的凶巴巴的皱纹都多了许多的亲切。 丁小桥跟一群的孩子坐在院子的角落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本来这都是女孩子多,可是杜开霁却引着一群男孩子过来,见着她就凶巴巴的说:“丁小桥快点让开,我们要在这里!” 丁小桥抬头就丢给了杜开霁一个白眼:“这里是我们先来的,干嘛要让你!” “你要是不让……”杜开霁被丁小桥瞪了一眼,气势略微有一点点的弱了下去,不过他稍微的顿了一下,又立刻说道:“你不让开的话,我就打你!” 丁小桥看了看杜开霁周围都是一脸笑意的男孩子,再看看杜开霁那已经通红的耳根便知道这杜开霁一定是跟这群小男孩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约定,而这约定说不定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按道理说,她这个大龄的萝莉还真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跟这些个小正太有什么太大的为难,可是,丁小桥不免不服气,难道你杜开霁要面子,我丁小桥就不要面子吗? 不过,他们这群男孩子的数量,明显比丁小桥她们这群女孩子的数量多,要是真是要争强斗狠他们绝对是落在下风的。虽然这边的女孩子也一个个的站了起来,一个个瞪着眼珠子跟这群男孩子对峙着,但是丁小桥还是决定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的两群人中找一个方法,让这些男孩子快点离开。 比力气,女孩子当然是不如男孩子了,可是比嘴巴厉害,男孩子天生就不如女孩子,这边女孩子虽然人少,可是七嘴八舌下来,说得男孩子们节节败退。 而杜开霁更加大声的喝道:“丁小桥,你们快点让开,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 丁小桥的眼珠子绕了两圈,忽然装出了哭声大声的叫着:“杜老爷,你家杜小三又要打我们了!” 杜开霁可是非常怕杜老财的,丁小桥这么一叫,他被惊了一下,而那些跟着他的男孩子也都被惊住了,趁着杜开霁转头的工夫,他们不管不顾的呼啦啦的跑了个干干净净。 扭头一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杜老财的杜开霁这才知道被丁小桥戏弄了,他又转回了身子。这回他的整张脸都红了,他冲着丁小桥道:“你怎么骗人呢?” 丁小桥一点都不吃亏的反而问道:“你怎么打人呢?” “我没打你!” “你刚刚带了那么多人过来说打我难道是开玩笑的吗?”丁小桥哼了哼鼻子。 “我那只是吓吓你啊……”杜开霁有点底气不足了,但是还是申辩着。 “哎呦,杜小三,你平时对我们都是说打就打啊,怎么到了小桥这里就只是吓唬吓唬她了,你偏心的不要太明显啊!”一个小姑娘挤眉弄眼的冲着杜开霁笑着。 “我哪有!我平时也没有打过你们,我才不……”杜开霁这回连脖子都红了起来,他的眼睛晶晶亮的,一边跟小姑娘吵架,一边还要观察丁小桥的脸色,一边还要四处看着那群坏小子的去向,忙得简直手足无措。“我那是逗你们的!先生说好男不跟女斗,我……我……我不跟你说了!” 说着,杜开霁在一群小姑娘的哄笑声中灰溜溜的跑掉了,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看看丁小桥的表情,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我说,小桥,这个杜小三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丁小桥刚刚坐下来,张二丫就凑过来问道。 这太惊悚了,丁小桥觉得自己都被惊到了,这些古代的小丫头们也未免太早熟了吧,看看她们的年纪,一个个的不过才六七岁,七八岁,怎么会就想起这些问题呢?想想看,她在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根本就是只知道吃吃喝喝不事生产的米虫吧。 而接下去这些姑娘们的话更是让丁小桥惊得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别看杜小三现在这么讨厌,但是他家可是财主那,那家里面的田那么多,要是能嫁给他还真是不错。” “就是就是,而且他长得真好看,可是比村子里其他的人长得好看多了。” “只是他的娘真是厉害,见到我们鼻子都朝天了。” “还有他那个嫂子一样,从来看见我们都捂着鼻子的,我一开始以为她的鼻子长得难看,后来才知道,她嫌弃我们臭!” “不过,要是能嫁给他倒是也不错,就算他娘和他嫂子不好,以后也不会跟他住在一起,他是老三,他娘指定是跟他大哥住,所以,没事儿了……” “这话也是不错的!这么算起来,要是能嫁给杜小三还真是不错,不过他可不能打人,要是他打人了真是受不了!我三叔就老打我三婶来着,可吓人了!” …… 丁小桥一阵阵的头皮发麻,我们小姑娘们,你们现在才几岁啊?你们能不能聊一点属于你们这个年纪应该探讨的话题呢?你们不要表现得那么恨嫁好不好?你们距离成年议亲还早的很呢!看看,你们都在说什么啊,小鲜肉、富二代、婆媳嫂子相处、还有家庭暴力,我的天! “喂,小桥,你怎么不说话。”张二丫发现丁小桥一脸难看的坐在他们中间笑了起来:“哎呀,你可管放心好了,我们就是嘴巴上说说,可不会对你家杜小三动一点心思的!” 你……家……杜……小……三 丁小桥真真泪流满面,老天,能不能让这些小丫头们别这么早熟…… 第173章 接亲 老丁头点了一包烟,然后对着张氏说:“你打开窗户瞅瞅,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接亲的人还不来啊?” 张氏心里也有点着急,这眼看都晌午了,吃饭的人也来了不少了,因为接亲的人还没有来,所以都还没有开席,可是老这么等下去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啊。她连忙打开了窗户,朝着外面看了看,只见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全部都坐在桌子边,屋檐下,抓着瓜子一边吃一边说话,好不热闹。 这样的热闹是好事,可是总这么热闹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张氏又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几乎已经到了天空的正中间了,虽然天气还是干冷干冷的,可是难得这几天都没有下雪,院子里被扫干干净净的,外加院子里这么热闹的气氛,让张氏的本来担心的心又送了送,她说:“这还差点到晌午呢,再等等吧,人家是官家,少不得说架子要大些,我们这是高嫁,将就点吧。” 老丁头虽然心里不是个滋味,可是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更何况这次丁小房出嫁主要目的就是给丁修忠捐官铺路,所以并不是对方求取,别人的架子大一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他就是觉得不痛快。不过,也没有什么办法,在张氏的劝说下,他只能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有时候时间过得特别的慢,而有时候时间却又过了特别的快。 老丁头觉得不过才过一袋烟的工夫,刘氏就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进了屋子里来:“爹娘,要开饭了吗?外面的人都已经闹得不行了。” “闹什么闹啊!”张氏老大不高兴:“又不是不给他们吃饭。” 刘氏没心没肺的笑:“他们都说我们就是光请他们来吃瓜子,喝喝开水呢,来了这么半天了,除了这些什么都不上,他们的肚子都饿了,所以,我就来问问爹娘,到底开不开饭了?” 老丁头面沉如水,他将烟锅轻轻的在自己的鞋底上敲了敲,然后对刘氏说:“老二媳妇,你去把你大哥给我叫进来,我有事跟他说。” 这个时候就算老丁头不明说他是为了什么事情叫丁修忠过来刘氏也知道了,她连忙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张氏因为心里面着急,也根本就没有拦住刘氏,反而叹了一口气。丁云儿看了张氏和老丁头一眼,动了动嘴角,本来想说什么的样子,可是后来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又低下头去继续绣花了。 张氏倒是眼睛尖,看见了丁云儿的举动,便问:“云儿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丁云儿自从出了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老丁家的院子,成天就是沉默的绣花,原本话就不多的她更是沉默得有时候连一天都不说一句话了。她瘦得厉害,就算是这样坐在炕上,穿着厚厚的棉袄,也似乎能看得出来那骨瘦嶙峋的样子,张氏不免有些后悔,那个时候不该跟那两个婆子吵架的…… 如果不吵架,说不得今天这喜事就是她的云儿办的。 丁云儿听见张氏问自己话,只是漠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的摇摇头道:“没事。” 张氏知道丁云儿有事,可是她不愿意说,自己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使劲的拉着她让她说吧…… 那边刘氏,出了正屋,就去找丁修忠去了,走过了院子里,那些来得早的人都在起哄:“丁家二嫂子,这饭是给不给上啊!这席面是开不开啊!在这么下去我们就饿死了!” “就是啊,要是光是要收礼不给吃饭就直接说一声,我们可不是舍不得那点子钱!” 一阵阵的大笑声,逼得刘氏落荒而逃,连应付的力气都没有。而丁修孝、丁修节和丁修义满头大汗的周旋在人群中,大汗都要下来了。 三兄弟凑到了也一起议论着:“这接亲的人怎么还没有到啊!” 丁修孝一愣,看着丁修节和丁修义直盯盯的望着自己,连连摆手:“我怎么知道,又不是嫁闺女!我这还不是一头的雾水,我都被人家追着问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咋知道的!” 丁修节和丁修义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丁修义说:“我觉得吧,今天可能要出事。” 丁修孝连忙捂住丁修义的嘴,压低声音说:“这话我们说不得,就算是……”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就算是今天没有人来接亲,我们也要假装不知道。” “没有人接亲!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丁修节敏锐的抓到了什么,他一把抓住了丁修孝的胳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急促的问道:“这事你要是知道什么可千万不能藏着掖着。” 丁修孝的脸白了白,本来还是不想说,可是丁修义也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道:“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个时候要是还不给我们交个底,要是真的闹出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们了可都是分了出去的,你们家可还没有分家呢!” 原本丁修孝还不想说什么的,可是听到丁修义说这个话,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过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抖了抖嘴唇,似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鼓起了勇气对着兄弟两个人说:“我是猜的,大哥他们一家在这件事上嘴巴严的很,只是说嫁给了平城孙家,是平城专管一个什么县丞的官,具体什么的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这事不对劲啊!照例说,要是真的嫁这么大的官,大哥他们一家不早就吵吵的一村子都知道了,可是这么安安静静的,甚至连爹说办席他都不大愿意,这明显不像是大哥的为人啊。” 丁修节和丁修义不住的点头,看来,丁修忠的为人对于他们的印象来说可都是一样的,没有一点点的偏差。 “我觉得吧,这回小房嫁的人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丁修孝的话都没有落,就听见外面看动静的小子们一边欢呼着一边朝着院子奔了过来:“接亲的来了,接亲的来了!” 第174章 奇怪 丁修忠在老丁头的屋子里面低着个头,一声不吭。老丁头只觉得火起,他将炕桌拍得碰碰响,还要压低着声音道:“老大,你给我说老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不来人接亲!” 丁修忠吭吭唧唧的半天才说:“爹,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是高嫁,是高嫁,人家是官家,我就是个秀才,人家怠慢自然也是的,不要太放在心上,再说了,那孙家是在平城,人家一路上赶过来接亲,昨天才到云通,说不定就睡迷了,晚到一点也是可能的!” “你看看,你看看你说得是什么鬼话!接亲的时候睡迷了!你骗鬼吗?要是他们这么看不上我们家闺女,我们还要把闺女嫁过去做什么!你以为他们这么看不上你闺女的话,还能帮你办事!还是捐官这么大的事情!我看你才是睡迷了!你今天给我交个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知道!” 丁修忠缩了缩脖子,往张氏边上挪了挪,似乎不太能接受老丁头这样的怒火,他冲着张氏小声的叫着:“娘……” 张氏也想替丁修忠说话,可是看看老丁头现在的火气,又想了想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好开口,只是低头绣花,装作没有看见。 丁修忠见张氏不搭理他,便又朝着老丁头道:“爹,这事儿,我心里只管有数,今天是一定会有人来接小房的,要是您老担心这外面的人闲言碎语的就只管让人摆席吧!” “浑说什么!我们家是这么没有规矩的人家吗?”老丁头瞪了丁修忠一眼:“姑爷都没有上门,我们就先开席,你让人家来了怎么看,日后小房的日子可怎么过!” 不过老丁头怎么不高兴,但是出发点都是为了丁小房好,张氏虽然有心劝劝老丁头,可是又想到了自己的丁云儿,便歇了这心思,只是说:“你也少说两句吧,身子骨又不是很好。”说着又难得严厉对着丁修忠说:“你还不快点给我到外面看着,有了动静快点来说一声。” 丁修忠连忙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这个时候,就听到外面有小子在喊:“接亲的人来了!接亲的人来了!” 丁修忠笑容满面的转头对着二老说:“你们看你们看我说什么,我说这人一定会来的,你们还非不相信。” 听到外面那小子的喊话,老丁头的脸上才算是舒展开了,转头对着张氏说:“走吧,走吧,新姑爷来了,我们快点到堂屋去。” 张氏也连忙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对着老丁头道:“我的头发没有乱吧,是不是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可好看了。”老丁头笑眯眯的,脸上的笑容好像是春天的花朵一样盛开着。 而站在门口的丁修忠嘴唇翕动了一下,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几分,可是最后他还是又扬起更加灿烂的笑容,扶着两个人朝着堂屋走去,顺便回头对着丁云儿说:“云儿,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丁云儿抬头看了丁修忠一眼,她扯了扯唇角,然后毅然决然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要。丁修忠也不管丁云儿,扶着两个人出去了。 关上了门,丁云儿静静的望着那还在浮动的门帘子,听着外面一片喧闹的笑意,她又缓缓的低下了头。 主席上,里正和张三祖爷这才笑了起来。里正说:“老祖爷,你可放心了,这回可是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你看看那,迎亲的人就要来了。” 张三祖爷呼出了一口气,也不忌讳这一桌上坐着的人都有谁,就直接对里正说:“不是我瞎操心啊,这老丁家的这些小子,除了老三老四是个好的,哪一个见的了人,漫说是考上了秀才,就算是做了官,只怕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里正可不像是张三祖爷,人家是村子里的面的泰斗,怎么说都不会有人在意,他就不一样了,他可得注意着一言一行。于是他连忙笑拦着张三祖爷的话头:“老祖爷老祖爷,这大喜的日子,人家嫁闺女,你可不能乱讲。” 张三祖爷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他点点头,握着拐杖轻轻的敲了敲地面道:“那我就等着吃席面了,这丁老三媳妇的手艺可是好得很呢,我原来就总想着来吃他们家的席面,可是这老丁家从来不做席,我就算想吃也得忍着,今天我可真是要好好的吃吃。” 里正呵呵的笑着,却不知道接什么话。 老祖爷,您能不能不这样,一边说人家大儿子不长进,一边说人家小气,还一边说人家三儿媳妇的手艺好的…… 迎亲的人并没有像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前面是骑着马的年轻少年,后面的抬着轿子,还有跟着不少丫头的仆妇,一群人簇拥着接了丁小房,风风光光的离开了上河村,给整个上河村留下了一道光鲜亮丽的痕迹,长时间的成为乡下人嘴里的谈资。 其实准确来说,确实成为了谈资,只不过,这个谈资却和什么光鲜亮丽没有太大的关系。 来接亲的人不多,加起来大概就是七八个。没有轿子,只是赶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赶车的车夫大概三十四岁的年纪,身上穿着的就是一般的常服,根本就没有一点喜庆的味道。没有什么高头大马,没有什么穿着红色衣服,头上身上带着红花的翩翩美少年,更没有什么花团锦簇的丫头仆妇了。 一行人中年纪最轻的就是一个三十来岁,嘴唇上张着胡子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靛青的长袍,头上带着一顶方帽,脸上带着虚浮的笑容,一双细细的眼睛里带着算计的精光。 丁小桥他们一群的孩子早就男男女女的爬到了院墙上伸着脑袋看着外面迎亲的人了。 杜开霁挤到了丁小桥的边上也跟着看着,他望着来人道:“真是奇怪啊!” “奇怪什么?”丁小桥回头看了杜开霁一眼,他今天穿着一身银红色的长褂子,倒是比迎亲的人更加喜庆。 “这看起来不像是迎亲的啊!” 第175章 谜底 这可真是真心话,不光光是杜开霁的真心话,不光光是丁小桥的真心话,估计也是在场所有孩子的真心话。 虽然他们是没有见过什么见过什么当官人家娶媳妇是什么样子,可是这乡下人家娶媳妇的样子他们是见过的,更何况还有去年杜老财家娶儿媳妇珠玉在前,村子里的孩子们自然不会太短视。 只是,不管再短视,这面前的这个阵势确实不像是娶媳妇的。 哪有娶媳妇用这么旧的东西?哪有娶媳妇的没有新郎来?哪有娶媳妇的这么冷冷清清? 张二丫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她看了一眼杜开霁说:“杜小三,你别乱说,人家哪里不像是娶媳妇的啊?” 杜开霁冷笑,他对于一般的小丫头基本没有什么好态度:“哪里像是娶媳妇的?你先给我找找看,新郎在哪?” 这下子可是把所有的孩子都给问住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那个长胡子的老头?” 其实人家明明不是老头的好不好? “那是新郎吗?你们难道没有见过我大哥是怎么娶我嫂子的?那可是穿着大红色的袍子,头上身上带着大红花,连骑着的马身上都带着大红花的,这个人身上哪有一点点的红?再说了!哪有这么老的人还娶媳妇的!”杜开霁一副你们都是没见识的人表情。 丁小桥看了杜开霁一眼,真想说,那是你没有见识,你没有见过八十多岁的老头还娶二十多岁姑娘的呢…… 一群孩子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娶亲的人中间到底有没有新郎官,而迎亲的人已经进了院子。他们明显也被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给吓了一跳,那打头的中年人,微微一愣之后似乎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的唇角带了几分嘲讽。不过还是很客气的朝着院子里所有的人拱拱手道:“抱歉抱歉,各位,我们接亲来晚了……” 说着,他不管院子里的人怎么说怎么看,就撩起了袍子的衣摆就朝着正屋走去。 而丁修忠正好从正屋里迎了出来,远远的看见了他,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忙冲着他拱手道:“杨管家,辛苦辛苦了。” “丁老爷,好说好说。”说着两个人就携着手进了屋子。 老丁头和张氏早就坐在正手的座位上,他们挺直着脊背,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看见这个穿着靛蓝袍子的中年人进了屋子之后,他们仍旧将目光朝着外面看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穿红的新郎来? 就在老两口还伸着头朝着门外张望的时候,丁修忠已经笑着给两个人介绍了:“爹娘,这是孙大人家的杨管家。” 老丁头点点头,张氏在这个情况是最不会说话的了,也连忙学着老丁头的样子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老丁头伸着头看了一会儿,确认再也没有人进屋了,这才对着那杨管家客气的说:“杨管家,今天就您一个人来啊?” “哪有啊,老人家,我们可是好多人来呢!他们都在外面,就只有我来跟您老说话。”杨管家说话很是客气,对着老丁头笑眯眯的。 “那那还是快请亲家人进来坐吧,我专门给人留了一桌子的席面呢。”老丁头连忙说道。 “不用不用,我们接了人就走,这孙大人在家等着着急呢。”杨管家拱了拱手。 “那,那……”老丁头一听这新郎的高堂在家等着着急,也有些担心了:“那就快请孙公子进来吧,我们也算是认个脸熟,然后就快点接人走了。”说着他又吩咐一边站着的丁月儿说:“你快去厨房,让你嫂子们快点给亲家人开了席面,不管怎么都得先吃了饭吧。” 丁月儿也打算到外面看看这孙少爷是怎么样的复贵盈门,就赶快答应了出了门。 而杨管家的脸上则浮现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看了看在一边脸色有些难看的丁修忠说:“这就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哪有让你们空着肚子上路的道理。”丁老头还在坚持着:“还有就是……孙公子来了吗?” 杨管家的脸上变得越发的古怪起来,他又看了眼丁修忠才说:“这成亲就不用请我们少爷到场了吧。” 老丁头一愣,没有说话,那杨管家见老丁头没有说话,便笑了笑,朝着丁修忠说:“丁老爷,还是快点请四姨娘出来吧。” 丁修忠看了看老丁头那愣在那里的样子,连头也不敢抬就连连点头:“好说好说,我这就去,您略等等……” “等等!”老丁头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力气,他一下叫住两个人道:“你们给我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 丁修忠转过头来,也不抬头,只是说:“爹,你就坐着吧,杨管家他们着急,这就带着小房走了。等到人走了,儿子给你磕头赔罪。” 说着,他又要转身就走,而老丁头这个时候猛地站了起来,一巴掌就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他怒道:“老大!你给我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孙公子不用来了!谁又是四姨娘!为什么你要给我磕头赔罪!” 丁修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站在一边的杨管家看了看天色便笑呵呵的说:“老爷子,您也别为难丁老爷了,这事本来就没有不对啊!” 老丁头狐疑的看了看着杨管家,杨管家又继续说着:“我们孙家哪有什么少爷没成亲啊,都成亲了。” “那今天来接新娘子的是……”老丁头只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一种强大的不安所捕获了,他的身形微微的摇晃了一下,只觉得看着面前的人都是重影的。 “新娘子?”杨管家的脸上笑容越发的古怪了:“这是给我们家大人娶妾,哪有什么新娘子,老爷子,你可是误解了。” 老丁头的只觉得自己眼睛前面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随着老丁头咕咚一声倒下,屋子里面一片的嘈杂,所有的人都扑向了老丁头,刚刚还众人瞩目的杨管家似乎一下子就被冷落了下来。 第176章 领头 那天,丁小房是怎么走出丁家的丁小桥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只记得这是她来到丁家之后,最乱套的一天。就先不要说院子里面哗然一片的乡亲了,就光说晕厥的老丁头就已经让所有的丁家人人仰马翻了。 张三祖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片,好半天之后才颤抖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扭头对着里正气音不稳的说:“这就是你说得长进?这就是你说的能干!一个秀才家的姑娘居然给别人做妾!我活了八十多岁了我就没有遇见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家,可是张三祖爷从来都是个热心肠的人,强烈的主人公精神让他很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他不停的敲着手中的手杖,伸手指着正屋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的丁家,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道:“我真是多不长记性才在出了上次那样的事情之后才又摸到了这老丁家,我……” 站在原地半天,张三祖爷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后他颓然的叹了一口气,看也不看里正,有气无力的说:“罢了罢了,你在这里看着一点小钉子吧,这么大把年纪出这样的一个事情,难为他了,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在打发人过来跟我说一声。” 这已经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须发全白,虽然背脊依旧挺得直直的,可是还是能让人看出来他的苍老和颓然。里正扶着张三祖爷,将他送到了门口,交给了他的小孙子,目送着这位老人家脚步稳重得走了老远了,才叹了一口气,颇为头疼转向了屋子里面,然后对着那丁家正屋的一锅粥简直是不知所措。 这老丁家能不能就消停一会儿? 丁修忠和王氏将丁小房送走了之后,也投入了混乱之中。 不过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一个领头的人,大家都各自为政,更是多做了很多的无用功。丁小桥站在炕头边,看着起码已经有五个人去烧水给老丁头擦脸了,还有不少于五个人吵吵着去请大夫了,剩下的还有不少于五个人在苍蝇一样的乱转,她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正好看见了丁修节进来,丁小桥连忙就抓住了他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丁修节看见这一屋子乱得,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他低头醉着丁小桥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太担心,一切交给他之后,便大声说:“都给我消停一会儿!” 现在丁修节因为家里的越来越好,他说话的底气便也渐渐的足了,再加上上一次对付了张氏,这让话最多的也轻易不敢反驳他,所以,他这么一声下去,倒是让整个场面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丁修忠看了看丁修节将场面镇住了便也清了清喉咙道:“你们这么乱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现在都听我的安排……” 对于这种关键时刻不办事,等别人将路铺好之后再来捡便宜的家伙,丁修节一向都不怎么放在眼睛里,更何况,刚刚才知道这个丁修忠居然为了捐官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人家做妾便更是鄙视了。先不要说他有没有一点读书人的尊严,就算作为一个父亲,丁修节也实在是想不通,他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于是,就在丁修忠正打算喋喋不休的凸显自己作为一个家老大,又是秀才老爷的优越感的时候,丁修节直接开口道:“孩子他娘,四弟妹,你们快点去厨房将水烧上,二哥,你先去村子里面将草药大夫找过来,大嫂二嫂,现在外面还有很多乡亲……”已经吩咐了事情的人连忙就出了门,而丁修节说到了这里微微的想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张氏问道:“二娘,现在还没有开席,这些乡亲们,是要留下来吃饭还是?” 其实对于张氏这样的性格,她是很想说让这些乡亲们走的,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好像说出这个话来势必要让他们本来就很丢人的境遇更加的丢人了。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她抬眼看向了丁修忠,问道:“老大,你觉得呢?” 自从做了秀才之后,在老丁家丁修忠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忽略过,一时间丁修忠还愣在那里,现在听到张氏的问话,他似乎才回过神来,他神色不虞的看了丁修节一眼,然后摆出了官腔道:“老三啊,不是我说你,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家里有娘有我这个老大还有老二,你……” 话都没有说完,就听得丁修义很是不快的打断了他:“现在是谁把爹气倒的,娘问你什么话你就答什么话,在这里废话什么,还打官腔,你要做秀才老爷给我滚出去做去,我们老丁家没有这种把亲闺女送去给人做妾的爹妈,丢不起这个人!” 这话说得够重了,顿时丁修忠和王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哥,娘在问你话呢。”丁修节的脸色也是很不好看,他望着丁修忠和王氏米勒眯眼睛,有些不耐烦的提醒着。 这才想起来张氏的问话,可是又觉得刚才被丁修义伤了面子的丁修忠,强撑起自己的气势道:“我这也是被逼无奈,要不是为了这个家,我们怎么舍得将小房拿去送人?你们……” “大哥!娘在问你话呢,外面的席面是开还是不开!”丁修节那里耐烦听丁修忠这些狗屁理由,他已经很焦躁了,外面的看热闹的人讨论声一声比一声大,就好像在给丁修节从头到尾烧了一把火一样丁修忠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他还想跟丁修节理论一下,可是丁修节已经不耐烦再跟他多话,直接转头过去对着丁修义和刘氏说:“老四,二嫂,要麻烦你们两个人了,开席!” 丁修义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一转身看见刘氏还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不免火起,就道:“二嫂,我可是要喊开席了,您这要不要去跟帮忙的媳妇们说一声?” 第177章 传话 “谁让你喊开席了!”丁修节原来的那一斧子真是将张氏的胆子都吓破了,她现在见到丁修节基本没有什么脾气,可是尽管是这样,听到丁修节贸贸然的喊了开席,她的心中还是老大不痛快的,她直接就瞪起了眼睛,望着丁修节,表示着自己的强烈不满。 丁修节只是用眼睛睨了她一下便不咸不淡的说:“那么二娘的意思是不开席了?”他转身就朝着已经朝着乡亲们说开席的丁修义喊道:“老四,回来,别说了,二娘说不开席了!” 张氏顿时傻眼了,她当然知道丁修义已经跟乡亲们说了这席要开,因为她都听见丁修义的声音了。虽然很是心疼这些席面,可是这又不是只是在她家的炕头,她说出去的话还能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刚才的不满也不过是因为她对于丁修节这样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随便自己下决定,她想就着这个事情拿捏一下丁修节而已,要敲打他,告诉他,在这个老丁家真正能当家做主的只是自己而已。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丁修节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转头就对着外面院子里大喊一声不开席了,这不是就直接将她给推了出去? 丁修节是男人,而且是一个当过兵的男人,那嗓门要高起来,可是真真的大。刚才那一声,丁修节可是放开了嗓子大吼一声,不但他们屋子里面的人都觉得耳朵嗡嗡的,就连院子里面的人就没有一个没有听清楚的。 顿时刚刚才安顿下来的乡亲,一片哗然。 “这是干嘛啊!等了一早上,不给开席?要是舍不得就明说,这一会说等着,一会说开席,一会儿又不开席,当我们都是猴子是吧!” …… 这正屋的窗户就是朝着院子开的,这样的喧闹声,屋子里面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没有听见,相反的张氏的脸难看的要命,她本来想发脾气,可是抬眼对上了丁修节那张冷冰冰的棺材脸的时候,所有的拿捏敲打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面。她只好说:“我也没有说不开席啊,只是,不用开那么多,好些人不就是过来吃白饭的吗……” 也没有等张氏说完,丁修节直接又扭头对着院子里大喊道:“老四,二娘说,席可以开,但是不用开那么多桌,你看着点,没有挂礼吃白饭的那些统统赶出去!” 哗啦…… 院子里的喧哗声这回已经不能压得住了,甚至有很多乡亲已经愤怒了起来,他们大声的怒骂着,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已经不是一种没有安排好的粗心大意,而是一种**裸的羞辱了。 乡下人虽然都穷,都喜欢去吃席,可是,大家也都是有骨气的,怎么可能愿意忍受这样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顿时不少人拍桌而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出了院子。 丁修节看向了张口结舌的张氏,微微笑了笑:“这些二娘满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结结巴巴的张氏半天之后才冒出这样的一句话,她真是怕了,她看着丁修节的嘴角动了动,连忙又说:“我的意思是,请大家都吃饭,开席开席。” 丁修节这回并没有马上就转过头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张氏道:“这回二娘可作准了?不心疼了?” “不心疼不心疼,这席面本来就是给大家吃的。”张氏连忙说道。 丁修节不在看张氏,便亲自的走到了外面对着丁修义说:“开席吧,我去把走掉的人请回来。”说着,他便出了门去,好一番劝说才将大半已经走掉的乡亲们又劝了回来,可是还是有不少的人,因为这事情不愿意再回来,经此一事,老丁家算是将他们都得罪了。 老丁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请来的媳妇们刚刚吃完饭正在帮忙收拾院子里面的残局,屋子里面被儿子和老伴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伴着张氏隐隐的哭泣声,在加上那浓浓的药味,让这个小小的农家院落显得有几分萧索。 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睛前面还是黑得很,胸口闷闷的。见他醒了过来,所有人都拥了过来,每个人似乎都有话说,这样七嘴八舌的凑到了一起,吵得刚刚醒过来的老丁头越发的头昏脑涨。 终于在丁修节的制止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并且照着草药大夫的吩咐,屋子里的人撤出去了一些,只留下了张氏和几个儿子在,至于孙子辈的就统统被赶了出去。 丁小桥趴在门边上,仔细的看着屋子的动静,等待着丁修节出来。 “小房呢?”在周围人嘘寒问暖之下,老丁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问出了字昏迷之后的第一句话。 屋子里面没有人回答,陷入了一片的平静之中。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草药味道在鼻尖缭绕着。老丁头也没有说话,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是这样的结果,丁修忠老口子能这样遮遮掩掩到这个地步,一直到了最后一刻都不愿意让他和张氏知道真实的情况,便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将丁小房送到那孙家做妾的准备,哪怕是众叛亲离,这个决定也是一定不会改变的。 可是,他的心里难免就还是有一点奢望,那是他的亲闺女,他会不会到最后一刻心软呢? 只是,最后的事实实在是让老丁头失望了到了极点。他也不想在等着丁修忠两口子的回答了,于是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让你娘陪着我就成了。” 没有一会儿,所有的儿子都退出了屋子,老丁头静静的躺在炕上,望着房梁出神,好半天之后他才缓缓的说:“老婆子,我这心里难受啊。” 张氏只是点点头,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老头子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儿了,你让我们娘母几个可怎么办啊?孩子们大了,你管不住了,就不要管了,我们该享清福了。” 老丁头没有回答张氏,过了一会儿,张氏再去看的时候,老丁头已经睡着了。 第178章 心思 这个事情之后,村子里面好长时间都在议论,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谈论的谈资,心高气傲的秀才老爷,居然为了钱财将自家的大姑娘卖给别人做妾。 这个事情的版本真是太多了,多得丁小桥都不太愿意去总结了。 总之在这个事情之后,丁家大院的人好久都没有出过门。还好现在已经农闲,要不是这么见天的不出门地里面的庄稼都已经荒废了。 在十二月月初的时候,卢兴业亲自来到了丁修节家。 他来的那天,天上下了很大的雪。路上到处都结了冰,卢兴业的马车被陷入了一个小小的泥坑,最后,卢兴业是自己走路过来的。因为没有听到马车的响声,所以在卢兴业来敲门的时候,丁修节一家人正坐在屋子里面烤火呢。 米氏拿出了在秋天的时候存下的不少红薯,然后将那些个头比较小的都埋进了炭灰的下面,又在上面架上了炭火,没有多大的工夫,就隐约闻见了红薯那特殊的香甜的味道。 丁五郎的耳朵特别的灵,他道:“这外面是不是有人在敲门啊?” 丁小桥侧耳听了一会儿说:“没有吧,我怎么没有听见有人敲门,只有刮风的声音。” “肯定是有人来了,我刚才一定是听到了。”丁五郎从桌子边上站了起来,就一路小跑到院子里去开门去了。 没有一会儿工夫,丁五郎就进来了,他一边走一边笑:“你们看谁来了!” 大家一看是卢兴业来了,连忙就从炕上下来跟他问好。卢兴业也一进来就给他们作揖,他笑着说:“这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我也没有什么送的,便送来一些年礼,丁大哥家可不要嫌轻啊!” 丁修节连忙摆手:“卢东家,这可使不得,上一次何大掌柜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了不少的东西了,怎么能再收你的东西?” “哎,大家都那么熟了,还需要讲这些吗?”卢兴业连连摆手:“我这大过年的上门还要求你们办事,你总得让我心安理得一些,要不是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两个人又寒暄了一阵子,最后丁修节只能收下了东西。院子里卢兴业带来的东西已经被他一路来的小厮都带到厨房去了,米氏自然知道在屋子里面她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于是干脆就去了厨房收拾东西。 卢兴业这次带来的东西实在是太丰盛了。两袋子的白面,两袋子的粳米,一袋子的小米,一大桶的菜籽油,一坛子高粱酒,足足有二百斤的半片猪肉,还有一些拿给小孩子吃的零嘴、果盒,以及两匹上好的颜色鲜亮的细棉布。这么多东西算下来至少都得二十两银子,米氏真是被惊到了,连连跟拿小厮说不能收,要去给卢兴业推辞,可是那小厮死活给拦住了。 屋子里面卢兴业也没有多绕圈子,直接跟丁小桥说:“丁小姑娘,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手里的那些菌子干来的。” 这一点丁小桥当然知道,她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卢兴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而卢兴业也接下去说道:“丁小姑娘,你让何亮带回去的那些东西我尝了,我们老爷子也尝了,我便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们是极为中意的,而你跟何亮说得话我们也听了,丁小姑娘说得极为有道理!” 正因为双方比较熟了,而且也打交道了多次,卢兴业上来就说得很直接,将自己的位置也放得很低,并没有玩弄什么心机。 “按照我今年的想法是想将盐焗鸡拿去斗菜大会的,虽然这道菜已经推出来很长时间了,但是因为做法实在是很精巧,味道又相当的独特,所以,就算是拿不到前五甲也是能在斗菜大会上露露脸的,不过,只有一道菜出来,终究是不把稳,现在有了这干菌子,我们就在斗菜大会上多了不少的把握,不管怎么说,两道菜,或者三道菜的成功率要比只有一道菜去硬拼高出了不少。”卢兴业说得十分的诚恳。 “我们赛百味这么多年一直被香满楼压制着,并不是我们一定要跟他们拼这么一口气,也并不是我们的眼界只有这么点,而是,我们连香满楼都战胜不了又怎么能到都城去跟那些本土的老店子一决雌雄呢?”卢兴业看来是对于这些菌子势在必得,他甚至已经诚恳的说了自己的打算了。 “我卢兴业能遇见丁小姑娘是我的命好,遇见你以后,我得了野生菌这东西,挽救了我们已经低入谷底的赛百味,你又送我两道精巧绝伦的名菜更是让我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你是我们赛百味的恩人并不为过,所以,我想请丁小姑娘再帮我一次。” 丁小桥笑:“卢东家,其其实你不用说那么多了,我们都是做生意的,既然你已经看上我那些菌子,我自然不会私藏……” 只是丁小桥的话都没有说完,卢兴业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他说:“丁小姑娘,既然您如此爽快,那就请您将您手里所有品种的菌子都给我吧。” 他在说话的时候,特别着重的说了“所有品种”几个字,丁小桥便愣住了,她静静的看着卢兴业,没有说话。 卢兴业并不是笨蛋,笑话,能经营这么大的赛百味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笨蛋?不但不是笨蛋,还是非常精明的人。估计当丁小桥第一次就只拿出四种菌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有了这种猜测了,只是一直到丁小桥交给了何亮另外四种菌子的时候,他才算是彻底的确认了,在丁小桥的手里只怕不仅仅有着八种菌子。 一定还有更多! 这才是他今天一定来这一趟的原因,这才他再一次带了这么多年礼来的原因,这才是卢兴业将自己的身份放得那么低说了这么多的原因。 原来,卢兴业不仅仅是要做这八种菌子,他是要做所有的菌子,他要将丁小桥所认识的所有的菌子全部都纳入自己的掌握之中。 第179章 财富 屋子里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卢兴业并不着急,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着丁小桥考虑。 在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就没有把这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当成一般的孩子了,这是一个对手,而且是一个很聪明的对手。她懂得循序渐进,她懂得蛇打七寸,她懂得欲擒故纵,她甚至要比一般的成年人更加的聪明。 虽然她现在的阅历并不深,想得一些事情略微有些简单,可是这并不阻碍她在未来能成就一番大事。 只是可惜了,这样的一个孩子居然是女的,只怕等到出嫁之后,这样的才华,这样的聪明,这样的见识,都将淹没在后宅之中了。 卢兴业望着丁小桥那双漆黑如同暗夜星辰的眼睛,心里莫名的感叹起来。 而丁小桥也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把剩下的那些菌子全部都交给卢兴业呢?如果放在她自己的手里,或许能碰运气卖个更高的价格,可是他们家身处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偏远了,想要再找到一个识货的大户来买她手里面的菌子实在有些不太可能,可是一次性全部卖给卢兴业的话,说实在的她的心里多少有点不甘心,总觉得好像连选择都没有一样。 可是,现在的她,现在的菌子这些规模确实好没有什么太大的选择,她有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不过,喜欢不喜欢跟最后做出的决定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丁小桥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当她做出了决定之后便不会再瞻前顾后了,想到这里,她抬起了头,看向了卢兴业道:“那么,卢东家要出什么价格?” “你开价格。”卢兴业很是豪气,并没有像是何亮一样斤斤计较的谈论价格,这大概就是老板跟打工者之间的不同吧。 看着卢兴业这样豪气的决定,丁小桥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她说:“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既然卢东家让我开价,那我就不客气了。只是请卢东家放心,我自然不会多要你价钱。” 卢兴业点头,这也是他确认丁小桥的人品不是那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人才能这么大方的说,如果换一个人,他是一定不会这么放心的了。 “我现在给你的菌子总共是八种,分别是鸡枞、铜绿菌、见手青、黄牛肝、虎掌菌、干巴菌、羊肚菌还有松茸。这其实已经是我手里菌子的大部分了,我现在手里手里剩下的便是扫把菌、青头菌、鸡油菌、喇叭菌、猴头菇、老人头、竹荪这几种了。”丁小桥让丁小楼和丁五郎去粮仓里将这几种菌子的干货一样都拿了一点来,然后将他们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炕上,慢慢的介绍道。 卢兴业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他快走了两步,走到了炕边,地下了头,一边细细的观看着那些菌子,一边伸手依次拿出那些干货凑到鼻尖闻了起来,他顺便向丁小桥详细的问了这些菌子的属性以及各种的菌子的产量。最后,他一拍巴掌道:“好,好极了!丁小姑娘,你可真的是我们赛百味的大恩人啊!” 丁小桥可不想居这个功,连忙说:“我不过是做生意,既然卢东家有兴趣将这些干货都收走,那么我也免得占着粮仓不是?” 卢兴业自然是听出来了丁小桥不太愿意跟他走得那么近乎,他也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收到这些菌子就已经最大的收获了。于是他问道:“这些菌子的价格怎么算?” 其实这些菌子中,产量最少的就是松茸、干巴菌、羊肚菌、竹荪、猴头菇和虎掌菌了,其他的都还算是普遍,所以这几种菌子的价格相对来说是最贵的。既然松茸已经定下了十两银子一斤,跟它差不多的竹荪和猴头菇便也一样是这个价格,至于干巴菌、羊肚菌、虎掌菌都是四两银子一斤,鸡枞和老人头是三两银子一斤,剩下的便都算的是一两五钱银子一斤。 虽然丁小桥家里面从夏天开始就收集了不少的菌子,不过,一烘干之后还真是没有多少。 松茸二十七斤,他们自己家留下了七斤,剩下的给了卢兴业,这边是二百两银子。竹荪和猴头菇因为味道鲜美,被一家人吃了不少了,一样只匀出来了十斤,这又是二百两银子,而干巴菌、羊肚菌、和虎掌菌除了自家留下的,总共是剩下了一百二十斤,这就是四百八十两银子,鸡枞因为味道最好,已经被家里几个孩子吃得所剩无几了,便没有给卢兴业,倒是老人头剩下了五十斤,这是一百五十两,最后那些零零碎碎的也凑了二百斤,这一算又是三百两银子。 等到卢兴业的小厮们将丁小桥家的粮仓搬得差不多空了,他们的手里也多了几张轻飘飘的银票。这总共是一千三百三十两银子,其中,一千两的银票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三张,还有五两的银锭子六个。 一直目送了卢兴业一行人走得老远了,一家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包括丁小桥同样是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按道理说,他们家也算是看过大钱的了,否则那十多亩的地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是,现在手里的这些钱给他们的感觉,跟当时那些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毕竟原来那些钱是他们左一笔生意,又一笔生意,一点一点的积攒起来的,可是现在这些钱,就好像是天上忽然落下了一个大馅饼,就这样砸在了他们的头上,简直是连缓冲的过程都没有。 这让一家人简直一下子都失去了东南西北了。 那天晚上睡得最好的大概要数丁小桥了,虽然这笔钱非常的大,但是也没有超出她最开始的心理预期,所以她算是得偿所愿,这一觉睡得分外的安稳,而除了丁小桥的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特别是米氏,这一晚上基本就没有睡,才刚刚合上了眼睛就梦见有人来抢银子,便又一个轱辘坐了起来,四处检查一番。 弄得丁修节忍不住叹息:“这才多少钱啊,你就这般样子,要是以后我们的钱越来越多你还过不过了!” 第180章 归来 在被一千多两的银子轰炸了几天之后,一家人总算稍微的淡定了一点,不在那么战战兢兢的了,不过米氏习惯的还是不那么好,有时候家里有点风吹草动的,她就立刻神经过敏的跑到了丁小桥藏钱的地方去看看那些银票安全不,弄得丁小桥忍不住叹息:“娘啊,你表现的这么明显,就算是别人不知道我们家有钱,被你这么神经兮兮的弄得,人家也猜到我们家有钱了。” 米氏听了这话,越发的难捱了几天之后,她终于淡定了,丁小桥问她为什么淡定了,她说:“我梦见我们家又变穷了,睁开眼睛一看,还是这个穷家,我就估计这有钱的事是做梦吧。然后我就真的当它是做梦了。” 这,这也可以?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半个来月,米林回来了。他没有回下河村的米家倒是先过来了这边。 对于米林的回来,每个人都是相当高兴的,特别是米氏,拿出了一套早就为他做好的棉袄,米林当下就试了试,很是合身,他笑得开心极了,道:“这都多少年了,没人给做新衣裳,还是我姐惦记着我。” 米氏一听,心酸得不行,他们也是命不好,摊上了个那样的爹娘,别说她们这些闺女是不当人看,就连这家里的一个小子也苦得很。 丁修节见米氏的眼圈红了,连忙接过了话笑着说:“那你快点找个媳妇,就年年就有人给你做衣服了,别老连累我媳妇给你做衣服!” 米林哈哈的笑了起来:“姐夫,你可真是小气。” 米氏也娇嗔的瞪了丁修节一眼,一边给米林整理着袄子一边说:“你姐夫有句话可没说错,翻过年你都十八了,该找个人心疼心疼你了。” “姐,我这不是攒钱呢嘛,不然这一趟趟的干嘛啊。”米林对着米氏的铜镜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转过头说:“精神不?” “精神。”米氏点点头,她看了丁修节一眼,丁修节便明白她的意思,冲着她点点头。于是米氏说:“林子啊,你这么一趟一趟得攒到什么时候啊,姐这里还有点钱,你先拿去娶个媳妇吧……” “姐,这怎么能行!我这么大个汉子,放下去也得几尺长呢,没听说娶媳妇还要姐姐出钱的。”米林一点都不在意的摆摆手,他看了看米氏那担心的眼神,便想了想说:“你们才分家,这日子正是开始往好了过的时候,就别操心你兄弟了,你兄弟现在可是一个人过得逍遥的很。” “林子,姐现在有点钱,给你盖个棚子,弄点薄地是不成问题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米氏越见米林这样推辞就越是心里不舒服。这按道理,米家就两个儿子,这讨媳妇的事情,是应该老米夫妇来解决的,可是对于老米夫妇,好像只有大儿子米森才是他们的亲骨肉,其他的儿女就跟捡的一样,除了伸手要钱外,他们是根本想不起来的。更不要说让他们掏出钱来给米林置办婚事了。 米氏家四个姐妹,两个兄弟,除了老大是跟老米夫妇在下河村过舒坦日子之外,其他几个孩子就没有一个好的。 米氏是二姐,嫁给了丁修节,现在才算是安定了下来,而米家大姐,早就在她十五岁那年被老米夫妇卖给了一个脚夫,找不到了,米家三姐嫁到了距离云通镇几百里远的一个小乡下去了,也再也没有见过,米家四姐更是已经死了。剩下一个米林,也早早的就被老米夫妇给他从家里分了出来,现在只能自己跟着镖局讨口饭吃。 米林看着米氏,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姐,你不能这么做,就算你有钱你也得藏紧了,你要是稍稍露一点出来,那家里的人就跟苍蝇见到了血一样了。他们是知道我有多少底子的,你这样贸贸然给我了钱让我娶媳妇,要让他们知道了,我不消停便算了,只怕你也没有消停日子了。” 丁修节多少也是知道米家的那老两口的,比起张氏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因为有这么两个人,米氏自从出嫁之后除了回门的时候回去过,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不过,不能因为怕被狗咬就不走路吧,他很是理解米氏和米林,大概是年轻的时候被折腾怕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原来他不在家也就算了,现在他在家了,他可不能让别人再这么欺负到自己家里人头上来。于是,他直接拍板定了这事:“行了,林子,别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现在你家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你姐天天就挂心着你,你要是再不给她安安心啊,你姐都要跟着你去了。” 米氏自然是不可能跟米林去的,不过,这米林一走,她跟着担心那倒是必然的。现在听了丁修节的话,她也跟着帮腔,两口子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将米林的婚事给大包大揽了下来。 米林被弄得没办法,最后只能同意。 丁小桥坐在一边笑:“小舅舅,你要给我们找个什么样的小舅妈?” 这古代的年轻人就是脸皮薄,这么单纯的问话,也让米林这个见识了不少风雨的汉子,羞红了脸。最后还是他拿出了专门给丁小桥带的礼物,才算是堵住了丁小桥的嘴。 在上一次米林回来的时候讲了不少关于康国的风土人情,这让丁小桥大大的感叹了康国的农业真是发达,栽种的农产品真是丰富,而米林便将这样的话都给记在了心上,这次去了康国,可是很用心的买了不少的农产品的种子,全部都是庆国没有的。 丁小桥看着这些种子,听着米林一样一样的介绍,实在是对于康国那位穿越过来的大人物报以了五体投地的崇拜!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大力推广,很多高产的粮食在康国已经相当普遍了,比如土豆、比如玉米,这些东西可是给康国的国库的充盈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现在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些种子,激动得眼睛都冒起了金光。 第181章 种子 听着米林这样的介绍,丁修节和米氏也来了兴致,丁修节抓起了一把玉米种子,看了看那金黄的颗粒说:“这东西居然能一亩长出一千斤以上?” “可不是咋地!”米林小心翼翼的拿着那一小包种子说:“这个玉米种子和那个土豆种子在康国都是不允许带出国境的。我可是花了不少的工夫才带出来了这么一点,当时那个情况……”他一边说一边啧啧的摇摇头,虽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也能猜出来,当时的状况一定是十分凶险的。 “为什么不让带出国境啊?这么好的种子怎么就不让带出来呢?”米氏很是奇怪,她珍惜的抚摸着那金黄色玉米种子,实在惊叹于这样小小的种子居然能收获一千多斤的亩产,所以对于康国不让将这种子带出国境的事情,相当不能够理解。 米林说:“康国是个很富的国家,他们国家的土地可比我们多多了,又到处都是平原,在种上这样的种子,他们的国库就有很多粮食,粮食多就不怕打仗啊,至少粮草多啊。”说着他想了想,这个问题还是问丁修节最清楚,于是他问:“姐夫,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这个打仗打到最后就是拼哪个国家有钱,哪个国家有粮食。他们能有这样的粮食,自然不愿意别的国家有,不然各个国家都有了,他们国家的优势就不存在了。”丁修节倒是早就想到了康国这么做的用意。 米氏不免皱眉叹息:“这康国的皇帝可真不是东西,怕别的国家超过自己就宁愿别的国家的老百姓饿死吗?”大人们在讨论着国事,小孩子们更多的注意力就在这些种子的果实上了。 丁七郎说:“这个玉米好吃吗?这个土豆的味道又如何呢?” 丁小桥倒是很想告诉他这两种农作物不但高产,而且味道非常好,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眼巴巴的装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我也很想知道。” 丁五郎说:“你们怎么就想着吃!” 丁小楼说:“大哥,你不想着吃,那你别老摸那土豆啊!” 对于孩子们的讨论,很快就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米林哈哈的笑着,他轻轻抚摸着丁小桥和丁七郎的脑袋说:“这回小舅舅过去康国的时候还正好赶上了他们丰收,可真是好好的尝了尝这两种东西,这个味道啊,真是不错。”他拿起了玉米说:“这个嫩的时候可以煮着吃,那叫一个甜,老了呢晒干了把上面的米粒扒拉下来,磨成了面,用来做成馒头、窝窝、还可以烙饼子,还可以煮成粥,那个味道,叫做一个好。” 接着,他又拿起了那个土豆说:“这个别看挖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不好看,一个个跟泥坨子一样,可是,一旦做出来,那个滋味……”说着,米粒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回味土豆的味道:“这个可以用来煮了当主食吃,也可以用来做菜,炒啊,煮啊、炖啊、对了对了,用这个来炖红烧肉,那个味道,说起来,小舅舅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米林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他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用着丰富的肢体语言,还有丰富的各种语气,这么一形容,弄得四个孩子口水都要下来了,特别是丁小桥,她可是原来真正尝试过这些东西的味道的,随着米林一边说,她就一边回忆当时的生活,那口水都快泛滥成黄河了。 坏心眼的望着四个孩子那馋模样,米林跟丁修节夫妇笑得前仰后合。 丁小桥馋了一阵子,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可是记得这个土豆和玉米都是要育种的,要是就这么直接种下去,百分百就死了,可是她不能这么直接说,她得让米林说。于是她问道:“那舅舅,明年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把这个种子直接栽到地里就可以长出来你说的这些好吃的了!” 米林摆摆手:“哪有这么容易,你们想,这东西这么高的产量,谁不想着夹带一点回来啊,就算是那么多人守着,也一样有我这样的人夹私带回来的。不过为什么除了康国就没有人种出来呢?这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种子按照普通的方法是种不出来的。” “那你还给我们带回来,这不是眼馋我们嘛!”米氏着急了。 丁修节却笑:“看你着急的,你看看那林子那得意的样子,他肯定是知道了这种子该怎么种啊。” 米林也笑:“果然还是我姐夫了解我!” 米氏这才放下心来,她瞪了米林一眼:“你这个人,都多大了,说话还说半截,难道这么逗你姐就好玩啊!” 丁小桥的心也放了下来,她一开始也怕米林也不会这育种的办法,那么她少不得又要弄出许多瞎话来了。现在米林既然会育种,那颗真是太好了。随后一个主意在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刚才米氏因为担心米林的样子她是看在了眼中,虽然她只见过米林两次,可是从别的弟兄姐妹嘴里她早已得知,米林可是唯一对于他们家照顾的米氏的娘家人,所以家里的孩子对他都非常的亲,所以,在米氏担忧这个弟弟的时候,她觉得得想个办法好好的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米林是不想占米氏便宜的,可是米氏又不愿意米林继续的走镖,毕竟那太危险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有一个折中的办法,这个办法既可以解决米林不想占米氏便宜的想法,又能将米林留在云通镇,免了米氏的担心。 她正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法子呢,这个法子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于是她拍着巴掌笑道:“哎呀,小舅舅会种玉米和土豆啊,爹,你快点请小舅舅帮我们种玉米和土豆,我好想吃……” 装萝莉什么的,次数装得多了也就不在意什么丢人不丢人了。 这个话丁小桥像是无意之中说出来的一般,可是停在了丁修节和米氏的耳朵里,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丁修节立刻拍了一下大腿:“哎呀!我有了办法!” 第182章 新盖 其实丁修节想到的也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法子,米林是一个很有骨气的汉子,所以并不愿意姐姐姐夫直接拿钱给他,看他刚才那答应的样子就知道不过是表面上让米氏舒服点才勉强答应的,根本就没有往心里面去。可是米氏和丁修节是真的想帮助一下米林,所以,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丁修节他们出钱,请米林来帮忙育苗和栽种这两种新的庄稼。 丁修节将这个法子说了之后,米林便有了兴致:“付钱就算了,姐,我帮你把这些粮食种出来好了。” 这样的提议米氏和丁修节当然是不愿意的,连连摇头道:“林子,这不是我们照顾你,而是我们家的规矩。”说着便将那请丁风儿还有丁修义一家腌猪腿、做手链还有采菌子也要按天按量发工钱的事情说了:“你看,这是对谁都一样的,并不是我照顾你,这事儿我们这里只有你能做,当然是要辛苦你了,自然也是要付钱的。” 米林听了米氏和丁修节这么说了多少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丁风儿和丁修义都是丁家的人,而他是米氏的弟弟,对于丁家人来说他可是外人。 丁小桥见米林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着说:“舅舅,不要说你了,就连我们帮着干活都是可以拿钱的,还有,我们家做不了的活还要拿到外面去请人做也是要付钱的,这又没有什么错,你犹豫个什么劲啊!” 米林其实心里面还是很放不下的,不过听到丁小桥已经将话都说到了这里了,他便下了下决心,看着丁小桥小心翼翼的问:“那我就试试?” “当然要试试!” 事情便这么说定了,不过现在并不是育种的好时候,现在天气太冷,育苗的成活率不是很高,于是便说定了过了年米林就去辞掉镖局的活计,专心的到丁修节这里来育苗。 就这样,米林又在上河村住了两天,等到天晴开了,就趁着好天气回下河村的米家去了。 送走了米林,两口子坐在炕头商量着,“开春了,林子要过来育苗,这家里可住不下,要不是,再盖一间房子吧?” 丁修节想想看,确实是现在家里面就只有两间房子,只有一家人的话,怎么都可以挤,可是要再加上一个米林可是怎么都住不下了。于是他点点头:“院子里的位置也不大,只有挨着粮仓那里,不如就再盖上三间耳房吧。” 这确实是丁修节家院子里唯一可以盖房子的地方了,这边是粮仓,平日里打扫得很干净,不比另外一边,那就是猪圈、鸡窝还有后院。 “快要过年了,今天就去找人吧,这地都冻上了,今天晚上就把火烧了,明天就能动工,多找些人,几天就能弄好。”米氏将已经发涩的针尖在头皮上刮了几下之后,才觉得刺绣的时候又顺利了一点。 丁修节表示同意:“一会儿我就是去找人,顺便到路安那里去买一点瓦片,把这屋子的瓦给换了,我们这边的也顺便给换了吧,我那天上了房顶上看过了,好多地方都漏了,当时也没有用什么好材料,这么多年,也真是该换了。” 米氏笑着:“最好在去弄点粽叶来,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铺在瓦片上这屋子里面可暖和了,夏天也不会漏雨,更还凉快。” “就这么说定了。”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真是挺乐呵,丁小桥在一边编着手链,心里面也是热乎乎的。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她只希望这样的日子继续这样过下去,永远不要出什么变数就是最好最好的了。 丁修节家上一次盖房子的时候,因为他给的工钱地道,做得饭也油水足,这一次一听要干活,不少人便马上答应了,然后听说一天还要多付五个大钱,便更是来得快。丁修节不过到了外面绕了一圈,就找到了十二三个能干活的汉子,说好了今天把地给烧上,明天就盖房子。 而后,丁修节又去路安那里定了不少的瓦片,说好了等屋子盖好了就送过来。 等到回家的时候,米氏已经带着几个孩子在屋子里面忙开了。这马上要过年了还请人家来干活,可不能在伙食上有什么亏待,于是米氏将白面、粳米都拿了出来,兑上了高粱面和高粱米,就开始和面了。 丁修节一看,连忙洗了手就过来揉面,他一把子的力气,面揉得又快又好,等到面揉好了,就抱着这一大盆子的面进了屋子里放在炕上发了起来。这天气冷,要是不早早的将面发上,估计到了明天早上面都发不起来。 然后又开始做包子馅,这大冷天的也没有什么好的馅子,只能用白菜猪肉的,里面放上厚厚猪膘的五花肉,外加油梭子,米氏又配上了自己拿手的作料,那馅子一拌出来,丁小桥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出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没有亮,米氏和丁修节就已经起床开始包包子熬稀饭了。丁小桥一晚上都惦记着那白菜猪肉馅的包子,破天荒也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就钻进了厨房,围在了米氏的身边不停的流口水,只等着第一笼的包子出锅之后自己好捡一个吃。 天才灰蒙蒙的亮了,外面便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的汉子。丁修节洗了手出去带着汉子们干活去了,而米氏这里第一锅的包子终于出锅了! 一个个又白又胖,还冒着香味的包子就这样被米氏夹到了筲箕里面,丁小桥在一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恨不得马上就吃到嘴里,好不容易米氏见她可怜给了她一个,她还没有吃到肚子里面呢,外面就想起了丁修孝的声音。 “呦,老三你家这是又要盖房子啊?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这钱可不少啊,见天的盖房子……” 这丁修孝一说话就真是不让人开心啊。 丁小桥趴在厨房窗户上,竖着耳朵听着丁修节和丁修孝说话,他们好一阵子才说到了点子上…… 第183章 想法子 原来是老丁头的事情。 这老丁头自从那天在丁小房的婚礼上晕倒之后就一直没有好过,这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就要过年了,可是他的身子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见天的吃药,钱也花了不少了,却还是只能躺在床上,张氏不免着急,首先是这个药钱,真心太贵了,这么半个多月的药吃下来,居然也已经花了十两银子了。 张氏心里着急,又不能不给老丁头看病,可是继续这么吃下去的话,家里的钱可真是不趁手了,就在她着急的时候,丁月儿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丁月儿说:“娘,你急个啥,爹又不光是你男人,还是那么儿子的爹呢,这养爹养娘,天经地义,你没有钱不怕,找他们就是了。” 张氏一听,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吗?所以立刻就找来了丁修忠和丁修孝,可是这两个人一个是自私自利的主,一个是手里只要有钱就全部花光的主,真是一个都拿不住钱来。 最后在丁修忠的拼命撺掇下,张氏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来找丁修节和丁修义,当然,她绝对不会自己出面的。 她是谁啊? 她是老丁家的老太太,她可得端着,当然不能随便自己过来。而且,说实在话,她也不太敢自己过来,毕竟丁修节当时那一斧子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 于是丁修孝就成了跑腿的最佳对象。 丁修孝也不在乎,他反正脸皮厚,于是就替张氏跑了这一趟。 丁修节一听这个事儿,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让丁修孝稍等,就进了厨房,跟正在做第二笼包子的米氏开始商量这个事情。 米氏是个大方的人,特别是在孝敬老人的上面更不会有什么二话,听完了丁修节的话之后,她只是点头:“他爹,这是应该的,你就过去一趟吧。” 这倒是犯难了,丁修节抓了抓头发:“这才刚刚开始量地呢,我就走了……”他叹了一口气:“倒不是我不想过去啊,只是一去那边,你还真是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虽然丁修节说得含蓄,可是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毕竟那个张氏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你根本就不知道她什么会后会爆炸,她会在什么点上开始作,所以,你就真的没有办法估计去了这一趟能什么时候才回来。 米氏一听也是这么一回事,她看了看外面,有些为难:“我这还做包子呢,也走不开啊……” 在一边已经啃掉了半个包子的丁小桥,嘴巴塞得满满的,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她自告奋勇的说:“爹、娘,我去,我叫上大哥,我们两个人去。” “你们能行吗?”虽然在家里面丁小桥可是一个顶两个的管事的,不过那也只限于在家里,在老丁家,在张氏面前,丁小桥估计还没有这个分量。 丁小桥却只是哈哈的笑:“怎么不行,就算我不行,还有我大哥呢,那可是我们三房的长子!” 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这么一说,米氏也不在阻拦了,只是交代他们一定要小心,不要惹出什么幺蛾子来,要多顺着老人,千万不能顶嘴等等等等五讲四美的做人道理。 丁小桥和丁五郎在一边不停的点头,好容易等到米氏歇了一口气,两个人赶快就手拉手的出了门了。 在院子里,丁修孝正抓着瓜子蹲在边上看着那些汉子量地挖沟呢,抬头就看见丁修节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于是笑了起来:“老三,商量得怎么样?你看看你家现在过得这么富裕,可得给老爷子多拿点钱吧。” 丁修节只是扯了扯嘴角,低头对着两个孩子又交代了几句后才对着丁修孝说:“二哥,我这里的活才开工呢,这去看爹的事情就让小桥和五郎去吧。” “什么!”丁修孝眼睛都瞪了出来:“娘让你过去商量给爹拿钱看病的事情,你要是不乐意你直说,你让两个做不了主的孩子过去做什么!这不是给爹娘没脸吗?” “什么叫给爹娘没脸啊,你没看见我这里正在忙着吗?再说你来找我不就是要钱嘛?我又没说不给,我家的事情,我这两个孩子都可以做主,只管带着他们去就是了。” 丁修孝低头看了看已经十岁的丁五郎,又看了看六岁的丁小桥,这眼珠子转得咕噜咕噜的,想了一会儿才露出了一副很得意的笑容:“老三,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说得这两个孩子都能做你家的主,要是一会儿出了什么事,他们乱答应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认账。” 丁修节见丁修孝那一副算计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再想什么不由得冷笑一声,他转身就去量地了一边走一边挥手道:“二哥,你只管放心,只要我家这两个孩子能答应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不认账的。” 丁修孝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麻利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就朝着院子外面走去。而丁小桥和丁五郎就跟在他的后面。 看着丁修孝的背影,丁小桥朝着丁五郎勾了勾手指,丁五郎付下了身体,贴在她的脸庞边上,就听得丁小桥说:“大哥,这二伯等着算计我们呢。” 丁五郎只是冷笑:“他以为我们是他家的四郎吗?成天除了吃什么都不会,随他算计,我们只要咬死自己的底线就好了。” 丁小桥点点头,没错,这就是她想说的,以不变应万变,从来都是最好的法子。 才跟着丁修孝一进老丁家的院子,就听到他那愉快的声音朝着屋子里面嘹亮的喊了起来:“娘,我可是把五郎和小桥带过来了!” 随后,张氏那阴测测的声音就从那屋子里面传了出来:“丁老三不来?干嘛找两个小屁孩子过来?他难道当这个家的长辈都死完了,这是做给谁看呢!” 丁修孝转头朝着两个人说:“别搭理你奶,你奶就是这张嘴,你们也知道的,我这就进去跟她说一声。”说着就丢开了两个人,飞快的朝着屋子里面跑了过去,就好像是后面有什么鬼在追他一样。 第184章 召唤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了解的表情,谁都知道丁修孝这进去可不是跟去安抚张氏,而是去跟张氏透底去了。只怕他们看自己这边是两个小孩子就生出了什么不该生出来的心思来了。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朝着正房走去,就看见丁小阁从厨房里出来,她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袄子,到处都打着补丁,一双手被冻得通红,一根根的手指头上长满了冻疮,就好像是一个个胡萝卜。 大概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见了丁小桥和丁五郎,丁小阁微微一愣,而后立刻开始整理了一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这才恭恭敬敬的给两个人行了一个礼,然后打了招呼。 丁小桥看着丁小阁的样子,不由得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她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就拉住了丁小阁那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的手,艰难的说:“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就算没有人心疼你,你也得自己心疼自己。” 丁小阁比丁小桥略大一点,可是现在看起来却要比丁小桥还要小,她长得不算好看,再加上成日里干活,整个人已经不能看了。听着丁小桥的话,她怯生生的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她,扯出了一个笑容:“没事儿,我自己知道呢。” 她的眼睛很大,是那种最标准的杏眼,不过这双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长年累月的劳苦,让她的面色黄黄的,面颊上也因为寒风吹得起了硬壳,看上去,真是连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她这么豁达,丁小桥倒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倒是丁五郎走了过来,他虽然平日里很少跟丁小阁打交道,但是见着她现在这副样子,也不免觉得心酸,到底都是堂兄妹呢。 于是,丁五郎说:“小阁,要是有什么事,你别憋在心里,你只管往我们家里递个话,我们能帮你的,一定帮你。” 丁小阁眨了眨眼睛,里面似乎漫延出来盈盈的水汽,她揉了揉眼睛,连忙转过脸去,从丁小桥的手里抽出了自己那已经不堪入目的手指,道:“你们是来正屋的吧,快去快去。” 丁五郎还想说什么,可是丁小桥却拉着丁五郎的手晃了晃,丁五郎这才把继续要说出来的话统统的咽了下去。 他们都是从这样的日子过出来的,知道这样的感受。 有时候,苦日子不算什么,可是,那颗敏感而又自卑的心已经低微到了尘埃里面了,根本就经不住别人的一点点的同情和施舍。 或许他们的好心,在她看来,是压死她的泰山也说不定。 两个人转身朝着正屋走去,而丁小桥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步抱着一捆比她个子还要高的柴火的丁小阁,步履蹒跚的朝着厨房走去。 丁家的女孩子,很多,可是关于他们的命运在未来又有哪一些安排呢? 屋子面烧着暖暖的炕。 不过丁小桥他们可是没有这个资格上炕去坐的,于是两兄妹就坐在炕边的条凳子上。相比起张氏板着的一张脸,老丁头倒是很开心,他半靠在炕边的墙上,对着丁小桥招招手,让她过来。 丁小桥跑到了老丁头的身边,顺势就坐在了炕上,那微微的暖意从她的棉裤下面丝丝缕缕的透了过来,驱散了她身上的些许寒意。 老丁头拉着丁小桥的手,脸上皱纹已经笑得舒展开了,他说:“小桥啊,今天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爷,我们想你了呢!”丁小桥笑眯眯的说着,不管这个老头子怎么偏心眼,作为爷爷来说,他还是很称职的,至少在丁小房的问题上,这个老头子一直都能摆正自己的态度,这让丁小桥很是欣慰。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里,老丁头的表现已经足以打动丁小桥那颗铁石小心肝了。 当然,打动归打动,底线归底线,这是两码子事,两码子事! 老丁头跟丁小桥说了一阵子话,又让丁五郎也坐到了他身边,“五郎,你开始念书了,感觉怎么样?” 丁五郎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当老丁头听说丁五郎才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从梅班升级到了兰班的时候,高兴得不停的拍着丁五郎的手:“好孩子啊,好孩子啊!好好念书,我们老丁家以后可就是指望着你了。” 一直都在一边坐在炕上没说话的张氏听到这句话,心里可是老大的不愿意了,她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老丁头,然后清了清嗓子,老丁头似乎没有听见一样,还是拉着丁小桥和丁五郎不停的说话。 张氏的耐性终于用完了,她打断了祖孙三个人的快了相处,只是皱着眉头说:“你们两个过来,你爹都交代了吧。” “交代了呢!”来了!丁小桥笑眯眯的看着张氏,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张氏对于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她的眉眼因为愉快的心情都舒展开了不少,她扬了扬眉毛,冲着老丁头笑了笑,然后才说:“行啊,老三也算是有孝心了。” 丁小桥和丁五郎并不顺着她的话说,这让张氏微微有点不快,可是她并不着急,只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爷这个身体,别看平日那么利落,那么硬朗,可是一生病起来,简直就好不了了,这不过才半个多月,你们看看都已经瘦了多少了?” 老丁头这半个多月确实是瘦了,不过丁小桥和丁五郎只是笑,谁也不接话,这让张氏实在有点不好继续往下说了。 好在一边的丁月儿给张氏解了围:“一天天的吃药,也吃不到嘴一口好东西,当然是瘦了。” “我家今天做了白菜包子呢,可香了,我一会儿给爷拿来吃。”丁小桥只装作听不懂。 张氏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毛,她摸不准丁小桥是真的没听懂还装傻,于是便对于丁修节安排这样两个孩子来对付自己生出了几分不快来,一看就是在装傻敷衍她,于是她也不打算继续这么绕圈子了,便开口直接说道。 “五郎,你们过来,你爹怎么交代的?” 第185章 要钱 说实在话,这老丁家的正里面算不得暖和。张氏一向是吝啬的,不过也是难怪,如果不是她这样手指头缝紧紧的捏着,估计也不可能将丁修忠供养得可以在镇子里面买得起那样一院两进的宅子。 尽管是老丁头正生病着,可是张氏依然没有让人把这炕头烧的烫烫的,而是一点点的填着柴火,让整个炕半暖不热的,子里面也透着一股子森森的冷意。 丁五郎虽然坐在炕头上,可是依旧觉得自己的脚丫子微微有些冻得发疼。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但是丁五郎一向对待张氏和老丁头都比较恭敬,所以在张氏发了问之后,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之后就缓缓的,清楚的说道:“我爹来的时候交代了,爷这边需要什么让我们两个自己看着决定就好了,只要是我们三房该出的,我一定不会少了爷。” 张氏的神色便又舒展开来,虽然刚才丁修孝过来这么跟她如此说了,可是她的心里还是不大相信的。丁老三家就对这些小孩子那么放纵,这么大的事情就能让他们决定吗? 所以,她还是要自己亲口的问问才算安心下来。 现在从丁五郎嘴里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张氏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于是她呼出了一口气道:“你爹能这么说也算是有孝心了。” 丁小桥和丁五郎交换了一下眼色,便知道张氏估计没有听到丁五郎后面那句“该我们三房出的,我们一定不会少了”。 不过,既然她没有自己提出来,丁小桥和丁五郎也不会特意的提出来,他们只是老老实实的坐在炕上,在这样的情况系啊,根本就不需要丁小桥他们开口,张氏自然而然会开口的。 果不其然,张氏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没有多少的时候,张氏就已说道:“你爷这一病可是花掉了不少的钱了,其实放在我们这里我们是不愿意朝你们伸手要钱的,可是,你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们心里挂着,打算朝着镇子里面好好的去看看。只是现在的银钱实在是不趁手,所以就叫你们过来商量一下。” 丁小桥点点头,很是上道的说:“是应该这样,爷生病了,作为爷的儿孙,我们要尽一份力。” 这句话真是说的张氏开心极了,她头一次觉得丁家三房这些孩子这么顺眼起来。她捋了捋头发,将那本来就梳理得油光水滑的头发整理得更加柔顺起来。她说:“你爷从生病到现在已花了十两银子,我们算着,这要进城的话,只怕是要比这多得多,知道你们才分了家,也不是特别宽裕,所以,你们就拿个二三十两出来便行了。” 听着张氏这么大言不惭的说出这个数字,丁小桥只觉得自己唇边的笑容都有点挂不住了,她扯了扯嘴角看了看丁五郎,果不其然,丁五郎也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虽然他们家才刚刚收入了一千多两银子,可是那也是一家人辛苦了半年才赚来的。 而张氏现在就是这么上下嘴皮吧嗒吧嗒的碰一下,就要二三十两银子,这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张氏看了看两个孩子,见他们没有表态,便微微的端出了姿态道:“怎么了?刚才还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就不乐意了。” 老丁头躺在那里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开口道:“好了,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这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天气冷,我懒得动弹,只等着天气热乎了,开了春儿,我还能下地呢,你整这些没用的干嘛?怎么开口闭口要这么多的银子?” 老丁头的话说得挺在理,可是丁小桥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老丁头,似乎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又好像早就看透了老丁头和张氏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把戏,她就这么看着老丁头,弄得老丁头的脸渐渐的红了起来。 还好他的肤色本来就黑,再加上现在一直病着,也让人看不出他脸红了,不过,他自己却知道,他的脸滚烫得上不了手。 按道理来说,老丁头是个挺和善的人,特别是他并不过分的重男轻女,这一点上,丁小桥是很喜欢的,不过,这样让人挺喜欢的老头却算计自己家,丁小桥可是不怎么愿意的。 张氏见两兄妹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又说:“你们听到没有啊?这事你们到底能不能做主?要是不能做主,快点回去,把你爹给我叫过来!” 望着张氏那盛气临人的样子,丁小桥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笑了出来:“能做主啊,这点事儿我们怎么还不能做主呢?” “那成,你们快点回去吧,过一会儿把钱给我们送过来。”张氏满意了,她那张吊丧脸也透着一股子喜庆劲,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外有个人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张氏的脸色微微一怔,然后又连忙改口:“那三十两只是治病的钱啊,还有你爹只治好了病的养病的钱,你们再拿个五十两过来,还有,这要过年了,你们也就别那什么年礼了,直接给你爹再拿二十两,凑个一百两,让他也好好的想想你们的福气。” “一百两?”丁小桥听着外面那咳嗽的声音,知道是丁修忠,于是她的眉头扬了起来。 “嗯,可不要跟我说你家没有!你们中秋的时候可是买了十多亩的地,而且前些日子我可是看见赛百味的掌柜总是往你们家钻,要说你们家一点钱都没有,就太不厚道了。”张氏略微的得意起来,只有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她的心中才痛快,她要让这些人知道,就算他们分出去了,他们这些人家的一举一动还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要好好的借着这个会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不要随便违抗她这个当家人,只要她还坐在这里一天,她就绝对不能糊弄,她就要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要必须做什么。 丁五郎已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老丁头,这么大的数字,他们怎么敢开的口? 第186章 大开口 张氏又笑了笑:“我刚才可是听你二伯说了,你爹可是清清楚楚的说了,只要你们答应了,他这钱可是要照付的,怎么样,听你们的意思,你们这就是答应了吧。” 老丁头大概也觉得这一百两太多了,他诺诺了嘴唇一下,然后说:“要是一百两太多了,还是只拿三十两吧……” 张氏立刻就瞪了老丁头一眼,老丁头脸色更加难看了,可是他到底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干脆翻过了身子,背对着一子的人,装死去了。 而一直都在当背景板的丁云儿这个时候抬起了头,她静静的看了张氏一眼,唇边翘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凉薄的嘲讽,接着她便放下了手里的绣活,朝后靠在了墙上,继续安静的看着子里这些她至亲骨肉的丑态百出。 丁小桥还是似笑非笑的坐在那里,似乎根本就不把两个人的话放在心上,等到张氏又说了一些话之后,她看丁小桥还坐在那里,不由得心里就有了一点点火气,她说:“小桥,刚才你们可是答应了这钱要出的,怎么现在还坐在这里?我可是跟你们说,我们老丁家的人吐出个吐沫砸在地上都是一个钉子,你们既然说出来的话就一个字都不能改的。” 丁小桥这才抬起了眼睛看了张氏一眼说:“当然,我们是答应了。” “那就快点回去拿钱去,别在这里杵着,碍我的眼。” “我可不是想在这里杵着碍眼,只是,我在等人。” “等人?等什么人?” “当然是在等大伯、二伯还有四叔了。”丁小桥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起来,让人看起来都觉得耀眼。 张氏微微一顿,眼睛眯了起来,她直觉觉得这个丁小桥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虽然刚才她干净利落的答应了,但是她总觉得这答应的太干净利落了。她开始仔细回忆,原来这个小丫头的点点滴滴,忽然发现,这个小丫头在家里出现了什么事的时刻,都在场,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麻烦。 可以说这个小丫头是个听话的,但是张氏却隐隐的觉得这个小丫头也许没有那么简单。难得用一次头脑的张氏甚至开始觉得刚才丁修孝说两个孩子好拿捏这话是不是有点太过托大了。而丁修忠那一厢情愿的想要在老三家敲上一笔的想法是不是也太过美好了。 “等他们做什么?”张氏沉着声音问。 “难道奶已忘记了,刚才我哥说得话了吗?”丁小桥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天真,似乎真的是胸无城府的样子:“我哥可是说得清清楚楚了,我们三房可是只出我们该出的那一份子。” “难道这些不该你们出!”张氏顿时火起,她就说这个小丫头狡猾,别看年纪小小的,就已学得米氏那奸懒馋滑的做派,不过这么点事情,居然就占一些口舌上的便宜,着实让人讨厌。 难得对丁小桥他们好脸色的张氏立刻就变了脸色,她的脸又虎了下来,丁小桥这才觉得顺眼。张氏嘛,还是这副面孔最适合她了,没有事情装什么亲切嘛,一点都不在行,一点都不适合,活活的吓死小朋友们啊。 “给爷看病,给爷养病,给爷送年礼,这一桩桩一项项,当然都是应该我们出的,可是,好像也不仅仅是只该我们出吧。”丁小桥伸出了手指,轻轻的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语气轻轻巧巧的。 丁云儿望着丁小桥,唇边的笑容泛起了一丝暖意,她的眼角也多了分弧度,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不过这个不错的表情仅仅出现了一瞬间,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爷可是有四个儿子呢!”丁小桥扒拉着手指头,望着张氏似笑非笑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 张氏冷笑一声:“你爷有四个儿子?你爷也生得出四个儿子?你爷不过就生了两个儿子!老大老二可是我带过来的,跟你爷有什么关系!” 这话可真是直接挑衅了老丁头作为一个男人的威严,他猛地翻过了身,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对着张氏怒道:“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这话真真是犯了大忌,张氏也觉得理亏,可是她又不想在小辈们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哼了哼鼻子:“难道我说得都是错的!” 老丁头的眼睛立刻就瞪得老大,不过没有等他说话,一边的丁五郎就一边给老丁头拍着胸口一边淡淡的说:“这往自己家搂钱的时候就是四个儿子,需要奉养老人往外花钱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儿子了,这还真是天大的好算盘。” “你给我闭嘴,这里什么时候有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说话的份!”张氏不敢跟老丁头对上,但是对于丁五郎和丁小桥可是不那么客气的。 “我要是闭嘴了,奶,你的钱可就是一分都拿不到了。” 这才是真正的戳到了张氏的痛处,她皱起了眉头,狠狠的瞪着丁小桥和丁五郎,好半天才说:“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们就一句话这个钱你们拿不拿!” “拿!”丁小桥斩钉截铁:“奶你都说了,老丁家的人说出的话砸在地上都是一个个的钉子,我还能不拿吗?” “不过……” 要说说话的时候最讨厌的是什么词汇,想来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过、可是这些转折的语气助词了。 张氏也同样这样。 “不过什么!”张氏的脸色难看的要命,虽然她已猜到了现在这笔钱估计是拿不到的,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还是那句话,奉养老人是所有儿子的事情。我可不管分家没分家,是男人就老老实实的站出来,拍着胸口说,爹我养你,要是不愿意的话,趁早跟我们说一声。”丁小桥站了起来,冲着张氏点点头:“奶说养我爷今年要一百两银子,可以,打不了把我们家四个孩子都卖了,都要凑到这笔钱,只是,光是想指着我们家一家出这笔钱,奶的算盘未免打得太过精明了!” 第187章 白打算 张氏的脸色铁青,看着丁小桥就感觉实在看着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丁小桥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张氏那难看的脸色,只是继续说着:“想让我们家拿出这些银子也行,今天之内,我们要看见剩下三个儿子每个人拿出的一百两银子,银票什么的我们可不认,毕竟这东西太容易作假,我们都是俗人,我们要见白花花的银锭子。” “丁五郎!你就让这么一个丫头片子做主?你要记得你可是三房的长子,你才是以后三房所有财产的继承人,你就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在你的头上拉屎撒尿!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的血性!”张氏见丁小桥这么咄咄逼人,而且她发现这个小丫头的嘴皮子实在是厉害,要是拼嘴皮子自己很可能不是她的对手,于是立刻就转过了矛头,对准了丁五郎。 谁说张氏是个只会撒泼的农村老太太?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识过?当然不会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丁五郎也笑了起来,他冲着张氏弯腰行礼:“奶,小桥说得就是我要说的。” “你!”张氏伸出了手,那长长的指甲都要抠到了丁五郎的脸上了,丁五郎连忙就站了起来。 他退后了一步,拉起了丁小桥就朝着门口走了两步,站在这个位置,又可以说话,又不会害怕张氏在盛怒之下伤害到他们。于是,丁五郎又说:“小桥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我在重复一遍,让我们家出一百两银子养我爷可以,只要在今天之内,看见大伯、二伯和四叔的一百两,共计三百两的雪花白银,我们家就乖乖的将银子带过来,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么我们家也做不到。毕竟这一碗水要端平嘛,没有理由,享福的时候只有老大一人春风得意,而花钱吃亏的时候就将这早就分出去的老三家拉出来。” 丁五郎这话已说得难听极了,不但张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连老丁头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作为老丁家的最大的大家长,平时都是自己给别人说道理,教训他人,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教训过?而且还是自己的孙子辈,这话传出去简直要羞死人了。 丁五郎捡两个人难看的好比是锅底一样的脸色,又缓缓的说:“还有,奶,如果是在今天之内借了什么印子钱来凑数的话,我们家可是不认的。”说着他又一行礼:“今天家里面还有事,我们就不继续的打扰爷和奶了,只等你们二老将其他三位叔伯的银子凑好了便差人去叫我们就行了,我们指定准备好银子,恭候大驾!” 说罢,他不在多说一句话,拉着笑眯眯的丁小桥就出了门。 大概是他们走得很快,这一撩门帘出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一个深蓝色直缀的边角快速的被对面的那间里的门帘子给遮住了! 丁小桥指了指那个衣角,示意丁五郎去看,丁五郎自然是也看见了,他冲着丁小桥笑了一下,然后用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被两个子里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有辱斯文!” 在另一个里里面竖着耳朵贴着门帘听着的丁修忠自然是听到这句话了,他的脸被涨得通红,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倒是王氏坐在一边冷笑了一声:“就你那个蠢样,也能听信老二的话,你也不想想,老三既然能放两个孩子过来听话,自然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你以为他真的是傻子,真的愿意当冤大头?你们说多少他就认多少,他又不是被牛踢了!” “行了,就你知道的多,你知道的那么多,刚才老二过来说的时候,你怎么不开腔,事后诸葛亮,有个屁用!”丁修忠本来就已被侄子这样的话给羞辱得火冒三丈,现在又听到王氏说这样的风凉话,自然是要发火的。 可是,他在王氏面前历来是没有什么脾气的,就算是现在发火也不过是这样不咸不淡不阴不阳的就算过去了。 王氏翻了个白眼:“罢了,你想从老三手里弄银子再想别的招吧,这个法子指定是想不通的。” 丁修忠往炕上一躺,想了一会儿说:“你说老三哪来的钱?居然能才分出去个月就买得起十亩的地?我越想越想不明白。你说会不会是老爷子给他私房钱了?” “切,就你娘那个样子,把一文钱捏得比命都紧,还能让你爹给私房钱?拉倒吧,你娘只怕早就把你爹棉裤里的虱子又只都数清楚了,还给钱……”王氏冷笑一声。 最近她住回来,可是受了不少张氏的气,天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她的腰都要断了,要不是现在盼着丁修忠捐的这个官快落实了,她才不在这里受这份闲气呢! 丁小桥和丁五郎将这边正的事情跟丁修节和米氏一学,米氏倒抽了一口冷气。“一百两银子!你奶怎么那么长得开口呢!” 丁修节却冷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他现在正忙着,于是就安慰米氏说:“不用管他们,他们要是有本事真的凑出三百两银子来,我豁出去送给他们一百两银子,我倒是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丁小桥眼睛咕噜一转,忽然笑道,“钱还是要送的,这不是到年根了吗?我们当然是要去给我爷送钱的。” “什么?”一家人都看着她不明白,可是丁小桥却笑了起来:“只等到明天吧,万一今天他们真的能弄出三百两银子呢?” 丁家正房当然是弄不来三百两银子的,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到了第二天,丁小桥便拿了一两银子,毕恭毕敬的送到了正房去了。她说:“爷、奶,按照分家时候说定的,这每年我们家给爷和奶,赡养的银子是一两,我们今天可就送来了,这眼看就年根了,爷和奶就好好的过个好年吧。” 这简直是气得张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丁小桥出了房门之后,张氏一把就起了那银子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可是这样都不能出气,她又下了地狠狠的踩了两脚。 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弯下腰来,将那一两银子又捡了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又塞到了袖子里面。 第188章 大舅 人多就是力量大,虽然是三间的子,外加换掉所有房子的瓦片,又要铺上粽叶,但是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不过花了十天的时间就已全部弄好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新的子落成之后,丁修节又请人在每个子里都盘了炕,打着夏天来临的时候用这些子来哄菌子的算盘。 这些天,丁修节家弄的饭食一直非常的好,虽然只是在第一天有白面和粳米,可是后面却天天都有干饭和大肉,油水又足,吃得这些帮忙的汉子一个个红光满面的,而等到全部干完了,每个人还领了一百个铜钱,这真是让人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所以,这些汉子在离开之前,没有一个是不拍着丁修节的肩膀表示,下一次他们家要干活的话,一定要首先找他们。 一家人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算是把这新子和老子都打扫了出来,丁修节将家里存着的柴火全部都弄了来,将三个子的炕都烧了起来,一来是烘干子里的水汽,二来是看看子里面有没有什么毛病。 已是腊月二十七了,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盖房子、打扫卫生,这丁修节一家人根本就没有空去买年货,这眼见着就要到三十了,如果再不去买年货,估计今年可就没有年货可以买了。 米氏蹲在仓库里数算着家里要置办的东西。 本来因为卢兴业带来了那半扇猪肉,那么今年是不用买肉了,可是,这一盖房子,那么多汉子吃饭,就将这些猪肉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是一扇排骨,还有一根猪尾巴,连腿子都已吃得干干净净。 看来,这次进城猪肉是必不可少的。 说起来,也许米氏自己没有发现,自从家里分家之后,她也渐渐的对于钱财上放得宽了一些,要是在原来,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进城就要买肉的,可是现在,她总想着,虽然不能天天吃肉,但是,隔三差五的还是要弄一顿,这孩子们都在长身体,要是总是亏欠着,只怕以后身子骨差。 她又想起了丁小阁,那瘦瘦弱弱的样子,看着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她的孩子们可千万不能变成这样。 数算了一下,家里的粮食还有,倒是不用买,只是这菜、还有肉都是要买的。外加新的被褥,还有一些放在新子里面的家具,这些都是不能少的。 虽然平时里都是丁小桥在管家,不过,小桥从来不管这些家里面的琐事,她只是管钱罢了。这些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米氏来打理,只是她做好了规划之后,上小桥拿里去拿钱置办。 这边米氏算账算得头晕,怎么也觉得盖着房子花了太多钱,实在是有点心疼。而那边,家里却来了客人。 说起来,也不是客人,可是,这还是个孩子们第一次见到来人。 来的人自称姓米,说自己是米氏的大哥,米森。 四个孩子齐齐的站在子里面看着那个对着大咧咧的坐在炕头上,跟丁修节笑得大嘴马牙的男人,都忍不住头皮发木,这人是谁啊? “哎呀,这时间真是快,瞅瞅,才年没有见,这孩子们都已这么大了,你们家这是四个孩子啊,哎呀哎呀,还是第一次看见大舅吧,来来来,都到大舅这里来,也没有什么给你们的,这是大舅专门给你们买的。” 说着,米森就从口袋里出了四个小纸包,一一的放进了四个孩子的手里。 丁小桥摸着那个小纸包,上面还带着米森的体温,她不动声色的捏了捏那小纸包,从里面立刻传来了软软的、黏黏的触感。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就弥漫上了她的心头。 看了看其他的兄弟姐妹们,果然,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的表情,唯一不同大概就是表情掩饰的好不好罢了。 仗着自己年纪小,又看了看米森忙着跟丁修节说话,没有注意到自己,丁小桥将手上的纸悄悄的打开了一角,朝着里面看了看。 只见在那一包纸里面放着小小一块的麦芽糖,不过这个麦芽糖一看就是不新鲜,不但没有了麦芽原本的香味,而且也有些发黑发黄,在她看得见的这个地方,还沾着不少的黑灰,甚至还有个大大的指印。 望着面前的这样的麦芽糖,在体会着那手里麦芽糖半融不融的触觉,丁小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我勒个去!这东西也是能吃的吗?吃下去不会有问题吗?不会拉肚子吗? 米森虽然一边在跟丁修节说话,可是另外一边却非常关注个孩子难道他给的礼物之后的表情,他当然发现了丁小桥正在偷偷的看那纸包里的东西,不过因为丁小桥是低着头的,他便没有发现看见她那因为发现纸包里惊悚的东西后的扭曲表情,做出了一副慈祥的表情望着丁小桥说:“吃吧吃吧,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家人,想吃就吃吧。” 说着还不过瘾,甚至要起身将丁小桥手里的的纸包拿过来帮她打开喂她,丁小桥被吓得退了一步,就这一步,她就看见米森脸色的表情微微有些变了,不过,她反应够快,直接上前一把就住了那块用纸包包住的麦芽糖说:“我娘都没有吃过这样的糖呢,我要去给我娘!” 说着转身一溜烟就跑掉了,罢了这种男人,这种事情她是对付不了的,还是交给丁修节去对付吧。 其他的三个孩子看见丁小桥已一转身跑掉了,也连忙跟着丁小桥也跑掉了。 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四个人终于在粮仓里找到了正在算明年要买多少种子的米氏。米氏见四个孩子脸色都变了,不由觉得奇怪,这在家里面的怎么一个个吓成这样。 “怎么了?”米氏放下了手里正在干的活儿,蹲下身子问着站在最前面的丁小桥,她慈爱的伸出了手,轻轻的将丁小桥额角上的头发拨开了,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娘,不得了了,来了一个自称是我们大舅舅的人。”丁小桥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第189章 米森 “对啊对啊,他这里还长了一颗痦子!”丁七郎也连忙凑到了米氏的身边,伸出手,在自己下巴上比了一下:“上面还长了好根毛!” “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是小舅舅。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小楼也连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最后丁五郎做出了总结性的发言:“而且,他从来都没有来过我们家!不过,爹倒是让他进了子。” “他还给我们了这个,娘,我看过了,里面的麦芽估计都坏了,吃掉的话,我们会不会拉肚子!”丁小桥连忙像是献宝一样,将自己手里那块实在是惨不忍睹的麦芽糖递给了米氏,米氏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然后脸上露出了一种纠结而又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过片刻之后她就站了起来,然后将四个孩子手里的糖全部都收了过来,直接站了起来说:“走吧,我们去见见你大舅舅。” 这人当然是真的米森,虽然丁小桥早就知道,可是她还是心里面在隐隐盼望着,希望这个这人是个假冒的,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人无论从什么地方看,都实在是太不像是正人家了。 而不是正人家的亲戚,他们已有了一家,才不想再要一家! 不过,看着米氏脸上那微微有些扭曲的表情,丁小桥的心也放了下来,看起来对于米氏而言,这个米森可不比米林啊。 米氏拉着四个孩子一路进了子,才一进来,她就忍不住皱着眉头,手也在鼻子面前挥了挥。 抬眼看去,只看见那米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像是个大爷一样将脚上的鞋脱掉了,那已看不出原本白色的袜子早就变成了黑黄,而在那袜子的最前面还破了一个大洞,刚刚穿着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他将那黑乎乎的棉鞋一拖,那个味道啊…… 丁小桥真想现在就转头出门去,这个味道简直比她的猪圈都要臭好多好多!他们家的猪圈可是天天都要冲洗的! 米森就这样大老爷一样靠在那炕上的被子上,一边跟丁修节说话,一边得意洋洋的晃着那穿着臭袜子的脚,好一派舒坦到了极点的表情。 丁修节的脸色早就绿掉了,要知道米氏特别爱干净,他平日里在家上炕都是要洗了脚换了袜子的。而现在米森这样大拽拽的就将那黑得不知道多久没有洗的脚搁在了那炕上铺着的米色的小褥子上,立刻就将那浅色的小褥子蹬出了一个黑印子。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难接受的,最难接受的明明就是那个味道! 丁家人一家都没有汗脚,再加上平时常洗换,那鞋子和袜子随时都是白白的,干干的,哪里有什么味道,猛地被这么一熏,我的天,都要晕掉了! 米氏站在了门口显然是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猛地憋住了呼吸,这才往里走过去。 米森倒是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见了米氏,他也懒得做了起来,只是冲着米氏摆摆手说:“呦,这不是二丫头嘛,一晃多少年没见了,这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话听起来就不太好听,更何况里面还藏着掖着不少的刺儿,让子里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米氏的脸色也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听了米森带刺的话,还是因为对于子的味道什么的,总之看得出来,她原本总是翘起来的嘴角现在紧紧的绷着,一看就是心情不爽的表现。 连丁小桥他们都能看得出来的,自然米森也是看得出来的。只不过比起别的客人,米森可不会把自己心里的话藏着,而是大大方方的说:“我说二丫头,你那个摆的是什么脸啊!出嫁这么多年,你都不说回来看看,现在我上你家一趟,你就挂丧着个脸,你真是当是自己出嫁了就了不得了啊!我可告诉你,不管你嫁给谁,你都是我老米家的丫头。” 如果说刚才的问话只是里面带着点刺儿,那么现在的话简直就是夹枪带棒了。丁五郎立刻就想说点什么,可是却被米氏一把拉住了,她走到了炕边的一条条凳上就坐了下来,声音不冷不热的说:“大哥这说得什么话?我到底为什么不回娘家,大哥还不知道吗?而且,就算我不回娘家,那是因为我是个妇人,总不能一天到晚没事儿的往娘家跑吧,大哥可不一样,大哥可是随时到处溜达的,这么多年来也不见你过来看看我。” 米森嗤笑了一声:“什么原因?不就是让你回来的时候带点银钱回来孝敬爹娘吗?这都有错,你就如此听不得,干脆连家都不回了,你这还是做人家闺女的样子吗?” 米氏只是冷笑着:“做人家闺女该是什么样子?我倒是不知道,还请大哥教教我,让我也好好学学怎么做人家的闺女。” 米森想说点什么可是又看着丁修节在一边坐着,便眼珠子一转什么都没有说,反而干笑了声:“反正啊,这做人是老天在看着呢,你现在也是做娘的人了,你要怎么做呢,下面的孩子都学着呢,你今天坐着的这些,你的这些孩子以后指定有样学样,你现在不样爹娘以后也不见得好吧。” “我不养爹娘……”米氏哑然失笑起来:“要是我没有记错,这爹娘不是住在大哥家吗?况且我也不是儿子,还要让我怎么养?我这些年带回去的东西,难道不是银钱吗?” “就你带回去的那些东西!连狗都看不上……”米森的脸色变得极为的嘲讽:“你也不瞅瞅,你的那些东西你好意思拿回去,我们好意思用吗?你真是放得下脸啊……” “怎么不好意思用了?我做得那些东西那些差了?我们家里用得都不如那些呢!”米氏勃然大怒,她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了。 “你家用不上难道就要给我?我可告诉你,我们老米家……” “你老米家好回你老米家去,来我们老丁家这是做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丁修节冷不丁的就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好像是一只一下子住了公鸡脖子的手一样,将米森所有的声音都生生给夹断了,让那些声音只能在他的嗓子里滚了个转,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第190章 逐客 子里面就这样尴尬着,这种气氛好像是忽然凝滞了下来。米氏不愿意跟米森说话,就这样坐在那里,米森倒是想说话,可是刚才一直在当布景板的丁修节这样忽然冒出来了一句话,就将他所有的话都给塞住了,这个时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丁修节倒是看起来还算是淡定,可是从他那眉眼之间已现出来了淡淡的不耐烦,特别是他放在腿上的手指,已轻轻的弹击起来,丁小桥注意到当丁修节心里不爽,可是又不太可以离开的时候,他多半会使用这样的小动作来宣泄他心中的情绪,而现在他已这样做,可见,他的心中心情很是不愉快了。 大人们都不说话,小孩们当然不可能就插什么嘴了,一时之间,这子里面只剩下了那刺激而强烈的臭脚丫子味还在肆无忌惮的飘荡着,让人心生难耐。 最后还是丁修节开口说了话:“这天色也不早了,要是大舅哥没有什么事情就快点回去吧,这大冬天的,看样子是要下雪了,我们家就两家房子也就不留你住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走路。”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其实,算起来,丁修节也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只要别人不把他弄的急眼了,他一般是很好说话的,留人吃饭这种事情更是常发生,所以,像是这样常下逐客令还真是少见。 特别是,这个下逐客令的这个对象还是米氏的大哥,这就更是少见了。按道理来说,不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是米氏的亲戚,丁修节都应该给些面子的,虽然刚才的事情丁小桥也很想将米森给丢出去,不过,能让丁修节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种情况真心少见。 米森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的眼睛猛地的就瞪了起来,但是他又不敢直接跟丁修节说话,毕竟丁修节连山那道伤疤还是很吓人的,于是他只能转头对着米氏不快的道:“二丫头,你多少年没有见到大哥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不留我吃顿饭,就要赶我走?” 米氏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不耐烦:“你有事就说事,别再这里说些废话,要是没事的话,就快点走吧,我们家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就不敢多留你吃饭了。” “你!米二丫!你可真的做得出来!自己亲大哥过来,你都不让吃饭!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米森已从炕上直接跳了起来。 “名声?我在老米家还有名声?”米氏的唇边露出了冷笑:“当时要不是孩子他爹娶我,我差不多只能给村口李老六当小媳妇去了!” 米森的脸色变了变,显然,这个话题让他非常的忌讳。 丁小桥虽然不知道这个李老六是什么人,但是看见米氏将这话一出口,子里三个大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便知道这个李老六一定不是什么好鸟,如果嫁给他说不定米氏也要跟她的姐妹一样的下场了。 米森站在炕边好一会儿,都没有见米氏很丁修节再说什么软和话,也知道今天自己是没有办法留下来蹭饭吃了,于是他黑着一张脸说:“今年大年初二回家来一趟!” 这个要求让米氏微微有些诧异,她扬起了眉头道:“回去干嘛?” 米森已套好了鞋,他狠狠的呕出了一口痰,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吐在了子里面,然后阴测测的笑:“总不能把你卖掉窑子里去吧……” 话都没有说话,丁修节就已站了起来,一把把米森给住后领子,提溜着不断挣扎着他朝着门口走去。然后不管米森怎么喊怎么叫,直接将他给丢出了院子。 米氏略略站在子里的片刻,就吩咐四个孩子快点去开窗户透气,自己则捏着那些糖快步跟着丁修节走到了门口,然后将手里的糖直接丢在了米森的身上,接着冷冰冰的说:“把你的糖拿回去,我们家穷,吃不起这样的好东西。” 说罢,也不管米森怎么叫嚷,直接将门关上了。 米氏跟丁修节两个人在院子站了好一会儿,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头和头凑到一起说话,很是亲密的样子。 个孩子偷偷的看见了,便收回了刚刚要出门的脚步,只是找来的扇子开始使劲扇着子的空气,希望能够快点流通,然后将这些臭脚丫子的味道吹出去。 等到米氏和丁修节两个人回到子里的时候,丁小桥看见了米氏的眼睛和鼻尖都红彤彤的,不过眼角眉间都带着笑意,而丁修节的唇边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个孩子都心知肚明的相互笑了笑,接着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扇风。 米氏看着子里面那口浓痰已被打扫干净了,床上的小褥子上面的被面也被拆了下来,不禁欣慰的露出了笑容,她说:“都别忙了,娘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们要吃什么!” “我要吃回锅肉!” “我要吃红烧肉!” “我要吃炖排骨!” “我要吃肉包子!” 四个人四个说法,总之都是跟肉有关系的。米氏忍不住笑:“好好,都做都做!今天就吃这些!” 丁修节也笑:“那么一大桌子的肉,你们就不怕吃多了油水拉肚子!” 丁七郎直接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说:“不怕我这是石头做的,绝对不会拉肚子的!” 不过,事实证明,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满,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拉肚子的丁七郎是那天晚上唯一一个拉肚子拉得话都说不出来的。 大半夜的折腾的一家人起来给他弄止泻的草药吃了,下半夜这才算是消停了。 躺在床上,丁小楼还忍不住在嘀咕:“丁小七,你这个狗肚子存不住四两香油的家伙,不过就是吃点大肉,你就能拉成这样?” “你也不看他吃了多少?”丁五郎打了一个呵欠,十分嫌弃的将自己的褥子拉开了一点:“丁小七,晚上不许过来跟我睡,你拉得真臭!” 丁七郎无语问苍天,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肚子会如此不争气,就这样吃点油水就拉成这样…… 第191章 买年货 第二天一大早,丁七郎腿脚还有点打飘,不过,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跟着一家人去了云通镇买年货了。 不过为了考虑到他的身体,那天早上只有他自己是喝得没有什么味道的高粱米糊糊,望着其他人吃着昨天晚上的大肉,丁七郎只觉得内心都要哭得崩溃了。 当天要去城里,丁修节想着这一次是他们第一次分家过后的过年,再加上手上的钱实在是不少,当然要好好的买点东西,所以,便花了一百个大钱管同村的方大头家借了牛车,拉着一家大小往城里去了。 自家要吃的肉、要穿的衣服、要置办的褥子被子、还有各种年货,以及走亲访友要送的东西,这一算下来可真是不老少。要不是赶了一个牛车过来,估计真是拉不下。 丁修节跟米氏说:“给你娘家也买点东西吧。” 米氏却板着个脸,看起来实在是不太愿意,丁修节又说:“别赌气了,就算那米森不是个东西,也得回去是吧,往年我不在,你回去不了,本就是我委屈了你,今年我回来了,无论如何也得回去一次不是吗?” 米氏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其他人也不见得比米氏好到什么地方去。” 丁修节叹了一口气,又劝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是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就算他们做得不好,我们隔得远着呢,不怕,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可是米氏还是不太愿意:“他们为什么原来不来找我?现在才来?一定是知道了我们在中河村买了地了,现在回去,不是等于上菜吗?我爹那个人的性子,你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的,还让我们回去,这不是让我们等着被宰吗?” 丁修节想了想米老爹的那样刮地三尺的吝啬性格,也觉得有些头疼,可是还是摇摇头说:“没事儿,只要我们不松口,他们还能上杆子不让我们走吗?这样吧,回去什么事情都是你做主,我不开口说话,也不乱应承什么。他们说什么,你觉得合适,你就点头,你觉得不合适,我们抬屁股就走,好不好?” 米氏又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叹气点点头:“这你可是说定了啊,到时候别我爹我娘一上来你就嘴软答应什么。” “我明白呢!” 就这样,米氏照着给正房的年礼也中规中矩的给了米家备上了一份。 丁小桥,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话,也能明白这米家老头老太估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是从那只言片语里面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她小声问丁五郎,丁五郎只是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我们姥爷那个人啊……”他啧啧:“可是连蚂蚱过去都要剪下大腿来做肉汤的人。”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丁小桥顿时打了一个寒战。 好容易买齐了东西,一家人就将东西都放在了牛车上准备回去了,丁小桥最喜欢的要数那些窗花了。 听个孩子说,往年的窗花是米氏自己剪的,不过今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米氏没有这个时间,再加上丁修节也不让她太废精神,最后这些窗花就只能出来购买了。 而对此,米氏十分的不满。那对联倒是她没有办法写,但是这窗花可是她的一绝,现在不但不能自己剪,倒反要出来买,平白的多花掉了不少的钱。 一家人在云通镇子里走着,过年的时候,最高兴的要数孩子,对于丁修节家的四个孩子也是这样。尽管丁小桥已是大龄萝莉了,可是,现在呆在这个身体里面,她也渐渐的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孩子了,一提到过年,兴奋得不得了。 “爹!我们能不能买点烟花回去?”路过了爆竹店,丁小桥看着那里围着不少的人,心里也激动了起来。 在现代的时候,她呆的那个城市是不允许在小区里燃放烟花的,只能在市政广场上看政府统一燃放礼花,虽然非常的漂亮,可是跟自己放到底是两码子的事情。现在回到了古代,她又是小孩子,自然想要满足一下这个愿望。 “不能买,万一崩到了眼睛咋整!”米氏立刻拒绝了,然后对着丁修节说:“买两挂鞭炮就行了,其他的不要买。” 世界上有一种掐死你童年快乐的物种叫做老妈。丁小桥立刻将眼睛看向了丁修节,发动自己的央求攻势,最后,丁修节顶着老婆的淫威还是败下阵来,他搂着丁小桥,对着米氏说:“大过年的,别扫了孩子的兴,到时候我带着他们去就行了,你放心。” 米氏还想坚持,可是架不住四个孩子的央求,最后只能作罢。 一家人进了店子里,买了五挂鞭炮还有不少的烟花,花了足足的一两银子这才出来,米氏不免心疼,又嘀咕:“一两银子买什么不好,买这些东西,又不能当吃,一点就没有了,日子不是这么过的。” 不过已满足了的孩子们只当没有听见了。 快走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的嘈杂声,只看见两个衙役模样的人,正在踢着一个头发乱蓬蓬,身上穿着破洞棉袄的一个男人,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净给我们找麻烦!老爷说了,乞丐都到城外的老庙去,你还在这里赖着做什么!你不知道过天上面有大人物要过来吗?你在这里呆着是不是要扫老爷的面子!” 这两个人下脚很重,一下一下的踹在那个乞丐身上。那个乞丐只是蜷缩在角落里,一声都不吭,要不是他是不是的还动一下,丁小桥都已他已死了。 米氏搂过了丁小桥的脸低低的说:“别看。” 丁小桥心里一阵的悲伤,无论什么时候,这最底层的人都是最没有尊严的,连活着都成为了一种奢侈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其实老天对于自己还是很公平的,至少她还能活着不是吗? “宿生!”就在这个时候,丁修节的脚步顿住了,他放开了牛车,立刻就朝着那个乞丐奔了过去! 第192章 曹宿生 两个衙役很显然没有料到会突然冲出了一个人来,只见他翻看了一下那个乞丐,然后便战起了身子,朝着那两个衙役一抱拳说:“两位大哥,行行好,这是我一个故人,求大哥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说着,丁修节从怀里掏出了一点碎银子塞进了两个人的手里又说:“这大过年的,两位大哥还要在街上忙碌实在是太辛苦了,这点钱请两位拿去吃点酒努阿暖身子吧,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两位笑纳” 两个衙役接过了碎银子,掂量了一下,很是满意,不过还是摆着官腔道:“你认识的人?那正好,快点带走,不要在这大街上晃荡,最近天可是上头有人要下来,要是被我们看见,继续这样在大街上乱晃,我们可是不客气了。” 丁修节连连称是,恭恭敬敬的将两人送走了,这个时候才上前将那个乞丐扶了起来。而米氏也带着个孩子走到了丁修节身边,有些狐疑的看着那个看头发乱蓬蓬,浑身脏兮兮看不熟年纪和面貌的乞丐:“他爹,这是……” 丁修节摇摇头:“先去百草铺找苗师傅他们看看吧。” 那个乞丐看起来已很虚弱了,丁修节把他扶起来之后,直接将他背在了背上。丁小桥跟在丁修节的身后,看过去,只见那个叫做宿生的乞丐瘦得厉害,他的肩胛骨高高的耸立了起来,像是两把立起来的刀一样要把那薄薄的棉衣都要顶破了。 百草铺在云通镇素有好评,就是他们接诊的病人是并不看他们的身份的,只要是有病,求上门来,百草铺都会尽力的接诊。像是这样肮脏的乞丐在被丁修节背进铺子里的时候,里面的人也并没有因此变了脸色。 苗师傅细细的给这乞丐诊断之后便开了张方子,就打发丁修节一家回去了。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又冷又饿,再加上腿脚上的旧伤到了冬天发作,让他疼痛难忍,所以晕倒了。只要细细的调理,在定时的给伤口揉上药酒,便可以大大的缓解,只是,他的那条腿只怕是好不了了,以后走路倒是不成为题,不过注定是个瘸子。 将这个叫做宿生的乞丐带回了家里,米氏立刻去烧了水,放在家里前些日子买的大浴桶里面,丁修节亲自抱着这个乞丐进了浴桶,细心的给他洗完了澡,然后又将米氏给自己新作的衣服拿了出来,帮他穿上,这才背着他进了子,放在了早就烧好的炕头之上。 只是这样一直昏睡着也不是个事情,米氏熬了不少的小米粥,可是他牙关咬得紧紧的,根本就喂不进去,最后,丁小桥出了个主意,去村里草药医生那里借了一个灌药的工具,这才撬开了他的牙关,将那小米粥给灌了下去。 大概是吃了东西,身上又暖和了,宿生没有过多久便醒了过来。 他醒的时候悄无声息,一家人这个时候正坐在炕边说话呢,他眨了眨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这是死了吧!” 丁修节立刻就凑到了他的身边,细细的看了看他接着笑了出来:“宿生,说什么呢,你这可是好好的活着呢!” 宿生听到丁修节的生意,他那呆滞的眼睛似乎多出了分灵动来,他朝着丁修节的方向,缓缓的转过头去,然后便认出了来人,他忍不住惊呼起来:“节子!” 丁修节笑道:“看来你还没有冻傻了,还认识人,不错不错!” 宿生想要坐起来,却被丁修节一把按住,丁修节说:“别起来,就这么躺着,你刚刚吃了点东西,身子才暖和,这一起来,又要凉了。你再躺一躺,我让孩子他娘再去给你弄点吃的,然后你把药喝了,接着再睡。” 宿生虽然醒了过来,但是明显精神还不是很好,他的思维也不太跟得上,他就这么看着丁修节,然后点点头,等到到米氏将浓浓的粥又端上来的时候,他已睡过去了。 不过丁修节还是喊醒了宿生,让他吃了粥,又喂了药,这才让他睡下了。 这一睡,就是整整的一天,一直到了大年二十九的晚上,宿生终于清醒了。 而在他沉睡的时候,丁小桥他们总算是知道了这个宿生是谁,原来,他是丁修节和丁修义的战友,他们三个都是来自云通镇,这个宿生当年更是镇子里面曹家大户的小公子,不过,曹家前些年不知道什么原因败掉了,家里剩下的人不知所踪。 当年,他们三人一起参军,又分到了一个小队里面,一开始宿生觉得自己是少爷,又早慧认识不少字,便很是看不起这两人,不过,在后来的一次战斗中,丁修节兄弟相当的危险,却是宿生出手相助,这次,他不仅仅救了二人的命,腿上还受了伤,过这次事情之后,他们三个人便结拜了兄弟。 三人当年可以是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是,没有过年,宿生因为在策略上特别的出众,便被当年的参军叫去做了记,虽然三人没有在一处,可是关系依然很好,再后来,那参军不断升职,宿生也一直跟着,三人才渐渐没有了联系。 就在丁修节他们回来的前个月,最后的一次大战中丁修节他们听说宿生的那只队伍,全军覆没,丁修节两兄弟抱头痛哭了一晚上,又给他敬上了上路的酒。本来打算回来的时候跟曹家好好的说一说,只是没有想到,曹家早就已败落了,一个人也寻不见。 丁修节不免有些心酸,不过这事也就撂下了。 只是没有想到,老天弄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又在云通镇他再一次看见的宿生。当时发现他的时候,丁修节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要不是看到他那一条因为救自己和丁修义坏掉的腿,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已死掉的人居然又再一次的冒了出来。 后来想想看,当时宿生在的地方,其实原来曹家的附近,想来,他也是死里逃生,回来之后找自己的家,却不想,家里的人早就没有了。 第193章 住下 宿生在知道曹家已没人的事情上,显得很淡定。似乎他早就已接受了这一切的结果,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丁修节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别难过了,这个世道,能活下来已就是万幸,你不要担心,只管住在我这里就是。” 宿生却摇摇头:“不妥当,我这些天已叨扰你了,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住下去?” “你我是过命的弟兄,你难道要说这些?” “节子,什么过命不过命,我救你们,是你们值得救,并不是图什么报答,我现在就一个人,上哪都是过日子,切不能拖累了你。” 丁修节也很执着:“你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当年你救我是因为我值得救,那么现在我救你,是因为你值得救。我留下你,不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的原因,而是,因为,你是我兄弟,我们当年在战场上结拜过,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大哥,哪有大哥不照顾弟弟的。” 米氏这个时候也点头:“宿生,你就住下吧,我们家里才盖了房子,可是不缺地方住,再说了,明天就是三十,你要走,又走到哪里去呢?” “他们,虽然远走他乡,但是到底也是活下了一些人,我想去找找他们。”低头想了一会儿,宿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原因倒是让人没有办法反驳,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倒是一直坐在炕头的丁小桥说了:“宿生大叔,天下这样的大,你要上哪里去找你的亲人?” “那里都可以,只要顺着一个地方找下去,终归是能找到的吧。” 丁小桥摇摇头:“我倒是听过一个词,叫做天意弄人,说得就是老天爷很喜欢捉弄我们,往往我们要去找一个人,那个人绝对是找不到的,可是,等到我们不想找他的时候,他却会自己找上门来。世界上的事十有八九都是这样的,宿生大叔,你难道就能保证你去找就一定能找到你的亲人们吗?你难道就不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明明你都要找到他们了,他们却反过来找你,你说这事多冤枉?” 宿生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他艰难的抬了手,摸了摸丁小桥的头发:“你这个小丫头想得倒是怪多的,可是,如果你不去试试,你可能连这样天意弄人的会都没有。” 丁小桥却依旧摇头:“要是我,我一定不去找。” “为什么?”宿生好奇。 “原来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如果有天我走丢了,千万不要到处乱走,因为只要站在原地,很快我的亲人就会自己来找我。所以,大叔,你为什么不站在原地呢?你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将这里守得好好的,我想,有一天,你的亲人们一定会找回来的。” 曹宿生愣在了那里,他也算是一个聪明博学的人,原来在这云通更是下过场,虽然没有考上举人,可是多年军队的历练,让他的见识早就不同于一般的学子。可是这样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不禁觉得有些新鲜,可是细细想去,似乎也是有些道理的。 丁七郎好奇:“小桥,你那个话是谁告诉你?” 丁小桥不找边际的继续将这样的事情放在了严奶奶的身上,她总不能告诉这些人,这是青少年在商场里和父母走不见了,最直接的方法吗? 当然,不能。 所以,亲爱的严奶奶,又一次成为了这句话的发明人。 丁修节点头:“严奶奶的见识果然不同凡响,这个方法确实不错。”说着他又拍了拍宿生的肩膀:“行了,别想了,你就好好的呆在这里,好好的活着,等你你家的人吧,他们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我住在这里?”曹宿生拍了拍自己的腿:“我一个废人能做些什么呢?” 这倒是个问题,曹宿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就让他这么住下,养着他,估计他绝对是不会愿意的,可是,他现在又干不了农活,能干什么呢? 最后,还是丁小桥有办法:“大叔,你的学问那么厉害,就教教我大哥和二哥学问吧,他们才开蒙没多久,好多都不懂呢!” 就算现在丁五郎和丁七郎在班里面的成绩不错,可是听到有一个更加厉害的人可以教他们,他们的眼睛都忍不住亮了起来,立刻就跪了下去,给曹宿生磕头要拜他为师。 曹宿生连忙扶起两个人,本来他不太敢答应,可是架不住一家人的劝说,最后,他就坐在了炕头上,喝了两个孩子送上了来的茶,算是接受了两个人的拜师礼。 天地君亲师,若是说刚才曹宿生还觉得自己跟丁家人攀亲带故实在是有点为难,可是现在他的身上便多了一份责任了。 在考校了两个人一番后,曹宿生点点头道:“好,既然大哥,如此相信我,我就厚着脸皮叨扰了。” 能得到曹宿生的同意,一家人是想到兴奋的。 第二天就是除夕,米氏去看了看新盖的房子,里面因为天天烧着炕和火盆已干的差不多了,便和丁修节赶快给布置了,还好当时他们多盖了一间子,要不是现在还真是住不下。 米氏笑着对曹宿生说:“兄弟,这子里还没有归置家具,我们开了春就请村里的木匠去打,你先对付住着,子里的炕随时都烧着,你要是觉得冷,我在给你加火。” 曹宿生摇头,这两天他已感觉到了丁修节和米氏以及家里四个孩子最大的善意了,他早就心生感动,现在又在丁家住下,他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的教导两个男孩子,绝对不要辜负了大哥和嫂子的一份心意。 丁小桥和个孩子一早上起来就帮忙开始贴对联和窗花,丁修节正贴着那对联,忽然一拍大腿对着正坐在门口看着他们忙碌的曹宿生说:“宿生,这对联应该你来写,我们写的这个实在是一般!” 曹宿生的字是写的极好的,对于这点小小的要求自然是不会推辞。 第194章 对联 “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当曹宿生最后一笔提起来之后,丁修节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起来,丁小桥伸长着脖子看着那桌子上的字,一个个好比游龙入水,力透纸背,就如同他的人一样,虽然略微有些清瘦,可是却是极为随性而坚韧的。 都说从字可以看出人的性格来,果然是不假的。 丁小桥看着那些字,心里觉得能写出这样潇洒而且漂亮的字的人,性格也一定是顶好的,不然的话,她的父亲也不可能如此看中这个人。 丁五郎和丁七郎早就在一边拍着巴掌了,连连称赞:“师傅的字真是漂亮!” 关于这一点曹宿生却微微摇头:“还是不行,太过犹豫了,跟我这个人的性格一样,不够利落,若是我能像是大哥这样再豁达一些,说不定这些字能再精进一些。” 对于半文盲的丁小桥丁小楼和米氏三人,只能眼巴巴的点点头,说得真有道理。而丁小桥这个穿越者,没有穿越之前基本全部靠键盘打字,就算过来练习了不少时间的小楷也只能勉强算是字了,跟面前的曹宿生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对于文学一直没有什么鉴赏能力的丁小桥,站在桌子边上,对着曹宿生的字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听听曹宿生自己的评价,也只能摊摊手表示不能理解,毕竟在她看来,这写字跟那些大家的字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啊。 唉,文盲真可怕,想要装得有点情趣都做不到。 丁修义家两口子也过来了,他们在知道曹宿生被丁修节捡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过来过了,中间也跟着照顾了好长时间,不过都是在曹宿生昏迷的时候,现在算是曹宿生清醒之后第一次跟他打照面。 丁修义看了看曹宿生的字,又了头说:“这字我看着挺好看的,可比村子里面的先生写得好看多了。”说着他也裁出来两张对联纸,请曹宿生也给自家写了一副贴在大门上的对联。 捧着对联细细的吹干了上面的墨汁之后,他笑得开怀:“这过年就是要一副这样漂亮的字,可是压得住呢!” “可不是,有着这样的一副对子贴在门外,小鬼儿们一定是不敢进来的。”对于丁修义的评价米氏给予了最高的肯定。 丁小桥听得满头黑线,她最亲爱的老娘,你当这是门神吗? 等到对联干透了,两家人张罗着将对联贴在了自家的大门外,正忙活着的时候,刘氏过来了。她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袄子,跟米氏和罗氏那一身簇新的袄子比起来多少有点寒酸。 刘氏双手插在了袖子里面,哆哆嗦嗦的看着两家人贴着门帘,又看了看米氏罗氏,不免生出分嫉妒来,她跟人打了招呼。米氏见她不像是出来闲逛的就说:“二嫂过来是有事啊?” 刘氏点点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快晌午了吧,娘让你们收拾收拾过去做今年的面食呢!” 丁修节的面上现出了分不快出来,他道:“二嫂,我们都分开了,今年的面食也不用一起做了吧!” “分家怎么了?这村里的人谁家不是一起做面食的,老三你这话说得真不地道,难道你分家了就不姓丁了?”刘氏嘴皮子一番,吧嗒吧嗒的教训了起来。 丁修义也说:“姓丁不姓丁也不是二嫂你说得算的。” 刘氏哼了一声:“反正我话已带到了哈,去不去是你们的事情,跟我可没有太大的关系。”说着她拧身就要回去,不过走了步之后她又转过了身子,看着米氏和罗氏说:“对了,三弟妹、四弟妹,你们要是过去的话可要记住了,要吃了饭才过来,娘说你们家离得近,就不要过去吃饭了,在家吃完在过去!” “让人干活还不给饭吃,这算盘可打得真精明!”丁小桥冷哼一声,这见天的都要过来弄这么一出,也不知道张氏烦不烦。 刘氏听见了这话却也没有接,只是翻着嘴皮笑了笑,然后她看见了一直站在门口的曹宿生,便挑了挑眉毛说:“老三你们家来客人啊?” 丁修节哼了一声表示答应了,刘氏却又说:“这大过年的都不回家还在你家做客?你们家这客人也是够奇怪的了。” 丁修节本来不耐烦搭理刘氏,可是听着她这么说就觉得不快:“我们家我愿意留着谁就留着谁,用不着过二嫂同意吧。”说着他就转身拉着孩子们都进了子里去了,接着砰的一声将外院子的门关上了。 刘氏被那天大地大的声音吓了一跳,便去看站在一边的丁修义,丁修义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也拉着自己的媳妇和孩子转身回家关门了。 最后只留下了刘氏站在门外面,她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低低道:“瞧那张狂样,德行吧!” 回到家之后的米氏和罗氏便稍微的弄了一点吃的,让一家人对付完了午饭便想过去帮忙,不过丁修节和丁修义并不同意。 最后两个女人还是拗不过自家的男人,便索性不去了,只不过,就算不去正,家里的面食也是要包的。 米氏洗了手,将白面舀了出来装在了面盆里,像是她这样的主妇对于要做多少东西用量把握的很准,他们家现在分家了,就算家里来了一个曹宿生,这正月七天里也吃不了多少,于是她就只装了大半盆子的面,烧了水,便准备和面了。 因为是用开水烫面,丁修节怕烫伤了米氏便洗了手过来帮忙,两口子一个倒水一个揉面,这一盆子面也快,没有多大的工夫就揉好了。 这边手上的面都还没有撂下呢,那边刘氏又在老丁家院子里大喊:“老三媳妇老四媳妇快点过来做面食了!” 丁修节心烦,便直接回了一句:“二嫂,你不是说,不想去就可以不去吗?我们家这里已自己烫了面开始揉上了,脱不了手,反正现在正房的人口也不多,二嫂你和大嫂就自己弄吧。” 第195章 躲懒 望着那子里的一大缸面粉,米氏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说是让她们老包面食,现在连面都没有和呢,这明显是等着他们来和的,她看了罗氏一眼,发现罗氏的眼睛里有什么光闪了闪,而后便平静了下来。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子里面都是女人,老丁头不知道上哪去了,听说他是不能下床的,但是现在看起来确实有点言过其实。王氏坐在炕梢上,跟丁月儿两个人低低的说笑着,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银红色的裙子,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上面还带着一朵小绒花,插着两根银簪子。 刘氏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她的声音倒是时不时的从外面传进来,看样子是在厨房做什么事情。 丁云儿则坐在靠墙的位置上,看见米氏进来之后她就抬起脸来冲着米氏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整个家里的老大张氏则坐在炕头,眼皮都不抬一眼的做绣活,她看着米氏和罗氏进来了,就说:“过来了啊?” 两人答应了一声,便又听见张氏继续说:“那就快点包吧。” 罗氏刚想张嘴问什么,米氏却拉了她一把,然后笑意盈盈的道:“知道了娘。”于是拉着罗氏就走到了角落里坐了下来。 张氏见两人坐了下来,这才算是提起了一点精神,她略略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了眼睛,白了两人一眼,皱着眉头很是不耐烦的说:“我喊你们包面食,你们坐在那里干什么!我叫你们来吃白食的吗?” “娘,我们在自己家吃过了才过来的,可没有吃家里的东西。”米氏不咸不淡的回答着。 虽然她是包子,但是,包子也是有点火气的,特别是那天张氏在拿捏过了丁小桥和丁五郎不成之后,在院子骂骂咧咧了半宿,弄得米氏早就满腹的火气了,现在自然不想那么容易就顺了这个张氏意。 张氏说这话本就是话赶话的,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却被米氏恭恭敬敬的回答了一遍,弄得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只能闷闷的说:“既然吃过了,就快点过来吧这些东西包了。” 她抬了抬下巴,朝着那一大缸子的面说。 米氏只当是没有看见,继续笑眯眯的道:“娘说的是。”然后她对着王氏道:“大嫂,你平时也很少回来,又是在镇子里过这样的好日子,可是没有会做这样的活计吧,你不知道在我们乡下,这包面食的事儿,都是家里的女人一起做的,如今我的四弟妹是被娘叫过来的包面食的,那么这和面可就麻烦你了。” 王氏本来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她这个人最是奸猾,平日里要找她干活可是很不容易的,再加上现在又要做那么繁重的活路,她更是不愿意,所以一直在拖沓,希望米氏和罗氏来了之后,将这些活计全部都包下了,那么她只要在边上敲敲边鼓,打打酱油,也就算是也帮着干了活了。所以在她被张氏叫过来干活之后,就一直在跟丁月儿没事儿找事的说话,逗得丁月儿笑得前仰后合。 说起来,她真是个聪明人,知道从张氏最心疼的人身上下手,她将这丁月儿哄得高兴,张氏也就没有过分的苛责她。本想着,这样就能打诨过去,却没有料到,这平时就跟是锯了嘴儿的闷葫芦一样的米氏,今天居然会说出这么多的话来,而且,每一句话都是敲到了重要的地方,一下自己就把她给揪了出来。 张氏虽然讨厌米氏和罗氏,但是不见得就喜欢王氏,特别是王氏又拿着自己的钱,在镇子里面挥霍,这更是惹恼了张氏。自从丁修忠一家搬回来住之后,这王氏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刘氏倒是可以偷偷懒,可是王氏却是不成的。张氏成天的盯着她,让她做这个,做那个,不过一个月的光景,王氏原本保养的百里透红的皮肤已发黄了,脸上也多了条细细的皱纹,这让王氏很是恼火。 只是,却又不能不照着办,好不容易到了过年,她想着今年为了个老丁头看病,家里连猪都没有杀,活计总算是少一点,总算可以是歇歇了,却没有想到,张氏又弄出这样一个幺蛾子来。 平日里张氏就不乐意自己干活,米氏和罗氏没有分出去之前,她就总是指挥这两个人,现在这两人都分出去了,刘氏又是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最后所有事情自然就落在了王氏的身上。 今天她本来就是叫王氏和刘氏来和面,然后让米氏和罗氏过来包面食的,但是王氏今天穿着一身见客的衣服过来,又一进来就给她塞了一串子钱,这让她的心情便好了不少,又加上她一直跟丁月儿有说有笑,张氏的心情也就舒坦了一些,并没有催着王氏干活。 却没有料到想在被米氏一下子给提了出来,张氏心里也有些不快了。首先是对于王氏的,觉得这个人真是偷奸耍滑的厉害,这包面食的人都来了,怎么还在这里偷懒?其次是对于米氏,不论是谁干活,这是自己安排的,她一个分出去的媳妇管得了这些? 于是,张氏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她首先狠狠的瞪了米氏一眼,然后扬着声音道:“我让你来和面,你就在这里我扯老破舌,有没有一点做人媳妇的样子!”说着又开始叫外面的刘氏,等到刘氏进了之后,便指挥着两人去和面了。 丁月儿因为米氏的一句话就把王氏给弄走了,心里有些不快,于是翻起了眼皮看了看米氏,不过却只是敢看了看,并不敢说什么。 王氏心知道这次揉面的活路真是逃不过了,便只能下炕认命的跟刘氏和面去了。 她提着开水一边烫面一边不甘心的对着米氏说:“三弟妹,这活络我不是很熟,要不然你来搭把手,我好看看也好仔细学学。” 米氏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行啊,我和四弟妹来和面也可以,不过,这包面食的活儿,我们可就不管了。” 第195章 安排 张氏虽然坐在家里面的炕头上,可是耳朵一直都在听着这边的动静。现在听到了丁修节这么说,她既不敢反驳丁修节,可是胸口里那口气却也落不下去,于是直接掀开了窗户扬着嗓门喊道:“老三老四媳妇过来帮忙吧,你们家的面食也端过来,一起包了算了,这眼见着天黑的早,你们也搭把手,早点弄完早点拉倒。” 虽然语气不太好,但是这在张氏的语言里也算是中听的话了,米氏便小声对丁修节说:“算了,我过去吧,这大过年的,别为了这么一点事又呛呛起来了。” 尽管丁修节不太愿意,可是不能否认,米氏说得也很有道理,他只能让米氏先去洗手,自己这边又将面揉了一下,便在上面盖了一块潮湿的布,避免面团干掉。 弄完了这些,米氏也收拾好了自己,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端着盆朝着上房去了。丁小桥也要跟着去,米氏说什么也不让,大概刚才丁小桥的话让米氏有些担心刘氏告嘴,怕过去了张氏给丁小桥挂落,所以最后带的是丁小楼过去帮忙。 每次都是自己跟着去正房的,这次却不能去,丁小桥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很是不爽了一会儿。 对于他们家的事,曹宿生没有多问,更没有说一句,在他的位置上,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曹宿生对着叹气了丁修节说:“远香近臭,上哪都是这个道理。就连皇帝也是对于那些距离自己老远的儿子比较喜欢呢。” 丁修节看着曹宿生,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丁小桥更是对着曹宿生表示了极大的崇拜,哎呀,就是这个道理,还是她曹大叔厉害啊,她如果开口要废多少口水的事情,竟然被他说了一句话就入了丁修节的心了。 做面食是云通镇这里过年的规矩,其实就是用面捏成各种各样的面塑,比如什么老虎啊、兔子啊之类的吉祥的东西,要用来祭祖,也要用来招待客人,还要当成主食吃到初七。 而初七那一天要吃面条,吃过了面条就算是这个年大致上过完了,商铺们可以开业了,农田里的活计也可以做起来了。 初七的时候,还要看看各家的面食剩多少,如果没有剩下或者刚好吃完,就有点不太吉利,不够年年有余,可是要是剩下太多的话,这家的媳妇又不太会当家,总之,这个做面食从计算人数要用多少面,到和面的软硬程度,再到一个面食要做多大都是非常考验主妇功力的。 要说做这个面食,在老丁家,手艺最好的并不是米氏,而是张氏。张氏不但做得好面食,还有一手描红的绝活。 描红就是用毛笔沾着能食用的颜料在做好的面塑上面描绘上各种色彩,并不仅仅是只有红色,只不过叫这个名字好听。 在老丁家,只要做好的面食,被张氏这么一画就能活灵活现的,但是,这个手艺她一般都不显露出来,就算是过年的时候做一下也是要多多端着姿态,等到媳妇们都做好了,她才象征性的画上两笔算是自己讨了彩头。 当然,做这个面食,一般日子好过的人家都会用白面,而日子过得不太好的人家就算是省一省,在过年这天也要用上白面,如果真的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也就只能是白面和被的杂面搀和在一起做了。 往年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就算平日再拮据,张氏在做面食的时候也会用上白面,不过今年因为老丁头生这一场病,张氏也就没有弄得全部白面,而是搀和了一些杂面,当然,搀得并不多。 而米氏和罗氏今年两家分出去了,日子也好过了,自然是用白面了。 两人都端着一个面盆子低低的有说有笑进了正。 望着那子里的一大缸面粉,米氏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说是让她们过来搭把手包面食,现在连面都没有和呢,这明显是等着她们来和的,她看了罗氏一眼,发现罗氏的眼睛里有什么光闪了闪,而后便平静了下来。 子里面都是女人,老丁头不知道上哪去了,听说他是不能下床的,但是现在看起来确实有点言过其实。王氏坐在炕梢上,跟丁月儿两个人低低的说笑着,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银红色的裙子,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上面还带着一朵小绒花,插着两根银簪子。 这副打扮一看就不像是干活的,倒像是谁家的少奶奶出来玩呢! 刘氏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她的声音倒是时不时的从外面传进来,看样子是在厨房做什么事情。 丁云儿则坐在靠墙的位置上,看见米氏进来之后她就抬起脸来冲着米氏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整个家里的老大张氏则坐在炕头,眼皮都不抬一眼的做绣活,她看着米氏和罗氏进来了,就说:“过来了啊?” 两人答应了一声,便又听见张氏继续说:“那就快点包吧。” 罗氏刚想张嘴问什么,米氏却拉了她一把,然后笑意盈盈的道:“知道了娘。”于是拉着罗氏就走到了角落里坐了下来。 张氏见两人坐了下来,这才算是提起了一点精神,她略略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了眼睛,白了两人一眼,皱着眉头很是不耐烦的说:“我喊你们包面食,你们坐在那里干什么!我叫你们来吃白食的吗?” “娘,我们在自己家吃过了才过来的,可没有吃家里的东西。”米氏不咸不淡的回答着。 虽然她是包子,但是,包子也是有点火气的,特别是那天张氏在拿捏过了丁小桥和丁五郎不成之后,在院子骂骂咧咧了半宿,弄得米氏早就满腹的火气了,现在自然不想那么容易就顺了这个张氏意。 张氏说这话本就是话赶话的,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却被米氏恭恭敬敬的回答了一遍,弄得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只能闷闷的说:“既然吃过了,就快点过来吧这些东西包了。” 她抬了抬下巴,朝着那一大缸子的面说。 第196章 推诿 米氏只当是没有看见,继续笑眯眯的道:“娘说的是。”然后她对着王氏道:“大嫂,你平时也很少回来,又是在镇子里过这样的好日子,可是没有会做这样的活计吧,你不知道在我们乡下,这包面食的事儿,都是家里的女人一起做的,如今我的四弟妹是被娘叫过来的包面食的,那么这和面可就麻烦你了。” 王氏本来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她这个人最是奸猾,平日里要找她干活可是很不容易的,再加上现在又要做那么繁重的活路,她更是不愿意,所以一直在拖沓,希望米氏和罗氏来了之后,将这些活计全部都包下了,那么她只要在边上敲敲边鼓,打打酱油,也就算是也帮着干了活了。所以在她被张氏叫过来干活之后,就一直在跟丁月儿没事儿找事的说话,逗得丁月儿笑得前仰后合。 说起来,她真是个聪明人,知道从张氏最心疼的人身上下手,她将这丁月儿哄得高兴,张氏也就没有过分的苛责她。本想着,这样就能打诨过去,却没有料到,这平时就跟是锯了嘴儿的闷葫芦一样的米氏,今天居然会说出这么多的话来,而且,每一句话都是敲到了重要的地方,一下自己就把她给揪了出来。 张氏虽然讨厌米氏和罗氏,但是不见得就喜欢王氏,特别是王氏又拿着自己的钱,在镇子里面挥霍,这更是惹恼了张氏。自从丁修忠一家搬回来住之后,这王氏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刘氏倒是可以偷偷懒,可是王氏却是不成的。张氏成天的盯着她,让她做这个,做那个,不过一个月的光景,王氏原本保养的百里透红的皮肤已发黄了,脸上也多了条细细的皱纹,这让王氏很是恼火。 只是,却又不能不照着办,好不容易到了过年,她想着今年为了个老丁头看病,家里连猪都没有杀,活计总算是少一点,总算可以是歇歇了,却没有想到,张氏又弄出这样一个幺蛾子来。 平日里张氏就不乐意自己干活,米氏和罗氏没有分出去之前,她就总是指挥这两个人,现在这两人都分出去了,刘氏又是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最后所有事情自然就落在了王氏的身上。 今天她本来就是叫王氏和刘氏来和面,然后让米氏和罗氏过来包面食的,但是王氏今天穿着一身见客的衣服过来,又一进来就给她塞了一串子钱,这让她的心情便好了不少,又加上她一直跟丁月儿有说有笑,张氏的心情也就舒坦了一些,并没有催着王氏干活。 却没有料到想在被米氏一下子给提了出来,张氏心里也有些不快了。首先是对于王氏的,觉得这个人真是偷奸耍滑的厉害,这包面食的人都来了,怎么还在这里偷懒?其次是对于米氏,不论是谁干活,这是自己安排的,她一个分出去的媳妇管得了这些? 于是,张氏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她首先狠狠的瞪了米氏一眼,然后扬着声音道:“我让你来和面,你就在这里我扯老破舌,有没有一点做人媳妇的样子!”说着又开始叫外面的刘氏,等到刘氏进了之后,便指挥着两人去和面了。 丁月儿因为米氏的一句话就把王氏给弄走了,心里有些不快,于是翻起了眼皮看了看米氏,小声的嘀咕着:“多大点活儿啊,还要大嫂下手,真是的,下就弄完了,非要先摆得自己能干。” 丁月儿虽然任性不讨人喜欢,可是是个没有什么心眼的,她要是喜欢的人绝对会包庇,她要是不喜欢的人一定会往死了踩。她现在为了王氏说话,也正说明王氏对于她身上下的工夫不是浪费的。 不过,丁月儿再喜欢王氏,在这个家里她也没有说话做主的份。王氏悄悄的看了张氏一眼,发现张氏根本就不搭理丁月儿的话,只是冲着自己道:“看什么看,你看着就能把这些面给和好了啊?那我还要你干嘛?我早就看好了!” 王氏心知道这次揉面的活路真是逃不过了,便只能下炕认命的跟刘氏和面去了。 她提着开水一边烫面一边不甘心的对着米氏说:“三弟妹,这活络我不是很熟,要不然你来搭把手,我好看看也好仔细学学。” 米氏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行啊,我和四弟妹来和面也可以,不过,这包面食的活儿,我们可就不管了。” 王氏有点尴尬,可是张氏却不管,她的一个白眼就飞了过去:“我让你选事情了?我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不干完不许走!”说着她又看了看那面缸里面的面实在是有点太多了,只觉得今年真是麻烦,明明人都分出去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多弄这么多面? 今年要弄这么多年自然不是张氏自己原因的,她可是节省的很,当然是不会为了为难米氏和罗氏弄出这么多面来。 上一次因为丁小房的事情,丁家正房这边可以说得罪了太多村里面的人了,为了这个,这大过年的当然是修补关系的最好会了,所以老丁头就千叮咛万嘱咐,让张氏今年一定要好好的多下一些面,多包一些面食,这样到了初三走亲访友的时候,就可以多去家,也算是将自己家在村里面的脸面好好的修补一下。 不过,这些事情归根结底了到底是因为谁? 还不就是因为老大两口子!张氏自然是不会觉得是自己家的儿子有什么问题,就算是有问题的话也一定是王氏给挑唆的,再看看王氏那拈轻怕重,一副绣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王氏就道:“这活你能不能干!不能干就给我滚出去!让你两个闺女来干!” 要说王氏还真是一定都不愿意干,可是她不想干当然也不想让自己的闺女来干了,特别是丁小,那可是被她养得比花儿朵儿都要精细,就等着以后丁小嫁了高枝儿,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于是,她只能咬咬牙,努力的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开始下力气干活了。 第197章 心塞 过了一阵子,张氏又觉得这些面多,就这么个不顶事的人干不完,便让丁月儿去把丁小桥和丁小梁都叫过来帮忙。 丁小桥正愁着米氏一个人在正房里被人欺负呢,现在让这丁月儿一叫,立刻就跟着过来了。 当她看见米氏悠悠闲闲的坐在子的角落里等着王氏和刘氏和面的时候,心里便放下心来,于是她连忙走到了米氏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了问怎么回事,最后还是丁小楼告诉她来龙去脉,弄得丁小桥忍不住捂着嘴在那里使劲的乐个不停。 这揉面只要肯下力气,并没有太大的技术,所以很快王氏和刘氏两个人就已将面和好了。 刘氏倒还罢了,毕竟是庄户人家的媳妇,就算平日里再躲懒,那也是干过不少农活的人,今天的面虽然很多,但是也没有累到什么地方去。而王氏就不一样了,这点面和完,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前面都是冒着金星,看人都看不清楚了,只能一屁股坐在炕上不停的喘气。 不过她可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事情算是做完了,于是冲着米氏说:“老三老四媳妇,你们两个过来包吧,我这腰要断了,我去子里面略略的坐坐,有事你们再叫我。” 这本来就是王氏要脚底抹油的一个托词,现在她要是出了这个门,还想把她叫回来,能有这么容易吗? 米氏和罗氏虽然心有不爽,不过这是刚刚说好的,便也没有什么话说。刘氏见王氏要走便也说:“哎呀,这天我忙的,我这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娘啊,我也去躺一下,要是有事你扯着嗓门叫我,我指定过来!” 张氏一个控制欲那么强的人,怎么可能让两个人就这么轻易走了?她立刻就说:“谁让你们走了?这老丁家什么时候轮到了你们做主了!我让你们走了吗?” 张氏说话米氏和罗氏可以说不,但是王氏和刘氏却绝对不能说不,毕竟他们还没有分家,这家里用钱什么的都捏在张氏手里呢,这就叫做有所得必有所失。 王氏尽管累得头昏眼花,可是也不能真的就走了,于是她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了那里,可是却并不说话,从她的脸色上看得出她心里有分不快。 这个脸色张氏又不是没看见,她能怎么可能因为王氏的脸色显出不快就让她称心如意呢? 正想指挥王氏干活,却听到丁月儿说:“哎呀,大嫂的脸色那么不好,快点上炕上来,坐在我边上暖和一下,顺便歪着躺一躺吧,那么多的面,就你一个人揉完了,真是的,这都是什么人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本来按照张氏对于丁月儿的宠爱,张氏是不会说什么的,不过这丁月儿越说越是离谱到了后面张氏就已怒了,这个丫头明明是自己养的,怎么倒反跟这王氏这么亲近?这可是张氏的大忌,所以不等王氏上炕,她就已瞪了丁月儿一眼:“小丫头片子,懂个什么!老大媳妇,你就坐在我下面包面食吧!” 说着,张氏指了指自己脚下面的一个踏板,示意王氏坐在那里。 王氏的那个脸色啊,顿时难看的让人都大呼精彩。 要知道在大户人家里,只有奴才才坐在那个脚踏子上面呢,王氏自诩也是个秀才老爷的太太,在家里的时候那也是不少仆妇丫头围绕着的,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 一时间,她的头愈发的晕了起来了。 开始包面食,米氏和罗氏便挽袖子上来了,她们在前面干活,三个孩子就也搬了自家的面盆和簸箕过来帮忙。这张氏对于面食的要求很高,从每个的大小到外表的美观,各个都要精益求精,丁小桥她们那点手艺她根本看不上。 所以丁小桥他们帮着做自家的面食,而让米氏和罗氏腾出手来做正的面食,张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那王氏一直都盯着那两家的面盆呢,等到丁小桥她们一掀开湿湿的粗布,她就看见了里面以及揉好的白白的面团,更自己手里这些搀和了杂面的面团简直是截然不同。 她的心里便不痛快起来了。 往年她就算回来过年,那也是甩手不干事情的,怎么到了今年,眼见着丁修忠就要当官了,她也要做了官太太,这日子倒反过得这么难捱?不但要自己干活,就连这吃的面食,也不如两个分出去的泥腿子的兄弟家! 于是她说道:“呦,老三家这拿钱给爹看病没有,倒是能吃得上白面的面食了!” 这话说得真是**裸的,一看就是在挑拨,可是,有些时候,这些挑拨就是管用。 果不其然,张氏也朝着丁修节和丁修义家的面盆看了一眼,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白了米氏一眼。米氏没有管张氏的想法,可是却抬起头看向了王氏。她虽然很多时候还是很忌惮张氏的,但是对于王氏,她可是不怕。更何况这个王氏可是算计过她们家的地还有房子的,要不是她不想跟她计较,现在估计想要坐在一起干活,那就是痴人说梦。 于是她冷笑道:“我们吃的起白面也是自己挣的,总比不上有些人靠着爹娘的养老钱,兄弟的救命钱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住大宅子养丫头。” 这件事已是王氏的不能提的痛脚了,本来张氏就最恨王氏这点,每天都少不得要念叨一阵子,这天总算是过年,张氏不提这茬了,却又被米氏提了起来,她怎么能够不生气,立刻就撩了脸子想要说话。 “都吵吵什么!不想干活就给我滚出去,我见不得你们!”张氏忽然就把手里的荷包一砸,那荷包里面装着破布条子,塞得很是硬实,在桌子上一弹,竟然不偏不正的砸到了刘氏的头上,刘氏即刻捂着脑袋哎呦了一声,不过看看现在的气氛也没有敢在说话。 于是,子里的气氛也算是暂时平静了下来。 第198章 出大孝 虽然张氏平日里的火气很大,也很像是一个汽油桶一点就爆炸。不过,最近天是过年,她自然也是收敛了不少,所以这些事都像是小插曲一样,很快就过去了,最后所有的媳妇和孩子都开始帮着包面食,就连丁云儿也坐在了米氏的身边下了手,只是张氏和丁月儿一直坐在炕上不动。 这冬天本来天就黑的早,这在子里面坐着,里面就越来越黑了,张氏可是舍不得点灯的,于是就对所有的媳妇说:“手脚快一点,这天都要黑了!” 丁小桥过来本来只是为了好玩,顺便给米氏打气,可真是没有想过来干活的,而且,这种包面食的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得更米氏他们这样的老手一样好的,现在再加上保持一个姿势做了一下午,她的脖子都要断了。 直起了身子,左右扭了扭自己的腰和脖子,丁小桥觉得自己的脊柱都要散架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家筲箕里面的那些面食,已满满的三大筲箕了,这都是她和丁小楼忙碌一下午的结果。 其中比较好看的都是丁小楼包的,至于那些像是狗吐出来的都是丁小桥包的,不过,反正是自家吃的,大家也就不计较了。只不过要让她上手去帮正房包,张氏才看不上呢。 将这三大筲箕的面食都费力的搬到了外面去上冻,丁小桥又揉了揉冻僵的手快步走进了子里面。虽然张氏很舍不得烧太暖和的炕,可是,这子里到底要比外面要暖和的多。 看了看丁小梁面前的面还有很不少,于是她一边和丁小楼一起帮着丁修义家包,一边小声的问米氏:“娘,我们这面食什么时候包的完啊?” 米氏自己都觉得累得很,不要说丁小桥这样的小孩子了,她说:“快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张氏大概也觉得丁小桥那点手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而且在自己的面前又碍眼便对米氏说得话没有反驳,只是白了丁小桥一眼。 不过让丁小桥这么走,她也不太愿意,她真是怕这个张氏一会儿又冒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是不走的话,她的屁股真的疼的好像是要长疮了一般,于是她就站了起来准备活动活动身体,正在这个活动的时候,她一转身就看见窗外被放在院子里上冻的面食正在被丁四郎着和正房交换着,她立刻大叫一声:“丁四郎你做什么!” 说着咚咚咚的就跑了出去,捍卫自己的劳动果实去了! 这一声真是够大声的,虽然在子里面也足足的把外面的丁四郎吓得哆嗦了一下,他左右看了看,就看见丁小桥火车头一样的从子里面冲了出来,冲着他就劈头盖脸的说:“你干什么呢!你怎么拿我家的面食!你要吃你等着一会吃你们家的啊!” “什么你家我家的!”丁四郎今年已十一岁了,可是比丁小桥高多了,他根本就不在意的挥挥手,“我娘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家就是我们家的!我吃你家的个面食怎么了!就算是我上你家住着你爹娘也不能赶我走!” 这叫什么屁话!丁小桥气得肚子都要鼓起来了!她家又不是没有儿子!她家又不是女户,什么时候轮得到这样的混账话! 刘氏一见平日里自己跟丁修孝胡乱说的话竟然被丁四郎给说了出来,练满就从子里出来,冲着丁小桥笑道:“哎呀,小桥,四郎年纪小着呢,他不过就是嘴巴馋,随口说两句话,你可别当真啊!” “什么叫年纪小啊!”丁小桥大叫:“我才是妹妹好不好!二伯娘,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们家就是你们的?那你们家的是我们家的不!” “大过年的吵吵什么!还嫌这个家不够你们败的,就这么看不得这个家消停一天吗?”张氏大概真的是很忌讳这大过年吵架这件事,就在这丁小桥还没有正式的开始吵架,她就已探出了脑袋对着个人大吼起来,随后她碰的一声就将窗户砸上了。 刘氏连忙答应了一声,又拔了了丁小桥一下将她推到了一边自己则快步进了子里面干活去了。 丁四郎见丁小桥吃了亏也没有人给她做主,高兴的冲着她做鬼脸,而后又哈哈的笑着,伸手从丁小桥家的筲箕里拿了个面食,扭头就跑。 真是树可忍婶婶也不可忍了!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冒金星了,她立刻从柴垛子上抽了一根柴火就追着丁四郎去了。 不过,还没有追到门口就听到里正提着铜锣一阵阵快速的敲打着,他的而后面跟着不少的村民,其中还有老丁头。 老丁头进了院子就看见丁小桥提着跟细柴火正追着丁四郎打呢,他一把就拉住了丁四郎,另一只手就拉住了丁小桥,从她的手里夺过了柴火,丢在了地上,拉着两个人就快步朝着正走去。 他的面色如水,嘴角紧紧的绷着,一边拉着两人一边说:“小祖宗们,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腾什么!” 拉着两个人进了正房,老丁头转头就进了里,子里的女人们一见他回来纷纷都站了起来向他问好,可是一看见他那张严肃的脸心里都不禁沉了下去。 这是出什么事? “他爹,你的脸咋这个色儿呢?”张氏也看出不对来,连忙问道。 老丁头看见这子里摆着一地的筲箕,还有没有包完的面食,便说:“这些都先放一放吧,快点把门上的红对联还有红窗花都撤下来,把家里的白麻布拿出来,出大孝了!” 出大孝是乡下的土话,意思就是皇宫里有人过世了。当然,一般需要老板姓出大孝的只有三个人,正正的皇太后、皇后还有就是皇帝。 丁小桥这个初来乍到的不明白啊,她一脸迷茫的样子看了看丁小楼和丁小梁,发现这两个比自己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这是谁不在了啊!”一听是出大孝,张氏的脸色也难看了一点:“怎么大过年的出事……” “你胡说什么!还要不要命了!”老丁头一把捂住了张氏的嘴,然后放开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第199章 米家 面食还没有包完,因为出了这事儿,米氏和罗氏也忙不得继续包了,连忙就带着自家的孩子回家去了。丁小桥走的时候可没有忘记叫丁五郎他们过来将自己的三大簸箕的面食端了回去。 家里丁修节和曹宿生早就忙开了,首先先是将早上才贴上的红对联给扯了下来,又写了一副白色的挽联贴在了院子外面。而子里面的对联还有窗花也要一一的扯下来,最后还要将家里面的麻布取出来,一一个挂上,用来表示自家的悲恸。 丁小桥一边将还没有冻上的面食搬到了外面,一边听着丁修节在跟米氏和曹宿生说话:“这次听说是大行皇帝宾天了。” “呀!是皇帝不在了啊!”米氏显得有些惊讶,在老百姓心里,这皇帝应该都是要长命百岁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死了呢。 “不知道是哪一位皇子继位啊?”丁修节望着曹宿生问。 曹宿生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子里面的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道:“要说实力的话,还是我们平城的这位宁王最有可能,不过,这皇家的事情却不是这么算的,谁知道最后是谁呢?” 这算是丁小桥第一次接触到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去世,除了整个年过得十分寡淡,连肉都不能吃外,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皇帝驾崩了,这王都里的人都要戴孝三年,掐头去尾的也就是二十七个月,这二十七个月里面不能有娱乐项目,也不能结婚嫁娶,就连去馆子里吃饭也不能太过奢华。 用来表示对于已去世的皇帝的最高尊敬。 不过,对于他们这些边远山区的小老百姓就没有这么多忌讳了。无论上头是谁死了,又无论上头又是谁做皇帝了,其实对于这些老百姓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对于最底层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谁做皇帝,而是谁做皇帝能吃饱饭穿暖衣服还有结余的收入。 所以,他们只用吃个一个月的素,然后三个月内不能嫁娶,也不能有什么娱乐项目就够了,毕竟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上头的人也不是傻子,国家的根本还是这些看起来如同蝼蚁一样的老百姓,总不能耽误了他们婚丧嫁娶和农耕春种,否则,这国库的空虚谁来填补啊? 年初二那天,丁修节带着米氏和个孩子去下河村了。 这出大孝只是不能婚嫁,对于一般的正常交流并没有规定。只是米氏和丁修节不太放心让曹宿生一个人在家,最后便将他托付给了丁风儿和明鸿光,他们这才锁了门带着东西去了。 这一路上米氏的兴致的还算比较好,只是到了下河村,越临近米家的时候,她的脸色就越发不好看起来,甚至她的神情也多了分紧张和不安。 丁修节握着她的手,细细的安慰着她:“别怕,这不是有我在呢嘛,还有那么多孩子,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站在路口,米氏远远的看着那个低矮土墙的院子,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伸出了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首先朝着那个院子走去。 这是丁小桥第一次回所谓的外祖家,其实,不光光是丁小桥,丁修节家的四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回到外祖家。 跟一般人家比起来,米家也算是奇葩了,别人嫁出去的姑娘的后盾都是哪娘家,可是对于米氏来说,这娘家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后盾,只怕还是胡狼之窝。 丁小桥中规中矩的坐在子里面,一双大眼睛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坐在子里面的人。 上首那个穿着一身靛蓝细布新衣服的老头子明显就是米老爹了,他大概有六十岁上下的年纪,不过庄户人家一般都比较显老,所以丁小桥就往他的年纪上减了五岁,算他有五十五岁吧。 他的面孔和那天来的米森很像,像到了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就连米森下巴上长得那颗痦子,米老爹在同样的位置上也长了一个。他虽然脸上带着分笑意,可是,那笑意却一点都没有进到眼睛里面去。 他自从丁修节一家人进门开始就上下打量着一家人的穿戴,虽然并不是特别的满意,可是看一家人都穿着新衣服,也是细布的袄子,颜色倒是因为出大孝的缘故很素净,脸色便稍微的好看了分。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婆子,这是米氏的娘,吴氏。她的年纪跟米老爹的年纪差不多,不过,脸色却很白皙,想来,米氏和米林的长相都是随了她,而她的样子虽然现在已看起来很老,可是在那皱纹之下不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吴氏也算是一个美人。 她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素色细布带花的袄子,头上还插着一股精致的银簪子,耳朵上带着一对银丁香,腕子上带着一对银镯子,和一只成色并不算好的玉镯子。 由此可见,这米家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他们家住的是青砖房,可能没有丁家的新,不过,房顶上的瓦片却是新换的,子里面的家具也基本都是七八成新,看起来不过才打了三四年而已。 除了米老爹和吴氏老两口,子里还有米森以及米森的媳妇向氏,还有他们的三个孩子。 向氏长相并不算出众,一张团团脸,是乡下人最喜欢的媳妇的脸型,浓眉大眼的,只是嘴唇实在有点薄,让人看起来她多了分的刻薄相。 站在向氏的身边的三个孩子,老大是个男孩,年纪比丁五郎看起来还要大伤三四岁,已是个大小伙子了,他长得跟向氏很像,也是浓眉大眼的,不过,那眼睛总是在丁小楼和丁小桥的身上晃悠,带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情妇的感觉。 另外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大的那个跟丁五郎差不多大,而小的那个则跟丁小楼差不多大,不过比起米大郎,这两个孩子就显得怯懦多了,她们跟在向氏的身后,极没有存在感,好像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样。 第200章 米家百态 论起这一家子的穿着来,可以明显看出泾渭分明。 首先,穿的最好的是米老爹和吴氏,其次穿得好的是米森和米大郎,而接下来是向氏,穿得最差的要数那两个女儿了。 就算是这样的见客的衣服,就算是旧衣服也不能落了补丁,可是,这两个丫头的衣服明显在的手肘的位置还有袄子的边角上都有大大的补丁,并且一点都不合身,颜色也十分的老气,不难看出来,这些衣服都是向氏还有吴氏原本的衣服,然后改小之后给她们的。 在没有来到米家之前,丁小桥也算是从米氏和米林的嘴里对于这家人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了。 首先他们这一家子就是地地道道的偏心眼子,和一般的偏心眼不一样。一边的偏心眼都是偏男孩儿,或者像是老丁家那样,偏心自己生的孩子,可是米家人的偏心简直是匪夷所思,居然是偏心老大,而且只偏心老大。 就算下面还有一个儿子,他们也还是这样肆无忌惮的偏心老大,这确实有点奇怪。 而且,他们相当的重男轻女。 如果不重男轻女的话,估计米氏的四个姐妹也不会落成这个地步,还有米氏那两个刚刚出生就已被溺死在盆子里的小妹妹。 如果不重男轻女,至少米氏他们都不会被相当于被卖掉的出嫁。 其次,米家人非常的小气。这一点丁小桥从米森给他们的见面礼就已表现得清清楚楚了。 估计这个世界上也少有这样的舅舅了,能用这样发霉变质的一小块麦芽糖当做从未谋面的外甥外甥女们的见面礼。 一滴水里看世界,一颗沙上观天地。 从米森这样的作为,不难看得出来这家人是什么样的作态。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是民间老话,可是一点都没有说错的。父母的言传身教,会直接影响了孩子一生的价值观和道德观。 看着米森现在的样子,丁小桥又听听丁五郎对于米老爹的评价,她简直已可以断定,这个老头是一个吝啬而且又张狂的人。 不光光是从这些细枝末节,就是单单看米老爹这个人,丁小桥也觉得心里不是很痛快。 人说相由心生,一点都不错。 虽然米老爹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给丁小桥的感觉就是一种阴测测的不安,总觉得他像是一头等待着狩猎的饿狼,只等着对方有什么破绽的时候,就不要命的扑上来,给对方致命的一击,让对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倒是吴氏看起来亲切了不少,她看着米氏的眼睛里泛起了丝丝的潮湿,虽然丁小桥对于她的观感也不是太好,但是,从她的眼神里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一点母亲对于孩子本能的爱惜。 丁修节就坐在米氏的身边,而米氏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好像高山上不能折断的青松。她的脸上绷得紧紧的,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她并不像是米家的女儿,倒反有点像是米家的仇人。 这样的表情之下,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个会面有些尴尬,可是丁小桥却大大的低估了米家人的脸皮厚度,他们并没有觉得尴尬,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米氏那难看的脸色。 吴氏抽出了手绢,轻轻的压了压眼角说:“这个丫头,自从出嫁之后是不是就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娘家人,这么多年来居然一次都不回来!” 米老爹冷哼了一声,看了看丁修节说:“只怕不是我们家闺女不想回来,是有人不让她回来吧,这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生死都是婆家的人,回不回娘家只有婆家人同意了才能成行,你以为她能自己想回来就抬腿便走吗?” 吴氏连忙点头称道,看来,这个女人对于自己的丈夫是绝对服从的,连一点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米氏的脸绷得更紧了,她微微的扬起了下巴,刚想要说些什么,坐在她身边的丁修节却连忙拦住了她的话头道:“岳父大人说得对,前些年是我年轻不懂事,没有陪着他娘回来,后来我又去打仗了,家里孩子多,人口多,哪都少不了她,倒是耽误了她回家探亲的会了。这不是现在我回来了,今年过年是就第一个带着她回来看望二老。” 说着,丁修节转过头,然后将身边准备好的礼物恭恭敬敬的放到了米老爹和吴氏中间的桌子上,又轻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只希望二老能保重身体。” 其实从丁修节一家刚刚进门的时候开始,米家人就已盯着他们手里的东西了,只是不太好上前看个清楚,现在丁修节将礼物送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终于可以好好的看一看了。 米老爹的眼睛就跟显微镜一样厉害,他只是往那堆东西上瞟了眼,就看明白了丁修节他们一家送过来的东西。 这是四个细布尺头,一盒绿豆糕,一小坛子高粱酒,还有一条子猪肉和二十斤的白面。 这个年礼兵算不得多重,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不偏不倚。这不免让米老爹心里不快,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掩饰自己得情绪的人,只要自己不痛快,自然而然也不会让别人痛快起来。 于是,他用手指头轻轻的挑了挑那些年礼,然后带着分轻视说道:“二丫头,你这嫁出去这么多年,头一次回来,你就拿这点东西孝敬你的爹娘,你觉得你好意思吗?” “我怎么不好意思?”米氏冷笑一声:“我连当年出嫁的时候身上贴身的嫁妆都是我男人私下贴补给我的,老米家居然连一根线都没有陪嫁给我,这种事情,老米家都做得出来,我这还是送了礼回来,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 米老爹可不像是老丁头,至少还有点反思,还有点良心,他听着这话,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翘了翘嘴角,接着又用手指刮了刮鼻梁,才说:“怎么?你觉得你嫁得不好吗?那么你是想给你三妹四妹她们一个样子了?” 第201章 米家心思(上) 米氏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提自己这些苦命的姐妹,特别是米老爹用这样一幅“她们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命”这般的嘴脸提起,她更是心如刀绞。想一想找不到的大姐,想想不得见的三妹,再想一想已在花朵一般年纪就躺在了泥土之下的四妹,米氏不觉得悲从中来,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按照爹的意思,我这还算是好了吗?” “难道不算是好吗?至少你还能有女婿陪着回家来回门,别的姐妹哪里有这样的运气?”米老爹裂开了嘴,就这样吃吃的笑了起来:“还是说,你觉得像是小五小六那样好?” 米氏真的是愤怒了。 小五小六根本就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和悲伤,就已被人活活的给扼杀了。她忘不了,自己年少的时候,躲在柴房里看见的那一幕,那个才刚刚出生的孩子,皮肤是粉嫩粉嫩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就那样被人直接按进了水里面,没有一会儿的工夫,她的四肢就不会动了。 这是米氏第一次看见有生命在自己的面前逝去,而且,这条生命是自己的亲妹妹,而杀死这条生命的是她的亲生父母。 这一幕一直深深的留在了她的脑海中,而在不久之后,这一幕居然再次上演,可怜的小六也重复了小五的命运。 那一个溺死小五的木头盆子,又一次成为了小六的魂归之所,而那之后,那个盆子一直就放在柴房里。米氏每次去柴房抱柴火的时候,都会远远的离开那个盆子,似乎只要一靠近,她就能听到小五小六那仿佛猫咪一样孱弱的哭声。 一直很久以后,到了丁小楼出生之后,她紧紧的将这个女孩子搂在自己的怀里,那深深的压在心底的梦魇才逐渐的离她远去。 而现在米老爹这样语气轻佻的就将如此惨烈的往事提了出来,米氏简直觉得没有办法接受。她猛地就站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瞪得老大,她说:“爹,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狠?我要是心狠,哪有你站在这里跟我大小声说话的份。”米老爹看了看丁修节坐在一边微微发沉的脸色,他砸吧了一下嘴,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他身后的米森,忽然就轻轻的用手指戳了他的背脊一下。 米老爹的眉头微微一皱,而后又很不满意的看了看桌上的礼物,最后似乎是放弃了的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们回来看望我们二老的心意,就算实在轻薄得可怜,终究是自己的闺女送来的不是?我这个做爹的还能真心的嫌弃你不成?” 说着,他便冲着吴氏点点头,让吴氏将东西收起来。吴氏一直担心的脸色,这个时候才真正的踏实了,她连忙起身抱起了那些尺头就进了子,又让向氏将剩下的东西收起了厨房,转身出来对米老爹说:“今天中午就留孩子们吃饭吧!” 米老爹抬眼看了一下一脸谄笑的吴氏,微微不快的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又看了看米森,不知道米森给他使了一个什么眼色,最后,米老爹很是勉强的点点头,带着一些不心甘情愿的无奈:“行,你去准备吧。” 我勒个去啊!丁小桥顿时感觉自己风中凌乱,满头黑线!先不要说,他们愿不愿意在米家吃饭,这大老远的走亲戚来你们家,你都不象征性的留人家吃吃饭,这说得过去吗? 而且,这是闺女啊!是亲闺女啊!就算你们中间有天大的不愉快,有像是马里亚纳海沟一样的矛盾,这面子上的工作总得美化一下吧。 要知道他们老丁家也是不愿意来的,这也不是为了所谓父女之情的面子嘛?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倒好像是要讨你们的饭吃一样呢? 丁小桥还在这里风中凌乱,心中咆哮着,那边米氏已说了:“不用准备了,我们这就走了!” 丁修节也立刻站起来冲着米老爹和吴氏道:“二老不用准备了,我们这就回去,家里还有一摊子的事情呢。” 也不知道米老爹是不是真的听出来什么,他居然,直接对吴氏说:“行了,他们不在这里吃,你就准备我们一家的饭就好了。” 就算米老爹的脸皮厚,就算米老爹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家伙,可是吴氏那是亲娘啊,不管怎么说,米氏是她从身上掉下来又养大的肉,她多少有些迟疑,看了看米老爹,她说:“大老远的来一次,怎么能不吃饭呢?” 米老爹大概对于吴氏这样大胆的回嘴很是恼火,他怒道:“这个家里是你说的算还是我说得算!” 吴氏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米氏看不下去:“娘,你别操持了,我们这就走了,不过是回来看看你们而已,现在你们既然过得不错,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日后你自己多保重身体。” 说罢,她朝着丁修节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转身就要拉着个孩子离开。可就是在这个时候,米老爹说说道:“你走什么呀!” 米氏停住了脚步,颇为诧异的看着米老爹,现在都晌午了,你们米家人又不打算留着吃饭,他们还得赶回家去自己做饭吃,现在不走,难道要饿上一天不成? 米老爹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道:“今天让你们回来,也是因为有事找你。” 说了半天,这终于切入主题了。 丁小桥不禁觉得大感欣慰,不管怎么说,只要扯到有主题上,总比现在这么老是刺激她娘好,米氏皱眉,心中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按照她对米老爹的老街,这个人,可是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应该说,是,见了兔子他要是能空手套中那就绝对不会撒鹰的。 出嫁这么多年,米家除了米林之外,从来没有人过问过自己一句,而今年居然米森巴巴的跑上门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初二的时候要回来过年,怎么看都觉得诡异,果不其然,真的是有事情。 第202章 米家心思(中) “什么事?”米氏努力的平息了一下心中的不安,这才让自己的口气看起来平稳了一些,她就这样站在靠门的位置上,手里一边拉着丁小桥一边拉着丁七郎,静静的看着米老爹,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淡然。 “我听说,你们在中河村买了不少的地,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米老爹说话可跟张氏不一样,张氏总想着又要占便宜又不愿意丢脸,所以说起话来的时候,总是拐弯抹角,半天都说不到主题上。而米老爹却跟她恰恰相反,大概是怕话说多了要喝水,很是浪费,他说话的时候常就是直接了当,只插主题。 这样说话的方式倒是让人觉得干脆,可是,多少也会让人心里没有一点的准备。就好像现在,他忽然就提起了丁家的地,这让整个子里所有的丁家人,心里立刻就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 米氏看着米老爷的眼神一下自己就警惕起来,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问:“这种事情爹是从什么风言风语里打听来的?” 米老爹嗤笑了一声,对于米氏的遮掩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说:“行了,二丫头,你也不看看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老子养你那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吗?我告诉你,你就是翘翘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样的屎,对着我,你就省省吧。” 米氏登时就不说话了。 米老爹虽然是个吝啬又脸皮厚的人,可是有一点,却是他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在他说一句话做一件事情之前,绝对已将对方的底细都摸清楚了,他是一个从来都不打没准备的仗,从来都不说没证据的话的人。 现在,米老爹既然已提到了那中河村的地,就说明他已了解得清清楚楚。米氏便闭上嘴巴,既不答应他的话,也不乱做评论,只是等着看他的要求。 果然,米老爹根本就不需要米氏跟她搭腔,他问出了这句话之后,自顾自的就说起了自己喊米氏他们一家过来的要求:“反正你们家人口少,那么多地也种不完,干脆这样,你拿亩过来,给我们种,你看看大郎也要说亲了,家里要是没有亩好地也说不上什么好亲事,我们不算你白要你的地,前三年地里出产的东西,都归你们,你看这样可好?” 米氏被气得浑身发抖,开什么玩笑!她家的地是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自从分了家,为了攒钱给自己治病,给这个家创造更好的条件,孩子他爹还有自己的个孩子,那都是豁出去命来干活。就是这样才一分一分的把钱攒了起来买了地,现在春天还没有开,他们自己都还没有种,居然米老爹他们就已对这些地虎视眈眈了,这怎么能让米氏不生气? 丁修节也是生气的,不过,他并没有米氏那么激动。过了丁修忠那夺地的一档子事情之后,他便淡定的多了,什么借不借,只要地契在自己的手里,嘴巴上不放松,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是那么一回事。 米氏冷笑:“爹真是好算计,就这么嘴巴说一说,难道我就要把我们家吃饭的东西都要送上不成?” 米老爹白了米氏一眼,根本就不搭她的茬,然后说:“我知道你们有两块,一块是十亩的良田,一块是八亩的中田,我们就只要那十亩的良田好了,八亩的中田你们就自己留着吧,我也是做父母的知道孩子多了,以后开销大,你们的地边自己看好了。” 这种不管不顾别人的说法,就这样自己决定了事情,还真是奇葩。 米氏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米老爹那边倒是又说道:“大郎,还不去给你二姑道谢,这是你二姑给你娶亲的礼钱,以后可要好好的感谢你二姑。” 那一直四平八稳的坐在炕头上的米大郎,这个时候脸上才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他站了起来就要走到米氏身边行礼:“二姑……” 丁修节一把就拉住了米大郎,然后不咸不淡的说:“我们当不起这样的大礼,也没有这样的侄子。” 米老爹的眉头终于是皱了起来,她看了看丁修节说:“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你不要以为你娶了我家的闺女,就了不得了,我跟你说,只要我不想让你们过,这状纸往着县衙里一递,就说你们当年是无媒苟合,这二丫头第二天就得给我乖乖的回来,你还算是个老?” 丁修节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汉子,哪里会被这种句话就吓到,他扯了扯嘴角,那横着疤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无媒苟合?这倒是新鲜,我们的婚还摆在家里面的柜子里呢,如果我没有记错,里面还有一张当时老泰山您亲自按着手印的卖身契,孩子他娘是我用一两银子从你手里买过来的。” 哇!这简直是惊天内幕啊! 丁小桥被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真是看不出来啊,她的爹妈原来结婚的时候,还是很费了一番周折的,不说别的,就是当年的丁修节被张氏拿捏成那样,居然还能凑出一两银子,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米老爹大概也恍惚得想起了这件事,不过他并不是特别确认,于是他回头去看吴氏,小声问:“当年卖了一两银子吗?” 这个话,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说起,吴氏的脸上那叫一个难看,可是米老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而是皱着眉毛又问了一次:“到底是不是卖了一两银子?” 吴氏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可不是嘛,文都还在呢,四个闺女都卖了。” 米老爹的脸色难看起来,丁小桥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忍不住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把四个闺女都卖了这件事让他现在觉得有些难堪吗?事实证明,丁小桥真心是想得太多了。 米老爹砸吧了一下嘴,颇为可惜的说:“才卖了一两银子?我记得当年小四可是卖了二十两银子呢!” 第203章 米家心思(下) 我去!这还说得是人话吗?这还是一个做爹的人能说出口的话吗?丁小桥真的想要咆哮了要不是米氏一直拉着她,捂着她的嘴,估计现在她已跳出来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呢? 一直以为张氏就已是世界奇葩的底线了,事实上证明,她还太年轻了,张氏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现在米老爹才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丁小桥的三观,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丁小桥的底线。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她忽然觉得米氏好可怜,当年她是怎么在这样的家庭里过了十多年啊,她忍不住想,怪不得米氏能对于张氏如此的容忍,原来已有珠玉在前了!有了定老爹这样的参照物,张氏算得了什么啊! 就连丁小桥现在自己都已很逆天的认为,张氏其实还是不错的…… 这种想法要不得啊!要死的人的啊!原来包子并不是应为孝心什么而养成的,而是因为包子生下来就已被捏成包子了啊! 就在丁小桥都要被自己内心丰富的咆哮折服的时候,丁修节就又开了口:“这卖身契是过官府的,而且,我记得你们卖的是死契,也就是说,孩子他娘,生是我丁家的人,死是我丁家的死人,就算是她骨头化成渣了也是丁家的土,跟你们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在这么说着的时候,伸出了手,轻轻的按在了米氏不断颤抖的肩膀上,他说:“我今天来是因为觉得自从成婚之后孩子她娘就从来都没有回过娘家,我亏待了她,所以我带着她回来看你们二老,要是你们能像一般人家的爹娘一样,哪怕是装装样子,让她心里好受,觉得你们还不错,我们这门亲戚就一直走着,但是,你们要是觉得她还拿捏,好欺负,我可告诉你们,我丁修节是杀过人的!” 丁小桥看着丁修节的侧脸,忍不住眼睛都要冒出桃心了,爹啊,你好帅啊!你说得真好! “我来的时候,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的,但是很显然,我想得太好了。你们根本就没有把二丫当成人看,觉得她就是一个可以拿捏的玩意儿,我告诉你们,你们觉得她不好,我却觉得她好的很!泰山大人,你要想告我无媒苟合,就尽管去,先不要说府衙接不接你的状子,就算是接了,我这丁修节烂命一条,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我妻儿受到一丝的委屈。” “至于你们家要办什么喜事,你们好不好说亲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米二丫除了跟你们姓一样的姓之外,跟你们有一点儿关系吗?别忘了,她是我老米家的人,她的卖身钱,我十二年前就给了!现在你们想从她身上刮下我米家的东西,门都没有!” 米氏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抽出了一只手紧紧的握着丁修节的手这才说:“我男人说的,就是我想说的,爹娘,你们早就将我卖了,现在何苦攀亲戚?” 米老爹现在才是真正的生气了。 他在家里面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哪有什么人敢如此大的顶嘴,就算是米森跟他说话也是低三下四,好好的看着他的脸色,估摸着他的心情才能掂量着自己说得这些话合适不合适。 自从他的爹娘死了之后,什么时候还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过话? 米老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面揣了一把火烧的他眼睛都红了,他一下就将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道:“我卖了你怎么样?我卖了死契又怎么样!现在我要赎回来了,不就是一两银子吗?吴氏,给我拿一两银子来!” 吴氏战战兢兢的拿出了一两的银子,米老爹抢过了那一两的银子就丢在了丁修节的脚下道:“拿着你的一两银子给我滚,米二丫给我留下来!” 丁修节这回真的是生气了,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觉得米老爹不可理喻,那么现在他简直觉得米老爹是一个没有人性又想当然的家伙。 他抬脚就将那一两银子踢飞了。 丁修节这一脚可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那银子本来就是个硬疙瘩,直接飞了起来,好像是一颗子弹一样,在子里面乱窜,只听得碰的一声,生生的在桌子腿上撞出了一个坑洞来。 他冷笑:“你以为什么事情都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我告诉你,你的那一套,在我丁修节这里走不通!你要做你们米家的土皇帝就只管做,想把手伸进我们丁家,你只管来,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只要你把手伸进我们丁家,伸出来多长,我就让你有去无来多长!你要是敢打二丫的主意,我让你们也尝尝什么叫做翻天覆地的滋味!” 说罢,丁修节直接拉着米氏和个孩子朝着外就离开了。 米老爹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不停的拍着桌子,然后骂道:“小贱人啊,小贱人勾搭出这样的不要脸的野汉子!我早知道有今天,就把她嫁给了村口的李老六了!我看她现在得意!” 米森的脸色也不是很好,那一次去丁修节家,从头到尾丁修节都没有怎么说话,倒是让他觉得丁修节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却没有想到他还是看错了,这个丁修节简直就是个刺头。 可是,他的心里早就想着丁家的那十亩地了,于是他说:“爹啊,那地怎么办?” “怎么办?他不给?我们就抢!我就不相信了,我米家看上的东西,还能有人不给!”米老爹使劲拍了一下桌子,算是最后给这个事情盖棺定论了。 回去的路上,米氏的脸色不是很好,丁修节有些忐忑的问:“孩子他娘,是不是我今天说的太过了,要是你觉得不妥,我还是回去给二老道歉吧。” 米氏立刻就摇摇头:“不是这个事,我是觉得我爹根本不会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的。” “你说地的事情?”丁修节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只要地契在我们的手里面,这事就算不得是什么事情,我们不放手,他们还能如何?” 米氏的脸色还是阴晴不定。 第204章 春天来了 初七一过,虽然雪还没有化,不过要是天气不错的话,庄户人家都会把今年要种的种子拿出来收拾一下,然后挑出最好的,等到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育种了,要不是等到开春之后,这地里面可没有苗可以种。 丁小桥正在家里摆弄米林给她带回来的那些种子,出了玉米和土豆已被丁修节妥善的保存起来之外,其他的种子还有不少。 比如什么小白菜、小青菜、菠菜、甚至还有胡萝卜、水芋头这样的种子。丁小桥一边翻一边感叹着,哎呀,这康国不愧是第一富国,就算是他们的军队不太强悍,可是这个农产品的品种之多,真是让她张口结舌啊。 这根本就不科学好吗,这里好多东西都是现代才有的好吗? 因为丁修节家里附近实在是没有空余的地来种这些菜了,丁小桥干脆将这些种子全部都提到了丁风儿家里去,丁风儿家后院可是有好大好大一块的菜地啊,光是用来种大白菜和大白萝卜这也未免太可惜了吧! 因为有不少的种子是丁风儿他们没有见过的,所以,就相约好了,等到天气暖和了,丁小桥要过来跟他们一起种植。 而后,丁小桥又去了菌房看了看那些蘑菇,虽然她天天都来看,可是,还是觉得有一种看不够的感觉。 菌房里的蘑菇已一片繁盛景象,各个都看起来鲜活不已,丁小桥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对于这些蘑菇实在是爱不释手。 只可惜,现在这些蘑菇的产量还是比较低的,今年他们完全是属于试种,所以弄的都不算多,现在这些蘑菇长势喜人,明鸿光便说:“今年看起来是要多弄一些才成。” 对于明鸿光这样的提议,丁小桥表示这是肯定的。要不是,光靠着这一个菌房,想要挣钱确实有点困难。 不过,要扩大产量的话,首先就是要盖菌房,现在丁风儿家里可没有剩下的地儿在盖菌房了,所以,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要重新买地来盖房子。 丁小桥忍不住想起来曹宿生说得话,也觉得快点买块地盖房子,这样把菌房也挪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正事呢! 只不过,这盖房子在农村可是一件大事,从看日子到选地再到请人盖房子,这每一件都是要慎重的,并不会说盖起来就能盖起来。 丁小桥回家之后将盖菌房的事情提了一下,丁修节也开始考虑重新换地方盖房子的事情了。 米氏虽然觉得刚刚才起了这么三间房子,现在又要盖房子,实在是有些可惜,可是她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下,想要更多的发展,这卖菌子的生意想要一直做下去,那么只能搬家盖房子了。 人人都在思量着这件事,却没有想到期间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初七的时候,米林从米家过来了。丁修节他们去米家的时候并没有遇上米林,倒不是因为米林不在,而是米林早就已搬出了米家的院子,在村子的角落里自己住着,那天米氏他们去,他根本不知道。 等到他知道了米氏他们过来的事情都是两天之后了。 “姐,我觉得,你还是得做点准备。”米林端着大海碗往嘴巴里胡乱塞着那手擀面。 “怎么?”丁修节给米林又夹了一筷子的菌子问道。 “我爹这个人啊,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一个蚂蝗,他要是看上的东西,不弄到嘴里面是绝对不会罢休的。”米林将嘴里都塞得满满的了。 曹宿生说:“就算再霸道,天下间总得有王法不是?只要手里捏着地契,想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要不怎么说曹宿生和丁修节投缘呢,就连看问题的眼光和想法也是差不多的。 米林听了曹宿生的话,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才说道:“姐夫、曹大哥,你们是没有跟我爹打过交道,我爹啊,在下河村那就是一个村霸,反正在下河村是绝对不会有人招惹他的,不光是下河村吧,就连这中河村估计能受得了他的人,还没有个。”说着他又看向了米氏,寻求肯定道:“不信,你们问我姐,就算她当年离家早,我爹那恶霸一样的样子,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不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顶着村子里面那些戳脊梁骨的唾沫把我家的姐姐妹妹全部都卖了?” 最后,米林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我爹啊,那不是个一般人。所以,姐夫,你们得做好准备,到时候,我爹一定会有什么后招的。” 这话说出来之后,丁家人的心可是悬着吊着了好天,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也没有见米老爹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倒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丁小桥的日子在白雪皑皑的冬天就变得异常的单调,每天除了在家里画画九九消寒图以及晚上跟丁五郎以及丁七郎一起跟着曹宿生学习上课之外,便是跟米林呆在了一起。 米林虽然做了镖客一段时间,可是这并不影响他是一个干农活的好手,特别是在这个秧苗的培育方面,这可真是少有人比得上。 所以家里面开春以后要种的秧苗和玉米以及土豆的苗还有那些蔬菜的苗全部都交给了他在弄。 丁小桥虽然多少接触了一点农活,可是说到底也是一个城里姑娘,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育苗的事情,于是天天都跟米林在一起,要不是三天要去丁风儿家里面看看那菌子的情况,她估计都不会出门。 眼看着,冬天就要过去了。 那天,丁小桥一早起床,就发现雪已化得差不多了,门口那颗大柳树也抽出了嫩嫩的牙,她高兴的朝着子里面大叫:“发芽了!大柳树发芽了!” 丁修节他们自然也是时时刻刻都在注意这些情况的,一听她这话,忍不住高兴起来:“这地也化冻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开是拢地了。” 米氏问:“他爹,你今天的田打算怎么种?这么多的地,全是自己家种吗?这会不会误了时候呢?” 丁修节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想了一阵子之后,他说,“确实有点多,不过,今年人手也算足,大家苦一点没有问题。” “你心里有思量就好。” 第205章 冲突 人手确实是够的。虽然地很多,但是丁修节家有自己,丁五郎也可以帮忙,还有丁风儿家两口子,他们是没有地的,所以,也来帮忙丁修节家种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米林,而丁修义家的地种完之后也回过来帮忙,这么一算人手倒是足够。 不过,就是不能让人白帮忙,丁修节在想到底用什么样的法子来酬谢这些人,是用钱还是用粮食或者干脆把地租给他们呢? 在这件事情上丁修节想了好天,最后还是丁小桥说:“我觉得,这个看每个人的需要吧,姑父和姑姑他们人口少,也用不了多少钱,而且姑父现在的精力主要在菌子上面,除此之外,还有手链的活计,所以,他们应该不缺钱,倒不如给他们粮食。而小舅舅自己一个人,跟着我们吃,跟着我们住,就连衣服鞋袜都是娘给准备的,他现在用不着粮食,缺得倒是趁手的银钱。” “我那天看小舅舅也不是没有娶亲的心思,但是,手里实在是紧张,所以,还是给他钱,让他自个存好,以后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也可以就说一个。” “至于四叔他们家,都有孩子,而且四叔还打算今年送八郎去念呢,所以他们是最需要用钱的,与其给他们粮食和直接给钱,不如将地租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种。” “不过,这些都是我们的想法,最重要怎么安排,爹你还是要自己去问问他们心里的想法。” 丁小桥一口气说了这些,让丁修节对她真真的刮目相看,不过他忍不住笑:“小桥,你是从什么地方打听的,居然连你舅舅要说亲事这种事情你也说得出口吗?羞羞脸哦!” 丁小桥其实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害羞的,可是放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外甥女论到舅舅的婚事,确实有点大不敬,还好他们家里面十分开明,丁修节除了笑话她一番之外,并没有指责她什么,这让丁小桥愈发庆幸自己是穿越到了这个身体上,万一当时穿越的时候技术稍稍有那么一点点跟不上,穿到了米家那才是倒了八辈子霉哦! 对于丁小桥这样的提议,丁修节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最后他决定如同闺女所说的去问问每家。 当然,这又是一番的周折,不过,大家也算是跟丁修节打了不少交道了,知道他的为人,最后也没有推辞,各自说了各自的需求。 也真是奇怪,每一个人说得还真跟丁小桥预测得差不多。 最后这件事是这样定的。 丁修节那十亩的良田中,丁修义租了五亩,每一亩到了收获的时候,交给丁修节一成的粮食,而丁风儿家直接就要了五百斤的稻子,算是这一年从耕种到收获的报酬,至于米林那里米氏直接给了十两的银子,算是这一年种田的工钱,而育苗的钱自然是令说的。 对于这个安排,每个人都非常的满意,真是皆大欢喜。 转眼就开春了。 当丁小桥将九九消寒图最后一瓣花瓣也涂上了艳艳的红色的时候,春天终于正式的来了。 米林的各种秧苗已培育得很好了,丁修节跟个人商量,这一两天就把所有的地给翻出来。 先翻的是分家分过来的四亩地,这并不多,加上干活的人都是好手,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已弄完了,这些地需要先晾一下,等到天气再稍微的暖和一点,土里面也没有冰渣了就可以下苗了。 这边的四亩地弄完之后,所有人就直接去了中河村和上河村交界的地方翻地。 第一天,一切顺利,而第二天,便出事了。 当丁小桥在家里听说出事的时候,她正拿着一个烤好的红薯左右翻腾呢,来报信的是田老二,他的地正好就在丁小桥他们家地的附近,这一有动静,就立刻过来了。 米氏吓了一跳,连忙着田老二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家正翻着地呢,就来了是十来口子的人,围上来就说这是他们的地,让你们家让开,不然就要打起来。” 米氏一听这还了得,丁小桥也着急起来,米氏问她:“这是不是过户的时候没有弄好,对方又来人了?” 丁小桥现在也不清楚啊,她摇摇头,先跑到了村子里面找了里正,请他去镇子上找一xxx,让他们过来帮忙协调,毕竟这个买地协商的事情都是要这些掮客来接洽的,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当然不能让他们置身事外。 里正听说了这事,连忙让自己的儿子到镇子里面找xxx去了,而自己则招呼上了不少村子里面的人前往丁修节家田地的地方。 李二叔这个里正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好评,跟他的热心肠以及主人翁精神是分不开的,遇见了这种事情,先不管有没有道理,或者是什么样的原因,总之要先把人给带过去,就算什么都不做,捧个人场也是应该的。 就这样,米氏、丁小桥和里正带着十来个汉子也匆匆的赶往了中河村以及上河村的交界处。 他们一路小跑,跑到了那里不过花了大半个时辰。 可是还没有等近前,丁小桥的心就沉了下来,只见地上被翻好的沟在就被弄一塌糊涂,十多个人在天地里面围着,动手动脚,虽然还没有发展到斗殴的地步,不过看那个架势,也差不多要打起来了。 米氏跑得极快,一边跑一边喊丁修节,丁小桥也不顾自己现在穿得像是一个面包,跟着米氏就跑,一路上甚至还摔了个跟头。 弄得灰头土脸,终于跑到了田地的边上。 “爹!”丁小桥母女连忙跑到了丁修节的身边,米氏上下看了一下丁修节发现他没有受伤,又连忙去看了看米林和丁修义以及明鸿光,还好,大家都没有什么伤,只是刚才在推推搡搡之中,摔了个跟头,身上的衣服都已破了。 丁修节见米氏和丁小桥过来,脸上露出了着急的神色:“你们怎么过来了!快点回去!” “来了正好,把事情说清楚。”这时有人说道。 第206章 乱斗 循声望去,丁小桥只觉得一股子无名之火就立刻窜上了头顶。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米老爹,在他身边搭腔的人还有米森,只见他们恶狠狠的望着自己一家人,就好像是看着菜板上的肉一样。 “米林,你给我过来!”米老爹冷哼一声之后,看向了米林,然后扯了扯嘴角:“那边都是老丁家的人,不是老米家,你难道想要被我扫地出门们,居然敢胳膊肘往外面拐,不知道好歹的白眼狼!” “爹!你这做事不地道!”米林皱起了眉头。 “怎么?你小子嘴上的毛都没有长全,就想来教训我了吗?”米老爹登时就怒了,他手里提着一把小锄头,不管不顾的就将这小锄头朝着米林丢了过去。 米林连忙一让,可是还是被那小锄头直接砸在了小腿之上,只听见他痛叫一声,就坐在了地方,那被小锄头砸到地方,被生生的划出了一条口子,登时,鲜血直冒,汩汩的冒了出来。 这边的人立刻就将米林给围住了,米氏一下子就将裙摆给撕下来的一块给米林包扎上,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先止血最重要了。 米老爹见自己把小儿子弄出血了不但一点都不担心,还冷笑了起来:“你们占了我家的地,看到没有,这就是下场!这田是我老米家的东西,你们趁早给我滚出去,不然不要怪我不顾忌亲戚的脸面。” “这地什么时候成了老米家的东西了?这明明是丁家的,是丁修节家的!”米氏一双眼睛气得通红,她立刻就跳了起来。平时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她这个时候却好像是发怒的狮子一样朝着米老爹怒吼着。 “哼!你们瞧瞧,这就是白眼狼,这就是贱皮子,这就是不要脸的小娼妇!不过是跟男人上了床,这心里嘴里都向着男人!你们瞧瞧她还有分姿色,今天只要是你们将这地给夺了过来,我绝对把这女子弄回来,你们想要上遍都可以!” 米老爹冷笑着,从嘴里说出的冰冷的残酷的话,根本不像是一个父亲,甚至比一个陌生人更加的残忍,米氏忍不住朝后踉跄了一步。 丁小桥一把就扶住了米氏,却发现自己身边有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黑影一闪就朝着米老爹冲了过去。再定睛一看,只看见丁修节已提了根扁担举起来就朝着米老爹劈头盖脸的拍了下去。 米老爹既然成为村霸,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嘴巴厉害,其实他这个人身手也是很厉害的,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做过土匪,虽然不是什么头头,可是,那也是无恶不作的。 这个人又冷血又残忍又见钱眼看,对于亲情什么都看得很淡,他只认为自己人生在世,只要自己过得舒服了,至于儿女什么的根本就不要管死活,反正都是讨债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他对于卖掉自己的孩子们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眨过眼睛,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连利用都不能怎么利用的负担。心里既然这么想的,当然对于米氏谩骂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可是丁修节不是他,丁修节可做不到这么冷血了,他看见自己的女人被人如此侮辱,早就已火冒三丈了,立刻就提了扁担冲了上去,反正他觉得自己的命已是在战场上捡回来的,现在跟这个老头子拼个你死我活也是赚了一笔。 丁修义和明鸿光见状也跟着提了农具就冲了上去,丁小桥看见他们三个人立刻就被米老爹那边的人团团给围住了,虽然他们个人都是过战场或者跟野兽打过交道的,但是,到底双手难敌四拳,很快就在对战中吃了亏。 丁小桥眼睛都要红了,立刻也要提着农具冲上去,这个时候里正也小跑着到了,他也不管是什么事情,现在先要把自己村子里的人保住才是,于是一把就拉住了丁小桥,他们便冲了上去。 这一下子米老爹的人手便没有什么优势了,战事一下子就拉平了。 而就在两边的人开始混战的时候,只听到一阵整齐的声音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抬眼看去,只看见一队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银铠甲骑士正朝着他们这边行过来。 丁修节家买的这条路,就位于一条很宽的管道便,但是因为这里的乡村,平日里也少有什么人来,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戎装骑士,便将所有的人都镇住了。特别是米老爹,他本来就是土匪出身,对于这些官府的人从来都是心生畏惧的,现在一看见来了这么多人就示意所有人停手,快点离开。 而这个时候,忽然就听到有一个头上带着银冠的小将喊道:“站住,往哪里跑!” 这都是乡下人啊! 平时就算是见到了县衙的捕头那都是吓得腿肚子打颤的人,现在被这样一个穿着正戎装而且颇有威严的人叫住,哪有力气再跑,立刻一个个的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见所有的人站住了,那小将又夹了一下马肚子,小跑到了队伍中间,在那里有一个宽大而华丽的马车,在马车是通透的,在马车的四周都挂着素色的垂沙,隐约看得见,在马车里有一个人,可是却看不见长得什么样子。 那小将站在马车的边上,定是马车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小将还没有来得及转身走开,就有一个文官模样的人,一边擦着汗,一边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马车边,一脸谄媚的冲着那马车里的人点头哈腰。 丁小桥是不大分的明白这些文官的等级了,不过这个文官穿着一身绿的色官袍,想来也是七品左右的官级。 而能让这样一个文官溜须紧张成这个样子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是比他高个一两级,而且,看这个人周围带着的人的架势,丁小桥乎立刻就断定了,这里面的人绝对是个很大很大的官,至少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上流人物。 只见那人对官员说了什么,官员连连点头,随即就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对于这个官是什么官丁小桥他们不认识,但是里正可清楚,他惊呼一声,连忙跪下道:“参见县太爷!” 第207章 县太爷 我勒个去啊,这个人居然是县太爷啊! 县太爷是什么官啊?那就是父母官啊,那就是直接管他们的啊,虽然被人称为芝麻官,可是对于他们这种平头小老百姓来说,那就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官了好吗? 就是专门管他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专门管他们今天丁家和米家的事情的好吗? 可是这个县太爷不是应该老老实实的在他的衙门里坐着吗?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乡下来?还有,那个马车里的那个人,就是连县太爷都要对他奴颜婢膝的人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超级大官啊! 你们就这样从天而降也不打个招呼真的好吗?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吓死底下这些小老百姓的吗? 丁小桥的心里如此腹诽着,不过人却有点木等等的,她就站在田地里,傻乎乎的看着一路提着官服衣摆的县太爷居然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这从路边下到田地里有些微微陡的小坡,这些路,他们平日走倒是已习惯了,可是对于一直都是走大平路的县太爷来说略微有点危险啊。 所以他下来的时候,还是里正搭了把手,把他给扶到了田地里面。 好不容易走到了人最多的地方,他发现丁小桥还傻乎乎的站在田地里,立刻就用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小声说:“快点跪下。” 跪下……她是女儿膝下有黄金好咩!凭啥要随便跪啊!她可是来自于精神文明高度发达,人身自由高度体现的现代好吗?为啥要给不认识的人下跪啊!虽然心里这么大声反驳着,可是丁小桥的身体却很是老实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田里面。 县太爷估计刚才丁小桥已被吓傻了,所以也就没有怎么追究她没有及时下跪的责任。直接朝着双方械斗之后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走去。 站在人群的边上,县太爷清了清嗓子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青天大老爷啊!你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丁修节一家子人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就听见米老爹和米森两个人叫冤枉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你们有什么冤屈,只管说,今天有大人在,定然不会让你们白白的受委屈。”县太爷整理了一下衣摆,摆出了一副很是公正廉明的样子。 这个时候,一边的丁修节他们也忙不迭的话所:“青天大老爷,使我们才冤枉啊!今天的事情,完全是我们冤枉啊!” 又是一边喊冤的。 这种事在平时也是常见,所以县太爷并没有觉得多难得,他板起了面孔,说道:“这件事只要有本官在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你们就一个个的道来。” 丁修节和米老爹两个人都开始抢着说话起来,他们一个声音比一个声音还大,没有句就把县太爷弄得头昏脑涨。在平时大堂里面审案子,至少还有惊堂木可以用一用,就算没有惊堂木也还有衙役喊一喊威武,可是今天什么都没有,他完全要靠自己的嗓门跟个或者好个庄稼汉子喊,这怎么喊得过嘛! 可是,身后的那一位却一直都在看着他,就算他已距离那一位那么老远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一位的眼神,就好像刀子一样钉在他的身上,真是的,这本来是顺顺利利的来看地的,怎么一下子出了这样一个篓子嘛! 想着,县太爷也就对这两拨闹事的人忽然就心烦了起来,想起来这本来是多么美好的一天。他带着这么一位爷出来为上头定下的事情看看合适的土地,又能跟这位爷好好的搭话一番,说不定还能对自己以后的升迁有很好的帮助呢,怎么就忽然发生了这事? 两帮泥腿子打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放在乡下可是太常见了,可是那位爷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事情,居然觉得稀奇。他稀奇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管一管,于是,他就成了那个苦命的跑腿的。 好不容易将事情弄了个明白,但是得到的确实两份截然不同的说辞,他师爷也不在,身边也没有个人出主意,头又被这一群人给吵得发昏,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谁是真话,谁是假话。 就在这个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他的身后居然有了一个人叫他,县太爷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位小将,他骑在马上,站在路边对着自己说:“县老爷,公子问你事情问清楚了吗?” 县太爷头越发的昏了起来,不过只能说:“问清楚倒是问清楚了,不过这两个人说得话都不太一样……” 那马上的小将居然发出了一声爽利的笑声,带着浓浓的嘲讽的意味,让县太爷的脸登时就红了起来,顺便又白了丁修节和米老爹一眼。那小将开口道:“公子让你先过来。” 县太爷又忙不迭的往路边跑去,在爬坡的时候,还是里正又扶了他一把,这才爬到了路上,不然,估计他这身官服是看不成了。 一路弯着腰小跑,这县太爷终于跑到了那马车的前面,丁小桥这个时候已偷偷的抬起头来,她忍不住想,这当个官也不容易啊,穿着那么好的衣服和鞋子这么跑来跑去,估计得心疼死吧。 那县太爷在马车边一阵说话,不知道马车里面的人说了什么,那县太爷居然立刻就跪在了地上,连连作揖,好像在赔罪。 过一会儿,那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丁小桥还想伸着脖子看看,她身边的米氏一把就把她的头给按了下来,让她像是一只鸵鸟一样,把屁股撅得高高的,将脑袋都低到了泥土里。 这才刚刚化冻的泥土虽然并不稀,可是粘性却大,米氏这么一按,丁小桥的头顶额头上都糊上了些许泥巴,让她本来就狼狈不已的一身更加狼狈了起来。 低着头也不知道那一队人马到底在干什么,更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可是,这个姿势真是的好累啊,丁小桥觉得自己的大腿小腿胳膊好像都不是自己的时候,就听到那个小将又喊道:“那两家人都上来吧。” 第208章 危机 不管好奇心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其实丁小桥现在是非常想抬头看一看这个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并不是以我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好像现在她的这个想法就一定不能实现。 原因无他。俗话说的好,知女莫若母,米氏当然知道自己闺女心里的不安分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这个时候,她一直拉着丁小桥的胳膊,只要发现丁小桥的脑袋微微的抬起一点点,她便立刻伸出手将她那点小心思给按下去了。 而说来也是奇怪的,这个公子虽然让他们两家人都爬到了路上跪着,可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不,或者说,这个公子是说了话的,只不过,是跟他身边的那个小将在说话,再由那个小将将他的话传达给所有的人。 再一次听完了两边的人说得话之后,这回,那个小将没有马上开腔,丁小桥虽然不能抬起头,但是耳朵却是很尖的,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轻轻的互相敲击的声音,她想,这可能是这位公子在思考事情时候的小动作吧。 就这样听着那有规律有很轻柔的敲击声过了好一阵子之后,那个声音终于停止了,然后过了一小会儿,那个小将就说:“米家,你们的意思是,这地是米氏答应送给你们的吗?” 米老爹马上点头,连连答应:“大人,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家这个女儿出嫁之后,十多年都没有回家,今年过年的时候,终于回了一趟,她见她的侄儿子等着成亲却没有像样的家产,便拍着胸脯说,将这一块十亩的良田送给我家孙子,也就是她的侄子作为娶亲的礼物。” “大人!没有这回事啊……”米氏立刻开口反驳,可是还没有说完一句话,就被那个小将给打断了,他的声音严厉道:“现在还没有到你说话的时候,一边呆着!” 米氏只好闭上了嘴巴,又将头垂了下去。 米老爹见状,嘴角露出了一丝遮掩不住的得意。这个时候,那小将又问:“米家,你们说这米氏信誓旦旦的将这地送给了你们,可是证人?” “当然有,我们一家人当时都在子里面可是都听得真真的,没有一点错儿!”米老爹说话的时候非常的有力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 米氏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她心里的愤怒简直已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自家人哪有做证人的?”小将却嗤笑一声:“你这证人不算。” “大人,我还有别的证人。”米老爹连忙又指了指他身后的个人说:“那天他们来我家窜门,也是听见的,我们都是下河村的人,他们并不是我家的亲戚,这样也算是证人了吧。” 那小将微微一顿,看向了米老爹指着的个人,然后点点头说:“这倒是算。”而后他又问了那个人,那个人竟然齐齐作证,说米氏当天真的将自己家的这十亩地答应送给娘家了。 因为乡下这个写文的事情并不像是城里那么严谨,所以,有时候,这些乡亲的口口相传倒是比文更为有用。 米老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个小将的表情,然后他又偷偷的看了一眼,那个坐在紫檀木雕花大座椅上的少年,可是,不等他看见那少年的表情和模样,就有人冷哼道:“管好你们自己的狗眼,再到处乱看,小心将你们的眼珠子挖下来直接丢进河里喂鱼!” 米老爹这个人虽然凶狠,可是最怕的人就是当官的,现在面对着一群戎装将士,又听得有人如此呵斥,他吓得心肝乱颤,立刻就将自己的头低了下来,再也不敢乱瞧上一眼。 不过他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大人,现在这些人都已给小人作证了,是不是说,这地就已是小人的了,这些刁民能不能将他们赶出我的田地呢?” 那小将冷笑一声:“你着什么急,怎么?就算是告到大堂上去,也要两边都说了话才算是完事,现在光你说了,你就可以盖棺定论了吗?你当你是什么!” 米老爹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也不敢多言,倒是米森是个能言巧辩的,他小声的说道:“草民当然是听大人的裁定,只要大人裁定草民们一定遵守,草民相信,晴天在上,大老爷们一定会给草民们一个公道。” 那小将只是冷哼,并不搭理米森的废话,他转脸看向了米氏,然后说:“米氏,你来讲,这些地是你要送给你的娘家吗?” 米氏立刻磕头道:“大老爷明察啊,民妇哪里有说过这样的话,民妇初二那天确实回了娘家,不过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一家都回去了,我本想多年未回娘家,担心二老的身体,便带了年礼回去……” 米老爹在米氏的身后冷笑一声,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道:“你那是打发叫花子呢,叫什么年礼,就是这样给自己的父母的吗?” “再不闭嘴,我连你这个人够给你丢进河里!”估计那个小将也心烦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跟米老爹说话的时候很是不耐烦,米老爹身体抖了一下,又闭上了嘴巴不说话了。 米氏便接着说:“可是没有想到我回去之后,我的父亲张口就管我要家里这些田地,这可是我们夫妻孩子的一家人过日子的全部指望,哪能随随便便就送了,而且,我的父亲一开口便是十亩地,我哪里给得起!就算是给得起,我又不是家里的当家人,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答应?” 那小将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而是反问道:“米氏,你的娘家说你十二年都没有回娘家了,可有这么一回事?” 米氏微微一顿,便答应道:“有,民妇,确实自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难道生的父母便不是父母,便不需要你照顾吗?你这样也算得上是孝顺吗?”那小将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又说:“且不论,你的父母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这出嫁就一走了之,这难道是为人子女者该做的事情吗?” 第209章 转机 这气氛不对啊!在这么审案子下去,估计他们家真的要给老米家一块地了,这可如何是好。丁小桥这个心里着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是偏偏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更不要说这个时候跳起来胡说些什么了。 要知道,虽然她是一个穿越女,可是,她这不是玛丽苏文啊,不是随便自己说两句话都会得到别人赞赏崇拜的玛丽苏文啊,她这个时代,女人没有地位,小孩没有地位,而一个小女孩就更没有什么地位了。 如果她现在跳起来申辩些什么,估计不用等人家什么大人给她家审案子了,直接就能把她家一家给弄死了,这大不敬的罪过是说大很大,说小也不会小的。 这样,丁小桥的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却偏偏又没有什么好办法,一边的米氏大概也被小将给问的晕了,一时半会都没有话说,那小将又道:“既然你觉得自己也是不孝,那么这么多年总该给父母补偿一些什么不是吗?” 米氏心里着急有话,可是又不知道表达什么,只能跪在那里多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她憋出一句话来:“就算我不孝,我该补偿给他们点什么,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丁家有什么关系,跟我的男人和孩子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用丁家的东西来顶我的错呢!” 那小将又是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听到那小将说:“这就奇怪了,你既然承认你的过失,又不愿意让你的婆家来赔偿,那么我倒是好奇,你到底要用什么来赔偿你这些年因为不孝给你的父母带来的伤害呢?” 米氏脑子里晕晕的,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丁修节也很着急,可是现在又没有问他话,他也不能随便开腔,只能着急的看着米氏。 那小将见米氏这个样子又说:“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自卖身如何?得来的银钱还给你的父母,也算是跟他们了解了。若是你的男人愿意,让你的男人在赎你出来如何?” 这一句话却让米氏如同醍醐灌顶,她立刻大声说:“大人,使不得!” “这又为何?你这个妇人,真是刁钻,你这是不愿意养你的父母,又不愿意给你的婆家受损,还不愿意自己卖身了却这一切麻烦,怎么?这天下的好事都已让你给占尽了吗?” 米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的直起了身子说:“大人,请听民妇一言。民妇这十多年并不是愿意回到娘家去奉养二老,而是,在十二年前,他们就已将卖掉了!” “哦!”小将微微一愣:“这倒是一个稀罕事!不过,卖了你,倒是可以赎身的。” 米氏又摇头:“大人,我的父母在十二年前就将我卖给了我的男人,我的男人当时凑了一两银子从我的父亲手里将我买来,而且,他们当时签的死契。我虽然不认识字,但是我知道,这个死契一签,我这个人,从此之后,就再也跟我的父母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了。”米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因为紧张,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连声音也变得很扭曲,听在耳朵里面觉得很是别扭。 “我被卖给了丁家,这就是说明我从此之后,是丁家的人了,无论丁家人要我做奴也好,要我做妻也罢,我都只能受着。大人,像是我这样连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的人,怎么可能还有能力去做主这丁家的地?我不过是丁家买了一个女人,生是丁家的人,死是丁家的鬼,在米家卖掉我那一天,我哪里还有跟他们有一丝的关系,现在我的父母再用这样我不孝的原因来要挟我,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那小将似乎也在很认真的听米氏的话,好一会儿之后,那小将说:“这种事情,口说无凭,米家,当年你们是卖了米氏吗?” 米老爹本来想否认,可是上一次听说丁修节的手里有那张死契,他就觉得直接否认不太可能,于是说:“我那哪是卖掉自己的亲骨肉啊,分明是这个丁修节看上了我家的闺女,又不愿意给我家置办彩礼,带着他的兄弟……”米老爹抬头指了指丁修义说:“他们将我家给围住了,我没有办法才签的卖身契啊,就连那一两银子最后也是治了被他们打伤的我大儿子的伤势啊!” 丁修节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要不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估计他现在真的很想是去暴打米老爹一顿了。 那小将却挥挥手:“你们之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才懒得知道,我只是问,这人是不是你卖的。” 米老爹张了张嘴,不想承认,却又不能不承认,最后干脆不说话了。那小将似乎也没有打算从他的嘴巴里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话,于是,他转头对着丁修节说:“丁家,米氏说当年她是被她的父亲卖给你的,而且是死契,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大老爷,我的娘子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啊!当年我是不愿意买的,毕竟这对于我娘子以后在婆家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可是,我那老丈人说了,若是不拿出一两银子来买家娘子,他就要将我家娘子卖给村口的一个老恶棍……” “他血口喷人!我没有!”米老爹听丁修节将他当年的事情抖落出来,立刻就反驳道。 而那小将大概也烦了,直接挥挥手,让两个人上去,甩开了膀子,就啪啪啪的打了米老爹十个嘴巴!这当兵的人手劲怎么可能小了?而米老爹虽然横,但是也是一个半大老头了,这样的是个巴掌甩下去,他的脸都肿了,张口吐出了一口血吐沫,里面还有半颗大牙呢! 这下子,米老爹总算是彻彻底底的老实了,而丁修节也得以继续说下去:“我没有办法,才将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一个银镯子拿去融了,兑了三两银子,一两买了我的娘子,一两给我娘子置办了嫁妆,还有一两是我自己置办酒席和成亲用的。而当年我和我的丈人签下的正是死契,文还在我的子里面,上面有我们二人的手印呢!” 第210章 又见十里 丁修节被打发回去拿米氏的卖身契去了,整个场面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春寒料峭的风,带着一种特别的湿气,从丁小桥的头皮上贴着吹了过去,一直顺着她的脖子吹进了那宽宽的袄子里面,忽然她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长时间的跪在地上,她也觉得自己的膝盖好像是要和地上的这些泥土长成了一起一样。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变成一座雕像或者干脆就要坏掉的时候,一个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一听年纪就不是很大,可能跟丁五郎差不多,不过,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然和淡漠,他说:“那个小丫头,你过来。” 丁小桥有点发愣,她这个时候的动作其实挺难看的,跪在地上,头又趴在前面的地面,而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是这个动作。从高处看过去,就好像一片屁股就这么栽在地里面,好不滑稽。 左看看,右看看,丁小桥最后发现,在这里跪着的人中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可以称为是小丫头,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直起了身子,偷偷的看了那边那个银盔小将一眼,便见到那小将说:“公子叫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过来。” 这个时候才算是确认了,原来,说话的那位公子,真的是在叫她而不是再跟别的人说话。 丁小桥偷偷又看了米氏一眼,米氏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但是她还是冲着丁小桥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这大概是让她宽心吧。丁小桥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小将挪了过去。 这一小截的路并不算远,就算丁小桥是一步一步挪着过来的,也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已走到了那个小将的身边,“大人……” 小将伸出手,轻轻的推了丁小桥一下,让她往前又走了步。 低着头的目光只能落在地上,然后她看见一个做个非常非常精美的凳子腿,上面雕刻的花纹甚至比她在故宫里看见的那些家具还要精美。而在那凳子腿的边上,她看见了一只鞋。 这是一只红色的鞋。 丁小桥想不出来能有什么男人穿红色的鞋,可是这只鞋确确实实是红色的,像是红一样的大红色,是上好的皮子做成的,上面又用金色的丝线秀出了卷云的花纹,那一朵朵的卷云好像真是的天上的浮云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真的让人感觉会流动一般。 那只鞋其实只是露出了半只,另外的半只被红色的衣摆给挡住了,让丁小桥看不见。 红色的衣摆!这让丁小桥觉得有点惊恐了! 在她印象中,这古代的男人似乎只有在结婚的时候才会穿红色吧,可是她现在面前的这个男子居然鞋子是红的,连衣服也是红的,这到底是要有多奇葩的鉴赏能力才能穿的出来? 站在那里,不知道是继续跪还是就这么站着的丁小桥有点手足无措,不过她想要是她不跪下自然会有人提醒,可是现在却没有人提醒,应该就不用跪了吧。 就在丁小桥还在这里想着一些有的没有的的时候,忽然就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说:“抬起头来。” 这不太好吧!现在就要看这个浑身是红色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吗?这有点略微接受不了啊! 虽然心里这么纠结着,头却慢慢的抬了起来,看过去,然后她愣住了。 这大概是一张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一张脸。 乌黑的头发好像是一副缎子一样,从头上瀑布一般流泻了下来,那柔顺的发丝就这样粘在衣服上,被风微微一吹,竟然好像都有了生命一般。 他的皮肤像是象牙一样洁白,细腻得如同凝滞一般,他的眉毛像是被上好的法家细细描绘出来的隶,干净利落又带着游龙般的力道。 他的鼻子如同被雕刻出来的一般,多一分则高,少一分则矮,嘴唇红润如同鲜花,薄薄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却没有什么温度。 而他的那双眼睛,不是黑色的,而是少见的琥珀色。 丁小桥一下自己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这个人,这个美丽得好像不是凡人的少年,这不是十里吗? 虽然丁小桥不止一次的想过十里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可是最后她都没有想过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丁小桥知道,十里跟自己永远只是那在树林里的一面之缘,以后,再也不可能相见,那是一个过于神秘而孤高的少年,他的身上一举一动都宣誓了他的高贵和不可一世,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姑,甚至连吃饭都要担心。 所以,他们这辈子的交集只是在那个树林里。 这本来就是已说得好好的,早就已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命运,为什么会在这一刻出现了不同的方式呢? 丁小桥想不明白,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来接受这种变化,她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个过于美丽的少年,看着他繁花似锦,看着他谪仙临世,看着他面容模糊。 最后,还是十里抬起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朝着她看了看,不过是一眼,便已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番,后来,他只说了两个字:“真丑。” 丁小桥的脸登时就红了。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羞耻,而是因为愤怒,她恶狠狠的瞪着十里,可是十里好像没有看见一般,又把头转了过去。要是目光能够杀人的话,估计现在十里身上已被丁小桥的眼刀给戳出了无数的口子了。 现在大家都在瞪着丁修节回去取米氏的卖身契,闲着也是闲着,十里忽然开口问:“小丫头,你家的地是哪一块啊?” 丁小桥虽然对于这个见面直接羞辱了自己的少年心存怒意,不过她还是知道,这个少年身份很高,高到随便说一句话就能让自家的这场不必要的闹剧落幕,所以便立刻将成见先放下去,然后回答:“公子大人,我家在这里的地总共是两块,一块是十亩的良田,一块是八亩的中田。” 她很是认真的仔细的给十里指了一下,似乎只要这样,她家地就安稳了一般。 第211章 勇敢 丁修节递上来的米氏的卖身契和两块地的地契,十里根本就没有看一眼,甚至连接过来的**都没有,倒是一边的小将接过来看了看,便对着十里点点头,禀告了上面的内容,又核对了上面的印章,确认是真的之后又把那卖身契还给了丁修节。 “米家,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要说呢?”那小将问道,不过并没有等到那些米家人说话,一直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不关心的十里开口了。 “还有什么问的,这么清楚的事情。”他呼出了一口气,显出了分不耐烦,他那如同冰凌做得十指上捏着一把檀木的乌骨扇子,他用那一把扇子轻轻的摇晃了下时候说:“走了,这么点小事还耽搁那么久,烦死了。” 他开口说了这个话之后,身边的人立刻就抬着他朝着马车走去,而那个刚才还想说话的小将,立刻就将县太爷找了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吩咐了一番之后,也翻身上马,并入了队伍,扬长而去。 丁小桥完全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结局一般,她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看着十里带着所有的人,施施然的就离开了,就好像他突然从天而降一般,又这样突然离开了。 马蹄踢踏,扬起了淡淡的灰尘,丁小桥站在路边,她半扬起了头,望着那个华丽马车,心里说不出有什么滋味。 倒是十里在过她的身边时,轻轻的流转了一下目光,看向了那隔着轻纱站在路边的小女孩,其实,他的心里也不免有些惊讶,这个世界怎么会小成这个样子,居然又遇见了。 他们如同云泥之别,他们的生命中从来不曾有过相似的地方。 丁小桥的悲喜,丁嫁人的努力,在十里看来就好像是蝼蚁求生一般不值一顾,可是,很奇怪,在他刚才路过路边的时候,看见那个穿着臃肿而又难看的丁小桥,起了一把锄头便朝着那一群大男人中间冲去的时候,他忽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动了一下,仿佛,曾的曾,他也有过这样的勇敢。 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样的勇敢,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失去了。 他甚至掩饰了这样的勇敢,这样的冲动,只是安安静静的待着。因为他现在的生命只需要他这样,不过,在他从来没有人知道的心底,却有这样一点火焰从未消失过。 今天,他完全可以走开的。 其实,十里是想走开的,当他确认了那个人竟然是丁小桥之后,他就告诉自己这个事情根本没有必要管,也不需要去管,更不值得去管。 但是他的身体永远比他的理智要冲动一些,当他的心里还在思考着这些的时候,他的嘴巴却已叫住了人。 等到他的脑子里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去做的时候,他的眼睛已平静的看着人去叫住了冲动的双方。 等到他的心里脑子里甚至身体都已对自己说快点走的时候,他那不安分的手却掀起了帘子,看见了那个小小的不屈的背影。 仅仅那么一眼,他的所有的坚持好像就崩塌了,一幕幕曾不停的出现在自己脑海的回忆似乎就这样鲜活的重放在眼前。 曾的他在叫嚣,曾的他在咆哮,甚至曾的他在哭泣。 于是他停了下来。 于是,才有了后面这些。 他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就好像现在他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又忽然厌倦了这一切一样,忽然就抽身离开。 可是,当时他却有一种连按都按不下去的想法,要再看看那个小女孩,那个坦然的面对着生死,又善良的为他留下口粮的小女孩。 接着,他就看见了她。 似乎,大半年不见,她长高了,眉眼之间也更加明媚了一些。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瞪大了眼睛,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那眼睛里藏着害怕,却藏着更多的勇敢和永远不屈服的坚持。 真像啊,真像当年的自己啊。 那么简单,那么单纯,那么勇敢,还有,那么丑。 十里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湿润了。 他想要离开,其实是逃开吧,逃离这些早就不属于自己的种种,逃离这些永不折服的勇气,逃离这些永不退缩坚定。 现在的他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些了,甚至连看见都忍不住毁去。 十里最终将目光转了回来,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看见那个小女孩一样,他的身上依旧散发出一种孤高的倨傲,那不可一世的贵气逼人。 “公子,刚才为何要停下?”一个跟在马车边上中年人忽然开口问道。 十里的眼帘往下面垂了垂。唇角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他不意的说:“看看这些贱民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不是很有意思吗?” 那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些蝼蚁贱民,公子何必放在心上。” “难道我给我自己找点乐子都不可以了吗?”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一个个贱民也值得你这么跟我说起吗?孔让,你也未免太闲了。”十里皱了皱眉头,现在他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了。 那孔让连忙弯腰行礼,不在说话。 这一件事小的就好像是一粒灰尘,被人抬起了手指这么轻轻的弹了弹,便漂浮在空中,永远都找寻不见了。 不过,对于十里来说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对于丁小桥一家说可是天大的事情。 那县太爷刚才被小将一番的授意,也不在问两家的过节,直接说:“这地是丁家的,地契和卖身契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并无出入,米家纯属讹诈,快快回你们村子去吧,若是再有下次,我定然要让捕头将你们统统捉回大牢!” 米家人知道今天绝对是踢到铁板了,米老爹不禁暗骂这丁家是走了狗屎运,不过现在事实已如此,就算米老爹再是骂娘也没有办法了。再加上那县太爷虎视眈眈瞪着他们,他们只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人了。 当然走的时候不免又对丁家一番威胁,不过,这已算不得什么了,丁家人一家乎激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第212章 朝堂(上) 说起来也真是不容易,自己的地都这么费劲才确认了。 等到十里他们都走得没有影子了,里正的儿子才带着孔成亮父子两个匆匆的赶到了,要不是怎么说,一般都是正事都办完了,这警察才会到,这还真是一个不能走出去的魔咒了。 虽然孔成亮父子没有赶上这一阵的闹腾,不过他们还是帮助丁家人弄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十里他们来做什么了。 中午的时候孔成亮父子是在丁修节家吃的,还有里正和他的儿子也一起了。人人说起今天的事情都觉得有点无妄之灾的味道,不过,高粱酒下了肚,孔成亮的话也多了起来,他伸出手,拍了拍丁修节肩膀说:“老弟啊,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运气特别好的人,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来那些人是谁啊?” 这个怎么会知道!别说是丁修节了,就连丁小桥自己也是不知道,她对于十里的了解仅仅是知道十里这个名字而已,而且,这个名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弄不清楚呢,现在既然有一个知道来龙去脉的人,大家当然不会放过。 于是,人人都忍不住问起来。 那孔成亮喝了一口酒,脸上露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弄得大家心里痒痒的,连连说:“不要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们吧!” 然后,他们便知道了来龙去脉。 说起来,十里他们一行人今天能到这里还跟皇帝驾崩有点关系。 大年三十的时候,皇帝驾崩了。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君主驾崩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在大庆国自然而然也是这样的。 大庆国里,每一个皇子成年之后,都必须离开王都,到自己的封地去。他们云通镇就属于平城,而平城是大庆国八皇子的宁王的封地。要说起来啊,这个宁王也算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在皇帝那么多个儿子当中,他无论从人缘、自身能力、还是人格魅力上来说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是所有大臣们心中完美的下任君主。 可是在皇家,这储君的事情就不像是老百姓家分家那么简单了。 皇帝要考虑到很多很多的方面,不过,就算考虑到了这么多方面,宁王这样完美的一个继承人也不见得就得皇帝的喜欢,当然,这中间的原因说起来也有点坑爹,就是太完美了,完美到让皇帝自己都忌讳的地步,自然而然,不能让这样一个人威胁到自己的皇位了。 所以,在少年时很得皇帝喜欢的宁王自从到了封地,似乎就被皇帝彻底的排斥出了这政治圈子。一直到了皇帝要驾崩之前,他似乎都没有想起这个儿子来。 而宁王更不是一个吃素的,皇帝日渐老迈,他的精力也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宁王进王都保驾去了。 虽然官方是这么说,但是自小从这些宫斗小说中成长起来的丁小桥百分百肯定,这宁王一定是去争王位去了。 不过,结果倒是让丁小桥有点意外。 最后坐上皇帝宝座的并不是宁王,而是老皇帝的最小的一个儿子,十七皇子。 这个十七皇子今年才有四岁,他登记之后,他的母亲马贵妃便成了马太后,马太后上台之后的第一道懿旨就是封宁王为辅政王。这说白了,就是宁王成了实实在在的幕后皇帝。 而辅政王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的封地里面找到龙脉来修建一处庙宇,用来用永久久的供奉龙脉,以保证这大庆王朝千秋万代。 而十里他们就是来找所谓的龙脉的。 一群人挺得津津有味,毕竟这种事情在老百姓眼中那就是跟说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听起来只觉得有趣,并没有其他的特别的感觉。 包括丁小桥也大有一种看小说的身临其境感,她想了一会下了个结论:“这宁王可不得了啊。” 果然,这个结论得到了所有的人同意,大家都点点头,表示丁小桥总结的很对,很好,很高明。 至于十里的身份,自然有人提了出来。 而孔成亮对于这个似乎也是知道一点点的,不过,这个事情似乎非常非常的神秘,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子院子外面并没有人偷听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用气音说道:“这个人啊,可是很不得了的。”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比宁王还要神秘?这然大家心里面的八卦之火立刻熊熊的燃烧了起来,特别是丁小桥,她可是算是十里的,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到十里给了回赠再到现在,也算是认识了,所以,比起其他人纯粹的八卦之情,她更多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好奇。 “你们知道兴国吗?” 所有人立刻点头,特别是丁修节和丁修义,开玩笑,他们这六年跟谁打仗啊!不就是跟兴国啊!只是最后的结局却是两国言和,说白了就是个平手。尽管有些事情不该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评价,不过,丁修节的心里隐隐的是不痛快的,既然最后的结果不能分出胜负,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谈和呢? 为什么一定要死了那么多人以后,为什么一定要耗费了所有的国力之后,为什么一定要让两国的老百姓全部都在水深火热之后才提出了这种狗屁的言和呢? 当然,这种话,丁修节谁都不能说,包括米氏,他都不能说出一个字,只是这些话一直沉甸甸的落在心里,渐渐的隐藏了起来,却从来不曾消失过。 “这个人就是兴国太子。” 随着孔成亮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见鬼的表情,特别是丁小桥简直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电视剧,这好不显示的,怎么会呢? 孔成亮对于自己造成的这样的震撼效果显然是非常满意的,他说:“你们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兴国会和我们庆国握手言和呢?” 摇头,当然是摇头。 这都是一群只知道在土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怎么可能会了解这种朝堂上的大事呢?他们全部呆呆的望着孔成亮,现在只能等待这个好像什么都知道一点的大掮客来告诉他们答案了。 第213章 朝堂(下) 说起两国言和的原因就不得不说起兴国这个国家。 兴国是一个类似于草原上的国家,他们有一个很大的王庭,皇帝就住在王庭里,而其他有非常多的部落就类似于庆国的各个皇子的封地。 无论国家怎么不一样,怎么不相同,但是这个皇子争夺皇位的过程都是一个样子的。 在兴国有两个皇子对于皇位有着最大的竞争力一个是贞王,一个是和王,而在这两个王中间,和王对于政治上的抱负更倾向于和庆国这样的中原国家合作。 于是,和王私底下就跟宁王达成了协议,宁王需要帮助和王登上王位,而登上王位的和王将帮助宁王登上宝座。 他们有没有缔结什么盟约孔成亮是不知道的,但是,他知道,在两个国家都是最具有实力皇子达成了协议之后,和王唯一的嫡子十里就被送到了庆国。 他成为了和王对于宁王表达自己最大诚意的礼物,他是一个质子。 也正是由于十里在庆国的存在,让宁王放心下来,也让庆国的皇帝放心下来。当然,庆国的皇帝一定不知道宁王和和王之间的协议,不然,他也不会收下十里,又将十里放在了宁王的封地。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丁小桥他们可以想象的,他们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 结果就是,在庆国的支持下,和王最终走上了王庭的宝座,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兄弟贞王。 而这样的结果,让整个兴国里面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刚刚登基的和王没有办法靠着一己之力平复这样的风暴,他只能继续依靠庆国的实力,就这样,十里便要继续在庆国呆下去,一直要呆到,他的父亲不在需要庆国的帮助。 而这个过程是漫长,再加上现在庆国也出现了皇子争权夺位的事情,宁王并没有夺得最后的胜利,可是,宁王一定不愿意一辈子做这个什么辅政王,他要堂堂正正的登上庆国的王位,前方的路还有很多的坎坷,十里只能继续做一个质子。 说起来也奇怪,宁王倒是很喜欢十里,当然,也会非常的防范他,可是,在他可以允许的范围之内,宁王会给十里最大的权利。 就比如,这一次寻找龙脉这种事情,按道理,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十里这个质子来做的,可是最后,宁王还是让十里来做这件事。 不得不说,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十里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少年,但是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大概宁王也是有这样的感觉。 丁小桥想,如果十里真的这么厉害,说不定,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庆国了。 她心里这么想的,不知道为什么嘴巴上也说了出来:“十里公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到兴国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最后还是眼睛里闪着奇异光芒的曹宿生问:“小桥,你怎么知道?” 丁小桥也对于自己胡乱说出这种话有点后悔,不过望着这么多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觉得,宁王这么信任十里公子,而且,十里公子这里厉害,估计宁王不会放心把他放回兴国去。” 曹宿生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而后一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难道不觉得正是因为宁王这样信任他,以后他回了兴国之后才能好的跟我们庆国合作吗?” 丁小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只是摇头:“不会,要是我是宁王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走十里公子,这个人……”她微微顿了一下,才又皱着眉头说:“这个人,太厉害了,回去之后,不放心。” 她仅仅只是用简单的个字就将宁王心里所有的担心全部都说了出来,曹宿生微微笑了笑,这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也幸好只是一个女孩子,如果是一个男孩子,在这样的家庭了,一定不会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会给这个家里带来灭顶之灾。 幸好,只是一个女孩子。 曹宿生静静的,深深的看了丁小桥一眼之后就将这个话题岔开了,而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了继续这么说下去,一定会招来祸事,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将今天的事情全部都埋在了肚子里面,一辈子都不在提起。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让人高兴的晚上。 丁修节家里面最重要的财产保了下来,丁修节说:“我还是很感谢十里公子的,要是今天他不停下来过问这件事情的话,估计我们家的这十亩地就保不住了。” 虽然丁修节是笑眯眯的再说这件事,可是,所有人都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特别是米氏和米林,他们对于米老爹的性格十分的了解,自然是知道这件事要是没有人干涉,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皆大欢喜。 吃过了饭,送走了孔成亮父子,里正对丁修节说:“老三啊,这地的事情算是定了,以后要是再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去镇子里面敲鼓找县太爷,县太爷一定会管的。” 丁修节连连点头。 那天夜里,丁小桥翻来翻去睡不着,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十里那双透明的琥珀色的眸子,还有他那倨傲不可一世的表情。再来就是他被送入庆国作为质子的往事。 虽然,这件事跟丁小桥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唏嘘了一场。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下去了。 米家在过了一场混乱之后,似乎就销声匿迹了。米林的伤养好了,不过在养伤的时候,他可一直没有闲着,那玉米和土豆的苗也培育了出来。 等到米林的腿上的伤口结疤之后,他跟丁修节一起去了丁修节家所有的地都看了看,最后还是慎重的将这两种作物都种在了上河村,就是分家的时候得到的地里面。 毕竟这两种作物实在是难得,要是种得太远了,便不太好照顾了。 定下了种植的地点之后,丁修节和米林就张罗着要将这两种种子种入地下了。 第214章 播种 因为是头一次种这种作物,不光是丁修节很紧张,就连丁小桥也是非常紧张的。尽管知道土豆和玉米这种作物只要育苗成功之后,他们的成活率是非常非常高的,可是,丁小桥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跟在米林的身后,丁小桥望着米林小心翼翼的将那些苗子栽进了土里面,玉米栽进了良田里,而土豆则是栽进了中田里,她忍不住提意见:“小舅舅,要不是把土豆栽到我们河边的良田里面吧,我去搭个子,我去守着……” 丁小桥那点点的小心思,米林当然是明白得清清楚楚的,他哈哈的笑出了声音:“小桥啊,不是舅舅不愿意把这个土豆栽到河边去,而是因为土豆这种作物不用太好的土地就能长出很好的收成了,而且,土豆这种作物不需要太多的水,如果栽种到河边去,说不定会因为水源太过于充足而造成烂根呢,如果变成了这样,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啊!原来是这样的吗?这还真是,术业有专攻啊,丁小桥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还有这个讲究?她还以为只要是良田栽东西就是最好的呢…… 因为是第一年栽种玉米和土豆,米林成天都在这两块田上打转,看守得十分的精心,甚至真的就在田边要搭个棚子,住下来,最后还是和丁修节阻止才算是了却了这事情。 那边的十八亩的田地也已种完了。十亩的良田自然是种的水稻,而今年的水稻的种子是用的米林从康国带回来的种子,另外八亩的中田,其中四亩租给了丁修节、剩下的四亩种的是高粱、小米和大豆。 这样一来,这些主产的粮食算是全部都栽种了下来了。 刚刚种下去的水稻是最娇贵的,况且前些天因为和米老爹有了那样的冲突,丁修节和明鸿光更是十分的小心,生怕米家会又出些什么幺蛾子,所以,每天有事没事都要去地里转一圈,很是小心。 这天,丁修节才刚刚才地里回来,孔成亮就上门了。 说来也奇怪,这孔成亮这段时间是常在上河村附近行走,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本来好次都说要来家里面吃吃饭,可是根本就没有时间,今天倒是上门了。 丁修节一看他来了,连忙让米氏张罗了一桌子的好菜。最近皇帝大丧一个月的时间已过去了,所以老百姓家基本都是可以吃肉了。所以米氏也就让丁小楼去村子里割了一条子肉回来,就开始和面包起了饺子。 今年因为皇帝驾崩的原因,丁小桥他们的年可是没有过好,至少丁小桥是这么觉得的,心心念念的韭菜馅的饺子可是根本就没有吃上。因为韭菜也算是一个小荤,所以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根本就不能吃这个玩意,害的丁小桥过年的饺子吃得也不痛快。 现在听说米氏今天要做韭菜馅的饺子,高兴地她立刻就去丁风儿家的地里割韭菜去了。 密密匝匝的韭菜长得非常的茂盛,丁小桥闻着那股子特有的味道,就觉得香得自己的骨子里都要醉了。丁风儿也过来帮忙,她最近也没有忙着去多宝阁问问那手链的事情,现在割韭菜的时候丁小桥想了起来,不免问了一下。 丁风儿说:“初七初八的时候倒是去了一趟镇子里面,不过听那守铺子的伙计说,郭景山自从年前去王都就一直都没有回来呢,好像是过年都没有回平城。” “原来是这样。”丁小桥点点头,不过心里面却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要是平时,这去王都倒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那是皇帝驾崩,皇子夺嫡啊,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商户去了王都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当然,丁小桥担心郭景山可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关系,而是自己家的这个手链首饰的买卖才刚刚开始开了个头,要是这个时候郭景山一下子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们前期的这些准备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虽然现在手链这个东西在云通已挺红火的了,可是在别的地方真是根本就无人知晓,如果没有一个有实力的人来帮他们推广的话,就凭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想要自己弄出一点眉目来拿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丁风儿看见丁小桥紧紧的皱着眉毛自然也是明白她心里面的想法。她伸出手拍了拍丁小桥的手背说:“别担心,郭景山那么精明的人,估计不会出什么大事。” 想来也是,郭景山那人最会看时务的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不过,就算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大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这个手链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割了韭菜,丁风儿和明鸿光也来了丁修节家,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在一起。女人做饭和面包饺子,男人坐在一起,倒上一点小酒,吃点花生,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日子不过如此了。 饺子上了桌。 丁小桥凑近去使劲的闻了闻,那叫一个馋啊,等到丁修节发布了可以吃饭的消息之后,她立刻就夹了一个,吹也不吹就往嘴里面送去,顿时被烫的在那里乱跳起来,逗得大家都忍不住笑。 尽管在吃饺子的时候受到了伤害,可是这也并没有影响到她对于韭菜馅饺子的深深的爱,虽然很多人觉得吃韭菜馅饺子嘴里很有股味道,不过庄户人家却不大讲究这个,韭菜的那股特殊的味道和半肥半瘦的肉馅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香味。 这种味道引的丁小桥从开始吃就一直低着头,连头都不抬一下,简直好像一辈子都没有吃过饭一样。 米氏忍不住都推她一下:“小桥,你秀气一点,又没有人跟你抢!” 正说着,丁小桥哎呦一声,捂着嘴巴坐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她,只看见她将嘴里的饺子吐在了自己的小碗里,在馅子里面赫然有一枚小小的黄澄澄的铜钱。 丁风儿一拍大腿笑了:“呀,小桥的运气真是好,这二百多个饺子可就包了一个铜钱呢!今年家里一定顺顺利利!” 第215章 有地了 吃过了饺子,大家一溜的坐在院子里面,米氏端出来冬天藏的枣子,现在微微有些干了,可是甜的正好,这种高级货平日里都是不可能拿出来给小孩子们当零嘴的,而是要留着招待家里的客人,现在好不容易拿出来了,丁小桥和丁七郎立刻起身去一人了一把,让米氏好一顿白眼。 “孔大哥最近见你天天在我们这村里跑,我们村子里面有那么多地要卖吗?” “哪能啊!我这不是还得做点别的买卖,比如给人家的粮食找找什么买家之类的生意,还有给谁家的小伙子找个活之类的吗?”孔成亮说白了就是一个光靠着嘴巴吃饭的,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一个中介公司。 这个中介公司不但是要帮买买卖土地、房、甚至还有职业介绍,丁小桥忍不住想,他现在就差在弄一个婚姻介绍了,不然也是齐了。 “对了,说起土地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就在你们家中河村的地的附近现在又有一块地,你们家要不要啊?” 孔成亮这么说的时候倒是也没有特别认真,丁小桥却首先开口问:“孔大叔,是什么样的一块地?” 孔成亮说:“那地其实有点偏,就是在你们中河村的地对面,就在路边上,不过那里是差田,距离不远就是山了,而且地有点大,这地都在我手里摆了好长时间,不过一直都卖不出去,我看距离你们家地不远就是问问你。但是吧……”孔成亮摇摇头:“我觉得还是不要的好。” “为什么?”一听是在路边的地,丁小桥就略微有点心动。 “你这傻闺女,刚才不都说了嘛?靠山、差田、而且面积还大,人家还要一口价全部买了不分开的,这种地真心不好弄。” 丁修忠看了看自己的闺女,见她的小眼睛亮得有些刺眼,自然是明白她对于这块地很有些心动,于是他就问道:“那块地有多大?” “足足十三亩呢!”孔成亮摇摇头:“全部都是差田啊,我都去看过了,那田想要养养都不可能,实在是不好的很。” 这话一说出来,本来就觉得不好的米氏,立刻就不动心了,她原本来也是存着买地换地方住的心思,可是现在一听这话,她就觉得这个位置一点都不成,而且还那么大,这地还没有办法养好,真是太不划算了。 丁修节想了一会儿又问:“是不是大鼻子他家的那地?” “可不就是他家吗?”孔成亮点点头,而后他的眉毛皱了起来,显得十分头疼的样子:“他要跟着他兄弟出去做生意,可是又没有本钱,就要把这地卖了,但是这地不好卖啊!倒是他好像是觉得我不帮他一样,成天往我家跑,生怕我怠慢了他,我这真是,里外不讨好,要不是当时看着他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能揽了这单子生意不是?” 丁小桥的心里却在嘀咕。如果靠山的话,那么以后采菌子很方便,特别是以后自己家要种菌子,还需要大量的含有菌子菌丝的泥土,这要是天天的从山上背下来,在穿过村子,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所有人知道了。 她当然是不愿意那么多人知道自己家的秘密的了,所以当时她就恍惚想过,要是有一片能在靠在山边的地来做自家的宅子就最好不过了。 现在有这样的一块地,光是这个地理位置她就很动心。况且,这块地是临近路边的。 尽管这个上河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可是因为原来现代的那些思想作祟,她总觉得路边的地要好一些,因为可以盖一些铺面,就算现在用不上,就算永远用不上,但是至少方便不是吗? 再来就是菌房的问题。现在丁风儿家里的那点菌房已不够用了,以后他们家要是扩大生产之后,就一定要盖很多的菌房,而菌房是非常占地方的,所以一定要有一个很大的院子。 而这块地虽然是差田,可是丁小桥也没有打算用这块田来种地,自然也就不在意这块地的好差了。 “孔大叔,这块地要多少钱?”丁小桥问。 “啊?你还打算要啊!” 丁小桥也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是笑了笑。孔成亮一向是知道丁小桥是个很有成算的孩子,就比如,他们家在自己手上买的那两块的地就是丁小桥拍的板,虽然米氏的脸上对这两块地很不中意,不过他们家钱财上做主的其实是这个孩子,所以,当丁小桥问起价格的时候孔成亮还是比较吃惊的。 “我就问问。”丁小桥还是说道。 “一百两银子,一分都不少,虽然差田这个价格还是比较便宜,但是,那个位置真心不好。”孔成亮看着丁小桥的脸上很是动心的神色,他立刻就劝解起来:“小桥啊,你可要想好啊!这块地真是不怎么样!你要是想买地,大叔再给你寻摸寻摸。”孔成亮是名声最好的掮客,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手里的资源多,更重要的是他做人是非常有良心的,不会挣一些没良心的钱。 就好像是现在的这块地,他就觉得一点都不适合丁小桥家。所以在言语上也多有拦阻:“我在给你们找找看,如果是还有这种靠近河边的地,我指定第一个来通知你们,所以这块地就算了,我就不该多这个嘴。” 不过不管孔成亮怎么说,丁小桥倒是已定了下来,她说道:“大叔,吃完饭了我们就去看看这块地吧。” 孔成亮这么一听更是着急,连连劝解,就连米氏和丁风儿也开始劝了起来,虽然他们前段时间得了一千多两的银子,不过这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不能随便的挥霍不是吗? 更何况,这块地米氏一点都没有看上,所以现在听说丁小桥要去看地,这基本就是要定的节奏了,她连忙就开始反对了。 倒是丁修节和明鸿光猜到了丁小桥的心思,不但没有反对,反而说:“反正这吃过了饭,就当溜达溜达,我们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的。” 于是,在孔成亮的内疚和米氏不甘愿中,一家人就朝着那块地奔去。 第216章 定了 这是一块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一块地。 说起来这块地还是丁小桥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第一次看见的这么大一块规则的土地,像是他们家在河岸买的那两块地,虽然位置很好,可是却一点都不规则,测量起来很是麻烦。 这块地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绝对的方方正正,但是大体上还是很规整的。丁小桥站在地里,低头看着这些地,含沙量略略有点高,而且下面有多地方都是沙岩层,用来种庄稼确实不太好,但是用来盖房子倒是很不错。 抬头望去,不远处就是后山了,那郁郁苍苍的林子跟这块连成了一片,如果他们家以后能将那片山地买下来就更好了,再往远处看去,更远的地方的土地则是不错的。 另一边,就是临近着管道,尽管是土路,可是,这也算是条要道,将宅子修建在这里,以后运菌子就非常方便了,车辆可以一直开到大门口,大大的节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管怎么说,丁小桥对于这块地已很满意了。但是她还是跟丁修节商量了一下。 丁修节自从刚才就一直跟丁小桥交换着意见,现在他听着丁小桥的话也忍不住点头,道:“我们前面可以留出一块地方来,以后有点什么事,也方便,中间的宅子修得大一点,后面的宅子就完全用来做成菌房,就算现在用不上,以后也是可以用得上的。” 这正是丁小桥的想法,她点点头:“爹,那么说,这就定了?” “定了!就这块地。” 米氏也走了过来,刚才丁修节再一路上已跟她讲了不少关于要买这块地的理由,她现在心里也觉得这块地很好,到这里看了,就觉得越来越好,也跟着点点头笑眯眯的说:“这个地方,其实看看也很好,临这树林子,这一早上就听得到鸟叫,真是舒坦。” “最重要的是,离老丁家远远的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儿。”丁风儿冷哼了一声,对于老丁家的麻烦事,丁风儿一直觉得,只有远远的离开,眼不见心不烦,才能大大的减少麻烦的产生。 这一点丁修节一家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大家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孔大哥,这地我们定了。”丁修节见大家都觉得这地非常的好,便干净利落的对孔成亮说道。 孔成亮还有云里雾里的:“丁老弟,你可要想好,这块地一点都不好,用来种什么都不出。” “想好了,就这块地了。” “不后悔?” “绝对不会后悔!”丁修节一把就搭在了孔成亮的肩膀上,笑呵呵的说:“行了,快点回去跟我再喝一杯,然后我们去你家把这块地给定了,还要去把官契给弄来。” “你还真是急性子。” “我这不是看着喜欢吗?就怕又被人看上,这才要快快的定下来。” “你放心,这种地,再放一年都不会有人来要的……”孔成亮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有点忐忑,毕竟,这块地说实在的真是不好,他总觉得是自己让朋友受到的损失。 不过,他的心思,丁修节自然是知道的,于是好一阵的安慰,总算是让他终于放下了一些。 于是回去了之后他又说了一些关于这块的详细情况之后,就带着丁修节去城里办理官契了。 虽然知道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丁小桥心里还是有些着急,毕竟,不动产这个东西,地契不到自己手里一刻,这事情都不算是尘埃落地,于是她一下午在家里做事情都十分的心神不定,一会儿就去院子外面看一看,一会又出去看一看。 一直等到了,金乌西沉,丁修节的身影才从远处慢慢的出现,他的脚步特别的轻快,让丁小桥等觉得心里欢乐了起来。 当丁修节将那一张轻飘飘的官契放在了丁小桥的手里的时候,她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地上,她将那张地契打开,越看越是欢喜。 丁小楼伸过头来看看那地契上的字,而后才带着一种不带相信的欢喜问道:“小桥,我们家是不是要盖新房子了?” 丁小桥抬起头来,她用地契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留下了一双弯弯的眼睛,忍不住笑得出了声音:“是!姐!我们家要盖房子了!要盖我们家自己的房子了!” “真的吗?”丁七郎也高兴的凑了过来,拉着丁小桥的手连连问道:“我们家也可以住新房子了吗?” “对!以后我们家可以盖很多的房子,爹娘一间,大哥一间,二哥一间,大姐一间,我一间、曹大叔一间、小舅舅一间,还可以盖很多间。” 丁小桥这么说的时候,她满心都是说不出来的欢喜,她脸上的笑容好像是春天里最为灿烂的花朵,跟这料峭的春风融合到一起,吹起了一片一片的绚丽。 每个孩子都欢乐的大笑着,抱在一起转圈,他们的声音好像要把这不算高的顶都给掀翻了。 里的大人们也笑了,而米氏坐在炕上,看着孩子们的笑容,也忍不住笑,只是笑着笑着,眼角竟然湿润起来了。 这日子啊,果然是越来越好了。 大鼻子天天都去孔成亮那里问自己的地卖得怎么样了,看样子他确实缺钱的样子,甚至可怜巴巴的对着孔成亮说:“孔先生啊,要是实在卖不出去,便宜五两吧,不,不,便宜十两吧,九十两我就卖了。” 孔成亮这才刚刚去衙门把官契换给了丁修节,就看见大鼻子又来了,真是觉得头皮发麻,他哼了哼鼻子:“你这话怎么不早说!” “早说就能卖出去了?”大鼻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可惜,自己兄弟这成行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自己的这地要是再卖不出去可真是麻烦了。 孔成亮翻了翻白眼,懒得在跟大鼻子讨论这个问题,直接取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卖出去了,这是钱你快点拿走吧!” 这回倒是轮到了大鼻子吃惊了,他看着那银票,半天才回过神来,将银票赶紧拿过来验了一下,确认是全国通用的之后才问:“孔先生,这是谁买了我的地啊?” 第217章 老杜家的家丑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孔成亮当然是不可能跟大鼻子说的,大鼻子也自然知道问不出答案,便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的纠缠孔成亮,很是开心快乐的就收下了银票离开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不过孔成亮还是担心这大鼻子会不会知道了丁修节买了他的地去他家里找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连忙让自己的儿子孔学荣去了一趟丁修节家,让他在大鼻子走之前暂时不要去动那一块地,以避免上一次米家的事情出现。 虽然平时在村子里面大鼻子也算是不错的人,不过,这在银钱当口上,这个人的性子就不好说了,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丁修节自然是十分感激孔学荣的,连连招待了他一番,这才让他回去了。 不过就算是大鼻子走丁修节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去修建那块地的,按照丁小桥的意思,他们这次在这里修的房子可是要住一辈子的,当然要好好的计划。用丁小桥的话来说,就是得弄个修建的图纸才行。 关于这个问题,米氏就笑了:“我们一个乡下院子还弄什么啊,你看我们村里面谁家盖房子要用什么纸不纸的,想怎么盖就怎么盖。” 曹宿生却不这么看,他是很赞同丁小桥的说法的:“小桥说得对,既然这么大的一块地都要用来盖房子,还是要好好的规划一番,这样才能不浪费地,不然以后有些地不够用,有些地又用不完,可就太不好看了。” 曹宿生是家里面最有学问的人,就算平时别人的话米氏不是很听,但是只要是从曹宿生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米氏指定是觉得特别正确的,哪怕是和自己闺女说得同一个意思,米氏还是觉得这曹宿生说得就更有道理一些。 这个毛病,丁小桥是很无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丁修忠刺激的,米氏是对于读人,特别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那是相当的崇拜的,甚至已崇拜得有点盲目了。还好曹宿生这个人光明磊落,又很有见地,心胸宽广,就算丁小桥对于他也是很赞赏的,所以,就算米氏对于曹宿生的崇拜有点盲目,丁小桥也不去计较了。 既然这个要决定先弄个图纸,那下面就是找人的问题了。 按照丁小桥的想法,这个事直接找卢兴业就好了,他们毕竟是做了那么多年的买卖,人脉广,这点小事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可是,真是不巧,去了两次赛百味得到的消息都是卢兴业还在平城没有回来。 不逛逛是卢兴业没有回来,就连何亮都没有回来。 秧苗已茁壮的成长了,乡下人的农忙也逐渐的告了一个段落,剩下这段时间一直到秋天,也算是农闲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将房子盖起来的话,等到农忙的时候再盖就请不到人了。 而这画图纸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这么一算,其实时间很紧张的。 丁小桥不免也着急起来,最后问题居然是杜开霁给解决的。那天杜开霁来丁小桥家来蹭饭,不知道谁就将这话说漏了,他也是个灵的,原本说得并不是特别明显的事情,竟然让他上下一联想就想到了,他偷偷的问丁小桥:“嘿,大鼻子那十三亩的差田是不是让你们家买去了?” 丁小桥上上下下的看了杜开霁一圈,然后用一种笃定的口气说:“你听谁瞎说,我家哪来的这个钱?” 杜开霁却一点都不相信,他又朝着丁小桥凑了凑说:“你亏心不亏心,我们关系这么好,我都跟你说我嫂子跟我哥那点破事,你居然连这个事情都不跟我说。” 关于这件事其实是有缘故的,在前些日子,就是过年前的时候,杜老财家很是不消停,居然说杜开霁的大哥跟他大嫂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闹了起来,后来李氏竟然屁股一甩,不管不顾的回娘家去了。 开玩笑,这可是在过年之前,哪有嫁出去的媳妇会在这个时候回家的,那时候,一向以贵妇自诩的俞氏都已忍不住蹦了出来,虽然没有当着李氏说,可是村里好多人都知道,她很是不快的在不少场合表示过,李氏要是不在过年之前乖乖的回家来,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事闹得挺大的,最后,还是李家人在大年二十八的时候将不心甘不情愿的李氏给打包送了回来,一起送了回来的还有一个叫做翠芬的小丫头,而原来那个一直服侍李氏的红玉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当然,这些事一般村子里的人是不知道的,丁小桥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老杜家有杜开霁这个猪一样的队友在不停的跟自己八卦,于是丁小桥就自然而然知道了李氏和杜大哥的纷争原来就是因为那个红玉。 说起来,杜开霁的大哥长得还是很有分姿色的,唇红齿白,也算是英俊小生一个,自然跟过来陪房的丫头红玉就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可是李氏又是小心眼的,根本就不打算给杜大哥纳妾,不过,红玉怎么会就此罢休,于是在一天夜里趁着李氏身上小日子,杜大哥睡在房的时候就爬上了杜大哥的床。 据杜开霁说,那天晚上红玉的叫声那叫一个大,就连平日睡成死猪一样的他都被吵醒了,自然而然李氏也被吵醒了,然后那叫一通闹啊。 杜老财家就没出过这种事,一是因为俞氏看杜老财看得很牢,二是,杜老财也没有这个心思,三是,这家里的丫头婆子,就没有一个不怕俞氏的,自然而然是没有这种事情的,可是李氏就不一样了。 这一通闹,杜老财头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出来。这是儿子房里的事情,他这个做爹的怎么管,就让俞氏去管,俞氏能怎么说?让李氏给儿子纳妾?这连一年都没有过呢,俞氏自然也拉不下这个脸,最后便让他们自己解决,而让他们自己解决的结果就是一开始我们说的。李氏回娘家,杜大哥在家做了望妻石。 第218章 准备 这些事可以算得上是老杜家的秘辛,就被杜开霁这个猪队友如此毫不顾忌的拿出来,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说给了丁小桥听。尽管是只说给了丁小桥一个人听,可是当时,看着因为讲这件事而笑得前仰后合的杜开霁,丁小桥真的是满头黑线,并且发自内心的想问他:杜小三,你这么拿你家的家丑出来宣扬,你娘造吗? 虽然,事到如今,杜家大哥两口子早就已风和日丽,再一次过上了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可是现在杜开霁又把这事拿出来说,丁小桥还是有一种有神的感觉。 她说:“又不是我要听的,是你自己主动讲给我听的,我又不喜欢听,凭什么我就要说给你我不想说的事情?” “你这是不厚道啊!你明明听了我家的家丑,你居然不拿出一点东西来交换一下,你太不道义了,丁小桥你这还算是朋友吗?”杜开霁如是说。 丁小桥则撇了撇嘴,原来,你丫的还知道这是家丑,知道是家丑,你居然还拿出来乱说,我要是你娘真是一巴掌打死你。 虽然丁小桥一点都不愿意将这件事杜开霁,可是杜开霁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是一个认准了一件事就绝对不回头的牛啊,不打不目的誓不罢休,不撞南墙绝对不回头认输的主。 最后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又加上,丁小桥觉得虽然杜开霁对于他们家的事情比较大嘴巴,但是对于自己家的事情他还是嘴巴很紧,所以就干脆将这事跟杜开霁说了。 杜开霁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丁小桥不免奇怪,一问之下才了解到,原来这个大鼻子在将田交给孔成亮之前,可是先去杜老财家问过了,杜老财觉得自己地太多了,而且那地实在不好就没有要,这样才能落在了丁小桥家头上。 丁小桥则奇怪:“那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们家买了那地啊?” “这还不简单,别人家我不知道,但是村子里面现在能买得起这地的人家除了你们家不会有其他家了。我可是好好的打听了一下那菌子的价格,真心不便宜啊!”杜开霁用一种我知道你很有钱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丁小桥又说:“至于为什么会肯定是你们家而不是别人买的,那就更简单了,我最近常常看见孔成亮往你们家钻啊!” 这这这…… 不管怎么说,杜开霁是个有心人,而村子里面的有心人可不止杜开霁一个人。丁小桥越发觉得要快点把房子盖起来搬过去才是妥当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被有心人一传,还不知道张氏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这住得近啊就是这里不好,做点什么事情,就好像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一样,连一点**都没有。 既然杜开霁知道了丁小桥他们家买地是为了盖房子,便也知道了丁小桥想找一个比较好的画图的师傅却一直没有找到,于是眼珠子转了转说:“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吧!” “你说交给你的意思是交给你画吗?”丁小桥其实对于比较**的杜开霁并不是特别放心,特别是这是自己家的新房子,更是不太放心就这么交给了杜小三,不免要问问清楚。 杜开霁似乎看出来丁小桥的顾忌,只是嘿嘿的笑着:“你往哪想啊,我哪能自己画?我这点画画的工夫自然是拿不上台面的,我请我师父去帮你们找人看看。” 杜开霁说的师傅是指教他画画的师傅,那是个不得了的老头子,画画的很好,脾气也很大,丁小桥不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叫白山师傅,一直都住在杜老财的宅子里,平时很少出门,但是却有很多人去找他论画,这些人中不乏一些在云通镇甚至是平城都很有名望的人。 听杜开霁这门一说,丁小桥也就放心了。 虽然杜开霁这个人做人似乎不太靠谱,但是白山先生是非常靠谱的。当然,她没有忘记将这个保密的的事情再次声明了一下,杜开霁一点都不放心上,拍着胸口保证,一定把她的事儿办好。 对于杜开霁这么大包大揽的就将这事包下之后,米氏不免有些担心:“小桥啊,你将这些事就这么交给了杜小少爷不太好吧。” 相对于米氏的忐忑和各种担心,丁小桥就表现的淡定多了,在米氏问这个话的时候,她正在练习写那蝇头小楷呢,她连头都不抬:“又不是我求他,他自己要这么主动的,我们就等着看好了,说不定他拿出来的东西根本就看不成呢。” “这不好吧。”米氏还是很担心。 不过,米氏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大鼻子就收拾了自家的细软,将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要不是大鼻子的老婆担心以后要是混不下去回来没有地方住,估计他们家那破烂的院子要卖掉。 大鼻子走那一天,村子里来了不少人去相送了,当然丁修节家也去了。为了表示默默的感谢,米氏还做了一摞子的大饼让他们一家用来当做路上的干粮,这反倒是引得大鼻子的媳妇哭了一场。 这背井离乡自然是让人难过伤心的,不过,未来的日子有奔头似乎更加具有吸引力。 就这样大鼻子带着一村子人的祝福,带着媳妇和两个孩子离开了上河村。 大鼻子一家人走了之后,丁修节家终于可以呼出一口气,大大方方的去了那块地上行走了一番,又请人来对于地上做了很精细的测绘,天之后就拿到那块地的最精准的地形图了。 拿着这块地形图,丁修节不免又去云通镇上打听卢兴业回来没有,不过这一次去又扑了一个空,跟着他一起去的丁风儿也打算到多宝阁去看看郭景山,没有想到这郭景山也是不在的。 姐弟两个回了村子,只觉得这事情透着一股子的蹊跷,怎么两个那么大的商户这么多天都不在镇子里面呢? 就算云通是个不算大的镇子,可是这里是繁华之地啊,来往购买木材的商户很多,这里的买卖可是一点都不比平城差,这两个人怎么就过一个年就一去不回来了呢? 第219章 几人的心思(上) 其实没有回来的商户可不止卢兴业以及郭景山,还有不少生意做得大的商户现在他们的东家都在王都里面呢,只是丁修节他们一家只跟这两个商户打交道,不知道别的商户的情况,自然就一直以为只有这家商户不在这云通镇里面,难免心里面有些忐忑,生怕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于此同时,大庆朝,新皇的第一次春闱开始了。 虽然新皇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可是皇帝就是皇帝,跟他的年纪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别的皇帝有的东西,那么这个小皇帝一样是要有的,哪怕是这个春闱也是如此的。 丁修节家的两个读的孩子都还没有什么资格去春闱呢,自然这件事和丁修节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在老丁家这可是一件大事。 毕竟丁家大郎丁阳德是要参加春闱的。 在庄户人家,不,其实在每一个人家,哪怕是高门大户,这参加科举都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 在老丁家更是如此,毕竟老丁家是出过一个秀才的,不管现在他混得如何,至少在全是白身的老丁家,丁修忠父子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虽然这不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可是老丁头还是一点点把丁修忠拉扯长大,这感性自然是没有说得,而对于这丁大郎也是十分的看重。 熬过了一个冬天,大概是因为也想得开了一些缘故,更因为这个过年的期间,老丁头这带着张氏走门串户的走了不少人家,也算是将那些破损的关系修补了不少,老丁头的心情不错,这想得开了,自然而然这身体也就跟着好了起来。 尽管今年的冬天尤为的冷,可是老丁头还是看着看着就恢复了健康。 在春闱之前,老丁头也是难得,将已分出去的两个儿子统统都叫了回来。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可是终究是两家人了。 丁修节心里面是很不耐烦回去的,毕竟这张氏实在是太像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了,这让人有点防不胜防。可是,这老丁头毕竟是亲爹,就算心里再不愿意,这面子上也得顾一下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心态,丁修节坐在丁家的大瓦房里就只是当成布景板,根本就不吭声。 今天最为春风得意的要数丁修忠了,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容,那白白胖胖的身体似乎也显得年轻了不少,就连平日里看着就让人腻味的臃肿体型似乎在今天也变得轻便了。 老丁头说了许久的话,无非就是夸奖丁修忠父子给家里争光,这一次是丁大郎第一次春闱,这是个大日子,老丁家的人都必须重视起来。 丁修义嗤之以鼻:“爹啊,你直接说让我们掏钱不就得了,绕那么大的弯子做什么?” 老丁头被最小的儿子戳破了意图,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不好意思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只能干巴巴的说:“什么掏钱不掏钱的,这侄子要下场,你们这些做叔叔的,想要表示就表示一点,不想表示也就罢了。” 这当然不是老丁头的真心话。不过大家父子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老丁头是最好面子的,他虽然很想管老三老四要钱来给丁大郎补贴一下,可是又不想让人家说自己刮分出去的儿子的家底,于是变着法子的用话挤兑丁修节和丁修义,想让他们两个自己自觉主动的给一些银钱。 这个法子,放在以前可能还真是一个办法,可是放在现在却真真的不行了。 丁修节过了这一次又一次的锤炼,根本就不愿意再这老丁家上多给一分钱,那给父母的孝顺钱是没有的说,没有办法一定要给的,可是要拿钱给丁修忠父子,门都没有,他自己的儿子自己都还没有这么养活呢,凭什么要去养活别人的儿子,丁大郎又不是没有爹娘了。 至于丁修义更是,在过了那丁修忠回来张氏让罗氏腾房子,导致罗氏大病一场之后,他对于这个额丁修忠可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待见,不要说给他儿子钱了,就连坐在这里看着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的心里就是一阵阵的腻味。 现在两个人听到老丁头这么说,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没有过任何的商量,居然两个人都站了起来,纷纷表示自己没有钱,要回家了。 这下子老丁头可是着急了。 丁大郎昨天晚上来找他,说是要春闱了想要凑点银子去买一些考题,这可是头等的大事,要是放在往常,老丁头一定立刻拿出了自己的钱支持丁大郎。只不过他这过年前大病一场,花了不少的钱,也没有从丁修节手上拿到了银钱,这手里实在没有钱。 于是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丁修节和丁修义找来,现在他们两家分出去了,日子却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老丁头的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毕竟是做爹的,哪里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日子过得兴旺发达呢? 可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就算是再兴盛发达的日子,那比起了这个春闱的事情,那全部统统都要朝后排了。 老丁头一直觉得,这读才是一家子最重要的事情,他举全家之力来供丁修忠念也是希望他有朝一日发达了,多多提携家里其他的兄弟,而现在丁修忠的官,看起来是马上就希望了,这丁大郎又要春闱了,当然是更加重要了。 这戏文里常有这样的故事,祖孙父子三代同堂,同朝为官,成为国家的肱骨之臣,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当然,放在他这里,祖父这一代是不可能了,可是父子同朝为官同样也是不得了的一件事啊。 所以,只要是丁大郎的愿望老丁头都愿意答应并且鼎力支持,在老丁头的心中,这一次丁大郎是一定能够考中秀才的,然后再过三年,定是能中举人的,毕竟这丁大郎也由三年前考中了童生,名词还不错,真正的让人得意。 老丁头的想法当然是美好的,但是美好的心愿不见得就有人愿意支持,特别是在现在的丁家,更是没有多少人愿意支持的。 第220章 几人的心思(下) 丁修忠自然而然是愿意的,他没有跟老丁头分家,就算是以后他们跟老二分了家,这老丁头和张氏老两口也绝对是跟着丁修忠的,这在农村乃至在云通镇或者大庆朝都是理所当然的。 老人从来都是要跟着大儿子的。 所以,丁修忠自然而然的认为,这老丁头和张氏一切的家当都是自己的,至少以后都是自己的,现在他不过是在用自己的财产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而丁修孝可不是这么想。丁修忠家有儿子,他家也有儿子,而且他家的儿子更多呢!要说丁大郎是读的料子,难道他丁老二家的儿子就不是读的料子吗?并不是啊,只是因为家里所有人都将读的会给了丁修忠和丁大郎而已,他们这是什么?他们这是牺牲了自己前程和未来全然的奉献给了丁修忠以及他儿子啊。 那么到了最后,他们分了家,丁修忠做官了,丁大郎也做官了,他们这些付出了那么多的人呢?他们得到了什么?什么都得不到,他们还是泥腿子,做不了城里的老爷太太,小姐少爷更是跟他们没有关系。 丁修孝原来心眼没有那么活泛,觉得这样是对的,反正很多人家都是这么过的,可是在丁修忠家在城里有那么大一院宅子,甚至还养着小厮、婆子、丫头,并且过着奢侈日子的现实被揭穿之后,刘氏就不愿意了。刘氏一不愿意自然而然要在丁修孝的耳朵边上嘀咕这些事情。 夫妻嘛,本来就是互相影响的,丁修孝本来心里就有点不高兴,现在被刘氏这么念叨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也对于丁修忠生出了很多不满来,隐隐的也想分家了。 可是按照刘氏的说法,他们家儿子最多,付出最多,就这样分家的话,他们不乐意,其实丁修孝也不乐意。于是两口子商量之后觉得,反正他们现在也念不了,就算念了也不见得能考上,不如就不去在老丁头面前争这个事情,反而是一定要紧丁修忠,一定要从丁修忠身上挖出一些东西来赔偿自己,这才算完。 用刘氏的话就是,那大嫂还有那么多个箱笼没有打开呢,谁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宝贝。有这么多的宝贝都不拿出来给亲儿子考试用,还伸手找我们要钱,老大家这算怕打得太精了,老三老四不见得会出这个钱,就算会出,他们没有分家,自然是没有钱的,所以,这事跟他们家没有关系。 刘氏的这个话,丁修孝自然觉得非常有道理,并且他也是这么做的。 当老丁头希望他能拿出来一点钱的时候,丁修孝不说没有,也不说有,只是念叨他们家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老丁头当然知道这些事,这些年老三老四不在,家里面的田地还真是靠着老二两口子和他们一家的男丁给撑过来的。所以,丁修孝一说这些,无论是丁修忠也好还是老丁头也罢都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提这个事情了。 所以,最后轮了一圈,这要钱的事情还是落到了丁修节和丁修义的身上。 虽然老丁头说得隐晦,可是也是存着些逼迫的意思,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个儿子根本就理他这一茬,老丁头顿时就着急了! 这丁大郎还等着他拿钱去买那考试的试题呢。 于是,老丁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嘴巴里念叨着:“哎呀,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要是走了,这家里咋办?这大郎咋办?大郎这是要考试啊,这是要用大钱啊,你们就算寄来再紧张也的支持支持不是?可不能这么走了。” 丁修节只是笑眯眯的问:“这考个试要花什么大钱?这报名的钱都是院出的,大郎去考试连纸笔都不用自己带,还有什么要钱的地方?我倒是知道需要些干粮和衣服被褥,不过这些东西难道你们正房没有吗?要是没有的话,我们三房出了,临走那天我指定送过来。” 丁修义也冷笑:“什么叫做我们走了大郎咋办?我们只是叔叔,又不是大郎的亲爹,怎么就轮到我们说咋办了呢?”说着他用冷冷的嘲讽的目光看了看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首位置上的丁修忠说:“难道说他亲爹不在了?还是连儿子都养不起了,要靠我们这些泥腿子来养?我可是记得大房在城里的那些钱财,不要说给儿子考试了,我看就是再捐个官也是成的。” 丁修忠被丁修义说得脸都涨得通红,偏偏一个字都不能反驳,只能寄希望在老丁头身上,希望它能从这两个家伙手里扣出钱来。 不过,最后丁修忠还是失望了,丁修节和丁修义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真的就不管不顾的走了。 老丁头着急的连忙跑了步,伸手拉住了两个儿子说:“你们不能走,你们得管大郎啊,他们你们的侄子呢!” 丁修节立刻将老丁头的手扯开,望着他撇了撇嘴说:“爹,那只是我侄子,我还有儿子呢,我儿子也在念,我的钱得养我儿子,可是养不了别人的儿子。” 言罢扬长而去。 丁修节都走了,丁修义自然不能留下来当冤大头,也扯开了老丁头走了。 最后这事也没有能成。 那天晚上张氏坐在正的门口骂了米氏和罗氏一晚上,不过,丁家三房和四房就好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根本不搭理张氏,逼得没有了办法,最后张氏也只能咬咬牙,拿出了五两银子给了丁大郎。 丁大郎是要去买春闱的试题,那开价就是三十两银子,这区区的五两银子够干什么?于是丁大郎又去找了老丁头,老丁头这头疼的想不出办法来。 最后和丁修忠商量之后,只能借了。 可是这借钱,管谁借呢?又是借多少呢?这可更是大事了,少不得又要叫丁修节和丁修义来商量,不过两人这回一听说是要借钱,更是连面都不露了。这一回连丁修忠也火冒三丈,虽然他不会像是张氏一样坐在院子撒泼,可是,也还是站在院子中间,说了不少酸溜溜的混账话。 第221章 愚蠢 一直到了最后,这个钱的问题也没有好解决。按照丁修忠的想法是找镇子里放印子钱的人借上一点。可是老丁头是个胆子小的,怎么敢去借印子钱,立刻就给拒绝了,就连张氏也连连摇头,他们从来都没有欠人钱财的习惯,不要利钱的银子都不太愿意借,更不要说这要那么高利钱的印子钱了。 老丁头和张氏发愁了不少的日子,眼见着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不少,到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还是王氏偷偷的拿出了一个金镯子去当了,将那钱给了儿子。 而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张氏大大的撒泼了一阵子。大概的意思就是王氏不是人,自己有私房存着,在这么大的事情上都不愿意拿出来,反而却来威逼自己的老爹老娘,还让二老在分出去的儿子面前弄得如此没有脸面。 这种事情,真是恶毒了到了极点,算计到了极点。 往常,老丁头对于王氏还是很宽容的,不管怎么说,这是大儿子的原配,而且嘴巴又甜,对于自己时时刻刻的也是很孝顺,要是张氏这么大骂王氏,老丁头指定是要拦着的。 可是这一次,王氏做的事情实在是让老丁头生气,这本来就是给你自己的儿子办事的时候,你不但不出力,还一直凑合自己男人和二老为难,最后要不是二老实在是没有钱,只怕她还是不会拿出那个金镯子的。 再想一想,原来丁小房出嫁时候的各种事情,这个各种火气就全部堆到了老丁头的嗓子眼。他作为一个老公公当然是不能直接收拾王氏这个儿媳的了,可是,作为一个老公公,他却可以不组织自己的媳妇儿,也就是王氏的老婆婆收拾她。 于是在老丁头这样的纵容之下,张氏对于王氏的怒意逐渐的升级,最后竟然从破口大骂到了直接动手。 王氏虽然原来不收张氏待见,也常让她干些重活,可是张氏却从来没有对于王氏动过手。当王氏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她都懵了,原来倒是常见张氏打米氏和罗氏,她当时只觉得幸灾乐祸,现在这巴掌和笤帚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觉得悲催。 由于丁家老三的房子是靠着米氏他们住的那边的正房的,所以,一连个晚上丁小桥都听到了王氏在子里面呜呜的哭,实在有些吓人。 不过她也哭不了多大一会儿,因为没有多大的工夫,张氏的怒骂声又会大了起来,王氏就会比上嘴巴。 总之,这段时间,是丁小桥见到王氏以来大概过得最落魄的日子了。 米氏叹了一口气,不由得说:“大嫂也真是的,这大郎又不是外人,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干嘛弄出这么一团子事情来,你说你要是不拿那金镯子就一直不拿好了,可是最后还是憋不住,与其这样,不如早早拿出来,何苦弄成了这样。” 丁小桥只是笑了笑,然后她很想说,这都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这丁大郎拿这个钱是是买了什么试题,难道就没有人关注过这一点吗?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丁小桥都不太关心了,毕竟这和他们家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盖房子! 这卢兴业总是不回来,他们家的房子难道真的是要靠杜小三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了吗?她可真心是对于杜小三不抱一点希望好吗? 只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往往你不报希望的人倒反你给你最大的惊喜也说不定。就说这丁家为了房子图纸的事情是着急得不得了的时候,卢兴业没有回来帮上忙,倒反是十多天后,杜小三拿着张图纸过来了。 丁小桥看着铺在自己面前的这张图纸,而上面的画的东西也让她颇为讶异。按照她的想法,这个时候的涉及图纸应该像是她在故宫里看见的那些圆明园的绘制图一样的,根本就不会存在像是现代那样的平面图。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让人吃惊。 杜开霁拿来的这幅图纸,除了一张是最后建成的模拟图之外,其他的张全部都是平面图。有整体的平面图,前院的平面图,后院的平面图,甚至还有后面菌房的平面图。 这平面图上绘制得极为精巧,丁小桥细细的看着,甚至可以跟现代的设计图相媲美了。 曹宿生也看见了这图纸,颇为的奇怪:“这图纸倒是稀奇,跟我原来见过都是不一样的。” 杜开霁一听,很是得意,他说:“那是那是,曹先生,你也不看看这图纸是谁寻摸过来的。” 曹宿生当杜开霁是个孩子,对于他那点小得意便是纵容,然后他拿起了一副图纸细细的看了看,脸上才真真的冒出了惊讶来:“这是谁画的图纸!如此的精巧,实在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杜开霁更是开心了:“哈哈,不能告诉你们!” 杜开霁越是不说,丁小桥和曹宿生越是的好奇,特别是曹宿生似乎已对于这图纸分外的看重了,拿在手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翻看了好遍,不停的称赞的,“如此大才,一定要见一面才能了却今生夙愿啊!” 曹宿生的身份杜开霁来了丁小桥家这么多次当然也是清清楚楚的了,所以杜开霁对于这个寄居在丁修节家腿脚有些毛病的年轻人很是尊敬。男孩子嘛,总是对于那些骑马打仗,纵横千里的英雄豪杰很是崇拜,尽管丁小桥已说过了,其实曹宿生跟她爹和丁修义差不多,最多不过只是个参将帐下行兵布阵的文,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杜开霁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对于曹宿生尤为的尊敬和崇拜。而杜老财知道丁修节家有这么一个人物之后还专门上门来看望了他次,希望他能住到自己家去,不却被曹宿生拒绝了,最后杜老财从原来不阻拦杜开霁来丁家,到了现在真是巴不得杜开霁天天都长在丁家。 这真是让丁小桥太无奈了,杜老财啊杜老财啊,你知道不知道,你儿子可是很能吃的,而且,又是猪队友啊,他要是在我家继续混下去,估计你家的老底我们家就全部知道了,你真的不担心吗? 第222章 又一个穿越者 果然,在曹宿生的赞赏之下,杜开霁开始变得有些犹疑不定了,他挪了挪屁股做到了丁小桥的身边低声说:“我说,小桥啊,这个图纸真的像是曹先生说得那么好吗?” 丁小桥翻着白眼,满头的黑线:“杜小三,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你一定给我找最好的人画着图纸吗?怎么现在听你的话你根本就不确认?你这是在忽悠我吗?” “不是不是啊,我确实觉得这是最好的人画的图纸的,可是,我一直觉得他画的最好并不代表别人就觉得他好啊,事实上,他原来也帮人画过图纸,不过人家都觉得他画的不好,所以我有点担心……” 丁小桥愣了愣,而后意思不易察觉的笑容就爬上了她的嘴角。 原来如此。 她少有的没有打击报复杜开霁,只是转头看向了曹宿生,然后用只有自己和杜开霁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杜小三,这图纸真好,真的很好真好。” 如果说曹宿生的肯定还让杜开霁心里有些忐忑的话,那么丁小桥的肯定就让杜开霁乎高兴的要跳了起来了。 只看见他的眼睛猛然就亮了起来,他一下子便从炕上站了起来,随后就开始穿鞋。丁小桥见他这个反应多少有些奇怪,她说:“你这是干嘛?” 而杜开霁抬起头来,他的整张脸都是灿烂的要发光起来了:“这是关田画的,他一直觉得这辈子只会画这个东西就是废了,可是,我现在要去告诉他,有人觉得他的东西是好的,我没有骗他,他的东西是最好的!” 说完了,杜开霁已从丁家奔了出去。 只剩下丁小桥一脸惊诧的看着已跑出去的杜开霁,脑子里在翻腾着。 其实她的心到现在都是被巨大的不相信冲击着,当她第一眼看见那张图纸的时候,她就已确定了这图纸是出自一个穿越者之手。 因为,在那图纸上有明显用“m”做标示,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用“米”做计量单位的,更不要说是用“米”字母缩写,那就更不可能了。不过既然杜开霁能拿出这样的图纸,就说明这图纸已在这个时代流行了,丁小桥甚至想,她不知道这样的图纸大概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盖房子而已,可是却从曹宿生的话语中她却发现,想错的是她。 这个时代,从来没有这样的图纸,也没有人出过这样的设计图。 不,应该说是有过的,但是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发现过,所以,这东西就白白的与各个建筑工人擦肩而过。 所以,当确认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被发现过的穿越者的时候,丁小桥想,这一定是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个人是关田。 关田是谁啊! 关田那是杜开霁的小厮啊! 这个人跟杜开霁差不多大,或者说,比杜开霁大一点,平日里总是低着头跟在杜开霁的后面,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丁小桥就没有见过关田的正脸。这个人一直是这么默默无闻的,甚至是让人无视的,就连丁小桥都觉得这个人是一个纯粹的布景板,可是现在却忽然告诉她,这个人是绘制这些图纸的人,怎么能不让丁小桥吃惊。 这样的吃惊,竟然让丁小桥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她的头皮便开始隐隐的发麻起来。 从知道康国的丞相就是个穿越者以后,丁小桥便对于这个架空的时代不止她一个穿越者这件事实表示接受了,但是,她接受这个事实不代表她可以接受有穿越者直接空降在她的身边好不好! 这个时代的人那么迷信,好吧,本来他们能来到这个时代这件事就是一件非常让人费解而迷信的事情,这根本就是一个要守口如瓶的秘密,可是如果现在又来了一个老乡,这就太不安全了。 要知道一个人要保守一个秘密很容易,可是多了一个人要保守一个秘密,就多了百分之百的危险。 这该怎么办? 看看曹宿生那个样子,只怕是迟早都要见到关田的,那她就算是要见这个穿越者关田了。 她要细细的想一想,她有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 丁小桥认真的将自己跟杜开霁交往以来的事情思考了一遍,最后发现最大的漏洞就是那个商标的事情,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她可以保守自己不是本地人的秘密,也可以保守关田是穿越者的秘密,但是她不敢保证关田会保证这个秘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丁小桥只觉得自己要在这样一个老乡的“监视”下活下去,并且不暴露自己的秘密的话,那么只能有一个办法,便是活得像是一个古代人。 可是,可是…… 商标的事…… 一时之间,丁小桥完全乱了,根本就没有了往日的淡定,她不停的担心着自己的秘密有没有被发现,不停的担心着如果被发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最后,竟然连对于盖房子的事情都失去了信心。 还好,杜开霁第二天又来了,他很是开心的告诉丁小桥,关田知道自己和曹宿生都觉得他的画好,十分的高兴,说了以后一定要来亲自的谢谢两个人的慧眼识英才。 当然,丁小桥觉得,慧眼识英雄这种话绝对不是关田自己说得,肯定是杜小三自己加上去的,不过她也没有挑毛拣刺。因为她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她拉住了杜开霁,凑到了他耳朵边问:“杜小三,你给我画商标的事情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杜开霁被丁小桥这么猛的拉住,又凑到耳边说这些话,一张脸顿时就红得不能看了,特别是丁小桥那香香软软的呼吸就这么打在立刻他的耳朵里面,让杜开霁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战,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心慌意乱便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连连退开了一步说:“没有没有。” 丁小桥莫名其妙的看着杜开霁那红成了猴子屁股一般的面颊又问:“那你告诉关田了吗?” 杜开霁又连连摇头,笃定的说:“没有,绝对没有!这是……”他忽然脸更红了,偷偷的抬眼看了丁小桥一眼,才又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怎么会告诉其他人。” 第223章 赐名 既然这图纸都已得到了曹宿生大力的赞赏,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去找卢兴业来帮他们家了,平白搭上人情。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而图纸一定,这盖房子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提到了议程之上,丁修节从来都是个急性子的人,现在既然万事具备,那盖房子就是在眼前的事情了。 关于盖房子这个事情,说起来倒是简单,可是真的想要好好的盖一片用这种图纸而成的房子就不是村子里面这些庄户汉子能干的事情了。 说来也巧,就在丁修节家的图纸刚刚定下来的第二天,这个卢兴业就回来了,从小伙计的嘴里得知了丁修节家次三番的来找自己,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丁修节家,一问才知道,是他们家要盖房子。 不由得,这心里悬着的石头便放了下来。 丁修节见卢兴业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到了云通镇还没有什么休息就过来了,心里不由的有些愧疚连连说:“这事情是怪我,怪我美玉跟伙计们说清楚,让卢东家还白跑了一趟。” 卢兴业只是笑着摇摇头,他也砍过来那些图纸,虽然他并不精通于这些,但是也是知道这里面很是有些工夫,于是便承诺:“丁师傅就放心好了,这盖房子的图纸我没有帮上忙,那么这找人帮你修房子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说起了盖房子的事情,丁修节脸上露出了一种爽快的笑容:“那就麻烦卢东家了。” “好说好说。” 卢兴业来了丁家,照例丁家一家人是要留饭的,卢兴业也没有拒绝。喝着那浓浓的松茸炖鸡汤,他忍不住发出了啧啧的感叹声:“还是丁师傅你这里享福啊,居然还能吃上松茸炖鸡……” 望着卢兴业那一脸感叹却又遮掩不住笑容的面孔,丁小桥倒是奇怪了起来:“我们家可是给了你们二十斤的松茸菌子呢,怎么卢东家就吃完了?” 说起这个卢兴业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的兴奋起来,他一拍大腿说:“哎呀,不说这个事情我还忘记跟你们说了,这次可是太谢谢你们了!你们老丁家可是我们赛百味的大恩人啊!” 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是看着卢兴业那张笑脸,丁小桥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她连连追问,卢兴业也不卖关子,于是将这他离开了云通两个多月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卢兴业他们今年斗菜大会是在王都举行的,当时他们来到丁家得到这菌子的时候都已腊月中了,这时间按道理是赶不上腊月二十八的斗菜大会了。 可是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赛百味也算是有钱人,为了能赶上这腊月二十八的斗菜大会,可真是连命都不要了,一行人全部换上了普通的衣服,带着这些得来的菌子,坐着轻便的小舢板,顺流而下,日夜兼程,往日要花一个月时间的路程,他们居然只用了十天就赶到了王都。 到了王都那一天,一行人真是累得都脱了形了,那早就在王都等好的赛百味的大厨拿了这些菌子,参考着丁小桥家给的这些农家菜菜谱不眠不休的研究了三天,终于研究出一道,珍品松茸炖鸡。 而那一天已是腊月二十六了,第二天又重新做了两遍,就这样直接在腊月二十八日上了斗菜大会。 这上斗菜大会的菜品,那一个不是已被这些酒楼的大厨给锤炼的炉火纯青了?没有一个不是巧夺天工的,没有一个不是世间难得的。就连赛百味提供的另一道盐鸡那做工也是比这珍品松茸炖鸡要精致多了。 所以一开始这道菜上了之后,没有一个人看好,就连卢兴业自己心里也是忐忑的,他觉得自己这道菜想要在斗菜大会上暂露头角是不可能了,不过抱着露露脸的心态,便将这道菜和盐鸡送了上去。 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整个大会这一道道的评审下来,这道珍品松茸炖鸡倒反过关斩将一路杀进了前三,而那盐鸡只是止步于南方菜品八强。 虽然,珍品松茸炖鸡最后并没有得到冠军,只是区区的探花,可光光这个结果就已让赛百味觉得天上掉了馅饼下来,正正的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没有想到赛百味的好运气不仅仅至此,而后,大年二十九那天,皇帝没有了。 这一道道的烽火点燃,就算是到了云通镇知道这个消息也是三十那天晚上了。 皇帝宾天,这王都里所有的人都不能吃肉,皇宫里也不例外。其实说是不吃肉也只是一个噱头而已,那素菜的高汤,哪一个不是肉做出来的? 这每一年斗菜大会都是非常有名的,而马贵妃又是一个好吃的人,所以今年的斗菜大会结果一出来,尽管皇帝驾崩,这御膳房还是将赛百味的这道珍品松茸炖鸡端到了马贵妃的面前。 当然,马贵妃那里的这道菜是去了肉的,只有一碗汤而已。 可仅仅就是这碗汤,让马贵妃惊为天人,连连招来了御膳房的人问得了这是赛百味的菜之后,不动声色的奖励了一番,只是挨着皇帝驾崩没有办法给赏赐略微有些可惜。不过这道菜倒是入了宫。 而赛百味买的那些松茸,可就一点都没有剩下了。 不仅仅如此,等到皇帝出殡之后,那时候的马贵妃,也就是马太后让赛百味将剩下的菌子菜谱也抄给了御膳房,于是乎,这名不见传的小小菌子,一转身,居然已变成了皇家的菜式。 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当然是赛百味,而等赛百味的卢兴业还没有回到平城呢,这皇家的赏赐就下来了,是马太后亲笔写的天下第一鲜,大印落得是小皇帝的印。 当然,除了这个赐名之外,还有很多别的赏赐,不过比起这个赐名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卢兴业前两天才到了这平城,便知道了这事,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次来了云通,最主要的是跟丁修节定下这来年的菌子,正好丁修节也找他,他就过来了这一趟。 第224章 未来 听着卢兴业兴高采烈的话,虽然这“天下第一鲜”的赐名跟自己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丁修节和丁小桥还是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毕竟这天下第一鲜是用自己家的菌子做出来的啊! 而对于丁小桥来说,这些又有一些格外不同的意义。想当初,她弄出这个菌子,也不过只是为了能给米氏挣点药费,也让自己家不至于拮据得连饭都没得吃了,却没有想到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 天下第一鲜。 虽然这只是对于赛百味的那一道珍品松茸炖鸡的最高赞誉,可是,这何尝不是对于松茸的最高赞誉呢?如果那一道菜没有松茸会是什么结果?依旧会有现在这样高的赞誉吗?依旧会入得皇宫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若是没有她带出了松茸,若是没有松茸入了那一道菜,只怕现在的赛百味还在跟香满楼的争斗中苦苦的煎熬,而那被马太后都青眼相加的松茸也只是在山野间没有人问津的野菌子罢了。 丁小桥觉得很高兴。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她的原因,她给这个时代带了一些小小的改变,这样的改变当然是不如康国的丞相那样重要,可是,这样的改变也在这个大时代中曾画下了一道痕迹,甚至会影响以后很多人的口味。 可是,丁小桥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民以食为天,能改变皇家的菜谱算不得什么本事,能改变百姓的菜谱这才是真正的功劳一件。 这么算下来,她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个天下第一鲜的赐名不过是给了她开了一个很美好的头而已,她要做的就是趁着这股东风更加努力的活下去,让这些菌子最终能普及开。 丁小桥自己很喜欢分享,所以她愿意让自己喜欢的菌子能分享给每个人,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种美味。 一时之间她很想去丁风儿家看看自己的那些菌子怎么样了。 丁小桥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去,毕竟,这个自己养殖菌子的事情还是一个秘密,在没有把握能成功之前,丁小桥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赛百味也是如此。 卢兴业坐了一会儿,跟丁修节和丁小桥定下了今年的菌子,虽然现在上山采菌子的人已越来越多了,但是,也只限于黄牛肝、鸡枞、见手青和铜绿菌四种。 另外的十多种菌子不光是别的人不知道长什么样,就连卢兴业自己也不知道,毕竟他从得到这些菌子开始就是干的,他没有办法推断出新鲜的长得什么样,就算能推断出来,卢兴业已跟丁修节合作了一年了,如果不是出现什么大的问题,他不会也不能再换供货商。 尽管这些菌子的要价很高,但是比起了换人的风险来说,简直就算不得什么了。 “丁师傅,今年的松茸能不能多一点?”卢兴业问道。 丁修节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丁小桥,毕竟这个事情他说话做不得准,只能问丁小桥才行。 卢兴业顺着丁修节的目光看向了丁小桥也问道:“丁小姑娘,你觉得呢?能不能多一些松茸,毕竟这是宫里面要用的。” 丁小桥其实很愿意答应,但是自己家的菌子养殖还在研究实验阶段,那山上野生的菌子又不是她说了算,于是她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卢东家,这个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也知道这些菌子都是看天吃饭的东西,我倒是想多多的卖给你,毕竟这价格在那里摆着不是吗?但是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所以,我现在答应不了你。” 卢兴业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叹了一口气:“哎,只能如此了,今年的菌子还是多多的仰赖定小姑娘了,不过,能不能今年这松茸你们自己家就不要留下来了,都给我们成不?” 丁小桥有点嘀笑皆非,看来这个卢兴业可是对于自家冬天的时候扣下的那七斤松茸干耿耿于怀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点点头:“少扣下一点吧。” 卢兴业只能叹息,这个定小姑娘还是真不好说话啊。 不过也算是将今年的订单定下了。有了前一年的验,今年的订货就方便了很多,卢兴业承诺过天就将这文给送了过来,而找工程队给修房子的事情也被他大包大揽的承诺下来了。 要不是怎么说这些做生意的人都是很有一些关系的。 不过两天的时间,何亮就已送了文过来,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四五个人,这些人虽然也是修房子的匠人,但显然是一般的乡下汉子能够比的,当丁小桥拿出了那些由关田做好的图纸的时候,他们个人就立刻凑到了一起,开始研究了起来。 何亮看着丁修节和丁小桥签好了今年的文之后,笑眯眯的将那文收了荷包里面,然后看了一眼那个匠人说:“他们都是造房子的老手了,虽然并不是什么大家也没有承接过什么官宦人家的房子,但是在平城这一代的民间,他们的手艺可是鼎鼎有名的了。” 卢兴业果然是会办事的,虽然卢兴业知道如果请那些给官宦人家盖房子的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却会给丁家造成不少的影响,毕竟,丁家只是乡下的白身,家里也没有出过读有功名的人,用那样的匠人实在是太打眼了,倒不如这种民间的匠人更实在。 丁小桥对于卢兴业的安排也是非常满意的,这做大生意的人想法自然是要比他们这些乡下人要细致得多,也深远的多。 虽然按照卢兴业的想法,是这些匠人的工钱都由赛百味来出,可是,却被丁修节一家都拒绝了,何亮劝了一番,见一家人都不愿意,也只能将他们付出的,前期的工钱给收了起来,带着自己的小厮回云通镇了。 站在院子里,望着那个师傅,丁小桥这才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他们家这是真的要盖房子!她的唇角露出了越来越大的笑容,日子真是好啊。 第225章 好运来? 丁小桥家的新房子开工的时候是选了一个好日子的。盖房子是庄户人家的大事,而在盖房子的时候也有三件大事,分别是动土、架主梁以及收工。 这一天,因为自家的院子实在是太小了,丁修节干脆租了村里面专门给村民们办席的院子一天,米氏请来了相好的手脚利落的媳妇和婆子帮忙收拾了一顿像样的流水席。 总共是八个大菜四个小菜,蒸炸煮拌,荤素相配,一道道菜端出来,摆上桌子小盘摞大盘,将本来就不算大的桌子挤的满满当当的。 农村人办事最讲究一个面子,一定要盘子一个个的摞起来才叫好看,如果要是谁家办席连盘子都叠不起来那也太寒酸了。 丁家这次的席面办的真漂亮,先不说那些吃席的怎么交口称赞,就连在厨房里帮忙的一个个妇人也忍不住对米氏说:“你家真是起来了,看看你家这盖的房子,这办的席面可是比你们正办的好多了。” 米氏只是笑了笑,说了些谦虚的话,不过心里面那喜滋滋的感觉在脸上化成了灿烂的笑容荡漾开来,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边的酒席才刚刚吃完,那边和丁修节说好的汉子们就开始抡圆了臂膀干活了。 因为现在的农忙,所以就算丁修节给的工钱不少,但是来的人也不算多,毕竟对于乡下人来说,这庄户人家最重要的还是种庄稼。 房子不慌不忙的盖着,菌子不慌不忙的长着,孩子们的也不慌不忙的读着。在时间不慌不忙的流淌中,四月到了。 那一日,一大早的子外面的大树上就有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着。 米氏一边将鸡食倒在鸡窝外面的食槽里一边直起了腰肢朝着那大树上看了看,丁小桥问:“娘,看啥呢?” 米氏笑着说:“今天一大早的就喜鹊叫个不停,看来今天是有大喜事呢。” 丁小桥歪着头想:“能有什么喜事?我们家的子也还没有盖好呢,菌子也没有种出来,这要说喜事也只能是两个哥哥,说不得今儿又得了先生的夸奖呢!” “那也能叫喜事?”米氏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虽然嘴里这么说,可见心里却是觉得这也是喜事一桩:“就算他们得了夸奖,那也是曹先生教得好,给他们开的小灶呢,哪能就算得上。”而后她又顿了顿,继续看了一眼大树上的喜鹊说:“说不定是你爷家或者是你四叔家呢。” 丁小桥撅了撅嘴,暗自嘀咕道:“我四叔家有喜事也是应该的,我爷家那一窝子的妖精哪就有喜事?” 米氏耳朵尖,听得分明,作势举起手来就要打她。丁小桥连忙就跑,只留下了一串笑声。 这到了下午,丁小桥睡了一个午觉起来,还没有缓过那个困来,就听到张氏的声音在院子里传了过来:“老天有眼啊!老天果然有眼啊!我就说老天一定不会埋没我儿的!” 这又是啥事? 丁小桥也没有开窗户,只是贴着窗户纸细细听了一会儿,不过,并没有听到是什么事,只是听出来了老那边人乱纷纷的,好像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而且又都是在子里,虽然声音大,可是全部掺杂到一起,并听不清说的什么。 丁小桥现在对于这丁家老的态度是能不参合就不参合,最好全部把他们当成陌生人,所以就算现在丁家老热闹成这样,她也没有生出一点点的好奇心,只是起了床,洗了把脸,又开始想着新的手链样式。 新年过了没天,郭景林就找人将丁风儿叫去,回来则给了一个很大的订单,足足要了五万跟手链,但是需要丁小桥在提供新的四五种手链的花式,而且对于材料还有精细程度也提出了要求,相对的,手链的收购价也高了,现在已是三十文一根了。 但是相对的,材料各方面的层次也高了,这算下来,一根手链的成本已提高到了十五六文。 还好这次要的货时间给了足足一个月时间,农忙也过去了,要不是这一个月时间要弄出三万根手链可真是不容易啊。 丁修义家的地不多,天就弄完了,剩下的时间,丁修义白天去帮着丁修节盖房子,而罗氏和丁小梁则忙着编手链,晚上的时候丁修义还要来帮忙,这忙忙活活的,虽然辛苦,可是钱真是不少赚。 罗氏的脸上整天都好像是花一样开着,身体也越发的好了起来。 前些日子,两口子更是将丁八郎也送去学堂里念了。 丁小桥正低着头研究新的手链的编法,就听见丁小梁咚咚咚的跑了进来,“小桥姐小桥姐,正那边出大事了!” “找你家麻烦?”丁小桥见自家里静悄悄的,丁小楼和米氏坐在炕头手指上下的编手链,没见出什么状况,那只能是丁修义家出事了。 “没有没有!是大伯呢!”丁小梁见桌子上放着一碗刚刚凉的红豆汤,立刻就端了起来咕嘟咕嘟的灌进了肚子里,看得米氏连连说:“你慢点慢点,锅里还有呢,三伯娘再给你去倒。小心别呛着了!” 米氏还正这么说着的时候,那一碗的红豆汤都已灌进了丁小梁的肚子里面了,她豪迈的放下了碗,一抹嘴巴,两只眼睛亮得好像是小灯泡,她冲着米氏摆摆手:“不用了,三伯娘!”而后说:“大伯当官了啊!当大官了啊!” 她这么说的时候,两只手还使劲的比划了一下,用力的证明着自己的描述。 丁小桥只觉得吃惊,她一直觉得捐官这个事情不怎么靠谱,最后居然还成了?这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像是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藏得太久,到了晚上这事儿乎就村子里面人尽皆知了。而老丁头也找来了丁修义和丁修节以及丁风儿三家人去了正房。 去之前,罗氏跟米氏叨咕:“三嫂,你说这又是弄什么幺蛾子?” 丁小桥说:“应该不会是找我们麻烦吧,今天大伯可是要当官了呢。” “就是害怕他当官了才找我们的麻烦,他现在是官身,我们是泥腿子,他要是要找我们麻烦不是很容易吗?”罗氏很是担心,她虽然不怕正房,但是对于正房那一出又一出的事情实在是太心烦了。 听罗氏这么一说,原本心里笃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丁小桥也不免担心起来,不过,今天确实是喜鹊叫得欢,正房一个个的喜气洋洋,居然也就没有找两家人的麻烦。 丁小桥看去,只觉得王氏和丁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特别是王氏,脸上的笑容都是苦的。 很快,她就知道了为什么王氏的脸上的表情那么难看了。 也不知道是丁修忠那五百两银子办得好事,还是丁小房这个闺女使得上劲,总之,丁小桥看起来很不靠谱的买官事情还真是办成了。丁修忠的官职任命下来了,官虽然不大,但是却是有实权的。 丁小桥虽然不知道具体官职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很是个肥缺。这是一个专门管地方木材砍伐和买卖的县丞之类的官员,在平城下属的一个叫做舟平县的地方。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和云通镇可是有些距离。 按照王氏和丁修忠的说法是他们先去,等到打整好了再来接老丁头和张氏。对于这样的说法,老丁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抽烟,毕竟算起来这丁修忠不算是他亲生儿子不是,更何况这是王氏开的口,他一个老头子不好反驳。 不过一边的张氏可不愿意,说起来张氏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原本她对于王氏还是比较看重的,不过自从这两口子透着藏着在镇子里置办了家产之后,张氏对于王氏就越来越恨恶,再加上他们住在一起这些日子,张氏也算是对于王氏看白了。 用张氏的话说,那就是王氏才撅起屁股,她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不过,话糙理不糙,这丁修忠王氏两口子说这个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丁小桥就不相信这在座的人会有人不明白的。 张氏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在老丁头沉默之后,张氏立刻就拍案而起,直接就把王氏的提议给塞了回去。 说起来,这张氏也是个聪明人,尽管是个农村老太太,可是说话很会拿捏分寸。她别的不说,只说两点。第一,王氏是个女人,这种大事轮不到她插话。第二,丁修忠是老大,她和老丁头自然是要跟着长子,要靠长子赡养。 只是这两条下来,王氏就算嘴巴里再多生出两条舌头来也是辩驳不了的。于是,就这样,老丁头和张氏要跟着丁修忠两口子去上任的事情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边老丁头和张氏要跟着去了,丁修孝和刘氏也不管了,哭着闹着要跟着去,他们两个人的理由也很充分,第一,他们没有分家,要跟着父母。第二,他们放心不下二老,一定要跟着去照顾。 当然,丁小桥相信,后面一条就是屁话,主要还是前面一条。 第226章 去向 本来是一件喜事,不过好像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是放在老丁家都能闹出天翻地覆来。这样一件好端端的事情,最后在老丁头、张氏还有大房和二房之间闹得一塌糊涂,就连三房、四房还有嫁出去的丁风儿这样一些看热闹的外人都有点实在是觉得看不下去的时候,丁修节开了口:“爹,你到底叫我们来是干什么?如果是要看你们这些子事的话,我们家就先回去了,我们最近在盖房子呢,我得随时去盯着。” 丁修节的话成功的打断了这些人的闹腾,张氏显得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倒是刘氏眼中流露出了不少的羡慕。丁修节家的房子已盖了两个多月了,她去看过次,那真是太大了,特别是那后院大得让她都觉得丁修节家是不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了,要不是怎么一下子能有了这么多钱。 老丁头颇为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他瞪了丁修孝和丁修忠一眼,然后才说:“我跟你娘要跟着老大到舟平县,这家里这些庄稼才种下去,我寻摸着交给谁也不放心,不如就交给你和老四帮我看着吧……” 丁小桥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事情听起来挺理所当然的,但是仔细一想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田地里的庄稼到底能收多少这个完全是看天吃饭的事情,庄稼人当然是希望庄稼能收得越多越好,可是,这才开春没有多久,离庄稼熟还早得很呢,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万一,这一年当中出了什么旱灾、洪灾、蝗灾……等等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因素的事情要怎么办呢?就算今年这一年平平顺顺的过去了,庄稼也丰收了,可是没有达到张氏和老丁头的心理预期值,又该怎么说? 说你没有好好的种,说你暗中的使坏了,等等等等各种话,这才是百口莫辩。这些事放在一般人家都可能,更不要说是放在老丁头和张氏的身上了,那就更不好说了。 老丁头的话还没有说完,“还有家里这些房子,院子,还有家里的那些牲口,虽然都不是什么新的,但是俗话说得好,破家值万贯……” 他的话才说到这里,就被丁修孝打断了,他说:“爹啊,这些个东西还看什么啊?我们这是要跟着大哥去,大哥是要去做官的,人家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大哥虽然不是知府,这三年时间一万两银子也能挣到的,你这点东西能值多少钱?还用得着让老三老四给你看着?要我说,倒不如统统卖了,这多点银子傍身总是好的。” 丁修孝这个话丁修忠可是老大不愿意了,他看了丁修孝一眼说:“我又不是去做贪官,年俸就那么两银子,还要养活那么一大家子人,不留着点地傍身怎么可以?再说了,万一爹和娘住在哪里不舒坦的话,要回来呢?这什么东西都卖了,你让爹娘住哪?” “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是老大,只要你不赶爹娘出门,他们哪有不跟你住的道理?还是说,你现在就打着主意要到了那舟平县就要赶爹娘回来?”说着丁修孝看了刘氏一眼说:“我就说,我不放心,你看看看,娘,你看看,这人还没有走呢,大哥就说得什么话!” 眼看着,丁修忠和丁修孝又要吵了起来,丁修节不慌不忙的开口问老丁头:“爹你是要将地和房子交给我们吗?” 老丁头也不管丁修忠和丁修孝怎么吵,只是看着丁修节点头道:“是啊,老三,我最是相信你了……” 丁修节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了老丁头的套近乎,于是说:“房子我和老四可以帮你看着,这个地吧,爹我觉得你还是请人帮你种吧,熟了你给些粮食,交过税之后,剩下都是你的。” “这这,这多大点事儿,还要请人……” “爹,我家这事儿也不少,自己家的事情就忙不完了,实在没有能力在帮你管这些地了。你也知道我中河村还有那老些地,现在又弄了房子,哪有多余的精力再管这些呢?” 说着丁修节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老丁头:“爹,您和二娘再商量商量,这地我是真没有能力了,房子要是放心我的话,我就帮你看着,保证给您弄得规规矩矩的。”说着他从钱袋子里拿出了两锭子五两的银锭子放在了小桌子上:“这是十两银子,留给你们二老一路上的花销,我们没有办法在您跟前尽孝了,就麻烦大哥他们多多费心了。” 言罢,丁修节再也不听别的话,带着一家人转身就走了。 丁风儿见丁修节走了,也施施然站了起来,不过她可没有留下什么银子,她是嫁出去的闺女,没有必要给娘家补贴,更何况,这个娘家也没有值得补贴的。 眼瞅着丁风儿和丁修节都走了,丁修义也不是傻的,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手头没有丁修节宽裕,但是也拿出了五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说了跟丁修节一样的话,就拉着罗氏和一双儿女离开了。 老丁头眼见着,这一转眼的工夫,这所有的儿女都走了,不由得心酸不已,再看看还在吵个不停的丁修忠和丁修孝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出也出不去,进也进不来。 那一天夜里,老丁家照例又吵了很晚,不过这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丁小桥并没有因此而睡不着。 丁修忠的任命很着急,他的走马上任也很着急。总之就在那天老丁头将丁修节一家叫去正房之后的三天,丁修忠就带着自己一家子人外加老丁头和张氏还是丁云儿以及丁月儿还有丁修孝一家子就朝着舟平县走马上任去了。 走得那一天,丁小桥可是送他们去了村口,好家伙,这才是好大的一支队伍,人、箱笼还有雇佣的马车,浩浩荡荡的站在村口看起来着实的吓人。 老丁头看起来对于这上河村还真是很有感情的,拉着来送别的里正的手说个不停,眼泪都忍不住掉了起来,最后在丁修忠的已在催促下,他终于是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跟丁修节和丁修义以及丁风儿还有整个上河村的村民挥别,带着这一大支队伍离开了。 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面,丁小桥望着丁修忠一行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她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来。她现在只希望这丁修忠的官要长长久久的当下去,这样,老丁头和张氏就会一直跟着他,对于他们家来说离得远远的,这才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老丁头家的地,最后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租给了村里两个比较穷的人家了,到底是哪两户人家丁小桥没有打听,不过听米氏和罗氏闲话的时候,似乎是说,村里人因为张氏的缘故,其实都不太愿意组老丁头家的地。 为了这点事,老丁头可是劳心费力的跑了好些天最后才将这地给租了出去,只不过这这个价格实在很低廉,给了人家报酬之后剩下的也就一半了。还好老丁头和丁修忠没有分家,他家的地不用交赋税,要不是,真正的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罗氏说:“这种便宜啊,也只能拱手让给别人,让我们来做,别说便宜占不到,只怕还要弄出多少幺蛾子来也不知道呢。” 这是个正理。 老丁头一家子走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会回来,但是,丁小桥的心情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 她也天天跟着米氏他们去建房子的工地上去看着,关田一看见她过来,就连忙跑了过来,笑着说:“丁姑娘,你过来了。” 关田在丁小桥家开始建房子开始,就被杜开霁长期派遣到了丁家,吃住都跟那些师傅在一起。虽然说条件一般,但是能跟这些古代工匠一起交流,一起真正的投身到了这古代建筑的修建中,更重要的是运用得自己的图纸,关田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 特别是听说了,这丁修节家最后能用自己的图纸,还是这位丁小姑娘拍的板,关田就忍不住对于丁小桥格外的亲热些,对于他来说,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之后,屡屡碰壁,他甚至以为要一直在杜家做个小厮一辈子,却被这个丁小姑娘慧眼识珠,给了他这个会。 这简直就是知遇之恩啊。 虽然在现代的时候他是一个精英建筑师,可是来到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连自己自由都没有办法掌握的下等人。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关田只觉得自己人生简直糟透了,要不是他没有自暴自弃,估计现在他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不过**岁,微微有些瘦,头发的发梢很黄,估计是原来营养不良,不过现在长出来的头发倒是乌黑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看得出来是个漂亮的丫头,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实在深邃。 看着那双眼睛,让关田常常有一种感觉,这个小丫头实在是不像是这么大的孩子。 第227章 辣椒 说句实在话,丁小桥一点不愿意跟关田打交道。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个关田太过聪明了,他虽然随时笑眯眯的,但是丁小桥能感觉出来,他的骨子里有一种属于现代职场精英特有的精明,她上一辈子最怕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虽然现在的情况对于她是十分有利的,但是并不代表丁小桥就乐意跟关田多接触,她可是心里惴惴的。毕竟关田也是穿越的,她也是穿越,现在对方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如果跟他接触太多的话,她怕自己露馅了。 不管如何,不管任何情况之下,她对于认老乡这样的事情可是一点点都不感兴趣的。 “关大哥好。”丁小桥望着关田露出了一副跟自己身份十分适合的乖巧,关田见她的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里面放着中午大家吃的饭食,连忙就伸手帮她取了下来。 “今天又来送饭啊?”关田笑,虽然他现在这个身体的也不过是十五岁,但是比起丁小桥来说可是有力气多了,毕竟在古代这个年龄都已算得上是个大人了。 站在丁小桥身边的米氏答应着,然后招呼着所有上工的人都过来吃饭。丁家的饭食历来是好的,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有七八个妇人帮忙送饭,所以一到吃饭的时候,这工地上很是热闹。 关田拿了一个馒头,端着一个盛着红烧肉的小碗坐在一边跟丁小桥没说句话,就看见杜开霁从远处跑了过来。 “小桥小桥,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到处找你。你看看我跑得满头大汗!” “找我干嘛?”丁小桥现在对于杜开霁时不时就跳出来已很淡定了,她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怎么跟这个家伙杠上的了。 “快点快点跟我走,我家得了个好东西,可好看了,你跟我去看看吧!”杜开霁不由分说就拉着丁小桥的手便走,全然不顾米氏微微难看的脸色和丁小桥挣扎的表情。 这一路的长跑很快就到了杜老财家,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李氏带着一个丫头出门去。她望着杜开霁脸上便浮现了笑容,她提着那绸缎的手绢轻轻的压了一下嘴角,道:“开霁回来了啊。” 杜开霁大概是上一次被自己老爹教育的比较惨,现在对于李氏明显没有原来那么热络,听到了李氏的打招呼,他只是点点头,道:“嫂子又要出去逛啊!” “我不是……” 不过不等李氏说完话,杜开霁就已拉着丁小桥朝着院子里面跑去了,根本就没有在乎她在说什么。 李氏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对着杜开霁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没教养的小东西…… 进了堂,并没有看见人,杜开霁只是拉着丁小桥的手穿过了堂就朝着后面的院子去了。 说实在的,丁小桥来杜老财的家已不少次了,可是一次都没有进过后院,首先她不想,其次俞氏每次都恶狠狠的瞪着她,最后,她完全不想来杜老财家啊,所以每次来只要办完了事情丁小桥就立刻闪人,根本不给杜开霁邀请她去自己子里玩的会。 算起来,今天她真是破天荒了。 俞氏和杜老财都在,他们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院子里面无一处不彰显着有钱两个字,什么太湖石的假山,什么百年的桂花树,什么精美的盆景,总之,不管丁小桥叫不叫得出来名字,总之看着这一个院子,丁小桥就忍不住咋舌。别看人家杜老财是个土财主,但是真实有钱啊。 “三儿回来了。”俞氏笑眯眯的表情在看见杜开霁拉着丁小桥的时候彻底黑掉了,她抽动了一下嘴角,然后很不客气的说:“丁家的小丫头,你怎么会到我家里来!” 杜老财很是不悦的看了俞氏一眼,然后轻轻的清了一下嗓子,俞氏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便硬生生的挤出了一点笑容道:“你看看,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我也弄不住什么好东西招待。” 这越说越不像话了,杜老财的眉头微微一皱。别看丁家现在还不如自己家,可是这丁家起来的多快啊,这丁修节才不过回来大半年的工夫,现在居然又是盖房子,又是弄菌子,眼瞅着发家致富不是问题,再加上他们家里的还有那么一个厉害的先生,两个争气的儿子,可不像是自己家里的三个儿子就没有一个出息的,这丁家要起来啊! 对于这样的人家,杜老财当然是要想方设法的交好才是,可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老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横竖就是看不起人家丁家,觉得丁家土,觉得丁家是泥腿子,成天的看着别人都是鼻子望天,要不是人家丁家不计较,还真是坏了他不少的好事。 狠狠的白了俞氏一眼,成功的让她闭上了嘴巴,起身去叫小丫头给丁小桥准备糕点去了。杜老财这才朝着两个孩子说:“过来过来,小桥怎么今天过来了,你平日可是忙的很呢,想让你过来吃顿饭都不容易呢。” “爹,我带她来看你弄来的那个红条条。”杜开霁直接就杜老财坐着的石头桌子上摆放的那一盆煞是好看的盆景。 这盆景绿绿的叶子,映衬着红红的果实,实在是惹人喜爱。在阳光下,那一个个条状的果实闪烁着红火火的光芒,看起来像是宝石一样的漂亮。 而丁小桥自从进了院子,她的眼睛就完全的落在了那盆景之上,心里忍不住掀起了翻天巨浪,然后又听着杜开霁叫这个东西叫做红果果,心里只想哀嚎。我勒个去啊,这个是什么红果果啊,这明显就是辣椒好不好!而且还是在四川最出名的“二荆条”! 丁小桥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一个无辣不欢的人,可是自从穿越到这里来,真是就没有吃过辣椒了,因为这个时代她真是一点辣椒都没有见过,于是,那种嗜辣的爱好就放在了自己的心里面,再也没有提起来。 看看那一位在康国做丞相的同乡人都没有弄出辣椒来,丁小桥估计,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有这种东西了,所以渐渐的就连她自己都已忘记了她曾到底有多喜欢吃辣椒了。 可是惊喜就是来的那么突然,来的那么让人接受不了。就在丁小桥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享用这种美味的时候,这东西就这样一点缓冲都没有的出现在了丁小桥的面前,让她的心脏到现在都在砰砰砰的乱跳。 还好,在这样巨大的震撼之下,丁小桥该有的礼节还没有完全的忘记掉,她老老实实的给杜老财问好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跟着杜开霁来到了那桌子边上,用**辣的眼神望着那一盆的辣椒。 杜老财也从丁小桥那毫不掩饰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对于这盆红果果的喜欢,于是就给她讲起来这东西的来历。 别看这是一盆普通的辣椒,可是来头还真是不小。 在老皇帝的皇后还没有死之前,曾有那么一个番邦国家作为友好的礼物送给了皇后这一盆辣椒,虽然这东西没有香味,可是却很好看,而且结果子的时间又长,更重要的是它会慢慢的从绿色变成了红色,便让皇后非常喜欢。 而在皇后死了之后,老皇帝非常的悲伤,就把这东西交给了园丁去管理,没有想到,这东西从花盆里移栽到了地上成活率还挺高,没有年,皇后寝宫的后花园里就长出了一片来。 老皇帝有一次路过皇后的寝宫便想起了曾夫妻的美好时光,便走了进去,就看见了这一片红果果,老皇帝睹物思人,便大手一挥,那一年的皇室成员还有所有的大臣都赏赐了两棵。 在皇帝没有死之前,这东西精贵啊,可是现在老皇帝死了,虽然一样是皇家所赐,在新皇的面前就显得没有那么珍贵了。有很多达官显贵也得到了这这东西的种子,所以,在有钱人和上流社会,这辣椒便成为了一种跟牡丹花一样有名的观赏植物。 杜老财这一棵来得着实不容易,很有些弯弯绕绕的来头,总得来说,就是跟马太后还有点丝丝缕缕的关系。 家里有了这么一株的宝贝,自然杜老财和俞氏都是非常欢喜的,天天的小心的伺候着,真是连杜小三都比不上了。 家里有宝贝的人总免不了一个习惯,就是希望所有能见到这样宝贝的人与自已同样能够非常的喜欢。 而丁小桥现在的眼神,现在的表情无一不说明了,她真的是非常喜欢这东西的一种心情。这种喜欢不是敷衍的不是讨好的,更不是一种流于表面的,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杜老财自认看人十年,从来不从看走眼,自然也看得出来丁小桥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这盆东西,他不免有一种遇见知己的感觉,原本就对于丁小桥的热络更加多了分亲切和真心实意。 主客两边针对了这盆植物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相谈甚欢。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扫兴的,大概就是俞氏后面进来之后说得那句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话了。 第228章 辣椒种子 连着有好天都没有看见杜开霁。丁小桥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反正杜开霁来他们家的频率一直都很没有规律。闲的时候天天都来,忙得时候七八天来一次,总之,他在她们家也算得上是一个熟面孔了。 不过这一次,间隔的时间实在是有点太长了。丁小桥忽然想起他来,已距离上次去杜开霁家过去了半个月了。 她问正在桌子面前写字的丁五郎说:“哎!大哥,这个杜开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好多天都没有见了。” 丁五郎想了想,说:“好像是啊,在学堂也好多天都没有看见他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出什么事情了。” “应该不是吧,如果杜老财家出了什么事情,这村子里面不早就翻天覆地了。”丁七郎写好最后一个字,这才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这一篇字,然后有些不太在意的说:“他不来不是更好,他一来了就跟一个蝗虫一样,非把我们家弄得一片狼藉才满意呢。” 想起杜开霁吃东西的能力,丁小桥对于丁七郎的话深以为然。想想看也是,丁七郎的话说得实在是在理,她也就将这个事情丢开,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第二天去工地的时候看见了关田,她随后问了一句,不过关田的表情很是尴尬,匆匆敷衍了她句就离开了,弄得丁小桥一头的雾水。 又过了天,杜开霁出现了。 不过跟平时欢脱的时候不一样,他出现的时候,走路稍微的有点跛。丁小桥盯着杜开霁的腿看了半天,弄得他脸色难看的说:“你看什么看!” 丁小桥扬起了眉毛:“你不会上哪野去把腿摔断了吧,怎么腿都瘸了!” 杜开霁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了,他一瘸一拐的步就走到了炕头,然后颇为困难的爬上了炕,对着丁小桥说:“你真是没有良心!我成了这个样子不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谁!” “喂喂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啊!要是你这腿坏了全部因为我的缘故,你娘不从你家奔出来把我一口吞了,还能让你来我家!”丁小桥立刻就不同意了。 杜开霁只是挥挥手,装作大人的模样:“哎呀哎呀,我不跟扯这个,我今天可以好不容易才从让我娘同意我出来逛逛,一会儿就要走。” “那你还来我家干嘛?我家这里又没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还来一趟!”丁小桥哼了哼鼻子,又继续低头写她的账本了。 杜开霁撅起了嘴巴,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递到了丁小桥的面前,说:“给你。” 丁小桥是从来不随便收别人东西的,特别是杜开霁的。所以,就在杜开霁将那纸包递过来的时候,她就打算拒绝了,可是一抬眼镜,就看见了那打开了纸包里的东西,然后一下子就愣住了。 杜开霁仔细的看着丁小桥的面孔,见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立刻就说道:“喂喂喂,我不是不想拿好的给你的,只不过那天我偷了这个之后,还没有等到出门就被我爹给发现了。然后把我住那叫一通好打,弄得我到今天才能下地走路,而那东西也就变成这样了。” 丁小桥没有说话,还是直愣愣的看着那纸包。 杜开霁望着丁小桥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一沉,然后咬咬牙又说:“罢了罢了,我再去给你摘点新鲜的,反正被住就是又一顿打嘛,我总归是我爹的亲生儿子,他不能把我打死才是。” 说着,他就要下地了,不过他现在屁股和腿上腰上都是伤,动作难免有些慢。丁小桥回过神来,一把就住了他的手,急忙说:“不要去了!” 杜开霁转头看着丁小桥拉着自己的手,脸上腾的就红了。而丁小桥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当,连忙放开了自己的手,只是低声说:“别去了。” “可是这些东西都已干了,不好看了。”低着头,杜开霁的声音有点小,而他的耳朵尖不知道怎么也变得粉红粉红的。 丁小桥望着那桌子上的纸包里放着五六个已干掉了辣椒,再看了看杜开霁现在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软。她说:“好看,就算是干了也是好看的。” 杜开霁听见丁小桥这么说,又细细的看了看她的表情纹:“你高兴吗?” “高兴。”这是老实话,丁小桥心里现在可是高兴得不得了,简直已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高兴了。 杜开霁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他又挪动了一下屁股,重新爬到了炕上,看着丁小桥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那些已干掉的辣椒,轻轻的摇了摇,里面发出了刷刷刷的声音。 “你怎么会去摘这个?”丁小桥当然是很想要这个辣椒的,那天在看见的一瞬间,她就已想要的不得了了,不过看见杜老财那么宝贝的样子,她那马上就要冲出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估计当时她要是开了口,杜老财或许会因为面子不得不给自己一个两个,可是,以后他对自己家就不会那么热络了。虽然现在他们家的生意跟杜老财家的生意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与人交善总是比与人叫恶好的。 所以,尽管丁小桥对于那些辣椒想要的心情已十分迫切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有等回来之后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的途径弄到辣椒的种子了。 只是,回来之后,他们家里的事情挺多,再加上马上就要进入雨季了,栽种的菌子已开始大面积的成长了,她一时半会儿便将这事情忘记了。等到她想起了的时候,杜开霁就带着这些已干掉的辣椒来到了他们家。 “那一天我看见你的眼睛都掉到了这东西上面了,就连走的时候也是恋恋不舍的,就知道你一定是想要这东西的,所以,我就去给你摘了,只是我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居然被我爹给逮了个正着!”杜开霁将那天的事情说得云淡风轻,再加上脸上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诉苦,更像是在说一场玩笑。 只是丁小桥听起来的时候,不免心里有些愧疚。她望着杜开霁的笑容还有手舞足蹈的描述,一时之间只觉得在舌尖下面溢出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不安。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到了最后她只能说出了:“谢谢你啊,杜小三。” “嗨,你谢我做什么啊!”杜开霁毫不在意的摇摇手,他望着丁小桥的眼睛已因为笑意变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他说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一定会给你弄到的。” 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可是,他的语气中却带着让人没有办法忽略的认真。 丁小桥静静的望着杜开霁,听着他的声音好像是潺潺流水一样流进了自己的心里,她的脸庞不自觉地热了起来,她低着头,好半天之后才慢慢的说:“我喜欢的东西,我一定会自己去弄到的。” 杜开霁想了想,又说:“可是一定有些特别的东西你弄不到,所以,只要是你努力之后也得不到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弄到的。” 丁小桥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不太对,不管怎么说,她已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大龄女青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心里就小鹿乱撞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杜开霁,当这个年纪不过只有九岁的杜开霁这么望着自己,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胸口左边位置里的心脏忍不住就激动的跳动起来。 那咚咚咚的声音,甚至让丁小桥用力的掩饰也掩饰不住。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才努力的将自己那乱撞的心平静下来,这才歪着头看着杜开霁似笑非笑的说:“你说得你就那么能干?就连我自己都弄不到的东西,你还能帮我弄到?你就有通天的本事?”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通天的本事?你看看,这些东西。”杜开霁指了指那纸包里面的红辣椒说:“这些东西要不是我帮你,你能找得到嘛!” 这倒是实话,丁小桥却不想给杜开霁这个洋洋得意的会:“你怎么就知道我弄不到,说不定我还能弄到一盆呢!” 杜开霁却只是笑,比嘴皮子他一向是比不上丁小桥的,可是,望着丁小桥那因为高兴而变得红润得面孔,他的心里面也有一种说不出来兴奋。 夜里,丁小楼看着丁小桥摆弄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是一些干掉的红色的条状植物,她说:“小桥你这是在弄些什么?” 丁小桥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干辣椒上面,她将灯光拨得亮亮的,取了一个干净的白瓷碗,将辣椒外面的皮全部都给掰开,将里面那些黄色的、小小的、圆圆的种子全部给弄放进了碗里面。 “这是个秘密。”正弄着这些,丁小桥还是抽空朝着丁小楼露出了一个很是神秘的笑容。 丁小楼被丁小桥那神秘兮兮的笑容弄得有些发毛,她摸了摸胳膊,爬上炕睡觉去了。 第229章 新房落成 虽然很喜欢吃辣椒,可是要说起种辣椒来,这可是丁小桥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不过辣椒这个东西在现代可是没有这么精贵,随便播种都可以长得出来。不过上一世满大街的辣椒在这一世是不是一样如此平民化她就不知道了。好在她原来还是有些养花的爱好的,尽管不知道怎么种辣椒,但是想来,按照种花的规矩也不会出什么错。 于是,在丁家的大子正在收尾工作的时候,丁小桥心心念念的忙着种起了辣椒。 现在因为没有合适的菜地,而且还在试验的阶段,丁小桥可不敢就直接把这辣椒种子撒到了地里面去,万一长不出来她可不就浪费了吗? 于是,选了两个陶土做的花盆,里面填上了干净又肥沃的土壤。再将一半的辣椒种子放在冷水中泡了一天,便将那辣椒种子直接撒到了泥土的表面,又将那装着辣椒种子的土壤淋上了水,这便告一段落了。 因为心里面揣着事情,丁小桥的这天的时间无论是吃饭睡觉都要去看次那些辣椒种子发芽没有,弄得米氏都忍不住说:“你这孩子到底在种什么啊!成天去看,这都魔怔了!” 丁修节也对于丁小桥种下去的东西抱有极大的好奇。不过丁小桥对于一家人的好奇一律给予了保密两个字作为打发,弄得一家人也跟着对于她土里种的东西关心不已。 又过了天,一大早,丁小桥还在床上睡觉呢,就听到丁小楼大声的喊:“小桥,小桥,你种的那个东西发芽了!” 丁小桥本来还在睡梦之中,听得这句话,立刻就从炕上一跃而起,鞋也来不及穿,蹬蹬蹬的就冲到了摆放那盆辣椒的檐下面去了,这一看,果然是发芽了。 那属于辣椒嫩绿色的小芽正一根根的抽了出来,虽然很是孱弱,可是看起来却让丁小桥的心里忍不住的乱颤起来,这就是辣椒苗啊,这就是辣椒苗啊!终于,终于让她给种出来了! 这两盆的辣椒苗基本都发了出来,这么看过去,起码有三四十棵,一个个生盎然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心生欢喜。 丁小桥也蹲在花盆边上看,然后说:“小桥,这么多的苗全部都放在这两个花盆里面吗?我估计是种不下啊!” 丁小楼的话提醒了丁小桥,这么多的辣椒的苗全部放在花盆里是一定不行的,等到他们在长大一点就可以分盆了。 就在丁小桥耐心的等待着这些辣椒苗继续长大的时候,丁修节家的房子终于赶在了雨季之前落成了。 落成的前一天,丁修节一家子都从后面进了院子里面细细的看了。 这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因为考虑到以后家里面要种菌子,这菌子成熟之后,买卖上门,这出出进进运送菌子光是靠一个大门一定会非常的不方便,于是家里面一共有三个门。第一个是大门,这个是家里的正门,从正门进去之后,就家里的第一进的院子。 在第一进的院子里面有着大大的堂还有待客的餐厅之类的子,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专门用来接待来往生意的人的房子,这里摆放着最好的家具,虽然按照丁家现在的财力想要弄得大气奢华是不太可能的,可是摆放一些大方得体的家具却是一定的。 这些家具的选购多亏了丁小桥、曹宿生还有杜开霁以及关田的主仆,他们充分的考虑到了家里面的情况,将这子里装扮的十分得体而又符合丁家现在的身份,而且又不会让来往的客人觉得受到了怠慢,实在是很费了一番的工夫。 从第一进的院子出去,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这条走廊走到了底就是女眷的院子。这里有丁修节和米氏的房间,也有丁小桥和丁小楼的房间,不过丁小桥和丁小楼两个人在一起住得习惯了,并没有要上两个房间,更何况她们现在年纪小,于是还是住在一个子里面,只不过,到底是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两个小小的院子,就在隔壁,等到以后姑娘大了,就可以分开住了。 而从第一进的院子里另外一条走廊走过去,便是第二进院子,这里有着最大的面前,主要是给丁五郎、丁七郎、还有曹宿生、米林他们居住的,除此之外,丁小桥和关田都极力主张在这一进的大院子里面做了一个小花园,引了后山上的泉水进来,做了一个小池塘,里面还放了一些假山的山石,当然,不可能是太湖石这种名贵的石头来,但是加上周围的树木花草,显得这个小花园格外有情趣。 而顺着这条走廊走到底是一个小小的角门,从这个角门出去,便是丁家占地达到五亩的一个后院。 这里面已按照丁小桥的要求建起了一个个泥土做的菌房,菌房里面也按照丁风儿家的规格做了一个个的架子,现在子才刚刚落成,架子上都是空荡荡,看不见什么东西,不过丁小桥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在这里面,这些架子的上面,将摆满不同的菌桶,而这些菌桶里面所带来的就是关于自己一家过上好日子的全部希望。 走在这院子里面,米氏一个劲的说,真好真好,丁小楼一个劲的说,真大真大。丁五郎和丁七郎一个劲的说,真好看真好看,丁修节也说,真是舒坦! 而丁小桥站在那小花园的池子边上,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流水,心里涌出了无限的柔软,这就是她的家,这就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之后,努力奋斗的家,活血,这对于很多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丁小桥来说,这已诠释了她生命迄今为止所有的幸福。 第二天,便是子落成的日子了。 关于这一天,丁修节可是到了镇子里面请了那里鼎鼎有名的铁口直断赛神仙看了日子,说今天的日子是顶顶的好,因为,今天不仅仅是子落成的好日子,还能让以后家里的生意日日长进,让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好,让家里所有的人都平平顺顺。 作为一个家里面的顶梁柱,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事情比得上这些更让他在意的呢,于是,丁修节大手一挥,立刻就定下了这一天为房落成的日子。 在丁家宅子的前面有一片挺大的空地,丁修节已用青砖打过了地面,干干净净,于是丁家的流水席就摆在这里。 这是丁修节回家之后,做得最大的一场流水,光是灶上的媳妇就请了二十个,而流水席更是摆出了六十桌。 这一次,的流水比建房子和装房梁的时候还要盛大。九大碗的荤菜,四碗素菜,五碗的小菜,让桌子上摆的满满的,所有的盘子和碗全部都摞了起来。又准备大坛子的高粱酒,让所有来做客的人全部都尽兴而归。 丁修节更是挨桌的敬酒,在村子里面所有人的夸奖下,丁修节喝得酩酊大醉。 晚上的席散了之后,米氏又多请了十个帮忙的婆子媳妇,帮忙把所有的碗筷收拾洗干净,又还给各个乡亲家里面。在村子里面办席面,往往因为一家没有那么多的盘子和碗,所以,办席面的时候都是要去管村子里面的乡亲们借的。 而丁家这次的席面可是借了大半个村子的碗和碟子。 收拾完这些时候,丁家还剩了不少的菜,这些帮忙的媳妇婆子们也就一人端了很多回到自己家里面去。 按照村子里面的规矩,请人做流水席是不用花钱的,但是要给灶上的媳妇们都要准备一些礼物,而且剩下的饭菜都要由这些帮忙的媳妇婆子们带回去。 米氏给每个人都准备一个尺头还有一袋子五斤的大米,外加这些剩菜剩饭。高兴得这些媳妇婆子们嘴巴都合不拢了。他们帮忙村子里那么多的人家做席,还从来没有得过这么大的礼呢。 打发了所有的人,又收拾了桌椅板凳,丁家新的宅子面前终于一片安宁。 丁小桥、丁小楼和米氏算是累了一天,尽管现在觉得浑身酸疼,可是,心里面却是忍不住的冒着喜气。就连回到院子里的脚步也是轻快的。 还没有进院子就听到丁修节嚎啕大哭的声音。吓得母女三人赶快就冲进了院子,只看见坐在自己房间院子里面的丁修节,哭得像个孩子,丁五郎、丁七郎、曹宿生、米林在一边眼圈都红了。 米氏心里一紧:“这是怎么了?” 曹宿生见米氏回来了,就一把拉了拉米林跟米氏告别,他说:“大哥就是酒喝多了,这心里有好些话便说了出来。” 说着,他带着米林回前面的院子去了。 只剩下了丁修节一家还在院子里面。 丁修节着米氏的手哭得像是一个孩子,“孩子他娘,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没有用,对不起你啊!谢谢你不嫌弃我,一直跟着我,拉拔着这些孩子,以后,以后我一定待你更好……” 宛如银盘一样的月亮就遥遥的挂在了夜空之中,将那满满的银辉撒向了人间。 第230章 请人 又是一年的雨季到了。 就在丁修节一家搬进了新房子没有十天,这又一年的雨季便不期而遇。丁小桥坐在自己的子靠窗的炕头上面,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密密匝匝的雨线,目光却朝着炕桌上的那两盆辣椒苗。 这两盆辣椒苗现在可是丁小桥的宝贝,每天她要把它们照顾得分外的精心,一天天的数着辣椒苗的叶子长出来。 “这还不分盆啊。”丁小楼从外面进来,就看见了丁小桥抱着那两盆小苗发呆,因为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丁小楼他们都已见怪不怪了,直接就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那花盆里面的小苗问道。 丁小桥又看了看那花盆里的辣椒苗,摇摇头:“还要再等天,等到这些小苗长出六片叶子来就可以分苗了。” 丁小楼数了数,这些小苗基本上都是四片叶子了,当然也有比较瘦弱的还是只有两片叶子,不过两片叶子的中间已发出了小芽了,看样子要不了多久也要长出四片叶子了。 “那是得还要天。”丁小楼是庄户人家的孩子,虽然是女孩子,可是对于种田也是一把好手,自然是知道这庄稼生长的次序的。外面的雨越发的大了起来,看样子这半年的天晴实在是让老天爷的心情不太愉快,否则怎么会憋着劲到这个时候哭了够呢? “这么大的雨,我估计你这苗子就算出了四片叶子也不能栽到地里面,要是栽下去,过不了天就要被雨水给冲走了。”丁小楼望着这越来越大的雨,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嘛,这也是丁小桥担心的,按道理,这个辣椒应该是每年的春天时候种植,那样到了雨季的时候都已长得非常粗壮了,根本就不怕下雨,可是现在她的这些小苗子还真是不能放在地里面。 “我让爹给我弄了两个猪食槽子,就放在我们这院子里的檐下面,我栽在那里。”丁小桥想了想说道:“我要的是木头槽子,比石头的那种要好一点。” “这倒是一个办法,再让爹在那槽子的下面开个洞就不怕这苗子的根被水给泡烂了。”虽然不知道丁小桥到底是种的什么,可是丁小楼也还是对于这些小嫩苗报以了极大的热情和关注。 两姐妹正在子里面说话呢,丁修节和米氏穿着蓑衣撑着油纸伞就进了他们的院子。 在子外面,将那蓑衣和油纸伞脱了下来,两口子才进了子。 丁修节说:“这天真热,虽然下雨了还是闷的厉害。” 丁小桥掩着嘴角笑:“这样才好啊,这样山上才能长蘑菇呢。” 而米氏则有些抱怨:“当时光想着大院子漂亮舒坦,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大的院子要收拾起来可真是麻烦,我这一天到晚就不用出门了,光是收拾这前面三进的院子还有后面的菌房时间都不够,更不要说做饭了。” 丁小桥还真是没有在意这个问题,现在听到米氏说起了这个事情之后,她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而后一拍大腿接着说:“哎呀,这个事情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什么事情?” “我觉得我们家该请两个人了。” “请人?”丁修节和米氏似乎成了学舌的鹦鹉,丁小桥说什么就跟着说什么,不过当丁小桥说出了请人之后,米氏立刻将自己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 “为什么不成?” “我们都是些庄户人家,自己都还是泥腿子,怎么能学着人家请人,你当我是你大伯娘啊,抬碗水都要说手酸,自己辛苦一点就行了,还请什么人啊!”米氏的头不停的摇着,看起来对于丁小桥的这个提议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同意。 丁小桥自然是料到了米氏的反应,也不反驳米氏只是看着丁修节说:“爹,你说呢?” “说什么说,别想一遇见时间就跳过我直接跟你爹说,我可跟你说小桥,虽然我不管钱,可是我是知道的,咱们家置办了这么大的房子那点子钱早就花完了,现在就靠着救命度日的那两文钱过日子呢,还请人,请什么人!”米氏连连摇手,她是一个最最朴实不过的女人了,从生下来开始就是天天干活的人,就先不要说花钱,光是天天让她闲着她也是坐不住的,更何况,这还要花钱,米氏当然是不愿意的。 丁修节可没有米氏反应那么激烈,他扛着丁小桥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想了想,才说:“小桥说得也是有道理的,这么大的院子怎么能光靠你一个人打扫,这吃了一年的药才刚刚调理好的身体,又累病了怎么办?” 米氏被丁修节这个话堵得好半天才说:“我悠着点,不天天打扫……” “娘,就你那毛病,你当我们不知道啊。”就连一向遇见这种问题都不说话的丁小楼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米氏还是摇头,看样子对于花钱请人的事情她可是相当耿耿于怀的。 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她一向是做不了什么主的,所以,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没一会儿话,就将这个事情定了下来。 米氏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们是庄户人家,这日子才刚刚过得好起来就要请下人,这在村子里面实在是有点太打眼了,所以,他们商量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请长工,只是请个短工罢了。 这后院的专门打扫卫生的婆子媳妇请两个人,前院小厮得力的请两个。不过,想着以后还要弄这菌子,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这婆子媳妇就请短工,而小厮还是买两个人放心。 至于丁修节家那些猪和鸡都放在了老房子那里,拜托罗氏给养着,等到年底的时候分她半头猪作为答谢。 罗氏对于这个差事很是乐意,毕竟她家里也是有猪的,顺手就多养个也没有什么,到了年底还能得到半头猪,那么他们家的猪就可以都卖了,光吃那半头猪就行了,有什么事比这更划算。 定下了这个事情之后,丁修节就专门去了一趟赛百味,不过卢兴业不在,倒是何亮在,何亮见了丁修节分外热情。他可是见天的盼着这天上下雨呢,这一下雨,就代表着今年的菌子又上市了。 而丁修节除了跟何亮敲定了今年的菌子销售的渠道之外,还顺便提了一下自己家想要买两个老实又灵的小厮,重要是能跟着自己家做活的人,何亮一听这个事,连忙就拍着胸脯答应了。 丁修节打听了一下现在买卖小厮的价格,留下了十两银子作为买小厮的银钱。虽然何亮不要。可是丁修节那样子大有一种如果何亮不收下,他以后就不上赛百味的架势,最后无奈的何亮终究是收下了这十两银子,并且慎重的承诺,一定会好好的帮着丁修节把关,找到两个乘心可意的人。 至于短工这边可就没有这么麻烦了。反正只是打扫一下前面的三个院子,后面的菌房不用管,所以,米氏就直接去找了里正媳妇说这个事儿。 里正媳妇一听米氏要找人帮着家里干活,就忍不住笑:“这个好办,我指定给你找到又勤快又合意的人,最重要是不会搬弄是非,而且手脚也要干净。” 米氏连连点头道:“我们不亏待人家,都是村里村外的邻居,我一个月给三百个大钱。” “呀,给这么高的工钱呢!就光是收拾院子?”里正媳妇都有点惊了。 “嗯,这是我闺女说的,说是这收拾子最是琐碎的事情了,又累人,我们那院子又大,要是给得少了,实在是不厚道。”米氏其实也觉得这价钱有点高,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每年能存个二两银子就不错了,而这一两银子才一千个大钱呢,他们家包吃还给三百个大钱,实在是不少。 “是这个道理。”里正媳妇点点头:“这收拾子最累人了。” 米氏想了想又说:“过年过节的,也不能让人空手,我们家给没人两个尺头,十斤的白面。” “呦呦哟,你家这工钱给的,我都想去了。”里正媳妇连连称赞米氏是厚道人,当然她是不可能去的,可是这不妨碍她对于老丁家一家人做事妥帖的赞赏。 “你们家是真的过起来了。”里正媳妇一边纳鞋底一边看着米氏说:“你看看你那婆婆家,本来这么一大家子的人,那么多个儿子,又有秀才,男丁又多,要是跟你们家一样,好好的过,全家人的力气都往一处使的话,还愁这日子过不起来吗?可是非要天天作,天天闹,现在他们都去舟平县去了,我这才觉得消停,不然我家那老头子每天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光去他家就行了。” 对于正的事情米氏从来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所以对于里正媳妇的话,她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怎么插嘴,两个人又没有什么重点的家长里短中东拉西扯了一阵子,米氏便在里正媳妇满脸笑容的送别下回家去了。 第231章 又是一年忙碌时 何亮办事的速度很是快当,不过是三五天的工夫,就已经让邱西把人和卖身契都给送到了丁修节家了。而那边米氏请里正媳妇选的人还没有着落呢。 送来的是两个都卖了死契的孩子,年纪都是在十二三岁左右。模样很是白净,丁小桥细细的去看这两个孩子,他们的目光磊落,没有一点邪念,一般有一双干净而正直目光的人,他的心地一定不会太坏。 所以,在第一面之后,丁小桥对于这两个小厮都是很满意的,只是最后这两个人能不能真的长长久久的留在丁家,就要靠以后的事情了。虽然第一印象很重要,可是日后的相处过程中,各种小事也能体现出人的本性,丁小桥虽然看中第一印象,但是对于以后的看法更为看中。 不过,这些都是丁小桥自己心里面的想法,嘴巴里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她虽然没有提,可看着丁修节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是很满意的。一开始,按照丁小桥的想法是给丁五郎和丁七郎一人找一个童,可是才一提出来就被丁修节和丁五郎还有丁七郎给拒绝了。 丁五郎说:“读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而且读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家里人,难道就因为辛苦一点便要找个人陪伴了吗?看看大伯吧,爷爷奶奶对他是怎么样的?他尚且没有用到童,都成了这副样子,而我们家才过上了天好日子,怎么就能学着大伯一样飘起来了呢?” 虽然丁五郎是家里的大孩子,可是在丁小桥的心中,其实他们都算得上是孩子,当时听到丁五郎和丁七郎说出这样的话来之后,丁小桥可是愣在了那里半天,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原来,在这个家里,不断前进不断进步的人不光光是自己,不光光丁修节,其实每个人都在往最好的地方努力着。 想通这一点之后,丁小桥也就对于给丁五郎和丁七郎找童这件事彻底放下了。 丁五郎说得没有错,读重要的是靠自己,就算客观的环境在舒适,可是自己不努力的话,也没有任何作用。 虽然,丁五郎和丁七郎都拒绝了要童,不过他们可是家里面唯二两个读人,所以,这给两个小厮起名字的事情就彻底的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了。 对于这件事可就大大的为难了丁五郎和丁七郎了,让他们读还好,可是给人起名字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毕竟一个名字要陪伴一个人的一生呢,这实在是一件大事,不能随便起。 两个人埋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丁七郎说,他们最近闲下来在看千金方,于是便用了两味中药的名字给两个小厮起了名。 一个叫做茯苓,一个叫做苍术。 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米氏又细细的问了问两个人的年龄,没有想到,茯苓才十一岁,苍术也才十二岁,这一下子就让米氏心疼起来。 谁家的孩子不是放在心尖子上疼爱的,可是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就已经被卖到别人家做工了,而且还是死契。这辈子估计就都是奴身了,实在是让人心疼不已。 米氏最是心软的一个人,得知了两个人的年龄之后,就一手拉着一个人去子里面找出了原本给丁五郎做得衣服,先给两个人穿了起来。 丁小桥则跟着丁修节坐在待客的子里面说话。 别看丁小桥今年也才虚岁八岁,就连坐在椅子上,两条腿都落不了地,可是,她早就已经在家里说话很是顶用了,就连丁五郎和丁七郎两个人也对她言听计从。而曹宿生也对于丁小桥这个孩子很是喜欢,觉得这个孩子聪明而不失稳重,精明而不失厚道,是个能成事的人,只可惜是个女孩。 对于曹宿生的评价,丁小桥并不担心,她距离嫁人还早着呢,更何况,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到了嫁人的时候,她一定是可以为自己的做主的。 能自己挑选未来的夫婿,这可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不得不说,丁小桥辛辛苦苦这么久,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能在自己婚姻上做主罢了。 “这场雨下了有七八天了,我估摸着,这场雨快要停了,停了之后就能上山看菌子了。”丁小桥端着一碗茶,轻轻的喝了一口,对丁修节说。 “我看也是差不多了,这要是继续下下去,估计就要出洪灾了。去年的天好,今年开春的时候节气也好,应该不会出洪。”丁修节对于看天的本事很是有一点的。 “不过,我看今年还是不要全部都指望着采菌子的生意了。”丁小桥放下了茶碗,“现在不光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就连中河村下河村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发家是靠着采这个野生菌,所以今年一定会有很多人上山采菌子,我们要是今年还是想要靠着山上的菌子挣钱的话,就根本指望不上了。” “嗯,我估摸着也是,最近天我在村子里转悠,已经又不少的人跟我打听这去山上采菌子的事情了,这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我又不好不说,便随便敷衍了一下,不过看着他们的架势,雨一停,这山上的菌子估计就要没有了。” “也不见得,他们知道得多的无非是见手青、铜绿菌、鸡枞和黄牛肝这四种,至于其他的十多种菌子他们并没有见过,虽然不排除也有人会去捡,但是我想还是不会太多。”丁小桥伸出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又说道:“我们今年也上山捡菌子,但是更多的是把长菌子的泥土给挖出来。” 关于这个提议丁修节当然是无条件的同意,他点点头说:“这事还得靠着你姑父,他对于山上熟悉,这回让他带着我们走远一点。况且今年还有你小舅舅,又加上了茯苓和苍术,这人手是足够了。” 丁修节这么说就完全将丁小桥和丁小楼已经从采菌子的队伍中划掉了。虽然丁小桥觉得有些可惜,可是也知道自己现在上山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现在的菌子长势如何?”丁修节问的是丁风儿家里面的菌子。 “我看不错,就是数量太少,就那一个子的菌子,也就是够我们家每天吃吃略有些盈余,要是拿去卖就拿不出手了。”想起了去年的事情,丁小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也是因为穷弄不出这么多地方,同时也没有这么多人力物力来研究。 “不知道今年会如何。”丁修节脸上笑眯眯的,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可是却一点都不担心,看起来他对于今年大范围的出产菌子已经是成竹在心了。 雨水没有过了天就停了。 雨停的前一天,明鸿光上了一次山,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给所有人报告着好消息:“我看见不少的菌子都冒头了,估计雨一停就会一片一片的冒出来了。” 雨水是在那天的半夜停的,接下来就是连续天的高温。在这样又潮又热的气候里,山上的菌子们就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一茬一茬的生长着,就算是每天都有很多村里人上山来采摘,可是只要半夜淋上一次小雨,第二天又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完全看不出前一天都已经被人捡得干干净净。 米林这是第一次捡菌子,同时茯苓和苍术也是第一次捡菌子,所以在捡的时候,更重要的学会怎么辨认菌子。 这山上虽然能吃的野生菌众多,可是不能吃的野生菌更多。 要学会怎么在一大片有毒的菌子中捡到能吃的菌子,确实是一个技术活,还好三个人实在是聪明能干的,这跟着丁修节、丁修义还有明鸿光辨认了天就已经将这捡菌子的事情熟练的掌握了。 虽然这捡菌子的人多,又加上丁小桥他们的宅子就在山边上,这家里的菌子的积攒速度可是比原来住在丁家老宅的时候快多了。 当然,丁修节他们主要目的不是弄这些菌子,而是将菌子下面的菌丝全部都给挖了回来。 这样一来,他们所能提供给赛百味他们的菌子就比较少了。好在,现在除了见手青、铜绿菌、鸡枞还有黄牛肝之外的菌子并没有成菜上市,所以,这市面上众多的菌子也够赛百味用了。 对于丁家,赛百味主要要的是除了这四种菌子之外的其他菌子,特别是松茸。卢兴业已经在这一场雨水快停的时候赶回了云通镇,其目的就是来盯着丁家的松茸的,要不是因为他这么一个大老板实在是不好天天赖在丁家收菌子,他都要打着铺盖卷来到丁家住下了。 相对于男人们忙着采菌子,挖菌丝。米氏则和丁小桥丁小楼去了趟城里面买了不少的棉布回来,准备动手做菌桶了。 当然,这些事早就开始准备了,要是临到了现在才来做,免不得又要去请人。而现在丁家的家底可是没有多少银子了。至于要交给郭景山的手链还有些时间,现在丁小桥对于手里的银钱可真是精打细算,生怕就不够用了。 八岁的丁小桥坐在自己的炕头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在账本上记着,一边叹息,钱果然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真是万万不能的啊! 第232章 招待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 就在丁小桥的辣椒苗抽出了第六片叶子的时候,丁小桥家后院的菌房里迎来了它们的第一批住户。 而当这第一批的住户落下之后,丁修节、明鸿光以及米林全部都卷起了铺盖卷,住到后院去了。 每天都要起来好次,对于每一个菌桶全部都要认认真真的记录。 而白天他们继续要上山找菌丝,下午则要回来将菌丝和找来的锯末混在一起进行发酵,七八天之后便要装进口袋。 每一天的日子都是这样再过,很苦,很累,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神采奕奕的。特别是米林,他本来就对于这些种植的事情非常感兴趣,现在能有这样的一个会近距离的学习怎么栽种菌子,自然是很高兴的。 不仅如此,他对于菌子的生长更是下了不少的苦功夫,渐渐的竟然取代了明鸿光这个栽种菌子的主力军,成为了菌子栽培的顶梁柱了。 雨季的时候,雨水就是来的一点预期都没有。 这一天,又是绵绵的细雨落了下来,空气中蔓延着一种属于泥土的特有的芳香。让人闻上一口都觉得心旷神怡。 丁小桥最近天忙着把那已经长出了六片叶子的辣椒苗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移栽到了丁修节为她早就准备好的木头猪食槽里面,又细细的施肥浇水,那伺候得真是比太上老佛爷都要尽心尽力。 她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倒腾那些辣椒苗的时候,就看见了打着伞的苍术站在她的院子外面,冲着她说道:“小姐,前面来了两个人,说是要避避雨,我找不到老爷他们,您看能不能放进来?” 这是古代,治安条件是非常好的,比不得现代的时候到处都有危险,所以,一般碰上了能够帮助的人,丁小桥都会施以援手。不过丁小桥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她问道:“是什么样的两个人?” “大概年纪四十岁出头,我看着不太像是什么匪徒或者小贼,哦,他们穿着的鞋虽然打湿了,但是我看是很好的料子,平日里应该也是个有钱人。”苍术是个很细心的人,而且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所以平日里家里要是待客,丁修节一定会将他带在身边。 丁小桥听了苍术的描述,便低头想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从子里拿了蓑衣和雨伞,跟着苍术去了第一进的院子。 将门打开一看,果然有两个男人站在门外,他们一个大概是四十岁出头,仗着一脸的络腮胡,而另一个则要年轻一些,只有三十岁左右。 他们见开门的是个小姑娘,也不由的愣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好像这家人没有大人,他们可能不太方便这么贸然的要求进避雨了。可是眼看着这雨越下越大,要是再不找个地方躲雨,估计他们这一身上下就湿透了。 就在这两个大男人为难的时候,丁小桥笑着说:“两位大叔快点请进来吧,这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了。” 这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那个三十岁左右白净的男人作了一个揖,冲着丁小桥说道:“这位小姑娘,你们家里有大人吗?我们这样贸然进可是不太好吧。” 丁小桥从一开门就在观察这两个人,他们脸上和头发都打理得很干净,虽然身上穿着蓑衣,里面的衣服也湿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但是还是不能掩盖他们身上的一种属于社会精英的气势。 有这样气势的男人想要是坏人也不太容易。 况且丁小桥还按照苍术的说法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衣着、鞋子还有手指,都不像是一匪徒之类的坏人,这才开口请他们进了子。 当然,丁小桥还有一个依仗,那就是丁修节他们都在后院的,虽然是关着角门不让人进去,可是只要她过去喊一嗓子,这些大男人都会跑出来,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危险。 “没事的。”丁小桥欠了欠身子,让开了大门,请两个人进来:“这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遇见下大雨了,两位大叔快些进来吧。只是不要嫌弃我们农家院子小便是了。” 主人家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上了,如果两个人还是不快点进来的话,就真的是太不给面子了。 于是两个人又拱了拱手,顺从的跟着丁小桥进了子。 一进堂,茯苓就上来将两个人的蓑衣取走了。丁小桥又吩咐苍术去角门那里叫丁修节他们过来,而自己则带着两个人去了待客的子。 “两位大叔略略坐一下,我去看看我爹是不是快回来了。”丁小桥笑眯眯的对着两个已经落座的人说道,转身便离开了。 丁修节那边听到了家里面来了陌生人,自然是要出来的。半路上遇见了丁小桥,听到丁小桥如此一说,便快步走了过去。 主宾相见,互相问好之后,便全部都落了座。 丁小桥则乖巧的跟在丁修节的身边,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主宾寒暄了一阵子之后,便已经混熟了。 特别是那个大胡子的男人,说话声音像是的打雷一样,很是爽朗的样子。 丁修节见他们的衣服鞋袜都湿了,便让米氏找来了自己的在家穿的衣服给两个人换上,更是让两个人心生好感。 只是这个雨一直下个不停,一点不见小的样子,反而看起来越来越大,似乎老天都被捅了一个窟窿。 当然就是要留两人吃饭的。 席间,米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自然也是少不了菌子的。 喝上了酒。身子就暖和了,话也就多了起来,三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竟然称兄道弟起来。 这酒过三巡竟然也说起了这两个人来到这里的目的。 这两人,张大胡子的这个叫做刘杨,而那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叫做崔旭。原来他们两个人都是来测量土地的。 “测量这山上的土地吗?”丁修节有些奇怪。 “是啊。” “我们这荒山野岭的要测量什么啊?”丁修节一头的雾水。 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刘杨道:“前段时间不是有个什么十里公子来这里了吗?这个事你们知道吧,我觉得当时闹得挺大的,好像是各个地方的县官都跟着来了。” 这事儿丁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别的事情都可以不知道,这个事情是一定会知道的,要不是当时那个十里公子出手相助,他们家的那些地还不知道现在归谁所有呢。 于是丁修节点点头:“知道知道。” “十里公子来这里做什么的丁老弟你可知道?”刘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倒是一边的崔旭笑:“你当这个事情真的那么保密,只怕是下面的百姓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刘杨不信,非要丁修节说,丁修节则了头发照实说了自己知道的:“不是说来找什么龙脉专门修皇家的庙宇还是什么的。” 听到了丁修节说出了正确答案,想要卖关子的刘杨彻底放弃了,他叹气,“果然你们的消息够灵通的。” 而这两个人不是为别的,就是来测量这皇家庙宇的地基来了。 丁修节简直大吃一惊:“啊!我们这里都是山,怎么会在这里建皇家的庙宇?” 关于这一点,就没有人能回答了,反正上面人的心思不是这些小老百姓可以理解的。丁修节也想得通,自然也就不在追问下去,不过他担心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这山上建了皇家的庙宇,自己家的蘑菇就没有地方采了。 看起来,这靠天吃饭,靠山吃饭的毕竟不是什么长久之事,还是快点弄出自家的菌子才是正经事。 刘杨和崔旭虽然透露了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可是到底测量的什么地方就怎么也不肯说了,毕竟那是皇家的龙脉,一定是要保密的,不能随便说。 就连这建筑皇家庙宇的事情,也要求丁修节一定要保密。丁修节自然是不敢不从,他一个小老百姓知道了这种秘密,只有战战兢兢的份,哪里还有什么敢到处乱说的道理。 那天晚上雨一直下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停的意思。 休息了一天的两个人,看着雨虽然没有停的意思,但是好歹已经小了不少,便跟丁家人告辞了,朝着山上走去。 而离开的两个人留下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弄得丁小桥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接连天,丁小桥都在想这个问题。 皇家要在这里建个庙? 要知道皇家的庙可不会太小,就好像是天坛地坛一样,虽然被成为庙,可是那多大啊!她想,只怕是这以后,他们这上河村真的是要热闹起来了。 因为知道了不久之后,这上河村后面的山上就要变成皇家的庙了,而且他们又不知道到底是那个地方要变成皇家的庙宇,所以,丁修节他们加紧了这采摘菌子的速度,只等着在开工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办理妥当才是要紧的。 不过,在那天之后,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关于这件事的动静,弄得丁家人一家都觉得那天的事儿是不是在做梦。 只有丁小桥忍不住腹诽,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这政府办事真是拖沓啊! 第233章 择日不如撞日 在八月初的时候,丁小桥种的辣椒全部都挂了果,整整齐齐的长在她的院子里那两个专门用来栽种辣椒的木头猪食槽里面。虽然现在的果实都是绿油油的,可是也能吃了。 现在的辣椒按照成熟度上来说,实在是算不得成熟,味道也不算太辣,如果让它们继续做的长在枝头上,要不了多少的时间它们就会慢慢的变成了红色,那个时候如果再采下来,味道才叫刺激。 若是晒干之后再过了油炼一下就会变成丁小桥梦寐以求红油辣椒了。 现在光是想想那个味道,她的口水就忍不住在口腔里面打转。 杜开霁蹲在那两个大大的猪食槽面前数着那一颗颗的辣椒,“就是我给你的那些红果果吗?居然长了这么多出来?” “没有用太多,只是用了一半。”丁小桥也站在辣椒边上,这些辣椒的长势很好,她的个子不算高,而些个辣椒一个个都已经长得和她差不多了。她手里端着一小碗的水,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水撒到了辣椒的树叶上,让那绿油油的叶子显出了水灵灵的俏丽来。 “你居然只用了一半种子就种出了这么多的红果果!”别看杜开霁从小是在乡下长大,可是对于这个农事还真是不怎么明白,他听闻了这件事情之后,用一种很是崇拜的目光的看着丁小桥:“哇,小桥你可真厉害。” 丁小桥颇有些得意:“那是,你不看看是谁种的!” 杜开霁转头又去看那些辣椒,接着了头发说:“原来这东西一开始是绿色的,我还以为长出来就是红的呢。” 两个人又对着这一些辣椒观看了一会儿,杜开霁说道:“你这些红果果也像是我家的那盆一样好好的修整一下啊,你看看,你这里那么多颗都长得自由泛滥的,没有形状,一点都不好看。” 丁小桥翻了翻白眼,心里不由得腹诽,你们家的是用来当盆景的,当然要细心的修整了,而我这个是用来吃,我只管这些辣椒好不好,至于枝叶长成什么形状有什么关系。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嘴巴上还是没有敢说出来。毕竟这些个辣椒在现在都是个盆景里面的观赏的稀罕物,还没有人对于那些果实进行染指。 往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要顶着巨大的社会压力和舆论压力的,丁小桥可一点都不愿意在这一天正式来临之前,提前将这事告诉任何人,杜开霁也不行。 “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看。反正这些树啊、果啊之类的东西,我觉得还是要按照它们自己的心意随便生长就好,如果你给他们规定了那么多条条框框就太累了。” 丁小桥的这些话当然只是随口胡说的,不过却得到了杜开霁惊人的认同,他的脑袋点的好像是捣蒜一样,连连说:“没错没错,小桥你说得太对了,做人就应该跟这些树一样,是要这样自由一点,才能有很多的惊喜,你看看,现在我都已经被关起来关得都跟呆子一样了,这样一点都不好,我觉得我也该像是你养的这些红果果一样,不应该有那么多规矩……” 丁小桥听得杜开霁的话听得满头的黑线,这个家伙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 就在丁小桥和杜开霁两个人正在这些辣椒面前就着人是不是应该不遵守规矩自由泛滥的生长这个话题进行激烈的争吵,不,辩论的时候,米氏笑眯眯的走进了院子,看着两个因为一点点实在是没有值得争论的事情弄得脸红脖子粗的孩子,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娘,有什么事?”丁小桥哼了一声,实在是不想在跟杜开霁一般见识。 “卢东家来了,你爹找你过去呢。”米氏朝着杜开霁点点头,对于他的问好给予了温和的回应,这才转头看向了丁小桥。 “今天又不是交松茸的时候,他怎么来了?”丁小桥只觉得奇怪,转头对杜开霁说:“我要走了,你别再我院子呆着,人家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少一天来我院子里,坏我名声!” “我原来还跟你一个炕头吃饭,一个被窝睡觉呢,怎么不见你说男女七岁不同席。” “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 杜开霁虽然在跟丁小桥打嘴仗,可是也没有赖着不走,而是跟着丁小桥就出了这后院。 卢兴业笑眯眯的坐在炕头上,临炕的窗户是开着的,那一阵阵的风穿堂而过,将他身上的汗水都吹干了,实在是凉快。他望着窗户外面的小院子里种着的那些不知名的乡野野花,虽然并没有什么牡丹月季芍药的名贵和娇艳,可是一朵朵的小花开得分外有生命力,让卢兴业这个看惯了名贵花草的大东家也觉得心里愉快。 丁修节顺着卢兴业的目光看出去,也看见了那地上的小花,于是笑了起来:“都是小桥那丫头在路边随便挖回来种的,都是一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花,让大东家见笑了。” “虽然都是一些小花,可是在这样的阳光之下看过去,只觉得格外有风骨啊。”卢兴业今天的心情很好,无论看什么也都觉得心里愉快,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丁小桥一进子看见的便是卢兴业这副灿烂到连外的阳光都被比下去的笑容。她不由得心里奇怪,这卢兴业今天捡到钱袋子了吗?怎么会笑成这个样子? 问好、寒暄两句坐下去之后,丁小桥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卢兴业会笑成这个样子了。 他说:“丁小姑娘,去年腌下的火腿是不是差不多可以了?” 最近的事情多,要不是卢兴业自己来说起这个事情,丁小桥当真是将这个事情已经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丁小桥算了下时间,其实差不多可以了,她说:“虽然不到一年,但是也差不多了,既然天卢东家过来了,我们择日不如撞日就开一条火腿尝尝看,你觉得如何?” “当然当然!”卢兴业兴奋的一直拍着巴掌,他今天可是就是为了这火腿来的,本来他还想着没有到一年的时间,再加上最近又到了农家秋收农忙的时候,丁小桥多半都不会同意今天交火腿的,却没有想到她居然直接让今天就能开一条常常吃,这真是意外之喜了,怎么能让卢兴业不高兴呢。 丁小桥也觉得今天的日子实在是不错,听丁修节说,他们家再过天也要开始秋收了,而且因为他们家老田那边种的玉米和土豆实在是让当地人没有见过,所有最近有不少的人成天在那里转悠,弄得米林已经不得不在田边搭这窝棚了等待秋收的到来了。 要是卢兴业再过天才来的话,一定是忙不过来的。 想到这里,丁小桥看了看卢兴业,见他脸上一脸的喜气洋洋,忽然发现在即想得有点太多,像是卢兴业这么精明能干做得了如此大生意的人,其实她考虑的这些问题,其实他早就有已经想到了。 说不定来今天到来的日子也是经过了精挑细选呢。 别看丁小桥早就已经将这个火腿的事情忘记到了哇国去了,可是丁风儿对于这一百多个火腿却上心的很呢,按照丁小桥说的,从挂上去开始,每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要将这些火腿换个面,以便有更好的风向来风干这些火腿。 这样将近了一年下来,这些火腿发酵风干的已经非常好了。 随便取了一个下来,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子上,明鸿光笑道:“大东家,这火腿我们可是十天半月就要来翻动一次,一定是干了,你只管放心好了。” 可是卢兴业就没有这么淡定了,特别是他看着那拿出来放在石头桌子上的火腿,上面被一层白色甚至有些发黑的盐精覆盖着,显得脏兮兮的,而最可怕的是,在这些盐精的上面还有不少绿色的毛,看起来真是像坏了一样。 偷偷的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丁小桥,发现她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一点担心,连掩饰都没有,那是不是就说明这些好像是发霉一样的绿毛是正常的? 想想看,这天下有不少的食材在做成食物之前,它们的原始形状都是乱七八糟的,光凭着食物的样子想要想象出这些食材的原来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太可能。或许面前的这个火腿也是这个样子的也说不一定。 这么一想,卢兴业的心里面就淡定多了。 他望着那好像是大号的琵琶一样的火腿,甚至伸出手摸了摸那些绿毛,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可还是问道:“丁小姑娘,这火腿要怎么吃啊?” 丁小桥说:“其实跟吃咸腿肉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这火腿吃法要比咸腿肉稍微复杂一点。”说到了这里,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然后冲着卢兴业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似乎早就看穿了卢兴业那心里的忐忑:“卢大东家,你是不是觉得这火腿看起来很脏,又好像是坏了一样,害怕吃了进去会闹肚子吧。” 第234章 火腿 卢兴业被丁小桥说中了心事微微的显出了一些不好意思,他轻轻的咳嗽了一下,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才又看向了火腿说:“丁小姑娘说的这火腿的吃法要比咸腿肉复杂一点,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复杂呢?” 既然卢兴业转移了话题,那么丁小桥自然不会揪着这事情不放,于是她也就大方的跟着转移了话题:“卢东家现在看见的叫做毛腿。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我们要吃的火腿是要修过之后的,否则这个样子端到了桌子上,只怕没有个客人是敢吃的。” 卢兴业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丁小桥又指着火腿的个地方说:“这里是上方,是火腿最好的部位,可以用来大片的切肉,这里是火踵,用来切小圆片是最好的,这里算是中方,用来切丝和切条用的,至于滴油和火其实就是皮和骨头,主要用来熬汤用的。”这个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稍微懂得一点刀工的厨师稍微的琢磨一点就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丁小桥也没有掖着藏着,大大方方的告诉了卢兴业。 倒是卢兴业很紧张,连连问了次,直到把这个部位都弄清楚了之后才算是罢休。 卢兴业跟着明鸿光和丁小桥去了厨房,看着在丁小桥的指导下,明鸿光将这条火腿上发酵的部位都用菜刀削去了,不过,因为明鸿光不是专业厨子的缘故,他的刀工并不好,削出来的火腿表面实在是有点凹凸不平,看起来多少有点伤痕累累的感觉。 尽管不完美,但是削出来的火腿还是让卢兴业忍不住眼前一亮。 皮子金黄,肉质深红,这两种极致的色彩搭配到一起,给人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视觉感受。卢兴业凑近了那火腿细细的一闻,顿时有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扑面而来。 可以分辨的出来这是肉香,可是这是一种奇妙的肉香。没有一点点猪肉本身的腥味,反而有一种好像是历经了岁月沉淀下来的美好味道。 “如果卢东家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尝一尝生的。”丁小桥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提起了菜刀就在火腿肉最厚的上方部位切了一小片下来。 那红红的一片肉就提在她的手指间,切得很薄,就比一张纸厚不了多少。卢兴业看了看那块肉,并没有犹豫,立刻就接了过来放在了嘴里。做饮食这个行业的人,自然是对于各种食材都有极大的探索和接纳态度的,更何况这被修过的火腿一看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卢兴业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不吃了。 才一入口,那浓郁的味道就已经从舌尖蔓延了下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生肉特有的柔软和弹性在唇齿之间回荡,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就沉醉在这种香味之中了。 修整好的火腿还要用淘米水泡一个时辰才能动刀切,这个期间,卢兴业似乎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多次跑到了厨房去看看那跑在大木盆里的火腿,等到终于可以开始切的时候,他更是一动不动的就守在了菜板面前了。 明鸿光虽然细部的刀工不行,可是到底是猎户出身,那也是用刀的行家,在丁小桥给卢兴业讲解个部位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些都一一记下。现在也不用丁小桥再说清楚了,直接就开始动刀。 他下刀准,加上力气又大,没有一会儿的工夫,火腿就已经变成了个分解开的部位分别放在了个大盆里。 这切火腿在丁家现在也算是一件大事,毕竟火腿这个东西大家谁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就算去年腌制的时候也全部凭着丁小桥一张嘴巴说说,大家全部都是摸石头过河给弄出来的,这按捺着忐忑的心情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可以吃了,怎么会不全员齐聚呢? 于是这一天的晚饭就算是在丁风儿家来了一个团圆饭。 米氏、罗氏、丁风儿三个人在厨房里热热闹闹的做着饭,外面坐在院子里一边等着吃饭一边纳凉的人都忍不住被厨房里那是不是传出来的浓郁的香味给吸引住了。特别是卢兴业,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家今年的新菜“二十四桥明月夜”是不是能在斗菜大会上大放异彩的重要材料,怎么可能坐得住。 丁小桥看着他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乎像是屁股长刺一样动个不停就忍不住想笑,看起来在对于渴望的东西面前,就算是卢兴业这样的大买卖人也是没有办法单行下来的。 三个女人都是做饭的好手,尽管这次吃饭的人多,可是还是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已经将一顿饭给做出来了。 汤是用火腿骨头熬出来的汤煮得鸡枞汤。切得大片大片的上方薄片蒸了一大盘,用中方切丁和铜绿菌爆炒,刚摘下来的南瓜和连皮带骨的腊猪脚炖在一起,两种味道混合得刚刚好,在加一些时下的鲜美蔬菜和腌好的小咸菜,外加香喷喷的大白米饭。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农家饭,但是,这一端上了桌子,就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食指大动,在开吃之后,吃得最快的要数卢兴业了。 虽然他吃饭的姿势还是很优雅,但是那夹菜的频率明显是要被其他的人快得多的。不一会儿工夫,他就已经吃掉了三大碗饭。 这还不算什么,等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干脆丢掉了筷子,用手着那一块块的腊猪脚啃得毫无形象可言了。 跟他一道来的何亮也没有斯文到什么地方去,按道理,他们这种吃过天下美食的老饕不应该这么失态,但是,这种失态的吃相还是出现在了他们身上,由此可见,这火腿的香味实在是让人不能抗拒。 酒足饭饱之后,卢兴业心满意足的坐在丁修节家的炕头上,说:“有了这样的火腿,今年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可就不愁了,我现在可是迫不及待的就要将这些火腿全部都运回去,然后尝试一下那真正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味道。” “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满了一年再说。”丁小桥觉得做事情把稳些最好,现在的火腿不管怎么说也差个个把月才能满一年,今天开的这条火腿,味道已经足以说明这火腿的品质了,所以,丁小桥也不担心别的,便诚心诚意的说。 卢兴业也没有强求,他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今天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说着他站了起来,冲着丁小桥行了一个礼:“丁小姑娘,你真是卢某的副将,我们赛百味能有天的成就,全部靠丁小姑娘次三番不遗余力的出手相助,卢某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用什么样的方式感激姑娘。” 丁小桥当然那不可能受卢兴业的礼,她也连忙侧开了身子回了半个礼又说:“卢东家实在是太客气了,其实要不是你们赛百味能在那个时候要了我们家的菌子又一而再再而三对于我们丁家给予了最高的信任,我们丁家现在的日子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了。” 主宾双方谈话的气氛实在是很好,在两个人又说了一段时间的话之后,相约在一个月之后来取火腿,不过这一次丁小桥并没有同意卖掉秘方,而只是答应今年帮助赛百味腌制一千条的火腿。 对于此卢兴业很是可惜,甚至想要劝说丁小桥将这火腿的秘方卖给自己,但是丁小桥十分执着的拒绝了,她说道:“卢东家,我们丁家总得留点压箱底的东西吧。当时我卖掉了二十四桥明月还有盐鸡的方子不过是因为我们家实在是穷,这东西留在手上也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是卖给你换点钱,用来改善一下我们家的生活。” “而这火腿的方子并不像是那两个方子一样,是菜谱,这不过是对于一个食材的制作。您也看见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菌子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如果再将这方子也卖了我们以后要怎么过日子呢?”丁小桥摇头笑了笑。 “现在我们家虽然也不富裕,但是也不是对于银钱有着迫在眉睫的需求,所以,真是抱歉了,这方子我们想自己留下,也算是挣个辛苦钱吧。” 丁小桥说得也是合情合理,让卢兴业半点都反驳不了。可是他的心里到底是非常的遗憾的。 按照卢兴业的想法,这二十四桥明月夜如此奇巧鲜香的一道菜,最好是从原材料的食材开始全部被自己掌握在手里才能算是真正是自己赛百味的东西。现在这最重要的一味原料放在别人的手里,怎么能放心呢? 就算现在丁家和他们赛百味的关系好,可是在双方利益都没有冲突的时候。这商场如战场,一旦有一天,这丁家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想冲突了,自己这火腿不就再也没有地方弄了吗? 如果有那么一天出现,他们赛百味的二十四桥明月夜是不是也就不能在成为他们赛百味的绝招了? 一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卢兴业就忍不住头疼起来。 第235章 丰收 卢兴业最后也没有能说说服丁小桥。他们吃过晚饭的时间本来就有些晚了,不过,卢兴业跟何亮还是连夜赶回了云通镇。 等到送走了卢兴业,丁修节一家也打算收拾一下休息了。 不过,还没有等关门呢,已经去了田里的米林又匆匆的回来了,见他一回来米氏便问:“是不是晚上太冷了?我给你弄点褥子去,虽然现在秋老虎还没有散,可是这晚上到底有些凉。” 米林一脸的着急:“姐啊,现在哪里还忙得赢睡觉啊!现在是有大事了啊!” 见米林那满脸的焦急,丁修节的心也提了起来,他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得一头大汗的。” “我觉得那玉米和土豆是不能在这样了,这两天白天黑夜的来转悠的人太多了!你看看我就是今天下午去了丁大姑家吃了一顿晚饭,这回去,我就看见玉米被人给掰了好个!” 丁修节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估摸着反正这两天也算是成熟了,干脆就收了吧,与其全部在地里逗得大家眼馋,倒是不如收进自己家的仓库放心。” 在栽种玉米和土豆方便,米林算是熟练手,丁修节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既然现在米林这么说,丁修节也就大手一挥道:“好!明天我就去将家里的人都叫来,我们明天就收这玉米和土豆!” 当丁小桥得知家里要收玉米和土豆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吃早饭的时候,她看见丁修节一身的短打衣裤,不光光是他,家里的个男人不管大小,就连丁五郎还有丁七郎全部都是一身的短打衣裤,就连曹宿生也换上了干活的衣裤,不由得奇怪:“我们家今天收粮食?” “今天收玉米和土豆。”丁七郎喝了一口粥,一边吃着刚刚出锅的白面大饼一边抽空回答了丁小桥一句。 虽然这个时间跟丁小桥估摸的时间还差天,但是如果全部都集中到一起收庄稼的话肯定是时间不够的。现在将收获庄稼的时间岔开其实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收稻谷和高粱的时候忙得人仰马翻。 不过丁七郎下面的一句话就让丁小桥的心提起来了,他说:“小舅舅说,昨天晚上有人掰我们的玉米了。” 虽然早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这种种在田地里的庄稼,又没有人见过,被人顺手摸个是当然的,可是当听到的时候,丁小桥的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这就好像是自己家辛辛苦苦养了一个大姑娘出来,还没有等到给她找婆家,就被不知道那个登徒子给欺负去了,这种感觉简直太憋屈了。 所以丁小桥也积极起来,她脱掉了身上米氏才给她做的裙子,换上了干活的衣裤,找了一定斗笠扣在了头上,毫不犹豫的跟着家里人下地去了。 这一回丁家人收庄稼的目标可是在一天之内全部干完,所以,这任务还是很重的,除了米氏和罗氏这两个身体不好的在家做饭,送饭,就连丁八郎、丁小梁也跟着下地了。 大概是这玉米和土豆实在是太过稀奇了,丁家下地收获的消息自从他们下地开始就传开了,没有一会儿工夫,这一村子的人全部都跑到了他们家的菜地边上围着看,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弄得一家人实在是有点惴惴不安。 看着一家人收获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一起过来看热闹的里正总算出来说了句话:“哎呀,老三你可别怪我们,这不是稀罕嘛,你们这到底是从康国弄回来的什么种子,我们都等了一年了,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你们开始收,可不是要看看的看看。” 丁修节只能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这一村子的人自从春天这玉米和土豆的苗下地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从康国弄回来了不一样的种子,所以这好奇心就出来了。就算他们是一些小老百姓,但是这消息也不算是闭塞,人人都是知道的,现在这附近的国家里,要说哪个国家的农业最发达,当之无愧的是康国啊。 康国不但收获的粮食多,而且他们的粮食品种也很多。 不过,就算知道这些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云通离康国山高皇帝远,这要弄到种子实在不容易,更不要说,这玉米和土豆两种种子在康国是根本不允许带出来的,就算去到那里想要得来也是不容易。 而丁家这种子也得来的很不容易,那可是米林乎搭上了自己的小命才弄回来。 就算是村子里面的人不知道中间的弯弯绕绕,光是看这些长出的玉米杆子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果实也是知道这些种子定然是珍贵的。 所以更是一个个都翘首以盼的等着丁家收获了,看看到底有多少的亩产,要是亩产高的话,明年就从丁家买点种子来种一下。 人人都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这就导致听说丁家开始收东西的时候,一村子人老老少少便围了上来。 就这样在密密麻麻的围观当中,丁家一家子便开始收玉米、挖土豆。 别看这地不大,人也挺多,不过,这收玉米和挖土豆实在不是什么轻松的活,最后丁修节索性叫了个和自己处的好的汉子下地来帮忙。 多了四五个壮劳力,这收获的速度明显就快得多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这两块地里的玉米和土豆全部都收完了。 曹宿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一个算盘来,又拿了一张草纸,和一支丁小桥平时里用的炭笔开始计数。那边丁修节从里正那里借来了村子里收庄稼时候用的大称开始对收下来的所有的东西开始过称。 其实不用过称,光是看见那堆在地里面跟两座小山一样的玉米和土豆,这围观的村民就已经激动的议论起来,不过大家现在还是很能按捺得住自己的情绪。虽然这两种庄稼看起来亩产不少,还不知道味道如何呢。 这边,村民正在眼热并且犹豫着,那边丁家的过称的速度一点都没有慢。 丁小桥也紧张的坐在曹宿生的边上,看着他一次次的在那张草纸上用炭笔记下了每次报上来的斤数。 对于计算亩产,最辛苦的就是称重了,虽然有那么多强壮的汉子帮着称重和装进麻袋,可是等地上这些玉米和土豆全部都称完的时候,天色已经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 在这样的金色之下,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们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曹宿生手里的算盘上。 曹宿生的算盘打得很溜,丁小桥没有办法想象,这样一个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到底在战场上经过了什么,才能将这下九流的商家算盘打的如此的熟练。 杂木的算盘珠子敲击在一起,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停在丁小桥的耳朵里就好像是珍珠落在玉盘里一样动听。这是属于丰收的声音,这是世界最美妙的声音。 曹宿生在很快的算完了一次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惊讶的表情,这让丁小桥有点担心,连忙问:“曹先生,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曹宿生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然后继续的又开始拨动起算盘来。这一下子不光是丁小桥的心悬了起来,丁家人所有的心都提了起来,就连周围围观的村民们的心也高高的悬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曹宿生还要再算一次。 那噼里啪啦的声音虽然动听,可是丁小桥却紧张的牙齿都抖了起来了。这里那么多人,她不好用阿拉伯数字来进行计算,而她的心算能力实在是不行,所以,就只有全部依靠曹宿生的算盘了。 很快,曹宿生又算完了一次,然后他看了看算盘上的数字,又跟上一次记下来的数字对比了一下,确认了两个数字是一样的之后,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道:“我的妈呀,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算错了呢!” “怎么样!多少多少!”丁小桥急忙问道。 “这三亩的玉米总共收了三千九百四十六斤,平均下来一亩能有一千三百多斤呢!而这些土豆虽然只有一亩,可是也有一千一百六十了!”曹宿生乎是惊叫起来。 这个数字报出来,不光光是丁家人一片惊讶,就连周围的村民们也是一片哗然。 现在由于种子和种植技术的各种因素,现在的粮食并不能像是现代的杂交水稻一样亩产达到千斤,往往最好的年头,一亩谷子也只能收个八百斤,而现在这两种粮食只是随便种种,居然就能收获到亩产千斤以上,这怎么能叫人不激动。 当下,就有很多人就要跟丁家来订种子了,可是在丁修节说话之前,曹宿生先就摇摇头说:“大家先不要着急,因为这种子的来头跟上头有些关系,所以,现在我们也做不了这个主,得先报上去才行。” 曹宿生这话本来就说得半真半假,不过丁小桥也是极为赞同这个说法的,毕竟他们的种子来路并不正,算是非法进口,这要是被查出来,会不会被这个上面的人惩罚就不好说了。 丁小桥不了解现在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既然曹宿生已经说了这个话,他们一家人也全部顺着曹宿生的话,拒绝了众人。 第236章 玉米和土豆 收拾了东西装进了仓库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一家人就在丁修节家里用的晚饭。 正是因为今天将所有的玉米和土豆都收了回来,所有人心里都放了下来,吃饭的时候格外的香甜。 而丁小桥早就在玉米和土豆收回来了第一批的时候,就佯装不知道怎么吃的样子问过了米林之后,就立刻捡了不少两种作物用小竹筐背着送回家去了。 这玉米才刚刚收了回来,用来煮是最好的,虽然稍微的有些老了,可是那玉米中间香浓的味道让丁小桥在掰玉米叶子的时候就已经口水要落下去了。 至于土豆的吃饭就更多了,不过今天人多,丁小桥还是选择最常用的方法,将它们统统的削了出来,然后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炖在一起,做成了香喷喷的红烧肉,还有一些便做成的炒土豆丝。 全世界人民都喜欢吃土豆,所以,对于土豆吃法的研究也是十分深入的,而在现代的时候,丁小桥也是极喜欢吃土豆的,现在一想起那些曾经吃土豆,她就觉得肚子饿得要命。 晚上吃饭的时候,才一上桌子,大家就已经被桌子上的菜色吸引了。当然,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一个个煮出来的玉米,他们被放在了一个小筲箕里面,每一个都颗粒饱满,呈现了深黄色,带着一种淡淡的清香。 “就是玉米?”丁修节首先先拿起了一个看向了米林,带着一种好奇的询问。 “嗯,这就是玉米,先尝尝!在康国的时候我可是经常是这个东西,不过在我们庆国还真是头一次呢!”米林搓了搓手也拿起了一个,他一脸垂涎欲滴的表情大大的愉悦了丁小桥,“想想看可真是馋的慌啊!” 丁小桥背回来大概三十个玉米棒子,米氏罗氏全部都给煮了,这一人一个轮了一圈下来,就一大半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将这玉米往最里面塞了进去,那种玉米特殊的味道既陌生,又带着粮食特有的温暖和安宁立刻就充满了所有人的心,充满了所有人的胃。 所有人乎都异口同声的感叹道:“真是太好吃了!” 特别是丁小桥她激动得都快哭了,真是太不容易了,能在这个时代吃上了香喷喷的玉米。康国的那位前辈,那位老乡,我可是真心真意的谢谢你啊! 除了玉米得到大家的一致赞赏之外,更让大家觉得神奇就是这土豆了。说起来,土豆本身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可是土豆有一个最为特别的特点,那就是无论和什么食材弄在一起成菜,它都能吸收了对方的味道,可是又不会喧宾夺主的盖过对方的味道,真是一道万能的配菜啊。 土豆块和红烧肉炖在一起,长时间的炖煮,让它那些被刀切过的棱角变得模模糊糊,在灯光下一看,它已经完全吸收了肉汁和酱油的颜色,格外的刺激食欲,而那一颗颗沙状的土豆粉末则晶莹剔透,像是细腻的沙粒一般。 土豆是肉食最好的载体,那已经被肉汤熬煮的绵软的土豆放进了嘴里,用舌尖稍微的一碾压,就已经变成了一片杂糅着肉汤的糊糊,再加上土豆本身的质感,那味道简直是让人不能抗拒的。 除了炖煮红烧肉里的土豆,还有一片炒土豆丝。 在大铁锅里被翻炒得喷香的土豆,跟别的菜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似乎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不过是最平常的个家常菜,在增加了玉米和土豆这两种新的粮食之后,变得非常抢手。 每个人都在低头吃饭,筷子飞快,生怕自己吃的太慢了,这桌子上的东西都没有了,直到等到所有人都吃了个半饱之后,大家才抽出了空开始聊天。 丁修节问:“米林,你不是说这两种东西都可以当成粮食吗?我看看现在也就那个玉米勉强可以当成主食,这个土豆实在是算不上主食啊。” 米林却笑:“这是因为做法不一样啊。”他先说着玉米:“这个东西我们现在是刚刚从庄稼地里收回来,自然是煮着吃最好吃了,可是要是吃不完的,就要放在太阳下面晒干了,在从这玉米棒子上面搓下来,接着放在磨盘里碾成了玉米碎,就可以当粮食吃。玉米碎可以和大米搀和在一起煮成干饭,也可以煮成稀饭,还可以跟高粱、豆子煮成粥,而这种东西搀和在一起煮可就相当顶饿,别看是粥,吃了这东西就算是下地干活也是很有力气的。” “要是将玉米碎再碾成玉米粉就更好了,我们可以用来搀上一点的白面来贴饼子还能做馒头,还可以跟高粱混在一起做成窝窝,那个味道真是叫一个香!” 米林的介绍让桌子上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明明都已经吃得挺饱的肚子怎么好像又觉得有点饿了呢? “不过这东西里面有个玉米棒子,玉米水分也挺多,虽然现在亩产有一千三百多斤,我估计去掉这两项,亩产也只能有一千斤多一点。” “一千斤还能怎么地!你还嫌少咋地!”丁修节一拍大腿,“现在最好的地最好的年份最好的肥料最好的庄稼汉子一亩地种出来的谷子能有八百斤就谢谢老天了,一般也就四百多斤五百斤,顶多六百斤,现在这玩意能多出了尽一倍来你还嫌少吗?” 米林嘿嘿一笑,接着又说那土豆:“这个土豆也是个挺奇妙的东西。这玩意我在康国见他们主要是用来当成菜吃,不过,这个东西也能直接下锅用水煮熟了便可以当粮食吃。按道理这个产量不会只有这点的,主要是我带回来的种子实在是太少的,我便只能稀稀拉拉的种,明年选好的种子种下去,我估计这产量就算不多翻一番,多个五六成那也是可能的!” “这东西也可以当粮食?”米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今天这土豆是她切的,也是她削的,那刚刚被丁小桥拿回来的土豆一个个就跟灰老鼠一样,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特别来,根本就没有想到它们的味道这么好,不仅仅如此,而且这东西还可以当成粮食,实在是让米氏不敢相信了。 “可不是,这玩意可是要比红薯顶事,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吃下去不放屁啊!”米林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些话上不得厅堂的粗鄙的话在农家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大家谁也没有当成了一回事,反而全部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丁修节终于想起来了最重要的事情,他转头看向了曹宿生道:“老弟,今天那么多乡亲都管我们要种子为什么你不给呢?” 曹宿生微微一笑:“不是不给,这东西能产那么多粮食怎么可能捂得住,也不可能只让我自己一家来种,不过,我们私下给了乡亲跟通过官府给了乡亲可不是一回事。” 这个到底谁都明白,可是之间到底有些什么不同就不是每个人都明白的了,至少米氏罗氏这些一点世面都没有见过的妇人就是不明白的。 丁风儿因为给大户人家当过小妾,所以这些里面的事情多多少少的明白一些,现在听见曹宿生这么一说,她就略微有些明白了,她道:“曹先生的意思是?” “五郎虽然只念了一年,但是他的悟性好,平时里又肯下工夫,我觉得今年秋闱的时候可以去考考童生。不管能不能考得上,如果这个时候家里面有了这样一件的脸的事情出来了,对于五郎和家里都是极好的。” 丁修节他们一辈子都是跟徒弟打交道,就算是出去当了六年兵,那也只是上阵杀敌,根本就不是玩这种心脑子的人,何况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们想也想不到,现在听到了曹宿生这么一解释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忍不住拍着曹宿生的肩膀说:“老弟啊,这种事情真是要不是有你在,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 曹宿生前一段时间也收了丁八郎做徒弟,现在他的目光在三个男孩子的脸上扫了过去之后,笑了笑:“这人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牵挂,可是有了这三个徒弟,自然是要为他们好好打算的,不然的话,也枉然听他们叫我一声师傅。” 曹宿生的话是发自肺腑,除了让三个吃饭的孩子立刻就放下了碗筷,站了起来,退后一步冲着他深深的作了一个揖,异口同声的行礼道:“谢师傅!” 同时也让丁修节和丁修义分外感动,人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端起了酒杯,便开始大口的喝酒。 那边个义结金兰的兄弟在喝酒说话,这边米氏和罗氏已经手脚利索的将厨房给收拾好了。做完了这些活计,米氏给丁修节使了一个眼色,丁修节冲着她点点头,她这才朝着米林的子里去了。 米林今天算是最累的人,除了帮着收粮食之外,他的心还一直悬着,生怕这些东西收来并没有他在康国听到的那么好,又担心有人从中偷偷的顺走一些,现在这粮食全部收回来之后,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吃完饭也就没有跟丁修节他们继续喝酒而是自己去专门用来洗澡的子里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就准备早早的睡了。 第237章 接待 对于米氏的到来,米林显得有些诧异:“姐,还有事儿?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米氏过来自然是有事情的。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她最是心疼这个弟弟,不但小小年纪就被父母赶出了门去自谋生路,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媳妇的意思。现在爹妈不管的事情,她这个姐姐自然是要管的。 只不过,经过了上一次米老爹带着米森来的一场闹,让米氏这个包子脑袋也开了窍,她想就算是她要帮助米林娶媳妇,这个事情也不能她自己出头做,如果是她自己出头的话,一定会被米家老爹给借题发挥。 原本这父母健在的时候,儿女的婚事就应该由父母来操办,要是自己这个时候手伸得太长的话,只怕会被米家老爹将事情闹大,而这个事情要是闹大了,估计就没有像是上次弄地的事情那么好了结了。一个搞不好,米老爹还会将上一次的事情一起加起来要挟自家一番,那真是太倒霉了。 当然,米氏也不可能真的放开米林的婚事让他自己去操持,虽然上明面上是不会对于这件事做什么,但是私底下一定会在米林置办房子地产的时候好好的周全一番,要让米林像像样样的娶上媳妇,她这个做姐姐的才算是能真正放下心来。 米林看着米氏,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米氏还有什么事情在刚才吃饭的时候没有交代好,于是问道:“姐,咋了?出啥事了?” 米氏摇摇头,进了子关上了门,也没有跟米林多绕圈子,就直接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总共四个五两的银锭子放在了他的床上说:“林子,这一年,为了这玉米和土豆你忙里忙外都没有好好的歇歇,这是按照去年的时候说好的你的工钱。” 米林看着那炕上的四个银锭子,眼睛都瞪大了,然后立刻摇头,将银子都推了回去:“姐你这是干嘛!就算当时已经说好了要拿银子也不是那么多啊,我就干了一点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怎么用得完这么多!” “说什么呢,就光光你从康国将这两种东西的种子给带出来就已经是挂着脑袋的事情了,这点钱也只能是姐姐姐夫表示一点心意,还能算得了什么。” 于是,两个人开始推辞,一个坚决不要,一个坚决要给,这样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米氏板起面孔,搬出来了作为一个姐姐的威严,才算是让米林终于将钱收了下来。 最后米氏说:“这钱你得好好收着,以后用来娶媳妇用。我本来想从我这边给你娶媳妇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家……”说道这里米氏叹了一口气,有那么一个父母兄长,这种为难就算米氏不说出来米林自己也是能够体会的。 “你娶媳妇这个事情我考虑过了,最后还是得靠你自己的,当然找个什么样的人我会给你好好寻摸,可是到以后出来置办的这些事姐姐是不能出面了,这些钱你可一定要自己收好,否则,这媳妇可就娶不上了。” 米氏苦口婆心的这些话虽然听起来有点不中听,可是米林知道这些都是要紧的事呢,虽然他自己觉得一个人单着也挺好,可是总不能一直这么一个人吧,他总得让姐姐和姐夫放心,于是慎重的点点头,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将银子推了回去说:“姐,这钱,你还是给我收着吧,我这个人本来就手大,拿着这么多钱,我怕什么时候就被我用掉了。” 米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最后也只能将钱收回来,讲明这些钱等到米林娶媳妇的时候再给他。 第二天,曹宿生本来想找个日子带着丁修节和丁五郎还有米林上镇上去找县太爷说说他们这个玉米还有土豆的事情,可是又怕县太爷给贪了功劳,他们辛苦了一年什么都落不下来,正这样苦恼着,杜开霁无精打采的来找丁小桥了。 这倒是让丁小桥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在丁小桥的心目中,杜开霁这个家伙无时不刻都是一种兴高采烈的状态,跟打了鸡血一样,这样的人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恼,更不要说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了。 可是今天的杜开霁实身上着实散发着一种浓浓的负面情绪啊,这太让人觉得奇怪了,毕竟,杜开霁这个家伙是那种开朗到被杜老财揍到躺在床上三个月都还能笑得出来的家伙,今天实在是太意外了! 很快,丁小桥就知道了杜开霁不开心的原因了。 “你说什么!那个十里公子要住在你家!”丁小桥的嗓子都一下子拔高了,那瞪大的眼睛,充分的说明了她的不相信。 “对啊,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吧!”杜开霁蔫蔫的看了丁小桥一眼,然后又叹气说:“你说嘛,他一个兴国的王子,就算是到了我们庆国做质子吧,那也是王爷一层的待遇对吧,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住到我家来吧!”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又愤愤不平的说:“你说我家也就是在上河村看起来还不错,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土财主,怎么能容得下王爷一样的大佛!” 这个倒是,就算十里是一个质子,不过那可是王子啊,就算是为了面子,这上面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他这个地方住。按道理就算是过来做监工也是应该重新盖房子啊,不可能住在杜老财家,这真是奇怪呢。 对于丁小桥的疑问,杜开霁给了详细的回答。 原来宁王,也就是现在辅政王是要给十里重新给盖个地方的,但是十里还是拒绝了,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的借口很好,那就是不想扰民。辅政王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干脆就让当地的县官给找个既能距离工地近的地方,又不算是扰民的地方。 最后,选来选去,就选到了杜老财家了。 当然,也不可能真的住在杜老财家的后院里,只是在杜老财家现在的房格局上又加了一个很大的院子,在那里修建了看起比较平常其实是很华丽的一院房子,用来接待十里。 当然,钱不是杜老财家出的,可是,光想想看自己家以后要住着这么一尊大佛,杜开霁这个心理就欢喜不起来。 “你说我是不是很憋屈?”杜开霁用手托着腮帮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现在我爹娘都忙不赢管我了,天天就在给那个什么十里公子给布置房子,其实不光是我爹娘,我家现在所有的人全部都是围着他再转啊!现在人都还没有到就已经成这个样子,要是以后他来了,我家还过不过日子了!” 这个接待上头的人就是这么麻烦。 丁小桥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接待皇帝是怎么样的盛况,可是当年看红楼梦也知道接待贵妃是个什么样子的情况啊!那可是为了贵妃回来半天的时间,就修了那么大的一个园子,而现在杜老财家接待的虽然不是贵妃,只是一个质子,那也不得了啊! 看看那天那个架势,看看那人前人后伺候的人,就只是修建一个大大的院子供他居住,这也算不得什么了。 “干嘛不过日子?” “看现在这个样子,以后他住在这里我家不是要天天围着他转吗?我们家不是要人前人后的伺候着吗?”说到底,这才是杜开霁最在乎的事情,他从小就是被杜老财和俞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过,又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现在猛地来了一个这样的人物,情势一下子就倒过来了,他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呢? 丁小桥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总算是知道了杜开霁这个小屁孩在纠结什么了,她说道:“人家怎么说也是兴国的王子,那人前人后还能少了伺候的人?还需要你们家嘛?说不好听点,就算你家有人想往别人跟前凑,别人说不定还嫌弃你们家是乡下人不愿意呢!” “我稀奇!”杜开霁虽然从来都是以乡下人自居,不过现在听到丁小桥这么说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痛快。不过,嘴巴上发泄了句之后,杜开霁的心里也是痛快了起来:“你说得没错,我们家一个泥腿子,人家怎么可能会希望我们往跟前凑着,最多就是第一天的时候去见个面,以后估计就再也看不到了。” 望着杜开霁的脸上的笑容又重新聚集了起来,丁小桥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她问道:“你知道那个皇家的庙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建吗?” 杜开霁了头发:“具体的我不知道,不过那天听我的爹娘说,应该是要等这个十里公子住下了才能开始吧,不管怎么说也得过了秋收。” “为什么?” “虽然说这个给皇家修庙宇都是来的全国的能工巧匠,但是这背石头、背沙子干苦力的肯定都是就近招人啊,现在都是农忙,上哪去找人去!所以指定是过了农忙才能开始干活呢!”杜开霁如是说。 丁小桥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时之间也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个人走了之后就没有消息这件事了。 第238章 意外之喜 停了一天电,刚刚来电不久,才赶出来的一章,还有一章,一会奉上!见谅!! 这一次古代政府办事情的速度很快,没有过天时间,就听里正来挨家挨户的通知,三天后就是十里公子来到他们上河村住在杜老财家的日子了,所以,那天要是大家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要到处出来晃荡,如果因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被侍卫给起来的话,那就是通天乏力,没有人有办法给捞出来。 丁小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跟着一家人,将入库的玉米全部都给抬到了粮仓的房顶上铺开晾晒。 这个设计也是当时丁小桥很隐晦的跟关田提了一下,关田立刻给改成的。主要是因为一到了秋收的时候,这村子里的人都在抢打谷场啊,现在他们家的地距离打谷场很远,如果要去抢,一定是抢不到好地方的。 而且,打谷场上那么多人等着,往往还不能等你将这粮食晒透了就会有人催着你收了腾地方了,倒是还不如在自家弄一块这样的地方来晒粮食。 一开始这晒谷子的地方是想弄在院子里的,可是,光是弄这么一块空地出来实在是不好看,最后还是丁小桥“灵一动”提出来弄在房顶上。 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关田选择来选择去,最后选择了粮仓的房顶上作为晒粮食的地方。 不过这个决定可是给当时修建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毕竟这个时候是没有钢筋混凝土的,想要在一个土木建筑的房顶上弄出一个平地来,那就只能用青砖,可是这青砖的重量要比瓦片的重量重多了,这顶的重量一多,就很容易压垮,更不要说还有粮食在上面。 虽然这些问题丁小桥看起来很是头疼,可是关田毕竟就是干这一行的,没天工夫就给解决了这个问题,虽然一直到现在丁小桥也没有弄明白关田解释的那些关于建筑力学的答案,但是她明白一点就行了,这房子很牢固,现在足够可以晒粮食。 将玉米全部铺满了房顶,米氏对于这个房顶上晒粮食的主意很是满意,她翻动了一下玉米说:“别说啊,这杜老财家确实有个能耐人,你说那个杜小少爷的小厮都能琢磨出这么实用的房顶,真是不得了啊!” 丁修节同样是很满意的:“这个法好,原来就是没有想过,你说原来没分家的时候弄了那么大的院子不就是为了晒粮食嘛,现在倒好,直接省了,在房顶上晒。” 米林则看了看那些玉米说:“在晒个就天就可以了,我们就能打把玉米剥下来了。” 一提可以剥玉米了,跟着干活的孩子们,都开始七嘴八舌的提起了那玉米面做出的食物是什么味道,说起吃的东西,总是能让孩子们兴奋。 就在这个时候里正来通知了三天后的事情,里正走了之后,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这个十里公子。 曹宿生忽然说道:“我觉得我们种的这个玉米和土豆的事情应该能跟这个十里公子说说看。” 曹宿生说的是上次一直没有能成行县城之行,眼看着这些玉米都要晒干了,还没有找到门路去县城里说这个事情,他这些天可真是火焦火燎的,跟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了。 丁小桥一想,确实,跟十里公子说这个事情是最方便也最直接的。 毕竟在云通镇县太爷那里他们可是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将这事情报上去也就成了县太爷青云直上的那阵清风。而十里公子则不同,他是质子,对于在兴国做官的事情没有兴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可以直接跟辅政王说得上话,那么这样对于他们家的能得到的实惠就是最大的。 想通了这一个关系,丁小桥倒反十分的盼望着十里公子的到来了。 十里公子来的那一天,可真是上河村自有记载的那一天开始,来得最热闹的一天了。毕竟自从上河村有这个村子开始也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么大的人物。 虽然里正早早的就已经跟各家各户的打过招呼了,让他们不要冲撞了贵人,可是对于连县太爷都不常见的上河村村民来说,怎么可能会错过这样看热闹的会呢?他们早早的就已经等在了去杜老财家的路边,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那了不起的大人物。 当然,十里公子是坐在关得严密的华丽庞大的马车中,就算是窗棱上都挂着名贵的窗纱,要是没有长一双x光的眼睛,谁也别想能从外面看见在马车里的十里公子是个什么样子。 倒是外面华丽而繁复的仪仗让所有人都看花了眼睛。 跟以往看热闹那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不一样,这一次因为仪仗中有很多的兵马,马背上哪一个个穿着银甲红缨的冷酷将士看得人心生寒意,居然少有的没有人大声的喧哗,而是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两边,只是偷偷的看着这长长的仪仗,瞠目结舌。 那一天丁小桥也跟着去看了,不过想也知道这一天是不会有会跟十里公子说上话的,所以,一家人只是看了看热闹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之后,倒是来了一个意外的人物。 居然是刘杨。 他的声音跟打雷一样,笑得哈哈的整耳欲聋,他跟丁修节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只是说这次他这里估计好长时间都不走了。 一问之下才算是明白了,这朝廷已经让钦天监看好了日子,就是在十天之后,这皇家的庙宇就要破土动工了。 “我算是先来探路的,不过,这不是没地方住嘛,十里公子那里我可不敢去打扰,镇子里倒是准备了住的地方,可是也未免太远了些,这偶尔走上一次倒还不错,天天这么个时辰的走,实在是太耽误工夫,所以我想来想去,这天就干脆叨扰在老弟你这里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太唐突?” 丁修节本来就是一个好客的人不要说这一面之缘印象很好的刘杨了,就是一个普通人过来借宿也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大大方方的就给刘杨安排了下来。 当天晚上吃的是农家饭,而白天的时候,苍术和茯苓才从磨坊里把五十斤的玉米面给背了回来,这晚上自然就是吃这个了。 农家炒肉、炖的腊猪蹄、炒的菌子,稠稠的玉米碎红豆粥,外加白面和玉米面搀和到一起贴在锅上干烤出来的饼子。 平平常常的农家饭却出奇的让刘杨赞不绝口,特别在吃着玉米饼子的时候,更是狼吞虎咽:“我说丁老弟,你们家吃的这个是什么东西啊!太好吃了!” 其实不光是刘杨对于玉米饼子赞不绝口,就连丁修节一家子的人也对于这玉米饼子风扫残云中。 刘杨问起了这玉米的来历,丁修节也心生欢喜,立刻就跟他把这玉米好好的介绍了一番,当提到这玉米的亩产能达到以一千三百斤的时候,他立刻就拍着大腿惊呼道:“哎呀!这可真是好东西啊!应该让所有的老百姓都来种这个啊,那我们庆国可不就不缺粮食了!” 谁不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他们空有这个东西却没有办法跟上面的人汇报,而曹宿生不就正是因为这个事情而为难着嘛。 刘杨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人精。别看他一脸粗犷,为人爽直,可是能给皇家干活的人,要是只是为人爽直的话估计也早就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在刘杨这样一幅粗犷而不拘小节的外表下还有一颗十分缜密的心思。 正是因为这样,在丁修节含含蓄蓄的说了原因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想来这事儿放在自己的身上也是会这样做得,毕竟家里还有念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的天赋不错,自然是要给他创造更多的条件了。 说起来,这事儿倒是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他跟这丁家倒是十分对胃口,而且他在十里公子的面前也说得上话,这样一个小忙算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他将自己的胸膛拍得山响道:“这事儿只管放在我的身上,一切就交给我吧。” 真是意外之喜。 原本按照丁小桥的想法,这事儿还是要厚着脸皮去找下杜老财,虽然俞氏很不待见他们一家人,可是,为了丁五郎的前途,这种不待见就只当看不见了。却没有想到,这天上还是真是掉馅饼,直接将一个刘杨送到了他们的面前,这事情想不到便这样成了。 十里公子刚刚来到这里,前天自然是不能去打扰的,于是三天之后,刘杨好好的打整了一下自己,就在丁家人的期盼之下,快步的朝着杜老财家走去。 这刘杨一走就是一个时辰。 往天的时候,这一个时辰实在是不觉得有多慢,而今天的一个时辰就感觉好像是在度日如年一样。米氏出来看了次,也叫了茯苓和苍术问了好次,可是得到的结果都是刘杨还没有回来的消息。 这越是等,心里便越是悬,到了最后,米氏干脆在子里坐不住了,直接拿了十个已经晒干的玉米和筲箕到大门口一边将干的玉米粒搓下来一边等着消息了。 第239章 又见 说起来,这应该是第四次跟十里见面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第一次是在那个小树林里,他穿着不合体的衣服,狼狈的有如灰突突的小老鼠,而且一上来就动了刀子。 第二次是在赛百味,不过,只是他看见了自己,她是没有看见他的。丁小桥多次的想过,那个时候,十里应该就坐在那一帘珠帘的后面,静静的听着自己和父亲在跟卢兴业讨价还价。 第三次是今年春天的时候,在自家家的菜地边上,他睥睨天下的坐在那里,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高高在上却又孤寂傲慢的光芒。 这一次是第四次了。 丁小桥伸出手扯了扯身上的上个月才做出来的新衣服,虽然是贵人们都看不上的细布,可是丁小桥却很是喜欢,颜色很鲜亮,而且绵软的贴着皮肤舒服极了。 站在她身边的是丁修节、米林还有丁五郎以及曹宿生。 他们静静的站在了院子的外面,偷偷的抬眼看去,透过了那雕刻精美的院墙上的窗洞,丁小桥看见了幽深的院子,参天的古木,还有掩映在一片苍翠之中的那气势磅礴的建筑群。 虽然杜开霁已经说过了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但是丁小桥还是没有什么概念,她想着既然被成为院子,那应该不会有太大,可是,等到她真正的看见的时候才发现在即错得实在是有些离谱,这里真是很大,大得超出了她全部的想象。 深秋的时分,空气里已经多了不少的凉意,就这么站在这里一会儿,丁小桥就觉得自己的手脚微微有些发凉了起来,特别是那轻飘飘的风顺着她低垂的脖子后面的露出的领子的空隙,就这么一直钻了进去,在她的背脊上带起了一片片的鸡皮疙瘩。 到底还要多少的时候呢? 等待确实是最能感觉到时间在磨蹭的时候了,也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总之,丁小桥觉得自己的腿都有点麻了,她终于看见了从院子里远处,走出了一个侍卫一样的人,他穿着戎装,虽然并没有穿银甲,但是也是威风凛凛。 这个侍卫快步的走到了一行人的面前,然后对着他们拱了拱手道:“位,公子有请,请跟我这边来吧。” 那是一个很大漂亮的堂,抱歉,丁小桥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大厅,至少是在穿越之后她是第一次见这样漂亮而宽大的厅堂。子里面放着这个足足有半人高的香炉,里面不知道燃烧着什么样的香料,那种味道沁人心脾却又醒脑提神,并没有像是一般的那些劣质香料一样燃烧了之后,你除了感觉到闷闷的头晕之外就是一股子的烟火味道。 而在这个大厅的最里面最中间摆放着一个红木的大椅子,在这大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少年。 他一头乌黑的头发松松的挽了起来,上面用一根檀木的长如筷子一样的簪子固定着,其他的头发则好像是瀑布一样的流淌了下来。身上穿着一身雨过天青的袍子,其实穿得也并不规整,至少并不像是那天在田地边上见到他的时候,穿着那么整齐而庄重。 他坐在那椅子上也不端正,而是懒懒的靠坐在那里,好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跟其他人不一样,丁小桥并没有低下头,而是抬着头看着他,望着他那双好像猫眼石一样的琥珀色双眸,十里的眸子微微的眯了眯,唇边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在丁小桥还没有继续看清楚那笑容到底是什么含义的时候,一个一直站在十里公子边上文士打扮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开了口。 “你们就站在一边吧。” 大厅上是有椅子的,当然,丁小桥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坐的,而且因为十里那独特的身份的原因,他们也不用向十里下跪磕头,这可真是一个太好的消息了。所以,当孔让开口请个人站在一边之后,丁小桥立刻就跟着一家人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去了。 十里的目光从个人的身上扫了过去,最后好像落在了丁小桥的身上,可是又好像落在更远的地方,随后,他的目光就挪开了,轻飘飘的不知道最后晃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十里乎没有说话,说话的都是那个孔让。虽然不知道这个孔让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看得出,他在十里面前是个极为重要的人物,说不定在辅政王的面前也是极为重要的人物。 所以,对于孔让的问话,丁修节一家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为了让丁五郎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些问答回话乎都是丁五郎来做的,不过,丁五郎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少年,他说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连一点点胆怯都没有,而且他目光端方,就连一丝的邪念都不曾用,这让一直都很挑剔的孔让也忍不住暗中点头称赞丁家是个好教养。 而当听到这玉米和土豆两种作物都能达到亩产千斤以上的时候,孔让明显吃了一惊,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顿了秒钟之后,才说:“你们可知道这种事一旦有一点的谎话,可就不是打个板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大人在上,这玉米和土豆收获的时候,草民亲自下地帮了忙,而且在称重的时候,我们村子里的人乎人人的在场,他们都可以作证。”说着,丁五郎转头从曹宿生手里接过了当天记录这些的草纸,当然,他们已经将这些东西都给整理成了一个小小的账册了。他双手托住举过了头顶,立刻就有人过来取了去,转交给了孔让。 孔让翻看了那小小的账册,越看心情就忍不住越发的激动起来,不过,他这个位置上却不能对这个事情有什么决断,不过,他却可以将这事情呈送到辅政王的案头,由辅政王来决断。 “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公子需要向敬上禀报之后才能给你们答复。”这是孔让最后的答复。 关于这个答复丁修节一行人一点都不意外,这件事能直接交给了十里公子就已经很满足了,况且这距离明年播种的时间还久的很呢,他们现在满心欢喜的等待着了。 就在个人马上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十里说道:“那个小丫头留下一下。” 这话一说,立刻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孔让也诧异的看着十里,十里却一点也不以为意,他连看都没有看孔让,只是微微挑着眉毛望着脸上同样很是诧异丁小桥。 而丁修节一家则很是担忧,这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将丁小桥留下来呢? 可是,十里公子开了口也不能拒绝,就在他们有些迟疑的时候,一边的孔让又开口了:“公子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你们先下去,在院子外面等着,一会儿公子自然会打发这个小丫头回去。”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于是丁修节他们个人只能口中称是,弯着腰低着头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了。 留下的丁小桥倒是没有害怕,只是有点弄不清楚十里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让她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看着丁修节他们已经退出去了,十里又转头对于孔让说:“你们也下去吧。” 孔让这回脸上的惊诧真的是掩饰都掩饰不住了,他略微有些失声的道:“公子!” 十里却只是似笑非笑的扬起了头,看了看孔让,而那琥珀色一般的眸子却好像是锐利的刀刃一样连半分感情都没有。“不行?” 孔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于是弯腰行礼:“是。” 说着,孔让就比了一个手势,让子里所有的人都离开,就在孔让要退出房间之前,十里又开口道:“孔让,不要偷听。” 这话好像直接就戳中了孔让的内心一般,让他的脚步都忍不住顿了一下,丁小桥偷偷的看去,只能看见孔让的侧脸,不过,光是这个侧脸也能看得出来很是难看。 没有多久,所有人的人就这样全部的离开了这间大的有些离谱的子。 而这个时候,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安静地听不到一丝的声音。十里不说话,丁小桥自然不能贸然的开口,她就这么站在原地,小心的抬头看了看十里,却发现他不知道又看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怎么的,丁小桥忽然觉得这个十里其实挺可怜的。 特别是从刚才孔让和他只见的互动中不难看得出来,虽然他的地位看起来很高,但是其实他过得大概很辛苦吧,毕竟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个人跟在你的身边指手画脚的监视你的话,无论再怎么华贵的日子,其实裹起来也是没有什么滋味的吧。 就在丁小桥这么胡思乱笑的时候,忽然十里的声音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你觉得我很可怜?” 丁小桥正在神游,忽然之间就有人这么冒出了如此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她被吓了一跳,然后仓皇开口:“啊?什么?” 对于,丁小桥这样的敷衍十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于是,他那张美玉一般的面孔忽然就沉了下来,一丝冷然的笑意就从的他的嗓子里溢了出来。 第240章 相对 其实丁小桥很没有跟这样的小男生对话的经验,平时就算跟丁五郎和丁七郎说话,也是因为是自家人,说起话来没有什么遮拦,而且也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自然不会有什么代沟。 可是面前的十里公子明显是不一样。 首先,他的年纪才十岁出头,按照现代教育理论,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是正好进入青春叛逆期,跟他说什么估计都会对着干。 其次,这个小孩的身份很高,跟她这种庄户人家的黄毛丫头片子简直就没有什么共通之处,想想看,当初一个地主见的杜开霁就能闹成那样,现在这个是皇族家的小孩,还能更好吗?明显不可能啊! 最后,十里公子的过往经历还是现在别人对他的态度都是比较奇怪的,丁小桥的生命中可从来都没有跟过这样的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是有些危险啊。 最后的最后,这个十里是很有攻击性的,从一年前他们在树林里第一次见面他就开始对着自己动刀子的情况看来,绝对不是自己这种战斗力五的渣能对付的,而现在整个大厅里面除了自己和对方之外,连一个人都没有,甚至刚才那个叫做孔让的人想要偷听都被十里给识破了,这万一一会儿他凶相毕露要宰了自己怎么办? 她是现在就跑还是现在就跑还是现在就跑啊! 虽然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但是丁小桥明显觉得自己没有活够啊。 综上所述,下意识的,丁小桥在十里的眸子微微眯起来的时候,她的脚步稍微的往后退了一步。 就只是这一步,十里又说话了:“你怕我?” 丁小桥纠结了,这真是一个典型的言情小说里面男主角对女主角的经典问题啊!可是女主角是怎么回答的?女主角当然是回答不怕了!可是,丁小桥不敢这么二的回答好不好,首先,就算自己是小说的女主角,这个十里明显也不可能是男主角好不好!其次,她这么回答会不会马上就被给弄死啊! 所以,丁小桥立刻就怂了,她道:“是啊!” 十里倒是有些意外,虽然很多人都怕他,也有很多人都敢于承认,但是像是丁小桥承认得这么理所当然的还是比较少的,他想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 “你是王子啊!我可是村姑,你要是想要弄死我不是很简单吗?”丁小桥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她的声音就显得略微有些弱了,可没有刚才那么理直气壮。 大厅里一寂静,十里没有说话,丁小桥自然也不会多余的废话。于是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忽然,十里冷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嘲讽之意。 “王子?” 这危险的味道很浓啊,浓到丁小桥很没有胆子搭话。 好在,十里很快就自己说了起来,他已经坐直了身体,那原本是微微眯起来的琥珀色的眸子现在已经完全的睁开了,他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唇齿间按捺不住的挤出了冰冷而凶险的话语:“你觉得一个被身边人都监视的人算得上是一个王子吗?你觉得一个身处在异国他乡的人算得上是一个王子,你觉得一个连吃什么喝什么说什么话都要经过别人同意的人算得上是一个王子吗!” 越说,十里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他甚至已经从那个雕工精美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丁小桥。 他的双颊因为情绪的激动而被染上了淡淡的桃花红色,这更是让他那张美玉一般的面孔呈现出了一种耀眼的明艳。而丁小桥看着那张脸,唯一的感觉就是,这孩子要是长大得祸害多少姑娘啊…… “你说啊!这算是一个王子吗!”大概十里看见丁小桥不说话,便越是觉得心中怒火燃烧,似乎他全部被压抑的痛苦和被践踏的尊严,在这个时候全部都被爆发了出来。 好吧,虽然丁小桥略微有点开小差,但是主要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十里的身上。所以当十里说完了那么长一串的排比句之后,她其实还在考虑怎么回答,但是听到现在他这么直接的问话之后,丁小桥便缓缓的,声音不算大的说:“我又没有当过王子,我怎么知道啊……” 十里差点被这句话噎得心脏病突发,而且这个话他还不能反驳,于是他只能这么气呼呼的站在那里等着丁小桥,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丁小桥!你找死是不是!” 丁小桥扯了扯嘴角,连忙顺着十里的话说:“好吧好吧,一点都不算是一个王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本来十里是很生气的,可是现在因为丁小桥的这些略带敷衍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刚刚还燃烧得快要把她淹没的怒火就一下子全部都泄掉了。他站在那里望着丁小桥,只觉得刚才自己发得火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甚至给了对方这个小丫头笑话自己的会,越想他越心烦,于是干脆就坐了下来。 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十里的理智终于又回来了,他说:“今天是谁出的主意来找我的?” 这个问题,倒是真不好回答呢,丁小桥歪着头想了想才说:“其实,是好多人一起想的办法,最后觉得来找你是最好的。”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不会把我们这点小事当成了向上爬的工具了,况且……”丁小桥说到了这里轻轻的耸了一下肩膀:“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向上爬的必要了吧。” 这话说起来还真是太冒犯了,十里从椅子边上的小桌子上端起了一个精致的小茶碗,然后用茶碗盖子轻轻的波动了一下茶水上的沫子,哼了哼鼻子,显然没有太把丁小桥这个没大没小的话放在心上:“你倒是诚实。” “这是我身上所剩不多的的优点吧。”丁小桥还是挺有自知自明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将这个事情报上去?”十里忽然就放下了手里的茶碗,他将茶碗轻轻的放在了膝盖之上,忽然又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道:“也是,其实不用我报,这事我也是做不了主的。” 望着十里脸上那苦涩而无奈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丁小桥觉得其实面前这个少年也是很不容易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让她自己在一个处处跟自己为敌的异国他乡活下去,其实也很不容易的吧。就好像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时候张氏时时刻刻将自己一家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想着办法折腾的时候,她那时候乎都想一头撞死了,估计现在的十里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可是,十里似乎做得比她好,她没有办法像是他这样的隐忍。 “不是的。” 丁小桥忽然开口的否认,让十里微微有些意外,他抬起了眼睛看了看丁小桥,望着她脸上坚定的表情,一瞬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他的心中燃了起来,他其实觉得自己不会开口问原因的,因为他的地位,他的尊严,甚至他今天所处的位置都不允许他问,可是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其实他的问话就已经出口了:“为什么?” 丁小桥低头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个问题。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回答会对她以后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可是,不可否认,刚才十里垂头的那一瞬间的表情触动了她。 “最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不能为这件事做主,虽然你是质子,但是,所有的传言都说你其实很得辅政王的信赖,我知道传言不可信。可是上次你来这里不正是为了所谓龙脉的事情来了吗?这龙脉的事情在一个国家是多吗重要的事情,辅政王都能让你来,我觉得就算是那些传言是传言,其实也有分可信的地方吧,所以,我们都觉得来找你是最好的。”丁小桥很认真的回答。 十里静静的看着她,他的表情那么的淡漠,就好像是一尊被雕刻好的雕像,从来都没有动作,也没有什么情感,但是,他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专注和认真。 “除去我们家自己的私心之外,我觉得,这件事来找你其实是最好的。无论是对我们家还是对你。” 丁小桥家来找自己办这件事的心思,十里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不明白丁小桥为什么说这件事会对自己也有好处,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然后说:“对我有好处?我怎么听不明白。” “十里,你不可能永远的留在我们庆国的吧。”丁小桥只是轻轻的轻轻的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再也不说了。 她知道十里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因为能作为一个在异国他乡平安的活下去的王子,他一定不会一点心都没有,更何况她现在说得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心。 十里还是静静的看着丁小桥,似乎在一瞬间之中,所有的时间就在这一刻凝滞了。 第241章 皇子 时间等待得太久了,久得都让丁小桥觉得十里要睡着了,如果不是他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保持着那雕塑一样的姿势,丁小桥真得要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莫名的,丁小桥觉得有点担心起来,她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说过的所有的话,觉得似乎没有说什么会触动十里神经的事情,更何况,她最后提出来的哪一点,相信十里一定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庆国不比康国,土地并不富庶,而且又多是山地,所以能够在所剩不多的土地上种出更多的粮食是首要的任务,尽管丁小桥对于朝堂里具体的事情不知道,但是也曾经听过丁修节说过,这些年,庆国为了让自己的土地上能种出高产的作物,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工夫。 而康国有着这么高产的作物,却不愿意与其他的邻国共享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在庆国、康国和兴国这三个相邻的国家中,战斗力最差的就是康国了,而最穷的要数兴国,可是兴国的战斗力最为彪悍,跟他们相邻的国土线最长的是康国,所以康国国境线边上的老百姓是经常被兴国的抢的。 而庆国,比富裕是比不过康国的,但是比兴国好,可是比战斗力比不过兴国,但是又别康国好点。 总之,这三个国家的关系比较微妙,简单说来就是一个制约一个,具体的丁小桥没有了解过,反正她一个小村姑了解这个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她当时觉得这个东西能被十里送上去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得到辅政王的赏识,最后说不定能提前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她觉得这是一个筹码。 许久之后,十里终于动了动嘴角,才缓缓的说:“愚蠢。” 丁小桥顿时眉毛就竖了起来,不过随后她又恢复了刚才平和而谨小慎微的表情。当然她的心里是不爽的,而且是非常的不爽的,按照她的想法,如果自己那么认真的为一个人考虑了那么多之后,得到的只是不领情的“愚蠢”两个字,就算是神仙也会生气的吧,可是,转念一想,就算人家不领情也没有办法啊,谁叫自己是求人呢。 十里似乎并不想去猜丁小桥现在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只觉得这件事会成为我回国的助力,我就一定会极力促成是吗?可是,你像没有想过,宁王真的愿意看见这件事会被我促成吗?” 说着,他那流光溢彩的眸光就闪了过来,轻轻的朝着丁小桥身上划了过去。丁小桥却不太明白十里的意思。 无论是穿越来还是穿越之后,丁小桥都不是一个有很深心的人,毕竟穿越之前是职场小白,而穿越之后是个小村姑,似乎都不需要用到太多的心,这就造成了她相对比较实在的性格。 十里看见丁小桥并不明白的表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为什么会落到被一个这么没有城府的小丫头可怜的地步,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他又不想将事情就这么不清不白的说道这里,于是忍了忍,只能又给丁小桥解释了起来:“我是兴国人,而且是兴国国君唯一的嫡子,虽然我不在兴国,但是只要我回国,我将是下任国君的最具有实力的竞争者之一。”十里并没有把兴国国内复杂的局势说出来,“你觉得辅政王能希望这样高产的东西落在了兴国未来的国君手里面吗?” 丁小桥恍然大悟,果然是这么一个简单易懂的答案,可是,她没有经历过那种朝堂上的争斗,真心没想到,一时间,她甚至觉得有些羞愧,自己好像在一个不自觉的时候做了一件并不太好的事情。 也许是现在丁小桥脸上现在那种微妙的羞愧的表情取悦了十里,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他挥挥手:“罢了,现在说了这些也没有什么,既然你将这会送到我手里,我也就厚着脸皮借势用一下吧。” 咦?这就是说刚才自己说的那些对于他并不是一个麻烦?丁小桥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随后眉头就拧了起来。 所以说,她对于跟这种小孩子打交道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啊,没有说什么最后还是被绕了进去,其实明明是自己做了一件还是没错吧,最后为什么还要背上那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十里望着丁小桥脸上那随后又流露出的愤怒可又不得不压制的表情,心情越发的好了起来,他将自己手里的茶碗放在了一边的小桌子上:“你们家的地怎么样了?” 这个这个这个话题跳跃的实在是有点太快了。丁小桥扯了扯嘴角老实的回答:“过两天就要收了,看收成还是不错的。” “你们家的亲戚我看着倒是很喜欢。”十里忽然又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家的亲戚?”丁小桥开始不淡定了,那天他们家的亲戚有三家,一家是她姑父明鸿光,一家是她小舅舅米林,最后就是他外公那一家子的大极品,他到底说得是哪一家啊? “就是你娘的爹他们一家。”十里见丁小桥有些疑惑,又好心情的解释道。 “为什么啊!你有没有节操啊!你有没有三观啊!这种人你都会喜欢!”丁小桥乎怪叫出来,不是她失态,无论是谁遇见这样的答复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十里露出了一种很茫然的表情,他对于丁小桥嘴里说出啦的词语有点不明白,而丁小桥也瞬间就发现了自己在下意识中就将穿越前的现代词汇给说出来了,便连忙摆着手掩饰:“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外祖父他们一家?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很可恶吗?明明把我娘都卖了,现在还打着什么亲情的旗帜过来强取豪夺,这简直就是不要脸!” 十里并没有对于丁小桥说得这些十分不孝得话对于她生出什么不满来,甚至微微的笑了起来,他说:“至少他们很诚实。” 嗯?诚实?米老爹明明就是满口的谎话好不好!为了得到那点地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这个十里难道是眼睛瞎了吗?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米老爹一家诚实的!简直不可思议!丁小桥觉得自己跟十里中间真心是有代沟的,不然为什么他说的自己都不懂呢? 显然,十里没有兴趣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了,他又转移了话题:“种田好玩吗?” 啊喂!孩纸!种地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哪里能用好玩来形容!丁小桥本来想这么回答十里,但是看见了十里那双好像很落寞的眼睛的时候,那个答案在嘴里又不自觉的转了一圈,她说:“还是挺好玩的。” 十里刚刚想再问什么,就听见大厅外面的门被轻轻的敲响了,然后孔让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时候不早了,您要歇歇吗?” 十里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种厌恶的表情,可是随后他发现了丁小桥正盯着自己,他立刻就将脸上这样的表情收敛了,他露出了那种刚刚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露出的表情,笑了笑说:“去吧,以后用空的时候跟我讲讲那些种田时候的好玩的事情。” 丁小桥从善如流的答应了,然后就退出了大厅。 在从门里面出来的时候,丁小桥正好遇见了那个叫做孔让的男人,他笑眯眯的望着自己,说道:“小姑娘,快点回去吧,你爹在院子外面等着你呢!” 丁小桥却从孔让那笑眯眯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属于兀鹫的犀利,她点点头,道:“谢谢大人。”随后又行礼,便又快步离开了。 望着丁小桥离开的背景,从孔让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蒙面男子,问道:“大人,要不要在下去探听一下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孔让摇摇头:“辅政王只是让我们看住公子,只要他不跑什么都随他,况且,那一个小丫头和一个手无寸铁的质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罢了,随他去吧。” 那个蒙面男子,便退了下去。只留下的了孔让站在大厅的廊子下面,静静的望着丁小桥已经走出了院子的背影,忽然,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个可不见的笑容后,他转身朝着大厅走去,而这个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去的一路上,丁修节人都在问丁小桥十里留下她的到底什么事情,丁小桥自然不可能将自己跟十里的全部对话说出来,只是敷衍的说:“他就是问我种地的事情,我估计他没见过种地,很稀奇,问得挺仔细的。” 大家都点头表示理解,一个皇子没有见过种地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什么想不到的。倒是曹宿生说:“兴国的皇帝有这么一个儿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只要让这个皇子回去,只怕要不了十年,这兴国就要成为一代的霸主了。” 这个道理别人不清楚,丁小桥是懂的,兴国战斗力那么强悍,如果十里再学到了很发达的农耕种植技术,如果他回去,可不是真不能小觑吗? 第242章 捉蚂蚱 接下来就是收庄稼了。 这可是庄户人家的大事,村子里所有的人家都投入了艰苦卓绝的收割中,就连学堂这种基本不放假的构也在这个时候放了一个月的假,让念的孩子们回家帮着家里面收庄稼。当然这种假期也只有乡下的学堂才会有,一般城里的学堂是不会有这样的福利。 收庄稼也不仅仅就是把庄稼从地里割下来那么简单,还有比如将这些割下来的稻穗上的稻谷全部敲打下来、晒谷子、抖掉谷子里面的碎屑还有将谷子装入规定的口袋中,再有就是去交税了。 原来没有分家的时候,因为丁修忠是秀才,所以家里面是要免掉大部分的赋税的,现在已经跟正房分开了,这每年收上来的粮食,光是交赋税就要交掉不少。在先皇的时候,这田里的赋税已经高达了一亩田要交半亩的税收,本来以为到了新皇登记之后,这些赋税能被减免一点,但是却没有想到最后登上皇位的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提到减免。 所以,现在的赋税还是一亩地要交上半亩的粮食。尽管老百姓都按时的缴纳,不过,难免还是有不少的怨言的。 米氏就说:“你说说,我们家算是地多的,剩下的这些粮食也才这么点,如果是那些地少的,剩下的粮食怎么够糊口啊!也怪这山上的野菜年年都长不起来,谁家不得吃啊。” 丁修节叹了一口气:“能不涨就不错了,还说些没用的干什么啊!”说起来,丁修节也是才过上一年的好日子,并么有忘记原来那些辛苦,他低头在地里劳作的时候,不免又想起来原来那吃糠咽菜还时时刻刻被正房打压的日子。 而丁小桥坐在大树下面的阴凉处,双手托腮的看着面前的这些已经被压弯腰的稻谷,金灿灿的一片,脑子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十里曾经说的话,他说米老爹其实很诚实。这真是让丁小桥百思不得其解,就好像现在坐在这里,望着这一片米老爹希望染指的庄稼地,她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地真是肥啊,当时老孔让我们买这地的时候其实我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的,毕竟这离家有点远不是吗?不过现在看来,真是好地,可是比我们分家时候的地好好多了。”米氏一边给丁修节端了一碗粥,又送了一条手巾给他擦汗。 而坐在他们边上的米林则笑了出来:“可不是!要不是你说咱爹怎么会一眼就看中这块地了?咱爹那是什么人!那简直就是人精啊,这土里地里刨食那么多人,虽然那时候是冬天,可是什么地只要他看上一眼就知道好赖了,要不是早就看上了这块的好,能闹出后面那一出吗?” 米林的话让坐在田埂上吃午饭的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丁小桥却因为这个话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十里要说米老爹这样的人诚实了。人家确实很诚实,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言明自己看中的就是这快地,就算是后面弄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来,他的目的还是这块地。 这么看起来,他倒是真的诚实,至少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欺骗。 而这样的人,对比起十里生活的环境里那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大概真的是诚实的比较可爱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丁小桥忽然就觉得她好像能够了解一点点十里的想法了,这是不是说明,她也朝着比较有城府的人靠近了那么一点点呢? 秋收一向都是村子里面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倾巢而出,没有一个人是在家里闲着的,就连丁小桥他们这样小丫头片子都得提着篮子跟在后面捡一些没有收走的稻谷,这一天辛苦下来可是腰酸背痛的。 不过秋收也是快乐的,因为已经到了秋天,那些夏天的时候在地里面蹦得欢畅的蚂蚱这个时候大多已经跳不了多高的。所以孩子们除了捡稻谷之外,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在已经收掉的田里面蚂蚱了吧。 就算是丁小桥这个有着二十岁大龄女青年的芯子的伪萝莉也是热火朝天的投入了这项运动之中。 伙同着丁八郎、丁小梁还有随时过来凑热闹的杜开霁,个人在地里奔走着,根本就不管自己的衣服会被那泥土被弄脏,只是为了多捉一只蚂蚱而已。 捉到的蚂蚱自然是要用长长的草丛它及背后的一块硬壳下面穿起来,一串能穿起十多二十个蚂蚱,这一天下来也能串个十串,甚至更多。等到了晚上,将这些蚂蚱的翅膀减掉都不用从草上接下来,直接放进炭火里或者油锅里滚一下,拿出来撒上点盐丁,简直就是一顿上天馈赠的美食。 第一次吃这东西还没有分家呢,丁小桥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直躲在人后,最后还是丁五郎从丁四郎的手里抢了一串过来,献宝一样的给了她。说实在的,那时候丁小桥真是不敢吃,可是看着丁五郎那热切的目光,她总觉得要是自己不吃实在对不起丁五郎那一片真心。 于是硬着头皮的吃了一个,可就是这样一个,丁小桥就彻底的放弃了自己那什么狗屁的自尊,那什么虚浮的害怕,从此之后就轰轰烈烈的投入了跟村子里面孩子一起抢蚂蚱的队伍中去了。 对于美食的热爱,从古至今都是推动社会发展的重要生产力。在丁小桥的带领下,一群吃货孩子还发明了不少的对于蚂蚱的吃法,什么烤啊、什么炸啊,什么烤了在炸之后碾碎了包包子啊……等等等等,总之不要小看吃货的各种想象力。 往年因为家里的田少,而且自己家又没有壮劳力,想要吃这玩意简直还要看丁家二房个孩子的脸色,今年可不一样,这家里的田多地多,而孩子却少了,所以,从开始秋收的第一天起,丁小桥就泡在地里,只为了能够在今年美美的吃一顿蚂蚱。 十里站在地边,脸上的表情诡异的看着个孩子在天地里面像是猴子一样扑来扑去,他觉得真是难看死了,他们到底再干什么?就算是城府在深,就算是生活的环境再不好,也掩盖不了一个孩子爱玩和好奇的天性。 就站在地边上好一会儿之后,十里终于忍不住的侧过头问孔让:“他们在干什么呢?” 其实孔让也不太明白,他家里可是官宦世家,就算是见过农民怎么种地,也没有见过这捉蚂蚱的光景啊,更何况现在距离的远,只看得见四个孩子灰头土脑的在地里面窜了窜去,实在是看不懂在做什么。 孔让道:“这个下官还真不知道,公子略等等,我找个人去给您问问。” 去打听这事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这本身就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是地道的庄户人家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个的。只是这个答案让人有点不舒服,特别是当十里听说这些捉到的蚂蚱是用来吃的时候,一脸的不可思议,看起来这个从小就比较人生不顺的小王子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之后问:“这蚂蚱能吃?” 回话的人其实也有点郁闷,他是从王都来的,什么时候知道这种事,可是也不能不回答,只是老老实实的说:“这个,属下没有吃过。” 好吧,其实要是人人都吃过这玩意儿倒是有点奇怪了。 让人下去之后,十里又站在高高的地边俯视了丁修节地里面的个孩子一阵子,最终她对孔让说:“我要下去看看。” 孔让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意外,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也没有拒绝,只是说:“这日头有些晒,公子带个幕篱吧。” 十里的人都已经开始走,他摇头:“我一个大男人,要那玩意干嘛,孔让你要是怕晒,你带着就好了。” 好嘛,你一个十多岁的小皇子都不怕晒,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能怕晒不成? 丁小桥其实对于十里一行人跑到自己家地边上闲逛实在是很意外啊,一开始自家人还有附近地里的农夫都要过来行礼,不过最后在孔让的制止下,大家还是继续留在自己家的地里面了。 一开始,所有人都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从王都里来的大人物啊!一边干活一边都要偷偷的抬头看看这边,不过时间一久,大家手上的活又很多,在一个又发现了其实大人物长得和他们也差不多,并没有多出一条尾巴来,便也就没有再关注了。 毕竟这秋收就是这么天,可得紧时间。 大人物的虽然好奇,可是毕竟住在自己的村子里面,说不定哪天就看见了,可是这秋收可是不等人呢。 而丁小桥则瞪大的眼睛看着十里穿着那华丽的衣服就下了田了。虽然现在地是干的,可是也有不少潮湿的泥巴啊,这个小子这就下来是要干嘛! 于是她连连的拦住了打算继续要往着地里面走的十里问道:“你要干嘛啊!” 第243章 玩耍 十里连看都没有看定小桥一眼,只是从田梗边下到了田地里,然后便站在了那里,这才抬起头看着丁小桥说:“下来看看不行吗?” 这地虽然是丁小桥家的地,可是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家的地不让人看的道理啊,更何况对方是十里公子,这可是现在上河村里最有权有势的人物了,他要来看看自己家的地,丁小桥能说不行吗?当然不能,尽管她的心里很想说不行,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很虚伪的扯了扯嘴角道:“当然,当然,十里公子想要看什么?需要草民给您做个向导吗?” 虽然丁小桥的语气略微有些虚伪,但是她的上道还是让十里很满意的,他看了看定小桥一眼之后之后才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看起来空无一物的田地里,问道:“你们刚刚才是在捉蚂蚱?” 哎!这个小孩连这个都知道!看起来是做过功课的了。不过不能丁小桥回答,一边的杜开霁就凑了过来:“哎?十里公子,你怎么也过来了啊!” 十里显然是不太喜欢杜开霁的,就好像杜开霁不喜欢十里一样,虽然原因不明,但是就是不太喜欢的,他轻轻的哼了哼鼻子,虽然不快,但是倒也没有礼貌到不搭理到杜开霁,只是没有什么好气儿的说:“你都过来了,我为什么不能过来?” “我过来是因为我就是乡下人,乡下人四处乱逛也是常事,你一个皇家公子你上这里来明显跟我的目的不太一样吧。”尽管十里的身份比杜开霁高上了个十万百千里,但是,对于孩子来说,身份什么的其实并没有大人们看起来那么在意,就好像是现在的杜对十里说起话来的不客气程度就明显不符合他的身份。 而所幸的是,对方其实也是个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时时刻刻都很谨慎,可是现在明显也没有太将自己的身份放在眼里,他皱起了那两道漂亮的眉毛对着杜开霁说:“乡下人乱逛是常事?我看只有你这种不事生产的人乱逛才是常事!这乡下的人哪一个不是为了生计在奔波,倒是只有你,无所事事!” “你你你你!”杜开霁就好像是一直被撩拨的的斗鸡,连脖子都梗了起来:“我无所事事?我怎么能叫无所事事呢!我这明明是来帮小桥他们家来收谷子的,我这也是干活!我这哪里是无所事事!” 十里的眼睛在杜开霁的身上和一边的丁八郎的身上来回扫了扫,然后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你就是穿着这么一身衣服来干活的!” “你还不是穿着这么一身衣服!你穿得比我还好!你看看你这衣摆长得都能当扫把了,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既然说起了衣服,杜开霁自然要好好的反唇相讥。 可是明显在耍嘴皮子这条道路上,女的他不如丁小桥,而男的他是不及十里的。只见十里的唇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讽笑意道:“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来干活的。” 好吧,杜开霁所有的话都被这话全部给堵住了,他只觉得心塞得要命,可是偏偏什么都反驳不了,只能这么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十里。 丁小桥望着两个跟斗鸡一样的家伙连忙就开始和稀泥了,她先是对着杜开霁说:“杜小三,你出来的时候你娘知道不?要是你娘不知道你快点回去,别一会儿你娘又来人,连带着我都要挨骂。” 杜开霁出来的时候显然没有经过俞氏,现在丁小桥提起了这一茬,他的脸就垮了下来,也不等他说话,一边的丁小桥又转过了身子对着十里说:“不知道十里公子来此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不光是丁小桥好奇,就连刚刚被十里打发了去干活的丁修节一家的大人也是很奇怪啊!这明明是不太科学的,一个皇家公子就这么出现在自家的田间地头,这怎么想都不太符合逻辑。 虽然很想上来听听看十里的说法,可是刚才孔让明明就让他们继续干活,所以也不能靠上前去。只能远远的看着丁小桥跟十里两个人说话,心里忍不住的捏了一把冷汗,都说这样居于上位的人的心思是最不好把握了,他们喜怒无常,往往一句话就能让你升上天,一句话也能下地狱。 尽管十里公子只是一个质子,可是质子也是皇子好不好!现在小桥跟他在一起说话,会不会得罪他呢? 次丁修节都想上前去,可是最后都被孔让给拦了下来,也只能作罢。现在便只好远远的看着个孩子在那边,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再想办法吧。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虽然只是兴国的质子,但是在庆国吃一天饭便要对得起庆国的陛下所交付给我的事情,能代陛下走过这国土上的角落是为人臣子者应该做的事情。”十里不愧是宫廷里混大的孩子,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就好像他现在回答了丁小桥的问题,可是好像却又什么都没有回答一样。 丁小桥扯了扯嘴角,“那十里公子慢慢看吧。” “怎么?丁小姑娘并不愿意为陛下的事情效力吗?”十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打算转身离去的丁小桥。 丁小桥原本都要伸出去的脚又生生的收了回来,开毛的玩笑,现在可是封建时代,现在可没有什么言论自由,现在可没有牛叉到她可以大不敬的说她对头上的皇帝老儿是谁不感兴趣。 所谓人在檐下,不得不的头。现在她既然生活在这个时代自然是要遵守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的,所以,她连忙低下头说:“能为陛下的事情效力当然是草民最大的荣幸,不知道十里公子需要我为陛下效力些什么事情?” 听见丁小桥这样的回答,十里的心里面总算是痛快了。他伸手轻轻的弹了弹自己的衣服,然后才说:“蚂蚱是什么?你先捉一个过来给我看看。” 尼玛!小屁孩,你说了那么多大道理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看蚂蚱,你直说会死吗? 尽管十里有点别扭,但是当看见丁小桥提了一根串好的蚂蚱的草过来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个孩子应该有的好奇和单纯,他提着那根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仔细研究了这蚂蚱好长时间才最后惊叹道:“原来这就是蚂蚱吗?” 原本按照丁小桥的想法,这个十里好奇也好奇过来,实物也看过了,那么接下来就从哪来回哪去了吧,可是事实上却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十里对于蚂蚱表示了充分的好奇,然后又对于他们蚂蚱的方式表示充分的鄙视。 在丁小桥和杜开霁的不服气之下,十里居然也帮忙起了蚂蚱来! 当然,十里起蚂蚱就要比丁小桥和杜开霁高端多了,完全不像是他们两个人没有准头的到处乱扑,而是起了篮子里一把刚刚捡起来的谷子,站在一个地方,抬起手,只见他指头微微一弹,那一颗颗的谷粒就好像是豌豆射手发出的子弹一样,将那本来就飞不起来的蚂蚱打到地上。 虽然十里现在的准头并不高,大概就是十之四五吧,比起那些百发百中的武林高手实在还有些区别,可是却也比丁小桥他们快太多了。 在最开始对于十里没事瞎掺合进行了惨不忍睹的腹诽之后,丁小桥便兴奋起来,她一边给十里大声的加油鼓劲,一边着一把草到处去捡蚂蚱。 没有多少时间之后,十里就已经成为了蚂蚱的主力军了。 远远的站在田埂上的孔让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在田里跟个乡下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的十里,这更他往日事故又圆滑的样子有太大的区别。不过,转念想一想,十里也不过就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这样其实才符合他的天性。 忽然一个想法就在孔让的脑子里面冒了出来。孩子在这个年纪是最佳的学习时间,若是,他能一直跟这些乡下孩子厮混在一起的话,说不定也就不会让辅政王担心了。 想到这里,孔让的目光从十里的身上挪到了一边的丁小桥的身上,他的唇边的笑容越发大了。想要将一个人培养成才很不容易,可是想要将一个人养废了却是太简单的不过的事情了。 十里其实觉得今天挺意外的,到了最后孔让也没有催自己离开,只是他的事情多,早早的跟他说了一声,留下了个侍卫保护他,他就回去处理这建筑皇家庙宇的各种杂事了。 不过,十里也不太想回答那个像是监狱一样的院子里,尽管他的心中知道这样放纵自己玩耍是不对的,可是也想着,只是这样一天就好。 丁小桥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瓦罐,将所有的蚂蚱都丢进了那个小瓦罐里便开始烧火,一边烧火一边用一根干净的树枝在瓦罐里拨弄着,顺便丢了些盐丁进去,没有多少时间,那种蛋白质特有的香味就已经冒了出来,将个孩子肚子里的馋虫都逗了出来了。 而作为今天蚂蚱的第一大功臣,十里当然得到了第一批的美食烤蚂蚱! 第244章 吃货推动生产力 虽然十里是作为对于捉蚂蚱的主力人物受到了这第一份战利品烤蚂蚱的,但是从十里那诡异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一点都不想得到这个战利品好不好。他的表情有些扭曲,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充满的难受和拒绝,杜开霁歪着头看着十里道:“你要不吃就算了啊,给我们吧!” 丁小桥也看出来了十里的表情有些扭曲,于是也刚快就将那蚂蚱又收了回来笑道:“没事的,不喜欢就不喜欢,我第一次吃这个的时候心里也是恶心的也要命,不过,这个蚂蚱可是非常的香的,如果你不计较它的外表的话,倒是一份难得的美食,当然,要是你觉得难受就不要吃了。” 十里坐在那里并没有说话,不过看得出来,当丁小桥手里的烤蚂蚱靠近他的时候,他的脸色微微发青起来。见状,丁小桥也知道了,这份美味,只怕是十里是没有办法承受了,于是连忙就打算撤走了这东西。可是就在当她要离开的时候,十里却抬起了一只手,轻轻的将丁小桥给拦住了。丁小桥有些不明就里的看着十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咽了一口口水的十里这才好像做好了坚实的心理准备,从那盛放在树叶里的烤得焦黄的蚂蚱里挑了一只最小的拿了起来。 这蚂蚱虽然已经被烤得喷香,可是,在看见这东西的时候十里的脸色还是变得更加难看了。他那难耐的表情弄得丁小桥也觉得压力好大。就在丁小桥考虑着要不要再次开口劝阻十里不要做这种让自己难过的事情的时候,他居然已经眼睛一闭,直接将那蚂蚱丢进了嘴里,大力的嚼了下就咽了下去。 望着十里如此痛苦的表情,丁小桥、杜开霁、丁八郎和丁小梁都忍不住有一种深深的错觉,其实这个毒药是吧,其实这个东西根本就没有想象得那么好吃是吧…… 不过,在吃过了一只蚂蚱之后,十里抬起了头看向了其他人,只见他们全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似乎自己的脸上开了花一般。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还算是客气的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其实蛮好吃的。” 就在所有的孩子都坐在田梗边对着今天的收获大快朵颐的时候,丁小桥一边吃着蚂蚱一边对着十里说:“其实你不用勉强的,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东西,何必一定要吃下去。” 听了这个话,十里只是翘起了嘴角,他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凉薄的笑容,侧过了半边的面孔,他半真半假的时候:“那是对于你们来说,对于我来说,我可不能有不喜欢的东西。”说着他微微一顿,然后又说:“当然,也不能有喜欢的东西。” 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又眨了一下眼睛,丁小桥哈哈的干笑了声:“你开玩笑的吧。” 十里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丁小桥,丁小桥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了下去,又缓缓的说:“你开玩笑的吧。” 这个时候的十里忽然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这是一种灿烂如同春天般阳光一样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就能将冰川消融般的温暖,就在这样的笑容里,十里却说:“开玩笑的。” 丁小桥也跟着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再也没有能进入她的眼底,在十里那灿烂如同桃李一样的笑容中,她似乎触摸到了什么,这其实并不是玩笑,这些其实是真的存在的。 虽然这样的事情在小说里也曾经看到过,可是从来都没有相识现在这样一般给丁小桥的触动更大,一个这样年轻的少年,这本来是该承欢在父母膝下的孩子,却要承受很多不该他承受的东西。在现代的时候,每个人都愿意向别人宣扬,我喜欢什么,我不喜欢什么,这就是我们与其他人不一样个体的具体表现。可是这些对于十里来说却是禁忌,他不能有喜欢的东西,当然也不能有不喜欢的东西。 多么单调而悲剧的人生。 丁小桥的心思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 那一天夜里,十里洗完澡,准备睡觉之前,孔让站在他的背后问:“公子今天很开心?” 正在拉开衣襟带子的十里手指微微的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永远都是如此的单调语气说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是没见过而已。” 孔让唇边的弧度一直没有落下,他静静的看着那个单薄而瘦削的背影,一头乌黑的如同缎子一样的头发,似乎染黑了今夜的夜色。 当稻子都收割完之后,便是村子里面最为忙碌的时候了,大家都为了争抢村里面的晒谷场而天天起早贪黑,不过今年这里面并没有丁家的身影,他们在自家的粮仓上面铺开了粮食晒着,真是好不悠闲。 丁五郎也没有在帮着家里的忙,而是在曹宿生的特别关照下,开始集中的进行复习念,他要在不久之后就要参加秋闱了,这才是丁家的大事。 而在这一派的忙碌之中,丁小桥再烦恼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关于玉米的。 这玉米面虽然好吃,但是要将干玉米从玉米棒子上给搓下来可不是个什么简单的事情,最近今天丁小桥跟家里大人搓玉米搓得两只手都红肿了,要是再这么下去,估计她的手就要报废了。 丁小桥觉得,她应该想办法改变这个状况,毕竟在现代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自己搓过玉米,但是还是看过很多乡下人用一种特别的搓玉米的小工具,直接就从上面将玉米塞进去,从旁边就能将玉米粒给剥下来,而玉米棒子就直接从下面掉下来了。 要是有了个这样的工具,那么家里哪千斤的玉米棒子实在是不用担心了。 本来丁小桥是想将这个想法跟曹宿生说一下,没想到那天杜开霁来他们家蹭吃蹭喝,带着关田来了,关田一听说她这个苦恼和希望能做个能自己剥玉米的工具,便坐在一边想了一会儿之后,拍着脑袋对着丁小桥保证,这件事包在他的身上了。 这真是让丁小桥一脸的黑线,不会吧,这个关田不是只是一个建筑精英吗?怎么现在还能做械?这也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而米林听说了这个事情立刻激发了强大的热情,也跟着关田去研究这个事情了。 第二件事当然是关于丁小桥花了大把大把心血的辣椒了。 还是那一天,杜开霁看着丁小桥提着个篮子将那院子里所有都已经成熟变红的辣椒全部给扯了下来,眼睛都瞪大跟鸡蛋一样大,他说:“喂喂喂,小桥,你这是在暴遣天物啊!这东西可珍贵了,这可是原来的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 不能杜开霁说完,丁小桥就说:“物以稀为贵!你家那是只有一颗所以才觉得珍贵呢,你我看这里七八十颗,这也算珍贵吗?” “可是可是……”杜开霁一向是说不过丁小桥的,他看着丁小桥篮子里面的那红彤彤的东西,有些奇怪的说:“那你把它们全部摘下来做什么?” 关于这个就是丁小桥第二个纠结的事情了。 现在没有人知道辣椒能吃,所有人都只是知道辣椒是观赏品,而且是珍贵的观赏植物,在没有上头同意的情况下,他们这样的乡下人私自栽种就已经是很大的罪过了,现在还要吃的话,这,这这好像怎么想都有点不太安全。 可是,要安全的得到栽种甚至的食用的许可权,似乎她现在能找的人只有十里。不过,这点小忙十里能不能答应啊! 俗话说得好。 吃货是推动社会发展的直接生产力。丁小桥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反正她已经是对于辣椒馋得受不了了,所以,她也不管结果,直接就来找十里了。 本来以为找十里这件事会是非常麻烦的,毕竟是皇子,就算是在这乡下那也是皇子,这见一个皇子总不会像是电视里演得那样随便通传一声就进去了,就好像他们第一次来找十里说那个玉米的事情可是等待了很长时间才最终得以见到这个小子的。 不过,这个事情的变化永远都会超出丁小桥的预料,就在她以为自己也要等待很长时间,所以为了避免在等待的过程中肚子饿,便在家吃得肚子都撑了才过来,却没有想到,她才刚刚请守门的侍卫进去通传一声之后,那侍卫不但没有阻拦她,直接就给她大开方便之门。 这也太诡异了吧,自己可是一个村姑,那跟皇子是云泥之别,就这样让自己就进去了!太不科学了! 当然,更不科学的是,她在院子居然看见了十里和孔让,孔让竟然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搞错没有!这是朝廷大官啊,还跟她如此亲切打招呼,这这这也太吓人了吧! 丁小桥一般捂着自己跳得通通通的的小心脏,一边偷偷的抬头看了看,还好,今天没有什么天狗吃日的异象,她应该不会被当成妖怪拉出去吧…… 第245章 酒好也怕巷子深 比起了孔让的亲切态度,十里的态度简直就差得十万八千里了,要不是因为要求着他办事,丁小桥真不愿意用自己的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特别是他用眼角微微瞟向自己的小眼风,真是让丁小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住了自己想要冲上前去把他胖揍一顿的心思。 这种傲娇又别扭的少年真是太不讨人喜欢了,相比较他爱理不理的态度,孔让这位大叔就让人觉得可爱多了。他看着丁小桥手里篮子提的东西小声的惊呼:“呀,这不是满枝红吗?” 满枝红?丁小桥被这个名称说得微微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这个辣椒在庆国的名字。就是嘛,这个就好听多了,可是比杜开霁那个一口一个的红果果高大上多了,她当时就觉得这玩意在皇宫里不该叫什么红果果,想想看皇帝皇后开口闭口叫这玩意红果果明显太不可能了。 十里的目光也随着孔让的声音转到了丁小桥手里的篮子里面,随便也惊讶起来:“这东西你怎么给摘下来了!这可是先皇后的心爱之物……”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摇摇头又说:“不对,这东西应该是名门大户里才有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说到了最后,他的目光也微微凌厉了起来。而就在他身后站着的孔让,现在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紧紧的盯着丁小桥,空气里的气氛一下自己就紧绷起来了,丁小桥甚至有了一种自己要是现在随便说错一个字估计就要小命丢在这里的可能了。 “这是我种的。”这种是时候还是快点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不要绕什么圈子,才能最好的减少风险。随后她就将这辣椒是怎么种的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当然,为了避免把杜开霁给拉下水,丁小桥只是说自己的辣椒种子是在去杜开霁家看满枝红的时候捡到了两个已经掉下来的果实回去,用里面的种子种的。 听完这些话,孔让和十里的脸色并没有缓和,而十里静静的看着丁小桥,好像再看一个将死之人,随后他收起了自己的目光,才说:“那你今天带着这些满枝红来做什么?” 这个原因真的可以说吗? 大概是看出了丁小桥犹豫而纠结的表情,孔让倒是说:“丁小姑娘不妨直接说说看,若是公子能够办到的,下官相信公子一定会鼎力相帮的。” 这话一落,十里就侧过了面孔,看了孔让一眼,目光中沉沉的有些说不出来的东西。而孔让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一般,只是静静的望着丁小桥。 不过丁小桥一直在纠结自己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波涛汹涌,她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想了好个诉说的方法最后都被她自己给否决掉了,最后,她颇为无奈的实话实说:“我今天来的主要原因就是想问问,我们要是吃这东西犯法不?” 这还真是一个相当不好回答的问题,当然,最让孔让和十里两个人的注意力集中的问题是另外一个,他们两个人乎异口同声的问道:“这东西能吃!?” “能吃。”废话,这可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当然能吃。 孔让和十里你看看我又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孔让问道:“丁小姑娘,这东西你吃过了?” “吃过了。” “什么时候吃的?”孔让毫不顾忌自己的眼神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丁小桥,确认她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又问。 “今天早上。”这倒是实话,今天早上摘了辣椒的丁小桥实在是馋不住,趁着米氏不注意,就直接将一个辣椒给剁碎了,搀和进了面条里给吃了,虽然味道没有辣椒油的味道好,但是也让丁小桥已经感动乎泪流满面了,这真是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的美味了,她好怀念。 “你怎么吃的?”孔让看了看丁小桥篮子里面的辣椒实在是有些奇怪,而后又问:“是生吃的吗?” 这算生吃的吗?丁小桥想了想把自己吃的方法如实相告之后说:“这大概也算是生吃的吧。” 能将吃的方法都说得那么清楚,看起来并不像是骗人,孔让又上上下下观察了丁小桥一会儿,发现她并没有出现什么神志不清或者反常的精神状况,觉得这东西应该没有毒,最后才问:“味道怎么样?” 味道嘛,对于丁小桥来说当然太美味了,可是要是对于从来没有吃过辣椒的人来说,这个这个要怎么形容呢? “很刺激。” “很刺激?” “对,很辣很辣很辣。”丁小桥一脸兴奋的笑容,还真的很像是受到了刺激一番,她想了想,直接用一个大家都比较了解的东西进行对比:“比大蒜辣多了,一吃进去马上就出汗了,太好吃了!” 大蒜什么的,孔让当然知道,可是里面那个味道就让人实在是接受不了了,当先孔让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倒是十里很感兴趣:“很辣吗?” “你要试试吗?”丁小桥对于分享美食倒是大方的很,立刻就拿了一个出来。 孔让立刻就阻止了。笑话,这东西一直只是丁小桥说的没有事情,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的职责就是十里,不但要监视他更要保护他的性命,绝对不允许出现一点点的意外情况,就算是掉根汗毛也是不可以的,更不要说现在在没有经过上面的允许的情况下吃这种功效不明的东西了。 丁小桥倒是也理解孔让,没有坚持,而十里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因为什么都是孔让给他做得决定,这让他脸上的表情难免就不太痛快起来。 周旋了一阵子,孔让答应了将这件事和那玉米的事情一并呈上去请辅政王做决定后,丁小桥就又提着一个空篮子,轻松的回家去了。 只是丁小桥所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个壮了胆子吃了这辣椒的年轻人都一个个被辣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不过,到了第二天早上个人倒是都没有事情,这也证明了这东西确实没毒,但是也确实刺激,丁小桥倒是很诚实,一句假话都没有说。 了却了这最挂心的两件事之后,山上的野生菌也逐渐的结束了他们又一年的生长期。周边的个村子里面的村民的捡菌子热潮也终于告了一个段落,而就是这个时候,丁修节家经过两年培育出来第一批菌子终于成功收割了。 俗话说酒好也怕巷子深,这菌子只要成熟了第一批自然就会一批接着一批成熟,如果不快一点找到买家,这么多的菌子就要烂在自己的手里。 而这买家光光靠一个赛百味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他们赛百味就算要得再多对于这么的菌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这些天,一家人因为这个事情实在是嘴巴上气泡了。 不过,有一个赛百味总比没有的好,在没有找到其他的客户之前,这一个客户也是要非常的珍惜的。所以,在菌子成熟之前天就早早给赛百味的卢兴业下了帖子。 卢兴业准时而至,因为丁修节写明了是要让他来吃菌子,虽然现在菌子这个东西已经对于卢兴业一点都不稀奇的,但是这可是丁修节与他结识之后这么郑重的下帖子,所以卢兴业来的时候也非常慎重,不但带来了贵重的礼物,也带来了个丁小桥他们完全不认识的人。 与卢兴业一起来的有八九个人,除了何亮丁修节一家认识外,其他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卢兴业给丁修节一家人介绍了一下,原来这些人都是全国赛百味个大店子里面的当家大掌柜,这次来这云通本来就来学习怎么弄新鲜菌子的,却正好遇见了丁修节下帖子,索性他们就一起跟着来了。 吃饭的时候照例是菌子,不过一般常见的菌子都没有上,上的全部都是松茸、虎掌菌、老人头、猴头菇、竹荪之类的名贵品种。 这些品种因为本来就产量少,所以就算是赛百味垄断了丁修节家所有采的菌子,其实算下来也没有多少,就算是他们这些当家大掌柜其实也从来没有会一下子品尝到这么多的名贵品种。所以,当这些菌子端上来之后,这些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大掌柜们一个个都好像被孙猴子使了定身术一样愣在那里。 眼睛里哪里还有别的,全部就只剩下这些菌子了。 这样丰盛的菜肴,这样厚道的分量,这样大手笔也真的只有丁家才能做得到了。吃饭的时候,这一个个的大掌柜都带着一种心疼的表情在吃,大有一种这些东西不能登上赛百味的餐桌实在是太可惜了。 其实,就连卢兴业也被镇住了,他可是来卢兴业家吃过不少次饭了,尽管每次都是菌子,可是这样品种众多而且还是准们吃贵的真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边吃,一边望着一边陪着他们吃饭的丁修节不无担心的问道:“丁掌柜的,您今儿请我们来吃着菌子到底是所谓何事啊!” 第246章 菌子的规模 不过,无论卢兴业怎么要求,丁修节都是笑眯眯的给个人夹菜,道:“吃饭吃饭,这些事情等到吃完饭再说。”如果卢兴业等人再多说,丁修节就直接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着急的事情当然都是要在吃完饭之后才谈的。” 好吧,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卢兴业他们也不会再要求下去了,干脆就埋头开始品尝起这一顿的美食来,特别是在吃了玉米和土豆的时候,就连卢兴业这个见过了大江南北美食的老饕也忍不住赞不绝口:“这是什么东西?真是太好吃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丁修节不免就将这玉米的来龙去脉跟卢兴业他们一行人全部说了一遍,听完这一段来历,一群大掌柜和卢兴业也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丁掌柜你可真是有个好妻弟啊!” “是啊是啊,这样大义的事情,实在造福我们大庆国啊。” “没错,我早就听说了这康国有两种农作物是绝对不允许带出国境的,也曾经去过次康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没有会得见这两种作物,今天这一尝,这两种作物果然是又美味又能果腹。” 当得知了这两种作物的亩产之后,他们一个个更是惊讶到了极点,纷纷又说,等到朝廷开始推广大范围种植这两种作物的时候,也请丁修节家一定给自己留点种子。这些当然没有问题,丁修节满口就答应了下来了。 大家说说笑笑,喝酒吃肉,没有多少时间,这一顿饭就吃完了。 吃完了饭,卢兴业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丁掌柜,这饭也吃完了,酒也喝够了,你可总算是能告诉我这次请我来到底是做什么的了吧。” 丁修节却依旧卖关子,“不急不急,你们只管跟我来看看。”说着就领着这些大东家大掌柜朝着后院走去。 丁修节这宅子总共是十多亩,可是前面的院子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亩地,后面的八九亩全部都是用来种菌子的菌房以及别的一些附属设施。 卢兴业他们从最前面的院子要走到最后面一个院子也是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一边走,望着这农家的院子实在是像模像样,而且很多设计很是巧妙,不禁好奇起来:“丁掌柜,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你这子的图纸是谁给你画的,虽然这盖房子的人是我帮你找的,可是你这房子完全不像是他们盖的出来的。” “是我小闺女找人画的。”说起自己这房子,卢兴业还是很自豪的,一边走一边给众人介绍,倒是让这些见过了大世面的掌柜们都忍不住夸赞这设计得巧妙。当然,他们主要来不是来看房子的,还是为了别的。 从角门出去,就到了后院。 这后院并不像是前个院子一样设计的精美,除了一栋用青砖和木料盖起来的二层小楼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规格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泥土小房子,而且,这些小房子上并没有什么大的窗户,只有很小的两个窗洞,看起来有些奇怪。 丁修节带着他们绕到最近的一个小房子面前,卢兴业这才发现,这房子根本只有三堵墙,而且这些房子的檐特别的长,远比一般的子的檐长多了,不止这样,这房子还有很高的门槛,就在那没有墙面的一边,树立着足足有成年男人膝盖那么高的木头门槛,这让人进去的时候不得不把腿抬得非常高、 而在子的外面的檐下面则摆放着一个小木头槽子,槽子里面放着白白的生石灰。 而在那檐的外面现在垂着长长的帘子,正好就将那子里面遮得严严实实。就在卢兴业奇怪这是干什么用的时候,就看见从远处跑来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虽然卢兴业不认识,但是他想这应该是何亮帮丁家招到的小厮。 茯苓正在菌房忙乎着呢,听到了角门响,又有很多人说话,心里着急,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就小跑的朝着声音多的地方过来了,抬头一看,就看见丁修节带着一群不认识的人正站在距离角门最近的一个菌房面前,而这些人一个个穿得都是绫罗绸缎,一看就知道都是些富贵人。 于是他上前先给所有人打了一个千,道:“茯苓给各位爷见礼了。”随后便又对丁修节道:“东家,可是有什么事。” 丁修节正好想找人呢,现在茯苓就跑了过来,着实有点眼力劲,他笑眯眯的说:“你进去拿个菌桶出来。” 茯苓连忙称是,先走到了那小木头槽子的边上,将自己的鞋子挨个的放进了生石灰里踩了一下,又用墙上挂着的一个小扫帚将自己周身扫了干净,这才挑起了一面帘子进了子里面去。 边上的人实在是好奇,很想知道那子里面有什么,可是就算伸长了脖子透过了那帘子的缝隙看进去,也只看见黑乌乌的一片,以及一股子潮湿的湿气就这么透着帘子铺面而来,不过还没有等众人看见那帘子后面到底有什么,那帘子又落了下来。 等待是最熬人,哪怕是刚才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到了现在似乎马上就要窥见真容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等待更是让人局的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好在这茯苓的手脚很是利落,大概就是一会的工夫,他就从子里面又出来了。挑起了帘子,茯苓走了出来,又是一股子的湿气铺面而来,这湿气中还夹着一种很特殊的味道,可是想要细细的去分辨是什么味道,那帘子又落了下来,将子里外给隔得泾渭分明。 “呀!这是什么!”站得距离那子最近的一个大掌柜是第一个看见茯苓手里东西的人,他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惊呼出来。 他这一嗓子,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到了茯苓的手里面。那是一个隐约能分辨出是白色的布袋子,不过因为布袋子里面所包的东西这布袋子已经被染上了黑黑的泥土色。袋子的一头簇拥着一朵朵大大小小的菌子,就像是一丛丛从树下刚刚发出来的一样,不过比起树下的菌子,这些菌子更加的干净,菌盖上没有一点点的脏污,完美的不像是应该存在在这个时间的东西。 “这是菌子?”卢兴业已经弯下腰凑到了那菌桶的边上,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是一株见手青,可是比一般的见手青更加的肥嫩,卢兴业的眼睛瞪得老大,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丁修节:“这玩意儿是种出来的!” 丁修节只是微微的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这个消息可是具有太大的冲击力了,一瞬间这院子的众人都呈现了一种惊呆的样子,全部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茯苓手里的菌桶。 “这些菌子居然可以种出来!居然可以种出来!天啊!我的妈呀!这是骗人的吧!”卢兴业捂住了自己的脸,连连惊呼道,看起来实在是太惊讶了,倒反有些失态。 就在一群人在前面大呼小叫的时候,丁小桥正在院子最后面的一排房子里准备将菌子按照品相不同而分别给烤出来。 “这烤菌子最是要看的就是火候,如果火太大很容易就烤糊了,要是火不够的话就容易潮了,所以,一定要特别注意着火。不仅如此,也要看这菌子的大小,如果是菌子比较大的话,自然要多烤一段时间,但是如果菌子比较小,就不需要那么长了。而且还要经常到子里面将菌子翻一下,以避免受热不均匀,烤出来的菌子一边干了一边还是潮的。”丁小桥将烤菌子的窍门一点点的都教给苍术,没有一点点的隐藏,有时候想起一些细节也要事无巨细的说一番。 这样仔细的讲解让好学的苍术更是佩服,他原来就是知道的,这个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可是少有哪个师傅会像是丁家这样认认真真的把一些本来不用告诉人的细节也告诉别人,这就让苍术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在东家干活,绝对不给东家抹黑。 这边苍术正学着,那边茯苓又将刚刚剪下来的一簸箕的菌子给搬了过来,他给丁小桥问了好之后就汇报了一下那边的情况。 丁小桥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问:“茯苓,你觉得今天赛百味的人会定多少货?” 茯苓想了想,“我觉得每个人都会定一点,但是他们定多少的话得看我们的干货有多少?”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定干货?”丁小桥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挑了挑眉毛。 “他们都不是云通附近的赛百味店子的掌柜,我听说有个是北面的赛百味的大掌柜的,我们这菌子要吃新鲜的也就只有云通附近,最多是到平城了,除非他们用冰来运,否则的话就只能用干货了。”茯苓说道了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不过,小姐,我倒是觉得,那个王都的大掌柜很可能要用冰来运点新鲜的菌子回去咧!” 第247章 招工(上) 不得不说,这个茯苓还是很能揣测人心和审时度势的,他虽然从头到尾就跟这个大掌柜见了一面,但是对于他们的心思还是把握得很准确的。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果不其然,虽然丁修节并没有邀请这些人参观所有的菌房,但是一滴水里看世界,只是看这样一个菌房,在看看这菌房的规模,个大掌柜就已经大致的猜出来这丁家有多少的菌子,再加上这菌子的习性,是一茬跟着一茬,那么就是说丁家的菌子是有多少要多少啊! 这么一想,每个人的心里都乎乐开了花,他们本来还在愁这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菌子也没有了,干菌子就更是供不应求了,现在丁家就来了这么一出,简直就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大馅饼,砸得人眼睛都花了。不过,又有一个问题了,这个运输啊,实在是不得不说为难死人了。 不过,人家丁家就是会做买卖,这样的时候已经把办法想好了,于是又拿出来已经烤干的菌子。去年斗菜时候的菌子,个赛百味的大掌柜们都是见识那些菌子的神奇的,更是将这些菌子干的样子和味道记得牢牢的,所以今年的菌子干一拿出来,所有人便已经品评过,果然是跟去年的一模一样,并没有因为是人工培育出来的就味道不好。 其实,人有个怪癖,那就是,当全部人都在吃野生的时候,就觉得人工的是最好的,可是一旦全部的人都在吃人工的时候,就还是觉得野生的味道更足一些。而现在的情况便是这样,尽管丁小桥自己觉得这种人工培植出来的,就算是没有农药和有化肥什么的,但是毕竟不是天然的,心理总是觉得还是天然的更好吃一些。 可是,这些掌柜的却不这么认为了,他们觉得这人工的种出来的又大又干净,味道也和野生的没有太大的区别,更重要的是产量可以随时得到保证,这才是他们的首选。本着这样的原因,最后,个大掌柜最后定下了数量不少的菌子,不过,除了王都的大掌柜是选用了冰块冷冻带走一部分新鲜和一部分菌子干外,其他的外地的大掌柜要得都是菌子干。 在这一点上,何亮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了,他就在云通镇里,只要想要就随时让人过来拿就行了。 总得来说,丁修节的这一顿饭,吃得双方都是非常满意的。大掌柜们都解决了秋天就要过去便没有菌子的燃眉之急,而丁修节解决了菌子挤压的问题。不过,因为大掌柜们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丁修节一时半会都准备不好这么多的菌子,最后只能约定了一个月之期,保证在一个月内依次交货。 跟赛百味这种大店子做生意就是好,不用担心货款的时候,再加上丁修节跟卢兴业做了那么久的声音一直都使用的是预付和现结的方式,所以在拿钱的时候相当的痛快,第二天的时候,卢兴业就已经让人送来了所有店子的定金,总共是三千两的银票。 如果按照去年的价格的话,当然是不止这个价钱的,但是因为现在丁修节家的菌子已经实现了量产,所以价格自然就降了降。 丁小桥拿着那三千两的银票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们一家这拆东墙补西墙的乎过了一年了,现在终于算是能够缓一缓了。 这一年,为了支撑着菌子的养殖,不光是丁小桥家将老底都掏了出来,就连丁风儿家的老底也掏了出来,好不容易撑到了现在,总算是有进项了。 过了两日,丁修节便和丁风儿带着米林还有明鸿光去了镇子里面,从钱行里兑了五百两的银子回来。这是丁小桥第一次拿这么多银子,原来只要上来一百两都是用的银票,现在因为家里的菌子的事越来越大,总是用银票来付账想来也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兑出来这多么多的银子用来对付平日的各种支付了。 五百两银子看起来挺多的,可是将丁风儿家的钱一还,又将自己家挪用的其他地方的款项一补上,上下的也不过只有二百多两而已了。 又过了日,这八月算是过去了。 八月一过,这暑气就算是差不多要散完了,卢兴业又带着人来了一趟丁修节家,这一次来当然是来收火腿的,除了收火腿之外,又送来了两百只猪腿,用来制作后面的用的火腿。 本来丁修节跟卢兴业家定得是一千条猪腿,不过这个古代可不比现代物流那么发达,想要多少东西就直接从外地调过来就是了,而且这猪腿又是生鲜的食材,不可能长期运输,就是这二百条猪腿也是卢兴业从平城周边收来的,全部用冰冻着过来,保证三天之内就运到了,而剩下的猪腿也是保证在十二月之前全部都送到。 家里现在菌子可以挣钱了,盘子也铺得挺大,丁小桥便不再想在这火腿上在插一杠子,干脆就将火腿的方子给了丁修义。丁修义对此简直是又惊又喜,不过他还是推辞了,他总是觉得自家实在是不够大,而且没有地方做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不好意思。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被丁修节拉拔着,这日子才过得好起来,现在又要拿这样的方子怎么好意思。况且,当时卢兴业要花重金买这方子但是丁小桥没有卖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现在转手给了自己,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 丁修节听了丁修义讲了这么一大推的道理来推辞,也说:“老四,你我是兄弟,现在哥哥的日子过得过去了,怎么可能让你再过苦日子?这方子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只要留在手上也是源源不断的钱财,辈子都吃不完,尽管少一点,不过细水长流嘛。” 两个人又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丁小桥拍了板:“今年这些火腿是没有工钱的,全部工钱是一百个火腿,如果四叔实在不好意思,那么就拿五十个火腿给我们家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在继续推辞下去实在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丁修义便大大方方的同意了。 今年因为老丁家都去舟平县了,所以这宅子就空了下来,当时是交给了丁修义来帮着照料,现在就成了丁修义一家用来做火腿的场地了,这两百个火腿要七天之内便要全部腌制完毕自然是时间很紧的,好在丁修义去年是全程跟着腌制了火腿,今年又请了丁风儿和明鸿光来帮忙,不仅仅如此还请了不少的人。 丁修义只管配作料,明鸿光帮着指点这火腿的腌制方法,罗氏和丁风儿负责把丁修义配好的料加在猪腿里面,请来的人就负责鞣制,光是这样分工接连不断的忙碌下来,也足足是干了五六天才算是全部干完。 望着厨房里面全部被重物压着的火腿,丁修义这才觉得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有滋味。 这边丁修义忙着弄火腿,那边,村里面的农忙已经接近了尾声,等到庄户人家们将该缴纳的税给交完了、粮食都收入了粮仓之后,这一年的农忙总算是告一段落。 随着农忙告一段落,天气也渐渐有了凉意,而这个时候刘杨又上了门,他爽朗的笑声让人听着心里也觉得充满阳光,他坐在丁家的院子里一边吃着刚刚出锅的小玉米面饼子一边说:“丁老弟啊,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你说要是在村子里面借地方的话,就离我这工地有些远了,我想来想去,只就能还来麻烦你了,可是我又觉得开不了口,你说说我借的这个地方,实在是惭愧啊!” 丁修节只是笑:“我当什么大事,不就是借个门口招工吗?你只管用,又不是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都是些庄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 刘杨来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借丁修节家的大门口那片用青砖铺过的空地招人。这在庆国有个这样的说法,不能随便在人家大门口摆摊子或者招呼人,否则的话,就很容易把对方家的财气和贵气给分走了。这丁修节家现在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而是做生意的,所以刘杨觉得这个口很不好开。 现在农忙已经结束了,这修建皇家庙宇的事情也就提上了日程。这庙宇的地是早就规划好的,但是这里面的活计可不少,最开始当然是要砍树、其次就是找平,挖地基这样的粗活,这样的活计因为简单并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从全国调拨人,请当地的人就好了。 刘杨这个总工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将人找齐了,在今天之前他已经去中河村还有下河村都已经宣传过了,直等到他们过两日到这里来报名。 刘杨这个要求真是很小,先不要说那些什么虚无飘渺的传闻,就光说玉米能递到十里公子前面的这个事,丁修节就会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膛答应帮刘杨这个忙的。 第248章 家人 丁修节答应了刘杨之后,这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子又消失了两天,等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他才再次的出现在了丁修节的家里,这次他还带来了个人。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原来这天他又和个手下到周围的乡村去宣传了一下这个招人的事情,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回来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至于今天他到这里来,第一是过来将带过来的明天用来招工的桌椅板凳暂时放在丁修节家一下,第二就是来跟丁修节告辞,他们工头住的房子已经盖好了,虽然以后工匠的房子还没有完全竣工,但是一边平地基一边盖应该很快。 刘杨过来的时候就是打了个空手,随身仅仅带了一个小小的箱笼,看起来不过能装上两套换洗衣服罢了,这走的时候也没有多的东西,还是只有那个小小的箱笼,半件多出来的东西都没有。 在对于丁修节一家表示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之后,刘杨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晚上吃过了晚饭,丁小桥站在自己的大门口帮着刘杨看看明天要放桌子之类的位置,顺便就朝着对面不远处自己的田地看了过去。 丁五郎站在丁小桥身边伸了一个懒腰,他马上就要去镇子里考试了,这天正是忙的时候,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丁小桥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没看什么,我就是在想,以后我们村子会不会变得特别的热闹。” “为什么?”丁五郎有些奇怪的盯了丁小桥一眼,实在不明白她这话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因为这皇家的庙宇啊。”丁小桥指了指不远处的青山,现在还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可是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在现代的时候,这种国家级的建筑物一般都会带动起一个规模的城市圈,老百姓总是习惯跟着市=政=府周围打转。在古代这种情况也是不例外的。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市=政=府,可是这皇家的庙宇可是要高级多了,既然这里是龙脉,又是皇家庙宇,以后一定少不了皇家会有人过来上香之类的。 同理可得,只要是跟皇家沾上边的地方,估计不会冷清,你听说过皇家的庙宇在哪个连鬼影都看不见的地方吗?当然没有。所以,丁小桥大胆的猜测道,这里以后一定会变成了热闹非凡的地方。 按照她的想法,既然以后这里会变得很热闹,那么一定就是要大规模的买地,坐等升值就好了。可是,还有一个问题,现在可没有在上一世的时候土地补偿的说法,只要皇家看上了,征用了,搞不好一分钱都得不到啊,万一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怎么办?毕竟这种情况在小说里出现的还是挺多的,所以,丁小桥现在实在是纠结的很。 “要是知道以后什么地方会被征用什么地方不会被征用就好了。”丁小桥自己嘀咕着,丁五郎没有听清,又问了她一次,可是她却笑眯眯的推着丁五郎去子里面看去了。丁五郎却一把就住了丁小桥的胳膊说:“小桥,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就算我没有那么主意,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办法,可是我还是能为你分担的,你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放在肚子里。” “哥,哪有啊,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念了,这些琐碎的小事你就不要分心了。”虽然丁小桥实在是不喜欢那种五分加绵羊的模式,可是,现在偏偏读人都是这样的情况。 “小桥,我是这个家里面的一份子,我不能仗着自己念点就心安理得的光靠着你们的努力、享受你们的勤劳,我也需要为这个家尽一份力。”丁五郎看丁小桥想要说什么,又摇摇头抢在她前面说到:“不要在说什么我只要念就是为这个家尽力了。小桥,我不是大伯,我不要一心只读圣贤,退一万步说,如果我读真的不成了,真的考不上了,那么我就要靠着你们养活吗?我做不到。” 一开始丁小桥是想反驳丁五郎来着,可是到了后面,她慢慢的合上了嘴巴,听着丁五郎说出了他心里面最在意的事情,她的心里也微微有了一些触动,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吧,她觉得自己为家里努力是理所应当的,将家里的其他的孩子当成孩子,可是,在他们的心里也一定是有着跟自己一样的心情,想要为这个家里努力的心思吧。 丁五郎大概是压抑了很久,他就这样一直说着,似乎是被打开了的水龙头,里面的东西一下子就倾泻了出来,连要关起来都做不到。 丁小桥就这样静静的听着他说话,一直到夕阳的红色渐渐越来越暗的时候,丁五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闭上了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丁小桥,脸上浮现出了很是抱歉的表情:“对不起,小桥,我一下子就不知道怎么的多嘴起来,你不要在意。” 丁小桥却笑了起来,她伸出了手,紧紧的拉着丁五郎的手:“哥,你说得没错,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所有的事情都要一起努力。”望着丁五郎那微微一愣,而后露出来的灿烂笑容,丁小桥将她纠结的事情说了出来,不想听完丁小桥的纠结之后,丁五郎忽然就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就是这个事情啊,如果我们村子变得很热闹了,那么最不会改变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说着,丁五郎伸出了手,指了指面前的那条看起来不是很起眼的官道,而后他说:“你放心吧,无什么地方都可能会改变,但是这官道是一定不会变的,如果,你觉得别的地方不安全的话,买这官道周围的地便最安全了。” 出乎意料的,丁并没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倒反对于一些丁小桥都不了解的事情也了解得很清楚。丁小桥颇为奇怪的看着丁五郎,很是好奇这些事情他怎么知道得如此的清楚。 而丁五郎也并不隐瞒丁小桥老老实实的说:“这些事情多看看我们大庆国的国就知道了。”国就是类似于现代的国家的宪法,只是一般人很少去研究这个国的,毕竟那本实在是大部头,这个丁五郎也实在够博览群了。 两兄妹坐在门口又说了一会心里话,直到华灯初上才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那一天晚上,丁小桥则一直躺在床上,想着丁五郎的话,翻来翻去的睡不着,对面炕上的丁小楼问:“小桥,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一直翻来翻去的?” 原来丁小楼也一直没有睡呢。 丁小桥本来想就这么睡觉算了,可是忽然就想起了刚才丁五郎跟自己说得那么些话来,她就愣住了,她忽然很想知道丁小楼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呢。于是她开口问道:“姐,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差劲?” “差劲?为什么?”丁小楼莫名其妙,而后她想起来今天丁小桥跟丁五郎两个人坐在大门口说了一晚上的话,便问:“是不是大哥说你什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大哥其实可喜欢你了,他要是说你什么不好也是心疼你,再说了,你哪里差劲了!如果再有人说你差劲,你就来告诉姐,我给你出头去,就算是大哥,我也能帮你打他巴掌的!” 丁小桥听得心里热乎乎的,她翻了一个身面对着丁小楼问:“姐,你觉得我是不是自己做什么都不问你意见这样不好?” “你有吗?” “有啊,我觉得我做什么事都是忽然就想起来就做了,一点也不跟你们说,害得你们还担心我。” 丁小楼没有马上回答丁小桥,在黑暗中,丁小桥听不见丁小楼的声音,心里忽然就悬了起来,等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小心翼翼的问:“姐,你是不是睡着了?” 这一次丁小楼倒是很快的回答她:“不是的。”随后,丁小楼叹了一声气才说:“小桥,我没有你聪明,也没有你懂得多,也不像是你脑瓜子转的快,可是我要跟你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我可能在别的地方帮不了你,但是,我可以在你饿的时候给你弄点好吃的,在你冷的时候给你加点衣服……” 丁小桥的心里越发的软和起来,她忍不住笑:“姐,那是娘才做的事情。” “我就是这个意思,小桥,家里人永远不会觉得你做得多了就是抢了我们的风头,也永远不会觉得你什么都不干就是拉我们的后腿,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说到这里,她微微的顿了一下:“我的嘴巴笨,说不出来什么,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看,在家里面爹就是专门在外面挣钱的,而娘就是只会在家里洗洗涮涮,可是爹从来都没有觉得娘不能干吧,娘也从来没有觉得爹对她不好对吧。一家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你能做的事情就多做一点,别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便好了。” 丁小楼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可是丁小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句话,我们就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劲往一起使的一家人呢! 第249章 招工(下) 昨天晚上两姐妹说话说得太晚了,导致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统统睡了懒觉,直到太阳从窗棱里面透过来,晒到了子里面两个人才忽然惊醒起来。 看看日头,都已经老高了,两个人连忙穿衣下床梳洗了一番就跑到了厨房,米氏正在将早饭都收进锅里罩起来来呢,眼见两个闺女都走了进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呀,今天可是天下红雨啊,小桥平日里睡懒觉也就罢了,怎么今天连小楼也跟着睡懒觉了,看起来,这个睡懒觉的毛病是会传染的。” 丁小桥倒也算了,她就这么一个毛病,喜欢睡懒觉,家里人说了也不管用,现在也就随她去了,而丁小楼则不一样了,她可是家里顶顶勤快的人,一年到头都不会睡一次懒觉,现在被米氏这么一打趣,甚至连脸都红了起来,连忙跳到了米氏边上撒娇道:“娘,快别说了。” 米氏连忙从锅里将给两个孩子留的早饭端了出来,就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让她们两个人快点吃饭:“行了,快点吃东西吧,你爹他们都出去帮你们杨大叔的忙了。” 丁小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刘杨他们招人的日子,也呆不住了直接快速的往嘴巴里面扒拉了口饭,就冲了出去。这个时候的丁修节家的门外已经人声鼎沸了。 说句实在话,丁小桥来到了这个时代这么长时间,她还真是没有见过这么的人。 她才刚刚从二道门跑出来,都还没有走到大门,就已经看见了密密麻麻的男人在排队了,看起来这都是来报名去做工的。 现在已经是农闲了,平日里没有活干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上进一点的会到镇子里或者城里去找点短工的活计干干,要是不上进的男人就天天在村里面打叶子牌。所以现在一听说这皇家庙宇要招工就来了不少的人。 其实早就在好久之前便已经有人来跟米氏打听过很多次这个招工的刘杨了,想要让米氏递个话,但是米氏都给推辞了。别说刘杨只是借住在自己家,就算真是自己家的亲戚,这种事情她怎么好随便揽活计?那可是给天家办事的人,她一个乡下媳妇,不要腆着脸给丁修节添乱。 尽管是这样,米氏也因为这样在村里面招了不少的骂名,特别是在下河村,米老爹没有少骂米氏是个胳膊肘往外面撇的白眼狼。 当然,米氏素日里的名声和人脉都是不错的,这点小事儿并没有影响她在村里的人缘。 丁小桥站在二道门的门外看着那些排得长长的队伍在缓慢龟速朝着前面移动着,而时不时也有一些垂头丧气的人离开了。看起来,这选拔人还是挺严格,并不是随便来一个人都能干的。 贴着墙边走到了正门,丁小桥偷偷的站在墙根,看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连刘杨自己都没有料到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应征,不光光是有上中下河村的人,还有周边不少村子的人,甚至有好多是连夜赶来的。这密密麻麻的人导致了他们不得不临时增加了人手,将曹宿生、米林、丁修节都拉入了这帮忙的行列中。 别以为古人不懂得统筹,其实古人比现代人更早的将统筹学应用于平时的生活中,就好像是现在的招工一样,虽然人很多,可是却忙中不乱,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首先就是检查身体的两个人,这两个都是刘杨带着来的人了,说是检查身体,其实就是摸一下这些已经选中的汉子的肌肉发达程度。农村里的汉子都是干过农活的,基本上肌肉比较发达,也很有力气,但是也不排除一些比较懒惰,平时里不太常干活的,这些人的肌肉就是绵软的,一点都没有。这些区别只要被这两个人在手上这么一摸,立刻就能分辨出来。 其次,就是发牌子,这是个轻省的活,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但是却很琐碎,因为发了什么牌子要跟坐在最后的做记的两个人随时核对,还要按照刘杨他们发出来的工棚号发放,不能发错了。因为现在的工棚有限,这住在上河村还有中河村的人暂时是不提供住处的,要等到全部的工棚都修好了才能提供住处,所以,要核对清楚。 最后便是记了。记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曹宿生,另一个是刘杨带来的,他们主要在记录应征上的人的名字、籍贯、年纪还有就是跟建筑方面有关的特长。譬如石工啊、木工啊、漆工啊、雕工啊之类的就要分开到别的名册上,要是什么都不会,可是手却比较巧,学习能力很强,也专门的分门别类的写一个名册,最后一个就是只有力气,却没有什么特长的人了。 好在这个古代的人都相对比较老实,并没有什么冒充说自己很能干的那种情况出现,不然,还真是不到干活中还发现不了呢。 当然,在这些个之前,便是刘杨在队伍的前面的各种问询。要是太年轻或者太老,或者一看就是风吹就倒了那种人当然最早就被排除了。 这么多的人,就算排队排得有条不紊,就算所有人都很有秩序,这也不是器,做起来还是很费时间。转眼就到了中午了,这排队的人还有很多,不少都没有带干粮,丁小桥看了一上午的热闹,也觉得肚子饿了起来,转身就进去了。不过还没有走到院子里,就看见米氏带着茯苓、苍术还有在家里干活的婆子媳妇以及丁小楼,抬着个大锅和大蒸笼出来了。 丁小桥愣住了问道:“娘,你们这是干嘛?” 米氏看了一眼自己的闺女,便停了下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我看见这外面那么多人都顶着太阳晒多辛苦啊,便想着跟他们做点饭,给大家填填肚子,也好下午继续干。” “你要白送啊!” “这怎么是白送呢,谁家没有个什么事情啊,难得能帮到大家一些,他们想给钱就给点,不想给就罢了。”米氏说得毫不在意,随后看了一眼丁小桥脸上的表情便说:“要不是我们收点钱?” 而丁小桥却一拍巴掌,惊呼一声:“哎呀!娘!你可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没想到什么?”一行人都被丁小桥突如其来的兴奋弄得莫名其妙,奇怪的看着她。 而丁小桥也笑了起来:“娘,您说得没有错,这些都是乡亲,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一个村子里住着,谁家没有点什么事情呢,今天的这些东西就白送了。” “啊!”大概是丁小桥的表情实在是转圜得太快了,弄得米氏他们个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倒是丁小桥,转身跟在了米氏他们的身后也很积极的帮忙将这些东西送到了大门的外面。 刘杨丁修节见他们端了这么多东西出来也是被吓了一跳,特别是刘杨听见了米氏说他们这个东西是白送的,更是连连摆手:“丁大嫂这可使不得,这原本是该我来准备的,但是我这人心粗,也没有人给我记着,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现在你们帮我想到了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怎么还能让你们出钱呢,这钱我一定要付给你。” 丁修节见丁小桥这么激动的也跟着喊要免费,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小闺女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见她那么热情的样子也就跟着十分的支持了,“刘大哥我们都是什么关系了,何必说这些,再说我也是我一个庄户人家为这件大事尽的一点心而已,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真的是看不起我了。” 这里这么多人,也不可能真的喊这些人就这样干瞪眼等着,最后在刘杨无限的感激之下,丁小桥扯开了嗓子喊道:“老丁家的馒头,又大又顶饿的馒头啊,要是没有带干粮的父老乡亲不嫌弃的就来吃一个!今天免费供应啊!” “老丁家的包子啊,薄皮大馅的包子,十八个褶子的包子啊,让你吃了一个就想吃第二个的包子啊,没有带干粮的父老乡亲们要是不嫌弃就来吃一个,今天免费供应啊!”看着丁小桥都已经扯开了嗓子喊了起来,本来还有分羞涩的茯苓和苍术也放下了那分不好意思,跟着大声的喊了起来。 就跟他们刚才说好的一样,每次喊的时候,势必要带上“老丁家的”个字,这样次下来,大家都知道这包子馒头白粥是老丁家的了。 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招工的事情一天都没有搞完,第一天晚上要吃完饭之前,刘杨便早早收了桌子,让剩下没有面试的人都先回去,第二天再一早过来。 吃晚饭照例是在丁修节家吃的,席间的时候,丁修节再一次提出了明天要继续帮着刘杨免费供应这包子馒头的事情,这回刘杨就死活不同意了,说是不好意思。丁小桥便笑眯眯的说:“刘大叔,我们也不是白做这事呢,我们家也有自己的打算呢!” 刘洋奇怪的看着丁小桥:“你家有什么打算?” 第250章 标准化流程 其实丁小桥的打算是来受到了米氏的启发。外面这么多的人来招工,就算是只有一半留下来也是人数众多的。刘杨天天住在丁修节家,别的好处没有瞧出来,但是这很多内部的事情丁小桥还是知道的。就比如,这前期的平土方的工作为什么要找附近的男人来呢?除了这能够节约不必要的开支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前期的时候,山上的只供住的地方,并不供饭的,工人们必须要自己来解决饭的问题。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这可是不小问题。虽然这份活计工钱给得非常高,但是也有高的原因。 从今天招工的情况来看,虽然有很多上河村、中河村还有下河村的人来报名,可是还有很多更远的地方的村民来报名。这上河村、中河村还有下河村的倒是好解决,可以回家去吃饭,或者带干粮,那这些人呢,就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而这附近是没有什么卖吃食的地方的。 事实上,就在整个村子里都没有什么像是小饭馆之类的地方,毕竟庄户人家都不兴这个,请客吃饭的一般就在自家院子或者借村里的场地办席就成了。而丁小桥就想接着这个空子挣点小钱。 虽然那天跟丁五郎聊天聊天之后,丁小桥知道了这官道是不会随便更改的,所以官道两边的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可是,因为不知道这些地以后皇家会不会征用,丁小桥便暂时歇了那些大肆买地的想法,更何况,这么大手笔的买地的话难免会刺激到有些人的神经。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这个道理真是亘古不变啊。 现在开一个小馆子,又解决了这些工人的燃眉之急,又能挣点钱,还不会太刺眼,真是一箭雕,没有理由不做啊。所以,在晚上做饭的时候,丁小气就将这个想法跟一家人说了,这立刻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双手赞同,特别是丁修节拍着脑袋说:“怪不得啊,今天你一个劲的在叫老丁家的馒头,老丁家的包子,老丁家的稀饭,原来原因是在这里啊。” 丁修节现在也算是做上了生意,再加上他这个人还是比较聪明肯学的,自然而然的就精明了不少,也在这些生意的事情上有了一些眼光,于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丁小桥的用意。丁小桥高兴的点点头道:“是啊是啊,这不就等于先让这些人常常我们老丁家的手艺吗?我娘和我姐的手艺我可不是自夸,那在我们这十里八乡里可是没人比得上的。” 关于这一点,大家都十分的认同,米氏在做饭上很有一些天赋,就比如再简单的食材似乎从她的手里这么一折腾也能弄出不少的美味来。 所以,当丁小桥这么夸奖米氏的时候,尽管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可是米氏还是害羞起来。 “这些人吃了觉得好了,就记住我们老丁家了,以后我们的小铺子一开起来,只要价格地道,给得东西分量足,也就不用多宣传,他们自己就会过来吃饭。”丁五郎不愧是读过的,虽然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在学堂,可是现在听大家这么一说,他很快也就明白了过来。 “对!就是我哥的意思。”丁小桥可是真高兴,拍着手称赞着丁五郎,随后她又说:“我看今天这人还没有招完,估计明天还要继续招,我想我们明天还是继续的做这免费的包子馒头还有稀饭送吧,多送天,让更多的人知道,毕竟这好酒也怕巷子深嘛。” 大家对此都表示赞同,但是同时也想到了刘杨可能不会同意,最后这事情只有让丁修节去解决了。 听完了丁修节和丁小桥的话,刘杨拍着手笑了起来:“丁老弟啊,这可是个大大的好主意啊,你干嘛还那么不好意思?直接跟老哥我讲就是了,我可是跟你说,我在你家呆这些日子,天天吃弟妹的饭菜,这嘴巴都养叼了,就算是现在我们工地上的厨子来了,你再让我去吃那厨子的手艺,我可是一点都吃不下去呢!你现在出了这个好主意,真是给我自己解决了天大的问题啊。”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一码归一码,这钱我还是要给你的,总不能这名声是天家背着,亏还让我们自己人吃了是不?所以啊,明天你们继续做你们的包子馒头,吃了多少就记个数啊,等到招工招完了我们一起给你们付!” 要说刘杨这个人是真不错,做人厚道,做事爽快,而且脑袋又很灵光,这么一来真是给了丁家方便,也给自己解决了麻烦,真可谓两全其美。 第二天,一大早招工的时候,丁小桥偷偷的探出脑袋去看了看,豁!好家伙!这人怎么比昨天来的人还多!好多人还是自己都背着铺盖卷来了,看起来这真是打着长期作战的想法了。丁小桥连忙去跟准备中午午饭的米氏他们说了一声,米氏他们心里有了数,才好准备午饭不是。 因为有了要开馆子的打算,丁小桥也就早早的跟米氏他们说好,这家里的馒头包子可就不能随便做了,一定要有标准。也就是一个包子一个馒头要用多少的面,用少的馅,用多少的菜多少的肉全部都要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关于这一点,米氏他们一开始很不理解,不过没有等丁小桥解释,丁五郎倒是先开口了:“娘,我觉得小桥说得极有道理。虽然现在这个开馆子是你自己打理,可是你总不能天天都呆在铺子里面做包子做馒头吧,要是你不在了,请的人来不知道你的标准,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手艺做,那么做出来的就不是咱们老丁家的包子馒头来了吗?现在你将这要用的东西,要用多少东西都精确的记录下来,以后所有人就按照这个方子上做,那么做出来的东西指定都是一个样子的,这样一来,以后无论你在不在,还是谁来做,都还是我们老丁家这个味道,你说对不对?” 丁五郎这么一段深入浅出的解释,将这标准化的流程立刻呈现在了米氏他们的面前,听得米氏不停的点头,连连说,这读过的就是不一样。弄得丁五郎十分不好意思,只说这并不是他的想法,他也是根据丁小桥的提示才想到的。 既然,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米氏也是个手脚快当的人,立刻就拿出了面盆子开始和面做包子和馒头,她一边舀,一边的苍术和茯苓就连忙用小称给称着重量,力保精确到“钱”,然后报给丁五郎和丁七郎,让他们记录下来。 其实自从茯苓和苍术来到了丁家,丁修节也让他们跟着曹宿生读,并且他们不去学堂,平日里跟着曹宿生的时间更多,已经学会不少的字了,就是这练习写字的时间尚短,这写出来的字,一个个跟狗爬一样,可不敢就这样往纸上写。 因为边上有人在给自己记录要用东西的分量,米氏倒反没有了往日的麻利劲,弄得束手束脚的,无论做什么都要去问问丁小楼和丁小桥,“你们说我这么多够不够?”惹得大家一阵笑声。 好在就算米氏脑子里面犹豫,可是这手上的分量却极准,她战战兢兢弄出来的包子馒头味道和往日一样的美味,甚至还要更好一些。而已经精确了记录下来了全部用量、时间、以及全部过程的那张单子就成了老丁家最初的标准化生产的那个标准。 说起来,还真是方便。 第二天过来干活的婆子和媳妇一看见这个标准化流程就傻眼了,这简直就跟他们平时的习惯不一样嘛,不过等到她们一上手就发现了好处来。他们打算做多少的包子馒头,就完全按照这个单子上面的分量来做准备,那做出来的包子馒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而出锅的个数误差也不会超过两个,那真是做到了每个包子每个馒头全部都是一样的。这从蒸笼里面看过去,白花花的一片分外的好看! 也真是多亏了这张单子,以后就算是个男人来厨房里帮工,只要照着这分量不偏不离的照着做,这做出来的东西就真的是一模一样的。 中午的时候,照例是抬了这些做好的东西出去,有了昨天的开头,茯苓和苍术也不在害羞,不等丁小桥带头,他们两个人先扯着嗓门就喊了起来,甚至还按照他们想法一样变着法子的宣传着,不过,唯一不变的就是不停的突出了这“丁家”两个字。 就这样,刘杨这招人招了三天,丁家的馒头包子就送了三天,这三天之中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丁家的包子馒头好吃,甚至到了最后一天,还有已经招上的人专门过来想要买两个包子馒头吃,都没有份了,真是开了一个极好的头。 接下去的天对于刘杨来说,可真是忙得双脚都落地,这三天时间前前后后的大概招了七八百个汉子,他要安排他们住宿和各种琐碎的小事,而丁家则忙着在自家宅子隔着官道的对面的自家土地边上的空地上搭出一个简易的房子来。 第251章 开业 其实这个国家办事呢,只要开始动工了还是手脚很快的。据说开工的那一天十里公子还去工地上溜达了一圈,虽然没有像是现代人一样要搞一个奠基仪式,但是还是像模像样的说了一些空泛的客套话,什么皇帝需要你们,什么国家不会亏待你们,人命不会忘记你们之类的废话,可是现在老百姓还是很单纯的,尽管这些话听起来是那么空洞,还是听得人激动不已,当即这工地上都是欢呼一片。 当然,这些都是据说。 因为在开工那一天,丁修节一天都在家里忙着该那个简易的房子呢,村子里的男人基本都上山干活去了,只剩下了他们家里面的个男人,这日日夜夜紧赶慢赶,甚至到了后面连女人都跟着上阵了,才在开工那一天将房子给赶了出来。虽然是赶出来的简易的房子,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 要说,这何亮还真是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听说了丁修节家要开这样的一个小饭馆,别的不说,将赛百味已经不用的但是还可以使用的桌椅板凳运了七八套过来,这样在里外排开,还真有一种开饭馆的感觉了。 灶间里面米氏他们在不停的烧着火,想要快点把才垒起来的口大灶都给烤干了,不要影响明天的供应。 那边曹宿生拿着一个写好的幡子从家里跑过来,一边跑一边说:“我还是第一次写这个,就怕写得不好,可是给家里添笑话了。” 丁修节已经在铺子外面的一个高高竹竿边上支起了梯子,看见曹宿生过来就开始往上面爬,一面爬一面说:“笑话什么,我们这十里八乡的还有谁有你这能耐,你能舍得给我写个字挂在这里我就已经要做梦笑醒了。” 抖开那个幡子,上面用遒劲的笔锋大大的写着两字丁记。幡子是崭新的,用得是竹青色的细布,外面还滚了一圈鹅黄色的边,一头插着一根手肘长的竹竿,将那幡子撑了起来。丁修节将这幡子小心翼翼的挂在了竹竿的上面,这深秋的阳光灿烂,微微带着些凉意的秋风就这样将那幡子给吹了起来,远远的看着,好看极了,像是一只上下翻飞的蝴蝶一样,勾的人心都痒了起来。 丁小桥和丁小楼两个人挽着袖子提着水桶,在子里面将所有的桌椅板凳全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这何亮送来的桌椅虽然是赛百味淘汰下来的,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的缺损,也不是那种大饭店里面用的那些精美的桌椅,只是普通的一般的八仙桌和条凳,厚重朴实,并且很干净。两姐妹只要将上面的灰擦掉就好了,虽然丁修节想要找人来刷点桐油,不过又怕那味道在子里面散不了,最后也就只能这样了。 一家人正在这样收拾着,就看见个人探进了半个身子来问道:“丁记是不是就是那天送包子馒头的老丁家啊?” 丁小桥见有客人上面,连忙就直起腰来笑眯眯的对着那个人说:“就是那个老丁家,以后大叔要是没有地儿吃饭,可就来我们家吧。” “你们家做的的那个馒头包子味道还真是不错,不过,贵不贵啊?”过来上工的人其实都是为了给家里攒点钱,如果太贵了肯定是不会选择的,他们也知道那天吃了免费的,但是别人家又不是开慈善堂的,以后肯定是要收钱的。 “不贵不贵,三合面馒头一文两个,白面馒头一文一个,菜包子一文一个,肉包子三文两个,稀饭一文钱随便喝。还给准备不要钱的小咸菜一碟子。”丁小桥连忙将家里人商量好的早饭的价格给报了出来。 那人估摸了一下,确实这个价格的确不贵,一般都是这个价格,更何况,这老丁家的包子馒头确实很好吃。于是他又问:“那你们这里什么时候开业啊?” “明天,明天就可以过来了。”丁小桥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的起来,嘴角乎都咧到了耳朵根上去了。 “那,那中午和晚上你们这里吃饭吗?总不能天天日日夜夜吃馒头包子吧,中午晚上有别的吗?”那人本来已经走了,可是到了外面跟自己的同伴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子又折身倒了回来问道。 关于中午晚上这个丁小桥虽然很想涉及,但是总觉得现在是时还不成熟,毕竟他么现在还没有开业的,可不知道这中午晚上有多少人来吃饭,如果贸贸然的准备了起来,弄不好就浪费了,所以她还是打算先观察观察在做这个决定,于是笑眯眯的说:“现在我们家人手不够啊,所以暂时没有打算弄中午和晚上的,等到开业了再做打算吧。” 得到了这样的准话,来询问的人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还是心里欢喜的,至少这以后早上吃饭是不愁了。这早上不好好的吃点长力气的点东西,这一天的活都干不下去了。哎,可惜的的是,光是早饭解决没有办法啊,这工地上现在只有一个临时的厨子做饭,做得那个饭哦,真是太难吃了,还要收钱,尽管不贵,但是那吃下去都觉得对不起那点子钱。他们这天时间已经在那工地上体会过了,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出来寻摸一下看看有没有吃饭的地方,而结果真是喜忧参半啊。 丁小桥又跟那个随便聊了一下,大致了解了一下现在工地上的情况,心里就多少有点底了。 第二天是丁家的小饭馆开业的日子,同时也是丁五郎要上云通镇考试的日子。原本丁修节想要亲自送丁五郎过去的,可是被丁五郎拒绝了,商量了一番,最后是曹宿生这个先生兼任叔叔的长辈亲自送丁五郎去的云通镇考试了。 米氏和丁修节虽然挂心丁五郎,不过家里面忙得让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在这个事情上放去太多的心思。这因为是第一天开业,一家人也不知道准备好多少的包子馒头好,商量了好一晚上最后才决定,这三合面的馒头准备二百个,白面馒头一百个,菜包子一百个,肉包子五十个,稀饭用十斤的五斤的大米和十斤的高粱还有五斤的玉米碎一起熬了一百斤的稀饭。至于咸菜什么的,光靠家里那点存活是绝对不成的,好在从夏天的时候丁小桥就嘴馋弄了不少的泡菜,虽然那时候还没有辣椒,可是那酸爽的味道倒是很地道的。而泡菜不比咸菜,只要前一天丢进去,第二天就能吃了,最是适合这种开小饭馆了。 于是这天,丁小桥和丁小楼除了打扫铺子的里的卫生之外,还跟茯苓和苍术在后院倒腾了个大缸出来,里面装上了不多的泡菜水后就加入凉开水,再放上适量的红糖以及一点点酒还有盐和花椒,再接着便将吃不掉的白菜、豆角、黄瓜、萝卜、姜、甚至还丢了个洗干净的土豆统统的放在了大缸里面,上面改上盖子密封起来。在等待开坛子的那天,丁小桥的心里是比较忐忑的,毕竟这是用大缸,没有用坛子,坛子口没有办法用水密封,可能味道不会好。但是没有想到过了天,将这大缸泡菜捞出一吃,这味道真是和那坛子跑出来的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实验成功,让两姐妹和茯苓与苍术都高兴极了。 开业的那一天,一家子人都早上四点左右就起来了,因为有标准化的流程,所以前一天晚上就将面和好发上了,馅子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家子人除了曹宿生带着丁五郎踏上了去云通镇的路上,就连丁小桥和丁七郎也爬起来到铺子里帮忙。 丁风儿和明鸿光已经丁修义一家都过来帮忙。 丁修义本来是想去山上打短工的,但是这赛百味的第二批火腿又送了过来,也就顾不上那边了,再加上他们家现在手里还在做着不少那郭景山手链上的活计,还真是没有空再去山上揽活,不过今天可不一样,丁修节这个小店子开业,他们一家人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过来帮忙打杂。 丁小梁丁八郎也已经八岁快九岁了,这么大的孩子在庄户人家里都是顶半个大人在用了,丁小桥专门负责扒拉算盘算账,他们两个还有丁七郎以及茯苓还有苍术就完全负责了跑堂的工作。至于其他的大人,切泡菜的、包包子、团馒头,搅稀饭,没有一个是闲着的。 大家忙得满头大汗,终于在五点左右的时候来了第一批客人,这是三四个人,不过丁小桥猜错了,并不是昨天那来打听消息的人,他们探头进来一看问到:“老丁家的店子是不?” “是的是的!”跑堂里的所有的孩子都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哎呀,昨天回去就听老赵说你们要开业,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呢!你们这东西怎么卖啊!” “三合面馒头一文两个,白面馒头一文一个,菜包子一文一个,肉包子一文两个,稀饭一文管够,咸菜免费送一碟!” …… 第252章 人力浪费了 这丁家的早点铺子出奇的热火起来。 一早上的工夫都没过完,准备好的所有东西除了肉包子还剩下三五个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没有了。就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过来问,看来丁家还是小看了这山上工人的们的消费能力。其中卖的最好的当然是三合面的馒头,平均一个人吃两个三合面馒头在来两碗稀粥就足够了,偶尔有些吃不饱的在加上一个白面馒头或者一个菜包子也是足够的了,只是那肉包子,虽然并不比菜包子贵到什么地方去,但是对于把一个钱掰开了花的庄户汉子们来说还是少有问津的奢侈品,五十个肉包子也就刘杨他们这些大工头小工头们吃掉了三十多个,剩下的少有个人买,所以就算是别的东西都卖了个精光,这肉包子还是剩下了三五个。 开小吃店就是这样好,如果卖不完的,家里人可以捡着吃。他们家又不像是那些黑了良心的店家,只管方便赚钱,弄得并不干净,他们家可是从和面开始就弄得跟自己吃饭一样,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所以就算蒸笼里还剩下个包子,干活的孩子们一人一个分了正好够,便当成犒劳他们一早上的零食了。 其他的人看见已经没有了早点不免哀叹,自己为什么起得晚了,并且再三跟丁家人说明天一定要多弄一点才是。而且,他们又看见丁家自己的孩子都在着吃那包子,也就对于丁家的卫生更加放心下来。 这一早上忙的,一家人一个个都腰酸背痛,坐在打扫干净的店子里,米氏说:“怪不得人家都说做这个吃食的东西是最累的,我原来还在想,不就是做饭吗?能有多累。现在才知道,真是累死个人呢。” 丁修节给米氏揉着腰,搭着话:“这才第一天呢,就累成这样,以后可咋整?要不是就不干了?” 丁修节这话本来也只是开玩笑,但是多少里面有分真心,他看着米氏累成那样不免心疼,吃了一年多的药,入了秋天的时候才停的药,虽然说是好了,可是到底还要再将养着,要是这累病了可怎么得了? 米氏立刻就瞪了丁修节一眼:“说什么呢!敲锣打鼓的干了起来,没听说只干了一天就要关门的,你不怕丢人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了,虽然累一点,可是总比一天到晚在家里转来转去强。”她看了看丁修节和明鸿光说:“你们大老爷们倒是一天到晚的在家弄菌子,有事情干,我们成天闲着,心都慌了,还是现在这样舒坦。” 这话可是得到了丁风儿的鼎力支持,她最近总是身体上不太舒服,所以这手链的活明鸿光都不让她干了,全部交给了罗氏,她成天就在炕头上躺着,这躺来躺去的,躺得人越发的虚了起来,才这半个月没见,就发现她精神气不好了。今天本来一家人都不让她过来的,丁风儿可是一阵哭闹才算是让明鸿光松了口,可是就算过来了,也只让她坐在菜板边上负责切泡菜,其他的什么都不让她操心。 虽然有些小玩笑小争执,但是整个气氛都是非常好的。中午的饭菜因为大家都非常累,就随便吃了一点,便回家睡觉去了。 丁小楼一个午觉睡起来,只觉得精神气爽,再一看,丁小桥还坐在临窗的炕头上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呢。现在丁小桥的算盘也算是打得好了,这手指头上下翻飞,她算得尤为的快,而且,她还从关田那里学了一种很特殊的数字来记录账册,那简直是一目了然。 丁小楼一边下床一边伸着懒腰走到了丁小桥的面前问道:“小桥,你的账还没有算清楚吗?” “算是算清楚了,不过我现在再算我们浪费的人工。”丁小桥一边在算盘上继续扒拉着劈啪作响一边头也不抬的回了丁小楼的问话。 “啥?浪费的人工?”丁小楼眼睛都瞪大了,她仔细的想了想今天一早上的事情,就坐到了丁小桥的跟前说:“怎么会浪费?我觉得我们家今天早上的人都不够呢!” “怎么会不浪费呢?一个人吃完饭了,我就看见两三个过来收碗筷,送饭也是,好个人都在送,更不要提洗碗的人了,总之今天早上虽然很乱,大家很累,可是我觉得还是浪费了特别多的人力。”别看丁小桥这一早上光顾着收钱,可是,她还是将整个馆子里面所有的事情都观察到了。 这种混乱如果不快点改正并且拿出了相应的策略的话,只怕以后他们家要忙得什么都做不了了、全家人都要围着这馆子做,那菌子什么的就顾不上了,这可是一个大问题。一个简单有效的工作流程能够最大程度上的节约人力成本和将利益最大化,关于这点上面,丁小桥一直都觉得肯爷爷麦叔叔这些洋快餐做得非常好,她打算借鉴一下。当然,也不可能完全的照抄这些洋快餐的模式,这里毕竟是古代,如果完全的套用这些洋快餐的模式,估计会水土不服。 下午大家都睡得差不多了,丁小桥就立刻将所有人的人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会议的主意议题就是关于这个人力成本节约的问题。当然,丁小桥不能说得那么复杂,她只是用非常简单平实的语言告诉大家其实今天早上大家那么忙那么乱可是事情真的没有做多少。 她这么说完之后,米氏也开始反思了:“没错,我也觉得今天早上有点太乱了,呼啦啦的来了那么多的人,我们全部都手忙脚乱的,可是,做得事情好像并不算很多。” 有了米氏带头,大家也都仔细的想了一下自己一早上干的活,一个个都挨着发了言,就算是茯苓和苍术也不例外,果然,这么仔细的一想,大家全部都发现了,原来自己今天早上做得工作了有很多事情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可是,这要怎么弄啊!”米氏提问,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大家都已经发现了毛病,可是谁也没有做过这个餐馆,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运作这餐馆里的各项流程,如果继续这么照着现在这样的方法弄下去,只怕是真的在多人都不够用的。 丁小桥见大家都很苦恼这件事,也就说道:“关于这个事情怎么办,我还是仔细的想了一下,也算是想出了一个法子,但是这个法子能不能行得通,还得要实验天才行。” 大家现在都是焦头烂额,现在一听到丁小桥说已经有了办法,所有人都开始催促她快点说出来。 丁小桥也不卖关子,只管说道:“我们先不说这个法子是什么,我们先看看我们家现在的人,首先,爹、小舅舅、茯苓还有苍术,外加一个姑父,他们其实不算是饭店里的人,他们主要忙的是种菌子,就算是现在饭店生意好,但是大家要知道我们家现在要过日子,主要还是要靠这个菌子的活计,就算现在马上要入冬了,这菌子的产量有所下降,但是这也是他们的主要负责的,而店子这边,只有在菌子那边不忙的时候,他们才能过来帮忙。” 虽然丁修节觉得放着这个店子不管,光让米氏操心他很是不放心,但是也不能不承认,丁小桥说得很对。 “其次,我们家现在剩下的人,我娘、我姐还有我,至于我大哥二哥都是要上学堂的,连地里的庄稼都指望不上他们,这店子里就更指望不上了,曹大叔的腿脚不好,不可能在店子里站着,倒是能帮我们做做账,这样算下来,店子里成天盯着的只有我们娘三个。”说到这里,丁小桥微微的顿了一下又说:“我姑倒是可以过来帮忙,但是,她最近身体不好,我觉得还是不要太指望了,还是让她好好歇着,至于四叔,天天忙着腌火腿都忙不过来,八郎也在上学,四婶和小梁现在手里堆着那么多手链的活,偶尔过来帮忙还行,天天过来肯定是不现实。” “那我们是要招个人吗?”米氏难得碰上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一改往日遇见事情基本不说话的习惯,开始积极的出主意。 丁小桥摇摇头:“招人是要招的,但是,我们得先筹划筹划才能说招人的事。”到了现在她基本将现有的人力的事情介绍完了,接下来,她又说:“现在,我再来说说看,我们今天挣了多少钱。” 尽管这人力成本浪费的事情还在大家的心里面堵着,可是,一听到丁小桥要公布今天早上挣了多少钱,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个个都盯着丁小桥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们的定价是三合面馒头一文钱两个,这个全部卖完了,就是一百文,而成本需要三十四文,我们挣了六十六文,白面馒头一文钱一个,全部卖完,这就是一百文,成本二十五文,挣了七十五文,菜包子一文一个,全部卖完,这也是一百文,而成本是三十文,这挣了七十文,还有肉包子,两文钱一个,这个只卖了四十四个,就是八十八文,剩下的六个被我们自己吃了,要算到消耗里面。所以,成本要算四十二文,我们挣了四十六文,再加上稀饭一百斤,卖了二百三十七文,成本是四十文,那么就挣了一百九十七文。” 第253章 新理念 小桥这回可没有扒拉算盘,直接就用自己已经算好的账本开始念了起来,“我们现在按照这些纯收入加一下,是四百五十四文,这里面还要扣掉一早上的柴火钱,算二十文吧,再扣掉我们每个人的工钱,就算一个人五文,十三个人是六十五文,那么我们最终这一早上挣的钱是三百六十九文。” 丁小桥这边一边念,米氏一边忍不住叫了起来:“呀,挣了这么多吗?不会吧,我觉得我们定得挺便宜的,怎么会挣了这么多……” 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这么多的米面,弄出这么多东西居然还挣了这些,实在是让人太意外了。而茯苓和苍术则不太好意思的说:“小姐,我们不用拿这些工钱的,在家里本来就有工钱了,怎么还能在要额外的钱。” 丁小桥摆摆手:“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一码归一码,你们现在的工钱是在家里再菌子的工钱,你们若是过来在这边干活,就是要发工钱的。” 听到丁小桥这么说,米氏和丁修节也点头,两个人总算是安下心来,不过,东家对自己这么好,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是心里越发的感动,只想要更加的报答东家才是。 丁小桥望着大家都已经被这收入的喜悦给冲昏了头,各个的喜笑颜开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道:“别看我们现在第一天挣了不少,可是,看下来,这人工是最贵的。我现在定的这个五文钱其实已经很便宜了,因为是家里人,才给这些。要是换了请人的话,这灶上的人,起码一个月要二两银子,还有这洗碗的,这也是辛苦活,没有一两银子是绝对找不到的人,再有就是这跑堂的,八百文一个月怎么都需要的,这么在一算,你们觉得要是我们还是要像是现在这样经营下去,我们光给这些人挣工钱都不够了。” 可不是这样吗?米氏虽然念不太灵光,但是这扒拉着手指头算账还是蛮快的,她大致算了算,点点头:“没错!小桥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我们现在啊,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可是……”她顿了一下,便想起来,刚才丁小桥说得她有法子,便又侧过了身子过去,对着丁小桥说:“小桥,你刚才不是说你有什么法子吗?快点说说看。” “我们得有分工。比如,这跑堂的人只管跑堂,做饭的人只管做饭,洗碗的人只管洗碗,大扫的人只管打扫。”丁小桥首先说了一个并不新鲜的话题,这个倒是所有人都接受的了的,就算是没有开过饭馆,这种分工也是很简单的。不过,就算丁小桥说了这些之后,他们所有人还是盯着丁小桥看,好像全部都已经知道了她一定还有别的主意一样,弄得丁小桥倒反不好意思起来:“你们盯着我看干嘛?” 丁修节笑:“当然是等着你说下面的主意啊。” “爹,你就知道我下面还有主意?” “当然,你是我闺女,就你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下面指定还有别的主意,不然,你可不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招聚起来说这些事的。”丁修节倒是对自己这个闺女了解的很,所以颇有分得意看着丁小桥,一副我绝对没有猜错的表情。 “我是这么想的,我打算把我们收钱的这个方式改变一下。”丁小桥见大家都把她的那点心思摸得透透的,便也不在继续卖关子,直接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按照她的话当起了鹦鹉:“把收钱的方式改变一下?怎么改?” “我们现在是先吃东西后付钱。” “对啊,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什么不对,可是这个方式大家难道就不觉得很乱吗?特别是在人多的时候,如果一时之间有很多人都要付账,脑子在一混乱,都不知道对方吃了什么,很容易就把账给算错了,或者还会出现逃单的现象。”丁小桥说得这些都是她在现代经常遇见的情况,她想,只要这收费模式不变,其实,这样的情况很容出现,特别是在小吃店里,这种情况更容易出现:“而且,我们还是刚刚开始开这样的店子,什么都不熟悉,这种情况说不定会经常出现。” “可是小桥,我觉得这个做法不是很妥当,你看着赛百味、香满楼他们都比我们干这行时间长多了,他们到现在也是吃完饭在结账了,而且,现在所有的店子,就没有哪一家不是吃完饭在结账的,我们这突然弄出这样一个方式来,是不是有点太扎眼?况且,退一万步说,这好多吃饭的人都是我们认识的乡亲,人家来我们这里吃饭,本来就是捧个人场,你现在还没有让人吃饭呢,就先收钱,这多不好。”丁修节是保守派,所以说话做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合不合行规,会不会给乡亲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些大环境因素。 相比较起来丁小桥就是典型的创新派了,她对于丁修节的说法仔细的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并不能改变她的想法,她说:“我们和赛百味还有香满楼这些地方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我们不是都是做饭给别人吃的吗?” “从行业上来说,当然是一样的,我们都属于饮食行业。”丁小桥一边说一边谨慎的打量着所有人的表情,希望自己说得这些他们都能够明白,看起来她说得还算清楚,大家并没有出现疑惑的表情,于是丁小桥又接着说下去:“可是,从客源上来划分,我们和赛百味以及香满楼就大大的不一样的。” 她说到这里,投了希望的目光给所有人,希望他们可以明白她的意思。现在的丁小桥并不想在做出那种决断性的主意,更多的她希望能引导这一家子人的思考,所谓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便是这个道理,光是她一个人有这么多的新思维新想法是没有什么作用的,重要的是让一家人的思考模式都发生改变。 当丁小桥点出了最关键的一点之后,大家都开始陷入了思考之中,丁小楼看了看大家都在想事,她也不敢说话,倒是丁小桥叫她说,她才壮着胆子说:“我就是猛然间想到的,随便说说,要是说得不好,大家可不要介意。”大家当然不会介意,于是丁小楼说:“其实别的差别我倒是也没有看出来,就看出来一点,我觉得吧,去香满楼,赛百味吃饭的人都是有钱人,就光说那赛百味随便一个拿得出手的菜就要一两银子,哪是我们这些人吃得起的,而来我们家的店子吃饭的人都是穷人,你看,吃得都是文钱的东西,就好像我们去镇子里也只吃文钱的东西,从来不去赛百味吃饭一样。” 丁小楼说得果然。 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提出来这些之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丁修节一拍巴掌:“说得没错,去赛百味那里吃饭的都是有钱人,来我们这里吃饭的都是穷人。”说着他转过头去看着丁小桥,一脸的期盼:“小桥,小楼说得对不对!” “就是这样的。”丁小桥对于丁小楼的灵光一闪给予的高度的肯定。 而米氏就不明白了:“就算是这样又跟这先收钱后收钱有什么关系呢?” 果然,米氏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了丁小桥的身上。在丁小桥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因为所以那么简单的逻辑问题,可是,对于这些古人来说,他们的思维方式跟自己完全不一样,尽管是这么浅显容易的问题,也没有让他们想到什么必然的联系。 问题都问到了这个份上,丁小桥就不得不说得很仔细了。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仔细观察过,在云通镇的时候,那些在赛百味吃饭的人总是很慢,一顿饭要吃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可是在外面小集市上吃饭的人都吃得很快,半柱香的工夫就吃完了。”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没有想到,也不是没有看到,而是看到了想到了之后却没有联系到一起,当然不会得到那些特别的想法。 丁小桥的这个说法让所有人都仔细回忆了一下,果然是这个道理:“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了,穷人需要干活需要挣钱,所以他们吃饭的时间相对都比较短,因为要攒出更多的时间去干活挣钱,可是有钱人并不着急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吃饭就是吃饭,是一种享受,而不是为了挣钱才用来支撑体力的东西。而我们这种小店子就是专门开给这些人干活的人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基本上就已经将丁小桥所有的意思都表达了清楚,她又做出了总结道:“我觉得我们这种小店子就是方便干活的人,方便他们吃得很快的需求,所以,我们可以叫做快食店。”说到底,因为有一个康国的前辈又有一个关田这样的老乡,丁小桥还是没有胆子堂而皇之的把快餐这种名称给拉出来,但是其他的理念已经全部被她用得干干净净了。 第254章 实验(上) “快食店?”这个概念很新颖,丁修节不自觉都已经听得入迷起来,他见丁小桥停下来,又催促她起来:“小桥,你再多说一点,你还想到了什么。” “正是因为我们专门是给这些干活的人弄吃的店子,我们就要求要节约时间,无论是上菜也好,还是收拾也好,都要非常的快,因为为他们节约了时间,就等于给我们节约了时间。所以,我们要在开始吃饭的时候收钱。”丁小桥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说,开始收钱的时候要节约时间吗?”米氏还是弄得不是特别清楚:“为什么会这么说?我觉得差不多。” “娘,差别很大。你看,我们就把收费的台子设在门口,来了一个人,就在台子这里报自己要吃什么,收了钱就行了,然后便通知你们厨房里面,把他要吃的东西拿给他之后,他要吃到什么时候是他的是,吃完了走了我们转么负责收拾的人就过来收拾碗筷。但是如果还是跟原来一样,等着他吃完了,再叫人去收钱,收钱的道了他的边上,先要核对他吃了哪些东西,在报出价格,在让他给钱,这才算是弄完。别看好像只是这一来一回两趟,算起来倒是不浪费时间,可是如果一开始就付钱的话,这就等于又多接待了一个客人了。这样算来是不是差距很大?” 丁小桥说的很清楚,米氏他们今天也是正式的凯乐馆子,不像是原来都是纸上谈兵,虽然他们没有怎么到前面来,但是也隔着门看了眼,知道丁小桥所说的确实没有错。 接下来问题又来了,不过这回是苍术提出来的:“可是,小姐,我还有一个事情没有弄明白,就好像是你刚才说的一样,在一开始就收钱的话,在厨房的人怎么知道他点了什么啊!万一他只是付了两个三合面馒头的钱,偏偏说自己要的是肉包子,这怎么算啊?”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丁小桥说着从账本下面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画了个草图,就是手指头长的一些小方块,她指着这些小方块说:“我打算用竹子把这些小长方的条子做出来。然后再上面用字和颜色标示好,比如红色的是三合面馒头,黄色的是白面馒头,绿色的是菜包子,蓝色的是肉包子,紫色的是稀饭。比如有个人要吃两个三合面馒头,要一个菜包子,那我就拿两个红色竹条还有一个绿色的竹条给他,他把这东西专门拿到厨房的窗口出,里面收条子的人就按照他条子上的东西递给他就成了。而里面的木条子攒到了一个数,比如五十根的时候,里面就做个记录便拿出来给外面收钱的人,收钱的人也要记录下,这就在晚上结账的时候双方又能对账。” 丁小桥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其实这种操作模式在现代的时候一点都不稀奇,好多米线店面条店都用的是这种方法,只不过那个时候有打印,能直接打出客人的菜谱。他们现在没有这个条件就用这个简单的法子好了。 当然,这个法子也是有弊端的,如果以后出现的食物的品种越来越多,估计光要记住这些木条子都是个艰难的考验,不过现在因为品种还少,暂时用这个方法好了。以后等品种多了在想别的办法,丁小桥相信,以后这些问题,他们家里人一定会想到更多的好办法的。 到现在为止,丁小桥的想法就全部的讲完了,一家人都陷入了思考当中,丁小桥也没有催促大家,因为毕竟是一个新兴的事物,要得到大家的接受还需要一个挺漫长的过程的,所以她要有充足的耐心。 过了一会儿之后,丁修节首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小桥,我觉得你说得都挺好的,真的,都特别的好,你说得这些我也觉得没有错,可是我还是觉得让乡里乡亲的没有吃饭就给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了?就算我们家不怕丢人做了这样的事,不见得所有人都能接受得了是不是?要是人家接受不了,我们这不是等于将生意往外面推吗?” 不可否认,丁修节说得也是这个道理,光是这些天天跟自己生活在一起,已经多少耳濡目染一些现代意识的家里人接受这个都很费功夫,更不要说那些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的庄稼人,只怕是要有个很激烈的碰撞的。 可是,如果光是害怕这些碰撞,害怕这些冲突就不裹足不前,不再去创新,那么是不是也太可笑了。丁小桥自认为自己虽然没有一颗钢铁一样的信心,但是好歹也是一颗青铜一样的信心,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折断的。 既然丁修节已经退后了一步,她觉得自己也应该退后一步:“爹,要不是这样,我们先按照我这个方法是试验一个月,要是一个月之后还是生意不好的话,我们就换回来就是了。” “一个月时间太长了,再说了,你以为村子里这些人都是傻的吗?我们现在开这个店子他们的眼睛都盯着看呢,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附近就会再有第二家、第三家的店子了,我们如果定一个月来实验这个方法,万一所有人都不买账,趁着这个时候全部跑到别人家里的店子里面去吃饭,那么我们前期做的这些努力不就完全浪费了,还是就十天吧。”在这一点上米氏跟丁修节的想法是不谋而合。 “要不就半个月吧,十天我觉得还是太短了一点,怎么也得要半个月才能看出个成果。再说了,我们家这附近可没有什么房子,都是店子,想要在这附近马上能盖出一栋房子来做小食店还是不太容易的。” “傻孩子,盖不了房子总能推着车子来吧。” 不管如何,丁小桥说得这个法子还是得到了丁家人的认可,打算先试一试。不过要实验这个法子,最重要的就是弄那些木片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丁修节和米林,他们附近就有一个竹林,上去砍了根竹子下来,在家就开始做起这这种小竹片来,而米氏他们则在家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当然,看了今天的这个架势,明天势必要加量了,可是明天又要实验丁小桥新想出来的法子,米氏他们又怕生意不好,浪费了,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是三合面馒头加了一百个,白面馒头加了五十个,其他的并不做改变。 至于丁小桥就直奔杜开霁去了。 最近杜开霁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特别是得知丁五郎都去考童生去了,而他的先生似乎还认为他的火候不够的时候,杜老财这叫一个天天的念叨,俞氏更是好像被人踩到了痛脚一样,根本就不许他出门,更不要说去丁家了,只让他闷在家里面读。 而丁小桥来的时候,俞氏更是直接将她拦在了外面不许她进去,还好正好遇见了杜老财,这才得以放行。而杜开霁看见丁小桥的出现也是相当的意外,他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做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拿着对着丁小桥说:“小桥,你怎么来了,你看我最忌看看得睡觉都不够了。” 丁小桥心里翻了翻白眼,她才不会说她刚才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他死蛇一样的瘫在了椅子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什么看看累了……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边丁小桥并没有揭穿,那边杜开霁已经热情的问了起来:“对了,小桥,你是不是太久没有看见我,想我了,所以才来找我?” 丁小桥抽动了一下嘴角,她是该回答是还是该回答不是呢?清了清喉咙之后,她说:“杜开霁,你好像很会画画哦?” “什么叫好像啊!我本来就很会画画的好不好?你看看你那个商标的事情的,不就是我给你画的吗?这么强有力的证明,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好像呢?你要很肯定的说,我就是很会画画……” 其实说到自己的优点的时候,杜开霁完全就像是一个话唠,要不是今天丁小桥实在是有事情还是蛮想跟他在一起说说话的,别的不说,这跟杜开霁在一起说话,会很容易让人忘记那些烦恼,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乐天了,似乎在他的眼中就没有什么不快乐的事情。当然,十里算上一件。 “我今天有事找你,你给我点颜料吧。”颜料这个东西可是很贵的,丁小桥对这个又不擅长,觉得自己贸然去买很容易买到不好的,再说家里等着用,就干脆到杜开霁这里来借一点。 杜开霁自然是要问原因的,不过,对于这些事情丁小桥从来不隐瞒杜开霁,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再也隐瞒不住什么,也亏得这杜开霁是个嘴巴很严的,尽管丁小桥跟他说过这么多的秘密,他从来都没有说出去过。 听完丁小桥说得这些,杜开霁很是爽快的将自己的颜料抱了出来,交给丁小桥挑选,而后又不无惆怅的叹息道:“那么好玩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呢?” 第255章 实验(下) 事情并没有杜开霁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没有那么好玩,正好相反,丁小桥的这个主意拿出来之后,简直是闹成了一锅粥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就连丁小桥自己都有一种傻眼的感觉,她看着门口吵成了一堆的人,根本都不敢相信,为什么就是一个先付钱后吃饭的理论就差点吵得要翻天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家里到底行了什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事情,竟然引得那么多人过来,那架势简直是要把她家都给掀了。 “你们怕是想钱想疯了,不吃饭就先要钱,到底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就是就是!看你们丁家大房子住着,大院子盖着,穿着绫罗绸缎,竟然连我们文钱也看得上,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昨天才开的店子,我看着还挺好,今天居然就要先要钱!” “……” 丁修节勉为其难的站在店子门口不停的解释着:“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这边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尝试,想要为大家都节约一点时间,所以才先收钱,然后拿着牌子进去里面领吃的,吃完了你们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丁修节的话都没有说完,就已经有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大声的叫道:“什么叫做这边先交钱,然后那牌子进去领吃的!你当这是什么?我们这是要饭吗?而且,先给了钱,谁知道你们到了后面还会不会给我们吃的!你们不会是骗钱的吧!”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激愤,但是这激愤的人都挤到了前面发出了这样的喊叫声,弄得后面排队看热闹的人心里也觉得有些忐忑起来,而且,人是最喜欢随大流的,就算一开始后面的人并没有觉得这个方式没什么不好,被挤在前面的人的影响下,他们也觉得这是一个十分要命而且非常糟糕的主意,一时间,整个队伍都乱成了一片,让丁修节的脑袋都大了。 站在丁修节身后的丁小桥着实被这样的场面给镇住了,而且,在这门口骂架的人基本都是男人,都说女人撒泼吵架让人受不了,其实,这个男人吵架撒泼是更加让人受不了,丁小桥其实心里有些发虚,可是她并不想就这样屈服,她不相信在古代的人就一定接受不了一点点的改变,这人都是一点点进步和改变的,现代人是这样,而古代人也一定可以这样。 心里这样给自己打了气,丁小桥清了清喉咙大声的说:“各位叔叔伯伯,各位叔叔伯伯请听我说一句。”她的人小,声音也不大,虽然已经尽力的吼了起来,可是收效甚微,不过尽管如此,丁小桥还是不屈服的继续在一堆汉子中间不停的大吼着。 终于,这些男人听到了她的声音,便看向她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要跟着添乱!” 而趁着这个会,丁小桥则一口气说着:“我们店子里这么做是为了节约大家时间,如果大家怕这个给了钱拿不到馒头的话,不如这样,我们把馒头搬到前头来,你们看着我们卖,一手钱,一手给馒头,然后你们自己抬着到里面去吃如何?吃完之后,你们也不用到处找收钱的人,拍拍屁股就走,我们也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算清楚追着你们批过后面要,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不得不说,丁小桥的这个办法还是很让一些人信服的,再加上现在又快到上工的时间了,不少人觉得可以试一试,可是,那些激进派却全部都堵在了前面,半分不让,不管丁家说什么就是咬着丁修节他们要骗钱,这样的胡搅蛮缠,让丁小桥这样还算是脾气好的人都忍不住肚子里烧起了一把火来,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得杜开霁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哎呦!这个什么情况,难道这里看戏了吗?” 这个杜老财其实不光光是在上河村出名,在云通镇都挺出名的,因为他家真正的有着万亩茶园,主要就分布在云通附近的山头上,这周边的村子里面其实都有他们家的地,所以这个杜老财家的小儿子其实大家都认知。谁不知道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混不吝,他要是喜欢的东西便千好万好,要是不喜欢的东西便是半点都看不上。 所以,他这边从人群挤过来,大家还是都纷纷的让开了一条缝,毕竟这有钱家的小孩子就是要精贵一些,万一个弄伤了,可是赔不起啊。所以杜开霁竟然一路直直的跑到了丁小桥的面前笑嘻嘻的说:“小桥,你们家的包子怎么卖的!” 丁小桥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者说,她心里的滋味竟然在这个时候一点都分辨不出来了,可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当她忽然听见了杜开霁的声音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本来就是一个很不可靠的人,可是偏偏在这一刻,她从来没有如此觉得期待见到他,她抬头看着已经走过来的杜开霁,只觉得眼睛里面都热了起来。 丁修节本来想说什么,却被丁小桥暗中拉了一下,然后才冲着杜开霁扬起了笑脸。朗声道:“二文钱一个!” “给我拿十个!”杜开霁朝着丁小桥挤了挤眼睛说。 “要先给钱,然后我给你牌子你到里面去拿的。”丁小桥自然是了解杜开霁的意思,于是连忙很正式的介绍着。 “这样啊……”杜开霁的声音拖得长了点。 杜开霁来的时候,其实好多人都在看着。这杜老财家的小儿子跟丁家老闺女关系好,上河村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就算关系再好,这个杜开霁还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所以,当他皱着眉头拖着声音道时候,旁边的人,连忙就说:“小少爷,你看看,他们家是不是很不讲道理,这天底下,哪有不先吃饭就要钱的道理。” 杜开霁白了他一眼,很不屑的说:“你家卖猪肉是吃完了才去找屠夫付钱吗?” 丁小桥都忍不住为杜开霁的这句话叫起好来!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这个世界上谁不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偏偏遇见这吃饭上,就行不通了?这个道理本身就不对是不是! 这个时候,杜开霁从荷包里数出了二十个铜钱交给了丁小桥说:“现在就可以去厨房拿包子了吗?” 丁小桥却拉住他:“等等,我给你东西。”说着她数出了十个代表包子的蓝色小竹片,交给了杜开霁,脸上的笑容满满的溢出来。其实这些竹片都是昨天她跟杜开霁两个人一起画的,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创新的法子,虽然当时丁小桥看起来对于这个新法子很有信心,可是,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安的,毕竟她仔细的想了想丁修节和米氏的话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她这些心里的忐忑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杜开霁居然全部都看出来了,不过当时他什么都没有保证,只是很玄妙的说:“哎呀,你放心,你那么好的人,做事一定是会有贵人相助的。” 到了今天,事情果然发生了变故,其实丁小桥的心里还是隐隐期待起杜开霁说的贵人相助,但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却没有想到,到了最后还真的有人相助,只是没有想到这个贵人居然是杜开霁自己,丁小桥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是,心里面对于杜开霁的感激不是一点半点,特别是丁小桥昨天知道杜开霁最近一直被关在家里念,而现在居然这么早跑出来,一定是偷偷出来的,说不得回家就要被打呢,一想到这里,她对于杜开霁今天的到来简直不能用感谢来表达了。 可是,当下人这么多,丁小桥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看着杜开霁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些小竹片然后不动声色的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冲她又挤了个眼,这才笑眯眯的一路小跑朝着厨房跑去。 丁小桥的目光一直随着杜开霁的背影朝着厨房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扭头一看,首先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站在自己那个收钱的小柜子面前,静静的看着她,而他的唇边够着一丝可不见的弧度。而在他的身后,刚才还叫嚣得天翻地覆的人全部都退避三舍,一副惊慌失色的表情望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这个人真是好看,虽然杜开霁也很好看,可是跟面前这个人比起来,杜开霁的好看就显得不太惹人注意了。倒是面前的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看他,总有一种心跳漏掉一拍的冲击感。 鲜少有少年将红色穿的这样好看,既不显得娘,又觉绝色倾城。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可是隐隐看得见,在那手指的个不易察觉的关节上有些薄薄的茧,而此时,这只漂亮的手略微有些不耐烦的敲击着丁小桥的小柜子,忽然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就在他的眉头皱起来的那一刹那,丁小桥的心神就立刻收了回来。 第256章 跳板 “你这东西怎么卖?”这是十里说得第一句话。 可是丁小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现在脑子就好像炸了个大雷一样看着十里。而她的心里再不停的腹诽着,哎呀我的妈,这是不是开玩笑的,哎呀我的妈,这个煞星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哎呀我的妈,这个家伙难道是来给我添乱的!他还嫌我这里不够乱吗?哎呀我的妈,我就不过是想老老实实的卖点中式快餐有没有什么不容易? 大概是丁小桥腹诽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导致十里微微有些不痛快,于是他开始问了第二句话:“你这里不是卖早点的?” “啊!”丁小桥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有点结巴:“是,是是啊……” “那你这里的东西怎么卖?” 丁小桥又认真的看了十里一眼,发现他挺认真的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就开始将家里现在卖的东西报了出来,不过同时她的心里还是在不停的腹诽:哎呀我的吗呀,这不是在开玩笑吧,哎呀我的妈呀,这个十里不会是真的要来我们家吃东西吧!哎呀,我的妈呀,这个事情要不要这么魔幻啊!哎呀我的妈呀,孔让大叔,你怎么能让这十里公子一个人跑出来,这不是在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 听完丁小桥磕磕巴巴心不在焉的报完的供应的早点,十里公子微微沉吟一下,才说:“给我一个三合面馒头,一个肉包子,在来一碗稀饭。”论食量才说,十里现在买的这才算是正常好不好,而刚才那杜开霁开口就十个包子,让人一看便知道是来捧场的。 “两个三合面馒头才一文钱,一个就……”丁小桥有些犹豫,而后她又回神,用手敲了敲头笑着说:“十里公子第一次来我们店子里吃饭,还付什么钱啊。”说着她将刚才十里报的那些东西相应的竹片交给了十里:“请去里面拿吧……” 不等丁小桥说完,十里已经放下了五个铜钱说:“做生意本来就不容易,这是应该的。” “十里公子……”眼见着十里已经付钱拿着牌子往里面走去,刚才叫嚣得最凶的那个人连忙大着胆子叫住的他,怯懦的申辩着:“公子,这丁家这么做不符合规矩啊!哪有谁家吃饭是先付钱后拿东西的?” 十里声音带了一丝冷意,顿住了脚步,冷冷的眼风朝着那人扫了过去。他的唇角带着嘲讽,其实这也是因为他只是一个质子,若是他是一个真正的皇子,这些人可敢拦住他?说到底不过是自己不顶用罢了。他微微的掀起了嘴唇,道:“难道你家卖猪肉也要等到回家吃完了猪肉才付钱给屠夫吗?” 这句话简直就跟杜开霁说得一模一样,不过,这同样的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嘴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绝对是不一样的。从杜开霁嘴里说出来,最多是带着这混世魔王的混不吝,虽然不好听,却入不得耳。而这话从十里公子的嘴里说出来就简直不一样了,这就跟刀子一样深深的划在了人的心窝子上面,戳的人真想张开口就吐出一口血来。 而刚才那些一直吵得最凶的人,也终于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了。 这一下子整个局势都倒了过来了,刚才所有人都叫嚣得厉害,不过是因为没有人开这个头,也没有人相信这种做法,再加上心有不忿的人撺掇才会造成那变成了一锅粥一样的局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但有人尝试了,而且是极为有分量的人已经尝试了,这要是现在还不相信,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在坐在了桌子边上,苍术给他端上了他要吃的东西之后,子外面所有的人都呼啦啦的涌了过来,当然,当时十里的面他们不敢挤,老老实实的排队,也按照刚才杜开霁和十里的样子先将自己要吃的东西报了上去,付了钱,然后拿着小牌子,自己到了厨房的窗户的边上将小牌子递了进去,里面立刻就根据他的小牌子上给了他相应的东西,真是半点不错,而且速度也快了不少。 要说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样的速度一快,那丁家子里的桌椅板凳明显就不够用了,还好这些汉子们很不讲究,很多人干脆就将那小咸菜放在了西方的碗里,一边端着碗一边就拿着包子馒头蹲在子外面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而吃完了他们也不用管,只用将碗放在地上,立刻就有人过来收拾走,顺便将他们已落下的有些食物碎屑也全部扫掉。 总之,这一早上的吃饭不但快,而且有条不紊,更重要的是,干净啊!你想啊,只要有人吃完立刻有人上来收东西扫地,力保后面来的人都是做得没有一点脏的桌椅板凳,这放在谁心里不高兴,就算是这些不算讲究的汉子,也觉得在这样的店子吃饭舒坦,甚至比昨天还要舒坦。 经过这样的一比较,特别是两天都在丁家吃饭的人这么一对比,真是觉得今天这个好。 大概因为十里这尊大佛在这里呆着,又或者因为真的上工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吃饭的人速度明显很快。 不过丁家的桌椅板凳本来就不多,实在满足不了杜开霁和十里两个一人占一张桌子,所以两个人只能凑到了一起。这明显让杜开霁十分的不爽,他说:“你怎么来了!” “那你又怎么来了?”其实十里和杜开霁的年纪差不多大,不过,大概杜开霁从小就没有心事的缘故,看起来,两个人竟然给一种有岁差距的感觉。 “我来当然是以为我要吃早点了!”杜开霁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十个包子,大有一种看看我多够义气,一次性买了这么多的莫名得意。 而十里只是淡淡的看了看杜开霁面前那堆起来好像是小山一样的包子,不咸不淡的说:“你吃得完吗?我觉得就算是你付了钱,丁小桥应该不会喜欢你吃不完就丢掉吧。” 其实杜开霁一开始想说吃不完就丢掉的,可是听到十里提到了丁小桥他下意识的朝着门口的小柜子后面看了看,然后生生的改了口:“吃不完我带回去慢慢吃!” 对于此十里当然无所谓,其实他今天来主要是因为昨天偶尔听到了刘杨说这个丁家的三合面馒头挺好吃的,兴国本来就农作物贫瘠,根本就没有多种的粮食,所以小时候的十里并没有接触过很多的粮食,而到了这庆国之后,他一直在宁王府,这吃的都是锦衣玉食,也没有吃过什么粗粮。而那天听丁小桥她说过玉米的事情之后,十里其实就对于这些粮食很是留意。虽然现在辅政王是不愿意他离开庆国的,但是,就算辅政王再不愿意,他迟早也要离开这里。 离开了庆国就要回兴国,而在他离开兴国的这些年,只怕他的兄弟们早就已经将兴国的实力瓜分的差不多了,而他想要很快的站稳脚跟,这些粮食倒是可以成为一个很有用的跳板。但是,辅政王一定不会让他带走种植粮食的人去教授技术,所以要带走这些粮食,并且要学会种植,就只能靠自己了。 要学会一种粮食的种植,最根本就是从怎么吃开始学习的。 正是有着这样的心思,十里才会在今天来到丁家的小吃店,只是,并没有想到正好赶上了这么一场热闹。 用筷子夹起了一个三合面馒头,他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颜色,这是略微有些褐色,而在褐色的上面还有不少的黄色的小颗粒,除此之外,还能看到不少的白色。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还带着热气的陌生香味直冲进他的鼻子里,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了的食物。咬一口,并不像是他平日里吃的食物那么细腻,甚至带着一种略微粗糙的沙粒感,不过并不拉嗓子,反而带着一种特有的弹性和甜味。 他带着些好奇,本来想问问同桌的杜开霁,不过看了看他的样子便放弃了,他觉得别看杜开霁是在乡下长大的,但是他对于农作物的认识估计也不会比自己多多少。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关田,他一脸焦急旁若无人的冲到了杜开霁的桌子边,只是来得及给十里行了一个礼,就一把拉住杜开霁的手道:“小祖宗哎,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点走快点走,少爷,再不走老爷就要拿棍子来了!” 说起杜老财的凶悍模样,就算是杜开霁这种被打皮的人也忍不住打一个寒战,他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就跳了起来,变想跟着关田就走,不过随后又想起了桌子上还剩下的那些个包子,于是一边跑一边跟丁小桥大叫:“小桥,我那包子你给存着啊,我过两天来吃……” 话都没有说完,人都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丁小桥一脸黑线的站在柜子的后面。 这包子能存吗?还过两天来吃……那不是早臭了吗!! 第257章 贵人 那一天其实挺热闹的。 来了不少逮人的家长,就在杜开霁没命的撒腿跑了之后,孔让也带着十二十个的人呼啦啦的跑到了他们的店铺边上,虽然这些人都没有带兵器,可是一个个的臭脸也让他们身边三尺之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甚至有很多人想要丢下筷子闪人,可就在这个时候,十里连眼睛都没有抬,那带着冰冷而清澈的声音就这样不大不小的响了起来:“自我在辅政王身边,便知道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人,孔让,你作为辅政王第一近身之臣,被称为最懂得辅政王心思之人,看起来也不过是当着辅政王的面子做给他看看而已。扰民一说,难道,孔大人从来都只是嘴上说说,却没有细细想过吗?你带这么多人来,是吓唬这些百姓,还是吓唬……”说到了这里,十里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带着一丝浓浓的嘲讽:”我?“ 丁小桥从来没有见过孔让的面孔上有过这样的表情,在丁小桥的印象中,这个成熟的男人脸上从来都是从容的,是成竹在胸的,是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可是现在的他的脸上竟然有一种慌张而焦灼的神情,甚至,在下一刻,孔让竟然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十里虽然是皇子,可是,他却是兴国的皇子。如果在兴国,他是万人之上的高贵之身,可是在庆国,无论他外表看起来多么的光鲜亮丽,可是实质上,他还是个囚犯,是一个被皇室拘禁起来用来交换利益的阶下囚。 对于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孔让的态度历来都是恭敬有加尊敬却不足,不要说下跪了,就连平日里,他对于十里连真心实意的行礼都很少。所以今天他这样噗通一声跪下,让丁小桥大大的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偷眼去看十里,却发现他还是那样平平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孔让的动作一样,只是,如果细细的看去,会发现,他拿着的筷子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他那握着筷子的手立刻就紧紧的收了起来,使劲到骨节都泛白了。 随着孔让跪了下来,他身后的侍卫也全部呼啦啦的跪了下来。这些人都跪了下来,那些原本就在胆战心惊吃饭的工人们哪个还敢继续坐着,也跟着纷纷的跪了下来。这些人全部都跪下来了,丁小桥一家能还站着吗?就算丁小桥对于下跪这个万恶的规矩十分的痛恨,还是跟着家里人也跪了下来。当然,她是跪在柜子的后面,因为有个柜子挡着,所以跪得也不是那么礼节到位,随便意思意思就行了。 ”公子严重了,孔让不过是一个下人,只为照顾公子起居,力保公子平安,不敢有别的念想,如有得罪之处,求公子赦免。“孔让将头深深的伏低在地上,然后用谦卑而又恭敬的声音说着,而在他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颤抖。 随后,十里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孔让的身边,伸手将他扶起来了说:“孔大人的心思我自然明白,不过,下次不要这样了。” 孔让脸上的表情可真是很精彩,那叫一个难看,不过随后他就跟着平静了下来,说:“公子下次要去哪的话,还是跟在下说一声,在下也好带人随行。” 十里的表情连换都没有换,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说:“孔大人莫不是怕我逃跑吗?”说着他又哼了出声,嘲讽道:“难道孔大人没有发现我给你留了条子吗?如果我真的要跑,还会给你留什么条子?” 孔让露出了一丝诧异,当然,这种诧异随后就收敛了,他更加恭敬的说:“是在下粗心,实在没有发现公子的留。”看起来孔让也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了,他直接就转开了话题,他让所有人都站起来之后,才带着笑容问道:“公子怎么回来到这里?” 十里看都没有看孔让,只是淡淡的说:“听刘杨说得,觉得新鲜,就出来看看这乡间野食的味道如何,和平日里我吃的味道有什么区别。” 看起来十里也并不想再计较刚才的事情了,孔让神情更加的松弛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也很生活化了很多:“那公子得到的结论如何?” 说到这个问题时候,丁小桥立刻紧张了起来,甚至贸然的抬起头看向了十里。要知道有时候就是这些上位人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死,全然不看你曾经做过了多少的努力。虽然刚才十里的举动已经让大家都接受了快餐的中运作模式,可是如果这个时候十里否决了他们家东西的话,那么丁小桥真是欲哭无泪了,这才是天降横祸,连说冤枉的地方都没处说去。 十里并没有马上回答孔让,只是用眼尾的的余光看了看丁小桥,发现她的脸上表情很是紧张,这么看过去,有点像是一只被惊吓到的兔子,看起来很有意思。不知道怎么的他原本想否认的答案到了嘴边就改了口,他说:“还行,固然比不上宫里面的东西,但是也算是新鲜,蛮好吃的。”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丁小桥的面孔,当他看见丁小桥的脸上的笑容随着他的话越来越大,他原本因为孔让的事情而不太痛快的心情也变得明快起来。而后他收回了自己的余光,垂下了睫毛,而他的唇角则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接着,他抬步朝着外面走去,一面吩咐走的时候不要扰乱这些吃饭的工人,一边脚步轻快的朝着他住的地方离开了。 而空起来凝滞的空气似乎一直到了十里离开之后才活泛了起来。所有人都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虽然十里只有十岁的年纪,可是他带给人的压力却是无形而巨大的,而后又是孔让带着那么多人过来,更是让所有人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现在好不容易这些人都走了,弄得大家都好像又活了起来。 气氛活泛起来之后,大家也又继续吃起了刚才没有吃完的饭,顺便对于十里公子这个传奇性的人物议论纷纷,不知道传出多少个版本的故事来。 至于丁家一家人也是常常的呼出了一口气,米林说:“我的妈呀,这种大人物可真是太可怕了,这幸好一辈子遇见这种事也就是回,要是天天见面的话,这不是要吓死人吗?” 丁修节倒是看到了好的一面,他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我闺女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儿啊,你看看,今天早上吵成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他们要把我的店子给砸了呢,谁能料到十里公子会来呢?还有,他可是亲口夸了我们家的东西啊,这以后,我看谁还会说我们家的不好!以后,我们家可就不愁这生意了!” 丁小桥也是这么想着,不过她觉得她还是得为杜开霁说句话,她说:“其实人家杜小少爷不是也帮忙了吗?” 丁修节心情好得很,他摇摇头:“杜小少爷跟你什么关系,这子里的人谁相信他是真心来这里吃饭的?而且一开口就是十个肉包子,估计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来捧场的,说不定还以为是你撺掇的呢!” 丁小桥抽动了一下嘴角,好吧,最后杜开霁还是做了一通无用功…… 不要说,从那天之后,丁家早点铺子的生意一下子就好得不得了。不过,米氏也没有说错,这附近村子里的人对于这么好的声音谁人不眼红呢?当然,要花一笔钱盖一间像是丁家这样像模像样的房子是不太可能了,但是一大早上推着车子带小炉子过来做买卖的人还真是不少。人家也不卖别的东西,就是跟丁家卖一样的东西。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丁家的生意好,少不得也让这些捡漏的人生意也跟着好了不少。 不过,丁小桥倒是很乐见其成的,她始终觉得,做生意什么的要做得好,要做得长久一定要形成一个规模。就好像在现代,那什么小吃一条街,购物一条街,美容一条街,ktv一条街等等等等之类的一条街,不就是形成了规模之后的产物吗?没有人可以完全的垄断市场,当形成了这个消费环境之后,大家的生活都会好,而丁家只要想办法在这个消费环境里面做最好的那一家就行了。 丁修节、米林、茯苓还有苍术的主要职业还是在菌子那一边,这边没有帮天的忙,那边又要出菌子了,于是个人又回去忙那边。早点铺这边的人手明显就不够了,不过这一次没有用丁小桥说,米氏自己就主动提出来了要请人了。 手上有了些钱,光是小厮什么的时候在是不够用,于是米氏便又趁着何亮过来拿菌子,就请他帮忙再帮忙看看两个能卖死契的小丫头,除了帮忙家里的活计也能帮着干这店子的活。当然这乡下人要用的丫头,可不能是像大户人家那种,一定要老实肯干又有力气的,长得好看不好看都不重要了。何亮自然明白这个标准,于是连连答应了。 第258章 病重 这个找丫头明显就不如找小厮那么容易了,何亮这回一去就是七八天也没有给个信儿,这期间,丁修节他们也只能两边盯着,不过到底分身乏术,很多事情还是得靠米氏。家里原本只用打短工的婆子和媳妇也过来帮忙了,就算这样,一家子的女人累得还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米氏觉得自己连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是一想想明天的活计,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一点,她坐在桌子边上有些丧气说:“当时我还觉得开个饭馆没有什么,怎么会这么累人?原先还想把这个中午饭和晚饭也弄出来,现在看来,想都不要想了。” 丁小桥可不这么想,她觉得要是他们家只是指望这么过下去,那么光靠着现在的东西足够了,可是,人都是贪心,总会想要做得更多,总会想要做得更好,就好像现在的米氏一样,虽然她现在觉得力不从心,可是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改变。 要知道曾经的米氏可是从来都是只是唯唯诺诺的做别人交代下来的事情,自己是从来不会主动去想想看她需要什么,她想要什么的。可是现在的米氏已经开始在想了,她已经有那种想要去做得更好做得更多的打算了。那么现在她只需要帮助米氏从这个什么事情都要身体力行的怪圈中脱离出来就好了。 “娘,你都请人了,你还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不累得慌才怪了。”不过,不等丁小桥说话,在一边吃饭的丁七郎就已经开口了。孩子的改变和接受能力永远要比成年人快得多,别看丁七郎现在家里的事情基本都帮不上忙,只是偶尔去店子里当下跑堂的,可是,对于这些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米氏眉头皱了皱,带着一点不太有底气的强辩:“你知道什么你,这都是往嘴巴里面吃的东西,要是不好好注意干净,让别人吃坏了肚子怎么办?都是在工地上干活的人,万一拉肚子了,还怎么干活?说不定这家里就指望着这点钱过日子呢!” “那你请人干嘛?全部都自己干了算了。”丁七郎可不敢大声说这个话,但是还是不太同意的小声嘀咕着。 “这不是一个人干不了吗?”米氏可能也知道自己现在做得有点太多了,不过也跟着嘀咕了一声,看样子,米氏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干,只是实在是分身乏术才最终选择的用人。 家里其他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对于米氏这种做法表示理解,但是绝对不支持,于是在一家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情况下,米氏最终答应了她只负责收牌子并且按照牌子上的名称给东西,顺便也做点监工的活,其他的全部交给请来的人干了。 “也不知道五郎和曹先生在镇子里面怎么样了?”这丁五郎和曹宿生一走快十天了,虽然家里面这各种活计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对于父母来说,无论孩子走到什么地方永远都是最让自己牵挂的。 第二天,米氏极力克制着什么都想插手的欲望,牢牢的记住只做配送东西以及监工的活,果然,一天上午结束之后,她轻松了不少,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干一样。 又过这样过了两天,米氏脸上笑影儿越来越多了起来,言语之中甚至也对于做中午和晚上的生意多了一些信心。这一日,早点铺子才刚刚收了,米氏正带着婆子媳妇们将子和后厨都收拾干净,就在这个时候茯苓从家里跑了过来,一头一脑的汗对着米氏就说:“太太,快点回去吧,姑老爷来了!” “啊?他爹不在家吗?”米氏有点奇怪,丁修节应该在家啊,怎么明鸿光来了却找自己呢? “不是,姑老爷不是来找老爷的,是来找太太的,老爷差小的过来找太太回去,看样子事挺着急呢!” 听到茯苓这么说米氏也觉得有点担心起来,她想了想,明鸿光这么着急的来找自己,肯定是跟丁风儿有关。她不禁想起来前些日子,丁风儿一直说不舒服,这些日子她实在太忙一时之间也没有顾得上去问她怎么样了,现在明鸿光居然来找自己,一定是丁风儿越发的不好了。想到了这里,她的心忍不住猛地沉了下来。 一边的丁小桥也想到了这些,连忙将暂时没有算好的账本以及银钱全部都放进了一个小木头箱子里面,落了锁,提着就跟着米氏往家里面赶。 果然是丁风儿出了事情了。 明鸿光的眼睛通红,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的茶碗也跟着抖得厉害,发出了啪啪啪的脆响,在一片静谧的堂里更显得寂寥了。当他看见米氏丁风儿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他就好像一下子看见了全部的希望一样,猛的就站了起来。那手里面的茶碗因为他的动作太过迅猛,里面滚烫的茶水全部都泼洒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服,将他的手腕子一下子就烫得火红一片,可是明鸿光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觉一样。他快步的走到了米氏的跟前,急声道:“弟妹,你快点去劝劝风儿吧,她死活都不让我请大夫啊!” 原来,丁风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不舒服,一开始只是头晕,到了后面竟然已经连床都下不了了,只要动动地方就难受的吐得天昏地暗,不仅如此她什么都吃不下,这么些天,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脸色也难看的很,明鸿光说要去请大夫过来看看,丁风儿却死活不同意,只说,如果他去了便一头撞死在他的面前。明鸿光一开始也不管丁风儿的威胁,只管说要去找大夫,可是没有想到,丁风儿真的一头撞在了炕头上,不过好在她的身体不好,头晕得厉害,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但是却把明鸿光吓个够呛。 又这么硬硬的挺了天,明鸿光今天好不容易趁着丁风儿睡着了,这才一溜烟的跑到了丁修节家请他们两口子来想办法了。 这么一个情况看起来确实挺严重的,但是丁风儿的性格,大家也不是不知道,最是倔强的一个了,来硬的肯定不行,只能来软的。米氏想了想说:“你们快点去百草铺请大夫吧,我这边去看看,不管是骗也好还是哄也好,得先看了大夫才行。” 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丁小桥虽然还没有见到丁风儿,但是听到明鸿光的这样的描绘其实心里面也是挺惊讶的,她见过讳疾忌医的人,比如什么小孩子啊、老人啊,还有一个最有名的就是见扁鹊那个齐桓公了,可那是上的故事,自己身边发生的,她还真是没有见过像是丁风儿这样讳疾忌医的人。她见的最多的可是张氏那样的,就算没有病都要弄点药回来吃吃的人。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在看病这件事上,丁风儿其实还是挺幼稚的…… 丁风儿其实睡得并不实在,米氏带着丁小桥进了子,还没有坐下,她就已经醒了过来。丁小桥仔细的看了一下现在丁风儿,发现明鸿光说得一点都不夸张啊,甚至更加的严重。 现在的丁风儿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头发乱蓬蓬的,浑身上下都已经瘦得成了一把骨头了,更加显得她的眼睛很大。不过这样一双平日里如此神采飞扬的眼睛,现在却了无神采。 米氏连忙就坐在了炕边的凳子上,握住了她的手,心疼得道:“姐,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了?” 丁风儿笑了笑,不过哪笑容实在是充满了苦涩,她说:“是不是鸿光去找你们的?我就是知道他忍不住,说了不让他去不让他去的,一点都不省心。” “你不让他来找我们,那你想自己扛到什么时候?”米氏望着现在的丁风儿现在的样子忍不住揉了一下湿润的眼眶。 “人啊,怎么不就是这样?生做不得主,死也做不得主,特别是我们女人,连嫁人都做不得主。我觉得我还算是幸运,至少我这嫁人的事情上自己做了一回主……” “这好端端的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米氏现在满怀的心酸,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自暴自弃的话,于是立刻就阻止了丁风儿继续说了下去,于是又问了问现在丁风儿现在的各种情况,丁风儿虽然讳疾忌医,但是对于米氏倒是没有什么隐瞒,全部都说了,和明鸿光说的倒是都一样。 米氏道:“怎么不找大夫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怕是不行了,还是不要花那些钱,鸿光自从娶了我就没有过什么好日子,我想家里也没有剩个钱,还是不要折腾了,给他留下点,他还年轻,以后还是要娶的,不能让后面的人嫌弃他不是……” 丁小桥在一边在心里忍不住感叹,这真是好女人啊,先不说这病能不能治好,这人还没有怎么呢,就在为老公的后一个老婆考虑了,一般女人做真是做不到啊! 第259章 有孕 米氏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想说,不过转头看了看一边丁小桥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丁风儿,便对她说:“小桥啊,你去你姑家后面的菜地看看,有没有什么菜适合拿回家去泡的,去摘一点,一会让你爹过来拿。” 本来是不打算走的,可是看着米氏那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丁小桥认命的答应了一声往外面走,这就是所谓的不能让小孩子听到的话吧。 等到丁小桥出了门之后,米氏才回头问丁风儿:“姐,你不是有身子了?我原来也见过有的人有了身子害喜厉害的,便是这样,感觉跟生了什么大病一样,可是最后请了大夫来一看就说是有身子,没有别的什么的,等到孩子生下来,又跟一个好人一样。” 丁风儿一听这话,眼睛里越发的暗沉了下去,她忍不住滚下了两行泪珠:“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前些日子我来了葵水了,虽然没有原来多,但是断断续续的一直到今天还有呢,半点都不见干净。” 这话一说出口,就连米氏的心里都凉了下来,哪有有了身子还来葵水的,这指定就不是了。既然不是怀孕,那么现在这个样子的丁风儿看起来可不就是大病了?不过米氏却对丁风儿那消极的想法一点都不赞同,她还是劝着丁风儿:“不管怎么说也得看病,别说什么糟蹋钱不糟蹋钱的事儿,你没有看见刚才姐夫的样子,你真的觉得你这么走了,他能痛痛快快的娶个新人进来吗?人啊,得活着才有盼头,你连活着都不盼了,你还能想什么呢?” 丁风儿一开始是咬紧牙关不看病,可是最后在米氏的苦苦劝说下,总算是答应给大夫看一看了,两个人正在里说着话呢,就看见明鸿光和丁修节带着从百草铺请来的刘师傅过来了,他们是借了车去的,这一来一回也就花了一个多时辰,速度可真够快的。 丁小桥一看见他们进来,连忙就迎了上去,得知米氏正陪着丁风儿在子里面说话之后,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就带着刘师傅进了子里面。 这大夫都请到家里面来了,丁风儿也不能在上演什么又哭又闹又撞墙的全武行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让刘师傅给好好的把把脉。刘师傅把脉的时候挺像是再听戏,一边闭着眼睛,一边捋着自己的小山羊胡子,顺便还摇头晃脑的,这怎么看都是衣服享受的样子,倒是不像是看病了。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松弛,就连一边焦急的等待着结果的个人,心里也忍不住微微放松了一点,甚至米氏还低声劝慰着明鸿光:“看看大夫的样子,指定没有事,要是什么大病啊,这大夫的眉头一定都皱得紧紧的了。” 虽然这话并没有太多的安慰的效果,但是不得不说,明鸿光的心里还是升起了大大的希望。 过了一会儿,这刘大夫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又让丁风儿伸出了舌头看了看,又问了问她一些其他的情况,就没有吭声,倒是丁风儿苦笑了一下说:“刘师傅,可别忙乎了,我这身子只怕是不行了,别用药了……” 她的话都没有说话,明鸿光就打断了她:“你胡说什么!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啊?就算是了不得的大病,我就算倾家荡产也得治好你。” 丁修节和米氏也说:“是啊,姐,这都有我们在呢,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他们这边忙着安慰丁风儿,那边刘师傅不慌不忙的抬眼看了个大人一眼,才又看了看一边老神在在的丁小桥笑:“小丫头,你没啥要说的?” 丁小桥仔细看了看刘师傅的表情,发现他这并不是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就说:“我觉得吧,刘师傅那么厉害的大夫,连我娘都治好了,我姑指定没有问题,更何况,我觉得我姑一定没啥事儿。” 这刘师傅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大人啊,都不如这小丫头,本来就没有什么事,一个个的着急什么啊!”说着他就起身去桌子边上准备写方子了。 他的话让子里所有的大人都愣住了,连连询问,这刘师傅也不好再卖关子就对着明鸿光笑眯眯的说:“恭喜你啊,要当爹了!” 这话可真是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丁小桥。刚才丁小桥虽然被米氏给赶了出去,可是也还是好奇心作祟,趴在了窗户口上好好的听了一会她们两个人的谈话,自然知道现在丁风儿现在还来着葵水,所以也就觉得她不可能是怀孕了。可是现在刘师傅的话却直接打破了她所有的常识。 怀孕是不可能来葵水的吧,这是基本常识吗,就算她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有怀孕过,但是在现代那么多年的生理卫生也不是白学的吧,这刘师傅不会是弄错了吧! 其实不光丁小桥这么想,基本所有的人都这么想,就连丁风儿也直了起身子道:“刘师傅,我,我还来着葵水啊,怎么可能就有了身子啊!” 刘师傅却一直低头开药方,一点也不以为奇怪的样子:“这事正常,只是不算常见,也不是有喜的时候就不会来葵水了,不过,说到底还是身子亏虚啊,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在什么极冷的地方待过,这身子都亏损得不成样子了,平日里也就罢了,看不出什么来,可是这老是怀不上就已经说明你身子亏得厉害了,你这身子,其实怀不上孩子也正常,但是怀上了可是不容易,得好好养着,多吃点好的,补补亏虚,不然的话,这孩子要保住不容易啊。” 这说话的功夫,刘师傅的药方就已经开好了,然后交给了明鸿光说:“因为这身子亏的厉害,这药方里面也用了一些贵重的温补的药材,毕竟孩子小,这大人的身子也亏得时间太久了,一时半会补不回来,更不能吃什么大补的药,先这样用这些温补的药材将养着,如果家里银钱趁手的话,不放买点燕窝吃吃,那玩意就是有些贵,不过,在怀孕的时候,多吃一点是有好处的。” 说着,他又坐到了凳子前面,然后拿出了自己的针盒,将丁风儿的衣服掀了起来,在胸腹部用了银针,再用艾灸在银针上面灸了一下,这才说:“我先给你止血,你这孩子还算是怀得稳,这些天也好好休息了,就是吃的不好,你就算没有胃口也得好好吃点,你得记着,吃药可不比吃饭,是药三分毒啊。” 治疗完了之后,刘师傅又交代了一些怀孕的时候应该注意的事情,丁修节就接过药方送着刘师傅走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今年丁风儿都有三十了,在现代,这个年纪生孩子实在是不算是什么奇怪的,可是在古代,这个年纪才生第一个孩子,那可真真算得上是高龄产妇啊,一时之间,让明鸿光和米氏都紧张起来,米氏连忙让明鸿光守着丁风儿,自己则去厨房里忙着给丁风儿做好吃的去了。 丁风儿怀孕这件事在丁家可是一件大事。 原来的时候,虽然丁风儿两口子并没有把这事儿当一回事,其实丁修节心里还是很介怀的,他甚至跟米氏商量过,要不要过继一个孩子去给他们两口子,但是米氏却觉得不妥当,毕竟两个儿子都大了,过继过去实在是有些不好,更何况,她觉得这样很有一种在谋算丁风儿家财产的嫌疑。这事就算是这么放下了,不过丁修节心里还是一直想着给他们两口子找个合适的孩子收养的。 这事都还没有谱呢,这边丁风儿就怀孕了,虽然她的年纪大了点,这一胎又怀得如此艰难,可是,终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 米氏本来想对于丁风儿事事躬亲的照顾,可是到底是没有长着三头六臂,家里的早点铺子也不能就这么关了,于是干脆又找了里正的媳妇,请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年轻媳妇过来照顾丁风儿。这个媳妇本来不是上河村的人,是去年才搬了过来,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婆婆,听说是丈夫死了,也没有留下什么孩子,她又不愿意改嫁,就带着婆婆迁到这里来了。对于这么年轻又死了男人的小媳妇,米氏原本是不愿意要的,就算是明鸿光和丁风儿感情好,可是现在丁风儿正养着胎,要是弄这样一个年轻女子到家里来照顾丁风儿算是怎么一回事? 要是她懂点事老实倒也好了,如果有什么歪心眼子害了人家丁风儿和肚子里孩子,偏生要贴上那明鸿光,米氏这不是一辈子都要内疚吗?不过里正媳妇再三保证之后,米氏又问过了丁风儿的意思,最后才算是定下了这个叫做黄氏的媳妇。 就在这边忙着丁风儿的事情的时候,丁五郎和曹宿生终于从云通镇回来了! 正如他去的时候悄无声息一样,回来的时候也同样悄无声息的,丁小桥拿着算盘回家找账本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丁五郎嘴里正叼着一个包子从角门出来,真是吓了好大一跳! 第260章 扩大经营 对于丁五郎的回来,丁家人当然是欢喜的,不过现在家里面很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固然这个考取功名是一件大事,可是在曹宿生的暗示下,大家也强压住心里的兴奋,也就没有太过于将丁五郎当一回事。其实曹宿生这么做是因为自己有切肤之痛的,当年,他在家里考了试回来,连成绩都没有下来,家里人就已经将他吹嘘得好像是能考上进士一般,他自己也在这种关心和吹嘘中变得飘飘然起来,可是成绩下来之后,他却名落孙山。那个时候,所有人的脸似乎一下子就换了一张一样,话里话外的挤兑他,那一段时间的曹宿生简直是痛苦到了极点,强大的落差感差点没有将他逼疯。 最后他振作起来,三年之后再考一次,这一次真的考上了进士,可是那时候再次降临的所有人的艳慕和吹嘘让他已经觉得虚无缥缈了,所以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家里,去参了军,而后便遇见了丁修节和丁修义。 真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亲生经历,所以,曹宿生并不想丁五郎和丁七郎像是自己原来一样栽跟头,所以,在他们考试前天就已经将这样的利害关系讲清楚了。米氏和丁修节对于曹宿生自然是百般信服的,虽然心中激动,可是表面上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就好像丁五郎这次出门去考试不过是跟往日去上学堂一般。 而丁五郎自己也并没有自己去考试之后便吃不完要不完,他还是跟原来一样,用功的念,空的时候便跟着家里一起帮忙,等到丁修节他们菌子下来最多的时候,他还要穿上小褂子跟着茯苓、苍术他们一起装卸菌子的大筐,丝毫没有娇惯之气。 而这样的教育手法却是让丁小桥大为赞赏的,男孩子不一定要穷样,但是一定不能娇养,重要的是要大开眼界才行。如果在一件小事上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就很容易导致把他养成了骄傲而且自私的个性,看看丁修忠就知道了,那就是在一家人关注之下养出的孩子,就算是再有聪明,再有才智,如果一个人的品格是坏的,那就真是什么都不行了。 考试完到成绩出来还有个把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丁五郎还是像是往常一样跟着丁七郎还有丁八郎天天都去学堂念,就算在学堂里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洋洋得意的样子,只是面对同学们的好奇他一一回答问题后,再也没有多余的吹嘘,这样的谦虚和自律不光是让学堂里的其他人非常的有好感,就连他们的位先生也对于丁修节家的这个孩子十分看重起来。 与此同时,何亮的人终于找来了。 现在赛百味和丁修节家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合作关系了,更多了分的亲密,所以这个买下人的事情,何亮可是相当放在心上。找了不少的牙婆,精挑细选了两个丫头送过来了。这两个丫头都只有十一岁,跟丁小楼一般的大小,个头却要比丁小楼都高一些,她们长相并不出众,可是却很白净,身上也是穿着利利索索的,给人一看就知道是两个能干的人。有了茯苓和苍术两个人珠玉在前,米氏对于何亮送来的人当然是满意的。她将两个人的卖身的钱交给了邱西,又将卖身契收好,便还是让丁五郎给起了名字。 既然有了茯苓和苍术,那么这两个丫头也就没有多想别的,直接也是从中药中取了两味作为名字。那个圆脸的便叫做白芷,另外一个容长脸的便叫做紫苏。米氏对人最是公正的,竟然当时给茯苓和苍术都做了新衣服,给两个丫头也没有例外,一人给了两套从上到下的新衣服,喜得两个小丫头连忙千恩万谢。 这两个小丫头年纪还不大,米氏买了她们来除了是帮家里干点活之外,更重要的是给丁小楼和丁小桥做个伴,女孩子可不比男孩子,还是伙伴多一点好一些。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明显两个小丫头便成了跑堂的一员了。 乡下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比起生活的艰辛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白芷和紫苏两个人也是大方的,眼见着自家的小姐和太太都撸起了袖子在干活,她们也跟着奔前抢后的干起活来。不过米氏到底还是心疼孩子,就让他们都在前面跑堂,递个话,等到人走了收拾一下碗筷,随时的扫地捡捡地上的垃圾什么的,后厨的那些比较辛苦的活计,还是让请来的媳妇和婆子干了。 渐渐的丁家的早点铺子也走上的正轨,米氏也逐渐的学会了怎么去管理,不在像是原来一样事事躬亲,丁小桥这个时候也就准备将中午和晚饭也一起做起来的事情跟米氏商量了起来。 米氏有些犹豫:“我倒是很想做的,可是,我觉得我干不下来啊,这中午晚饭的可不比我们弄早饭,又要菜式多,又要干净,还得动作快,我怕我做不下来。” 丁小桥看米氏有些心动就是不太自信,便不停的给她加油打气:“要不是我们先做晚饭吧,午饭和早饭实在是隔得太近了,一起弄起来怕是搞不清楚,会弄得砸了。” “这个也行,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敢,再说了,我怕没有那么多的菜啊……”米氏这个人只要自信心不足的时候,很容易就将很多小事给无限放大,用来自己吓唬自己。 “人家赛百味那么大的店子都不怕没有菜吃,你怕什么啊!”丁小桥真是哭笑不得:“你要是怕买不到菜,不如我们就跟何大掌柜商量商量,让他给我们介绍一些卖小菜的商贩。” “他不会觉得我们抢他生意吧……”米氏还是不太放心。 在一边喝水的丁修节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才多大点的店子,人家赛百味多大的店子,你做得是文钱的生意,人家动则就是两银子的一盘菜的生意,还怕你抢生意,你这是在说梦话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正好丁修节第二天要送一批菌子去镇子里面,便亲自的去了赛百味那里,找到了何亮一说这个事,何亮哈哈一笑:“看来弟妹的小馆子开得很是火热嘛、原本只是卖早点,现在连晚饭也卖了。菜什么的好说,我这里认识个菜贩子,都是本地最好最新鲜的菜,你看你们要哪一些,我让他们多备一些就成了。” 就像是丁修节说得一样,虽然丁家也开始做饮食行业的生意,可是赛百味他们并不将丁家这样的小生意放在眼睛里,毕竟他们做得是高端上流的客户,而丁修节他们做的就是一些乡下人的小买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竞争性。再加上他们两家的关系实在是不错,何亮就大大方方一点私都没有藏的将手里最好的个菜饭都介绍给了丁修节家,甚至连猪肉屠户都在其中了。 不过,丁修节可没有何亮那么大的底气,让人上门来送菜,他最后还是请何亮打发了一个小厮带着他去市场上寻得了这个菜饭和屠户好好的打了招呼又说好的订菜的细节这才回了上河村。 自从打算连晚饭也做起来之后,米氏这成天就在琢磨着这些菜,后来在丁小桥和丁小楼的帮助下总共就定下来了二十多道菜,其中荤菜六个,素菜十二个,汤六个,保证每天的菜品种有两个荤菜,六个素菜,再加上汤还有爽口的小咸菜,这样子不停的轮换着菜谱才不会让人觉得单调。 定下了这些菜谱之后,就是试经营了。由于这些菜都是米氏拿手菜,所以跟做早点一样,所有的菜都要定出用量和制作的标准流程来。所以,在试营业之前,米氏天天都泡在厨房里,曹宿生还有苍术都跟着她,精确的记录下她做的菜用得材料的用量,从而计算出,大量的菜品需要的各种材料的用量。 这样的标准足足制作了七八天才算是完成,虽然很是麻烦,可是大家尝过了那早点的标准流程的甜头,所以,没有一个人对于这些菜品制作标准流程感到厌烦,甚至所有人都对这标准流程的制作充满了热情。 而丁小桥则拿着这些一张张的标准化流程,却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曹宿生看着丁小桥拿着那些菜品标准化的方子发呆,于是笑了起来:“小桥在想什么呢,我看你都有点神游太虚了。” 丁小桥看向了曹宿生,想了一会,忽然说:“曹叔,你说,我们家能不能创造出一个特别的菜系来。” 曹宿生早就已经习惯了丁小桥那时不时就冒出一个的古怪的念头,所以,对于她的这个想法并没有笑话她,反而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太可能,如果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独特的特色的话,想要自成一派的菜系,只怕不会那么简单。况且,若想要成为一派菜系,至少得拥有三十个代表菜式,就现在的情况看……” 第261章 理想和目标 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不但曹宿生不看好,就连一边的米氏都忍不住笑弯了腰。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她伸出手使劲的揉了揉丁小桥的头发,然后说:“哎呦,我的闺女哎,就你娘这点手艺,你还想自成一派,我看你这做梦的本事可是比我强多了。” 丁修节虽然没有直接打击闺女,但是也婉转的表示让闺女想点实在的,而丁五郎和丁七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从那叹息和眼神中也充分的说明了他们的想法和米氏他们差不多。丁小桥虽然是个成年人的心智,虽然心里还有有着对于辣椒的打算,可是自己满怀信心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却被家里这么或者直接或者婉转的泼冷水,让她多少有点自信心受到了打,她撅起了嘴,也没有心思继续管这些什么标准化的流程了,跳下了椅子,蹬蹬蹬的跑了出门去。 一子人都以为她小孩子心性,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米氏还是不忘慈母嘱托:“出去溜达溜达就回来了,别到处野,那么大的姑娘了!” 丁小桥气鼓鼓的直接从家里跑了出去,其实上河村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想要去哪也去不成,最后,她就沿着那云通河缓步的溜达起来,看着那清澈的河水欢快的流淌着,渐渐的丁小桥烦躁的心也就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一口是吃不下一个胖子的,只有一口一口才能吃下胖子呢! 虽然她最终的目标是将她最喜欢的川菜带到这里来,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这是一个遥远的目标。只要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就算只是一点点,她想她有一点也会成功的。 总体说来,丁小桥是的神经还是比较强悍的,而且恢复能力超级强,很快她就已经自我恢复完毕了。而这个时候再看那欢快的流水,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忽然她身后的芦苇丛发出了不寻常的响动,让丁小桥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她立刻躲到了一边,朝着那个方向了看去,随后她就看见从那响动的地方钻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十里。 他刚刚一丛芦苇丛中钻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将头发上的芦花扫掉,就已经敏锐的抬起了眼睛朝着丁小桥的方向扫了过来。厉声道:“出来!” 这声音不算大,可是在他那清澈的声音里却满满的含着的都是肃杀的杀意,丁小桥打了一个激灵,生怕自己慢一点出声就被这个家伙给手刃了,于是连忙就喊:“是我是我,可别动手!” 她这一出声让十里也微微的愣住了,随后,他便收起了已经落入了手中那把薄如蚕翼的匕首,神情也松缓了下来,他转身看向了丁小桥从这一从芦苇中狼狈的钻了出来,忍不住微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小桥上上下下打量一下十里,虽然那白花花的芦花落了十里的一头一身,却丝毫没有让他有一点点狼狈的感觉,甚至让人有一种雪中赏美人的微妙感觉。这让丁小桥不由的叹息,这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只要脸长得好看,果然就算是在狼狈,看起来也是倾城绝色啊。 “我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好吧,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背着孔大人出来溜达了?”丁小桥伸手将自己身上头上的芦花拍打干净之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刚才自己坐的那一堆芦苇杆子上。 十里没有马上回答,居然也从善如流的跟着坐在了丁小桥边上的芦苇杆上,这才不甚在意的回答:“是啊!” 丁小桥顿时都要跳起来了,经过了上一次被孔让带着那么多的侍卫把自己家的小店子给围了的事件之后,她就已经对于这个十里公子的时不时的落跑充满了惊悚感。他的随意出来的溜达对于他来说只是生活中的小调剂,可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这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好不好!“ 十里望着丁小桥已经苍白成一片的脸色,就笑出了声音:”骗你的,这你都相信?“ ”你说得那么真,我能不相信吗!“丁小桥乎要咆哮出来了! 而十里则伸出了手一把就捂住了丁小桥的嘴巴,他的食指则放在了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后,小声的说:”你不要喊得那么大声!“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陌生的香味,那是从他的衣服上、头发上、皮肤上,甚至是每一寸的气息里透出来的一种香味。这些香气虽然并不浓郁,可是却充满了猛烈的攻击性,一下子就将丁小桥给包围住了。丁小桥自诩是现代人,拥有过的香水也不少,这闻过的香味也很多,可是,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那些曾经的,所有的,特别的香味,竟然没有一种可以胜过现在十里身上掠过的这些味道。 他的气息是典型的男孩子的气息,粗却有力,就这样带着温热的温度喷在了她的脸上,一刹那,丁小桥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她一把就推开了十里,往一边挪开了一点,转移了话题:”难道外面有人?“ 十里也因为刚才的事情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立刻就掩饰了自己的情绪,顺着丁小桥的话说:”是啊。外面就是有很多人。我跟孔让说我要出来走走,自然会有人跟着我。“说着他的手在外面绕了一下说:”我想,现在跟着我的那些人就把这一片芦苇都给包围得严严实实了吧,不要说人,就算一只虫子也飞不出去了。“ 丁小桥按照十里的描述仔细的联想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叹息,这果然不是人过的日子。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丁小桥其实不太想说自己的事情,可是,把自己的事情跟十里的事情相对比一下,好像说对方的事情更不好吧。好歹自己这个算是私事,而对方的就算是国事了,她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能随便说参和什么国事,就算是能说,她也不愿意。对于这些事情还是躲得越远越好,毕竟还是小命要紧啊。 这样一来,也只有说自己的事情了,可是丁小桥又不想将事情说得那么明白,就只能含含糊糊的说道:”我在想一点点事情。“ ”什么事情?“ ”关于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关系。“ ”理想和现实?“十里有点听不明白。 ”理想就是我需要很努力很努力却也不一定能达成的事情,而现实就是现在了。“丁小桥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流水,像是再对十里说,又像是再对自己说:”我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十分遥远的理想,这个理想每个人都跟我说不可能,就连我自己的心里也不一定有底,可是,我还是觉得我能达成,但是,可能会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想了想以后的理想,我在看看现在的生活,我觉得落差很大,便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这就是我坐在这里的原因了。“ 虽然丁小桥不愿因说什么事情,但是她要表达的意思十里还是基本算是理解了,他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也看向了远处的河水。丁小桥半天没有定跳十里的声音,就侧过头去看他,在芦花的阴影之下,十里的侧面显得格外的深刻,他的睫毛长而浓密,而他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好看得像是一对没有生命的宝石。 ”你的眼睛真好看。“忽然之间,丁小桥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但是说出来之后,她才觉得不太妥当,便又转过脸去,还在想着说点什么缓解这种尴尬的时候,十里就开了口,他说:”这是兴国皇族的标志。原来的皇族都是琥珀色的眼睛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后来,琥珀色眼睛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不过,在兴国还是优先选择拥有琥珀色眼睛的孩子作为继承者。“ ”啊?!“丁小桥有些吃惊:”那能力呢?能力不是才是作为继承人最重要的东西吗?“ 十里转过头来看着丁小桥,他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目光变得很复杂,丁小桥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是,十里最后只是笑了笑:”话说回来,要是我的眼睛不是琥珀色的话,估计也不会是我送到这里来。毕竟一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嫡子,可要比一般的皇子分量重多了。“ 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语调十分的轻松,但是丁小桥却隐约觉得其实十里是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的,于是她问:”那十里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我没有理想。“十里的话让丁小桥奇怪,哪有没有理想的人,而后他又说:”我只有目标。“说到这里,他问丁小桥:”你知道理想和目标的区别吗?“ ”一个是长远的,一个是比较近的吧。“ ”差不多。“十里的脸上露出一种只有孩子才有的笑容:”但是对于我来说,理想是永远达成不了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可是,目标不一样,目标是我垫着脚尖就能够到的东西。所以……“他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我没有理想,我只有目标。“ 第262章 童生 虽然丁小桥十分好奇十里的目标是什么,可是那一天就算两个人坐在芦苇丛里直到离开她也没有开口问这个问题。她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个问题不能问,如果问了,她现在平静的生活可能会被打破。 她是穿越女。尽管在前面有那么多的前辈都表明了,穿越女是大有前途的,穿越女是有无数人爱的,穿越女是开金手指的,穿越女是把无数高帅富都掂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但是,丁小桥还是觉得,她可没有那种翻云覆雨的天赋,更没有倾城倾国的容貌,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的就是这种家长里短的小日子。 而十里这个人配置典型就是穿越小说里男主角的各种标配,什么高大上的身份,什么完美的容貌,还有什么苦逼的经历,反正不管那一条放在穿越小说里让女主角欲生欲死的理由,所以,丁小桥还是觉得,这种配置略微有些危险,自己还是远离一点的好。 她总结了一下,为什么穿越女小说里的女主都各种苦逼作死最后才能跟男主走上康庄大道?原因就是两条,第一就是好奇心太重,第二就是不该好心的地方白莲花圣母烂好人,总之,不管哪一条,她都不想犯。 所以,就算是跟十里在一起,这气氛略微有些小暧昧,但是,她还是装傻卖萌当自己真是八九岁给糊弄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她这点智商,她这点情商,也就是在乡下混一混好了,跟这些人,什么皇子啊,什么王爷,什么高富帅啊,她就完全不够看了。所以啊,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得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在什么地方。 不过,虽然不知道十里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但是,丁小桥大约还是能猜到一些,无非是关于什么离开庆国回到兴国之类的,就算不是这个,只怕也差不多就是这种的。 丁小桥挺挺庆幸自己那天到了最后什么也没有问。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能保管秘密,所以,可是丁小桥不想死,那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秘密好了。 经过了大概半个月的实验,以及这标准化流程的准备,丁记小吃店的晚餐所有的菜谱的标准化流程就全部指定完毕,而后又由个不同的人按照这些标准流程进行了实验之后,确信味道是一样的,那晚餐的事情就要正式的放到台面上来了。 不过,丁小桥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她并没有将所有作料的用量写在流程里,而是让米氏根据配了多少的菜,私下准备好,这样就算是有人想要学习他们的味道,也没有办法了。尽管米氏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对于丁小桥来说,对于她心目中那个以后构建起来的庞大的川菜体系来说,这个一定是必要的。她不想自己还没有达到最终的目标之前,便已经遍地都是山寨货了。 所以,丁小桥坚持要这么做,而米氏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丁小桥有什么冲突,所以,这个规矩就这么很有默契的约定了下来。 在正式要推出晚餐的那天,吃早饭的时候,丁家人就已经跟所有来店子里的工人宣传过了,所以到晚上的时候,这人呼啦啦的全部都涌了过来。丁小桥为了弄这个快餐,专门请丁修节去做了是个大一点的炉子,那个大小就跟现在大的蜂窝煤炉子差不多大,然后又请铜匠打了十口比较深的大锅,十口略小略浅锅。 就好像是现代一样,将这些大锅里面添上了水,锅底上放着一个小架子,放在炉子上热着,并不烧开,就只是保持比较高的温度,而那些已经做好的菜就放在那些小一点的锅里面,再将小锅放在大锅里面的架子上,这样一样,大锅里的水就一直保持着小锅里面菜的热量。 这个办法想出来之后,一家人都忍不住叫好。毕竟按照丁小桥一开始提出来的做早餐的样式做这些晚餐,米氏他们还是很担心的。毕竟这菜和馒头包子不一样。馒头包子可以放在蒸笼里面持续的蒸着,这些菜,特别是炒菜,如果一直蒸着可就不好吃了。但是要是放在外面很快就凉了,更不好。而丁小桥的这个办法,直接将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只不过,这个成本的投入实在有点大,光是这炉子和这些锅就花费了尽五十两的银子,这可是让米氏很是肉疼了一下,但是,她也知道没有这样的投入,只怕是这生意是长久不了的,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私下不免心疼的跟丁修节唏嘘了一番。 不仅如此,而且晚饭的时候,丁家人也一改早饭时候要进到厨房里端食物的规矩,而是将这些饭菜全部都摆在了门口显眼的位置上,让所有进店吃饭的人一眼就可以看见今天所有的菜色。 而丁家人的收费也算是公道。素菜一个三文,两个五文,荤菜一个五文,饭两文钱管够,但是只限自己吃,不能私自携带出门,汤免费,一个人还送一小碟子的泡菜。 尽管不少的人都不太舍得一个人吃一个荤菜,但是他们发现丁家给得菜分量很足,便也有了别的主意,他们很多人就两个人凑钱买一个荤菜三个素菜,这样虽然略微有点少,但是加上汤和泡菜的找补,还是能吃得很饱的。 而大方一点的工人干脆就是一个人点一个荤菜一个素菜,再加上饭,和汤,虽然需要十文钱,那叫吃得一个满足。其实对于一天收入只有二十文的工人来说,选择第一种方式的人更多一点,毕竟那个更实惠。 不过尽管这样,在第一天结算的时候,米氏还是惊喜的发现,刨除了所有的食物成本、还有人工以及耗损之外,还转了将近一两银子,这简直是让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她也跟着丁小桥拨弄了下算盘,对于丁修节说:“你别看我这生意都是些文钱的生意,可是架不住人多势众细水长流啊!”这米氏一兴奋,竟然一口气说了两个成语,可见她这心里高兴得非比寻常。 而丁修节也有些惊讶,他一直觉得这小饭馆那么苦,又做得都是文钱的买卖,若不是米氏开心的话,他还真不赞成米氏做下去,可是现在看来,真是不能小觑呢。他望着丁小桥说:“真的这么多啊!” 丁小桥也在喜滋滋的对账,都知道这饮食生意赚钱,可是她还真是不知道这饮食行业这么赚钱,尽管苦一点累一点,但是望着这账本上的纯利,还是让她越发的坚定要将自己想好的事业坚定不移的做下去。 “那当然了,爹,你没有听过吗?民以食为天,这无论是什么时候,这吃饭都是老百姓顶顶重要的一件事。所以这钱赚得多也就理所当然了。” 而曹宿生更是惊讶,他原来是一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大少爷,而到军队上这吃穿用度都是军队打理,他完全不用管,也就是他从军队回到家之后那落魄的一段时间内才知道这银钱的可贵,所以,当听到丁小桥报出了这样收入之后,他也忍不住说:“真是看不出来啊,这小本生意也有这么大的赚头,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是小桥的办法好,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收入。” 对于大家的夸奖,丁小桥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完全的收下了,一时之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要不是怎么说好事都是一个跟这一个来的,就在丁家这边的生意兴兴旺旺的时候,有一天,里正风风火火的跑到了丁修节家,找到了正在忙的丁修节:“老三啊!大好事啊!真是天大的大好事啊!你们丁家这回真是要兴盛了!” 丁修节正在忙着搬菌子,听到苍术说里正来了,就一边擦手一边出来见他,这一见面,就听到里正这样一番话,不禁有些奇怪:“什么大好事?” “老三啊!你家五郎考上了童生了!”里正连忙拿出了一张喜报,这并不是官府发的,毕竟童生虽然也是功名,但是实在不算是什么特别,每一年中的人也不少,所以都是各个村子里自己用红纸抄出的名单,当成喜报给各家各户送去。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一张自制的喜报也是让人激动不已。 丁修节一听到里正的话,在看了看里正递过来的喜报,一时之间连手都抖了起来,他双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而跟着出来的米氏也激动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双手合十连连谢天谢地。 这是一件喜事。 就算丁修节和米氏都很赞成不要过分关注孩子有点这个教育方法,但是适当的夸奖和表扬也是鼓励孩子成长好方法,于是,那一天晚上丁家可是做了一顿很是丰盛的大餐,好好的犒劳了一下丁五郎,不过在宴席上,丁五郎却跪了下来,首先给父母敬了酒,又给曹宿生敬了酒,最后居然还站起来给丁小桥敬了一杯酒。 第263章 竞争 今天这个事情,丁五郎敬父母,敬师长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用来敬自己,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自己又是女子,还是他的妹妹,怎么也算不上他这个新出炉童生要敬的人,于是丁小桥连忙就跳了起来,侧身避开了丁五郎的行礼,连连摆手说道:“哥,你干嘛!可不要吓唬我,现在是正经的时候,你来这么一下,你还让我踏实不!” 不行,丁五郎却一把拉住了丁小桥,认真的看着她那弯弯的眉眼说道:“小桥,这一杯酒,无路如何你都要受下。”说着他不等丁小桥的说什么便开口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我这是认真的。” “哥……” 丁五郎示意丁小桥不要打断自己的话,他望着丁小桥说道:“小桥,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按道理来说,你是最应该不知道生活的艰辛的那一个,你上面有娘有爹,有那么多的哥哥姐姐,怎么也轮不到里来操持家里的心思,可是,小桥,是哥哥姐姐没用,在爹没有回来的时候,在我们吃不饱、娘生病的,大家都受到奶和其他家里人欺负的时候,只有你会跳起来反抗,只有你那么倔强的不低头。是你教我们的,我们越是退缩越是不争取那么就要受人欺负。” “小桥,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在受到挫折的时候给我们加油打气,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想办法为家里赚钱,虽然,有时候在你面前我会有点自卑,会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合格的哥哥,可是,小桥,我还是要说,这个家里真是多亏了有你,我要敬你一杯。要不是有你这个妹妹,就没有我们丁家现在的日子,也就没有今天考上童生的丁五郎。”丁五郎说到了后面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他的嗓子也硬了起来,说起的话也略微有些哽咽,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微笑着认真的将自己的话全部说完了。 丁小桥算得上是一个实干者,这个表扬什么的真心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无非是希望自己家能不饿肚子之类的小事,但是现在这些事情从丁五郎嘴巴里说出来好像很了不起。 于是,她多少有些羞涩说:“哥,大家都是一家人,大家都为了这个家努力的,你不要这么慎重的夸奖我,我觉得相当不好意思呢。” 而这个时候,米氏也站了起来,走到了丁小桥的边上弯下腰搂着她说:“五郎说得没错,小桥是我们家的大功臣,着一杯酒怎么都改喝呢!” 丁修节也走到了米氏的身边点点头说:“当时爹回来就看出来了,家里要不是有小桥你在,你娘早垮了,是有你一点点的经营,家里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呢。所以,小桥是我们的大功臣,这杯酒当喝,一定要喝。”说着他又笑了起来:“这是镇子上的白家买了梨酒,是爹专门托人去买的,一点都不醉人,而且很好喝呢。” 丁小桥低头望着被塞到了手里的那只酒杯,白瓷杯子里面装着浅金色的液体,细细一闻,带着浓浓的果味,确实是果酒。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妥当,她将那杯果酒放在了桌子上笑眯眯的说:“哥,我是家里最小的,你要是要敬酒,那就轮着来,先敬大姐,再敬二哥,最后才到我。其实我没有干什么,我就是出些个不靠谱的主意,主要还是大家一起努力,要不是因为有你们,有我们一大家子的人,我们家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丁五郎从丁小桥笑意盈盈的目光中看出了坚持,他的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听从了丁小桥的建议,说:“小桥说得有道理,这个家里每个人都付出了努力才有今天的日子,所以,今天是哥哥说错了,我要敬你们每个人。”他端起了酒杯走到了小楼、七郎的身边,一个个挨着敬了一杯酒之后,最后才走到了小桥的身边说:“小桥,来,这杯酒是哥哥敬你的。” 这个时候丁小桥才不推脱的也举起了杯子,跟丁五郎轻轻的碰了一下杯子之后,道:“哥,我先干为敬!”说着就直接将那一杯梨酒倒进了嘴里。这梨酒带着一股浓浓的果香,并不辛辣,可是却有一种甜腻的味道从她的舌尖一直酝酿了下去,变成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充盈了她的心胸,他的身体,她一整个生命。 丁家生意的兴旺自然让村子里的不少人羡慕不已,甚至还有不少眼红的想要过来找找麻烦,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丁家跟杜家的关系挺好,甚至那十里公子也夸奖过她们家的东西,所以就算是真的眼红不已的人,也不会明面上来找丁家的麻烦,但是还是私底下动些小手脚啊。比如什么在门口丢一只死耗子之类的龌龊事。 少不得因为这些小事,有一些工人不太愿意在这里吃饭了,就在这个时候,周边也多多少少的搭起了个小棚子,跟着也卖起早饭和晚饭,甚至还有家人的菜色是跟丁家一样的。 不过,因为丁小桥对于各种作料配比的严格保密,尽管这仿冒的挺多,但是味道还是没有丁家的好。对于这些山寨的出现,丁小桥表现得很淡定,毕竟她觉得有对比才会有突出,她对于家里这些菜品味道很是有信心,再加上家里的这一套严格的标准化流程,让他们家的东西在这一代的小饭馆中一直都是佼佼者。 不过,这对于米氏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一直都觉得生意很好做的米氏,第一次遇见了所谓的竞争对手。 虽然都是上河村和中河村里还算是脸熟的乡亲,但是,米氏现在看见对方就总是觉得不顺眼。特别是每每站在自家的店子门口看着其他的家铺子,她的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是扎了一根刺一样的难受。 连带着平日里吃饭都不香了,甚至在家的时候也是唉声叹气的。 丁小桥看着米氏坐在院子里面没精打采的,忍不住问:“娘,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准备晚上的东西吗?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再去动手晚上可就拿不出东西来了。” 米氏懒洋洋的抬眼看了丁小桥一下,接着又在躺椅上转过了一个身,带着点赌气的口吻说道:“做什么做,反正也有那么多人做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的。” 丁小桥听着米氏那酸溜溜的口气,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她就放下了手中倒腾的辣椒种子,直接坐到了米氏的身边问:“咋了?这是,看起来怎么那么没有精神。” 米氏本来就心里堵着事情,现在有人问,自然是像倒垃圾一股脑的全部都倒了出来,丁小桥算是明白了,这些天旁边开的家小店,可是给米氏的冲击不小。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娘,你要这么想啊,你这做买卖,又不是皇帝的女儿,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你这做生意也是做生意,人家做生意自然也是做生意,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我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他们怎么能做跟我们家差不多的菜色,这不是明摆着抢生意嘛!”米氏有些愤愤不平,直接就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而且,他们居然还降价,什么都比我们家的便宜一文钱,这还能做吗?你昨天的账本难道没有看吗?你没有看着少了多少钱啊!” 账本丁小桥当然看过了,别的家这样开起来之后其实对于丁家每天人满为患的生意其实是一个分流,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毕竟每天丁家能准备的东西是有个限度的,还有很多人吃不上丁家的饭菜,这样久而久之,不少的人心里也会有些不满,现在有了这些店子,可以分流一些他们实在是招待不了的工人,这是个共赢的策略,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这个降价的事情就有点本质上的攻击了。 说句实在话,现在他们丁家的小店,别看每天能赚个一两多将近二两银子,可是,这每天那么多人付出了多少的劳动力,而且,他们每天的量非常的大,不仅仅如此,他们这些菜还是跟赛百味拿得一样的价格,实在是相当的便宜了,正因为这些种种的外因,他们才能赚这么多。除去这些种种外因,只怕他们定的这个价格就根本挣不到什么钱的。 现在对方有人要打价格战,而且一下子就是每个都降一文,这就等于是赔本赚吆喝,实在是不明智。 米氏对于这事已经是火焦火燎了,现在丁小桥不说话,她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他们能降价,实在不行,我们也降价吧,反正我们现在一天也能挣小二两银子,降价以后,少点就少点吧……” “不能降价。”不等米氏说话,丁小桥就已经斩钉截铁的将米氏的这个随大流的馊主意给拦腰斩断了。 “为什么!不降价的话,这人可越来越少了,你看看,这两天这个生意,我们都把料减少了那么多了,可是还是卖不完,在这么下去,我们这生意是做不走了!” 第264章 不降价 丁小桥也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只是坐在了米氏身边,起了放在她身边的花生开始剥了起来,接着问道:“娘,你打算降多少?” 这倒是一个问题了,米氏现在一门心思的想着要降价,可是要说将多少,她还真是没有想过,她算了算,说:“他们现在无论是菜啊、饭啊、肉啊,都比我们便宜一文钱,要不我们再比他们便宜一文钱好了。”她这么想着,越发觉得合适,直接拍拍手说:“行了,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今天的晚饭,就全部都降两文!” 说着米氏就要站起来,不想丁小桥却挑了挑眉毛,看了看米氏,淡淡的说:“就这么定了?” 米氏看了看自己的闺女,其实这些年都是丁小桥在管家,虽然她年纪小,那也是积威颇深。所以现在当丁小桥这么轻飘飘的反问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开始反省自己的决定,然后带着点试探的又朝着丁小桥问:“你要是觉得这不行,那你说降多少?” 好嘛,米氏现在就完全已经钻进了一个怪圈里面,不降价就不舒服斯基。她的脑子里现在全部都是打价格战,根本就没有考虑其他的,只是想着,先把自己的家的价格降下来,然后将客人拉回来,可是这种恶性的价格战其实是最可怕的了,一不小心就要弄得人仰马翻,一败涂地。 丁小桥还在慢悠悠的吃花生,并不回答米氏,这让米氏的心里火焦火燎了起来,她一巴掌就拍在了丁小桥的后背,难得竖起了眉毛说:“你这个臭丫头,我这里都急得要死了,你还这里卖关子,你在这样,我不让你吃饭了啊!” 丁小桥翻了翻白眼,米氏这么多年还是只会这一个方法来威胁自己啊…… “娘,你什么都降两文,那你先给我算下,我们现在的饭菜要定多少钱?”有时候有些东西你劝是根本没有办法的,得让当事人自己明白才行,所以她也不劝说,直接发问,让米氏自己算去。 “这个简单。”对于这种简单的加减法,米氏还是很灵光的:“我们现在的饭是二文钱管够,肉五文一个,素菜三文一个,两个五文。这要是都降两文的话,肉就是三文一个,素菜一文一个……”米氏微微一愣,可是在丁小桥的目光之下,她还是继续吭吭哧哧的说下去:“饭,饭白送?” 丁小桥见米氏脸上已经有些难看的颜色了,不过她还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米氏,因为,就算如此米氏还是不打算放弃自己的主意。于是丁小桥又说:“那娘,你知道我们家这些菜啊米啊油啊,作料啊的成本是多少吗?” “这个这个……”这个米氏还真是不知道,因为她主要就是管理饭店的客流还有厨房那一块,这成本啊、营业额啊、结余啊、纯利啊之类的,她完全不明白,所以一时半会有点愣住了,她看了看丁小桥,摇摇头:“这个应该不高吧。” “是不算高,也就是一半左右。”丁小桥见米氏还是不太明白中间的厉害,于是又说:“也就是说,按照我们家现在的价格,每卖出一文钱,就有半文钱要去买菜、米、面、油、柴火、还有各种作料。” “你这个意思是……”米氏大致明白的丁小桥的意思了,她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卖的两文钱的饭,如果只卖一文钱,那就是保本,而且,这里面还没有算,请的灶上的人还有洗碗的这些人的工钱呢,要是工钱一算进去,只卖一文钱,我还亏半文呢。”丁小桥态度清淡,就好像现在说得这些事情跟自己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而随着丁小桥说着这些话,米氏的心都揪了起来,她紧紧的着自己的袖子口,想了一会儿才说:“那么,那么他们那些现在只比我们便宜一文钱的人,是不是亏本呢?” “如果按照我们家的标准来,不算亏,只赚一点钱。” “那我们也……”米氏听到丁小桥这样的肯定,她也呼出一口气,看起来还真是放下心来,她说:“那就这样吧,小桥,我们就按照他们的价格降吧……” 丁小桥真心想要扶额叹气了,这说了那么半天,这个米氏怎么还没有转过弯来,一门心思的还是在这降价上,好像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她就再也没有别的一点想法一样。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着丁小桥叹气,米氏连连又摆手说:“你刚才不是说,按照他们那些人的价格,我们家不是还有一点赚吗?!难道我又说错了不成?” “娘,你有没有算人工啊?人工可是很贵的啊!现在我们家这生意,请的灶上的工是一天十文,就算是洗碗的也是一天八文,还有跑堂的紫苏白芷他们虽然没有给钱,但是你不是说也要给他们算上工钱,存着以后给她们当嫁妆吗?还有时不时过来帮忙的爹、小舅、苍术、茯苓他们的工钱,还有你自己的、我姐还有我的工钱呢!你这些钱都不算上吗?” “除了那些请来的人,我们家自己的人……就不要给了……” 一听到米氏打起来要破坏他们定下的规矩,扣自己家人工钱的主意,丁小桥不等米氏说完,直接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听到这声咳嗽声,米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就苦着脸干脆手一摊对着丁小桥说:“那你说,那你说要怎么办!这么些人一个人的工钱都不能省,那我们的生意到底做不做了!” “做啊,干嘛不做!”丁小桥点点头:“这么好的生意干什么不做?虽然没有卖菌子挣得多,但是细水长流的,为什么不做。”笑话啊,丁小桥还想着靠着这店子慢慢做大,最终做出自己的川菜的菜系呢,现在要是不做了,以后她的想法不全部都泡汤了吗?怎么可能不做! “既然要做?你又不让降价,那我们这买卖怎么做?人家的菜色全部都和我们差不多的,可是价格比我们家便宜,这么下去,还会有人在我们这里吃吗?不行不行!”米氏越说越激动,她连连摇头:“可不能听你的话,要是按照我的说法,这个价一定要将!就算是别的东西不降,这个菜价和肉价是要降下来的!” “我说娘,我都讲了那么半天了,你怎么就一直在这降价上打主意呢?你怎么就一直想着我们家这菜的价格贵了,要降价,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们的价格是不是太贵了,需不需要涨价?”丁小桥觉得如果自己不把这个话说清楚,估计要靠米氏自己去想,可能永远都想不清楚,于是干脆就跟她直接说了。 “他们还会涨价?”这才是让米氏最诧异的地方,她的生意一下子就提高了。 “是啊,为什么不涨价。”丁小桥开始扒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你看看我们买菜的这个菜价,你在看看其他人有个有我们这样的便宜?不要跟我说自己家种的,自己家种的这些菜,才够个人吃啊?就算在村里买,现在马上要入冬了,大家都在储菜,可没有多余的卖的,所以,这些做买卖的人家,他们的菜是跟我们一样的,全部都是从外面进来的。” “既然都是从外面进来的,你觉得有家能拿到赛百味的价格?赛百味那是多大的店子,每天得要多少菜才能拿到这么便宜的菜,我们是因为托了赛百味的福,才能有这样的价格,其他家的可能吗?所以,光从菜价上来说,他们现在的价格就已经是贴着本钱在做,就算是挣一点,但是挣的这点实在不会多,一天能有个十文钱了不得了。这么辛苦的活计,一天只挣十文谁甘心?如果他们不涨回和我们家同样的价格,那就只能偷工减料了,不是给的分量少,就是弄得东西不好,这样才有赚头。” “可是这两项,有那一项是这些个工人愿意的?他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天,不就求能吃一口热乎的好吃的饭菜,你要是味道不好也就算了,分量再给的少,工人们能同意吗?就算这些看在便宜的份上也忍了,但是菜要是不干净,或者本来就是一些差的菜和肉,吃坏了人家的肚子,人家还要看病,这还能饶得了他们?” 说了这么多之后,丁小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我们家的价格是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定出来的,本来就是比镇子上的小馆子还要便宜些,就是想着都是工人,不挣什么钱,我们要是定的太高,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所以说,我们家的这个价格其实就已经是最实在的良心价了,他们还想在这个价格上降价,那吃亏的只有自己。你且看着,这些降价的店子,撑不了天的。要不是就得涨回来,要不是就偷工减料。” “我且看着?”听到丁小桥讲了这么多,米氏的心思也渐渐的安分了下来。 “是,你且只管看着,看看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丁小桥呼出了一口气:“娘,我们做生意的,这生意好与不好都是正常的,你不能因为生意好的时候你就喜笑颜开,生意不好的时候就想着降价。你要知道这个降价是个法子,可是不是个长期能用的法子。” 第265章 包月计划 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下了,不管米氏愿意不愿意。 虽然接下去的天,米氏一直在嘀咕,这家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不过已经跟丁小桥通过气的丁修节带头装作没有听见,就算米氏再抱怨他也坚决不接口,就算米氏已经点名问他他也打哈哈插过去,就这样,米氏自己也觉得这么一直抱怨下去有些无趣,所以到了后面便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又熬了天,丁家的生意还是人不多不少的样子,不过比起前些天那门可罗雀比起来,真是回暖了不少,甚至有不少工人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说:“还是你们丁家的饭菜给得多够实惠啊,别的家,别看价格便宜一文钱,给得东西真是少,根本就不够吃,我省下那点子钱,还吃不饱,倒不如上你们这里来吃得好。” 听到这些话,米氏苦了天的面孔才算是舒展开来。 而真正让丁家的生意好起来,还是源于一件小事,不过,这件小事,跟丁家没有关系,就算有关系也只是一个围观群众的关系。说起来,这跟丁家打对头开馆子的人家有好家,其中一家是刘氏的远亲汪家,他们家是最先来丁家铺子里面溜达学习有哪些菜的,所以,无论是这店子里的摆放,还有菜品的样式都是跟丁家一模一样。当然,那些个大锅什么的就学不了了,毕竟丁家为了这个可投入不少,但是,他们也会想办法,弄了个大木头桶,不停的换里面的热水,用来保温。 不过,这样一来,就得不停的烧热水,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柴火也是很贵的。再加上他们卖的东西还要比丁家便宜一文钱,这样一来,一开始倒是生意红火,可是天之后他家就发现了,这实在是入不支出,于是干脆就想着办法的从别的地方克扣,什么菜的品质差一点,肉的质量差一点,分量在少一点,这样一弄,也算是能够坚持的。 虽然不少人觉得他们家的味道不如丁家,这小棚子里的卫生也不如丁家,但是图着便宜,还是有很多人耐着性子呆了下去。按道理说,这个乡下人的肠胃都不错,尤其是对于一些什么轻微的坏的馊的都能扛过去,反正家里穷,馊一点东西只要够热也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可是,这是理论上的,事实上,大部分乡下人也确实是钢铁肠胃,但是也有些例外的,宁可吃点差的,但是一定不能吃坏的。 这天就有这么一位主在他家吃了饭,一开始只是觉得肚子疼,也没有怎么在意,连吃了两天之后,就上吐下泻,大半夜的弄得差点虚脱了,最后刘杨他们只能将他给弄到镇子里治病,这一下子就花了小二两银子。这个钱,工头当然不可能自己出,于是这上头给抬了一半,剩下的八钱银子得让这个工人自己出。 乡下人为什么要来工地上干这么苦的活,不就是家里穷嘛,这下子居然因为吃了饭闹了肚子,要自己出八钱银子,这个人可不干了,伙同了一个村子里一同来做工的工人,在汪家的外面一通的闹,最后还是老汪拿出了一两银子来买了个太平,否则的话,只怕是连棚子都被人拆了。这才是倒了大霉啊,钱还没有挣到,先赔出去一两银子,心疼的老汪的媳妇坐在店子门口指天骂地的哭了一场,当然话里话外的捎带着说丁家的不是,弄得丁家铺子里的人个个义愤填膺,就连米氏这样好性子的人都有了三分火气,想要出去吵架了。 最后还是丁小桥一句话打消了所有人出去理论的想法:“难道狗咬你们一口,你么还要去咬狗一口吗?只要她不站在我们门口指名道姓的骂,就任她去吧,我便是不信她能这么天天骂,她还想不想挣回她那一两银子了!” 果然,第二天,老王媳妇就老实了,也不骂了,这饭菜也不敢在弄些偷工减料的,什么都好好的弄了起来。自此之后,所有开馆子的人再也不敢偷工减料了,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又将价格都升了回来,全部跟丁家看齐。 这下子好了,所有人的价格都是一样的,分量也差不多,剩下的就只看味道了。 而在这一场前前后后的风波中,丁家不卑不亢,并没有跟风降价也没有没良心的涨价,一直都是那么平和,这样的大度和宽容,再加上前面这些子事情,丁家赢得了绝大部分工人的好感,所以,丁家的生意又逐渐的好了起来。 这件事情之后,虽然丁小桥和丁修节都没有说米氏什么,可是米氏也知道了自己在这个生意的决策上实在是没有什么远见,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的做了一个管事的,再也不搀和什么决策的事情了。 这之后,丁小桥又推出了一个包月的计划。 原本,一个人早上要吃两个三合面馒头,一个白面馒头或者一个肉包子,外加一碗稀饭,就是三文到四文,而晚上,一个素菜、一个肉、在加上一份饭和汤是十文,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一天到晚两顿饭都在丁家吃,那么一天要消费掉十三文。 而现在丁小桥推出了这个包月计划便将两顿饭都合在了一起。还是这些量的饭菜,按照三十天算,包月一个人只要三百五十文的铜钱,就相当于,一天连十二文都不到,除此之外,一个月还送十个肉包子,你可以按照自己喜好在这个月内随时领取,当然也可以存起来,等到你需要的时候一次性支取,不过,只能攒三个月。 这个计划一推出来,简直所有人都一片的议论,幸好现在丁家已经推出了这个先给钱后吃饭的快餐模式很长时间,所以大家对于那个包月还是接受力比较强的,但是对于一次性就要拿出三百五十文的铜钱还是有不少人感到心疼的,不过也有不少人算账算得利索的,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其实这样更划算的,不仅如此,只要包月了就等于保障了自己一天两顿饭都能在丁家这里吃,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里馆子虽然有好个,但是说实在的,这比味道还有比下饭的小咸菜还是丁家最好,所以,工人们在花同样钱的情况下,还是优先选择在丁家吃饭。不过,就是因为选择丁家的人太多了,所以很多时候去的晚了就抢不到饭了。 在这样的个原因之下,就算是这个包月的计划一次性要三百五十文的钱,但是还是有不少人选择的。这倒是大大的眼红了不少其他的馆子的人,他们也跟着推出了差不多的包月的计划,虽然价格跟丁家差不多,但是要不是多给点包子,要不是就多给点菜,反正也是变相降价。对于这样的竞争,米氏有过前面的经验,就显得很淡定了,只是保持自己家店子的经营状况,继续有序的经营着,对于其他家的降价,再也不理会。 说来也奇怪,当她的心境平和下来,就觉得这店子的生意居然一天比一天的好,原本他们一天要准备两百人左右的伙食,但是现在已经涨到了三百了,就算这样还有不少人要求包月。虽然米氏还想继续接这生意,可是丁小桥却拒绝了,她说:“娘,我们现在最多只有一天做三百个人饭菜的能力,再多的话我们做不了,而且,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把生意都揽到自己的面前,还是给大家都留点。这样才能长久。” 对于这样的说法,虽然米氏觉得把上门的生意推到外面有点心里放不下,可是丁修节和曹宿生甚至米林都觉得对极了,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这人做绝了,还是要留点后路。既然大家都是赞成这样的做法,所以米氏虽然心里有些可惜,但是也按照丁小桥的说法开始实行起来。 这样一来,丁家成了这些小馆子中生意最好的一家,可是,其他的家也有不少生意,只是比起丁家来还是淡一些。可是,这样也好,大家都有饭吃,所以,一时之间,大家都是和乐融融真正的和谐社会。 转眼之间,天气就冷了下来。 一日,刘杨来到丁家吃饭,一边吃饭一边喝酒说道:“你们玉米那事可能要下来了。” 这从将玉米和辣椒呈上去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了,虽然丁小桥天天都期盼着,可是,这盼着盼着总没有消息,她放在这上面的心思也就逐渐的淡了下来。可是现在猛地又听见刘杨提起这个事情,她的心一下子乎就跳到了嗓子眼。连连问道:“刘大叔,你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这还用说,当然是好消息了,这样的好事儿,辅政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要知道我们庆国虽然国力不算差,但是这粮食的储备比起康国来就差的远了。我们现在是跟康国没有打,但是,谁说得准什么时候就开战了,这要是一打起来,我们可是耗不起啊。现在有了这东西,全国一推广,攒个三五年,还怕什么康国啊!”刘杨吱溜的喝了一口高粱酒,眼睛眯起来笑呵呵。 第266章 许可 对于玉米和土豆的推广,丁小桥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这个是千秋万代都有功利的事情,没有一个执政者会放着这样的事情放着不用的。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辣椒的事情,对于辅政王能不能让这辣椒普及下来丁小桥可是一点底都没有。毕竟这辣椒,算得上是辅政王亲妈的遗物啊,她不但没有恭恭敬敬的好好保存,还给种出来吃了,这这这,这种行为,无论怎么想好想都是挺不能原谅的。不过,丁小桥难免还是有一点的侥幸心理,毕竟这些执政者的心思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以随便揣测的,说不定他们的脑回路构造和她不太一样,也就同意了…… 就在刘杨传了消息没有天,这工地上就要放假了。这过年是中国人的大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这过年都是最为隆重的节日,不但要多发钱,还要早早的放假。所以尽管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工地上还是放假的,这一次一直要持续到二月二龙抬头之后才会重新上工了。 如此算来,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的时间。看来,自家的这个小吃馆差不多也可以收拾收拾过年了。 就在要放假的前一天,王都的来的旨意终于下来了,宣旨的人并不是孔让也不是十里,而是一个看起来官职很大的文官,丁小桥悄悄的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打量了一下那个官员,才忍不住叹息,这电视剧真是害死人啊,她原来一直以为这古代宣旨都是太监,现在才知道,哪有太监宣旨的道理,对待嫔妃什么的她是不知道了,但是对待外面的人,这绝对不可能是太监出来宣旨的,毕竟,太监这种无根的公务员,在古代的地位实在是不怎么样。 这旨意上之乎者也的一大篇,听得丁小桥晕乎乎的,她小时候学过文言文,不过那完全都是为了应付考试,现在早就已经还给了老师了。她偷偷的去看身边跪着的丁五郎还有曹宿生他们的脸色,虽然他们也是伏在地上,不过跟他们处于一个水平面上的丁小桥还是很容易就看见了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他们的嘴角挑了起来,看得出一个个的心情都是非常好的,如此,丁小桥的心就放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这旨意终于算是宣完了,那个文官将圣旨交给了跪在最前面的十里,随即便有两个人将十里给扶了起来,那个官员恭恭敬敬的朝着十里弯腰行礼道:“十里公子,辅政王知道您在这里监工修建皇庙很是辛苦,本想着这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做了,可是,一事不劳二主,再加上,辅政王实在是信赖您,所以,这事还是辛苦您了。” 十里的脸上除了谦卑的表情之外,再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他甚至微微的勾起了唇角,显得温润如玉般美好:“陛下和辅政王能够信任我一个兴国之人本来就是十里的之福,这些事情十里自当勉力,请大人转告陛下和辅政王,十里定然不负重托。” 十里的回答让宣旨的文官十分的满意,他们又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那文官便退到了一边去了。这玉米和土豆本来是在这十里管辖上发现的,自然这怎么耕种的事情也要由他来安排。丁小桥是不知道辅政王让十里这样一个质子来管理这样重要的事情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打算,不过,这些事说到底也和她没有太多的关系。 十里并没有直接跟他们说话,更是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了孔让,就转身离开。这摆明了态度,是不想插手的。 丁小桥看了一眼十里离开的背影,在十个侍卫的掩映下,他那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倔强的挺立着,像是一株骄傲的小松树,春风化雨都无法动摇半分。而后,她收回了目光,这样的少年啊,能遇见已经是幸运,至于他的命运他的选择他的未来会怎么样,永远不会也不要跟她有一丝的联系。 新帝知道了这玉米和土豆的事情非常的高兴。 这当然是明面上的意思,实际上他一个五岁的孩子知道个屁,只怕他连大米和小米都没有分清楚呢,怎么会明白这玉米和土豆的高产对于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想来这觉得非常高兴的人当然是辅政王了。不过,话里话外还是不能这么说的,尽管大家都知道,但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嘛。 按照圣旨里的意思是,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如果真的能像是上报的那样得种出这么多的产量的话,就可以在全部大面积的推广,也不用让农民们上那么多的税了,又可以丰富国家的国库。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再试种一年,要分别放在不同品质的土地上种植,而且要记录下这各种土地上的产量,最终总结以后上报。而这试种的人家还是选择丁家,毕竟是人家第一次种的,对于现在要怎么种还是驾轻就熟了。 针对于圣旨这个说法,孔让和丁修节以及米林详细的制定了今年播种的数量以及分别用什么样的土地种植这些规划之后,他这才对于丁小桥说:“丁小姑娘,我这里还有一份陛下的口谕带给你。” 原本这圣旨上并没有提辣椒的事情,丁小桥的心思就有些歇了,只想着在想点别的什么办法去弄到这个辣椒的许可证,可是现在听到孔让这个话,她又忍不住激动起来,现在卡起来,好像这个事情还是很有门的啊。她的眼睛瞪大老大,望着孔让,以一种极为明亮的目光,灼灼的望着孔让,不免让孔让这个中年大叔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轻轻的清了清嗓子之后对着丁小桥说:“我估计丁小姑娘已经多少猜到一点了。” “您说的是满枝红的事情吗?”丁小桥乎都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立刻就开口问道。 其实当丁家人所有人都知道丁小桥种在院子里的那些东西是满枝红之后,就各个都对那些辣椒看得宝贝得不得了,这可是先皇后的最爱之物,也是现在只有上流社会才能栽得起的爱物,现在就这么种在他家,实在是让人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而现在听到孔让说到陛下还有口谕是关于这个满枝红的之后,所有人全部都安静下来,目光一致的看向了孔让。他们每个人跟丁小桥那莫名的兴奋不一样,全部都忐忑着,要知道,这先皇后的东西没有好好的种在高门大户里面却被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给种出来,怎么想都好像不太妥当吧, 在所有人灼灼的目光之下,孔让连忙摆摆手说:“不是坏事不是坏事。” 这话一出口,包括丁小桥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气,不是坏事就好了。孔让见大家都放松下来才又说:“丁小姑娘也知道这满枝红是先皇后的爱物,当年先皇后是最爱民如子,最慈爱的皇后,这一点,是所有言官都众口一致的。虽然这是满枝红先皇后爱它颇深,但是,陛下觉得,这东西能够在民家遍地开满也是一种对于先皇后的纪念,至于用作吃的,那个味道比较刺激,若是大家能吃,陛下倒是乐见其成的。” 这个答案倒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后来,丁小桥从十里的嘴巴里得知了真正的原因,原来,宁王,也就是辅政王是个胖子。而造成他身体肥胖的重要原因是,他是个吃货。所以,对于美食什么的从来都来者不拒,不问出处,不问贵贱,他能同意丁小桥种这辣椒,除了真的有一些缅怀先皇后之后,还有很多原因是因为他想知道这么刺激的东西能做出什么吃的,还能被人吃下去。 从古至今,历史上很多迷案的真正原因都是让人泪流满面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当丁小桥知道这个真正的原因之后,大半夜的对着月亮感叹道:“果然是吃货推动世界的发展啊……” 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都是丁小桥乐见其成的。 倒是米氏有些疑惑,她和丁小楼坐在烧的暖烘烘的炕头上,跟着丁小桥一起将那早就已经晒干的辣椒拨开,将里面辣椒籽全部的掏了出来,妥善的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面。那辛辣刺激的味道熏得她连连打着喷嚏,她眼泪汪汪的问道:“小桥,这东西都有人吃吗?别开玩笑了!” 在决定大范围开始种植之前,丁小桥将家里收获的十斤辣椒弄了个菜给大家尝了尝,当然,就她那个子是够不着锅的,最后主要的实施者是米氏,她主要负责口述。做出来的菜味道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吃的家里的人个个眼泪不断,不过,还是有不少接受能力很强的人连连夸赞着,就比如米林和曹宿生,虽然一边流汗一边大喊着过瘾过瘾。 “怎么会没有,我小舅舅和曹大叔不是得挺好吗?我看我姑父也挺喜欢这个味道,我爹嘛锻炼锻炼也成。”丁小桥满脸的笑容,望着眼前红艳艳的一片辣椒,心里喜欢得都要冒泡了! 第267章 又一年 关于辣椒这个东西绝对不能一开始就把什么水煮鱼之类的东西拿出来的,毕竟这么刺激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得了的。而为了让吃饭的工人们都在无声无息之中就将这个辣椒给接受,丁小桥其实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温水煮青蛙。 首先先实验一些比较相对不太辣的作料放在食物里面,让大家先记住这种味道,等到大家都习惯这种味道了,就可以加大辣椒的脊梁了,慢慢的,那些麻辣鲜香的食物就可以端出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重要的是先要将辣椒种出来。 上河村这个地方,其实冬天的时候算不得太冷,就算是也下点雪,可是到底不会太厚,而且这里太阳很好,在冬日里的时候,经常都是艳阳高照的,因为有了这样的气候,所以丁小桥的辣椒苗是在过年前就开始培养起来了。 丁小楼望着丁小桥将已经泡好的辣椒籽洒在了用来做育苗的那十个花盆里面,不无担心的问:“小桥啊,这个天气是不是太冷了一点啊,现在这些辣椒能发芽吗?” “谁知道啊,我这也不是在实验吗?谁知道最后能怎么样。”丁小桥虽然嘴巴里这么说着,可是脸上却透着一股兴高采烈的劲头。 和丁小桥一样兴高采烈的人还有米林,自从圣旨下了之后,米林基本除了吃饭和拉屎撒尿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出过他的那个专门用来育苗的小子,甚至连自己的被褥都被搬进了那小子里,这年还没有过,各种育苗的准备工作就已经做好了。 而丁修节这边则忙着跟孔家父子联系,因为受了圣旨的点名委托,要试种这个玉米和土豆,他们家的土地明显是不太够的,特别是差地不算多。所以,他想就着这次会,多买一些土地。 除了这个买地之外,还有就是雇用人手种地的事情,这地一多,自家的这些人基本就不够了。虽然家里买了四个下人,可是都是些小丫头片子和黄毛小子,根本就不能下地,所以,这种地的事情还是得另寻其他的出路。 而曹宿生也没有闲着,除了帮丁五郎、丁七郎和丁八郎上上课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还要给丁家的菌子和早点铺子做年终总结的账目,虽然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但是他的那子里面成天到晚就是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乍一听还挺好听,但是听多了也确实烦人。 至于这菌子房的事情这些时间就全部委托给了茯苓以及苍术,虽然两个人还年轻,但是自从来了丁家就天天的跟着这些菌子打交道,打了现在也算是熟练手了。而且现在丁修节忙着开春种庄稼的事情,明鸿光又忙着照顾丁风儿,当家做主的男人都不在,全部的责任便压在了他们的肩膀上,虽然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也让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快速的成长了起来。不过个月时间,便已经从对于菌子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变成了只要看看菌冒便能估计出这一个菌桶能出多少菌子的熟练手,可见他们也是下了苦功夫学习的。 家里的人都忙了起来,米氏自然也不会就这么闲着,她也积极的投入了这干活的大军之中,当然,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对于过年的事情进行准备,顺便也要准备准备这二月二开工之后小吃店的事情。家里请的婆子和媳妇都回家过年去了,这家里的卫生也只有落在了她和紫苏和白芷身上。这两个小丫头虽然年轻,但是干活确实是一把好手,又不叫苦不叫累的。 这丁家现在的宅子虽然大,但是三个人一天干一点一天干一点,十天时间也将整个宅子都好好的收拾了一遍,顺便连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也整修了起来。 年的脚步是越来越近了,而到了这个时候又该去买年货了。 今年买年货的规模明显比去年要大多了。这家里生意多了,人口也多了,丁小桥估摸着,家里也应该添置一点运输工具了,不然的话,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于是她在腊月十八的时候跟丁修节说:“爹,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添置一辆牛车啊?或者马车也成,这家里人越来越多,而且还要经常给赛百味送菌子,自己的店子里也要买菜,总是坐方二叔的车子是不是有点太不方便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同意,不过对于是在买牛车还是买马车上面,大家起了分歧。米氏觉得买个马车好,速度快,拉得东西多,去镇子里也方便,这个得到了丁七郎和丁小楼的支持,而丁小桥和米林以及曹树生还有丁五郎则觉得还是买牛车好。首先买马车就得专门找个车把势,毕竟马车这个东西也不是所有人都驾得好,其次,这个养马可是比养牛麻烦多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牛还可以下地的时候做耕牛用,真是一专多能。 丁修节也比较纠结,不过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买牛车。 虽然米氏他们的提议最终没有得到采纳,不过家里能添置个这种物件,大家还是很高兴的,在第二天,这一大家子人只留下了茯苓和白芷看家,其他人全部浩浩荡荡的去镇子里面了。 先去了牲口市场。 这挑牲口可不是一般人都会的,还好有米林在。他少年时候开始就跟着镖局走南闯北,一路上最重要的就是注意这些牲口的状况,所以,对于这些东西还是很熟悉的。 这牲口市场也是人声鼎沸的,虽然买家不算太多,但是也是很热闹的,走了一圈下来,米林挑了两头半大的青牛还有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丁小桥问了问价格,牛都是八两银子一头,而马要贵一些,价格在十五两。 米林说:“我觉得我姐说得也有道理,这马虽然拉不了什么重物,但是脚程快,拉个车子去哪都快,特别是遇见点什么急事的时候,跟着牛走,那不是急死?再说这养马的活计我也会干,以后这马就我养活了。” 丁小桥算了算价格本来就心动不已,在听到米林这么说更是下定了决定一定要买了,于是,直接拍板就定下来了双方付钱交货,结清。而那牲口老板听说了他们这是要买车,干脆就带他们找了熟人买了两架又便宜又结实的牛车。至于那匹小马,因为还太小根本就不能用来拉东西也不能用来驾车,便干脆没有配,只等着马长大了再来配了。 两头小牛第一次拉车,都不太适应,走起路来不算配合,不过米林却上去拉着它们下子就让他们驯服下来,这一手绝活真是让随行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称赞。 买了不少的年货,其中有一份是专门给老丁头和张氏的,尽管当时分家的时候说好了每年只给两个老人一两银子的养老钱,可是丁修节和米氏还是大方了买了不少好东西,最后又在一个小袋子里装上了五两银子,最后,由米林找了熟人,将这些东西捎给在舟平县的老两口。虽然不能亲自在面前过年,但是这样也算是尽了孝心了。 买了这老丁头和张氏的东西,自然少不了米老爹他们一家的东西,就在米氏纠结要买什么好的时候,米林提醒说:“我觉得吧,还是就随大流吧,去年买的什么今年还买什么,你要是加倍买好的,你就等着他狮子大开口吧。”这话让丁修节一家又想起了去年那抢地的风波,让人实在是不寒而栗,最后,还是听从了米林的话,买了和去年一样的东西,虽然看起来略有寒酸,可是也算是尽了心意。 随后,这丁风儿家的、丁修义家的,里正家的,杜老财家的,还有村子里面各家关系好的人家尽都备了一份,甚至连十里那里都买了一份。等到回去的时候,这两辆牛车可是拉得满满登登的,也真亏是买了两辆牛车,不然的话,这些东西可不要指望能拿回去了。 这一年,丁家总算是没有亏空也没有什么外债,所以买的东西格外的丰富,家里人包括茯苓、苍术、白芷、紫苏,所有人都做了两套新衣服,而那些原来就承诺好的给在家里打短工的婆子媳妇们也拿到了年礼两个尺头一瓶烧刀子十斤白米外加五钱银子的红包。喜得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除夕的那一天,村子里面到处都是噼里啪啦在放鞭炮的声音,丁小桥捂着耳朵,穿着厚厚的棉袄跟着丁小楼丁小梁还有白芷紫苏站在檐的下面笑嘻嘻的看着丁五郎和丁七郎外加丁八郎茯苓苍术在子外面的空地上放鞭炮,浓浓的年味包裹着每个人。 远远的,她忽然听见了杜开霁的声音,抬头循声看去,只看见穿着一套簇新的红袍子的杜开霁,耳朵上带着狐狸毛的耳罩正站在远处不停的朝着她挥手呢。他大声道:“丁小桥,过年好啊!” 丁小桥也挥手大声道:“杜开霁,你也过年好!” 又是一年过去,听着那爆竹的声音,丁小桥的笑容从嘴角慢慢的渗了出来,最终染满了她面庞。 第269章 饭票 开春了。 丁家今年一片的繁荣景象。丁修节在去年过年的时候又买进了二十五亩的地,都在自己家现在地的附近,有中河村的也又上河村的,并不拘是什么地,所以,良田中田差田都有,其中中田最多,足足有十三亩,而良田和差田都只有六亩,这样子总算是满足了种玉米和土豆的土地需求。而在这些地种,那些中田就挨着丁小桥家的宅子,所以,丁小桥理所当然的从这些中田里就要来了七亩作为辣椒的种植。 不过辣椒这个东西暂时丁小桥还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她将自己的打算跟丁修节一说,丁修节和米氏倒是也很支持丁小桥的想法,于是,就在丁小桥的这七亩田边上全部都被高高的围墙给围了起来。 当天再给这些田地给砌围墙的时候,还来了不少人围观的,大家都以为丁家这菌子又要扩大生产了,没有一个不说,丁家这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不过,丁家人却没有一个对于这种说法给予肯定,只是任由所有的围观群众这么去说了。 今年的九九消寒图一画完,丁家买的那两头牛就已经下地了。今年因为丁家的田太多了,所以,请了个种庄稼的好把式来帮忙。丁家的工钱高,吃的又好,帮忙完了还有东西送,这都已经在周围的村子里面成了众人皆知的事情了,所以尽管会耽误自己家的田地下种的时间,但是还是有不少家里劳动力多的人家都抽了一两个男丁过来干活。 什么翻地啊,什么下种啊,其实还是很快的。 特别是这玉米和土豆的种子在冬天的时候米林全部都给育苗好了,现在一个个都长得很结实,只要将地翻好了直接下进去就可以了。当然,除了这些上头交代下来的东西之外,丁家今年的粮食也没有少种,靠近山边水源的地上还中了不少的蔬菜。 丁小桥将辣椒的苗子种下去之后,站在山包上看家里的这些地,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丁五郎在一边问她:“你笑什么?” “哥,你看,要是明年我们再将这一块,这一块还有那边的块地都买下来,那么这一大片的地都是我们的了。”说着她又伸出了手指了指远处的那些河边的沙地说:“要是能将河边的那些地也买下来就更好了。” 要是放在两年前,有人在丁五郎面前说这个话的话,丁五郎估计要直接伸手去摸一摸对方的额头看一看是不是发烧了,他们家连一亩地都买不起,怎么可能想这一些呢?可是现在当丁小桥跟他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甚至连一点这种吃惊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认真的想了想,才笑着说:“可不是嘛,这一块的地,要是都能被我们买下来,连成一大片的话,我们就能好好的规划一下,不用全部用来东一片西一片的种。” 丁小桥点点头说:“一定会有的,这一片的地,一定都会是我们的。”说着她伸出了手使劲的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双眼闪着灼灼的光芒,认真无比。丁五郎转头去看丁小桥,今年过年之后,她就已经九岁了,身条渐渐的抽开了,原来黄黄的头发也变得乌黑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也逐渐变得圆鼓鼓起来,只是那双眼睛,从来没有改变,随时都充满了自信的光芒,好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二月二,龙抬头。 按照乡下人的说法,到了这一天,便是全部的年都过完了,大家又要开始一年的辛劳了。 土地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每年你在他的身上耗费了多少的力气,耗费了多少的时间,那么到了秋天的时候它就还给你多少的收成。这也是为什么乡下人为什么愿意在土地上耗费那多光阴的原因,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其实到了秋天就可以看出这一家人到底是勤奋还是懒怠了。 除了种地之外,乡下人能给家里创收的主要途径就去打零工了,现在上河村这里要修节皇庙,这个工程非常的大,光是前期用来平整土地和砍树的工人,就已经用到了乎上千个,在过年之前,虽然还有些收尾的工程没有做完,但是基本上这土地算是已经平整好了。 在过年的两个月虽然工地上是放了假,但是刘杨他们这些工头却没有走,又招了一些子人,在这两个月内就在工地边上盖起了一大片的工棚,这一片的工棚要比原来那些随便盖的好得多,虽然还是土墙,但是里面的炕却全部都是土炕,到了天气冷的时候都可以烧了起来。 米氏还有丁小桥他们在这棚子盖得差不多的时候也跟着上去看了看,刘杨说,这一片的工棚至少是要住五千到八千个工人的,可能后面还要更多一些。 一听到这么多工人,米氏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她一个乡下的妇人,说实在话,可能还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人呢。忍不住便叹息起来:“要这么多的工人来修这个皇庙啊,那得有多大啊!” 刘杨笑眯眯的说:“这才修多大点的东西,虽然说是皇庙,可是比起那皇帝住的皇宫还有那修建的行宫来,实在是算不得上,还有,比起原来那两国的关口修建的城墙来真是毛毛雨了,丁大妹子,你要知道,那些东西随便就是要十万人呢!特别是前朝修的那个长城,我还听说累死了很多人呢!” 听到这些,米氏忍不住双手合十连忙叫着阿弥陀佛。 而后刘杨的话让米氏更是吓了一跳:“原本按照我们原来的规矩是自己做饭的,但是这里工地上不比别的工程实在是没有这个条件,你看看这到处都是林子,要烧起来的话,可是不得了的罪过,所以,孔大人也将这个事情跟辅政王说了,辅政王知道了我们这本地有很多你们这样的小馆子,就干脆说我们这次不再做饭了,将这饭前全部折成了工钱发给工人,让他们自己解决了。我现在是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把这笔钱发到工人手里,而是交给你们这些小馆子,你们就干脆帮我做饭算了,也算是帮着陛下解忧排难。” 米氏嘴巴都张大了,连连摆手:“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做得下来呢!现在我每天弄个三百个人的饭菜都已经觉得弄不过来了,千人的饭,这不是要吓死人了吗?” 丁小桥也是觉得不妥,这样子全部给他们家自然是刘杨和他们家的情分,可是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压力。他们家要是做不出来,或者做出来的饭菜不好,让这些工人有了毛病,这可是要负责任的,丁小桥并不是一个不敢负责任的人,但是对于不是自己的责任,她一向是不太想负责的,而现在这个事情,看起来是好事,可是也不得不说是刘杨他们将所有的责任转嫁在了她们一家人的身上。 不等刘杨说话,丁小桥也说:“就是啊,我们都没有见过大世面,这么多人的饭可做不了。” 刘杨头发说:“可是我觉得这笔生意挺划算的,要是不放你们家实在是对不起我们的关系了。” 丁小桥笑眯眯的说:“刘大叔,我们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可是我们家实在是做不了啊,要不是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看我们现在这里也有五六家的小饭馆了,反正放一家是放不下来,不如你就把这些家的小饭馆的主人都招过来,将这些事一说,告诉大家,以后工地上吃饭的人都在这些家饭馆,无论这些工人去哪吃都成,但是,得一定要保证干净卫生,要是在谁家吃饭吃出了问题,那么就要找他们家的麻烦。” “这倒是也行,可是这价格可不好结算啊……”刘杨说到底还是不太想将饭钱全部发到工人手上,丁小桥算是看出来了,其实,刘杨他是想在饭钱里面赚上一笔,所以才紧紧捏着这个事情不放。 不过,对方是管事的,他们是做事的,所以这事丁小桥不能在这个事情跟刘杨起什么冲突,只能顺着刘杨来想办法。她眼睛转了转说道:“不如刘大叔这么办。你不要给工人发饭钱,而是发这个饭票。” “什么是饭票?” “就是弄些桐油纸,上面写着五文、两文、一文,让工人用这个去饭店吃饭,而饭店则用这个饭票来跟你这结算,这样不是你也不用把钱直接发到工人手里,也把这事情都退出去了吗?” 丁小桥的话让刘杨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留亮了起来,他猛地一拍大腿,道:“这个倒是一个好主意!” 说着他又问了问一般一个工人一天要吃多少钱的粮食,便回去算计去了。米氏在一边摸着丁小桥的脑袋说:“你这个鬼主意真多,这样的话,我们就又不用得罪刘杨,也不用弄得被这些开馆子的人都仇视了。” 丁小桥点点头,其实还不止这些,饭票这种东西不是钱,可是在一定的区域内它用可以当做钱来使用,无形当中就给刘杨他们留下了很大的可乘之,至于他们要从中又做些什么文章,就不是他们一家需要关心的了。 第270章 积压 过年的两个月时间,米氏也没有休息,特别是从刘杨那里知道了这以后工地上大概有千个工人吃饭之后,她就闲不住了。米氏自然知道自己家接待不了这么多的人,但是现在的棚子也未免太小了一点,别说千人了,就连十个人挤在里面就连身都转不了了。所以趁着这两个月的时间,米氏张罗着将这铺子又扩大了一些,好歹能在里容纳一百人了。顺便也听从丁小桥的提议,把铺子外面空地也打整了出来,这样一来,就算子里面坐不下,也是可以端着饭菜在外面吃的。 其实也不光是米氏趁着这个时间翻修自家的铺子,就连别的家馆子也开始翻修自己的店铺,当然,他们不可能像是丁家这样提前得知以后会有多少工人在工地上干活,可是这个随大流是人的本能,一时之间,这路两边的小饭馆各个都在忙着装修,一副喜迎新春的样子。 过年的时候,不管愿意不愿意,米氏和丁修节还是去了一趟米老爹来。大概去年的事情米老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更没有说留吃饭的话,其实丁修节和米氏也没有打算留下吃饭,但是总归心里有点不痛快。走的时候米老爹这回倒是没有提什么要地的事情,不过却提出要让他们把牛送来一头。听得丁小桥真是忍不住翻白眼,那时候他们家的牛才买回来天,这老头子居然就已经知道了,真是消息灵通啊。 最后当然没有留下了,不过,一家人回家之后也没有消停,这米森三不时的过来说一下,一直到了开春之后的农耕时分,这时候米森真是天天都来要牛,没有一天不来的。米氏自然不好将米森直接赶出去,可是米林可没有这个顾忌,那天午后直接跟米森打了一架,结果米森就再也不来了。不过米林这不孝和霸道又没本事还随便就打人的名声则在一夜之间好像是春风一样吹遍了这上中下河村的里里外外。 米氏愤怒:“这还是亲爹亲妈吗?能有这样做事儿的吗?他们有本事冲着我来,冲着我们家来,埋汰林子做什么!这还让林子怎么找媳妇?” 丁修节也甚是忧愁,米林现在本来也就算得上是大龄青年了,这下子,有了这个名声,找媳妇更不容易了。这要在这么耽误下去,他这个给人做姐夫的就抬失责了。可是米林自己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该吃吃该睡睡的,天天跟着个把式下地,愣是将土豆和玉米的苗子弄得妥妥的。 随着这干活的人逐渐都归位了,这上河村逐渐也热闹了起来。 这一次不光光是周边个村子里的工人来了,还来了不少的队伍,这些退伍中有很多操着不少口音的外地工人,这三不时,五不时的来一批,那山上工地里的工棚自然是住的越来越满了。而山下的小馆子们不免一阵的手忙脚乱起来,特别是在刘杨将这家小馆子的主人都找来了,说了一下这个以后所有的工人都在他们这些小馆子里面吃了,但是结算时候用的饭票。因为饭票这个事情还是个挺新鲜的东西,免不得又解释了一番。 当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决定之后,一开始还是很不愿意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丁家那样家里有不少的存银,所以,这饭票到了手里面就是纸,得兑出来才能算是钱,十天才兑换一次的话,他们的手里可没有那么周转的资金,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最后刘杨和个工头商量之后,也退后了一步,将这兑换的周期变成了五天,又说了不少好听的话,才算是让这些小馆子的主人愿意尝试一样。 不过愿意归愿意,能力归能力,总之,这事情暂时说定之后,每个小馆子都忙得人仰马翻,就算是米氏这样做了万全准备也不免晚上累的腰酸背痛,接着又开始招人起来。最恼火的还不在这里,而是这资金不能马上回笼,虽然是五天可以兑换一次,一次就能兑换不少的银子,可是,这投入也大啊。这些开小馆子的人家,就算家里有个钱,但是不超过三四十两的银子,可是现在的人潮,让他们每天光是成本就要投入进去五六两的银子,五天下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两,这谁家受得了。而且现在人这么多又不免要购置些其他的东西还要招人,这样一来,谁家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兑换时间。 于是,便统统的闹到了刘杨他们工地上去。 虽然大家都是乡下人,可又不是傻子。 刘杨虽然是这工地上的工头,但是这里还有个孔让,还有个十里公子,要是闹大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虽然他有些不愿意,但是也只能向这些小馆子的店主妥协。所以,双方一番交涉之后,刘杨他们到底不敢做得太过分,最后只能有退了一步,三天结算一次。这一次算是双方的底线了,所以大家也没有再闹,便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这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不过这工地上的工人那么多,光光是这样家饭馆,明显已经满足不了工人,于是在一夜之间又雨后春笋般的冒出了很多家的小店子,少不得又是一番的降价大战,不过,这一次米氏显得很淡定,并没有在像是上一次那样慌张了。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竞争和磨合,最终在这一片的空地上又多了七八家的小馆子。这时在看去,在这条管道的边上竟然形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小商业街了呢。丁小桥越发的确定自己的想法,要快点将这两边的地都买下来,就算是以后这些地也只能用来作为农耕,但是转手买卖的话,也是能大赚一笔的。 丁小桥的这个想法也跟丁修节说过了,得到了丁修节的大力支持,并且跟孔家父子通过了气,孔家父子也承诺,只要是一有空地一定会第一个通知他们。 至此,丁小桥便完全的将小吃店交给了米氏,就连平日里的账册也交给了曹宿生,而她自己这全力的投入到了这辣椒的种植以及对于川菜的研究中来了。 六月的时候,丁小桥种下的七亩辣椒就已经全部成熟了,一串串挂在枝头红艳艳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喜欢,丁小桥将最开始收下来的百斤辣椒全部都放在了粮仓的上面晾晒起来。而丁小桥则天天就基本长在了那粮仓的上面,带着斗笠,每过半天时间就去翻动一下,要是遇见天气阴了,不管手里做什么,都即刻的飞奔上去,将这些辣椒都收起来了,就连丁五郎也忍不住说她:“为了这些满枝红,你算是疯魔了。” 而丁小桥只是笑,她望着些红艳艳的辣椒,心里说不住的欢喜。 第一批的辣椒终于晒干了,紧接着第二批的辣椒又成熟了,不过,这些辣椒却没有遇见好天气,这天上一直都阴雨连绵的,不见个天日,别说晒辣椒了,就连存放在家里面,丁小桥都担心它们会烂了,一时间,她不免有些担心起来。现在辣椒没有普及,所以每一批辣椒对于丁小桥来说都是珍贵的,要是现在手上的这一批辣椒坏掉了,那真是心疼死她。 同样和丁小桥愁眉不展的还有丁修节,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他不免叹息:“今天上山采菌子的人更多了,每年到这个时候,我们家的新鲜菌子要得人就少,特别是那些鸡枞,要是不快点卖出去,堆在这里就要烂了。” 在一边吃饭的丁小桥不由微微一愣:“爹,你说鸡枞剩得多吗?” “可不是,多得很!”丁修节愁得这眉毛都能夹死苍蝇了:“现在就有收下来的百斤,我看要是再不卖出去,过天又有百斤收下来了,这么多的东西堆在家里只能烂了。” 现在虽然老百姓们都接受了菌子这种美食,可是现在正是菌子成熟盛产的季节,家家户户都上山去捡菌子,这导致这云通镇的菌子可真是泛滥了。这么多的菌子,便让丁修节家的菌子显得不那么珍贵起来。虽然除了赛百味还有家大一点的餐馆在他们家定这个菌子,可是到底是供大于求,毕竟现在的物流实在太不发达了,这么多的好东西也不能运出去,最多就是在平城附近转悠着,这样一来,一直都有稳定产出的丁修节家的菌子,倒反积压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丁修节最近都没有吃好睡好。 原本还在为自己的辣椒会浪费纠结的丁小桥忽然之间想到了原来她特别喜欢的一道美食,特别是平时吃面条时候,尤其是离不开的东西,现在不是现成的吗?于是她忍不住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道:“爹,你的鸡枞怕烂了,我的满枝红也怕烂了,不如我们想个办法将这两种东西一起给利用利用吧!” 这两种东西可怎么利用,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饶有兴趣的望着丁小桥。 第271章 鸡枞油 丁小桥想到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办法,其实她就是想到了自己在现代的时候经常吃的一道叫做鸡枞油的美食。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说起来,在所有的菌子当中,鸡枞这种菌子真是一个最奇特的了。就算是再现代,它的产量也就是中上吧,但是,它的价格可真是居高不下。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它的吃饭要比别的菌子多,而且它带有一种其他菌子都没有的奇异香味。一般的菌子除了常规的做法之外,用来榨油的话味道便普普通通,可是这鸡枞则不一样,用它来榨油,简直是天下美味。 所以在现代时,每年鸡枞上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买很多的鸡枞来榨油,这也导致鸡枞的价格真是年年都水涨船高啊。 不过,在这个时候,似乎没有人研究出这种美味来,所以丁小桥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要不是今天天时地利人和,估计她真心都将这种美食已经忘记的得差不多了。 做这个鸡枞油其实没有什么难的,说起来这个做法很是简单,但是难就难在这要用的材料都不便宜。首先当然是鸡枞,就算是现在丁修节家的鸡枞积压着,但是不代表现在鸡枞的价格很便宜,而且,按照鸡枞榨油的出品率,要五斤左右的鸡枞才能出一斤左右的鸡枞油,实在是有点金贵了。其次就是油,炸鸡枞油要耗费大量的菜籽油,这个油可是不便宜啊。或者说,这油可是贵得很呢,一般人家连吃饭炒菜都是放一点油烧烧锅,有谁舍得拿出一桶油来炸鸡枞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要有辣椒,虽然这个鸡枞油里的辣椒只用来提味,但是,没有就是不行。 现在可好了,丁小桥终于将这些东西都弄齐了,这鸡枞油的产出也就是迫在眉睫了。 当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操作过这个东西了,刚上手的时候要先实验一下。丁小桥便只是弄了两三斤菌冒已经完全盛开的鸡枞,洗干净,并且撕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可是也不能太小,太小的话炸出来就什么都吃不到了。接着又了半斤左右的新鲜辣椒,切成了宽一点的辣椒丝,还有就是大量的花椒和大蒜,最后便是两斤的菜籽油。 将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就是作鸡枞油了。 首先要现将菜籽油烧开,然后放凉了,接着再加热,这次等到油打到三四成热的时候就将鸡枞、辣椒、花椒、蒜片全部放进去开始翻来翻去的煎炸就可以了,一直到将这鸡枞的水分全部炸干了,那白色的菌子呈现出了一种棕褐色的颜色来,这才算是炸好了,在起锅之前放上一点适量的盐,这鸡枞油便算是做好了。 望着那油汪汪散发着奇异香味的鸡枞油,一家人全部都看向了丁小桥说:“这就成了?” “成了!吃吧!”丁小桥首先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筷子的鸡枞油放进了嘴里,顿时那种属于鸡枞焦香的奇特味道便在她的口腔里蔓延开来,好像是带着兴奋剂一样,居然在在她的血液里面燃烧起了一个个兴奋的小气泡,不停的叫嚣着,快点吃掉我快点吃掉我吧! 丁小桥真是好想大叫一声,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啊!她终于又一次尝到了这种属于辣椒和鸡枞混合起来的永恒的美味,真是,真是让人感到到想哭。 大家见丁小桥动了筷子,也纷纷的动了筷子将这炸好的鸡枞油放进了嘴里。乎是所有人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停滞了,随后,众人都异口同声道:“太好吃了!” 那天晚上吃的是擀面条,除了熬得白白的热汤和大块的排骨之外,最重要的当然是那些鸡枞油了,每一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肚子溜圆。 既然都尝到了这鸡枞油的美味,当然就有理由让这些原材料继续堆在仓库里面哭泣了,曹宿生带着苍术和茯苓两个人又一次跟着丁小桥详细的记录下来这些关于鸡枞油的标准化的流程,当然,这些方子上最主要的就是记录一下这个做东西的过程,至于作料和配料之类这些东西却记录在另外一张方子上。 丁小桥将这些所有的记录了详细的用料的方子全部都保存了下来,按照她的想法,以后要将这些房子攒多了就是一本地地道道的川菜菜谱了。而有了这本菜谱,那么川菜说不定就可以自成一派了! 这个炸鸡枞油其实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术,而且,在丁家也没有那种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因为家里这鸡枞油实在太多,想要炸完的话,光靠女人的力气实在是做不到。丁修节和米林干脆自己上造,直接就站在灶台上,用最大的锅炼油炒鸡枞油。 就算是这样,光是把家里这积压的鸡枞和辣椒用完也足足用了七八天的时间,而这些天里,曹宿生带着茯苓和苍术两个人来来回回的从镇子里买了不下五百斤的菜籽油,弄得云通镇里所有的杂货铺都在进油。 要不是怎么说,这做生意的人鼻子简直是比狗鼻子都灵,丁修节他们这边刚刚才把这些鸡枞和辣椒用完,打算休息一天,那边卢兴业又提着不少的礼物上门来了。 大家也都是老相识了,并不想藏着掖着,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老丁兄弟,你们家最近天天都往着镇子里面买油这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丁修节和丁小桥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最后还是丁修节笑:“我们家现在做小吃店,你看看这山上这么多的工人吃饭,每天光是他们吃饭的油就要不少,当然是买的多了。” 这倒是也不是假话。自从经过了这次各种小馆子竞争的锤炼,米氏现在越发有了女老板的架势了,对于日渐躲起来的工人,她毫不客气的招人招小工,扩大生产规模,就连洗碗工都多招了三四个人,才能勉强的应付现在每天将近一千人的客流。 这么多人吃饭,自然这各种原材料都要花费很多,一时之间,甚至超过了赛百味每天用的菜量,弄得现在菜贩子、屠夫、还有各种作料商人、榨油坊的老板天天跑上河村,直接一改往日吃不完要不完高高在上的嘴脸,对于这里的小吃馆的老板都是相当的客气。毕竟这一天将近八千人的吃饭,得吃掉多少的饭菜啊! 不过,这小吃馆每天那么多人吃饭,用得油也好,菜也好肉也罢都是有数量的,也不用这些小吃店的人自己上镇子里面去买。而丁家忽然就自己上镇子里面买了这么多的油,自然会引起一些大酒楼的注意了。 “丁老弟,我们什么关系啊,你没有跟我说实话啊,你这不对啊!我可是诚心诚意的发问的,你不能就这么敷衍我,你们家这小吃店虽然人多但是一天用多少油我们心里都有谱,而且,你们用的油都是专门有人给你们送过来的,也用不上你们自己去买啊,用量还这么大,不对,你一定是有什么事,快点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又弄出什么新鲜东西了……”卢兴业现在说话也不会吊着个身份了,那不客气的态度简直是跟自己家里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种死乞白赖的态度实在是让没有办法打发,没有办法,最后丁小桥只能去夹了一小碟子的鸡枞油放在了卢兴业的面前。 虽然裹着厚厚的油,可是,卢兴业也还是闻到了浓浓的香味,他凑近了那碟子细细的闻了闻,然后又抬头看了看丁小桥,发现丁小桥征用一种试试看的目光望着自己,便再也不推辞,直接拿起了筷子小心翼翼的夹了一筷子放进了嘴里,品尝了起来。 鸡枞并没有完全炸干,还残留着一些少许的水分,嚼在嘴里有一种特殊的弹性,而那种鸡枞本身的香味混合着辣椒辛辣的味道刺激着每一个味蕾,再加上花椒淡淡的麻味和大蒜的清香一下子就将所有的食欲调动起来了。 而卢兴业则对这个东西惊为天人,他乎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小桥问道:“丁小姑娘,这是什么!” “鸡枞油啊!”丁小桥并不隐瞒,只是笑眯眯的望着卢兴业。 “不,不不,我当然知道这个是鸡枞味道,可是,可是这里面不光光是鸡枞的味道,油炸出来的鸡枞我吃过,没有这个味道好,也没有这个味道这么诱人,这个里面那种微微辣的味道是什么?是大蒜吗?”卢兴业不愧是老饕,只是这一样一筷子入口就已经这鸡枞油里面差不多所有的原料都已经说出来了。 而丁小桥望着卢兴业并不回答,只是笑眯眯的摇摇头,反而说:“卢东家,这东西放在你店子里面代卖如何啊?” 其实这个主意也是丁小桥刚刚才想到的,本来她打算是将这些东西放在自家的小吃店里卖的,但是想来生意一定不会太好,毕竟在他们小吃店里吃饭的都是一些没什么钱的工人,而这鸡枞油可不是便宜的东西。现在看见了卢兴业,她这个脑子一下子就活泛开了,不如就放在赛百味里代卖,又能不愁销路,又能将这个品牌打出去,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第272章 分工 卢兴业听见丁小桥的这个话,微微的一愣。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只是听完这话,他就已经完全的知道丁小桥的意思,看起来,这个鸡枞油的方子是不可能从丁家的手里要过来了。对于这些他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可是转念一想也是,这是鸡枞油虽然美味,却并不是什么名菜,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下饭的开胃小菜,就算是拿到了这样的方子也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倒不如就按照丁小桥的说法,两家合作,由丁家来制作,他们来贩卖,然后从中再赚取一点代卖的费用,何乐而不为呢?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卢兴业也就对于鸡枞油这个东西不那么在意了,倒反大方的点点头:“如果丁小姑娘愿意,在下当然也是愿意的。” 既然双方都有了这个合作的意向,那么接下去就是具体细节的讨论。丁小桥拿出一个差不多大的小罐子说:“我们这鸡枞油也是才做出来,装的罐子都没有做,大概最大的就是这么大的一个,接下去还有两种比这个略小的,最小的那种我们卖一两银子一罐,其次的是二两银子一罐,最大的这一种要买三两银子一罐。” 卢兴业拿起了那个罐子看了看,然后掂量了一下里面能装多少的东西,于是说:“这个罐子大概能装六七两鸡枞油吧,就要卖三两吗?” “是七两的罐子,这种的罐子连鸡枞带油我还有人工才卖三两,这也不算贵,要知道五斤的鸡枞我才能炸炸出一斤鸡枞油来,算算新鲜的鸡枞也就知道不算贵了。而比他略小的那种我打算是做成半斤的,最小的那种就是三两了。” 卢兴业算了一下,其实按照成本价来说还真是不算贵,于是他点点头:“行,不过,这光是做出罐子来,只怕人家也不会买啊,总得有点试吃的吧……” “我们每个月给你每个店子里提供十斤的成品鸡枞油作为试吃如何?”丁小桥既然已经想到了要在卢兴业这里代卖,自然要将这些事情都想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每一罐子的鸡枞油卖出去的话,我给你一成的毛利如何?” 这真是非常大的利润了,大到让卢兴业一时之间都不好意思说要不要接受这样的利润,而是干笑了声道:“丁小姑娘,你看我们两家的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关系之下来谈这个实在是有点太不好意思了,你要把这个东西放在我们这里卖当然是可以的,只是你要给我们多少,还是跟你父母商量一下,这有点太多了……” 丁小桥笑了笑,只是转头看了看曹宿生,而曹宿生只是冲她点点头,她便转过脸来冲着卢兴业笑了笑,而一边丁修节也接到丁小桥和曹宿生的眼色,他便开口说道:“卢东家只管放心,正如同你说的,我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你那么大的店子能帮我们卖这个鸡枞油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自然而然,我们也要将最大的利润让给你才行,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对我们家这么大的照顾?”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卢兴业如果在继续推辞的话实在就是有点不给人面子了。于是两家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之后,便将这件事定了下来,不过卢兴业折回来也没有带什么印章,所以两家人只是定下了细节,而文这个还没有签,只等着过两天连带着送这些鸡枞油去镇子里面的时候再签了。 送走了卢兴业,一家人就要商量一下这个鸡枞油的另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包装的问题。在用陶罐还是瓷罐来进行包装的问题上,大家讨论了一番之后,最后决定现在是处于这个鸡枞油的推广期间,所以还是不要用太过于高档的包装,要等着大家都认可了这个东西之后再多做出个包装才好,这样的话,也让大家比较能够接受得了。 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丁修节趁着手上没有事情,就起身去找了陆安。这一年多的时间,陆安一直都是在帮着丁家做这手链上的珠子,因为收入十分的稳定,所以现在他家里里外外已经翻修过了。 丁修节是在陆安的窑外面找到他的,跟他说了一下自己家要做的罐子的样子,又强调了一下,做出的罐子要古朴一些,最好在显眼的地方要有他们家的商标就是那个丁小桥原来做出来的桥牌的商标。 这可是比做珠子简单多了,毕竟大一点,而且陆安现在手下也带了七八个徒弟,要做这些罐子实在比那珠子方便多了。于是他拍着胸口就答应了,并且说第二天就给丁家送去个样本让他们看看,挑选一下,最后在确定这罐子的样式。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丁修节也忍不住汗颜,还是这陆安想得周到些,如果一开始就弄出一个罐子的样式万一不满意的话,这些罐子还真是浪费了。 这边丁修节在忙着定这罐子的事情,那边米氏忍不住问丁小桥和曹宿生:“这鸡枞要五斤才能炸出一斤的鸡枞油,我们还有菜籽油的价钱、还有满枝红的价钱,还有人工,只卖三两银子一大罐会不会太便宜了?而且还有分给赛百味一成,对了,还有那做罐子的钱呢……” 曹宿生手指头在算盘上噼里啪啦上扒拉着:“嫂子你就只管放心吧,这看起来好像是我们只是赚得很少,其实,我们还是赚得很多的,毕竟这满枝红和鸡枞都是我们自家的东西,算成本的话,实在没有多少,至少比在外面买便宜得多。特别是这满枝红,简直就是跟蘑菇一样,一茬接着一茬,这么一算,我们前期投入并不多。” 自从这菌子生意和家里的小吃店都走上正轨之后,丁小桥就跟丁修节提出来一个品牌的观念,他们家现在的生意实在是太散了,东一块,西一块,而且有些之间还没有什么联系,如果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只怕是以后会做成一团散沙,所以,他们决定自己家里面要做出一个品牌来。而在这个品牌之下的全部他们家的产业。 虽然现在产业看起来,只有一个菌子、一个小吃店、还有一个手链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以后他们丁家永远只是这点东西,与其等到以后生意都做大了,没有办法再去更改人们意识的时候,倒不如现在就做出一个品牌来。 现在手链子这块的桥牌首饰已经多多少少有些名声了,所以,经过了一家人的商量,干脆就直接用这个桥牌作为他们丁家人的品牌。关于这一点丁小桥是不太同意的,这好像一用,会不会让别的人觉得这东西是她一个人的?这不是太对不起家里人了吗?对于这个问题,丁修节和米氏以及其他的三个孩子都想得很开。先不要说,丁家能有今天的兴盛跟丁小桥简直是分不开关系的,就算这些产业全部给了她,其他的个孩子也没有什么话说,更何况,丁小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家里的人是最明白的了,就算家里的这些产业给她,也不见得她就会大大方方的接受,所以,最后,在一家人的坚持之下,桥牌便成为了丁家正式的招牌。 以后,他们家所有的东西,比如菌子干的口袋外面,或者装新鲜菌子竹筐外面都要贴上关于桥牌的标签,就算是小饭店里面,以后所有进的新碗也要印上这样的标志。而手链上更不要说,早就是已经有这个招牌了。 有了这个品牌,接着就是股份的划分,按照原来说好的,菌子和手链上的利润有丁风儿一家的三成,而丁修节又分出了一成来给米林,虽然米林再三推辞,但是在丁修节的坚持下,他最终还是收下了,毕竟自从米林来到丁家之后,这田地里面所有的产出以及育苗、还有菌子有时候养殖的各种问题都是米林在做,一年多以来,兢兢业业。无论是于公于私,这一成菌子上的利润给米林都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曹宿生一开始本来是给丁五郎他们做先生的,可是后来丁小桥发现他对于做账这方面简直是太有天赋了,就直接将这些事都交给了他,现在曹宿生手里管着的账可是整个丁家所有的账,包括菌子、小饭店、还有菌子以及地里面的产出,这才是这正的财务总监呢。 这一个公司里除了老板之外,最重要大概就是财务了,所以,怎么也不能让曹宿生白干不是吗?于是经过大家一商量,大家一致同意给曹宿生整个品牌下面百分之十的股份,可是曹宿生却坚持不要,双方互相推辞了之后,最终,曹宿生留下了百分之七的股份作为自己的工钱。 这样一来,丁家的品牌以及该分的股份就大致已经分好了。当然,除了分股份之外,也给大家明确了分工。丁修节主要管菌子的事情,米林是管土地的育苗、播种、以及所有土地收成的事情,米氏主要负责小饭馆,曹宿生则是管所有的账目,至于四个孩子,男孩子的主要责任就是读,而丁小楼的任务便是属于后勤之类的活计,至于丁小桥,更多的是研究她的川菜还有一些市场拓展的事情。 第273章 初心不变 既然已经按照品牌分好了工,从确定的那一天开始,丁家所有的产业在出场的时候就全部都贴上了这桥牌的牌子,这一个小小的改变,有的人注意到了,也有人没有注意到,但是这样改变便这样无声无息的开始了。 秋天的时候,孔让便经常让侍卫来丁家查看这玉米和土豆的情况。每当看见那长得郁郁葱葱又的玉米的时候,这些过来打听消息的侍卫们没有一个不是脸上笑得跟烂桃花一样,可是只要一去看土豆的时候,脸色就凝重了。谁让这两种作物生长的地方截然不同呢,玉米很高调,所有的果实全阿布都长在枝头上,任凭谁可以一眼看得完完全全,可是土豆呢,所有的果实全部长在地下,如果不把土地刨开,光看着那地上那些小小的不算很高的叶茎,这些来巡视的侍卫不止一次的问米林:“你真的确定这个下面有粮食吗?” “当然。”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大人,这就跟红薯一样,你也看不见红薯地下长了多少果实是吧。” 好吧,这真是一个好理由用来说服他人,不管满意不满意。总之在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的关注之下,玉米和土豆的生长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了。 时间很快就已经到了中秋。 中秋的那一天,本来是合家团聚的时刻,不过这个时候,十里却让人将丁修节和米林招到了他的别院里去了。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米氏在家急的团团转:“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怎么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 丁小桥伸手拿了一只刚刚蒸好的河蟹,掰开了蟹腿就开始用专门的工具将里面的蟹肉戳了出来,沾了点醋,放进了嘴里,很是享受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不甚在意的说:“娘,这次去一定是说那玉米和土豆收获的事情的,不会有别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 “不就是说句话的工夫,哪里就需要那么长时间,你看看这晌午就出的门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米氏一开始也是这么跟自己说得,可是到了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大对。 “娘,我们上一次去时间不是更久?我跟你说见这些人可不是跟我们去见那隔壁邻居家的大婶一样,那得在外面等着,反正事多的很,轻易见不到的,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过一会儿可能就要回来了。”丁小桥算了一下时间,又安慰着米氏。 听到丁小桥这么肯定的说法,米氏的心便稍微的放下了一点,不过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转身又去厨房里看看做着的菜好了没有了。就在米氏前脚去了厨房里,后脚这丁修节和米林后脚就已经进了家。丁小桥见他们回来,连忙站了起来,虽然她并不担心丁修节和米林去十里那里会有什么生命的危险,但是,去了这么久,丁小桥还是比较好奇到底讨论了些什么。 对于丁小桥的好奇,丁修节并没有卖关子,点点头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但是十里公子,其实也就是那个孔让大人通知我们说等到我们收获的时候,他们这边会有专门的人过来计数和检查这些粮食的质量。除此之外,就是让我定下收割日期的前三天要去跟他们汇报一声。” 这么看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曹宿生却说:“这一次来收粮食和做记官的人一定是辅政王的人,而且一定是朝廷里面的天子近臣。” 这话倒是让丁小桥大吃一惊,她可没有想到自己家不过就是收点粮食怎么还会惊动到天子近臣了呢?不过看曹宿生一脸笃定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曹宿生说:“虽然辅政王高高在上,可是辅政王在做宁王的时候就是一个极为务实的王爷,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他是先皇后的最为喜欢的一个儿子,少年的时候也很得宠,可是却被先帝因为一点小事流放在了这里,我想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打击吧。所以,宁王呆在自己封地的时候都是十分老实的,随时都是吃吃喝喝的,并不关心朝政,最多也就是跟着人到乡下溜达溜达,这么多年来,先帝对于他很是放心。 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放心,最终让宁王靠着这样低调掩饰了自己的实力,最后在这王位的争夺中能够异军突起,最后成为了辅政王。虽然他还不是皇帝,但是,我觉得这已经跟皇帝没有任何区别了,现在的小皇帝根本就没有话语权,就连马皇后也是处处受制。这样一个人,在乡下呆了这么多年,跟农民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还能不知道这土地里到底出产多少作物吗?他现在估计是担心,本来没有那么多的作物,却被这一级一级的官员层层虚报最后变成了这样多的数字,这才排了自己的近臣到这里来监督。” 原来是这么一个道理,丁小桥点点头,她也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浮夸风在古代也是很盛行的,盛行到连一个国家的统治者都已经对此开始防备了。这么一说,其实还是蛮可怜的。 不过最让曹宿生在意的事情并不是这个,而是:“这一次不知道陛下会不会顾念我们丁家的辛劳,能不能给五郎的仕途铺铺路呢?” 丁五郎自然是明白曹宿生为自己精心打算的心思,他心里很是感动,但是他还是开口说:“师傅,不管最后朝廷给我们家什么封赏,我都不愿意我就着这件事在仕途上得到什么好处。” 丁五郎的话让曹宿生愣在那里,丁修节连忙过去拍了丁五郎的后脑袋一下子,呵斥道:“怎么跟你师傅说话呢!你师傅为了你劳心劳力的谋划,你小子说得什么狼心狗肺的话!” 丁五郎却并不屈服,而是反而站了起来,退后了步,撩起了直缀的下摆便跪在了曹宿生的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后这才直起了身子说:“师傅,爹娘,我知道你们这是为了我好,可是,师傅,我不想乘着这样的东风扶摇而上,我还年轻,我想靠着自己往前走,走到不能走为止。” 曹宿生静静的看着丁五郎,面色已经没有了刚才诧异,而是平静得好像是古井一样。丁修节也看不出曹宿生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还是很着急的跟曹宿生解释道:“宿生,你别跟五郎一般见识,他就是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臭小子,怎么会知道你的苦心……” 不等丁修节的话说完,曹宿生就已经抬起了手,轻轻的挥动了一下,示意放丁修节不要再说了。而丁修节本来好像再说点什么,可是,看见那个姿势之后,他也只能认命的闭上了嘴。静静的坐到了一边。 天地君亲师,有时候,在教育的问题上,先生师傅可是要比父母更有发言权,而父母也更愿意听从师傅和先生的建议。就好像,在丁家对于男孩子的教育上,丁修节和米氏基本没有太大的发言权,更多的还是要听从曹宿生的建议。 “五郎,你说得可是真心话?” “是。” “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什么助力,就凭着你一个农家少年想要在朝堂上干出点什么事情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徒儿明白。”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放弃这次会?你可知道这样的会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一次,现在你却在最好的年纪里遇见了它,如果你这次方剂了这个会,你可能一辈子就不会有这样的会了,甚至连出头的会都没有了。” 丁五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说服自己也似乎在给自己打气,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吐出了一口气说道:“师傅,这些道理徒儿都明白,可是徒儿不孝,徒儿还是要做出这个决定。我的想法很简单,就算我这一辈子在仕途上也没有出头的会,可是,我也绝对不要做像是我大伯一样的人,我丁家儿郎,立定在这天地之间,自降生之日起,到归为尘土那一刻为止,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只愿我自己俯仰无愧天地,不愧我自己的这颗良心,如此而已。”丁五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会能够在这朝堂之上谋得一个小小的位置,我也要为民做官,做一个好官,做一个能为百姓做事的官,别的,我再也不图。” 丁五郎说完这话,又深深的磕头在地上。 丁修节没有说话,可是他的拳头紧紧的捏着,看得出他的情绪很激动,而米氏坐在一边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曹宿生没有说话,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过了许久之后,他抬起了手,用力的击掌三下,大声道:“好好好!”说着他就已经站了起来,步就走到了丁五郎的面前,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虽然在我看来,你想法很是单纯美好且有些幼稚,可是,五郎,为师还是要以你为荣,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你比我为师强。为师没有别的话,只愿你无论在多少年之后,回首之时,初心不变!” 第274章 惊喜 今天是个好日子。 庄户人家是很少睡懒觉,特别是,今天对于丁家来说是个大好日子,更是没有顺懒觉的。 米氏天不亮就醒了,然后开始翻箱倒柜的给丁修节翻衣服,一会看看这件,一会看看那件,然后叹息:“这都不好看呢,哎呀,我前天怎么就没有想起来给你做件新衣服呢?” 丁修节被她折腾得也睡不着了,直接从炕上坐了起来,顺手就将拖了一套平日里穿着下地的衣服,不但洗的褪色了,甚至上面还有好个补丁,便穿在了身上。 米氏一看,立刻说道:“怎么能穿这件衣服呢!你怎么能穿这件衣服呢!快点脱了,我再给你找一件好一点的,你不能穿这个。” 丁修节望着米氏那已经翻出来的好套才做得新衣服,叹息道:“我这是下地干活儿,又不是去做客,穿什么新衣服啊!” …… 跟丁修节两口子一大早上翻衣服不一样,丁小桥今天也是紧张的天不亮就醒了,一边穿衣服的丁小楼见她咕噜的从炕上爬了起来,十分奇怪的问:“小桥,你怎么起那么早?” “我这不是睡不着嘛,我有点紧张。” “不就是收个庄稼嘛,有什么紧张的。”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上,丁小楼可是要比丁小桥可淡定多了,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丁小楼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淡然,反正不管天塌下来还是怎么地,她每一天的事情就是那么多,做饭收拾子做女红,顺便帮丁小桥看看辣椒等等等等,反正用丁小桥的话来说,那就是完全都是一些贤妻良母的活计。 “当然紧张了,我在想万一今年的粮食收的没有去年的好,我们会不会被辅政王判一个欺君之罪来。”这话虽然说起来像是玩笑,但是丁小桥还是很担心的,毕竟这藏弓烹狗的事情都是上位者经常做得出来的事情,不见得这一次就不会这么做了。 丁小楼闻言也跟着紧张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她就说:“不可能,你就别瞎担心了,这地里你又不是没有去看过,我觉得比去年的收成好多了,你急个什么劲啊,说不定收了那么多上面一高兴,直接赏给你一堆金子呢!” 要是这样,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管个人的心思怎么样,太阳还是缓缓的升了起来了。 不过,别管丁家人怎么紧张,别管他们穿什么衣服,今天这个日子里,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一家子人无论做了多少准备,都连地里都没有下去。 今天是丁家收玉米和土豆的日子,而且今天有很多朝廷的人来监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而然有非常多的周边的老百姓过来围观。一时之间,这丁家的块地边上密密麻麻的围着的都是人。 因为丁家的地并不是在统一的一片上,所以只能将记官分成了三个,分别记录三块地上的上出产,而派下来的天子近臣就和十里公子在管道上盖起了一个棚子,顶着烈日在这里等着看结果。 这收庄稼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如果只靠丁修节一家人这要收到猴年马月去,而且人家朝廷重臣天子近臣也不能一直这么等着啊,更何况还有一个十里公子,要是在这烈日之下晒中暑了,谁来负这个责任。所以这次收庄稼的主力并不是丁家人,而是直接由驻守在这里的军队找出了三百个年轻力壮又在家里干过农活的小伙子来给丁家收庄稼。至于丁家也就跟着所有围观的老百姓全部站在自己家的土地边上,眼巴巴的看着这些小伙子们卖力的给自家收拾土地。 这些年轻的侍卫脱掉了身上的盔甲换上了短褂,一个个就下地收起了庄稼。虽然平日里他们都是在军营里面当兵,可是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干过农活的,再加上在军队里天天的练兵,这点小小的农活实在是不怎么看在眼里。他们收割的速度不但非常的快,而且很是精细,并没有出现将庄稼踩坏的各种状况,总之,丁小桥只看见他们精壮的身体在田地里面到处的飞走,而那收下了玉米便堆在了一边像是小山一样。 除了这收玉米的人,还有很多侍卫在帮着将玉米的壳子给剥下来,最后才将已经弄干净的玉米棒子全部都放进了麻布口袋里面装好,记录上是从那一块地收起来的,就等着过称了。 那一边收土豆的就是要麻烦一些了,首先得拿锄头将地里面的土豆给刨出来,而且不能把土豆给弄坏了,这就是要考一点技术了,除此之外,还要将这土豆上面的沾着的泥土全部都弄掉,这个时候才能称重,虽然看起来麻烦一点,但是干得习惯了也就速度很快。 丁修节家用来种这两种作物的土地一共是三十亩,这平均一亩地里就有十个侍卫在干活,那速度简直是像飞一样,没有多少的工夫,全部的作物就已经收完了,并且全部装进了口袋里面。这个时候一直在边上看着的传令官就飞快的跑到了棚子里面,在这里,十里公子正在跟农部的大臣沈其正在谈笑风生,听得这传令官上报所有的庄稼已经收获完毕了,只等着达人们一声令下就可以称重了。 十里转头看了看沈其正,而沈其正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田地里那么一袋一袋的粮食里面,十里笑了笑说:“沈大人是要坐在这里等着传令官报数字呢还是要过去看看?” “不知道十里公子意下如何?”按照沈其正的想法,当然是要靠近了边上去看才是最好的,但是却又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心思,毕竟这明面上,在这里做主的还是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十里公子,所以,当然要听从他的意思了。 “这个自然是要走近一点看得清楚一点,如果正如这下面的人上报的一样,我觉得我们自然是不能错过这样一个激动的时刻,您说是吧!”十里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公子说得极是,下官也是这么想的。”说着沈其正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着十里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个人便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块田地走去。 得见在场的两个官职最大地位最高的人到了之后,传令官便问到:“公子,大人,不知道可以称重了吗?” 沈其正朝着十里又比出了一个有请的姿势,而十里却退后半步,朝着沈其正同样比出了有请的姿势,他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他说:“沈大人可千万不要客气,术业有专攻,在这个事情上,我们自然是要仰仗沈大人的。” 沈其正在朝廷里面本来就是管理各种粮食的,对于土地出产自然是最为清楚不过的了。所以,当下也不再推辞,直接就上前了一步,双手背在后面,仰首冲着下面的传令官十分威严的说道:“传令下去,开始称!” 这一声令下之后,便听得下面负责称重的侍卫们便开始报数。他们报数的方式是固定的,首先是那一块地,其次是这块地的土地是什么品质,最后是这块土地里种植的是什么庄稼,以及庄稼出产的装在麻袋里的粮食的数量。 他们一边在报着,一边负责记录的记官们就开始飞快的记录下这些报数的侍卫报出的数字,一边还有一个副官手指头飞快的在算盘上拨动着什么。 记录完这些之后就是真正的重头戏来了,称重的时刻到了。每块地里面出产的粮食的数量按照这麻袋为基数,一个一个麻袋称着数量,每一次称完一个麻袋的重量,就会又传令官大声的报出这个麻袋的重量,而记官则快速的记录下来,一边的副官则开始将每个麻袋的重量相加起来。 这个过程看起来很繁琐,可是当做这个的事情多了起来,就显得没有那么麻烦了,反而速度很快。 丁小桥站在土地的边上,紧张的看着那一个个的麻袋被放在秤上秤了重量,然后又被抬下来,接下来,在有人高声喊出了重量。丁小桥紧紧的着自己的衣角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这一切,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距离她不远处的十里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朝着她身上绕了一圈后,才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扬起了头,望向了远处忙碌的人群,唇边渐渐的染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禀大人!种植玉米的劣田四亩,共计出产玉米五千六百九十八斤!” “禀大人!种植玉米的中田五亩,共计出产玉米七千四百四十九斤!” “禀大人!种植玉米的良田五亩,共计出产玉米八千八百九十一斤!” “禀大人!种植土豆的劣田三亩,共计出产土豆三千二百零七斤!” “禀大人!种植土豆的中田五亩,共计出产土豆六千四百九十四斤!” “禀大人!种植土豆的中田五亩,共计出产土豆八千零四十三斤!” “算平均数!”光是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沈其正就已经在心里面多少算了一下均数,可是,得出的那个大致的数字让他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他直觉是自己算错了,于是连忙大声的喊道,如果细细去听的话,甚至能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到因为激动而产生细微的颤抖! 第275章 介绍 沈其正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数字。 这两种作物,就算是劣田出产的亩产也超过了千斤,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可是顶的上好年头里面的良田两亩半出产的粮食了。 丁修节觉得虽然这个数字让沈其正那么震撼,可是他还是要将这些话说得清楚一点,他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道:“大人,草民还有话要说。” “只管说来!”现在沈其正的心情正是激动不已的时刻,就连他平日里威严的声音在现在听起来也是充满了温和的喜气洋洋,他大手一挥,对着一边的侍卫说:“赐座!” 这可是极大的荣耀了,像是丁家这样的升斗小民,平日里就算是见到九品芝麻官那都是要点头哈腰,跪在地上的,别说赐座了,就连站着说话都不行。可是现在呢?这沈其正可是天子近臣,那可是极大极大的的官员,被这样的官赐座,尽管是坐在太阳地里,那也是整个上河村从来没有过的荣耀,一时之间,周围围观的人全部都议论纷纷,那投向了丁家的目光就没有一个不是艳慕到了极致的。 丁修节坐下之后,沈其正便问:“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回禀沈大人,这个玉米看起来虽然亩产很高,可是这个玉米里面是有一个棒子的,这东西可以用来当成柴火烧,但是却不能吃,所以如果要算这玉米地里到底产了多少的粮食还是要等到这玉米都晒干了,剥掉了里面的棒子,这个时候称量才是最标准的。”虽然沈其正现在激动着已经忘记了这个事情,但是丁修节还是觉得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放在前面由自己说清楚是最好的。 毕竟跟这个上面的人打交道,有些事自己主动说出来和对方问起来你再被动的说出来这绝对是两码子事情。平日里,这地里面出产的粮食其实都是要晒干了才称重也才上交赋税的,照这个规矩一对比就知道其实玉米也是要这么做才行,只不过今天他们都是来监督着收获,自然就没有晒干的工夫,所以,丁修节想了想,还是主动说出来,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 果不其然,这沈其正听了这个话之后,便稍微的收敛了一下自己兴奋的情绪,然后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刚刚被传令官呈上来的玉米细细的看了起来。这个分为两种,一种玉米颗粒大而饱满,呈现了米白色,在其中还有不少的深深浅浅不同的紫色,另外一种则色完全混一色的金黄色,玉米大而且长,颗粒从上到下的差别并没有太大。翻来翻去看了看之后,申请正问道:“这两种玉米你们都吃过吗?” “回禀大人,草民家里去年都吃过的。” “那你给我说说这两种玉米有什么不同?”沈其正的目光在两种玉米上面转来转去。 “不知道大人可不可以给草民两个玉米,草民好为大人仔细讲解一下。”虽然这面对着天子近臣这样的大官丁修节还是很紧张的,但是他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这才不慌不忙的说了起来。沈其正点点头立刻吩咐人给了丁修节两个玉米,丁修节先拿出了那种米白色和深浅不一的紫色相杂合的玉米说道:“大人,这种玉米个头是比较小的,但是这种玉米的煮出来比较糯。”说着他用直接抠开了一个玉米粒,里面的雪白的玉米浆就涌了出来,接着他又抠开了另外一种玉米,说道:“比起这一种玉米来说,它的玉米浆比较浓稠,所以,煮出来的味道更为软糯。而这一种……”他接着拿起了另外一个全部都是黄色的玉米说:“这一种的果实比较大,得到的玉米粒也比较多,但是要说晒干之后软糯的程度却要比另外一种稍微差一点。不过,两种玉米相比较起来,光是煮出来吃,黄色这种更加香甜,而白色紫色相间的这种玉米更能填饱肚子。” 沈其正一边听着丁修节的话一边也自己伸出手将那两种玉米的颗粒抠开仔细的对比了一下,果然是像丁修节说得那样,一种玉米浆要浓稠一些,一种要略微的淡薄一些。他不禁点点头,而后又问道:“去年,你们将这玉米收回来之后,主要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吃的?” “这个玉米的吃法还是比较多的。”丁修节开始详细的介绍起了这个玉米的吃法:“在没有完全成熟之前,就是在玉米的的果实还比较嫩的时候,可以直接摘下来放在锅里用水煮熟了,也就是刚才我跟您说的那种直接说法。另外就是将玉米晒干了。一种将玉米粒磨成了跟大米一样的颗粒,可以跟白米饭一起煮在一起,做成玉米白饭吃,也可以跟豆子煮成粥吃。再一种就是将玉米粒磨成了面粉,跟一点白面搀和在一起,做成馒头、烙饼,做成窝窝,不过,这玉米的粘合不行,是做不了面条的,只是做干粮的话,既好吃,又比白面更能填饱肚子。” 丁修节这么详细的介绍了之后,让沈其正也忍不住点点头,他说:“既然已经来了,我们自然要算出今年的粮食到底要产出多少才能回去。”这话就已经说明白了沈其正他们这一行人是要等着这玉米晒干了才走了,跟着沈其正一起来的人全部都以他马首是瞻,自然是沈其正说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而孔让也点点头,确实应该是这样,跟辅政王回话还是要仔细仔细更仔细一些才行,不能从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介绍完了玉米,沈其正已经颇为满意了,然后又指着另外一种作物土豆问道:“那你就在说说看这个土豆的具体情况吧。” 丁修节当然没有不同意的,他说到:“这种土豆的话就更加神奇了,这是一种既可以当成填饱肚子的粮食也可以作为菜的作物。” 这个说法倒是让沈其正颇为讶异的扬起了眉头,到现在为止他接触到的所有的作物还没有那一种是既可以当成粮食,又可以当成菜的呢。从这个土豆的外表看其实跟红薯很像,不过,红薯是只能当成粮食的,并不能当成菜,所以现在这个说法真真是让他奇怪:“你仔细说说看。” “这个土豆和玉米不一样,它里面没有棒子,也不能晒干,晒干就不能吃了。也就是说,现在报上来的产量就是它全部的产量。这种东西如果当成粮食的话,可以直接洗干净上面泥巴就放在锅里煮,煮熟之后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的,但是有它本身的一种清香,微微带一点甜味。如果觉得味道淡的话,可以加上一点盐就可以吃了。而且,这种作物并不挑地也不太挑天,就算是遇见了灾荒,它一亩也能收上来一点,只是具体能收多少我不太清楚。这东西当成粮食来吃要比一般的大米或者高粱玉米更顶事。而土洞要是当成菜的话,可以用来炒,当然最好吃的还是用来跟肉炖在一起,除此之外还能油炸,无论怎么做,这土豆都是很好吃的,反正在我们家里全部都很喜欢吃这东西。”丁修节说到了这里不太好意的头发:“大人要是有会的也可以尝尝看,就可以知道草民所言非虚了!” 丁修节说得话虽然很朴实,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修饰,可是越是这样朴实的话其实越有感染力。他这样说了一番之后,沈其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坐在他身边的十里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这说得倒是热闹,不知道沈大人要不要试一试?反正这土豆也是刚刚从地里面刨出来的,新鲜的很。” “当然是要尝一下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了,如果我不好好的尝一下,实在是对不起我这来了一趟了。”沈其正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拿起了那个尚沾着泥土的土豆在手里来来回回的翻看了一下,便点点头道:“很好,丁修节,你们做得很好,我定然会将这些全部呈给陛下。”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对着一边的县令说:“让人在村子里面找出晒粮食的地方,将这些玉米晒上,一定要保证晒干。” “下官明白。” 丁修节再沈其正站起来的时候也已经跟着站起来了,现在沈其正跟县令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抬头又看向了丁修节于是说:“丁修节你们这事做得极好,你们可有什么要求要跟陛下说的?” 这个可真是天降馅饼了,虽然在昨天晚上的时候曹宿生就已经说过了,今天只要是沈其正满意的话,一定会给一个许诺,本来这个许诺他们是要给丁五郎谋个出路的,但是丁五郎那样的拒绝,也只能作罢,所以大家只能又重新商量了一下别要求。 现在果然如同曹宿生说过的,这沈其正问起来了,他下意识的朝着曹宿生的方向看了看,曹宿生朝着他点点头。丁修节深深的又吸了一口气,便跪在了地上…… 第276章 奖励 时间一下子就好像凝滞了起来,就算是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那些村民此时此刻也暂时统统住嘴了。大家都不是傻子,就算是没有早呢么见过世面,可是这种话一说出来,要是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大概就以后村口的二傻子了。所以,一时之间,所有的人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在了丁修节的身上,开始猜测着丁修节到底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要是我说的话,他们家有两个念的儿子,一定是会给他们家儿子要个功名。就算是不为他们儿子,光是为他们自己,也该要这个功名,你们不想想看,原来那丁家老大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因为这丁老大是有功名的人,所以,在这里他们一家被那个张氏欺负成什么样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会,可不是要住这个会翻身吗?” “我觉得会要点钱吧,要功名这个没有那么容易吧,这要个官多大的事啊,随便要一个就可以管那么多人,哪是说要就能要的!” …… 在目光聚聚啊哦在丁修节身上的时候,大家的猜测也没有停止,便全部都任由着自己的想法开始猜测起来,当然,除了一些真诚的客观的猜测之外,还有不少羡慕嫉妒恨的说些酸话,总之,虽然大家没有大声吵吵,但是这私底下讨论的事情还是相当的热闹的。而这个时候沈其正也在看着丁修节,他其实也挺好奇这个农民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按照他一般的经验,这种情况下,基本上是要钱要功名或者要土地,总归就是这么种,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而十里则用右手撑着自己的头,歪歪的靠在了椅子上,以一种很是松弛的姿态看着丁修节,不过,随后他就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丁小桥。今天的丁小桥似乎跟平日里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她还是穿着村子里面的女孩子最常见的蓝花布的裙子,头上还是照旧梳着两个小发髻,她的皮肤很白,是乡下人少有的白,就连在城里的小姐的身上也少有这样的白色。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皮肤微微的晒出了一点点粉红色,她的鼻头上冒出了薄薄的汗,她的眼睛是亮晶晶的,和平时一样,甚至比平时还要亮。而她的表情却并不紧张,这倒是昂十里有些许的好奇了。 按道理来说,现在沈其正丢出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的诱惑,在这样的诱惑之下,鲜少有个人是能继续保持自己的淡定的。就算表面上淡定的,只怕连心中也是激荡不平,可是从丁小桥的身上却看不到一点点这样的激荡,哪怕是那一双眼睛里也平静得太让人想不通了。 十里的唇角的笑容翘着,那弧度上染上了丝的暖意,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意思。 丁修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其实也是在天人交战。虽然昨天丁五郎已经义正词严的拒绝了用这样的会为他谋求功名,可是丁修节的心里还是放不下,毕竟这样的会千载难得呢,就好像是曹宿生说得,人的一生能有这样的会呢?他实在是舍不得,可是就在他要说出为丁五郎谋取功名这样的话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来,昨天在月光之下,丁小桥笑眯眯的说:“爹,你不用为哥哥担心,人这一生呢,都是要为自己的负责的。就算是你们也不可能一辈子看着哥哥,也不可能一辈子干预他的人生,爹,你总不希望大哥成为另一个大伯吧!” “丁修节,你想好了没有?”沈其正等了一会,见丁修节还是没有回答,便开口又问了一次。 这一声询问总算是将丁修节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出来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背后已经被汗湿了一片,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他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丁修忠,就好像是小桥说得一样,人必须为自己选择负责任,他不能像是老丁头一样一辈子都在为丁修忠保驾护航,也不能像是老丁头一样一辈子都在为丁修忠擦屁股。他丁修节的儿子,必须为自己的选择的路负责任,只要是自己选择的,就要这样走下去。 想清楚了这些,他如释重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抬起了头冲着沈其正笑了起来:“沈大人,草民想请陛下把今年的收上去的这些玉米和土豆给草民留下三千斤做种子,当然,要好一点的……” 说起来,这丁修节的要求实在不算是过分。因为一开始,这些粮食就已经说好了,今年这些地里的土豆和玉米都算是被朝廷买下来的,所以当收获的时候看这亩产是多少之后会给丁修节家一个满意的价格,另外丁修节今年地里面所有的产出的赋税就免了,毕竟这是帮皇帝干活,帮朝廷干活,这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总不能太小气了是吧。 这也就是说今年这些土豆和玉米其实都不是丁家的,都是丁家帮朝廷种的,所以,这留种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是丁家自己说得算了。不过尽管这个事情这样说得通,可是沈其正还是觉得比较吃惊的,毕竟留种这个事情,就算是丁家不提出来,他也一定会给丁家留下合适的种子的,只是不可能留下这么多就是了。但是,相比较之下,好像丁修节完全是放弃了一个很好直上青云的会啊。 当丁修节这样的要求提出来之后,沈其正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细细的用很深沉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才说:“丁修节,你可是真心只是要求这个?如果你没有听明白,我便再说一次,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完全可以提出来,只要是陛下办得到,都可以。” 沈其正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话却好像是响雷一样在人群中炸开了,人群中一片哗然,甚至有个跟丁家关系好的人都开始小声的对着丁修节喊,让他要点别的。可是丁修节却摇摇头,很沉静的笑了笑说:“沈大人,您说得意思我明白,可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 “我记得你们家有在考功名的儿子……”大概是因为丁修节的淡然,反倒是让沈其正有些放不下了,他反常的又提醒了丁修节一句。 丁修节摇摇头:“大人,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您说得没错,我们家确实有两个在念的孩子,不过,这以后他们自己的路由他们自己来定,他们要是有本事,便往上考,能到皇帝陛下的金殿去看看也是他们的运气,要是不能,那就回来种地,反正家里有田,我们不担心孩子之后的前程。不过,这些跟今天这件事没有关系。我们就是庄户人家,就是种田的泥腿子,我们的本分就是种地,所以,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明年的种子,这真的已经是真心实意想要的东西。就请大人成全。” 丁修及不算是一个嘴皮子利索的人,这些话在他的心里反反复复的练习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得清楚不清楚,于是说完之后,他还有点不放心,对于还没有开口的沈其正又说:“大人,我这个人嘴笨,不太会说话,不知道我这么说说明白我自己的意思没有?您听懂了吗?” 沈其正看着面前这个脸上有着狰狞伤疤皮肤黝黑的典型的乡下汉子,唇角翘了起来:“我听明白了,你说得很清楚。”说着他又重新坐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一边悠闲得好像根本就不在情况里的十里问道:“公子,您觉得呢?” “沈大人,这事还是您看着办吧,毕竟是陛下亲自交给您的事情吧,我也就是帮着你看着他们的地种的如何,至于这个种子的事情,我还真是有点弄不明白呢。”十里直起了身子,微微笑了笑,撇清了自己,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其实沈其正也没有想真的询问十里的意思,毕竟这个十里的身份尴尬,如果不问下也说不过去。现在十里这么说倒反免了不少麻烦,沈其正便点点头:“好,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按照陛下的口谕一定是要达成的。等到这粮食晒干打下来之后,我就将这玉米和土豆各留一千五百斤给你,作为你明年春种的种子如何?” “谢大人,谢大人!”丁修节这下子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他连忙跪在地上给沈其正磕了个头。 而后沈其正又让人端来了一个盘子,上面盖着红色的绒布,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十个小小的金锭子,说这是陛下给丁家今年的地租,以酬谢他们为朝廷照顾耕种这玉米和土豆一年的辛苦。 虽然说刚才沈其正给出的那个要求十分的诱惑人,可是在诱惑人也没有这真心白银更让人觉得刺激,在这样的小山村里何时见过这么多的钱,一时间,整个场面都炸开了,要不是立刻有侍卫在一边喝止了那些咋呼咋呼胡的村民,估计现在整个场面就乱的没有办法控制了。 丁小桥站在人群中,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微微的抬起了头,看向了那蔚蓝的天和雪白的云,唇边荡开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第277章 丑闻 关于那一天最后的事情,可是在上河村沸沸扬扬的传了好久,以至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不少人跟丁修节家的人说话,开头或者结尾用得都是“你们家可是被赏赐了一百两金子的人家”如此的句式,这让丁修节家真是忧愁了好长时间。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在那一段时间里,一家人只要一提起这个话题都是装聋作哑,甚至快点找个借口离开掉。弄得米氏天天忍不住叹气:“早知道要给这么多的金子就不说什么只要种子好了,弄得现在给被老猫追的耗子一样。”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钱已经给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真心没有什么意思了。好在,在乡下这种小地方,任何事情的八卦都不会流传太久,很快就会有新的八卦冒出来,就在丁小桥他们在还在八卦的漩涡中间苦苦挣扎的时候,想不到的是真的会出现如此大的一个八卦将他们一家人从水火之中挽救出来了。 其实事情挺简单的,但是简单虽然简单,却极度的满足了这乡下对于桃色新闻的猎奇心理。导致本来只是一家人的事情,最后竟然成沸沸扬扬的弄得满村风雨。 说起来,这事早就有了苗头,甚至是年前杜开霁还拿这事在丁家开过玩笑,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事情还真是发生了,不过,事情的主角不在是杜开霁的大哥,不,应该说,他是另一个主角。 这是初冬的一天下午,冬天的时候,本来就是天黑得早,所以,这工地上放人也放得早,工人们吃饭也就更早了,毕竟冬天天气冷,如果吃得太晚或者太慢,这饭菜容易冷。谁也不愿意在冬天的时候吃一肚子的冷菜冷饭进去,所以,米氏他们家这一天收摊还算是比较早的。 这小店子已经开了一年多了,渐渐的也扩大了规模,现在米氏他们的店子每天可以做出一千多个工人的早饭和晚饭,这店子里面请的人自然很多,毕竟这开小吃店是最脏最苦最累的,每天就算工人们都收摊了,她这里那么多人也要收拾一个时辰才算是弄完。 她正在这边盯着人收拾东西,也在检查各个角落里面还有没有垃圾,还有子里面有没有老鼠洞,这些对于米氏来说是每天必做的工作。她抬头看了看白芷,这小丫头心思灵巧,很会算账,这一年的时间已经可以跟着曹宿生打个下手了,现在她正在柜台里面拍里啪啦的扒拉着算盘,米氏跟她说:“白芷啊,差不多就拿回家里去弄,这店子里面冷,回子里炕上弄去。” “太太,知道呢,我就把这里的牌子数数,记个数字,一会就回去。”白芷笑眯眯的冲着米氏点头。米氏对于她不仅是主人,更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所以她对于米氏也是真心诚信的喜欢和听话。天气是越来越冷了,白芷拉了拉身上的袄子,搓了搓手,又将剩下不多的牌子的数量仔细记号,便在账本上写好了,这才关上了账本,对着米氏道:“太太,我等您一起回去吧!” 米氏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就看着把最后这点弄完就回去,大冷的天,等什么呢,再说曹先生估计在等着你今天的账了。” 白芷听到米氏这么说,也只能点点头,收拾好了那本账本,将所有的东西都锁进了抽屉里,最后将钥匙妥帖的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之后,这才跟米氏告别,抱着那装着账本的布包,咚咚咚的朝着外面跑去了。不过,没有片刻的工夫,她又咚咚咚的跑了过来,米氏转头看她,只见她脸色发白,眼睛瞪得老大,问道:“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太太,外面好多人打着火把啊,好像是杜老财家出什么事情了。” 自从这丁修节家搬到了这官道边上之后,距离杜老财家可是比住原来的地方近多了。用杜开霁的话来说,只要站在他们家院子里的小楼上面,往这边一看,都能看见丁小桥家的院子。所以,这杜家要是有点什么事情,丁家首先知道也不足为奇。 “啊?这大晚上的出什么事啊!”米氏一听也有些奇怪,她一边在自己的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就跟着白芷朝着店子外面走去,这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已经远远的听见了嘈杂的声音,而在这官道的路边可不止他们一家出来,附近没有关门的小饭馆里面的人基本都出来看热闹了,一时之间,这官道两边还是挺热闹的。 米氏眯着眼睛朝着那边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过总觉得这么大晚上的不会是什么好事。正这么垫着脚尖看的时候,丁小桥和丁小楼也从对面家里出来了,她们都穿着半新不旧的袄子,耳朵上带着兔子毛的护耳,步来到了米氏这边。丁小桥问道:“娘,出什么事了,我在家就听着呼啦啦的。” “不知道啊,光看着杜老财家那边人多得跟蚂蚁一样,也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米氏拉过了丁小桥,摸了摸她的手,发现热乎乎的不凉,心里便放心了,然后又去摸了摸丁小楼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冷,便开始给她搓着手,顺便说道:“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出门可要注意,我可跟你说,这女人在做闺女的时候,可要好好的养着,不然以后生养困难着呢。” 丁小楼是前两个月才来的葵水,因为是第一次来,所以一直都不是很有规律,断断续续的也不见干净,米氏为这个很是操心,带着她去了次的药了,最近一个月才有了些规律了,所以她分外小心,生怕又出什么问题。丁小楼却被米氏的话弄了一个大红脸,而丁小桥干脆装作听不懂。 就在这个时候,只看见一个人从火把最多的地方跑了过来,到了一家小馆子外面的灯笼下面一看,原来正是这附近开店子的一家老板,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虽然压着声音,可是也是让很多人都听见了,只听到他道:“可不得了了,杜老财家的那个大儿媳妇居然爬墙了!” 这话刚刚说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愣住了,可是随后,哄的一声,人群中便爆发出了一阵抽气的哗然。 对于村子里面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生活的人来说,就算平时谁家打个孩子都能说道个三天,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就好像是好比美帝国当年给广岛和长崎丢下了两颗原子弹一样。要知道在这种封建社会,对于女人头上扣着的枷锁本来就很多,这种事情就算是在城里面也是惊天的新闻,更不要说在上河村这种民风淳朴的小村庄了,简直是百年以来的头一遭。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等到回过神来之后,连忙拉着那人问道:“你不要乱说啊!这种事情可是关系到人家老杜家的脸面,也关系到人家大媳妇的命呢!” “我哪里有乱说啊,是被他们家老大亲自给逮到的,逮到的时候,那个男人还趴在老杜家大儿媳妇的身上动着呢!”那人已经顺了气儿了,说起来简直是活灵活现,好像他就已经在现场看见了一样。“后来,那娘们儿被拖出来的时候,那大白腿啊,大白胸脯晃得啊,也真是不愧是城里面的小姐,可不是乡下媳妇能比的,反正我去的时候,我还看见她手里提着一个葱绿色的肚兜,那杜家老大死活不让她穿衣服,就这么咧着个怀,真是……” 丁小桥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 她是经常去杜家的,平日里也经常看见杜小三的这个大嫂李氏,只觉得这个人眼睛长到头上去了,打扮得也是妖妖娇娇的,但是心想着这毕竟是城里的小姐,所以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人也是应该的,可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一个事情…… 对此,丁小桥首先想到的便是杜开霁,今年杜开霁是刚刚去考了童生,这才刚刚回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要知道这大庆国考试的时候可不见得是只看你本人的考试成绩,也是要看着考生的人品,除此之外还要看这家里的品行的,若是放在平时,这事过去了处理好了也就没有什么了,可是现在却正好是在杜开霁考童生的时候出了,万一他考下来,这一审查杜家的品行,将这个事情给弄出来,杜开霁这童生就算是考上了只怕也是要丢掉的。 一想到这里,丁小桥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那边村民们还在热烈的讨论着,这反正不是发生在自己家里的事情,落在别人的最里面便成了最大的谈资。丁小桥看着那些村民一个个说得吐沫横飞,满脸通红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七上八下的,她看了米氏一眼,想了想就往杜家跑,却被米氏一把拉住:“你上哪去?” “我去看看杜小三!” “你这孩子,现在能去吗!现在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你是好心想要去看看,别人也只会认为你是去看笑话的,你这做了好事好不落好,哪有这样做事的!”米氏一把就住丁小桥的手腕子,往家里走去:“你给我回去,哪都不许去!” 第278章 夜会 尽管米氏不允许丁小桥往杜家跑,但是丁小桥的心里还是分为忐忑的。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的睡不着,只想着今天晚上杜家是怎么一番水深火热,只想着在这样一番情景里面的杜开霁又会是一番的景象。虽然他们小的时候经常打架,不过,现在两人渐渐也大了,相处起来并不像是原来那样的针锋对麦芒,而是多了不少真心相对的关怀。 就好像是前段时间丁家处于风口浪尖的时候,杜开霁是第一个来丁家安慰丁小桥的,他说,这种事情反正也是大家过过嘴瘾,要不了多久就会散去的,不要太多的担心。当时丁小桥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被杜开霁这一番的安慰,她的心里面竟然多了许多的安慰。而现在这个时候,一定是杜开霁最为难的时候,丁小桥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更好,但是,她觉得,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越应该去安慰杜开霁一番,哪怕是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他坐一坐也是好的。 心里这么想着,丁小桥就越发躺不住了。她也不敢点灯,赶快起身,着一套袄子就穿到了身上,然后又套上了厚厚的棉鞋,带上了兔子皮的帽子,这才轻手轻脚的去开自己的房间门了。也算是运气,前个月,丁小楼来了葵水之后,米氏就不许两个人继续住在一个子里了,便让两姐妹各住了一个子。而丁小桥这个子出去就是小门,走过了长长的走廊就能到了后院的角门,从那里出去,绕过了菌房就能出院子了。 也幸亏,丁小桥是有家里个门的钥匙的,不然的话,她想要现在这么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丁小桥脚上穿的那双棉鞋是米氏专门纳得底,厚厚的,又暖和走在路上又没有声音,所以丁小桥大着胆子在廊子里面飞快的走着。也真是亏得她们现在住着这个宅子,她和丁小楼住了一个院子,米氏和丁修节住了一个院子,其他的男人们又住了一个院子,要是搁在原来,只怕丁小桥有这个心要去看看杜开霁也是不可能的。 丁小桥一路都非常的顺利,只是在刚刚开了角门进了后院之后没有走两步,就听到苍术的声音厉声道:“谁在那里!” 苍术和茯苓他们的房间虽然是在前院,但是两个人每十天都要换班来这后院看着,就算是这院墙很高,这后院还养着两条凶神恶煞的大狗,可是也架不住有些人翻墙进来偷东西,所以他们两个人暂时还要担起这个护院的职务。 丁小桥一听到苍术的声音就连忙小声喊他:“苍术,你小声点,是我是我!” 苍术也奇怪,他快走步来到了丁小桥面前,就着那清冷的月光一看,发现还真是丁小桥,他小声的讶异道:“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这都是什么时辰了?你是不是有事啊?我跟你说这菌子好着呢,你甭担心!” 丁小桥本来想瞒着苍术的,可是转念一想,这苍术是老实人,万一以后这事情败露了只怕是要连累他,倒不如跟他说一声,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另一个,这么晚的天,就算是上河村的治安好,可是丁小桥还是觉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自己出门不安全,现在反正这苍术也知道了,不如就让他跟自己一起去,也算是能有个照应。这么一想,丁小桥也不打算隐瞒苍术,就将这事情跟苍术说了。 苍术一知道这事情连忙就摇头,他可不放心丁小桥这个时候出门去,好说歹说,最后丁小桥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去,他见既然不能劝了丁小桥回去,也就只能跟着她一同去了。他也进去裹了个棉袄,带了个狗皮帽子,跟着丁小桥从后门出去,朝着杜老财家去了。 杜老财家今天才真的是灯火通明,就算他们家的院子大,就算是他们家的人嘴巴都封得死死的,可是当丁小桥和苍术从他们家院子边上蹑手蹑脚的绕到了杜开霁院子的墙外时,他们还是听见了这院子里面属于那李氏凄厉的哭叫声,还有那俞氏和怒吼声。 苍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都作什么啊!” 丁小桥其实也不太明白李氏是什么个心理,按道理说,她嫁到了杜家这么多年也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杜家不但没有说她的一点不是,还对她不错,这样的日子应该很知足了,怎么就能干出爬墙的事情呢?不过现在李氏到底怎么想的,并不在丁小桥关心的范围之内,她现在更在意的是杜开霁的情况,所以她也没有回苍术的话,只是小心的来到了墙外面。 踮起了脚尖看了看。这乡下的墙虽然不高,但是也有个两米左右,反正丁小桥想要进去那是不太可能了。再说了,丁小桥也不想进去,她一个小姑娘,这大晚上的去一个少年的房间,没有被逮住也就算了,这要是被逮住了可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在院墙的边上仗着一颗大杨树,便直接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苍术在下面看着担心,连忙小声说:“小姐,我上去,我上去吧!” 丁小桥摇摇头,然后对着苍术说:“你站远一点,给我放风,我就叫杜开霁出来说句话,一会儿就好,你可给我看好了,要是有人过来了,快点叫我!” 苍术拿丁小桥没有办法,只有按照她的说法,走得远了点,站到了一个视野不错却又别人看不见的阴影里,仔细的放风。 打发了苍术,丁小桥就沿着树杈朝着院子的方向走了步,最终发现还是不能走进院子里去,她站在自己能站的最远的位置上,伸着脖子往杜开霁的院子里看去。只看见院子里很安静,子里也没有点着灯,不知道人是不是在。看起来,得想个办法让杜开霁知道自己在外面,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从树上掰下了个小树枝,然后就朝着杜开霁的院子里面丢了过去。 那小树枝虽然不大,但是在万籁寂静的夜晚里面,落在地上还是发出了挺大的响动。丢了第一个以后,院子里并没有动静,但是丁小桥没有灰心,她伸手又拿了一个小树枝丢进了院子里面,这次的动静比刚才还要大,等了一会儿,就在丁小桥还想拿第三个树枝丢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杜开霁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然后从缝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这个人不是杜开霁又是谁呢? 杜开霁是没有看见丁小桥的,毕竟丁小桥的位置还是很隐蔽的,于是他就打算关窗户了,丁小桥心里一急,便学起了猫叫,这一叫,杜开霁便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虽然丁小桥在树荫里面,杜开霁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还是看见了那大杨树的树枝在不规律的抖动着,一看就是上面站着个人。 于是也也跟着学了两声猫叫,丁小桥见杜开霁有反应了,心里便放了下来,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又叫了两声。这次杜开霁关上了窗户,丁小桥瞪了一会儿,就看见杜开霁穿着厚厚的棉袄,缩头缩脑的走到了墙边,问道:“谁啊!” “我!”丁小桥也不敢大声,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回答。 杜开霁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丁小桥过来,显得很是惊喜,他的声音越发压得低低的:“小桥,怎么是你啊!你怎么过来了!”说着,他就折身回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了一把梯子过来,蹭蹭蹭的就爬上梯子,跨坐在了墙头上。不过,就算是这个位置,距离丁小桥所站的树枝还是差那么多一点点的距离,于是两个人只能这样压低了声音说说话。 “喂,你没什么事吧!” “又不是我被带绿帽子,我能有什么事!”杜开霁的声音里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的开朗,不过,丁小桥还是从那刻意的爽朗中听出了一丝的低沉。 “这事儿,对于你考试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丁小桥最担心还是这个问题,就算是杜老财这样的家庭,能出一个考童生的儿子也是不容易的。 说起这个杜开霁连装都懒得装了,他有些兴致阑珊,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啊,这种事也不是你我说了算,怎么弄不是也要看看上面的人怎么说吗?” 确实是这个道理,一时之间,丁小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站在那里望着跨坐在墙头上的杜开霁出神。倒是杜开霁笑了起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偷跑出来的,万一我爹娘他们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那你自己出来的啊!” “没有,我带着苍术一起出来的呢!” 杜开霁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就听到了苍术连声说:“小姐小姐,那边好像有人来了,你快点。” 到了这个时候丁小桥才觉得自己有好多话都没有说,她连忙对着杜开霁说:”你可不能太担心了,就算是今年考不上也算了,这童生年年都可以考的,咱们明年再考啊,你可千万想开一点,别被这事儿给影响了……“ ”小姐!“苍术又开始催了。 丁小桥只能匆匆的跳下树去,正要走,一直没有说话的杜开霁忽然叫住她。月光之下,丁小桥转过头来,看向了杜开霁,只听他低低的,沉沉的,说:”小桥,谢谢你。“ 第279章 沉塘 回去的一路上丁小桥都在担心会不会被家里人发现,不过说起来她的运气不错,一路上都太平的很,谁也没有发现。不过,丁小桥并没有就此就放心下来,她一直提心吊胆的到了第二天早上。又是往常的一天,米氏起来的早,去了店子里面,吃早饭的时候也没有人有什么奇怪的表情,丁小桥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就在丁小桥如同往常一样悠闲的享受着自己的早餐的时候,米氏咚咚咚的冲了进来,她脸色都变了,一看就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看样子她跑得非常的着急,就连现在站在桌子的面前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她说道:“快……快……快……” 一家人被她弄得紧张起来,特别是丁修节一把就住了她的胳膊说:“你慢点,有什么事慢慢说,不着急。” 米氏点点头,使劲的吸了两口气,顺了顺气这才说:“你快点去看看,老杜家可出大事儿了,他们家要把那大儿媳给沉塘了啊!” 沉塘其实就是浸猪笼。在古代的时候对于这种不守妇道爬墙的女人有个比较狠毒的刑法,其中一个是沉塘,另外一个就是骑木驴,反正不管哪一个都是要忍受了巨大的心里伤害和生理伤害后才能死,都是十分残忍的刑法。不过,这两种刑法还是有一定的不同的,其中骑木驴是属于官刑,也就是这女人要被人告到官府去,被官府查明了之后才会判处的刑法,而这浸猪笼就不一样了。在古代的乡下都有族长,如果没有族长也有一个村子里的祠堂管事,反正都是代表着民间法律法规的一些掌权人,如果这个女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爬墙而害人,只是被家里人发现的话,家里人可以将她交给族长或者祠堂管事,由他们判处。 当然,一般族长和祠堂管事都不会轻易判处一个女人浸猪笼这种刑罚,毕竟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哪有随随便便的就取了人家性命去的道理?不过,如果这种刑罚成立,基本上都是家里面极力主张的结果,毕竟你一个外人有再大的权利也不如人家家人在这种事情上有发言权。 而现在老杜家出了这个事情一定是经过了里正的,不然自己家里随意处置这么一个大活人,人家娘家闹起来这是要吃官司的。可是,按照里正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让这李氏沉塘呢?要知道这李氏的娘家可是镇子里的大户,怎么可能就这么让杜家把自己家的闺女给沉塘了,出了这种事就算是要收拾这个李氏,也是李家自己出面吧。 丁小桥忽然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从杜家墙边溜过去的时候,隐隐的听到俞氏那盛怒的火气,她心里乎就认定了,这件事一定是俞氏在其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她不由得心里就凉了起来,这个俞氏可真不是一个好招惹的啊,就算那李氏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能这么喧闹出来,就算这种沉塘听起来是肃清家风,可是到底是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了。她怎么一点都不为杜开霁想一想呢?要是他真的考上了童生,这样的家庭让他怎么办? 不过,不管丁小桥心里怎么想,但是现在出了这个事情,只能挽救了。这件事本来跟丁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因为现在丁家越来越兴旺,渐渐的丁修节在这个村子里面也算是很有一些名望,出了这种事情自然是要请他出面做见证的。这也是为什么米氏得到了消息赶快跑回来的原因,她紧紧的拉着丁修节的手说:“一会儿一定是有人来找你的,你过去的话,尽量要保住那李氏,可不能真的让人沉塘了,这是一条人命啊,而且,这么大的事情李家一定要来人的。李家那是什么人家,可不能让人就这样记恨下了,不然对杜家,对我们村子都是不好的。” 这些道理连米氏都明白,丁修节怎么会不知道,他拍拍手,还没有等着说话呢,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丁老三在家不啊!里正请你去祠堂一趟。” 米氏又看了看丁修节,丁修节的面色凝重,他朝着米氏点点头,又拍了拍她的手,才扬起了声音说:“就来就来。”说着便了一件袄子披在了身上,出了门去。 这么大的事情丁小桥当然是想去看热闹的,但是米氏不许她去,这让她很是不快,不过,米林看出了她的不爽,便跟米氏说了一声,带着她去了祠堂,不过还没有到祠堂呢就已经看见人群呼啦啦的朝着村子后面南山坟地那边的一个死水塘子去了。走在他们中间的是个大汉,那个大汉的肩膀上抬着两根长长的粗棒子,棒子的下面挂着一个大大的木头笼子,里面则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虽然隔得很远,可是丁小桥基本就已经断定了,这个人就是李氏了。 米林远远的看见了那浩浩荡荡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对着丁小桥说:“行了,该看的也看了,我们回去吧。” “小舅舅,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不行,那个地方阴气重的很,你样的小孩子不能跟着去,会被小鬼缠上的,再说了一会沉塘的是女人,你是小女孩,万一那冤魂不愿意被走,上了你的身怎么办!”在这个问题上米林可是一点都不妥协的:“刚才你可是说只是来祠堂看看,可没有说跟着去看沉塘哈!” “小舅舅……”丁小桥还是不甘心,拉着米林的手撒娇。 米林这回可不管丁小桥说什么,撒娇什么的,直接就把她背在了背上回家去了,一边走一边说:“我可跟你说,要是被小鬼缠上了你就别想好了,还有那些冤魂上了你的身,你就不是你了,你这身子就被人家给占了……” 米林这那里喋喋不休的讲着,可是丁小桥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米林只当是她被自己吓到了已经断了要去那死水塘子看热闹的念头,却根本就没有想到丁小桥确实是被吓到了,至少不过,她是被自己吓到了。没有错,她就是那个占了真正的丁小桥身体的家伙,她是不是也是一个不愿意被走的冤魂? 本来一直都是无神论者的丁小桥,在经历了这穿越的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她自己都已经变得惊魂未定,她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鬼神的,并且深深的敬畏着。 最后,因为丁小桥自己的原因,她到底也没有去成功的围观那李氏被沉塘的过程,不过,她到底还是心里焦急,一直坐在门口等着丁修节的回来。同她一起等待的还有米氏。这一等就是大半天,一直到了太阳都偏西了,丁小桥才看见穿着半新不旧棉袄的丁修节远远的朝着家里的方向走了过来。丁小桥起身就想朝着丁修节跑过去,却不想一把就被米氏住了,米氏远远的问道:“他爹,最后咋了?那杜家的大儿媳妇有没有……” 米氏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丁修节明白她的意思。她是问李氏最后到底死没有死,丁修节叹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米氏这个时候脸色才缓和了不少,连忙就主动的快步走到了丁修节身边,手里拿着一些桉树的叶子就朝着丁修节的肩膀和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说:“就算是最后活下来了,也要扫一扫,实在是太晦气了。” 丁修节也是这个想法,所以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米氏给她用桉树的叶子在全身都抽打了一遍之后,茯苓已经端来了一盆烧的旺旺的炭火摆在了家门口前面的空地上。丁修节便从上面跨了过去,这才走进了家门。而那一盆炭火谁都没有收,还是一直都摆放在那里,在越来越晚的天色里,红的让人觉得压抑。 吃完饭的时候,丁修节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丁小桥猜的一点都没有错,其实杜老财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虽然这李氏在自己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可是到底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这件事闹大了关系到了自己家的脸面,但是于是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咬死了一定要为自己的儿子讨个公道,所以,一定要将李氏沉塘。这两个意见的分歧一直从昨天夜里吵到了今天的祠堂之上。本来杜老财就想着不要弄得那么大,可是俞氏咬死不放,再加上那李氏也是个自己找死的,这个时候你就服个软算了,却还一句一句的骂着杜家老大,说他做不了男人成不了人道。 杜老财本来就是个爱面子的,自家儿子被带了绿帽子这已经够丢人的人,现在还被自己的儿媳妇说出自己的儿子不能人道的事情来,他又惊又怒,李氏喋喋不休,俞氏吵吵闹闹,最后直接把杜老财给气晕了过去,等到杜老财醒了过来之后,也没有在坚持自己的说法,直接同意了俞氏的说法,让人将这李氏沉塘了。 而这个时候李氏才害怕起来,又哭又闹,破口大骂。 第280章 来信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管她了,直接就抬到了死水塘边上。虽然里正也好,丁修节也罢一直都在奉劝着杜老财,可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是没有办法在挽回了,所以,李氏就这样被人抬到了死水塘边。眼看着就要被丢进了死水塘的时候,李家来人了。 说起来也是这个李氏命不该绝,虽然她的丫头昨天就已经被严密的关了起来,可是昨天闹这么大的事情的时候,正好有个李家的家奴的亲家在这上河村做客,知道了这个事情连夜就去了李家报信,而李家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连等都没有等便赶了过来,但是紧赶慢赶还没有没有在祠堂过审的时候赶上,还好在这沉塘之前赶上了。至此,两家便撕破了脸皮大打出手。 那个时候李氏都已经泡在水塘子里面了,只是上半身还露着。这虽然是初冬,但是这天气也冷得喘气都是白的了,这么大早上,李氏又是个自小就在家里娇惯的大小姐,昨天晚上已经被又是打又是骂的折腾得够呛了,现在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就在两家大打出手的时候,她就在水塘子里面断气了。还是边上的杜开霁发现的早,连忙叫住两家人,将李氏给弄上来之后,好歹是给救活了,但是那李氏那个样子就算是救活了也跟个死人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这个时候李家要带着李氏走,而杜家死活不干,其实,那个时候杜老财已经躺在床上了,这死活不干的主要是俞氏,就在两家这么还在针锋相对的时候,十里公子带着孔让来了。不过,按照丁修节的理解,其实十里公子过来并不是来调节,按照他的表情,按照他置身事外的表现,丁修节顾忌,这个十里公子顾忌是过来看热闹的,可是孔让就不一样了,真的是过来调节。 毕竟怎么说呢,这个李家跟马太后那边有着弯弯绕绕的联系,不管怎么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现在辅政王的特殊地位,再加上马太后在朝中的影响,作为辅政王心腹的孔让自然是要为辅政王考虑了。于是跟两边都说了不少好话之后,便在他的主持之下,让杜家跟这李家和离了。 俞氏自然不干,但是从床上拖着身体赶过来的杜老财直接就让人讲俞氏给弄了回去,他对着李家一阵不卑不亢又亡羊补牢的和解,虽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是最后还是和离了。结果就是李家带着李氏离开了,杜家也收拾着破碎的脸面回去关门谢客了。 “阿弥陀佛,总算是保下了一条人命。”米氏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说:“你说说,怎么就能出这样的事情呢?这李氏也是的,怎么能就这么想不通呢?就算她说得都对,难道就忍不住吗?怎么不是过了一辈子。”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是对于别的孩子们来说可能不明白,可是,对于丁小桥来说怎么可能不懂,但是,她不能懂。所以她就直接装作没有听见,也不插嘴,自己不停的吃着饭,但是耳朵却竖的高高的,一直关心着这事情后面的发展。 “也不能这么说。”丁修节看来跟米氏有着不同的想法,但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说道:“不过,我觉得这个娶妻娶贤,这老杜家是真不会看人,你看看他们家那个媳妇,从杜老财的媳妇到那老大的媳妇,哪个好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谁家不是捂得严严实实的,你就算看不惯那李氏,你找个法子给休了就成了,用的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看看现在什么后果?人尽皆知!人尽皆知啊!我要是杜老财我也能给气晕了。”说到了这里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听说他们家老二还要说媳妇呢,现在出了这个事情,我觉得难啊。” “这个算什么!”米氏也有些生气:“最可怜的使他们家小三好不好?这孩子才刚刚考了童生,你说除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卷子被上面看上了,就他们家里这点事情,到手的鸭子也能飞了!”说着她又叹气:“我可是听说,这小三读可好了,他跟七郎一岁的,你看看今年就考童生了,真是……可惜了啊……可惜了啊……” 就在两口在为这个事情唏嘘不已的时候,一边一直没有开腔的曹宿生忽然问道:“大哥,这个李家走的时候,什么情况?是很平静还是很生气?” 丁修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曹宿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是还是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然后才说:“我看挺平静的,那杜老财也是个会说话的,和他们说了不少好话吧,虽然并姿态放得并不是很低,但是这说话的时候还是态度挺好的。我看李家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跟杜老财说完话之后就不算生气了,特别是那领头的人也很安静,虽然没有笑脸相迎,但是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和生气了,总得来说,我觉得这事应该处理的挺好的。” 曹宿生的眉头却跟着丁修节说得话慢慢的皱了起来,丁修节见他的表情不是很自然,于是问道:“咋了?哪不对吗?” 曹宿生望着丁修节本来想说点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摇摇头,笑道:“可能是我多想了,按照大哥的说法,这事倒是了得挺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在丁修节的心中,曹宿生出身大家,又是举子,在当兵的时候还做过师爷一样的官,这见识自然是广博的,既然曹宿生说没有什么事情那就一定没有什么事情了,所以也没有多问。倒是一边的丁小桥看着曹宿生的那个表情,心里面又忍不住七上八下起来。 吃过饭的时候,她找了个借口蹭到了他的身边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那曹宿生也没有隐瞒丁小桥说:“这李家我原来是打过交道的,他们因为跟这马太后有点弯弯绕绕的关系,其实很是仗势欺人的。不仅如此,我知道现在的李家家主是李立人,这个人,很是小心眼,平日里别人说他一句坏话他都要找会让别人吃亏,现在他们家在杜家这里丢了这么大的脸,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能善罢甘休吗?” “既然曹大叔心里这么想,刚才为什么不跟爹娘说清楚?” 曹宿生摇摇头:“我说的这个李立人已经是十多年的李立人了,现在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估计已经不会像是当年那么年少气盛了,我听你爹说,当时两家处理得挺好,说不定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这件事,说来说去,也是李家对不起人家杜家,这李立人就算是再小心眼,也不是这么拎不清的人,所以,可能是我想多了。更何况按照我们家现在的情况,就算知道些什么还是不要跟着在这里面搀和,无论是杜家也好,李家也罢,都不是我们丁家可以得罪的。” 这么一说,丁小桥心里也开始隐隐不安的起来,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李家让杜家吃亏也不过是生意上的事情,这杜老财虽然看起来土土的,这做生意确实一把好手,就算是李家想给杜家下套,只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这么想想看,她的心里又安定下来了不少。 不过,就算是如此,丁小桥也想将这个事情跟杜开霁说一下,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米氏知道了丁小桥大半夜跑出去的事情,总之,那之后,丁小桥再也没有了会晚上往外面跑了。而杜家更是房门紧闭,基本出了正常的生意往来之外,想要登门拜访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了。 就这样,在这一年打打闹闹、纠纠结结中,工地上的年假又要开始放了。 这天,米氏带着人将店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干净,将工钱也结了,准备最后巡视一下便也跟着工地的年假一起放了。这边她才刚刚弄好,将门一锁,回到了自家的宅子,那边就看见有人给丁修节送来了一封信。 丁小桥正凑在丁修节边上看信呢,见米氏进来了,跟她打了个招呼,米氏奇怪:“谁的信啊!” “舟平县那边的。”不等丁修节回答,丁小桥就已经跟米氏开始说了起来:“说是,大郎哥要娶媳妇了,让我们去吃喜酒呢!奶还说让我们好好准备一下,不要太寒酸了。” 米氏愣了一下,接着走到了丁修节身边坐下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出神了一会儿说:“爹和娘这走了有两年了吧。” 丁修节点点头,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米氏的问题。随后米氏苦笑了一下:“这两年都没有什么消息,就算是我们带了过年的年礼去都没有什么消息,这一来信,就是伸手管我们要钱。” “要就要呗,给他们一点,反正我现在也不缺那个钱。”丁修节看完了信,将那信随手一折就放在了一边,抬头看向了米氏说:“咋了?心里不痛快。” “可不是,当时我们没有分家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米氏说着心里越发不舒服了起来,丁修节叹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第281章 进城 这丁大郎是丁家的长孙,他结婚自然是很大的事情。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所以,就算是丁修节不想去,也一定得去,可是现在家里面的正是菌子出售的旺季,可是一天都脱不开身,最后这个去给丁大郎贺喜的事情就自然而然的落在米氏的身上。本来米氏是要自己去的,可是丁小桥知道之后不依不饶非要跟着去,丁小桥要去,丁七郎也要跟着去,最后调节来调节去的结果就是米氏带着丁小桥和丁七郎都去舟平县给丁大郎贺喜去了。 早在前一天,丁修节和米林就已经自己来过了这里了联系了原来米林的镖局,请他们找了一个放心妥帖的专门去舟平县的车队,商量好了出发的时间,并且付了不算便宜的车费。一大早,丁修节就带着米氏和丁小桥以及丁七郎来到了云通镇,然后找到了那个车队,将米氏和两个孩子郑重的交给了那车队的管事。 这车队管事是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皮肤微黑,偏生姓白,周围的人都叫他老白。他长着长长的微微有些卷曲的络腮胡。说话声音带着一股子北方的味道,他拍着胸脯说:“林子他姐,就是我姐,大哥放心,我指定把姐给您平平安安送过去,还给你平平安安的送回来,绝对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 丁小桥望着哈哈笑得开怀老白,头上略略的浮现了出根黑线,这老白的年纪看起来比他爹还老,居然还一口一口叫自己娘大姐……这真是……好吧,豪迈不拘小节。 不管老白是不是豪迈不拘小节,但是确实是个稳妥的人,这从云通镇到了舟平县这一路七八天的时间,将米氏和两个孩子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连一点状况都没有发生。到了舟平县的时候,老白甚至还将一家三口送到了县衙。 米氏一边下车一边对着老白说:“老白兄弟真是谢谢你了啊!你看还麻烦你送我到这里。” 老白将胸口拍得山响:“大姐你这个话说什么呢,你人生地不熟的,我送你到这里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这才多大点事情,我既然答应了林子和丁大哥要护你们母子三人周全就是一定要做到的!我们这些人最重的就是信誉了,所以,你别跟我客气。” 母子三人跟老白又说了一阵子话,最后说定了他们车队回来的时间后,便告别了。等到送走了老白,米氏拉着丁七郎和丁小桥转头就朝着不远处的县衙走去。这舟平县别看是县城,其实从行政级别上来说,其实跟云通镇是差不多大的,所以这个县衙看起来也差不多大。母子三人站在这县衙门口抬头看了看这门口,还没有等到说话呢,那站在门口的两口衙役就已经对着米氏吵吵了起来:“喂!对,说得就是你!就是你!你到这里来干嘛!是要告状吗?带状纸了吗?” 米氏连连摇手,心里满是忐忑,她连声说道:“两位大人,民妇不是来告状,不是来告状的!” 衙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米氏,虽然她穿着一身并不是崭新的衣服,但是也并不是什么差的料子,而且头上还带着两股银簪子,耳朵上更是带着一对小银圈,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穷人,口气便也好了分:“你不是来告状你在我们这衙门口转悠什么?去去去,一边去!”说着就开始挥手,打算赶这米氏离开。 米氏连忙说:“两位大人,我是来找人的,你们这里可是有一位丁大人?丁修忠,丁大人!” “你说丁县丞?” “是的是的,就是丁县丞。”米氏一听这两个人知道丁修忠,这悬着的一颗心可就算放下来了,毕竟这么老远的出门一趟,老白也刚刚才走,这要是找错了地方,她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你是……”虽然衙役已经承认了这里有丁修忠,但是对于米氏母子三人的身份还是比较怀疑的,他迟疑的看了看米氏,又一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米氏。 “我是丁县丞的弟媳,就是他三弟的里人,这两个是我的孩子。我大伯来信说大郎,啊,就是丁县丞的儿子要成亲,我婆婆公共让我们过来看看,我们就过来了。”米氏生怕这两个衙役不相信,就连忙将自己的老底都倒出来了,丁小桥听得直摇头,也真是亏得现在是古代,治安也好,要是放在现在,这么实诚的就跟陌生人说自己的老底会不会被拐卖了都是一回事啊。 那衙役又看了看米氏,接着两个人咬着耳朵商量一下,这才对着米氏说:“这里是县衙的大门,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你现在沿着这县衙的墙往东边走,走到了第二个角门那里去叫门吧,自然会有人去给你开门的。” 这衙役指路也指的非常的详细,米氏连忙就谢谢了两人,带着两个孩子,沿着衙役指得路就去了。 舟平县的县衙并不算太大,就算米氏这个没有出过门的妇人也很快的找到了这个角门,敲门之后,很快就来了一个人应门,听声音是四十多岁的女人,看到之后却发现年纪只有三十来岁,她的脸微微有点长,皮肤有些松弛了,不过头发却很整齐的梳理了起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门外的米氏母子三人之后才问道:“你是谁啊?” 米氏笑了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来历之后,便想进门,却不想被那个妇人拦在了门外面,她嘀嘀咕咕的说:“现在这县城里谁人不知道我们大少爷要娶媳妇?这上杆子骗人的躲得是了,你等着,我先去跟我们太太通传一声的……”说着就这样当着米氏的面,将那道不算大的门给关上了。 丁小桥只觉得火冒三丈,她这从下车开始一路上所有人看他们都是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就好像是村子里面过年的时候,人们在打量要杀的牲口一样,让人心里窝火的厉害,而现在又是这个情况,她忍不住怒道:“狗眼看人低!” 丁七郎也很生气:“什么东西,自己写了信让我们来,来了还摆这个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米氏连忙喝止两个孩子的话,板起面孔说:“你们两个胡说什么!在家里真是纵得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又不是在上河村,人家不认识我们问问也不成吗?怎么到你们这里那么多话!” 虽然米氏的话成功的让两个人闭上了嘴巴,可是到底不太痛快。还好的是,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听见门后面响起了刘氏的声音。刘氏的那个刺啦啦的大嗓门丁小桥还真是有好久好久没有听见了,这猛然间一听见,多少还有点怀念的感觉。 随后那门就打开了,接着就看见刘氏挤了出来。 两年不见,刘氏还是原来那个身材,没有胖也没有瘦,不过脸上明显光滑了不少,原来那细细密密的干纹也不见了,整个脸上白里通红的,头上盘着城里的女人流行的发髻,插着明晃晃的金簪子,发髻边上还带着颜色新鲜的宫花,耳朵上挂着金耳坠,手上也带着玉镯子,身上穿着提花的缎子袄子,看起来真是富贵逼人。只不过丁小桥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这么好的东西穿在刘氏身上,总是有一种不符合她身份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戏子穿上了真的龙袍可是看起来却还是一个戏子一般的感觉。 见她一出门,丁小桥和丁七郎别管愿意不愿意,可一定要打招呼的,于是双双行礼问好,这刘氏连忙扶起两个人,摸摸这个点头,摸摸那个的头,说了一番好听的话,便朝着米氏走去。她的脸上喜气洋洋的,这一开门看见了米氏更是笑得更盛开在春天的花朵一样,上前了步,双手就拉住了米氏的腕子,爽朗的笑容似乎要穿过了厚厚的云层,飘到天上去了一样。 “哎呀!三弟妹啊,可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自从这信寄出去啊,这爹和娘就天天念叨,怕是这信会在路上带丢了,天天催着我去看看呢,现在能看见你来了,我这颗心真是放心了,快快快,快点进来。”说着就拉着米氏就往院子里走,在路过刚才那个妇人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一变,带着一种倨傲的神情:“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你的事情都做完了?” 刚刚那个还用鼻子看人的妇人此时此刻弯着腰,垂着头,就连气势都已经完全的低到了尘埃里面去了,她连连答应着刘氏的话,退了步之后就一路小跑朝着院子里面走去了。 而刘氏在后面翻了翻白眼,啐了一口:“德行!”说着又转头朝着米氏笑意盎然,拉着她就往院子里面走:“三弟妹啊,你可千万不要跟这么一个玩意儿生气,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我跟你说啊,这乡下人都是这个样子,没见过世面!”接着又是一串大喇喇的笑声。 丁小桥和丁七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脑袋的黑线,这个刘氏啊,这才来了县城天就以为自己不是乡下人了吗…… 第282章 炫耀 虽然从外面走到院子里没有多少的路程,但是这一路上刘氏还是嘴巴不停的跟米氏在说话。不过说沟通有点差距,主要是刘氏再说,而米氏在听。而她说的话题也主要围绕着他们现在在舟平县过得如何的好日子这样的话题而来的。而且刘氏没有王氏说话得水平,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炫耀也是赤裸裸的,很直接,什么我这件衣服是哪买的啊,我头上的金簪子是哪里打的啊,我手上的玉镯子是什么地方出的啊,如此之类。 反正,不知道米氏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跟在米氏身后的丁小桥和丁七郎已经不停的在翻白眼了,特别是这刘氏又开始炫耀丁修孝现在在这县城里是多么多么风光的一个人,他们家的儿子有多么多么的出息,又有多少的富贵人家想和他们家结亲,这样这样,那么那么,说得简直是吐沫横飞,口水乱窜。 走在后面的丁七郎拉了拉丁小桥的袖子,带着一点很不可置信的语气问:“小桥,这二伯娘说得靠谱吗?” “你觉得咧?”丁小桥冲着刘氏那肥壮的后身翻了翻白眼,真心实意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不等丁七郎要说什么什么话,就听到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婶,你们来了啊!爷爷奶奶可念叨你们好久了。”说着随着那个声音快速移动到了身边,丁小桥就看见自己的手被人猛得住了,又道:“呀,小桥,两年不见你个子也长高了嘛,现在总算是胖了一点了。”说着,这个人又转身去朝着身后的个陌生的姑娘说道:“你们可是不知道,这是我三叔家的老闺女,原来瘦得啊,就跟竹竿一样,那手指头也细得更鸡子一样。现在总算是好了,看看,人也胖了,头发也黑了,比原来好多了,好歹算是个人样了……” 丁小桥定睛一看,这个人不是丁修孝家的丁小亭又是谁,只见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桃红色的裙子,身上披着青色提花缎的袄子,这一红一绿配到一起倒不是一般人能穿得出来的,可是这丁小亭皮肤白,容貌又漂亮,穿上这一身的衣服,不但不觉得土气,倒反觉得水灵灵的好像是一只才刚刚盛开在枝头的一朵桃花一样,漂亮极了。她的头上带着珠玉,耳朵上也带着明晃晃的珍珠耳坠子,手指头上带着金戒指,腕子上还有个金玉的镯子,这一说话,一比划动作起来就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分外的好听。 而她现在正拉着自己走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面前,这些姑娘们的穿着打扮一看都不差,都白白净净的,不过听到丁小亭这么说的之后一个个的笑了起来,看向丁小桥的目光也充满了轻视。特别是有一个圆脸的姑娘,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伸出了那圆润如雪的手,腕子上挂着两个金镯子,碰到一起发出了脆脆的响声,合着她说话的声音,只让人觉得分外的刺耳,她说:“芍药仙子,这就是你跟我们提过的那个乡下的妹妹?就是她为了吃肉还跟人打架的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原来乡下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这么一说所有的姑娘全部都大笑起来,倒是丁小亭好像是生气的样子,不过那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她使劲的跺了跺脚说:“玉兰居士,你这话如何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乡下的丫头没有见过世面,脸皮最是薄的,一会儿将她说哭了,我家的父母大人可是要罚我的!” 丁小亭的话不但没有让这群小丫头的笑声停止,反而让她们的笑声更大了。 丁小桥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丁七郎更是生气的要上去跟这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理论一下了,而米氏也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就是有些不悦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刘氏一把拉着米氏和丁七郎就往子里面走,还回头说:“小亭,你别笑话你妹妹,她小你让着她一点。”说着又回头对着米氏道:“三弟妹,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她们惯是玩笑的,说话嘴巴上也没有一个把门的,就是这么让人讨厌,不过,谁也不是年轻过,你可别生气。” 丁七郎使劲的一挣便从刘氏的手里挣脱了出来,他走到了丁小桥的面前,拉着小桥的腕子说:“别生气,我们走。” 丁小桥却冷哼一声,看了丁小亭一眼,淡淡的说:“乡下人?乡下人怎么了?高祖皇帝年轻的时候还是在家里种田放羊的!史上怎么说的,一代明君,原来,在姐姐们的眼里,这样的明君也不过是一个见不得世面的乡下人!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在乡下人开辟的大庆国里,怎么还能过得有滋有味?浅薄!”说着也不管一院子的小姑娘脸色难看成什么样,直接一甩袖子,和丁七郎手拉手的就跟着米氏和刘氏朝着子里面走去了。 只留下了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院子里气得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却也不敢真的进去吵吵闹闹。毕竟在娇惯的闺女,这规矩还是懂一点的,那正里面都是长辈,他们这么一闹传了出去,以后只会对自己的婚嫁不好,所以,也只能坐在院子对着丁小桥一阵咬牙切齿的怒骂,便就这样算了。 丁小桥随着刘氏一边跨过了一个小院门一边往里面走。平心而论,这个县丞的宅子还是比较大的,总共是两院房子,外加一个小花园,还有一个小房。正好够两家人住,当然,要是说要住的有多宽敞就不太可能了,一边丁七郎一边看一边说:“这房子还没有我们家的大呢,到处都小小的一点都不痛快。” 他声音虽然很低,但是还是让前面的刘氏听见了。这丁修节家在乡下修建了一个大宅子这件事虽然他们隔得比较远,但是还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回去看过,不过,在刘氏的心里面这乡下的宅子再大能好到什么地方去?怎么能跟城里的房子比?再说这乡下的土地多不值钱,这城里的土地能一样吗?可是,这丁七郎还是个孩子,她一个大人,一个长辈能以为内这么点的小事就跟丁七郎过不去吗?于是她带着笑眯眯的样子转头对着丁七郎说:“七郎啊,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乡下的地才多少钱一亩啊,这城里的地要多少钱一亩?而且,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县衙门,又不是乡下那大荒地,你想怎么盖怎么盖?” 丁七郎还想说什么,不过米氏回头朝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丁小桥看了米氏一眼,发现米氏现在的眉眼之间已经是满满的不耐烦了,大有一种对付完这些人我们就快点回家的意思。其实丁小桥也是这个意思,这大老远的来一趟,总不能什么都做不成就回去吧,所以,现在就算是刘氏要炫耀一下他们现在的生活也就任由她去吧,他们就当一个垃圾桶听听便过了。 有了这个打算,丁小桥丁七郎还有米氏就越发的沉默了,一路上连对于刘氏的炫耀也不想搭理了。不过,刘氏也是个奇人,就算是米氏一点都不搭理她的话,她还是能自说自话的兴高采烈,这样的本事也是满让人佩服的。这一路上刘氏让自己的脚步慢慢的,再慢一点,总之就是要拉长更长的时间在米氏面前说说自己的各种贵妇生活,不过,就算刘氏是在一步一步的挪动,这宅子本来就没有多大,所以还是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到了这正院了。 才过了院门,就听到刘氏扬起了声音喊道:“爹,娘,老三媳妇带着七郎和小桥来看您了!” 这声音刚刚才落,就看见一个穿着素净的女人从角门进来了,本来丁小桥是没注意这个女人的,但是她一仰头跟米氏一大照面,这米氏跟她都愣住了,而丁小桥更是愣住了,这个人居然王氏! 王氏瘦得厉害,这颧骨高高的凸了出来,更显得她的脸漂亮得有凶气,不过,现在的王氏神情却比较萎靡,明显没有往日的那种张扬和跋扈,更没有一点得意,她的头发梳得光滑,不过却只是带着一只不值钱的木头簪子,身上更是什么首饰都没有,这天气已经很冷了,她身上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袄子,那袄子挂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骨瘦嶙峋,瑟瑟发抖。她站在那里,手里面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装着一个空的药碗,便站在那里望着米氏的眼睛里面空洞洞的好像没有一点的神采。 米氏也愣住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王氏?在她的记忆中王氏从来都是穿金戴银的贵妇人,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样子,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大嫂。” 而大概也是米氏的这声叫唤让王氏回过神来,她立刻就垂下了眼睛,然后背过了身去,用手糅了糅自己的眼睛,这才转过身来冲着米氏挤出了一个笑容:“三弟妹,你过来了?快进快进去,这天怪冷的,可别冻着了孩子。” 第283章 久违 虽然丁小桥很好奇王氏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的,但是这毕竟跟他们来办的事没有多大的关系,更何况,无论是米氏也好,还是丁小桥和丁七郎也罢,他们每个人都不愿意自己家跟正房这些人沾染了一点点的瓜葛,要知道,正房的这一群人,都不是普通人啊,平日里能远离就最好离得远远的,如果靠得太近的话,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们给咬了一口。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丁小桥对于王氏现状的那一点点好奇心立刻就被掐灭在了摇篮里,只是跟丁七郎两个人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一个礼,道:“大伯娘好。”便头也不回的跟着刘氏和米氏进了正去了。 只是他们没有看见,站在院子里角门边上的王氏却因为这一声恭恭敬敬的问好而又垂泪不已。 还没有进子,就已经听到了子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笑声,还有一个人在不停的说话,更她的话音一落,便有更多的笑声想了起来,更是衬托得那个人圆滑世故,分外会做人。 这不是丁雨儿吗?丁小桥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算起来,这丁大郎可是她亲亲的外甥,跟他们这些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不一样,丁雨儿过来当然是理所当然的。这么想着的时候,刘氏已经带了他们进了子。 子里面倒是比较宽敞的,大大的窗户,下面是炕头,炕头上面放着小炕柜,炕柜的上面摆放着不少的装饰品,都是一些贝壳啊、木雕、瓷器之类的,看起来也是富贵得很,窗户上早就已经贴满了红红的窗花,而在炕上则铺着厚厚的褥子,摆放着一个小炕桌,张氏就坐在了那炕桌的边上。她的精神矍铄,脸上皱纹也少了不少,甚至还泛着滋润的光泽,头发梳了一个中中老年人常见的发髻,并且绑了一个孔雀绒镶翠玉的抹额,带着一副金耳坠子,手上也带着一个玉镯子,身上更是穿着崭新的一套酱红的袄子。那脸上的笑容真是灿烂得让丁小桥想到了自家院子里那株到了秋天就会竞相开放的万寿菊。 许久不见张氏,对于她全部的记忆,丁小桥都停留在了两年前那天车轮隆隆的烟尘里面。现在陡然这样一见,她还真有点觉得陌生的感觉。不管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个该行的礼都要行,该问的好也是要问的。于是米氏三人向张氏问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的城里人生活让张氏的心情舒坦多了,虽然她对于米氏和两个孩子还是很不以为然,但是脸色却好多了,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道:“你来了。老三呢?” “这两天还有些活计没有做完,这要赶着过年前给弄完,所以就没有空过来。”米氏点点,轻声回答。 张氏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过了米氏的话,不过,她唇角翘起的冷笑还是让人心里不太爽快。她也不用正眼看米氏,更不用正眼看丁小桥和丁七郎,倒是一边的丁雨儿冲着人扬起了笑脸,连忙从炕边下来,穿着鞋就走到了米氏身边,拉着她的手就往炕上牵:“快点快点上炕来,这天儿冷的。” 不等张氏说什么呢,那丁月儿就冷哼了一声道:“这炕上都坐了这么多人了,哪还坐的下啊!” 炕上确实坐了不少人,除了张氏和丁雨儿、丁月儿还有丁云儿,除此之外,丁小和丁小台也坐在那里,不过比起张氏、丁月儿以及丁雨儿的春风满面,丁小台的脸色可是难看到了极点,而丁小还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什么心思。而丁云儿则是从一家三口进来之后就一直直盯盯的望着他们,也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雨儿的脸上微微有些难看,她抬眼就瞪了丁月儿一眼,而丁月儿则一点都不在意的扭头继续跟丁小说话去了。丁雨儿扭头看了米氏一眼,可是现在的米氏怎么可能跟原来的米氏一样,她现在自己开着店子,每天都是十数两银子的收入,见得多了,想得也就宽了,早就已经不把这些小丫头片子的那点点小心思放在心上了,她连眼风都没有撩起来了,就着丁雨儿的手就直接坐在了炕下面的一个空着的椅子上,然后又扬手将丁小桥和丁七郎招呼过来了。 丁月儿虽然在和丁小两个人说话,但是,却一直都偷偷的注意着这边呢。这些年虽然他们在舟平县,可是因为这云通镇跟舟平县的距离并不是太远,所以,这丁修节家的事情他们多少还是有点耳闻。特别是听说从他们走了之后,这丁修节家又是买地,又是盖了大宅子,又是开小饭馆,这银子花花的挣,丁月儿的这个心里面那叫一个不舒服。在她的心里,这米氏一家就应该一直活在泥土里,一直应该受穷,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而她就是应该比他们过得好。虽然现在她觉得自己是官家小姐,而丁修节一家就是个乡下的泥腿子,不管怎么说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但是只要一想起他们每天挣银子,住大房子她的心里就不痛快。 既然自己不痛快,按照丁月儿的性格自然而然是不能要别人痛快的,再加上丁小在一边时不时的撩拨着丁月儿,她心里早就已经憋着一股子气了,只等着这米氏一家子来了,她要好好的给这一家子的乡巴佬一个下马威。而刚刚丁雨儿的话一出口,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她就是要从一点一滴的小事中告诉这家子人,他们不配!按照丁月儿的想法,以她对于米氏的了解,这么一来,就算是米氏不会走,只怕下面的也会呆得很难受了,而她只要一次又一次的挤兑她,让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就行了! 可是,让丁月儿想不到的是,就算她说出了这样的话,就算是张氏依旧纵容她没有呵斥她,但是米氏居然一点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只是坐在了一边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这让她本来已经舒坦的心情顿时又不快起来,她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悄悄那点德行!” 丁小桥的眉头扬了扬,不等丁七郎开口便说:“城里人就这样规矩?长辈在说话,小辈就可以插嘴,原来如此,二哥,看来先生教的不对啊!” “你这个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你立刻给我道歉,不然我今天……”丁月儿猛地就拍了一下桌子整张脸便肃了起来,而坐在她边上的张氏,就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样,依旧在绣花。 “你今天要如何啊?”米氏这个弹了弹衣服,然后悠悠的扬起了头,看了丁月儿一眼,不慌不忙的说,随后她的唇角勾了勾,转头看向了张氏道:“娘,爹娶哪了?老四让给我讲今年地里的租金带给爹。” 张氏这个时候终于有反应了,虽然刚才米氏对丁月儿的话让她心中很是不快,不过她的后半句话让米氏更加感兴趣,她看向了米氏道:“老四不来了?” “嗯,听说老四不是给您带了信儿了吗?信里应该说了。”米氏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张氏是,说的话也是不咸不淡,不卑不亢,并不将张氏那竖起来的眉毛当成一回事。 “多少的租金,拿给我就成了。”对于张氏来说,就算过了那么久丁县丞老太太的富贵城里人日子,她还是改不了原来的习惯,最是爱钱的。听见米氏带钱过来,别的也就顾不上来,连忙就问道有多少钱。 米氏也没有说话,转脸看了看丁七郎,丁七郎从自己的肩膀上取下了包袱交给了米氏,米氏也没有打开,只是伸手进去摸出了一个小钱袋来,交给了一边的丁雨儿以后才笑着说:“这个可就不知道了,我也没有打开看看,上车之前老四怎么给我的,我自然是怎么交给您了。” 米氏的话半点都找不到错处,张氏那不快的脸色又阴沉了分。张氏早就已经习惯了米氏在自己的跟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也早就习惯了对于她的趾高气扬,现在听这米氏的声音话语大有一种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味道了,她便越发不痛快,心里忍不住暗自骂了老丁头句,觉得就不该写信让丁老三家过来给自己添堵。“ 不过张氏虽然心里这样不痛快,但是到底没有跟丁月儿那般的幼稚,她只是脸色难看了一点,也没有发难米氏。况且,她身边有一个丁雨儿呢,张氏他们不再云通镇不知道丁修节家现在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是丁雨儿知道啊。丁雨儿最是一个会看人眼色的人了,虽然现在的丁修节看起来只是比原来过得好些,但是她听说似乎他跟这皇庙工地上的个工头的关系都不错,便不太想得罪这米氏,所以,就算是张氏想拿捏这米氏,丁雨儿也一直在身边劝解着,竟然也让张氏忍下了那口气。 第284章 婆媳 张氏从丁雨儿的手里接过了那个钱袋子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打开数了起来。其实这个钱袋子里面没有多少钱,现在米氏也算是见得钱多了。这点子钱只是在手里一掂量就知道,不过是一两多二两的银子,不过看张氏那个样子,倒好像是觉得有多少一样。就在张氏数钱的时候,一边的丁雨儿连忙笑着说:”哎呀哎呀,你看看我这个记性,见到你来了,光顾着欢喜了,都忘记了给你倒茶来。“于是立刻扬起了声音朝着外面喊道:”小阁!小阁!“ 院子里立刻就有一个疲累的声音回应了起来:”哎,大姑,什么事!“ ”你三婶子和小桥七郎来了,你给倒碗茶来!“丁雨儿这如鱼得水的热络根本就不像是同样来做客的丁县丞的大姐,倒好像是丁县丞的老婆一样。倒是一边的丁月儿冷笑着嘲讽道:”乡下人喝什么茶啊,能有碗白水润润喉就不错了,还学什么城里人,瞎讲究。“ 这一回有人的嘴巴比丁小桥还快的,只看见坐在窗户下面低头绣花的丁云儿冷冰冰的说:”说得你好像是城里人一样,谁不知道啊,两年前你不也是个半个月都吃不上一回子肉的乡下人。“ 丁小桥立刻就看向了丁云儿,这自从丁云儿相亲了两次都失败之后,她一直就变成了这家里的隐身人一样,基本坐在那里都不会让人察觉到她的存在,更不要说说话了,而现在这样满是刺的话一冲出口,丁小桥简直对于丁云儿刮目相看。啧啧啧,这还是那个丁云儿吗?虽然她还是安静的像是一个布景板,但是这两年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她变成了一个如此吸引眼球的布景板。 ”丁云儿你说什么呢!你到底是哪一头的!我是乡下人!我是乡下人吗!我可是这舟平县县丞的妹妹,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你要是自己想做乡下人你就快点打包滚蛋,这么不咸不淡的说什么啊!你这么给别人长脸,你以为别人能吃你这套啊!真是的拍个马屁都不会,德行!“丁月儿的性格在这两年中越发的跋扈了起来,如果说原来只是头脑简单的跋扈,那么现在是有点见识的头脑简单的飞扬跋扈,总之她也升级了啊,只不过,这个升级的方向实在是让人目不忍睹。 坐在丁月儿身边的丁小台听着她说那句她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的时候,再也忍不住的翻起了白眼,而且那个幅度之大,丁小桥觉得她都快把眼珠子给翻出来了。而丁小的表情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就算一直笑眯眯的,可是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唇角也僵硬的抽动了一下,看来,这两姐妹对于丁月儿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还是很不痛快的。 在丁月儿和丁云儿之间,大概是因为丁云儿的两次婚事都是自己搞砸的缘故,张氏更偏袒丁云儿一些,所以,在丁月儿开始跟丁云儿呛声开始,一直没有对于丁月儿行为有什么指摘的张氏终于开口道:”小丫头片子家家的说话有点门,不要天不要地的,你这是跟谁学的!有你这么跟你姐说话的吗?没大没小!“ 丁月儿的脾气早就已经被惯坏了,张氏若是平日训斥她可能这事也就算了,但是今天当着米氏的面这么训斥自己,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丢完了,她立刻恶狠狠的瞪着米氏和丁小桥丁七郎,而米氏根本就不看她,丁七郎也别过了脸,只当没有这个人,倒是丁小桥看着她呢,不过丁小桥从来都是个刺头。就连张氏都从她的手里没有怎么讨过便宜,更不要说是这丁月儿了,她只是站在米氏的身边,笑眯眯的望着愤怒到了极点的丁月儿,就好像在看一个台上演戏的小丑,这更让丁月儿发火了,她指着丁小桥凶狠的道:”你给我转过去!你要是再看我,就给我滚出去!“ ”月儿!你是怎么跟小桥说话的!这是你侄女,有你这么做姑姑的吗?!“丁雨儿见丁月儿发脾气张氏还不管,先是扯了张氏一把,随后就对着丁月儿呵斥起来。 不过,不等张氏说话,许久不见的老丁头就晃悠晃悠的走了进来,他皱着眉看着丁月儿道:”吵吵什么,这家里就没有一刻没有你不闹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日子的,你作什么啊!“ 虽然老丁头这话也不是在训斥丁月儿,可能也就是他觉得丁月儿的声音太大了,随口这说了一句,不过,到了丁月儿这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她从炕上下来了,捂着嘴对着子里的人跺跺脚:”好好好,你们都烦我,你们帮着这么两个东西收拾我,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什么结果,便一头转出去了。 张氏心里一着急也就狠狠的瞪了米氏母子三人一眼,然后冲着门外大喊声,也没有见丁月儿回应,扭头丁小台便说:”你还在这里傻愣着干嘛,还不找你老姑去,要是你老姑出了点三长两短,是你们能担待的起吗?” 丁小台的脸都憋红了,不过,她却少见的没有发火,而是妥协的下地去追丁月儿去了。 这些事发生得极快,不过就是那么三两句话的工夫,这让老丁头也是莫名其妙的,正站在那里摸不到头脑呢,米氏母子三人已经站起来想他问好了,这个时候老丁头才算是看见了三个人,他微微一愣,然后脸上浮现出了真诚的笑意来,连连说着:“坐坐坐,快点坐,我刚才收到老四的信呢,我还以为你们要过两天才能到,没想到倒是你们先到了,这一路上可还好?” 虽然这儿媳妇跟公公是没有什么话说的,可是米氏跟老丁头也算是好久不见了,便寒暄了句家长里短,倒也正常。只是张氏在一边看不惯了,总觉得这米氏不守妇道的样子。她寒着脸道:“老四信里说没有说是今年的租金是多少?” 老丁头听到张氏的问话,这才中止了跟米氏的寒暄,冲着张氏笑道:“说了说了,说是二两碎银子,一百四十个大钱。” 张氏将这个数字跟自己数的钱数一对,发现没有错,便没有什么话说,可是她又不甘心这样,便皱着眉毛说:“怎么可能会这么少,是不是有没有什么人呢撺掇着故意糊弄我们呢!”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就在只差说,是丁修节撺掇丁修义,然后两家人一起来克扣他们的租金了。米氏嘴角带着冷笑,没有说话,就连丁七郎也忍不住嗤笑一声,虽然他不管家,可是也知道他家现在一天到到晚光是她娘那小吃店的收入都不止这个数了,还能看得上这点子钱? 在丁七郎的嗤笑里,张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一边的老丁头脸色一沉道:“说什么混账话!我们家那点地一年能卖多少的粮食你不知道吗?更不要说现在一亩地才收多大点的租金,去年不是也这么多吗?怎么你拿了钱还那么多的废话!” 张氏嘀咕了声,没让人听到她在说什么,不过丁小桥想,指定也不是什么好话,听不到也就算了。不过,张氏随后又直愣愣的看向了米氏,丝毫不客气的问:“对了,老三不来,老四呢?” “老四……”老丁头刚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这张氏扭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道:“没问你,你不说话也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老丁头不太高兴的闭上了嘴,做到了一边,有点生气,很显然,这张氏在儿媳妇面前堵了他的话,这让老丁头心里不痛快了,他觉得很没有面子。然后张氏又扭头过来,皱着眉头道:“问你话呢,老三媳妇,哑巴了啊!” 刚才丁月儿的事情让张氏将多有的罪过又记在了米氏的头上,自然刚才进的那点好脸色就消失殆尽了,不过米氏也不在意,现在他们都不是他生活的重心了,她的那点表情和话语,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放在心上的。于是,米氏笑意吟吟的说道:“娘,这不是你跟爹在说话吗?我一个晚辈怎么能插长辈的话呢?我们乡下人出趟门不容易,总不能让别人说没教养是不。” 丁小桥看了一眼,看不出啊,她娘经过这一年多开馆子,居然连这种含沙射影的话都说得出来了。这话明面上是说她自己,可是这明摆着就是在说丁月儿没有教养嘛。 连丁小桥都听出来的话,张氏自然也听出来了,她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让你说你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娘,这四叔是不来了,我来之前他过来说过来,还托我给你带给信儿,说他们都挺好的,您别记挂。”然后米氏伸出了手轻轻的拍了拍那放在桌子上的包袱又说:“就连这给大郎的东西我这也给一并带过来了,赶明空了,遇见了大郎,我便将东西给他。” 听了这话,张氏的脸色又变了变,看样子她其实是想知道丁修节到底带了什么过来的,可是挂着那张老脸,到底也没有说出口。 第285章 婆媳(下) 张氏是一个会克制自己的人?哈哈,笑话,要是是的话,这个家将会和平太多太多了,明显,克制这个词语在张氏的生命中是从来不存在的,就算她明知道有些情况下一定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和欲望,但是她都克制不住,说起来,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也是蛮拼的,得死掉多少的脸皮和脑细胞啊,否则的话简直是不能忍受。就比如现在,其实张氏早就已经意识到下面的话十分的不妥当,但是她的眼睛完全直勾勾的看着米氏手里下面放着的那个包袱,好像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所以她说道:“你那东西也别给大郎了,就直接放在我这……” 她的话都没有说完,一边的老丁头就抬起头,垮着个脸看着她说:“你拉倒吧,那点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也不看看是什么事情,只要是钱,只要是东西就想伸手要,就想往自己的怀里面搂,也不动脑子想想能不能做,你脖子上长着的那个是尿桶啊,这点事情居然还要说出来!”说着,老丁头又扭头冲着丁小桥和米氏丁七郎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这东西啊,你一会儿就给老大媳妇拿过去吧,她也是头一回做婆婆的,你们都是妯娌,给参详一下这家里的事情还有什么需要预备的。” 其实现在米氏三人都给镇住了,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丁头,简直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也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丁小桥的心里更是在呐喊,我咧个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老丁头居然都敢这劈头盖脸的说张氏了,这是天下红雨了吗?而且最最最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张氏居然也没有反驳,这简直是母猪上树的,怎么想都不科学好不好。她一边心里这么想着,一边偷眼看了看米氏和丁七郎,只发现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也很奇妙,不难看的出来,他们同自己是一个心思的。 丁小桥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是她不知道,是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她根本就不上思维啊! 虽然米氏三人跟不上现在这个外部环境变化的节奏,但是还是点点头。至于张氏,丁小桥不经意的转头看去,发现她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了,就算是丁雨儿在边上有说有笑的作者润滑剂的作用,也丝毫没有让她的脸色和缓一点。 这个时候,丁小阁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三个盖碗,稳步的走了过来。对于丁小阁也是很多年没见了,她的个子拔高了一些,可是依旧很瘦,眼睛下面有着厚厚的黑眼圈,可见是睡不够的,头发稍微的多了一点,可是依旧黄黄的,脸上的皮肤已经有些皴了,而原本那些没有愈合好的干裂的皮肤成为了黑黑红红的颜色,这跟丁小亭站在一起比一比,没有人会说这是两姐妹,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厨房里面烧火的丫头片子。她的手像是枯枝一样,手指头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甚至渗出了血丝,而指甲则是黑黑的,好像是常年在厨房里干活才能有着这样的油污。 丁小桥在看她的时候,她也抬起了头看向了丁小桥,刚开始的一瞬间,她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得让人觉得耀眼的笑容,温暖真诚又美好,在这样的笑容之下,丁小桥甚至觉得这寒冷的天竟然也不是那么难熬了,她大大的回以了一个笑容,还不等说话,这样的美好和平和就被张氏冷不丁的给打断了,她撩起了眼皮子,冷冷的说:“当真不是你当家啊,知道不知道节约一点吗?这又不是外人还给端三碗茶来!你当烧水不要钱啊,你当茶叶不要钱啊,你当这柴火不要钱吗?真是跟你娘一样蠢,我怎么就会养了你这么一个笨蛋!” 张氏的辱骂,就好像是一块砸向了倒映着美丽风景的湖水,顿时就让那一片的美好荡然无存,丁小阁垂下了头,手指头紧紧的扣住了托盘的边,她没有吭声,可是丁小桥还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看出了她的无奈和愤怒。她不由得有些心酸,其实比起他们家来,这个家里最可怜的人应该属于的丁小阁了吧。丁小桥在张氏骂丁小阁的时候偷眼去看了看老丁头,却发现他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好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丁小桥不禁有些心凉,到底也是孙女啊,就算丁修孝不是亲生的孩子,可是丁小阁也是在老丁头的膝下长大的,怎么就能这样看着她辱骂呢?还是说,老丁头早就已经对这样的事情麻木了。 不过是那一种原因,丁小桥都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浸泡进了一滩冷冰冰的池水里,连一点点的生都没有。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丁小亭又跑了进来,说是找张氏借个什么叫做嘎拉哈东西,她要招待她的小伙伴。那个东西,丁小桥听都没有听过,所以也不免好奇,伸着脖子看了看,可是拿出来之后她就知道是什么了,原来是骨头子儿。说白了其实就是羊拐骨,是用四块羊的膝盖骨做成,用红漆花上花,配着上一个小沙包,这算是一副。玩的时候,然后一边丢小球,一边翻检着那羊骨头的六个面子,将他们全部统一起来,最后要将四个羊骨头全部起来。在这玩的过程中,沙包是不能掉的,如果掉了就要换个人来,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十分考验人手眼协调的游戏。 丁小桥在上一世小时候也玩这个游戏,那时候其实小孩子的生活挺匮乏的,所以女孩子能玩的游戏不多,这捡骨头子儿的游戏便是女孩子最常玩的一个,当年,她玩这个也是一把好手,号称打便她们那一片都无人能敌的高手。所以,这东西丁小桥都玩烂了,刚才只是觉得那名称新鲜,现在真相大白之后顿时也就没有什么稀罕的,她收回了目光。而丁小桥则在随时都注意着丁小桥的表情咧,也就是说,从丁小桥好奇的伸脖子开始一直到现在收回了目光她全部看得清清楚楚,她道:”小桥啊,这个东西可金贵了呢,你指定没有玩过,我就不带你玩了,不然你弄坏了我可就没有办法交代了。“ 翻了翻白眼,撇了撇嘴角,丁小桥真是想大喊三声,我才不稀奇啊,我都多大的人了,这玩意我早就玩烂了好不好! 张氏在一边也不无得意的说:”这东西啊是老大的同窗来看望他,看见家里的姑娘多,便专门请人从王都带来送给他们的,在这舟平县也算是独一份了,可真真算是宝贝呢。“说罢又对着丁小亭道:”小心着点,别给玩坏了。“ 按照老丁头的意思是要留着他们吃饭的,可是还没有走的丁小亭一听这话,眉毛就竖起来了,可见是不愿意的,不过她也不直接说,便跺了跺脚像是对张氏,其实是对丁小桥他们说:”奶,家里来了的这些可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么多人,让谁站着啊!!“ 张氏便挥了挥手让丁小亭出门去,意思是自己来处理这个问题,丁小亭的脸上又得意了起来,她抬眼瞟了丁小桥一眼,脸上的笑容这才真正的舒坦了。她脆生生的答应了,接着转身便出去了。然后张氏却翻了翻白眼说道:“小亭在家里办那个什么诗社,那么多富贵人家的孩子在,怎么招待他们吃饭?要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冲撞了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这以后老大怎么在舟平县做官了?这老二怎么在这里立足了?你难道不知道一个道理,这些人家都有着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联系,得罪谁都得罪不起。” 一家三口本来就没有打算留下来吃饭的,而那碗丁小阁送上来的茶其实最后也没有喝,米氏大概也受不了这这丁家乌烟瘴气的气氛,随便说了句话就从上正房里退了出来,丁小桥和丁七郎自然也是跟着。出了正门,米氏就去找王氏去了,不管老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他说得没错,这是王氏的儿子娶媳妇,所以,自己手里要是有什么东西还是得直接给王氏,不能经过别人的手,特别是张氏。 而丁小桥和丁七郎就站在浪子下面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说话。这个时候,丁小阁跑了过来,怯生生的看着丁小桥道:“小桥,你总算了,我可想你了。” 丁小桥看着丁小阁,只看见她的目光里真诚而善良的光,沾染着那湿漉漉的水汽,她也忍不住心软了起来,她朝着丁小阁迈了一步,然后就想住她的手,不过却被丁小阁给闪开了,她尬尴的笑了笑:“我的手脏,都洗不干净,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丁小桥越发的心酸起来,她不管不顾的一把住了丁小阁的手,那手指头冷得跟冰柱子一样,每一根都长了发紫的冻疮,丑陋而恐怖。丁小桥使劲的给丁小阁揉了揉,才问道:“小阁,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第286章 胡小姐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丁小阁这些年过得算不得好,可是,丁小阁的脸上却还是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她的声音里面没有一点点的怨怼,她对着丁小桥说:“我过得很好,你看,小桥,我现在可以吃饱肚子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仅仅只是这样的一句话,让丁小桥的眼泪都差点要掉了下来。其实她很想跟丁小阁多说句话,可是现在这个等昂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候,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所以到了最后两个人也没有说上句话,没有一会儿的工夫米氏从王氏那里面出来了,她看见了丁小阁,也是心疼,不过还没有说上话,丁小阁就又被丁小亭给指使着做这做那了,一家人治好跟她告别。 出了县丞的宅子,站在街边,丁小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她只觉得憋闷,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还好现在没有继续跟这些人生活在一起,如果还像是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丁小桥忍不住打了一个摆子,真是太可怕了,她就是这么想想看也觉得世界充满了满满的恶意。 舟平县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县城,尽管它并不是像是云通镇那样拥有码头,但是因为它深处大山之中,盛产木材,来这里买木材的商人很多,所以在舟平县的商业比较发达,也就让这里的客栈饭馆都是很多的,不仅仅多,而且出名的也不少,还有很多是全国连锁的店子。说起来,这个全国连锁的概念还是现在已经在康国做丞相的那位前辈弄出来的,虽然到现在这个概念仅仅出来不过十多年,但是康国周边的国家的商家全部都在使用这个方法,这也让这个国家的商家的收入大大提高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前辈都是做了一件极好的事情。 就好像是现在米氏母子三人住的这家客栈叫做幽兰阁,无论是从装修啊还是服务上都不错,不过就是价格比较贵,一天晚上要一间房要一两银子。丁小桥客观的评价了一下,这个客栈用现代的眼光看也至少是四星的了,所以贵也是贵得有道理的。在看过了房间之后,丁小桥很是倾向于住在这里,不过米氏觉得价格贵,还在犹豫。而丁七郎一听说要一两银子一天,再算算他们至少都要住个七八天也觉得贵,暗自摇摇头。 倒是丁小桥说:“娘,贵有贵的道理,我们出门在外最重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我们自己的安全,住在这样的店子里面,你看看他们看家护院的家丁都那么多,晚上指定不会发生什么偷东西的事情,我可是听说那些便宜的小店子,你要是没有分本事,晚上就别想消停,有时候甚至店家和坏人一起勾结呢。更何况,我们这一家三口你看看都是些女人和孩子,如果为了节约这文钱,我们自己出点什么事,你让爹他们怎么办?” 在前面带路的小二听了直点头道:“大嫂,您看看,就是您家小闺女说得这个理儿,我们这个店,可跟您说,绝对的安全。别的不说,就您看看我们这些护院,他们这身子骨!一般人进来三四个都摆不平的,而且,我们这里一晚上都有人巡视,您住在这里只管放心!” 米氏想想看是这个道理,可是心里还是觉得贵,虽然现在每天都是十两银子的收入,可是自从她的手上花出去的钱,还真没有一次那么多过。更何况,平日里都是丁小桥管钱,这一次要出门,丁修节怕不安全,愣是将这出门的盘缠都交给了她。这钱在别人手里跟钱在自己的手里绝对是两个概念,反正,现在米氏不舍得。 丁小桥见米氏的表情就知道她恨动心,可是又不舍得,于是趁着前面带路的小二不注意的时候小声对米氏说:“娘,我们现在不差这点钱。”她随后笑了笑道:“要不是算了,我们还是去住最便宜的店子吧。” 这本来就是用话在激米氏,而刚才听过丁小桥和这店小二的话,再加上现在这店子里的环境,带着两个孩子的米氏哪里还肯去住那样的路边小店,于是她瞪了丁小桥一眼,然后,对着刚才的店小二说:“小二,我们开一间刚才你给我们看的那种里外都有床铺的套间。” “大嫂您放心了,我这就给您去办!” 这一两银子一天的子自然是不一样的,米氏他们就直接坐在刚才看上的子里面等着,没有一会儿的工夫那小二就已经回来了,将子的钥匙送了过来,又送了热水热茶,服务得那叫一个让人舒服。 天色也不早了,米氏干脆就从店子里要了个菜,带着两个孩子吃了晚饭,又洗了澡,就早早的上床休息了。他们这一路上走了那么多天,早就已经累得很了,加上今天又在丁家正房走了这么一圈,每个人有一种深深的身心俱疲的感觉。 丁大郎的婚礼是订在了丁小桥他们到了的五天之后,前面空着这天,米氏母子三人都不打算再去丁家了,本来就不是什么亲热的人,何必去装这么亲热。于是一家三口就在舟平县好好的逛了逛,主要逛的地方是三个,第一个各种种子店子,第二是店,第三便是在舟平县这里知名的饭店酒楼。虽然这每天换着地方吃饭都不便宜,但是丁小桥还是坚定不移的一家一家的吃。 一开始米氏也觉得太贵了,可是到了后天听丁小桥说为了给自家的饭店做参考和对比的,米氏也再也不劝丁小桥了,而是每次到店子里主动的点这招牌菜,这样三四天下来之后,丁小桥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胖了一圈了。 丁大郎婚礼的前一天,按照丁小桥和丁七郎的想法是要继续再出去吃的,可是因为今天要去丁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也只能将心理的想法作罢,米氏带着两个人在时隔四天之后,再一次去了丁家。这一次开门的依旧是那个妇人,不过相比起上一次那倨傲的态度来,这次这个妇人的态度好得多了,她热情的将米氏母子三人领到了正。 在路过外面的那个院子的时候,又看见丁小亭带着个小姑娘在吟诗作画,虽然丁小桥不觉得她们能做出什么诗来,但是那架势确实是摆得很足的,一个二个的表情还真是很像是作诗的样子。这天在这里作诗的女孩子比较少,没有那天那么多,但是那天跟丁小桥起了冲突的圆脸小姑娘也在。她看着丁小桥走过了院子,竟然直接站起身来,一副敌视的样子,大声说道:“小亭,你们这看门的人可真是不行啊,怎么什么样的人都往家里面带,将这个家里都搞得乌烟瘴气。” 米氏的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她的脚步顿了顿,不过在她开口之前,丁小桥就已经说:“这院子确实挺乌烟瘴气的,每次来看着都透着一股子不入流的味道,真是的难受。”说罢也不管那个圆脸的小姑娘在说什么直接就推着米氏和丁七郎往里面走去,只留下那个小姑娘在后面火冒三丈,只差没有跳着脚的骂人了。 倒是前面带路的那个妇人,吭吭哧哧的说道:“三太太,一会儿还是让姑娘去给那胡小姐道个歉吧。” “哪个胡小姐?” “就是刚才说话那个小姑娘,圆脸的那个。” 丁小桥看了那妇人一眼,翘了翘嘴角,唇边带着不屑的嘲讽问道:“为何?” 那妇人见丁小桥愿意搭理自己的话,也就放开了话匣子说了个清清楚楚。原来这个胡小姐是天香楼舟平县大掌柜的小女儿,别看只是舟平县的大掌柜的,可是,这个胡小姐的父亲却是在天香楼的东家面前很得脸,算得上是天香楼的东家的左膀右臂,更何况,他的手里还有天香楼的一点股份,也算是这天香楼的小股东。 说起来,这个天香楼也是个全国连锁店,规模和赛百味不相上下,也是百年老店了。别看他们只是一个饭店,原来辅政王在平城的时候,便对于天香楼的菜有分喜欢,而且这天香楼的东家也很会做人,所以,在辅政王的面前的也算得分脸。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宁王做了辅政王,他们这些在辅政王面前得脸的人自然也就了不得了。 所以啊,别看,这天香楼是一个商人,可是在丁修忠他们这些芝麻小官的眼睛里简直是可以通天的大腿的。自从丁修忠到了这舟平县之后便跟这胡掌柜搭上了交道,只希望能通过这胡掌柜搭上了天香楼的东家罗平,最后能通过罗平抱上这辅政王的大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无论是丁修忠还是丁修孝,或者是整个丁家的上房的每个人都对这个胡小姐简直是纵容的不行,只因为,她是胡掌柜最宠爱的小女儿,而胡小姐也是个顺杆爬的主,简直就不把丁家当成外人,在丁家从来都是作威作福、耀武扬威。 第287章 不平 “七姑娘。”丁小桥在丁家的姑娘当中是排行老七的,不过这个称呼一般是没有人喊,所以这个妇人陡然喊了出来还让丁小桥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那妇人又说:“听我一句劝,这胡小姐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以招惹得起的,就算你心里有气儿也忍一忍,去给她道个歉吧。” 丁小桥倒是没有吭声,不过身后也快步走过来一个人,抬眼一看,正是丁小亭。她一把就把丁小桥拉住了,然后小声说道:“陈嫂子说的没有错,小桥,你前些天就得罪了她,我们哄了好久,今天又说这个,她肯定会不依不饶的,你快点去给她道个歉吧。” 丁小桥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胡小姐正站在远处,一脸得意的样子,似乎已经极有把握丁小桥会回去跟她道歉了。随后,丁小桥转过了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丁小亭道:“我没有觉得我说错了什么。” 丁小亭的脸色就跟变色龙一样,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的难看,她使劲的拉了丁小桥一下,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却重了起来:“小桥,你是乡下来的,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中间的事情我以后再给你细细的讲来,不过现在的听我的话,快点去给胡小姐道歉。” “如果我说不呢?”丁小桥这个时候火气已经冒了起来了的,她使劲一下就将自己的手腕子从丁小亭的手里抽了出来,唇角带着嘲讽的嗤笑,根本就不把丁小亭的警告放在心上。 “丁小桥!你还是不是丁家人!”丁小亭的眼中多了分不耐烦,就连口气也变得趾高气扬,只不过她的声音还算是克制着,并不算大。 “怎么?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就不叫丁家人?我倒是不知道丁家人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丁小桥彻底没有跟丁小亭说话的心情了,她甩开了丁小亭,就要朝着米氏和丁七郎走去。 因为这是小女生的拌嘴,说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有些过火,米氏和丁七郎都不好插嘴,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人,不过这丁小亭咄咄逼人的态度还是让人很受不了。 “我告诉你丁小桥,你今天要是不去给胡小姐道歉,你就给我滚出丁家!”丁小亭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在后面的胡小姐原本就竖着耳朵在听丁小亭怎么给自己找场子的,不过因为隔得太远所以一直没有听得很清楚,现在丁小亭的声音陡然告了起来,那话里面的意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胡小姐那个得意啊,那个意满,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她的眉眼甚至已经高高的挑了起来。 米氏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丁七郎也忍不住了开了口,他冷笑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这个丁家什么时候轮到了你一个没有出阁的丫头来做主了,更不知道,这姓丁的在自家的院子里,都要看着姓胡的人脸色做人了!” 这话说得真是太重了,丁小亭的那张俏脸立刻变得有些扭曲了,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那个胡小姐,发现她的脸色也很难看,而且她刚刚的趾高气扬还没有落下去,现在就已经被丁七郎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这样的反差让胡小姐都愣住了,可是随后,她便像是点着的炮竹一样爆开了。不过,她还算是有脑子,知道这个丁小桥家跟丁家正房已经分家了,所以没有直接去找丁小桥的麻烦,而是冲着丁小亭尖叫道:“丁小亭,你给我滚过来!” 丁小亭听到这声怒吼之后,她的身体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接下去,在胡小姐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脸色已经极度的扭曲了,而后在转身的时候,她的脸色一下自己就调整了过来,好像好看了不少。这个变化让全城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丁小桥也忍不住称赞这个丁小亭的变脸神功实在是练就的很好,不过,现在再不走的话,接下去一定要被这两个毛丫头纠缠住,丁小桥自己并不怕他们这两个人,可是,却也不想在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什么时间,于是她转头冲着米氏点点头,一家人才不管那个妇人和丁小亭,快步就朝着正走去。 反正这丁县丞的宅子实在不算大,不说比杜开霁家的宅子,就连比丁小桥自己家的院子也实在是比不上,就那么两三个院子步就传过去了。 谁说的跋扈的大小姐就不长脑袋的?至少在这个胡小姐的身上就完全没有这么一回事,虽然她在丁小亭的面前像是个老虎,也仅仅只是把丁小亭当成了自己的奴才,可是这并不阻碍胡小姐的基本智商,她还是知道的,在丁小亭面前可以高高在上,可是在其他长辈的面前,她可不能放肆。当然,米氏就算不得什么长辈了…… 这样的认知,让米氏母子三人逃也似的的冲到了正房之后,这胡小姐和丁小亭并没有跟着进来,这实在算是一件比较好的消息了吧。 这一天确实是个忙碌的日子。 毕竟是丁家的第一个孙子辈的男丁成家,无论是老丁头还是张氏脸上的笑容都是灿烂到了极点的,就算是前些天见到的已经很是憔悴的王氏,在今天也换上了一套银红色的袄子,带上了件不错的首饰,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不过丁小桥还是看出一些尴尬来,只要她一进正,张氏脸上的表情就干了分,就连老丁头也说:“老大媳妇,我们这边不用你看着,你多跟亲家那边过来送嫁妆的人说说话,人家的闺女以后就在我们家了,人家也是担心心疼的不是?” 这话听着真动听,可是丁小桥还是从里面听出了浓浓的驱赶的味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丁小桥抬眼去看坐在炕上的丁小和丁小台,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是丁小桥还是从她们两人的脸上看出了浓浓恨意,不过,很快,两个人又跟没有事的人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王氏一眼,而王氏只是尴尬的站在了房间门口一会,便又折了出来,没有再进来过了。 关于这件事丁小桥虽然觉得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可是她还是有些好奇心的,本来她是想这个会问问丁小阁,但是丁小阁就在这里就跟一个万能的大丫头一样,谁都要使唤她,将她忙得团团转,根本就没有会和丁小桥说上一句话,这件事也就只能耽搁了。倒是吃饭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插曲。 虽然今天是丁家办喜事的前一天,家里吃饭的人也多是丁家和他们的亲家何家,但是除此之外还是有不少的别的宾客的。比如这丁修忠的同僚,比如丁修孝的一些朋友,还有就是丁小亭请的那些个小姑娘。 这么多的人想要坐在子里可能是不够的,于是全部都在廊下的下面摆上了桌子,大家分成了好多桌。男客都在前院,而后院则是女宾。大家欢欢喜喜的吃酒说话,别管真心假意,还是很热闹的。 问题出在这个桌子的安排上。 这丁家的女眷,加上和何家的女眷还是人口不少,更何况还有丁小亭请来的那些小丫头,这分一分,居然坐了三桌。丁家的媳妇妯娌跟何家的媳妇妯娌打散坐了两桌,还有一桌就是这些没有出嫁的小姑娘。 自然而然,丁小桥就坐在了这一桌上。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是偏偏那个胡小姐也坐在这一桌上。这两个人你看不顺眼我,我看不顺眼你也不是才开始的,更何况早上米氏带着丁小桥过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已经吵得比较凶了,现在又安排坐在了一起,哪里还能消停?而这桌上的女孩子基本都是丁小亭熟识的,自然也就都站在了胡小姐的身边,剩下的只有丁小桥和一个何家的远方姑娘孙沁芳。 这以胡小姐为首的一群小姑娘就开始对着丁小桥开始冷嘲热讽,各种刁难。而丁小亭不说阻止,甚至还帮着忙。至于丁小和丁小台虽然没有跟着丁小亭还有胡小姐为难丁小桥,不过也完全当成没看见。倒是孙沁芳看着他们对着丁小桥说这说那很是过意不去,别看她柔柔弱弱的,但是却是一个仗义热血的性子,就理论了两句。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那一桌子的阵线联盟就开始对着孙沁芳和丁小桥开启火来,一开始声音倒是还小,只是说些酸话,没有想到了后面越来越不得了,最后两边的人竟然开始拍案而起,差点没有动起手来。 小姑娘们的嗓子本来就亮,这又是打又是闹又是骂的,一下子不但是让这边的女客们乱成了一团,就连前院的男客们也听到了动静。后院的女眷们这还能好?特别是孙沁芳那可是何家老太太最心疼的一个外孙女,被这胡家的小丫头给打了,那何家能干吗?而丁小桥这边,米氏也战斗力陡然提升,也加入了厮扯的战斗之中,下就将自家闺女给捞了回来。 这还不算完,被人拉住的胡小姐破口大骂:“丁小桥,你这个乡下泥腿子,你也配跟我坐一起!你也配进城来!你给我滚,从哪来的往哪去!再不滚,我让你在这舟平县过不下去!” 第288章 何老太太 “简直翻了天了!简直翻了天了!”何家老太太一手抱着孙沁芳,一手不停的拍着桌子,嘴巴里呜呜咽咽的大哭着,她抬着一只手指着张氏骂道:“我一开始就说这门亲事结不成,这门亲事结不成!门不当户不对啊!你看看这从古自今结亲的人家,有谁家像是我们这样的!有谁家像是我们这样结亲的啊!” 这何老太太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虽然她并不像是张氏是一个乡下的泼妇,但是养尊处优的大宅门生活并不能改变她泼辣又护短的本性。无论是从没有出嫁的小姑娘开始,还是到了后来嫁人之后,何老太太都是一个不吃亏的人物,更何况,在这舟平县,何家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虽然这次出嫁的何四小姐算不上是在何家极有分量的闺女,但是好歹也是填房的女儿,也算得上是正正经经的嫡女,当时,何老太太一听说是嫁给这样一户人家就不是很愿意,毕竟丁家那原来是庄户人家,就算说是耕读人耕读人家,那也是耕在前面,读在后面。说白了,还是种田的。 而他们家就不一样的,那是代香门第,虽然到了现在的光阴岁月里,这子子孙孙的越发没有本事了,也没有混上一个什么大官,他们又不是何家的正支,属于分出去多年的旁系,日子比起原来的时候越发的不像样子了,可是,到底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这个没有任何根基的丁家来说,他们还是算得上是大户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何老太太对于这个丁家是没有一点半点的看不上,可是,她的年纪大了,不耐烦管着儿孙的事情,再说这个填房也不是很得她的喜欢,渐渐的,她除了自己记挂在心里的个孙辈,其他的孩子,就放手了,反正那都是亲爹亲妈,爱咋咋地吧。 所以,在听到何四小姐小姐要嫁给丁大郎的时候,她还是提出了一点自己的反对意见的,但是儿子和媳妇虽然表面上答应着,可是下面该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她也就来了气,彻底不管了。就连今天过来做客她本身也是不耐烦来的,但是听到儿子说,这边也有个老太太,便改变了主意。 本来这低头娶媳,抬头嫁女,他们家这本来就算是低嫁了,要是现在再不去给把面子撑起来,以后他们家的姑娘让这丁家拿捏了,这难看的还是他们何家的面子。于是,何老太太这才按捺着不快的心情带着自己最喜欢的外孙女孙沁芳来了丁家,可是怎么会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饭都还没有吃完呢!丁家请的客人居然把他们这亲家的小姐给打了,不但如此,还把他们丁家分出去的三房小姐也给打了,这都是什么事!虽然这不是丁家人自己打的,但是能容忍自己的客人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此的人家还能好吗?如此的人家还要结亲,这不是明摆着要推自家的孩子入火坑吗? 何四小姐尽管在家不是很得到何老太太的喜欢,但那到底是骨肉亲情,能放着让人欺负,再说,这老太太是一个多护短的人,这舟平县就没有人不知道。 张氏当然也知道。 张氏这个人吧,虽然很泼辣,但是却因为一辈子都在乡下窝着,所以并没有什么见识,别看她平日里对着自己的儿女孙辈那么耀武扬威,厉害得很,可是真正的面对着外人的时候,她根本就是连一个屁都不敢放,这就是一般乡下说得典型的窝里横。 素日里,张氏是很少出门的,就算是丁修忠的一些幕僚的女眷来见她,她也很拘谨,生怕自己得罪了别人。这何老太太的名声在结亲之初,张氏就听说了,便心里很是惧怕,毕竟人家那才是香门第,又是大户人家之后,跟她是不一样的。而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张氏没有一嗓子晕过去就已经是很给大家的面子了。 这个时候张氏虽然坐在上座上,可是整个背脊都靠在椅子上,甚至在何老太太的手指头指过来的手,她还拼命侧着身子,以免何老太太指着了自己,脸也别了过去,整个人萎靡得像是一个低三下四的孙子一般,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样子。 后院都闹成了这个样子,前院当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更何况这丁修忠所住的这个宅子本来就不大也没有什么层层叠叠的院子阻隔,只怕是这边连说一句话那边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现在这何老太太这么高的嗓门,更是让丁修忠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看看这丁家都请的是什么人家!都没有及笄的闺女居然能不要脸面这个地步,这不是你们自己家呢!你们就敢这样!就算是打打闹闹也就罢了,能不能分分场面!你们这样到底有没有人教!你们家里长辈就不知道这个样子!就这样跋扈的闺女还结交得如此不亦乐乎,可见你丁家是什么样的品行!这样的亲家不结也罢!你们丁家不要脸没关系,我们何家可是要脸面的人家!”何老太太别看平日里养尊处优乐呵呵的跟个佛一样,那年轻的时候也是厉害的没有人敢得罪,一张嘴巴更是得理不饶人。 在场的女眷中只有她跟张氏是最高的,但是,张氏比起何老太太的战斗力明显就是一个渣,早就已经缩在了一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更不要想着指望她能撅起。一时之间,整个后院就只听见何老太太一个人的声音,特别是是胡小姐他们个闺女被何老太太这样骂着,就算是心里愤怒的要命,但是也没有哪一个人真的敢跳出来说一句话。 那胡小姐,只能用恶狠狠的眼刀不断的刺向了丁小桥,若是这眼刀能杀人的话,估计现在丁小桥已经被这胡小姐给凌迟处死了。 这后院正在如此热闹着,那前院的男人们都坐不住了,但是碍着男女大防的问题,最后也就只有丁七郎、丁修忠、丁修孝、以及何四小姐的父亲何建平还有罪魁祸首胡小姐的父亲胡开文匆匆赶了进来。 何建平别看在这舟平县算得上是一把手,也是丁修忠的顶头上司,但是在这何老太太面前就是一个连腰杆都不能直起来的半大小子。这人进了后院之后,何建平立刻麻溜的就跑到了何老太太的面前,低头鞠躬一阵的安抚,可是就算是这样,何老太太依旧怒骂不已,连一点儿子的面子都不给,看起来这真是气得很了。 这院子里辈分最高的人在说话,尽管不是自家的老人,但是放在这个时代,还真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插嘴的,所有人都垂着手低着头,站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何老太太的骂人,嗯……训话…… 好不容易在何建平的安抚之下,这何老太太的声音告了一个段落,她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刘氏连忙推了一把已经被吓傻的丁小阁,让她去送一碗茶。丁小阁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了神来,连忙跑下去倒茶去了。 这一边丁修忠总算是有了会说话了,他连忙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凑到了何老太太的身边又是作揖又是做小的说道:“老太太,您看,这都是小姑娘们家家的吵嘴,还碍着您发这么大的脾气,说到底这也是我们家平日里太过娇惯这些孩子了,不若这样吧,让我们家这些不争气的媳妇和闺女给您老和您外孙女陪个不是?” 其实何老太太骂了那么久,也不见得就能解决什么问题,也无非就是发发自己肚子里面的怨气,也顺便打压一下这丁家的势头,让自家的闺女嫁过来之后能更加舒服一些。否则,这结亲的事情都已经满城皆知了,就连大件的嫁妆今天都已经搬过来了,还真的能在抬回去不嫁人了,到时候不说是城里面的人怎么看自己,就算是本家那些人的口水都能把她给淹死了。 所以,现在见这丁修忠能如此上道,何老太太尽管心里还是憋着一股子火气,但是到底也只能这样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总不能也让人家的父母给自己低头认错吧,那可是自己的平辈。所以,便只能倨傲的说道:“这个时候才来道歉,只怕是心里不愿意啊。” “怎么会!我们家虽然有时候太过娇惯孩子,但是到底也是耕读人家,这点子道理还是懂的,请老太太放心,我们家这些孩子现在指定心里面已经后悔得不得了了,只是刚才不知道老太太赏不赏这个脸,现在老太太大度,他们当然是要快点过来道歉的。”这丁修忠笑眯眯的作揖说道。 而何老太太听这话之后,只是深深的看了丁修忠一眼,然后后面又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随后她的眼睛一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秒钟之后,她才点点头,脸上泛起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既然如此是最好的。” 第289章 颠倒黑白 这何老太太如此一松口,丁修节才像是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一样,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越发带着一些真心了,他直起了身子,转过了头直接看向了丁小桥,板起了一张面孔,略微的拔高了声音,带着少有的严厉和倨傲道:“小桥,过来,给何老太太和孙小姐道歉。” 啊咧!这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刚才是自己一直身处于闹剧当中,不过丁小桥还真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最多就是刚才被那胡小姐一子拉散了半边的头发,不过,那胡小姐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她的脖子上下巴上都已经被自己抠得是一道道的血道子了,比起她可是严重得多了。 怎么说她也是个受害者,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过了,但是她还是受害者好不好!就算是道歉什么她也是应该跟何老太太坐在一边受着胡小姐和丁小亭她们一党子的人道歉才对,现在怎么回事?这是个什么情况?居然在她好好的看戏的时候,这种没有一点理由的事情便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这怎么想也是不对的吧。 于是,她并没有动地方,只是静静的看着丁修忠。 丁修忠看丁小桥没有动,于是脸上的神色更是严肃了分,他的声音也冷硬了起来:“小桥,难道我说话你没有听见吗?你惹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想这样不闻不问的了结了,就想这样装聋作哑的过去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丁家最是公平道义的人家了,就算是自家的孩子犯了错也绝对不能姑息的。” 面对这么冠冕堂皇的说法,丁小桥只觉得好笑,她还没有说话,一边的丁七郎就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嘲讽道:“大伯好一个公平道义的人家啊。” 现在的丁修忠已经不是原来在乡下窝着的丁修忠了,他做了两年的官,虽然不大,但是到底也算是在这个圈子里浸淫了这么长的时间了,那脸皮早就已经修炼得很厚了。丁七郎的嘲讽并没有让他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对着丁七郎皱起了眉头道:“怎么?七郎,你难道觉得我们丁家人不是如此?还是说,你爹不在跟前,你就已经嚣张的眼睛都看不到顶了!”说着他大喝一声:“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爹再此,我若说了话,他也是不敢不从的!不要忘记了,我是长兄!长兄如父!三弟妹,快点带着小桥去给何老太太的道歉。” 米氏虽然并不像是以前一样是个包子,但是也是个最笨的,就不要说面对能言善道、颠倒黑白的丁修忠了,就算是面对一般一个比较嘴巴厉害的媳妇也是说不过的。现在听到丁修忠这么指鹿为马又颠倒黑白,早就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可是奈何自己实在是说不过,只能半天才说出一个:“不是这样的!大伯你不要太欺负人了!” 丁修忠冷笑了一声:“我欺负你了?你什么地方看见我欺负人了?明明是你们挑起了事端,我让你们来道歉就算了了这个时期,怎么变算得上是欺负你了?难不成,还要孙小姐来给你们家道歉,才不算是欺负,才算是公平道义,才算是对得起你们家!”说罢,他又做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三弟妹,你们成日里在乡下不思进取也就算了,总得学的讲些道理,为人处世的长进一些,我听说你们家五郎和七郎也在念,就连五郎也参加的童生考试,那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这么些年的圣贤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样下去,如何还能承袭我们丁家的传统,怎么还能做我们丁家人!” 这丁修忠这两年下来,嘴皮子倒是越发利落了,而且这诡辩的本事也是大有长进,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就算是米氏心里委屈得要死,可是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只能浑身发抖,眼睛发红的瞪着丁修忠,紧紧的咬住了嘴唇,一言不发。她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又落到了丁修忠的嘴里,变成了他可以随意拿捏自家孩子的话柄。这个时候,米氏不免有些后悔,为什么一定要带两个孩子来,如果今天是她自己在这里,她怎么委屈都可以,但是孩子在这里,还有丁七郎这个男孩子在这里,她怎么能够让两个孩子受委屈呢? 只是,现在要说辩驳,她却没有这个本事,要是别的,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认识,就算是认识,也大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或者拉个垫背的态度,还有谁会为自己说句话呢?就算是一向自诩在家里最为公正的老丁头此时此刻也只是坐在角落里面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现在发生的事情一般。 一时之间,本来就对于正没有一点心思的米氏,现在的心里更好像是被冻成了冰坨子一样,拔凉拔凉的,不仅仅如此,更是隐隐的生出了分的恨意来。 丁七郎刚想说话,却被丁小桥一把给拦住了,她用不大,但是却清清楚楚的让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哥,这是我们小姑娘之间的事情,你一个男人就不要跟着插嘴了。”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专门加重了小姑娘的个字,这倒是成功的让丁修忠的脸色难看了不少,可是也仅仅只是难看了一下,便又收敛了起来。 丁小桥紧紧的握了一下米氏的手,只觉得她的手指冰凉,就像是他们乡下冬天檐下面挂着的冰凌一样,一根根连一点温暖都没有,刺骨的寒。她转头看了看她,米氏一把就拉住了丁小桥的手,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既无助,又不屈。丁小桥冲着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又拍了拍她的手,便站了起来。 丁修忠见丁小桥站了起来,脸色首先就和缓了分,便笑着说:“看来小桥还是有分懂事的。”说着又看向了一边的何建平和胡开文说:“你们看看,虽然是乡下的丫头,但是到底还是丁家人,我就说她不会不明白事理。” 何建平笑了笑,不过那笑容不见得真心,而胡开文则皱着眉头看着丁小桥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他一边的胡小姐,使劲的扯着他的衣角,然后用看似很小,却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爹!你快点帮我把这个泥腿子赶走,我看见她就烦人,就连她坐在这里我都喘不过气来了!”随后她又连忙说:“不不不,爹你快点去跟丁大伯说下,让这个泥腿子给我磕头道歉!” 胡开文甩开了胡小姐的手,低声道:“胡闹什么!”虽然这样,但是声音却不见得多严厉,但是比起来那丁修忠倒是也算得上是明是非了。 那边厢,丁修忠已经冲着丁小桥点点头笑道:“小桥,快点过来,跟我去跟何老太太以及孙小姐道歉。” 孙沁芳从一开始丁修忠说让丁小桥给她道歉开始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虽然何老太太说自己被打了,其实并没有,只是刚才实在是太混乱,所以,在推推搡搡中,她被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给推了一下,摔在了地上。这冬天穿的厚,地上又垫了垫子,其实她一点事儿都没有,连疼都不疼,可是,她次想要说话,都被何老太太给拦下来了。 现在见到丁小桥都已经站起来了,她更是不痛快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真正的坏人要逍遥法外?而真正的受害者却要给自己这另一个受害者道歉?这还有没有道理了!这回她不管何老太太怎么拉她,她一下就站了起来说道:“她道什么歉,关她什么事情!” 她只是说这么一句话,就已经被何老太太一把给拉着坐下来,甚至少有的虎起了脸,对着她严厉的说:“沁芳,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外婆!” “闭嘴!” 就算孙沁芳是个热心肠又仗义的小姑娘,但是现在到底她也是个没有说话份儿的没有及笄的小姑娘,所以,被何老太太这么说了句后,她也只能,愤愤不平的扭着身子坐在那里,那穿着桃红色绣鞋的脚狠狠的剁了一下地表示自己的不悦,却也什么也不能做。她抬起了那双大大的眼睛看向了丁小桥,带着一些怜悯和抱歉。 而丁小桥只是看了看那孙沁芳后,嘴角便微微的染起了分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孙沁芳只觉得奇怪极了,明明这面前只是一个乡下的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可是遇见了这样三堂会审的场面,她居然都没有吓哭,甚至连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反而,那么沉着,那么冷静,那么不卑不亢,她静静的站了起来,冲着自己微微笑了笑,这是一个这样的笑容,孙沁芳居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丁小桥从孙沁芳的身上将目光收了回来之后,便朝着所有人都行了一个礼,虽然这个礼没有大家闺秀那样的行云流水且意味深长,却也是中规中矩,一点也挑不出错来,让人倒是一下子对于这样一个的乡下小姑娘高看了分。 第290章 直接 说起来,这个行礼的事情还是要表扬一下杜开霁的。原来丁小桥对于这些个礼节很是不看重,只觉得反正自己也是在乡种田,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做什么。而杜开霁一句话就让她放弃了自己原来些有些幼稚的想法,他说:“小桥啊,你看看你现在这生意越做越大,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在这乡下跟乡下人做生意吧,你以后一定会接触很多很多外面的人。礼节这种东西,虽然对于乡下人来说用不上,可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永远的是实用的,毕竟,谁都愿意跟一个讲理懂礼的人打交道嘛,说不定也是拓展一下你的生意。” 就是这么闲聊时候的一句话,让丁小桥仔细的想了不少的时候,最后她觉得杜开霁说得很是有道理的,所以,也就一事不烦二主,直接找了杜开霁,让他请家里的人教了自己这大庆国的一些基本礼仪。不过,自从那学了之后这些礼仪之后,她并没有在正式场合用上过。 毕竟她就没有遇见过什么正式场合。 说起来,现在这还算得上是第一次用上呢。不过看看那些人脸上或者惊讶或者赞赏的目光,丁小桥还是非常的庆幸自己能够学过着这样的礼节,正如杜开霁说得一样,所有人都愿意跟讲理和懂礼的人打交道,又有话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现在丁修忠已经占据了所有的道德制高点,只要她能做一个不卑不亢而又讲理懂礼的人,她就不相信这种对于自己家百般不利的情况就一点都不能扭转过来。 行过礼之后,丁小桥便站直了身体,脸上带着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的笑容看着丁修忠说道:“大伯父,先暂时不用着急,在这之前,能不能先让侄女说句话。” 丁修忠皱了皱眉,然后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没有这么多规矩,当着这么多人,哪有这么多话!” 孙沁芳连忙去拉何老太太,何老太太本来不耐烦管这种事情,她要的目的本来就是丁家低头,可是到底是谁来低这个头她可不太关心,但是现在自己最心爱的外孙女这么样作自己,她也心烦得没办法,只能转头瞪了孙沁芳一眼之后缓缓开口道:“我们何家可是有事各个闺女都能说得上句的,怎么?到了你们丁家就连自己的闺女有话都不能说,那么这嫁进来的媳妇还能有好吗?” 反正现在在这个院子里,天大地大,何老太太最大,特别是她随时随地都将这丁家的规矩如何不好,他们家的闺女嫁进来如何如何受委屈挂在嘴上,弄得丁修忠多少有点灰头土脸的,现在她又开口说了这个话之后,丁修忠也没有办法。他本来想着现在丁修节不在,米氏是一个好拿捏的,丁七郎和丁小桥虽然是刺头,不过年纪还小,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要不让他们开口,下就能将事情摆平了,可是这个事情万万没想到就是不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向去发展。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丁修忠真的有点像是骑虎难下了。如果不让丁小桥说话,那边何老太太的大帽子便扣了下来,如果让丁小桥说话,这个丫头可不是什么善茬,年前他就发现了这个小丫头跟着她爹,她历来很少开口,但是每次一开口都能将原本利于他的情况给引到了另一边去,这让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跟这个小臭丫头八字反冲。 可是,转念一想,丁修忠又放下心来,这个丁小桥就算是不是什么善茬也只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况且自己这今年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他还不能给圆回来吗?想到了这里,丁修忠也不再纠结,只是冲着何老太太作揖道:“哪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丁家的闺女也是可以说话的。”说着他转身便对丁小桥笑眯眯的,但是却满满的喊着威胁说:“小桥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罢,要好好的,慢慢的说,可别说快了,这口无遮拦的,毕竟这里可不是你们乡下的地头,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说,这里说话得小心,别闪了舌头。” 对于这种喜欢说话打锋的人,丁小桥最不耐烦搭理的,而且,对于这种弯弯绕绕的话,最好的对方方法就是直来直往。毕竟要说这种打锋的话,就算再来十个丁小桥也不是这丁修忠的对手,她还是扬长避短的好。于是她点点头微笑着反问:“大伯父,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要是我说话说得不满你的意,你就要趁着我爹不在跟前,对着我们母子三个人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吗?” 事实上确实是这个意思。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但是这是所有人心里面心知肚明的事情,却不会有人说出来。毕竟这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现在却被丁小桥这么赤裸裸的一下子给戳穿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些人中间脸色最难看的要属这个丁修忠,他简直脸都黑成锅底了。 他连忙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一个长辈威胁你!还威胁你们母子三人!你怎么说话的!我一个大男人能做这种事情?” “哦!原来大伯父没有这个意思,看来是侄女我想错了。”丁小桥笑眯眯的冲着丁修忠恭恭敬敬的行礼,而后又起身道:“那我就给大伯父道歉了,这是侄女的不对,也请在座的叔伯在座所有长辈都原谅小桥对于伯父的误解,伯父可是半点都没有要威胁我也没有要威胁我们母子三人的意思,对吧!” 话说到了这里,任谁都听得出来,丁小桥这是在撇清所有的关系,同时也把丁修忠拉近了一个套里面,他要是说不是,那么他前面那些洋洋洒洒的高谈大论全部都是谎话,他就成了一个伪君子,可是如果他说是,只怕,下面这个丁小桥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这个丁修忠都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了。而丁小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个事情一次又一次的点出来,就是让所有人都必须做这个证人,连逃都逃不掉。 一时之间,场面微微有些冷,所有人都看向了丁修忠,现在事情的走向全部都在他身上。不过,设身处地的想想,现在的丁修忠只怕是心里都要呕出了一口血来了,只见他脸色漆黑的在众人的逼视之下,只能不心甘不情缘的说道:“这是当然的。” 而丁小桥却没有因为他这样不快就放过他,反而再补了一刀:“如此,我就放心了。” 就在这个令丁修忠简直已经愤怒却不得不压抑愤怒,尴尬却不得不压抑尴尬的微妙时刻,忽然就有一个银铃般的嗓音灿烂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好像是没有任何顾忌在阳光下盛开的春花一般,让子里所有都在强忍着这种尴尬时刻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了起来。 当然,其他人的笑声是无论如何也不如这个小姑娘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不是成年人,此时此刻也没有她这般没有顾忌,大家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就低着头,要么就捂着嘴低低笑两声算了。倒是衬得那笑声越发的明媚动人了。 丁小桥扭头一看,只见这人竟然是孙沁芳,不由得心下有些奇怪,对于这个小姑娘的好感又多了分。而那孙沁芳的笑容似乎极具感染力一般,就算丁小桥自己听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有时候吧,这笑就是一件极好的事,刚刚还绷得好像是弓弦一样的气氛,被孙沁芳这么一笑,也变得和软了下来,大家的脸上也多了不少的笑影,只是那丁修忠越发的不痛快起来,不过,这孙沁芳是何建平的外甥女,他实在不好得发脾气,也只能跟着勾了勾嘴角,接着一屁股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不说话了。 “你有什么话,你快点说吧。”孙沁芳见着何老太太也忍不住笑了,她便放下心来,便也没有那多的顾忌,直接伸着脖子,眉飞色舞的问着丁小桥。 丁小桥又冲着她微微一行礼之后才说道:“小桥是从乡下来的,实在是没有什么见识,要是说了什么不当的话,还望各位长辈见谅了。” 说道这里,她又望向了丁修忠,脸上的笑容好像是抹了蜜一样的甜,她说道:“先说个题外话吧,刚才大伯说,长兄如父,这好像有点不当吧,我仿佛听得,这学堂里的先生说的,家里要是没有长辈的,才说这个话,现在我们丁家那么一大家子怎么大伯就说了这个话呢?想来一定是口误吧。” “嗯嗯,口误,口误。”丁修忠黑着脸,撑着笑容顺着丁小桥的话点点头。 “我就说,大伯父这么大的父母官,这样如何不知道呢?”丁小桥笑了笑,可是不管丁修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又继续说下去:“刚才大伯父说我们丁家人最是明道理讲公正的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么说的,还是我小桥听错了?” 第291章 辨 “这是自然的。”丁修忠吸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应付丁小桥,他发现了自己的这个侄女实在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这个小丫头明显不是什么乡下没有见识的姑娘,光光看她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卑不亢的说话就已经知道了,她绝对不像是家里这个姑娘一样那么好拿捏,于是在沉思了一会儿后的丁修忠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为了今天这事能够善了,不得不强打起了的精神应对丁小桥。 丁修忠点点头,恢复了他刚才那种成竹在胸的上位者的倨傲表情,然后眉梢微微一抬就看向了丁小桥,冷笑道:“小桥现在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看起来,是对于这一点很不认同了。” “怎么会?我自然是认同丁家的家规公正道义了。不过……”丁小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说话历来直爽,也不想跟丁修忠绕弯子,不等他问,就说道:“不过光有家规公正道义又能如何,行为处事的时候不能公正道义的话,那家规也不过只是个拿出来糊弄人的白字罢了。” 坐在一边一直为丁小桥提心吊胆的米氏和丁七郎这个时候都忍不住为丁小桥叫一声好,特别是丁七郎,更是点着头笑了起来,要不是丁小桥刚才已经说过了不让他插嘴,只怕现在他已经跳起来要给丁小桥鼓掌了。 “你什么意思?”丁修忠终于被丁小桥这种乎赤裸裸的指责激怒了,他转头看向了米氏,大喝道:“米氏!这就是你教出的孩子!竟然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说出这么忤逆的话来!还不快快把她带出来,去给何老太太道歉,否则的话!我定然要拿出家法来了!” 丁小桥的眉头立刻就竖起来了,她也有些生气,不过她还没有说话,丁七郎便已经站了起来,对着她摇摇头,这才看向了丁修忠,首先行礼道:“大伯,你口口声声的说我们丁家人最公正道义,口口声声的说我娘养出我们这些忤逆儿来,侄子倒是想问问大伯父,你一进来不问青红皂白便让我妹妹去道歉,这是哪里来的公正道义?你在这里说这些话,爷爷奶奶尚且没有说一个字,你便这样说我爹娘,说我们家没有教养,请问这越过长者说话,是不是也是忤逆?” “你……” “大伯父还是不要说什么长兄为父的话来。作为父亲是要养家糊口,是要扶持家里的孩子,是要做家里的顶梁柱……”说道这里,丁七郎冷哼一声,看向了丁修忠的目光中含着轻视,不过他到底还是给了定最终分的面子,没有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只是将岔开的话又扯了回来:“今天便是就事论事,大伯父何必将这大帽子一顶又一顶的丢过来?难不成,这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实话,真还是见不得人了?” 丁修忠可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一直被他看不在眼里的三房的孩子居然一个个都是这样的牙尖嘴利,一个丁小桥倒还算了,不过是个女孩子,随便打压一下拿捏一下就算了,可是丁七郎可就没有好对付了,不管怎么说这是男丁,而且据说,丁五郎今年要下场考秀才,而这丁七郎也是要考童生的,这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以后牵扯的就大了。而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说,他是长辈,丁七郎是小辈,他是官身,丁七郎是白身,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只怕这听到的人也只有说他丁修忠仗势欺人不体会小辈,打压小辈的,不会有别的说法。 这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想想看,他还真是处于了一个不利的位置上。这个时候丁修忠不禁有点隐隐的后悔,刚才就不该拿着丁老三家当成替罪羊,他只是想着原来丁老三不在的时候,这米氏历来是随着他拿捏的,却没有想到,现在她的儿女们一个个都长成虎狼了。 事到如今,他那站在长辈和官身的有利条件倒成了弊端,丁修忠不得不退后一步,说道:“我哪里有那么多大帽子丢过来,我看你现在倒是学得不得了了,牙尖嘴利。” 丁七郎一点也没有将丁修忠的嘲讽放在心里,他只是笑了笑,直接将丁修忠的话给忽视了。这些年,丁七郎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的乡下孩子,他在学堂里念念得好,再加上家里有曹宿生的悉心教导着,当然已经不同往日的乡间少年,他丝毫不把丁修忠各种扰乱他思路的话放在心中,直指中心的说:“这就算是死囚犯也要过堂审一审,怎么样也得给人一个说话的会,倒是不知道怎么到了大伯父这里,居然连给我们说一句话会都没有,便直接盖棺定论了。” 丁修忠皱了皱眉头:“你现在难道不是在说话吗?我若是没有给你说话的会,现在你在做什么?” “这会可不是大伯给的,这可是何老太太给的。”说着丁七郎又转身看向了何老太太,冲着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朗声道:“何老太太在上,请受在下丁江清一拜,谢何老太太体谅我母亲孤身一人过来做客的孤立无援,也谢何老太太能够听我们一家陈词。”丁江清是丁七郎的学名,这是在考学的时候先生给起的,丁大郎叫做丁江波,丁五郎叫做丁江淙。 孙沁芳静静的看着正对着自己方向行礼的丁七郎,只发现个少年,眉目俊朗,皮肤虽然微微带着一点麦色,跟他的妹妹那雪白的肌肤并不一样,不过,那样飞扬有神的眼睛趁着这样的皮肤,更显得他神采翩翩,他举止有礼,声音因为少年变声的时候稍微的有点沙哑,可是并不难听,反而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他望着何老太太的时候,目光端正,连看自己一眼都不看,这让孙沁芳又是觉得他是个端正儿郎,又觉得微微有些生气,难道自己长得太难看,他才不看自己吗? 不过,不等孙沁芳继续胡思乱想,丁七郎已经转过了身子,继续对着丁修忠说:“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大伯父不愿意让我们扯破了脸皮,可是也不要想着法子的让我们背黑锅吧。这刚才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伯都不挨个的问一问,便上来就指着我们说,是我们一家该道歉,是我娘没有教养好孩子,小桥今天要是不道歉,只怕要让丁家丢脸,要让你丢脸,还要让我远在家乡的爹爹丢脸,这是谁家的道理?难道,这就是大伯父嘴巴里的公正道义吗?若是这样便是丁家的公正道义,恕我丁家七郎丁江清不孝,这样的公正道义,我不学也罢!” 丁七郎的声音并不算大,却十分的铿锵有力,说到了最后,他冲着在座各位的长辈叔伯拱了拱手后,便挺直了脊背,负手而立,眉目之间遍是清朗,让人忍不住赞叹,真是一个峻拔的好儿郎。 就连丁小桥也忍不住感叹,原来这些年她光顾着做生意了,没想到,就连最小的丁七郎这个小包子也长成了如此的少年,真是让人不得不喟叹这时间如水,白驹过隙啊。 丁七郎的话铿锵有力,落地有声,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而再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孙沁芳躲在何老太太的侧面,睁着那双如同星坠一般的明媚眼睛静静的看着丁七郎,嘴角上带着丝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意。 丁修忠则一脸铁青,他这回连装都不想装了,可是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要是真想要用自己的大帽子继续的去扣在这一家人的头上,刚才的话都已经被堵死了,一时之间,他只能僵坐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何建平笑了起来:“丁贤侄说得没错,这倒是我们的不对了。这也是因为后院闹得太厉害了,这让高远兄心里着急一进来竟然忘记问了前因后果,一切都是误会误会。”说着他看了看丁修忠,微微叹了一口气,实在觉得心情不爽,虽然这件事跟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能让自己的侄子侄女给挤兑到这个地步的亲家,他也心里发堵,隐隐的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决定,实在不该听那家里面的女人的话,就这样将自己的女儿给定给了这样的人家,不管是什么原因,光看看现在家里这副样子,这丁修忠家就实在不是什么良配。 倒是面前这个少年,却让人眼前一亮,只是这家世和年纪和自己家里面没有嫁的女儿都有点差池。何建平又叹了一口气,这还真是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 高远是丁修忠的字号,同僚们自然不可能直接叫他的名字,所以用字号往来称呼。 听到何建平这么叫自己,他铁青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点点,然后转头看了看何建平,这才说:“好好好,那就来问问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着他就看向了王氏,脸色露出了分不虞:“你一直都在这边,你就来说说这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事情!” 第292章 意外 王氏抬头看了丁修忠一眼,蠕动了嘴唇还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一边的张氏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平日的自信,对着王氏嫌弃的说:“老大问你话呢,你是哑巴了还是聋子!” 只是她这话一说出口,坐在一边的何老太太的眉毛皱的更紧了,然后她就去看何建平,顺便用无比凶狠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何建平当然明白自己老娘的意思,其实他现在也有点后悔了,当时定这门亲事确实是有点草率了,不过事到如今又能如何?他只能在母亲的目光注视下,将自己的头更低下去了分。 王氏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抬起头刚想说话,那边孙沁芳就小声说:“既然都是我们这桌上发生的事情,不问我们这桌的人,问那么隔得十万八千里的人干什么。” 这话挺像是小女孩的抱怨,可是这种小女孩的抱怨也要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如果是从丁小桥的嘴里说出来的,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没有人在意的,可是从孙沁芳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就算是丁修忠不想搭理,但是也不得不绷着脸,扯着嘴角露出了干笑,说道:“孙小姐说得没错,那就请你们那一桌说一说吧。” 刚才坐在这一桌的都是一些没有及笄的小姑娘,不管是因为什么目的,一个个都有着自己的小团伙,而且还有着自己的心思,这让她们说,就一定会串通一气,达成共同的答案。这也是丁修忠一点都不阻拦就同意了这个提议的想法,毕竟,今天在这个地方,除了丁老三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算来算去,这个黑锅也只有让丁老三家来背是最合适的。就算刚才丁修忠通过跟丁小桥和丁七郎打嘴皮子仗,已经隐隐的后悔拉着他们这一家子垫背了,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有什么改变,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 不过,丁修忠却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一桌的小姑娘人很多,就算是他们同为一派,可是这人一多,嘴就杂,嘴一杂就容易将事情给说漏了。 就好像现在,一开始明明所有的话题都顺着丁修忠的想法和方向在进行着,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些小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这个话题插到了丁小桥和胡小姐的矛盾上面,再到后面,就已经将两个人早就有矛盾捅了出来,而最后,居然将胡小姐因为嫌弃丁小桥是乡下人而做出的种种的不合适的行为全部的说出来。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胡小姐的辩驳,不过这人多嘴杂就越说越乱,越说越错,到了最后,丁小桥站在一边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们,半个字都没有开口,丁小亭胡小姐他们那边倒是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抖了出来了。眼见着胡小姐满脸通红,个小丫头也是一脸的不平,丁修忠只想扶住额头长长的叹一口气。 看起来,女人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本质,是从小就已经有的了。他根本就不该对这个小丫头片子报着什么应该有的期盼,本来还想着她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怎么也能争取一下,最后就是这么争取的…… 丁小桥望着对面那个坐在桌子边上的小丫头,嘴角眼角都带着满意的笑容。她早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毕竟这些小丫头们各个那在家里们都是掌上明珠,而这种小姑娘,一般自我意识都比较强,遇见这样的情况,看问题都很主观,再加上他们还不怎么懂得谦让包容是什么,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我纠正一下你的说法,你纠正一下我的说法,最后不说乱套了,都实在是对不起他们自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基本就已经清清楚楚了,丁修忠看了一眼正在拧着眉头看着丁小桥不知道想什么的胡开文,尽管他不太愿意,但是也真的不能继续厚着脸皮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推到丁家三房的头上。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人各打三十大板,不过侧重点还是在丁家三房的身上。 胡小姐是什么人,那从来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主,特别是在丁家更是如此,,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教训过,就算是丁修忠青苗淡写甚至没有点名道姓的说了句,她也觉得委屈的不得了,立刻就跳了起来,指着丁小桥的鼻子说:“就是你这个乡巴佬,你以为你穿上了一身好皮你就能冒充什么城里人,你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你,你还就算是浑身都镶上了金子也是一个乡巴佬,都透着一股子的臭不可闻的臭气!” “住口!”坐在一边的胡开文,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他喝止了胡小姐,又抬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眼睛里寒着不屑光芒的丁小桥,还没有等到说什么,这个小姑娘就已经收回了目光,然后就看见她不急不忙的朝着何老太太和孙沁芳走去,到了两人跟前,她不卑不亢的行礼,脸上带着微笑,缓缓的说:“今日之事,无论我愿意不愿意,都已经发生了,所以,我还是要向何老太太以及孙小姐道歉,这今天本来是我们丁家本家的好日子,我们这分出去的一家来此也不过是尽了骨肉亲情的情谊,却没想到会如此,真是真真的抱歉。” 孙沁芳早就在丁小桥下拜的时候跳了起来,扶起了她笑道:“说什么呢!我可是真真的喜欢的你性格,这回子是我们两家要办喜事,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去我家玩一玩!” “只怕是没有这个空闲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一个旁支的,总不好在本家过年。”丁小桥说这个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朝着旁处扫一眼,就好像再说最为平常的实情一样。事实上她说得确实也是实情,可是中国话就是这么博大精深意味深长,有时候同样一句话同样一种语气,在不同的场合,或者不同的人听起来味道就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状况。何老太太听着只觉得原来这丁家这样的乱扣屎盆子是因为这是分家出去的乡下的弟弟,实在会仗势欺人,对于这丁家的不满更加多了;何建平则认为丁修忠这种人为了讨自己这个上司的喜欢,能将自己的亲弟弟一家都推了出来,实在是没有什么亲情仁义,如果跟这种人深交的话,只怕以后遇见比自己有更大利益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推出去。 丁修忠的眉头却紧紧的皱着,他随着丁小桥的话,往何家人的脸上打量着,发现他们的表情着实是不悦的,不由得心里紧了起来,连忙出声:“小桥说这些做什么,就算是分了家,我们还不是都姓丁,都是骨肉情情,既然孙小姐想与你好好的玩一下,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丁小桥没有搭话,只是转头朝着米氏笑了笑,而孙沁芳也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仿佛也觉得丁修忠这个时候说这个话实在是太过虚伪了。 米氏站了起来,她凉凉的看了丁修忠一眼,便直接走到了张氏的面前,行礼道:“娘,爹,今日的事情便如此吧,我们乡下人确实不该和你你们乡下人在一块,这样的不知趣。” 虽然米氏性格比较和软,但是泥人三分的土性,她的话好像是刀子一样直直的刮在了胡开文的脸上,他转回了头狠狠的瞪了自己的闺女一眼,胡小姐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哼着鼻子小声的嘟囔着。 “三弟妹,你这是说什么呢。”王氏连忙上前拉住了米氏的手,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却被米氏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丁小阁终于是烧好了水,捧着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两盏滚烫的茶水,一路小跑的来到了这边,她先是在边上站了一站,然后找了一条不惹人注意的路线一路的来到了何老太太的面前,刚刚才想把这茶水端上去,却不想,王氏这一扯米氏,一下子就碰到了她的胳膊,她一个不慎就将茶水泼了出去。 丁小阁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将茶盘往自己的方向一翻,以避免这茶水泼到何老太太的身上。尽管如此,何老太太的衣角还是湿了一点,但是丁小阁自己却被烫得满脸通红,甚至有个地方立刻就撩起了个大大的水泡! 米氏和丁小桥都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马上冲上去扶丁小阁,而丁小阁疼得只能捂着自己的脸不停的叫唤着,而且,她的声音也不敢大,只能小小的。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何老太太连忙站了起来,何建平一个健步就冲到了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就问道:“娘,有没有烫到你!” 何老太太呼出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发现只是衣服湿了一点,便摇摇头说:“无碍。”不过,这个小事情让她本来就不高兴的心情越发的低沉起来。 何建平见自己的母亲没有事情,转头就看向了丁修忠,带着分嘲讽和怨气:“你们家连个利落的丫头都养不起吗?净是这样毛手毛脚的破烂货!” 第293章 买 这话登时让在场的丁家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特别是丁小桥和米氏还有丁七郎整个脸都垮了下来。就在丁家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何建平的话的时候,在一边疼得厉害的昏头昏脑的丁小阁下意识的睁开一只眼睛,朝着刘氏的方向就伸出了手,细细的声音好像是小猫一样让人心生怜惜:“娘,我好疼啊!娘!我好疼啊!” 在一片因为何建平刚才怨言引起的短暂平静中,丁小阁的话却好像是个惊天雷一样炸得何家人都跳了起来,孙沁芳第一个惊呼出来:“什么!这不是丫头!?这是你们丁家的小姐……”话没有说完,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就捂住了嘴角不在多说一个字。何老太太和何建平更是瞪大了眼睛,而何建平因为自己刚才的话,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了。 在一边也惊住的刘氏,刚想站起来去看看丁小阁,却被一边的丁修孝一把就拉住了,冲着她咬了句的耳朵,这让原本一脸担心的刘氏,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她站在那里不愿意开口,而丁修孝抬起手捅了她一下,她才咬咬牙说道:“你这孩子,不过是可怜你,让你跟小亭一起喊我两天的娘,怎么就能这样仗着如此毛手毛脚呢!还不快快去给贺家老太太磕头赔罪!” 刘氏的脸色很难看,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往这边瞟一下,这让丁小桥简直愤怒了,她浑身都抖了起来,她大叫一声:“二伯娘!” 刘氏却比她的嘴巴更快,转头对着王氏说:“嫂子,你看见看门的婆子没有,快点将她弄下去,给找个人看看吧,好歹是在我们家出的事情,要是不赶快治一下,以后他们家的人来看的时候,指不定又要说我们丁家不宽待下人了。” 在场的外人基本都让这一出给弄得晕了起来,就算是平时确认丁小阁是丁小亭妹妹的胡小姐她们个小姐妹也晕乎起来,看看刘氏这个样子,难道真的是像她说得一样,只是可怜这个丫头才让她喊自己做娘的?其实这个小丫头只是他们家的丫头?她们没有一个人不去看丁小亭丁小房还有丁小台,虽然这三个丫头平时关系不太好,但是,这个时候,少有的三个人都是统一的表情。 她们全部坐在那里,腰杆笔直,面沉如水,紧紧的盯着地上的丁小阁,特别是丁小亭,她的双手更是紧紧的着自己的裙子,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用了非常大的力气。 王氏微微的一愣之后,也慌忙看了丁修忠一眼,后者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便立刻朝着刘氏点点头:“你放心,我去看看。”说着,就已经转身出去了。 不过这么句话之间,丁小阁似乎就已经从丁家正正经经的闺女已经沦落成了一个小丫头。虽然从丁小桥穿越过来之后,丁小阁一直像是一个小丫头一样活在丁家,但是,那和现在已经被丁家彻底撇弃不一样的,一时之间,丁小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寒气逼近了,连一点点的热乎气都没有了。 和她一同这样感觉的还有米氏和丁七郎。站在远处,的丁七郎虽然因为男女大防没有冲过去扶丁小阁,但是他一脸担心的表情却是真真实实的,现在听到刘氏和王氏的话,他简直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了看在座所有的丁家人。他们要不就是面色为难,要不就是干脆别过脸去,不看丁七郎扫过来的目光,仿佛这件事从来就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样的一家人啊!丁七郎有些不甘心的扭头去看坐在角落里的老丁头,只见他蜷缩在那里抽着旱烟,那浓浓的烟雾弥漫了整个角落,将他包围得紧紧的,看不出任何一点的表情,更不要说什么作为了。 顿时,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羞耻感从丁七郎的心底涌了起来,这就是姓丁的人?这是何等的凉薄自私又冷血,为了所谓的一点点身外之物的利益,竟然连亲情骨肉都不顾了,这就是丁家人? 米氏望着满脸都是红红的燎泡的丁小阁,忍不住眼泪就滚了下来,她在丁小桥开口朝着刘氏发怒的时候就拉住了她的手,丁小桥不明就里的转头望着米氏,却看见米氏抬手擦掉了眼泪,就看向了刘氏问道:“二嫂,这个丫头是你们家买来的吗?” 她的这个字说得很慢,也说得很重,每一个都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声音虽然不大,却喊着一触即发的愤怒。 “这……这……”刘氏望着米氏那含着凶狠愤怒的目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哼哼了半天,倒是一边的丁修忠道:“可不是,那天买的时候我还在呢。” 米氏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乎将她的眼泪呛了出来,她转目狠狠的瞪了丁修忠一眼,而丁修忠也因为这一眼凶残的目光猛地缩了一下身体,别过脸去,再也不说一句话。 刘氏已经被丁修忠的话挤到了尽头,就算是她不想承认,她想彻底的否认米氏的话,这个时候她也什么都不能说了,她抖着嘴唇,眼眶红红的,最后只能用嘶哑的声音说:“是呢。” “不知道是死契还是活契?”米氏龇着牙冷笑道:“不过,二嫂都能心善的让这个丫头喊自己为娘,只怕是死契吧,我说得没有错吧!” “……是……是的。” “那这样吧,我看这个丫头,脸也烂了,放在你们家你们也得花一大笔钱治她,倒不如就卖给我如何?”米氏呼出了一口气,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了,什么愤怒,什么凶狠,什么悲凉,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殆尽,她就好像真的是在跟刘氏谈生意一样,只是她紧紧抱着丁小阁的手,还有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她的心情到底是如何激愤。 “这不好吧!”刘氏想也不想,马上就拒绝了:“这是我挑的丫头,手脚利落……” “二伯娘,你看这个丫头,脸上只怕是要落疤的,这用丫头是用来待客服侍伺候的,就不说挑什么漂亮的,至少也不能挑着一个脸色有疤的。要说手脚利落的,只要手里有银子还怕买不到吗?”一边的丁小桥开口了,她脸上带着些许笑容,可是你根本就感觉不到那是笑容,只觉得那是寒光闪闪的杀意盎然:“正好,我们家开了一个小馆子,就缺这手脚利落的灶上丫头。” “你们要买丫头也不用就要这个吧,你也说她脸上落疤了……”刘氏一句话说得千回百转,手里更是紧紧的攥着手巾,不管怎么说,那丁小阁也是她生出来的,就算平日里再苛刻,这也是母女,临到这个口上,她的心里还是有分舍不得。 “这就不用二伯娘担心了,我们是乡下人,我们不像是你们城里人一样讲究多,我们那里才不管脸上有没有疤呢,只要有手有脚能干活就成了。”丁小桥说着轻轻的拿起了丁小阁的手,只看见那十根手指头上就没有一个没有不长着紫色的冻疮,就没有一个不是遍布了各种各样的血口子,她的心里越发的抖了起来,不过声音却越发的嘹亮。 “这不太好……”刘氏还是不忍心,尽管丁修忠已经又推了她一下了,她还是做不出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这样卖掉了。 “十两银子。”丁小桥忽然抬起了头,嘴角的笑容更加的灿烂起来,她眼睛的光芒好像是月光下被擦拭锃亮的兵器一样,隐隐的喊着杀,让人心旌动荡。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二十两银子。” “小桥,你不能这样……”刘氏只觉得难耐。 “五十两。”而丁小桥好像根本就没有感觉一样,静静的加着银子的数量,仿佛,她说在嘴里的并不是什么银钱,而是一个数字。 其实,当十两的银子的数跳出来的时候,丁修忠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只是觉得如果卖了也能赚两银子,可是当丁小桥的价格喊道五十两的时候,他就不这么想了。他现在如果不背着何建平私下做点什么收受贿赂的事情,一个月的月俸也不过是四两银子,外加一百斤的俸米,这五十两银子实在是太诱人了。 不光丁修忠对于这个数字敏感,在座的没有一个人能不对这个数字不惊讶,不对喊出这样数字的丁小桥不惊讶的。特别是这些小姑娘,就算是家里收入好点,一个月的月钱最多不过八钱一两的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一次性拿出五两银子都困难,可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比她们还要小的小女孩,居然能眉头都不动的喊出了五十两银子,这是假的吧!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感觉,特别是胡小姐都已经按捺不住这样的刺激了,她尖利的嗓子喊道:“丁小桥,嘴皮子动动谁不会说,你说她值五十两银子,她难道就真的值五十两银子了吗?我可是跟你说,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你现在说了这个话,要是一会儿你拿不出这个钱,我看你这个人真是丢大发了!” 第294章 卖 胡开文也紧紧的盯着丁小桥。他早就知道这丁家有一个房是在做菌子的买卖,不过却不知道是哪一房。前年那赛百味靠着这个菌子就生生的将生意翻了一番还要多,这样的收入,谁人不眼红呢?就算是他的东家对于此也是艳慕不已,不止一次的提过卢兴业实在是遇见了一个好会,要是让他也能遇见就好了。 他们其实也试过在云通镇那里买菌子,但是那些菌子却很是散碎,并不能满足他们天香楼的巨大需求,而且,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些收购来的菌子只有在夏季才有,并不像是赛百味一样,一年四季都有源源不断的,或干或鲜的菌子供应。他们也曾经多次的跟赛百味全国各个掌柜的打听,钱倒是花了不少,不过这赛百味却紧紧的将这进货渠道给捂得紧紧的,就算是他们都去了云通镇绕了圈了,也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是有一次在舟平县里面商户的应酬中,他遇见了丁修孝,从他的言谈中得知了这个菌子的供应商其实是自己的弟弟,期间他次想要托这个丁修忠和丁修孝来帮忙自己搭线,不过他们两个人却一直推脱,反而要让他给他们跟自己东家搭线。 就这样,双方都有要利用对方地方,所以,便如此的纠缠了下来。 这一次,胡开文听说丁大郎成亲的时候丁修忠的两个弟弟都要来,他便兴冲冲的过来。说实在的,他并不太搞得清楚到底是丁修忠和丁修孝的哪一个弟弟在种菌子。不过最后人来了之后,没想到只来了三房,他还想着找个会再去跟三房探探底,却没有想到遇见了今天这样一档子的事情。 一开始,他也觉得这三房像是种菌子的,不过,他却发现,这三房的人虽然穿得干净得体,但是要真的是说有多好是算不得的,而从他的情报得知,这丁家旁支这年卖菌子只怕没有少赚,实在不可能穿得这样的寒酸,于是便打发了这样的念头。当然,这卖菌子赚钱赚得多的事情胡开文没有跟丁修忠和丁修孝提过。这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他虽然想让这两人给牵线搭桥,但是这分了家的兄弟,一定是不想让对方太过于插入自己的生活的,如果他多了嘴,只怕以后生意会谈不成。 特别是后来他看见这丁修忠和丁修孝对待三房一房的态度,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推论,这个三房不可能是种菌子的,毕竟,按照丁修忠和丁修孝这样唯利是图的人,遇见了自己的弟弟能挣这么多的钱,就算不是天天溜须拍马捧臭脚,也不会将整个关系弄得那么僵。 也正是因为这么想着,胡开文开始对于自己女儿和那个三房闺女丁小桥的矛盾并没有多想管,毕竟他的女儿他自己明白,这就是一个混不吝的主,在家被娇宠得惯了,既然对方没有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他甚至心里还在打算着,等到明天就派人去一趟云通镇,去找找这丁家老四,让他给自己合作一番。 可是,到了现在,胡开文的心里陡然就凉了起来。 就在丁小桥开始说银子数量的时候,胡开文就发现自己错了,这种菌子的一定是三房!否则的话,哪一个乡下人能张口就说出这样的大的银钱数量来!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这样大手笔实在是太吓人了。忽然之间,他想起了一个传闻,这赛百味能在短短的两年之中就成为这庆国饮食行业的翘楚,不光光是靠着菌子,更是因为那卖菌子的家里有一个不得了的小丫头,是她将盐鸡和菌子的方子送给了赛百味,更让那二十四桥明月夜这样惊艳绝才的名菜带着赛百味再一次爬上了事业的高峰。 而面前的这个叫做丁小桥的姑娘,有着这个年纪所不能拥有的成熟老辣,甚至一种与众不同的胆量和睿智,就在这一刻,他一直以为是笑谈的那个传闻胡开文确定了他的真实性。 只怕,这卖给赛百味菌子的是丁家,而将盐鸡还有二十四桥明月夜这样的绝品菜谱给赛百味的就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而自己刚才…… 一时之间,胡开文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忍不住大喊糟糕,只怕刚才自己的闺女已经将对方给得罪得干干净净了。再看看现在的胡小姐还在一边不知死活的叫嚣着,他头皮都发麻起来,立刻,他想也不想,立刻就站了起来,挥手就给了胡小姐一个巴掌,板着面孔怒道:“你娘和女先生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连最起码的做人都不会了!去!给丁七小姐道歉!” 胡小姐一下子就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爹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就算是打起来吵起来,爹不是也和往常一样的吗?现在她也没有说什么啊,怎么就被挨打了,怎么爹就会生气了,怎么爹就让她跟丁小桥去道歉!胡小姐蒙蒙的看着胡开文,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 “还不快去!”胡开文就要去拉胡小姐。 “我不去!”胡小姐一下子就尖叫起来,对着胡开文撒起泼来。 这边的胡开文父女的事情丁家人这边自然是顾不上的,丁小桥对于胡小姐的挨打,根本就连眼睛都没有扫一下,只是静静的看着刘氏,慢慢的又说道:“一百两。” 如果说刚才的价格已经是惊到众人了,那么现在这个数量已经是吓人了。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面色平静的米氏母子三人,好像他们刚才说得是天下红雨这样的可怕事情一般。 丁小桥紧紧的看着刘氏,忽然唇角翘了一下,不屑的道:“怎么?二伯娘连一百两都不卖这个丫头,看来真是母女情深了,如此的话,我们家也不好……” 她的话都没有说完,丁修孝已经跳了起来,大声说:“卖卖卖,我们卖!小桥,只要你把这一百两银子放在这里,这丫头你立刻带着走。” 望着丁修孝他们亟不可待的样子,丁小桥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嘲讽之色,站了起来说:“卖身契先拿来。” 卖身契?哪里有这种东西!这可是丁家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有什么卖身契。丁小桥当然知道这么一回事,不过,现在既然丁修孝他们都说有,她自己也只能说要了。可是,丁修孝和刘氏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丁修孝搓了搓手,走上前去,对着丁小桥说:“小桥啊,这个卖身契……” “怎么?”丁小桥直接撩起了眼皮,用一种凉薄的势力的目光上下打量一下丁修孝一遍,才说到:“二伯是想又不给卖身契,又要我给一百两银子,还要我给你治丫头养丫头,等到她年纪大了,你们想想看觉得她又能卖一笔的时候,直接告官来我家抢人吗?” “不……小桥……”丁小桥这些年跟这些做生意的人是打过不少的交道了,怎么可能在这个上面落下什么口实,面对她这样咄咄逼人的说辞,丁修孝实在是招架不住,他说到:“我们不是骨肉亲戚吗?这一个丫头的……” “一个丫头怎么了?我买了就是我的,我是乡下人,又是生意人,最最粗鄙不过了,在我这里可讲不上骨肉亲情,我既然出了钱,我就要看到白纸黑字官家盖了大印的卖身契,要不我岂不是亏本?。”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冷笑一声:“我们是穷人,这一百两银子可是能让我们倾家荡产的,不好好的写个文怎么能成?您老一句骨肉亲情就让我这一百两银子打水漂,二伯,这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不是?何况,老话不是还说吗?亲兄弟明算账嘛。” 丁小桥说得每一个字都是占在理上,让丁修孝半点都反驳不了,他只能站在那里,想着那一百两的银子,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的张氏小声说:“老二啊,上半年,你们里面不是着火了吗?是不是那时候给烧了?” 张氏的这个话真像是神来之笔,让丁修孝立刻就醍醐灌顶,他连连点头,跟丁小桥再三解释,就是张氏说的这个道理。 丁小桥只是冷笑的看着这一家子为了那一百两银子这样种种的丑态,她也不想在这事情上继续刁难他们,便道:“如此的话,那就还有一个法子。既然这丫头将你们爹娘,那你们就以父母的身份写个卖身契吧,正好,我大伯是县丞,这样的文盖上官银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便这么办吧。” 这话一出口,不光丁修孝和刘氏,就连丁修忠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他们面面相觑,刚刚想说点什么话在推脱一下,却看见丁小桥的眉头,陡然就翘了起来,她朗声道:“怎么!这也行不通?你们又想拿钱,又不给卖身契,现在让你们再写一份过了官家都不行!难道,你们以为我们三房的钱是大风吹来的,那么好拿吗!” 第295章 不简单 事情到了这一步,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最后妥协的只能是丁修孝和刘氏,就算现在再不愿意也只能按照丁小桥的要求写了一份死契的卖身契出来了。卖身契再交给丁修忠之前,先被丁小桥给接了过来,她们家也是买了不少的人,这卖身契都在她那里存着,她自然是不陌生的,她原本只是走个程序看看丁修孝他们写得如何,却不想还真是挑了毛病出来。 丁小桥伸手指了指这卖身契的后面道:“可能二伯和二伯娘是第一次写这东西,那我就说说看吧,这个地方加上一句,生死无关,永不相见。” “小桥,这未免也太……”丁修孝愣了一下,虽然他并没有将丁小阁的生死放在心上,可是,这丫头要是跟着丁修节家,以后说不定能知道他们家的不少秘密,这样的话,他找会见见丁小阁,说不定就能得到这些秘密,以后如果他不能跟着丁修忠了,还能跟着这些秘密自己做点生意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丁修孝都是一个喜欢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人,所以,就算是现在他也有着这样的想法,这若是写上了这句话,那么以后他打着的主意就不能成了不是吗? “怎么?我们家的丫头你们还有必要日日夜夜的看着吗?”丁小桥哼了一声:“再说了,我们那乡下地方,二伯你们城里人也不会回来了,你这写上也是为了安我的心不是。” 丁修孝看了丁修忠一眼,丁修忠给了他一个按照丁小桥说得做的表情,他最终还是加上了那两句话。接下去,便是丁修孝、刘氏还有丁小阁按手印。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丁小桥转头又蹲在了地上,看了看丁小阁。只见她的脸上一边都是燎泡,双眼紧紧的闭着,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眼角边潮潮的,却看不见泪珠。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丁小阁看起来好像是混过去了,只怕他们说得这些她全部都听见了,也不知道她的心中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在这一刻,王氏回来了,她一边走着一边说:“那边请的大夫已经过来了,快抬到下面的子去吧。” 丁小桥倒是有点诧异了:“这么快?” 丁小亭看了王氏一眼,有些奇怪的说:“难道是街角那家江家吗?” “嗯,这大冷天的,只有先去那里找来看看了。”王氏说着一边敲打了一下裙子上的雪花,快步朝着米氏走去说:“三弟妹,把人给我吧,我好弄下去擦点药,这脸上的事情可是耽误不得。” 米氏本来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刚想将丁小阁交给王氏,丁小桥却眼珠子一转说道:“娘,你还是先带着小阁回我们住的地方去吧,这要是在这里一住下又不知道多久了。” 米氏微微一愣,有些奇怪丁小桥为什么要这么说,却看见丁小桥一脸的凝重,再看看丁小亭脸上那于心不忍的表情,便也觉察不不对了,她点点头道:“也是,总不能待会还将人从炕上带走。”说着她就招呼来丁七郎,让丁七郎背着丁小阁走。 不过这个时候丁小阁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朝着丁七郎摆摆手,然后勉力站了起来,表示自己能走之后,战战巍巍的看着刘氏和丁修孝,干着嗓子问道:“爹、娘,你们这就是把我给卖了吗?” 刘氏望着弱不禁风又满脸是伤的丁小阁,乎奔了过去,可是却被丁修孝一把拉住,丁修孝看了丁小阁一眼,然后寒着声音冷笑:“不要因为我们家给了你一个姓氏,又纵容你叫了我们天的爹娘,你就真是当自己是这家的小姐了,你本身就是个丫头,今天卖了你给三房又如何?就算是将你卖到别处去,也是没有人管的。” 虽然早就已经料到了丁修孝和刘氏会怎么说,可是真的当自己问出来,真的自己亲耳听见之后,丁小阁还是忍不住支撑不住,她踉跄了步,乎跌到,要不是丁七郎扶住她,估计现在她便摔倒在地上了。 站在一边的丁小桥,袖子下面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掌里,可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了。她只是觉得奇怪,原来的丁修孝和刘氏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们爱占小便宜,但是也是何家欢乐的,对于丁小阁就算不是很好,却也绝对不会如此,这不过两年不见,怎么都变了! 丁小阁靠在了丁七郎的身上,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终于说:“好,好好!”她这声好,一声叫得比一声大,听在人心里面肝胆俱裂,她忽然就跪在地上,冲着丁修孝和刘氏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低着头,掷地有声的道:“谢老爷太太这些年对于小阁的养育之恩!既然老爷说这丁姓是您给我的,今日我走了,这姓氏便还给老爷,至此之后,我小阁无论生死都与丁家正房、二房再无一丝关系!死生……不见!” “小阁!”刘氏再也忍不住了,她叫了一声。 丁小阁却一点都没有停留,直接站了起来,然后转身跪在了米氏的面前,米氏一把就住她,,而丁小阁执意跪了下来,她用清朗的声音说道:“太太,从此之后,小阁便是你身边的人了,小阁愿意做牛做马做猪做狗伺候在你身边,永不背叛!” 米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一把就抱起了丁小阁,然后说:“我们走!”接着她又转头看了看丁小桥,道:“小桥你自己一个人……” “娘,你只管放心,好歹我们也是丁家人,在这本家,总不至于不让我走吧。”丁小桥的语气里带着极为轻佻的不屑,米氏想想看丁小桥平日里的性格,也不再担心,她让丁七郎先出去找车,自己则草草的跟子里面告辞一下,带着丁小阁头也回的就扎进了这深深的夜色中。 “小阁!”就在两人路过了丁小亭的身边,丁小亭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叫住了丁小阁。就算这个妹妹没有她出色,也从来都是默默无闻,到底是一张炕上长大的,到了这个时候丁小亭忽然意识到她再也见不到这个妹妹了,以己度人,今天小阁能被父母卖掉,那么自己呢?没由来的,她一阵悲凉。 丁小阁站住了脚步,不过却没有回头,她静静的看着深深的夜色,然后小声说:“小姐,您自己保重吧。”说罢,便再也没有停留,直到这夜色完全淹没了她和米氏的身影。 一下子,这里的气氛变得凝重了很多。米氏和丁七郎一走,只留下丁小桥一人,更显得她似乎在强敌环饲之间弱不禁风。不过,丁小桥却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她忽然就笑了起来,转身走上前步,到了何老太太的面前,巧笑嫣然:“何老太太,今天真是让你见笑了,我们家的丫头让您受惊了,您这身衣服算在我们头上,赶明我请这舟平县最好的裁缝上门为您裁衣,一是为了赔罪,二是,我这个晚辈孝敬您老的。”说到这里她微微垂头:“只是,我们这乡下人的眼光最是粗鄙,也盼老太太不要嫌弃。” 何老太太静静的看着丁小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而丁小桥在这样灼灼的目光之下并没有一点点的惧怕,反而抬起了眼睛同她对视,半分也不闪躲。 一时之间,子里所有人都盯着他们两个人,人人都紧张极了。 过了片刻,何老太太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你这小丫头,还真是讨人喜欢呢。” 这话算是答应了丁小桥的要求,也算是这件事就这么揭了过去,丁小桥对于这个放得下的老太太还是十分的心存感激,毕竟如果这个老太太真心要难为她的话,她也是办法主意也没有的。 这边的事情了了,那边就是卖身契的事情了,就在刚才这时候,丁小阁的卖身契就已经被丁修忠让人拿到县衙里面去倒换官文了,这时候也就刚刚送了过来。丁小桥接过了那卖身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看,之后,又恭恭敬敬将这卖身契交给了何建平,说是自己不懂规矩,请他做个见证,鉴别一下,是不是官府承认的。 这种做法,等于完全不给丁修忠的脸皮了,丁家一家人的脸色都黑到了极点,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有所动作。就连何建平也只是深深的看了丁小桥一眼之后,接过了那卖身契仔细的甄别一番,这才点点头道:“确实是真的,就是这一份,在大庆国那里的官府都必须要承认的。” 丁小桥当然知道,不过,对于丁家这些人,她做事还是喜欢把稳一些,所以一定要找到何建平做个见证,找这么多人做见证,以免以后丁修孝和刘氏又反悔做出什么她都没有办法意料得到的事情的来。 等到从何建平的手里将那卖身契接过来之后,丁小桥细细的放进了荷包里面。 而何老太太则转过了头,对着早就已经被刚才发生得这些事弄得目瞪口呆的孙沁芳说:“芳儿啊,你且好好看着这个小姑娘,这以后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若是,你有心,这样的人实在是可以好好的结交一番。” 第296章 真假 “为什么不简单?”孙沁芳看了看何老太太又看了看丁小桥,最后还是将目光转到了何老太太的身上,小声的问道。她现在的内心远没有她表面上那么平静,至少刚才一百两的银子震得她到现在心脏都是砰砰砰的,虽然她们这些深闺的小姑娘是不知道财迷油盐的价格的,但是这脂粉钱还有每次下去打赏的钱她还是知道的,这一百两银子……可是顶的上她三四年的月钱了。反正放在她的身上她可没有这个底气为了一个丫头随随便便的喊出这样的价格来。 何老太太静静的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丁小桥,她的身量尚小,可是眉眼已经逐渐长开了,这是一个漂亮却并不妖娆的女孩子,她的头发乌黑,面色雪白,唇色鲜红,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像是缀满了星辰之光一样,烨烨生辉。而在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她的肩膀也是端端正正的,就连站在那里也是稳稳当当的,没有一点怯懦,要不是知道她今年不过九岁,光看着周身的气质,实在是看不出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小丫头。 “不卑不亢、不悲不喜、不疾不徐、不偏不倚,可却又在该强势的地方毫不留情,对于银钱丝毫并不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颗过着坚强的良善之心,这样的孩子,以后,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一个乡间的少女的。”何老太太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伸出了手轻轻的拍了拍孙沁芳的手背,忽然说道:“我们芳儿也是极好的孩子,可是,你比起她来,就过于娇惯了。她像是路边的野花,而你,太像是我子里细心伺候的山茶了。” 孙沁芳并没有因为何老太太这样夸赞丁小桥就心生不快,反而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丁小桥发起愣来。 不远处的丁小桥将那卖身契妥善的放好之后,还没有忙得上说话,就看见丁七郎又转身回来了,她挑了挑眉毛,丁七郎便说:“我将娘和小桥找了一辆马车给送回去了。” 说起来,这种类似现代的出租车一样的马车能在这个古代的时间遍地开花还真是要感谢那位已经到了康国当丞相的先辈呢,他对于康国的一些朝堂中的改变可能庆国无从得知,但是这种显性的变化却被周围的国家都已经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也真是亏得他弄出这个出租马车,让丁小桥他们现在舟平县的出行方便了不少。 丁小桥点点头,转身就坐到了桌子边上,丁修孝见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那是着急的跟猫一样,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便开口问道:“小桥啊,这卖身契也给你了,真假你也看过了,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说着他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暗示丁小桥也应该将钱给付了。 丁小桥也有这个意思,反正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赶快把钱给了这家人,也算是两清。可是,有的人偏偏不这么认为。 那边的胡小姐刚刚被胡开文给教训了,虽然没有哭,但是两只眼睛红红的,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更是将满腹的怨气统统的怪到了丁小桥的身上,她望着丁小桥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样子,满肚子的火气一股一股的往头上冲去,也不管她爹是不是在边上,脱口而出:“丁二叔,你别是被骗了,她这么一个乡下丫头不过是嘴巴上喊喊而已,一百两银子,呵!她真当这是大白菜吗?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胡开文微微一顿,本来想教训一下自己的女儿不要多话,但是转念一想,虽然胡小姐是怒极攻心,但是这胡小姐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所以便只是,不痛不痒的瞪了胡小姐一眼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不想回去面壁思过就给我闭嘴老实坐着!” 虽然这胡开文现在的声音比较严肃,但是表情却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毕竟刚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法,这个丁小桥家里到底是不是在卖菌子的他还弄不清楚呢,再说,好像丁老四家也有一个闺女,这两家到底哪一家是谁才是做菌子买卖的,现在就要看看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能不能拿出一百两银子了。 胡小姐刚刚才被胡开文打了一巴掌,现在也不敢造次,所以,也只是急乎乎的吼出了这句话之后又委屈的闭上了嘴,顺便用恶狠狠的目光继续瞪着丁小桥,最好能在她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才是最好的。 随着胡小姐的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微微难看起来,特别是丁修忠和丁修孝。他们其实也是不太相信丁小桥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刚才真是热血冲头,现在转回头想想看又觉得可能是丁小桥骗了他们,丁修节一家就算在乡下盖了新房子,就算做了小买卖,怎么可能一次性就拿出一百两银子买下丁小阁? 特别是张氏,刚刚还一脸紧张的样子,现在听了胡小姐的话,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出来,她撇了撇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我看这回老二算是阴沟里翻船了,一听到这小丫头片子说一百两银子就昏头了,也不想想看,她怎么可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来?就看看她那个娘的德行,养种像种!” 丁小桥脸眼睛都没有抬,只是用淡漠的目光扫了胡小姐一眼,接着在那个胡开文的脸上微微顿了一下便离开了。 丁修忠也觉得一肚子的怨气,口气不免的难听起来:“小桥,你可要知道,这可是在官府倒换了官印的文,要是拿不出来,可不要说我们亲戚骨肉的欺负你!我做官最是公正,绝对不会因为你是家里人就有所偏颇的……” 丁修忠一边这么说,一边觉得心里那口怒气缓缓的被吐出了一些,正打算再说一点更加凶狠的话来,却看见丁小桥从衣服里的口袋里又翻出了一个素色的荷包,不着不急的打开了,看也不看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花花绿绿的纸来,她递给了丁七郎。丁七郎打开看了看,然后点点头,也不管丁修忠还在说话,直接冲着丁修孝说:“二伯,这是一百两的银票,你看一下。” 丁修忠一下子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丁七郎手里的那张银票,而那张银票又飞快的被丁修孝接了过去。丁修孝急忙忙的看着那银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确认绝对是真的,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 正好在这个时候,一边长长的伸着脖子想要看看清楚的胡小姐又心不甘的说道:“莫不是假的吧。”说着哼了一声,不无鄙视的说道:“乡下人最是奸诈狡猾的,谁知道是不是做得假。” 孙沁芳对于这个胡小姐可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喜欢,现在听她一次次的不依不饶,也不免心烦的说:“感情就你一个人正派人,比你过得好的人都是假的!你见过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吗?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说不停,也不嫌乎丢人!” “你!你一个城里小姐,次次帮着一个乡下人说话,你才不嫌乎丢人呢!”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说了句,不过孙沁芳却一边跟胡小姐争执一边忍不住不动声色的去看丁七郎,有些脸红心跳得厉害。 在这两个小丫头争吵的时候,丁修孝却一点也不顾面子的将这银票就递给了胡开文看看,毕竟胡开文是个大掌柜,这些年他经手的银票也不少,最能分辨。胡开文细细的观看,果然是真的,他心里不由得大骇,没想到,这个丁家小姑娘居然能出手这么阔绰,看起来这个丁家在做菌子上挣了不少了! 丁小桥根本就不耐烦听这些小姑娘打嘴仗,她只是看着胡开文说:“这是大荣轩商号的宝字银票,可是能在庆国、兴国、康国通兑的银票,二伯要是不放心,大可去街上的大荣轩问问,我前些日子去逛街,倒是看见了一家,想来就算是现在已经打烊了,前去敲门问问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说着,她又看了一眼丁七郎,微微翘了翘嘴角:“虽然天色不早了,但是这点时间我们也是耽误得起的。” 胡开文更是觉得冷汗都下来了,他的心思千回百转,只觉得自己真是将这个小丫头给得罪了。他最近年的位置一直都不上不下的,东家对他也不是特别信靠,他本来想接着菌子这事情在升上一升,可是现在…… 他正在头大的,一边的丁修孝倒是着急了,连忙问他:“胡老哥,这银票是不是有问题?” 胡小姐见状连忙就接口:“看我爹都不好意思说了,指定是假的!” 胡开文脸色大变,抬手就拍在胡小姐的脸上,“这里哪里轮到你说话,你奶娘呢!还不带着你给我滚出去!”如果说刚才那只是让胡小姐下不了台,那现在的举动真真的是伤了胡小姐的脸面了,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转身就朝着外面奔去,她的奶娘连忙跟胡开文行了一个礼,也跟着跑出去了。 第297章 扶持 一张银票能有多大的魔力? 丁小桥仿佛记得曾经有看过一部叫做《百万英镑》的黑白老电影,里面两个富豪兄弟打赌,看看把一张无法兑换的百万英镑的支票借给一个贫困潦倒的小伙子,看他一个月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境况。一个月之后,这个小伙子不但没有饿死或者被,反而因为这一张没有办法兑换的支票成为了一个道道地地的富翁,不仅如此,还赢得了一个漂亮的上流小姐的芳心。 虽然这是一部很夸张的电影,但是,这里面的情况不正正好就跟丁小桥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吗? 当然,她和电影里的小伙子不一样的,她手里的这张银票是自己的,不过,也就是因为这张面额在丁小桥看来实在是算不得大的银票,一下子让整个丁家人对于她的态度天翻地转。就算是刚刚还在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丁修忠也立刻换了一张面孔。 站在丁家外面,身后挤着送行的人,丁小桥连头都不回。 她静静的望着远处有些黑漆漆的街道,听着一辆马车踏踏的疾行而来,她将自己的双手****了袖子里面,努力的汲取着自身的体温,心里有一种凉薄的平静。 “小桥啊,你看看你们过来连东西都没有吃,大姑专门让厨房做了小点心,你和七郎路上拿着吃,先垫垫。”丁雨儿提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食盒疾步走到了正准备上车的丁小桥的面前,满脸的笑容说道。 丁小桥扯了扯嘴角,很想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但是最后却还是没有做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丁雨儿一眼,便直接爬上了马车,倒是身后的丁七郎挂着表面的笑容推开了丁雨儿凑上了食盒道:“大姑,这大晚上的再吃什么点心只怕是会不消化了,你们自己吃吧!” 说罢,丁七郎也跟着上了马车。 关上了马车的折门,窗户上的棉帘子将外面的丁家人“亲密”友爱的问好和欢送的声音隔了个七七八八。随着那马车行了起来,丁七郎冷笑了一声:“谁家的亲戚?谁家的骨肉?” 丁小桥挑了挑眉:“当然是银子家的。” 两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笑出了声音。 幽兰阁里,米氏早就已经请小二帮忙请了舟平县最好的神农堂里治疗烫伤的吴大夫过来看了,虽然这丁小阁脸上的燎泡看着严重,但是也不是治不好,这吴大夫专门配了极好的烫伤药,当时就给用上了,接着又开了一些汤药,说是两三天之后等到燎泡结疤了再去看看。 丁小桥和丁七郎回来的时候,丁小阁才刚刚吃了饭,药还没有煎出来。 米氏正在翻着丁小桥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的给丁小阁比划着,一边比划一边说:“你这孩子太瘦了,你看看,小桥的衣服穿着都空荡荡的,回家去之后得好好补补。” 丁小阁则拘束的站在一边,看着米氏那忙忙碌碌自言自语,也不搭话,等到丁小桥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只见丁小阁定定的望着子的角落,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点焦距都没有,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样。而米氏在一边絮絮叨叨的铺床和找衣服。 站在门口想了想,丁小桥对着米氏说:“娘,我饿着咧,你去下面给我弄点吃的成不?” 米氏回头看了看丁小桥,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然后她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丁小阁,便明白了丁小桥的意思,说道:“你哥呢?” “在下面跟小二说要热水,估计一会要去净房吧,他说这一天天的冷得很。”丁小桥一边说,一边目送着米氏出了房门之后便走到了丁小阁的身边坐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丁小阁似乎都没有回过神来。她的半张脸上已经被涂上了黑黑绿绿的药膏,那药膏散发出了一种清新的香味,虽然不好看,但是味道却是很好闻的。 伸出了一只手,丁小桥想了想了最终还是握住了丁小阁的手,而丁小阁好像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跳了起来,可是等到站了起来之后这才发现原来握住自己的手人是丁小桥,她那好好的另外半张脸上顿时涨得通红,她嗫嗫:“小桥……不不不,小姐,是我没有注意,我下次一定改。” 听着这个称呼从丁小阁的嘴巴里冒出来,丁小桥只觉得连骨头里都一阵阵的冒着森森的冷气。她连忙又拉住了丁小阁刚刚抽出去的那只手,然后拉着她坐下来:“说什么呢!我们一直都两姐妹不是吗?是两姐妹就要在困难的时候帮一把。我可是记得当年我被奶收拾了不给饭吃,你还偷偷的给我留下过窝窝。那是我困难的时候,你能这么做,现在是你困难的时候,我这么做也是应当的。” “一个窝窝值多少钱,还是我吃了一半的。怎么值……”丁小桥说得是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第一天就被张氏罚着去厨房洗碗,而米氏一家谁都不准过去,不然就越要惩罚丁小桥。当时的丁小桥被饿得头昏眼花,又是第一天穿越还弄不清楚状况,差点没想一头撞死,最后还是丁小阁偷偷的给她塞了大半个咬过的窝窝,这才让丁小桥没有在刚刚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饿死在自家的厨房里。 这件事其实不算大,在当时的丁家其实经常发生,孩子们互相留吃的也是常态,但是也仅限于三房和四房之间,而大房和二房,能这么做的也只有丁小阁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丁小桥一直对于丁小阁是很感激的,也存着一分没有办法忽略的好感。 “那个时候一个窝窝能救我一条命呢!我现在这么做也不过是跟当时的窝窝一样的。”丁小桥一边说一边拿出了那个荷包,从里面将卖身契拿了出来,放在了丁小阁的手里:“这是你的卖身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才说出那买不买你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丁小阁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张还带着丁小桥体温的纸,顿时眼泪便涌了出来,她用力的点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说到这里丁小阁说不下去了,只能低着头在那里掉眼泪。 望着她连哭都不敢出声,丁小桥心里也抽抽的疼,她一把就拉过了丁小阁,将她抱住,一边拍着她的脊背一边用温和的声音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在丁小桥那温和的声音的安抚之下,丁小阁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她忽然哇得就大哭起来:“小桥,他们怎么可以不认我!他们怎么可以就这么卖了我,我知道我没有我姐长得好看,我知道我不是男孩,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做事了,也已经很努力的不让他们操心了,为什么到头来,他们怎么会这样对我?我不想被卖啊!我不想啊!” 丁小桥什么都没有说,其实这个时候丁小阁不见得就想听丁小桥说什么,她需要的不过是一场只属于自己的情感宣泄,所以,丁小桥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倾听。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丁小阁终于是累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丁小阁,丁小桥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无论是从穿越还是到穿越到的人家,她都是无比幸运的,她现在甚至不敢想,要是她穿越的不是丁小桥而是丁小阁的话,那又将如何呢? 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中的人类,不论你愿意不愿意,就必须遵守社会的游戏规则,绝对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便是生活,就算是穿越者也不可能改变这样的规律。 所以,在第二天一早,无论米氏和丁七郎愿意不愿意都必须再去一趟县衙,毕竟那是丁家长孙的婚礼。而按照原定的计划丁小桥自然也是要去的,不过,昨天把丁小阁给弄回来之后,丁小桥自然也就要陪着她了,所以这个去参加那个受罪的婚礼的时候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大夫的药真不愧是好药,第二天早上按照他的吩咐洗了脸之后,丁小阁的脸明显好了不少,就算那些通红的印记也都散得差不多了,燎泡也憋了不少,看样子只要天天坚持换药,要不了多久便能好了。收拾完之后,丁小桥给丁小阁找个了幕篱,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拖着她出了门。 两个小丫头在舟平县里一直闲逛到了下午才回来,这一次出去,丁小桥还是有事的,昨天已经跟何老太太承诺了要给她做一套衣服,当然不能随便说说就算了,于是她找了家舟平县都比较好的成衣铺子,最后选了一家叫做云锦阁的店子,只因为这一家是专门给何家做衣服的,在他们那里定了一套合适何老太太的衣服,价格是中等偏上的,就好像他们现在跟何家的关系一般。 除此之外,丁小桥原本还想给丁小阁做两套衣服,可是在丁小阁的强烈拒绝以及要好天之后才能拿到衣服的原因之下,这件事最后也没有成。 相扶回到了幽兰阁,米氏和丁七郎还没有回来,倒是小二迎上来说:“丁小姑娘,你可总算回来,有人等你半天了。” 第298章 李代桃僵 这倒是真是让丁小桥觉得奇怪的。 她在这舟平县可是除了丁家正房那一大家子人之外谁都不认识的,而且今天丁修忠家正在办喜事呢,总不可能现在过来找她吧,再说了,现在米氏和丁七郎还在他们子里面呢,就算有事也不可能找她吧。那还能有谁来找她呢?所以,当小二说了这话之后丁小桥真是奇怪极了,她说:“找我?谁找我?” 小二四处看了看,然后又低下头探下腰凑到了丁小桥耳边说:“是天香阁的人呢!” 天香阁?唉唉唉?这是什么地方?丁小桥仔细的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的商家,真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一家。 其实这也不怪丁小桥,毕竟她来到这里之后,还真是没有什么多的会跟这些大的商家打过交道,就算是卖菌子这件事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找上了赛百味,后面基本都是坐在家里面等着人家上门了,还真是没有去跑过什么业务。再加上,这古代的信息又不发达,光靠住在这闭塞的乡下,丁小桥想要知道这天香阁实在是不太容易。 更何况到了现在,丁小桥的活动范围都是在云通镇,天香阁在云通镇并没有什么分店,她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小二也是事情多,就多了这么一句嘴之后就又被别人叫走了,倒是留下了丁小桥在这一边一头雾水,她回头问丁小阁:“什么天香阁?” 丁小阁虽然天天都在家里面当大丫头,但是不但表她就关于这些事情就一点都不知道,好歹她也是丁修孝的闺女,就算是三听两不听的,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总比丁小桥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来客强多了,她点点头道:“天香阁就是在这舟平县最大的酒楼。”这么简单的说了说之后,丁小阁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他们掌柜的闺女你不是昨天就见过了吗?” “谁啊?” “就是跟你吵架的那个胡小姐,她就是天香楼掌柜的闺女,我爹……”丁小阁微微一顿,声音便干了一些,连忙改口:“二老爷他们和那天香楼的掌柜的胡大爷倒是走得很近。” 这么一说,丁小桥就将这人和事对上号了,不过,对上号是对上好了,这让人奇怪的是,他们来找自己做什么?这样的好奇倒是没有保持多久,这一跟对方的人见面,丁小桥就知道了这天香楼来找自己做什么了。 原来是为了菌子。 若要说这天香楼个丁小桥家有什么过节,除了昨天那跟丁小姐的一点口角之外还真是没有什么,放在平时,丁小桥大概也不会顾及那昨天的一点点小事。毕竟这对于这掌柜的闺女的喜好归喜好,但是,家里面的生意归生意,更何况现在家里急需拓展市场。他们种了那么多菌子可不是为了当赛百味一家的专业供给商的,他们想要将市场做大,想要让更多的人吃到他们丁家的菌子,现在有了天香阁上门,真真的是一个好会。 可是,那是放在没有发生昨天那一系列事情之前,而到了今天,到了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的今天,丁小桥是绝对做不到当做什么都不发生就将这事情给抹过去了。虽然,对方的女儿的品行和自己家的生意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好恶,更何况是丁小桥觉得能教育这样孩子的人家,也不见得品行就一定没有缺失。 这个做生意与其是说跟钱打交道,倒是不如说跟人打交道。所以,不会有人愿意跟品行缺失的人做买卖,毕竟这品行不好的人实在是不太让人放心,更何况,昨天那胡开文的表现,让丁小桥细细想来,只觉得他是一个溜须拍马的家伙,这样的人就算外表人模狗样,可是实际上跟丁修忠和丁修孝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丁小桥对着来人客客气气的说:“真是抱歉,这个事儿我可做不了主,我在家不过是一个没有出阁的小闺女,如此大事,还是请你们跟我爹说吧。” 这话也是很有道理的,更何况来人并不是胡开文,他见丁小桥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也觉得这件事跟她谈一点都不靠谱,所以当丁小桥这么说了之后,他也就从善如流的走了。 晚上一直到了掌灯时分米氏才回来,不过却不是她一个人回来的,丁雨儿、还有刘氏两个人愣是给她送进了房间,这一路上有说有笑,要是不知道的人,真真认为这是关系极好的姐妹三人呢。 丁小桥见她们来了,便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和丁小阁进自己的房间去了,倒是丁雨儿和刘氏两人在米氏面前又将自己夸得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容易,米氏和丁七郎将这两人打发了回去,丁小桥走了出来,望着桌子上被两人强行留下来的个盒子,不禁冷笑一声。 米氏见丁小桥那副表情也有些拘谨,她连忙说:“这东西可不是我要的,是她们一定要送过来,我实在推脱不掉才留下的。” 丁七郎也皱着眉头坐在桌子边上看着那些价格不菲的礼盒,好一会儿才说:“只怕这里我们是住不得了,今天他们大喜的日子尚且如此,要是再过两天他们腾出了空来,不是更是事多?” “你白大叔还有天才回来?” “估计还得要天。” “实在不行,我们还是换地方吧。” 丁小桥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罢了,就算他们要上门来,我们躲也躲不掉的,现在既然已经招惹了他们,想要甩开只怕是不那么容易的,更何况,大家还有一层亲戚的面子也避不开,就算是这里避开了,家里终归是避不开的。总不能一辈子躲着狼吧,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任凭他们如何,我们自己把好自己也就行了。”说到了这里,丁小桥看向了米氏又道:“娘,你是最为面软的,可不要他们说了句什么好话,便又胡乱答应什么。” 米氏的脸上微微一红:“我知道我知道呢,他们说得什么都装作不晓得,绝对不乱说话。” 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一家人可从来没有现在如此这样的希望快点回家去。夜里,丁小桥和丁小阁躺在床上,丁小阁忽然说:“小桥,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你们家也不会招惹上大老爷和二老爷他们这样的人。” 丁小桥微微睁开了眼睛,便伸手拍了拍丁小阁的肩膀,安慰了一下她那满满的愧疚感,她说:“不关你的事情,这种东西藏是藏不住的,就算是昨天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想也用不了多久,他们也能知道我家现在日子好过了,自然而然也会靠上来的。更何况,我倒是不觉得这件事是什么不好的。” “怎么会是好事?”丁小阁虽然觉得说自己的父亲跟大伯的坏话不好,但是也忍不住说道:“大老爷和二老爷这种就好像是闻见了肉味的狼,会一直跟着呢,不咬掉一块肉是绝对不会松口的。”说着她又改口:“不,不对,只怕是咬掉了一块肉都不会罢休,一定要挂在那肉上,将上面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下才会放开的。” 听着这样的形容,丁小桥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形容还真是很是确切,看来,这丁小阁虽然是在家里跟大丫头一样忙东忙西,但是不见得就真的是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丁小桥和米氏他们都猜错了,第二天、乃至第三天第四天,丁家人都没有来,倒反是这天香楼的胡开文天天带着人来找他们。这还真真的奇怪,按照丁修忠的性格,前些天已经将关系弄得那么僵了,不快点来修补跟丁老三家的关系实在是天下红雨。奇怪的是,就算是丁修忠不来,丁修孝和丁雨儿也是一定会来的,现在居然连这两个人都没有出现,真真的太出人预料了。 要说这电视剧里面总说是店小二的人面广,消息灵通,也不是没有道理,关于这个意外,丁小桥很快就在幽兰阁的店小二那里给打探得清清楚楚,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店小二嘿嘿一笑:“如何不能这样?这要端上桌子的包子都能临时换成了馒头,这事也不是多难。” 丁小桥忍不住翻白眼,这能是一样吗?这换包子馒头能跟换新娘子相提并论吗! 没错,何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何老太太原本就对这样的亲家不满意,再加上经过了那天的一档子事情,何老太太还能真的硬着头皮吃下这么大的亏?当然不可能。 不过面临着第二天就要嫁出去的姑娘,能相处的办法其实也不多,不过,就算这不多的办法也是相当有效的。 这边是李代桃僵。 何家回家之后一合计,觉得自己这个亏不能吃,也不能跟丁家这样的人拉扯上什么关系,所以,最后想出的办法,便是找了个面容还算是俊俏的丫头收成了何家的干闺女,顶替了何家四小姐嫁给了丁大郎。 第299章 惊变 新娘子的身量跟何四小姐差不多,再说这天气冷,穿得也厚,又挂着红双喜鸳鸯戏水的盖头,就算是那孙猴子也不见得能看出来两个人的不同来,所以这也就蒙混过关,拜了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就顺顺利利的送入了洞房。而那丁大郎又被人轰出去喝酒,一喝便是大半夜,等到他回来揭了盖头,灯光又暗,妆容又厚,在加上他自己也是醉醺醺的,便这样稀里糊涂的圆了房。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这已经跟何四小姐见过面的丁大郎清醒后,这才发现了何四小姐跟别人调包了!这下子,真是天翻地覆,丁家一家人对着那个丫头一阵审问,最后得知了真正的何四小姐根本就没有上花轿,她不过是义女之后,丁家那叫一个闹。 张氏自然是少不得要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大孙媳妇一阵怒骂的,就连丁修忠和王氏也怒气横生,连敬的茶都没有喝。不过那个大郎媳妇倒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软硬兼施,最后居然将这一子的人都弹压了下去。一直到了第三天回门的时候,这事情才随着丁家人一家人举家上面而爆了出来。 不过,爆了出来又能如何? 丁修忠你还得跟何建平共事不是?就算他们两个人现在舟平县分不出大小的,到底这何家是舟平县的大户,根深蒂固,你一个外来的丁修忠能干得过对方吗?更何况,何家人咬死了这就是何四小姐又能如何? 事情的最后结果不过是闹得一个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改变了。你丁大郎已经睡了人家的闺女,总不能退货的,就算没有睡,这也是拜过了天地的,这便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你丁家不过是一个外面迁来的没有任何根基的外来户,真的能在这事上跟何家拧吗?不能!更何况,这事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总之,到了最后就是以丁家吃了一个大亏,何家也亏损了不少的银钱为结局。 这样的事情真是听的人眼睛都直了,米氏连连摇头:“我的娘哎,这简直是比戏文里面都演得好呢,你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能让你大伯家给摊上了呢?” 丁七郎的嘴角带着分愉快的笑容:“娘,自己便是那有缝的鸡蛋,就不要怪那苍蝇来叮了。” 这事也就是当个笑谈来听听,可是那锲而不舍的胡开文就是让丁小桥脑袋都大了,弄得他们一家人现在连正门都不敢走,出出进进只能走后门,还得让小二帮忙看着,这才算是甩掉了这个天香楼的麻烦。 好不容易在一家人望眼欲穿的盼望中,老白转回来了,甚至还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两天,这简直是让母子三人高兴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连忙趁着夜色就将一般的东西都搬到了车队的车上,第二天一大早就退了房,天蒙蒙亮的时候便一行四人的坐上了老白他们的车队,离开了这乱麻一般的舟平县。 坐在车上,丁小桥问:“白大叔,你们怎么会提前两天回来呢?” “这不是到年根了吗?谁不想着回家过年啊!” 这真是大实话。望着那飘飘洒洒的雪花,丁小桥也头一次感觉到了归心似箭。 只是丁小桥这么也想不到,在云通镇等待着自己的同样是一团乱麻。 一路的颠簸让人实在是有点累。不过一行人的心情都不错,就算是一直都心怀忐忑的丁小阁也因为回到了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而心怀雀跃,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燎泡还是留下个浅浅的白色的伤疤,这得天天擦药才能好得了。 她搓了搓说:“还是我们云通镇好,还是我们上河村好!” 谁说不是呢?虽然那舟平县要比这云通镇大上一点,也繁华一点点,可是在丁小桥看来,还是不如他们云通镇呢!到了镇子里面还是跟往常一样的热闹,特别是现在马上要过年了,这家家户户的人都拿出了攒了一年的银钱准备好好的采购一番,过一个红红火火的好年。 这一行四人去了一趟舟平县买了不少的东西,要是靠着他们自己想要搬回家去,那真是比较困难,最后还是老白跟他们找了个车夫帮着他们给弄回家去。 一路往上河村走,那车夫便跟他们说话,气氛很是热闹,丁七郎的心情好极了,他对那车夫说:“大叔啊,最近这云通镇可是有什么新鲜事,有的话快点说出来我们听听,这出去了一趟,一回来就觉得还是我们云通好!” “可不是咋地,人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呢!我就觉得我们运通好,就算是这里穷点,小点,可是哪里都不如我们云通,有人要是让我去外边,那可是千金不换呢!” “瞎说!”丁小阁哈哈的笑着:“要是真有人给你一千两的金子让你搬家,我就不相信大叔真的不换!”大概是环境越来越熟悉,就连丁小阁也跟着活泼了起来。 那车夫头,笑着点头:“这倒是,不过也没有人给我那么多钱啊!”他顿了顿脸色忽然变得微微有些发沉,道:“要说这最近云通的新鲜事,还真是有一桩呢!”随后那车夫对于这件新鲜事便娓娓道来,不过句话下来,一家人脸色都变了。 丁小桥更是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那车夫,声音也尖利了起来:“大叔,这话你可不能瞎说,杜家那是什么人家,那是我们上河村是我们云通镇的大户!怎么能……” “谁瞎说了?我当然知道这杜家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这事就是这样。”那车夫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你们说,这老天到底是不是不长眼睛,这杜老财也是个心善的人,就算是有着这样的万贯家财,那也没有鱼肉乡里的说法,不但如此,还帮了了多少人,要不是也不能落下一个大善人的称号是不?你说,这样的人,就算不是长命百岁富贵绵长,那也至少要儿孙满堂是吧!怎么能就这样一家子都死于非命了呢……” 不管哪车夫说了什么,现在丁小桥的脑子里面都是嗡嗡作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他们不过出去了个把月,杜家,杜家怎么会就满门皆空!全部死于非命!这,这,这是在开玩笑嘛? 而在这样的空白的思绪中,丁小桥恍恍惚惚的只记得杜开霁那一张灿烂的笑脸,在那一日的月色之下,他坐在墙头,对着自己说:“小桥,谢谢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大叔!那杜老财家的儿子们呢!他们家那个小儿子,就是那个被人叫做混不吝的那个小儿子呢!”丁小桥一下子就立起了上半身,拉住了那牛车车夫的胳膊着急的问道。 “谁知道,烧了那么大的火,杜家都变成瓦砾堆了,估计死了吧!”那车夫见丁小桥瞪着眼睛,忽然有些奇怪:“你认识他们?” “这两个孩子一般长大的。”米氏也觉得心里疼得厉害,虽然她跟俞氏闹过不愉快,可是杜开霁确实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孩子,更何况这成天的来自己家里串门,她也当他是自己另外一个孩子,对于他的喜好什么的早就记在心上了,这样的一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这怎么能让人相信? 一边的丁七郎也紧紧的抿住嘴角,他皱着眉头,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他咬着自己的牙齿,喉咙里好像是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梗着根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丁家,只有他跟杜开霁的年纪是差不多的,虽然他们打过架,拌过嘴,也互相讨厌过,可是那么多年了,天天在一起玩,在一起上学,还时常混在一起,就算面子上再是讨厌这个人,心里也是当他是自己兄弟的。 现在,现在…… 丁小桥只觉得天昏地暗。 她身子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坐了下来,耳朵里面响得厉害,谁得话都听不见去,眼前晃来晃去的只剩下那张如玉的容颜还有灿若春花的笑容。 当丁小桥醒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家里了。她睁开了眼睛,头顶上是自己亲自挑选那顶雨过天青色的棉麻帐子,身上盖着的是今年才弹好的棉花的被子,身子下面是烧的热乎乎的炕头,鼻子前面闻着的是最熟悉不过的味道,这便是家的味道。 按道理说,丁小桥应该是高兴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空荡荡的,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她就这样躺在那里,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什么,左边胸口那里撕裂一般的剧痛起来,这让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虾米的形状,将脸深深的埋在了枕头里,痛哭起来。 她想,她终于是失去了那个少年,那个在自己无数艰难而单调的岁月里,像是一簇阳光一样照亮自己生命的少年,终究是失去了。 一想到这里,丁小桥似乎除了无助的哭泣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能力。 第300章 鸿沟 这是浑浑噩噩的一天。 丁小桥只觉得这个世界这是一个悲伤的世界,无论你怎么的愉快,总会在你觉得生活越来越美好的时候,从上而下给你浇上一盆冷水,然后让你冰冷彻骨,甚至让你都失去了继续快乐的勇气。 “你在哭什么?”就在丁小桥悲伤的乎不能自已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出现得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她微微一愣,猛地坐了起来,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个修竹一般的少年端端正正的坐在她对面窗下的炕上。 他身上穿着一身素白的直缀,头上齐眉的地方也捆着一根细细的抹额,更衬得他发黑如墨,唇似点朱。不过,他瘦得厉害,真的像是一杆竹子,那素白的直缀挂在他的身上大有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淡然却又超脱的浅浅笑意,看起来跟人十分有距离感。 这个人,不是杜开霁又是谁? 丁小桥微微一愣,其次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看他的脚。虽然在原来没有穿越之前,丁小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可是当她这个无神论者都穿越到这两个从来不曾在中国历史上存在过的空间之后,她就再也不是什么狗屁的无神论者,反而现在对于鬼神之类的事情很是忌惮。 当这个对于她来说已经深信不疑早已死去的人这个时候忽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之时,她整个人都懵了,首先想到的就是要确认她到底是在做梦还是见鬼了。据老人的说法,鬼是没有脚的,她下意识的便是要去看看面前的这个杜开霁的脚是不是不在。 可是在那直缀的下面露出了一双皂色布靴,配着那一身的白色衣服,显得干干净净,也显得没有一丝的人气。 这个场景实在是诡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丁小桥却没有一点觉得害怕,她静静的望着坐在那炕梢上的杜开霁,忽然就笑了起来:“还能再看见你真好。”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杜开霁的眉眼微微的弯了一下,而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和强烈悲伤融合到了一起的奇怪笑容,“我记得上一次见的时候,你站在树枝上,那天的月光真好,可是,树荫太暗了,我没有看清楚你脸。一直都觉得遗憾,现在能在这样的白天再看见你,我也觉得很好。” 丁小桥眨了眨眼睛,似乎全部的思绪都飞回了那天晚上,她爬上了高高的树枝,用小木头敲打杜开霁窗户的时候,她甚至记得那个时候杜开霁的每个动作,每句话,还有他那在月光下灿烂的笑容。她想着,自己的这一生中,怎么会有这么无忧无虑的一个人活着呢,可是现在,他…… 越是这么想,丁小桥便越是分不清现在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这个杜开霁到底是人还是鬼。可是,是人还是鬼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不就是,她还能看他吗?光想想这一点,丁小桥的眼泪就忍不住潸然而下,她连忙伸出了手,去擦眼角,去捂住嘴角,去抬头看着那坐在炕梢的杜开霁。 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一时之间,丁小桥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她推开了被子,跳下了床,飞快的跑到了杜开霁的身边,张开了双臂,便紧紧的将他抱住。 “杜小三,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我以为你死了!”丁小桥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可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语言能力匮乏得让人鄙视,她全部的话语只剩下了这样一句。她紧紧的,用力的抱住了杜开霁的肩膀,将那披散着满头乌发的头放在了他的肩颈上,放开了声音嚎啕大哭。 丁小桥的眼泪暖暖的,热热的,软软的,就这样一点一点的顺着她的脸庞落进了杜开霁的脖颈里面,在滑过了他的皮肤,一点点的落在了他的心里面。自从那一场大火之后满眼的红色,在这样的湿润和柔软里,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了。他微微的垂下了目光就看见了紧紧抱着自己的丁小桥,她是这样的真实而温暖。 抬起了手,杜开霁的手轻轻的试了试,可是最终也没有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丁小桥那颤抖的背脊上,他的手紧紧的握起了拳头,而后又很快的放开了,他的语调平静而显得舒缓:“我没有事。”再接下去,他伸出手,不动声色的推开了丁小桥,就在丁小桥的身体被她推开的一瞬间,那冰冷的空气便溜了进来,这样的冷,让杜开霁本能对于那即将离开的温暖无比的依恋,不过,他的手只是微微一顿,随后又极快的推开了丁小桥。 虽然,他很多次很多次的想过,有一天能这样坐在她的身边,可以像是她这样毫无顾忌的拥住自己一样拥住她,只是,到了今天,他似乎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资格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杜开霁低着头,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只是这样的颤抖是这样的短暂,很快,这短暂的颤抖就被略去了,甚至没有等到丁小桥察觉出来,他就已经抬起了头,望着丁小桥那张泪痕阑珊的面孔露出了一个如同往日那般灿烂的笑容。 只是,这样的笑容,看起来似乎要哭出来一样。甚至比哭出来更加的让人心疼,他的唇角翘着,他的眉眼弯着,可是那双像是秋水一般的眸子里却安静得连一丝的波澜都没有,深沉得连一点情绪都没有,就好像一块石头投入了那深不见的的深井之中以后,连一个气泡都没有冒出来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了起来。 丁小桥需要微微的抬起头去看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长得特别的快,还是他们真的有很久没有见了,原本那个跟丁小桥差不多高的杜开霁现在居然已经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了,他站在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看得到他的唇角的弧度,只是,这便是笑吗? 丁小桥抬起手很想去摸一摸杜开霁,再摸一摸他,想感受一下他真实的温度,可是,她的手伸出去却只是碰触了一场空。在她碰触到了杜开霁之前,他就已经闪开了。等到丁小桥再想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朝着门口走去了。没由来的,丁小桥一阵的心慌,她声音凄厉的连声叫道:“杜小三!杜开霁!你要去哪?” 杜开霁停住了脚步,他转头望向了丁小桥,面无表情却又认真而深刻的看着她,可是忽然之间,他又笑了起来,那极富有杜开霁特色的灿烂的笑容在这寂寥的空间里盛开的时候,似乎整个子里面都沾染了漫漫无边的阳光一般。他就这样站在那阳光中,似乎连他所有的表情都沾染上了妖娆的味道,他微微歪着头,望着丁小桥,说:“别哭了,小桥,你可知道,你哭起来,很丑的。” 虽然他是笑着说得,但是丁小桥却忍不住哭得更加伤心,也更加难看起来,这种感觉让她有了一种深刻得分离的不舍,她总觉得只要走出了这个房间,这个杜开霁,这个在她记忆中生活中乃至生命中宛若盛开的春光一样的杜开霁就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心中真正的不舍,还有那无法言说的悲凉。 “不要走。”丁小桥很想上前拉住杜开霁,可是,她的脚在这一刻却好像生了根一样没有办法移动半分,她甚至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失去了。她似乎变得那么没用,除了哭泣之外,只剩下了哭泣。 “我没有走,小桥,我一直都在这里。”杜开霁的笑容渐渐的温暖起来,带着那让丁小桥久违的温度,沾染到了他的眸光之中,可是,只是那短短的一瞬之后,那样的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掠夺了他唇边的笑容。他说:“小桥,从此以后,我一直都在这里,再也不会走。” 丁小桥有些糊涂了,她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心中还是隐隐的有着一种不安。她偏了偏头,冲着杜开霁轻轻的皱起了眉头试探着问道:“你一直都在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杜开霁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慢慢的消失了,他的脸上终于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了,他转过身子,静静的看着丁小桥,好像是在看这一生都没有办法挥去的烙印,他便这样放肆的认真的留恋的,宛如诀别一般望着丁小桥,一直到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垂下了那双长着长长的睫毛的眼帘,遮住了这双灿若星河一般的眸子,然后,他的身子也跟着弯曲了下来。 那一直很有自信的垂下的手也缓缓的举了起来,双手握拳抱在了胸前,他做出了一个深深的,有礼的作揖的姿势,接着,那只属于杜开霁清朗的声音,一板一眼,没有任何生命色彩的声音就这样在这间子里响了起来:“是的,从今之后,我便是丁家的家仆了,小姐。” 满眼的阳光,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永远无法逾越的那道深刻的鸿沟。 第301章 杜开霁 有很多的事情实在丁小桥彻底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才陆陆续续的知道的。 原来,那一场灾难实在是来得太过于突然了。 那本来是再过平常的一天罢了,尽管杜家这段时间因为李氏的事情在村子里面很是没有什么脸面。可是终究还是要过的,更何况这又到了年根了,杜家家里的短工也基本都领了钱回家去了,俞氏也带着家里的丫头去镇子里面采购了大包小包一大车的年礼,甚至比往年更多。 那是腊月初八,这是家家户户都要围坐在一起吃腊八粥的时候,杜家也是不例外的。可是,就在那一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一小伙强人,趁着夜黑风高,潜入了杜家,杀死了杜家上上下下四十三口人,然后又将杜家掳掠一空,便放了大火烧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那伙强人忽略了,还是杜开霁的命大,他并没有被杀。其实不光他没有被杀,就连一直睡在他子里面的关田也没有被杀。这是一伙经常干这样的事情的人,不然的话,这杀了那么多人,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杜开霁他们也不会一直到了熊熊大火烧了起来之后才会被浓烟呛醒。 出了这样的事情,杜开霁当然首先要去找自己的父母,不过当时的那个状况根本就不给他这个会,最后,他在自己的院子里摔了一跤,将脚崴了,还是关田给他背了出来。 大火没有办法掩盖那浓重的血腥味。在他们一路的逃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很多横七竖八属于杜家人的尸体,那个时候两个人其实脑子都应懵了,根本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最后还是关田当立断带着杜开霁出了杜家,一头就扎进了边上的低矮的小林子里面,绕过了大路,从山上的小路一直跑了两个多时辰,两个人最终才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丁家。 那个时候的丁家的人除了腿脚不便的曹宿生还留在家里看家等消息之外,就连白芷紫薇这样的丫头也跟着出去救火了。所以当曹宿生打开了这后门看见了一身狼狈的杜开霁和关田两个人之后头都是空的,他其实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因为丁家和杜家的关系,曹宿生还是将两个人给弄进了丁家。 不过曹宿生是个什么人,他的思维一向缜密,自然是在一路上仔细的询问了事情的来由之后,便当下就做出了决定,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杜家还有活口。 于是,杜开霁和关田两个人就以曹宿生的远房亲戚的身份留在了丁家修养身体。 按照曹宿生的分析,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一般的劫财,能下这样的狠手,一定是跟杜家有很深的仇恨,可是关于杜家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仇家,杜开霁真是一点也不知道。这样的不知道让杜开霁有着深深的内疚,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平日里的不用功和不负责任,才造成了现在居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再加上他因为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此的压力和精神折磨下,他就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二十多天。病中的杜开霁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意识,不过最后她最终还是挺了过来,这让丁修节很是松了一口气。 醒过来那天的之后的杜开霁连夜消失了,这可是让丁修忠、曹宿生还有关田急死了,可是对外又不敢大肆宣扬说要找杜开霁,因为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以为这杜家的人全部死了,甚至连杜开霁和关田都死了。于是,只能趁着夜色他们人去寻找。 最后还是曹宿生找到了杜开霁。 据说,当时杜开霁是在杜家的废墟上,曹宿生那一晚上跟杜开霁在那里一直呆到了东方都露鱼肚白了,没有人知道曹宿生跟杜开霁说过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在杜家废墟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所有人都看到,从那一天开始,一直颓废而一心求死的杜开霁振作了精神,他有了精神,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虽然这种欲望是深沉的,是让人悲伤的,可是,他到底有了这样的愿望。而就在这个时候,杜开霁提出来,要将自己卖身给丁修节家为奴的愿望。这个提议真是让丁修节大吃一惊,按照丁修节的想法,现在家里的条件就算是说不上很好,但是多这么一个孩子吃饭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功名也不能再考了,否则这个看不见又不知道底细的仇家说不定又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只怕是连这杜家最后的独苗也不在了。 不过,丁修节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杜开霁卖身为奴这件事的,不管怎么说,这杜老财身前对于丁家也算是地道,他们虽然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但是杜老财还是在很多时候给了丁修节方便,所以,丁修节对于杜老财还是比较感激的,更何况,杜开霁从来都跟丁小桥的关系好的。 光凭这两件事,丁修节就觉得做人不能忘本,哪怕有一个看不见的仇家威胁着,他这样一个大男人也不能因为这点点事情就将杜开霁放任不管。 所以,当杜开霁提出来这个提议的时候,丁修节除了大吃一惊之外,那就是将自己的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过,杜开霁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锲而不舍的恳求丁修节,最终还是曹宿生拍了板。他亲自的写下了一张活契的卖身契,交给了丁修节,又对杜开霁说,如果他真的心里还在想着父母,就一定要想办法将这张卖身契赎回去。 于是,杜开霁就这样成为了丁家的下人。只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杜开霁和关田都要改名字,而且,从此之后,他们不能随便在外面露面了。 当然,对于丁修节这边来说,这个卖身契只是一个过场,他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将杜开霁当成下人的,只是杜开霁那边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丁家的下人了,他的穿着、举动,甚至所有的规矩礼仪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下人,这真是让丁修节很不习惯,也非常的头疼。 不过让丁小桥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十里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关于这一点,丁小桥没有想到的是,十里当时居然不在杜家。 从十里来到上河村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毕竟他是一个质子,身边又跟着那么多的眼线,就算想走也是不那么容易的。所以这两年过年的工夫,十里也乖乖的呆在杜老财家后面那个巨大华贵的院子里面,连带着孔让他们也在这院子里呆了两年了。 可是今年,丁小桥他们前脚才去舟平县,后脚十里就接到了圣旨,说是召他回王都过年,于是,他们这所有的人也就跟着大包小包的走了。 而等到十里他们走掉了第二天,这杜家就出事了。 也不知道该说是杜家的运气不好,还是该说十里的运气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当时十里一直在这里,就算出了这种事,只怕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毕竟十里身边带着那么多的兵呢,去个一半的样子也能将杜家给救下来。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在说这些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丁小桥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便一直都没有说话,她坐在自己子里的炕头上,白芷为她支起了窗户,冬天难得的阳光穿过了院子穿过了窗户一直晒到了她的身上,暖洋洋的。这种温暖和火炕的温暖是绝对不一样的,那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让人需求的温暖的,就如同曾经的杜开霁的笑容一样。 那日以后,丁小桥再也没有见过杜开霁。她知道,杜开霁现在就住在后院里,他日日早起,辛苦劳作,看着那菌子,不在是为了好玩,也不在是为了稀奇,而是为了他那已经付之一炬的家在做自己的努力。 对于他是怎么做到这个角色的转变的,丁小桥无从得知,但是她以己度人,便知道,让她现在的自己去做人家的下人尚且心存怨怼,就更不要说是那个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杜开霁了。 想到了这里,就算是沐浴在如此温暖的阳光之中,丁小桥也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院子里窗户下面正在眯着眼睛绣花的白芷听到子里的丁小桥这声长叹,便回头问道:“小姐,是不是身子上又不痛快了?我去找人给你看看?” 丁小桥连连摆手,这些天连着灌了不少的苦药,让她现在一听到吃药看病这个词就头皮发麻。白芷有些不解,她问:“那小姐为何叹气?” 丁小桥看了白芷一眼,然后若有所指却又轻描淡写的话所:“我只是忽然觉得人在命运面前真的是很渺小,不过转瞬之间,这命运之手就能让你的一生翻云覆雨。” 白芷是个多么聪明伶俐的丫头,听了这个话当然明白丁小桥到底在感叹什么,她只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然后又低头去绣花,一边绣花一边说:“我娘曾经跟我说过,人在年少的时候多吃苦那是千金都换不来的福气。” 第302章 莫思归 自从上次之后,杜开霁这是第一次进丁小桥的房间。 今天是大年三十,按照丁家的规矩,所有的人都要里里外外的洗干净,再从里到外换上崭新的衣裳,便一起放爆竹、吃饺子、守岁。 这是丁家的习惯,其实也是整个上河村的习惯,更是曾经的杜家的习惯。只是,现在除了那一堆被烧的焦黑的瓦砾之外,那里还有什么杜家? 关于这个方面,杜开霁从来不去想,因为,只要想了就痛苦地连呼吸都做不到了,所以,他宁愿把这些深深的埋在心底,半点都不提及,而只要做好现在自己的事情,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 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恪守本分、兢兢业业、不骄不躁,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杜开霁,真的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就死得无影无踪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个叫做莫思归的下人。所以,当他站在丁小桥的房间里,这个唯一在他的生命里仅存温度和色彩的地方,他也谨慎的保守着自己的该有的规矩。 他没有再像是原来一样,兴冲冲的跑过来,一屁股的坐在了那炕头上,便和丁小桥东拉西扯,随便拿她的东西,无所顾忌的跟她开玩笑,因为那都是属于杜开霁的,没有一星半点是属于莫思归的。 他垂手站在火炕之下,虽然没有坐在炕上,可是因为这子里面的地龙烧的暖暖的,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有些微微的发热。杜开霁低着头仔细的回忆着刚才看见的丁小桥的样子。 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缎子短袄子,上面隐隐的绣着一些喜鹊闹春的图案,正是小姑娘们过年喜庆的时候最常穿的样式,而在她的小立领的下面则带着一个银蝴蝶的领扣,虽然并不华丽,可是衬着她那一身的桃红色袄子,很是活泼。她的头发也多了起来,比起他们刚认识的那些年来,她现在的头发真正的算得上是乌发如云,那厚厚的、密密的头发被整齐的梳理成了双环髻,上面带着个银错金的桃花扣,除此之外,她的身上便再也没有什么别的首饰了。 她的下身则穿着一条水白色的素绫裙子,裙子上顺势绣着只大大小小的蝴蝶,不过,一只只的不算灵动,看起来也是花不了个钱。这样的打扮,放在原来的杜家也是寒酸的,可是,放在丁小桥身上,杜开霁,不,莫思归却觉得好看极了。 只是,就算如此的好看,他也再不能像是原来一般,拉着丁小桥的手好好的看上一看,不能央求着她站在地上转个圈给自己看看那裙子飞虎起来是什么样子。他能做到的只是像是现在这般,看上一眼,便牢牢记住她的样子,在心里不断的重复,不断的描画,不断的将这副图画镂刻在他的心房之上,永远不忘。 就在莫思归老老实实的站在炕边上的时候,其实丁小桥也在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打扮,在丁小桥的印象中,就从来都没有见过杜开霁穿着短袄,可是,就算是如此,他站在那里也像是一株不肯折腰的竹子,透着一股子不能侵犯的清高和俊秀来。 这样的一件事之后,不光是个子和心思,就连杜开霁的外貌似乎也一下子长开了,从原来那还带着些婴儿肥的样子,一下子便得了秀气而英挺起来。不过他的边边角角还算是柔和,那毕竟是属于少年特有的稚嫩,只是,他身上却带着一股凌厉而肃杀的气势,就算是现在小心翼翼的收敛起来,可是丁小桥还是能感觉得出来。 那是属于悲伤和仇恨的味道。 不由得,丁小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果然是回不过去了,当发生了这些那些的事情之后,不过是天前的光阴也变得好像是沧海桑田一般面目全非。她望着眼前这个站在自己下面的莫思归,恍惚之间就已经明白那天她那撕心裂肺的分离之苦到底是来源于哪里。 原来,并不是她想错,而是事情原本就是如此。 从那天之后,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杜开霁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一个莫思归。那个属于她的阳光灿烂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少年,终究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到这里,丁小桥左边胸口的位置上就忍不住疼得无法碰触。 两个人便是这样一坐一站的在那里,久久的,谁也没有一点动作。 就算是再乡下,这过年也是了不起的大日子,无论是孩子们还是大人,在这样的时候都欢天喜地的。尽管在不久之前,在这小村庄里出现了那样惨烈的一个时间,出现了那样残忍的案子,可是那沉重的气氛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村庄里过年的气氛。 说到底,那也是属于别人家的悲伤,和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丁家是住在村尾的,按道理这里是安静的,可是这些年因为修建这皇家庙宇的缘故,附近也多多少少的搬来了不少的人家,这也让得这里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就算是丁小桥坐在自己的炕上,似乎也能模模糊糊的听见远处传来的一声接一声,一波接一波的爆竹声音。她想起来去年还有前年过年的时候,那个时候她遇见了穿着披着白狐裘的杜开霁,他粉妆玉砌,意气风发得像是一只骄傲的小狐狸。不过两年,又是过年,这个时候一切…… 摇摇头,丁小桥告诉自己,不能继续去想这些事情了,想了出了徒增悲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作用。 只是耳边那噼噼啪啪的声音一阵阵的传来,如此强烈的对比,让丁小桥的微微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她抬眼看了看莫思归,只见他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她的心里就这么堵了起来,她说:“抬起头来。” 莫思归缓缓的回答:“是。”然后他从善如流的抬起了头, 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半张的面具,这是用普通的木头雕刻而成,遮挡住了他半边的左脸。其实这也是曹宿生想出来的办法,莫思归总不可能永远被关在丁家的院子里,他要在成年之后赎买自己,那么就一定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所以这抛头露面是正常的。可是要怎么跟别人解释早就已经死掉的杜开霁出变成了莫思归呢?那么面具就是最好的东西,只要跟别人解释,他的脸上有可怕的疤痕,不带上面具会吓到人就可以了。 可是这张面具在丁小桥看来却是如此的丑陋和恶心,似乎将她对于杜开霁所有的回忆全部斩杀掉了一样,望着这张脸,她说不出的愤怒,于是她说:“把面具摘下来!” 莫思归的身体微微一震,然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不卑不亢的朝着丁小桥行了一个礼,然后用尊敬的声音说道:“小姐,请恕小人面貌丑陋,唯恐吓到小姐,这面具还是不取为好。”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火烧了起来一样,她猛地就从炕上跳了起来,连鞋子也没有穿,直接步就冲到了莫思归的面前抬起手就要去摘他脸上的面具,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的手刚刚碰触到那面具的时候,另一只手已经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腕子,随后,那人的声音就像是这漫漫无比的夜色一样漂浮了上来,将丁小桥整个人都淹了下去。 “小姐,何必苦苦相逼呢?就算小姐不怕小人的丑陋,可是,小人却是害怕将这样的面孔面对他人的。”莫思归的声音就像是春天的云通河,刚刚化了冻,水平平的,缓缓的,连一点起伏都没有。 莫名的,丁小桥的心里就涌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她抬起了眼睛,透过了那面具朝着莫思归的眼睛看去,再也不是那双明亮而通透的眸子,留下的之后深沉的,没有办法看到底的沉默。 一瞬间,她刚刚那跳下炕鼓起的勇气全部遗失殆尽,她就枯站在那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莫思归又看了定小桥一眼,然后放开了她的手腕,退后了两步,行了一个礼,这才朝着那炕下面走了过去,从那里的脚踏上捡起了她的一双绣鞋转身来到了丁小桥的身边。 他缓缓的缓缓的蹲下了身子,低着头,用那温和而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小姐,穿上鞋吧,虽然烧着地龙,可是这地砖还是会寒气入体的。”说着,他已经让丁小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着力顶着她的身体,抬了她的小腿,拿起一只鞋为她小心翼翼的穿上。 他的动作轻柔无比,不像是给人穿鞋,倒像是伺候着一件稀世珍宝。 丁小桥低头看着莫思归,可是看见的哪有他原本时时刻刻都扬起来的面孔,看见的只有束着乌黑的头发,穿着小厮短袄服侍着自己穿鞋的莫思归。刹那间,丁小桥的眼睛里弥漫上了望不到尽头的潮湿,顺着她的脸庞低落了下来。 不偏不正,落在他垂下的颈子上面。 第303章 放下 子里面暖烘烘的。 缓和得连任何的潮气都能很快就蒸发掉,暖和到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全部都说不下去了。 莫思归的手缓缓的顿了一下,而后,就像是没有感觉到那一滴滚烫的泪珠的温度一般,继续拿起了另外一只鞋给丁小桥穿上了。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整个靠在他身上的丁小桥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就在下一刻,丁小桥穿着鞋的那一只脚狠狠的踩住了莫思归的手。 当真的是狠狠的踩。就像是要将所有的不甘心和不能够全部都碾碎一般的用力,莫思归只觉得自己的指骨都要被踩断了,钻心的疼。可是他一声都没有出,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一种隐秘的不能见人的欢喜,同时,这种欢喜也是绝望了,因为他明白,在这之后,最后一个将他当成杜开霁的人也要封存那些过往了,再也不提。 没有人愿意忘记自己的过去,可是却不能不忘记。因为不忘记就是死亡,因为不忘记就是浪费别人的好意。所以,他别无选择。 丁小桥瞪大着眼睛看着莫思归那并不算宽厚的背脊,只见他好像是雕塑一样,无论自己是怎么的用力,无论自己是怎么暴怒,他就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忽然她有一种浓重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就好像所有的力气都打到了一团棉花上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那些属于杜开霁的脾气、那些属于杜开霁的性格、那些属于杜开霁的骄傲乃至属于杜开霁的生命都已经死了。 既然他已经这么选择了,自己还要这样留恋还有什么意思呢?她的心里充满了无奈和苍茫,一时间,所有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收回了腿,自己踢着另外一只绣鞋,飞快的又走回了炕上,坐在炕桌边。 莫思归回头看去,只看见丁小桥怒气冲冲的背影,他的嘴角微微勾了勾,随后,脸上又是那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等到丁小桥坐定之后,莫思归弯下了腰肢,冲着丁小桥行了一个礼道:“小姐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小人先告退了。” 丁小桥狠狠的拍了一下面前的炕桌,瞪大了眼睛怒道:“你给我站住!” 莫思归本来要退出去的脚步便停了下来,他还是弯着腰,不卑不亢的样子:“是。” “我让你走了吗?有你这么做下人的吗?我这个做主人的都没有喊你走,你走什么!你就是这么当下人的!”丁小桥的声音吼得很大,可是在那声嘶力竭的嘶喊中,她的嗓音里有一种让人不易发现的脆弱。 莫思归被面具遮住的眼睛弯了起来,他低着头,缓缓的说:“是小人的错。” “你你!”丁小桥面对这个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合格下人的莫思归她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她撑起了身体,跪在了炕上,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是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就这样,时间猛然之间就凝固了,似乎所有的光阴在这一刻都舒缓的停滞了。 许久之后,丁小桥首先坐了下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固执的人,其实她确实是一个固执的人,但是她的固执比起了莫思归的固执实在是不算什么。所以,在这场两个固执的人的坚持中,最后还是她先败下阵来。 顿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丁小桥望着莫思归那淡漠的神情,实在是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许久之后,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连她原本绷得像是弓弦一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她静静的坐在炕桌边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平心静气的一番之后才睁开了眼睛。这个时候的丁小桥再也不像是刚才那样的情绪激动,她伸手端起了炕桌上的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那早就已经凉透的茶水,从她的舌尖一下子就冻到了骨髓里面去了。 不动声色的将这口茶水完全咽下去以后,她眼睛都没有抬起来,只是清晰而干脆的说:“年过了,你就不用日日刻刻都呆在了后院了,每天都要去曹先生里跟着他学学,至于要学什么,曹先生会告诉你。” 莫思归微微一愣,他抬头看着丁小桥有些迟疑:“小姐,小人只是一个下人。” 丁小桥看了他一眼,忽然唇角就溢出了一丝冷笑,她将手里的茶碗盖就直接丢在了茶碗上,那两片瓷器互相碰触之后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衬着她的冷笑声,更显得嘲讽,她道:“莫思归,你不会觉得来我们家做下人就是守着那些破菌子就算了吧!我是这个家的小姐,你是下人,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只能给我干什么。” “是,小人知道了。” 莫思归的恭顺并没有让丁小桥心情好到什么地方去,可是她也没有在发脾气,只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你的字不错,以后你跟曹先生学了学问之后,便到我的房里去,我有事吩咐你。” 这一次莫思归不再询问或者有什么自己的意见,他只是低着头朝着丁小桥行了一个礼,道:“是,小姐。” 丁小桥说完这些便没有再说话,她只是歪着身子靠在了床边的迎枕上,凉凉的看了看莫思归,接着用手指揉了揉额角,十分疲累的朝着莫思归挥了挥手道:“下去吧,上前厅去吧,今天守夜,我爹娘他们指定有什么事呢。” 莫思归点点头又应了一声之后,这才退出了丁小桥的房间。 不过,在看着莫思归的身影退出了房间之后,丁小桥原本闭着的眼睛又睁开了,她端起了手边的茶碗,摸着那冰冷的温度很想就这么砸在地上,可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转了又转,最后也没有做出来。她垂下了眼睛,望着那平静的茶汤上自己的倒影,她的唇角勾了勾,然后又盖上了盖子。 米氏是有点担心的,虽然现在莫思归是自己家的下人,可是她心里还真是没有将这个孩子当成下人看过,再说了,原先他和丁小桥的关系一贯是好的,时时刻刻的玩在一起,不过最近年因为孩子们的年纪都大了,这才渐渐的没有像是原先那样的近乎。算起来,这还是他们在近半年以后,第一次处得那么近,时间又那么久,虽然都是在自己家,也没有外人,不用担心传出了什么对于丁小桥名声不好的话来。 可这到底是大姑娘和大小子了,一呆就呆了那么久,怎么会让米氏心里放心呢。于是就在守夜的时候,米氏这个心啊都已经飞到丁小桥的院子里面去了,就算是丁修节跟她说话,她也是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就朝着那边边门的方向看去。 丁修节当然知道米氏在想什么,不过他可是想得比米氏开多了,莫思归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孩子他心里更明白,更不要说了,这是在杜家的孝中,他就不相信真能出什么事。于是他打趣米氏道:“你这脖子都扭得要抽筋了,看什么呢!你男人在这里呢,你这别是能干了就有什么外心了!” 米氏顿时就转过头看着丁修节,怒视着他,伸出手就朝着他的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这是要我的命吗?我可告诉你丁修节,你再说一次这样的话,我就算吊脖子里也得拉着你的这个人垫背!” “好了好了,你们都多大的人了,大过年的说这些话,像不像话啊!”米林正在小火炉上烤年糕吃,他白了自己的姐夫姐姐一眼,这也好歹是三十人了,怎么说话做事还是跟小孩一样,还当着这么多孩子说这样的话。 米氏被米林说得脸都红了,又想起刚才自己说得话,连忙呸呸呸的吐了口吐沫,双手合十的求向老天不要怪罪自己的心口无意。这个时候坐在米林身边的曹宿生也用一双长长的铜筷子一边翻着小火炉上的烤年糕,一边朝着米氏意味深长的说:“如果连这种事情都需要担心的话,只怕也是干不成什么大事的。” 米氏顿了顿,然后转眼看向了一边的曹宿生,片刻之后,嘴角就翘了起来,她脸上绽放出了平静的笑容,不过她还是继续的双手合十的念念有词,求着那看不见的漫天神佛保守着他们一家子明年的日子。 “小姐小姐!”白芷捂着耳朵笑着跑进了丁小桥的院子里,进了,就看见在如豆的昏黄灯火之下,丁小桥正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面色如水一般的平静。听见她进来的时候,丁小桥抬起了头,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她扬起了眉毛笑道:“白芷,你若还是这样,以后只怕是嫁不出的。” 白芷细细的看着丁小桥的面孔,似乎和原来一样,可是又似乎不一样了。白芷没有办法去探寻那些不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前面苍术茯苓他们的笑声提醒着白芷她过来是做什么的,她捂着耳朵大笑:“小姐,大少爷他们弄了好多烟花呢,都说你去了才点!” 丁小桥笑着,提起了一边的大氅就披在了身上,跟着白芷就跑了出去。 又是一年,春来到。 第304章 三年 三年后。 又是一年春来到。 白芷站在丁家的门口,手搭凉棚朝着皇家庙宇的方向看了看,只看见这官道上陆陆续续的有着不少的工人朝着工地上走去,早春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给他们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更显得这些孔武有力的汉子们格外的生动。他们走过了丁家门口的时候,看着站在丁家侧门门口的白芷一个个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三年的时间里,丁修节家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上河村的首富,虽然在平城里的富贾里面还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云通郡里的富贾里却已经是算得上号的大户了。 这三年的时间里,改变的不仅仅是丁修节家,其实整个云通,还有周边的个村子的改变都很多。 首先是这个行政区域的划分,因为这皇家的家庙被定在了云通的上河村,所以,云通要是还是一个小镇子实在是说不过去,便被改成了郡府,虽然还是受平城的管辖,不过,却已经成为了另一个富饶的城市。 其次,便是云通自己的地域的划分。按照云通原来的行政地域,这中心自然而然实在云通了,不过,这年随着这皇家庙宇的修建,虽然府衙还是在云通郡里面,但是周边的商户和附近的经济体都开始往上河村还有附近转移,到了现在,以这皇家庙宇周围的一大片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经济圈。虽然主官道因为工程没有最后竣工的缘故还没有用石板铺好,不过,这个经济圈别的地方已经完全用青石板铺上了崭新和宽敞的道路了。 而原本因为住在这个经济圈里的农家庄户人家们,都纷纷的将自己手里的地卖给了这前来开发的朝廷,自己则怀抱着这些拆迁款,成为了一批新的暴发户。 最后便是丁家。 不得不说,曹宿生是很有眼光的,在他的悉心培养下,莫思归更是青出于蓝。毕竟杜家原本就是商户起家,就算他从小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是很感兴趣,可是这日日的耳濡目染之下他的商业眼光也不是丁小桥丁修节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能比的。 在他的建议下,丁家在这三年之间已经将这官道两边不少的土地尽数买下。这些土地既不在朝廷重新修建的新城经济圈之内,又处于这官道两边最繁华的地带。能准确的预知这样的每一块地,真是让人不得不惊叹他的目光之准确。这些地一块连这一块,这样三年下来,竟然也有了上千亩之多了。 正是由于这些地的缘故,丁修节家也成为了上河村,不,现在应该叫做上河县里实至名归的大地主了。不过丁家现在的主业还是没有什么改变,丁修节主要经营着菌子的养殖,不过,他的菌子的养殖规模已经不仅仅是原来那宅子的后院的菌房了。而是在山上有一个近二十亩地的专门的养殖基地。 米氏主要经营着那个小馆子……当然,现在已经不是小馆子里,这个叫做桥牌丁记快餐店显然已经成为了这个经济圈里位置最好的一家饭馆了,不过,米氏还是坚持走得是平民路线,她的馆子铺得很大,却没有做什么高端的菜色,一直是卖些老百姓都能接受得起的东西。现在的这个快餐店,不但有早中午甚至还在午夜之前有宵夜在卖,价格很便宜,可是味道很好,更重要的是,可以外送!这简直是成了上河县里的头一份,当然,生意也是特别的好。 米林还是主要负责地里各种农作物的种植,玉米、土豆、辣椒、还有各种丁家从各地搜罗来的新鲜的蔬菜和粮食,都是经过他的手规模生长起来。 当然,无论是丁修节的菌子还是米林得这些庄稼如果有人要买的话,统统贴上的都是桥牌丁记的商标。 丁五郎和丁七郎于年前双双考上了秀才,现在两个人都在紧时间念,想要在今年下场试一试,如果能考上进士的话,那么这丁家也算是从庄户商贾一跃而成了士族了。 丁小楼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最近米氏一直头疼的是她的婚事的问题。虽然这十七岁算不得什么年纪大,可是,米氏却一直都没有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着实的忧愁。 丁小阁这些年越发的成长了,她原来是知道围着锅台转,自从她跟着丁风儿他们一切编手链做一些首饰以来,丁小桥发现她对于这些首饰设计方面特别有天赋,从一开始的打下手,到了现在她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小掌柜了。比起一开始样样都要自己去做的编手链的小闺女,现在丁小阁更多的是坐在炕头上,对着一对对的图纸画着自己的新想法,然后这些新想法将成为桥牌饰品工匠师傅手里宝贵而不得外传的新品。 至于丁小桥,虽然现在仅仅十三岁,可是三年的时间内,她参与了家里面对于整个品牌企业的全部建设和发展规划,渐渐的丁修节也发现了自己很多想法做法已经没有办法跟自己的闺女相比,虽然多少有些不太甘心,可是不得不承认在丁小桥的管理下,这个丁家的产业才能更加蓬勃的发展起来。 更何况,在丁小桥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在商业上有着惊为天人的商业奇才莫思归。 这样的改变是不不知不觉的。 三年前,丁小桥还是各个商户听说过的桥牌丁家里一个颇有能耐的大小姐,可是三年之后,不管丁家人在外人面前承认不承认,乎所有人都已经将丁小桥成为了桥牌丁家这个新兴的商业大船新的掌舵者。 白芷望眼欲穿的终于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一路小跑的朝着她这边的方向过来了,她焦急的脸上才露出了轻松的欢喜来。上前了步,白芷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等到那人走到了她的身边之后,冲着她微微一行礼,然后跟她打了个招呼。白芷连忙说道:“快不要多礼了,小姐一直在等你。” 那人一边擦汗一边就跟着白芷快步朝着丁小桥位于前院的房走去。 这是丁家最大的房。跟别的人家不太一样,在一般人家里自然是读的人用得房是最大的,可是在丁家却并不是这样,丁七郎和丁五郎以及丁八郎他们用得房并算不得大,倒是丁小桥这个房是整个丁家除了堂之外最大的房间。毕竟光从这个对于丁家的贡献来说,现在谁也是比不上丁小桥的。 这个房间里,也和一般的房不太一样。按照迂腐的文人墨客们对于房的要求,那一定是要板板正正的桌子,板板正正的椅子,挂着画,到处都摆放着籍,还有一些绿色的植物,说不定要廊子的外面还要挂着一个鸟笼子。不过丁小桥的这个房却跟这些不一样。 一进看见的是跟一般的房一样的桌椅,不过,在这些桌椅的边上放着半面水墨画的屏风,屏风的后面则有一个大大的炕。炕上靠墙的一面原本要摆放炕琴的地方,放着一个很大的专门的柜,这是用来摆放丁小桥一般要用到的账本、籍、还有各个店子的每个月计划和报表的地方,也是整个丁家最重要的文件摆放的地方。 平日里这是丁小桥最喜欢呆的地方。 归根结底来说,丁小桥并不是那种特别有规矩的人,她喜欢在最大的限度上享受,就好像是这个原本应该规规矩矩的房里被她执意修建了一个火炕就能看得出来。素日里,对外的生意她很少出面,更多的是莫思归去谈,毕竟她是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就算米氏再放纵她在自家是生意上指点江山,对于这个随随便便出去见外男的事情,她都是不太愿意的,丁小桥也尽量考虑到她的感受,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情况下,基本都交给了莫思归了。 不过,这家里面个店子的生意的询问和盘算,以及跟各个铺子的掌柜商量事情的时候就要在这房里了。 按道理,是要放上屏风的,但是丁小桥却认为,有时候,面对面的更好交谈,也更容易知道对方的想法,所以这个屏风到了最后也就成为了摆设。 所以,在平时里,丁小桥跟所有生意上的人谈事情,对于整个丁家做出任何决策的时候,她都是在这间房里完成的,其实也可以说是在这个炕上完成的。 外面的阳光正好,虽然料峭的初春处处都还透着一股子冬天不忍离去的寒意,但是那院子里迫不及待盛开的迎春花就已经宣告着季节的更迭了。 坐在临窗炕头上的丁小桥,有一下没有一下的翻着面前的文件,心思却一点都不在这个上面。莫思归在她的面前放下了一碗刚刚煮好的冰糖燕窝说道:“春光正好,为何不出去看看?” 丁小桥看了一眼莫思归,三年的时间里,他除了个子更高了,性格更加沉稳了,更加不苟言笑之外,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他脸上的那张面具了吧,真真的好看。 第305章 梯田(上) “哪里有心思,这等着明远呢。”明远就是关田,因为杜开霁和他两个人都被说成是曹宿生的远房亲戚实在是太为打眼了,他就成了明鸿光的侄子,这名字就是明远。这些年他除了在曹宿生的手下做些简单的秘的工作,更多的关于工程、建筑、还有各种设计的活计都交给了他,当然,现在的丁家其实能给明远做设计的地方还是比较少的,所以,更多的时候,明远主要是各种跑腿。 不过,看明远自己倒是对于这些跑腿非常的感兴趣,他对于这些古代的各种工具还有房等等只要有设计的地方都是有着十二万分的热情的。 “地方远,这大早上就算是跑出去又跑着回来也没有那么快,不用这么挂怀。”莫思归老神在在的坐在了丁小桥大炕边上的那一张桌子边,从架上抽出了一本游记十分悠闲的看了起来。 眼看着,春耕马上就要到了,丁小桥这个心里面火急火燎的,哪里还像是莫思远这么悠闲,她白了他一眼,却又没有什么办法,正想靠在那迎枕上睡一会,又听到莫思归说:“小姐,燕窝凉了就不养人了,不然平白浪费了半两银子。” “这是谁让我吃的啊!我才岁啊,就吃这玩意儿!”丁小桥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的火气,她素日里最烦吃什么补品之类的,可是她去年来了葵水之后,总是有些头晕,而且,还经常手脚冰冷以及小肚子疼得厉害。这事儿她可是谁都没有说,就连白芷都是不知道的。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莫思归是怎么就知道了这事,那日,家里照例请大夫过来看平安脉的时候,他就看似随口说了一句:“这女子在没有嫁人之前其实最该好好看看。” 便是这样一句话,没有指名道姓,头不头尾不尾,最后竟然惊动得丁修节他们专门去平城找了一位看女子的女医过来给她好生看了看,最后不禁开了一大堆苦药之外,还让她多多进补。 于是,从此之后,丁小桥这每日两枚红枣枸杞的茶汤还有一碗冰糖雪梨燕窝是绝对少不了了。 一开始的时候丁小桥还觉得挺好吃,毕竟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都没有吃过这么贵的东西,自然是心里很是激动,可是吃了半个月之后她就觉得腻味了,想着法子的想要逃避掉吃这些补品的命运,只是,那莫思归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只要他在,她就别想逃得过,这么一年多以来,她居然能逃掉的日子少的只够用手指头便数的清楚。 都说燕窝是美容的圣品,可是现在吃在丁小桥的嘴里,她却觉得恶心,可是就算是这样,莫思归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直盯盯的逼视着她吃下去,这真是让丁小桥一提起吃这些东西就一肚子的气。 而面对这样的怒气,莫思归所做得便是兴平气和的说道:“小姐,你该懂事了。” 就光是这么个字真真的能将丁小桥气得吐血,这潜意思就是说找自己不吃这半两银子的燕窝就是不懂事,就是浪费是吧。 等着那坐在椅子上悠闲不已的莫思归,丁小桥一阵无力感涌上了心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家里出了事情之后的杜开霁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眼,不但不会在处处被自己压制,反而把自己压得死死的,他好像知道自己所有的命门一般,真是让她不爽到了极点。 不爽归不爽,但是该做的事情,该吃的燕窝是永远都逃不掉的,丁小桥叹了一口气,只能认命的端起了面前那只釉彩粉蝶的小瓷碗,一口一口的将里面的燕窝送进了嘴里。只是,在她没有注意的地方,莫思归看似在翻看游记的面孔之上,随着她听话的吃掉这燕窝之时,露出了一弯浅浅的笑意。 “小姐,明远回来了。”就在丁小桥咽下最后的一口燕窝,正含着糖水漱口的时候,久违的白芷的声音响了起来,丁小桥不禁有一丝难耐,你这个臭丫头,不会早点回来吗?害我白白喝了一碗如此恶心的东西。 这么想着,她的心里也难免有了一丝火气,她哼了哼鼻子,便将手里的白瓷碗放在了桌子上面。 一进的白芷见丁小桥这副不痛快的样子,便立刻将目光投向了一边那个带着面具斜斜的靠在椅子上翻看游记的少年身上。她的意思很明白,第一,你又怎么得罪她了?第二,火气大步大? 接收到了白芷的目光,莫思归略略放下了手里的,看向了她,温和的明明白白道:“小姐刚刚吃了燕窝,火气不大。” 这算是直接了当的戳破了丁小桥的耀武扬威,气得她真恨不得将手里的白瓷碗砸在他那永远都没有变化的温和表情上,不想莫思归又转头冲着外笑道:“明远回来了呢!” 真是转移话题的高手,便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已经将丁小桥的火气给掐灭了,也让她放弃了牺牲自己手边那个白瓷茶碗的命运。她连忙冲着那外的人道:“快些进来,我等他好些日子了。” 明远进来之后,先是冲着莫思归行了个半礼,这才快步的走到了丁小桥的面前。 明远和莫思归的关系其实很微妙,他们曾经是主仆,而后来莫思归是明远背出来的,又算是救命恩人,现在他们又同为丁家的下人,又算是同事,不过,他们私下的关系很是要好便是了。 “如何?”丁小桥也不等明远歇口气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丁小桥问的是田地的事情。自从上河村变成了上河镇之后,这周围的耕地越来越少,就算丁修节家现在那么多的地,可是真正用来作为耕种的还是不算太多。在丁家无论是丁小桥还是丁修节还是始终觉得他们的根本就是农民,所以这个耕种的事情一定不能就此放下。 更何况,现在丁小桥已经着手打算要一个比较高端的饭馆了,还有他们家的快餐店,那都是对于各种蔬菜有打量需求的地方。虽然现在丁家跟很多的菜商都是有生意往来,不过丁小桥还是更偏向于自己家种菜。当然,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前段时间,莫思归直接跟她提了一下,他们现在占着的一块最大的耕地很可能会被以后的皇家征用去做行宫,这真是让丁小桥一下子就着急上火了。 要知道那一块地足足有六百多亩,现在栽种了丁家绝大部分的粮食,而且这快点完全都是良田,如果一下子全部被皇家征用去了,就算给了他们一大笔钱,也挽回不了这些损失啊。更重要的是,现在无论是上河村还是中河村还是下河村附近都已经根本没有耕地了,丁家是不想将自家的田地庄子放得太远的,毕竟现在他们还没有那个实力经营这些鞭长莫及的田庄,那么就只能在往这附近发展了。 于是,这个问题又绕了回来。 这让丁小桥足足有天都没有睡着,最后在和家里的这些人商量事的时候,明远忽然开口说:“既然横向的没有办法发展了,为什么不往纵向去发展一下呢?” 明远虽然现在早就已经熟悉了这古代的生活,说话也是很文绉绉的了,但是在有些问题上,他还是很容易就用自己的现代的专业术语来描述。就好像说得这个问题,他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不明白,最后还是他在细心的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意思。 丁修节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纵向,难道还能往天上去开块田啊!” 其实在明远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丁小桥忽然就想起了一个在云南非常著名的世界自然遗产,那就是元阳梯田。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利用纵向发展出的耕地。这种耕地模式其实对于庆国这种丘陵地带的国家来说是最适合的。庆国不缺人,也不缺钱,但是非常缺少耕地,就从他们云通郡就能看得出来。 如果现在这个梯田能成功的运用到了他们附近的山上,那可真是算得上是对于庆国来说功劳一件了。当然,丁小桥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等明远引导丁修节米林他们自己说出来了这个在山上开垦良田之后也才不多不少的搭话起来。 这个提议不仅仅让丁修节和米林眼前一亮,就算是曹宿生和莫思远也忍不住叫好起来。 于是这件事就交给了明远去运作了。首先就是买下那些靠近水源的荒山,然后就是找人去开荒,并且在山上修建出了一阶又一阶的田地,最后还要买来大量的肥料对于这些才刚刚开垦好的梯田进行养地。 就这样,这事一直从去年就开始运作,到了今年开春也没有什么出一个明显具体的成果下来,原本丁小桥也不算担忧,就算这田今年弄不出来还有明年不是,不过,就在正月十五的那一天,十里邀请这云通郡周边的富贾还有有头有脸的人上他的府上赴宴,私下很隐晦的跟她说了,他们家的那块六百多亩的耕地今年就不要种庄稼了。 丁小桥这才一下子着急上火得连嘴上都起了燎泡,这土地一化冻就立刻催促着明远上山去查看情况去了。 第306章 梯田(下) 明远虽然这一路都是小跑回来的,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激动,他点点头道:“虽然还比上家里面那六百多亩的良田肥,不过,也已经算得上是中田了,我们今年可以一边种庄稼一边育肥,这样养年,那些地一定是越种越肥的。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丁小桥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了起来,她一拍巴掌:“果真如此!” “小姐若是觉得我描述得不清楚,可以选个好日子去看看。”明远很激动,他现在都还沉浸在那早上看见的一片梯田时的震撼之中,其实在耕种的时候他是时常去的,不过那个时候又忙着耕田,又要忙着指导这些梯田的建设,更要忙着为这些开荒的山地育肥,根本就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些田。前些天,丁家的长工短工们为这些梯田引了水,今天他这一去看,一种直观的视觉冲撞让他真心心跳加速。 “看是一定要去看的!”丁小桥兴奋极了,她连忙坐下来开始翻看账本,然后念念有词道:“那些田就算都是中田、劣田也好,至少数量很大,好歹可以将我们今年六百多亩的亏空补上,只希望今年的天景是个好的,让我们就算是中田、劣田也有个好收成。” 莫思归缓缓的翻开了一页游记,这才真的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下去,他的唇角翘了起来,素来温和的面孔中,因为这唇角的翘起来,多了分真心实意的柔和。 梯田的事情不仅仅给丁小桥带来了绝顶的兴奋,整个丁家都因此更轰动了,大家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了要去看看这稀奇的梯田,所以合计了一下,大家绝顶择日不如撞日,就算明天是个下雨天也一定要上山去看看。 于是,丁家的看田旅游团就此成立。 老天真是疼人,尽管大家都在盼着这春雨润如酥,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出来,还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现在的丁家人基本都算得上是甩手掌柜了,所以大家一起就约着去梯田看看。这也算是一大家子的人了,丁修节家出了丁修节夫妇,四个孩子之外,还有莫思归、丁小阁、米林、曹宿生,丁修义家则是一家四口全员出动,丁风儿家也是一家三口全部到齐。 除了这些家庭成员之外,明远是一定要去,毕竟这是他全部经手的,还有白芷、紫苏、茯苓已经苍术这些乎已经跟丁家一家人的下人们,简直是全员到齐。 最后丁修节家里就留下个丫头和下人看门,所有人都倾巢而出。 梯田自然都是在山上的,当时丁小桥和明远在商量的时候,还是去看了好座山,最后选择得是中河村是上河村村口到云通郡路上的座坡度比较平缓的,虽然元阳梯田是的坡度是从二十五度到七十五度都有,不过,作为第一次来实验这种种植方式的丁家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成功率,于是他们选择的坡度都是从二十五度到三十五度之间的山,这种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原有的水土保护比较好,并不用太过于担心因为山势太陡而水土流失,从而没有办法种植的困难。 虽然说现在家里已经有了马车,可是对于丁修节来说,还是更愿意走路。 不过这么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出行也是挺打眼的,一路上乡里乡亲的看见的都会打个招呼,询问一下去处,不过丁修节总不好他们直说自己要去看新开发的梯田,只能说这天气挺好的,趁着农忙之前全家人都出去踏青。 这个理由倒是挺好的,原本踏青这个东西在乡下是没有的,毕竟乡下人天天都要出去溜达,要不就是砍柴,要不是就是捡野菜,这个跟踏青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自从这上河村逐渐的变成了云通郡新的经济圈、更多的城里人搬过来之后,这个活动倒反就流行了起来。 所以,现在这个上河村也好,云通郡也罢,人人也都讲究起来,春暖花开的时候,全家出去玩一玩,这样的小日子也是非常的滋润的。 沿着靠山的路一路朝着梯田走去。虽然对外人说是踏青,不过这一群人可没有一点悠悠闲闲出来散步的架势,各个都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毕竟都是干农活出身的,对于这点路那都不在话下。也就一个多时辰,一大家子就已经走到了梯田的山下。 还没有上山,就光是站在山下,抬起头去看,丁小桥就已经被眼前的这副场景镇住了。绵延的山脉上依山顺势的有着一层一层的阶梯,就好像是被最好的设计师设计过一样,看起来是人工做成的,可是却又那么融入自然,半点也不突兀。 梯田后面山上的树是绿油油的,春天的风催开了片片的嫩叶,从山下仰头望去,就好像是一副极美的油画,一条条蜿蜒又奇妙的线条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画出了无价的美景。 顺着早就已经开出了简易阶梯往山上去,越往上面走,丁小桥就越发被震撼。她真心能够理解昨天明远对她说,那简直是一副没有办法用言语来描绘的美景的说法。 果然是这样的。 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堆肥,梯田的地似乎已经养得好了一些,不过却水分不够,现在所有的梯田都从山上引了溪水过来灌溉在这一快快的梯田里。要静置三五天之后,等到所有的泥土的含水量都达到饱和之后又会将这些水放掉,再进行翻一下,将这土里面的杂草都翻出来好好的晾晒天,等到这些杂草的草种都被晒死之后,便可以将已经育种好的苗子移栽进这些梯田里了。 虽然随后的工序还非常多,不过,现在,当丁小桥站在山上往下俯瞰的时候,她还是被眼前这一副无法描述的美景深深的震撼了。 那一个连绵不断又堆积在一起的梯田里面都装满了水,静静的好像是一块块大自然的镜面,反光极好,站在高处看去,只看见那梯田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蓝天、白云以及周围的树木。还有不少的农夫在梯田里进行耕种着,而他们自己本身也就成了那镜面里的美景。 蓝的、白的、绿的、红的……各种各样的颜色就这样的纷乱而又有序的通过那水面的光影倒影在了梯田里,那一条条蜿蜒的田埂好像是对于一块块镜面的分割,却又像是最好的画家用柔软的笔触为这副令人赞叹折服的景色添加的最动人心神的一笔。 神来之笔。 风缓缓的吹来,将那水面吹得皱了一下,可是就算这样也一样不影响它上面的倒影,反而看起来越发的美丽起来,原来水面静态之下的景色和这个时候动态之下的景色是绝对不一样的,同样的一副美景似乎在这个时候就活了起来,就生动了起来。 丁小桥真是觉得遗憾,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没有照相呢,这副景色真是不应该存在于人间,这更像是天堂。 “真漂亮。”站在丁小桥身边的莫思归也由衷的称赞着,虽然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四平八稳,可是从他话语的最后一个字那高高扬起来的尾巴还是能听得出他的心情不错。 丁小桥点点头:“其实光有着一块也不觉得多好看,但是这么多的梯田凑到了一块,真是太美了。” 莫思归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顿了一会儿又开始说:“这梯田适合种什么?玉米?土豆?还是别的什么?” 虽然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话题实在是有点煞风景的嫌疑,但是丁小桥却一点都没有计较,毕竟相对于这些美景来说,更让丁小桥挂心的是,开垦出来的这三座山的梯田到底能不能弥补他们即将损失的六百亩田地的收成。 “水稻应该能种吧。”说句实在话,丁小桥还真是不知道这种梯田开出来能种什么,毕竟对于她的印象中这个元阳梯田就是一个旅游景点,至于它到底能干些什么她还真没有研究过。而种田这种事还是一个技术活的,并不是谁都可以说去种就能种,也种得好的,所以丁小桥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很犹豫的。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丁修节来说就不是什么难题了,他叫来了个参与这梯田开垦的农夫细细的询问了他们这些梯田的泥土深度、保水量还有上下两级田地之间的距离之后说:“这个土豆是不能种在上层的,有些土豆的根系太深,这梯田的台阶之间的高度不够,万一在收获的时候不小心把这田给挖垮了就真是得不偿失了。还是现在最下面一级种土豆吧,试试看,如果行的话,明年在做打算。” 定下了这土豆的栽种范围,那么其他的就定了,玉米直接就种了一座山,而另外的两座山一座是专门用来种水稻,一座用来种麦子和高粱。 对于这样的安排,大家都觉得很合理,不过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水田,丁小桥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便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水田走了过去。 莫思归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道:“这里路滑,你小心些。” 第307章 稻田鱼 路确实是挺不好走的,像是丁小桥这样穿着厚底的绣鞋想要平平稳稳的走到了田埂上还要能蹲下去,这也是个技术活,于是莫思归就扶着她的胳膊,也算是一路提溜就将她提溜到了她要去的目的地。其实丁小桥蛮奇怪的,按道理说,自己和莫思归穿的鞋都差不多,而且他的身高比自己高得多,应该是更加不好掌握平衡,可是为什么他就能在这样的地方健步如飞,而自己简直是一不小心就要摔跤得跟狗啃屎一样。 难不成还真是男女的构造不一样嘛? 丁小桥蹲在田埂上,从一边捡了一跟木棍,然后就将木棍直立着朝着那水里插了下去,一直插到了刚刚能碰触到泥土为止,接着她将那木棍拿了出来,用手将潮湿的地方比划了一下,她转头问莫思归道:“这一般的鲤鱼或者草鱼要多深的水才能养活?” 莫思归微微一愣,不过随后他就明白了丁小桥的意思。这年他早就从一个不知道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成长为对于这些农活了然于胸并且干起来也是干净利落的一把好手了。他接过了丁小桥手里的那根木头,自己也比划了一下便说:“这么深的水差不多能养了。” 丁小桥不免有分惊喜,又问:“那水稻的水这么多够不够?” 莫思归又想了想便说:“还有点,可能还要在加上一点点,不过,对于你要在稻田里养鱼来说,可是怎么都够了。” 丁小桥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的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灿烂,莫思归将她拉了起来,便又扶着她往丁修节他们人多的地方走去。不过丁小桥一边走一边扭头看着莫思归说:“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在稻田里养鱼?” “我看你对于养鱼这个事情写写画画好久了,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刚才你一比划便想到了,这又不算难猜。”莫思归小心翼翼的扶着丁小桥,顺便还要担心她时不时扭过头来跟自己说话,这田埂又窄,并且湿滑,还是很不安全的。 丁修节和米氏见两个人下到了田边,摸摸索索一会儿又回来了,不禁相视笑了笑,米氏开口道:“你们两个发现什么了?” 回头看了一眼垂着头只是小心扶着自己走路的莫思归,丁小桥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道:“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我看你的脸都快笑烂了。”米氏的眼睛弯了起来,目光在莫思归扶着丁小桥的胳膊上转来转去,很有一种意味深长却不能轻言的味道。 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从田埂走了过来了,丁小桥却只是蹦蹦跳跳的走到了父母的身边,绝口不提自己想到的好事,卖了一个好大的关子。一直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丁小桥这才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丁家现在吃饭还是保留着原来的规矩,并没有因为自己家富贵了就有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所以他们还是团坐在一张大大的黄杨木桌子上吃饭,什么男女分席的,大概也只是在家里来了客人才会略微遵守一下。 这个习惯丁小桥一直觉得非常的好,首先古代的家庭关系并不是很和谐,父母子女之间,尊敬有余,可是爱护却显得很少,明明父母和子女都很有感情,却偏偏因为没有沟通而显得生疏了。平日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要说真的有时间坐下来沟通,可能也就真的只有吃饭的时候了,虽然,古代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是这一条在丁家还真是没有贯彻。 都说,中国人的文化是饭桌文化,这一点都不假。像是在丁家便是这样,很多的父母子女的感情都是在饭桌上联络的,而更多的是,这个时候是一家人最放松的时候,白天的那些工作上的事情以及各种想法都可以拿出来说一下,大家都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说不定就能有更完善的计划出炉了。 一开始,莫思归是坚决不愿意坐下来和丁家人一起吃饭的,不过,后来连明远都被拉着坐下来了,他也就没有坚持的理由了,所以,到了现在他也是成为了这丁家晚餐桌上的一员。 “你说什么?在稻田里面养鱼?这成吗?”丁修节首先就提出了质疑:“这鱼跟稻谷养在一起,会不会对于稻谷有不好的影响啊!这可别为了养鱼耽误了秋天的收成啊。” 先不管这个鱼的经济利益如何,对于农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那庄稼的收成,有了这些粮食的收成安心,这一年到头的心思才能放进肚子里去干些别的事情,否则的话,那无论做什么都好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想是吃饭没有吃饱,睡觉也没有被子一样的不甚安心。 所以当丁小桥提出这个一田两用的时候,丁修节首先关心的便是这会不会影响收成的问题。其实这光光是丁修节的想法,也是在座所有人心里面的想法,于是他们都将目光投向了丁小桥,十分认真的看着她,希望能听到更多的关于这些方面的知识。 丁小桥看了一眼莫思归,而莫思归则放下了筷子开始为丁小桥的想法进行补充道:“我倒是觉得这个想法很是可行,首先水稻长起来之后,那些水要一直都在,与其这么浪费着长些红虫或者螺丝倒不如再养些鱼,其次,这个稻田里最烦的就是长草了,又不好除,又影响收成,如果养鱼的话,鱼就可以在它们还是草籽的时候全部吃掉,也保证了稻谷的长势,最后这个鱼的排便也能落到水里,正好可以作为肥料给稻谷上肥,这也免得我们到处去找肥料,真是一举多得。” 莫思归的话让明远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他在现代的时候可是一个城市金领,要说,这个农活什么的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听了莫思归的说法,倒是让他想起来不少听说的事情来他,他也开口道:“我也觉得这个可行,似乎我还从哪本上看过,有的地方是有这样的方法的,又养鱼又种稻谷,更有甚者还会将鸭子也养在田地里,鸭子可以吃掉螺丝还有一些害虫,它们的粪便除了能让鱼吃之外,又能肥田,真是省了多少事情。” 听着三个在家里最有分量的年轻人都这么说之后,一家人都不免心动,可是,这毕竟是新鲜事物,谁也不敢就这么放开手去尝试,所以,尽管大家都心动,可是主管这个种植的米林却迟迟都没有拍板,就连丁修节也看着他问:“林子,你觉得这事……” 米林了头发,一脸的犹豫:“说实在的,我是很想试一试,可是,这要是不成功,今年的粮食收不上来可咋整。” 这其实也是所有人心里游移不定的最重要的问题。 对于家里面这些决定,丁五郎和丁七郎一般是不插嘴的,首先他们现在主要是念,就算闲的时候去田里做农活,也是做一些常规的农活,这种开拓性的农活他们不明白,所以也一般不乱提建议。不过今天丁五郎倒是一反常态道:“为什么不去试试看呢?就算是影响到了今年的庄稼收成那也不会颗粒无收是不是?就算是颗粒无收那又能如何?就当我们家今年过得艰苦点罢了,好歹不是还剩着有鱼呢,就算是连鱼也不剩的话也没事,至少不是让我知道这事不可行吗?况且今年是梯田建好的第一年,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今年的收成很好,既然都是在实验,那就实验到底好了。” 不得不说,这丁五郎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平时很少说话,这偶尔那么一说话,还真是让人对于他的意见相当的重视。 丁修节和米林还有曹宿生都开始思考起丁五郎的话来。也都在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在这开拓进取的过程中他们是在是太拘束了一些。 最后,长辈们一合计,便牙一咬心一横同意了这个说法。特别是米林,虽然眉头都已经皱得可以打起了结来了,可还是一脸豪情的拍拍胸口说:“好!就豁出去了!就当今年我们一家不挣钱,就当今年我偷懒了,这鱼就这么养了!”说着他又微微顿了顿,开始想起刚才明远说的那个养鸭子的事情来,他又有些犹豫的说:“至于明远说的那个养鸭子,我觉得还是暂时等一等,先等到我们这个田里面养鱼的事儿成了,在考虑这个吧。” 其实明远说这个鸭子也本来就是为这个稻田里养鱼作为佐证的,也没有真的想过顺便也把鸭子养了,毕竟现在的丁家还算不上是真的大富之家,他们的步子不能太大,他们的盘子也不能太大,否则就没有办法掌控了。 这事就算如此定下了,可是接下来就有一个问题了。丁修节现在可是非常有品牌意识的,于是在这事一定下来之后他立刻就提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那这鱼叫什么?桥牌鱼?丁记鱼?这好像不太好听啊!” 丁小桥看了看莫思归,又看了看明远,笑道:“稻田鱼如何?” 第308章 活在当下 这些事儿一商定了,就是对于鱼苗的准备,只等着这清明之后,水稻的秧苗插好之后,再长些日子,这些稻田鱼就可以下地了。 不过现在最困难的事情是鱼苗的购买。云通这个地方是比较喜欢吃鱼的,但是吃鱼也算是个金贵的事,因为这里没有人养鱼,毕竟大家都觉得靠着那么大一条的云通河,你要是再养鱼实在是有些愚蠢。不过这靠天吃饭的事情就注定了这鱼并不是定时定量都有的,完全看渔民们到底能到多少,什么时候能到,大小也是很不相同。 所以丁家想要自己在稻田里养鱼需要的鱼苗只有两种途径,第一从外地进过来,第二从云通河里请人捞一些小鱼苗过上来。 本来米林打算让人全部从别的养鱼的城镇进过来的,不过,这鱼苗本来就娇贵,一路上又要颠簸太长时间,只怕到了他们这里活不了多少了,可是要是从云通河里打的话,又没有那多的鱼苗可以保证。 在这样的两条路中纠结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曹宿生帮他拍了板说:“不如从外地进过来,就算这个路上的时间多,折损掉的鱼苗比较多,但也比我们自己在云通河里慢慢凑来得快,最重要的是,跟着去一趟的话,还能跟人取取经,学学看这个鱼是怎么养的。不管怎么说,这个鱼都算是个喘气的东西,但凡是喘气儿的东西,都是娇贵的,一不小心就死了。” 曹宿生的话果然帮助米林下定了决心,他估摸了一下现在到插秧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了,便选择了距离他们云通郡最近的养鱼比较多的城市万州。去万州买鱼苗外带取经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光是单边的路程就要半个月,这一来一回一个月时间就没有了,再加上这选购商家和鱼苗的时间,若是能在插秧之前赶回来都是极为快的速度了。 丁修节看出来米林对于插秧不放心,便拍着胸口说:“有我在呢,虽然我这种地的本事不比你好,好歹我也是个老把式了,你只管放心去好了。” 事情便这样定下了,米林当天就打包了行礼,带着两个家里的小厮,连夜就赶着马车走了。 走的时候,一家人都站在大门口送米林,特别是米氏一直都对他各种嘱托,完全像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母亲了,弄得丁五郎打了一个寒战,今年的秋天他要下场,这回可不是去云通郡,那是要去平城,看看米氏现在这个嗦的劲头,他乎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走的时候又是一场嘱托了。 丁小桥则望着米林的背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里充满的欣喜和希望。站在她身边的莫思归忽然就转头看向了他,夜色中,他的眼睛亮的好像是一片银河的星光都落进了他的眸子中,他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道:“开心吗?” “嗯?”这没有头没有尾的一句话让丁小桥愣住了。 “你手里的那本攒了那么多年的菜谱是时候要见光了吧。”莫思归的声音很小,被告别的声音完全给淹没了,不过还是被身边的丁小桥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情,莫思归总是能了如指掌,一开始的时候丁小桥也觉得有些不痛快,毕竟就好像是整个人赤裸裸的展示在另一个人的面前,似乎脸一点隐私都没有,可是这样合作的时间久了,丁小桥却也发现了一个规律。自从杜开霁变成了莫思归之后,似乎真的只是成为了他们家的一个下人,对于这些所谓的公事他都是了解的清清楚楚,也能给出最贴实际的建议和意见。可是对于丁小桥的私事,莫思归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就连近些年来十里和丁小桥的关系日渐融洽亲近,他也从来不闻不问,就如同从来不知道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做法多多少少也让丁小桥觉得一些失落,她说不清楚是什么。她甚至记得有一次,她去了十里的宅邸下棋回来之后,面对莫思归那双深沉的眼睛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可是,莫思归依旧是那副样子,带着制式的笑容,温和的态度,并没有问一句话。 说实在的,莫思归不问,让丁小桥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可是同时又有了一种失落。她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莫思归一定会问,就好像曾经他们一样,只要她跟十里多说了什么他都会凑上来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没有,一直到今天,都没有。 有些事情不能往深了想,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不痛快。 所以,那件事之后,丁小桥也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似乎多了一个隐隐作痛的伤口,不大,但是一直都在,她装作不在意再也不去碰触,不过,每当看见莫思归那双星辰灿烂般的眸子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一种心塞的感觉。 就像是现在一样,虽然嘴上在笑意盈盈的跟莫思归说话,可是心里却难免有一些怨言,似乎莫思归的了如指掌,似乎莫思归的胸有沟壑全部都在公事中用完了,至于她…… 她摇摇头,这些事,想它做什么呢,她才十三岁呢!想这些事早得很,何苦让自己那么苦恼? 于是她笑眯眯的说:“你倒是什么都明白。” “自然,小姐的心中所想之事便是在下想要成就之事。”莫思归微微的垂下了头,虽然夜色很暗,他还是看见了丁小桥那悄悄撇了撇的嘴角,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急不得啊。 撇开这些小心思,丁小桥还是对于自己在这三年之中攒起来那本川菜的菜谱报以了很大的希望的。在这三年之后,通过了米氏的小馆子,这云通郡附近的人对于辣椒这个比较刺激的作料都已经有了一定的接受性了。这才是丁小桥最在意的事情,毕竟这川菜再好吃,如果没有人接受,就算你吹得上了天那也是一种浪费。 不过,丁小桥可不想把川菜做成亲民的大路菜色,她主要的还是想做成高端的品牌。毕竟无论在哪个时代,能带领整个时代潮流的永远都不是老百姓,而是上流社会。只要川菜能被上流社会认可了,他们随口说得一句话可是要比小老百姓口口相传积攒多年的名声重得多了。 这一点,最好的佐证就是赛百味得了那马太后的一副“天下第一鲜”的匾额之后,已经从当初那个随时都被香满楼打压的不尴不尬的境地,翻身成为了整个庆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了。 这就是所谓名人效应吧。 虽然丁小桥觉得最好的名人效应还是皇帝说的话,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只能做梦的时候想想便罢了。所以,也就退而求其次,能得到上流社会的认可那也是极好的一件事。虽说,这个上流社会最集中的地方在王都,可是王都的人多,这些有名的酒楼更多,而且,那些都是庞大的家族企业,没有一个是低于百年的,各个都有自己强项,她这种才刚刚富裕起来的小乡下馆子实在是不够看。 莫思归也是这样的想法,与其用现在的实力去到王都里被人家打压,倒不如现在这云通郡做出名声来。虽然这云通郡距离王都很远,可是这里却是皇家的家庙,不久的将来这里还有皇家的行宫,也算是跟皇家有了深深的关系,所以一定会有很多的上流社会的人员在这里买宅子或者住在这里,就算是不如王都,但是相对的竞争者也不多,这对于丁家这种没有什么根基的企业在早期是最好的发展环境。 当然,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们丁家是本地人。俗话说得好,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他们在这上河村,就连房子的租金都不用付了,人脉也好,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用,去王都凑什么热闹啊。 “你觉得现在这里的人对于满枝红的接受力怎么样?”丁小桥其实还是比较担心这个问题。 “百姓的接受力是不错的,不过要说这顶上的人嘛……”莫思归拖长了声音看了看丁小桥,最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评价一下:“就不怎么样了。毕竟快餐店只是方便一般的百姓,稍微有钱点的人,谁都不会来这地方吃饭。” 没错,快餐店虽然日进斗金,可是说难听点,还是档次太低,自持有点身份的人,根本就不屑过来吃。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跟米氏一起开小饭馆的人后来都渐渐的开始也做些稍微上档次的饭菜的原因了。 “你觉得开一个烤肉的店子怎么样?”丁小桥一直望着夜色中已经渐渐走远的米林的身影,可是她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 关于这个想法丁小桥也不是贸然就提出来的,不过,她却有些不确定,毕竟经过了三年多的相处,丁小桥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商业上的造诣是绝对不如莫思归的。这也是为什么她来的每一个想法就一定要问问莫思归的意见,要得到他的肯定之后她才能放手去做的最根本的原因。 虽然知道,永远依靠别人不是一件什么长久之事,可是现在的丁小桥忽然有点不想想得那么远。 做人,活在当下最重要。 第309章 回乡 丁小桥是个好吃的人,并且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这个在女孩子身上是个极不光彩的缺点,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是什么缺点,反而觉得是个优点。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她记得自己在上一世的时候,租住的小公寓的下面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虽然年事已高,可是身体极好,腰杆溜直,牙口极好,她就经常跟丁小桥说,人生啊,最大的福气是能吃,并且吃下去你得受得了。 可不是嘛,这个世界上能吃的人多了,可是吃下去能受得了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君不见那躺在医院的里什么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各种心脑血管疾病,说白了绝大部分都是爱吃去不爱运动才造成的吗? 所以,丁小桥虽然爱吃,但是还是十分热衷于锻炼身体的,每天晚上至少都要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跑个五十圈,减肥什么的就不用了,权当消化了。 在丁小桥所喜爱的美食当中,有一种是一定要提也一定不能忘记的,那就是烧烤。在现代的时候,丁小桥就是个烧烤爱好者,每次出差去别的地方,首先去找的一定是烧烤摊,不过这样的美食到了这里之后就没有什么口福了。毕竟在古代在这乡下能吃得起烤肉的人家实在是不多。 烤肉,说白了就是一个消遣的时候才吃的玩物,而对于一般的人家来说,吃个肉都不容易了,再将肉拿来当成消遣还真真的是少见啊。 丁小桥也是在最近年丁家的日子好了起来,她才重新捡起了对这种美食的爱好,不得不说,这里的烤肉真的是太好吃了。毕竟现在烤肉的原材料都是地地道道用粮食喂出来的肉,跟现代那种用饲料喂出来的猪肉截然不同,那种食材本来的香味就足以弥补没有孜然这个巨大的缺陷了。 不过,虽然丁小桥很喜欢吃烤肉,但是还真是没有动过心思将这个烤肉开成店子,也就是到了今年年后才开始逐渐的思考这个问题。 莫思归微微的一沉思,便开始冷静的分析道:“烤肉的话,一般人家是吃不了的,你这是为你的那本菜谱预热吗?” 当然是如此了,不然的话,丁小桥也不想费劲的搞一个烧烤店出来。 “现在上河村这附近的人家也越来越多了,那日我听衙门的人说,现在在云通郡上河县落户的人家已经超过了五万户了,这个数字可是比原来的云通镇大了好多倍了,而且,因为这些搬过来的人很多都是手里有些闲钱,若是能开个烤肉店的话倒是不愁客源,只是,不知道小姐主要是在什么时候营业呢?”莫思归冷静的分析了一下客户群体之后觉得这个主意还是比较可行的。 “晚饭之后,你看如何?一般是下午营业,我觉得吧,吃烤肉就是个消遣的事情,占了正餐还是比较少的,所以,就主要针对晚饭和宵夜,你看这样如何?”丁小桥想了想现代的烧烤店基本都是晚上的生意才好,于是依样画葫芦的提议道,反正这个古代和现代其实作息还是挺一致的,而且这个大庆国治安很好,也不是特别讲究那种晚上宵禁的,所以,这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其实街道上人还是很多的。 莫思归又想了想,在心里仔细衡量了一下这个时候开店的可行性之后,才说:“这么看还行,不过具体的还得让人去做下市场调查再做决定。” 自从跟明远他们一起共事,其实莫思归还是学到了很多的现代的词汇,什么营业、什么市调、什么报表、什么市场拓展等等等等,简直说得那叫一个溜,也亏得这些词汇,这些理念,又一次拓宽莫思归的思维。 这事便暂时就算这么定下了,毕竟没有数据就没有说话的权威,就算是莫思归这样的商业奇才,也不会贸然的凭着自己的想象去做出什么决定,所以,一切的决定都必须建立在这报表和数据之上。 就在丁小桥等待着市调报表出来之时,老丁头他们居然从舟平县回来了。 陡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丁小桥都愣住了,当然,这个消息可不是从别人那里知道,而是从孙沁芳那里知道。自从上一次两个人从舟平县一别之后倒是经常信往来,又相互带一些小姑娘的玩意,一来二去便成了很好的朋友,去年秋后的时候,孙沁芳还专门来丁家住了一段时间。 丁修忠这些年一直都在舟平县做县丞,虽然他并不是一个有什么建树的官员,可是他也并不是一个翻大错的官员。毕竟他很是谨慎,就算是贪墨银子那也是做得干干净净,鲜少能让人到把柄。不过,在一个位置上呆得时间太久了,他还是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人都有野心,更何况是丁修忠这样的人,所以,他想往上面升一升。 而他想往上面升一升的方法并不是第一次使用,所以丁小桥一点都不吃惊。反正都是靠着裙带关系的嫁闺女,这一次嫁出去的丁小。 不过丁小可不是丁小房那么一个和软好拿捏的性子,她最是精明,而且人长得又是丁家所有姑娘中个顶个的漂亮,自然眼界就高,丁修忠和王氏也不免好好的帮她打算一番。不过他们看上的人都不让丁小满意,就在孙沁芳都以为丁小这回也就只能嫁给一个普通的官员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丁小居然嫁给了廖家长房嫡次子! 虽然丁小桥不知道廖家是什么样厉害的人家,可是孙沁芳知道啊!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嘴巴都合不拢了,廖家那是什么人家?那是平城三百年的望族!家里出了多少文人雅士,出了多少的朝廷栋梁,真正的大家。按道理来说丁小这样的人怎么就能嫁得进去呢?虽然是续弦,但是,但是,那也是正房啊!而且廖家嫡次子的年纪也不算大,今年不过二十七八,也就比丁小大个十岁左右,这个年纪还是很相配的。 丁小一嫁过去,只怕不管这个廖家次子愿意不愿意,这丁修忠升一升这一件事他都会帮着办一办。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的丁修忠应该是在升迁最谨慎的时候,怎么会有空回来,可是孙沁芳的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丁修忠携一家人回上河村了。 这是闹得哪出啊。 丁小桥这边正好奇着,丁小楼进来了,她看了丁小桥一眼说:“你倒是悠闲,在这里真是躲懒的好去处呢。”丁小桥只是将手里孙沁芳的信放下了,然后看着丁小楼笑眯眯的说:“姐,你要是羡慕,大可以也弄个躺椅里在这院子一放,白芷她们这些个馋嘴的丫头指定会把那零食都给你搬过来,放的一院子都是。” 白芷连忙说:“小姐就会冤枉人!这些零食明明是你自己要吃的,人家莫先生明明说过不要你吃这么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自己嘴馋,别往我们这些丫头身上推!” 丁小桥连忙就朝着白芷丢了一个白眼,恨恨的道:“莫先生莫先生!你跟他关系好,我就把你送给他去,你一辈子听他的话,别回来了!” 白芷撅着嘴嘟囔了一声:“每次都这样,自己不痛快了,就我们这些小鬼来泄气,真是的……” “你有胆子再给我说一遍!”丁小桥眼刀飞的更厉害了,只看得白芷抱头鼠窜。丁小楼忍不住笑:“得了,那莫思归又给你什么气受了,成天的跟小孩子一样。” 丁小桥挥挥手,显然不想提这个事儿,只是说:“我看你倒是脸色不好,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丁小楼就坐在了丁小桥身边的绣墩上面说道:“今天郡里有人带信过来说,大伯他们带着爷奶明天就回来了,让我们去村口候着呢。” “哼!”丁小桥一阵冷笑,将手里原本端着那一碗燕窝就又撂到了桌子上,道:“这指定是大伯家的主意吧,让我们家去候着他们,凭什么?” “他们不是做官吗?” “我们家也不是白身!”丁小桥眼睛眯了起来:“我们家还有两个秀才呢,今年秋后就下场了,指不定就出了举人了,再过些年,说不定连进士也中了,他一个捐出来的官,哪来的那么大的口气!” “别这么说,这不是爷和奶他们还跟着呢嘛?” “爷奶?”丁小桥脸上冷笑更盛了,“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有他们这么做老人的吗?当年小阁的事情,姐你是没有亲眼见着,他们简直连一句话都不说,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好像这不是丁家的闺女,而是一条猫猫狗狗!这样的老人还要我们怎么样?对我们家做出了那么多人神共愤的事情之后,他们现在倒是跟没事人儿一样来摆谱了,也不看看有没有人买账!” 这是姐妹两个的贴心话,自然不会太顾及,丁小楼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可是我们家还真是不能不去,你这人世间活着,有些规矩不守不行是不?” 丁小桥翻了翻白眼,翻了个身,嘟囔了句,更觉得这满眼的春光都不能扫去她的烦躁了。 第310章 不痛快 就像是丁小楼说得一样,在这个人世间活着,还真是有些规矩不守不行的。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经不住消磨的,特别是老丁头和张氏这样的,这么多年成年累月的下来,早就已经把他们和丁修节还有米氏那点点的情谊都消磨得干干净净了,现在就连面子米氏都是半点不愿意维持。她手里拿着信,看了看,只觉得心里气闷,随手就将信直接丢在了梳妆的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就对着镜子开始将头上的首饰拆下来。 丁修节和她多少的夫妻了,她心里面在想什么还不能知道吗?他背着手缓缓的走到了米氏的跟前,然后帮着她收拾着头发,一边说:“别生气了,这事我还不是不知道,也是人家直接拿信给我的,我还能不接怎么的?” 米氏伸手就拍掉了丁修节在自己头发上胡乱撩来撩去的手道:“我会因为这点子事生气?我会因为人家送信生气?我不过就是觉得这老大家的脸皮怎么那么厚?连带着你也是个没有眼水的!人家怎么对我们的,你倒好,这才转头是不是,伤疤就不疼了是不是?热脸就要贴过去了是不是!就连……”米氏本来想说说老丁头和张氏的,但是那到底是自己的公公婆婆,便闭上的嘴,顺便狠狠的瞪了丁修节一眼,又扭身去弄自己的头发了。 丁修节摸了摸鼻子,想起刚刚自己在人前的态度确实有点太过热络了,也难怪米氏生气,他可是记得上一次米氏把丁小阁带回来的以后,说起自己去舟平县的事情,都会忍不住掉眼泪,可见那时候的事情真真的是让米氏对于这一家子半天情分都没有了。 不过,就算是没有了一点点的情分,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毕竟分家的时候是那么说的,得赡养老人不是?不过,似乎丁修节家跟上房也就只剩下了这点子的关系了。 当然,这是丁修节和米氏单方面的想法,反正从三年前米氏去了一次舟平县之后,丁雨儿跟自己家就热络了起来,平时就不说了,光这逢年过节的一定是拖家带口的要来他们家坐一坐的。就算丁修节和米氏对于丁雨儿的到来显得很不热络,却也顶住他们一家自说自话的自来熟。 除了丁雨儿,这丁修忠和丁修孝家自然也是会常常的来信的,不过,频率不算高,也就两三个月一封,不过这比起原来一年一封来要钱的可是多多了。也真是应了丁七郎的那一句话,这是哪家的亲戚?自然是银子家的亲戚。 米氏虽然心里不痛快,嘴上不痛快,可是该做的事情却一点都不会少,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带着个丫头婆子又去了丁修义家。将这事情告诉了罗氏,而罗氏的反应简直跟米氏如出一辙,那眉头皱得都可以夹得死苍蝇了,反正现在丁修义不在,她也就大大方方的发发牢骚:“这在城里面好好的太太奶奶不做,回来这鸟不拉屎的乡下做什么!我就不相信,这灰突突的大院子他们还住得下来!” 这三年,丁修义家凭借这做火腿的手艺也红火了起来,每年光是请他们做火腿的商家或者邻居那都是要提前两三个月就要排队了,就算这样也不见得能排得上,所以他们两口子的手里也很有些银钱。 前两年,罗氏又怀了一个,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才刚刚会满地跑。他们的子就显得越发的不够住了,便跟丁修节他们商量,花了五十两的银子将原来丁修节家的院子买了下来,将这一打通,也是一个大大的院子,宽宽的房子。不仅如此,家里也请了一个粗使的婆子,更是置办了不少的地,虽然比不上丁修节家,可那也是热热乎乎让人羡慕的日子呢! 对于这样的日子,罗氏可是真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舒坦,更是对于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一家的丁修节家死心塌地的拥护,更何况,当年,也是自己和米氏受了那张氏磋磨最多,后来他们一家子还救了自己的命,她可是将米氏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般。 自然,说起话来就没有遮拦了。 “早知道我就不该贪图住在这里省钱,多花些银子远远的买一个块地,住到村尾或者村口去,才不跟他们在一起!我现在光是想想日后他们要住在这里,我这心里就跟猪油堵住了一样。”罗氏自从听了这个消息连绣活都没有心思做下去了,光是拉着米氏一通的牢骚。 可是,就是这么坐着发牢骚也是不行的,毕竟那老子还等着收拾。这一天的忙下来,等到米氏回去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她累得腰酸背痛,而她的脸色更是难看,谁都知道米氏为什么不痛快,于是那一天的晚饭大家没有一个人敢捻虎须的,全家人安静到了极点。 这是平常的一天清晨,并没有因为张氏和老丁头以及丁修忠的到来而改变什么。就连丁修节家的生活习惯也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有一点点的改变。丁五郎和丁七郎自然是不会耽误的,他们原本已经到郡里面念去了,可是因为这个上河村的经济村形成之后,这里又建了一个非常大的学堂,里面请来的先生都是一些颇有名望的大儒,所以,两人也就又回到了这里念,毕竟还是距离家近一点好,生活什么的都比较方便。 送走念的丁五郎和丁七郎,米氏照例是要去快餐店里面看一圈的,虽然现在并不需要她亲自下厨了,可是,她还是习惯每天要去那里看上一看,这个习惯当然并不会因为并不受欢迎的一家人的到来有什么改变。 除了米氏之外,其实丁修节还有丁小桥都是现将自己的事情做完之后才去了客厅碰头的。 这去接张氏他们,丁小桥本来是不耐烦去的,可是家里的孙子辈的,丁五郎还有丁七郎念,丁小楼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自然不会轻易出门,而丁小阁一听他们要来,脸上黑得基本都刮的下来锅灰了,自然是也不肯去的,最后如果丁小桥再不去,他们家的这个出迎的队伍就实在有点太难看了。 出了门,还没有到村口,便遇见了丁修义一家子不紧不慢的人也来了,他们来的也只有丁修义两口子跟丁小梁,看起来,就算这是自己的亲爹亲妈,丁修义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就算来迎接的队伍也实在是看起来像是敷衍,对于这样的情怀,丁小桥想她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没有人能一辈子愿意给别人磋磨。 两兄弟就站在路边说起话来。 说起来,这丁修节在这上河镇上也算是名人了,这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他不免都要打个招呼,不过一听他们两兄弟站在这里的目的是因为丁修忠和张氏还有老丁头要回来,没有例外的,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丁修节和丁修义都忍不住心情低落起来。 其实只要不提正房的事,两兄弟无论说什么都是很痛快的,特别是梯田这个事情,丁修义就相当的眼馋,他说:“哥啊,也教教我这个梯田这么弄啊,我赶明去把边上买一座小山包来试试,你放心,这工钱饭钱我全包了,指定不然给你的人亏着了。” “你拉倒吧,跟我说这些,你要弄就让人去给你弄,不过我这边还没有实验好,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来呢,要是今年能长出苗来,明年就给你弄上!” 米氏和罗氏也在一起说话,现在两家人都有钱了,说话自然也就腰杆直了,再说两个人又情同姐妹,这说话的话题也是多,什么这家的料子,那家的镯子,如何那么,总之都是女人很关注的东西。 至于丁小桥和丁小梁的话就大多以吐苦水为由了。她们两个人今年都已经十三岁了,虽然还没有到及笄的年纪,但是也是大姑娘了,成天被父母拘着不让到处乱跑,这可真是苦了两个自小就在田地里风惯了的丫头。他们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又落到了丁小的身上。 丁小梁问:“小桥姐,你说小嫁给那么大的一个大户人家以后日子指定很舒坦吧,她本来就娇气,你看小时候回来,连个碗都不想拿,现在恐怕更是了,不过现在伺候她的人多,就算是个手绢掉了,也不用自己弯腰捡吧。” 丁小桥哼了哼鼻子:“希望她真的觉得舒坦,但是我倒是听说一句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看见的都是哪廖家如何的富贵,谁知道她到底过得怎么样啊!” “也是,小那种人就算自己过得不痛快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半分的。再说了……”丁小梁呼出了一口前:“小那精明着呢,什么样的人她不能给团住了,我觉得吧,就算她现在过得不好,以后指定也是会过得很好的。” 这倒是,丁小是一个情商比较高的人,对于招呼身边人的本事丁小桥可是半点都不怀疑的。 “唉唉唉,看看,是不是来了!”丁小梁手搭凉棚朝着远处眯着眼睛看,然后发现了在远处似乎有个小黑点,连连拉着丁小桥道。 第311章 回来 果然是来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不过,这次来的可不仅仅只是老丁头张氏以及丁修忠三个人,那是来了一大家子。丁修忠带着王氏丁小阁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媳妇以及丁大郎和那个冒牌的何四小姐,丁修孝带着刘氏还有丁二郎、丁三郎、丁四郎还有成了大姑娘的丁小亭,最后当然还有老丁头和张氏,他们居然还带着丁云儿。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三五个丫头小厮跟着回来了,看起来是来伺候的。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这上河村走的时候,正房什么事情不是得自己做啊,现在走了那么年,居然回来还要带着伺候的人回来了,真是…… 说起来,这丁云儿也是没有什么姻缘命的一个人,就连丁月儿都出嫁了,这丁云儿到现在还是嫁不出去,不过她现在年纪也大了,想要嫁个初婚的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嫁给人家做续弦,这又是张氏不愿意的,反正一来二去便耽搁下来了。 不过现在丁云儿倒是不像是原来那样素寡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还是死心了,她现在的脸色倒是好些了,人也丰腴了一些,比起三年前丁小桥看到她的时候她那乎被风吹到的样子好太多了。不仅如此,甚至见了丁修节和丁修义两家人,她是头一个问好的,行礼,万福,声音不大不小,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和的笑容。 接到了人就要去住处了。 张氏和老丁头坐在马车上面,沿路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叹息:“这走了那么多年,村子里面都变得认不出来了。” “这现在都不是村了,爹,现在这里是镇子,上河镇呢!”丁修忠的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喜气,他抬手指了指远处已经修建得差不多要完工的皇家庙宇说:“您看!那就是我们大庆国的龙脉呢!就在我们老家这。” “可真是气派,真是沾了这龙脉的光,我们这一家子才能如此的发达啊。”老丁头这年看起来有些老了,不过精神还是很好的,他笑眯眯的四处打量着,心情真的是很好的。 老人家其实都喜欢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毕竟这才他们根,当然,也不见得是所有的老人家都是这样,就好像张氏明显就不是这样的人。她坐在车上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啊?” 不指名不道姓,谁知道你叫的谁。丁修节才不管呢,既然没有叫到自己,他就继续装作没有听见,跟在马车边缓步的走着,而米氏和丁小桥也跟着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至于边上的丁修义和罗氏也有样学样,反正没叫自己,管她的呢。 张氏眉头就皱了起来了。她这些年在舟平县的宅子里也算是一个呼风唤雨的角色了,毕竟在家里面谁都没有她辈分高,所以她这个老太太的谱是摆得习惯了。素日里她只要这么一说话,当然会有人就凑上来搭话了,可是现在没人买她的账,她心里便不快起来,于是声音便稍微高了起来:“我们这是去哪啊!” 还是没有什么人搭理她,她这个火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不过不等她发火,那丁大郎的媳妇儿何氏就开口道:“奶,你这说话也叫个人,谁知道你跟谁说话呢!” 何氏就是当年被何家嫁给了丁家的冒牌小姐,不过,不要看她是冒牌小姐,却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脾气,天生的泼辣户,就连张氏这样的老虔婆在她的面前都讨不得什么好处。更重要的是她属于那种什么事都明面上来的人,没有什么背后的藏污纳垢,你要收拾她还真是不容易。 这三年来,张氏多次跟何氏对上,都是以吃亏收场,所以后来张氏也学乖了,尽量不跟何氏杠上,当她不存在就是了。所以现在何氏开口说话之后,张氏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之后,扭头对着一边的丁修节说:“老三,我们这是去哪啊!” 丁修节这个时候才不咸不淡的抬起了眼睛看了张氏眼前,说:“二娘,这当然是回正房啊,您这出去年,不会是连回老的路都不记得了吧,这条路可是没有改的。” “干嘛要回老住!”张氏顿时就不高兴起来了。上一次孙沁芳来了丁家做了客,回去的时候将丁修节家的风光可是好好的跟家里的姐妹说了一番,而这事又被回何家的何氏听了回来,在家里一讲,这张氏虽然面子上半分没有显现出来,可是心里那叫一个眼馋。那个时候便下定决心,如果有会回着上河村的话,她一定要回去住住那大房子,好好的享享老太太的福。 可是现在她满心欢喜的回来了,却没有想到丁修节觉得这么不上道,都不说带他们回家去住住,便要送他们回老,张氏的心里怎么能够痛快!更何况,她才不想回老去,她心里只想去住大房子,新房子。 “不然,二娘想去哪住?是要住客栈吗?”丁修节听了张氏的话,又不是傻子,他能不明白张氏的意思,可是,这种事上,他自然不会点破的,更何况,他也半点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所以,自然也是顺着张氏的话说,可是一点也不提张氏的心思。 张氏吭吭哧哧的想要开口说去丁修节住,可是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提比较好,就算她霸道可是这看脸色也不是一点不会,看看从见面到现在丁修节米氏以及丁小桥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也知道对方其实并不喜欢他们回来。只是,就算是这样,她也要当真去住住那丁修节家房子的!于是她想了想便要开口,可是没等说呢,一边的老丁头却说:“回家好,回家好啊!住什么客栈,真当这钱没有地方花了吗?我这出去那么多年,天天都梦见我那老院子呢。” 老丁头的话撂在了这个地方,张氏就算这个时候再想提出什么别的建议也开不了口,所以她只能堪堪的闭上了嘴巴,狠狠的瞪了老丁头一眼,不过老丁头却一点都不示弱,转脸就朝着张氏也狠狠的回瞪了一眼。 丁小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不禁有些好笑,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出去了年现在越发的不对头了。 回到了丁家的正,虽然还是早春,但是毕竟还有些冷,在加上这次回来的人群中有老人,所以,昨天晚上米氏就让人将炕给烧上了,那么多年没有人住过,就算平日里丁修义修整得再好,米氏和罗氏她们打扫得再彻底,还是露出了一些颓败之象。 丁小桥站在了门口,往院子里抬眼一看,忽然觉得有些感慨,居然不知不觉的就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好记的当年自己被张氏卖了,自己提着柴刀满院子追人时候的情景,一晃眼都好像跟故事一样了。不管这个院子里留下的丁小桥多少不好的回忆,可是就丁小桥自己而言,还是对于这个院子有很多的回忆的,毕竟,这个院子也算是她穿越之后的出生地不是吗? 不过,跟丁小桥这样缅怀自己的过去不一样,张氏自从进了院子嘴巴就没有停过,对着这个院子挑三拣四,简直将这个院子说得一文不值,弄得丁小桥都奇怪了,难道这么烂的院子你张氏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只怕你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更长吧,现在才过了天的好日子,就已经吃不完要不完到了这种程度,也是挺让人叹为观止的。 只是话又说了回来,这院子的果然是不太够住的。 先不要说正这算得上的主子带回来那么多的人,就连丫头小厮还回来这么多,怎么想也是不够住的,更何况现在的孩子们全部都长大了,全部都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还能住一个子里面吗?指定是不能啊。就算是可以了,这些人也过惯了富贵的日子,全部都挤在这样小小的子里也不见得能住得下去。 于是就怎么分派房间又闹了个天翻地覆。不过对于这样的情况,丁修节和丁修义两家人就只当是没有看见,坐在堂的椅子上,对于那漫天飞来飞去的叫骂声,完全置身事外,就连丁修忠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他们也还是没有吭声。 毕竟有需求的又不是这两家人,丁修忠虽然一直都拿着款儿,觉得家里这种情况,两个弟弟不管怎么说都会知应一声,却没有想到,他淡定,这两个更淡定,他会装,这两个更会装,看起来想要等着这两个人主动开口帮他解决问题是根本不可能的了,所以,他也不想在等了,就清了清喉咙道。 “家里确实有些小了。” “倒不是家里小了,是家里的人口多了。”回话的是丁修义,他似笑非笑,脸色的表情淡淡的,看了自己这个大哥一眼,而坐在他身边的丁修节更是连眼睛都没有抬,只是靠着椅背坐在那里,微微垂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第312章 相顶 这么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最后丁修忠还是跟丁修节开了口,“老三啊,你看这回回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大哥真是大忙人呢,怎么说也是一方水土的父母官,按理说应该是很忙的,这次怎么会有空回来呢?”不等丁修忠开口说了自己的要求,丁修节就先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的望着丁修忠问道。 丁修忠现在也算是一个上位者,除了跟自己的上司,已经很少对着旁人说什么低三下四的话了,更何况是跟丁修节这样一届商贾又是自己的弟弟,他刚刚才提起了心思说得那些话,才到了嘴边就被丁修节这么一打断,他就说不下去了,只能尴尬的笑了笑,顺着丁修节的话又说了下去:“按理来说是挺忙的,不过,这不是又要到清明了吗?我这一去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的过来扫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丁家的长子,这要是年年扫墓都不在实在是说不过去,再说爹娘也很想回来看看。” 坐在丁修节身边椅子上的丁小桥听到这个话,唇角忍不住的翘起了嘲讽的笑意,目光也随着丁修忠的话朝着里面的子看去,老丁头倒是还有分留恋故土的意思,可是她可真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张氏有什么想念的感觉。不过,丁修忠惯是会说些口不对心的话的,也没有什么让人吃惊的了。 只是丁小桥的这个嘲讽的笑意不小心就露出了声音,引得丁修忠也侧目过去看她。其实刚才一落座,这丁修忠对于丁小桥没有如同米氏罗氏还有丁小梁她们一样自觉地退出去,而是这样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到了丁修节的身边,便感觉到到了满满的不快。 毕竟按照丁修忠的想法,女人能顶什么事情,虽然这个小丫头牙尖嘴利,很有点胆色,可是到底也是小姑娘,哪里上得了什么台面,更何况现在丁小桥的年纪也不小了,居然拿还这样不讲究的坐在这堂里,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虽然这不是自己家的姑娘,但是丁修忠还是觉得自己作为丁家的长子,作为丁家地位最高的人,同时也是最有本事的人,当然是要好好的说一下了,不然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这样的身份。 于是他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之后,才放下,带着一种浩然正气对着丁修节说:“老三啊,你是常常呆在这乡下,不知道这城里有些头脸人的规矩,这姑娘大了就要老老实实的呆在后院,总是跟着你在前厅里晃来晃去的算怎么回事?就算是你自己不在意,这要是被有心之人说上了,这不是就是丢我们丁家人的脸面,也让我这个脸上不好看吗?” 丁小桥挑起了眉头,唇角也带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伸出了手轻轻的弹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转脸看向了一边的丁修节。而丁修节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了,虽然在整个社会上的风气确实是像是丁修忠的说法,可是丁小桥却是不一样的,她是整个丁家现在的最高决策者,丁修节还真是没有把她当成普通的女孩,所以,无论什么正事场合,丁修节能带着丁小桥去的,也一定会带着她去。 这样的做法当然会让米氏很有些不快,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夫妻两个其实对于丁小桥的未来还是好好商量过的,米氏自然想丁小桥像是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嫁人了,可是丁修节现在对于丁小桥却是越来越舍不得,甚至还打算直接给她招赘一个女婿算了。 当然,在这件事上,夫妻两个还没有统一最后的答案,不过丁小桥这样跟着丁修节出息各种正式的场合,渐渐的已经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已经得到丁家合作者的认可,甚至是在丁家的合作者中已经将丁小桥当成了丁家现在买卖的最终决策者了。 固然这样直接越过自己去找丁小桥决策让丁修节在一段时间内心理上有点失落,不过在丁小桥和莫思归的配合下丁家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好发展也越来越好,这让丁修节也就渐渐的放手,到了现在,他可是对于自己这种完全做好孩子们的靠山的角色非常的满意了。 今天带着丁小桥坐在这里其实也是丁修节的意思。反正正房的这些丑陋嘴脸丁小桥也不是没有见过,在她在五六岁的时候,父女两个人就已经共同对抗过了丁家人的这些没有下限,所以,丁修节认为,无论是什么原因,丁小桥现在坐在这里都是理所当然。 可是,当自己认为的理所当然却被人这么睥睨天下一般的指摘,无论如何都会让人心里不痛快,更不要说,这双方的人一个是丁修忠一个是丁修节了,这更是让丁修节的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 于是他撇了撇嘴说:“我就是一个乡下人,也没有指望变成城里人,别人家的规矩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家的规矩是我上哪,我闺女就上哪。” 这丁修忠刚才教训的话其实也算是直接了,但是比起丁修节话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这让丁修忠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算算看,丁修忠和丁修节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面,当年丁修忠上舟平县的时候,丁修节是一个手里刚刚宽裕的农民,而丁修忠那是一个八品的官员,这样的差距很大的,更何况,这丁修忠这么多年来,在兄弟姐妹面前拿大早就习惯里,颐指气使的更是常态。 而现在他还是一个八品的官员,不过丁修节可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丁修节了,倒不是说人有钱了就腰杆直了,只是这人日子过得好了,社会地位逐渐高了,这说话做事自然就是有底气了。像是刚才丁修忠说的话,放在年前,丁修节大概还会想想看,是不是真的是这么回事,不过现在他可是根本就懒得搭理。 更何况,现在丁修节出门进门那么是人来人往的招呼,自然而然说话也硬气得很,况且,他是从心里面看不起丁修忠的,对于一个自己都看不起的人,对于一个还没有自己过得好的人,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暂时可以忍耐,但是先让自己为他马首是瞻就不可能了! 只是,这样的落差丁修忠还没有习惯,被丁修节这么一说,他便心里升起了腾腾腾的火气,于是直接放下了茶碗,皱着眉毛看着丁修节说:“老三,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丁修节望着丁修忠,依旧笑眯眯的样子,不过那笑容里面明显多了很多的嘲讽:“不知道大哥要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跟你说话?”说着他又笑了一声,摆摆手道:“错了错了,不知道大人要我这个草民怎么跟您说话?是要我跪着吗?” “老三!”丁修忠终于怒了,他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怒道:“我好生的教你怎么样做人,怎么管家,怎么教导儿女,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你居然敢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你真的当你分家出去之后,便无法无天,便没有人能管你了吗?!” 丁修忠的话不但让丁修节的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也让丁修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丁修节不咸不淡的看着丁修忠:“我们虽然是乡下人,虽然是没有什么规矩的草民,但是我们至少没有做妾的闺女,我们这样的人家,可当不起大人的谆谆教导。” 丁小房的身份大概是丁修忠最没有办法见人的一个污点了吧。尽管他现在的地位是丁小房用自己的婚姻和下半生换来的,但是丁修忠仍然觉得这是一件丑事,甚至他有时候还觉得丁小房没用,为什么只能给人家当妾呢?正因为丁修忠一直很是介意这个事情,所以,这个话一般是没有人提的,就算说也没有人敢真的是当着他的面提出来。 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在正房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人赶去触这个霉头,只不过,这里不是舟平县,这里更不是舟平县丁县丞的宅邸,更何况丁修节对于丁修忠满肚子的不耐烦,对他说话当然就也不会照顾他的情绪,他的颜面,什么难听就拿什么出来讲了。 丁修忠当下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他伸手将自己手里的那个茶碗就砸到了地上,指着丁修节就道:“简直是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丁修节,你在这乡下呆得已经如此粗鄙!你……你!”虽然说了这些废话,但是丁修忠还真是找不到有什么办法威胁丁修节,只能指着他,手指头气得直哆嗦。 丁小桥微微皱了皱眉眉头,抬头对着丁修节说:“爷奶他们这里好像挺忙的,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到这边弄好了,再过来请安。” 丁修节自然是同意,于是便站了起来冲着丁修忠说:“大哥,你年纪也不轻了,不要总是像是年轻人一样着急上火,还是多注重包养比较好。”说罢,撩起了衣摆转身就要走,丁修义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到了门口的时候,丁修义又回头对丁修忠说:“大哥,你刚才摔的那个杯子可是我从别人家借的青州窑的甜白瓷茶具,价格不低啊,到时候您走的时候可给我赔上。” 丁修忠更是气得头晕眼花。 第313章 知心话 一直到了丁修节和丁修义走了之后,丁修忠瘫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半天这才算是缓了过来,而后他才想起来,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说呢,怎么就先跟丁修节吵了起来,不禁又有些后悔,刚才提什么丁小桥啊,明明知道自己跟这个死丫头反冲,扯那些有用没有用的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快点将这些人给安置下来,否则的话,今天晚上可怎么办? 这边,正房头疼的厉害,那边丁修节也很是冒火:“什么人啊!我们给他们收拾了子,准备的吃食,先不说谢谢我,倒反先教训上了,我倒是也不指望他感谢了,但是就算是给狗一块肉,它也是知道跑到我面前跟我摇摇尾巴的吧,这人简直是……简直是连狗都不如!” “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是什么样的为人,还值得跟他生气?”米氏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筷子丁小桥特制的回锅肉放在了丁修节的碗里:“有得吃还堵不上你嘴?” 因为要对着川菜绝对的保密,其实现在就算是丁修节家的饭桌上也不是随时都能吃得到这个川菜的,一般只有丁小桥有空或者需要研究新菜的时候,丁家的饭桌上才会能有这样纯正的川菜出现。就好像今天的回锅肉里面用到的酱料就是丁小桥准们用蚕豆和辣椒做成的,跟这大庆国一般用黄豆做成的酱那绝对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用这样的豆瓣酱炒出来的回锅肉有一种特别的香味,第一次做出来的时候将已经让丁家人赞不绝口,不过后来这道菜却很少做,弄得大家对于这些菜很是想念,所以,只要是吃这样的菜的时候,丁家人的那一天的饭一定是要多吃很多的。 不过,就算是今天有这样美味的菜品也依旧不能让丁修节的火气消下来,他依旧一边嘀嘀咕咕的生气一边跟米氏说着这丁修忠多么多么的不要脸,这正房多么多么的不靠谱。 这样的气氛弄得周围吃饭的人心情也不是很爽起来,特别是丁小桥她凉凉的看了丁修节一眼,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话,便成功的让丁修节闭上了嘴巴。 她说:“爹,这才是第一天呢,现在距离清明还有十来天,你要是天天都这么抱怨,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虽然这句话让丁修节的嘴巴成功的闭上了,可是,却也让丁修节的情绪一下子失落了很多,他想想看未来十多天的日子,顿时觉得连胃口的都没有了,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又下着回过肉吃了两碗饭,这才纠结的说:“今天太生气了,心情不好,实在吃不下去了。” 丁小桥看着丁修节回的背影,又看看那一盘子乎已经被丁修节吃得干干净净的回锅肉,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食欲不好,他爹也真是好意思说得出口呢。 那天晚上丁家正房是怎么住的,丁修节家谁都没有去了解过,不过丁小桥说得果然是不错的,自从第二天开始,丁家正房的各种闲事就接踵而来。什么今天老丁头要来看看丁修节和丁修义家的地,还要看看自己的地,没办法,这种事做儿子的总得陪着吧。好吧,这好不容易弄完了,刘氏和王氏听说米氏家里开了一个快餐店也要跟着去看看,这正好遇见吃饭的时候,他们要去看店子,弄得米氏那叫一个头大。 等等等等,这样的事可真是不少。 不过奇怪的是,张氏倒是没有找什么麻烦,虽然她对于那个老院子嫌弃得很,可是一到了家她就窝在了炕头上没有下来过。其实张氏倒是也或者隐晦或者直白的提出来过她要住在丁修节家,不过都被老丁头和丁修忠给拦住了。 毕竟这丁修节家是分家了的人,而且当时她是分给了丁修忠,现在老太太在老头没有故去,老大还是做官的情况下居然自己撇下了老头直接去分家后的儿子家住,这怎么说起都是极为丢人的一件事。尽管丁修忠是很想张氏和老丁头都到老三或者老四家住的,毕竟现在正房实在是人太多了,可是,他还没有为了自己那天被丁修节撕下的脸面没有说这个话。 这倒是也让丁修节家省心了不少,要是就在这个时候的人群上再加一个张氏的话,那真真的是头疼的要死啊。 虽然还有天才到清明,但是这天气也微微的有些热了。 这天气一热,丁小桥就不乐意在自己的子里面呆着,就算现在不算太热,她也乐意在院子里呆着,空气好,无论晒太阳还是吹风都觉得凉快。她让人搬了一张竹床放在院子里紫藤花架下面,往上面一躺,这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就连跟她一起躺在竹床上的丁小阁也对她那种舒坦劲表示了羡慕嫉妒恨。 自从丁修孝和刘氏把丁小阁卖给了米氏之后,其实并没有做到完全不联系,他们一开始个个月都要带信过来给丁小阁,说些和软的话,一开始,米氏还将这信都给丁小阁,不过每次丁小阁从来不拆,又直接还给了米氏,久而久之,这丁修孝和刘氏再带信来,米氏也就不转了。 而他们两口子见自己的信如同石沉大海之后也就渐渐歇了那通过丁小阁跟丁修节家搭上关系的心思,就连信也来得少了。不过,那是因为隔得远,又是写信的缘故,现在他们自己本人回来了,当然无论如何都要亲自的见一见丁小阁。不过,丁小阁却无论是谁来递话都一律不见的,这也是让丁修孝两口子急的耳挠腮的。 丁小桥看了看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的丁小阁问道:“我听紫苏说,二伯他们又过来了呢。” 丁小阁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看丁小桥,不在意的笑了笑:“那你想我干嘛?去见见?” “咳!”丁小桥笑出了声音:“我哪有这个心思,我就怕你难过,这不是安慰你嘛。”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离开了那么一家子人,我才是真真的觉得舒坦,要是有半点难过,难道我还想回去做那个低三下四的丫头吗?”丁小阁是真的半点都不介意了,她甚至开起了玩笑:“我这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当家做主惯了,还能过得下去那样的见不得天的日子吗?” 这么说说,两个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最后还是丁小阁叹息了一句:“其实啊,要是当时他们素日里稍微的对我好一点,对我有那么一分两分的母女父女之情的话,说不得我今天就见了。可是,这些年来,我细细一想,当真什么都没有呢,我还记得,我当年三岁的时候就去炉子上给小亭提洗脚水了,现在想想都后怕,那是多重的东西,万一撒了,我不被烫死就怪了。这种事多了去了,现在想来都觉得那时候是怎么过得都不知道。” “你嫉妒小亭吗?”其实丁小桥一直很想知道这个问题,毕竟丁修节家的两个闺女那可是一碗水端平了,不像是丁修孝家的两个闺女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所以,丁小桥还真不好体会丁小阁的心思。 “嫉妒!当然嫉妒!原来的时候嫉妒的要命!当然,可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嫉妒她为什么比我漂亮啊,嫉妒她为什么会比我得宠啊,反正就算她得了一朵花我都嫉妒。”丁小阁笑出了声音:“不过吧,自从我被卖了,我就半点都不嫉妒了,其实多容易看得清楚,他们呢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人看,我不过是个随便可以抛弃的丫头,但是小亭就好到哪里去了吗?并没有,只怕小亭以后也是被卖的命运。我这个不值钱的尚且要换一百两银子,小亭嘛……”说到了这里,丁小阁就露出一丝无奈却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丁小桥叹气。 “对了,跟大伯一起回来的那个小媳妇是谁?”丁小桥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个人很漂亮,就算是跟王氏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可是,她却很没有存在感,让丁小桥过了这么多天,才想起了她的存在起来。 “那个小媳妇?”丁小阁仔细的想了想,才确认了丁小桥说得是什么人,然后她笑了笑:“那是大老爷的平姨娘。”说着她又想了想:“说起来,就是你们去那年才进门呢!当年为了这个姨娘进门,大太太和大老爷可是大打出手,就连老太太也跟着狠狠的磋磨了大太太呢。而这个平姨娘也挺争气,一进门这肚子就鼓起来了。” 丁小桥真是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回事,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但是看见王氏是那副样子,当时她可是想过很多种原因,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原因。想当初,那王氏也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个人,最后居然也是这样的结局。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晚上丁小桥听见米氏跟丁修节说,如果他学丁老大的话,米氏就要揪掉他的耳朵。当时丁小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这么一对,她才总算明白了,不由得她叹了一口气。 这里的男人,是可以讨的妾的……她居然给忘了。 第314章 心愿 当天夜里莫思归回来了。 也不是到从哪一年开始,或许是从莫思归刚刚到了丁家做下人的那一年吧,反正每年的春秋两季,莫思归总是会有一个多月不在的,这次也是不例外。原本丁小桥很是好奇为什么他会不在,可是问了好次莫思归都不说,最多问得着急才说一句,这是小人的私事。 尼玛。就是这么一句话便会让丁小桥怄个很长时间的气,虽然她也知道从道理上,这主人要知道下人的私事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她的眼中,无论外面怎么说,莫思归绝对不是什么下人。既然不是下人,那就是跟自己一样有着独立的人格和尊严的,所以,他的私事她是不该打听的。但是,实际上,丁小桥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她总觉得莫思归有事情瞒着自己,光是想想这样的事就让她相当的不舒服。 反正,这个事每年都会在莫思归离开之前上演个一次两次的,然后莫思归一走,她就自己赌气。一开始大家还劝着两个人,不过一而再再而三之后,也就没有人将这事当成是事儿了,简直太常态了,实在是不值得有什么注意的。就连白芷将这个事情去跟米氏说得时候,米氏都已经淡定的眼睛都不抬的说一句:多大的事啊,年年都作,该! 白芷当然是没有这个胆子将米氏的评价跟丁小桥说的。也只能不咸不淡的安慰着她,只不过,这种安慰显得实在是太敷衍了。 莫思归回来的时候丁小桥才躺下有一阵子的工夫了,不过还没有睡着,就听到白芷和紫苏的声音在外面嘀嘀咕咕的,她便撩开了帘子大声的说:“有什么事儿,说给我听听。” 白芷见她没有睡,就开了门,脸上透着一股子隐隐的喜气说:“小姐,莫先生回来了呢!” 猛地一听,丁小桥挺高兴,可是转念又一想到自己现在还在跟莫思归赌气,便哼了哼鼻子,放下了帐子,拉过了被子就睡觉:“爱回不回。” 乡下可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虽然白芷虽然说是伺候丁小桥的丫头,可是就跟从小玩大的闺蜜差不多,自然好多话都能说,她撇了撇嘴,“你就继续这么作吧,有本事明天也别见莫先生。”说着直接不管她,大喇喇的出门回睡觉去了。 丁小桥这叫一个气,这叫什么事,自己的丫头都还站在莫思归的一边了,而且,她这是作吗?她就是不痛快!真是! 不过,就算如此,丁小桥还真是没有本事第二天不见莫思归,毕竟从这莫思归走了之后,这还真是有一堆事情,他收拾收拾得过来跟自己汇报不是。莫思归这个人吧,脑袋灵光,学习能力强,举一反三,更重要他很有全面的统筹观念,再加上他的专业技能也比较强,放在现在也是一个学霸级的人物。不过,哪怕你是学霸就算你是学神吧,这堆了一个月的事情想要一晚上就弄好还是不太容易的。 这不是,莫思归将这些天积攒下来的事情一通收拾,就到了午后去了。他将整理好的东西拿去给丁小桥,走到了前院,还没有进院子,就听到丁小桥跟白芷坐在阴凉的地方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 原本,这偷听的事情是不能做的,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就算这听个话也不是什么危强,但是到底不是大男人干的事情,特别是还是两个小丫头说得话,那就更要避嫌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陡然一听到丁小桥的声音,莫思归的脚步就离不开了,他其实并不想偷听的,这脚迈不开怪谁呢? 反正莫思归不是个纠结的人,既然已经站下了,既然已经听到了,那就不在再做出什么伪君子的样子快点避开,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听完拉倒。 丁小桥虽然不是个爱说八卦的人,但是这丁修忠一家子回来,弄得他们一家子只差是人仰马翻了,她心里堵着一口气,便跟白芷抱怨起来。白芷当然是生气的,她来丁修节家这么多年,又是死契,还天天跟一家人一个锅里吃饭,早就把自己当成丁家人了,自然对于正房的所作所为也是很生气的。 所以两个人就坐在廊子下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越说越生气,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平姨娘的身上。丁小桥首先不忿道:“我其实一直觉得大伯这个人就算是自私一点,懦弱一点,可是他有一点好啊,他对大伯娘啊,你原来是没有进来,没有见过,他对大伯娘那个样子真是一个顶顶的好男人好丈夫呢!可是,你知道不,那个跟着正房一起回来的那个小媳妇?就是挺漂亮的那个,你知道不!” 白芷又不是傻子,丁小桥这么一说,她立刻就联想起是什么人来了,再根据丁小桥的上下意思一参透,眉毛也跟着吊了起来:“难道是姨娘啊!” “真让你说着了!可不就是姨娘嘛!”丁小桥说着又丢了一颗瓜子到嘴里,狠狠的咬开,好像那个并不是什么瓜子更是丁修忠的肉一样,顺便她又将自己三年前去舟平县时候王氏的样子说了一遍,最后才恨恨的说:“伪君子!就算他能一直对大伯娘好!我也算是敬佩他,现在真是我见着他就讨厌!” 评论了一番丁修忠,最后小闺女们当然是要以己度人的,白芷说:“小姐,以后你可不能给我找富贵人家。” 丁小桥一阵笑话白芷,少不了打趣她春心萌动什么的,弄得白芷那张脸红得跟要出血一般,不过最后丁小桥还是收住了口,问道:“那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啊?” “老实的,疼人的,最重要的,不能有外心。”大概是刚才丁修忠的事情也让白芷感同身受,她说:“我又不是什么富贵命,我可受不了那个罪,自己的男人还是要拢在自己跟前才舒坦,再找个小的,这还过不过了!”说罢她想了想又道:“就算穷点也没事,我不怕穷。” 丁小桥只是嘿嘿的笑容,不过看着白芷那张直白而热情的面孔,她也的笑容也渐渐的落了下来,望着院子里葡萄架不知道想些什么。白芷见她这样,便问:“小姐,那你呢?” “我什么?”丁小桥被白芷这么一推才回过神来,不过还没有弄清楚她在问什么。 虽然丁小桥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外面一直在听墙角的莫思归倒是听明白了,他的心里无端的紧张了起来。其实他也知道这婚姻的事情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他却还是想知道丁小桥是怎么想的。他的手猛然间就捏紧了,指甲都深深的刻在了手掌的肉里面,不过他却丝毫都没有感到一点点的疼。 “小姐想找个什么样的!”白芷声音低了分,不过在午后静谧的农家小院里还是很清楚的。 丁小桥真是庆幸自己是穿越到了农家了,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乡野里的丫头片子们才会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吧,这要是什么大户小姐跟丫头聚在一起说这个话,估计这主仆两个都别想好了。不过,她对于这样的情景还真是觉得舒坦,就好像她曾经念的时候,也是那么多的小丫头凑到了一起打趣,说着自己以后想要找个什么样的丈夫,可是,这一转眼,她又重新过了一遍这样的日子。 她眯了眯眼睛:“这事儿不该我操心。” 白芷一听,点点头,明白的,“也是,小姐的婚事得老爷太太做主的。” 丁小桥笑眯眯的望着白芷,不过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屁啊,这事放在年前这么说她还真是不好反驳,但是现在,她在丁家可已经说一不二的主了,她的婚事还不能自己做主,那她这么多年辛苦什么啊。不过她没有说明白,却还是说:“不过嘛,我倒是有一点和你一样的。” “什么?”白芷本来都歇了要打听丁小桥小秘密的心思了,但是现在人家又自己主动提了出来,她当然是不能放过了,连忙瞪大了眼睛,一副“我特别想知道,你快点说吧”的表情。 大概是白芷现在的样子特别可爱,也大概是丁小桥想跟别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思,便也没有插话,大大方方的说道:“我要嫁的那个人,我不图他有钱,也不图他有是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他明白我,知道我的心思,还能为我负责任,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纳妾,更不能找别的人!说白了,那就是娶了我便不能再有其他的人了!那句话怎么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丁小桥说得认真,也挺有气势,不过这到底是两个小丫头的闲话,白芷听得认真,也很认可,不过这还是两个小姑娘的闲话,说完这些,她们两个人就你笑话我我笑话你的笑成了一堆。 站在院子外面的莫思归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一直绷得静静的神经直到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松了下来。他垂头看着墙角的那株嫩嫩的小草,唇边不由得漾出了一丝笑容。 第315章 礼物 大概是得益于听墙角的事,今天就算是丁小桥再给莫思归甩脸子,莫思归的表情都是暖融融,甚至,让人能感觉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这可是在一直都是带着一副面具待人的他身上极为少见的。不过,这样的心情不错,让丁小桥心情不爽起来,在这里的时候天天都是死人脸,出去一圈就春暖花开了,这是遇见什么事,遇见什么人了吧。 一这么想,丁小桥更加不痛快了,连对着莫思归那温和的笑容脸色也难看得跟锅底没有区别。 大概也同样的得益于听墙角的事情,莫思归傍晚的时候在大门的外面遇见了正房的一家子,这一眼瞟了过去,竟然真的看见了一个努力将自己藏起来却又小家子气的漂亮媳妇,她就站在王氏的后面。若是平时莫思归一定都不会注意到这件事,不过今天这不是刚听了墙角吗?面具下的目光飞快的从丁修忠、王氏还有那个姨娘的脸上扫了一圈,又收了回来。 恭恭敬敬的行礼,听丁修节给正房的人介绍了自己,接着又不免耐着性子听正房一番颐指气使的训话,这才回了自己的里。 穿过外院的院子的时候,他看见了远远的就朝着他翻白眼的丁小桥。对于丁小桥心中的不满,他虽然并不是百分百的能清楚她的想法,但是因为自己不跟她说清楚这每年两次出去的原因而赌气这一点他还是明白。他快步的走到了丁小桥的身边,跟她并肩走着。 丁小桥看见了莫思归,转身就走。笑笑笑,笑个屁啊!今天就看他那张脸上都快笑成菊花了!外面那么好就不要回来,乘早滚!丁小桥的心里这么腹诽着,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但是她转身走,莫思归也快步的跟了上来,就走在她的身边,比肩而行,这让她又不爽了,抬头白了莫思归一样,没有气道:“那边还有路,偏走这一条干嘛!” “有事。”莫思归也是言简意赅,直接就说了主题。 “那你先请。”丁小桥干脆就站住了脚步,摆明不想跟莫思归有什么牵扯。 不过莫思归干脆就站住了,他低头看向了丁小桥,不禁有点感叹,当年他跟丁小桥第一次打架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一般高,现在,她居然变得那么矮了。也真亏丁小桥没有什么读心术,要是知道莫思归心里这么想着,真心会跟他再打一架的。 “你不是有事吗?”丁小桥的一双秀气的眉毛都吊了起来,一看就是满肚子的怨气。 “我就在办事。”莫思归默默的说,接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绣着花的小袋子,双手递到了她的面前,略略的弯下了腰肢道:“这一路出去,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凑趣的东西,孝敬小姐。” 丁小桥望着那个小袋子,上面用金丝做得提花绣缎,光线下一照,五彩斑斓的好看,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她抬眼看了看莫思归,虽然他略略的弯下了腰肢,可是他现在的高度正好跟自己平行,她一抬眼就看得见那双隐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黑黝黝的,亮的惊人。 没由来的又想起了,这一个月自己生的闷气,她咬住了嘴唇,哼了哼鼻子:“不要。” 莫思归也不尴尬,便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收了回来,“是在下唐突了。”说着就把那东西往自己的袖子里的荷包收了去:“是在下没有想到,还望小姐不要介意。” 唉!唉!唉!这就收回去了!!这怎么就收回去了!!丁小桥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搞错没有啊!送东西有这么不诚信不诚意的吗?她不过假装推脱一下,你再送次会死啊!怎么就这么收回去了! 莫思归看了一眼丁小桥那瞪得好像是猫一样的眼睛,转过了身子,唇角微微掠起的弧度,表现了他的心情不错。当真就走,可是没有走两步呢,他的袖子又给拉住了,转头一看,就看见怒气冲冲的丁小桥冲她伸出了手:“拿来!” “小姐要在下拿什么!” “刚才的东西!” 莫思归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小姐刚才不是说不要了吗?” “你既然送出来的东西,就算我不要那是我的!哪有你又收回去的道理!给我拿出来!”丁小桥一开始气势汹汹,说了两句之后又觉得其实自己多少有点无理取闹,她哼了一声,放开了拉住莫思归袖子的手,只是用眼角狠狠的瞪着这个不知道好赖的人。 莫思归叹了一口气,表现的很不明白,伸手又从荷包里取出了那个小袋子,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递给了丁小桥:“小姐。” 丁小桥恶狠狠的一把夺过了那小袋子,然后上脚就重重的踩了莫思归的脚一下,咬牙切齿:“别再我跟前转悠,你真烦人!”说罢,转身快步就离开了。 丁小桥的那点子力气虽然不大,但是踩着也挺疼,莫思归直起了身子,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这算是消气了吧。 回到了子里面丁小桥还是气鼓鼓的,她将刚才莫思归给她的东西狠狠的砸在了床上,那东西在床上微微的弹了一下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褥子上,她不由得牙痒痒的:“让你装!让你装!你知道不知道装逼是要遭雷劈的!” 胡乱的骂了句之后,白芷进来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等她开始抱怨,就用一种“你怎么那么矫情”的表情叹了一口气之后,扭身就出去了,弄得丁小桥越发的冒火起来!这都是谁的丫头啊! 大概自己发了半天没由来的脾气,丁小桥自己也觉察出自己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便也就泄了气,她踢踢踏踏的走了步,最后还是来到了炕上,从上面将那个小袋子拿了起来。晃了晃里面的东西,不是特别的重,但是还是有一点点的分量。她便将那个小袋子打开了,然后她就愣在了那里。 小袋子里面放着一个晶莹剔透造型简单却别致的小铃铛。拿起来仔细的看看材质,丁小桥惊得都合不拢嘴了,这可是玻璃! 在康国做丞相的那位前辈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擅长这个,并没有倒腾出什么玻璃,不过他倒是说过这个东西大致是怎么来的,所以,还是有不少商家开始烧造这玩意,不过,因为这都是根据那位前辈模模糊糊的叙述的来的东西,实在不见得有多纯净。 而且,这东西贵啊! 真心贵的要死啊! 丁小桥在十里那里曾经见过一个满满的都是气泡还有不少杂质的玻璃杯,据说是价值不菲,虽然没有到连城的地步,但是三五百两的银子是要顶的。当时十里是当成好东西给她看看,并且还说要送给她,不过丁小桥报着无功不受禄的借口给拒绝了,其实心底里面还是不以为然的,这玩意姑奶奶我见过的比你们多多了,有啥了不得啊! 在十里那里得这样一个东西尚且都如此难得,可见这玩意现在其实并不普及,恐怕也就只是一般的贵族玩赏一下罢了。 现在却没有想到莫思归直接将一个那么干净纯粹的玻璃铃铛就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她一时半会,脑子都没有跟上趟,光顾着惊诧了。过了一会儿,她后怕的赶快将这铃铛翻过来翻过去的好好的查看了一番,最终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伤痕,她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真是的,这玩意在这里可不比上一辈子啊,这东西值钱啊!更不要质地这么好的,只怕是连钱都换不来的了。 说到钱,丁小桥又懵了,这个莫思归在他们家这里一个月的工钱给的是十两银子,虽然很高,可是要买到这个玻璃只怕根本就不够看,那么这玻璃铃铛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还有,他每年神神秘秘出去两次到底是干什么的! 丁小桥越琢磨就越想知道,越想知道便越是琢磨,这样翻来覆去的到了后半夜她才彻底将这事情抛下。罢了,如果莫思归想告诉她的话,以后,一定会说的吧,如果不想告诉她,她又何苦在这里自己为难自己? 虽然有时候很喜欢钻牛角尖,但是总体来说丁小桥还是一个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人,她只要一想通一件事就不会再在上面费一点功夫。这件事也是一样,她又看了一眼被她挂在了床帐子上面的那个晶莹剔透的玻璃铃铛,一翻身便睡过去了。 又过了两日,便是清明了。 头一天丁修忠就让人过来通知了丁修节家,其实不光是丁修节家,还有丁修义家,甚至连丁风儿家也通知了,说是清明的扫墓一定要去。 丁小桥听到了头都是大的,这个丁修忠还真是说得出来,他们丁家人都是移居过来的,丁家人的老家据说在庆国北面呢,就算扫墓也是要去北面,这来上河镇扫个什么墓啊? 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他们自己往年清明盂兰的时候也就是在十字路口给他们家亲奶奶烧烧纸就算了,现在这回来扫墓是要去搞什么啊! 第316章 哭丧 按照丁修忠的能耐,就算是在这上河村没有他们丁家的祖坟,既然他已经打了主意是回乡祭祖的话,那么一定会在清明那一天弄出一个祖坟来的。 不过丁小桥却没有想到丁修忠会这么不要脸。 清明的那一天,正房那边吹吹打打的热闹了起来,就连丁家所有的孩子都早早的起来,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朝着正房那边去了。还没有到正房呢,丁小桥就已经被那边锣鼓喧天、唢呐阵阵的声音给镇住了,我的娘哎,这是在唱戏吗? 丁小阁不亏是好基友,也跟在她的身边问到:“正房这边在唱戏吗?” “估计是吧。” 丁小阁冷笑两声:“那估计是大老爷挑大梁。” 自从丁小阁被丁修孝两口子和丁修忠卖给了米氏之后,丁小阁就没有再按亲戚这边叫过他们,全部都称呼为大老爷二老爷之类的,一开始丁小桥听着还是挺别扭的,不过听多了也就习惯了,想想看,估计这丁小阁的心里还不痛快着呢,这么叫也是跟他们划分界限。 不过,不管丁小阁怎么称呼,关于丁小阁的这个总结丁小桥是表示强烈的认同的。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嘲讽道:“我总算知道了昨天大伯来到我们家找我爹要了十两银子是干什么的了!” “什么!十两!他当这是要盖房子啊!”也说得不错,在农村,这十两银子可是够两间不错的房子了。而丁修忠要这十两的银子找的借口是家里这是第一次那么兴盛的扫墓,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所以找丁修节要了十两银子,又找丁修义要了十两银子。 不过他说得是儿子家每人都出这么多。但是,丁小桥想,估计也就只有他们家和丁修义家出了这么多,至于那两家绝对不会出的。丁修节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些天他被丁修忠烦的很了,实在是懒得在这个上面跟他计较,便顺顺当当的给了他十两的银子。 看看这又是锣鼓又是唢呐的,估计就是这些钱请的。 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进去,好家伙,这院子里面的更不得了。最两边是请专门给红白喜事吹曲儿的班子。这人随便数也是有十个,院子前面的中间是七八个跳大神的,后面正阶梯的下面则放着两口棺材。棺材的下面跪着七八个披麻戴孝的人,仔细一看,正是丁修忠和丁修孝一家子。 丁小桥都快被这个场景给吓尿了好吗?这是要办丧事的节奏吧,而且只是大办的样子。不对,不对,这个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这前面两口棺材,莫不是昨天晚上老丁头和张氏都挂了! 不可能吧!昨天白天丁小桥还看见这两个人活蹦乱跳的,看样子再活个三十年都没有问题,怎么会一晚上就躺在了这棺材里了,而且,这躺在棺材里面居然还这么悄无声息的,根本就没有人通知他们好吧。 其实不光丁小桥快要被吓尿了,就连米氏、丁五郎、丁七郎、丁小楼、乃至丁小阁都吓得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现在这是要怎么办?爹妈死了?爹妈死了他们都不知道,这叫怎么回事?就算是爹妈昨天晚上死了,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哪有今天这就要出殡的?没这个说法啊!这日子也没有看,灵都没有停,直接出殡?这是哪来来的道理? 就在丁修节一家都被眼前的一切弄得手足无措的时候,丁风儿一家跟丁修义一家也挤了进来。 丁修义走在最前面,他个子没有丁修节高,前面又被丁修节一家遮得严严实实,所以根本就没有看见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挤到了丁修节的身边问道:“哥,怎么了这是,站在这里……” 话都没有说完,他就已经跟丁修节一样呆在那里了,刷的一下他的脸变得苍白一片。而丁修节也转过头来,同样以见鬼一样的表情跟他对视了一眼,两人飞快就朝着棺材边走去。丁修节还好,虽然心中震惊,但是到底没有到失态的地步,可是丁修义则不一样了,这是他亲爹亲妈啊,昨天都还好好的呢,今天就已经在棺材里了,换成是谁都受不了这个打击,他跑着跑着,腿都软了,还没有冲到了棺材边上,他就已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道:“爹!娘!儿子不孝啊!昨天还见面,一晚上也没有过来,你们怎么就不在了!” 他虽然很不喜欢张氏干涉自己的生活,可那到底是自小就把自己养大心疼的母亲,所以他这一亮开嗓门,真真的是哭得情深意切,神鬼动容。就连站在一边的丁修节也跟着跪了下来,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两个人正哭得伤感,忽然他们两个的背后被人一人踹了一脚,这哭得好好的,猛然被人打断,当然是有些收不回来的,他们脸上带着眼泪转过来看了看刚才踹自己的人,发现是丁风儿。丁风儿一脸的嘲讽,也不说话,只是朝着正门口呶了呶嘴,顺便对丁修义说道:“还不快点擦擦脸,看看你的样子,比你家九郎都难看。” 望着丁风儿这副样子,丁修节和丁修义也隐隐的觉察出不对来,特别是那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材面前的两家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顺着丁风儿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张氏和老丁头也是一脸愣神的站在门口,根本就不像是他们两个想象的样子,已经在昨天晚上就归西了。 虽然还有人继续的吹吹打打,也还有人继续跳大神,但是整个丁家人聚集的这一块,已经是连一个人说话的都没有了。最后还是丁修节先站了起来,他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袍子,顺手就把还张大了眼睛和嘴巴跪在原地的丁修义也给提溜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丁修义终于反应过来了,而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爆发了火山般的怒气:“你们这是在搞什么!没事放两口棺材在这院子里面是唱戏吗!” 丁修义很少这么大声的说话,现在的声音之大,真正的是将所有吹吹打打的声音全部给盖住了,也让得这院子里一下子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连平日里自持自己是家里顶梁柱的丁修忠在丁修义这样的怒火之下,也忍不住朝着后面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说话啊!都哑巴啊!”别看丁修忠给丁修节摆谱摆的厉害,但是在丁修义面前,他抖不起来,因为丁修义本来就是个混不吝,从来不吃他那一套,于是,就见丁修义蹭蹭蹭的步就来到了丁修忠的面前,一把就拉着他的胳膊给他了起来。 别看丁修忠挺胖,但是那都是肥肉,跟丁修义这种成天在地里干活,还要下大力气腌火腿的人比起来,他真是不够看,所以,他直接就给很没有面子的提溜了起来,“丁修忠,你这是搞什么名堂!你是不是没死过想要尝尝是什么味道!你早说啊啊!我马上就给你送下去尝一尝!”说着就抡起了拳头开始要朝着丁修忠挥了过去。 刚刚还全部都被镇住的人,这个时候也一下子都跳了起来,不过到底是有些晚了,丁修义已经一拳头就朝着丁修忠的脸打了过去。 人的本能当然是闪躲的。事实上,丁修忠也躲开了,不过,因为自己的胳膊被人给拉着,所以并没有完全的躲过的,他的右眼被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顿时就变得乌青起来。丁修忠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的,后来又做了官,什么时候被人打过,更不要说是打在脸上,顿时他就翻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大叫起来。 丁修节还想上去,不过随后就就被人给拉开了。 而一个院子里顿时就乱了起来。张氏连忙从子里飞奔了出来,冲到了丁修忠身边,推开了所有人,就抱起了丁修忠在自己的怀里,又是心肝宝贝肉的喊了起来。那边的那边的老丁头也快步出来了,跟着蹲在了丁修忠身边看着,而大房二房两家人更不要说了,也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全部都围了上去。 只剩下了三房还有四房站在外面,丁修义气愤难消,冲着丁修忠大骂道:“打你一下,你就躺下,你看看你那个德行!你还是男人嘛?不痛快就有本事起来跟我打一架,这么算什么东西!” 丁小桥看着这闹成一片的样子,虽然也觉得震撼,但是更多的感触却是,这丁家正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啊。只要是跟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一刻不是这样的。 丁小阁站在丁小桥的身边,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这些混乱之后,终于撇了撇嘴角,扭过头,小声的凑到了丁小桥的身边说道:“我还以为他们长进了,没想到,这么三年不见还是见天这样找不痛快,这是有瘾还是怎么的?” 丁小桥其实并不想对于这话有什么评价,可是奈何这句话说得好有道理,让她无言已对,心里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狗走千里改不了吃那啥啊…… 第317章 下葬 最后这场混乱是丁修节一声大喝给制止的。 虽然按照丁修节的自己本身的想法,这大房二房这么不长进,想要这么闹那就这么闹下去好了,反正在地上打滚的又不是自己。可是不行啊!这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正房二房的人不在这里住了,他们不怕丢人,但是丁修节自己是丢不起这个人啊!他是住在上河镇的,现在这么没有名堂的闹下去,只怕是明天他又要成为大家嘴里的谈资很长时间了,他真心不想这样啊。 于是,在这样忍无可忍的情况之下,丁修节冲着那一团还在没有名堂嚎哭的人大喝一声:“你们有完没完!” 就算丁修忠当着官,看起来算是成器了,可是这丁家四兄弟,要说过得好,过得风光无比,有资本有底气的人还真是只有丁修节。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就是这个道理,现在的丁修节跟分家时候那个穷得连锅都有不起的丁修节绝对不能同日而语,所以,他这一声大喝发出来,那是既洪亮又霸气,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哭闹声给压下去了。 喝止住了所有人以后,丁修节瞪着丁修忠,也不说他做的事是对的,也不说他做得事情是错的,只是道:“你们不是回来扫墓吗?这都什么点了!想要拖到后半夜去见鬼吗?给我麻溜点儿,我还有事儿呢!” 这话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竟然立刻都停止了刚才的闹剧,一个个的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开始继续刚才的事情。而两边刚才已经停下来的鼓乐班子和跳大神的也连忙跟了上去,继续起自己原本停下来的活计。 这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而丁小桥番打听也终于知道了,那两个棺材里面放着的原来是两缕头发。当年老丁头逃荒出来的时候,其实不光带着丁修节的亲妈还带着自己的亲爹亲妈的,不过,两个人年纪略大,又缺衣少食,后来就直接病死在了路上了。 那个时候到处都是难民啊,哪里忙得过来埋葬,只能过将他们老两口直接找了个坑丢了进去,随便盖上了两把土就算完了。老丁头当时剪了父母一人一缕头发作为念想,一直带在身上。 现在老丁头的年岁也大了,日子也好过了,就算是现在想要回去收捡父母的尸骨那也是找不到了,于是就想将这两缕头发埋起来。尽管老丁头不是上河村土生土长的人,可是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十年了,也已经将这上河村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乡,他想在百年之后葬在这里,可是光自己葬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孤零零的。 丁修忠能一直受到老丁头这么喜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这个人非常会来事,非常会看人的脸色,他问清楚了老丁头的想法之后,就干脆一拍大腿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在上河村老山那边买一块地,当成丁家的坟地,在将这两缕头发当成老丁头的父母葬在里面,这么一来,他们丁家在这里不也算有了根了吗? 其实,说实话,这事不但不是什么坏事,其实也算得上是好事,可是,再好的事情你得先跟这些兄弟个通通气啊,你什么都不说,直接就来这么一出,谁受得了! 所以,就算丁修节和丁修义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这个脸色也是不太好看的,特别是张氏可怜巴巴的跟丁修义说完丁修忠是如何如何无辜,这顿打挨得是实在是冤枉的时候,丁修义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在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恨恨的道:“让他拿大吗,让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嘛!我这是让他长长记性!该!” 张氏说不动丁修义,又不耐烦跟丁修节说,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这一场关于老丁家埋葬先祖的盛大葬礼最后还是如期的举行,就连丁小桥他们也老老实实的披麻戴孝跟着走在后面。当棺材下了葬,盖了土、堆起了崭新的坟包之后,丁修忠又之乎者也的说了一大篇的祭文,丁小桥认真听了听,不过就是追思先人,总结现在,展望未来,当然不忘记大力的吹捧一下自己。不管怎么说,文采也还是过得去的,就是有点空洞,只是,当他一本正经的读这篇祭文的时候,丁小桥却看着他那只已经乌青的右眼,说不出的好笑来。 这一场闹剧好不容易结束了,丁家一家子坐下来吃饭。 少见的,难得的,不可思议的,这大房和二房准备吃饭的东西居然没有劳烦丁修节和丁修义,而是直接放在了丁家的老院子里。不仅如此,这做饭的居然少见的,难得的,不可思议的,没有劳烦米氏和罗氏,而是王氏、刘氏还有带着那个平姨娘准备的。 尽管这些年王氏刘氏也是高高在上不做这些事情了,但是那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到底没有完全的忘记,只是趁着一家人上山去下葬两个老祖宗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捣鼓出了一大桌子的菜来了。 丁小桥抱着会被毒死的想法勉力的尝了尝,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吃,不过不像是刘氏的手艺。但是王氏的手艺她也没有吃过,估计不是王氏就是那个平姨娘的,丁小桥趁着丁修忠还在废话的时候,先好好的看了看女眷这边桌子上的东西,不错不错,并不寒酸,荤素搭配都十分妥当,看起来,倒是一个会做席面的。 丁修忠还在那里不停的说自己在外这些年多么多么的辛苦,为了扶持这个家多么多么的不容易,情到深处的时候甚至还潸潸落泪,看起来十分的真实。只是,丁小桥听得十分无聊,看看现在的时间,都快下午两点了,她早上本来就起得早,吃得早,上午又没有加餐,还去跟着爬了那么高的山,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却还要听丁修忠废话,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只是呵欠都没有落下,她就被张氏那个恶狠狠的目光给瞪了过来,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不过现在的丁小桥可不是当年那个被张氏随便拿捏的小丫头片子了,她翻了翻白眼,就当没有看见,扭头跟丁小阁说:“饿死了。” “你别尝了,你没有看见刚才你拿那块肉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丁小阁看了一眼张氏跟丁小桥咬着耳朵。 张氏见两个人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就恶狠狠的的咬牙切齿:“一点规矩都没有!养种像种!” 这是张氏最喜欢骂丁小桥的话,说白了就是说她像米氏一样拿不上台面。当年她这么说的时候,米氏可是连气都不敢吭的,不过现在可不是当年了,她也抬起眼睛撩了张氏一眼,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目光朝着丁修忠看去,语气嘲讽得让人能呕得立刻吐出一口血来:“可不是养种像种吗?” “不要脸的贱皮子,小娼妇!你说什么呢!”张氏什么时候受过米氏这样的抵抗,顿时那个火气蹭蹭蹭的就起来了,她猛地一拍桌子,就开始骂了。 她这一骂不要紧,立刻就打断了那边丁修忠的话,而那一桌所有的男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人人都看见了老太太开始撸袖子,一副摆开架势要收拾人的样子,而坐在她对面的米氏,面若寒霜,冷冷的盯着她,而米氏身边,丁小桥、丁小楼、丁小阁也抬起了眼睛冷冷的看着张氏。眼看着就是要掐起来了,丁修忠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火烧,不是害羞,是气得,他这个老娘啊,怎么就不会给他帮帮忙,净是给他拉后腿呢! 他用余光看了丁修节一眼,只见他眯着眼睛,看起来,只要张氏敢继续这么叫嚣下去,估计下一步,他就能过去教训她一下。于是他连忙大喊起来:“娘!这边都吃饭了!你还在那里吵吵什么!” 张氏转头看了丁修忠一眼,丁修忠给她使了一个颜色,张氏虽然生气,可是,最后也没有敢继续骂下去,于是又坐了下去。 坐在一边的丁风儿见状微微冷笑一声,而丁雨儿连忙就起了饭勺当做了润滑剂,说了个笑话,给大家盛了饭,好一阵子,这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了。 估计大家谁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太多,吃饭的时候居然难得的一帆风顺,就连张氏也只是翻了翻白眼,并没有在吃食上多做什么控制性的安排,跟她原来那种把儿媳孙女饿得半死不活的样子大不相同。 丁小桥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笑了笑。坐在她边上的丁小阁问她:“你笑什么?” 丁小桥抬头看她,然后用嘴型说:“物反为妖。” 丁小阁被米氏买回来这些年不但身子养好了,就连也跟着读了不少,虽然一开始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但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她也跟着笑了起来。倒是坐在她对面的刘氏一直看着她,见她笑了,又连忙夹了一个鸡腿要放在她的碗里:“小阁,吃鸡腿,娘仔细的火候,可嫩着呢!” 躲也躲不过,丁小阁的碗里就被塞了这样一个鸡腿,她的表情变了变之后,终于抬起头,望着刘氏,抖了抖嘴唇,淡淡的说:“奴婢谢二太太赏。” 第318章 介绍 按照理论上的流程,这吃完饭,该做的也做的,该说的也说了,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大房他们回来的主要目的也已经弄完了,想必很快就要离开了。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流程。 对于丁修忠这个热门,是绝对不能按照理论上的东西来衡量的,所以,丁小桥在吃饭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丁修忠回来弄了那么大一圈,想必一定是有别的事情的。不过,她的心中还是隐隐的希望自己的想法是太过小人的,毕竟要是她的这个想法印证了,那就只能代表他们家的麻烦又来了。 不过,按照墨菲定律那该死的说法,只要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要怀疑,这坏事一定是会发生的。 按照这个定律,丁修忠一定是有事的。哈哈,还真是一点侥幸都没有。吃过了饭,当丁小桥迫不及待的要回家的时候,只听到丁修忠道:“老三、老四,你们略等等,我们都那么多年没有见了,不如我们说说话。” 看吧看吧,来了来了。丁小桥皱起了眉头,她就知道有些事情是绝对躲不掉的。 丁修忠顿了一下,然后将头转向了丁小桥,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是温和的笑容,然后才说:“孩子们就都回去吧,就我们哥个好好的说说话,喝点小酒,也不知道就到什么时候了,让孩子们等着实在是太累了。” 暗自翻了翻白眼,丁小桥真是很想给丁修忠点个赞啊,这是连自己也要支走啊。就在她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赖着留下来的时候,张氏说话了:“行了,大家见也见了,饭也吃了,我们老两个的身体也不错,他们哥个好多年没有见了,就留下来好好的说说话吧,你们就快点带着孩子们回去,别都杵在这里了。一个个的,跟柱子一样,我看着就心烦。” ……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真是一点留下来的理由都没有了,就算丁小桥无比担心,可还是给了丁修节一个“爹你一定不能乱说话的眼神”,而丁修节则无奈的朝着她笑了笑,示意她放心。就这样,丁小桥悬吊吊的挂着半颗还在担心的心脏就跟着米氏回去了。 站在分叉路口的地方,罗氏问米氏:“嫂子,你说大哥留下他们干什么啊?” 米氏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不知道,估计是要钱。” “还要!”罗氏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然后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就连忙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凑米氏近了一点皱着眉头,很是不快的说:“怎么还要呢?这不是前天才来要是十两银子要办这个丧事吗?现在丧事都办了,还要什么钱啊!再说了,那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但是有时候道理对于贪婪的人是讲不通的。丁风儿牵着自己的儿子,站在两个弟妹的面前冷冷一笑道:“白白得来的钱还能有够的?” 这话真是让人原本就不平静的心里,猛然就投入了颗小石头子,让那涟漪一圈圈的又晃了起来,再也不能宁静。带着这样的不宁静,各人回了各人的家里,米氏则去快餐店看店子去了,丁小桥本来想去子里面躺一会儿,可是又睡不着,转身就进了房的院子。 才到了院子口,她就看见一个个子挺高的青年站在那里跟莫思归说话,他的体格健壮,肌肉的形状明显,可见是经常干体力活的。丁小桥本来想要听听他们说什么,不过他们的声音不大,丁小桥没听清,不但没有听清,刚刚站在那里的时候,莫思归就已经合上了嘴,朝着她看了过来说:“小姐,您回来了?” 既然被人发现了,她也就不好在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样子,于是大大方方的走进了院子,一边对着莫思归点点头,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个青年,可是嘴里却还是问着莫思归:“你吃饭没有?” “吃过了,你呢?我听说,今天正房那边可是热闹,你又是上山又是下山的,累了吧,吃没有吃?”莫思归还是那一副温和的样子,隐藏字面具后面的眼睛微微的弯起来。 “吃了,不知道是谁掌勺,味道还不错。”丁小桥和莫思归说着话,目光却并没有收回来。 按理,她一个姑娘,是不应该跟这样的外男见面的,不过乡下谁管这么多,而且,她也没有及笄,算不得真正的大姑娘,更何况她现在在丁家的身份,也真是没有人在意这个。只是她那放肆打量的目光还是让那个青年不太接受得了,他不太习惯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青年看着正面才发现长得浓眉大眼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加上个子格外的高,跟莫思归完全是不一样。就算丁小桥站得远远的,似乎那一种具有侵略性的男性味道还是冲进了她的鼻子里面。他穿着一身洗的刚干净净的短打,腰上扎着一条酱色的腰带,小腿上打着绑腿,脚上穿着一双最平常的黑色布鞋,很平常的衣服,就是在民间劳动人民最常穿的那种衣服,颜色也很平常,半点不出挑。 不过就算如此,丁小桥还是发现了这衣服上那板板正正的褶皱,和熨烫得极为平整挺括的面子,看起来这应该是他最好的一套衣服了。 穿着最好的一套衣服过来见莫思归,这肯定是有事相求吧,不然不能穿得那么讲究。 这些东西不过是在丁小桥看见这青年一瞬间,脑子里便已经反应过来的东西,于是她也不多问,只是冲着那青年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收回了目光对着站在一边自在逍遥摇着一般折扇的莫思归说:“你的熟人?干嘛在院子里,进喝杯茶呗,怪热的。” 说着,她也不再看两人,直接提着裙摆就进了子。白芷跟在她的后面,也偷偷的打量了那青年眼,连忙又收回了目光,冲着迷思归弯了弯膝盖,算是行过礼,也跟着她进了房去了。 等到两个人都进了子之后,那个青年才扭头看向了莫思归一脸不可思议的小声说:“当家的!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姐?” 莫思归不置可否,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看向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 “你让我给一个丫头片子当厨子!当家的!你这是跟我开玩笑吧!”青年也不敢大声的说:“你说给一个女人做厨子也就算了,反正,您让我在哪我就在哪,在哪不是混口饭吃,您都不嫌弃我是个跑船的,我也就不怕祸祸你的东西了,可是,你现在让我来给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当厨子,伺候她……您您您……” 莫思归转回了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这不是丫头片子,我也是她的下人呢!” “什么!”那青年终于大喊出来,一脸的惊恐,看着莫思归好像看着刚刚从地下爬出来的鬼一样。 莫思归当然不会给这青年说太多他和丁小桥之间的事情,只是一边晃着折扇一边就朝着房里走去,然后他轻悠悠、赖洋洋的声音便随着那起伏的扇子飘了过来:“你要是不乐意,大门朝着南,别走错了!” 那青年微微一愣,在看着莫思归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哪里还敢继续的发呆,连忙就追了上去,然后低声在莫思归的耳边说道:“当家的,我这都跟着你来了,哪还能走吗?这还算是男人吗?” 莫思归不置可否的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倒是让人觉得如同春风拂面般舒服。 丁小桥正坐在炕上噼里啪啦的播着算盘,看看上个月各个店子里交过来的账本合不合,一边低低的跟着白芷说着些店子里的杂事,白芷在一边一边回答,一边帮着她核对丁小桥已经算过的报表,着实不算轻松。 不过就算这样,莫思归进来的时候,丁小桥就已经抬起了眼睛看了他一眼,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在了莫思归背后的那个青年身上的时候,她微微一愣,随后,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起来。这个房是丁家的最重要的地方,平日里专门有两个小厮守着的,不认识的人和没有事情的人是绝对不能靠近的,这个道理莫思归一定是明白的,可是,他这带着这人进来是做什么。 丁小桥就算面上没有露出什么神情来,但是莫思归还是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也不解释,只是笑笑道:“我给你引荐个人?” “引荐?”这倒是稀罕了,在丁家三年多,这还是莫思归第一个给丁小桥介绍人,平日里做这事最多的是曹宿生和米林。既然是莫思归第一次介绍的人,尽管这个男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丁小桥是对于他投去了关照的目光。 她的目光凌厉而不遮掩,跟一般姑娘的绝对不一样,赤裸裸的,评估的,看得那人心里隐隐的发憷。 第319章 柴康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那个青年微微一愣,然后有些别扭,他看了看莫思归,想从莫思归那里得到一点提示,可是对方连看都没有看他,没有办法,他略微的想了想之后就弯腰行了一个礼,双手抱拳作揖:“柴康见过小姐。” 坐在炕上的丁小桥冲着他微微的摆摆手,然后说:“何必如此多礼。” 柴康直起了身子,就小心的站在了莫思归的后面。而丁小桥则看向了莫思归说:“不知道你给为引荐的这位是要做什么呢?” 莫思归走到了椅子边,一撩起衣摆就坐了下去,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冲着丁小桥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厨子。” 厨子?丁小桥眼前一亮。不得不说,这个正是丁小桥现在最需求的一个职业,她既然有心思做出一个川菜的菜系来,那么就一定需要一个或者个能信赖的厨子,可是偏偏好的厨子是最不好找的。首先,如果已经有一定成就的厨子,并不愿意改变自己现在擅长的风格,其次,就算他愿意改变自己做菜的菜系,那么也不见得能在丁小桥这里蛰伏下来,最后,就算他愿意在丁小桥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前途的地方蛰伏下来丁小桥也不见得敢用。 商场如战场,现在丁家还作为原料供应商的时候自然做饮食的店子都愿意跟她打好交道,可是一旦她投身入这一行的时候,只怕强敌环饲,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竞争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么从别的店子里面挖厨子的这条路想都不要想,根本就不可行。 剩下就是培养新人了。虽然丁小桥极有耐心,也不怕等到自己的愿望完全达成的时候已经是耄耋老人,可是,要找到一个富有天赋又人品优秀并且对于自己完全忠诚的孩子来培养,那真是太难了。 丁小桥自从开始有这个做川菜菜系的打算开始就已经在到处物色这样的人了,只是,直到了现在,她依旧都没有什么眉目。虽然她还不曾失望,但是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情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莫思归便给自己送来了一个人,这让她大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因为丁小桥自己是对于莫思归绝对信任的,所以,对于他送来的人在人品上丁小桥是一点都不怀疑的,可是,就算人品上过得去,那么这个手艺上呢? 在得知莫思归给自己送来的是个厨子之后,丁小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叫做柴康的年轻人的身上了。她细细的打量着他,只见他十八九岁的年纪,大概是天天晒太阳的缘故他的皮肤呈现了古铜色,他的目光坚定而执着,而他上臂的肌肉非常的发达,这倒是达到了作为厨子最基本的要求。要知道,这厨子需要颠勺,如果手上没有劲就不要想能干这一行。至于他的下肢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站在那里步子很稳,看起来也是一个下盘极稳的人。 再一次不动声色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对方一次之后,丁小桥问道:“你师从何处?” 柴康了头发,又看了看莫思归才说:“我没有师傅……”他这话都没有说完,丁小桥的嘴角就微微的抽了一下,要知道,这厨子都是一代代的薪火相传,要是没有师傅指点的话,想要自学成才是不太可能的,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经历了多年的训练已经自学成才的人。 而柴康看见丁小桥的表情微微有点不自然的时候,他连忙又说:“不过,我的拳脚功夫很好,就算是小姐让我拿刀砍人我也是可以的……” 话都没有说完,一边的莫思归便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少见的抬眼看了柴康一眼,然后轻轻的咳嗽了一下,柴康立刻就闭嘴了。随后瞪大了眼睛的丁小桥扭头看向了莫思归,干干的笑了两声:“莫思归,我要是没有在做梦,没有记错的话,你刚才跟我说得是给我介绍的是个厨子,而不是一个看家护院的打手!还拿刀砍人!你当我这是山贼窝子吗?” 随着一句句的话语,丁小桥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对着莫思归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就连桌子上那原本问问的放着的茶碗也因为丁小桥这强有力的拍桌子而直接被震倒在了,里面的茶水直接倾倒了出来,要不是一边的白芷手脚快,收走了那放在桌子上的账本,只怕这些账本统统都要遭殃了。 面对忽然就发飙的丁小桥,柴康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肩膀,心中暗自叹息,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看起来脾气真是不小的……,他又看了看莫思归,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不是特别平坦。 而莫思归就没有柴康那么悲观了,甚至,他连一点点的紧张都没有,甚至轻轻的笑出了声音:“你今天又在正房那边触到什么霉头了,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不可否认,丁小桥现在一下子发了这么大的火气,真心是一大部分是因为今天正房那里的莫名其妙,不过,不可否认,莫思归给她弄来这样一个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的人也是导火索,要知道,她真心刚才是对于莫思归给她弄来的这个人报以了很大的希望的,但是他上来就给自己泼了这一盆冷水,怎么可能让丁小桥不恼火呢? 但是,恼火归恼火,这通脾气发出来了之后,丁小桥也隐隐的有些后悔,毕竟刚才的事情她似乎也太急躁了一些。于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又甩了甩被自己拍疼的手,软下来口气道:“罢了罢了,刚才我不该发火的,你跟我说说看,怎么会给我弄来了这样一个人来?你这是逗我玩吗?现在这么大的年纪了,再学什么手艺也是太晚了吧。” 站在一边的柴康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今年也才十九岁,什么叫做就这么大年纪了…… 莫思归并没有马上的反驳丁小桥的话,他甚至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确实是这样的。” 柴康这回又改成转头去看莫思归了,他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当家的,你这是在落井下石吗?你是在补刀吗? 随后,莫思归的话音一转又道:“我前些日子听到明远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以前念过的里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我细细的想了一下,确实很有道理。” “什么话?” “成功是一分的天赋加上九十九分的汗水,不过,那一分的天赋远比九十九分的汗水重要。所以,刻苦什么的都是可以努力的,只是,就算能做到九十九分努力的人也不见得会有这一分天赋吧。相反,如果一个人已经有了这一分的天赋,那么只要努力,成功还会远吗?”莫思归脸上的笑容微微的收起来了一点点,他认真的看向了丁小桥。 这句话丁小桥当然是听过的,从小念,这话就是被写成了大大的板子挂在学校里,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于是,她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柴康,带着一分试探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天赋?” 莫思归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就已经明明白白的回答了丁小桥的问题了。丁小桥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看着柴康细细的问:“你原来做过饭吗?” “做过次。”柴康了头发,又偷偷的看了一眼莫思归,犹犹豫豫的说道:“我们家里的做饭的人出门了,我就顶上做过次。” “味道如何?”丁小桥虽然知道这种问实在是有点太空洞,但是她还是问了出口。这个时候白芷重新给她端了一碗茶水过来,丁小桥用茶碗的盖子轻轻的将茶水上面的沫子挂掉,吹了一下,轻轻的抿了一口。她的动作娴熟流畅,已经完全像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户小姐了,哪里还找得到农家小姑娘的土气? 对于丁小桥的这个问题,柴康觉得非常的不好回答,他伸出了手了头发,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吃饭的人都说,我做得跟原来的厨子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丁小桥还在刮着沫子的手陡然就停了下来,然后抬起了头,看向了柴康又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说跟原来的厨子做得味道一模一样?” “嗯!”柴康在丁小桥那灼灼的目光之下有些抬不起头,要知道他实在是对于丁小桥这种目光有点不习惯,不过,对于丁小桥的话他还是很老老实实的回答。 然后等待柴康的就是漫无止境的沉默了。 不管一开始做饭的那个人的厨艺如何,但是让一个从来没有做过饭的人,只是第一次下厨就能做出他的味道,这才是最不容易的。要知道,想要将饭做得很好吃,这是很简单,同时想要将饭做得很不好吃,这也是很简单的,可是,想要想将饭做成和另一个人一模一样,甚至难吃的地方都一样的话,那就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第320章 天分 厨师这个行业说简单一点,那就是在跟味道打交道。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可是要成就出一种味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跟食材本身的味道、火候、作料甚至是跟刀工都联系到一起的。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同样的,世界上也绝不可能出现两个手艺完全相同厨子。 丁小桥一边缓缓的刮着茶碗上的茶沫子,一边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莫思归一眼,而莫思归似笑非笑的正看着他,看起来,丁小桥现在所想到的这一些莫思归已经完全都想到了,甚至,他已经做过实验和了解了,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将这个柴康带到自己的面前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丁小桥还是想要自己再实验一下。想到了这里,她将手里的茶碗盖子轻轻的盖住了茶碗,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柴康,笑眯眯的说:“是吗?我不相信。” 柴康虽然对于丁小桥这么大的一个小姑娘当家主事多少有点不习惯,可是,当丁小桥质疑自己这个本事的时候,他还是非常硬气的为自己抗争了一下。只见他抬起头直起了腰,用那响亮的嗓门道:“要是小姐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试一试。” 柴康平日里就是这样放开嗓门说话的,所以他的声音嘹亮,音调又高,这一亮开了嗓子说话,顿时在整个子里面激荡起了震耳欲聋的回音,这也让白芷开了口,她的声音清脆,又带着些许的怒意道:“吵吵什么!显摆你嗓门大啊!嗓门大了不起啊!嗓门大能当饭吃吗?嗓门大能上阵杀敌啊!你这么大声给谁看呢!吓着我们小姐了看你怎么办啊!” 柴康本来就不擅长与这些女孩子打交道,更不要说跟女孩子吵架了。这刚刚才鼓起来的全部勇气,就这样被白芷劈头盖脸的一顿呛声更全部都打散了,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然后冲着白芷又弯了弯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习惯了大声说话。” 白芷翻了翻白眼,还说什么,就听丁小桥对她说:“你去趟厨房,随便端盘菜来。” 虽然丁修节一家是去正房了,而这家里的其他人还要吃饭的,现在正是晌午,剩下的菜应该刚刚才收起来。白芷便扭头对着丁小桥问道:“小姐要不要热一下?” 丁小桥略微的一沉吟,然后摇摇头:“不用,就端冷的过来吧。” 坐在一边的莫思归则听到丁小桥这么吩咐,他的眉毛忍不住挑了起来。尝冷菜,然后去做热菜,这个才算是真正的有难度啊。要知道这个菜冷的时候和热的时候绝对是不一样的,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做过饭的人一上来就用这样的题目考试,实在是有点刁难之意。不过,随后莫思归的眉毛又放了下来。其实自从他知道丁小桥的心思之后也开始了对于这样一个厨子的寻找,找到柴康真是花了不少的力气。 在带来丁小桥的面前的时候自然他也是考验了柴康很多次,所以就算这次丁小桥的考试有点难,但是莫思归还是并不担心的。 没一会工夫白芷就端过来的一盘菜,这是丁小桥家灶上的媳妇做的炸小鱼,味道香脆,平日里用来下酒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用这个菜来考试倒是有些简单了。毕竟这个菜热的和凉的差别不大。白芷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她不等丁小桥问就自己说了:“中午老爷太太少爷小姐都不在家里吃,所以赵婶子没有做个菜,剩下的也只有这个了。” 丁小桥点点头,示意白芷先把那炸小鱼端过来,自己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让味蕾记住了此刻的味道之后,又让白芷将这小鱼端给了莫思归,让莫思归也尝了尝,最后才端到了柴康的面前。柴康也没有也没有筷子,直接就用手夹了个小鱼丢进了嘴里,细细的嚼了嚼,接着又认真的品味了一下,就对丁小桥点点头说:“行了,小姐。” 按照丁小桥的想法,这种凭空做菜起码要把那点小鱼都吃了,又认真的想过才能下手吧,没有想到柴康那么快就可以了,她有分不放心的问道:“你确认吗?” “当然,小姐,你只管放心,我指定能给你做出来。”被白芷教训了句,这回柴康不敢那么大声的说话了,他用正常的音量说道,顺便将自己的胸口拍得山响,用这样的肢体语言来表示自己现在说得话可是非常有分量的。 行吧,既然这当事人都如此说了,丁小桥也不好继续操心,于是一行四人就朝着丁家的厨房去了。 丁家这房子当时在盖的时候,后面的一半都留出来做成了菌房,不过现在菌房扩建全部都弄到山上去了,后面这院子就被扒拉了,重新修建了一下。 还是三进的院子,原来第一进的院子是留下待客的,第二进的院子是用来住家里的男孩子和房,第三进的院子是女眷还有厨房。现在个格局跟那个时候的格局差不多,但是,每个院子都扩大了不少,就连宅子里前后都修建了小花园,中间的水池子里还扬起了荷花,着实雅致。在最后的一个院子里面,还加了不少的耳房,作为下人房。 至于的现在的厨房实在宅子的后面的东面的角落里。这里可比一般人家的厨房打多了。占了整整一个院子,除了干净宽阔的厨房之外,院子里还有捡耳房,里面放着很多丁小桥腌制的酱料啊、咸菜啊之类的东西,而连着这厨房院子的外面是一片足有一亩的菜地,里面载满了各种蔬菜,平日里丁家自己吃的蔬菜都是从这个院子里弄的,并不用在外面的菜地里面拔。 而在这个小院子里还有一口被明远专门研究出来的手压井,就连上面的手压井泵都是专门找人打出来的,实在是很难得。其实不光是这个院子里有手压井,前面个院子里都有手压井,用来给各个院子的人洗澡时候方便提水烧水的,毕竟那种用水桶打水的话实在是不方便。 当时这个手压井泵研究出来的时候丁小桥真是对于明远这个工科男表示了五体投地的佩服,果然是技术宅改变世界啊。要是光是她自己穿越过来,就凭着她这种战斗力五的学渣一定是没有办法弄出这么逆天的东西的。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一张小石桌子,边上有四个凳子,这是给平日里厨房的人累了休息休息的。现在丁小桥和迷思归就坐在这石凳子上看着那个对着手压井泵转来转去的柴康低低的笑着。柴康现在就像是狗咬栗子,完全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他看着院子里没有井,只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而且这东西附近还有水就已经猜到了这东西多半是用来打水的,可是这东西要怎么用,柴康完全是不知道啊。 绕着那手压井泵绕来绕去了半天,最后还是白芷实在看不下去了,跑到了前面细细的给他讲解了一番:“这东西是有点奇怪,但是可省力了呢。” 照着白芷的样子,柴康用手一提一压了下,果然从出水口那里涌出了大量的干净甘冽的井水,他连忙一边用空桶将那水接起来,一边惊讶的连连点头:“这真是个好东西,打水都不用弯腰了。” 打整完了小鱼,柴康就端着装着小鱼的大碗进了厨房了。趁着他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丁小桥转头去看莫思归,奇怪的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个人的。” 莫思归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过了好半天之后,他还是开口道:“秘密。” “切!”丁小桥忍不住翻着白眼鄙视莫思归:“装什么神秘,又不是外人,弄成这样你烦人不烦人!” 莫思归对于丁小桥的鄙视倒是全盘接受,他点点头:“我觉得烦人挺好的。”他转眼去,只看见丁小桥把白眼翻得连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便低低的笑了起来:“虽然这个人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我不会告诉你,但是,有意见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 “什么?” “这个人你只管放心用,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绝对不会背叛你。”莫思归的唇角的笑容淡淡的,不过却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要将丁小桥整个人都要吸进去了一般。 面对这样的话,丁小桥不敢抬杠,她对于三年前的事情印象太深了。那时候她对于杜开霁离世的消息是什么样的反应,她现在便同样无法面对莫思归的离开,不,应该说更加无法接受,所以,她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多话,甚至连玩笑都不愿意。她只是皱起了眉毛,带着分隐隐的怒气:“你胡说什么!” 莫思归也知道丁小桥的忌讳,他微微垂下头,唇角的笑容深邃了分,又才抬头,用折扇轻轻的拍了拍嘴唇,笑道:“我的错我的错,我这就多话了。”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呢,厨房里的热闹似乎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一股油炸小鱼的特别的香味顺着空气就飘了出来,丁小桥细细的闻了闻,暗自道,这光靠味道倒是真的一模一样呢。 随后,就听到柴康的嘹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嘞!油炸小鱼来了!” 第321章 烦心事 这是一道香气扑鼻的油炸小鱼。 鸡蛋面粉裹着的小鱼已经被炸得焦黄,略略还带着一点点的过火,盐和花椒胡椒的适当交融在小鱼的身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咸香,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还站着柴康这个人,丁小桥真的以为这是赵氏做出来的拿手好菜油炸小鱼了。她一边吃着那小鱼,一边微微的冷着,直到莫思归问她如何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她转头去看白芷,“赵婶子真的不再厨房里吗?” 白芷点点头:“赵婶子早就去午睡了,这院子里现在就只有我们四个呢。” 丁小桥放下了筷子,坐在一边的莫思归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他一直都很有把握,其实还是有些小小的担心,毕竟他也不是神,什么时候都全部把握在手中。 可是柴康现在都还在紧张着呢,他不停的在腰上的围裙上擦着手,紧张的盯着丁小桥看,连声问道:“怎么样小姐?你觉得如何啊?是不是跟那个赵婶子做得一样?” 丁小桥望着柴康那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吓成这样做什么!” 柴康见丁小桥笑了,虽然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可是他的心也放下了三分,他了自己的头发憨厚的笑了笑,而这个时候丁小桥则说:“不错,光是这一道菜上看你做这厨子确实是很有天分的,但是我也不能就此断定你能为我所用,这样吧,你先留下,先跟这些灶上的媳妇婆子学学厨子最基本的工夫,工钱嘛……”丁小桥略微一沉吟之后就给出了一个数:“一个月先拿五钱银子吧,等到你出了师,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我再给你涨工钱。”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伸手又夹了一小条小鱼放进了嘴里细细的嚼了嚼道:“你果然是能将吃过一次的菜就学得一模一样,不过……”她长长的拖了一下,才又说:“只有这样的本事是不够的。”说着她放下了筷子:“慢慢学吧,柴康。” 说完这些,丁小桥又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发呆的柴康就跟白芷率先出去了,弄了一通,她也不想再回房,索性就回自己的院子睡觉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莫思归也夹了一筷子的小鱼放进了嘴里细细的品味了一下,然后才说:“你知道这个赵婶子做得这个油炸小鱼最好吃的地方在哪里吗?” 柴康摇摇头,一脸的茫然,他只是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味道做出来,可是,厨子的那些什么刀工啊、火候啊、调味啊,他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做得这个小鱼,最香的地方在于这个微微有些过火的地方,带着一种小小的焦香,可是这种焦香很少很少,让人很难以捕捉,刻意去学的话,要不就会将这鱼给炸糊了,要不就是会将这鱼给炸生了,总之很不好控制。”莫思归一边说一边朝着嘴里夹着这小鱼,虽然他在说话,可是筷子也不停,尽管动作很优雅,可是这速度却也不慢。他一向是喜欢吃这样的油炸的东西,不过,很克制,很少吃,毕竟要变成另一个人,也要将他的喜好改变了。 柴康是个很粗枝大叶的人,并没有发现莫思归的这点小小的贪口,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刚才丁小桥刚才的话上面了:“当家的你说刚才这个小姐说得是什么意思啊?她到底是满意我还是不满意我啊,说得那些我怎么觉得好像全都明白,又全都不明白呢!” 莫思归放下了筷子,抬眼看着柴康,叹了一口气:“她当然是满意你的,不然怎么会留下你,不过嘛……” “不过什么啊!”柴康也有点委屈:“你们这些念的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说点话也不直接说明白,非要不过啊,不过啊,能一次说清楚吗?我觉得我这个心被你们一下子提起来一下子又放下去,你们这是要折腾死我啊!” 面对莫思归柴康可没有像是面对丁小桥那样的拘谨,无论是说话也好,语气也好都多了分的轻松。 “就是说,你不能老学别人做菜,你得自己会做,你光是学别人做哪有什么意思。”迷思归想了想柴康的理解能力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了当告诉了他丁小桥的意思:“小姐的意思就是,让你学好厨子,然后将这些菜做出你的自己的味道来。” 说完这些之后,莫思归也不想再打扰柴康,便站了起来,拍了拍柴康的肩膀,也离开了,只留下了柴康一个站在院子里对着那一盘油炸小鱼出神。 柴康想了好一会莫思归和丁小桥的话以后又笑开了,他了头发,很是开心:“这伙计好,包吃包住还有钱拿,我得好好干才成呢。” 这边的柴康正在折腾自己的那点小干鱼并且收拾房间住下呢,那边丁小桥刚刚躺下,她交代了白芷,等到一会儿丁修节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叫醒她便放心的睡觉去了。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白芷在她的耳边一声接着一声轻轻的唤着她,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抬眼就看见白芷站在床边,正弯着腰叫她呢,她揉了揉眼睛,问道:“我爹回来了?” “嗯,老爷回来了呢。”白芷连忙就扶丁小桥起来开始帮她选衣服,准备洗脸水。丁小桥看了看那个米林从康国买回来的钟,居然已经快下午四点半了,她一边自己穿衣服一边问道:“我爹回来的时候脸色如何?” 白芷想了想:“我觉得还成,但是吧,没有什么笑影,估计心里有些不痛快吧。” 丁小桥点点头,这根本就不用想了,从正房回来,还被丁修忠留下来说什么贴心话,怎么想都是绝对不会心情好的,更何况,这个丁修忠说不定还提了什么不得了的要求呢,这么一想,就连她的心情都不好了,更不要说经历过这些的丁修节了。 匆匆的将自己打理好之后,丁小桥就快步朝着米氏和丁修节院子走去。 现在两口子正坐在院子里的说话呢,丁修节的面前放着一碗清凉败火的薄荷茶,眉头深深的皱着,而米氏也是一脸的不痛快,他们两人见丁小桥进来便让她也跟着坐在了凳子上。 丁小桥问道:“大伯说了什么了?可是要钱?” 丁修节看了丁小桥一眼,表情里大有一种我闺女真是什么都知道的感慨,他点点头道:“可不是,除了这个,他还能跟我说什么。” 丁小桥冷笑一声,端起了白芷送过来的燕窝小小的吃了一口之后,才说:“我就知道,他这回要多少?我看看他这一路上给我们又是赔笑脸,又是客气的样子,只怕是数目不小吧。” 说起这个数字,就连米氏这么和软包子的人也忍不住嘲笑起来:“果然是不少,说出来能吓你一跳。” “多少?” “三千两。”丁修节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三的数字,轻轻的晃了晃。 好家伙,丁小桥一口气没有上来,嘴里的那燕窝尽数全部喷了出去,然后她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也跟着尖锐了起来:“他怎么敢开这个口啊!三千两!三千两!!他以为是冬天囤大白菜呢!” 丁修节说:“人家也不是傻子,这些天非要看我们家的地,看我们的家的铺子是为了什么,可不就是为了狮子大开口嘛!” “他怎么说的?是借吗?” “倒是说借,但是不打欠条。”丁修节又端起了那薄荷茶喝了一口,他今天也是一肚子的火气,这一回来,嘴里马上就被气得气泡了,所以,这才让米氏赶快将薄荷茶给冲了一杯,压压他的心火,不然,他觉得他真是要骂人了。 “真是好大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丁小桥米了眯眼睛,问丁修节:“爹,你没答应吧!” “我怎么会答应!我又不是傻子!再说了,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怎么可能他说给,就给了,而且,他这样的人,别说三千两,就是三两我也觉得给多了。”丁修节虽然一直对于正房不满,可是很少说出这么直接的话来,今天看来是真的气得狠了,不然也不可能这样说丁修忠。 这倒是奇怪了,丁小桥想了想:“按照大伯他们那一家子的脾气,如果你不答应,能让你走吗?就算是大伯让你走,奶和爷也不会让你走啊!” 说起这个,丁修节脸色果然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看起来,确实像是丁小桥猜测的那样,所有人都阻拦过丁修节,只是丁修节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脱的身。 丁修节没有说,丁小桥也没有继续的问下去,而是又坐了下来,她玩着手指中的帕子,想了想,才皱起了眉头,说:“这次他没有得逞,只怕不会是那么轻易就放过我们家的,只怕接着下来天,他们要接连不断的踏我们的家门槛了。” 丁修节冷笑:“何止丁老大,只怕丁老二、丁雨儿都会一起上来呢!” 这,真是让人讨厌的事情。 第322章 狂言 管人要钱这种事,其实只要说过一次之后,说第二次就挺尴尬的了。不过,这也要看当事人是什么人,如果当事人换成是丁修忠这种脸皮比城墙道拐还厚的家伙,那真是得单说,特别是,在丁修忠的眼中,丁修节简直就是一碗又肥又大的红烧肉,他从边上过,不顺手吃上个两口都对不起自己,那么就更没有必要客气什么了。 虽然,丁修节的心理防御已经构建得十分坚固,可是面对的时候,还是不免要感叹,不是我方太软弱,而是对方太强大,根本就无懈可击。 尽管丁修节毫不犹豫的拒绝,丁修忠其实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依旧按照自己的步骤不偏不倚的进行的。在丁修节拒绝他的当天晚上,他又指使着丁六郎来喊丁修节去正吃饭。丁修节当然不肯去,而丁六郎大概受到了丁修忠的授意,居然也耍起赖来,明明白白的表示,如果丁修节不去的话,那么他就赖在丁修节家不走了。 丁修节自然是恼火不已,尽管他也不想让丁六郎留在自己家里面,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不入流的威胁就去正房。要知道,这不是去不去的问题,而是妥协不妥协的问题。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妥协了,那就基本上代表着,他的三千两银子便飞了。 三千两银子可是很大的一笔钱,就算对于现在的丁修节家那也是要仔细思考一下才能拿出来的数量,如果一旦让丁修忠得逞的话,不但这三千两银子就飞了,只怕以后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人总是在第一次抵抗的时候用处全部的力量,如果第一妥协了,那么就代表着以后的事情每一次都会妥协,只要丁修节拿了第一次三千两银子,只怕以后他就要变成了丁修忠的钱匣子了,只要他想要,自己就必须得给。现在是三千两,以后呢,以后又会是多少? 对于这个结果,都不用谁说,丁修节自己早就在丁修忠开口提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了,所以,绝对不能给! 而丁六郎的无赖让人略微心烦,但是那也只是一个跟丁七郎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心眼也不算坏,他如果要赖着那就只管赖着好了,反正最多就是多一双筷子吃饭而已,丁修节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你不是被爹娘卖给三叔三婶做丫头了吗?那你怎么也上桌吃饭?哪有丫头跟主人一起吃饭的。”晚饭才刚刚摆上,大家也刚刚坐下来,丁修节都还没有说开始吃饭,丁六郎那滴溜溜的目光就绕了一圈桌子上的菜落在了丁小阁的身上,他用筷子指着丁小阁奇怪的问。 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嘲讽,单单的只有一样奇怪的询问,看样子并不是在戳丁小阁的痛楚,倒是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可是,有时候并不是你无知,你就可以肆意妄为的,特别是在丁小桥这个很是护短的人面前,她顿时,就翻了翻白眼,没有好气道:“我乐意不行吗?她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愿意让她上桌子吃饭就上桌子吃饭,愿意让她上炕上吃饭就上炕上吃饭,你管得着吗?” “我怎么管不着!这也是我家!”丁六郎梗着脖子就跟丁小桥杠了起来。 丁小桥啪的一声就将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了,然后人腾的就站了起来,冲着丁六郎便瞪起了大大的眼睛道:“什么你家,这是我家!这是我丁小桥的家,这是我们丁家三房丁修节的家,跟你有一文钱关系吗!嘴巴张那么大,你也不怕风把舌头闪了了!” 按道理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有一点会看颜色的人都不会继续在说下去了,而且,现在说得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反正丁修节和米氏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孩子们的斗嘴。 可是接下去的话,不但让丁小桥火冒三丈,就算是丁修节也拉下了脸。只听得丁六郎说道:“怎么不算是我家!,我们家的儿子多,你们家要的儿子要是不顶用,大可将我们过继到你们家,你们家以后的东西都是我们正房的,就连你!”说着他指着丁小桥:“要是本少爷不高兴,你也要跟小阁一样,给我做端洗脚水的丫头使唤呢!” 不等丁小桥有什么反应,丁修节首先就站了起来,他虽然心中怒火熊熊,可是也真不可能跟这样一个脑子明显有点过于直楞的侄子说什么,他只是黑着脸说:“我身子不痛快,你们自己吃吧。”说着,他一转身就走了。 米氏的脸色也难看极了,她可没有丁修节那么好的涵养,她冷冷的看了丁六郎一眼,然后话也没有说,跟着丁修节转身就也回里去了。 剩下的人自然也不会继续坐在这里吃饭,纷纷起身告辞。丁六郎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好像什么地方说得不太对,可是,又实在是琢磨不出来,眼见着人都要走完了,他一把就拉住了丁小阁道:“小阁,干嘛人都走了?” 丁小阁使劲一下子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里拧出来,冲着丁六郎冷笑了一声:“六少爷,这里可是你们家的产业,我们这些外人怎么敢在这里吃饭!”说着头也不回的回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所有人转眼之间全部都离开了,只剩下了丁六郎站在桌子边,他想了想,又觉得动脑子有些累,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哼哼道:“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又没有说错!要是五郎和七郎不成器,这家里的东西全部都是我的!我的!我的!”说着他自己端起了碗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菜来。 米氏坐在临窗的炕上,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胸口,哎呦哎呦的叫道:“这是人说得话吗?这都是人该说得话吗!六郎的脑子从小就慢,这话一定不是他自己想起来说出来的,一定是有人天天在他跟前念叨他才能说出这个话来!什么叫是他们家的东西,什么叫做都是他们正房的东西!” 丁修节的嘴角抿得紧紧的,虽然看不出他到底想得什么,不过可以猜得出他的心情是糟糕透了。 那边米氏继续念叨着:“那是说得什么混账话!如果我们家儿子不行了,东西就都是他们的了!这是在咒五郎和七郎吗?咒他们今年的秋闱和明年的春闱都考不好吗?还是说根本就是在咒他们死!还说让我们家小桥做端洗脚水的丫头!”米氏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就哭了起来:“我这辛辛苦苦的是为什么啊!一家子累得连个闲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竟然全部都被人算计上了,这都是什么事啊!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是要那三千两银子,根本,根本就是要我们一家子的命啊!” 米氏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呜呜的大哭起来。 丁修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到了炕边上,轻轻的揽住了米氏的肩膀,让他靠进自己的怀里安慰着:“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这一切都不是有我在吗?我好好的,还能让他们这帮不要脸的孙子算计到我们一家子的头上?他们今天不要说三千两银子,就连三文钱也别想从我们这里拿了!” 丁小桥坐在厨房的院子里,那里除了有四个石墩子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竹躺椅,这个东西毫不例外的也是明远给弄出来的。当时丁小桥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要是有个这种可以躺在上面摇来摇去的椅子就好了,没有想到过了半个月这玩意儿就给弄了出来,真是让丁小桥惊喜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自那以后,丁小桥呆得最多的自己的院子和这厨房的院子里都有一个这东西,用她的话说,再差的心情,只要能在这个上面摇一摇,那真是逍遥得好像是做了神仙一般。 不过,今天这个东西显然是不太管用了。 丁小桥躺在上面摇来摇去,手里的大蒲扇扇得简直都比得上捣蒜了,但是还是没有一点让她心中那怒火消失一点点。 这丁家虽然宅子挺大,但是人口并不算多,根本就不像是大户人家那样件件事情都要通过下人,更多的是大家自己忙得过来做的就自己做了,所以,这前面出了这些事,就没有多少时间,便所有人都知道了。 灶上的赵氏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站在距离丁小桥不远处怒道:“小姐,那还能让那个小畜生继续在那吃吗?我要去把东西都端回来!” “赵婶子去干嘛?让他拉住了又说那些混账话!要让我说,就让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在那里好了,谁都不去搭理他,把所有的通往外院的门都给封上,我倒是要看看,光守着那一桌子的菜,没有水没有躺的地方,他能赖到什么时候!”白芷愤愤不平。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丁小桥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白芷的这个说法,白芷就下去找人关门了。而赵婶子望着丁小桥那黑了的脸,叹了一口气道:“小姐,你还没有吃吧,要不要我再给你弄点吃的?” 第323章 骨肉(上) 丁小桥现在哪里有胃口,只是摆摆手,让赵婶子退下去,她则躺在那躺椅上休息。傍晚的风还是微微有些凉的,她穿得略少了些,没有一会儿工夫就觉得冷了。才刚刚搓了搓胳膊,就感觉身上被盖上了什么,睁眼一看,只看见莫思归手里拿着一件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莫思归的动作其实轻柔,不过看见丁小桥竟然醒了,便笑着说:“醒了?那就起来吃点东西。” 丁小桥看了看天色,居然已经黑了,她有些惊讶:“我刚才居然都睡着了!”随后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丁六郎还在外面吗?” “在呢。”莫思归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幸灾乐祸:“你二叔二婶也过来了,也在外面呢。” “什么!他们还有脸过来吗!”丁小桥本来都已经平下去的火气听这话一下子又腾腾的升了:“我爹我娘没有出去吧!” “没有,他们一家子都在堂呢,只是给他们留了一个侧门,其他有一个小厮守着侧面,没有人出去。”莫思归的声音好像是秋夜里的一盏凉茶,听在耳朵里舒服极了,似乎也要将丁小桥那满腹的火气给渐渐的扑灭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丁小桥也不忙着起来了,她转身又倒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像是再对莫思归说,又像是再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还让不让人活了!已经千方百计的躲着了,没有想到到了现在还是躲不过,真是……” “要是能躲得过的便不叫麻烦了。”莫思归坐在丁小桥的边上,弯着腰在摆弄着他专门给丁小桥弄来的吃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渐渐的丁小桥觉得身边的味道不太对,带着一股子炭火的烟熏火燎的特殊味道,跟这种味道混合到一起的还有一种久违的诱人的焦香味道,她猛地就坐了起来,朝着莫思归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她只觉得口舌生津,腹如擂鼓。 清冷的月光之下,莫思归坐在一个竹椅子上面,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铜炉子,炉子里面则放着不少的红红的炭火,而在炉子的上面放着一个金属的网。在他身边的还放着一个小竹桌子,上面摆放着很多的食材。而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麻布袍子的莫思归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双长长的筷子,正将在将一片片的切得极薄的五花肉放在了那网上面。 网下面的炭火被有意的烧得并不旺,这烤肉是不能用看得见的火苗来炙烤的,必须要用这种红红的已经烧得快过的炭火进行炙烤,那慢慢的烤,将肉里面的水汽烧出来,浮在表面上,在加上了那香菜和葱花的味道,那种独特的味道,简直将人勾得欲罢不能。 丁小桥想,果然,人是最不能抗拒诱惑的一种生物了。特别是她种吃货,面对如此的口腹之欲的时候,更是连一点点的抵抗力都没有。明明刚才已经气得连脑仁儿都疼了,现在闻到这个味道,简直不能忍。 不能忍,就不忍。 丁小桥从来都不是对于自己很克制的人,所以,她提着莫思归给她的大氅就跑到了他的身边笑道:“你这个人可真是不厚道,我可是正在生着气呢,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还让不让我好好的生气了。” 莫思归只是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行啊,你继续去生气吧。”说着他又指了指那个竹躺椅:“我看你躺在那里也是挺痛快的,继续过去嘛,也没有人拦着你。” “喂喂喂,你在这里如此悠闲的吃烤肉,居然忘我去躺着,你这人真没有良心。”她说着已经毫不客气的去那小竹桌子上找找看有没有筷子了。 莫思归一边笑着一边从身边的一个小竹篓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碗,和一双筷子递给了丁小桥:“这里。” 丁小桥接过来一看,只看见是细心弄好的蘸料,里面有着香菜、辣椒、花生碎、芝麻碎、核桃碎、花椒、最重要的是还有她一定不能少的醋。她尝了尝,就是她最喜欢的味道,美味得很。 那烤的滋滋作响的五花肉焦香滑嫩,丁小桥连忙夹起来一块便放进了碗里蘸满蘸料放进了嘴里,顿时一股子充满了攻击性的香味弥漫了她整个口腔,立刻唤醒了她所有的味蕾。丁小桥幸福的闭着眼睛,让自己享受了一下这种美味之后,睁开了眼睛对着莫思归笑:“好了好了,我整个人又充满了力量了!” 莫思归浅浅的笑了,他并不会告诉丁小桥,为了配出这一碗她最爱的烤肉蘸料他到底曾经花费过多少的工夫去练习,只是望着她那好吃的样子,他便已经觉得是值得了、 和后院的两个人高兴的吃烤肉不一样,丁小阁心烦意乱。自从正房回来之后,她一直觉得心里面不痛快,特别是丁修孝和刘氏每天都找不同的借口要寻她说话她就一天比一天的烦,而到了今天,丁六郎当着那么多人说出那些话来,丁小阁心里面的烦闷简直是一下子就已经达到了顶点,她好不容易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挣脱了丁六郎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这才刚刚躺下歇了一会儿,就听到紫苏来跟她说,丁修孝和刘氏来了。 丁小阁冷笑道:“来了便是,刚才白芷不过过来说了将所有的门都关上吗?三叔三婶尚且没有说什么,那事情只管是这么做的,你现在又来问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紫苏听着丁小阁的话便知道她是气得极了,不禁有些不安。今天她也是听了那丁六郎的话有了些火气,虽然丁小阁平日里都很受丁修节和米氏的照顾,跟丁小桥的关系又好,可是紫苏想想她的身份,也难免有了迁怒,所以当下面的小丫头来报是丁修孝和刘氏来了之后,她便一时气愤就来找了丁小阁,说实在的,也是想看看她的样子。 原本想着丁小阁就算已经被卖了,平日里也算是对于丁修节一家和顺,可是心里面到底还是对亲生父母有些牵挂的,所以,打着胆子来激她一激,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别一天到晚的拿自己当真正的小姐。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才一说话,就被丁小阁劈头盖脸的顶了回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所以也就没脸没皮!你也算是家里面的老人了,平日里不是跟着小楼姐便是跟着三婶,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没有根的浮萍便也可以上来踩两脚!若是你看不过我住在这里你只管去三婶面前说去,都不用三婶小桥开口,就算是家里是个姓丁的人开口让我走,我立马走就是了,何苦在这里听你的搬弄是非!”丁小阁一下自己就成炕上跳了起来,指着紫苏怒道。 “六小姐,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紫苏连忙跪下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二老爷和二夫人不管怎么说跟六小姐骨肉亲情一场……” “你觉得!你觉得便做了?你才来丁家年,丁家有过什么时候你便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吗?我原来怎么过得你便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吗?我是不是二老爷二夫人的人你就清清楚楚了吗?所以你便过来说我的闲话是吗?你就来看看我的热闹是不是!”丁小阁虽然平日里很不喜欢说话,但是却也是个聪明的人,更加上她经过了那一场买卖的事情,早就已经冷心冷肺,现在又是在桥牌那里做着活计,也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说起话来当然是腰板溜直,很是硬气。 “六小姐,不是的,六小姐!”紫苏一下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虽然她有这样的小心思,可是有也不能说出来,毕竟有些事私底下说说可以,当着面那就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能说的话了。就算米氏和丁修节都待他们很好,可是,她们还是不能忘记,他们是下人,而前面的丁小阁,就算身份再尴尬,那也是姓丁的主人。 现在听到丁小阁将这些原本极为隐秘的话全部都挑了出来,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越发的后悔今天为什么那么冲动,就算生气,就算怒火中烧,这出面处理这些事的永远只能是丁家人,她不能插嘴。 丁小阁现在已经是在盛怒之下,哪里还听得进去紫苏的话,她穿上了鞋,指着紫苏冷冷的说:“好好好,你要看我的热闹,只管看好了,我今天便让你好好的看看,什么才是热闹!”说着,她迈开了步子,就出了院子,沿着长廊飞快的朝着前院走去了。 紫苏微微一愣,头皮一下子就麻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她今天真的闯祸了。微微愣了一下便回过神来,连忙起起身朝着后院去找米氏去了。 如果说刚刚冲出来的时候,丁小阁多少还是带着分的怒气的,可是当越靠近前院,丁小阁的心思越发的冷静下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想,有些事果然是躲避是躲不过去的,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的跟丁修孝两口子说个清楚,那白纸黑字的东西绝对不会因为他们这样耍次赖皮就彻底的变成白纸一张的。 第324章 骨肉(下) 大前院的门早就已经锁掉了,只有一个新买进来的小厮守着门,他看见丁小阁怒气冲冲的过来了,连忙就站起了身子问好,丁小阁只是点点头便让他开门。而那小厮便迟疑了:“六小姐,这门小姐那边不是让锁了吗?怎么又要开啊?” 丁小阁只是冷笑:“为什么?因为要看一场热闹!快点打开!” 那小厮虽然隐约也知道六小姐并不是三房的亲生孩子,可是平日里米氏和丁修节一家都颇给她做脸,所以在这些下人心中,丁小阁还是颇有威望的。现在听到丁小阁如此的口气这么说,他也不敢耽误,麻溜的就把门给打开了。 丁修忠也料到这丁修节今天晚上是不会过来了,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丁六郎的去向。不过,他不是亲生爹娘自然不是很在意,刘氏则不一样了,她见这吃饭的时候丁六郎还不回来,心中就有些担心了,等到吃完饭了,丁六郎还是不回来,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她问丁修孝:“老三他们家不会打六郎吧。” “你当老三家跟老大一样?”丁修孝躺在炕上,看了刘氏一眼:“老三比老大懂事多了。” 虽然话是这样,可是,刘氏也等不住,最后还是拖着丁修孝过来看看。她用的借口是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丁小阁,可是对于这个借口丁修孝是一点都不上当的:“你当那死丫头真的还记着你?要是记着你,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你那么围着她,也不见她看你一眼,我从小就知道那是个白眼狼,卖了拉倒,你就还天天想着。”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丁修孝还是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利益可图,跟着刘氏过来了。 丁小桥就留了一扇侧门,本来是想等着丁六郎自己坐不住了会回去,却没有想到丁六郎没有回去,倒是先把丁修孝两口子给弄来了。 两人进一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是点着只蜡烛,而那大大的桌子上,放着一桌子的菜,丁六郎早就已经趴在了桌上睡着了。刘氏连忙上前去看丁六郎,而丁修孝则站在桌子边上打量着那一桌子的菜。这一桌子至少都有十个菜,分量虽然不算大,可是都很精致。桌子边上摆着一圈的碗,可是都没有吃过的痕迹,就连筷子都整整齐齐的摆在筷架上,只是除了那丁六郎的面前一片狼藉。 看起来,这晚上吃饭的人似乎只有六郎一个人啊。 丁修孝有点奇怪了,看这摆了一圈碗的样子,也不像是专门招待丁六郎的,看起来到像是原本要一家人吃饭的,可是后来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走了,只留下了丁六郎一个人。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德行,丁修孝当然明白,他一拍脑袋便想一定是这个家伙又说错什么话了。于是连忙就走到了丁六郎的身边,刘氏还正在轻声的叫丁六郎呢,丁修孝直接就将她个扒拉开来,一巴掌拍到了丁六郎的后脑勺上,怒道:“你个废物,快点给我起来。” 丁六郎迷迷糊糊的不愿意起来,又嘟囔一声想要睡过去,丁修孝那叫一个气啊,直接抬起了脚,便将那丁六郎给踹在了地上,刘氏惊呼一声连忙要去扶,丁修孝则上前就把刘氏推开之后,提起了丁六郎的衣服问道:“兔崽子,你给老实说,你今天到底跟你三叔他们说了什么了!” 丁六郎这才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自己的爹娘,再一听自己爹的怒骂声,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便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所有说过的话给说了一遍,气得丁修孝浑身发抖啊,他真是恨不得就上前踹死这个家伙,他压低着声音指着丁六郎怒道:“这些话怎么能拿出来说?这些话都是在家里说着玩的,谁让你说出来的,你这是找死吗?败家玩意儿!” 不过,骂归骂,这还是要想办法补救,所以,丁修孝两口子又不得不商量起怎么跟丁修忠说这个事,以及怎么跟丁修节家修复关系来。 他们这正商量着,丁小阁已经进了子,她走路轻,又没有点灯,更没有跟着,再加上丁修孝他们又专心的讨论的着怎么补救,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丁小阁已经进了这子,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不管如何,得先把六郎说得这些话糊弄过去,不然的话,还能弄钱啊!家里只有一个小亭了,总不能把她也给卖了吧。我那手里周转不灵光,实在是等不了,这回舟平县去,只怕是要钱的就要在门口排队了。” 丁小阁冷笑道:“怎么了?到现在恨不得能多生个女儿来卖钱了吗?” 紫苏飞快的奔到了米氏的院子门口,着急的在路上都差点摔了一跤。进了院子,禀报了一声就进了。米氏哭过了一场,心情好了不少,再加上丁修忠温言软语的安慰,让她的脸上带着笑意,这紫苏火急火燎的一进来,她倒是奇怪:“这是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紫苏也不敢隐,连忙将自己刚才干的蠢事说了一遍,又是道歉又是认罪,态度十分的诚恳。 米氏听得这叫一个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之后才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她指了指紫苏道:“你这个心大的,没有事情,搬弄这些是非做什么?小阁本身就是可怜人,你竟然当着她说这些,这些话,我听了尚且一口气都上不来了,更不要说她一个小丫头………” 丁修节已经站了起来,拉着米氏就起身:“算了,算了,现在哪有空说这些,快点去看看小阁吧。” 说着,两口子也急慌慌的朝着前院赶过去。才到了角门,就看见那个看门的小厮已经过来作揖行礼了:“老爷太太,是不是找六小姐?进去好一会儿了。” 丁修节也顾不得再问什么,和米氏还有紫苏连忙就进了子里面,可是一进那副景象差点没有将米氏吓死。 只见丁小阁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就朝着自己的脖子上插过去,刘氏死死的拉着她的手,丁修孝则站得远远的,不停的叫骂着:“你把她放开,让她去死!我只当没有生过这种白眼狼,她怎么不现在就去死!她干净了,我也干净了!眼不见心不烦的!” 米氏连忙扑了上去,也跟着刘氏一起死死的拉住了丁小阁的胳膊,大声喊道:“小阁啊,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啊!快点把你的手里的剪刀放下!”说着,她转头大叫一声:“紫苏,你还不过来帮忙!” 紫苏完全吓傻了,听到了米氏的大喊声,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扑上去,帮着米氏和刘氏两个人将丁小阁手里面的剪刀给抢了下来。 丁小阁的面色发青,她一双眼睛都直了,一头长发早就披散了下来,现在她一脸的汗,却不见一点的眼泪,她恶狠狠的瞪着丁修孝上气不接下气的吼道:“我今天就将这骨血还给你们,你们何时当我是过骨肉,不过就是仗着这点点血气,便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我来要挟三叔三婶,你们能做得出来,我便再也看不下去了,我今日就死在这里!大家都清白!” “你这个死丫头,说什么啊!”米氏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她抱着丁小阁就将她交给紫苏:“你不是我家孩子吗?什么要挟什么连累,你这个孩子,你这么说你是要疼死我吗?” 刘氏连一句话都不敢接,只是跟着哭哭啼啼的。 丁修孝却跳得八丈高:“你去死啊!你现在去死啊!我就不相信你舍得!你今天要是不去死,我就不姓丁了!”话音未落,他的迎面便被丁修节的拳头狠狠的击倒在地上。 丁小阁紧紧的咬着的嘴唇,气越来越短,最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丁小桥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丁修孝一家三口都已经被丢出门去了,丁小阁躺在炕上,面朝着里面,眼泪不停的落,米氏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见丁小桥来了,连忙示意她劝劝丁小阁,自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出了。 这都已经清明了,天气早就暖和了,可是现在的丁小阁,浑身上下冷得好像是冰水一般,丫头们给灌了两个汤婆子放在她的被子里面,可就是这样,她也浑身颤抖个不停。 丁小桥坐在炕边,拉着她冰冷的手,眼泪也跟着哗哗的落了下来:“小阁,你这是做什么!你当你死了,他们就都会念你的好吗?我可告诉你,他们谁都不会念你的好,只会日日夜夜的戳你的脊梁骨,用唾沫压得你连死了都不安稳,难过的只有我们。”她吸了吸鼻子:“难道你就这么恨我们,巴不得让我们日日夜夜的哭,就连十年之后想起来都还要掉眼泪吗?” 丁小阁原本只是隐隐的在哭,现在听到丁小桥的话,她沉默了一会之后,终于放开声音大哭起来:“小桥,我怎么会遇见这样的父母,我怎么会从这样的人的肚子里面爬出来!” 第325章 无耻 丁修孝两口子是怎么回去,又是怎么跟丁修忠以及老丁头说得,丁修节一家已经根本就不想去思考了,现在他们最关心的是丁小阁能不能从那种要命的情绪中站起来。 而丁修忠也是个不依不饶的人,第二天照例还是让丁六郎来找丁修节去正房吃饭。丁修节当然是不回去的,不过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丁六郎也不敢在吃饭,只能在众人鄙视和愤怒的目光中说了一声便灰溜溜的回去了。 米氏说:“这么天天的来找你也不是一个事情啊,还是得想个办法才行,这样下去,就算他们不烦,我们也要被烦死。” 丁修节却说:“不怕,我就不信他丁修忠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他迟早要走的,他要是能舍下那张官老爷的脸,便自己过来赖在我家!” 不得不说,有时候丁修节还是高估了丁修忠的底线,就当丁修节说过这个话的第二天,丁修忠果然就自己上门来了,弄得丁修节都快以为自己的家里面是不是有一个专门给丁修忠通宝消息的耳报神了。 丁修忠不比丁修孝,也不比丁六郎,丁修节不可能不闻不问的晾着他,虽然很是不情愿还是去堂见了丁修忠。本来以为丁修忠会比较局促,却没有想到他还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于家里个奉茶伺候的小丫头一脸的不屑。等到见丁修节出来之后,他连忙将脸上的不屑收了起来,冲着丁修节笑了笑,“老三啊,你真是个大忙人啊,我这兄弟间想要见你一次也是那么不容易。” 丁修节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哼鼻子,然后说道:“大哥也是大忙人,这么多年也不见得见一面,等到没钱了才见人。” 丁修忠见点丁修节说的话那么白,微微的有些尴尬,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之后,便也不在兜圈子了,直接了当的说:“老三,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开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我今天来还是那天的事情,你看看你哪天能把钱给我准备好,我这差不多要准备回去了。” 刚刚坐下,端起了一碗茶开始慢条斯理喝的丁修节一听这个话,那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放下了手里的茶碗。撩了撩眼皮,望着丁修忠皱眉:“大哥,我好像没有说过要给你钱吧。” “给什么给,这话说得真是见外,我们都是骨肉兄弟的,自然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丁修忠说得很是亲密,“要开口说这给,实在是太见外了,我都不好意思。” 丁修节冷笑,直接就撕开了丁修忠的********。 “大哥,可不要忘记了,我们已经分家了,你们正房是正房,我们三房是三房,这是两家人,什么你的是我的,我的是你的,不要弄错了,两家人的意思就是,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没有什么共通的说法的。”说到了这里,丁修节又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的平复自己糟糕的心情一般,说道:“大哥是做官的,自然读不差,这点意思不会是不明白吧。” 丁修忠怎么可能不明白丁修节的意思,其实从一开始丁修节表现出来的所有意思他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可是清楚明白不代表他就认了,再说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笔钱的人除了这丁老三家实在是不会有其他人了。 原来丁修忠一直都以为丁修节家是点小打小闹,挣不了个钱,况且他们的买卖都是在乡下,哪有多少的家产?可是自从三年前那丁小桥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买走了丁小阁之后,丁修忠就开始关注这丁老三家了。不过,这商场上,你要打听人家做什么生意是很简单的,可是你要打听人家的家产有多少那就不太容易了,毕竟就算人家知道,这种事也不不是可以公诸于世的,所以,大家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说,不问,不管,就算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这样一番打听下来最后还是靠着丁雨儿才算是大致估算了出来。按照丁雨儿的说法,现在的丁修节,家里的菌子那是日进斗金,而米氏的小吃铺子每天也是人满为患,粗粗算一下,只怕每天他们一家人都要有一百两的进账。刚刚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丁修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他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出来,而且,他也不太相信丁雨儿一个妇人之言,所以他打算自己试探一下。 所以他犹豫了天,最终才定出了这样一个三千两的数字来。 这个数字看起来很大,可是最能检验出丁修节的家资了,如果他表现的很困难,那么只怕是家里比丁雨儿说得那样多要大打折扣,如果他只是表现的很生气,并没有对于这个钱表示很大的话,那就说明丁修节家果然是非常非常有钱的,他以后可以多多结交的。 所以,自从他提出了这三千两银子的事情之后,丁修节并没有表现出对于这笔钱很多的样子,只是表现出一种你凭什么要这么多,我又凭什么给你那么多的愤怒,综上所诉,他绝对是有很多的家产的,这三千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也仅仅只是九牛一毛,只不过他不愿意拿出来而已。 这就让丁修忠确定了自己的行动方向。只要丁修节拿得出来,他就一定要从他的手里将这些钱抠出来。 “老三,你这话说的,分家了难道就不是一家人了吗?难道分家了你就不是姓丁了吗?不管怎么算,我们都还是一家人,大家既然是一家人,都是骨肉兄弟,自然而然有了什么困难的话还是要互相帮助一下的,还是说,你觉得你这一辈子都不需要别人帮?” 丁修节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要比讲歪理那一定不是丁修忠的对手,于是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丁修忠,到底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样不可思议的道理来。 “你看看,我现在是遇见了困难了所以这才来找你,这不是就是兄弟间最应该帮忙的吗?你若是以后遇见了困难也尽管来找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做官的,你这个商户,在很多方面还是又诸多的不便,有我这样一个做官的哥哥就要方便的多。”丁修忠一边说一边端起茶碗,很是风度翩翩的喝了一口之后又说:“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不好听,可是老三啊,你得想想,你现在为什么生意做得这么顺?” 丁修节本来还四平八稳的听着丁修忠的废话,可是听了这句话之后,简直就是不能忍啊,他的眉头猛地就皱了起来,说话声音也越发的冷漠:“我这生意,做得是自己的辛辛苦苦,做得是自己的心安理得,做得是自己的理所当然,人做得不错,自然生意也不会太差,就是不知道,大哥说得意思又是什么?” 丁修忠哈哈的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朝着丁修节走去,最后做到了丁修节的身边,伸出了手轻轻的拍了拍丁修节的肩膀,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弟弟啊,不是大哥爱说你,你这年纪也不小了,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怎么想法还是那么简单呢?你要知道,你就是一个庄户汉子,要背景没有背景,要钱财没有钱财,为什么会生意做得这么顺?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看着我……”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要不是我这个大哥是当官的,你能有今天吗?” 丁修节都被气笑了,“按照大哥的意思,我们一家人起早贪黑那么多年都是白白浪费的,只要抱好你的大腿,什么都好办可是!” 丁修忠被丁修节说得微微有些发窘,但是很快他还是点点头:“话要这么说,我们兄弟两个人要官商一条心,才能将我们老丁家越过越好!” 丁修节简直再也不能忍了,他直接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然后站了起来,冲着丁修忠愤怒道:“一派胡言!难道在你的心中,就没有人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能活得好好的吗?难道在你心中所有的人都是靠着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才能爬起来的吗?我告诉你,丁修忠,你是怎么过日子我不管,你是怎么想我也不管,可是不要把你那肮脏的想法套在了我的头上!我丁修节从小到大都是干干净净做人,做得这些生意,全部都是靠着我自己,靠我们一家人!什么时候靠过你!若是真是靠着你,我早八辈子就饿死了,还轮得到你现在跑过来腆着脸说这些!” 丁修忠的脸也垮了下来:“你这明显是过河拆桥,提了裤子就不认账啊!我可告诉你,丁修节,你要是不好好的靠着我,我这一个做官的,想要弄你简单的很!” “你只管去好了!你要是有本事把我弄得全家人都去喝西北风你就只管去,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买一伙山贼跟当年弄死老杜家的那人一样,将我们丁家三房所有的人全部都给弄死!我们一家人在黄泉路上也可以做个伴!落得个干干净净!” 第326章 站队 关于这三千两银子,丁修忠不肯罢休,丁修节死活不给。两个人的想法背道而驰,而且又不断的有些不当的话语冒出来,这两人迟早都要对着干起来。 所以,这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老丁头坐在丁修节家的堂的主位上,就连张氏也跟着坐在了边上,下面的座位上,丁修节坐在一边,另一边则坐着丁修忠,两房的人也各自坐在两人的身后,子里剑拔弩张,气氛焦灼,只怕是再有一点不和,动手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的。 一向巧舌的丁雨儿坐在丁修忠的下面,次都想说话,却都被坐在丁修节下面的丁风儿给顶了回去,弄得她现在脸色颇为不虞,看起来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老丁头坐在上面看着两个儿子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语,他也不插嘴,只是默默的抽烟,一子的烟雾缭绕,而坐在他身边的张氏则伸出手狠狠的掐了他的胳膊一下,示意他不要在这里装没事儿人。老丁头看了张氏一眼,皱了皱眉,可是张氏却朝着他呶了呶嘴,让他快点开口。 可是老丁头还是不太愿意,这一回,张氏便不管不顾的又使劲拧了老丁头的胳膊一下,疼得老丁头发出了“嘶”的一声抽气。一直看着两个人的丁小桥翘了翘嘴角然后不无嘲讽的说:“爷,就是奶再拧重点也没事,我们家这里可是有上好的跌打药酒,淤青什么的只要抹上了三五天只管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老丁头被孙女的话弄得涨红了面孔,转过去狠狠的剐了张氏一眼,而张氏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辱骂丁小桥,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只是偷偷的瞪了丁小桥一眼,便算是对于刚才丁小桥嘲讽的回应了。不过,就算是丁小桥这么说了,张氏也不管不顾的继续掐老丁头,甚至,还抬了脚轻轻的踹了老丁头的椅子一下。 丁风儿撇了撇嘴,道:“爹,你媳妇儿让你说话,你就说呗,再不说,我估计你晚上身上都是青的了。”丁风儿也从来都不正眼看张氏的,甚至连喊都不喊,最多就是跟老丁头说话的时候带她一句。张氏虽然对此很是愤恨,可是也没有办法,她面对丁风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怕的很,在她的心目中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不死的人估计身上都带着鬼气,又恐怖又不吉利。 老丁头被姑娘和孙女给挤兑得连想继续保持沉默都做不到了,他也只好清了清喉咙,刚想开口说话,丁修节则凉凉的说:“爹,你要想让我顾忌骨肉之情,将钱拿给大哥就不要说了。我首先没有这么么多钱,其次,我可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骨肉之情。” 丁修节这冷冰冰硬邦邦的话说出来之后,弄得老丁头连嘴巴都张不开了,倒是边上的张氏小声的说道:“真是好儿子啊,这世界上有哪个儿子是敢这样跟自己的爹娘说话的。” 丁修忠也听到了,作势就要发作,他又开始说了说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多么多么的不得了,似乎已经搭上了直上天庭的线路,现在是只差这丁修忠的三千两银子了,然后他就可以跟青云直上,可是现在丁修节却不愿意拿这三千两银子,这根本就是见不得自己好,根本就是要拆兄弟的台。 “我可告诉你,丁老三,我这下面可就是跟着当今的太后娘娘站在一起了,现在这三千两银子,不是我用你的,是太后娘娘用的!你这银子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一番混淆黑白的话说出来之后,气得丁修节简直是浑身发抖,而坐在丁修节身后的丁小桥的眼睛却微微的眯了起来,她想起那天在吃烤肉的时候莫思归跟自己说起现下的时政。说到现在的朝廷别看表面上分平浪静,其实实际上是分为了两个大的派别,一个是以小皇帝和马太后为首的,另一个则是以辅政王为首的,他们相互角力,十分的激烈。 丁小桥其实对于这种政治时事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不过,她想起了十里,他好像就是属于辅政王一派的,而他们家现在在这里开铺子,虽然看起来是小老百姓,可是却因为跟十里走得比较近,如果辅政王这一派出事的话,只怕他们也不太跑得脱,于是连忙问现在到底是哪一派站上风。 莫思归想都没有想就说:“当然是辅政王。”然后又细细跟她分析了一下,不过丁小桥没有记住多少,不过却记住了,现在朝廷里,小皇帝因为才七八岁,所以自己并不能管什么事,所有的政事不管大小都是把我在马太后的手里。可是,马太后因为只是一个女人,并不具备太多政治目光,在她的管理之下,整个国家已经很多地方都呈现出了一种颓势,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朝臣打算要“清君侧”了。 这清君侧说白了就是逼宫,当然很多拥立正统的朝臣真的是只想架空马太后,还政给小皇帝,可是辅政王显然不愿意这么想,他已经耐心的等待了那么久,只怕这“清君侧”的行动一开始,他就会有自己的很多打算了。 当然,这些都是莫思归私下自己的猜测,不过,现在从大面上看,太后一派还是非常的人多势众的。 莫思归说得非常的浅显易懂,就算丁小桥也能猜到现在朝政的风云变化,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激进的人,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并不愿意自己一家人搅合进这种事情来。更何况,他们家只是小老百姓,根本就没有什么搅合进去的资格。 可是现在除了丁修忠这件事。丁修忠想要升官发财,这是他自己个人的愿望,无可厚非,无论他是要抱马太后的大腿也好,还是抱辅政王的大腿也罢,这都跟自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丁修忠明显是想将自己家也给拖下水,这就绝对不行了。 无论什么时候,这小老百姓如果搀和进这种事情里,那么得到的下场无非都是死路一条。丁小桥觉得活一场不容易,他们家只想好好过日子,可不想跟着站什么队,更不想跟着搀和。 所以,在现在丁修忠已经将这种意图十分明显的话说出来的时候,丁小桥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拒绝掉。 丁修节直起了身体:“怎么!如果我说我没有,你还想将我一家子都给绑了上公堂吗?” “那也不是不可以!” “也好,大伯,那我们一家人就等着您随时来绑我们了。”丁小桥直接就跟这丁修忠的话说道。 丁修忠立刻眼刀就飞了过来:“若是别的事,你一个丫头片子插嘴就插嘴了,现在这种关乎我们丁家的大事,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给我滚出去!” 丁小桥冷笑,她拍了拍手,顿时堂外面来了七八个身材魁梧的下人,他们都是丁家这些年才买来的下人,她也不跟丁修忠多话,直接指着他对那个下人说:“把他给我丢出去。” “我看你们谁敢!”丁修忠狠狠的将手里茶碗砸在了地上:“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简直无法无天,我是朝廷命官!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我!” 别说,丁修忠做了那么年的官,就算是芝麻绿豆的官,也是颇有官威了,他这么一吼,还真是镇住了个下人,全部都站在那里不敢动,甚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拿什么主意好了。 丁小桥又笑了起来:“好啊,看来,大伯这官威颇为吓人,我们家的下人是不敢动你了,那么其他人呢?” 她说着站了起来,而丁修节也明白了闺女的意思,便也站了起来。他一战起了起来,明鸿光丁修义也跟着站了起来,丁修节冷笑着说:“大哥刚才不是还跟我们说什么骨肉亲情吗?那么我们之间也只是兄弟,不是什么当官的和老百姓是不是!” 丁修忠见三个人都站出来,吓得声音都抖了起来,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是努力的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大声的吼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不过话音都没有落,整个人就已经被抬了起来,丁修忠立刻被吓得怪叫起来,周围所有的人全部都被吓住了,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的情景。丁修忠朝着已经呆愣的丁修孝大吼:“丁老二,你在干什么!发什么呆!你养那么多的儿子都是吃屎的吗!还不来帮忙!” 丁小桥则冲着个都在看她脸色的下人一使眼色,这个人便在丁修孝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他们团团给围住了。丁修孝虽然儿子多,可是比起来,丁修节这边的男丁更多,他抵不过啊,更何况,他还不太想跟丁修节一家给撕破脸,于是连连摆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面响起了丁修忠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原来他被直接丢在了地上,丁修节见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哪里还有什么风度,不过就算是这样,丁修忠还是不管不顾的威胁着丁修节。 丁修节冷笑着:“丁老大,你有什么办法只管来,我便在这里等着你,你要是不来,你就不是男人!” 第327章 堂上 上河镇出大事了! 这件事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穷凶极恶,也不是爬墙偷人的桃色新闻,只是一件兄弟反目成仇的家庭伦理。其实这样的事情在民间还是非常多见的,就算是在现在的上河镇原来的上河村,这样的事情也是经常听得到,但是,今天这一件的主人翁实在是有点不一样。 他们一个是上河村里唯一出去当官的丁家老大,一个俨然是上河村里新晋的第一财主丁家老三,这样的两个人身份本来就已经够特殊了,更何况他们家里的那一本说出来都让人咋舌的老黄历更是让人目瞪口呆。这样特殊的一家人,这样特殊的两兄弟因为分家的事情大打出手,最后竟然要上公堂,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够让人意外了。 更特殊的是,今天这公堂上居然还有人旁听。这旁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驻守在上河镇对于皇家的寺庙作为监工的十里公子,还有辅政王的肱骨重臣孔让。 这两个人往公堂上一座,立刻让判这案子的知府大人冷汗都出来了。上了堂之后,首先给十里公子与孔让行礼,然后问道:“公子,大人,不知道二位今天来这里是……” 知府的意思很明显,您二位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来到这里关心一个这样的小案子吧,就算是这当事人的身份略微的特殊,可是也没有特殊到让您二位这两尊大佛到这里来旁听的吧,所以,你们一定是站在其中一人的身后的,我们得先问问清楚,你们是帮谁啊?我一会判的时候也好不得罪人。 不过这两个人摆明了不想跟这个知府说明自己的意图。那孔让笑眯眯的说:“我是陪着十里公子来的。” 而十里公子则更是直接他叹了一口气说:“我这天天的看工地,眼见着那皇家庙宇一天天比一天天更好,心里高兴,于是也想知道一下这村里面的百姓平日里是怎么过日子的。”这说白了就是过来看热闹的。 好嘛,两尊大神都说自己跟这事儿没有关系,是过来看热闹的,但是知府可不敢真的就这么认为。他可是当官当了那么多年了,要是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那真是白混了。怎么不看你们去看别的百姓的怎么过日子的?偏偏选中了这两家,这其中要说没有关系他真是觉得自己见鬼了。 可是,这两家到底是谁呢? 一个是镇子里面新兴起来的财主,一个是在舟平县做县丞的小芝麻官,好像都不是特别起眼。不过,有时候就是不起眼的人才可怕,他们身后往往不知道藏着些什么,让人防不胜防。 知府不动声色的看看公堂之下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又白又胖,顶着一个肚子,那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做官的,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和十里以及孔让的身上的时候,立刻就变得十分的谄媚。另一个则是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但是脸上却有一道可怖的疤痕,看起来就是被利器所伤,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的端方,对于任何人的表情都是谦卑有礼。 如果光是看第一眼的态度,就能让人感觉出这两个人平日里的性格。不过,这个断案是不能凭着自己的感觉的,特别是在有两尊大佛旁听的时候就更不能这样了,于是落座,拍下了惊堂木,开始审案子。 丁修忠是官身,哪怕现在他也是此案的原告,也不能跟一般的小民一样下跪的,于是,在开是审案子之前,知府倒是让人给他端了一把凳子给他坐,至于另一个丁修节因为是平民就只能跪在堂下了。 这件事其实还是很简单的。丁修忠告丁修节发财之后不赡养父母,家里日进斗金,每年却只给父母两银子的赡养。事实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并没有费多少的力气。 丁修节对于丁修忠说得这个倒是很认可,不过他也拿出了一份分家时候的文和张礼单放在了知府的面前,知府一看,这上面是过了官案的分家文,可以说是非常正式的文了,那上面写着,丁家三房和四房分出去,父母是跟着丁家大房过日子,每年三房和四房各给父母二两银子的赡养钱,除此之外,口粮还有平日里的孝敬就看个人了,没有特别的要求。 而另外的张礼单上则写着逢年过节的时候丁修节家给父母除了这赡养前之外给的吃穿的粮食、布匹、棉花以及各种的药材,一应俱全,这礼单不但是丁修节这边有签章,而丁修忠那边的管家也有签章,可以说是一份来往的日常文。这就证明了,丁修节完全是按照了这分家时候的文完全做到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丁修节有万贯家财,知府也不能说丁修节错了,最多说他做人比较小气,不过,看着现在堂上的这种情况,知府连这个话也都没有说。只是问,丁修忠告丁修节到底是有什么诉求,是不是要重新分家。 就算丁修忠很想这么做,可是他也知道,计算是从新分家也只能将当年东西重新分一下,丁修节家现在的东西根本就想都别想,于是他说道:“我并不是想重新分家,只是想将原来分的家再和到一起,我们家老父母眼见着这一家四分五裂,心中如火煎熬,日日夜夜睡不着,我这个大子如何能受得了,可是,我这三弟弟却不肯,所以我请大人,想想我家高堂,让我们重新合到一起。” 这真是稀奇事了。 知府也觉得真是开了眼界了,他这当官这么多年,分家的案子是主持了不少,还从来没有主持过将分过的家再合到了一起。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什么回答丁修忠,只是愣在那里,微微的出神。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一边的十里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知府所有的注意力立刻全部被十里给吸引住了,他连忙站了起来冲着十里就弯腰行礼道:“不知道公子为何发笑?” 十里只是摆摆手:“真是对不住,我一不小心就失态了,影响了你的断案,实在是抱歉。”说着他微微欠了欠身,向知府道歉,知府当然是不能受他的礼,连忙斜着身体让过了。而后十里就说到:“都说失而复得、破镜重圆是美事一桩,我倒是很想知道,这重圆的镜子上还能不能照?” 知府一下子就明白了十里的立场了,他笑道:“公子说得是,这破镜重圆虽然是美事一桩,可是,还真是不知道这镜子如何。” 十里用流光一样的美眸看了一眼知府,唇边勾起的笑容魅惑得好像是狐狸一般,他见知府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在多话,示意这知府继续审下去。 丁修忠只觉得内心的不安被印证了,接下去,果然知府便开始旁征博引说明他这个要求并不成立,就算他的要求成立,现在正房和三房是两家人,只要有一家人不同意,这事都干不成,看样子,这事也只是正房的剃头挑子一头热,三房根本就不会同意。 其实丁修忠也没有真的想要和三房合在一起,这本来就不可能,他一开始抛出这个要求只不过是为了他后面真正的想法做铺垫。当知府说了这事不行,让他再提一个要求之后,他便假装出很是为难的样子,最后直接提出让丁修节给他五千两银子,作为二老今后十年的赡养费。 这个数字真真的是让堂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哪怕是十里也对于这个数字有些诧异。他来这上河村这么多年,再也不是当时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异国质子了,这些年他监工这寺庙的建设,自然是对于这些方方面面都有研究,银钱也是中间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他在心里略微的算了一下,发现这五千两的银子居然是够他们整个工地的工人吃一个月的糙米的钱,他忍不住啧了啧舌头,这个丁修忠还真是敢要啊。就先不要说丁修节有没有这么多的钱给他,光凭着他这个勇气也是让人很是佩服了。 丁修节自然不肯,而且他这边的理由也说得很清楚,甚至算了一笔细细的账,将父母赡养要花费的钱全部算了一遍,按照三十年算下来,根本就没有五千两银子。丁修节冷笑道:“大哥若是觉得父母是要钱树,有着父母在侧便可以管兄弟如此狮子大开口的话,那就让父母到我这里来,我丁修节说话算话,绝对不管兄弟姐妹们要一分养老的钱,今后二老的一切都在我家里,就连养老送终你们也不必花一文,到时候过来打着空手回来披麻戴孝就可以了!” 总之两边再次僵持了起来。 审理这种家庭的案子就是这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就别想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办法,最多就是双方各让一步达成一个勉强的协议。不过看现在双方的态度,知府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怕想要达成这样的协议在这个案子中是不可能了,他看了看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十里公子,为难极了。 第328章 断绝 这个案子总共审了一上午,当事人吵得知府大人脑仁儿都疼了,当然,这主要是丁修忠再吵,连带着后面传上来的张氏和老丁头也跟着吵。知府偷偷的转眼看了看一边的十里,发现现在的他明显有点无聊了,他用右手撑着头,支在一边的椅子上,虽然看起来还是很认真的在听,不过,他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他对于这种翻来倒去的囫囵话实在是有点烦了。知府大人又抬眼去看孔让,这孔让虽然没有十里公子表现的那么明显,但是他那微笑的眉眼间也满满的都是写着“无聊”二字。 知府叹了一口气,这样吵下去,只怕是也不是个办法,他举起了惊堂木,拍了一下,整个大堂上的吵闹便立刻肃静了下来。知府先看向了的丁修忠说:“你现在的要求是让你的弟弟一下子给你三千两银子,以后,父母再出什么事情都不用他管是不是?” 丁修忠点点头,连连称是,又想说些和软的好话,可是知府的头已经转到另外一边去了。他又对着丁修节说:“你的要求是,父母归你养,以后一切开销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不用管,直到送终。” 丁修节也称是。 这样的两个要求根本是没有办法调节的,不过知府还是给他们说了句和稀泥的软话之后提出了一个建议:“一次性拿出千两银子这个确实有点太多了,就算丁家三房是做着些生意,也没有到富可敌国,一次就能拿出这多银子的地步,不过,丁家三房却是富裕了一些,不若每年多给你父母一些吧。” 这真的算是一个各打五十大板的主意,虽然看起来很是中庸,倒是也不乏可以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丁修节对于此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也知道今天要是不出点血,只怕是别想走得掉,便点头同意,那边的丁修忠却根本就不同意,他现在那边升职要等着这些银子去填塞,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拿着三千两的银子回来的,若是只是百八十两的小银子,他又何必费了那么多的周折? 只是现在的情势也顾不得他说不行了,现在丁修节同意,知府又明显是偏向那一边,就算他自己是个官身,但是在场那么多官都比他大,他也实在是抖不起什么官威,不过他还是决定继续的再坚持一下,只是他的话都没有说完,一边的十里公子就缓缓的开口了,不过自然是没有跟他说话的,只是跟着一边的孔让笑着说。 他的声音不算大,不过,却正好让子里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在我们家乡有一种狐狸,特别的聪明,最喜欢糟蹋粮食,却总是能逃掉各种猎人的陷阱,很是让人头疼,所以猎人们后来就想了一个办法,找了一个南瓜,将上面掏出一个小洞,里面装上狐狸喜欢的食物。那狐狸来了,自然是进去那食物的,可是,只要它的子放进去,掏到了里面的粮食要拿出就做不到了,除非它把手里的东西放掉,可是狐狸总是以为自己聪明,觉得自己一定能逃过,却又不愿意放过手里的东西,最后便这样被猎人活生生的给住。”十里说道了这里笑了笑:“其实,他就是不掏南瓜也不见得吃不饱,这引诱它到南瓜这里的路上,猎人其实都放了很多的是食物。” 孔让笑了起来:“它觉得自己聪明,其实在我看来还是笨了些,就算那南瓜里面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总归比不上自己的命值钱,更何况,那里面也不见的真的有那么多的东西。”说到了这里,孔让端起了身边的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意有所指的说:“人何尝不是这样,总觉得可以多拿一点不会有事,谁都知道,这东西的后面到底藏这些什么?倒不如捡些零零碎碎的来得妙。” 两个人似乎在聊天,可是听在丁修忠的耳朵里面,简直是在警告自己,他掂量了一下,最后没有说完的话就直接咽了下去,知府见十里公子跟孔让两个人直接敲打过了这个不知所谓的丁修忠,便心里也痛快了一些,于是又问:“这个办法,丁修忠你可还有意见?” 现在就算是还有意见也是不能说的了啊,丁修忠只觉得自己的牙根都咬得快要出血了,他愣在那里半天,低着头不吭声,直到知府再一次问道他,并且声音也加重了一些之后,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的低声回答:“下官没有意见。” 既然大方面的事情定了就好办多了,剩下的便是这个每年给父母多少钱上了争执了,丁修忠要让丁修节给二百两,丁修节只愿意出五十两,双方坚持了半天,最后还是知府直接找师爷给算了一笔账。说说看这五十两银子到底能干什么,这算是了却了。 在外面旁听的百姓一听这个数字,一个个都在哗然。毕竟五十两银子那对于一般的百姓可是个天大的数字,庄户人家一年就算不吃不喝不上税也挣不到十两银子,而现在丁修节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的养老钱,这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所有人都开始夸奖这丁家老三出手阔绰,很是孝顺,倒是对于那狮子大开口的丁修忠带了分鄙视,觉得他实在是人心不足。 到了这里,案子便算是要结了,不过就在知府要拍下惊堂木的时候,丁修节忽然磕了一个头,朗声道:“大人,草民还有事。” 这回连知府也有点觉得不耐烦了,不过看在了十里和孔让的面子上,他还是好声好气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丁修节道:“大人,草民自分家开始这六七的时间里全家人都是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才挣下了这份家业,草民不敢说别的,草民的这份家业是干干净净的,绝对没有依仗这家里有兄长当官便做什么鱼肉乡里的事情,更没有仗着兄长的名声给自己的生意谋什么福利。但凡跟我打过交道的人,无人不知道我丁修节做生意就讲究的是一个本分,是一个老实,是一个诚信,正是皇上的高恩厚德,又有皇天护佑,再有草民奉公守法,这才能将这生意做得蒸蒸日上。草民实在是不愿意再让人说自己做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仗着兄长的官名,所以,草民叩请大人为草民立一个文。” 如果说一开始知府也觉得这丁家两兄弟实在是嗦烦人的话,那么听到这里他忽然就来了一点子兴趣,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丁老三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他又安抚了一下自己原本要站起来的身体重新坐了下来,冲着丁修节道:“你要立一个什么文。” “草民要立一个跟丁家大房、二房断绝兄弟关系的文,以后不管我丁家三房有任何的困难和问题绝对不找丁家大房、二房的帮忙!当然,今后,也请大房、二房不要在什么时候都找到我!”丁修节说到这里又道:“自然,父母的奉养的钱我照出,如果父母大人愿意来我家这里受我的奉养我也在所不辞,只是,以后跟大房二房的沾边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上一片哗然,就连十里和孔让也微微的扬起了眉毛,特别是十里,他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刚才无聊的神情也一扫而空,转而是一种让人捉摸不定的表情。 而丁修忠更是被镇得愣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对着丁修节指着鼻子就骂了起来,内容也不算新颖,无非是骂丁修节是个不忠不义冷心冷肺的家伙,自己好过了便要不顾兄弟情分之类的。因为丁修节已经说了会赡养父母,丁修忠也不能在这个事情上继续指责,最后只能说丁修节这样做是不孝敬父母,是在父母的心上插刀子,毕竟谁家的父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女这样分崩离析。 不得不说,丁修忠很有点嘴皮子功夫,他虽然只是句话,也足以让人感觉到他的无奈和丁修节的冷血无情。只不过这种把戏丁修节实在是看得多了,他笑了笑,不咸不淡的说道:“大哥,你是不是想让我说说,你这紧紧的咬着我要这三千两银子到底是为什么呢?” 人是不能有弱点在别人的手中的,就好像现在的丁修忠,别看说得冠冕堂皇又得到了那么多群众的支持,可是光光是丁修节开了口,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什么了。 最后这件事的解决方式简直是急转直下,原本站在了道德制高点的丁修忠不得不放弃了自己那些高高在上的理由,同意了丁修节的提议。而丁修节更是不做不休,甚至请十里公子为他做这个中间的证人。不过,十里只是静静的看了看那张已经写好的断绝关系的文一会之后,交给了孔让说:“我毕竟是个外乡人,还是请孔大人多费心了。” 孔让接过了那文,目光在丁修节的脸上绕了绕,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最后还是没有推辞。 第329章 缘由 丁修忠走的时候是四月初九的早上,天没有亮的时候。丁修节去送了,丁修义也去送了。不过丁修忠已经连面子都不愿意维持了见到他们两个出了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之外,什么都没有说,张氏更是扬起声音狠狠的骂了句。不过,丁修节对于这些子人实在是不放在心上。 老丁头见丁修节站在路边,静静的望着自己,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车上跳了下来,步走到了丁修节的身边,父子两个人相视无语,虽然那么亲密的两个人,但是在这个时候,竟然是相对无语,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丁修节说些安慰父亲的话,可是总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虚伪,而老丁头也有心来联络下父子感情,只是已经疏离得太久,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两个人便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坐在车上的张氏一直用直鼓鼓的眼神瞪着两个人,要是她的目光带火的话,只怕是现在两个人的身上都烧成焦炭了。她看了半天,只见两个人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开腔,不由得心里一阵心烦,对着他们就大喊道:“在那里站着干嘛?变石头啊,这天不早了,你到底走不走!” 老丁头打了一个激灵,这清明前后虽然渐渐的热了,可是早晨的时候,天气还是很冷的,他说不清楚是天气冷还是因为心里冷,总之这皮肤上一下子就起了一层腻腻的鸡皮疙瘩,难受的很。他望着丁修节,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抬起了手轻轻的拍了拍丁修节的肩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丁小桥。 他微微弯下了身子,看着这个已经亭亭玉立的小孙女,只觉得眼睛里热热的,他说:“小桥啊,要听话啊,可不能再胡闹了,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老丁头并不了解现在丁修节家的情况,这么说是平常话,也是一个老人对于自己的孙女最朴实的叮嘱。丁小桥点点头,没有反驳,只是伸出手,拉着老丁头的粗糙的手掌说:“爷,你也好好保重,要是……”她顿了顿,没有说完,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白,太白了就伤人的感情了。“就回来,这上河村是家里面呢,太爷太奶都在这里呢。” 老丁头捏着手里那方方正正的东西,微微一愣,随后便知道了是什么了,他的眼睛一热,差点就老泪纵横。原来他现在在大房的处境,老三家不是看不到,而是……他满心满腹的话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抖着嘴唇,望着那笑靥如花的丁小桥,使劲的捏了捏她的手,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 最后他直起了身子,看了一眼丁修节,又看了看丁修义,再也没有说什么,便转身习惯性的将双手往袖子里一揣朝着马车走去。 等老丁头爬上了车,丁修忠再也没有片刻的停留,飞快的离开了。仿佛这里并不是生他养他的家乡,而是让他恐怖的梦魇一样。 张氏看着双手插在袖子里面的老丁头,不屑的哼了一声,道:“看你那个德行,寒酸样,都在城里呆了那么多年了,还双手往袖子里一插,你以为你是在家里种地啊!” “我乐意。”老丁头将手里的东西往袖子里那个隐蔽的荷包里掖了一下,声音不大不小的顶了张氏一句。 张氏立刻将眼睛一翻,抬手就朝着老丁头的头上拍了一下:“你再给我说一句!我可告诉你,现在可是我儿子在孝敬你,养活你!你看看你自己的儿子,刚才麻溜的下去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见他给你一文钱,更没有说要把你留下来,还敢跟我瑟!你再给我瑟,信不信我给你丢这里!” “你丢啊!你以为我想跟你去啊!不去就不去!”老丁头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说着就要下车,一直坐在马车门口的丁修忠听见这两个人闹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终于大喝一声:“你们两个有完没有完!” 张氏现在可是一直觉得自己很是不得了,毕竟现在家里全部都是靠着他儿子支撑着,她也顺着丁修忠的话对着老丁头凶道:“你有完没有完!” 老丁头只觉得满口满心都是苦的,他气呼呼的转过身不再看这母子两个人,一句话不说。这次的事情丁修忠连带着对着老丁头也是有埋怨的,可是埋怨归埋怨,他也绝对不会把老丁头给丢下,毕竟对于他们为官的人来说,这个大孝子可是一个必要而且重要的名声。 不但当着外面的面他不能说老丁头一个不字,就算是当着自家人的面也不能说,特别是当着张氏的面更不能说。因为张氏这个人最没有主见,而且稍微被人吹捧一下就会什么都说出来了,如果他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丝对于老丁头的不满,转头,张氏就能将这个事情说得满城风雨,那么他苦苦营造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 所以,他不但不能说老丁头一个不字,还要说说张氏的不是,他道:“娘,你老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做什么!你们都是我亲爹亲娘,说这些话难道不戳心窝子吗?你跟爹过了一辈子了,这都到了老了,你还要这个强做什么!” 张氏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丁修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了,便也就这样歇了,闷闷不乐的坐到了老丁头的身边又跟他嘀咕了一番,也闭上眼睛睡觉去了。只剩下丁修忠一个人,对着那三千两的亏空烦恼不已。 而老丁头则闭着眼睛,想着自己这过去的年时间过得日子,真是有苦说不出,甚至是有苦都没脸说。自己原来真是做得太过了,现在将所有的儿女情分全部都耗得干干净净,这以后的日子啊……熬吧。 回家的路上,丁小桥有点不解的问米氏:“娘,您干嘛要叫我给爷塞银票啊?我看他不是过得挺好的吗?这家人环绕的,不知道多么滋润,何必又去锦上添花。” 米氏伸出手点了点丁小桥的额头,然后摇摇头难得板着面孔说:“这话是你乱说的吗?” “难道不是吗?您也不看看这些年爷他干了什么事情,这次回来还要帮着大伯管我们要钱呢!我就不明白了,爷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大伯又不是他亲儿子,能对他巴心巴肝的吗?他这么对人家好,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想呢。”说起老丁头,再想起这次回来老丁头做得的事情,丁小桥那简直是越说越气,她甚至看着米氏有点不痛快,觉得她娘那隐藏的包子性子又冒了出来了。 一边的丁修节没有吭声,但是也没有阻止丁小桥这些不太孝顺的话,可见,其实他的心中也是很有怨气的。倒是米氏说:“你爷做得这些事我又不是瞎子又不是聋子,能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吗?我今天让你给你爷塞银票是我真的发现你爷过得不好。” “哪里过得不好,我觉得过得不错的很。” 米氏摇摇头,这回她没有再说丁小桥,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才说:“你看见你爷这次回来穿的衣服没有?那是我们年前去舟平县的时候他穿的呢,那衣服上面折痕那么明显,袖口都毛了,可见他平日里是将这衣服当成出门的好衣服呢。在这里的时候,虽然大家都不富裕,可是你爷也是个讲究人,出门在外的衣服那也有好套,什么时候这样只盯着一件衣服穿,所以,我想他肯定是日子不好过的。” 说到这里之后,米氏又直起了身体,看向了一边的丁修节,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对着父女两个人说道:“你大伯是个什么人?那是要把人算计得刚干净净,精光一片还要把骨头熬点油的人,在加上你奶那个刻薄又落井下石的性格,你觉得你爷在你大伯那里会有好日子过吗?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是原配丈夫,就算今日明日能好,可是能不能一直都好,谁也说不准,所以,还是给他一点钱傍身是最好的。” 丁小桥仔细想了想,还真是像是米氏说得那样,可是,她又忍不住开始揣测人心道:“万一是故意这样的呢?” “故意也就故意的吧,我们家又不缺那点钱,只当是给自己买个心安理得。”米氏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而且是一个很孝心的,尽管她对于丁修忠做得那些事情相当的唾弃,可是,在对于孝敬公婆父母的份上,她是从来都不克扣的。而丁修节听了米氏的话,心里也不免有些软,他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米氏的肩膀:“媳妇儿啊,真是为难你了。” “哎,谈什么为难啊,这不是应该的吗?”一家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家里面走去。 丁修节抬头看向了远处,只见天空渐渐的亮了起来,天边的云彩开始透出了一丝如水一般的透亮,让人原本沉甸甸的心情也渐渐的露出了欣喜的劲头。 第330章 烦心事 清明一过,便是村子里面最忙的时候了,现在的丁修节家已经不用自己下田种地了,可是丁修节还是很记挂着这田地里面的,更何况这米林去买鱼苗还没有回来,只有他来监工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这地里面的玉米、土豆还有稻谷的种子是早就育好的,所以,只用栽下去就好了。丁修节顾得这些种田的短工都是干活的好手,再加上,丁修节家还有不少的耕牛,伙食也供的好,所以这些干起活来很是起劲,速度也很快,那么多的田地,不过是七八天的时间全部的种完了。 丁修节站在那梯田的最上面,往下看去,只见那清亮的水上种着一株株嫩绿嫩绿的水稻,像是一个特别的镜子一样,倒映着那天上云彩太阳,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他伸手轻轻的锤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弯腰干活而有些酸疼的腰肢,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如果,今年的梯田能干的好了,明年就把附近的那些低矮的山地也给买下来,全部种上这些到稻谷,一点都比这平地里面的庄稼地面积少。对了,还有鱼,米林的鱼弄回来,在跟这稻田里面一养上,他们家真是该有的都有了。想到了这养鱼,丁修节又不禁想起了养猪养鸡养鸭子,越是这么想,他的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 最后,他连连摇头,对自己说,别傻乐了,这些事情得一点点做呢,饭也要一口一口吃,只要他们一家人都努力,劲儿往一处使,这日子还愁过不好吗? 这是家里的好事情,可是除了这事情之外,家里还有些许让人心里不甚愉快的事情。那就是丁小楼的婚事。丁小楼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这样的年纪在村里面可是都要出嫁的姑娘了,但是丁小楼却连一个婆家都没有看准,就这事让米氏愁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说起来,他们家的小楼虽然没有像是丁小桥那样在村里很有才名,但是,那也是要样貌有样貌,要好性子有好性子,要手巧有手巧,要持家的能耐有持家的能耐,更何况他们家现在境地,这如果出嫁的话,陪嫁可是相当丰厚的。这样的条件,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那都是极为抢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丁小楼一直都乏人问津。 米氏对于这个问题是相当奇怪的,她也找了个媒婆,让他们给自家的女儿好好的寻摸个年轻人,可是真是让人想不通的,媒婆们寻摸来要么就是二婚头,要么就是鳏夫,要么就是要啥啥不行的废物。关于这个事儿,米氏真是气得赶走了个媒婆了。 而今天又有一个这样的媒婆登门了,将对方说得极好的年轻人,本来米氏已经很动心了,可是一听这媒婆极为隐晦的说这人是个身上略微有点残疾的,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立刻就站了起来,也不等那媒婆说完话,劈头盖脸的就将她臭骂一顿,并让人将这媒婆给赶了出来。 这把人赶走之后,她这个气啊,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又不敢跟丁小楼说,只能自己一个人在他们两口子的小院子里呆着。 丁小桥一进院子就看见米氏躺在一个竹躺椅上面,额头上盖着一个白色的布巾子,捂着胸口一边揉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顺便还直哼哼,似乎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心里一沉,连忙拉住了跟她问好的紫苏问了问。紫苏自从经过了上一次丁小阁的事情可算是老实了不少,再也不敢做些没有规矩的事情了,她见到丁小桥进了原来,就弯腰行了个礼,也不多话,只等着丁小桥问了她之后,她才将米氏不舒服的事说了,不过旁的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丁小桥其实也挺奇怪的,为什么丁小楼那么好的条件从来都没有人上门提亲,偶尔有媒婆来说亲事可是都是不成的。今天正好她从房出来,看见一个小厮从一个媒婆出来,便想着来问问米氏到底怎么样了,这才兴高采烈的来了小院子里面,却没有想到,看见的却是这么一个情景,这怎么能让她疑心呢? 上下一联系,丁小桥便断定米氏的不痛快一定是跟那刚才走掉的媒婆有关系的,而这件事是跟丁小楼息息相关的,就算是家里的这些贴身伺候的下人,丁小桥也绝对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于是她挥挥手让院子的所有伺候的丫头都下去之后,这才快步的走到了米氏的身边。 “娘,你这么是怎么了?”丁小桥蹲在米氏的身边,低声的撒着娇。 米氏一边哼哼一边扒拉了一下丁小桥:“出去出去,别在我的眼前转悠,我心烦着呢!” 丁小桥才不会这么轻易的被米氏给驱赶了,她又是撒娇又是磨人,总算是将米氏哄得露出了一点笑意,不过就算是如此,米氏的脸上还是带着深深的愁烦。丁小桥说:“娘,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说出来给我听听呗。” “哪有那么多不痛快的事情,我就是身上不舒服。”米氏在这个事情上嘴巴很严,虽然她也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丁小桥。在米氏的心中,无论丁小桥有多能干,那都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而且是一个没有及笄也没有婚配的小丫头片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跟她说。 这个时代的未婚姑娘,谁听见这种事情不是含羞带怯,连多得一句话都不敢听的,所以,就算米氏愿意跟丁小桥说这个事情,她估计丁小桥也不好意思听,所以干脆不说。可是丁小桥是什么样的人,哪会就这样遂了米氏的意,她于是又是一阵子的磨人,最后终于磨得米氏将这事说给她听了。 米氏是越说越生气,这股火气已经堵在了她胸口好长时间了,现在终于发了出来,别提多么舒服,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终于,说完之后,她都忍不住骂了起来。说了一会儿,米氏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她拉着丁小桥的手说:“小桥这个事情,家里可是只有我和你爹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你可千万要记住,一定不能跟你姐说,更不能说漏了口,你姐那个人别看跟面人儿一样,这个性格也是烈着呢,我怕她知道……” 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丁小桥当然是明白的,不过,她的脑子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米氏见丁小桥的眉头轻轻的皱着,一脸的不虞,她只是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丁小桥的手说,“一定是今年我们家太过顺利了,什么地方犯了太岁,都报在了你姐的头上,我赶明儿上关公庙给求求,真是的……” 丁小桥虽然现在对于神明之类的事情是很相信的,但是,同时她还没有像是米氏这样任何事情都往这神佛的身上挂,比起天灾来,她首先想到的是人祸。于是,她说:“娘,你先不要忙着去求关公,这个事情去了庙里面倒反对我姐不好。” “这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你姐都多大了,连个说亲的人都没有,我这心里急得都跟猫一样。”米氏说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哼哼了起来。 仔细的又分析了一下前因后果,丁小桥带着点不可相信的怀疑说:“娘,你觉得这事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后面捣鬼啊?” “捣鬼?”米氏愣了一下,然后有点迟疑的说:“不能吧,我们家那么老实的人又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后面捣鬼。”说着她又顺着丁小桥的说法想了想,继续摇摇头:“就算我们家得罪了什么人也应该是在我们家的生意上报复我们啊,总不能拿着你姐的亲事来开玩笑吧!” 丁小桥也是觉得这点上有点让人想不明白,不过,她始终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丁小楼那么好的条件,这个在上河村里面那都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村子里面的人,这要说亲的小伙子那都是跟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就算这一茬没有看上的,难道每一茬都没有看上的吗? 想来想去,她能得到的结果只有这后面一定有人在捣鬼的结论。 就算有些细节还想不通,也不能放着不管,总得要去打听一下,才能想好下一步得怎么走。于是,丁小桥对着米氏说:“娘,这件事实在是不对劲,你在家这么忧愁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我们找个妥帖的人偷偷的,悄悄的打听一下,等到打听到结果之后再做打算。” 米氏虽然是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也已经对于丁小桥的说法很是赞同了,她想了想,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丁小桥的说法。她忽然有些不安:“小桥啊,要是这事儿是有什么人在后面捣乱的话,这该怎么办?” “如果有人捣乱?”丁小桥眯了眯眼睛,她冷哼道:“那我们就要好好的寻摸寻摸那个人的名堂了,我倒是想问问这个人,这么费心费力的破坏我姐的婚事到底是为什么呢!” 米氏也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得没有错!我们丁家人可不是这么让人欺负的!” 第331章 鱼苗 米氏第二天就找了个妥帖的想好的媳妇去帮忙打听,不过这种事不能放开了问,也不能大张旗鼓的问,一切只能暗中进行,所以这个时间上就不可能很快得到结果。到了这一步,虽然米氏的心中着急却也不能不静下心来等待了。 就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出去了将近两个月的米林回来了。 这些年,米林一直都没有出门,都在家里面忙活着,所以这一次出门他可是又多了不少见识,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是疲累,不仅如此,他整个人晒得又黑又瘦,脸上更是胡子拉碴的,一进门什么都不管,先让人给他弄了一大碗的刀削面,呼哧呼哧的就吃上了。 米氏在一边,一边给他夹那精心做出来的小咸菜,一边用手绢给他擦着额头,颇为心疼的说:“慢点慢点,没有人跟你抢,锅里还有呢,只管你吃够。” 米林一边大口的吃着一边还跟丁修节说:“姐夫然他们快点把那些鱼苗都给卸下来,家里让挖的水池子可挖好了?” 关于这个水池子是米林专门带信回来让丁修节挖的。丁修节接到信的时候,丁修忠他们正好过来说是要扫墓祭祖什么的,丁修节懒得搭理他们就带着人按照米林给出的规格在自家宅子后面的一块废地上挖出了一个水池子,里面也早就住满了上河村后山的泉水,三五天又是换水又是放生石灰消毒的,总之已经弄得非常妥帖了。 现在米林一边吃饭一边就关心那池子弄好没有,丁修节笑呵呵的说:“弄好了弄好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合乎你心愿的,那鱼就卸了先放在了阴凉处,只等你去看看,要是合适了就把这鱼放下去了。” 米氏听着丁修节这么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埋怨道:“林子这才回来,连歇都没有歇一下,你就不能不说这些事儿吗?难道我们老米家的人非要给你老丁家的人累死了你才心甘情愿?” 这是夫妻之间的玩笑,丁修节也不介意,只是哈哈的笑,一边的米林连忙说:“姐,你别跟着搀和啊,这些鱼好不容易运回来了,得快点下池子,不然的话,死了我就白辛苦了。我要不是实在是饿得走不动了,怎么也不能先吃东西。”说着他也将碗里最后口的面条呼哧呼哧的往嘴里一倒,胡乱将嘴巴一擦,就含糊不清的拉着丁修节就走。 丁小桥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连忙也跟这去看看那鱼苗了。 米林这回去买了两千尾的鱼苗,其实他的选择挺多的,比如什么鲢鱼、鲶鱼、鳙鱼什么的,不过,因为他们是要打算养在稻田里的,所以最后买的是鲤鱼和草鱼。这些鱼苗倒是没有花费多少钱,但是米林在那里学习怎么养鱼可是花费了不少,总得来说,这一次钱花了不少,但是绝对物超所值。 院子后面的那个水池子并不是方方正正的,因为依山顺势,有点呈现梯形。米林换上了一身专门从卖鱼苗那里德尔人买来的一套放水的油皮连体衣,下了水。他首先低头入水了一把,水底的淤泥起来,然后靠近了鼻子边上细细的闻了一闻,之后又招呼跟他一起同去的两个小厮下水。 两个小厮也穿着跟米林同样的衣服,他们下了水之后并不着急朝着米林所在的地方过去,而是沿着池子边上走,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池子边上的泥土里生长着什么草,虽然这池子不打,但是就光是这点事情就花费了将近两柱香的工夫。这之后,他们又找来一把特殊的用竹子制作的尺子开始一一测量起这水池的深度之后,最后他们又贴近了那水上细细的闻着水池里的水的味道,甚至还尝了尝水池里的水。 做完了这些之后,三个人这才爬上了岸,将丁修节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细细的纱网给找了出来,接着将这面大大的纱网往这水里一放,两个在上面的角挂在了岸上的两根柱子上,另外两个水下面的角则挂在了水下面预埋的两个铁钩子上,这样就把一个水池子给一分为二了。 丁修节见米林做了这些,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问他是不是能放鱼了。米林却说不行,他让人找出个大盆和个小盆来。大盆里面装了半盆水,里面放上了专门用纸包包好的一些药粉,搅合均匀了之后,才让丁修节先倒出一个桶的鱼苗进来。 那一个桶里的鱼苗大概有四五十斤,分别倒在了七八个大盆里面,米林的手上带上了专门的棉布手套就开始挨着在盆里面搅合。 丁小桥凑上去看,只发现这些小鱼苗一个个大概只有一寸来长,虽然大部分都在那药水里游的非常的欢乐,可是还是有十分之一左右的小鱼是很不愿意动的,甚至有些已经开始翻肚皮了。米林一边将那些翻肚皮的鱼给捡出来,一边叹息:“还是这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不然不会死这么多。” 丁小桥却笑:“舅,别这么想,你得想,要是这鱼一条不死,我们家的田也养不下啊!” 米林被她给逗笑了,便将那沉重的心情压了一下,这才抬起眼睛来,又开始跟丁修节说起这养鱼的各种方法还有他这次出门学习养鱼的心得来,不光是丁修节听得津津有味,就连曹宿生和莫思归也忍不住一边听一边叹息:“真是隔行如隔山,原来可真是想不到,就这样养一个鱼,中间还有那么大的学问。” 好不容易等到盆里要死的鱼苗都捡了出来,之后,米林就让人将盆里的鱼都倒进了池子里。接着又按照这样的办法开始将剩下个桶里的鱼苗全部都给分拣了一下,再放养进池子里,这鱼总算是放好了。 当天晚上,米林就胡乱洗了个澡,便披了一个大棉袄在鱼塘边上搭的棚子里守了一晚上,丁修节本来坚持要跟着他一起守夜,却让米林给阻止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那里守着。半夜时分,莫思归提着一个小火炉过来了,另外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食盒。 鱼塘边的棚子里面,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这那暖融融的火炉子,烫了点酒,开始烤起肉来。米林夹起了一片切得薄厚均匀,烤的吱吱冒油的五花肉放进了蘸料里裹了一层蘸料之后就放进了碗里面,那种烤肉特别的香味让米林赞不绝口,他一边吃一边对着莫思归笑:“你小子净会琢磨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你咋想出来了。” “这些东西哪里是我想出来的,不过是小桥喜欢吃而已。”莫思归手里拿着筷子,小心翼翼的翻动着那炉子上的肉,他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是从米林的角度上倒是看得见他在说起丁小桥的时候,他的唇角倒是微微的翘了起来。 米林对于这种小儿女的心思倒是也不点破,只是夸奖着这肉好吃。莫思归说:“确实不错,小桥这个丫头就是爱吃,也喜欢在这个上面下功夫。” 米林只是笑了笑,假装没有看懂莫思归的心思,也假装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叹了一口气,煞有介事的说道:“我们家小桥啊就是能干,也不知道以后这么能干的女孩子会嫁到谁家去,想想看心里就忽然不舒服了。” 一边这么故意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莫思归表情的米林看见了他缓缓的抬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可是却看得出来略微有些发僵,随后他笑了笑说:“自然是有这样的人的。” 米林点点头:“是啊,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我这次出去倒是认识了一家人的小公子,家世好,人才也不错,脾气也很好,我倒是觉得很配小桥的,不如我改天去跟我姐说说。我想关于这件事上,她一定是会非常感兴趣的。” 莫思归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不过他的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他冲着米林说到:“米叔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倒是觉得您暂时还是别操心小桥的事情了,反正小桥年纪还小,倒是米叔老大不小了,先快点操心自己的事儿吧。夫人现在心里面最担心的好像还是您的婚事,您还是别让夫人继续担心了。” 说完这些之后,莫思归看了一眼已经高高的升起的月亮和漫天的繁星,又冲着米林笑眯眯的说:“米叔,这东西我就给你放在这里了,您可慢慢吃,天也不早了,我就不陪您了,先回去了。”说罢也不管米林什么表情,便作揖行礼,转身朝着后院的角门走去了。 米林一边夹着烤肉一边看着莫思归那不疾不徐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吧看吧,这个臭小子一定是生气了,连居然让自己讨老婆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是的,没大没小哦。不过随后,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真的已经很老了! 这个臭小子,真是,太讨厌了! 第332章 谁知道 米林这日天天都在守着那些鱼苗,谁来也不换,这样过了七八日,等到这些鱼苗都熟悉了上河村的水源,也是熟悉了他们之后要生活的稻田里的水源之后,米林就不天天晚上的守着这些鱼苗了,而是天天到梯田边去溜达。 他仔细的观察着每块梯田里的水和庄稼,精确得计算着什么时候可以放下这些鱼苗。 丁修节站在他的边上,看着米林忙忙碌碌的样子,问道:“什么时候可以下鱼苗了?” “我觉得再等个三五天吧,那个时候秧苗能再长高一点,就算是下了鱼苗,也不会把这这些庄稼的根给咬了。”米林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米林定了下鱼苗的日子,丁小桥就开始扒拉着手指头算了起来。米氏对于这个日子也是很期待的,不过她还是比较好奇另外一个问题:“林子啊,这些鱼放在田里面要喂什么?需要像是煮猪食一样的煮鱼食吗?” 对于这个问题,米林简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他说:“姐,这个鱼啊是最不挑吃的了,给什么都吃,但是像是放在稻田里的养的鱼,我们是要喂鸡屎鸭屎。” “啊!居然喂鸡屎鸭屎!”米氏惊讶得连嘴巴都张得可以装进一个鸡蛋了:“那多脏啊……” 米林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继续给自己的姐姐解释,到底是丁小桥了解米氏的想法,她笑着说活:“娘,如果像是喂煮出来的猪食那样的东西话,这天里面的庄稼还长不长啊?要知道我们主要是还是种庄稼,其次才是养鱼呢。” “对,是这个道理。”米氏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的,总不能把猪食一样的东西全部敷在庄稼的根上吧。“这喂鸡屎鸭屎什么的,鱼吃不完的话还可以当成庄稼的肥料,这才真是一举两得。”她说完这个成语之后,又连忙看向丁小桥:“我这个词说对没有?” 丁小桥笑得厉害,连连点头。 这些日子,丁修节让人在附近的额个村子里面收了不少的鸡屎鸭屎,就等着这鱼一下田,便又当喂鱼又当给田地施肥了。这鸡屎鸭屎可比不上人粪,并不算太肥地,所以,倒是很好收的,每天只要随便个村子里面转一圈,就能收到不少,足够喂鱼了。 又过了日,终于到了放鱼进田的日子,虽然这对于其他的人来说这可能是很平常,可是这一天对于丁家人来说真是少有的大日子,他们一大早就已经全部上山上去了,米氏更是把自己的新衣服也找出来一套穿着,手里拿着一把香,一路走一路念。虽然丁小桥心里觉得米氏这么做实在是有点多余,可是对于鬼神的忌讳还是让她也跟着抽了根,一路虔诚的念着很多的许愿。 鱼被放下去了,丁小桥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希望今年一年也是风调雨顺,他家的稻田鱼能顺顺利利的丰收,站在她身边的莫思归听着她那嘀嘀咕咕的碎碎念,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米林的感叹,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太确定了,原来那些设想好的理所当然,在这个时候变得有写虚无缥缈起来。 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可是,现在才知道,并不是在所有的事情上他都可以隐忍。他能隐忍是因为必须隐忍,他不能隐忍是因为他继续隐忍下去可能会难受死。没有人愿意难受,莫思归也不愿意,所以,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一些不该说得话。 可是,有时候我们的身体远远比我们的脑子更加的诚实,就在莫思归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丁小桥说话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动了起来,甚至已经说了他本来不该说的话。 “我听米叔说,这次出去遇见一个很不错的小公子,你可要好好求一求,说不定这就是天赐给你的命中之人。” 莫思归是不能这么说的,可是这话一说出来,他看见丁小桥转眼过来看向他那诧异的目光的时候他就有点后悔了。他紧紧的用牙齿咬着自己的舌尖,可是唇角还是透着春风拂面的笑意。 丁小桥的眉毛挑了起来,她看着莫思归,望着他那事不关己的笑容,忽然之间就觉得说不出来的沮丧,她轻轻的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莫思归想了想,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于是干脆转过头去,看向了远处的梯田不吭声,可是他的侧面一直都被丁小桥那灼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紧紧盯着,似乎能烧出了一个洞来。最终他叹了一口气道:“明年,你就要及笄了,一定会有很多人……这事儿……” “这事儿轮不到你操心!你算什么!你不过是我们家的下人!这种事情你管得着吗!”丁小桥猛然之间大吼一声,她紧紧的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带着分说不出来的怨恨看着莫思归,引得边上的人全部转头看向了他们两个人。丁修节见状立刻对着丁小桥严厉的喊道:“小桥,给思归道歉!” 莫思归似乎被丁小桥喊得愣住了,可是再一看见丁小桥那含着湿气的眼睛,他又觉得是自己过分了。明知道丁小桥是一时冲动才说出的那些话,可是,有一瞬间,他还是觉得自己的信心有些动摇,是啊,他现在是…… 由不得他细想,他转身连忙对丁修节和米氏行礼道:“老爷夫人,不关小姐的事情,是我越矩了。” 不等他说完,丁小桥已经快走两步,走到了丁小阁的身边,她低着头,忽然后悔得很,自己刚才的那些话实在是说得不应该。自此之后,这一天,丁小桥都没有再跟莫思归说过话,甚至连莫思归很明显的想要跟她说话,她都直接避过了。 好在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那满满的鱼苗,丁家虽然刚刚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的身上,但是很快就转开了。 回到自己小院儿的时候,丁小阁跟丁小桥坐在葡萄架下面的竹床上,丁小阁问她:“你又跟莫思归闹什么?” “什么叫闹什么?他今天问我以后跟上天好好的求一求,让上天给我准备一个如意郎君!”丁小桥觉得有些话是不能说给别人听的,就连丁小阁也一样,所以,她只说了一半。说完之后她叹了一口气,翻了一个身,朝着另一边,背对着丁小阁赌气说:“说得好像我要赖着他一样!” “人家也没有说什么不对的啊。”丁小阁也觉得丁小桥矫情:“你们怎么成天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啊。”随后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也没有说错,他现在是家里的下人,就算你有什么心思,他有什么心思,也是成不了的。” “什么叫他有什么心思,我有什么心思,我看人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去做什么都从来不跟我说。”说来说去,其实丁小桥还是在计较莫思归总是有事情瞒着自己,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十分的不痛快。 “听听你那个口气,简直是……”丁小阁嗤笑了一声,不过还是客观的说:“小桥,你要是看上了他你就得明明白白的,这事儿你自己不能上杆子的,弄得好像我们嫁不出去一样。要是他有所表示,你便答应,要是没有,那就当没有这件事……”说道了这里,丁小阁的目光忽然便眯了起来,声音也变得轻了很多,她呼出了一口气:“其实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这样的女儿家,便是心里有些什么心思,也只能这样。你还能真的说出来吗?以后要是嫁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便是天大的福气,要是没有嫁,也再也不能提起这话,便是想也不能想的。” 这就是丁小桥对于古代婚姻最不满的地方,完全没有恋爱的过程啊,直接就给你套上一个人,然后你在去培养感情,本末倒置。可是,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跟米氏和丁修节说,你们先让我找人谈个恋爱,成就结婚,不成我们再找一个,这不是找死吗? 原来总觉得自己小,可是,到了现在,才觉得这嫁人的事情真是就在眼前了。想着丁小楼的事情,她忍不住觉得一阵阵的心烦,为什么在古代的女人都要这么过呢? 丁小桥翻了过来,看着高高的葡萄架的顶端,忽然就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村里学堂外面的桂花树上,她和当年的杜开霁就这么坐在树杈上,那风一吹的时候,桂花好像是雪花一样簌簌的落了下来,那时候的她和杜开霁都还是孩子,可是就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她从杜开霁的眼睛里看见漫漫无边的柔软月色。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有很多的事情,过去了便再也找不到了。 忽然一阵清脆的响声从丁小桥的窗口传了过来,她看去,那是莫思归上一次回来送给她的那个玻璃的风铃,她望着那风铃出神,好一会儿才问:“小阁,你说我以后会嫁给什么人呢?” 丁小阁低低的笑了起来:“谁知道呢,或许啊……”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风铃:“上天早就注定了呢。” 第333章 邀请 转过头端午就到了,这一年虽然日子过得不错,但是多多少少也出了很多的不顺利的事情,特别是丁小楼的亲事还有前段时间跟正房的事情,这都让米氏觉得十分的晦气,于是今年这艾蒿、菖蒲买得比往年更多,每个门上都挂了非常多。 不仅如此,原本是只要端午那天才会熬草药洗澡的,她现在更是在前三天都准备好了,于是,连着好天,家里人人都必须泡一泡这艾蒿菖蒲熬得水洗澡,特别是丁小楼,这分量尤为的足,弄得一向都比较好说话的她也忍不住抱怨起来:“娘,在这么洗下去,我都快成艾蒿了,你闻闻我这身上的味道,大老远就能闻见那股子艾蒿和菖蒲的味道。” 米氏却一点也不以为意:“这是好东西,是辟邪的!我们家最近很是不顺利,别管是因为犯了下人还是得罪了鬼神,都得好好的去下邪气。” 丁小楼叹气,她也知道是好东西,可是问题是很臭啊…… 初四的那一天丁家的女人们就聚集到一起开始包粽子了,这端午也算是一个很大的节日,不但家家户户要包粽子看龙舟,更是要走亲戚的。现在丁家正房跟三房闹掰了,老人也不在跟前,要说走亲戚的话,那也就只剩下了丁风儿、丁修节还有丁修义家。 他们本来就处得好,这包粽子的事情自然也是要一起的。往年他们还困难的时候,那时候粽子都是舍不得放糯米的,也舍不得包什么料进去,不过就是用粽叶包一些江米白粽子,哄哄孩子们罢了。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这粽子的总类当然是越来越多了。 蜜饯的、白糖的、红糖的、火腿的、咸肉的等等等等,粗粗一算也是七八种。丁小桥最喜欢吃的是火腿的和咸肉的这种咸粽子,对于甜粽子就不是特别热衷了,总觉得吃多了之后腻味得慌,倒是咸粽子百吃不厌,要是米氏怕她消化不良,她能一口气吃上七八个。 论起包粽子的能手来,米氏和罗氏都是赶不上丁风儿的。丁风儿包这个粽子真是绝活,不但快,而且造型精美。什么三角的四角的五角的,对于丁风儿都是手到擒来的简单事,再加上各种颜色的绳子一捆,出锅的粽子都不用拆开便可以根据形状和上面的绳子颜色知道里面是什么馅的。今年的话,这包粽子的人除了丁风儿、米氏、罗氏、厨房的赵氏、丁小楼、丁小阁作为主力之外,还有一个柴康。 别看他这长得高高壮壮的,这在厨艺上是相当有天分的,不过才第一次接触包粽子,被丁风儿慢慢的指点了两三个就已经能像模像样的包出好看的粽子来了,再多锻炼个,就连米氏罗氏还有赵氏这些个灵巧的主妇也是赶不上。至于丁小桥这种手笨的,连着学了那么多年了,根本就连粽叶都包不住米,更不要说是什么形状了。 自从包粽子开始,丁小桥就馋得直在院子里打转,眼巴巴的看着那粽子放满了一锅就连忙招呼了白芷、紫苏个小丫头,大家一起端到厨房去煮上了。 拿着空锅回来的时候,丁小桥在廊子上遇见了苍术,他脚步挺忙,见了她连忙行礼问好,丁小桥随口问了一句:“苍术,去哪啊?” “找老爷呢!”苍术回答道。 “我爹好像跟我舅出去看稻子里,啥事?不着急的话跟我说。”丁小桥本来就是不甚在意的随口一问,却没有想到这苍术干脆就站住了脚步跟丁小桥说了起来。 “姑太太打发家里人过来送了礼,说是想请老爷太太还有小姐少爷们明儿去看赛龙舟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加上现在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丁小桥在丁家算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她只要开口一问,苍术也没有隐瞒,干净利落的把事情给说了。 丁小桥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应过来,她奇怪的看着苍术:“姑太太不是在院子里面包粽子嘛……”这又是哪来的姑太太。 苍术见自家小姐的表情变知道她不是装的,根本就是没有想起别的人来,于是也就更加小声的提示了一下:“云通郡里的那位姑太太。” 丁小桥马上就想起来了,可不是嘛,他们虽然在上河村里没有亲戚了,这在云通郡里还有一位姑太太。这位姑太太原来可是很看不起他们的,但是自从三年前在舟平县见过一次之后,对于自己家就热络了起来了,这过年过节总是不忘带个礼,就算是见了面也是非常客气。连清明的时候,正房过来闹事的时候,她也一改常态没有站在正房一边,反而帮他们说了不少好话,让丁小桥十分诧异。 这才隔了天啊,又是送礼又是请他们去看龙舟,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丁小桥先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在肚子里打了一个转,然后才对着苍术说:“去看看吧。” 苍术连忙就在前面引道,丁小桥跟在后面开始想对着这些事想了起来。这丁雨儿是个非常有成算的人,虽然对谁都面子都好看,可是实际上最会捧高踩低了,当年自己家里刚分家的时候她来了,对着米氏和丁修节包括他们这些孩子都是一阵子劈头盖脸的痛骂,根本就没有在意人家能不能接受得了,而且,她还主张把分了的家合起来,虽然那是丁修忠的主意,可是实实在在是丁雨儿出的头,看得出来,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 现在,她疏远了正房,至少是表面上疏远了正房,转而向他们身边靠拢,这想想看实在是有点不太对啊。首先,这丁修忠是做官的,他们家是做生意的,从社会地位上来算,他们家算是下三流的人,而丁修忠家那是官家,可是要声望有声望,要名望有名望的,没有理由放弃丁修忠来讨好他们。其次,这丁修忠跟丁雨儿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他们的年纪又比较相近,这自小的关系也是最好的,而他们家说白了,除了面子上挂着的一个姐弟的关系之外,真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也知道自己跟他们家的关系一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的跟自己家套近乎? 这想来想去都觉得有点不太对,丁小桥实在是想不到丁雨儿突然对于他们家的示好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也就干脆不想了,反正先见了这包家的人再说吧。 按道理来说,一般这种亲戚家往来人情世故传信儿的人都是一些小厮,可是,今天丁小桥一看见来人,差不多吓了一跳,这人可不是什么小厮,这是在包家呆了十年的老管家,包忠。 包忠的地位在包家真是超然的。他虽然面子上说是下人,可是,他的老婆是丁雨儿男人包瑞才的奶娘,他的儿媳妇又是丁雨儿儿子的奶娘,在家上,他在包家已经做工做了快四十年了,就连包瑞才见了他也是十分客气的,所以,他实际上也跟个二主子差不多的人物。 一般人家这种人那都是在宅子里扎着,帮助主人处理一些宅子里的大事,或者帮着主家管理这宅子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事财务的来往,什么时候连这种跑腿的小活都要做?明显有点不太对啊! 难道包家已经废到这个地步了?丁小桥连忙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不可能啊,这包家在云通郡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是好歹也是经营了代的米铺,生意一直都不错,哪有什么颓废之势啊。 那这送礼的就指使这包忠过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啊!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丁小桥虽然愣了一下,但是面子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包忠见她出来连忙满脸堆笑的问好,又是指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介绍,又是说明了来意。别看这云通河在这上河村这里算不上太大的河水,可是流到了云通郡的时候就已经是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了呢。每年这云通河上都要赛龙舟,那真是人山人海,有钱的人家就要早早的自己租个地方搭一个棚子,没钱的人就只能站在河边顶着大太阳看了。 包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在云通郡也算是不错的富户,再加上丁雨儿很喜欢交际,这每年镇上看赛龙舟的时候,丁雨儿都会让人搭上棚子,顺便邀请一些亲戚朋友过来同看。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丁修节家可从来都没有这个资格被邀请,就算是丁雨儿知道了丁修节家这么发达之后也是没有请过他们的。 丁修节家当然对于这种事也是不在意的,毕竟大家都没有将丁雨儿是正经亲戚,也就不会因为这事儿多想什么。但是,一直都没有把你们家放在心上又放在眼中的人,忽然一下子对于你们家表现的那么热络而且亲热,这中间事儿到底是什么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啊。 所以,就在包忠提出了这个要求之后,丁小桥并没有马上答应他,思忖了一下便用自家很忙,没有空去看龙舟的借口打发了包忠。 第334章 看龙舟 晚上粽子煮好了。 这因为已经端午了,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所以这吃完饭之后大家都习惯在院子里乘凉。小桥一边拿着一个刚刚出锅的火腿粽子剥开,一边说起了下午的事情。 跟丁小桥同样反映的人还真是不少,乎在院子休息的所有人都用一副丁雨儿到底再打什么主意的目光看向了丁小桥,丁小桥耸了耸肩膀,往嘴里塞了一口粽子,然后含糊不清的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虫,我光是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大姑是什么样的人啊!那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过我就不明白了,她图我们家什么呢?” 丁修节听着觉得丁小桥说得很有道理,可是,随后他又去看曹宿生问他:“你觉得他在打什么主意?” 曹宿生摇摇头:“我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没有办法分析他的想法。”说到了这里他转头又看向了一直置身事外的莫思归说:“思归应该见过丁家大姑吧!” 这个莫思归还真是见过,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以后,他还真是见过丁雨儿不少次数,不过,小的时候,他不乐意见这些人,现在成了莫思归之后丁雨儿倒是从来没有用正眼瞧过他就是了。就算是这样,莫思归对于丁雨儿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 也不能说丁雨儿的性格外露,主要是,莫思归那双眼睛实在是很毒,看上一眼的人便差不多能知道对方的性格,在加上对方的身份和家里的条件,他多半就能分析出对方的心思。像是莫思归这种人,说好听点叫心思缜密,说难听点就是城府颇深,所以,家里有时候不少事情在决定之前都得问问他的意见。 毕竟这么会算人心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莫思归在说话之前先看了一眼丁小桥,不过丁小桥对于他还是带搭不惜理的,这让莫思归忍不住叹息,他也算是会算计人心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算不准丁小桥在想什么,有时候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觉得她应该会高兴,她却大发雷霆,可是相反的时候她又会高兴,弄得莫思归很是心乱。 就好像从那天开始,她就一直不理自己,最多就是熬不过了,跟自己说点公事,别的话一句没有。而现在那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催促着自己,偏偏她连眼睛都不抬一下。莫思归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算错了,其实,其实,丁小桥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他……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丁修节也发现了这一对小儿女从那天在梯田上吵架之后就没有好过,一直闹着别扭,他也不好插话,毕竟现在他们都不算成年,这中间的什么也没有捅破,万一他胡乱关心点什么弄巧成拙反倒不美。本想着就这么装作不知道的圆过去,可是看看现在莫思归那神不守舍的样子,他又觉得圆不过去。 没有办法,他只能给曹宿生使劲的使眼色,本来曹宿生不想管这种小儿女之间的事情,但是,也不能放着丁修节在那边眼睛抽筋不是,最后他只能认命的叹了一口气说:“思归,我问你话呢。” 莫思归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恍惚了一下,一下子想了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不由得有些赧然。他连忙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朝着大家笑了笑:“刚才有些出神了,实在抱歉。”所有人又不是傻子,全都心知肚明,可是又要装作不知道,这群众演员也是很辛苦的啊。 就在莫思归用舒缓的声音给大家分析现在丁雨儿可能的心思的时候,在一边吃粽子的丁小桥嘴角划过了一丝不露痕迹的笑意,不过瞬间之后,那笑意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大大方方的朝着莫思归砍过来的目光翻了一个大白眼。 莫思归被这个白眼翻得心情微微有些沮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下子也没有了心情继续说什么,便略略的道:“丁家大姑这个人本来应该是跟丁大老爷那边亲近,可是在打官司的时候却一下子帮我们这边说了话,这看起来好像是不太对,其实对于丁大姑这个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我相信,丁家大姑也一定没有跟丁家大老爷那边疏远,至于她为什么会跟这边亲近,就要看看她缺什么,而我们这边又正好有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有这种东西吗?难道是钱?还是买卖?大家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猜了起来。莫思归也不吭声,只是坐在那里拿了一个火腿馅的咸粽子默默的剥开,然后又悄悄的递给了已经吃完了一个粽子的丁小桥。 丁小桥本来是告诉自己不能再吃了,否则会有发福的危险,但是当这么一个赤=裸=裸香喷喷的粽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诱惑。看了看莫思归,她觉得自己正在跟他闹别扭,不能就此屈服,但是那粽子实在是太香了,脑子还在天人交战,身体却诚实的很,直接伸手过去接了过来。 莫思归一直挺紧张,不过等到丁小桥接过了自己的手里的粽子之后,他莫名其妙就松了一口气,连心里那点忐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在他正轻松的时候,就听到丁小桥看也不看他的说:“咸的挺好吃的。” 那一晚上,莫思归思绪有些乱,吃了很多的咸粽子。 虽然丁修节拒绝了丁雨儿去她家的棚子看龙舟的邀请,但是现在他们家也算是富户了,弄这么一个棚子还是很容易的,就算是时间紧了一点,但是只要第二天天不亮就去占位置交钱,没有多少功夫也弄了一个宽敞而且位置很好的棚子。 丁修节家这人口多,在加上丁风儿一家还有丁修义一家,就算这个棚子很是宽敞,这么多人加进来还是很挤。丁小桥跟丁小阁站在最前面,垫着脚尖看着那一艘艘打扮得艳丽多彩的龙舟,上面的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一水儿的短打,头上带着鲜艳的头巾,露出了肌肉发达的胳膊,划船的速度和手势都是一致的,在龙舟的尾部有一口大鼓,边上立着一个专门敲鼓的人,他激情澎湃,将那鼓点打得砰砰砰,就好像是号子一样,所有划船的人都跟着鼓点飞快的划着。 这是丁小桥第一次看赛龙舟,她只觉得新鲜,而渐渐的看进去之后,她也跟所有的人一样大声叫着好,看着那一艘艘的龙舟飞快的在水面掠过,只留下一道道的残影。他们这里因为不是终点,所以看不见最终的结果,但是并不能影响到老百姓们高涨的热情,他们大叫着,甚至将自己手上的艾蒿和菖蒲都丢向了水面,不过,丁小桥还看见有人丢粽子的…… 对于孩子们来说,看赛龙舟是一件热闹的事情,但是对于大人们来讲,今天就是难得的休闲放松的日子,个大人们坐在棚子里面,一边看着龙舟赛,一边海阔山高的吹着,大家都十分的高兴,总体来说,今天围观赛龙舟这件事都是非常成功的。 眼见着这龙舟比赛就已经接近了结尾,却听到一阵爽朗而高调的笑声从棚子外面传了过来,虽然语气里面净是轻松,可是还是能从中听到一丝的不快:“我就说老三家不会真的那么忙,一定会想着法来的,没有想到你们自己搭了个棚子。” 随着那笑声飘进了棚子里,丁小桥一看,这不是丁雨儿吗?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她的男人包家米铺的当家的包瑞才,另外还有两个少年,一个十六七岁,另一个则跟丁小桥差不多大的年纪。这两个人虽然不常见,但是丁小桥还是认识的,他们两人,一个是丁雨儿的二儿子包安禄,另一个小一点的则是丁雨儿的三儿子包安喜。 虽然说大家都是亲戚,可是这边丁小楼已经及笄了,丁小阁也快及笄了,就连丁小桥和丁小梁也已经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若是大家平日里的关系好,又常走动,孩子自小一起长大当然没有什么,可是现在丁雨儿就这样贸然的带着自己的两个那么大的儿子来到了丁修节家的棚子里面,这算怎么回事? 丁小楼立刻就站了起来,闪到了米氏的后面侧着身给丁雨儿行了一个礼,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背过身坐在一个小墩子上再也不回头了。剩下的三个小姑娘虽然没有及笄,可是忽然这棚子里面挤进来个乎不认识的年轻男孩子,各个都有些生气,胡乱行了一个礼,就站到一侧去了。 而丁五郎丁七郎丁八郎上前给丁雨儿包瑞才见了礼之后,就挨着丁小桥她们姐个一站,正好严严实实的堵上,让人看不到他们。 丁小桥忍不住低声的跟丁小阁嘀咕:“这都是什么事情啊,既然已经打算不搭他们的话了,自己就识趣一些好了,还上杆子的摸过来做什么?” 丁小阁不屑的轻笑一声:“就她那个德行,能有识趣的时候?” 丁小梁则奇怪:“这莫名其妙的过来做什么呢!” 第335章 目的 丁雨儿不愧是在这生意场上帮丈夫打拼的女人,虽然她自己并不像是米氏一样经营什么生意,但是,她那早就已经磨练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了,虽然整个棚子里面的人都不太欢迎她,但是,她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自说自话的活络着气氛,没有一会儿工夫,竟然大家都一片和气了。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本事不要说米氏了,就连丁小桥也是感觉到由衷的佩服。虽然不喜欢对方,但是对方有优点的时候她也不会直接否认,而是虚心学习,这是丁小桥自认为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等到气氛热络了,大家都开始说说笑笑了,丁雨儿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两个儿子,连忙拉到了前面来,跟米氏、罗氏还有丁风儿他们一通介绍,大家自然也要说些好听的正面的客气话。不过大概是当妈的都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尽管是客气话面子话,丁雨儿也依旧是高兴得眉飞色舞。 这边女人们说得热闹,那边包瑞才也在努力的融入丁修节他们的话题当中。比起丁雨儿的本事,这包瑞才就略微显得有点拿不出手了,至少他没有办法像是丁雨儿一样,任何一个人起任何一个话题他都能接下来,就算是没人搭理,还能自己给自己支个梯子爬下来。好在大家今天出来也是松快松快的,没有人说正事,这吃喝玩乐的胡侃也没有什么难度,他还是能跟得上的。 丁小桥的人虽然被个兄弟还有莫思归给挡着,但是这个耳朵可是高高的竖起来,对于丁雨儿说得任何一句话都没有放过,不过听过来,听过去,都没有看见丁雨儿说出什么重点来,这不禁让丁小桥的心里奇怪,难到这丁雨儿真的就是过来走亲戚的?这明显太不可能了。 就在丁小桥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莫思归忽然微微的弯下腰来凑到了丁小桥的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你大姑一定要让你来看赛龙舟的目的了。” “是什么!”丁小桥诧异极了,她抬眼看了一下莫思归,一副简直不敢相信他已经猜到的奇怪表情。 “听说包安禄还说亲……”莫思归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那个字的尾音都已经消失在他的唇角了,不过还是让丁小桥给听得清清楚楚。她微微一愣,随后便明白了莫思归的意思,她虽然不知道包安禄的具体年龄,可是从还没有结婚这个岁数上看,应该也就是十七八岁,而能跟这个年纪上合得起来的人只有丁小楼了。 “你是说……”丁小桥当然不敢大声的喊,但是她脸上那吃惊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她现在心中的不可思议了!当她得到了莫思归点点头的确认的时候,她似乎被噎得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好半天能说话了,她目光有些呆滞,喃喃的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莫思归直起了身子,又不动声色的朝着丁雨儿的两个儿子身上看了过去,只见那包安禄一直将目光偷偷的朝着那边背对着他们的丁小楼身上看去,目的实在是太过明显,至于另一个儿子包安寿嘛,虽然年级不大,但是他似乎也是带着目的来的。 从他那不断朝着这边探寻的目光不难猜得到谁才是他的目的。莫思归眯了眯眼睛,唇边浮现了一丝冷笑,这算盘未免打得也太精了一些,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问问自己是不是愿意? 赛龙舟结束之后,丁雨儿热情的挽留三家人去自己家吃饭,丁风儿当然是不去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大的人,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她可以不报复,但是不代表她要原谅。这样在外面随便说说话倒也就罢了,登门入室的去吃饭那就真心算了,她不想跟这家人有任何深一步的交往。 丁风儿不愿意,丁修节其实也是不愿意的,更何况现在这个丁雨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还没有弄明白,他绝对不要随随便便就这样把自己的短处送了出去,于是也婉言拒绝了。丁修义虽然跟丁雨儿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不过两个人从小就不对盘,自然也不会勉强自己给丁雨儿面子去。 最后,尽管丁雨儿热情的邀请,但是真心没有一家人同去。 送走了三家人,丁雨儿站在城门口对着二儿子包安禄说:“你觉得怎么样?” “看模样倒是还行,不过没有小翠好看。”小翠是包安禄的通房丫头,早就已经被包安禄破了身子了,算得上是他的枕边人,不过没有什么说话的份就是了。 丁雨儿翻了翻白眼,冷笑一声:“你爹身上的好东西没有学到,这些烂毛病学得一个顶两个,那是给你选媳妇,能跟那些玩意儿一样吗!” “就算是选媳妇也得选一个赏心悦目的吧,我看她不是我喜欢的哪一种,人也不算是胖,浑身都是骨头,这摸着能舒服吗?”包安禄跟丁雨儿说话是一点都没有遮拦,想说什么便说了。 丁雨儿气得伸出了手指头使劲的戳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知道个屁!现在家里你大哥是继承了家业,到了你跟老三,你们两个只能自己挣,你三舅家那么有钱,他家就两个闺女,这个嫁妆能少给吗?你娶了他家的闺女,下半辈子就不愁了,就算你什么都不干,天天躺着吃,吃完了你媳妇的嫁妆,她娘家能不管吗?你三舅能不管吗?” 丁雨儿说话很有煽动性,包安禄听了很是心动,不过还是有点不太上心,他说:“娘,你说得倒是好听,我要是全部都用她的钱,她不是要把我管得死死的,只怕我想拉个女人上床她都要寻死腻活的,那这多没有意思!” 丁雨儿对于包安禄这个儿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家里的三个儿子就数老二最不成器,她有些无奈的说:“傻子,只要你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的,她还能管着你不成?女人啊,只要心里有你,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傻子,你说啥都成,只怕连命给你都行,就别说那点钱了。” “说得那么热闹,三舅才不会同意的吧。”包安禄虽然被丁雨儿说得心动,但是也不是傻子,他们家跟丁修节家的关系是什么样的他是知道的,虽然那中间很多细节他不明白,但是不代表他对整个事情的大面上没有办法判断。“现在要给我找媳妇了,才想起来要讨好人家三舅家,早干什么去了,那时候你还天天跟这大舅家裹呢,也没有见的大舅给你什么好处!就算当时许给我的小不是最后也抬到廖家去了吗!” 说起丁小包安禄那是真心眼馋,他自从第一眼见过那个小丫头,心里便喜欢的很,那个丫头长得模样给妖精一样,很少能有不动心的人。就连后面他找通房丫头也是按照丁小的模样找的。其实丁小楼也长得好看,但是比起丁小来便显得有些寡淡了,也难怪包安禄不太满意。 说起丁小的事情,丁雨儿心里也是很不痛快,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跟大房给闹翻了,哪怕后面他们两家又和好了,可是到底也没有原来那么亲密,丁雨儿一想到丁小就这么嫁人了,自己的儿子还单着,这心里就跟猫一样,所以这憋着劲一定要给儿子找个更好的! “这个你只管放心。”虽然自己的心里对于丁家大房的做法很恼火,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是万万不能再在包安禄的面前说这些事情了,让他更不放不下那丁小的话,以后还怎么跟丁修节做亲家:“我上下都打点好了,这个丁小楼只能嫁给你,如果不嫁给你,她谁也别想嫁。” 包安禄见丁雨儿说得那么笃定,也有点好奇:“娘,你有什么主意?” 丁雨儿却不愿意跟包安禄说这些,随便说了句便推脱了他,而包安禄也不是很有好奇心的人,既然丁雨儿不愿意说,他也就不问了,只是吊儿郎当的说:“娘啊,这可是你说的啊,这个媳妇一定给我找成了,要是像是丁小一样又煮熟的鸭子飞了,我这回可是不在听你了。” 丁雨儿想起包安禄耍混的样子,头皮就发麻,她摆摆手,瞪了包安禄一眼:“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老包家的!” 这边丁雨儿的如意算盘是打得啪啦啪啦的想,那边丁修节和米氏关在子里直犯嘀咕:“你说,你大姐这次来到底是为什么?不会真是跟我们家拉家常吧!” “怎么会!丁雨儿那个人能干这种事?我的头都能割下来当球踢!” 米氏拍了口无遮拦的丁修节一下,然后还是想不出来,倒是跟他们一个里在拿着手绢胡乱绣花的丁小桥冷笑一声:“今天莫思归倒是给我说了一耳朵他们的目的。” “什么?”两口子立刻就齐声问道。 丁小桥扔下了手里的绣活,冲着两个人露出一丝不屑的嘲讽,“人家的心大着呢,只怕是瞅着我们家的姑娘呢……” 第336章 不成 这个消息真真是晴天霹雳。 米氏和丁修节惊得半天都没有合拢嘴。好半天之后,丁修节才有点匪夷所思的嘀咕:“不能吧,丁雨儿那么精明的人,她怎么会想起这么缺心眼的事情呢?” 米氏也是很不敢相信的样子,但是她想得明显更深入一些:“她看上了我们家姑娘?哪一个?小楼还是小桥?”说着她又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起来:“论年龄的话,他们家老二和我们家小楼是合适的,他们家老三跟我们家小桥也是合适的。” “娘……”丁小桥真是害怕米氏现在被丁小楼的婚事已经搞得分不清楚好歹了,真真的昏了头,将她或者她姐答应给了丁雨儿家,那真是老天开玩笑。于是,她长长的拖着声音,发出了十分不满的声音。 米氏连连摆手,表示她明白丁小桥的意思,不过她还是跟丁修节说:“虽然来往不多,但是他们家那个儿子的德行,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除了老大本分一些,那老二老三都是一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种,没有一个提的起来的,她这是打着什么主意?要知道他们家老二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是,少有媒婆上门,他们家老三虽然没有到年纪,但是在媒婆那里也是挂了号的,名声坏得不得了!” 米氏因为一直都在操心丁小楼婚事的缘故,所以对于整个云通的,比较合适的年轻人大体还是有点了解的。原本她是没有怎么关注丁雨儿家两个没有成婚的儿子的,但是毕竟也是挂名的亲戚的,在媒婆来说媒的事情也难免就听上一耳朵,所以,对于这些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丁修节则冷笑着:“不管她到底是打着我们家哪个闺女的主意,她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米氏点头,她的心情现在也平复了很多了,她说:“就是我们家的姑娘一辈子不嫁人,在家养老,也不能嫁给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因为闺女不嫁人就随便胡乱的找个人嫁了,这是害了闺女的一辈子啊!”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虽然我们家的姑娘不用靠着谁家吃饭,但是这个嫁了人难免就要低头,就得看着男人的脸色过日子,一定得找个人品好的人,要是为了嫁人而嫁人,慌不择食的话,只怕是会后悔一辈子的。”丁修节对于米氏的说法十分的赞同。 倒是丁小桥对于丁修节和米氏的想法很是惊喜,她在上一世的时候,无论男女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算自己不着急,这个父母也是很着急的。特别是逼着儿女相信的妈简直是比比皆是。 反而到了这里,最应该担心孩子成亲问题的古代,而且还是早婚的古代,米氏和丁修节这对父母竟然能够有这么开明的想法真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丁小桥听着他们两口子这样有一句没有一句的搭话,她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咚咚咚的步的跑到了米氏的炕头上,一头栽进了她的怀里,连连撒娇道:“娘啊娘啊,我怎么会那么那么的爱你的呢!” 就算是米氏和丁修节如此开明,可是也到底是古代人,哪里会将喜欢和爱挂在嘴上的,这样陡然一听丁小桥的话,米氏倒反有点不好意思了,而丁修节在一边还火上浇油:“你就不爱爹吗?” “我当然也爱爹了!最爱最爱最爱爹了!” 就在一家三口在这么说说话腻味的时候,苍术进来说,丁雨儿来家里了,人就在角门那里等着。 米氏跟丁修节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丁修节点点头忍不住嘲讽道:“这才真是丁雨儿的做事风格,只要确定了目的,坚决不会拖沓,一定要把这件事敲定之后才会了结。” 米氏冷笑:“我今天倒是要去看看,这个女人的脸皮倒是有多厚,她敢怎么开口说这个事情。” 说着,两口子直接就下了炕,一边让苍术去请人,一边就朝着待客的正房去了。丁小桥自己一个人也不想就这么呆着,于是她直接去找了丁小楼,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事先跟当事人通通气比较好。 丁小桥不是个磨叽的人,说话自然也不会怎么兜圈子,她见了丁小楼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干净利落的就将这个事情说了,丁小楼也是了解她为人处世的,更是早就习惯了她那当着家里人张口闭口不遮拦的性格,所以对于她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说出了这么多不合妇道的事情而感到吃惊,十分安静的听完了丁小桥那噼里啪啦的描述。 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丁小楼的表情,生怕她会因为这件事着急上火的丁小桥,在看见丁小桥不但没有着急上火,居然连一点点的激动的情绪都没有,这又让她不禁有些担心:“姐,你没事吧?” 依旧还在静静的坐在炕上绣花的丁小楼笑眯眯的看了丁小桥一眼不急不慌的说:“听见了,我又不是耳朵有毛病,怎么可能没听见呢?”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大姑她可是在算计你呢!”丁小桥十分的愤愤不平,她一想到端午节那天跟着丁雨儿进了棚子的两个少年人,那种到处乱转的眼神和挡都挡不住的轻浮神色就觉得怒火中烧,特别是一想到丁雨儿更是打着自己姐姐的主意,那边更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这张氏跟前夫生的孩子怎么有一个是一个,就没有一个纯良,没有一个干净的,个顶个的都是头上生疮脚下流脓的坏种!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还不是大事?姐,这都是你的婚姻大事啊!要是真让她算计成了,你说你这一辈子还能好好过吗?这事想一想就觉得恶心!”丁小桥愤怒的挥舞的手臂:“看龙舟那一天,你还记得不,就是那个大一点的人,非要让我们喊什么表哥那个家伙!你看看他的那个眼神,一看就是大坏蛋,简直简直……” 丁小桥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形容自己的愤怒,只能呼哧呼哧的喘气,倒是丁小楼放下了手中的绣活望着丁小桥静静的说:“我当然看见了,他还没有进棚子我就看见了他的眼睛直往我的身上沾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呢?我们第一不能将他的眼睛挖了,第二不能找个布袋子将我给套起来。”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要是早知道他的打算,我非要让人给他打杀出去,我倒是要看看,是他的脑袋硬,还是我们家的棍子硬。”丁小桥越想包安禄的那个眼神和表情就越觉得不痛快。 丁小楼却要淡定的多了:“可是,这事儿不是没有成吗?就算这事真的有人想要成就,我想,到了爹娘那一关也指定不会成的,所以,这事完全就不用担心。”丁小楼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小桥觉得爹娘真的会听大姑的句花言巧语就让这件事落在我们姐妹们的头上?” 当然不可能,丁小桥听着丁小楼的话,忽然也觉得其实自己真心是想太多了。是啊,这事放在别人的身上可能还能被糊弄住,放在他们家的身上那简直就是想都不用想。 先不要说丁雨儿包藏祸心,就算他们家的孩子个顶个都是好的,她也是真心实意想要成就这儿女亲家,只怕米氏和丁修节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毕竟,他们可是已经害怕了跟张氏那个人打交道,只要能不跟她有关系,那就是最好不要有关系。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丁小桥便笑了,她觉得自己真真的着相了。 这件事情当然不会成,无论丁雨儿怎么说,自然都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丁雨儿惯是一个能言会道的,也不知道最后能将这件事说成一朵什么样的花来。 晚上的时候,丁小桥就知道了结果了,米氏靠在炕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跟丁修节抱怨:“我觉得啊,你们老丁家所有的心眼子都长到了丁雨儿的身上去了,你说说,她怎么就那么会算计?” “管她怎么算计的,反正这事儿我已经说死了,我就不信她还能继续作出一朵花儿来?”丁修节如此说,他在说着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不是怎么痛快的,可见,今天下午丁雨儿的到来,跟丁修节两口子说得那些话实在是让他的心里憋着狠狠的一股子的气呢! 不过,下午的时候丁雨儿到底跟丁修节和米氏说了什么丁小桥并没有打听说出,不过,这种事情,只要知道结果就是了,过程什么的实在是不太重要。 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如此。当你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完完全全妥妥帖帖的解决的时候,便会又冒出了一件其他的事情来恶心你,简直是防不胜防。 米氏听着那相好的媳妇儿的一番话,简直惊得嘴巴眼睛都张大老大,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就那样紧紧的住那个媳妇的手,手上的青筋都已经爆了出来。 她紧紧的狠狠的握着,就好像在掐住另外一个人的颈子,恨不能将那人挫骨扬灰。 第337章 谣言 “你说得这事可是当真?”米氏努力的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声音,让它像是平日一样的温柔宽和,可是努力了次之后还是没有做到,她的声音尖利而有些扭曲,就好像是她现在脸上因为愤怒而变形的脸一样。 “当然是当真的,我真是偷偷的去打听的,而且我做事一向的隐秘,你我也不是刚刚认识的,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吗?我若是做一件事情,一定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更何况这件事是你千叮咛万嘱咐的,我当然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说出来,所以我打听的时候很是注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这事绝对是真的。”那妇人算得上是米氏的闺蜜,住在中河村的李王氏。 她家的家境很是不错,前些年,因为张氏的缘故,米氏和她的联系便断了,这年,分家之后她们就又恢复了原来在家做姑娘时候的友好和热络了,她也是米氏难得能说上知心话的人。 “我不是不信你,真的,可是,可是你说这事……”米氏眨了眨眼睛,只觉得里面干干的,她很想哭,可是又满腔的怒火将她的眼泪和软弱全部都烧的干干净净,连一点一滴都没有剩下。 李王氏点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她说:“我们都是做娘的,你想说的我都明白,这事要是在我头上,她都恨不能将乱说这话的人统统都给出来,将他们浸猪笼!” 米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情差得连话都不想多说,她就心意阑珊的跟李王氏又说了句话之后,那李王氏便起身离开。她说:“你放心,这事只管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会尽量将这乱嚼舌头根子的人给你查出来了!” 米氏点点头,只是拉着李王氏的手,忍不住眼圈都红了:“小芬,我只信你,你一定要帮我!” “你放心,这事儿我男人都不知道,不过他做得那买卖,消息最是灵通,我隐晦的让他去查查。” “嗯。”事到如今,米氏也再无别的办法,这事儿又不能宣扬开来,也只能如此了。 让紫苏送走了李王氏,米氏就好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样一下子就瘫在了炕上,好半天之后才将桌子上的做绣活的小竹筐一下子扫到了地上,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丁小桥过来找米氏的时候,让紫苏给拦下了,压低了声音说了说晌午那李王氏来了之后米氏的反应,丁小桥奇怪,看了一眼米氏的子,小声的问道:“那你可知道李王氏来了跟我娘说了什么?” 紫苏摇摇头,“太太让我们都站到院子外面去了,她只是一个人跟那婶子说话,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等我送了那婶子回来之后我就已经听见了太太在子里哭,也不让我们进,更不让我问,我都要急死了,偏偏老爷去郡里面了。” 虽然当时紫苏在丁小阁的那件事上让丁小桥很是不痛快,可是紫苏到底也是为了自家人考虑,她就没有太难为她,可是,也就没有原来那么亲近了。不过,紫苏却很得米氏的喜欢,所以,在米氏的事情上,问问紫苏总是没有错的。 知道了这个信息之后,丁小桥的心里也有点没有底了。米氏虽然说话声音低,又性子软和,可是总体来说并不是一个喜欢掉眼泪的人,就算是原来被张氏给磋磨得狠了,她也只是会背着孩子们暗自的抹掉眼泪,并不会放声的大哭。所以,这么多年之来,丁小桥虽然知道米氏哭过不少次,可是听到哭得声音的次数,简直就屈指可数。 在她的记忆中,米氏大哭的时候,自己被张氏差点卖掉的时候是一次,丁修节回来是一次,其他的好像就没有了,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带着心里这样的忐忑,丁小桥走进了米氏的子。 只看见米氏歪在了炕上的大迎枕上面,眼睛通红,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不得了,简直是将丁小桥给吓了个够呛,她急忙的走到了米氏的身边连声的问道:“娘,娘,你怎么了啊!你可别吓唬我!爹今天不在,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你让我们怎么办?” 米氏似乎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看了看丁小桥,那已经止住的眼泪,哗啦哗啦的就又下来了,她紧紧的拉住了丁小桥的手,声音沙哑而低沉:“小桥啊,是娘没有用,是娘没有用啊!”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安慰,一个痛哭,好半天之后丁小桥才终于从米氏的嘴里将发生了什么事情给了解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事情了解了清楚之后,丁小桥简直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就是很多媒婆都私下悄悄的传说着,丁修节家的大姑娘为人很不检点,不但已经被人破了身子,甚至这孩子都被悄悄的弄掉了一个,现在根本就是一个残花败柳的破鞋。 媒婆这个职业虽然是见钱眼开,但是也要有点职业操守,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真伪,但是为了客户的满意,就算明知道丁修节家会给很多的陪嫁,也真心没有个人敢为丁小楼说媒,就算有人敢说媒,也会隐晦的说清楚这个事情。 这事儿一说,当然不会有人家愿意,一来二去,这知道的人多了,便越来越没有人搭理丁小楼的婚事,连带着,连丁小桥丁小阁也受到了影响。 这样一来还真是解释了为什么米氏找了那么多的媒人也没有人愿意帮丁小楼说媒,更没有人愿意兜揽这样的事情。 她的声音陡然的尖利了起来:“你说什么!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米氏还是哭:“就是真的!就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会有这样不是人的传言,可是这事情偏偏就是真的。你小芬婶子帮我悄悄的打听了许久了,真的是有这样的传言,也许没有传开,但是这事情真的是有的,特别是那些说媒的人,就没有个人不知道的。”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她简直不知道这样的传言是怎么传出去的,她甚至可以想象这件事情如果大肆的宣扬开来的话,就不要说丁小楼能不能嫁人了,只怕是她连活下去都不太可能了。 人言可畏。 当年阮玲玉是怎么死的? 那么有名的女人尚且如此,现在的丁小楼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时之间丁小桥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她满脑子的能想到的只是丁小楼那温和的笑脸还有那宽厚的性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到底是什么人做得这件事?丁小桥简直没有办法去猜测操纵这种传闻的人是什么样的,他又报着什么样的目的。 浑浑噩噩的丁小桥一直枯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连夜色渐渐的降临她都没有发觉,一直到有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弯下了腰对着她说:“小桥,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天黑了有些凉,快点进睡觉吧。” 丁小桥这才陡然回过神来,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丁小楼,看着她笑靥如花,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竟然是僵硬的,想要努力的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是竟然一点都做不到,她咽了咽口水,只能干干的涩涩的低声说:“我就去,你,你先去吧。” 丁小楼打了一个呵欠,忽然伸手摸了摸丁小桥额头间紧紧皱着的眉头,努力的将它抚平,温和的笑着:“你才多大的年纪啊,怎么天天都皱着眉呢?这样可不好,我原来就听隔壁的婶子说,女孩子一定不能随时苦着脸,一定得笑,否则,日子也会变得苦的。所以啊,小桥,你一定得经常笑着,可不能这样。”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紧紧的捏住了一般,连一口气都透不出来,她没有办法想象,像是这样的丁小楼知道了关于她的那些事不关己的的传闻之后,她还能这么淡然吗?她还能这么温和吗? 忍不住紧紧的捏着拳头,直到她的指甲全部都深深的抠进了她的掌心之中,她才缓缓的、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姐,你别担心。”说着,她还为了让丁小楼放心,甚至露出了一个干涩却灿烂的笑容。 丁小楼的眼睛弯了起来,她又像是小时候那样,用手轻柔的揉了揉丁小桥的头发,这才直起了身子,招呼着自己的丫头朝着自己的子里走去。眼见着她转身走了,丁小桥张了次嘴,最终还是在丁小楼的身影马上要走到自己的子里的时候,她叫了出来:“姐!” 转过了身子,丁小楼望着丁小桥微笑:“怎么了?” 丁小桥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她低着头站了起来,像是努力的在忍耐着什么,许久之后,她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她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姐,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如果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在外面却被人传了很多恶毒难听的话,她应该怎么做?” 丁小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她甚至怕自己抬起头来,那满眼的眼泪会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第338章 负责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这种沉默在这个只有四方天空的小院子里无休止的蔓延着,这种沉默乎将丁小桥的所有坚韧统统的碾碎。她依旧低着头,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丁小楼的表情,甚至不敢听丁小楼的声音。 她真想就这样捂着耳朵转头就扎进自己的子里面,永生永世的不出来,不用面对这些没有办法去面对的苦难。 “我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不会在意吧。”丁小楼忽然间轻轻的笑了起来。 丁小桥简直不太相信丁小楼的回答,她的直觉是,丁小楼并没有仔细的想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别人的闲事,并没有以己度人,自然做出来的判断和决定也是非常的轻忽的。 理智告诉丁小桥,到这里就可以了,不要再问下去了,这对于人来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可是,丁小桥还是一点点都忍不住,她深深的也咽了一口口水,缓缓的抬起头对着丁小楼说:“姐,如果这个话会让那个姑娘的一生都处于黑暗之中呢?是关于她的名誉的呢?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丁小楼歪着头,似乎很用心也很认真的想了起来。 在她思考的这段时间内,丁小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丁小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似乎只要她多做了什么不该做得事情,面前的丁小楼顷刻之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般。 这样的时间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丁小楼看向了丁小桥,她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她说:“不管如何,我是不会死的。” 她说完这个话,想着有些呆滞的丁小桥又笑了起来,然后解释了起来:“遇见了这种事情,最大的伤害其实并不是这个姑娘,而是她的家,她的弟妹,她的兄长,她的父母,还有他们家的家风。如果这个时候贸然的去死,只怕就印证了别人的传闻,那么这让家里面的人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呢?” “人是不能太自私的。当然,如果这件事发生了,一根绳子吊了脖子自然是简单的,人死了又不知道活人的辛苦,一了百了,当然无所谓了。可是,总不能一家子都因为这件事吊脖子吧,自然会有要活下去的人,既然这个姑娘长了那么大,受了家里面那么多的照顾,当然不能就这样自私自利的为了逃避就去死。” “人生在世,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迟早就要过去的。”丁小楼说道了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眯起了眼睛,笑容在她的脸上暂放得让人觉得耀眼,她说:“若我是那个姑娘的话,我定然是不会死的,我会好好的活着,我要让那些中伤我的人看看,我会活得更好,比他们所有人都好。” 丁小桥就这样听着丁小楼的话,似乎有些听入迷了,甚至不忍心去打断丁小楼的话,一直到丁小楼自己停了下来,她冲着自己微笑:“小桥,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快点回去睡觉吧。” 丁小桥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就这样看着丁小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心里的石头似乎在这一刻就放了下来,她露出了一个由衷而轻松的笑容,她说:“姐,你先去,我看着你进,然后我就去。”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多想法?”丁小楼摇摇头,笑了起来,她转身,就这样进了子,不过,她能感觉到丁小桥那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后背,就连她进了子,关上了门,那目光也一直都在。 那是一种坚定的、努力的,松弛的目光,是认真的,是保护的,是姐妹,是亲人的目光。 丁小楼脸上的笑容一直都在。 小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知世事,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一定是跟我有关的,一定是跟我有关又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这件事情可能会给我带来很坏的影响,可能会让我非常难以承受,但是,我知道,这件事对于整个丁家来说,带来的影响更大,更加难以承受。 所以,小桥,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从来都不会发生。 我不会去死。 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无论被人怎么议论,我都不会去死。都不会做这么下乘的选择。 小桥,我是丁家人,虽然我不能像是你那样支撑起整个丁家的生意,可是,我也是丁家的女儿,我不会被打倒,更不会随便的轻易的就如了别人的心愿。 正如我跟你所说的,我受到这个家的养育,我自然要回报这个家,而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回报就是,更好的活着,让那些抹黑我的人,看着我活得更好,比他们更好! 抬起了头,丁小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就这样顺着鼻腔一直逼进了她的胸腹部,凉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一种从来没有的轻松感觉就这样浮现了出来。 她终于可以放心下来,只要丁小楼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出那个人来,她一定要让这个人为她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那一夜,丁小桥睡得很沉,就好像是马上要上战场一般,一定要好好的休息一番,她连梦都没有做,便这样一觉到了天亮。 只是,现实永远不像是想象那么简单而容易。丁小桥在晚上下定的决心,可是到了早上才觉得,真是一筹莫展。 这件事要查,可是要怎么查,才是个真正的大问题。 毕竟,这是关于丁小楼甚至整个丁家名誉的事情,绝对不能大肆宣扬的就出去查了。其次,要查这件事的人选到底是谁呢?有谁又有能力,却又做事不露痕迹,嘴巴又严呢? 丁小桥虽然已经在丁家算得上是做主的人,可是到底见得多是掌柜和各个大店子的东家,其实人脉还是很闭塞有限的,想要查这样的事情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和渠道。 就在丁小桥坐在房的炕上一筹莫展的时候,莫思归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跟明远说着话就进来了。陡然一见丁小桥那一脸苦瓜相的坐在炕头上,两个人都惊了一下,而后明远就行礼,又跟莫思归说了句话之后便退下了。 丁小桥看都懒得看来得两个人一眼,只是歪在那里,手里的团扇也是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晃悠着,怎么看都觉得心浮气躁而又没精打采。 莫思归略略站了一下,就走到了炕边,脱了鞋,坐在了丁小桥面前炕桌的对面,他合上了自己的扇子,一边的白芷立刻就倒了一碗茶送了上来。莫思归端起了茶碗,用那盖子轻轻的刮着茶汤上的沫子,他的动作轻容而又非常的优雅,连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连坐在对面的丁小桥都忍不住觉得他像是一幅画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轻轻的抿了口茶之后,莫思归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这才抬眼看向了丁小桥问道:“怎么了?我瞧着你好像非常的不痛快?” 不痛快!当然是不痛快!而且是想当的不痛快!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说,也不敢说,更不想说,她只是白了莫思归一眼,然后翻了翻眼皮,转个身直接靠在了那大迎枕上面,用鼻子哼了哼,算是回答了莫思归的问题。 莫思归转头看了一眼白芷,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白芷非常有眼力见的低下头退出了房间,并且,顺手将门关了起来。不仅如此,白芷还让院子外面伺候的小厮和丫头们都站得远了一点,自己则静静的站在距离门口有点距离的廊子下面。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不如让我来猜猜看如何?”莫思归对于丁小桥那副既不文雅又很是不痛快的样子一点都不以为意,甚至宽容的笑了笑。 “好啊,那你就猜猜看好了,要是猜对的话……”丁小桥的目光扫过了炕桌上的那一小盅的燕窝,“燕窝就给你吃了!” 莫思归根本就不搭理丁小桥这一茬,只是说:“我就是随便猜猜,不要奖励。” 丁小桥见他不上当,又哼了哼鼻子,表现的很是不痛快。 莫思归只是笑:“这事一定是跟丁家有关。” 丁小桥继续哼鼻子,表示这种事情要是让我猜我也知道。 莫思归又说:“我猜,这事一定还跟大小姐有关系。” 丁小桥不哼鼻子了,她甚至轻轻的眯了一只眼睛,朝着莫思归的方向看了去。 “我还猜,这件事是一件很上不得台面的,可是却又是完全不可能的谣言。”莫思归继续说着。 这回丁小桥连躺都不愿意躺着了,她直接利落的就坐了起来,转过脸来,直直的看着莫思归,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莫思归还是那副浅淡的笑容:“这要看你想让我都知道些什么了!” 丁小桥就这样静静的盯着莫思归,望着那副面具还有已经跟面具融合到了一起的笑容,许久之后,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莫思归,帮帮我。” 第339章 春色天下 莫思归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气质,他是平和的包容的,似乎能给予所有人一种很奇怪的信任感,就好像他坐在了你的身边,什么话都不说,可是你却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心里的话都跟他说一样。 这大概是一种天赋异禀吧,反正丁小桥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她说完这个话之后,便坐在那里,忽然有些后悔。这事情,她到底有些唐突了,毕竟这是有关于她的姐姐未来的一辈子,她怎么能就因为莫思归说了那么句话之后就放心的将这事给托付了呢?越是这么想,她的心里就越是忍不住后悔,后悔到想要将所有的话都收了回来。 莫思归是什么人?他自小跟丁小桥一起长大,后来又日夜陪伴了这么多岁月,自然,她的心思还是能猜到六七分的,所以,当她低头坐在那里沉默的时候,他便知道她又开始为这件事到底告诉自己应该与否纠结了起来。他也不说这事儿,只是转了一个话题道:“我说个题外话,但是,也不算是题外话。” 果然,丁小桥所有的注意力就被他吸引了过来,她抬头看着莫思归:“什么题外话?” “这事儿,无论怎么解决,对于大小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找到那散播谣言的人,你想怎么做?以后大小姐又当如何?” 丁小桥微微一愣,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可是,她并不敢深入的去计较,因为有些事情不想还好,越是想的话便越是觉得可怕。就正如莫思归现在所说的事情,就算这事找到了那个散播谣言的人又将如何? 现在丁小楼的这个名声已经被败坏的差不多了,虽然大家并不在明面上说,可是,在适婚的人家里面,只怕这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住了那个人,他们能大张旗鼓的处理吗?不能,因为现在这事儿就算传的沸沸扬扬,那也是大家私底下说,表面上谁也不敢讲,毕竟丁家现在也算是大户,这种事讲出来不是得罪人吗? 但是要处理那个传谣言的人,这事就一定会被捅破,可是,要是不处理,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跟吃了一个苍蝇一样的难受。 在一个,以后的丁小楼还怎么嫁人呢?嫁到外地去?没有这事可能还好,现如今出了这事情,米氏和丁修节怎么可能将丁小楼嫁到外地去。就算这事根本就存在,但是难免被有心人利用,嫁到外地去,万一婆家因为这事儿难为丁小楼,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米氏和丁修节绝对不会这么干。 可是,不嫁到外地去又如何?在本地,根本就不会再有人来求亲了,就算是有,可能也真的只是那些二婚头或者鳏夫续弦老光棍了,这更不可能。 最后,只能让丁小楼在家终老一生吗?像是丁云儿一样?丁小桥简直不敢想,自己的姐姐花一般的年龄,就这样要在这小小的四房院子里面枯老,这对于现在还是少女的丁小楼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而丁小楼又何等的无辜,她为什么要来承受这种本来不属于她的伤害呢?越是想到这里,丁小桥就忍不住满心满脑子的恨意,她抬起了头,冲着莫思归说:“现在又能如何?是啊,现在又能如何?难道我姐姐就要一辈子困在这院子里,或者干脆被送到庙子里面做姑子吗?” 莫思归看着丁小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满满的不甘和恨意好像是火山一样喷薄而出,他心里面忍不住动了一下,这是一双他曾经的眼睛啊,无论是爱恨,无论是喜怒,都这样干脆的表达,不会遮掩,不会虚伪,坦荡得让人无法抗拒。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莫思归忽然觉得自惭形秽,这样的他在丁小桥的面前实在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紧的握了起来,指甲抠得掌心生生的疼。他的胸口就好像憋着一股子的气,根本就发不出来,最后,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抬起了手,就用那温暖的、白皙的、修长的手轻轻的遮住了丁小桥的眼睛。 丁小桥只看见莫思归用极快的速度抬起了手,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轻轻的覆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这让她略微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没有等她伸出手去将莫思归的手拨开的时候,她就听见莫思归舒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像是滚烫的热水落入了冬日的寒冰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会好的,小桥,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莫思归望着那张被自己挡住了一半的容颜,他缓缓的贴近了一点,低声的呢喃着。 丁小桥原本躁动的心就这样平稳了下来,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没有了那拉下莫思归的手的冲动。她忽然很是享受这种在黑暗中与莫思归对话的感觉,她看不见他那一张带着面具的脸,也看不见他那随时随地带着虚伪笑容的容颜,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那真诚、坦荡而又灼热的声音。就好像他们童年的时候,她听见他的声音一般。 “嗯。” “你信我吗?”莫思归的面孔乎已经贴在丁小桥的面孔上了,望着那如花一般柔软的唇,他很想就这么虏获为己有,可是,那汹涌的躁动,到底被他克制住了,他只是让自己贴在这个极近的位置,再也不敢前进一分。 丁小桥说不出现在心里的感觉,那种平静而安稳充斥了她所有的内心,她的唇角忍不住轻轻的翘了起来,接着,她笑着说:“我信。” 莫思归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满满的汗,他最终还是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又往前贴近了一点,可是就在距离那如花一样的唇角处还有半寸的位置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发出了一声难耐的喟叹:“傻姑娘,为什么要那么信……” 丁小桥只是笑:“杜小三,我若是连你都不信,还有什么人可信?” 这话就好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一样,重重的锤在了莫思归的心上,让他差一点踉跄的倒下去,他的唇再也贴不下去了。他猛然直起了身子,然后放开了手。那个名字,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叫了,只有丁小桥,她时不时的会叫出来。 每次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莫思归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又是难受,又是欣慰。 难受的是,往事似乎还在被记起,可是欣慰的还是往事被记起。没有人愿意被人遗忘,就算是他这个已经自己选择遗忘自己的人,他也在内心的深处有一种隐秘的,不能为外人所道的奢侈想法。他不想被人忘记,杜开霁不想被人忘记。 一开始还有人会叫错他,可是到了现在,再也没有人会叫他杜小三,再也没有人叫他杜开霁,只有,只有小桥。 她从来不是叫错他,她只是想那么叫。 莫思归垂下了眼睛,他想,丁小桥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家伙,她用自己的方式在他的心中画下了一个大大的圈,在这个圈里他走不出去,也不想走出去。而丁小桥又一次一次的加深这个圈,最终变成了一圈深深的鸿沟,拘禁着自己,让自己再也跨不过那道鸿沟。 只是,他好像并不觉得难受,甚至,甘之如饴。 他忽然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了睫毛,看向了坐在在对面的丁小桥,只见她微微的闭着眼睛,目光却静静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唇角带着信任而又温暖的笑容,就像是多年之前的那个月夜,她站在那大大的槐树之上,对着自己的说:“杜小三,你没事吧?” “杜小三,你没事吧?”丁小桥望着有些失神的莫思归,他很少会这样想什么事情入了神,整个人似乎空了下来,丁小桥不禁有一点担心,于是,她开口问道。 这声音和当年月夜下的声音一模一样,就连神情,就连语气,就连所有的感情都是一模一样,真挚滚烫得让莫思归都有点承受不了。 这一声问候,在这一瞬间似乎更多年前月夜下的那一声问候重合到了一起,莫思归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那澎湃的感情给冲破了,他连忙转过了头,望向了窗外,满目的春光灿烂得让人忍不住微笑。 他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感叹,他说:“春天来了呢。” 丁小桥也随着莫思归的目光看向了窗外,她笑了起来:“确实春光明媚,不过,要不了多久,夏天就要来了呢。” 是啊,春天已经来了,夏天还会远吗? 莫思归忽然就为自己刚才的冲动笑了起来,他到底在着急什么啊?要学会等待,慢慢的等待,就好像是在等待一朵花开的时间一样,他也要等待面前的这朵花慢慢的盛开。 不,他甚至要给这朵花更多的时间,因为,这朵花跟一般的花不一样,她更加的灿烂,更加的夺目,更加的国色天香。 若是,有一天,这朵花盛开,必将春色天下! 第340章 传谣 又过了天,丁雨儿亲自上门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就算前些日子在看龙舟的时候米氏还是对于丁雨儿的目的不是很明白,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天大家的合计也早就明白她的那点小心,打得那点小算盘了。所以,对于紫苏来说丁雨儿来的时候,她其实非常非常的想让紫苏直接将丁雨儿给哄了出去。 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这么做。 毕竟米氏还没有真正的跟丁雨儿说上话,也并不能百分百的确认丁雨儿今天来就是为了他儿子来说亲事的,所以,现在贸然的就把丁雨儿赶出去的话,实在是有点没有道理,更何况,这不是脸皮还没有扯破吗?要是如此就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左领右舍说起来的时候,也实在是不太好听。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就算米氏的心中老大不愿意,最后还是让紫苏请丁雨儿进来了。 丁雨儿进来之后首先先看了看米氏的打扮,虽然她的头上也只是插着一支素素的银簪子,可是丁雨儿的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这只簪子是多宝阁里老师傅的手艺,虽然是银簪子,可是价格却不便宜。而她的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猛一看是很普通的,可是再细细一看,那上面都密密的绣着提花的纹路,很是漂亮,这种料子虽然算不得贵,不过也不少,用来当成家里一般穿的衣服,可见这家确实是富庶。 越是这么看,丁雨儿的不由得心里更是欢喜起来。 她似乎已经感觉到,那丁小楼嫁到自己家之后,那满车满谷的嫁妆了,而丁小楼自小就是个面软没有主意的,就算这些年没有见过了,但是俗话不是说得好吗?三岁看老,三岁看老,她就不相信,自小都是个绵软包子的丁小楼到了现在能够刚硬起来,一定还是个绵软包子的。 要是能娶这样一个性格绵软好拿捏,又有大把大把嫁妆的媳妇,这以后家里的开销可就不用愁了。 丁雨儿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起来,拉着米氏的手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就好像从来都这样的关系亲密一般。米氏心里介怀着丁雨儿打得注意,更何况对于丁雨儿这个人的为人她也是清清楚楚,所以,对于丁雨儿所有的话,她并没有很是热情的回答,在面对丁雨儿时不时抛过来的试探的时候,更是直接了当的不上钩。 不过,丁雨儿也是个能干的,就算是米氏拒绝的如此的彻底,她还是能继续热情的凑着话,让米氏乎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到了最后,米氏实在是懒得在继续跟丁雨儿兜圈子了,便直接了当的问道:“他大姑,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事情的话,我这边就不陪你了,我那店子里还有事情呢。” 这话已经将所有的都说在了明面里了,丁雨儿心里不禁暗暗的有些着急,她刚才抛出去的所有的话米氏都不接话,现在却让她直接来说目的,这实在是有点不太好切入话题啊。 可是现在不说也不行,丁雨儿不禁暗恨米氏,这个实在是像一个下不去嘴的刺猬,真是让人烦死了,她冷冷的在心里哼了一声,只道是,以后你的闺女嫁到我家去,看我怎么搓摸她!我要让你今天对付我的这一切,十倍百倍的还到你闺女的头上! 丁雨儿正这么想着,恰好,米氏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听到了她心里的话一样,惊得丁雨儿脸色都微微变了一变。不过细细看去,似乎米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的心又放了下来,于是笑着继续东拉西扯了起来,不过看着米氏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她终于做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凑到了米氏的耳朵边上说:“弟妹,今天我来找你真的是有点事,可是这个事儿我又觉得不好开口,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 米氏最烦丁雨儿这种故弄玄虚的样子,她那一脸都是一副“快点问我,快点问我”的表情,还非要这么虚伪的说这些,于是她皱起了眉头,不冷不热的顶了回去:“大姐,如果这个事情你自己都弄不清楚该说不该说的话,那就别说了,等你弄清楚了在来跟我说。” 丁雨儿的脸都快黑掉了,她原来一直觉得这个米氏是个好难捏的又绵软的女人,在整个家里的媳妇里,就只有她最好对付,现在才知道,这也是个刺头。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的觉得张氏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怪不得总是怒骂这个女人,她原来还觉得米氏有些可怜,现在才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米氏见丁雨儿难看的脸色,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便直接站了起来,想要走了,不想,丁雨儿一抬手就将米氏给拉住了,然后非让她又坐了下来,这才一边黑着脸,一边说道:“你这人,真是,我这是为你好,才来跟你说这事,你还跟我甩什么脸子。” 米氏只觉得不耐烦,可是丁雨儿紧紧的攥着她的腕子,她又挣脱不开,便只能皱着眉口气不善的说:“那你就直说吧,到底什么事?” “老三媳妇,你们家这个子不好啊!” 米氏都愣住了,她想过多少次丁雨儿来他们家说什么事情,可是怎么都没有想过,丁雨儿来他们家之后,开口就说得是自己家的子不好,这是哪跟哪啊?她简直就有点不住重点好不好! 米氏颇为诧异的看了丁雨儿一眼之后,才又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地方不好?你可不能瞎说?我这房子当时建的时候可是请了神算子过来给我看过风水的,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我说得不是风水,而是你这个盖得不好。”丁雨儿只是绕圈子,不说重点,弄得米氏心烦,于是也不耐烦的问:“那你说怎么盖好?你给我弄弄,要是说得好了,我就推了重盖!” 丁雨儿转了转眼珠子,又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凑到了米氏的耳边:“你们家这个后院啊,实在是有点……”丁雨儿啧啧了两声,充分的吊起了米氏的胃口之后,才又用更小的声音说道:“你看看你们闺女的院子跟这个男丁的院子离得这么近,又没有一个看门的,这晚上你们两口子睡过去了,难道你就不怕发生点什么事?” 米氏缓缓的转过了头,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丁雨儿,而丁雨儿只是又笑了笑,才又拍着米氏的手连忙说:“当然,我自然是相信你们家的家风的,也相信我们老丁家的规矩,我们老丁家的闺女哪个不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可是,弟妹啊,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是不是?我相信你,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啊。” 米氏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不少,只是她的目光锐利得跟针一样,她紧紧的盯着丁雨儿,淡淡的问道:“别人?这关别人什么事情?” “哎,这怎么不关别人的事情呢?你们家的孩子这都是要娶亲了啊,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人愿意跟你们家结亲啊?” 米氏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大概是太过生气,心中倒反没有什么波澜,反而平静了下来,她不慌不忙的端起了桌子上的那盏茶,轻轻的凑到了唇边,抿了一口气,只觉得那茶一点味道都没有,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叫来了紫苏道:“换一杯来,这茶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紫苏连忙接过了茶碗下去了,一边吩咐着小丫头又去泡一碗来,自己则端着那碗茶打开了看了一看,只看见那茶汤颜色颇深,她又尝了尝,味道苦涩,这这这,这茶弄得很,怎么会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将手里的茶碗塞给了一个小丫头,自己则又到了门口站下,悄悄的探头看了一眼,只看见米氏的脸色虽然平静,但是还是看得出来很是难看,而坐在她身边的丁雨儿却还是一直贴在她的耳边说些什么。紫苏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么继续下去不是一回事,四下看了看,正好看见那个泡茶的小丫头端着茶碗回来了,她连忙招呼那个小丫头过来,打发她去找茯苓,让茯苓去将丁修节找回来。 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是听话会看脸色,早就觉得自从这个大姑奶奶过来家里之后,这夫人的态度不太对劲,现在紫苏喊她去叫丁修节,她简直是立刻就跑了。 毕竟这神仙打仗,遭殃的可是她们这些小鬼。 这边小丫头去找丁修节去了,那边米氏僵着一张脸对着丁雨儿说:“出了什么大事情?居然已经严重到影响了我们家孩子的亲事了,为什么我就不知道呢?” 丁雨儿细细的观察着米氏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她还是很平静的,但是从她眼角眉间中还是能隐约看得出来她按捺不住的怒意。她的心里不由得隐隐有些得意起来。没错,就是要让你生气,你越生气,便越是有利于我。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她的脸上却一脸的为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341章 怒 米氏心里那叫一个窝火,她本来就对丁雨儿的印象不好,后来又因为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就对于她更是不喜,现在再听到了丁雨儿绕着圈子说这些不着边的谣言,更是对于她愤怒达到了极点。 她冷笑着:“大姑姐有话只管直说好了,何必这么绕圈子吊胃口,要是不想说我便不再多陪了!” 丁雨儿大概也发现了自己这吊胃口吊得有点过分了,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愤怒,于是也连忙收敛了现在的情绪,一把拉住了米氏的手,尴尬的笑了笑:“弟妹,我这不是也是担心你们家吗?” “担心?我可是没有从大姑姐的脸上看到一点的担心,倒是看出了不少幸灾乐祸。”米氏现在也懒得再维持那薄薄的面子,直接了当的对于丁雨儿便冷嘲热讽了起来。 丁雨儿心里暗恨,可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将米氏得罪惨了,便说:“怎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外面都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其实这事儿你们也不要总是瞒着,快点给小楼找到下家才是正经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米氏的心里一沉,她乎断定了丁雨儿再说的事情就是那天她从李王氏的嘴巴里听到的那些谣言,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黑起来。 “哎呀,弟妹,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些事,你就不要在我的面前装了。”丁雨儿一副你做这件事实在是不厚道的表情,然后又在米氏发飙前说道:“话又说了回来,你们家小楼的事情弄干净了没有?”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米氏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个字。 丁雨儿的脸上越发的不屑起来:“行了,弟妹,现在谁人不知道你们小楼已经是残花败柳了,这肚子都被人弄大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啊!” 这件事米氏知道是一回事,但是从别人的嘴巴里再出说出来又是一回事,米氏当时就被气得眼前发黑,乎昏过去了,她强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她指着丁雨儿怒道:“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混账话!小楼是丁家的姑娘,你说这些话对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丁雨儿见米氏被气得浑身发抖,好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她的心里越发的高兴起来,暗自得意着,你刚才不是傲气吗?我看你现在还能在我面前傲气?你继续傲气一个给我看看? 脸上却一点都不显出来,她只是笑着抬起了手,一把就握住了那米氏指向了自己的手指道:“好好好,你不承认也就罢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这事儿啊,你不承认也没有什么,反正今天我来跟你说的事情也不是这个,我跟你说得是别的事情。” 米氏现在已经是气得头昏眼花,连眼前的丁雨儿都是两个影子了,那里还顾得上丁雨儿接下去的话说什么意思,她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丁雨儿见米氏现在也不吭声,便放心大胆的继续说了下去,她笑眯眯的说道:“其实也是一件喜事。弟妹,你也知道我们家老二,那天你也是看见了,其实人才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这个人比较懒,也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偏袒,就是自小被我娇惯得多了,所以有些任性,现在你们家正好小楼都这个样子了,倒不如就将他们两个送做一堆好了,我们两家都知根知底,也就别彼此挑剔了。” 米氏奋力的从丁雨儿的掌心中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然后摇摇晃晃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指着丁雨儿,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你……你……你……” 丁雨儿却还是笑:“弟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嫌弃我们家老二德行不好,这点我承认,确实是一个德行不好的人,但是他的心不坏啊,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他德行不好是我惯出来的,可是从小这个孩子就是个好心人,现在也是如此。况且,你们家小楼也不是什么好人了,这肚子里都怀过别人的孩子了,现在想要嫁一个人品好又是头婚的少年郎你上哪找去?跟我们家老二凑到一起,至少这是正房太太不是?至少这是头婚不是?总比你以后非要配给别人做续弦的好,或者就是嫁给一些老鳏夫,你舍得吗?” 丁雨儿的嘴巴就这样开开合合开开合合,米氏只觉得自己头昏的厉害,她伸出手就想去推丁雨儿,可是身上竟然已经绵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丁雨儿还在喋喋不休:“不要跟我说,你们想养着你家小楼一辈子?你不想想看,她下面还有个小桥呢,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念的儿郎,莫非他们也不成亲了?你总不能为了这一个连累所有的孩子吧,你想想看,我说得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家的老二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了,这可是真的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婚事了!” “你给我滚!”米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总算是让自己有了点力气,她对着丁雨儿怒道,不过声音却不大,含混不清的。 “你说啥?”丁雨儿没有听清米氏的话,便凑过去了一点,问道。 米氏抬手就朝着丁雨儿的脸颊上用吃奶的力气狠狠的扇了过去,不过,她现在的战斗力实在是不行,就算是这样也没有给丁雨儿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只是在她的面颊下留下了不算深的一片红痕。 饶是这样,丁雨儿也是尖叫出来,她对着米氏就吼道:“米氏!你做什么!” “夫人让你快走!”在门外已经看不下去的紫苏终于按捺不住了,她也顾不得什么现在自己是被米氏给支了出去,她疾步就走了进来,正好听见丁雨儿对于米氏怒吼,她连忙扶住了米氏,然后抬头就冲着丁雨儿厉声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在我面前拿大!看我不收拾你这个死丫头!”丁雨儿说着就要抬起手要打紫苏:“看我不让人直接将你发卖到勾栏院里去!” 丁雨儿的手上的巴掌都还没有落下来,腕子就已经被人狠狠的给住了,她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就看见丁修节正金刚怒目的瞪着自己,他的声音乎是从牙齿里面挤出来的一样,“她不能在你面前拿大,我能不能!” 说着,她狠狠的将丁雨儿甩到了一边,一把就扶起了已经乎喘不上气的米氏,一把就抱起了米氏快步朝着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紫苏去找大夫。而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丁修节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丁雨儿,“丁雨儿,你最好现在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要是你以后再敢在我面前晃悠,我直接把你的腿打断!” 丁雨儿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丁修节,他脸上的疤痕因为怒火更加显得狰狞无比,吓得丁雨儿半天都没敢说话,甚至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缩着肩膀,一直等到了丁修节走出了堂,那憋在胸口的一口气才缓缓的喘了出来。 她一屁股就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这才觉得腿软,她低头看了看被丁修节捏着的手腕子,已经乌青一片,她长长的出乎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口水,似乎刚才被丁修节给吓得没有了的三魂七魄现在归位了。 魂魄归位之后,丁雨儿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米氏,这个破烂货,居然敢打她!按照她的脾气,她是绝对不会让米氏好过的,可是现在,不是在她的地盘上,又有丁修节这尊大佛虎视眈眈,她也不敢怎么样。 最后,她只能恨恨的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才一边用帕子捂着脸一边灰溜溜的快步离开了丁家。 米氏是真的被气惨了,一口气憋在那里,憋得脸都发青,尽管早就知道了丁雨儿打的主意,可是这样的主意是通过这样的一个方式冒出来,还是让米氏乎一口银牙咬断。 紫苏连忙带着大夫回来,这一上手,大夫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就施针,没有一会儿工夫,米氏这口气就吐了出来,随着这口气吐出来的还有一口乌黑的鲜血,虽然大夫再三说只是一时怒极攻心造成的,只要吃两服药就好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还是让丁修节吓得心都颤了起来。 送走了大夫,闻讯而来的丁小桥进了,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她首先是下令让所有下人的嘴巴都闭紧,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丁小楼知道,其次才安慰起了米氏。 米氏这个时候是一点眼泪都没有,她只是紧紧的握着丁小桥的手道:“这事儿是瞒不得其他人了,你跟你爹快点找人去打听,这事情是从什么人嘴里传出去的,我定要让那个人好看!” 丁修节和丁小桥自然是答应她的,丁小桥也说:“娘,这事你只管放心,我已经让莫思归去查了,你也知道他最是有些奇怪办法的人了,这事儿交给他,娘便放心好了。” 米氏躺在床上这才呼出了一口气,可是还是怒不可遏:“丁雨儿简直是欺人太甚!就算我的女儿出了什么事,我也看不上他们家那下三滥的儿子!更何况的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她居然敢趁乱打劫!简直猪狗不如!” 第342章 谣言猛于虎 关于这个谣言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丁修节一家人为此还在十分苦恼的时候,这件事的扩大版就毫无遮拦和顾忌的铺陈开来了。那瘟疫一样的谣言,似乎在一夕之间就蔓延了整个上河村,甚至是云通郡。 谣言这种东西,绝对是越来越可怕,从来不会是,从第一个人的嘴巴里面出来的时候是个老鼠,到了第十个人是一百个人的嘴巴里面出来的时候还是只老鼠。每个传谣的人都会加上自己的一点臆测,到了最后,简直猛于虎。 而当这猛于虎的谣言传到了丁家人的耳朵的时候,已经到了没有办法挽救的地步了。 在这漫天的谣言中,自从十三岁之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丁小楼已经面目全非,成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不光光是她受到了影响,就连丁小桥,丁小阁,乃至丁五郎和丁七郎也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影响。除此之外,丁家的生意也变得微妙起来,大面上的菌子粮食之类的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不过米氏的这个快餐店,可是被连累得有些不痛快。 倒不是说人少了,其实人倒反更多了起来,不过,大家来米氏这店子,主要是为了看看她家这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到底是什么样子,就算看不见,也可以在这不算贵的小店子里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喳喳的议论一下。 原来很多人都知道这个谣言,不过一开始都是背着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连最后一层的遮羞布都已经不在顾忌,全部都撕了下来,开始肆无忌惮的说起这件事情,一个个说得活灵活现,就好像是真的有这件事,而他们也真心的看见了一般。 米氏本来就没有好利索的身体一下子又垮了下去,眼见着气色一下子就变得差了起来。丁修节心急如焚,请来了平城最好的大夫给米氏看病,可是大夫说这是心病,必须得让米氏自己开解了才能好起来。这个道理谁又不知道呢,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一回事。 现在他们连到底是谁在后面造谣得都不知道,还谈什么给米氏开解呢? “啪”的一声,丁小桥将手里的那个茶碗直接给摔在了地上,她对着快餐店的管事说:“我们开店就是做生意的!为什么要关门!” “小姐,我们也不愿意关门,可是现在你看看这外面的谣言,实在是……”这个快餐店的管事是一个前年才请的中年男人,他手脚勤快,脑袋转得很快,平日里是很得米氏的重视的,现在米氏一倒下,他的心思也渐渐的不太平稳了起来。总是觉得在这样的谣言之下,丁家可能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虽然这个商人在现在是下九流的行业,可是,也是要讲究一个家风端正的,可是现在的丁家哪里轮得到这样的一个称赞,现在的丁家简直已经被人说的门楣蒙羞了,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生意还想认认真真的坐下去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管事也就大着胆子来跟丁小桥建议,让她快点收手,以免以后伤经动骨,只是没有想到这个话才刚刚说出来,就已经被丁小桥给撅了回来,这让管事的脸上有些不太好,他虽然陪着笑,可是眼底里还是多了一分的轻视:“小姐,现在东家的名声的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早点收手吧,也好不会将自己都给折了进去。”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来跟我说这些。当年要不是我娘可怜你连饭都不上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丁小桥冷笑一声,她刚刚砸了一个茶碗,现在心里也舒服了一些,便端起了白芷又端上来的一碗茶。用盖子轻轻的刮了刮那茶汤上的沫子,她微微的抬起了眼睛,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经意的刺了那管事一下:“这家里到底是你是东家,还是我是东家?我说不关就不关,哪里轮得到你多话。” 那管事看起来还是不太甘心,不过又不敢直接跟丁小桥对上,于是绕着弯子劝着她,不过说来说去都是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丁小桥一开始还应付他一下,到了后来直接皱眉冷言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着,你大概也是信了那些谣言的,所以你觉得我们丁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丁家的人都是脏的,倒是让你同流合污了……”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又冷笑了一声,“错了,错了,只怕在你的心里你并不是觉得你跟我们同流合污了,而是觉得你是一朵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真真的不愿意跟我们这些人厮混了,可是如此!” “小姐,属下不敢!”那管事被说中了心思,惊得不得了,连头都深深的埋了下去,他连多余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只是不停的说着这毫无意义的“属下不敢。” 可是现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丁小桥可顾不上他的什么属下不敢了,她只是冷冷的看着那管事,用刀子一样的声音,狠狠的朝着那管事扎了下去:“不敢?我看你敢得很,甚至还不仅仅是这样吧,只怕你现在弯着腰对着我说不敢,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我,觉得我一个大姑娘直接出来做生意,早就已经不能用家风不正来说明了,搞不好都已经是什么下贱了。” 那管事这回子吓得连肩膀都缩了起来,不过丁小桥根本就不想放过她。这些天她已经是一肚子的火气了,现在正好有一个这样的人送上门来,她不好好的出一下自己堵着的这口恶气怎么可能! “你今天敢来跟我说这个话,便已经说明你是不将我们丁家放在眼睛里,只怕,不仅仅只是这样,你已经连是拿着别人家的钱了,然后再来做些对付我们丁家的事情!”丁小桥重重的就将自己的手朝着面前的炕桌上就要拍下去,却没有想到,这一下拍到的并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桌面而是一面柔软而有弹性的平面上,她低头一下,只见在自己的手掌之下的是一副折扇,那雪白的扇面上写着个穷劲有力,惊若游龙的字,而这把扇子现在正握在了莫思归的手里。 转眼去看莫思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见那张冷冰冰的面具,还有那数年如一日都不会改变的微翘唇角。他见丁小桥已经已经收住了火气,便收回了那折扇,淡淡的对着丁小桥笑了笑,这才转眼看向了那管事说:“既然你觉得拿着丁家的钱烫手,倒不如就如此吧。” 说着,莫思归已经唰得一声又抖开了手里的折扇,冲着外面的静待在那里的苍术说:“给他结一下工钱,就做到这日了吧。” 苍术行了一个礼,上前,便拿出了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一通,接着又招呼了一个人进来,让这管事去拿账簿。那管事听到这里都已经呆住了,他略微的回过了点神来,连忙就朝着丁小桥跪了下来,连声道:“小姐,小姐,东家,我错了,小人错了,求你饶了小人吧,小人这家里上下都等着小人的工钱过活呢!就算是看在小人这些年为这丁家兢兢业业辛辛苦苦的份上,饶了小人吧……” 那管事的看来真是舍不得这份工,这一下一下磕头极为用力,个下来,这额头上就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青包,又过了下之后,竟然已经开始流血起来,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狰狞。 望着这副样子,莫思归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丁小桥看了过去,只看见丁小桥此刻也正在看那管事,她的唇角紧紧的抿起来,像是用刀锋刻出来的一条坚硬的线条,连一点点的缓和的余地都没有。过了片刻之后,丁小桥便缓缓的开口:“不要磕头了,我才不过十三四岁,你一个大男人给我磕头,我可不想折寿。” 她话虽然这样的说,可是坐在炕上却一点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半点也不像是不好意思。不过,这话一说出来之后,那管事磕头的动作便止住了,他尴尬的趴在地上,便不磕头了,只是不停的央求着,那摇尾乞怜的样子着实是让人心酸可怜。 茶碗里面的茶汤呈现出了一种漂亮的颜色,清亮而温暖,并不算太烫,正好可以入口,又不冷,喝起来解渴又痛快。丁小桥轻轻的抿了一口之后,才又不着不急的说:“我们丁家不过就是一个庄户人家,我们做人不求得别的,无非是为了一个问心无愧,可是,就算是这样,不代表我们丁家人就是任人欺负的受气包,你若是觉得我们丁家遇到这点事情就要倒下站不起来,你一个管事就可以在我头上指手画脚的话,就打错算盘了。我这个人没有怎么念过,但是我知道一个词,就同甘共苦,你说得没错,现在于我们丁家是一个难熬的日子,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们丁家要得也是同舟共济的人,而不是,趁着乱就想打些自己的小主意的人。” 说着,她放下了茶碗,冲着那管事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们主仆一场,我并不难为你,我对外面只管说你是自己不干的,不是我们丁家不要你,全了你的体面,以后也你好找些活路。” 第343章 示弱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便是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那管事虽然心里后悔自己受人挑唆贸然来说这些话,可是未尝不是松了一口气,他只能又干巴巴的哭泣了声,下去跟着苍术去交接账目了。 望着那人走了之后,白芷恨恨的道:“小姐,这种白眼狼为什么放过他!照我说,就该弄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断了他的后路才是!” 丁小桥靠在迎枕上面,用手轻轻的揉了揉额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傻瓜,他是无家无业的,我们丁家现在这么大的一摊子事儿,本来就已经在口风上落了下乘,这个时候就算是赶人也断断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在仗势欺人,我不给他活路,他一个光脚不怕穿鞋的,疯狗一样出去乱咬,我们丁家就真正算是落了口实了,现在放风声出去,就说,他不干了,我们百般挽留,但是他清高不远同流合污,我们只能放人。” “小姐,这……这怎么就成了同流合污了,我们丁家又没有做错!”白芷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对于丁小桥这样的说法有些不开心。 可是这个时候的丁小桥早就已经连一点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闭上了眼睛,倒是一边的莫思归冲着白芷说:“这都看不明白?我们现在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要示弱,越是示弱,便越是能得到别人的同情。” 这是个什么道理?白芷眨了眨眼睛,望着莫思归有些不太明白,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连忙冲着两人行礼:“我这就去。” 白芷离开之后,子里面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一时之间,子里面安静地似乎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到。 许久之后,莫思归才主动打破了这安静,他缓缓的说:“大小姐知道这事了?” 一想起这个事,丁小桥就越发觉得心烦起来。自从这个谣言暴发之后,就算丁家对于这个谣言是严防死守的,可是也难保丁小楼不会从这些细枝末节中知道些什么,更何况,米氏都已经病倒了,丁修节、米林,这家里管事的大人都忙得脚步沾地,而丁七郎和她还有丁小阁也见天都忙得不见人影,这丁小楼又不是傻子,怎么也能猜出来一些了。 只是,她不说破,自己这么撑着。 时时刻刻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微笑,不过越是这样,丁小桥便是越发心疼起来。她想起了昨天夜里,丁小楼亲手给她端过来的小点心,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例外,可是,丁小桥还是从丁小楼的目光中看出一些难捱的痛苦。这种没有付诸出口的艰涩矛盾,让她的心累极了。 “她是个聪明人,就算宅子被围得铁桶一般,我想她也是知道了,只是,可能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但是,她一定是知道了。不过,她又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不让娘和爹担心,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苦涩得好像是陈年的药汤一般:“我看着她的那个样子,心里难受得很。” 虽然不是女人,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莫思归还是能够感同身受的,毕竟当年他还是杜开霁的时候,便经历过了李氏的事情,当时他家的处境也跟现在的丁家是一样的,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明白任何的安慰都不顶找到了传谣的人给予强有力的一次反击来得直接。 两个人的沉默便又这样继续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紫苏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于紫苏的到来,丁小桥还是很奇怪的,毕竟她是米氏的贴身丫鬟,现在丁修节为了处理生意上的事情,米氏并不让丁修节随时在身边照顾自己,所以这照顾米氏的事情都落到了紫苏的身上,所以她忙得分身乏术,根本没有到处行走的时间,现在她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面对丁小桥的问题,紫苏细细的回答了。原来米氏现在吃了药,刚刚睡着,而她接到了一个禀报就急忙过来了:“那大姑奶奶又来了,指明是要见夫人的,上一次出了那样的事情,这种禀报如何能报给夫人,可是也不能真的就将她撂在那里不管了,毕竟我们丁家现在的名声可是容不得一点糟践了,这要是再多一条苛待亲戚的话,只怕真是翻不了身了,我思忖着,这事还是来问问小姐,要怎么处理。” 这就是丁小桥觉得紫苏过人的地方,虽然有时候她的心大,但是,她却很是聪明伶俐,眼光也看得很远,往往能想到米氏不能想到的地方,也能化解很多不必要的矛盾,最是贴心能干,所以,正因为这样的原因,上一次丁小阁的事情,丁小桥便算了。 现在听得这样的回报,原本还是靠在迎枕上的丁小桥不由得坐了起来,她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这个事情,丁雨儿来做什么?” “多半还是提亲。”莫思归坐在炕桌的另一边,他手里的折扇不慌不忙的摇动着,不过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他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明亮的光芒。 “提亲?”丁小桥的声音陡然就提了起来,厉声道:“她这是落井下石!哪里是提亲!眼见着我姐姐的名声要不得了,就能凑合他们家那个下三滥的老二!做梦!”她的目光仿佛含着利芒,直接扫到了紫苏的身上:“紫苏,你去打发了她!” 这正是合紫苏的心意,不过她还是略微有些担心,这名声的问题,只是还不等她说话,丁小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低下来了分,她摇摇手道:“不,不能就这么打发了她。你说得不错,现在我们丁家的名声已经风雨飘摇了,不能再被这种没有必要的事情所牵制。”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丁小桥似乎是要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烦躁和不快,然后她开始下炕,紫苏连忙过来帮她将那双粉蝶飞花的绣鞋穿上后,她挺直了脊背,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大姑奶奶,看看她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说着,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那雕花镂空的房门之外。莫思归看着丁小桥的背影出神,好像她的身量又高了一些。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丁小桥说话永远是干净利落的,走路永远是风风火火的,并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气,给人一种很是强势的感觉,可是,莫思归却总是觉得,在这样的强势背后,其实丁小桥有着一种不为外人所窥探的柔软,这种对比强烈的柔软,总是让莫思归忍不住就心软下来。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莫思归身边时常带着的小厮抱石进来了。他看了看子里就只有莫思归一个人,便做了个揖,快步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低声的说:“当家的,你人去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莫思归的目光朝着抱石的身上掠了掠,才用淡淡的,似乎很是不关心的口气的问道:“什么眉目。” “那传谣言的人是……”抱石左看右看,最终才又大着胆子上前了一步,然后贴在了莫思归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段话。莫思归一边听着抱石说话,一边那如繁星点点的眸光便眯了起来,就连他时时刻刻在摆动的折扇在这个时候也停住了,一直等到抱石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之后,他才低声问:“可确认?” “千真万确。”抱石连连点头。 “可还有别人知道?” “没有,这种事,就算当家的不吩咐,小的们也知道是万万不能乱说了,这要是说了,可不是伤天害理吗?所以,当家的只管放心。”说着抱石微微一顿,眉头又皱了起来,莫思归一直看着他,这点小动作自然不会离开他的视野,越是他问:“怎么了?” “只是……”抱石欲言又止。 “你只管说。” “现在这事儿已经满城风雨了,当家的,就算是查到了这个造谣的人,只怕也无济于事了。”抱石日日跟在莫思归的身边,自然对于他的心思都能揣测出一二,所以,他说话做事都十分得莫思归的满意。 不过今天这事儿莫思归却没有马上的回答抱石,只是又悠悠的晃动了那扇子,许久之后才不咸不淡的说:“这些事你不要操心,打点好上下,管住自己的嘴就好了。” “是。”莫思归这么的回答便是说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抱石自然不能不敢也不会说什么了,他垂下了头,束手快步退出了这房间。 只留下了莫思归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子里面的炕上,他的目光并不放在一个点上,似乎空荡荡的,找不到一点点的焦点。 恰恰在这个时候,子外面的大槐树上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而刺耳的蝉鸣声。莫思归似乎这个时候才回过了精神,他缓缓的抬起了头朝着那外的树上看去,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自言自语道:“原来,又到了这个时候了。” 第344章 拒绝 丁雨儿在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她搭在扶手上的手紧紧的扣着那光滑的花纹,似乎要将那木头全部给捏碎了心中才算是真正的痛快。不过,尽管如此,她的脸上还是带着融融的笑意,另外的一只手里她提着一张锦帕,她用帕子在唇角轻轻的压了下之后,似乎终于将心中怒火给压了下去,她说道:“小桥,年不见,你这小丫头越发的厉害了,你对外人也就罢了,怎么对着我也是这般?我可不是外人,我这不是你大姑吗?何必说个话都这样夹枪带棒的,多伤和气,你说是不是?” 这种厚脸皮的话,自从丁小桥来到这里之后可真是经常从丁家人的嘴巴里说出来,不是丁修忠就是丁雨儿,真真的恶心。虽然丁雨儿和丁修忠都是从张氏的肚皮里爬出来的,但是对比一下,丁小桥还是觉得张氏可爱一点,至少张氏从来都不会这么虚伪的说这些谎话。她不喜欢自己一家,便真真实实的说不喜欢,连打带骂的都是在明面上,真刀真枪的来,直截了当,不会像是丁雨儿和丁修忠这样的口是心非,让人说不出来的恶心。 “大姑?”反正现在丁修节家已经跟丁家的正闹翻了,所以丁小桥也不怕得罪这丁雨儿,她只是用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衣角上的细微灰尘,才又懒洋洋的嘲笑:“这是哪门子的大姑?又不是一个爹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现在在这里攀扯什么亲戚。” 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确实是真的不能忍了。更何况这个事情已经说到上一辈去了,丁雨儿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一些,可是也没有彻底的硬起来:“你这丫头,这种话若是再说,传出去,被笑话的只有你自己,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说到这个嫁人,丁小桥心中的这个火气,就跟火上浇油一般的蹭蹭蹭的往上冒了出来,她声音越发的尖利起来:“难道包夫人觉得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能嫁人不成?” 按道理,这是丁小桥堵了丁雨儿的话,她应该生气的,可是,今天真是奇怪,丁雨儿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安慰道:“这是说什么呢,这个世界上只有剩菜剩饭,哪里来的剩男剩女,我们小桥那么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怎么会嫁不出去?” 这还真是天下红雨了,丁雨儿这样过于热情的态度让丁小桥越发的警惕起来,她也不想再更丁雨儿继续这样废话下去了,毕竟在继续说下去,只会被这个女人拿来说嘴的越来越多,于是,丁小桥干脆利落,直接了当的将话挑明了,这丁小楼跟他们老包家的婚事根本就是妄想,最后就断了这个念头吧。 丁雨儿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终于放了下来,她挑了挑眉毛:“小桥,你才岁,这是大人的事情,是你姐姐的终身大事,岂能是你这个黄毛丫头拿出来说嘴的,这也就是在你们丁老三家了,若是放在你大伯家,或者放在我家,是我的闺女的话,不说掌嘴了,这跪祠堂是绝对免不了的了。虽然我是你的长辈,可是到底不是你爹娘,也不好直接管你,不过,这事到此作罢,快去将你娘请出来,我跟她说。” “怎么?包夫人是觉得我小做不了主?” 哼了哼鼻子,丁雨儿虽然没吭声,但是那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她就是觉得丁小桥做不了主,就是觉得丁小桥算不得个东西,就是觉得丁小桥没有资格来跟她说话。 虽然丁雨儿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丁小桥看得清清楚楚,自然心里是明明明白白的,她只是不疾不徐的说:“包夫人,你也是生意场上打滚的,只去好好的打听一下,现在丁家真正做主的是谁,再来跟我说,什么事我能做主,什么事我不能做主!” 丁雨儿的眼睛瞪了起来,一副的怒气,她道:“你生意上能做主怎么了?难道这婚姻大事不是听父母的?而是听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我看你是真心不想嫁出去了!” “我本来就已经嫁不出去了,包夫人还操这个闲心做什么?与其这样谋算着得不到的东西,倒不如好好的管教一下你家的二世祖,你当你真的还是在丁家正房里耀武扬威的丁家大姑奶奶吗?我可告诉你,你那一套,在丁家正房行得通,在我们丁家三房可是寸步难行!我不吃你这一套,少把子伸得那么长!”丁小桥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就算是这样不大的声音,也越说越是激愤,最后竟然也变得尖锐而怒气冲冲起来。 说完了这些,丁小桥是片刻都不想跟丁雨儿废话了,她直接招呼来了小厮就将丁雨儿连带着她带来的礼物给丢了出去。 丁雨儿被人拖着走到了子的外面,她尖利的大吼着:“丁小桥,你这个死丫头,你这个贱丫头!你居然敢这样对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走着瞧!你们家不答应这门亲事,是绝对会后悔的,我告诉你们,等到你们家后悔那一天,就算是用黄金铺路到我们家,我们也绝对不会答应你们的!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丁家三房迟早要栽到我的手里的……” 听着那声嘶力竭的怒吼,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额头都要炸开了,她轻轻的揉了揉之后,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忍不住低低的咒骂,这都是得罪了一些什么神经病! 休息了好一会儿,动了动手脚,丁小桥才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她又吐出了一口气,这才撑着一边的椅子扶手,勉力的站了起来。已经过来伺候着的白芷连忙就要伸手去扶她,她摆摆手,苦笑道:“我才十三岁,又不是八十三岁了,不用这样。” 白芷只是抿了抿嘴唇,说不出的心酸。 听到了脚步声,虽然还是很快,但是多了分的虚浮,莫思归转身抬起了眼睛看向了门外,只见丁小桥带着白芷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外,她的眼睛下面落着两片淡淡的青痕,看起来很是的疲倦,他的心微微一沉,可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身继续在桌前画着面前的一副画。 丁小桥还没有进子里面就已经看见了莫思归那背着自己的身影,穿着淡蓝色的袍子,腰间松松的束着一根白色的腰带,一头缎子一样的长发总是这样没有规矩的披散着,他正弯着腰在桌子前面挥毫泼墨。 这么多年来,他好像都没有再画过东西了,一时之间,丁小桥忍不住想起了,许多年前,每一年他都会送自己的九九岁寒图,现在似乎也不见踪迹了。现在他又在画什么呢?虽然心中还是因为丁雨儿的事情十分的烦躁,可是现在的丁小桥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好奇,想要去看看这莫思归到底再画些什么。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犹豫的人,于是,她的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人已经朝着莫思归走了过去。站到了桌子边上,便看见那桌子上的画都已经要完成了,那是一副碧柳夏蝉图。虽然只是很是写意的画法,可是,还是将那趴在柳树树干上的蝉画的栩栩如生,这三年不见他作画,并没有生疏,看起来倒反越发的老辣起来。 “怎么想起了画这个?”丁小桥伸出了一只手指,轻轻的在那树干上没有干的墨渍上轻轻的一按,那漆黑的墨渍就染了她的一个手指头上,她用拇指轻轻的捻了一下,凑到了鼻子面前闻了闻,“平城钱家的松烟墨,好墨啊。” “你的鼻子还是那么厉害,这都让你闻出来了。” “这有什么难的,他们家的墨里面放了一味其他家都没有香料,很是容易分辨。”白芷送上了热毛巾,丁小桥顺手擦了擦手,就走到了炕头上坐了下来,随后便看见了那小炕桌上放着那一盏燕窝,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过倒是没有执拗的拒绝,端了起来,缓缓的吃了。 “什么香料?” “倒不是什么有名的东西,是桃花蕊。”丁小桥一边吃着燕窝一边不甚在意的说:“我前些年喜欢弄些桃花糕吃,对这种味道倒是熟悉的很。” 莫思归笑了笑,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反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包夫人已经走了?” “可不是?被我让人给丢了出去,不然的话,只怕她还是不肯走。”丁小桥回答之后又觉得不太对劲,她人都回来了,莫思归理应知道丁雨儿已经走了,可是现在为什么多此一举的问这个,于是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怕她要是还在这里的话,过了一会儿,你就不会让她走了。”莫思归依旧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那面前的画作上,就连说这个话的时候,都没有抬头。 倒是丁小桥的眉头一下子就挑了起来。 第345章 始作俑者 “你这是什么意思?”丁小桥放下了手里的碗,声音不大不小,甚至带着分轻柔,她静静的看着莫思归,说这个话的时候,似乎连属于自己的一丁点的情绪都没有,轻巧的如同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般。 笔锋还在不停的流淌着,像是从山上直流而下的水一样漂亮,莫思归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笔下的画纸上面一般,根本就没有听到丁小桥的问话一般,而丁小桥也不着急,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莫思归的背影,过了片刻,才见莫思归挺直了背影,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从侧面看去,他的唇角翘了起来,似乎心情很是不错,他举起了那副画,细细的看了一遍,才有放下,将自己手里的狼毫丢进了一边的笔洗里面,这才转身一边接过了抱石送上的擦手的热毛巾,一边用无关紧要的口气说着。 “刚才听得一个消息,现在这传得风言风语的事情,始作俑者好像就是你那刚刚送走的大姑,包家米铺的包夫人。” 丁小桥那高高扬起的眉梢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硬硬的立在那里,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缓缓的放了下来,接着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又端起了原本放在了桌面上的碗,一勺一勺的吃起了里面的燕窝。 皇帝不急太监急,丁小桥自己没有什么动静,倒是站在一边白芷急的一下子脸就红了,她难得冲着莫思归说了句重话:“莫先生,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莫思归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就不把白芷的苛责放在心上,伸手接过了抱石又送上的茶碗,一口一口的喝起那茶来。 因为着急而脸红脖子组,说话喘气都变得粗哑起来的白芷,步就冲到了莫思归的面前,虽然她不敢直接指责莫思归,可是埋怨却是少不了的。“莫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面对白芷的问题,莫思归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了丁小桥一眼,发现她也正好这个时候抬眼看自己,他便淡淡的说:“你们去见包夫人的时候。” “那先生为什么不马上找人去告诉小姐!非要这样白白的等着那个女人就这么走了!”白芷说起了这个,简直是要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拧断了,她的声音不大,不过却充满了慢慢的埋怨,看得出来她是很生气的,只是碍着各种身份面子不敢直截了当的说。 莫思归并没有直接回答白芷,只是微微的笑着,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白芷的问题,他甚至已经将这问题给抛到了一边去,开始笑意盈盈的喝茶来。白芷见莫思归不搭理自己,便又跑到了丁小桥的身边,但是却不敢说什么,只能低低的说:“小姐,莫先生这事儿做得真不地道。” 不地道吗?丁小桥的唇角勾了起来,在她看来,莫思归这件事不但没有做得不地道,反而是做得相当的地道。如果当时刚才莫思归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打发人去告诉她的话,只怕她一定不会让丁雨儿这么干净利落的走掉,不但会把这件事给戳破,而且,还会大打出手。 毕竟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俗话说得好,冲动是魔鬼,多少的事情就在是冲动下才做出来的,而当这种冲动过去之后,只能剩下无尽的后悔的。 当然,如果在当时那个时候直接将丁雨儿暴打一顿,丁小桥一定不会后悔的,可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只怕丁雨儿以后再也不会落什么把柄在她的手里了,那么在想收拾她就太难了。要知道,这种事,仅仅只是打丁雨儿一顿那简直是太轻忽了,丁小桥虽然恨不得即刻就弄死丁雨儿,但是,只是弄死一个丁雨儿能弥补他们丁家的损失吗?不能。丁小楼该嫁不出去还是嫁不出去,自己丁家的名声还是臭,那么就算弄死了一个丁雨儿又有什么益处呢? 所以,她倒是觉得莫思归现在才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是非常厚道的。 而莫思归似乎是最了解她的人一样,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火,也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冷静。她只觉得心里一片坦然,于是也不理白芷,转头去看莫思归问道:“你有主意了?” “这要看你要什么样的结果。”莫思归只是笑了笑,他此时此刻唇边的笑意才是真正的笑,带着一种映入骨髓的柔软和温暖,跟平日里那温文尔雅的笑容截然不同,似乎,只有这个时候的笑容才让他整个人活了起来。 “这个你还需要问我吗?”丁小桥终于舒心的笑了出来,她放下了已经吃完的燕窝的碗,对着莫思归灿烂的笑着,她的笑容好像是在春天里盛开的鲜花一样,娇艳得让人转移不开目光。 至于白芷则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话,并没有理解得太过清楚,不过,看见了丁小桥露出这天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容之后,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这个事情自然是不能瞒着米氏和丁修节以及米林的。当天晚上他们人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米氏当时简直是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抖着嘴唇,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原来是她……” 丁修节也气得将手里的茶碗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他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一张黝黑的脸被冲上头的血涨得紫红,好半天之后他才说道:“我真是想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想到会是她。” “姐姐,姐夫,你们只管放心,这种丧心病狂的娘们儿我看是留不得了,你们且等等,我这就去弄死她一家!”米林简直是火大,立刻就站了起来,便要朝着外面奔去。 却没有想到,刚刚才走了步,莫思归便上了前,一把就拦住了米林。米林虽然算不上是高大,可是那身体壮实,又天天种地,那一把子的力气可是两三个少年郎都没有办法拉住的,不过,这莫思归就这样看起来轻轻的一扯,然后手握住了他的胳膊,米林就已经牢牢的被固定在原地,连动都动不得。 米林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压制住了,让他想要反抗也做不到,他讶异的看着面前这个还有分清瘦的少年,半天都合不拢嘴,内心里翻腾起了巨大的波澜,只能愣愣的看着面前那一脸笑意的莫思归,一直听到丁修节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林子,你跟我站住!”丁修节也跟着站了起来想要去拉米林,不过他的速度明显是没有莫思归的快,眼看着莫思归将米林拦了下来,他才冲到米林的身边,道:“你都说些什么混账话!什么杀他们全家,你想过你姐没有!” “林子,不许去!这丁雨儿如此的下贱,怎么能让你去为了这种肮脏的事情将自己折在了里面?”米氏也一边咳嗽着一边大声的拦阻着米林。 米林见自己走又走不了,姐姐姐夫又如此这样的拦阻,不由得颓然的甩了一下手,很是不甘心的怒道:“那就这样算了,你们难道能咽下这口气!就这样白白的折损了小楼便算了!” “自然不可能这样就算了。”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丁小桥在这个时候终于缓缓的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米林叹了一口气,气急败坏的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一边使劲的拉了拉自己的领子,一脸的烦躁。 丁小桥没有马上回答米林的问题,而是转眼看着大口喘气的米氏说:“娘,你也不要生气了,这现在知道了这话到底是谁传出去的不是一件好事吗?至少不会再被随便算计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紫苏一边帮米氏顺着气,一边连忙递了一碗参汤给补了补气,米氏这才有了点精神继续说道:“可是,我这心里……”她用力的捶了锤自己的胸口:“我就没有恨过什么人,这个丁雨儿可是我头一个恨的人,不仅仅是恨她,我简直是对她已经恨之入骨了。我现在恨不得她就在我的面前,我拿刀杀了她的心思都有。就算你爹不是和他一母所生,但是,好歹一起长大,这就算没有骨肉亲情,就算是跟个小猫小狗长大,也不能下样的狠手啊!她这么样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 丁小桥只是冷笑:“好处?娘,对于她的好处,你还想不明白吗?她次三番的上门是为了什么,她到底求什么,不是早就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吗?” 米氏猛然一惊,随后捂住了嘴角:“你是说为了你姐?” “难道不是吗?”丁小桥呼出了一口气,才缓缓的说:“我姐长得漂亮,而且我们家现在的情况,将我姐嫁出去的话,这个嫁妆能少吗?我想当年我们花一百两的银子买下小阁的时候,她那个时候只怕就已经打起了要把我姐和他家儿子送做堆的打算了。只是,她也有分的自知之明,当然是明白,我们家的女儿断断看不上他们家的二世祖的,所以,才打起了这样的主意来。” 第346章 恨 米氏想说点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吭声,她紧紧的抿着嘴唇,静静的听着丁小桥那没有悲喜的声音里说了下去:“其实,她也是有顾忌,所以一开始只敢在私下让人传着这话,而且只是在媒婆中间传着,想着让我姐没有人提亲就好。只是,后来她三番两次的试探,都发现我们家对于她家的老二是半点也看不上眼,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宁愿让我姐不出嫁也不送到他们家去,这才背水一战。然后回去之后便大肆宣扬这事。” “大家不如想想看,原本是非常隐秘的,只是私下讨论的事情,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便翻得满城皆知,不仅仅如此,为什么这个时间那么巧,就是从她被我娘拒绝之后,回去两天便出现这样的事情!要是跟我说,这里面没有她什么事情,我都不相信!”丁小桥冷冷的哼了哼,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当然,丁雨儿也是个聪明人,我想,她绝对不会让这件事直接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丁修节对于丁小桥所说的这些是非常赞同的,一边点着头,一边奇怪的问:“那么这事不是从丁雨儿嘴里直接说出出来的,那又是从谁的嘴里说出去的呢?” 对于丁修节这个问题,丁小桥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到了坐在一边椅子上的莫思归,莫思归垂着头,好一会儿才说:“按照我得到的消息,这事儿,真的是像小桥说得一样,切实不是从丁雨儿嘴里传出来的,而是从邵家传出来的。” “哪个邵家?”云通郡姓邵的人不多,也就三五户,一时之间丁修节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脑子把这姓邵的过了一遍,实在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就是城南那个开杂货铺的邵家。”莫思归也并不卖关子,直接就将答案告诉了众人:“虽然从表面上看,这丁雨儿似乎更邵家没有关系,可是,你们只管去想,邵家那个二夫人,又是跟包家什么关系。” 这么一提示,丁修节和米氏都算是明白了,特别是米氏,她这做快餐,天天都要跟这些油盐酱醋打交道,她还记得,年前这个邵家的人来找过他,让她在自己的铺子里进货,当时说得可是天花乱坠,甚至还说了一个米氏都头一次听到的亲戚关系。原来这邵家的二夫人是丁雨儿男人的小妹妹,虽然嫁过去是做填房的,但是很有些手段,将那邵家的老二给笼络得服服帖帖,事事都以她为马首是瞻。 这事情既然是从邵家的下人嘴巴里传出来的,先不管这谣言的真假,这邵家如何能得得知丁家这样隐秘的秘辛?除了丁雨儿说出来,还会有何人说出来呢? “丁雨儿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才将这事儿说出来,就是以防万一,怕我们以后真是知道这件事之后,追查起来,她也能一推四五六,根本不会承认。”丁小桥现在已经对于丁雨儿这样的人的心里是摸得透透的,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可真真是佩服她,这一把的好算盘打的让我都甘拜下风。” “只是为了给他那个不上进的儿子找个媳妇,有必要把我一家子都给绕进去吗?”米氏简直觉得不敢相信,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丁小楼跟拿包安禄成了亲,只怕对于丁家的打击也是巨大的,以后的生意要怎么做?以后家里的儿女要怎么成亲?难道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丁雨儿就一点都不考虑这些关系吗?一想到这里,米氏就觉得她简直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莫思归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大家你来我往的话,并没有吭声,不过一直听到了米氏的话之后,她忽然开了口:“我想,包夫人,为得可不仅仅只会大小姐吧。” 这话,莫思归没有跟丁小桥说过,所以,丁小桥也觉得诧异,她跟子里所有人一样,顿时把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莫思归的身上,以一种讶异的神情望着他。 “那一天,我记得包夫人可不仅仅只是带了一个儿子到赛龙舟的棚子里面去。”莫思归冷笑着,本来他一直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可是现在一想起来,只觉得那血都要冲到头顶上去了,他总算是将这细枝末节的一些东西联系到了一起,原原本本的分析出来了丁雨儿到底想要些什么。 一子的人一下子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他们统统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这目光全部都落在了丁小桥的身上,而丁小桥也显得极为吃惊和愤怒,她指着自己望着莫思归说:“你的意思是……她还打着我的主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得吐了出来,莫斯股似乎终于将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子怨气给吐了出来,他扬了扬眉毛,面具后面那繁星一样的目光透着点点的寒意:“为什么不打你的主意?我只怕是,她原本就打得是你的主意,而你姐姐,不过是一个顺带。” 丁小桥手是放在一边的炕桌上的,现在猛然就紧紧的握了起来,这莫思归不说她倒是没有注意,现在这么一说,她忽然就想起来,今天她说着自己嫁不出去的时候,丁雨儿那一副欣喜的模样好像是中了大奖一般,当时她只是觉得奇怪,丁雨儿为什么对自己在这件事上如此亲热,现在想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对于丁雨儿来说,大小姐就算是再贤惠,可是不会挣钱,就算带再多的嫁妆,那也是坐吃山空的,小桥就不一样了,现在在云通跟我们丁家做生意的人,有个不知道丁家的生意拿主意的人得是小桥呢?她自然也是清楚的,有了这样的结果,她如何不去打主意?”端起了手边的茶,莫思归的声音非常的轻,不过,丁小桥却还是从这轻轻的淡淡的声音里听出了逼人的杀意。“毕竟,金蛋再好,哪里有会下金蛋的母鸡值钱?” 莫思归将这是事情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让这个子里面的人都不由得骨子里发了寒。特别是米氏,更是觉得整件事情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虽然还是不能完全的纾解情绪,不过一直悬在心口的那把利箭却已经放了下来,她道:“现在要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要打杀上门不成?” 作为被一直算计漩涡中现在才得知真相的女主角,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里面乎要涌出滚烫吞噬一切的熔岩来,不过,越是这样,她的声音便越是平静冷硬,她笑:“怎么可能打杀上门去?为了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难道要我们家还陪上性命不成?他们的命简直连蝼蚁不如,如何值得!爹娘、舅舅,这件事,你们只管交给我吧,我绝对不会让丁雨儿他们如此逍遥法外。” 米氏是担心丁小桥的,毕竟她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女孩,她刚想说什么,丁修节却摇摇头,然后不动声色的朝着莫思归的方向呶了呶嘴,米氏和他自然是心意相通,就是这么一个眼色,她便了解了丁修节的意思,于是便收回了刚刚要说出去的话,转而对着莫思归说:“思归,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婶子是谁放心不了,除了你,你定然要为小楼小桥讨还一个公道。” 莫思归站了起来,冲着米氏和丁修节就是一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的承诺着:“婶子,大叔,你们只管放心,不为别的,就是为……”他说到了这里,并没有再说下去,唇角微微勾了一勾,才又说:“我定然不负你们所托。” 米氏点点头,这个孩子三年之间改变得太多了,从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事,天天只会跟自己儿女们打架的坏小子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让人放心托付如此重要之事的少年,中间真是经过得太多太多了。不过,正如米氏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是相信莫思归的,所以,她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躺了下来,脸色似乎也好了不少。 那天晚上,整个丁家,就没有人能睡得着的。 丁小桥站在院子的中间,仰头看着天空,那深夜之中的一丝下弦月似乎马上就要被整个黑暗所吞没,连带着那漫天的星星都失去了光彩。她眯起了眼睛,眸子中第一次浮现了残酷的寒意。 “小桥,虽然已经热了,可是晚上还是不要太贪凉。”一顶薄薄的斗篷就这样随着一个和软的声音落在了丁小桥的肩膀上,她回头看去,只见在那暗淡的月光之下,丁小楼浅浅的笑着,眸子中却是死灰一片。 她的心牟然就抽痛起来,伸手就握住了丁小楼的手道:“姐,你也是,多注意身体。” “你才是,我们丁家少了我可没有什么,少了你,可是万万不行的,你不能这样放纵自己。” 在那如同往常一样的语句中,丁小桥只觉得不安,她紧紧的拉着丁小楼的手,看向了她的眼睛,慎重的说:“姐,上次,你跟我说,如果你是那个受到流言蜚语伤害的姑娘,你断断不会做什么傻事,因为,你的家你还没有回报,是不是?” 第347章 愁人 月光稀薄,若有似无,仿佛跳上了岸的鱼,不停的张着嘴,却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断断续续,垂死挣扎。 这样的月光之下,本来就不该谈心,便是谈了也只会徒增悲伤。 夜风吹来,浮动了丁小楼轻薄细软的衣角,她站在那里,眼睛微微睁大,面孔上带着一种被人看透的恐慌,不过,很快她就掩饰了过去,她苦笑了一下,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去将丁小桥耳边的头发捋一下,没想到丁小桥却躲开了。丁小楼的手就僵在了那里,半晌之后她才尴尬的放了下来,带着些颓然说:“小桥,我和你不一样,我对于这个家是负担,也许只有我不在了,才是对于丁家最好的回报。” “胡说!”丁小桥的眉毛吊了起来,口气也尖刻了起来:“你如何知道你是这个家的负担?是别人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丁小楼叹了一口气:“你也不用瞒我,外面传的什么事情,就散是你们将这院子围得铁桶一般,我也是会知道的。”说着她看了看丁小桥的表情连连摆手:“你不要问我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只要明白,这事儿不要再瞒着我就好了。虽然这是无妄之灾,可是我到底不想连累我们家,那一****问的我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现在才明白怪在什么地方。小桥,我是不会寻死的,我知道,对于丁家来说一个出家做姑子的女儿远远要比一个寻死的姑娘好得多……” 不等丁小楼说完,丁小桥就已经把她的手给甩开了。丁小楼微微愣住了,她知道丁小桥生了气,自小她就是这样,生气的时候极为的任性,从来不管不顾。说起来,丁小楼很是羡慕这样的小桥,活得恣意,让人欢喜。只是,丁小桥往时往日生气的时候,就算是天大的火气也是不会往自己的身上发的,今天这是……真的嫌弃了自己吗? 丁小桥并不会读人心,她也没有莫思归那个本事,不过看着丁小楼的表情,她也大致猜出她心里在想着什么,虽然暗暗的恨她实在是想多错多,可是也真的不能就这样放任她不管,于是她厉声说道:“我们家没有你这么没有勇气的人!我们丁家人哪个不是出了事就勇于面对,怎么到了你这里便要退让?不是自己做的事情便不是自己做得事情,难道不是自己的事情,只是因为别人说了继续不要脸的闲话,你就要寻死腻活?你这还是我姐吗?你这还是我们丁家的人吗?” 丁小楼愣愣的站在那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容颜上的颜色实在是有些凄凉。 丁小桥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又说道:“我觉得你确实有错,不,也是我的错!” 听得这话,身体微微一震的丁小楼看向了丁小桥道:“你哪有什么错,都是我的错,定然是我做得不好,才让人寻着了不是,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自然是我……” “我的错是让你无所事事,天天拘在这宅子里闲着没事干从而胡思乱想,而你的错,是真的以为自己就大家闺秀了,一定要守什么狗屁规矩,我们丁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讲究这些规矩做什么,我们就是乡下泥腿子,而你也就是乡下丫头,不是什么大户小姐,收起那些自怨自艾,好好的给我活着,你要是觉得没事干,那就到快餐店帮忙娘管店子去,正好我才打发了一个管事,没有管事了,你去顶着干活。” “这,这使不得,我什么都不会。” “不会就学,小阁姐难道天生就是那些设计首饰的吗?”不得不说这些年在丁家管事,丁小桥也颇有威仪,她这么抬起了眼睛朝着丁小楼一瞪,竟然吓得丁小楼哆嗦了一下。 许久之后,丁小楼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真真的是无妄之灾啊。” “无妄之灾?”丁小桥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嘲讽,既然丁小楼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传言,她也就不在遮掩什么,就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缘起缘灭都明明白白的说了一遍,听完这些过程之后,丁小楼惊得连嘴里都赛的进去鸡蛋,她就这样愣在那里,好半天都回不过来神来。 望着她那副样子,丁小桥又忍不住心疼,她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姐,你看,这哪里是什么无妄之灾,这根本就丁雨儿设下的毒计……” 话都没有说完,丁小桥就看见丁雨儿的眼睛里滚下了豆大的泪珠,而后,这些泪珠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终好像是雨水一般,无休无止,她一把就抱住了丁小桥,嚎啕大哭起来:“小桥,我的心里苦啊,这真不是我的错啊,不是啊……” 丁小桥紧紧的抱着丁小楼,抚摸着她乌黑光滑的黑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心里对于丁雨儿的恨意又多了分。 这一段时间,包瑞才的日子很是不好过。 首先是这铺子里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因为他们家里有着一块专门王都宫里面敬上精米的一块地,只怕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说起来,包家也是祖上积了阴德,怎的不知道就怎么就买下了一个庄子,而这个庄子里有一块黑黑的土地,那里长出来的粮食,可是尤为的好,在十年就在斗菜大会上在粮食的比拼上惊艳出彩,便被钦点为了敬上的粮食。 这块地也算不上大,最多也就是二三十亩,每年最多能产的粮食满打满算也只有上万斤,这些粮食送给整个宫里的人吃自然是不够的,不过只供那么一两个人吃却还是足够的。 不过,这东西敬给了宫里面,说起来好听,但是实际上却没有多少的好处,毕竟这敬上的东西能收钱吗?不能,虽然宫里也会给钱,但是那点钱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而包家最近一些年因为经营不善,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所以到了包瑞才这里为了持续下去难免要想些办法。 包瑞才是个不算老实的人,至少他肚子里也装着半肚子的坏水,就是没有多大的胆子。不过,他没有胆子,丁雨儿的胆子却不小,她嫁过来之后,还是过了年好日子,不过随着这皇家寺庙的建设开工之后,涌进来很多别的米铺,他们家的生意自然是走下坡路了。 要花销,要做买卖,还要支撑整个家,光靠老老实实做生意自然是不行,不过,还是能打些别的主意的。就比如,那些贡米。 这个主意包瑞才想过,但是没敢干,不过丁雨儿可不管,她打定了心思要干,包瑞才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其实办法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不过是分了一些那田里的土,跟别的地里的土混一下,种一些差不多的米,然后混在一起交上去一万斤,而留下纯粹的贡米三千斤他们自己私下售卖,这样也就能补贴家里的亏欠。 第一年这么干的时候,两口子怕得要死,生怕被宫里面吃出来了,可是并没有人发现,他们也就胆子大了起来,渐渐的,这搀米的数量从三千斤到四千斤一直到了现在五千斤,统统没有人发现过。 而他们留在手里的米也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售卖的,只是私下高价卖给一些达官显贵尝尝鲜,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买,毕竟能尝尝宫里面那位爷吃的东西,也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这事每年都这么进行,每一年的米都是在当年就卖完了。可是今年不一样,今年的米都没有下来,可是,上一年的米到现在都没有卖完,要知道,就算这事贡米,可是隔了年的米,到底味道不好了。眼看着这雨季就来了,要是再不能卖出去完,只怕这些米全部都要霉烂在手里,这真是让人糟心的。 除了这件糟心事儿之外,大概就是家里老二的婚事。 包瑞才的三个儿子,自小就被娇惯得多了,除了老大被他从小就带到柜台上学习做生意,老二老三简直被丁雨儿给惯得无法无天,特别是老二,那简直就是一个提起来连狗都要嫌弃的家伙,成天无所事事,就在街上偷鸡摸狗,赌钱玩女人,本来他这德行就没有人提亲了,年初的时候,他居然还染上了花柳,要不是找到了好大夫给治好,只怕现在都要归西了。 经过那一病,他自然不敢再去外面找女人,不过,这宅子里面的丫头都被他给摸了个遍,即便这样也没有一个下蛋的,丁雨儿只是觉得他年纪不大,不放在心上,他却多了一个心眼,找大夫一看,差点没把他气死。原来这小子玩得多了,得了那花柳之后,想要子嗣实在是艰难了。 虽然这事隐秘,可是到底不知道从哪传了出去,这下子更没有人上门说亲事了。一来二去的,老二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丁雨儿当然不能让这事就这么下去,于是,她又大着胆子想了个法子,那就是算计她娘家三房弟弟家的大丫头。 这事儿,他知道,也赞同,只是万万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这样连着次,这丁家三房都坚决不答应,你说,愁人不愁人! 第348章 上门 丁雨儿对包瑞才说:“你在这个铺子里面一天到晚坐着做什么,你不会出去跑一跑,找找关系,能不花银子最好,要是一定要花银子就花点银子,早点把我们家去年的米给卖了。眼见着今年的米又快下来了,这么下去全部攒着可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可都是钱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心急。” 包瑞才对丁雨儿说:“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管把老二的婚事给弄妥帖就行了,你说说你出的那个主意到底行不行啊!现在整个云通镇都快把你们丁家三房的事传的烂了,这丁小楼的名声不光光是扫地了,只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怎么好不答应我们家老二的婚事?我可跟你说,快点弄答应了,我们这前面的铺子的钱是不够了,你弟弟家那么有钱,早点弄过来填补一下。真是的,这么点事事情都办不好。” 丁雨儿什么时候被包瑞才这么埋怨过,她的眉毛一下自就横了起来,她冷笑着用手指狠狠的戳了戳包瑞才的额头:“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这年孩子大了,我忙不过来顾得上这铺子里的事情,你少糊弄我,其他的你少操心。” 说罢,她一拧腰就出了铺子,从后面的门直接进了自家的院子。坐在了子里面,丫头立刻就奉上了茶,她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尽管这茶叶不菲,可是喝在嘴里,还是觉得味道难耐,她一想起那天自己被丁小桥赶出来的情况,就觉得脸上无光,这满肚子的火气蹭蹭就冒了上来,也喝不下去什么茶水了,直接将茶碗的盖子丢在了茶碗上,发出了一声脆响。站在她身边的丫头吓得脖子缩了缩。 让人看着店铺的包瑞才抽空去了隔壁胡同的一处仓库,那里很是隐秘,一般人真心不好找到这里,而这个看起来不显眼又不算大的房子,确实包瑞才用来存放贡米的秘密仓库。再一次数点了一下贡米的数量后,包瑞才从一包米袋里面起了一小把的米,先是凑到了阳光下面细细的观察了一下颜色之后才有放进了嘴里尝了尝味道,最后又将那一小把米放回了的口袋里面。 这米本身带着的那种独特的香味已经越来越淡了,要是再这么放下去,味道消失了不说,只怕也要生霉了。这米一旦生霉,别管是普通的米还是贡米,那都是一样的,根本就不会再有人要了。包瑞才又看了看天,这段日子已经下了场雨了,还好是很快就有太阳出来,可是要是继续这么下下去,这米生霉是早晚的事情,那还怎么卖啊! 包瑞才颓然的走出了仓库,小心翼翼的将大门锁上,在锁上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库房里面的那些贡米,心里疼得直抽抽,这都是钱啊,都是钱啊!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包瑞才将门认真的锁好,还没有等到把钥匙拔下来,就听到一个急速的脚步声跑了进这个小院子里,他回头一看,却是自己铺子里面的伙计,他皱着眉头也不等那伙计说话就劈头盖脸的将他教训了一顿:“你过来干嘛!难道铺子里面没有事情做吗?东西丢了你赔吗?” 那伙计大概是被包瑞才也骂得习惯了,对于他这种无关痛痒只是嘴巴上逞英雄的说话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快步走到了包瑞才的身边说道:“掌柜的,来了一位小公子,说是要来米的。” “买个米你还来找我!你难道连米都不会卖……”包瑞才又骂骂咧咧起来,不过刚说了句之后,他的眼睛陡然一亮,他左右看了看后,动作幅度很小的用手指指了指身后的仓库,那小伙计连连点头。包瑞才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灿烂了起来,他的嘴角笑得姬胡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给人的感觉就是喜气洋洋的的。 包家米铺里坐着一位年纪十八九岁的少年,面如敷粉,唇红齿白,墨发光亮。身上穿着一套浅色的袍子,领口袖口边上都滚着繁复的花纹,头上带着一顶珠冠,腰间的玉带上的缀着翡翠和蓝宝石,更是衬着他一声光华四射。虽然他这一身陡然一看并不是特别惹人注意,可是细细看去的话,那真真的奢华极了。 而在这位少年的身后则站着个面目普通的男子,个子很高,却很是不惹人注意,不过在跟这个少年说话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是恭恭敬敬,举手投足之间更是规规矩矩。 包瑞才自认为自己也是见不过不少大富大贵的人,不过,能比得上面前这位小公子富贵的还真是少有,这样的人要买买米,那就不会逗着自己玩了,只怕自己那仓库的米全部都能脱手了。一想到这里,包瑞才的心情又更好了分。 两人寒暄了一下,包瑞才得知这个少年是渔阳陈家的公子,他的心登时兴奋得蹦蹦蹦的乱跳起来。渔阳陈家是什么样子的人家,那可是整个大庆国说一属二的大户,百年传承,出了多少的肱骨之臣,真正的贵族。这样的人家来能由这样一个本家的公子来买米吗?包瑞才虽然心里高兴着,不过也不是傻子,很快就含蓄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也不是专门过来买米的,不过是过来平城办事,听下面人说起这云通产了一种米是专门敬上的,我想着家里的老太太最近什么也用不香,便想着过来问问看,可还有那敬上的东西。” 包瑞才听着这样的解释,虽然释然不少,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敢确认,他心里暗暗的记下这个陈小公子说得话,决定再去打探一下。不过他的脸上倒是不显出来说:“小公子说笑了,既然是敬上的东西,那么就一定是全部都敬上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剩下的。” 不想,那陈小公子听完了这句话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包掌柜是看着我年纪小,胡乱说瞎话打发我吧……” “陈小公子,可不敢这样。” 那陈小公子只是不屑的冷笑:“别说这些了,你们那些说辞那么些手段我还不知道吗?都不过是不入流的东西,用来糊弄一下……”他双手微微朝着天上一拱之后才又说:“爷今天告诉你,收起你那些眼皮子浅的玩意儿,这都是爷穿开裆裤时候玩剩下的了。” 说着,他朝着后面的一个男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个男人便走了出来,拿住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那小公子说:“这是一成的定金,余下的九成,等到我的人验了货之后再付给你。” 包瑞才悄悄的伸脖子一看,只见是三百两的一张银票,上面的章子红艳艳的,一看就是真家伙,若说刚才他还有点不确认的话,现在他的心即刻狂跳了起来。 “不知道,小公子要多少?”包瑞才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总算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狂跳的心,他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之后,强迫自己不要伸手去拿那张银票,压制着自己的兴奋,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一些。 “这东西是敬上的,还能要多少?不过一千斤罢了,只供老太太一人吃就成了,我们这些年轻人,能吃糙一点便吃的糙一点就是了。若不是我们家老太太最近身上不痛快,爷才想着这个法子孝敬孝敬,否则,我们陈家何必沾上这种东西,不过怎么说,这都是大不敬的罪过呢。”陈小公子眼见着事情办妥了又伸手指了指刚才那个给包瑞才送钱的男人说:“这些天我们都住永宁坊,你若是有事只管来找他。” 说到了这里之后,那陈小公子又用眼风扫了包瑞才一眼才说:“对了,这东西你什么时候凑得齐?” 包瑞才本来想说马上就能凑齐,不过他眼睛珠子一转又压住了自己的激动,狗腿的说:“这个小可也不知道了,不过,小可一定尽量去凑,毕竟公子也知道,这都是敬上的,怎么可能说要多少就要多少呢?” “这么说也有道理,那我就等你三天。”那陈小公子点点头,然后就起身走了。包瑞才跟在这陈小公子的身后,最后才出子,走之前一把就把那银票了过来,塞进了口袋里,这才又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跟在陈小公子的身后,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出了铺子。 一直目送着陈小公子坐着那檀香木的马车往着街角一拐,再也看不见一丝影子的时候,他才转身快步的从铺子的后面直接跑进了院子,去找丁雨儿去了。 “这事儿不会有诈吧!”丁雨儿反反复复的翻着那张银票看了看,只觉得这样的好事来得太过蹊跷了,怎么早没有人来买米,晚没有人来买米,他们正担心着这贡米会不会烂掉的时候就有人来买米,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太过恰巧了! 包瑞才一向是听丁雨儿的话的,更何况这事他心里其实也犯着嘀咕,所以,二话不说,就找来家里的小厮,让他们详详细细去打听一下这个陈小公子的来历去了。 第349章 变故 “准了准了!”过了两日之后,包瑞才喜笑颜开的进了子跟丁雨儿说道。丁雨儿正在扒拉着算盘算计着这个月的开销,听到包瑞才说这个话,连忙就放下了手中的算盘,抬起头来,望着他,惊喜的说:“可是打听清楚了?” “可不是打听清楚了,无论是****还是白道我都打发人好好的帮查了一下这个陈小公子,果然是真的,就是渔阳陈家正房的嫡子,是最小的一个,可是那陈老太太的心头肉,这次出来应该是为了那皇家庙宇的事情,还真是像他说得一样,到我们这里就是顺带一拐,可没有假的。”包瑞才一屁股就坐在了炕头上,然后斜斜的躺在了迎枕上,一边丁雨儿的丫头连忙就跪下来,给他脱了鞋子,轻轻的捶起腿来。 “哎呀,真是菩萨保佑!”丁雨儿连忙双手合十,开始念起了阿弥陀佛来,而后她连忙就凑到了包瑞才的身边说:“那你刚才没有去看看那小公子,没有跟他说我们这米马上就能给她?” 包瑞才看了丁雨儿一眼,哼了哼鼻子没有说话,丁雨儿转身就拿了一把扇子开始给他扇风一边扇一边吩咐着一边的丫头给包瑞才端一碗刚刚放凉的冰糖绿豆汤来,这才转过头对着他笑眯眯的说:“这还跟我们卖什么关子啊,快点说快点说!” 妆模作样了一番的包瑞才直到喝上了那冰镇的冰糖绿豆汤这才舒服的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真是不长脑袋啊,我前天才说得这米我要下去去收上来,怎么可能今天就将一千斤大米收上来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敬上的东西,可不是你老丁家地里面随便长出来的糙米,能一样吗?我这么急吼吼的送过去,万一让那陈家多想了什么,或者被什么有心人知道的话,你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转念一想的丁雨儿意识到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她又连连问道:“那这些米一直放在那仓库里不是会发霉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会不会有事?这米一霉了,可会吃死人的,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那是渔阳陈家,别弄出什么事情来。”对于丁雨儿来说,把这发霉的大米卖出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就算吃死了人也没有什么问题,重要的是这出了事不能牵连自己。 包瑞才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于丁雨儿这么质疑自己有些不爽,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是转眼又说另一个事情去了:“我刚才去了一趟永宁坊,那小公子果然是住在那里的,不过我没有见到人,只是见到了那天那个给我钱的男人。” “你当你是谁啊!你又当那陈小公子是什么人啊?你真当是我们隔壁的邻居,你说见就见,你抬腿就能进人家家门。”对于这个问题丁雨儿倒是很看得明白,说不定要是那么容易就见到陈小公子的话,她倒反是怀疑的。 就在丁雨儿两口子这忙着卖米的时候,丁修节家一如既往的过活,并没有因为这漫天的谣言,就不下地,就不卖菌子,就不开快餐店,甚至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已经在为烤肉店选择合适的地址了。丁家人自己不将谣言放在心上,做事情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谣言而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见丁家人如此,不少人也就开始质疑这些谣言的真实性。 特别是没有过日,连一直躲在院子里不出门的丁小楼也跟着米氏一起去快餐店里帮忙了。这样的行为更是让外面传谣的人渐渐的也就歇了气,毕竟丁修节和米氏平日里的为人相当的不错,在整个上河村里就没有人不念他们的好的,渐渐的,大部分的人也都觉得这话实在是传得太过难听了。 但是也不排除有很多得了红眼病羡慕嫉妒恨丁家的人继续说着这些没有什么根基的谣言,不过,倒也动摇不了什么。 有了忙碌的日子,一家人头上的那些愁烦似乎渐渐的吹散了不少了。 同样忙碌的还有的丁雨儿,虽然现在丁小楼的婚事眼见着不成了,可是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先将自家的这些贡米给处理出去才是正经事。 因为不能一次性就将那么多的贡米给送出去,所以,每过个三五天的时候,他们就要送这大概是有一百斤左右的大米到永宁坊去。那陈小公子当然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收大米,所以他早就在见过包瑞才三天之后就离开了云通郡,现在留在这里收大米的是上次给他钱的那个男人,被称为冯公子。 早上,包瑞才打发着人去隔壁街胡同里面将那仓库里面的大米给倒腾出来了一百斤,这是给陈小公子送去的最后一百斤了,这次送了米,就要收钱了。一大早丁雨儿就开始催着包瑞才动作快点,包瑞才的心里也是着急的,毕竟这钱已经放在了那冯公子手里一个多月了。 钱这种东西无论是放在谁的手中,都不如放在自己的手里稳妥。 算盘在手里上下拨动着,丁雨儿的心里却在盘算着另外的一件事,那就是再想个什么着好逼着丁修节将丁小楼送过来,如果丁小楼不行的话,那么想办法把丁小桥送过来给老三做媳妇也是可以的。反正,她一开始最想得到的儿媳妇还是丁小桥,这个丫头厉害是厉害,不过,挣钱的本事也是不可小觑的。如果能将她弄到自家来做老三媳妇,又可以让她给自己家挣钱,又不怕她翻出什么浪花来。 反正,她再厉害等到嫁过来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人,有老三和自己一家人对付她,她还能翻天不成?那都是攥在手心里的鸟,别说飞了,就连扑腾一下也得看着她的脸色才行了。 只要一想到丁小桥以后能在自己的辖制之下过日子,丁雨儿心里面就说不出的痛快。不过,这个丁小桥可比丁小楼还不好弄,如果只是靠点流言蜚语的话一定不能让这个丫头片子就范,她还得想想其他的办法,看看到底用个什么主意才能让这个丫头最后折在自己手里。 心里正盘算着这些事情,就听见丫头急急忙忙的过来说道:“老爷回来。” “回来就回来呗,他哪天不回来啊!”丁雨儿心里想这事,对于包瑞才回来与否也不是特别在意,可是那丫头却脸色苍白,便有些奇怪:“干嘛啊?出了那么一头的汗,大热的天也不嫌乎腻味。” “不是的,太太,有官家的人是跟着老爷一起回来的!”那小丫头睁大了双眼,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惊惶的光芒,看起来,真是被吓到了。 丁雨儿的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你说什么?官家的人?怎么会有官家的人来?是过来家里面跟老爷喝酒吃菜的吗?那还不去张罗一下……” “太太,不是的,都带着家伙事儿呢!”那小丫头双手不停的拧着自己的裙子,满脸都是惊惶和不安。 子里的空气微微凝滞了一下,那丫头连忙又喊:“太太,快想想办法吧……” “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等丁雨儿的话说完,就已经听到了那边有嘈杂的人冲进了院子里,一边大声的喊道:“子里面的人统统给我出来!” 丁雨儿虽然在家厉害,也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能手,可是很少跟这么凶悍的官兵打交道。不过,丁雨儿是什么人,那可是最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女人了,虽然已经因为外面的吵闹声,她的脸色苍白了一片,可是还是很快的冷静了下来。她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扬起了满脸的笑容,盈盈的朝着外面的院子里快步走去。 打头过来的这个官兵虽然丁雨儿不认识,可是在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却是丁雨儿认识的,这人正是云通郡的总捕头,杨捕头。她连忙就笑着迎了上去,道:“军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这可是妇人的后宅,你们这是……” 话都还没有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的脸上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顿时头昏眼花,眼前都黑了一片。走在丁雨儿身后的那个小丫头见状一把就抱住了丁雨儿,才免得她因为踉跄着站不稳身体而摔倒在地上。 这个巴掌虽然打得丁雨儿满眼金星,可是,丁雨儿的听力却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她听到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随后这些脚步声冲进了院子的各个角落,没有一会便听见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丁月儿勉力的睁开了眼睛,只看见自己的子里晃动着不少的身影,她吓得脑子里一个激灵,也顾不上现在头那么昏了,直接就朝着子里面冲去,一边冲一边叫着:“你们干嘛!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怎么能随便的进这女眷的子!” 那个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官兵们翻动子里的首领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一把就将冲过来的丁雨儿推了一下,她一个支撑不住,直接朝后摔了个四脚朝天,背脊重重的撞在了那楼梯的台阶上,疼得丁雨儿忍不住大叫一声。 第350章 心虚 盯着摔得四脚朝天,完全没有了一点属于贵夫人样子的丁雨儿,那个首领官兵只是冷笑了声,冲着她说:“王法?什么叫王法?难道翻你的子就是没有王法,你害人便是王法吗?” 丁雨儿应为背部疼得厉害,根本就爬不起来,她只能趴在地上,扬起了头,冲着那人一边哭一边大叫着:“冤枉啊,大人,我何时害过人?我就是一个内宅妇人,轻易连大街都不上,哪里有什么本事害人?大人,大人莫不是弄错了什么?” “弄错了?”那官兵脸上只是露出了浓浓的嘲讽的表情,并不打算多跟丁雨儿多话,“我不是审案子的大人,夫人这些话还是等到回去跟办案子的大人说吧。” “什么!”丁雨儿被这话吓得连脸色都变了,她惊恐的望着面前的这个首领,就连他唇边的笑容在丁雨儿看来都好像刚刚才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样。 不过,这样的笑容她也看不了多大一会儿了,就在丁雨儿还在如此错愕的时候,已经快步走上来两个彪形大汉一人一边就把她给提了起来。饶是丁雨儿八面玲珑这个时候也吓得哇哇大叫,她口不择言的大喊着:“你放开我!你们知道不知道我弟弟是谁!我弟弟可是舟平县的县丞,马上既要升任知府了!” 只是这样的吼声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挽救她,她还是毫无挣扎之力的被这两个大汉就这么拖了出去,那尖利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树影摇动,院子里花香扑鼻,丁小桥手里持着一颗黑子想了一会儿便放在了一个角落里,然后她开始催促着莫思归:“快点快点,看我这回不把你杀个落花流水!” 莫思归只是看了一眼眼前的棋盘便笑意盈盈的问:“你确认你这颗棋要放在这里吗?” 顿时,丁小桥又看是去看棋盘,用力的看,使劲的看,似乎不把那棋盘给看出一个洞来绝对不罢休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又想了想以前的经验,觉得可能是莫思归又在诈自己,便硬着脖子,说道:“不换了,就这样,我觉得这个地方真是最好的!” 望着丁小桥那一副乎要英勇就义的样子,莫思归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听劝呢?”说着,他手里持着的白子就放在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位置上,接着他说:“你又输了。” 虾米!丁小桥紧紧的盯着前面的棋盘,可不是嘛?就在她根本就没有主意的角落里,正好有五颗白子连成了一条线,现在正在那里耀武扬威的对着她笑个不停呢!她紧紧的盯了一会儿,这才抬头,很是认真的说:“我觉得我刚才下错了,你把这颗子收回去,我要再考虑一下。” 说着,好不犹豫的就将刚才莫思归已经放下去的那颗白子给捡了出来放回了他的棋篓子里面,又将自己刚才下去的那颗黑子捡了起来,大大方方的放在了莫思归刚刚放下去的那个位置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好了,你下吧。” 这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所以莫思归一点都没有以丁小桥这样的没底线没节操的悔棋而觉得不对,依旧点点头说:“好吧,你这回确认了吗?” “确认确认!就是这里了!”丁小桥笑得见牙不见眼。 “啪”的一声,莫思归又将白棋放在另外一个角落里,然后那里立刻又有了五颗练成一条线的白棋对着丁小桥笑得耀武扬威,跟这白棋一样笑得让人心存愤怒的是莫思归,他淡淡的翘起了自己的嘴角,冲着丁小桥说:“你输了。” “你……你……你……”丁小桥的手指指了指棋盘又指了指莫思归,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她又道:“这次不算,再来一次。” 对于这种接二连三的悔棋,莫思归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点点头笑道:“好。” 于是丁小桥再重复了一次刚才那没有节操没有底线的行为之后,莫思归想了想,最后将这颗白棋放在一个没有任何的害处的地方,从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给丁小桥。丁小桥的眼睛一直都瞪着那棋盘呢,忽然就看见了这个破绽,都快笑出声音来了,在莫思归才刚刚把旗子放下去之后,她立刻大声说:“落定离手,你不能悔棋!听到没有!悔棋不是男人!” 莫思归只是点点头,面具后的眼睛完成了一条月牙:“好。” 果不其然,丁小桥就将手里的那颗捏了半天的黑子,啪的一声就放在了那莫思归故意露出的破绽之上,然后得意的站起来叉着腰大笑起来:“哈哈,我又赢了吧!莫思归!你下五子棋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莫思归点点头,“你果然是厉害。” 看着两个人这样的举动,负责在一边给两个人烤肉的柴康真是嘴角都要抽得僵掉了。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见过这么好说话的,没有见过像是当家的这么好说话的…… 就在这个时候,抱石快步的走了进来,给两个人行礼之后就走到了莫思归的身边,凑到了他的耳朵边上低低的说了句话之后,便又行礼退了下去。莫思归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虽然看起来跟往日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丁小桥还是能感觉出来他心里的喜悦,不禁有分奇怪,问道:“抱石说了什么事情,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并不马上回答的莫思归只是转头看向了烤肉的柴康问:“肉烤得如何了?” 柴康忙不迭就送来了一小盘子已经烤好的肉过来,莫思归将已经调好的蘸料交给了丁小桥:“我想,关于这种消息,你一定要用一个比较喜欢的东西协调一下。” 丁小桥狐疑的夹起了一块一样烤的流油的烤肉放进了蘸料碗里面沾了一下,放进了嘴里,任凭那诱人的,让人迷醉的味道在口腔里拼命的回档,她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肉,一边问:“什么事啊?” “丁雨儿的家被抄了。”莫思归自己也夹起了一块烤肉放进了嘴里:“他们一家子人都被收监了。” “这么快?”丁小桥十分的意外,当时的计策是她和莫思归两个人定下的,但是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个计策虽然厉害,可是最终要见效果,这中间必须要有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至少逗都得三四个月,怎么会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就见了成效呢? “对于这种事,我历来没有什么耐心,收拾我讨厌的人,我还是喜欢能快一点见到他倒霉心里比较痛快,所以我做了一点点小小的手脚。”对于这种小小的手脚是什么,莫思归并没有直接说出来,毕竟这种事不是重点。 关于丁雨儿家被抄的这件事,到了傍晚时分,丁修节就已经知道了。上门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将丁小楼这些谣言宣扬出去的邵家包氏,她一进门来就是一通的哭诉,所有的目的不过就是一个,让丁修节快点使银子将丁雨儿和包瑞才一家给弄出来。 丁修节和米氏冷冷的看着包氏,也不说话,只是那包氏一直哭哭啼啼的道:“俗话说财去人安乐,这事儿现在是指望不上别人了,别人都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做什么都比不上自家兄弟姐妹,不是吗?丁大爷,丁太太,你们就高抬贵手给帮帮我哥哥嫂嫂还有侄儿侄女们吧,这大家都是一家子人,可不能见死不救吧。” 米氏冷笑道:“见死不救?现在用得上我们人的时候便是不要见死不救了,当初你们为了自己那点子腌心思的时候,无中生有落井下石便是道义吗?便是厚道吗?” 包氏自然是知道米氏在说什么的,这做了亏心事她本来就心虚,再加上现在丁修节家也算是大户了,她可是跟对方比不起,所以,她在跟米氏说话的时候都不自觉的低人三分,现在又被人直接戳了一下心窝子,包氏顿时脸色都变了,她连连结巴着声音摇手道:“哪有这样的事情!丁太太不要听那些外面的长舌小人说些不找边际的话,就胡乱的怀疑,这可是冤枉死人啊!” 对于包氏这样的辩解米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在她看来,这样的辩解不但没有一点点的说服能力,倒反还从侧面就印证了原来的那些事情就是她做得。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米氏的身体也已经好了,可是一想起当时的事情,米氏这心里的火就没有灭过,她啪的一声将自己手里的茶碗就丢在了桌子上,对着那包氏横眉冷对:“我今天敢说这个话就是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你还狡辩什么!我实话跟你说,我不找你们麻烦就已经是够可以的了,你还让我伸手救人,你当我是天上的神仙,庙里的菩萨吗?你给我滚!” 说着,米氏就已经下了逐客令,顺便找了两个人,直接将包氏给叉了出去。 第351章 不救 丁雨儿被收监了这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不,应该说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不但在整个云通郡都人尽皆知,就连平城也因为这个案子有很大的震动,当然,这样的震动并不是因为丁雨儿和包瑞才这个人,毕竟他们不过是蝼蚁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惹得那么多大人物都频频关注。 这个案子之所以会这么震动据说是因为关于皇城里的那位。 只是一个米铺老板犯事的话,当然不会引起什么了,但是这一关系到宝座上的小皇帝的话,就真真的大事儿了,不光是平城震动,只怕在整个大庆国都在关注着这个案子了。 其实这个案子说起来真心简单,不过就是因为包家米铺将只敬上给皇帝吃的米给以次充好了,而且不是第一年,连着好天了。说起来这事情做得极为隐秘的,就从小皇帝吃了这么年居然都没有吃出来这一点来看,就知道这件事实在是很把稳。不过,为什么这件事会暴露呢? 据说的据说,是因为这包家米铺将克扣下来的米又悄悄卖出去,不想米发霉了,他们贱价卖了之后,有一家小康人家买了这米吃了之后,一家六口全部都病倒了,虽然最后经过神医医治最后都抢救回来了,可是一家都落下了残疾。这一家人一琢磨,不能这么算了,就去府衙敲了登闻鼓。 一开始这事是以买卖假货论处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幺蛾子,一来二去,竟然将这偷换敬上贡米的事情给捅了出来,好嘛,这一下子,这事情算是搞大了。弄到了连宫中的马太后震怒,一定要将这件事彻查清楚。 然后整个案子便开始审理。因为有宫里头的旨意,这案子审起来简直太快了,不过十天工夫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接下去就是等着怎么判了。 有句话叫做墙倒众人推,丁雨儿他们这一出事,关于他们家原来做过的事情不论大小便都翻了出来,似乎每一件都能映射出这人是多么的没有良心,多么的不可救药,到了最后,甚至将他们为了让自己的家那个没用的二儿子娶上丁修节家大闺女,不惜散布毁坏人家闺女名声的谣言来逼人就范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 一时之间,整个上河村的风气一下子就转了过来了,大家都因为传谣信谣而羞愧万分,但是也不好上门道歉,便一个个的不停照顾米氏快餐店的生意。不仅如此,就这么天的工夫,那来给丁小楼说亲的媒人可是要把丁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至此米氏终于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件事算是彻底了了。不过,她经过了这件事,也不在对丁小楼的婚事那么着急了,特别是这个时候上门而来的人,她更是打从心底里一个都看不上,更是一个都没有答应。 张氏和老丁头也从舟平县回到了上河村,不光他们,丁修忠一家,丁修孝一家也都回来了。对于这种大事,就算丁修节不愿意还是要出来走个过场的。 就这样,丁家的四个儿子,在刚刚分开没有多久之后又一次的团聚到了一起。张氏的意思自然是要将丁雨儿给捞出来。虽然张氏生了很多的孩子,但是丁雨儿对于她来说,那绝对是个不一样分量的孩子,可能是自己生的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因为丁雨儿无论说话做事最合她的心意,也可能是因为对于原来丈夫的留念,反正,不管什么原因,丁雨儿对于张氏来说是绝对不一样的。 在一听到了丁雨儿出事之后,她就连夜跟老丁头回来了,丁修忠其实不太愿意回来,可是也不能将张氏这么丢着不管,更怕他要是不跟着回来,如果张氏胡乱说了什么,把他给牵连进去的话那就哭都来不及了,所以也跟着回来了。至于丁修孝也是不愿意回来的,但是丁修忠都回来了,怎么可能放着他一个人在舟平县,自然而然也是跟着回来了。 这样一样,也就造成了才刚刚分开了个月,这丁家的是哪个儿子又一次坐到了一起。 张氏的眼睛都哭成了桃子,往日那种趾高气扬的气焰早就已经没有了,她盘腿坐在炕头上,吭吭唧唧的说着,把一个话翻来覆去的不停的说,总体来说就是一个意思,拿就是让所有人想办法,将丁雨儿给弄出来,至于包家人怎么样她就不管了,丁雨儿千万要出来。 丁修节坐在靠门的椅子上,半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好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也不管张氏这么絮絮叨叨,也不管老丁头怎么长吁短叹,只是保持自己没有存在感。 张氏又说了半天,发现四个儿子就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她顿时火不止一个地方冒了出来,于是大喝了一声:“你们都是哑巴吗?我养了你们那么多年,养了你们这么多人出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你们在这里发呆的!快点给我想办法!” 还是没有人说话。张氏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就开始点名了,她看了一眼丁修忠,发现丁修忠的脸色很不痛快,大概也知道些什么便直接跳过了丁修忠朝着丁修孝问道:“老二!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 丁修孝真是被吓了一跳,要知道,他可是一直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丁修忠是老大又做官,他跟着丁修忠基本都是听丁修忠的,现在不问丁修忠直接问自己,他顿时抬起头来,看了看张氏,张了张嘴,有些吃惊,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摇摇头:“娘,这个,我怎么能有办法,你也不知道不知道我最是没有主见的了。不如你问问……”丁修孝朝着丁修忠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后者正瞪着自己,他就大小提及丁修忠的念头,直接转过了话头说道:“你问问老三吧,老三现在做着那么大的生意,有着那么大的本事。” 张氏闻言朝着定i徐杰看去,只见丁修节那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就不由得微微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提起了精神,给自己打了打气就朝着丁修节,勉强的柔和了一下声音问道:“老三啊,你说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丁修节听到了张氏的话之后,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带着些冷漠的疏离扫了子里的人一眼后才淡淡的,事不关己的说:“这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审案子的大人,再说了,就算我是审案子的大人,只怕也没有什么办法,这都已经在皇城里面挂上号了,还能如何?” “那可是你们自小长大的姐妹啊!老三啊,你就舍得这样看着雨儿这样子就去了?”张氏呜呜的哭了起来,她虽然不讲道理,可是也知道这是大事,是皇帝的事,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阻拦不得的。 “你想让我如何?”丁修节冷冷的看着张氏,只见张氏头发蓬乱着,眼睛红肿着,整个人看着又憔悴又狼狈,看了片刻之后,他的唇角轻轻的翘了起来,然后流淌出这样个字。 “能不能那点银子出来……”张氏乎就是等着丁修节的这个字,在听到这个字时候,她整个就好像是一下子就变成了发光体一样,陡然就来了精神,她连忙说道。 只不过,她的话都没有说完,丁修节就已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不能。” 一时之间,张氏的所有的声音就好像被人拦腰跟截断了一般,她愣愣的看着丁修节,似乎觉得这个丁修节很陌生,这样的陌生让她的声音也变得很微弱,她不确认的问道:“你说什么?” 丁修节并不把自己的目光放在张氏的身上,而是看向了老丁头,用很淡漠的态度,静静的说着:“上次的一纸公文难道是没有用的嘛?我们三房只管你们老两口的养老钱,其他的一概不过问。” “那不过是说说而已,你怎么就当了真!”张氏抢在了老丁头的面前就说了出来,然后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许多关于她是怎么将丁修节拉扯大,又是怎么关心他的往事。丁修节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一直冷冷的笑着,好像是看着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小丑在演戏一般。 说到了最后,连张氏自己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就说:“你怎么就狠的下心啊。” “这又算得了什么?”丁修节的声音淡淡的:“我只不过是不愿意出银子罢了,比起来您老人家偷着要卖我的女儿,比起丁雨儿为了给自己那个破烂的二儿子谋算我们小楼的婚事,不惜散布谣言毁坏小楼乃至我们一家人的名声算得了什么呢?要知道,您老人家可是要我们小桥的命,而丁雨儿更是打算要我们一家子的命,现在我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让我伸手,您莫非以后我真是石头做的,你想要了,就捡起来压着咸菜缸子,不想要了就直接丢到墙角去?” 第352章 世事无常 这话已经是不是什么打不打脸,扯不扯脸皮了,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将话挑出来说,甚至直接戳人的痛楚了。饶是张氏这样厚脸皮又没有底线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也是涨红了脸皮,她蠕动了一下那干瘪的嘴唇,最后才呐呐的说:“大家都是一家子人,何必总是翻旧账呢?” “翻旧账?”丁修节乎被气笑:“一家子?”说到这里他根本就已经笑了起来:“我丁修节什么时候跟你们是过一家子?小的时候你们吃穿什么我吃穿什么?要不是有我姐,我早就饿死在猪圈里面了。得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说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反正我又不是从您老肚子里面爬出来的,现在凑什么热乎,谈什么骨肉亲情?” 张氏大概从来都没有想到丁修节能这么不管不顾的说这些话,她一直觉得丁修节是一个很讲面子,也非常给别人面子的人,所以,就算是原来,出了再大的事情,他也没有真正的撕下这些脸皮将这些话直白的说出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这些话居然从他的嘴里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一时之间,张氏好像是被打蒙了一样,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恨恨的看着丁修节,而丁修节收回了目光,只是弹了弹自己的衣角,然后将目光朝着院子外面望去,淡淡的说:“不如请丁大老爷帮忙吧,我这个做买卖的,可是个下九流的人,哪里比得上大老爷做官得脸面呢?” 这件事自从发生之后,张氏早就已经早丁修忠面前念叨了无数次了,丁修忠现在处的位置也很微妙,他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要说使劲那根本就没有人搭理他,怎么使劲?况且丁修忠自己根本就不打算帮这个忙,毕竟这是隔阂皇家对上了,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官能跟皇家对着干?不要说他这个八品的小县丞,就连一品的宰相见了皇家的人都要磕头行礼的,他对上去不是以卵击石嘛? 不仅如此,他不但不愿意救,还想经过这件事大义灭亲一下。毕竟上个月他没有从丁修节那里弄到三千两银子,这个升官的事情实在是无望,现在只能通过这种事情来挣一挣了。所以,他一路上在婉转拒绝张氏的提议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引导和暗示张氏,让她将这件事去找丁修节。 不过,丁修忠和张氏一样,万万没想到的时候,丁修节能这么直接的撕开两家人之间所剩不多的脸面,甚至还这样直接就把他给拖下去水了,他微微愣了愣,没有想好怎么说,就已经听到丁修节又笑道:“看看,丁大老爷不是提起这件事也一定办法都没有嘛?当官的尚且如此,您老人家还是别从这个做买卖的身上打主意了。别说我的钱不是大风吹来的,就算是大风吹来的,这就算丢进水里我也得听个响不是,放在这种浪费的地方,我可是不愿意的。” 从来都不知道丁修节的嘴皮子会这么厉害,不过这点子工夫,不过这么句话,就已经将张氏说得哑口无言,半天之后只能翻来覆去的说一些丁修节没有良心,丁修节不是好东西的废话,对于这种话,丁修节从来都不放在心里。他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缩在炕头角落里的老丁头一眼之后,才不甚在意的说:“你们家的事,我一个外人就不跟着搀和了。” “丁老三!你到底是不是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怎么说,雨儿也是照顾你长大的!你就因为那么一点点小事,就要眼看着她去死吗?”望着丁修节站起来又抽身离去的身影,张氏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要消失,她的整个人一下子就要崩溃了,她猛地从炕上跳了起来,就站在炕上,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冲着丁修节大吼一声,那声音又尖又利,似乎是压在自己胸口上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要宣泄出来一般。 不过,现在的丁修节已经不是那个被人吓唬一下,忽悠一下就会立刻就范的丁修节了,作为一个坐拥万两银子家产的生意人,作为一个在生意场上打滚的生意人,这种的威胁和诛心之论,实在是显得太过小儿科了。丁修节也不知道是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冷漠,还是这家人的得寸进尺让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了,总之,在面对这一家子人的时候,他的心境竟然平静的就好像在听一个无所谓的戏子在唱一台没有任何意义的折子戏一般。 他停住了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脚步,转头过来,看了张氏那好像是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表情,他抿了抿嘴唇,淡淡的说:“你们去看丁雨儿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去看看。”说着,他的唇角的嘲讽渐渐扩大:“我倒是要去看看这个算计了我一家人的大姐,现在是个何等摸样!”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就朝着外面走去。就在丁修节的脚刚刚踏出了那门槛之后,立刻就一个茶碗在他刚刚站的地方砸碎了。那茶碗碎裂的碎片飞了起来,已经凉掉的茶水,打湿了丁修节的衣角,不过,他都没有在为此停留片刻,大大方方的走了,只留下一子死一般的沉寂。 没过天,包家偷换贡米的事情审下来了。本来,按道理这件事是必死无疑,这简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最后不知道怎么了,下了一道皇上的圣旨,说是皇上还没有成年,所以见不得血腥,这件事最后就从宽处理了。 不过对于这种欺君罔上的贱民,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饶,最后,全家人,每人杖五十,流放三千里。 行刑的时候,很多人围观,张氏更是在人群里发出了凄厉的哭声,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任何的改变,最多就是为这血腥的气氛染上了分的悲凉罢了。 丁雨儿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好像是被老天拿捏在手里的七巧板一样,一会变成这个,一会儿变成那个,全然不能靠着自己。身上疼的厉害,虽然已经被人上了药,可是,她却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趴在那肮脏的稻草上,像是死了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切似乎都进展的很好,怎么会这偷换贡米的事情就能被人发现了呢?还能捅到了皇城那里面去呢?丁雨儿根本就想不明白。其实不光这件事想不明白,就连吃了她们家卖的发霉的米而生病的一家人,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一家六口乎是被抬上堂的,她没有见过人,毕竟这买卖大米不用她出面,可是店子里的活计认了,她也只能认了。 怎么会就冒出这样的一家子人呢? 丁雨儿悲从中来,不过日,她的日子就是从天到地的变化,让她如何不难过,如何不心酸。 丁小桥看着丁雨儿的牢房,目光漠然。 这是一间单人牢房,除了丁雨儿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女犯,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倒是清净,毕竟丁雨儿他们的这个罪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自然,待遇也就不太一样。她眯着眼睛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趴在稻草堆里的丁雨儿,她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血肉模糊一片了,头发更是乱蓬蓬的堆在稻草上,就像是地上乱蓬蓬的稻草一般。 这牢房里最是安静的。 除了自己的声音之外,大概最多的就是那老鼠跑来跑去肆无忌惮的声音了。而现在走过来的这个声音很陌生,不像是狱卒,难道是救自己出去的人嘛?丁雨儿一个激灵,立刻就抬起了头,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在那牢房的外面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女,她头上带着幕篱,上身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短衣,下身穿着一条亮银色的提花缎裙子,格外的俏丽。这是谁啊?丁雨儿紧紧盯着这个少女看了一阵子,直到她伸手将头上的那顶幕篱取下来之后,她才发现是丁小桥。 一时之间,丁雨儿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不过她的身体远远比她的脑子反应更快。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奋力的爬起来,完全不顾背后的伤痛,踉踉跄跄的朝着丁小桥站的地方奔去。 不过因为身体实在是太过疲劳和疼痛,最后,丁雨儿直接撞在了那粗壮的牢房门柱上,发出了闷闷的声响。饶是这样,丁雨儿也从那两根的杆子之间将自己的手臂伸了出去,想要去丁小桥的衣角,不过,不多不少只是差着那么一点点拉不到,她并不气馁,依旧这样伸手挥舞着,一边大声的朝着丁小桥喊道:“小桥,小桥……你快点救大姑出去!” 丁小桥静静的望着这个样子的丁雨儿,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丁雨儿如果想到她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后果的话,当初她还会不会动那样不该有的念头呢? 果真是世事无常。 第353章 一举两得 大概是因为皇帝比较小的原因,也大概真的是因为圣旨里面说得那个见不得血腥的原因,总之,丁雨儿他们还算是运气好,并没有在刚刚行了杖刑之后立刻就被发配,而是等到他们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才会被发配。 包家在云通郡也算是小有点名气的,地里还是很有一些家底的,就光他们家那一张黄花梨木的雕花大床就很值些银钱。不过这一次全家被发配,这家里的东西自然是什么都不能带走的,就连他们的房子和铺子也全部被收走了,对于此丁雨儿虽然心里很是不舍,但是能保下一条命来,已经是很不容易,身外之物,没有办法再去计较了。 不过,去牢房里看望了丁雨儿一次的张氏在得知这些东西都被没收之后,那回来才是大哭了一场。对于张氏来说,那一个铜钱都是极为重要的财富,可是现在闺女家一下自己没有了这么多的财产,这难道不是跟割肉一样的疼吗?她又是哭又是闹的央求丁修忠去把这些充公的财产给要回来,就算不能全部要回来,这房子和铺子还有一张黄花梨的大床也得给弄回来。 丁修忠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他拒绝了张氏,张氏更是闹得满地打滚,最后就连罗氏都带着三个孩子上丁修节家来躲灾了。米氏问她:“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 罗氏撇了撇嘴:“她能想干什么?她最想的事情就是把丁雨儿给放回来,把所有的东西还给她,真是白日做梦,也看看丁雨儿他们到底犯得什么事情。” 罗氏母子四人来丁修节家避难,丁修义可就脱不了干系了,毕竟这是亲妈,他就算心中不喜,也做不到丁修节那样直接就断绝关系,所以只能耐着性子在老那边继续的哄着已经没有正行的张氏了。 米氏问罗氏:“老太太他们什么时候走啊?” 罗氏回答说:“老太太他们指定得等着丁雨儿他们被发配了相送之后才走啊,不过,老大老二肯定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特别是老大,他本来就打着大义灭亲的想法回来的,现在这灭亲没也灭上,还呆着干嘛,还不快点回舟平县去,想办法往上在走一走。” “那老太太和老爷子在这里谁陪着?” 关于这个问题,罗氏也是不知道的,毕竟这件事到了现在还没有人提出来过,况且,老丁家正房的事情那都是不到最后一刻做不得数的,所以,他们也只能等着看了。 在丁家正房闹得天昏地暗的这段时间内,丁小桥也是同样忙得天昏地暗。她的烤肉店在一个月前终于选择好了地址,这房子要怎么修,要修成什么样,她对于这个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而是将这个完全交给了明远。于此,明远是高兴不已的,毕竟这才是他真正的老本行,所以,在接到了任务之后,他竟然两天两夜都没有睡着,最后顶着一对黑黑的眼圈兴高采烈的将连夜涉设计好的图纸交给了丁小桥。 这次的设计是一个很大胆的创新。 在丁修节家的宅子建好之后,就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看过了明远的设计,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能做出什么设计,反而是成了为明远之后,才渐渐的捡起了设计的笔,帮很多人家画了这样的图纸。 不过,因为身处于古代的原因,明远原来的设计其实还是很小心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开大合,反而是严格遵守古代建筑的规矩,只是在很多的细节上加上了现代建筑的设计理念,比如埋设这个下水管道,排污管道,对于卫生间的设计,还有浴室的干湿分离。 毕竟住房是否舒适,其实这个卫浴的占比是非常大的。 比较遗憾的是,虽然他已经设计出来了这抽水马桶,可是,却因为各种环境和居民意识的限制,却一直都没有用上,更何况,他的设计都是图纸上的,并没有做出来,想要用上就更不容易了。 不过,趁着这一次丁小桥要弄烤肉店,明远便也将这个想法提了出来。还没有单间图纸,就光听明远这么一说,丁小桥的眼睛都已经亮了,要知道来到了古代这么长时间,对于她来说,最为想念的大概就是现代的抽水马桶了,那真是又干净又方便,比现在这种用马桶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而一看到了图纸之后,莫思归倒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个东西光是一家装上只怕不太行吧,首先你看这个上水的问题,总得要有官府来做才能成了规模。” 这确实是个问题,当然,明远考虑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东西还只能在图纸上,没有人烧造,毕竟他也不放心将这样的东西交给不放心的人来做。对于这个问题,丁小桥就觉得简单多了,毕竟她这里有个陆安。这些年,陆安已经逐渐的不接别的人家的生意,全部心思都做丁家的生意了,虽然赚得少点,但是,很有保证,也不算辛苦。所以两家人合作得非常的愉快。 至于这次烤肉店的图纸,丁小桥一看就非常喜欢,这是一个两层的建筑,不过在它的房顶却做了非常漂亮的流线设计,呈现出一种异形的顶,丁小桥甚至已经可以想象,这房子盖出来之后一定能成为这条街上最亮眼的建筑了。 不过,对于这种异形顶的建筑丁修节和米氏的接受度就不如莫思归了,他们一致觉得这种不好好盖的房子是在是要不得,和丁小桥以及莫思归进行了一番争辩,虽然他们据理力争,但是因为这个烤肉店算得上是丁小桥自己的私人产业,最后,也只能摇着脑袋放手了。 得到了米氏和丁修节无奈的首肯之后,丁小桥的烤肉店便开始开工了,监工当然是明远,这盖房子的人也没有费工夫,直接是请来了那些在皇家庙宇工地上比较闲的工人。不过当看见这种图纸之后,那些所有已经有了多年工龄的建筑工人们都觉得自己不会盖房子了。 还好有着明远一点一滴的指导,这房子算是一点点的盖起来了。 只是,这样的房子就好像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般,从第一天开始建设就引来了无数的流言蜚语,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甚至还有情绪激动一点的都将这房子上升到了什么牛鬼蛇神上面。不过,就算是在这样潮水一般的抨击忠,丁小桥的烤肉店还是一点点的建了起来。 在此期间,去王都春闱的丁五郎终于和曹宿生一起回来了。回来的那一天,米氏眼圈就一直是红的,里面一直有泪水在打转,拉着丁五郎的手半天都不放。一家人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丁五郎这次考试的成绩,现在的丁家人早就在丁小桥的潜移默化中对于这个科考的结果看得比较淡了,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努力过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 所以,只要体会过,努力过,并且觉得充实和幸福就已经最美好的了。 而对于丁雨儿这个案子,丁五郎和曹宿生也是听闻了。回到家之后,在知道了之前丁雨儿的所作所为,两人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当然,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nozuonodie。 回来后的曹宿生立刻就投身进入他的账目之中,他这走了个月,虽然每天的报表和账目都有莫思归帮他做,不过,他还是需要自己熟悉并且在做一遍,这样才能掌握现在丁家所有生意的运营情况。和丁修节与米氏不同,虽然才一进镇子就看见了丁小桥烤肉店框架的时候他没有看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一看图纸之后,他忍不住为明远拍案叫绝,连连称好,甚至又跟着明远去实地看了次。 与此同时,丁家老里面有了一点点的争执。丁修忠要走,张氏是坚决不走的,要等着给丁风儿送行之后才走,可是,张氏不走的话,谁留下伺候呢?王氏这次没有跟着来,跟着来的是平姨娘,总不能留一个姨娘下来照顾老太太吧,刘氏那边更是直接以要给丁小亭张罗婚事的借口给躲开了。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张氏心里也有点动摇起来,她虽然舍不得丁雨儿,可是更害怕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上河村之后,这丁修忠干脆不来接自己了怎么办?对于她这个儿子的德行她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这种事只要丁修忠想干,就一定能干出来。虽然,在上河村有丁修义照顾她,但是已经过惯了这城里面官家老太太日子的张氏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要留下来的。 于是,问题就这样僵持了下去了。 就在两边都在各执一词的时候,一直不吭声的老丁头缓缓的开口道:“你跟着老大他们回去吧,我留下来送雨儿。” 张氏讶异的看了老丁头一眼心里一阵欢喜,这真是不为一个好办法,她毕竟是丁修忠的亲妈,跟着丁修忠也是名正言顺,要是老丁头自己跟着回去,还真是让她心里有点不太痛快,现在,这个办法最好,她又可以回去,丁雨儿又有人送,真是一举两得。 第354章 留下 事情最后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让人意外的时候,除了老丁头主动要求留下来之外,跟着回来的丁云儿也要求留下来了。张氏当然是不同意的,丁云儿的婚事一直是张氏心头的一块心病。当年还没有离开上河村的时候,因为她自己的原因,两次都要说成的婚事,最后都这样黄了,虽然张氏表面上一直不肯承认这是自己过失,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对于这件事非常介怀的。 人都是要分成两面来看的。就好像是张氏这个人,虽然她对于丁修节一家十分刻薄,对于所有的儿媳妇都很不好,可是她对于自己的女儿各个都是非常的疼爱,只是,可能她表达自己疼爱的方式很有问题,往往想做点好事最后却弄巧成拙,到了现在更是一片狼藉。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张氏对于丁云儿提出来要留在上河村的事情是相当的不赞成的,毕竟,当年两桩婚事黄掉的地方都是在上河村,在这里,就算过了多年,只怕那些当年跟丁家丁云儿议亲的人还是记得这个事情的,如果将丁云儿自己留下来,难保不说,她要受到什么样的抨击和流言蜚语。 在张氏的心中,丁云儿到现在都嫁不出去,已经是非常非常的可怜了,要是在陷入这种的流言蜚语之中,她这个苦命的孩子还怎么活下去呢?更何况,她还想在舟平县继续给丁云儿寻摸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青年才俊,才好不让她继续独守空闺,有自己的家庭,下半辈子才能有好的去处。 不过,这些都是张氏自己的想法,丁云儿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跟着老丁头留在上河村,不想跟着张氏回到舟平县去了。所以,当张氏苦口婆心的劝说她的时候,她只是不同意。最后,张氏实在是说得急眼了,干脆就直接说道:“你留下来要做什么呀!原来跟你议亲的人都在这附近,你留在这里难保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你还怎么过?” 丁云儿只是低着头绣着手中的花,对于张氏的说法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我只是一个议亲不成,就好像是做买卖双方不满意最后这个买卖不成交而已,又没有什么丢人的。况且,真的就算有这样的流言蜚语,又能如何?比起前一段时间,大姐说小楼的那些话,我身上的这些议论,实在是不够看。人家小楼现在还堂堂正正的在快餐店里帮忙呢,我又什么做不到的?我还是人家的姑姑呢,难道我的心智倒不如小楼这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不成?” “你怎么能跟丁小楼比啊!你跟谁比不成,去跟她比?她是个什么人家?你又是个什么人家?” “我倒是没有觉出有任何的不一样,不如娘倒是说说,小楼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身份?我又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身份?” “丁老三那是一个泥腿子,现在自甘堕落的去做了商贾,这可是下九流的人,你是什么?你的哥哥是八品县丞,你是大小姐,是堂堂正正的官家大小姐,你说说看,这能比吗?她被说了流言蜚语就自甘堕落愿意出去伺候人,那是她的事,你绝对不行!” 这话让一直在做绣活的丁云儿抬起了头,朝着张氏就冷笑了起来:“好一个官家小姐!我算是什么官家小姐!真正的官家小姐那是小和小阁,他们的爹是八品县丞,我的爹只是一个庄户汉子,我自然也是庄户人家!下九流?下九流怎么了?你看看我三哥家哪个人不是干干净净本本分分的做人做事,挣得钱也是良心钱,这样的下九流怎么了?!我倒是宁愿做这样的下九流。总比在别人家里装出一副千金小姐的虚伪样子来得坦荡!” “你这说得什么混账话!你哥是县丞,难道,那不是你哥!你怎么就不是官家小姐了。”张氏被丁云儿噼里啪啦的一番话说得连声音都抖了起来,她本来就是个乡下妇人,要说骂人那是一个顶两个,可是要比讲道理,她是根本就不行的,被丁云儿说了这句之后,她只能不停翻来覆去的说这些囫囵话,别的竟然一个字都冒不出来了。 丁云儿懒得跟张氏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的兜圈子,只是说:“您也别说了,我这主意已定,我是跟着爹在这里送送大姐,暂时不跟你回去了。” “不行,你得跟我回去,我得好好的给你寻摸一桩婚事。” 提起这个,原本还有分温暖的丁云儿立刻就冷了脸,她冷笑了一声,直接将手里的绣活给丢在了那炕头上:“娘,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这么多年,你都折腾了多少个了,一开始的还靠谱一点儿,到了现在,无非是一些鳏夫、填房、甚至是纳妾,你还想挑什么呀!与其丢人都丢到舟平县里,还不如就在这上河村呆着,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张氏还想继续说服丁云儿,这个时候老丁头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进来之后也不往张氏面前走,只是站在门口冲着她说:“行了,云儿也是大姑娘了,她不愿意跟你去,你就让她留下吧,反正我也不是还在吗?” “你一个大老爷们的,能照顾什么闺女!”张氏比起原来是越来越跋扈了,跟老丁头说话的时候那都是夹枪带棒,劈头盖脸的,根本就不给老丁头留一份面子:“我在跟闺女说话,谁让你插嘴的!滚滚滚,哪凉快上哪呆着去!” 往日里要是张氏这么跟老丁头说话,老丁头说不定也就转身走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站在自己的家里,站在自己的子里,虽然破旧,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说话做事有了无限的底气。就连他一直都弯着的腰肢也挺直了,他眯了眯眼睛,将手里的烟杆子朝着鞋底下轻轻的敲了敲之后,这才对着张氏不咸不淡的道:“我这是亲爹,能将她怎么了?我难道还能将她卖了不成?别叨叨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云儿跟我留下。” 说完之后,老丁头竟然连看都不看张氏一眼直接转身就出门去了,气得张氏在他的身后跳着脚破口大骂的一番,最后也没有办法,只能就这样了。 虽然是生养自己的小山村,可是在丁修忠看来,这简直是连呼吸了他们的空气都觉得恶心的地方,所以,在定下了由老丁头和丁云儿留下来送丁雨儿这件事情之后,连夜丁修忠一家和丁修孝一家就带着张氏走了。临走之前,张氏又觉得舍不得,想想丁雨儿更是觉得内疚,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不过,丁修忠并没有在留给张氏任何反悔的会,直接就让人赶着马车,一大家子人连夜就离开了上河村的丁家老宅,朝着云通郡去了。 眼见着这一大家子的人都离开之后,老丁头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不自觉的他的腰肢都已经挺了起来。他回过头看着丁云儿,扯了扯嘴角,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踏实笑容,他说:“你也是的,干嘛要留下来,跟你娘回去多好,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留在村子里面可是受苦呢。” 丁云儿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仰头看了看天空,那漫天璀璨的繁星,一个个亮得乎要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她说道:“爹,我和你一样呢,我也是庄户人家,那城里的日子,过着就跟受罪一样。” 父女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当米氏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是吃惊,她望着罗氏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最后留下的是老爷子,那天我看老太太哭成那个样子,丁雨儿不就跟她的心肝肉一样,这都能舍得不去送?直接留给了老爷子!” 罗氏撇撇嘴:“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那人,你说得她心里最放不下大姑姐,我看是有那么一点的,不过,在她的心里真正放不下的人,只怕还是自己啊。老大着急要回去,她要是不跟着回去,万一老大不来接她怎么办?” “我们不是也能送她回去吗?”米氏实在不知道张氏是怎么想的:“不就是一趟车费吗?难道我们谁还出不起怎么?” “送人回去是不难了,但是,你能保证这把人送回去之后,老大就能给你开门把人放进去吗?”罗氏对于正房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印象好的,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米氏转念一想,这倒是也是,丁修忠那个人一向是没有底线的,不能用常理来评价他,这把自己亲娘丢在街上的事情他们是做不出来,但是放在丁修忠身上实在是个说不准的了。 只是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老爷子那里是怎么说啊?还带着云儿,是不是送完丁雨儿就回去啊?” 曹氏皱了皱眉,“说是送完大姑姐,老大就打发人来接,不过,我总觉的啊,老爷子和云儿这是不打算回去了。” 第355章 罢了 丁雨儿被送出去的那天是一个阴天,黑压压的云好像都要直接盖在人的头上了一样,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一大早,天还没有亮,老丁头就带着丁云儿还有丁修义以及罗氏,早早的便已经等在了流放的路边,只等着丁云儿他们过来的时候,远远的再看上一眼。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复杂而苦涩的,就连罗氏这个一向看不过丁雨儿做派的媳妇,此时此刻心里也充满的怅然,这个世界上,真是世事无常,原本,在她们一家,这丁雨儿可以说是过得最好的。在娘家的时候就已经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后来又嫁了一个有钱的人,那小日子过得更是滋润,不仅如此,她还可以随时在娘家作威作福,虽然罗氏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心里面还是隐隐的有一种不能言说的羡慕的。 只是,到了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罗氏的心里正在如此的复杂着,就听到身边的丁修义喊道:“来了来了!” 她连忙抬头看去,只看见在还没有放光的晨色中,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缓缓的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有着一串带着镣铐的人,他们一个个都神色枯槁,一身的伤,衣衫肮脏,头发蓬乱,看起来真是狼狈极了。 这一次跟丁雨儿一起被流放的还有一家子人,不过相比较起丁雨儿他们这家子的偷换贡米来说,那一家的罪也算不得什么了。 因为并不是从云通郡的正门出门的,毕竟这是流放的犯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怎么可能从正门走呢,所以,这些流放的犯人都是从侧门走的。临近侧门的这条街道就远远没有正门的接到宽敞了,道路狭窄,在加上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就让那远远走过来的一群人越发显得密密麻麻了。 老丁头望着这样的一群人从还带着薄雾的湿润雾气中缓缓而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心里面啊,难受得就跟被人用刀扎了下一般。虽然丁雨儿并不是他的亲生闺女,可是那也是他从小一手给拉拔大的,这当然是感情深厚了。他站在那里,远远的看去,便看见了走在人群中的丁雨儿,那狼狈而肮脏的样子,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丁雨儿小时候的时光。 一转眼,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真是让人怎么说呢? 老丁头还在这边想着丁雨儿小时候的事情,丁雨儿和宝瑞才已经走到了城门口了,丁雨儿这些日子也真是被磋磨得厉害了,跟在那狱卒的后面,整个人已经傻呆呆的了,就算是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她也好像恍然未闻,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一般。 见着丁雨儿他过来了,丁修义连忙就拿出了准备好的银子,一个健步冲到了那打头押送的官兵面前又是说好话,又是赔笑脸,偷偷的将银子塞进了那人的手里。这都是规矩,那官兵自然也不会推辞,毕竟这流放之后,大概一辈子算是完了,一家人也不会再见面了,所以,官兵们也不会太无情,只要收了银子之后,基本都会让人见见面好好的说说话,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就是了。 那边塞了钱,老丁头便一把拉住了根本还没有看见他的丁雨儿,他以为自己挺坚强,却没有想到一看见丁雨儿那副似乎已经痴傻的样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雨儿啊!” 丁雨儿只觉得自己被人拉住了,而且前面的人停下来,她也就停下了脚部,接着就是一个让人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缓缓的回头一看,就看见是老丁头,一时之间,她那被凝滞的情感似乎全部被激发了出来,她一下子就投入了老丁头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时间是很紧的,怎么可能让人诉说什么骨肉之情,丁修义顾不得两个人都哭得跟泪人一样,连忙分开了两个人,将罗氏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了丁雨儿还有她身后的包安福手里,丁修义速度极快的说:“大姐,这也来不及说什么了,这都是家里给你准备的,一家子的鞋,还有一些旧衣服,还有就是一些干粮,虽然这一路上顶不得什么事情,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带的好。现在都七八月,虽然还热,可是等到你们走到地方,只怕是这雪都下来了,所以冬装我也给你们备了一套,可千万看好了。” 这边丁修义一边喋喋不休的交代着,那边丁雨儿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她一边点头,一边记下了丁修义的话。等到丁修义交代完之后,罗氏也跟着再交代了一番刚才丁修义没有交代的事情,言罢,丁雨儿擦了擦眼泪,冲着丁修义和罗氏说:“真是辛苦你们了。” “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罗氏叹了一口气,虽然心中讨厌丁雨儿,可是现在见她这副样子也说不了什么硬话,只能如此说了之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丁雨儿一边哭着一边抬头四处看了看,才略微诧异的说:“娘呢?老大和老二呢?” 没有人回答她,丁雨儿那么聪明,又深知道家里每个人的性子,自然是明白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丁雨儿的心里好像是被无数把刀插了进去,然后狠狠的搅了起来,疼得她喉头发甜,乎要吐血出来一般。 老丁头见丁雨儿那踉踉跄跄的样子,心中不忍,只是含糊的说道:“你娘想来的,只是,只是老大这不是着急回去吗?” 丁雨儿摆摆手,没有让老丁头继续说下去,她心里明白着呢,她娘那个人啊……她越发觉得悲伤,而后,她想起了什么一般,又对老丁头和丁修义说道:“我知道老三一定是恨死了我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们一家,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亲自登门道歉了,只求你们,你们给我带个话,我这是罪有应得,若是,我在路上熬不过去,让他们别怪我。” 说着,又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那悲伤的气氛真是让人心里好像是塞了什么一样巨大的石头一样,压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你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老丁头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抬起了袖子轻轻的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就在一家人这样的离情依依的时候,那边已经抽了一袋烟的押送头头一边收起了烟袋一边就对着所有送别的人说道:“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在这么说下去,这天都要黑了,还赶什么路呢!” 在官兵的驱赶之下,丁雨儿和老丁头还有丁修义便这样依依不舍的分开了。在回到村子里的一路上,老丁头都在那里抽抽的,他一边走一边悲悲戚戚的说着陈年往事:“小时候,雨儿是最乖的了,她虽然很有些小姑娘的任性,可是每次我下地回来,都是她给拿手巾,给我倒水……” 罗氏的心情也很沉重,她转头去看了一眼丁修义,发现丁修义的脸色也十分的凝重。罗氏拉了丁修义一下:“别出神了,又让爹难受。” 丁修义点点头,只是抬头望着那依旧满满阴霾的天空,一股子压在胸口的气,就这样悠悠的发了出来。 窗外下着细细密密的雨,缠缠绵绵的,到处都是潮潮的,甚至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是潮潮的。 米氏手里的花绷子无精打采的就搭在膝盖上,她望着那窗外的雨,听着罗氏絮絮叨叨那天丁雨儿留下的话,心情沉重的很,过了很久才说:“老四媳妇,我当时知道这事是她乱说的时候,我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后来她被,被打了,差点被杀的时候,我的心里那口气啊,真真的是舒服了,你不知道,我原来是做梦都会梦见杀了她。可是,到了今天,听到她说这些话,我这心里啊,说不出的滋味。” 罗氏点点头,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米氏的这些,但是她同样是非常讨厌丁雨儿的,所以米氏说得这些感受她都是理解的。 “你说啊,人这个东西,往往就是会被眼前的一些根本就不敢奢望的东西给迷惑了,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啊。可是一直要到等到没有退路的时候,才会知道后悔,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后悔还有什么意思呢?” 当丁雨儿的话传到了丁小桥的耳朵里面的时候,丁小桥正跟丁小楼坐在一起对账。丁小楼现在已经对于快餐店的事情逐渐上手起来,她每日忙忙碌碌,再也不想原来那些悲悲切切的事情,整个人不但充实了,而且健康了,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的多了起来。 听了白芷的话之后,丁小楼没有吭声,倒是在一边的丁小桥一边写字一边不甚在意的轻笑一声:“还有没有别的话?” 白芷想了想就摇摇头:“听四奶奶说,再没有其他的了。” “这叫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丁小桥心里还塞着气儿呢,一想到这丁雨儿不但打丁小楼的主意甚至打自己的主意,她就忍不住恶心。 “罢了,小桥,都过去了,何必嘴上不饶人。”丁小楼摇摇头,阻止了丁小桥的话。 丁小桥看了丁小楼一眼,只发现过着充实日子的她,脸上神采飞扬,对于丁雨儿那点恨意也就放下了,她笑了笑:“好,罢了吧。” 第356章 烤肉店 上河镇最近出了一个新鲜的买卖,那便是烤肉店。 这个店子的新鲜是从外形开始的。虽然只有两层,但是因为第二层的房顶是异形的,因为是烤肉店,所以明远当时设计的时候就是按照食物来设计的,一开始当然是选择烤肉了,不过烤肉实在是不好设计,难道要设计一个烤鸡翅膀嘛?就这样,最后,这个烤肉店的外形被设计成了一个寿司的造型。 当然,在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寿司的,所以,这个造型看过去十分的奇怪。可是它的墙是雪白的,它的房顶却是用的鲜亮的橘红色的红土瓦片。远远的看去,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金枪鱼寿司。 不过,尽管大家都没有见过金枪鱼寿司,可是,这个建筑的从造型到配色都太让人垂涎欲滴了,竟然一看就会有浓浓的食欲产生,也算是切合了丁小桥所需要的主题。 大大的店铺里面一大排的窗户,让子里面亮亮堂堂的。靠着窗户则摆放着一溜的小长桌,桌子是能容纳六七个人坐的。在桌子的中间有个方方正正的洞,洞里面则放着一个铜做的炉子。炉子上面放着金属的网子,吃的时候只要将这这肉啊菜啊全部放在那路上慢慢的烤就是了。 而在这个子的正中间则放着一个很大很大的环形桌子。桌子的外面一圈是可以做人的,凳子很高,一直到腰部那么高,所以整个人坐在凳子上就可以完全看见环形的桌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而桌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呢?那真是最奇怪不过的了。 那是一个大大的铁板,有着一个微微的倾斜的角度,在这铁板的后面则是给人站着的。 这正是丁小桥模仿着现代的自助烧烤店和铁板烧店而弄出的烤肉店。这个店子里卖着的正是丁小桥最喜欢吃的烧烤,她是充分的研究过了市场之后,才建了这个店子。而且价格也不算是贵,并且还有多种层次的价格可以选择,就算是平民也能接受得了的。 开业的第一天,来了很多看热的人,可是真正进店人吃烤肉的都比较少,对于一个这种新鲜事物,大家其实都保持了一种观望的态度,特别是这个建筑物的奇怪造型更是让人有点不太敢贸然走进去。 这可算是急死了米氏和丁修节,算起来这算是丁小桥真正自己打头面出来弄的店子,要是生意不好,这让孩子心里面倍受打击怎么办?不过,丁小桥自己倒是没有这么多担心的。 当然,今天的状况她自然是猜到了的,毕竟上一次开这个快餐店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一次,所以,她还是为此实现坐了很多的准备。 就在所有人都在对这个奇怪的店子表示了质疑的时候,十里已经站在了店子的外面。这一次,他算是微服,并没有带什么侍卫,只是带着孔让。远远的孔让就看见了这店子的诡异造型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之后,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 十里问他:“孔大人这是怎么了?一脸的痛苦。” “这店子盖得真奇怪,会不会跨了?”孔让的接受力还算是不错,但是他在古怪造型和安全隐患之间显然是更关心后者,毕竟他在这里呆着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着十里,要保证他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所以,见到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他当然首先要关系安全了。 面对孔让的执意,十里就显得大方坦然多了:“就算再不牢固,也总不至于刚刚搭好就塌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大大方方的走进了这家烤肉店。 丁小桥的烤肉店采用的是自助餐的形式,靠墙的地方有一溜的铁柜子,柜子有外层和里层两层,食物都放在里层里面,而在外层和里层的里面放着的全部都是冰,不得不说,这店子里面最费钱的就是这些用来保鲜的冰了。 十里坐下来之后,丁小桥便过来笑眯眯的看着他问:“公子要吃个什么价位的餐呢?” 价位?这还算是个稀罕东西,十里不禁好奇,便让丁小桥介绍一下。而丁小桥自然也是不推辞,朗声介绍了起来。这上等价位是一两银子一位,店子里的东西可以随便吃,而中等价位是六十文一位,荤菜可以吃六样,素菜四样,而下等价位的就只有三十文一位,荤菜四样,素菜四样。除此之外,店子里还提供一些类似于酸梅汤、绿豆汤之类的下火消暑的饮品都是免费的。 而上等价位的客人也可以要求到楼上的雅座去坐,会有专门的人服务看台子,至于中等和下等价位的客人,就只能坐在大厅里面了。 至于中间那块大大的铁板,是用来做一种叫做铁板烧的东西的。当然,吃自助餐最重要的是要节约。每个人不能将东西带走,而且取了的东西必须要吃完,否则的话,店子里就要罚以双倍的款项了。 这些概念统统都是新鲜的,对于这些围观的人来,就更是新鲜了。 解释完了之后,十里认真的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于是他让孔让给了丁小桥二两银子之后便指着那中间大大的铁板说:“那铁板烧是什么东西?” 丁小桥没有回答他,倒是让一个年轻的汉子亲自的实验了一下。 那铁板的下面有一个很奇妙的炉子,烧着将灭不灭的炭火,让整个铁板都均匀的受热,这样的热量放了油之后,足以将各种肉类还有蔬菜给煎熟了。柴康站在铁板的后面,只见双手各拿着一个类似于泥水匠用来抹墙的一个铲子,然后在那铁板上面煎烤着个小肉串。 那些小肉串是已经专门经过了腌制的,颜色红红的,陪着那绿绿的葱花在一起想当有食欲。 柴康的动作极为的流畅,上下翻动肉串,又是压瘪又是煎烤,伴随着那烤肉特有响声与味道,简直是将人肚子里所有的馋虫都勾了起来。当那铁板烧烧好的小肉串端到了十里的面前的时候,十里直盯盯的看着那盘子的里肉好半天之后才伸手去拿。 孔让却比他的动作更快,他首先拿了一根肉串起来,道:“公子还是我先来。” 虽然知道这是怕他们下毒而一定会有的程序,可是,丁小桥还是心里略微有些不爽,她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角,不过很快又灿烂的笑了起来。不过这样的小动作并没有让十里放过,他微微的垂下了头,忍不住笑了笑,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遮掩自己的情绪,就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这么多年,多少人都变了,偏偏是这个小丫头,她一直就像是他们刚刚见面时候的那样子,半点都没有改变,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喟叹。 那一小串肉串被孔让放进了嘴边,咬下了一口之后,不过才嚼了两下,孔让那张古板的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种惊讶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这种表情,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最后干脆将那串子上的剩下两三坨肉全部咬进了嘴里。 十里坐在那里,望着孔让那一脸沉醉美食的表情,不禁也有些好笑起来,他问道:“孔大人,这味道如何?你可被光顾着自己吃啊!” 孔让总算吃完了一串子肉串,他端起了手边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酸梅汤,抿了一口,一副舒爽的表情:“味道不错,大概是烹饪的方式不一样,跟我们平日里吃的东西味道大不一样,对了,这是什么肉?” “鸡肉。”丁小桥比划了一下:“就是母鸡背脊上面那一块连皮带肉的部分。” “原来如此,我还从不知道,鸡肉的这个地方居然还如此的美味。”看起来美食让孔让的心防放下来一些,现在他整个人的表情也变得松弛了起来。 就在孔让跟丁小桥说话的时候,十里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夹起了那盘子里的烤肉串吃了起来。上面的辣椒、花椒、还有胡椒、葱花等等等等作料和鸡肉的味道结合得相当完美,即为这烤串增加了风味,又不会夺去拿鸡肉本身的味道,实在是一道让人赞不绝口的美食。 十里公子和孔让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当他们都敢走进这家店子吃饭,那么围观的这些人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纷纷的涌入了这烤肉店。当详细的了解了收费情况之后,大家都根据自己的需求和能力做出了选择。 就这样,一楼很快就坐满了。 这让孔让不是很高兴,他隐晦的向十里提出上二楼的雅座去坐,毕竟,这十里身份尊贵,怎么能跟这些人坐在一起呢?不过十里倒是很不介意,他摇摇头道:“民与食为天,孔大人不多在百姓中坐坐,你又如何能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呢?” 不过,这些都是十里公子他们的议论了,对于丁小桥自己来说,看着这么多人源源不断的涌进了自家的店子里,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极为幸福开心的事情了。 一定会成功的,丁小桥站在门口,喜滋滋的想到。 第357章 进士 本文因为是架空,所以这个科举制度并没有完全采用宋朝之后的科举制度,而是为了文中的情节需要,做了很多的改动。各位考据党千万不要纠结,毕竟烟花写文只是图大家一乐,大家开心我就很高兴了~~ 因为是新鲜玩意儿,所以,一时之间这烤肉之风就在上河村、云通郡都风靡了起来。就在丁小桥的“桥记烧烤店”蒸蒸日上的时候,丁五郎迎来了他的春闱成绩。 那一天是一日的人傍晚,郡府里面来了人,砰砰砰的敲响了丁家的房门。这段时间,因为正是春闱公布成绩的时候,所以,丁家的房门随时随地那都是有人看守的,就害怕有人来报成绩的时候被漏了下去,那就是不美了。所以,一有人来报成绩,丁家这边的大门立刻就被打开了,门房欢欢喜喜的将这报喜的人迎了进去,而米氏和丁修节早就已经在通传的时候就快速的穿戴一新在正里里面等着了。 那报喜的人是一个年岁在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容长脸,皮肤微微有些黝黑,可是,却眉开眼笑,长着一副十分喜气的相貌,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面欢喜,身上穿着一般报喜人才会穿的枣红色的捕快服,头上的四角高帽上边上还带着一只红色的芙蓉花,他一进来就立刻朝着丁修节和米氏拱手作揖,笑呵呵的道:“给丁老爷丁夫人道喜了!另公子这回得中举人,喜报在此。” 说着,这报喜人就从身后专门用来背喜报的牛皮包里面拿出了一份装帧精美的喜报,交给了丁修节。丁修节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他立刻就接过喜报,不过,虽然心情激动,可是该做的事情却是半点都没有忘记,他立刻就招呼一边的小厮给这报喜人送上了早就封好的喜钱。 那是整整的三十两雪花白银,这报喜人一看见那赏赐的喜钱,这脸上的笑意就更加灿烂了,他一边收起了那些雪花白银,一边又说了不少的吉祥话,便拱拱手告辞了。 出了门,这报喜人心中得意不已,也真是亏得自己跟上头的关系好,才能得来这到丁家报喜的差事,看看这丁家出手大方的,真真让人咋舌。只怕那些同僚们,同他这样奔走个三天也不见得他在丁家这一家拿得多。 所以啊,这报喜人刚才说得求菩萨保佑这丁家大公子在下次考试时候得以高中的话,他可是真心实意的,万一那丁大公子又考中了进士,只怕这赏银就更多了! 子里面的丁修节和米氏接到了这喜报,就连忙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丁五郎考试的场次以及名次,而在最后则写着:为举人,三个大字。夫妻两个人喜得情不自禁,而米氏更是已经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你看看那你哭个什么啊!这是喜事,是喜事啊!这下子你放心了吧,我就说啊,我们家的儿子一定是个能干的,现在可算是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吧,你瞧瞧你倒是哭上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啊?”丁修节连连手忙脚乱的给米氏擦起了眼泪。 正在这个时候,已经听到了消息的丁家的孩子们都结伴了,一进就看见两口子这么亲密的动作,孩子们倒是没有怎么样,反倒是,两口子闹了个大红脸。不过,看见了米氏正在哭,丁小桥就忍不住调笑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爹趁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欺负你了?娘,要是这样的话,你只管跟我们说,看我们给你出气。” 丁修节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倒是一边抹眼泪的米氏忍不住破涕而笑,伸手作势要打丁小桥:“你这个鬼丫头,就是会在嘴巴上笑话我们,看我不找个时候狠狠的收拾你一顿!” 一家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米氏朝着丁五郎挥挥手,丁五郎走上前去,米氏紧紧拉住他的手,只是看着他,半天之后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带上了分发自内心的笑意:“儿啊,可是辛苦你了。” 丁五郎却只是摇摇头:“比起家里其他人,儿子这真不算是什么,儿子只是记得当时师傅给我说的,不要不忘初心!” “好!好!好一个不忘初心!”子外面传来了曹宿生的嘹亮而且快乐的声音,很快,他就已经走进了子里面。见他一进,丁修节立刻就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他一把就握住了曹宿生的手,心里有很多的话,可是却好像是在这个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使劲的摇晃着和曹宿生握在一起的那只手,好半天之后才叹息着,说了一句:“老弟啊,哥哥谢谢你了!” 曹宿生也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他同样只是使劲的拍了拍丁修节的手,眼圈也微微有些红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说话,可是子里却回荡着一种让人感动的气氛,那是一种似乎在多年的折服之后终于又破土而出的希望的感动。 就连丁小桥居然也眼圈红了起来,她连忙眨了眨眼睛,硬生生的忍住了心里的这种马上要喷薄而出的情感,转身朝着外走去,冲着外面伺候的丫头高声道:“吩咐下去,今天家里添菜!所有人都添菜!除此之外,这个月每个人都发双份工钱!” 如果说外面的丫头小厮们刚才高兴只是为了主人家高兴的话,那么现在高兴那才真正的是发自内心,就连他们答应的声音都高了分,话语之间更是多了分欢快。 丁家的丁五郎中了进士,这在上河镇是个大事。先不要说在上河镇原本的居民中就从来没有人中过进士,就连那搬过来的富户们也鲜少哪家中过进士的,一时之间,这丁家的热闹非凡。 前来道贺的、借此拉关系的、甚至还有送礼求办事的,这人来人往简直是络绎不绝,丁家原本就挺热闹的,可是比起现在,丁小桥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一次什么叫做门庭若市的现实写照。 这丁五郎中了进士,家里的条件又好,这丁家总算已经可以堂堂正正的说自己不是白身了,一时之间,这上门提亲的人蜂拥而至。当然,这其中最多的就是给丁五郎提亲的,除此之外,便是丁小楼的。除了这两位之外,就连丁七郎、丁小阁还有丁小桥也不能避免,虽然这个都没有到说亲的年纪,但是不代表没有人打探是不是? 不过,对于这些蜂拥而至的各种人群,丁家的态度还是一向的温和中不失强硬。道贺的当然是感谢,但是礼物什么的都不收了,拉关系的如果是生意场上的自然是要考察考察,如果合适的便真心诚意结交,如果不合适也不会直接撕破脸,而办事的人那更是不行了,礼品什么的更是一律不能接受。 丁修节虽然只是一个庄户人家,也没有读过太多,但是最明白的一点却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他们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家,哪有什么本事接受这种不该接受的东西呢? 除了这些之外,剩下都便是来提亲的了。不过,丁家人似乎经过上一次丁小楼的事情之后就对于这个儿女亲事上十分的谨慎了,特别是丁小楼更是直接拒绝了所有对于她的提亲,显得相当的坚决,这样的坚决甚至已经得到了米氏的支持,弄得很多的媒婆是相当的不理解。 至于丁五郎的亲事就更是谨慎了。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远的不说,丁家人看得到的明明白白的例子眼前就有两个呢。一个是丁雨儿,自己主意大,什么都要做主,什么都要算计,可是最后呢,结果又是什么。 至于另外一个例子便是张氏,虽然张氏没有弄出什么大的事情来,可是她的各种作也是让整个丁家风波不断,根本就有一般人心目中期盼的家和万事兴。 正是因为有了这两个反面例子,所以,无论是米氏也好,丁修节也罢,就算是从丁五郎自己,乃至丁小桥的角度上出发,都是希望这件事要慎重慎重再慎重的。这些媒人,有时候说得天花烂坠,也不见都是老实话,否则的话,世间的父夫妻们就没有怨偶了。 所以,米氏还是决定这个事情要自己亲自了解之后才做决定。 对于这个提议,丁五郎当然是举双手赞同的,毕竟他现在还想着在三年之后的会试再下一下场子,所以,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分心。 这件事便就此作罢了。 和丁修节和米氏同样高兴的人还有老丁头。不管怎么说丁修节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是同原配的唯一的一个儿子,他的长子中了举人,老丁头自然是高兴的跟什么一样。 就算在他和丁修节只见经过了那么多不和谐之后,却还是因为这件事让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对此,米氏是很支持的,毕竟,他们不痛快的根源是在于张氏,连带着对于老丁头的亲疏不分而也痛恨起来,现在他们两人离得远,有些东西毕竟就跟着淡了下来。 老丁头望着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的丁五郎忍不住拉起了衣角使劲的擦了擦眼睛,叹了一口气,即是欢喜,又是遗憾的说:“我命好啊!我能看得到这一天,你奶奶就不如我,她早早的就闭眼了,要是她泉下有知,定是高兴的!” 第358章 想法 丁五郎中了进士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成为了上河镇里最为火热的谈资,高居这些七大姑八大姨茶余饭后的八卦排行榜第一位。连带着,丁家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也跟着被大家炒的滚烫。 对于此,丁家人表示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有空在这种已经过去了多少年的没有的事情上下功夫,倒是不如继续闷声发大财。 就在丁家的梯田所有的稻子都已经长到了大腿根的时候,王都里来人了。为的正是他们已经选中的那一块用来作为皇家避暑山庄的地皮。 这块地皮因为靠着山的,其实并没有占用太多的老百姓的地皮,倒是因为山脚下的地方因为有很多丁修节家的良田,于是,王都的人自然而然是要来亲自过来丈量以及议谈的。 如果是一个一般百姓倒是也不用这么麻烦,毕竟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连整个国家的都是皇帝的,更不要说一块小小的土地了,可是吧,这个丁修节家还真是有一点点的特殊,毕竟他们家是耕种了玉米和土豆的人家,并且是他们家毫无保留的将这个技术全部献给了国家,正是因为他们的毫无保留,才让这庆国在年之内,不但国库里的粮食翻了番,就连这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 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为国家做出了这么大贡献的人家,还要被直接将地给夺了了,无论怎么看,这事情都是让人不痛快的。毕竟英雄流血又流泪的事情还是很动摇统治根基的,王都自然不会这么做。更何况,这派个人下来亲自丈量土地,顺便跟丁家谈谈这赔偿的事情也不费什么事情,还可以做出一个非常亲民的姿态,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为了迎接这从王都里的大人物,丁修节家可是早早的就在做准备了。这王都里的人其实不见得比丁修节家里过得滋润到什么地方去,但是有一点一定是肯定的,那么就是他们的规矩实在是大过天。比如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颜色的料子做衣服,又带什么样的配饰,那是绝对不能逾越的。这就跟乡下人看见城里的太太们头上带着一朵花好看,那么一定也要去买一些劣质的但是差不多的花回来带带是绝对不一样的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十里在得到了要接待从王都来的人的通知的时候,就送了两个专门教授这方面事宜的人过来,说是给丁家人建议建议。不过,就算十里这么说,丁家人怎么可能还有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样样都是听话照做的。 那两人也是厚道人,并没有完全按照王都里的规矩行事,而是就这丁修节家现有东西的基础上,在做一些合适的调整,还有一些细节上的完善。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可是这些对于定价人来说,那真真是要了亲命啊! 这天,送走了这两人,米氏和丁修节两个人就乎瘫在了炕上,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边一个躺在炕头上,找来了两个丫头给捶腿敲背,酸疼得咿咿呀呀的。丁小桥进找丁修节问问菌子的事情,就看见自己的父母这样一边一个歪在床上,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都是干了什么啊?怎么都累成了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上皇家庙的工地里下了多大的苦力呢!” “那些琢磨规矩什么的事情真是累死个人,我真心觉得这可是比上山下苦力累多了。”丁修节一边让小厮在自己一个最疼的地方使劲的按着,一边哼哼唧唧的跟丁小桥说话:“你说啊,这城里人都是过得什么日子?说话吃饭都不能痛快的,就连睡觉也是这样,这么过日子还有什么劲头?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些人削尖了脑袋往上面挤,难道就是为了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连口热乎饭都不能吃的……” 对于丁修节的唠叨米氏表示绝对的赞同,丁小桥听着笑弯了腰:“爹娘,这就叫做范儿,叫做上流社会,叫做大户!” 米氏翻了翻白眼:“可拉倒吧,要是这就叫做人人都想过的日子,那我还是宁愿一辈子在乡下吃大葱蘸大酱,就着那玉米面的饽饽,这才是过日子呢。” 两口子又感叹了一番之后,丁修节终于想起来问丁小桥来做什么了。说起这个,丁小桥便收敛了脸上调笑的表情,换成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起来,她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本账册,指着条发出去的货问道:“爹,这笔货的货款呢?我怎么只看见这货出去了,却不见钱进来。” 丁修节抬头看了一眼那账本上什么都没有记载的三四笔买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后,很是很心疼的说:“得了,闺女,这笔货算是收不回来钱了。” “什么?”丁小桥眉毛就扬了起来,她又看了看这笔的货,十分诧异的看着丁修节:“这笔可都不是小数目啊,怎么会收不回钱来?” 说到这个问题,丁修节明显显得很是糟心,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给他按背的小厮收了手,自己爬了起来坐在炕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这才说道:“别提了,我本来想试一试这个走海运的,我听说这海边的有很多的番邦鬼毛子来做生意,就想将这些菌子干也弄过去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成交,却没有想到,才出了海,还没有到束州港口呢,这些东西全部都沉水里面了。” 听到这里,丁小桥的眉头才略略的松开了一些,她望着丁修节那一副心疼的样子,也就不继续说了,只是笑着安慰丁修节说道:“爹,这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这不是告诉我们了,这条路很危险吗?你就不要多想了。” 得了闺女的安慰,虽然丁修节的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但是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离开的丁小桥却想得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将这些菌子卖到海外去。这个时代的物流是极其不发达的,运输主要是靠着河流上的漕运,除此之外的海运实在是太少了,就算是偶尔有船只,那也是需要收取极高的费用,毕竟这在海上的运输,除了要看天吃饭外,还要跟很多的海盗打交道,你想要无风无浪平平安安的送到目的地,除了要有运气之外,这个财力还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这种一级供货商,其实有时候也有很多弊端,因为这个时代的一级供货商并不跟运输的人员打交道,所以挣得多是辛苦钱。就好像他们家的菌子虽然名声在外,但是现在也仅仅实在平城附近的一些地方有供应,像是王都那些地方,基本只有每年斗菜大会的时候会出现一点,除此之外就是供给皇家的了,别的便再也没有了。 就算是他们现在将这平城附近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可是丁小桥还是并不满足的,她的心中始终有一个不可言说的野心,她想让整个庆国的人,或者不只庆国的人都吃到他们丁家的菌子。 不过,就现在的条件来看,这个想法似乎比开辟一个菜系更加的不靠谱。 回到了房的丁小桥遇见正在看报表的莫思归,最近莫思归可并不是天天在子里面,他时常在外面奔走,也不知道再忙些什么,经常都是五六天见不到一次人影,就好像她刚才从房出去的时候,还没看见这个人呢,自己这走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倒反就已经见到他了,这可真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莫思归的手在那算盘上打得飞快,一边手里拿着一支炭笔在一边的纸上记着什么,窗户外面的阳光透过了窗棱照了进来,正正的射在了他的侧脸上,给他那白皙的皮肤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 丁小桥就站在门口望着莫思归,看着他一身素白衣衫,看着他一头乌发如缎,看着他温润如玉。她忽然有了一种怅然,居然时间便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她的记忆中的那个捣蛋孩子,居然在不经意之间便已经如此惊才绝艳。 就在丁小桥发愣的时候,莫思归已经抬起了头来,他看着丁小桥站在那门口,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扎着一根嫩黄的腰带,一张不施粉黛的脸孔上竟然已经渐渐的长出了美人的神采来。 他的唇角不知不觉的勾了起来,然后他放下了手中的笔问:“这是在想什么?居然发起呆来?” 丁小桥似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仓皇中带上了一个笑容,冲着莫思归点点头,很生硬的插了一个话题出来。 她道:“我爹前些日子丢了笔的大买卖,我才去打听了一下,现在知道了原因,只是觉得遗憾。” “遗憾什么?” “似乎,我们家的菌子一辈子就只能在这里卖了,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能卖到大庆国的全国呢?或者,或者可以卖到别的国家去?”丁小桥不知道怎么给莫思归讲物流,但是还是隐晦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而莫思归对于这件事的回应只是淡淡的点头,他笑得个高深莫测,他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359章 美食 为什么莫思归会这样的自信,丁小桥无从得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有一种隐隐的信任,那是一种不可宣诸于口的秘密,那是一种永远只能埋藏在她心中最深处的隐秘。 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对于暂时没有办法打成的梦想,丁小桥历来不会想的太多,当然她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也仅仅只是放在心上而已,其他的,便慢慢筹划吧。 就在日子流水一般缓慢划过的之后,终于在盛夏的一天,从王都里来的大官终于到了。 这个大官到底是什么官职,丁小桥没有记住,毕竟这个跟丁小桥自己的生活隔得实在是太遥远了,她就是想要记住也实在有点力不从心。但是丁小桥知道这个人的架子挺大,至少的他的谱摆得挺大。虽然只要在丁小桥家里略略坐坐,但是也劳烦丁修节和米氏夫妇为自己宅子修缮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关于这一点,丁小桥能想到的也只有劳民伤财这样的一句话了。 谈事情的时候丁小桥没有出面,自然到底说了哪些详细的话语她是不太清楚的,不过,大致的事情她知道,那便是这次皇家还是给了一个很大的优惠的。除了这土地出让的赔偿金非常的丰厚之外,还额外给了丁修节二百亩地。当然,给得地并不是良田,可是也是中田,实在是很不错。 不过,丁修节看见了这梯田里各种庄稼的涨势,早就已经对于这样平地哈桑的土地不是很感兴趣了,于是,便跟拿名被称为马大人的官员好好的商讨了一下,最后用着二百亩的中田,换了五百亩的山地。这样一来,上河镇和中河村交界的一溜的山地便全部划拨成了丁家的地盘了。 这样的交换,丁小桥是忍不住对于自己的老爸竖起了大拇指,真是太划算了。 商量完了这些正事之后,马大人的行程自然是要去拜见一下这里的土皇帝十里公子,不过,这个行程就不用丁家人陪同安排了。正当一家人打算缓和一下,休息一下的时候,从十里公子那边又传来了消息,今天晚上的吃食是安排在了桥记烧烤,让丁小桥好好的准备一下。 这可真是,让丁小桥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连连打发人去准备一些上好的又新鲜多样的食材,以备晚上用餐的需求。 不过,饶是这样的匆忙还是没有太弄出多少多余的种类来,毕竟,在这个物流匮乏的时代,南方人想要吃到北方的特产,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晚上的时候,马大人跟十里公子还有孔让人在桥记烧烤的二楼雅座里面欢聚一堂,而丁小桥则亲自作为看台的人帮着个大人物掌勺烧烤,自然是丝毫轻松不得。 那马大人一看就是从王都来的,他说着一口地道的都城话,虽然已经坐下了,可是对于丁小桥家的桌椅板凳并不是很满意,只是看着十里公子和孔让也坐在这里,所以也只能强忍下心中的不适跟着坐了下来。 不过,就算是如此,他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不少。特别是看见丁小桥送上来的所有的食材,他的眉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疙瘩。轮官职这个人的等级并不见得比在座的两个人小,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不太需要注重两个人的情绪,便直接开口,“你这是准备的什么?这些东西能直接上来给公子吃吗?快快端下去,弄好了在端上来,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 十里没有说话,倒是一边的孔让笑了笑道:“马兄有所不知,这家烧烤店可是相当的特别,这些东西你尝尝便知道了。再说了,烤肉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动手才更有野趣一些。”说到了这里,孔让又微微一顿,收敛起了他话语中的善意,而是改用了一种让人十分心惊肉跳的语气缓缓的问道:“还是,马大人觉得,这菜品还是人后弄好的更好?” 马大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在什么地方了。毕竟这个孔让是被辅政王派来看着这个十里公子的,而十里公子自己却是邻国的质子,对于孔让来说,他首先要保证的是十里公子的生命安全,所以对于他吃的东西一定是非常的上心,自己刚才的说法只是将在王都时候的习惯带了出来,却忘记了,这其实对于孔让来说却是万万不可的。 毕竟对于孔让来说,没有什么比在眼前亲眼看着烹调更让人放心的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马大人立刻又改观了自己的态度。本来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打滚的人,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话打锋什么的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很快,三人又和乐一团了。 望着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丁小桥的心里都忍不住感叹,这个人啊,果然是世界上最最虚伪的动物了。 对于美食这种东西,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味道了,无论这店子里面的装修如何不让人满意,这样的吃饭方式如何让人觉得失去了规矩,但是,当这用丁小桥家里独特的配料腌制出来的各种烤肉放在金属网子上的那一刻,听到那因为炭火不停的舔着那肉食的蛋白质发出的吱吱声响的那一刻,闻道那和木炭烟子混合在一起的油脂香味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不满都会因此而烟消云散了。 就连面前的这为马大人似乎也完全没有办法克制这种定律,虽然他的脸上一直隐隐的带着一些嫌弃,可是当将那烤好的肉放进了口腔里的那一刻,所有的不满似乎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十里颇为得意的看了那马大人一眼,对于他眼睛中透出来的个各种惊喜和讶异以及赞美的混合体只是淡淡的在嘴角挂起了一丝嘲讽。大概那马大人也能察觉出自己刚才的失态,也连连称赞起丁小桥的这个烤肉起来,那各种褒奖的话语,就连丁小桥自己听到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这个时代,其实烤肉这种东西还真是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吃食,至少都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们弄着来玩的,你要真心指望用这个来请客,那就是太不给对方免了。 丁小桥不管怎么说也是在这个时代呆了不少年的半土著了,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清清楚楚的,所以,当一桌子的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立刻让人给端上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各种菜。这些菜都是扎扎实实的菜色,真心实意的用烹炒炸炖等等各种技巧做出来的,绝对不会用一般的凉菜来作为对付。 虽然这些菜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但是装在了专门的精美的瓷器里面,并且做了最简单的摆盘,端上来的时候,丁小桥明显就发现了这马大人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因为烧烤的桌子并不方便移动,所以,在这样的雅座里面都会设计了一个套间,而在套间里面便是放着一个正式的圆桌,这个时候,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各样的菜式了,有荤有素,有汤又凉菜,甚至连一些开胃的小菜也是逐一放置。 这样的一大桌子菜,虽然不是在王都之内,可能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菜馆师傅手艺,可是就冲这么多的菜色,就冲这些精致的摆盘,也足够能让人感觉到这是属于桥记烧烤店的诚意。 开菜的当然是十里公子,马大人虽然对于这些乡下的菜色能不能好吃抱着绝对的怀疑,但是既然十里公子都已经动了筷子,那么他也不能端着是不是?所以,他便朝着最近的一盘子菜动了过去。 那菜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从外形看,这就是一盘子的鸡,不过,这鸡的身上却有红红的说不清楚是什么作料覆盖满了,在这子里面被灯光一照,那红油散发着一种诱人到了极点的光彩,看着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马大人从一坐下来就对这盘子菜感兴趣,因为,从视觉上来说,这盘子菜实在是太光彩夺目了,那红色的油,配着绿色的葱花香菜,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人世间能有的美味。 可是,就在他动手夹的时候,一直站在边上的丁小桥忽然轻轻的弯下了腰肢,在他的耳边低声提醒道:“大人,这道菜叫麻辣凉鸡,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它的味道非常的刺激,又麻又辣,大人可要适可而止。” 丁小桥的这句体型让马大人微微迟疑了一下,要知道,这马大人也算是美食家一个,在王都的时候,最爱的便是到处寻摸美食,现在难得看到了这样一样让他欲罢不能的美食,可是味道却很刺激,他要不要尝试呢? 大概,所有的吃货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面对着美食,并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哪怕是明知道自己会死得很惨,可是,在死之前,所有的心愿便是再让我吃一口吧。 于是,带着这样的心思,马大人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目光坚定的朝着那盘子麻辣凉鸡伸出了筷子。 第360章 川味来了 马大人最后在上河镇前前后后呆了有十四天,在这十四天当中除了办正经事之外,他的吃货本质暴露无遗,成天没有事情做便让丁修节带着他到处找什么乡村野味,除此之外,那每天一定要吃一段麻辣凉鸡,大有一种非要把这道菜吃腻味以后才罢休的势头。 其实一开始,马大人是希望将做这道麻辣凉鸡的人给带回京城的,不过,丁小桥当然不能让他这个主意做好,毕竟,柴康这个人,现在丁小桥可是相当的在意的,于是,她就直接说了这麻辣凉鸡是自己做的。丁小桥是丁修节的女儿,又是这桥记烧烤店的老板,还是新鲜出炉的丁五郎这个举人的妹妹,就算马大人再想吃这道菜,也不能真的将人家给弄回王都去。 作为一个吃货的马大人,当然不想就此罢休,所以,他还是不屈不挠的想了不少的办法,比如什么,买下方子之类的主意就是层出不穷,不过丁小桥却很是婉转的拒绝了。 用丁小桥的远话,那就是:“这道菜算是我们店子里的镇店之菜,绝对不外传。” 作为一个吃货的马大人,虽然很想得到这道菜的方子,但是也深知道每个店子里面的规矩,像是这种菜肴,那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交出去,所以,到了最后,马大人也只能狠狠的多吃顿这麻辣凉鸡以慰自己的五脏庙了。 吃货和吃货的友谊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往往只要一道菜就能奠定他们只见深厚而长久的友情。这个定律放在马大人和丁小桥身上也是非常实用的,虽然他们的年纪相差很大,而且性别也不同,地位更不一样,可是这些并不能影响他们之间各种的对于美食的喜爱。 丁小桥因为自己喜欢吃,也爱琢磨吃,所以,身无长处的她在这个对于女性各种禁锢的时代,才能以这个爱好做成自己的事业。而马大人则是因为喜欢吃,也对于各种菜系也很有研究,所以,在这一点上,他成为了丁小桥各种问题的老师。 对于各种菜系的大师傅来说,可能更重要的教学各种技巧和味道的调配,可是对于食客来说,更重要的便是什么好吃,怎么才好吃。所以,站在食客的角度上去做菜的厨子一定是一个好厨子,因为他能做出另自己喜欢和另食客也同样喜欢的饭菜。 在这十天里,虽然并没有什么系统的教学,但是,马大人对于丁小桥的各种问题都细心的解答,当然,这其中有很多炫耀的成分在其中,不过这并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而作为回报,丁小桥当然是给他弄了一些他觉得新鲜而又刺激的美食了。一直到了要回王都的那一天,马大人还是显得非常的恋恋不舍,不过,丁小桥还是送给了他一份非常合适他心意的礼物。 上了马车,马大人将丁小桥送给他的那个大大的盒子打开,只看见里面是一个双层的食盒,最中间放着他一直都恋恋不舍的麻辣凉鸡。而在内层和外层中间照例是放着很多的冰块,正是因为这些冰块的存在,更让这麻辣凉鸡的味道多了一种透心的诱人。 马大人立刻就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了嘴里,用牙齿轻轻的咬开了那已经被作料汤汁浸满的鸡肉,里面的汤汁混合着鸡肉就流淌了出来,带着又麻又辣的刺激味道,瞬间就在口腔里席卷起了一股旋风,将马大人所有的思绪都卷了起来。 就跟第一次吃到这麻辣凉鸡时候的感觉一样,这是一种无法忘却又欲罢不能的味道。马大人细细的品味着那已经很是入味的麻辣凉鸡,吃完了一块之后,他很是不舍得的放下了筷子,靠在了马车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真是希望能在王都也吃到这样的美味啊。” 相比起马大人对于麻辣凉鸡的恋恋不舍,丁小桥则是对于这道菜拥有的情绪更多的是兴奋。 其实那天十里公子在桥牌烧烤店请这马大人吃饭是丁小桥第一次决定将这道麻辣凉鸡放入了菜谱之中。 在这之前,丁小桥一直在纠结,自己准备了多年的川菜到底是要走大众路线还是要走上流社会的路线呢?莫思归的建议是走上流社会路线,可是丁小桥心里还是比较认同走大众路线。毕竟,在丁小桥的心中,一直觉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无论什么东西只有了群众基础才能普及开来。 不过,莫思归却跟丁小桥的想法恰恰相反,他认为,这上流社会喜欢的东西其实都不用推广,只要被传了出来,乎立刻就能得到老百姓的追捧。在老百姓中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跟上流社会的人用一样的东西,吃一样的美味,似乎是一种极有身份的做法。 要不是,为什么城里面的太太只要带了一朵比较好看的花,在外面走一圈,可能没有三天,这朵花的粗糙复制品就已经满大街都是了,说不定还供不应求。 这样的说法,虽然有道理,可是丁小桥自己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辣椒这个东西跟一般的作料实在是不一样,毕竟它非常的刺激,而且余味长远,丁小桥也是在上河镇的快餐店里潜移默化了那么多年,才能让这镇子里的老百姓逐渐的适应了这种味道。老百姓尚且如此,那些上流社会的人,他们的肠胃更为娇贵,会不会对于辣椒的接受程度更低了呢? 正式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丁小桥一直非常的犹豫,正好碰上了这马大人过来。而莫思归早早的就给出了丁小桥关于这个马大人的情报,那就是这个马大人虽然很多讲究,但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而且,他在王都里面对于美食圈很有分量,更更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肩负每年斗菜大会的评审之一的职位,最重要的责任,就是每年为宫里面的贵人们,网络这民间的美食。 在得知了这个情报之后,丁小桥马上就开始准备了。可是说是准备,除了一些常规的菜之外,怎么才能在这样的一顿饭里面做出花样,做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丁小桥很久,最后还是莫思归说的:“不如,你就将那川菜选一个比较简单的弄出来试试水吧,反正我说的也是按照常规的惯例,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倒不如就在这马大人的身上试试看。如果他喜欢,那么以后的问题就简单多了,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有了他的赞誉,以后,想要自开一个派系就简单得多了。万一他不喜欢,那就只能走群众路线,毕竟,大众喜欢的也是可以最后得到推荐进斗菜大会,只不过,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 “不过,不管最后是哪个结果,我觉得,这个会都不能错过,毕竟,丁家可能再也不会有直接这样接触又是饕餮,又是上流社会说得上话的官员了。” 在莫思归这样的建议之下,丁小桥终于做出决定,将自己已经准备了很多年的川菜,放出来一道,试试水。至于选择哪一道,就很简单了,不需要大困难的做法,可是又能有足够的味道让人记忆深刻,这种菜首当其冲的就是凉拌了。又直接,又刺激。最后,在个川菜很有代表的凉菜中,她选择了麻辣凉鸡,按照记忆中的做法,做了次之后,她选择了味道最好,最地道的一次,交给了柴康。 再由柴康细细的研究和模仿,最后在她的菜上进行了很多的创新,比如,加上了花生碎、核桃碎以及芝麻,不但增加的这道菜的味道,更加为这道麻辣凉鸡多了分本土的风情,香辣麻鲜,当这种特别的风味混和到了一起之后。丁小桥作为螃蟹当了第一次试吃客,可是当那柴康版的川菜麻辣凉鸡入口时,丁小桥都忍不住要咬了舌头,真是太好吃了。 对于厨子来说,最好的赞美,并不是什么大拇指,也不是什么夸夸其谈,而是全部吃完。像是十里公子他们这样身份的人,自小就要被教育,不能将自己的喜好暴露在众人面前,所以,对于这道菜,十里公子只是浅尝即止,倒是便宜了孔让和马大人,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很快就将这盘子的麻辣凉鸡解决干净了。 望着那已经见底的盘子,甚至连作料都被捞去拌饭的盘子,丁小桥忽然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直接化成了湿润,逼上了她的眼角。似乎,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的确定了自己长久以来在这陌生的古代的目标。 原来,她来到这里也并不是老天突然奇想,她也是有着自己的任务的。就好像是那位康国的前辈,他带来了那么多先进的技术和各种想法一样,而她要为这个陌生的时空要带来的就是称为天下最刺激的川菜。 一想到这里,丁小桥忽然就充满了力量。 马大人走了之后,丁小桥一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房间里面,她的面前摆放着一盘刚刚作好的麻辣凉鸡。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盘麻辣凉鸡的面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她终于拿起了筷子,轻轻的夹起了一块已经非常入味的大腿肉,缓缓的放进了嘴里,任凭牙齿撕咬下那酥松鲜嫩的肉质,任凭那麻辣鲜香的汁水在口腔里横流。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这一刻,她曾将在上一世就中断的生命再一次得到了最根本的延续。 川味,我来了。 第361章 改变 皇家行宫的修建就要比这个寺庙快多了,从这马大人下来谈地到设计的工人过来设计图纸,一直到工人进场,前后不过半年时间。这可是比当时皇家寺庙那拖拖踏踏好年的时间快多了。 因为这边寺庙马上就要完成了,那边的行宫的招工就没有大肆找人,直接便将那皇家寺庙的工人给招过来用了。又是熟门熟路,又不用大费周章,真是一举两得,这让原本担心自己家快餐店生意就要淡下去的米氏又将心放回肚子里面去了。 毕竟按照这个皇家寺庙的规格计算,这个行宫起码也得三四年才能建成,这些工人都是些熟人熟脸的,就算是换了一个工地也绝对还是到米氏这里消费,算算看能保留下来最大的一个客户群,米氏心里便安心了不少。 不过,和米氏的知足不一样,丁小楼想得更多并不是能保住原有的客户,而是怎么去开发新的客户。不得不说,在丁小桥一路进取的影响下,丁家的孩子们那种固步自封的想法都是有很大的改变的。特别是在经过了那一场流言风波之后丁小楼更是在这一点上改变得相当彻底。 这大概跟她自己的自我总结有关系。她原来总是认为女孩子就是应该在家里呆着做做家务,照顾家人,要相夫教子,为丈夫孩子奉献自己的一生那才是正途。哪怕家里已经有米氏这个尝试自己做买卖相当成功的母亲,还有丁小桥这个丁家所有买卖掌舵人的妹妹珠玉在前,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反而更是认为自己可能在这些事上没有天分,所以干脆就越发的朝着那种贤妻良母去培养自己了。 只是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一向安分守己到完全遵守最标准淑女规矩的她,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最后竟然平白落得了这样一场的风波,不但让她自己绝了这嫁人的念头,而且还连累了家里这么多的兄弟姐妹。 这事之后,虽然她一度有着自寻短见的念头,但是在被丁小桥劝阻之后,她想得更多便是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都是一家人,有着母亲、丁小阁还有丁小桥的表率在前面,她忽然发现了自己会落到这份田地就是因为太依附别人过活了,就算出了事情之后也总是朝着会不会被人嫌弃这样的角度想问题。 倒是看看丁小阁丁小桥她们,都在努力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倒反对于这些没有什么意义的流言蜚语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她们的洒脱真心让丁小楼心生羡慕,隐隐的也有了心动。 一个人不怕不做事,而是怕根本就不想做事情。现在当丁小楼开始有了合格心思之后,那么满眼都是会。正好遇见了米氏因为身体的原因自己一个人负担不了整个快餐店的事情,再加上快餐店的的管事又走人了,这就空出了一个位置来,而米氏和丁小桥还有丁小阁都极力的推荐她去快餐店试试看。 于是,丁小楼便顺理成章的去了快餐店,从最基本的厨房干起来。 这样半年下来,丁小楼不但已经对于整个快餐店的运营了解了不少,甚至还有了很多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在这客户是重于保有原有客户以及开拓新客户的的问题上,她的想法是非常明确的。她觉得,与其像是米氏这样成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原来的客户会不会流失,那么更好的办法便是开拓其他的客户。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米氏也是非常的坚持的,特别是她认为丁小楼才刚刚开始干这个快餐店,并不像是她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有很多的地方其实都不是特别的成熟,所以,她有想法是好事,可是这个想法却不一定行得通。 就为了这个事情,丁小楼第一次跟米氏生了气,但是她这个人归根到底性子还是平和的,她自然是不会直接跟米氏吵架或者冷战,她只是将这件事憋在了心里,不过,憋了天之后,她还是憋不下去了,最后,便来找了丁小桥。 两个女孩子都没有出嫁,所以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跟她们住在一个院字里的还有丁小阁,以及伺候三个姑娘的不少小丫头。平日里,白天的时候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很少能凑到一起,能说话的时候,就是在晚上了,不过,米氏却是不让个女孩子睡得太晚了,在她认为,女孩子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正是吸取日月精华之时,如果,睡得太晚会影响这种吸收。 这种说法自然是让丁小桥略微无语的,不过,不管米氏怎么解释,人还是要多多注意休息才能身体健康这一点是绝对没有错的。所以,院子里的三个女孩子就算平日里说话也不会有太多的空闲。 这一天正是大雪节气,天气冷得厉害,虽然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但是丁小桥实在是不想在房里呆着,这里虽然烧着地龙和炕,甚至比子里面都暖和,但是自从中秋过后莫思归走了之后,她总觉得这子空荡荡的厉害,好像雪洞一般的寒冷,实在是不如自己的那个小子暖和。 于是,晌午才过,她就已经让白芷收拾了东西,带着要处理的各种报表,回自己的子去了。 在子里呆了一会儿,她望着外面簌簌的雪花落得厉害,无由来的便觉得肚子饿了起来。白芷自然是细心的问她要吃什么的?丁小桥想都没有想便说要吃烤肉。 丁小桥好吃烤肉,这在丁家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正因为这位主的爱好,所以,丁家这烤肉的各种设备都是随时预备着的,再加上又是冬天,要弄一些炭火可是一点都不麻烦,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在廊子的下面张罗出了一张烧烤桌子,边上小架子上面放着的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食材。 将烤肉放在了金属网子上,那鲜嫩的肉立刻就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在这落雪簌簌的日子里,形成了一种特别的和谐。不过,望着那一桌子的肉,丁小桥却心里面有些隐隐的失落。 人的习惯真是一个讨厌的东西。 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有莫思归陪着自己烤肉了,他亲手为自己弄蘸料,他亲手为自己烤肉,就连那已经烤熟的肉都非要让他捡起来放进自己的碗里,三番四次的催促她才会不耐烦的吃起来。 当时只觉得这个人真烦,连这些小事都要弄得嗦嗦,可是,现在却又觉得身边没有了这样的一个人在嗦,其实,也是蛮寂寞的。其实丁小桥自己也想过,她对于莫思归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是,每次一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又会逃开,总觉得想这些做什么呢?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小姐,大小姐过来了。”就在丁小桥正在这里心不在焉的拨弄着这金属网子上的烤肉的时候,白芷弯下腰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抬起头,丁小桥丢开了心中的这些莫名其妙的感伤,朝着院门口望去,就看见丁小楼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大氅,头上罩着大氅的帽子,她一路行来,虽然平稳,可是也看得出步子特别的急,在这一片素白的雪景中,更衬着她容颜如玉,肤白如雪,娇艳如花。 不由得有些发愣的丁小桥,定定的望着那朝着自己快步行来的丁小楼,她的脑子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将自己唤醒的小姑娘。那时候似乎也是一个很寒冷的季节呢,当时的丁小楼穿着补丁落补丁的单袄,已经被洗得发白了,而且很小,露出了她半截的胳膊,脸也被寒风吹得皴了,红红的好像是要流出鲜血一般,头发更是又黄又少,似乎连头皮都盖不住,不过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却流淌着让丁小桥觉得滚烫的光。 她望着自己说:“妹妹,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丁小桥想,她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得好好的活着。 就这样,一转眼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的小姑娘,居然已经出落成了这样一个光彩照人的大姑娘了,不知道怎么的,丁小桥忽然心中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奇怪情绪。 虽然,她是妹妹,可是,这种情绪却一直都在,从来不曾消失过。 丁小楼趁着丁小桥发呆的劲头就已经走到了廊子下面,她放下了手中的伞,坐在了丁小桥的身边,伸出手靠近了那暖烘烘的炭火使劲的搓了搓手,才笑着说:“你可真是个会找好地方的人,你看看你选的这个地方,风吹不到,雪打不到的,而且还很隐蔽,连人都很少能找到,真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 “要是真是那么隐秘,那你怎么会坐在这里?”丁小桥笑呵呵的端起了自己才刚刚放在一边小火炉熬好的红糖姜茶,给丁小楼就倒了一杯:“快点喝一杯吧,这天气冷得好像要把耳朵都要冻掉了。” 第362章 规则 吃了两片烤肉,丁小楼只觉得满嘴生香,那是一种属于食物特殊的香味,都勾起人类本能的一种香味。在饥饿和寒冷面前,似乎除了填饱肚子这这一种诱惑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是事物能再引起人类的冲动了。 随着那烤肉顺着自己的食道滑进了胃里之后,丁小楼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喟叹,她想她是真的明白丁小桥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吃烤肉了,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能围在炉子的边上吃上一顿烤肉,这简直是神仙来了也不换的日子了。不过,尽管对于丁小桥的爱好十分的了解,但是因为丁小楼自己是非常容易发热上火的体质,历来对于这种美食都是浅尝即止的,不然的话,估计明天她的嘴上就要长出一个个又红又亮的燎泡来。 不过,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丁小楼一向是不拘着自己的爱好的,特别是在经过了那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她这种自由散漫的性子便越发的发扬光大了。 “莫思归走了好个月了吧。”一边吃着烤肉,一边感叹着生活真美好的丁小楼忽然开口问道。 那边正在热衷于烤肉的丁小桥却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翻肉的手就微微顿了一下,而后才用鼻子哼了哼,算是答应丁小楼。对于丁小桥的这副心思,丁小楼就算是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什么心仪的人也多少能有些理解,她望着丁小桥拿一副我很不爽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轻飘飘的安慰着:“他这也是够忙的了,男人嘛,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跑跑,做点事情,还能等着成了亲再出去嘛?” “他成不成亲关我什么事。”丁小桥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声,不过正好遇见丁小楼又想劝说,她就直接转移了话题:“今天快餐店就这么早便收工了吗?你那么早就回来了。” “没有,怎么可能会那么早。”丁小楼本来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太跟丁小桥多说,毕竟现在这两个无论是感情还是身份都没有戳破,他们自己都不着急,父母也不着急,她自然也不会着急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于是,在丁小桥转移了话题之后,她也就跟着将话题转移开来了。 丁小桥点点头,也是,丁小楼自从去了那快餐店上工开始,她可是从来都要等着快餐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了,自己要亲自检查每一样东西才会回来的。虽然丁小楼大概在做生意上面并没有什么天分,但是这种认真而踏实并且好学的品质却是丁小桥一直都很佩服的。 而今天的快餐店并没有关门她就已经回来,这实在是不太像是丁小楼自己会做的,毕竟对于她这个认真过分的人来说,只要要做一件事,哪怕天上下刀子那也是会坚持的,今天这样的早早回来一看就是太过反常了。 丁小桥猜到了丁小楼是一定有事情的,但是她却没有问是什么事情,而是静静的等待着丁小楼自己说。毕竟丁小楼也是一个嘴巴紧的人,如果她不想说的话,就算自己问了一箩筐的话,她也是不会说的,要是自己想说的话,那么只要她自己想清楚的话,便一定会说出来的。 要不是怎么说丁小桥了解丁小楼呢,果然,坐在那里默默吃着烤肉的丁小楼没有一会儿工夫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其实也就是在经营理念上跟米氏有冲突这件事,她说的不疾不徐,并不掺杂太多的个人情绪,说得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说得每一个设想都经过了她多方面的认证,所以,这件事说出来之后,不但没有给人一种很仓促的感觉,倒反让人觉得她真的是在认认真真的办事,而不是走走过场。 当认真的听完了丁小楼所有的话之后,丁小桥想了一会儿便徐徐开口:“那么,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小桥,你也知道我原来就是一个天天在这点小院子里打转的人,别说做生意,就连这院子我都很少出去,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也不知道娘的想法对不对,因为在我们家里,我觉得最能告诉我这个答案的就是你了,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我想得有错吗?”丁小楼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少见的紧张起来。 看起来前面她所叙述的那些话其实是为了她现在做铺垫的,所以刚才的丁小楼不是不紧张,大概是还没有到了紧张的点子上。 丁小桥静静的看着丁小楼,却发现在自己沉默不语的这点点时间内,她的身体居然已经紧紧的绷着了,甚至连她的嘴唇也开始忍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丁小桥垂下了眼睛,轻轻的翻着那些烤肉,细细的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其实做生意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什么叫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丁小楼就连眼睛都微微的有些发红,她乎就是赶着了丁小桥的话立刻就将这些话全部冲出了口,半刻都不停留。 大概是这样太过急促问话让丁小楼自己也感觉到一丝不好意思,她微微的清了清喉咙之后,才又默默的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对错之分的话,那么就照着现在这样经营下去,是不是,是不是生意也会好起来?” 闻言,丁小桥忽然就笑了起来,她说:“姐,你很在意那个快餐店挣不挣钱嘛?” “当然!难道你不在乎吗?”丁小楼点点头,她的眼神无比的坚定,从她的眼神中很轻易看得出那些赤==裸==裸的野心。 丁小桥没有马上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在丁小楼那焦急的期盼中缓缓的开口,“你是要听实话还是要听谎话。” “当然是实话,我们姐妹之间,难道还需要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吗?你若是有什么话直接就说好了。”跟丁小桥那不疾不徐的表情比起来,丁小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她端起了一边的红糖姜茶大大的喝了一口,想要压制住内心的急切,可是,却没有想到,心里的燥意越来越重,最后干脆就放下了杯子。 “如果是说实话的话……”丁小桥长长的拖了声音,随后翘了翘嘴角:“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在意。” “为什么!”一直都很情绪激动的丁小楼怎么都坐不住了,猛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本来个子就比丁小桥高,现在又是站着,更是居高临下,不过,饶是这样,她也没有感觉出一点点自己在丁小桥面前有多有道理。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成长成了一个甚至要连她都要仰视的少女了。 “三年前,或许,我很指望这家快餐店挣钱,可是到了现在,说句难听话,我们丁家已经并不指望这快餐店能挣多少钱了。直到现在还开着这个店,我只是希望娘有个地方打发时间,除此之外,它是亏是挣,我并不太在意。”丁小桥说得非常的轻描淡写,但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却好像给了丁小楼莫大的打击。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软了,紧接着便直接又坐了了下来,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之后,她才苦苦的笑了笑:“那么说,我今天来到这里说得这些,其实对于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是不是……” “也不是。”丁小桥摇摇头:“你能来告诉我你的想法,我觉得很高兴。” “你不用安慰我,我现在才知道,我做得这些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丁小楼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注意力,也失去了生命所有的目标一样,她低下头,只觉得一种无法言喻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变成了满满的潮湿一直在眼圈里面打转。 “姐,你知道不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能有什么?我这个人浑身都是毛病,就没有一点优点。”丁小楼的身上充斥了一股子浓浓的消极的气氛,压抑得让人觉得头疼。 “这就是你的缺点,你根本就不听别人说什么,永远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原来就是这样,曾经我让你出来一起做事,就好像小阁跟我一样,你跟我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想做贤妻良母,你根本就不管我怎么说,你就是如此的坚持。后来,你想要出来了,我本来想打算让你自己去做点什么,不要跟娘在一起搀和,可是你又坚持要这么做,并不理会我的话。到了现在,我的话尚且没有说完,你就已经将自己的耳朵堵住了,不管我后面的话说什么,在你看来全部都是在指责你,在说你的不好。”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的唇边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意,她将自己手里的红糖姜茶,放在了桌子上,让自己的身体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望着丁小楼道:“那么你告诉我,要怎么说才能顺你意?还是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无论任何人都要顺着你才行吗?” 丁小楼恍然的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妹妹,望着她那唇角含着的一丝冷笑,实在是仓皇不已。她张开了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不等她说什么,她又听到了丁小桥那尖锐的话语如同刀锋一样划开了她所有的可笑尊严。 “姐,不要幼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成为中心,我们无法改变规则,我们能改变的只有自己。你要是还是像是现在这样下去,我觉得你还是继续呆在院子里比较好。” 第363章 野心 在丁小桥那淡漠而平静的声音里,丁小楼终于败下了阵来,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一般。而丁小桥却好像一点都不关注这些一般,只是静静的继续吃自己的烤肉。 许久之后,丁小楼终于才又开口。不过这一次开口并不像是一开始那样顺畅,她显得很是艰涩,似乎这是一件世界上最为困难的事情一般。她说:“小桥,跟我说说看,你对于这家快餐店的看法到底是什么吧。” 听到了丁小楼这样心平气和的声音,丁小桥其实自己的心里面是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的。虽然丁小楼有很多很多的优点,但是都不能掩盖她这个有些太过自我的缺点,如果,她不能学会客观的看问题,只怕自己跟丁小楼永远都谈不到一起去。而现在,听到了丁小楼软化的话语,其实丁小桥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想改变谁,只是,有些毛病在做生意当中实在是要不得的。 “我刚才并没有骗你,这个快餐店一开始开起来,我是报着挣钱的打算的,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家的境况,每一份收入都是很重要的,可是,随着我们家各种生意越做越多,尽管这个快餐店每天的收入很可观,可是我缺已经不指望它挣钱了。” “为什么?”其实这就是丁小楼最是弄不清楚的地方,经过了这半年时间在快餐店里从基层做起的她,现在已经对于快餐店的运营有一个很直接的了解了。按照丁小楼对于现在数据的掌握,她还是觉得这店子的收入很高,虽然不能跟家里的其他的收入比,但是它非常的稳定,每天都不菲,这样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丁小楼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到底有多么正的主意,她到底有多么的精明,怎么可能将这么大一笔钱就这样白白的放过呢。在这个看起来很好的生意,却一点都得不到丁小桥重视的背后,一定是有什么丁小楼自己不了解的东西的。 甚至,丁小楼觉得,这一件她所不了解的东西,其实就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理解丁小桥做法至关重要的结点。 “因为娘没有野心。”丁小桥的答案很简单。 简单到让丁小楼都愣住了,这叫什么答案。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十分不解的看着丁小桥,而丁小桥也没有让她等得太久,便慢慢的解释起来。 “你知道娘这一辈子的,从在娘家开始一直到嫁给了爹,她过得日子都不好,就连她和爹新婚的时候,她的日子也是那么苦,更不要说后来爹去当兵了,又被传来人死的了消息之后,娘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当时我们是孩子,我们尚且已经觉得那么难捱了,想来这些日子对于娘来说,更是无法忍耐了。” 这一些往事随着丁小桥慢慢的说起来,丁小桥也觉得眼前渐渐的浮现出了那童年时候的种种回忆,原来并不觉得如何,可是现在细细想来,真的像是丁小桥说得那一般,米氏当年真的是不容易。 只是,这些又和有没有野心有什么关系呢? 大概是看出来了丁小楼的问题,丁小桥并没有停留很久,又渐渐的说了下去。“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我觉得娘吃了这么多的苦,为什么还要操劳呢,那么对她最好的回报就是让她好好的休息,过些富太太的日子。真的,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我想,爹其实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过着这样日子的娘其实并没有多快乐。” 随着丁小桥的声音,丁小楼又记起了当年只有自己和娘在这后宅的时候,似乎真的只是他们两个人****守在一起,做些针头线脑的活,她们不像是小桥那么脑袋灵活,更不是男人可以在外面奔波,她们两人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了,从生活上照顾自己的家人,再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却又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娘快乐吗?说真的,丁小楼真的已经不记得了。 “一开始弄这个快餐店,让娘来帮忙是真的找不到人了,本想着弄出点名堂来,就让娘休息的。却没有想到娘却对这个那么用心,事事躬亲,事无巨细,她好像把她所有窖藏起来的热情全部都投注到了这个店子里面一般。望着她这个样子,我忽然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让她去休息的话,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残忍。我想爹也是这么觉得,所以,爹并没有坚持要让娘再回到后院去,而是将这店子直接交给了娘。” “娘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人缘,但是好人却不一定能做好生意。这是我早就知道的规律。这个规律放在娘的身上也一点都不会例外。”丁小桥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很是恬淡的表情,那暖烘烘的炉火烤的她面色微微有些发红,她一双眼睛秋水盈盈,头发如缎,坐在那里的丁小桥虽然看起来个子小小的,但是,却已经明艳得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娘没有野心,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将这个快餐店做好,成为那些熟客们心里念念不忘的店子,当然,在这一点上,她做得很成功。她甚至可以叫出一些只来吃过两三次饭的客人的名字,这一点,你我便做不到。她做得很开心,没想过改变,大概也根本就不想改变。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只要她能开心,便已经很好了。”丁小桥说着终于抬眼静静的认真的望着丁小楼:“所以姐,为什么我刚才说,我并不指望这个店子挣钱就是这个道理。” “作为一个女儿,我发现我其实很可悲,我能为我娘做得事情只有这么一点点。别的,真心无能为力,不过,既然我只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为什么我不好好的做好这一点呢?” 丁小楼也看着丁小桥,她从来没有发现,这个从小就主意大而且又尖锐的妹妹,其实也有这么柔软和细心的一面,然后再想想刚刚自己的坚持,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她连忙说:“小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 只是,她的话都没有说话,又看见了丁小桥开始摇头,她示意丁小楼不要再多说。然后丁小楼就闭上了嘴,她牢牢记得刚才小桥说过的,自己总是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总是只顾自己的想法,所以,她这个时候,强忍住自己即将冲出口的话,静静的等待着丁小桥下面的话。 “可是,姐,你不一样。原来我可能不确认,但是从刚才那一刻,我发现了,在你身上有一种娘所并不具备的东西。” “什么?” “野心。” “野心?”丁小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她轻轻的用手指了指自己,而后嘴角抽了抽:“小桥你弄错了吧,你确认我真的有这个东西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干笑起来,用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丁小桥也不管丁小楼怎么看,只是静静的说:“当然?你不觉得自己有吗?” “我怎么会有野心。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出头的人,过日子也是得过且过,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有野心。”丁小楼微微顿了一下,又带着自嘲的笑意微微淡淡的说:“而且,野心放在我们这种闺阁女儿身上其实最最要不得的,以后嫁人……”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在她的生命里现在似乎最不能提及的就是这个了。她苦涩的笑了笑:“也对,反正我现在也嫁不出去了,就算是有点野心也没有什么,不会有人不喜欢,更不会弄得以后家宅不宁。” 丁小桥很是看不得丁小楼这样子,她只是冷笑一声:“野心怎么就不好了?我倒是觉得有野心的人好得很,至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人生这一世其实能活的明白的人又有个呢?” “你刚才问我,做生意到底怎么做才对,我跟你说了没有对错,那是因为做生意的人不一样,做出的判断也不一样。所以,没有什么对错可分。而你的想法到底是对是错……”丁小桥忽然唇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如何?我的想法如何?”丁小楼其实一直以为说到了现在丁小桥大概不会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了,却没有想到现在她又主动提起,连忙就跟着问了起来。 “这个嘛……”丁小桥微微的垂下了头,想了一会儿:“我说了不算。” “那谁说得算?” “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三千两银子,你自己试着去尝试一下你自己的想法好了。”丁小桥觉得有些问题还是不要自己说得那么明白比较好,毕竟人总是要经过自己的尝试之后才会学到东西。 “三千两银子……”丁小楼在家平日里见的最多的大概就是自己的那点零花钱,加在一起都没有一百两,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数目,猛地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真真的吓得都愣住了。 丁小桥却翘了翘眉尾,带着一丝挑衅:“怎么?不敢拿?” 丁小楼的心中忽然就燃气了熊熊的火,她望着丁小桥的挑衅的表情,狠狠的咬了咬牙,最后才大声说道:“敢!” 第364章 立起来 对于丁小桥拿了三千两银子让自己去做事情的这件事,丁小楼其实是非常的忐忑的。在丁小楼的心里其实有一种非常隐秘的自卑情绪,这种情绪,她谁也没有说过,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但是并不代表这种情绪并不存在。那就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家没有任何的贡献,不但没有任何贡献,还一直享受着家里面兄弟姐妹带来的荣光,这对于她来说真是非常自卑的。 现在,自己这样一个无能的人还没有为家里做出任何贡献的时候,丁小桥就这样直接给了自己三千两银子让自己去做事情,这种事情简直是说出来都有点羞于启齿。 所以,在拿到了这三千两银子的银票的前三天,丁小楼一直都是心惊肉跳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不应该的事情,每每她想找丁小桥再说一下这个事情的时候,似乎她又会看见当时丁小桥那挑着眉毛的挑衅表情,在这样的表情之下,似乎丁小楼又什么话都开不了口。 就这样,自己憋了三天之后,丁小楼终于忍不住了,她来到了父母的房间将这件事跟丁修节和米氏说了,怀着忐忑的心情,她道:“爹,这件事你千万不要怪小桥,这都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是小桥为了帮我才给了我三千两银子的,不怪她,这这这……”说着她拿出了一张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是烫手山芋一样银票放在了桌子上,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这银票你们收回去吧。” 丁修节和米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丁修节开了口:“小楼啊,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 “啊?”丁小楼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毕竟这是三千两银子呢,这么大一笔的财富,丁小桥跟丁修节说了也是理所应当的,她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将那银票又朝着丁修节推了推,“那这银票……” 没有想到,丁小楼的话都没有说完,丁修节就直接将银票又推了回来,道:“小桥这事做得不错,这银子你只管拿着。” “啊?”这下子丁小楼算是真的傻住了,等她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开始声明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拿了这三千两银子很可能会弄得血本无归的时候,丁修节很是无所谓的哼了哼鼻子:“只管拿去,对于我们现在来说,三千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一直到丁小楼从丁修节和米氏的院子里走出来之后,她的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她实在是不明白,这明摆着是拿去打水漂的事情,怎么爹娘还答应得那么痛快,特别是她娘,那不是一个最为节俭的人吗?她居然就真的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到底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还是她根本就不够大胆? 丁修节看了米氏一眼,笑呵呵的说:“这下子你算是放心了吧。” 米氏坐在镜子面前,一边将头上的首饰取下来,一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不过却没有说话,只是用点点头来表情自己同意丁修节的看法。 “你就不怕那三千两银子都打水漂了?”丁修节忍不住逗米氏:“我可是记得,你可是连一文铜钱都要斤斤计较的人呢!” 米氏一边将头发放开一边转头娇嗔的瞪着丁修节一眼:“小楼是个谨慎的孩子,她今天能将这银子接下来,她就一定会为这些银子负责的。”说到这里她又若有所思的叹息:“再说,我算是想明白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便是要自己立起来,这要比什么都重要,三千两银子算什么,能买得我的女儿从此立起来,就算是三万两银子打水漂,那也是值得的。” 这三千两银子到了现在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无论丁小楼到底怎么想,这三千两银子就已经在她的手里落地生根了。虽然丁小桥说是这三千两银子是给她自己拿去用的,可是丁小楼知道,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就将这些银子放进钱庄里面存起来。 那么,这就真的到了自己去决定这钱要怎么话的时候了,不由得,丁小楼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担子重重的压得自己乎喘不过来气来。不能让父亲失望,不能让母亲失望,不能让小桥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失望。 坐在窗前的丁小楼望着窗户外面那洁白的雪花就这样飘飘洒洒的落在了地上,忽然她就笑了起来,她要试一试,不管是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她也要试一试,她绝对不要在回去做那种守在宅子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也不要做那一种面对别人的伤害和攻击,居然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的人,她要自己独当一面,就好像,就好像小桥一样。 就在丁小楼下定了决心要自己做什么,并且正在积极的做规划的时候,春节不知不觉的就要来了。 腊月二十三。 坐在房的丁小桥,在看了一阵子烧烤店的报表之后,只觉得有些累,她倒下去,靠在了大迎枕上面,想要休息一会儿,可是,眼神却下意识的飘到了往日莫思归坐得那桌椅面前。 那桌椅每天都有人细心的打扫和擦拭,所有的文具都会被认真的摆放,一定要保持着当时莫思归离开时候的样子。这样长久下来,丁小桥都有了一种错觉,其实莫思归并没有出远门,只是出去到院子里面溜达一下,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一样。 看了一会儿,丁小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收回了目光,接着便不在去看那桌子。虽然那并不想承认,可是在这个时候,丁小桥还是要说她真的有些想莫思归了。 她翻了一个身,面朝着窗户,虽然窗户已经贴上了厚厚的窗户纸,但是因为这雪折射的白光还是让这雪光透过了窗纸,照的一室亮堂堂的,在这样明媚的光亮之下,丁小桥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闷闷的。 “小姐,莫先生托人给你带了封信呢。”就在丁小桥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白芷手里拿着一封信从外面走了进来。 丁小桥微微一愣,然后就快速的坐了起来,朝着白芷就说:“快点拿过来,我看看。” 信封是非常平常的,用上等的牛皮纸做成,光滑而且又防水,还比较坚硬有分量,最适合用来装信了。而里面的信纸则是用的洒金笺,底版上绘制着淡淡的翠竹,再加上了细细的洒金,一看就是低调奢华。而信纸上的字虽然并不大,却是穷劲有力,游龙走凤,力透纸背,给人一种极有张力的感觉。 这是莫思归的亲笔信,这样的字体就算是化成了灰丁小桥都是认得的,或许是连她自己的都没有察觉到,当她飞快的打开那封信的时候,他的手指都有些颤抖,说不清楚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别的一些什么。 信上写得很简单,可是字句却非常的温暖,就好像平日里莫思归对她说话一般。不过就算这样寥寥数语,却让丁小桥原本提起的心全部都落入了深渊一般。 白芷看着丁小桥原本有些激动的表情,却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失落,连她的心都紧张了起来,她连忙问道:“怎么了?小姐,莫先生信上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吗?我看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丁小桥看了白芷一眼,忽然只觉得有些累,又有些没有意思。她随意的将自己手里的信丢到一边,下了炕,穿上了鞋,才道:“他说他不回来过年了。” “啊!”白芷大为惊讶,不过,还不等她发表什么感叹,一边的丁小桥就已经说道:“回吧,这子里冷得很,坐的我的腿都要冻僵了。” 丁修节和米氏也知道了莫思归不回来的这件事,米氏有些担心。“你说说看,这个孩子是在想什么,这大过年的不回来过年,跑到什么海上去了。这海上是人呆的吗?那又是风又是浪的,听说还有很多海贼,那些海贼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说说去那种地方是为了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丁修节也是担心的,可是,男人的情绪并不像是女人一样可以倾诉出来,但是并不代表丁修节一点都不担心莫思归,正好相反,其实他心里对于莫思归的担心一点都不比米氏少,不过男人更多的看到的东西都比较长远而理性。他拍了拍米氏的肩膀,然后说道:“放心吧,这是一个有成算的孩子,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米氏点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真的只能如此想了,除了将这平安的事情完全都交给神佛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了,年也一样要过下去。虽然莫思归这在过年之前带来的这个让人担心的消息让人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外,春节这个对于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节日在丁家还是一样的热闹欢腾的。 而且今年,还有更热闹的一件事让米氏的嘴巴笑得和都合不拢。 第365章 说亲 算算日子,今年的米林已经二十有三了。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高龄了,而这个时候还不成亲的男人真心少得可怜,要不就是家境不好,要不就是二婚头,要不就是身上有什么残疾,总之像是米林这样又有家底,又有本事的男人还是真心少的。 今年是米林丰收的一年,不但这个梯田的耕种得到了巨大的丰收,养得那些稻田鱼更是在稻谷丰收之前就大大的赚了一笔。 云通郡虽然是靠水的城市,但是这鱼还真心没有量产的,多得都是渔民从河里面捕捞出来的。这个从水里面捞出来的鱼,跟量化养殖的鱼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不能保证产量,一个可以保证产量。 在年前或许云通郡对于鱼的要求还不是那么高,毕竟那个时候虽然那是个港口镇子,但是毕竟地方小,也没有什么上得了档次的餐馆,对于鱼的需求也不算太高,渔夫们在河里捕捞的鱼完全是够供应的了。可是随着这皇家的寺庙马上就要落成,还有紧接着避暑山庄就要动工,云通郡一下子就已经成了平城炙手可热的郡府,而上河村已经完全发展成了堪比云通镇、甚至是平城的繁华县城了。 无数的人从全国各地涌入了这云通郡还有上河镇,让这个昔日默默无闻的小山村一下子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不仅仅如此,这涌来的人群,还带来了无数的商,各种各样的店铺拔地而起,到处都是修建的民居,甚至连着上河村的附近也修建了高高的城墙,让这个小镇子看起来果然是有了分不一样的气势。 这样的发展,一下子各种的生活必需品都变得紧俏了起来,包括这原本供大于求的鱼也变成了供不应求,正好在这个时候米林的稻田鱼一下子就上市了。这大大的缓解了现在市场空缺的部分,也让丁家赚的满钵满盆。 米林养的鱼跟从河里面打得鱼有很大的区别。首先从个头上来说,因为是长在稻田里面,又是差不多时候放的鱼苗,所以它们成长的速度都是差不多的,每一条鱼的斤两也是差不多的。 不得不说,这样的鱼是最受餐馆们欢迎的鱼了,因为这斤两差不多的鱼上了桌子很好看,就算是做成菜中间的差距也不会太大,最最方便了。 有了第一年的甜头,很多餐馆便在收了鱼之后便已经向米林定下了第二年的鱼了,这样子的买卖让米林非常的高兴,别人做买卖都是愁卖不出去,而他做的买卖则是愁没有那么多的鱼卖给别人,耽误了别人的事情,这还真是本质的不同啊。 这一天,米林穿着一件旧袄子坐在子里的炕头上,用炭笔一边计算着明年要下多少的稻田和鱼苗一边计算着自己现在手里的鱼苗够不够。米氏就敲门进来了,她看见米林正在忙,也不催他就是笑眯眯的坐在了他的旁边,静静的望着米林的算计,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好像是米林窗台上摆放的那一盆才开放的水仙花。 米林本来挺安心的在这里算计着自己的事情,米氏这么一进来就已经让他有分分心了,又看见米氏这副笑眯眯的模样,无由来的他心里开始有有些隐隐的发毛,他放下了炭笔,回头看了米氏一眼,然后说:“姐,你有啥事啊!” “没啥事,我就是来看看你。”米氏还是笑眯眯的,明显有事,却又坚决不说,这样的态度真心让人觉得很忐忑啊。“没事没事,你快点忙你的,我一会儿就走,我就是随便坐坐,你别管我。” 在米氏的催促下,米林又拿起了炭笔写写画画了笔,可是完全不在状态,毕竟身边有这么一个不明说来意的人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任谁也不可能完全静下心来做事情。他干脆将笔放下了,转过身子,跟米氏面对面的坐在炕头上,说:“姐,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们都是多少年的姐弟了,你的心思我能不明白吗?你指定是有事情的,也别跟我绕弯子,直接跟我说,好让我这心放下来,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在我边上瞅着我,我都被你瞅得心里面发毛了。” 米林的话让米氏哭笑不得,她伸出了手拍了米林一下,然后才说:“是有点事情。” 米林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他朝着米氏呶了呶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米氏也就笑眯眯的说:“不过,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想来也不是坏事,能在大过年的让你笑成这样怎么可能是坏事。”米林抠了抠耳朵,望着一直瞅着自己咪笑咪笑的米氏,忽然一个激灵,问道:“你要说的事儿不会是跟我有关吧!” “可不是!当然是跟你有关系了!”米氏对于米林总算是开窍了一次显得非常的开心,连连拍着手,脸上笑得更是见眉不见眼。 瞧着米氏那眉开眼笑的又神秘兮兮、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算是米林这样心宽得都能渡轮船的汉子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了。其实关于这个事情他并不是特别抗拒,只是早些年说得那桩亲事,对方都因为他穷,便看不起,全部都婉言拒绝了为他提亲的媒婆。 俗话说,好事不过三。这样的事情经历了次之后,饶是米林这样的汉子也就对这样的事情淡了心思了。后来他天南地北的到处跑镖,那一路上都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本来还有点意思的姑娘也就没有了下文,再到了后来他回到了姐姐这里种地,便更是没有人来问了。 久而久之,米林自己早就已经不指望这事了,再说他天天跟曹宿生这个大光棍呆到一起,也觉得单身一个人挺好,便更是不想成家了。 可是,米林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作为这个唯一还在身边的姐姐,米氏愿不愿意却是另外一件事了。眼见着米林的年纪越来越大,其实米氏心里越发觉得难受,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弟弟,让他过来自己家种地,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置办一下,连个说亲的人都没有。 所以,在今年的年初的时候,她趁着很多人搬家,到处都在卖地,她特别让丁修节给里正关照了一声,买了两块各有一亩的宅基地,一块给了米林,另一块给了曹宿生。 尽管,对于他们住在自己家里这件事米氏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可是她也知道,无论是曹宿生也好,还是米林也罢,他们都在自己家里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就算有股份,有分红,可是有一些应该自己做得事情还是一定要做的。 再说了,这宅基地购买了之后也不见得马上就要盖房子不是吗?反正地放在那里又不会烂,总比以后没有了宅基地到处买高级宅子划算。 也不知道是这块宅基地起了作用,还是因为米林的桃花运终于来了,总之在米氏将地购置半个月之后,就陆陆续续有三五个媒婆上门来跟米氏提米林的婚事了。而到中秋之后,那梯田大丰收,稻田鱼也是大丰收,无论是镇子上还是郡府里他养的鱼都得到了热卖之后,这来提亲的媒婆就更多了。 往往是你追我赶,前脚一个才走,后脚一个就到了,弄得有一段时间米氏天天都在想看姑娘,看的眼睛都已经花了,根本分不清楚什么好什么不好,最好还是拉着丁风儿跟自己一起相看了不少之后才算是回过神来。 米林的婚事算是老大难了。年轻一点的姑娘,米氏怕人界觉得米林年纪大,以后对米林不好,长得漂亮的,她又怕这些小姑娘的心思不在米林身上,一天到晚就是为了那点子钱,说不定还会谋害亲夫。而穷一点的,米林又觉得人家只是为了图钱,到处算计,至于年纪长一点的,米氏又嫌弃人家没人要,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总之,跑过米林婚事的媒婆乎都一致性的摇头,这个米林的大姑姐实在是难以伺候,这样挑剔的婚姻简直就没有见过。 就这样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各个方面都比较合乎米氏心意的姑娘,不过,米氏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她还没有相看过,不过,听媒人们的评价,这个姑娘应该是相当不错的。 本来是说过了年就能去相看的了,不过米氏想来想去还是来找了米林,她想让米林自己去相看相看,都说,妻贤夫祸少,可是这两口子要过一辈子的,再贤惠的妻子要是补得丈夫的喜欢,那这日子都是过得没有什么滋味的。 而这毕竟是米林的婚姻大事,所以米氏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要让米林跟自己去看一看,要是他不满意的话,可是再继续挑一挑。 米林一听米氏的这个说法,这脑袋摇得跟拨浪鼓没有任何的区别,“不去不去,我才不去呢!” 米氏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你为什么不去,你倒是给我说一个理由出来,别用一些不找边际的话敷衍我,给我说出一个一二三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姐你觉得合眼就行了。”米林满不在乎,而米氏乎气得背过气去,只觉得这家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第366章 相看 关于婚姻这种大事,到了最后米林也没有能执拗过米氏去,答应跟着米氏去相看一下这个从媒人嘴巴里说出来让他们非常满意的姑娘去。当然,米林不可能直接去,还是要米氏来打头阵。 可是想看弟媳妇这种事情,米氏总觉得自己做实在是有点不太有底气,最后她自家里估摸了一圈,就直接将丁小桥给带上了。丁小桥对于这个非常的不理解,按理说她可是家里最小的姑娘,这怎么算都轮不到自己跟着去吧。对于此米氏的回答很是让丁小桥吐血:“我觉得现在家里面最闲的就是你了,你看看那你哪张脸,入冬才两个月,这秋天贴上去的膘又厚了一圈了,再不劳烦你一下,估计要不了多久,你这衣服都肥得套不上去了。” 如此形容,丁小桥能做得只有幽怨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跟着米氏去相看米林那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媳妇去了。 对方姓孙,是云通郡里的老户了,家里在云通郡城外面有十亩的水田,在城里面有一间不算太大的小铺面,一家三代都经营着一个糕点铺子,生意算不得太好,但是毕竟是那么多年的铺子了,早就有了自己的一些老客户,所以除了家里的各种开销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盈余。 因为是老户,所以米氏也私下托熟悉的人给打听了,都说这家人本分,最是和善的,家里有两儿两女,和乐融融。 米氏听了这些反馈之后才动了心思过来看看的。 今天去相看,米氏原本想联系媒人一下,丁小桥却说:“你要去相看别人,还派个人通知一下,那你还看什么啊!人家就算有一点点的不好,那也会藏起来,你看到的都是好的。” 米氏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她有些犹豫,总觉得这么没有打招呼自己就去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就好像占了别人什么便宜一般。丁小桥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米氏的想法,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叹了一口气说:“娘,我们今天只是去买点糕点,什么相看不相看的。难道,他们家看了铺子,我们这都是不能去的嘛?” 这么一说,米氏想想也对,她最终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没错,我们今天就是进城去买糕点去了,什么相看不相看的,根本不是,对吧对吧!” 米氏高兴了,连忙开了柜子开始在里面开始翻起衣服。翻了老半天,米氏终于将放在箱子最底部的原来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她最常穿的一件破破烂烂的薄袄子给翻出来了。 丁小桥眼睛都瞪得老大:“娘,这衣服你还没有丢啊啊!” “是啊,这衣服挺好的,我干嘛要丢。”米氏拿着那件已经补丁落补丁,甚至还有不少地方都已经洗糟的那件袄子在身上比划着,喜滋滋的说:“再说,这件衣服对于我来说可是不一样啊,这可是我和你爹成亲那一年,你爹到外面打短工,辛辛苦苦攒了钱,背着你奶给我做的,你可不知道,当年,你奶看见我穿这件袄子,那叫一个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要不是里正大叔来说和,搞不好,你奶那个人能把我吃了,就算不把我吃了,这件袄子估计也从我的身上扒拉下去了。” 米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原来的往事,不过这些往事从她的嘴巴里面说出来的时候,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苦的样子,反而有一种说笑话的轻松。丁小桥坐在桌子边托着腮望着米氏将身上的那件崭新的提花簇新袄子给脱了,又换上了这一件破破烂烂的薄袄子。 她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来,说真的,米氏真是一个心宽的人,这些痛苦的往事,现在在她看来居然能如此的谈笑风生,而不是心怀怨愤,这个世界上,能有这样心胸的人其实并不多,就好像是她自己就绝对做不到这样的风轻云淡和大度的原谅。 丁小桥有时候想,这也许就是米氏成天都很高兴的原因吧,她的心宽,又肯为他人设想,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不快乐的。 这边丁小桥正想着入神,那边米氏却皱起了眉头,她努力的吸着气,想要将这件袄子给穿上,不过,明显这衣服却一点都不肯配合,腋下肩膀,还有整个胸围腰围都好像小了好号一样。米氏带着深深的郁闷:“真是奇怪,我原来也没有觉得这衣服那么能缩水啊,怎么放着放着就小成这样了?” 丁小桥这回是真的忍不住笑到带炕上,她说:“娘,这哪里是衣服小了,这明明是你长胖了!” 米氏立刻回头,竖起了眉毛,表现的非常不高兴:“我胖了?我哪胖了!你说说看我哪胖了?” 看来不管是哪个时空,哪个朝代,女人对于自己身材的在意都是同样的。丁小桥立刻摆摆手,改口道:“没有没有,娘,你没有胖,是这个衣服缩水了。” 这么一说,米氏便满意的回过身去,一边纠结自己身上的衣服为什么这小,一边也开始想办法了:“我看,还是让人赶快给我加一截子吧,要不是这衣服简直就没有办法穿了。” “娘,你这衣服都糟成这样了,你还打算在打开重新做吗?你这衣服还想不想要了。” 米氏一看,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她不禁叹了一口气,抱着袄子坐在了丁小桥的身边说:“那颗咋整啊,这衣服不能穿了,可要怎么办啊!” 丁小桥说句实话,对于米氏的想法真是相当的不理解,这好好的为什么要忽然穿上这破破烂烂的衣服。当她将这问题问了之后,米氏的回答却十分的理所当然。 “我们虽然是要去买糕点,但是还是要去相看那个孙家姑娘的,我这不是想装成穷要饭的去试试她嘛。” 对于米氏的这个想法,丁小桥还是比较赞同的,毕竟从平日的待人接物里是很容易就看出一个人品行和生活习惯的,不过,对于米氏的做法丁小桥就实在是不敢苟同了。她说:“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又白又嫩,这脸上百里透红,还那么有光泽,这头发漆黑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穷要饭的好不好,这要是放在我们没有分家的时候,你那样子还能比较像,现在嘛……就算你真的穿着一身要饭的衣服,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这是装的。” 不得不说米氏其实对于丁小桥的说法非常能够信服的,于是,在经过了一番打扮之后,一大早的时候,母女两个人就朝着云通郡去了。 坐在马车里,米氏不停的摸着自己头上的一头簇新的首饰,这都是丁小阁自己设计的,然后让桥牌饰品里面的师傅打造的,既新颖又看起来富贵堂皇,她有些不自在,一边摸着头上的首饰一边问:“小桥,你说,我就是去买个糕点,有必要打扮成这样吗?” 她说着晃了晃头上的那只青鸟的簪子,下面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噼里啪啦的作响,她立刻不敢动了:“这一脑袋的东西真是太重了,我这么晃晃脑袋,不会晃掉了吧。” 和米氏一身华贵的首饰和衣服相比,丁小桥的打扮就要简单多了,那根本就是一个小丫头,她笑着说:“娘,你只想弄一个穷人去试探一下,那你为什么不想想弄个富人去试探一下呢?你要知道这个讨厌穷人的人尚且算不了什么,可是如果内心喜欢钱又虚荣的女人才是真真要不得呢。” “可不是,就跟正房那一窝子的人一样,各个都是如此,就没有一个例外的。特别是你姑,你看看,为了咱么家的那点子钱,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了,可是,米氏还是对于丁雨儿当时做下的那些事情咬牙切齿,特别趁着丁小楼现在的状态,她简直已经将丁雨儿恨不得给掐死了,以己度人,为了以后的米林不遭受自己曾经受过的这些破事儿,自然而然,她就对于这个方面更是看中一些。 孙家的铺子并不是在临街的店子上,而是在一条不算繁华的背街上,丁家的马车一路赶到了这条街的街口,车夫才隔着门问:“夫人,小姐,前面的街有些窄了,还要不要接着进去?” 米氏看了看丁小桥,丁小桥则说:“继续往前走,假装无意的停在那孙家店子能看得到的显眼一点的地方。” 车夫立刻又赶着车子往前走。 没有多少的工夫,丁小桥就已经透过了车窗缝隙看见了街对面的孙家糕点铺子。 那铺子并不大,看起来大概就只有二三十个平方,里面又要摆放做糕点的案板,又要摆放各种的灶具还有柜台,其实剩下的地方已经很小了,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小小的空间里还是放下了两张的桌子。 看起来这孙家的糕点铺子,不仅仅是让客户们将糕点带回去,还可以让客人们坐在这铺子里面享用。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就计上心头,于是她打开了车门,跟那个车夫咬了一阵子的耳朵之后,才下了车。 第367章 孙秀芬 孙秀芬正如往常一样在店子里面忙碌着。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孙家糕点铺子在整个云通郡其实算不上什么多么好的手艺,至少,他们只能做最简单的糕饼,外形质朴,比起云通郡其他那些生意火爆的大糕饼铺子做出来的东西来,他们孙家的糕点就实在是不够看了。 不过,饶是这样,孙家也在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手上的每一个糕饼,可能外形上,他们孙家糕饼比不上别的店子,但是无论是用的材料还是对于每一炉糕点都是非常用心的。所以,在味道上,孙秀芬一直觉得自己家店子里的东西是好吃而又美味的,因为能用心做出来的东西,都不会太差。 更重要的是这个店子是一家人的心血结晶,是一家人最为重要的经济来源。她的祖父祖母开始开设的这个糕饼铺子养大了她的父亲,又娶了母亲,而她的父亲母亲又用这个糕饼铺子养大了他们兄妹四人。更是又为了两个哥哥都娶了亲,还嫁了姐姐。 所以,从一有记忆开始,孙秀芬的生活就是和这个糕饼铺子联系到一起的。小的时候,她躲在糕饼铺子的后面,跟着做糕饼的父亲玩,再大一点,她就跟着已经学手艺的哥哥在案子后面打着下手,而到了现在,她自己已经在可以在白案板的后面独当一面了。 只是,自从姐姐出嫁之后,就算父母不说,她自己也知道,轮到自己出嫁的日子也渐渐的近了。而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全新的陌生的生活,孙秀芬其实是很担心的,毕竟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去,这未来无论是悲是苦,是喜还是乐都将是自己承担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面就充满了忐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是,为了不让父母和兄嫂看出来,她还一直都强打着精神,在这铺子里帮忙。不过,在她看起来掩饰很好的情绪,却早就让情人看出来了。她的二嫂周氏一边将她刚刚做好的一笼屉的糕饼搬进了后院的烤箱之中,一边走出来和她低声说着话:“我给你打听了一下,是给你说得丁家的那个小舅子。就是一直住在丁家的那个,虽然年纪略大一点,可是人家那是有本事的人,今年养的那鱼,还有那谷子,还有丁家那些玉米和土豆,都是他弄得呢,你只管放心了。” 孙秀芬跟自己的二嫂周氏相差的年纪是最小的,在姐姐出嫁之后,她便是跟这个二嫂最是亲密,也能说很多的知心话。 “可是,那到底是住在他姐姐家,以后会不会……”孙秀芬想得还是比较全面的,毕竟对于姐姐这样的人物,有时候那可能是比亲婆婆更不好伺候,况且,虽然她没有见过米林这个人,但是这个人的情况她还是听过比较多的。所以更是担心自己以后的处境,况且,现在自己家的情况跟丁家的情况那是天差地别,只怕以后自己在这个米林赖以生存的姐姐面前连腰都挺不直了。 正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光线,眼睛大大的小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头上梳着双鬟髻,带着两朵水红色的堆纱花,耳朵上带着一对小小的金丁香,虽然是一副丫鬟的打扮,可是这明显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 她一进就笑眯眯的,只是朝着那柜台上的糕饼看去,周氏和孙秀芬见来了客人,就连忙住了说话的嘴。孙秀芬迎了上去,笑意盈盈的问:“这位姐儿是要点什么?” 那小丫头歪着头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的看了孙秀芬一番之后,才说,“我们太太行路累了,路过这条街,远远的闻见你们的店子里的香味儿,就打发我来问问,你们这店子里能够歇歇脚不?” 孙秀芬随着这小丫头说话,就朝着外面看去,果然看见一辆宽敞华贵的马车停在自家街道的对面,那拉着马车的是一匹膘肥体壮四只有力的大青马,一看这就不是一般的富户人家里能有的。 可是这种有钱的大户人家,来自己这里的小店歇脚……孙秀芬又看了看自家的店子里面,就只有两张桌子,怎么看都是太简陋了,于是她有些抱歉的说道:“太太想要歇脚自然是好,可是,我们这店子实在是太小,只怕是脏了太太的衣服。” 那小丫头只是笑了笑,直直的盯着孙秀芬的眼睛,目光亮得让孙秀芬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她只觉得这小丫头的眼睛真利,让她多多少少有些招架不住,就在她都想要转开目光之时,那小丫头就不急不忙的说话:“不碍的,我们太太就是闻见你们这糕饼的香味儿了,便想过来略尝尝。”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孙秀芬还要再拒绝就实在是有点不识抬举了。况且这开门做生意的,哪有人将这进了门的生意还推出去的,于是孙秀芬满脸带着笑容对着那小丫头说:“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她转身就去拿了一块白色的抹布想要将店子里面靠内的小桌子想要擦一下。 那小丫头去指了指外面的桌子道:“这里面不透气,还是外面吧,马车上本来就已经又小又闷,太太这行了半天的路了,就是想在透气的地方松快松快,若是还坐在里面,这跟在马车里又有什么区别呢?”那小丫头看起来是嘴皮子极为爽利的,她一边说,一边捂着嘴角吃吃的笑了起来,那一双大大的眼睛也弯成了两条漂亮的月牙,看起来就跟偷吃了花生的小老鼠一样的可爱,并没有刚才那样的凌厉。 面对这样的小丫头,孙秀芬便容易接受多了,她笑着点点头:“那就劳烦姐儿去请太太吧,我马上便将这里打整干净。” 那小丫头点点头,冲着那柜台后面正忙着自己的活计,却还要抽空看看这边的周氏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后,这才出了店子。她才一出店子,那柜台后面的周氏就对孙秀芬说:“你瞅瞅这个小丫头身上穿着的,啧啧,比我们过年的衣服都要好,这还是家里的下人,不知道那位太太还穿得什么样呢!” 说着,周氏的眼睛里露出了分艳慕的情绪,而孙秀芬只是笑了笑,没有搭话,继续用手里的抹布仔细的擦着外面的那张桌子上的灰。周氏什么地方都是很好的,唯独就是有点虚荣,大概是没有嫁人的时候在娘家过苦日子过得惯了,所以很是向往有钱的日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只是这个人的胆子有点小,见到有钱的人也只是敢偷偷的看两眼,并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所以孙秀芬也就对于她这个小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正,人生在世,谁又不是什么圣人,怎么可能真正的十全十美。 所以,每次遇见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孙秀芬也就只能笑笑,从不搀和周氏的话。 丁小桥站在马车的外面对着里面的米氏道:“太太,那地儿给您找好了,您看您是现在就下来,还是过一会儿再过去?” 丁小桥的话都没有说完,米氏哗啦的一声就将帘子给解开了,她本来想说笑丁小桥句,可是又看到丁小桥面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便之后端出了一副富家太太的样子,冲着丁小桥说:“那便去吧,你先上来伺候我下去。” 丁小桥答应了一声,立刻利落的就爬上了车。这才刚刚进车就被米氏拉住一番的询问,丁小桥只是等着米氏问完了自己的所有问题之后,才笑眯眯的说着:“我瞅着还算是个好的,不过我也就只是看了一眼,谁知道呢,一会儿您下去在套套话。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孙家姑娘的胆子有些小。” “怎么了?”米氏现在最怕丁小桥说点孙秀芬的不好,一听丁小桥这话里有话,连连就着问。 “我看她眼,她就闪躲,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躲什么啊!” 米氏抬起手就朝着丁小桥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人家是脸皮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脸没皮的!” 母女两个人又说了句便下了车,直奔那孙家的糕饼铺子去了。 还没有进店就看见孙秀芬站在门里面朝着她们两人微微福了一下,便将他们迎了进来,她脸上带着笑意:“太太,我们这都是小店,怕脏了您的衣裳,您就将就一下吧,只是我们家的糕饼味道指定不错,太太尝过了定不会失望的。”说着就介绍了一番。 米氏心里都惦记着相看弟媳妇呢,哪里顾得上吃什么东西,要不是丁小桥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碰了她一下,估计就要露陷了。米氏得了丁小桥的提示也不敢太过放肆的看孙秀芬,毕竟她现在是一个富家太太,所以,她只能点了样糕点,略微的收了一下自己的目光。 孙秀芬忙前忙后的给米氏准备东西,米氏则端坐在桌子边,一边轻轻的端着茶水喝着一边冲着孙秀芬笑了笑,便似乎漫不经心的跟她说起话来。 孙秀芬也是个稳妥人,对于米氏问得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语气中既没有对于她身份的仰慕,更没有对于她的钱财另看一眼,就好像她是个极为平常的客人一样。 第368章 家训 倒是一边的周氏时不时的插上一句话,虽然听起来极为的平常,不过里面的仰慕和谄媚之意却不言于表,听得丁小桥微微有些皱眉,好不容易米氏不再问孙秀芬什么了,她就连忙进了柜台对着周氏轻轻的说了句。 她的声音挺低,不过也不至于听不到,丁小桥和米氏竖着耳朵听着,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孙秀芬觉得周氏太过谄媚了说了她句,周氏略略有些不平,只是她在这点上似乎还是很听孙秀芬的,所以,当孙秀芬说完了之后,她尽管有些心理不痛快,但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室内一下子就陷入了什么沉默之中,丁小桥眼睛利,再加上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她只是站在米氏的后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孙秀芬跟周氏。孙秀芬倒是罢了,忙出忙进,并没有怎么闲着,倒是周氏一边忙一边偷偷的看着米氏身上的衣服和满头的首饰,眼中满满的都是艳慕之情。 看了看米氏的周氏,又自己兀自沉醉了一番之后,又将话题扯到了孙秀芬的身上,她笑着小声说道:“你看看,以后你嫁给米林之后,过得也是这样的日子呢,满身的绫罗绸缎,满头的金银珠宝,芬儿啊,你可是我们老孙家最好命的人了。” 周氏将声音压得很低,奈何丁小桥的耳朵真是尖得很,虽然她得声音很轻,可是她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丁小桥不禁勾了勾唇角,只觉得有意思极了,她朝着孙秀芬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见孙秀芬顿时一张俏脸完全都白了,她直起了身子,冲着那周氏就道:“二嫂,你再这样嘴巴没有遮脸的,我可是要将这事告给我二哥了!” 周氏想来是很怕这孙家二哥的,听着孙秀芬这么说,她连连摆手:“哎呀,你别着急上火嘛,我不就是随便说说嘛。”顿了顿之后,她见孙秀芬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于是又道:“况且我说得也没有说错什么。” 米氏和丁小桥这个时候乎要把耳朵完全都竖起来了,生怕漏掉了孙秀芬的回答。 那孙秀芬秀气的眉毛竖起了起来,冲着周氏就厉声道:“二嫂,你说这话有意思吗?先不要说我这事能不能成,就算能成!我孙秀芬也不是冲着他丁家米家的钱答应的!婚姻大事,有我自己说话的余地嘛?” 孙秀芬说到了这里,不禁觉得有些委屈,她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半边脸,道:“这事儿但凡有一点我可以做主的会我都不愿意嫁到米家去,更不愿意去沾着丁家的便宜,我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什么大小姐,找男人要找个富贵的,我只愿意找个能够体贴的,上进一点的,对我好一点的,有钱没钱什么,真是不在意,只是这事能是我说得算得的嘛?” 丁小桥和米氏听着也新鲜,自从他们丁家发达到了现在可是见过不少姑娘了,可是别管是私下还是表面的,还真是没有听过有姑娘说不愿意嫁给他们家去,也而不愿意沾上一点丁家的便宜,猛地这一听还是真是觉得有点新鲜,特别是,这个姑娘居然是因为嫌弃他们家有钱,这还真是新鲜,太新鲜了。 周氏动了动嘴角,有些不屑的说:“芬儿,你是年纪小,你没嫁人呢,家里又有父母长辈和兄嫂没有吃过什么苦,你是不知道,这个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人生过日子,最怕的就是没有钱,如果没有钱,别说吃饱穿暖了,就连你得个病你都得硬挨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周氏说得是自己在娘家时候的事情,说着说着也伤感起来,她挥挥手:“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自己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这事儿也轮不到你自己做主,况且,丁家也没见的同意。” 听得周氏这么说,孙秀芬也知道她想起了自己娘家的事情了,不由得心里也是有些酸楚的。她放下了手里活计,走到了周氏身边道:“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也别想了,你现在嫁给我二哥,我二哥对你好,这不是比什么钱不钱的都好吗?我其实也只是想嫁个像是我二哥一样的人,对我好,这就够了。只有钱不钱的,真没有什么,只要两口子肯干,以后还能愁这日子过不好吗?” 姑嫂两个人正凑在这么一起说悄悄话,实在想不到门面里这“一主一仆”竟然专心致志的将他们两人的话全部给听了过去。 “姑娘,行行好吧,三天没有吃饭了,给点吃的吧!” 就在丁小桥和跟米氏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只见一个穿得脏兮兮,浑身上下臭烘烘的奇怪端着一个破碗,手里拄着一个破竹竿站在了店门口。米氏虽然也过过不少苦日子,可是最最爱干净了,就算是最苦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让自己就和家里人还有孩子们脏兮兮的,现在陡然一见这样一个臭气熏天的叫花子,她差点没有被熏的倒仰,要不是一直以来的慈善心,一定会直接站起来走人的。 孙秀芬见那个叫花子站在门口,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反而快步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到了门口个一个小食盒里面拿出了个块糕点亲自的送到了那叫花子的碗里面,笑意盈盈的说道:“这些吃一顿可够了?” 那叫花子看着碗里的糕点,眼睛都亮了,听得孙秀芬这么说,又连忙将碗伸出去道:“那求姑娘再可怜可怜我的小孙子,他还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呢!劳烦再给点吧。” 这听起来实在是有点欺骗的感觉,可是那孙秀芬仿佛没有听出来一般,又从食盒里面拿出了个糕饼放在了那乞丐的碗里,叫花子大概也觉得要得有些太多了,再接着要下去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便连连道谢之后就朝着下一家店子要饭去了。 米氏望着那已经走回来的孙秀芬不禁有些奇怪,于是她开口问道:“姑娘,刚才那个人明明第二次要的像是骗人的,你为什么还要给她啊?” 孙秀芬望了望那个已经走远的叫花子,嘴角翘了起来,道:“我的爷爷奶奶当年也是要饭到这里来的,我听我爷爷说,那时候他实在觉得自己一个大小伙子有手有脚的去要饭不好意思,可是乎饿死了,所以厚着脸皮去要了。一连要了好多家,都没有人给,后来就在他都要放弃的时候,有一家主人给了他厚厚的一张烧饼,问他够不够,他想了想还有我奶奶,就又要了一张,没想到那个主人又给了他两张,让他带回去吃。” 孙秀芬似乎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中,她站在柜台边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后来就靠着这三张烧饼,我爷爷和奶奶熬过了最难的时候,再后来我爷爷去码头干活,我奶奶去别人家帮工,就这样一点点的攒了钱,等到想要去还钱给那家人的时候,那家人却已经搬走了。” “再后来,我爷爷奶奶靠着在家里学的小手艺做起了糕饼,慢慢的日子好了,我爷爷却从那时候开始就专门留下一些卖相并不好的糕饼下来,他说,一个人能将他的手朝着你伸过去,那就说明他真的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我们没有钱可以给,但是给点饼子让人充充饥却是可以的,就算别人再要一次,也不妨也多给一点,没有人愿意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所以,不要为难别人,说不定,就是这么个饼子便能让人熬过最难的日子呢,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可是对已别人来说,说不定就是救了一命。” 说到了这里,孙秀芬便指了指那个小食盒又笑:“看,那个小盒子里就是专门放卖相不好的糕饼,这些糕饼摆出来不见得有人买,但是味道却是一样的,放在这里正好可以给需要帮助的人。” 丁小桥和米氏都静静的听着孙秀芬的话,若有所思。 她们说话的工夫,通往后院的帘子被撩开了,一个中等身材,敦实而憨厚的汉子端着一盘子的糕饼走了出来,周氏连忙迎了上去,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那汉子的关爱,可以猜得到这就是孙家二哥了。 孙家二哥并不多话,只是放下饼子和媳妇和妹妹又说了句便走了。周氏送走了孙家二哥之后,便折回来,将丈夫放下的一个小盘子里面五六个卖相略微有些损坏的糕点端着走到了那小食盒的面前,将这些刚刚出炉的点心一个个的放进了那小食盒里。 米氏和丁小桥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暗自点点头,如果说刚才孙秀芬说得那些像是讲故事的话,那么现在周氏做得这些便印证了孙秀芬所言非虚,看起来人人都说这孙家是个和善的好人家果然是没有错。 孙家的生意说起来算不得火爆,可是并不差,而且来得多是回头客,就在米氏母女两个人坐在这里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来了不少人过来买搞掂了。两人见该调查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便不再多坐起身告辞。 不过在走之前,还是又买了样糕点,不过数量很多,看的孙秀芬都担心他们吃不完了。 第369章 年前 这天晚上,丁家的每个人。上至丁修节这样的主人,下至店铺里面帮忙的短工们都得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孙家糕点,弄得大家很是忐忑,这不是过节也不是好日子的干嘛要发福利呢? 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说起了今天去相看孙秀芬的事情,米氏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将人家孙秀芬身上穿得什么衣服,袖子上因为破了个洞被她手巧的用绣线绣了一腊梅花这样的细节都已经被描述得清清楚楚,就更要说他们说了什么话,她又是什么表情这些重要的事情了。 丁修节听得昏昏欲睡,实在有点受不了,他强忍住自己想要打呵欠的冲动问道:“你就说说你觉得怎么样好了?” 米氏对孙秀芬是一百个满意,自然就没有不说她不好的,丁修节只觉得米氏现在实在是有些盲目,于是又问:“小桥怎么说啊?” 说起丁小桥的评价,米氏觉得丁小桥有点苛刻,她说:“小桥觉得吧,这个孙家的家风有些大胆。” “为什么?” “姑嫂两个能在铺子里面谈论自己的婚事的姑娘可不算多,要是不是专门说给我们听的,那就是她们家对于这个事情其实并不瞒着姑娘,姑娘虽然说自己不能做主,其实什么都知道。” 丁修节点点头,有些满意,不愧是他闺女啊,这看的就是准,其实他也是这么看的,不过,他倒是没有像是丁小桥一样觉得这是一个毛病,而是说:“家风确实有些大胆,不过,这也说明这家人像是一家人嘛,什么事儿都有商量,就好像是我们家一样。虽然说他们家姑嫂谈论婚事这事有些不符合情理,但是我们家闺女还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呢,也没有见的什么不好的。” 米氏当然对于丁修节这样的评价表示极高的支持,又拉着丁修节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她总结说:“其实小桥说得那些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我觉得这个姑娘年纪跟林子差不多,心性也好,虽然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可是这人无完人不是,所以,只要不是什么特别难耐的毛病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反正过日子就是彼此将就嘛。” 手指轻轻的敲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丁修节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这事儿还是得林子满意、喜欢才行,又不是你讨媳妇儿,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是自然。” 两口子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定下了怎么跟米林说话之后,便睡去了。 而在另一个院子,丁小阁丁小楼跟丁小桥挤在她子里的炕上,也在说今天出去的相看孙秀芬的事情。不过相比较起丁修节那头头是道的询问,这女孩子的问题就要发散得多了,更多的都是围绕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上。 什么孙秀芬漂亮不漂亮了,什么孙秀芬说话声音好听不好听了,什么孙家的铺子里有没有她们丁家的铺子漂亮了,东西好不好吃了……等等等等,就是这些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东西。 不过在说起孙秀芬说她并不愿意嫁给米林的话的时候,丁小阁却撇了撇嘴:“真假。” 丁小桥有些奇怪的看着丁小阁,自从丁小阁到了他们家,再加上这些年在桥牌饰品的磨砺早就让这个小丫头成为了独当一面的设计师了,根本就跟原来那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小丫头片子天差地别,而且她看人也挺毒的,所以,每次遇见用人的事情丁小桥自己拿不住主意,莫思归又不在的时候,丁小桥总喜欢跟丁小阁聊一聊。 现在听到丁小阁这么评价,她不禁来了兴趣,想要听听丁小阁的想法是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若是真心这么觉得,何必要说出来。就算是说出来,又何必让店子里面的人听到?”丁小阁将自己的被子拉上来的一点,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裹住,然后又打了一个呵欠,继续说:“就算是她真的是这么想的,也只能说,这是一个很喜欢博名声的女子。” 丁小桥将孙秀芬前前后后的所作所为加到了一起想了想,又逐一分开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丁小阁说得真是极有道理的,她不禁有些担心:“娘看起来很是中意她的样子,要是她以后真的成为我们小舅妈怎么办?” 丁小楼则有自己的想法:“那又能如何?总之这件事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再说了,我也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毛病,你要真想要找个十全十美的人做小舅妈,也不见得人家就能看上我们小舅舅,毕竟不要说有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就算有这样十全十美的女人也不见得能轮上我们小舅舅了。” 丁小阁也比较赞成丁小楼的说法,不过,她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反正只是爱惜名声,希望有好名声而已,总比一点不在乎名声好吧。” 好吧,这话这么说也是对的,只是,这话怎么这么说起来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虽然已经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过因为米氏只需要嘴皮子动动安排一下家里的事情,又不需要她自己动手做,所以,她也算不得太忙,于是趁着有空的时候,她就将米林给逮来,将这孙秀芬的情况好好的说了一遍,可是米林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是坐在那里弄自己的东西,让米氏好不担心。 她伸出了胳膊,推了米林一下:“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觉得怎么样啊!我倒是觉得这个闺女不错,虽然年纪大了一点,都快十九了,可是,这不是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大吗?正好相配,我也觉得你要是找个太小的也是不太好的。人也白净,那干活手脚利落的,当然有些小毛病的,也不当事,反正你也不是一堆毛病吗?你们准能过到一起去。” 米林的心中真是忍不住哀嚎,可是也不能真的拒绝米氏,看着她那热心的样子,要是就这么拒绝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难过呢。 叹了一口气,米林放下了笔,就道:“行啊行啊,你安排时间,我去看看,要是差不多这就行了,总比你一直这牵着挂着的,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叨叨,我这头都要被你说得炸额。” 反正米氏要得也是这个结果,虽然被米林说了句,但是米氏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就出去了。 过年这些天,跟米氏这么悠闲不同,丁小桥简直是要忙得飞了起来,各个店子的报表,所有掌柜的年终总结,还有全部员工的福利,以及明年的一年的计划,季度的计划,乃至每个月的计划全部都已经堆在了丁小桥的桌子上了,虽然有曹宿生的帮忙,可是依然让丁小桥觉得自己再多出八只手来也是不够用的。 白天的时间不够,自然而然就要占用到晚上的时间,在年三十之前的每一天晚上,丁小桥乎天天都在挑灯夜战,一忙都要忙到后半夜去,往往丫头们都起来换班了,她还抱着汤婆子窝在炕头上拨动着算盘奋笔疾。 经过了丁小桥、曹宿生、明远还有各个掌柜的年底突击,终于在大年二十九那一天,所有的报表和计划都落下了帷幕。而给每个铺子的员工准备的红包也全部都准备好了,全部是按照现代的形式,用红色的油皮布做得小布包,里面则放着每个员工的年底的奖励。 这个福利跟发的年终奖不一样。年终奖是按照每个店铺里面今年一年的盈利情况而专门拿出了一部分钱来进行奖励员工的,而这个福利则是作为丁家实际掌舵人的丁小桥专门准备的用来对于所有员工一年辛苦工作的感谢。 大年三十的早上要去丁家的宅子里面领这个大东家专门的奖励,这个消息一传下来,所有在丁家上工的人都惊呆了。在丁家上工每年都有年终奖这是早就有的惯例,大家都不会吃惊,不仅丁家有,现在很多店子也跟着丁家学,都设置了年终奖,不过,比起来,还是丁家的给得大方,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只要一听到丁家要招人这都是抢破了脑袋都要来的主要原因了。 而这个大东家给的奖励,这还是丁家头一年给,一下子所有的员工都有一种被馅饼给砸中的感觉。就感觉这段时间天天都在拿钱,又是分福利,又是发月钱,还发年终奖,现在居然还有个大东家专门的奖励,天,这个日子不要过得那么好成不成,他们都快有点像是在做梦了。 不过,不管员工们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这在大年三十早上四点钟左右,丁小桥的房外面的院子里面就已经站满了人了。丁家的工钱给的高,自然这要求也是很高的,像是这么多人站在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人说话,连交头接耳的都没有。所有人都一脸正经的站在那里,虽然天上下着雪,不过院子里早就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又点着不少的或盆子,虽然不怎么顶事,但是总比没有的好。 第370章 发红包 丁家现在的规模请的员工其实都是上河村附近的人,所以,就算是到了年三十这一天才放假,也不会影响他们回家过年,更何况,家里人都知道他们在丁家上工,就算是耽误了回家干活也是愿意的。 这是一种很良好的风气,当然这是当时莫思归提出来的,也是丁小桥他们刻意引导的,不过,到了现在也是卓有成效。乎整个云通郡乃至平城也是有人知道的,在这拥有皇家寺庙和皇家行宫的上河镇有一个丁家,他们家招工的条件很是优厚,而且如果能在丁家提出了什么点子被采纳的话,那么给的钱就更多了。 久而久之,就没有人不知道丁家,而所有来丁家上工的人家也会因为自己家里有人在丁家上工而十分自豪。 对于这样的舆论引导一开始都是莫思归去做的,后来就变成了整个丁家都在做了。 天还黑的厉害,但是丁小桥已经穿戴好了一身喜庆的银红色喜鹊登枝的袄子,下面穿着跳同色的棉裙子,她盘腿坐在一个铺就了厚厚的店子的椅子上,手里抱着一个景泰蓝的汤婆子,椅子的两边各放着一个炭盆。 她坐在廊子的下面,而所有的员工都站在院子里面。其实按照丁小桥自己的想法她也想站着的,毕竟她觉得这样才会让对方感觉到尊敬,不过明远却劝阻了她。用明远的话说,其实这里的人其实骨子里面都有很强的奴性,你太把他们当一回事的话,搞不好会弄巧成拙,反倒是让他们拿大了。 丁小桥细细一想,却是是这么一回事,这里等级制度很严明,自己作为高高在上的东家,是主人,如果对于这些员工,下人太过好声好气的话,他们说不定便觉得自己好欺负,倒是不听自己的话了。 所以,丁小桥坐在椅子上,一脸倨傲的将目光从院子里的每个人脸上扫过去,然后淡淡的开口了:“这日子过得快,一年又过去了,你们中间有老人,也有新人,今日是年三十,我们都站在这里,天儿也怪冷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是这件事儿,说完就了事。” 丁小桥要说的事情有三件,第一件是从今之后,丁家的整个名字便改成了丁氏企业,下面的无论是快餐店,还是那首饰店、还是烧烤店、还是菌子又或是稻米、玉米、土豆,只要是要见人的地方,都会在原来店名的前面加上一个丁氏企业的字样和一个专门的图样。这算是最简单最根本的企业名字和logo了,毕竟想要将一个企业做大,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件事便是将今年年中的时候丁家遭受到那一场的留言风波中丁氏企业的具体情况都公布分析了一下,并表示痛定思痛,以后定然不会在出现这样的状况。在这一场风波中辞工的人其实不少,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坚定的站在丁氏企业的身边。对于走的人,丁小桥不点名也不说原因,可是对于留下的人自然是要有褒奖的。 最后一件事便是对于明年工作的一个简单的分配,并且也公布了一下上工是时间为正月十六,也就是过了正月十五之后就要全面的上工,不过,丁氏企业的烧烤店和快餐店都是正月初五就上工了,愿意回来上工的人这天可以拿到三倍的月薪。 这三条一出,原本还安安静静的院子里一下子就立刻跟滚水一般,每个人都激动不已,特别是已经有不少快餐店和烧烤店的员工都已经跑到了明远哪里去报名了。 做完了这一切的丁小桥不在多耽搁,便直接起身就了子里面上了炕。她今天正好是小日子,小肚子酸胀难耐,又是这么冷的天,顶着风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她早就已经受不了了,上了炕之后,白芷立刻就拿来了厚厚的被子将她的腿捂上,又取来了大氅给她披在了身上,最后端来了熬得滚烫的当归红枣汤,伺候着丁小桥慢慢的喝了下去,这才算是完事。 弄完了这些之后,白芷也上了炕,立刻就有小丫头过来给她盖上了被子,送来了账本。而在炕上靠墙的下面,摆放着满满的两箱子的小红包,每个小红包上面都系着一张洒金笺,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做好了这些准备之后,丁小桥冲着白芷点点头,白芷这才对着一边看门的小丫头说:“让他们一个个进来,叫着名儿就麻利点进来,没有叫着名儿就在院子候着,不要吵吵,小姐脑仁子都被他们叫得疼了!” 那守在门口的小丫头连忙出了门站在廊子的下面就是对着下面还在吵吵闹闹的人一通的训斥,然后才公布了刚才白芷的话。 听到外面的小丫头进来回报之后,白芷才一边对着账本一边挨着顺序拿起了一个小红包,打开先对着账本上的数字,点了一下那红包里面的钱,才小声报了一个数字给丁小桥,丁小桥接过红包,在数点一次。这才系上了红包上的袋子,对着那红包上的名字朝着站在门口的丫头们说了一个名字。 立刻,那丫头就朝着外面的人扬声叫着那人的名字。片刻之后,立刻有了一个员工就进来了,丁小桥也不多话,脸上带着分浅浅的笑意,不过目光中却透着锋利,她不过说一句:“今年辛苦你了,来年好好干。” 那接过红包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立刻跪在地上磕头,喊着什么小姐慈悲,大吉大利这样的吉祥话的。 对于在那一场被丁雨儿带来的风波中坚持留下来的员工,自然今年的奖励就要丰厚不少,对于新人来说就要单薄多了。丁小桥并不阻止这些员工互相打听的了多少的赏钱,反而鼓励他们这么做,毕竟这样才能让更多的憋着劲的干好,他们丁家才能更加的欣欣向上。 等着钱发完,大家也跪完了,磕完了头,天都已经大亮了,丁小桥早就叮嘱让人在快餐店里准备一桌子的好饭好菜犒赏了这些人之后,这就算是放假了。 而吃过了中午饭,丁小桥略略的睡了片刻,又开始发宅子里面所有丫头、仆妇、小厮的钱了。虽然这宅子的人并没有员工多,可是也不算少,丁小桥这一忙,一直到了晚饭前终于算是全部弄好了。 丁小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靠在了大迎枕上面闭目养神,白芷端来了补汤伺候她喝下,那边米氏就打发紫苏来找她过去吃饭了。 丁小桥只觉得疲得很,可是这是大日子,也不能因为她忙了这么多天就不去,于是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让白芷为她略微的打理了一下头发,便朝着正去了,白芷不放心,连忙翻出来了去年莫思归给丁小桥带回来的红狐狸皮的斗篷给她披上。 这一进了,大家就看见了丁小桥这一身打扮,里里外外的一水红色,真是喜庆的很。丁小楼和丁小阁连忙拉着她坐了下来,大家说说笑笑的吃起饭来。 丁修节首先和大家惊了一杯酒之后,就对着所有伺候的小厮和丫头们说:“那边还有一桌呢,今天过年,大家都辛苦一年了,这过年吃饭可就别伺候了,都坐下吃吧。” 丫头们和小厮们就没有不道谢的。 米氏身边坐着的正是丁小桥,她拉着丁小桥的手,望着丁小桥那瓷白的面孔上,眼睛下面两道浅浅的乌青,不觉得心疼得很,她转头忍不住对丁修节说:“你看看,这本是你该做的事情,现在全部推给小桥做,把她累成这样!” 丁修节也有些羞愧,丁氏企业越来发展得越大,他就觉得自己越发得更不上了,现在他就只能一门心思的将那些菌子种好,种精了,可是若说是拿掌柜丁氏企业的一整个大公司,他真是有心无力。虽然一开始也觉得将这么一大个重担交给自己的小女儿会不会太不妥善了,可是现在看看丁家的发展,就确认自己没有做错。 如果当时他不知道轻重,没有自知之明的揽着事情不放,只怕现在的丁氏企业不可能如此。 不过,话是这样话,处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丁修节只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他叹了一口气:“小桥啊,是爹没用,帮不上的你忙……”说着他倒了一杯酒,敬了丁小桥一杯酒。 现在丁家是富户了,这年夜饭吃得自然也不会寒酸,看看这一桌子的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道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就连用得餐具那也是极为讲究的。 年前的时候,丁修忠和张氏也没有能来接老丁头和丁云儿回舟平县过年,老丁头虽然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心里还是不免满满的失落。而米氏则早早就将老丁头接过来过年了。 现在的老丁头看着面前的老三一家子过得日子,只觉得百感交集,再想想看自己现在过得日子,一时间这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啊,当年,这孩子是怎么过来得啊。正在老丁头在这里纠结的时候,那边丁修节已经举了杯子敬了他一杯。老丁头只觉得眼睛一热,那眼泪就滚了下来,落进了酒杯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第371章 思归,思归。 人在精神紧绷的时候并不会觉得多累,甚至还会很有精力,其实那并不是很有精力也并不是不觉得累,而是在透支自己未来的精力。所以,一旦精神松弛下来之后,身体里那些被精神和意志压制着的疲劳便排山倒海的崩塌,不用多少时间,人便会被这种疲劳完全淹没了。 这种感觉就是丁小桥现在的感觉。 虽然她的芯子里面是个成年人,可是外面的壳子到底还是一个虚岁只有十四岁的小孩子,这样劳心劳力的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操劳,再加上从昨天到今天为了分发红包的事情她乎就没有睡觉,现在所有的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她的身体上的疲劳一下子便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将她整个人都精神乎都要击垮了。 她坐在那里,只觉得眼皮子都要打架了,可是一想着,今天晚上是三十,大家要守岁,不管怎么样都要等到子夜,她就继续强打着精神等着午夜的到来,这样的等待是非常的痛苦的,且不管别人怎么因为这过年的而欢天喜地,对于丁小桥来说,就算现在是坐在放着软垫的椅子上,她还是觉得如坐针毡一般的痛苦。 不想让大家扫兴,丁小桥已经偷偷的打了好个呵欠了,不过只要大家一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她就会笑得十分精神。 好不容易熬到了深夜,米氏张罗着厨房开始煮饺子,她一边让人给大家都送上了一碗人参鸡汤,一边不由得叹息:“这大过年的,就缺思归一个孩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呢,这过年有没有吃饱啊,别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 米氏的话让丁小桥也不禁想起了那个随时随地都带着一副假脸的莫思归,这年底最忙碌的时候按照往年的惯例他是都会在的,可是今年偏偏不在,虽然丁小桥觉得不习惯,可是并没有生气。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从今年开始,她也已经渐渐对于莫思归这越来越长时间的离去开始习惯,甚至隐隐的有一种她不敢想却不得不承认的想法存在,那就是,莫思归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这一天或许在很久之后,也或许就在今天。 正是因为有着这种的想法,今年的丁小桥对于年底的事情乎每一件都亲自处理,从来不假于他人之手,不是因为她赌气,而是她发现了,曾经莫思归帮着自己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如果他现在不在了,或者以后他都不在了,那么自己岂不是什么都不会做? 虽然心里是万分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可是丁小桥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莫思归一直在自己的身边的话,她便会有一种越来越严重的惰性,这种惰性直接影响了她的行动力,甚至会影响到她的判断力和决断力。 丁小桥尽管已经是半个土著了,可是在骨子里面她还是认为自己是一个自强自尊的现代女性,所以一味依靠或者依赖什么人,这都不是她的选择。这样她就必须要立起来,就好像自己逼着丁小楼要立起来一样,她也要将自己的退路全部堵死,然后让自己立起来。 只是或许脑子里是这么想着的,可是自己的心里却不见得真的能这么毅然决然的做到,否则,她不会在米氏提起莫思归的时候,心里便多出了分隐隐的怨恨和思念来。她抱着手炉,伸出右手将自己身上的红狐狸皮的斗篷拉得紧了一点,那狐皮里温暖的温度一瞬间就好像某人那滚烫的手一般。 她勉力的笑了笑,多想跟着众人一起谈天说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在一子的欢声笑语下面,她竟然感觉到一种透骨的寂寞,她那躲在红狐狸皮斗篷下面的手指在颤抖着,那是她的心尖也因为思念而抖动。 她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可是,今天是大年三十,爷爷可以掉眼泪,她却是万万都不可以的,她只能生生的将这些眼泪憋在眼框里面,不停的打转,一直到了那眼泪都干掉为止。 越是这样,她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越发的疼了起来。 “好了好了!饺子好了!”看着鱼贯而出的丫头们手里端着一盘盘的饺子,米氏高兴的拍着手,招呼着大家又重新坐到了桌子边上,准备吃饺子。这些饺子根据着馅料的不同被包成了不同的形状,有海鲜馅的,白菜猪肉馅的,芹菜牛肉馅的,羊肉馅的,甚至还有鸽子肉馅的,当然那还有丁小桥最爱的韭菜猪肉馅的。 米氏夹了一个韭菜猪肉馅的饺子放进了丁小桥的碗里,那饺子被包成了小小的月牙状,正好一口一个的量,非常的好看,她笑着说:“小桥,这是你最爱吃的,快点尝尝。” 丁小桥抬眼看了看米氏,笑着点点头,可是米氏还是眼尖的看见了她眼睛里满满的红血丝,以及湿润的睫毛,她顿了顿,一瞬间有点怪自己多嘴,可是,事到如今也不能说什么,她只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丁小桥的手背安慰她,然后柔声说:“快点吃,说不定你能吃到一个福钱呢!” 说起这个真是伤心,自从丁小桥来到这大庆国都多少年了,年年吃饺子吃福钱,她就真是没有一次吃到的。 果不其然,今年吃到福钱的也不是丁小桥,而是米林。 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纷纷都开始调侃米林,说这是一个好兆头,明年定能去娶上媳妇。这么多人不分老幼的都调笑米林,饶是他这样天天在外面奔波脸皮比城墙道拐还厚的大男人也红了脸皮。只能大声笑着跟着大家喝了一碗又一碗的酒。 外面的围墙外面有孩子们开始放鞭炮了,丁修节高兴极了,立刻招呼着孩子们去拿那早就准备好的礼花爆竹,只是回头的时候却看见刚刚还笑意盈盈坐在桌子边上的丁小桥这个时候竟然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 子里的人一时间全部都安静了,丁小楼弯下腰,轻轻的将丁小桥连旁边上的头发拨开了,轻轻的叹息着:“小桥真是太累了,我记得,从她五六岁开始就在操心着我们一大家子的生计,到了现在都多少年了。说起来,原来我们都觉得是我们哥哥姐姐的在照顾她,可是现在看来,真正照顾我们的却是小桥呢。” 这话真是得到了大家所有人的认可。 那天晚上丁家人都没有放烟花,虽然在大年三十的时候放烟花可是孩子们最为重要的娱乐之一,可是丁家的孩子们都愿意为了丁小桥而等一等,等到她睡醒了,有精神了,在跟她一起放。 那一天晚上,丁小桥睡得很沉很沉,沉到她乎都感觉到周围所有的境况,只是这样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帐子里面还是昏昏暗暗的,她抬起了手轻轻的撩开了那帐子的一角朝着外面看去,却看见放光大亮的天。 她记得她昨天晚上困得极了,便想趁着大家都去拿烟花爆竹的工夫稍微的眯一下,却不知道这一下子便睡了过去,一觉到了现在。 外面的光明亮又刺眼,照的丁小桥的眼睛一点都睁不开,她眯了眯眼睛,又打算放下了帘子在睡个回笼觉,她轻轻的道:“白芷,这是什么时候了?” “晌午已经过了。”子里面忽然响起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丁小桥原本打算放下的手就这么生生的愣在了那里,她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就僵住了,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声音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地方。 而那个声音又缓缓的响了起来:“你是打算起来还是再躺一会儿?” 不是幻觉。丁小桥的大脑似乎已经开始恢复了功能,她僵住的身体似乎也渐渐的恢复了原本的柔软,而她接下来做的就是一下子坐了起来,猛地就掀开了那帐子,朝着说话的声音看去,只见那个人穿着一身玄色的棉袍子坐在桌子边的凳子上,随着丁小桥灼热的目光盯着他,他也缓缓的抬起了头静静的看向了丁小桥。今天的他并没有带面具,那如同润玉一般的面孔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眼睛里仿佛含着能融化一切冰雪的春光一般。 这人不是莫思归又是谁。 其实,这个时候丁小桥的脑子里有很多很多的想法,比如,莫思归为什么会在这里,比如,他知道不知道男女有别,怎么可以随便进自己的闺房,再比如,他到底在这里呆了多少的时间了,等等等等诸如这些的问题。 可是,在这一刻,丁小桥顾不上那一切的问题,她的满脑子只被一个最大的思绪占据着。那就是,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莫思归他回来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似乎有千言万语一般,不过最后谁也没有开口,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里软得讨厌,她皱了皱眉,想了很久,才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可是还没有等她穿上鞋,就听到莫思归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 他说,别动。 丁小桥不知所以,真的没有动,可是在一刻她便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第372章 做梦 大概是这一次莫思归离开得太久的缘故,丁小桥再见他居然有一种沧海桑田的陌生感觉。个子更高的,居然已经渐渐有了一个成年人的架势,皮肤也黑了不少,只不过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得好像是银河中落满了点点的星辰,细碎和璀璨。 可是这样一份的熟悉是那么的没有确切感,足足的让丁小桥愣了很长时间之后才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好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一直就这么静静的呆在那里,半晌之后都没有想起来要说些什么,只是她忽然意识到他们的这个动作实在是不应该。于是抬起了手,猛地的将莫思归推开了。 被推开的莫思归并没有觉得意外,他甚至笑了笑,接着作揖道:“是我唐突了,不过,我不想道歉。” 丁小桥的眉毛微微的皱了起来,可是,莫思归却直起腰来,微微一笑:“我只是情难自禁。”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来,其实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奇怪,虽然外人看起来他们似乎很像是从青梅竹马开始就已经是一对儿了,就算他们自己并不承认,不过这并不影响其他人这么认为。可是事实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他们什么都不是。 莫思归从来没有承认过什么,虽然他看起来对于丁小桥很好,给她买各种各样的东西,虽然他帮丁小桥解决很多麻烦,虽然她把丁小桥没有想到的事情也做了,但是,这真的不代表莫思归认定了什么。正相反,莫思归什么都没有承认过,他无论对丁小桥再好,也依然静静的守着一条从来不能碰触的高压线不去逾越。 那就是他是仆人,而丁小桥是主人,他只能弯下腰来,低下头来。 而丁小桥自己也知道莫思归的心结在哪里,其实,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心结的。她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最熟悉的人从她的眼前生生的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就算这么多年来,她表面上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她的心里还是一直都放不下。 她一直有一种感觉,莫思归并不是一个真真的人,他只是杜开霁自己制造的一个人,这个人看起来和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个人却没有感情。他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傀儡一般。 对于这样的杜开霁,对于这样的莫思归,丁小桥的情感是复杂的,是没有办法去捉摸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要说是去表达什么情感了,就连有时候要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莫思归她也是拿不定的。 两人都是如此,所以就算是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却在他们的身上,从来没有过一点点的表示。 而这个时候,莫思归忽然开口的话,让丁小桥愣住了,其实不仅仅她愣住了,就连莫斯股自己也有些愣住了。随后,莫思归又笑了起来,他似乎非常的开心,他一开始只是低低的笑着,到了后来竟然大笑出了声音。 丁小桥不明所以,她已经完全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开始拼命的梳理着自己脑子里面的过往,这是怎么了?她明明记得从昨天开始,不不,是从天前开始,她就已经忙得脚不着地,等到昨天年三十的时候,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却没有想到自己一下自己就睡过去了。 整个记忆到这里都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自从她醒过来之后,整个记忆就好像出了问题了。首先是,莫思归怎么回来了?他明明在年前就寄信回来说今年不回来过年了,他怎么会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其次是,就算是他回来了,他们现在也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难道她的父母他们都不不知道吗?再然后是,从来都感情内敛的莫思归为什么会突然做出了那么奇怪的举动,说出那么奇怪的话?最后,最后,那个就算是死都是带着一副不温不火微笑的脸的莫思归居然会这么大笑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丁小桥自己实在是搞不清楚情况,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说:“我估计还在做梦。” 正想继续上床去睡觉,却不想被莫思归一把就拉住了,莫思归似乎已经从那种不可遏制的癫狂中缓解了过来,他的嘴角带着静静的微笑,轻声说:“小桥,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丁小桥没有弄明白莫思归的意思,似乎他的话只是表面上这个字的意思,而实际上,却不仅仅只是像这字面上的意思。 “我说啊,我们当家的怎么就想不通呢,你说说看,他要啥没啥,为什么就一直挂着这丁家的小姐不放呢?”柴康坐在厨房的院子里跟抱石两个人一边捡菜一边嘀嘀咕咕的。 抱石白了柴康一眼:“丁家小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怎么会好,你看看,那么干巴巴的瘦精精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啊。”柴康摇摇头:“要是我啊,我就喜欢那种屁股大的,那样啊摸着才有味道……”柴康一边说一遍眼睛都眯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色眯眯的表情,看样子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面不可自拔了。 抱石直接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背上,肃着一张脸道:“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别忘记,你现在的卖身契可是还捏在小姐的手里面的。” “劳什子卖身契啊!你我都是什么人?连天王老子都是不怕的人,还怕那一张轻飘飘的纸片片?我柴康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谁管那破纸上写的什么啊!”柴康将嘴巴里的瓜子壳直接就吐在地上,满不在乎的说着。 抱石实在是对于柴康这个性子没有什么办法了,他叹了一口气,只能说:“你说这话可别被当家的听到了,否则,你这身皮就等着掉一层吧。” 柴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了,连连缩了缩脖子,摆摆手:“你可饶了我一命吧,别说出去别说出去,否则真是……” 抱石哼了哼鼻子,算是答应了,不过,柴康似乎也再不敢说这个话题,而是转了一个话题问道:“你们这一次去了那么久,事情总算是成了?” “嗯,十有八九吧,不过,这事现在却是说不得的。”抱石声音变得很小,他偷偷的抬眼朝着天空上面看了看,而柴康也很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点点头:“明白明白。” 莫思归到底也没有跟丁小桥解释清楚他说得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跟丁小桥又说了句话之后,便留下了一块玉牌便又如同他莫名其妙出现一样,又神神秘秘的离开了。 丁小桥捏着那块翠绿的玉牌,说实在的还是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翻看了一下那玉牌,只见上面光滑一片,连一点雕刻的痕迹都没有。从现在这个时代对于玉石赏玩风格来说,这简直是太粗糙了。这么漂亮的一块玉,却有那么简单粗狂的雕工,怎么看都不太相符合。 她回想着莫思归在她的耳边说,如果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遇见了什么危的情况,就可以拿着这块玉牌去云通郡的四海客栈找掌柜的,便能帮她解决。丁小桥又不是真的是单纯的古代乡下妹子,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受到了现代的电视剧小说电影各种文艺作品的熏陶长大而来的,这么明显的暗示要是还不明白是什么的话,那她也就太蠢了。 这估计是一块令牌,不过是什么的令牌丁小桥就不知道了。她也实在是不想脑洞打开的胡乱思想,就打算将这东西给收藏起来。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爬到了床上,就看见白芷已经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她一见到丁小桥就穿着个内衣站在床边上,连忙上前,急切的说:“小姐怎么起来也不叫我一声!这天气冷得很呢,你便如此起来,万一着凉怎么办?况且你还是小日子,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快点上床去!” 不由分说的白芷就将丁小桥给按回了床上去,然后又从被子里面取了那汤婆子去灌了热水再次塞进了被子里。 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而丁小桥略有点惊惶的躲在被子里面,手里面紧紧的捏着莫思归刚刚留下的那块玉牌也不敢动作,好不容易等到白芷微微顿了一下的时候,丁小桥开口试探着问道:“白芷,莫思归回来了嘛?” 白芷微微一愣,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的看着丁小桥,说:“莫先生不是带了信回来说要到开春之后才会回来了吗?小姐做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丁小桥被白芷说得接不上话来,她张了张嘴,那捏在手里的玉牌像是一块火炭一样烫的她疼,她想了想,然后又试探了一下:“我好像,好像看见他了。” 白芷这回干脆坐在了丁小桥床边的凳子上,伸出手,摸了摸丁小桥的额头,带着一点诧异:“这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丁小桥连连摇头:“我没发烧!” 白芷也点头表示确认丁小桥的说法:“是,你估计是做梦呢。”说着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估计是太想莫先生了,才做得梦。” 顿时,丁小桥的脸一下子就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第373章 计划 果然是没有人发现莫思归回来过,丁小桥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炕头上,看着院子里那盛开得格外妖娆的红梅,心思不知不觉的飘到远处去了。就连丁小楼连连叫了她声她都没有听见,一直到丁小楼伸出了手,使劲推了她一下,她才惊的立刻就回过神来,望着丁小楼诧异的说:“什么事?” 丁小楼十分不淑女的翻了翻白眼:“还说什么事呢,我这都叫了你多少声了,你就托着个下巴一直看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大早就发呆啊?” 丁小桥连忙收敛了一下自己溃散得都不着边际的心神,忙对丁小楼说:“没什么,就是觉得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好看,好了,不说这个,你刚才说什么?” 丁小楼也知道丁小桥定然是在敷衍自己,可是却也十分知趣的没有将这个事情点明,只是借着丁小桥的话拿出了份她已经写好的计划,一一摆放在了丁小桥的面前。 丁小桥低头扫了一眼这份计划,翻都没有翻开看,只是问道:“这是什么?” 丁小楼连忙就开始将面前的这些计划全部都讲了一遍。原来从拿到了那三千两银子之后,丁小楼白天还是继续去快餐店里面帮忙,可是却不会那么晚回来了,而是会早回来一个时辰,将自己关在子里面绞尽脑汁的写这些计划。 当然,一开始的丁小楼是不太明白的这个东西的,而计划这个东西还是她从丁小阁那里学来的,当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被丁小阁一说,她就觉得果然很不错,在自己要做事情之前写一个计划,这种方法真是非常棒,不但可以规避自己想不到的很多方面,也可以让自己更加清楚的自己的目标。 所以,她这些天,没有做别的,光做这些计划了。 等到大年初二的时候,也就是昨天,她略略的算了一下,居然已经有了五六份之多了,她也不知道具体要做哪一个便兴冲冲的抱着这些东西全部来到丁小桥这里,希望她能给及做一个不错的建议。 不过她这边兴高采烈的说着,那边丁小桥却已经实在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呵欠。丁小楼微微一愣,然后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这一份你觉得没有意思?那么我说下一份吧!” 丁小桥连忙就按住了丁小楼要去翻下一份计划的手,连连求饶:“够了够了,姐,真的够了!” “怎么?你都觉得不好?可是这些是我非常用心才写出来的,你怎么看都不看一下呢……”丁小楼微微的有些沮丧,她望着妹妹按着的自己的手,紧紧的握起了拳头,“我知道,我做得不如你好,可是,你能不能……” “停!”丁小桥一见丁小楼又要马上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的时候,立刻就喊了暂停,她就只能,绝对不能放任丁小楼胡思乱想,否则简直就是没有办法挽回的局面。她道:“我记得我上次告诉过你,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你根本就不听别人说什么,或者说你只听你自己愿意听的,然后无节制的去臆测,但是你要知道你的臆测基本是不对的,你是在曲解别人的意思!就好像是我现在一样,你在曲解我的意思!” “我……”丁小楼刚想开口又被丁小桥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完。”丁小桥将桌子上摆着的那份计划随便翻了一下就问:“我承认你非常非常的用心,可是,姐,做生意的用心是要花在正确的地方!就说这些计划说,全部都是计划得你喜欢的,你想做的事情对不对?” 丁小楼点点头,虽然心里非常的想说话,可是丁小桥不让她开口她也只能将这些话憋在肚子里面。 “可是,姐这些你喜欢做的事情,里面你所写的这些计划,你有没有问过其他人好不好?” “我这不是来问你了吗?” “问我有什么用呢?我是给你钱让你去花的人,又不是给你钱让你去赚的人。” 果然,这个说法让丁小楼不明白了,她歪着头看着丁小桥,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可是还是没有想通,她问:“你说得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做得这些计划给我看是没有用的,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问过那些花钱的人意思。因为这个计划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而是花钱的人说了算。我们管这样的人叫做消费者。” “消费者?” “对,就是所有手里面有钱又可以买你做的东西的人,都叫消费者,因为他们在花钱消费,所以就叫消费者。”丁小桥不遗余力的给丁小楼灌输一下这些专业而精确的名词。 丁小楼细细的想了一会儿,也觉得这个词非常的好,很精确的概括了原本要花很多字来解释的群体,不过她也想得很快,立刻就发现了这个做法的不可操控性:“你的意思是让我将我做得这些所有的计划都去问那些消费者?这怎么去问啊!我一个没有出闺阁得姑娘,在外面抛头露面就已经很惊世骇俗了,你还让我上大街上去拉住每个人问他们的意思吗?就不要说我愿意上街去做这件事了,就单说,我这一大叠的纸有个人能看得懂呢?又有个能愿意静下心来看着一堆纸呢?” 虽然丁小楼说得这些似乎都像是借口,可是在丁小桥看来,这却是一件好事,毕竟能经过自己动脑筋想出来的事情才是最能够记忆深刻的。她没有马上告诉丁小楼要怎么做,只是低头翻看着丁小桥拿给她的那一堆的计划,然后又将这堆计划整理整齐之后退还给了丁小楼。 “贪多嚼不烂,没有人可以三心二意还能将事情做好,所以,姐,在我告诉你要怎么做之前,我希望你先去在这一堆你想做的事情中找一件你最想做的事情之后再来找我,那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不过,姐,我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毕竟,这种选择并不是越多就越好的。” 丁小楼有些似懂非懂的望着丁小桥。 接下去的天,丁小桥就要轻松的多了。丁小楼天天就在对着那一堆计划纠结,要不就是为自己的丫头哪个好哪个不好,乎人都要魔怔了,最后要是米氏一句话“你最擅长做什么就做什么”点醒了丁小楼,估计她还要继续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下去呢。 丁小楼是个聪明的人,当她清醒了头脑之后,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于是,很快一份草拟的计划就放在了丁小桥的面前。 这份计划数很薄,而且上面的字也不算是工整,可是却一下子就把丁小桥给吸引住了。原来丁小楼写的这份计划是要开一个绵羊和山羊的养殖场。 “为什么会要想起来养羊?”虽然那计划写得非常的简单,可是却真正的是吸引住了丁小桥,原因无它,羊有很多的用途,而最大的一个用途明显就是用来作为食材的,而丁小桥做的就是饮食行业,任何一个能为饮食行业服务的产业她都非常的感兴趣。 “羊是个好东西。你还记得不记得,两三年前,小舅舅去康国给我带回来一堆羊毛回来,娘带着我们把这羊毛和棉花纺成了毛线,最后还是你给教我将这毛线制成了衣服。当时因为这东西很少,所以也就织成了两件,一件给了娘,一件给了爹,原本只是图个新鲜,可是现在每年冬天我都看见娘和爹要把这衣服翻出来穿,说是又暖和又贴身,还很轻巧,不像是棉袄那么不方便。当时我就在想,这东西真好,不知道是什么羊的羊毛做的。所以,我前两天去问了小舅舅,小舅舅告诉我这是绵羊的羊毛。” 丁小楼说道这里眼睛都发亮:“我就想,如果我能养这种羊,还有山羊,混在一起养的话,以后养得多了,这些羊毛都可以剪下来,做成毛线,织成毛衣。别的地方我不敢说,我们上河村这里,冬天多冷,而且冬天又长啊!有这毛衣之后,里面穿上一件毛衣,外面穿上一件棉袄,什么冷还扛不住啊?” 说着她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美好的愿景,甚至连嘴角都翘了起来:“还不止这个,我记得这个羊奶也可以喝的,还有羊肉也是可以吃的,就连羊骨头都可以做成玩具卖给小姑娘,你看你看,这样想一想,养羊是不是非常非常的好?” 其实光丁小楼,就连丁小桥自己都已经被丁小楼给煽动了,甚至连她也好像看见了那无限的前景。不过,她们两个有一个头脑激动不要紧,要是两个都头脑发热就会要人命了。她畅想了一会儿之后,便轻轻的打断了丁小楼的畅享:“姐,你可想好了,俗话说得好,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这养畜生这门行当可是不容易的,一不小心它们可就生病了,那要是死了便是一片一片的。” 丁小楼显然已经想过了这个方面的问题,只见她笑了起来:“你当我这次还是空想吗?小桥,你常说的,在同一个石头上摔两次的人,都是傻瓜,你姐姐我,可算不得是傻瓜呢。” 第374章 女儿当自强 (上) 大概丁家人的血管里其实都流淌着倔强的因子,丁小楼在经过了最开始的兵荒马乱又在丁小桥的指点之下,终于弄明白自己要什么之后,便再也不打算换了,她坚持,而且十分的认真。 虽然丁小桥对于自己这个从来都没有经过什么创业风雨的姐姐有一些担心,但是,看着丁小楼那自信满满而且激情澎湃的样子,她所有的担心和泼冷水的话,全部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丁小楼确实是像她自己说得那样,她半点都没有让丁小桥担心,一切好像已经了然于心了一般。从做市场调查开始,到去寻找一些养羊的高手,甚至到去寻访兽医以及去勘察各种适合养羊的地,丁小楼是一样接着一样,做得有条不紊,十分的把稳,就连丁小桥看着都觉得丁小楼果然是个做事情的好手。 当然,当丁小桥这么夸奖丁小楼的时候,丁小楼却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我哪有这个本事啊,这些都是明远教我的。” 明远?丁小桥的眉毛微微的翘了起来,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明远和丁小楼是在什么时候有了接触的,但是她也没有老古板到以为两个人就有了什么首尾,倒反有些放心了。不管怎么说,明远这个人上一辈子估计就是一个职场精英,又是设计师,想来,就算是养殖跟盖房子没有太大的联系,可是这么些年他也算是磨砺了出来,一定也是有不俗的见地的,否则不会很多时候莫思归也要听听他的建议。 所以,有这么一个人给丁小楼把关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丁小桥也想得比较长远,现在丁小楼这个样子,要在这个时代找个好的男人可是个难事,何况她现在又要自己创业,女人强悍了,更不好找男人了。如果,丁小楼最后能跟了明远,也不见得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明远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从他的意识上来说都是非常优秀的一个人,更何况他在丁家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丁家上下就没有不对他交口称赞的,这个人的人品也相当的不错。如果丁小楼最后能嫁给他的话,也不得不说是美事一桩。 当然,现在这个事情只是在丁小桥自己心里的一点小想法,是不足与外人道的,最多也就是婉转的跟米氏提了一下,却没有让丁小桥想到的是,米氏在这个事情上简直是比自己敏感多了。她直接用一种“你这消息太落后”的表情看着丁小桥,接着发表了一下自己的差不多两万字的感想。 在丁小桥快要被米氏说晕的时候,她趁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还存在,连忙就做了一个总结。米氏的中心意思就是,她已经让丁小楼身边的丫头看好两个人了,只要不出轨不越线的话,就让他们两个人处处。毕竟明远的人品和能力都在那里摆着,米氏相信要是丁小楼能跟着他绝对不会受苦,现在就看看两个人有没有缘分,要是能有这个缘分,感情能处的好的话,这事就能成。 无论是以后上门也行,或者让他们小两口搬出去住都行,这些都是可以的。总之,一句话,要是最后他们两个都能成,丁家是非常非常的高兴的。 丁小桥听着米氏的话,忍不住觉得头晕,她看着米氏,也不过才三十岁出头,这个年纪在现代如果晚婚的话,可能还没有结婚呢!可是现在的米氏完全就已经变成一个“媒婆”,这在丁小桥的意识中,热衷做媒这种事一般是要到五十岁以后才会有的吧…… 一瞬间之中,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青春时段简直是岌岌可危,似乎自己这个还没有及笄的少女,马上也要步入米氏那样的年龄,顿时觉得心塞不已,连忙就找了一个理由告别了她。 另一边,丁小楼可是非常繁忙的,这过年的年她就没有休息着,天天都往外面跑,不是去集市上看看羊羔,要不就是去周围的村子里面去看看有没有合适地用来养殖,在不就是各处去找养羊的高手和兽医。 她这一忙倒是显得丁家其他的闺女有些闲了。就连趁着过年来丁修节家串门子的丁云儿也忍不住说:“小楼这些天都不见人影,真是忙啊。” 原来丁小桥他们也没有跟丁云儿细细的相处过,毕竟那中间隔着一个张氏呢,不过,丁云儿倒是丁小楼唯一一个在丁家正里对于他们非常有善意的人了,再加上每年过年,丁修义还有丁雨儿都要来丁修节家来团圆,今年自然加上了老丁头和丁云儿。这年前准备大家就在一起了,到了现在大家的关系也好了起来。 不得不说,丁云儿也是一个可怜人,她也是识达理又善解人意能干的闺女,只是谁能想摊上了那样的一个老娘的,生生的就被耽搁了,一下子便已经到了现在了。算算看,现在的丁云儿都已经二十二了。 这个时代二十二岁的闺女和二十二岁的小伙子可不一样。米林这样的大小伙子尚且还好被人嫌弃,就更不要说丁云儿了。 丁小桥有时候想,那年丁云儿不出也不多话,未尝不是被那些流言蜚语逼得,可是这些年被这样的上海之下,丁云儿却没有变的阴郁,反而比原来更加的开朗了,光凭着这一点丁小桥就觉得丁云儿是个好的。 至少她是个坚强的人,而一个坚强人,很少有内心不美丽的。 光凭着这一点,丁小桥便对丁云儿放下了不少的戒心,再加上后面逐渐的接触,更是觉得她这个人不错,渐渐的大家也就接受了她。 丁云儿是个坚强而开朗的人,她现在甚至还能时不时的拿自己没有嫁人的身份出来自嘲一下,真正的内心强大。 丁小阁一边在花绷子上绣花一边不怎么在意的就顺口接了一句:“忙点总归是好的,总比闲着好。” 原本还跟人说说笑笑的丁云儿在听了这句话之后突然就不说话了,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花绷子,静静的望着窗外的红梅,半天没有坑声。 丁风儿看了丁云儿一眼,然后问:“想什么呢?” “我觉得小阁说得真对,我就是太闲了。”丁云儿想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了人,缓缓的,但是十分认真的说:“我觉得我也得找点事情做。” 这倒是让丁小桥有些惊诧了,这是怎么的了,怎么丁家的女人一个个都闲不住,全部都要站起来独自去闯荡一番事业吗?她笑了起来,也不是特别放在心上,便问:“那三姑你想做什么?” 丁云儿认真的低头想了一会儿之后,又笑了起来:“我想做咸菜。” “啊?”这回不光是丁小桥吃惊,就连丁风儿还有米氏罗氏丁小阁全部都看向了她,一个个都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了她。 最后还是米氏先开了口:“云儿啊,你怎么会想到做咸菜啊?” “因为我觉得我就这个能做得好。”丁云儿说到这里有点不太好意思:“中秋过后的时候不是四嫂他们忙着腌火腿吗?家里的咸菜都没有人做,所以,我就让四嫂教我怎么做了,我觉得我虽然是头一次腌,味道还不错。”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对了,过年时候上得那个开胃的小咸菜,都是我腌的。你们不是都说味道不错嘛?” 说句实在话,现在丁家吃食也多了,这腌咸菜的事情每年都已经不是自家动手了,就连罗氏和丁风儿家里也基本不会自己动手腌咸菜,他们一个跟丁修义家里有股份,家里富裕,另一个有着腌火腿的绝活,这每年帮人腌制火腿和卖自己腌好的火腿都是一笔非常大的收入,早就已经请了丫头和婆子了,自然这种事情也不用罗氏自己动手。 而今年又开始腌火腿的时候,罗氏本来想让丁云儿帮忙,可是丁云儿也知道那是丁修义家的看家本事,不能去看,所以就婉转的拒绝了,罗氏也知道她的意思,十分承她的情。不过,这罗氏和丁修义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家里的丫头婆子都跟着忙得不得了,丁云儿觉得自己不帮忙实在说不过去,干脆就找个不冲突得活儿,帮着腌咸菜得了。 她像罗氏一说自己这个想法,罗氏也不拒绝,就将怎么腌咸菜的手艺全部交给了丁云儿。这腌咸菜其实也没有什么窍门,主要就是要舍得放作料,再加上现在丁家有辣椒,这搀和到一起,那腌制出来的咸菜真是想不好吃都不行。 而丁云儿又是一把好手,虽然那只是罗氏说了一次,她就已经将这腌制咸菜的方法全部给记清楚了,接下去天,她就弄来了各种的蔬菜,全部都腌了一遍,试了试。老丁头手里头有地,每年都有人交租子,而且还有老三老四两个儿子孝敬,一点都不愁吃穿,手里面还有余钱,也就给了闺女一些去玩,却没想到,丁云儿这腌制出来的咸菜,味道真是好得不得了。 过年的时候,开了样在丁家的餐桌上做开胃的小菜,真是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 第375章 女儿当自强(下) 这件事当时是非常小的,不但丁家人没有人注意到,就连丁云儿自己也没有怎么注意到,不过,尽管这件事非常的小,但是还是让丁云儿很高兴的,毕竟,在丁云儿一直到现在生命中,还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情,得到所有的人的称赞的。 所以,这件事尽管丁云儿并没有注意,可是对于丁云儿来说这还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刻,是值得珍藏一辈子的事情。 可是现在不一样的,当她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达成的目标的时候,这件事便浮现了出来,那种快乐就放大了起来,乎要呼之欲出,要成为丁云儿迈向目标的那个重要的载体,而一旦这个念头兴起来,在想抹去就根本不可能了。 不过面对丁云儿的兴奋,其他人都有些沉默,特别是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心里一个个其实都不是滋味。她们是成亲了无所谓,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丁云儿还没有成亲,那腌咸菜要随时把手放在作料里面,这样没年,丁云儿的手还能看吗?她还怎么成亲?不管怎么说,这腌咸菜的活计太苦了,不适合一个没有成亲生孩子的闺女做。 于是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开始劝说丁云儿,丁风儿甚至直接了当的说:“云儿啊,你要缺钱花,跟姐说,姐这里有呢!怎么能让你做那么苦的活计!” 只是没有想到,丁云儿却坚定的摇摇头,她说:“二姐,三嫂、四嫂,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们怕我苦,怕我累了,以后嫁不出去。”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我现在根本就不指望再嫁出去了。” “云儿,这话不能乱说,世界上有剩菜剩饭,哪有荒男荒女?!”米氏的脸色一变,大概是丁云儿的事情让她很能感同身受,毕竟家里还有一个丁小楼是一个差不多的情况,所以丁云儿这么一说,她就忍不住感觉到心酸的厉害。 丁云儿只是掩着嘴角笑,却丝毫不将这事情放在心上,点点头:“是是是,三嫂,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说如果,如果啊,三嫂,如果我嫁不出去了怎么办?我能一辈子靠着我爹吗?爹的年纪也大了,虽然说身体还硬朗,说句大不敬的话,爹总归是要走到我前面的。我娘就不要提了,你们也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她不在我身上剐下油来就不错了,我还能指望她吗?更何况,她现在虽然跟着大哥在舟平县,但是我觉得大哥那个官可是当不长久,一天天没正行的,指不定以后还要举家回来呢。” “再说二哥,那就是个不踏实的,还有二嫂,那是个什么人?奸懒馋滑,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会,我能指望的上?还有三哥、四哥、二姐,都是分家的了,虽然我们还是一大家子的人,但是各人都有各人的小家,你们能帮得我一时,却帮不得我一世。” 丁云儿的唇角带着明媚的笑容,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忧伤的表情,那脸上的笑容明亮得让人觉得耀眼:“这么些年,我算是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就算我是个嫁不出去的,我也没有理由靠着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吃饭,我自己有手,我自己能吃苦,我可以养活我自己。”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丁小桥都忍不住被丁云儿给吸引住了,没有什么会比一个人的自信更让人觉得美丽。 “我知道腌咸菜很苦,可是,我只会做这个。我的手不巧,不像是三嫂四嫂那样,做出的绣活漂亮别致,也不像是二姐一样,有正主意,看得准买卖,更不如小阁满脑袋瓜子都是那么漂亮的首饰图样,也不如小楼想得多,看得多,当然,比小桥就更比不上了,小桥能做丁氏企业那么大的生意,我连我们家开销算计都成问题。所以,这腌咸菜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情,我不想错过,我只想做我自己可以做,也可以做好的事,再苦再累都好,我能靠着它养活自己就成。” “女人并不一定要靠着别人才能过,才能活,我们靠着自己也是能活的,而且,我要证明给那些说过我闲话的人看看,我一个女人不但能过得更好,活的更好,而且要比他们所有人都活的好,活得漂亮!” 丁云儿虽然开朗,但是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今天的这些话算是丁小桥认识丁云儿开始知道的她说过的最多的一次。 她并没有怎么念过,但是她却将这件事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见她心中是非常属意这件事的,而且是下定决心做这件事了。 就在丁云儿焦急的等待着大家的回应的时候,第一个站起来表示支持的是丁小桥,她说:“三姑,我支持你!以后你做的咸菜可以放在我的店子里卖。” 丁小阁也表示了自己的支持:“三姑,以后只要订了我的首饰的人,我一定也送他们一点你的咸菜,多一人知道也是好的。” 丁云儿连忙起来冲着两个侄女就大大方方的道了一个万福:“那我就先谢谢二位侄女了。”丁小桥和丁小阁两个人当人不能直接了得的受了这个礼,连忙也站起身,侧过身子,回了一个礼。 已婚三人组,见下面未婚三人组都已经达成了共识,而且刚才丁云儿说得也真心是让她们感慨良多,这个时候也再也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来,便也纷纷的表示支持,米氏也说:“我那店子里也要你的咸菜,我按市价给你买。” 丁云儿一边道谢,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姐,你看,你刚刚还在担心我这咸菜的生意不好做,可是现在呢?我这可是一下子就多了个大客户呢!” 丁风儿望着丁云儿,心下忍不住酸楚,果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就算是一个娘吃得奶,可是养出来得人就那么不同。同样都是张氏得女儿,丁云儿就让她心酸心痛,她也跟着笑了笑:“行了行了,这事算是我错了,你啊,就好好的做你的生意吧,我们只希望你能把这咸菜做好了,做大了,就算以后……”丁风儿有些话到底没有说出来,她顿了顿,越了过去又苦笑道:“就算以后也能自己挺直了腰杆过日子。” 丁云儿笑得灿烂。 只有米氏和罗氏还在纠结这个丁云儿老实腌咸菜手坏了怎么办。最后还是丁小桥想了办法:“这有什么难的,我请人去做副软皮子的手套回来,又能保护手,还不耽误干活,在冬天的时候还能不冷,就是夏天热一点。” 丁云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这边前一天就决定了事情,第二天她就已经开始风风火火的去准备做坛子和收菜了,等到她在外面忙乎了一圈回到了家里,还没有等屁股坐热,丁风儿、罗氏、米氏、丁小阁、丁小楼、丁小桥每人都给她送了一封银子过来,说这是她们的贺礼。 可是丁云儿自己知道,这是家里的女人们怕她太辛苦,这创业的时候没有银钱,那是非常难捱的,可是又不说是入股,只说是贺礼,是怕她有负担。她静静的坐在烧得热乎乎的炕头上,望着那一封封被包好的雪花白银,最终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她能留下来真是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次选择,她从来都没有在正房的那些人身上感觉到这样的亲情,只有在这里感觉到了。丁云儿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然后找出了一个本子,将这些银子的数量一笔一笔的记在了上面。 这不仅仅是银子,更是一笔笔沉甸甸的亲情,她不能忘记,她要牢牢的记在心里。 丁家没有成亲的女人们似乎一下子都忙了起来,就连丁修节也忍不住叹息,“我们家的姑娘都是命苦啊,谁家的闺女不是只要等在子里面便可以出嫁了,可是我们家的闺女全部都要在外面奔波,这世道……我们老丁家的闺女啊!” 米氏心里也是心酸的,可是却没有符合丁修节的话,其实那天丁云儿说得最后一句话却已经深深的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面去了。她也开始在反思,其实对于自己何尝不是呢,自从自己有了这个快餐店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活得更加精神了,这腰板也更加挺直了。 所以,丁云儿做得对,丁小楼做得对,丁小阁做得对,丁小桥做得对,他们丁家的女人都做得对极了。她们要活得好,活得精神,活得漂亮,那就得自己立起来,不能一辈子靠着别人,这才能越过越好! 这么想的时候,米氏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浓浓的笑意来。 丁修节奇怪:“我这心疼闺女呢,你好像不但一点都不心疼,还高兴,高兴个啥啊!” 米氏也不将自己心里面的想法说出来,只是转了一个话题:“我是想着,这天啊快点晴了了,我好跟媒婆说说,带着林子去看看那孙家的姑娘,要是林子看得入眼了,这事儿就定了。” 丁修节却有些不以为然:“什么孙家姑娘啊,我觉得还不如云儿呢。” 第376章 意外 米氏似乎从来都没有朝这个方向考虑过,现在忽然听到丁修节这么说,她愣了一下,然后便拉着丁修节问:“你认真的啊?” 丁修节只是在低头看着一本,心不在焉:“是啊。” 米氏一下子就炸毛了:“凭什么啊!你说凭什么啊!!” 一直很是温和的人突然炸毛起来还是非常的吓人的,米氏这一嗓子嚎了出来,顿时将丁修节吓得差点没有跳起来,“什么凭什么啊!你有话说话,不要一惊一乍的!” 米氏的眼圈都红了,丁修节见状,立刻就凑了过来,不明所以的说:“这是咋了啊?我说什么了啊?怎么就委屈上了!” “怎么?我一个米家的人嫁给你们老丁家还不行吗?难道我弟弟还要娶你们老丁家的人也才行吗?难道我们家的人要统统折给你们丁家才行吗?你们丁家就那么好?是个好人就得上杆子到你们家去,是点好东西就得上杆子搬到你们家去!凭什么啊!你跟我说说,丁修节,你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们家的林子就得娶你们丁家闺女啊!你们老丁家是什么富贵坑吗?一定要所有的人都填进去!你以为你们老丁家是聚宝盆啊!什么好东西都要收在你们老丁家才算是完事吗?”米氏越说越是委屈,最后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顿时弄得丁修节手足无措。 他连连陪着不是,一边小声的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就是顺口一说吗?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林子是个好的,应该是配一个好的。” “怎么?就你的意思,那孙家姑娘就不是好的,就你们家云儿是好的!”米氏被丁修节哄了一会儿,也就收住了眼泪,可是就算如此,她还是眼睛鼻头红彤彤的,现在听着丁修节这么说,于是也忍不住回了一句嘴。 丁修节却没有像是往常一样一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微微顿了一下,才说:“云儿不见得倒是真的好得不得了,但是那个孙姑娘,我却觉得不见得是个像你说的那么好的。” 米氏奇怪的看了丁修节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丁修节想了一会儿便将那天听到的丁小阁丁小楼和丁小桥他们三个人在子说的话给米氏学了一遍。最后才又说:“我那天听你说了之后,便找来小桥身边的丫头也问了问她们小姐妹私下说得话,我原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听完她们的话,在对比你说得那些,我也觉得这孙家姑娘是不是有点太爱名了。当然,我不是说不好名声是好事,这姑娘家当然是要好名声的,但是如果太在意这个好名声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米氏没有吭声,只是自己在想那天的事情。丁修节却接着往下说:“不光是这样,我是觉得如果一个女人过分的爱惜名声就会有点舍本逐末了,林子以后是个做大事的人,再说我们是商户,这名声再好也比不过世家,况且,我觉得那孙家姑娘也不见得想要嫁到我的这商户人家来。” 丁修节说得很诚恳,也非常的在理,就算是米氏也不得不沉下心来,静静的思考了一下那天的事情,最后,她说:“要不是我再斟酌一下吧……” 丁修节却摇摇头,“都这个时候还斟酌什么啊,倒不如这样……”他在米氏的耳边说了一段话之后,米氏的脸色微微有点难看:“这不太好吧。” “这不是正是事实嘛?如果真的是打算跟人家结亲家,这事儿难道不要告诉别人?”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可是,这个事实上,不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嘛?”米氏被丁修节有点绕晕了,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有点纠结。 “行了,你就这么去跟那个媒婆说罢,让她去回个话,看看对方怎么想,如果对方愿意结亲的话,那就再说别的。反正这结亲家的事情也不是光是我们去相看别人,别人也得来看看我们不是,就跟做买卖得一样,我们双方都得放心了满意了,这才能成交不是吗?” 米氏最后总还是被丁修节给说服了。她找来了那给自己家和孙家说媒的王婆子,王婆子一进先是满脸堆笑的打着千,一边问好一边说着吉祥话,让米氏的脸上露出了欢心的笑意来。 等到坐定又寒暄了一阵子之后,王婆子便笑着说:“丁太太,今天找老婆子我过来可是打算要去相看一下孙家的姑娘了?你这要是定了,我就过去跟人家打个招呼。这不正好在过年吗,正好两好凑一好。” 米氏却不接王婆子这一茬,只是坐在那里,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子的疏离,王婆子那是什么样的人精,她一见米氏这个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声,慢慢细想过去,总觉得自己保得这门媒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啊,那么米氏现在这种态度又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听到别人浑说了什么。 米氏不答话,王婆子也不好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于是又转了一个话题说:“丁太太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问清楚的?” 端起了手边的热茶米氏喝了一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暖和了起来,她看了看王婆子问道:“王妈妈,孙家的事我们家算是明白了,只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孙家可明白了?” 王婆子一拍大腿,干净利落的笑着说:“哎!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这事怎么可能不明白呢!我早就把你们丁家的事情跟孙家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你们家的家庭还能有人不愿意的?别看现在说亲的不多,那是你们家都不给准信,要是你们家开了这个口啊,我保证,你们家这门槛都被踩破了!” 米氏唇边的笑容微微一段,淡淡的打断了这婆子继续要说下去的话:“林子不是丁家的人,他是米家的人。” 王婆子本来还说得口水横飞,现在忽然就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她一时间没有刹住车,又叨叨的说了句话之后才回过神来,看向了米氏:“太太您说什么?米少爷不算是丁家人?” “多新鲜啊!我弟弟姓米,跟姓丁的有什么关系!”米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娘家是中河村的米家,你成天的四处说亲,我娘家的事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王婆子算是愣在那里了。中河村米家的名声谁能没有听过啊!那简直就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家里所有的闺女全部都卖掉了,还听说那最小的一个闺女被卖给勾栏院里面,直接跳了楼呢,其他的闺女,除了这丁家的三太太过得富贵之外,剩下的两个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那家里面的老爷子更是一个土匪一样的人物,他们家的女人那简直是一个个都不能当人看的,所以老大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媳妇,最后买了一个外地的女人做媳妇,而老二倒是早早就出去了,现在一直在他姐夫丁老三这里住着。 王婆子是一直都以为这米林是已经落户在了丁修节家了,其实不光是王婆子,所有来给米林说亲的人全部都是这样的心思的。而且,这米林自己也是个能干的,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落户在丁家那以后这日子也是好过的,怎么算都是一个好配偶。 可是,一旦这要是连着他的家里面,连着那老米家,这就…… 王婆子的脸色登时就有些变了,不过为了把稳起见她还是又一次跟米氏确认了一下:“太太,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家米少爷还没有跟米家分家呢……” “没有。”米氏斩钉截铁的回答,顿时让王婆子的心里凉得跟什么一样。她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又听米氏说:“我知道我娘家的名声不好,不过,要嫁给林子,这就是避不过去的,就算现在林子住在我这里的,那是没有成亲,要是成亲之后,只怕是再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住在这里的。所以,无论如何,老米家的德行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去的,我不知道王妈妈你有没有给孙家讲清楚这个事情,如果没有讲清楚就再回去讲讲清楚,格外再说一句,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以后会送一份丰厚的大礼的。” 说到了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又看了看已经脸色不是很好的王婆子,她又笑了笑说:“王妈妈倒也不用担心,就算这亲事出了什么不妥,您的谢钱我都会一分不少的给您的。”说着她给紫苏使了一个眼色,紫苏立刻就拿了一个装着一两银瓜子的荷包塞进了那王妈妈手里:“妈妈辛苦了,这是给妈妈买茶吃的!” 王婆子虽然因为这陡然生出的变故有点心沉了下来,可是掂量一下手里的荷包,她又高兴起来,反正她也是跑个腿,这丁家出手大方,每次她来从不空手而归,就算这种姻缘不成,她也挣了不少。 这么一想,王婆子便朝着米氏告辞,出了门直奔中河村去打听米家的那些细微末节的小事去了。 第377章 不成 没过日,王婆子又来了。虽然米氏对于孙家还是抱有很大的希望的,但是王婆子带来的消息其实对于她来说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王婆子一进来就打千,就作揖,就行礼,嘴里都是说着一些吉祥话,虽然她还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可是一看见她这副样子,米氏便已经知道这事儿是成不了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没有什么缘分的。 果然是如此的,不过王婆子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只是说孙家不愿意将女儿那么早出嫁了。等到王婆子拿了谢钱走了,紫苏就冷笑着说:“净说得好听,他们家的闺女都多大了!居然还要在留年!听着就透着一股子的虚伪。怎么这话在听到我们米少爷住在我们丁家的时候不说,一听说是跟米家没有分家的立刻就说了,都什么玩意儿!” 紫苏往日里就是个厉害的,米氏也很宠爱她,毕竟来自己身边那么多年了,又是个死契,就跟自己从小带大的闺女没什么区别,所以对于她也多有些纵容,就算这些话说出来是有些不符合规矩,可是在自己的子里面米氏从来不拘着她不让说。 反而倒是紫苏说了这些话之后,她的心里痛快了分。 不过饶是如此,米氏这一早上也没有什么精神,中午胡乱的吃了一点东西就躺下了,沉沉的睡了过去,外面阳光正好,虽然雪还没有化,但是也有不少的小丫头都坐在廊子的下面晒太阳。 紫苏就坐在炕上一边看着米氏,看看她有什么需要,一边给米氏绣袜子。忽然就听到廊子那边传来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 “什么!你说得都是真的!” “可不是咋地!要我说啊,幸亏这米大少爷没有娶了那孙家姑娘,要是真的娶了这家姑娘,还不知道这家里怎么作呢!” “啧啧,真不是个东西!就衬着他们家名声好,其他的人都是破烂货吗?” “可不是咋地!你们可知道为什么那王婆子今天才上门跟太太回这个事吗?” “为啥啊!” “那王婆子那天上门去可是被打了的,好多人都看见了呢……” 米氏本来就没有睡实在的,后来也就醒了,只是闭着眼睛养神,听到廊子下面的小丫头说话,她就睁开眼睛,看见紫苏正好起身要去呵斥那些小丫头,她便说:“是哪个在说话,让她们都进来。” 紫苏听着那廊子下面的话,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今天这王婆子来回话的时候说得那样婉转米氏都不痛快了,要是在听到什么那不是更难受,于是便想着去呵斥,却不想还没有走到门口米氏就出了声,她心里不免有些怪这些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脸上也现出分的不快来。 她快步走到了廊子的下面,冲着那个还在叽叽喳喳的小丫头肃着一张面孔道:“说话声那么大干什么!都进来,太太让你们回话呢!” 紫苏在米氏的院子里那是很有威望的大丫头,这院子里就没有不怕她的小丫头,见她一出来,早就一溜的站了起来,现在一听到紫苏的话,顿时一个个吓得低着头不敢吭声。紫苏只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挨个的点着这些小丫头的脑袋:“叫你们多嘴!” 这边紫苏正在教训这群多嘴的小丫头,那边丁小桥刚刚放下手里的工作,听得白芷说米氏今天有些不痛快,也没吃什么午饭,她心里有分担心,便过来了,一进院子就看见紫苏正在教训院子里一溜的小丫头呢,忍不住笑:“紫苏姐姐这是干什么呢!大冷的天,怎么就有心思在外面教训她们,叫到里去教训呗。” 紫苏狠狠的瞪了那群小丫头,便迎上去给小桥见了个礼。两人一寒暄,丁小桥自然要问米氏今天的情况,紫苏也不隐瞒她,便三下五除二的将这来龙去脉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包括为什么教训这些小丫头也说了。 丁小桥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没有吭声,只是让紫苏将这群人提溜进了子里面。 米氏已经坐起来了,不过没有梳头发,头上戴着一顶昭君帽,脸色微微有点不好,她看了丁小桥也进来了,便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只是说:“你怎么有空过来了,这元宵节刚过,家里的铺子才开市呢,你不在前面忙你的,过来做什么?” “钱是能挣得完的嘛?我可是就一个娘呢!”丁小桥一边笑着就坐在了米氏的身边。而紫苏则让小丫头们一溜站好,这些小丫头大概也知道自己翻了错了,全部都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吭声。 米氏一贯就是个好说话的人,对人也是温和,只是对着站在下面一溜的小丫头们说:“你们刚才在外面说什么呢,那么热闹,我这一个人在子里面也闷着头疼,不如你们把你们刚才说得事情再说给我听听,我也打发打发时间,凑个热闹。” 下面的小丫头就算刚才讲得欢实,被紫苏刚刚站出去的架势都吓到了,便也知道刚才说的事情是绝对忌讳,现在哪里敢有人在说话,所以一个个就跟木头一样杵在下面,谁也不开腔了。 紫苏这个火气腾腾的冒了起来,她看了丁小桥一眼,丁小桥从她细细的点了点头,她转脸就对这些小丫头厉声道:“怎么了!刚才一个个的那么能说!现在变成了哑巴了吗?太太让你们说话呢!没听见吗?要是再不吭声,我一会让将你们拖下去,每个都打板子!脱了衣服脱了裤子打!” 小丫头们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有一个叫做小菊的小丫头开口了:“太太,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胡乱嚼舌头根子了!”说着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 丁小桥笑了笑:“现在不说这些,只说说看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就成了,说好了,不但没有罚,你们每个人都有赏。” 那小菊看了看丁小桥和气的脸,又听说不挨打还有赏也就大了胆子开始说了起来。 其实,这些小丫头一个个的年纪倒也不大,最大的不过十岁,小点的也才七八岁,很少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才将她们卖掉的,大部分都是家里面让她们出来谋个活计,所以签的卖身契也只是十年八年的,到了年纪是要回家的,所以这些小丫头跟家里面的联系还是很多的。 而面前这个叫小菊的丫头就是这样的一个身份,前些日子,米氏又给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发了赏钱,她就带信回去让家里的人来取,昨日她哥哥便来取了。他们兄妹两个人自小的关系就好,于是两个人就站在角门外面的墙根处说了好一阵的话。 小菊的哥哥跟她说了一件热闹。 那日王婆子去探听了米家的情况之后,只发现比自己知道的还要不堪,心里就忍不住直打鼓,那孙家是最好面子和名声的,就是因为干什么都要图个好名声,所以才把姑娘给拖到了这么大没有嫁人。 当时给他们说和米林的时候,他们就因为前些日子丁小楼的事孙家就已经很嫌弃了,要不是后来那被官府断了案子,是包家在造谣的话,估计这个和米林结亲的事情提都不能提。不过,这丁家的大儿子考上了举人之后,孙家的态度又软化了不少,虽然那孙家姑娘还是比较嫌弃这丁家是商户,但是,想着是嫁给米林,又因为自己的年纪大了,这才也就勉强让她去说和一下。 可是现在,丁家太太说了这个话,只怕是这事儿便很悬了。 那王婆子探听清楚了米家的具体情况,果然跟米氏说得一样,便一溜小跑来到了孙家。那时候正是已经下午了,店子里基本没有客人,生意很是清淡,一家人都在铺子里面干活。王婆子一见,这情况好,至少她不用在里里外外的跑了,于是就进了铺子,将这事情给说了一遍。 王婆子是料到了这孙家一定不同意的,可是怎么都没有料到了这过程也未免太惨烈了一点,首先那老孙婆子就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操起了一根擀面杖就往她身上打,说什么她不问清楚,现在就用这种事情来恶心她家闺女。其次就是那两个嫂子也跟着自己的婆母开始打王婆子。 孙秀芬更是嚎啕大哭,好像自己被人给玷污了一样,哭得那叫一个惨兮兮的。王婆子也见过不少奇葩人家了,但是这样的人家还是少见的,就算亲事不成,哪有打媒人的,她一边抱头跑,一边忍不住怒道:“老孙家的,你以为你们家金贵!被弄的好像你们家受多大委屈一样,这亲事还在说的,八字连一撇都没有,看你们家闹得好像是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一般,你们丢人不丢人!” 这话一说出口,那孙秀芬更是哭的伤心,她不但哭,还站起来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就朝着王婆子泼了过去,嘴里更是可怜兮兮的哭着,说着自己被王婆子和丁家害得不轻,真是恨不得死去一般。 后来那家里的男人们也上来了,虽然没有动手,却也将王婆子给往外面赶,最后她直接仰面摔了一个四脚朝天,让周围看热闹的人一阵好笑。 而这小菊的哥哥不偏不倚,就在那看热闹的人中,得了这样的热闹,又想了想妹妹就在丁家做工,便趁着有空来取钱将这事说给了小菊听。小菊的年纪不大,也就没有轻重的跟小丫头们说了,结果便被米氏听见了。 第378章 都忙起来 听完了前后的事情,丁小桥和米氏倒反没有什么话说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亲事没有说成出现句不快的龃龉也是常事,就好像是当年丁云儿的事情不成张氏不也是在院子里骂了好多天吗?所以这种感觉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好像是立场反了吧。到了现在被拒绝的好像是他们丁家哎,是他们小舅舅米林啊,怎么孙家倒反做出那样一副简直是被欺负到了极点的表情,怎么想都感觉胸口里好像是堵着一块石头一样。 米氏寻摸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这事还真是说不得,她只能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情啊!我看那孙家的姑娘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能这么做事啊……” 丁小桥也有些无奈,这种事自然是只能不了了之,要是还冲上去评个理论的话,估计就要闹大了,那还真是彻彻底底的结怨了,他们丁家现在算是一方富户,孙家跟他们家自然是不能比。他们有时候也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了,否则还不知道外面的人要怎么说这些事情呢。 既不能去找麻烦,也就只能嘴巴上面痛快分了:“他们家的闺女就这么精贵,只听说这米家的事情就叫脏了耳朵,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家那闺女能嫁到什么地方去?” 紫苏也跟着笑了笑:“指不定是要进宫做娘娘呢。” “你当做娘娘就那么容易!且不说她的年纪都一大把了,就光说他家的家室能进宫吗?况且,他们家不是最好名声吗?能容忍自家的闺女去做小?”丁小桥说话也不客气,冷笑着嘲讽了句。 米氏不免训斥了丁小桥紫苏句,不过这事情也就只能放到这里了。 虽然米林没有将自家姐姐为自己找婚事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是,前些天那么热闹的在给自己张罗的人,这天一下子就没有了音信,就算迷失不说,米林也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也不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心里松了下来。 倒不是米林不想成亲,只是一想到要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也一点不了解根底的人做媳妇,他这心里就忍不住发毛。别的不说,就看看他在老丁家正房看到的这些事情,有一个是一个,那都娶老婆不贤惠招惹出来的。 所以,他的心里还倾向于自己能私下相中一个,而且知根知底的人。这样子,在成亲前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也不怕成亲之后忽然就变成了一张脸来吓唬人。只不过,这个想法,在这个时代里,其实是非常非常难的。 不过,米林也是个心大的,他现在正忙着育种,还有育苗,也就没空管这些东西,所以,这件事在他的心里就只是过了一下,便被他直接丢到脑袋后面去了。倒是米氏一直觉得是个事放在了心里,愈发频繁的去找媒婆给米林想相姑娘去了。 比起丁小楼那养羊来说,丁云儿这腌咸菜就要方便的多了,她只要收了菜过来,前后翻晒好之后,便直接可以腌制了。丁云儿听说了丁小桥这里有那种标准化流程的东西,也过来取经,大家都关系好,丁小桥也就对于这种事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跟丁云儿说了要怎么操作。 丁云儿也是个聪明好学的,为了这个标准化流程,硬是学起了字来。她经常有不会的便来问丁家姐妹们,不过,现在丁家姑娘们都忙得很,也不是时时得空,反倒是遇见了米林次。 米林和丁云儿就是打过个照面,也都听说过彼此的事情,但是要说说话,那还真是没有过,所以那天当丁云儿过来问字,又没有碰见丁小桥他们有空,倒反就遇见了米林有空了。 两人迎面对上了,避也不好避,再说又是亲戚便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句之后,米林听说丁云儿来学字,虽然自己也学得不见得很好,但是要教个丁云儿还是容易,于是就毛遂自荐了。 虽然一开始丁云儿觉得不是很妥当,但是米林也说,“我也不是时时得空,便是这天有空,就在这院子教教你,我们就在这地上用木棍画画就成了,来往的人都看着,能出什么事?” 丁云儿一想也是,反正自己要学的也不算很多,只要能对付自己将这个标准化流程里面的要用的字给学会就好了。 心里这么一想,便也就当下同意了。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直接在院子里画了一块空地,拿着棍子开始写字画画起来。虽然这两人也不是天天学,不过,也挺频繁,三不时五不时的就学一下,次下来米氏就知道这个事情了。 她不由得想起那天丁修节跟自己说的话,她这心里咯噔一下,那就叫一个空落落的慌了起来。虽然现在米氏过得好了,但是年轻的时候被张氏伤害的事情一直就好像是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面,怎么都不能忘记。虽然她一直都觉得在张氏生的三个女儿中只有丁云儿是个好的,但是,一想到张氏,她就觉得透骨凉,她害怕有一天丁云儿变成了张氏那副样子。就算是她不会变,她也害怕以后张氏会变成跗骨之蛆,让米林不甚痛苦。 正式因为这原因,米氏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米林最后跟丁云儿弄在一起的,可是现在的情况看,好像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发展,于是,米氏犹豫再三,决定还是跟米林打个招呼。 可是这种招呼要怎么打呢?如果说的太白了,人家明明没有这个意思,自己这个招呼一打就等于帮助他们点醒了,可是万一是人家有这个意思,自己这个招呼一打,就算是把窗户纸给捅破了。 米氏这叫一个纠结啊。 最后还是只能找来了丁小桥来商量。说来也奇怪,丁小桥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姑娘,但是遇见了这种事情,米氏首先想到的就是找丁小桥,大概是因为这个小闺女太贴心又是做大事的原因吧,总之,经过她嘴巴里说出来的话,米氏总觉得很是可信。 丁小桥听完了米氏的担心之后,扬了扬眉毛:“娘,你这是典型的因噎废食嘛!” “什么什么?这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能因为吃饭的时候被噎过一次,以后就再也不吃饭了吧。” “这是当然的,就算被噎过一次,那也是得吃饭得啊。”米氏点点头,而后又反应过来,丁小桥说得是另外一个意思,立刻脑袋就摇了起来:“这不一样,绝对是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啊!” “那是你三姑!你奶的闺女!就算现在是看着是好的,谁知道以后呢!你小舅舅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最烦管这样小事的,要是以后你三姑变成了你奶那样子,你小舅舅这个家还能看吗?”米氏的脑袋一直摇,就跟拨浪鼓一样,根本就没有一点要松口的意思,不断的重复着自己的观点。 “我奶那是特殊情况,首先我爹不是亲生的吧,我姑不是亲生的吧,其次,我奶那是什么人,你觉得谁能比得上啊!” “丁雨儿和丁月儿那还不是差不多啊!”米氏眼睛一瞪,立刻反驳:“你怎么就能保证那一个窝里孵出来的蛋光你三姑一个是好的!怎么可能!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吃的都一样!怎么就她是好的!不可能!” 丁小桥见米氏那斩钉截铁的样子也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劝告她是听不进去了,她只能弱弱的申辩了一下:“我大姑跟三姑老姑那不是一个爹……” 不过这种申辩根本就被米氏个忽略了,她直接就拉着丁小桥问到底怎么办,最后丁小桥也只能让她在观察观察,不要贸然行事。 米氏虽然心中不快,可是也只能这么办了。 跟一兜子心事的米氏不一样,米林和丁云儿两个人的学习热情很高,再加上米林是经常在外面跑生意的,知道丁云儿开始做咸菜卖之后也给她提了不少积极的销售建议,喜得丁云儿对于他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了。 那边丁小楼有一个明远帮着,很快,那养羊的地便订了下来。距离这上河镇不远的下河村有一块荒地,面积挺大,但是也长不出什么粮食,倒是长草很多,而且非常的平。丁小楼去看了很多次,明远也看了很多次,最后丁小桥和丁修节也去看了次,就拍板定了在这里养羊。 明远在现代是设计师,设计这种羊圈什么的真的事大材小用。虽然这点地对于放羊来说还是有点拘谨,可是要是圈养羊还真是没有什么问题。他这边利用了天休息时间就将这羊圈给设计出来了,而那边丁小楼请的兽医还有养羊的高手也到位了,大家己方这么一碰头,再对明远设计的这个羊圈一看,就没有人不说话的,甚至那个养羊的高手也忍不住对于明远设计的羊圈羡慕不已,真是想到了很多他们没有想到的问题呢。 第379章 汽锅出现 羊圈盖着,这地上的草也开始清理起来,那些有毒的对于羊不好的草统统的都被除掉了,再去山上弄了不少草籽全部下在地上,这天气一好起来,雪便化了了,雪水和草籽混在一起,落在了地里面,滋润着冻了一冬的土地,带着欣欣向荣的春意来到了。 养各种牲口这种事情,自然是康国最发达的,所以他们那里养的羊的品种也是最多的。米林见自家的侄女正在忙着养羊,这进种羊和各种小羊羔子的事情便兜揽了下来。现在丁家也是家大业大了,很多事情并不用自己亲自去做,只要知会一声便可以达成了。 再加上,这开春了,清明很快就要到了,米林趁着这些日子正在开垦更多的梯田,哪里有时间亲自去康国弄这个种羊,所以这件事就委托了下去,但是米林还是将这件事交代得十分细致,保证给丁小楼弄来最好的种羊和母羊,以及小羊羔子。 由于去年这丁修节家的梯田大获丰收,丁修义和明鸿光今年早早的就买好了山地,也跟着过来取经。再加上今年丁修节家又买了不少的山地,这土地一化冻之后,就看见丁家这请人忙着开梯田忙得不得了。 好在丁家最是舍得工钱和吃食的,并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工人,反倒是只要他们一招工,那附近十里八乡的壮汉子都会赶着过来给他们干活。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去年的熟练工,这个干起活来就省事了不少。 天晴的时候,丁小桥爬上了自家仓库的二层房顶,手搭凉棚的往远处看去,只见在她可以看见的山上,那一道道已经开垦好的梯田远远的望去,就好像是上等的画师用工笔画细细描绘出来的极致美景一般,让她看到这些景色都忍不住嘴角便裂开笑了起来。 白芷说:“小姐,你看,你看,那边的梯田真好,今年我们家也一定是大丰收呢!” 丁小桥点点头,她的心里就好像是在这春天来花圃里面盛开的满园鲜花一样,真真的心花怒放。 对于一个农家人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一年的好收成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吧。 这一天,丁小桥才从烧烤店回来。她现在得了一个很是得力的管事,主管这烧烤店的事情,叫做颜巡,这个人够聪明够灵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够忠心。而这个人也是上一次莫思归回来的时候告诉她的,然后初五之后,这个人果然是就上门了。 丁小桥对于这个人一试用,果然是像莫思归说得那样一样,处处是一把好手,在一些棘手问题上打理的时候更是十分的高超巧妙。现在有了这个人帮忙,丁小桥便不用时时刻刻都盯着那烧烤店了,可以用更多的时间来研究川菜。 她才一进正,还没有走到房,就听到了丁修节在堂里跟人说话,听着声音很熟悉,丁小桥一看,居然是陆安。说起来他们跟陆安已经一起合作了很多年了,陆安一直都是帮他们家烧制各种应用的餐具和各种陶器以及瓷器,还有就是一些桥牌饰品的瓷珠子,这些年,他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来。 依靠着丁家他富裕了起来,再加上他跟丁修节的关系,那对于丁家可是十分的认可和忠心的,尽管有时候他也接一点别的生意,不过只要跟丁家生意想抵触,那一定是优先丁家的活计的。 不过,陆安很少上丁家的门,倒是和丁修节两个人约着去钓鱼之类的。所以今天丁小桥看见陆安在家里还是有点诧异的,她进了门见了礼,然后笑道:“陆大叔可是稀客,我们倒是经常吃你给我钓的鱼,但是来我们家可太少了,今天一定要在这里吃饭。” 陆安也没有拒绝,眼睛笑得已经眯了起来,他冲着丁小桥招招手道:“你快点过来看看这个东西,要是这玩意你喜欢,今天这顿饭我可是吃定了!” 丁小桥见陆安边上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只觉得奇怪,她用探寻的目光看了丁修节一眼,不过丁修节完全不给她提示,没有办法,丁小桥只有自己上了前。陆安将那盒子朝着丁小桥推了推,示意丁小桥打开看了看。 丁小桥略微的迟疑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伸出了手,打开了那个很是普通的盒子。盒子打开之后,只见里面放着一口看起来很是普通的砂锅,丁小桥更是奇怪了,如果只是一口普通的砂锅,陆安和丁修节一定不可能让她过来看的,可见这砂锅中间一定有什么古怪的。 于是,丁小桥直接伸出了手,将那盒子里面的砂锅盖子打开了,然后她就愣住了。 只见盒子里面的那口砂锅,什么都和别的锅一样,只是中间多了一个凸起的鼻子,在鼻子最上面是有一个气孔,锅盖盖上去之后,那个气孔和锅盖顶部只见只有细微的距离。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当年丁小桥想要卖给赛百味,却最后因为陆安做不出来而只能放弃的汽锅。 本来这个东西就是十分独特而奇怪的,丁小桥自己都已经不指望能够做出来的,却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根本就没有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这口汽锅便已经做出来了。而且,这汽锅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让丁小桥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样,侄姑娘,这个东西是不是你要的那个汽锅?”陆安也是紧张,毕竟这里的三个人中也只有丁小桥自己才知道汽锅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他最想得到的认可就是丁小桥的认可,现在看见丁小桥看了锅之后便不说话站在那里,他本来还信心满满的内心,一下子就七上八下起来,跟着连声音也多了一点点的不踏实。 丁小桥听到陆安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她转目看着陆安,很想笑,可是一眨眼睛,眼泪就落了下来。 “哎呀哎呀,这是干嘛啊!是不是叔做得不好,那你直说,叔这么多年为了这口锅也失败了无数次了,不怕再多这么一次。”陆安一看见丁小桥掉下了眼泪,这慌了手脚,也不好上去帮丁小桥擦眼泪,只能站在那里搓着手。 而丁小桥连忙冲着丁修节和陆安摆摆手,抽出了手绢将自己眼角的眼泪给擦了干净之后,她才忍不住嘟囔着鼻子,笑着说道:“叔,我这是太高兴了!我当时还以为再也不可能看见这东西了呢,却没有想到还能看见……”说着她又吸了吸鼻子:“当年我也只是在严奶奶那里见了一眼,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你看,一晃眼这么多年,可不是又看见了吗?我这心里……”说着她又掉了滴眼泪。 其实对于丁小桥内心的激荡来说,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落眼泪的。更重要的恐怕是另外个原因。 首先当然是从这个汽锅带来的巨大商。 这个汽锅是奇巧的,它跟一般的菜不一样,一般的菜再是奇巧也是从菜色本身来说,可是,这个汽锅的奇巧却是从炊具本身就奇巧,这样一来,想要学习也不见得能做得到。别人没有办法模仿的东西,自然那就是巨大的商。 其次就是原来最为有名的汽锅鸡是滇菜中的代表菜色,可是,在这个时空里,没有云南,没有四川,更没有川菜、滇菜之分,所以,她大可以将这个奇巧鲜美的汽锅鸡放在了自己的川菜的菜谱里,成为独一无二的一道压轴的菜。 最后,便是丁小桥自己的思乡之情。虽然来到了这里已经那么多年了,虽然她自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可是丁小桥自己是知道的,在自己内心深处,对于那个遥远的,再也没有办法回去的时代,她其实是留着一种没有办法割舍的思念之情的,这样的感情,一般的时候并不会出现,可是一到了特定的时候,就会冒出来。 就好像是现在一样,看见这口锅,她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那个遥远的时空里,跟着朋友一起在大街小巷子里寻找各种美食的欢乐时光。那充斥在内心的情感便再也没有办法抑制得住,变成了眼泪,哗啦啦的流淌了下来。 “这么说……”陆安微微顿了一下,他的内心充满了狂喜,他的脸上的笑容慢慢的绽放,最终变成了一朵盛开的牡丹,他大笑着:“这么说,我这么做是没有错的了!” 丁小桥点点头:“自然是没有错的,不过,能不能用,我还得实验一下。” “这个你放心了,我可是在滚水里煮过,在火上烧过,可都没哟开裂过,指定是不会漏的。”陆安拍着胸口保证着。 丁小桥只是笑,并不说话,她并不想将这汽锅使用的方法告诉其他人,就算是这制作汽锅的陆安也不想说,她只是让白芷收起了那汽锅,冲着丁修节和陆安灿烂的笑着:“那就要请陆大叔和爹爹稍等一下,我们今天晚上就来尝一尝这汽锅做出的味道了。” 出了门,丁小桥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阳光,只觉得内心欢喜得要开出花来。 第380章 奇怪的烹饪 这是丁小桥专用的厨房。 就设在丁小桥的院子后面,平日里都是白芷亲自来打扫,从来不假手他人,这钥匙也是佩戴在白芷的身上,如果没有丁小桥的点头,可是谁也不能进的,就算是丁修节和米氏也是如此。 丁家人都知道,这个小厨房是所有人的禁地,等闲是不让人进来的。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大家都比较好奇,不过,日子久了,便也只见丁小桥在那小厨房里只是研究一些菜品,便失去了那蓬勃旺盛的好奇心了。 这次是柴康第一次进得这个小厨房,也是丁家人里除了白芷之外第一个能进入这个厨房的人。一开始柴康并不以为意,但是知道这个小厨房里连自己的当家人莫思归都没有进来过的时候,一下子就紧张得不得了。 站在丁小桥身后的柴康不停的搓着手脚,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低低的问:“小姐啊,要不要我帮忙啊!” “打个下手吧。”丁小桥身上穿着大大的围裙,可以将她的衣服全部保护起来,手上的镯子和戒指早就已经取下来了,她从白芷精心的选来的菌子中又细细的挑选着自己需要的材料。顺便指了指菜板上早就已经收拾干净的一只肥瘦适中的母鸡对柴康道:“切成大块,但是,不要破坏鸡完整的形状。” 柴康连忙点头,去洗了手,便走到了那菜板边上。他真是不愧是天生的厨子,哪怕刚才有些紧张,但是当他的手指摸到了那锋利的菜刀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变得极有神采,自信满满,好像是厨神在世一般。他的刀工极好,又快又利,丁小桥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刀子在空气中留下的道道残影,而菜板上就已经放好了切好的各种食材。 大块的鸡,小块的菌子,还有各种材料。 做好这些之后,柴康又在丁小桥的指挥之下,走到了一个炉子面子。这个炉子像是熬药的红泥小火炉,可是却要大得多,足足到他的腰间,炉子里面只有一个灶眼,灶眼里面放着的并不是碳。 是一种黑色的、光亮的结晶。这种东西,柴康是认识的,那是在去年莫思归回来的时候专门给丁小桥带回来的。当时丁小桥只是看了一眼,便喜上眉梢,连谁都没有再让看,便收到了她的小厨房边上的库房里,紧紧的锁着。 他有些奇怪的看着那些东西,他问:“小姐,这不是当家的送你的吗?”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言外之意就是,我们当家的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东西,你怎么能放在炉子里面烧呢? 丁小桥自然是明白柴康的意思,她笑了笑说:“这是煤,是一种比炭更好的东西,你先试试看,然后再说别的。” 既然丁小桥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柴康也只能将为自己当家的那点可惜全部给咽进了肚子里,乖乖的开始用明子生起火来。本来按照柴康的想法,这种跟石头一样的东西,是绝对点不起来的,却没有想到丁小桥拿出了一小罐十分刺鼻的黑色液体,舀了一勺子淋到了煤的上面,他就点了个火,那石头一样的煤便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这让一直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柴康足足的吓了一跳,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怒瞪口袋的望着那已经烧得极为旺盛的火焰,磕磕巴巴的说:“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柴康的动作和表情似乎大大的取悦了丁小桥,她竟然笑得直不起腰来。不过,没有过多久,她就停住了笑声,只是眉眼带笑的让柴康将那个放在地上的大铁锅搬了过来,放在了炉子上面。 锅里面是有水的,而锅上又有一个像是平顶锅盖的东西,只不过那东西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洞。丁小桥指挥着柴康看着那锅里的水,如果开了就招呼自己一声,让后她就去拿着那一口通洞的锅来到了菜板边。 先是将仅仅只是撒了点盐丁已经腌制好的鸡肉重新的摆放好装进了那汽锅里面,再将其他的食材一点点的按照层次的不一样,放进了那汽锅里,最后盖上了盖子。 这边火大,没有一会儿的工夫,水就已经开了,柴康想丁小桥报告了一声之后,丁小桥就端着那口锅来到了大铁锅边上,便将那汽锅放在了空洞之上。那孔洞不大不小,刚刚好将汽锅卡在上面,丁小桥十分的满意,不过为了怕漏气,还是又用一条抹布围在了那汽锅的和孔洞的接缝处。 不禁是这里的接缝,就连铁锅和这个盖子的接缝处也全部用抹布给封好了。做完了这些之后,丁小桥拍了拍手,十分满意的笑:“成了。” “成了?”柴康那才是好像是见鬼一般。 “对啊,成了,我们现在只要等着就成了。”丁小桥一边点头一边去弄了点热水洗手,一副放松的样子。 “不是不是……”柴康却怎么都不相信,他刚才可是一直看着丁小桥的动作呢,她从头到尾的所有举动他都没有放过。虽然是不知道丁小桥要做什么,但是从准备的食材上来看,一定是熬汤的,不过,熬汤得放水啊!! 他真的是一点水都没有见到,哪有这样熬汤的!莫不是丁小桥忘记了?柴康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要提醒一下丁小桥,于是他说:“小姐,你这做的是鸡汤吧。” 果然是个适合做厨子的,就算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要做什么,但是柴康只是看了看食材和炊具就明白了她要做的菜,丁小桥觉得柴康这个人莫思归真是没有给她推荐错。丁小桥心情大好,她点点头:“对啊,就是**汤。” “鸡汤鸡汤,这重点是在汤。”柴康虽然学厨艺时间不算久,但是他极有天赋,现在也能说得出个道道来,他开始拉着丁小桥说起来:“小姐啊,虽然你做生意是把好手,这想点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是一等一,可是,这做饭你也不能胡乱想着就弄啊!” 丁小桥已经明白柴康的意思了,不过她并不说明摆,只是低低的笑着,问道:“那么你说说我改怎么弄?” “这鸡汤得加水啊!没有水哪来的汤啊!”柴康说着就要去提水,却不想被丁小桥一把就拉住,她道:“这样吧,我们打个赌,要是一会儿没有汤,我就赏你三十两银子,要是有汤……” “要是有汤,我这半年工钱就不要了!”柴康毫不客气的就接过话来,从他那自信满满的表情上不难看出来,柴康可是笃定了这一会儿汽锅里是绝对没有汤的。 丁小桥哈哈的笑,立刻举手跟柴康三击掌,看的站在门口望风的白芷一直撇嘴,她道:“傻大个,你就等着输吧。” 柴康不服:“你就知道,你就笃定小姐一定赢!” 白芷凉凉的白了柴康一眼,然后用一种极为肯定而且嘲讽的声音对柴康说:“只要是我们小姐打的赌,没有百分百的肯定,她是不会下注的。” “这次绝对是意外。” 白芷翻了翻白眼:“傻子,等着输吧,到时候没有工钱了,不要找姐姐们借钱啊!” 望着两个人斗嘴,丁小桥只觉得开心,她了一把花生一边吃一边晒太阳,今天可真是一个极好极好的天气呢。 这一蒸就是两个时辰,中间丁小桥又朝着大铁锅里面加了两次的热水,一直到前面过来喊吃晚饭的时候,丁小桥才让柴康将那汽锅端了下来。 柴康用麻木垫着那锅把手端下来的时候,只觉得锅里面沉甸甸的,这可不像光光是鸡肉和食材的重量,他轻轻的摇晃了一下,只觉得里面有液体在动弹,他不禁大吃一惊:“这锅里面怎么会有汤的!” 白芷奇怪:“你都没有打开锅盖,怎么知道里面有汤?” “我一手就知道了。”实话实说,不过却一直紧紧的盯着丁小桥,现在唯一能解答他问题的就是丁小桥了。 可是丁小桥的这个关子却一直都卖着,并没有想收起来的打算,她只说:“柴康,今天跟我上前面去吃饭啊?” 柴康往日里是很不喜欢去正吃饭的,尽管丁家吃饭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子人,但是柴康还是习惯跟丫头小厮们在后面吃,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的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情呢,也就不在坚持了,他点点头,将那汽锅放在木头托盘上,端着就朝着正走去。 正的人早就已经翘首期盼了。自从听说了陆安给丁小桥带来了成功的汽锅,大家就一直在期待这口奇怪的锅到底是怎么做出菜来的,又是能做出什么味道的菜来。所以,其他的菜弄好之后,便只等着丁小桥的菜上桌子了。 远远的看见了柴康端着一口锅就走了进来,大家自觉的全部给让了位置,直等到柴康走到了桌子面前,垫着那抹布将那一口盖得严丝合缝的汽锅放在了桌子正中间的时候,一家子人才呼啦啦的又围了过来。一个个全部看着那口锅,满脸的好奇, 丁小桥笑了笑,她接过了抹布,探身伸手打开了那锅盖…… 第381章 汽锅鸡 随着丁小桥缓缓的打开了锅盖,那刚刚都一直被密封在锅盖里面的香味一下子就好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喷射了出来,瞬间就好像那厚重的火山灰一般弥漫了整个子。 这是一种异香。 虽然,可以分辨出来,是菌子跟鸡肉的味道,但是,这绝对不像是一般意义上炖鸡炖出来的味道。比那炖出来的汤,更加纯粹,更加香浓,而且是因为这个盖子严丝合缝,在打开之前一点味道没有,现在猛然一掀开,那味道更加具有攻击性,乎是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味蕾和嗅觉全部给住了。 柴康低着头,看着那已经被打开的锅盖。略微比锅搞出来的鼻子静静的立在汤的正中间,那金黄色却又清冽的汤汁静静的躺卧在那个奇怪的容器里面,虽然是隔着汤隔着白烟,可是柴康的利眼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当时丁小桥放进去的鸡肉连位置都没有变,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一样。 这怎么可能?熬出来的汤,食材的位置都不动,这怎么做到的? 虽然知道现在自己的想法很越距,但是,柴康还是提出来了:“小姐,能让我第一个尝一下吗?” 不等丁小桥同意,丁修节就已经拿了碗筷递给了柴康。他可是知道柴康是个极有天分的大厨,也是他们当中对于这菜最后发言权的专业性的人才,自然,这种新菜要由他来第一个品尝和发表意见是最好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什么规矩不诡谲,只是想着,快点得到了最专业的评价才是重要的。 “还说什么可以不可以!快点尝尝,本来就应该是你先尝!”丁修节笑呵呵的样子发自内心,这样的豁达让一直视自己为外人的柴康,心中流过了一道暖流。 他深深了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了汤勺和小碗,舀了一点汤还有一块鸡肉以及一点菌子放进了碗里。 柴康这辈子都没有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吃过饭。特别是这些人平日里那都是丁家的主子,现在他们全部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以及自己手里端着的小碗和筷子,他顿时局的自己的手腕好重。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他硬着头皮开始低头开始品尝那碗里的食物。 首先是汤。那汤汁浓烈,虽然看起来是那么清冽,可是入嘴之后,浓厚的味道立刻就夺取了所有的味蕾,可是,细细品尝去,却又发现这汤汁并不是那么浓烈,它的味道极有层次感,一层又一层,慢慢的将那清淡的味道堆积得浓烈起来,你似乎一直都在期待,下一层的味道是什么。 不刺激,不宣兵夺主,可是,却让你欲罢不能。光是这样的一口汤,就已经让人满口生香,似乎尝到了食材最原始的味道,那种被大自然所赋予的最根本的味道,虽然不重,却直击人心。 这样的汤,就算是柴康这种极为有天赋的厨子,吃了之后也只能说出一个:“妙!” 虽然只是喝了一口汤,但是,便能得到柴康这样的答复,已经让所有人都兴高采烈了。接下去,就看见柴康夹起了一小块的鸡肉放进了嘴里。那鸡肉又软又糯,虽然从外表看还是完整的,是极有造型的,可是一放进了嘴里面去,那肉顿时就化开了。肉质嫩滑,带着一点淡淡的咸味,提升了作为肉食的最高美味。那肉质里面似乎已经吸进去了满满的菌子的香味,又带着其他食材一层层绵密的味道,和肉质混合在一起,缤纷却并不会抢了肉的本身鲜美,实在是不像是煲汤能达到的效果。 一般煲汤出来的肉,那肉味道里面已经混进了所有食材的味道,没有层次,却会混合出另外一种痛同汁一样的味道,你并分不清肉原本的味道,还有食材原本的味道是什么,可是,这一种方法做出来的汤,你能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可是又不是那么鹤立鸡群。就好像是所有人混在一起,看得出是一个整体,可是,你又分得清每一个人,这种味道,实在是奇妙。 至于那菌子的味道,便更是绝妙。自从来到了丁家,柴康算是将所有的菌子都吃了一个遍,也算是个中高手了,可是这一次煲汤的菌子,他统统认识,但是炖出来以后的味道,却是那么陌生,那么让人放不下,只想一口接着一口,将所有的味道都吃进去。 他吃得很慢,品得很仔细,虽然只是这么一碗汤,但是也已经以小见大,一滴水里看世界。放下碗之后,乎所有人都同时开口问道:“怎么样?” 柴康久久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才说:“我一直觉得我挺能干,可是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我没有品尝过的美味还有很多。”说着他伸出了手指了指那一锅汤,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好半天之后才点点头说:“世间绝品!” 这是这句话,便让所有人都笑得心花怒放。不过,柴康更关系的是这锅里面的汤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是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问出来不太合适,于是他暂时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坐下来吃饭,等到这顿风扫残云的饭结束之后,他便寸步不离的跟在丁小桥的身后了。 不过,丁小桥现在暂时是来不及管柴康的,她现在主要的精力在陆安身上。他们在房里坐定之后,丁小桥就向陆安定下了大小不同规格的砂锅各一百个,而后又让曹宿生取出了一千两的银子的银票交给了陆安。 陆安自然是不敢接这样大的一笔钱的,他连忙站起来,摇着手说:“侄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能认可这汽锅已经是对我最大的褒奖了,现在又定了生意,我怎么还能收下你的钱?” 丁小桥却说:“陆大叔,我们交情是交情,可是生意却生意,虽然我曾经定国这个汽锅,但是,以后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你做出来了,又是为了我们丁家做出来的,这个钱自然而然是要给的。” “这使不得,我不能收,我原来在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拉拔了我,这个恩情,我一直记着,我不能收这个钱,我若是收了,我就是小人。再说,做泥巴这本来就是我的爱好,我喜欢摆弄这个东西,我不能因为这个收钱,我对不起良心。”陆安却使劲的摇摇头:“况且,我不缺钱,现在虽然我比不上你们丁家这样富贵,可是我们已经非常的满足了,我们过得非常的好了。侄姑娘,你真的不用这样。” 丁小桥微微想了一下,然后又还是将那一张的银票推了过去,不等陆安拒绝就说道:“好吧,既然从人情上说不过去,那么我们就说别的。陆大叔,我要将你这做汽锅的手艺买下来,可是因为我不可能买下你这个人,所以,我就将你这个手艺买断了,这一千两银子便是买断的钱,自此之后,只有我们丁家可以请你做汽锅,若是其他人要这东西,只要没有经过我丁家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都不可以做。” “哎,这个事情你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这样?” 丁小桥摇摇头:“大叔,我是做生意的,最讲究一个文,将就白纸黑字。倒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明白呢?所以,我还是想写个文放心,可是要写文的话,我就没有不给钱的道理,否则,我这等于平白无故要了你的心血,这样一来,就算是你愿意,我的心里也不愿意的,我想,只怕是我爹也是不愿意的。”说到了这里,她看向了白芷,白芷已经找出了一份买断文。 丁小桥接了过来,转手就交给了曹宿生,曹宿生扫过了一眼之后,然后在上面改动了一些,便誊抄了一份之后交给了丁小桥看了看。丁小桥同意之后,曹宿生又写了一份。 等写好这样的两份文之后,丁小桥则又对陆安说:“陆大叔,这一千两银子只是我买断了你的手里的手艺的钱,而且自从今年之后,我每年都会给你分红,今年一百两,明年则多二十两,后年四十两,以此类推下去,一直到我不在为止。当然,若是有一天我活着我们丁家也败了,无力支付这分红了,我便将这手艺还给你,你可以随意去买卖。” 这些都是曹宿生写在了那文上的东西,丁小桥刚才看了之后就觉得曹宿生确实要比自己想得周到一些,“如果,当然我是相信陆大叔的,我是说如果,您这边,或者是您的徒弟和家人,向外人泄露了这汽锅制作的方法,你也要承担责任。” 陆安一开始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可是随着丁小桥一点点的说,他也对这事重视起来,现在听到了自己这边的责任也连连问道:“我要负什么责任?” “你不但要赔偿我们丁家三千两白银,而且,你们一家要卖身在我们丁家。”这个条件其实是严苛的,丁小桥说到这里也觉的自己可能太过严肃了,于是微微笑了笑:“是死契。” 第382章 隐秘 听着丁小桥的话,陆安的身体忍不住的轻轻的打起颤来,他手里捧着的茶碗因为他身上的颤抖,也发出了轻微的细细的脆响,后来连他自己都发现了这响动,就连忙将手里的茶碗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随后将自己的两只手又放在了大腿的上面,用力的搓了两下,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干巴巴的笑了起来:“侄姑娘,不用这样的……” “怎么?大叔觉得你们家可能会泄露这个事情吗?”丁小桥一边说着一边不在看陆安,而是转身从炕上子上端起了一个茶盏,用上面的盖子,轻轻的刮了一下茶汤上面的沫子,这才凑到了唇边,喝了一口。 茶水是她最喜欢的青山绿水,并不是什么名茶,不过茶汤翠绿,味道极苦,可是当这茶汤入口之后,渐渐的便能回荡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甜味来。对于丁小桥来说,这样的味道真真的好像是人生努力过之后的收获,是她最喜欢的感觉。 可是这茶却是莫思归最不喜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那些苦涩的事情,莫思归是很喜欢吃甜食的,就算是喝茶也喜欢加上一些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幸福。 “当然!当然不会泄露!”陆安连忙就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开始发誓:“侄姑娘,我跟你发誓啊,我绝对是不会泄露这事情的,我们家的人也不会,我的徒弟也不会,所以……” “所以?”丁小桥放下了茶碗,凉凉的抬起了眼睛望向了陆安。 陆安是很少能看见丁小桥这副样子的,只觉得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含着锐利的光,一下子就刺进了他的胸腔里面,直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一瞬间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办法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勉力的为自己申辩了一下:“所以,这一条就不要加上了吧。” 丁小桥只是静静的看着陆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古怪的却好像是一柄锐利的刀,一片一片的凌迟着陆安所有的坚持。 就在陆安的额头上都忍不住流淌下一颗颗的汗珠的时候,丁小桥还是没有收回目光,更没有说话,倒是一边的曹宿生缓缓出口:“陆大哥,这世界上没有这样做生意的。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却不用负一点的责任,没有这样的事儿。” “所以我说那一千两银子还有那些分红我都是不要的!”陆安显然被吓到了,要知道他有一个小儿子,非常的聪明灵,陆安对于他可是抱有了极大的希望的,如果以后他们家泄露了汽锅这件事,那么不但要赔上千两银子,一家还要卖给丁家。要知道,一旦是卖了身,做了奴隶,就算是马上可以赎身,这三代之内都是不能再取功名的。 这也是陆安一直非常惧怕的事情,他怕自己一辈子的希望就这样因为一点点小事儿被彻底打破,所以,他宁愿不挣这个钱,也绝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陷入这种危险之中来。 “陆大叔,其实你是不放心我们会有一天真的无情无义,将你们卖身,对不对?”丁小桥虽然不怎么常见陆安,但是对于他们家里的事情还是非常的了解的,所以一说就说到了陆安软处:“你是担心卖身之后,你儿子就没有办法再念了是不是?” 陆安点点头,“大侄女,天下父母心啊,我这一辈子已经这样了,怎么都行,可是我儿子还小啊,我不能连带着他,让他的前程都没有了。所以,大侄女,不是我不放心你,而是,我真的不敢把我儿子的前程放在我的手里面啊!” 丁小桥笑了笑:“说到底还是不信。” 陆安张张嘴,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丁小桥没有说错,他就是不相信,不管怎么辩解,就是不信,所以他再说也是一些苍白的话而已。 丁小桥又说:“你不信我,其实,我未尝不是这样。”说道这里,她见陆安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了一丝恍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知道您和我爹的交情,我并不想这样做,可是,陆大叔,我不信你啊!不,应该说,我不信你的家里人啊。” 陆安被丁小桥说得一怔,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大侄女,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掉了,然后她招手让白芷过来,在白芷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句话,白芷便退了出去,随后,白芷又进来了,手里拿了两个小盒子,径直的走到了陆安的身边,将其中一个盒子放在了他的身边。 陆安一脸迟疑的看着丁小桥,而丁小桥只是略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打开看看。陆安虽然心里很大的忐忑,可还是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面摆放着一只造型很是独特的碗,这套餐具的图纸,当时是丁小桥专门画好的送过去的,只让他每种餐具只做一个,多余的全部都砸掉。而这个碗就是当时丁小桥图纸里面的一个,形状并不是一般用的碗的造型,而是像一个斗笠,而在碗边上有着细细的荷叶边,而在碗底画着一两尾小鱼。每当这碗里面倒上清水之后,从上看下去,只觉得那两尾小鱼就好像活起来了一般。 当时,他做好了这一批餐具,选出了最好的一套给丁小桥送来了,而剩下的略有瑕疵的,他自己留了个私心便收捡了个好看的自己用,其他的都砸了。而他手里现在这个,正是当时他收捡起来的瑕疵品中的一个。 “陆大叔认识这个吗?”丁小桥的脸上笑得非常的淡然,好像讨论的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情一般。 虽然现在的天气还比较凉,但是,一确认了这个东西是出自自己的手之后,陆安头上的汗珠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丁小桥笑了笑:“看来,这个东西陆大叔是认识的。那么这一件你又认识吗?”说着丁小桥从白芷的手里拿出了另外一个盒子。 盒子里面放着跟陆安手里那个碗乎一模一样的一个碗,不过,还是有些细微的地方有点区别,不过丁小桥手里的这个碗,无论是从画画还是从一些细节上看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陆安做的。 “这个是……” 丁小桥放下了那个碗,淡淡的说:“我并不想翻旧账,是因为我们两家的人情,可是,我现在又不得不翻旧账,也是我们两家的人情。我原来一直以为,有些事就算我不做在明处,对方也应该能明白我的苦心,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做过的事情,还是要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不然,别人永远不知道,也就永远觉得理所应当。” 她的话一开始极为的平淡,可是越到后面,声音就越是苦涩,就连陆安这个粗神经的汉子也能明白丁小桥这话一定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不明白从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只是奇怪的看着丁小桥。 “陆大叔可知道,这套餐具是做给谁的?” 陆安哪里知道这个,只能茫然的摇摇头。 丁小桥双手微微抱拳,朝着天上拱了拱:“我这是敬给辅政王的,虽然只是一些不入眼的野趣,也希望能给辅政王添个乐子。” “啊!”陆安乎惊呼出来。 “所以,我才再三嘱咐,这东西除了我要的这套之外,一件不能留,可是大叔做到了吗?”丁小桥唇边翘起了嘲讽:“我想当然是没有做到的,若是做到了,今天怎么会有这两个东西在这里。” 陆安急了:“我承认,我当时见这些东西奇巧,便留了个有瑕疵的自己用,只是,只是……”陆安只是了半天也没有办法解释丁小桥手里面那个碗是怎么一回事。 丁小桥也不着急,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后,她轻轻的抚平了自己的裙子上的皱褶:“那就要亲大叔回去问问大婶子了。” 这么一说之后,陆安冷不丁的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当时他也发现过少了个碗,曾经问自己媳妇,可是自己的媳妇只是推说被砸坏了,他也只是觉得心疼,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一想来一定是自己的媳妇骗了自己,只怕当时并不是砸坏了,而是被她偷偷的卖了。 恍然大悟。 陆安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腿上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紧紧的捏着自己那个碗,瘫在了椅子上,半天都没有出声。 曹宿生却在这个缓缓开口:“陆大哥可知道我们买这些仿制品回来花了多少钱?又花了多少钱将这个事儿磨平了?” 陆安的脸色一下子都苍白起来,他不敢问,因为知道很多很多,可是他连开口都不敢。他一直到了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丁小桥刚才说不相信他,为什么一定要写下那么严苛的一条,人家不是不道义啊,人家是怕了自己啊。 一时之间,陆安只觉得羞愧难耐,他抖着嘴唇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提了一口气,冲着丁小桥说:“大侄女,是,是大叔对不起你啊!” 第383章 你不能 到了最后陆安还是将那份文签了,并且收下了那一千两银子。只是当他出门的时候,他一整个人都好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佝偻着脊背,再也没有来的时候的意气风发。丁小桥是亲自送了陆安走到了门口的。 望着陆安那无精打采走在落日夕阳的官道上,柴康在一边看着不免觉得有些心酸,他偷偷的看了看身边这个唇边带着淡然笑容的小姑娘,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小姑娘并不像是他看见的那么单纯而又软绵绵。 她不但聪明,而且老辣,最重要的是,她这个心肠黑啊,出手又讲究个快准狠,他其实一直到丁小桥拿出了那两个碗之前也觉得她未免太无情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个陆安也是丁修节的把兄弟啊,怎么能弄出了这样的条约来。 他那个时候不免对于这个小姑娘是有点不满的,只觉得她不会做人。他想,当时只怕不光自己这么觉得,那个陆安也是怎么觉得。但是当丁小桥一拿出了那两个碗之后,柴康就觉得情势一下子就逆转了,他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就连刚刚他觉得那十分过分的条约,在现在看来也是那么符合情理的了。 而陆安可能也是这么觉得吧,他看见那人的脸色一下子就白的跟纸一样。 转而一想,丁小桥真是看不出来啊,一点点都看不出来啊,在此之前,她已经处于那样的劣势之中,她也没有拿出那两个碗来,一直等到最合适的那个时到来的时候,她先是轻言细语的撩拨,随后便拿出了重磅炸弹,最后在用言语压制,步步为营,直接逆转这个形式,最后不要说陆安,就连自己都心服口服。 不过是在三言两语之间的事情,便已经落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是老江湖的柴康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丫头啊,真是厉害得不得了。也怪不得那当家得会如此重视她,这个小姑娘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就算是理由正当,可是,在人情世故的方面,柴康的心里还是略微有点不好受,他问道:“小姐啊,你这么做,陆安会不会恨你啊?” “恨又如何?”丁小桥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反正,现在他已经是和我们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他儿子的将来会如何,那可是捏在他自己的手里,他不可能跟我们对着干。”说到了这里她甚至又笑了起来:“要说恨的话,我想现在他最恨的是他媳妇儿吧,要知道,不是她媳妇递了那么大一个把柄在我们手里,现在他怎么会这么被动。” 柴康歪着头想了想,十分赞成的说:“不错,不错,怪不得老话儿说得极好的,妻贤夫祸少,果然不错啊,要是这陆安的媳妇儿没有这么作,估计,今天受制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说得不错啊。”丁小桥点点头,然后她转过了身朝着子里面走去。 柴康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跟这儿站着是为了什么,他连忙也跟了上去,然后对着丁小桥喊道:“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啊!你跟我说下,那个汽锅里的汤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啊!你看我都问了你一天了,你得告诉我啊!你要说话算话,可不能骗我啊!” 在第一场雨落下去的时候,莫思归回来了。这一次他出去了大半年的时间,虽然中间回来了一次,可是,除了柴康和丁小桥之外并没有人知道,所以,在所有人的眼睛里,莫思归这是出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 米氏望着莫思归都忍不住抹了眼泪:“这孩子不说一声就走了,你真是急死我们。”说着又拉着莫思归的手,一边拍着,一边看着他:“这出去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带个信儿回来,看看,人都高了,也黑了,瘦了,这在外面肯定没有吃好。”说着她扭身去让紫苏给莫思归弄些他喜欢吃的点心过来。 丁修节却只是拍了拍莫思归的肩膀,感觉着那衣服下面结实的肌肉,满意的点点头:“男孩子嘛,就是应该在外面闯荡闯荡,见见世面,这才是男人,这才能做大事,别听你婶子的话,成天的在这宅子里面呆着,那都是娘们的事情,你做得对!”随后他又摸摸自己唇上的短须说:“就是下次再这么出去的话,得带信儿回来,大家都担心你呢。” “是。”莫思归的唇边带着笑容,他深深的行礼。自从他的父母去世之后,其实在情感上他并没有缺失什么,虽然在丁家,他自己签了卖身契,但是丁修节和米氏并没有将他当成下人,而是一如既往的当自己是自己的孩子,什么都是顾着的,并没有让他感觉出什么不同来。 所以,这次离开,其实莫思归对于丁修节和米氏也很思念的,毕竟他们就好像是自己的又一对父母一样,所以见到了他们,他的心里也是很得安慰。 人一阵寒暄之后,莫思归又站了起来,退后了步,站在丁修节和米氏的面前深深的行了一个礼之后,然后说道:“这次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一件事要麻烦叔和婶子。” 莫思归虽然一直跟丁修节和米氏说话都是很有礼貌的,但是很少行这样深的礼,可见这件事非常的重要。夫妻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丁修节开口道:“什么事,你只管说。” “我想赎身。”莫思归从袖子里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张银票,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接着他抬起了头望着两个人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是那么轻松而没有任何的负担,好像是终于放下了泼天的苦难一般:“当年,在签下卖身契的时候,我曾经说过,等到我有一天可以为自己负责,为将来负责,也可以为……小桥负责的时候,我就来赎身。” 丁修节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个年轻的男子,他的眉眼中有着岩石一般坚强的力度,他的眼神中有不能被转移的深刻,他的唇角却微微的翘了起来,又给拿沉静的面孔中多了一份孩子一样的童真。那个曾经围在他们家炕头上要红薯吃的小少爷,终于在不知不觉的岁月中成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他问道:“那么你现在确认你可以为你自己负责了吗?可以为将来负责了吗?也可以为小桥负责了吗?” “我确认。”莫思归回答得很干脆,脸一点点迟疑都没有让人根本就不能质疑他得坚持。 而丁修节却没有马上的回答他,只是垂着眼睛坐在了那里很久之后,他终于抬起了眼睛。他伸手拿过了那放在桌子上的那张银票,就算是已经见过了不少大数字的丁修节,在看见这银票上的数字的时候,丁修节的心里面还是狠狠的激荡了一下。 那是一张五万两银子的银票。 这大概是这个孩子三年以后全部的积蓄了吧。虽然丁修节从来没有告诉过米氏和丁小桥莫思归到底在做什么,可是,他知道。这三年来,莫思归其实一直都在打着开辟航线的买卖的,他想要做航运这一块。 这三年来,这个孩子吃了多少的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他谁都不能告诉,因为这事丁修节答应莫思归的,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答应另一个男人的。他就算心中不忍,却也一定要信守承诺。 航运是很挣钱的,但是,这样高收入的后面是极高的风险,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的命赔出去,所以,他可以想象,在这张五万两的银票背后是怎么样的呕心沥血。他微微的呼出了一口气,这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啊。 拿着这张银票在手里,丁修节只觉得沉甸甸的,压得他的手腕子都是疼的,他没有办法做出决定。 丁修节不说话,站在他对面的莫思归和坐在他身边的米氏心中都是无比的忐忑的。米氏望了望莫思归,咽了一口口水,对着丁修节说:“他爹,你怎么想的?” 丁修节转眼看了米氏一眼,然后又将那张银票放下来,他起身进了子里面,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张被他保存得极为完好的纸。那是当年莫思归跪在他的面前写下的卖身契。 捏着卖身契重新坐下之后,丁修节静静的看了莫思归一会儿,才用平静而又慎重却不能更改的口吻说道:“这钱你拿回去,卖身契,你也可以拿走了。我相信你能为你自己负责,也能为你的将来负责。” 莫思归是聪明人,如何会听不懂丁修节话里面的意思,他站在那里愣愣的半天没有出声,直到米氏催促他过来拿卖身契的时候,他才急促的说:“大叔,我是真的可以为小桥负责的,请您,请您也将小桥交给我吧。那银票是我给她的聘礼……” “不……”不等莫思归话说完,丁修节就已经开了口,他的目光如炬,望着莫思归无比的坚定而慎重:“你还不能为小桥负责。” “大叔……” “银票和卖身契都拿回去,等到你真正的想明白什么才能是为小桥负责的时候,再来吧。”丁修节说完,再也不听莫思归的话,直接站了起来,走进了子里面。 第384章 你是谁? 莫思归回来的时候,丁小桥正坐在廊子下面的藤床上拆开孙沁芳寄来了信呢。虽然她们两个人不经常见面,但是也算是老交情了,每个月都会有信的往来。 一如既往,孙沁芳的信带着一种官家小姐特有的精致,天青色的洒金笺,上面被兰花熏过香,只要打开一闻,便是沁人心脾的香。上面的字也好看,一个个的簪花小楷,被写出来之后,印在纸上,就好像是那天青色的一湖潭水上,飘着一朵朵落下来的桃花,说不出来的雅致。 相比较起来,丁小桥的字就粗狂很多了,大概是受到在现代写连笔字的影响,她更喜欢草,这样又快,看起来又是自由潇洒,跟她自己的性格很是贴切,所以,她的回信一律都是粉蜡笺上通篇的狂草,被孙沁芳提了好多次意见说看起来费力,她却依旧。 其实孙沁芳每次写信来都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些小姑娘闺阁里面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琐碎但是却也充满了另一种不同的生活。丁小桥虽然穿越到了古代,但是还真是没过过那种深闺小姐的日子,所以看孙沁芳的来信就好像看另一个西洋镜一样的热闹,而孙沁芳看丁小桥的生活未尝不是这样的。 就比如这次的来信写道孙沁芳的虚岁已经满了十五岁了,所以她前一个月已经行了及笄礼。她给丁小桥很是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及笄礼有什么东西,她是多么多么的新奇,又是多么多么的紧张,最后还抱怨了一下,及笄礼以后她就要议亲了,只怕哪都不能出去玩了,真没有意思云云。 看的丁小桥十分有意思。孙沁芳的信是厚厚的一大叠,这不知道财迷油盐贵的大小姐大概不知道她用的那天青色洒金笺的价格,那一张纸足足就有一钱的银子,就光是她用来写信的这一叠子纸便是一二两的银子,放在乡下,够这里的庄户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还能省下一些了。 在信的最后面她又提到了一下丁修忠家的大儿媳,就是那个顶着何四小姐出嫁的丫头,这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在丁修忠家已经能够站在王氏、刘氏这些媳妇的头上了,就连张氏也很是听从她的话,真正的拿捏住了一家子。不仅如此,这女人的肚皮也厉害,前些日子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三年真正的是给丁修忠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了,果然是有本事的。 虽然这些事跟丁小桥是没有多少关系的,但是看着也觉得新鲜,她一边看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这孙沁芳放在现代也是个能写小说的料,她的描述真可谓栩栩如生,丁小桥看着只觉得好像就发生在眼前一样,真是有意思极了。 站在一边的白芷看着丁小桥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每次孙小姐的信来,小姐总是高兴的。” 丁小桥点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孙沁芳是个仗义的人,而且说话做事爽利,人又活泼,丁小桥自己是很喜欢她的。不仅如此,丁小桥还知道孙沁芳跟她抱怨这个及笄之后议亲事情的另一个原因。 孙沁芳是中意自己二哥的,不过,以现在两家的差距,孙沁芳想要能嫁给自己二哥的可能性乎为零,所以,她就算心里有这个想法,她从来不说,而丁小桥就算是看出来了,也从来都不提。 有些事是不能捅破的,捅破了不但不美,还会遭来祸事。 “她说她及笄了。”丁小桥捡着重点的事跟白芷分享了一下。白芷却算了一下,然后说:“可不是,孙小姐就大您个月,我估计,她的及笄一过,小姐,您也是要快及笄了,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安排的。” 丁小桥听得这话微微一愣,她从来没有往自己的身上想过,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怎么,不知不觉的,她竟然也要及笄了吗? 及笄啊……这对于女孩子来说,就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成人礼。也就是说,及笄以后的姑娘是成年人了,可以婚嫁了。这对于古代的女孩子来说,是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仪式了。 和一般女孩子对于未来婚姻生活的期待与盼望不一样,丁小桥明确知道的一点是,她的婚姻并不会像是一般女孩子那样受到长辈的一言堂的摆布,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忐忑。可是,另一方面她却想到的是,自己成年了,是不是以后连出门也越发的不方便了呢?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有些不爽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社会对女孩子实在是有着太多的条条框框了,让人不得不向往曾经的过去啊。 就在丁小桥和白芷正在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前院的小丫头打着一把红铜色的油纸伞朝着他们快步的奔了过来,白芷抬头一看,问道:“这是怎么了?下着雨还过来?是太太还是老爷有事?” 那小丫头粉面桃腮的,一双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太太让紫苏姐姐去厨房给拿杏仁糕呢!”说完了这一句,她就捂着嘴笑着看着丁小桥,也不在多说别的,直接冲着两人弯下膝盖行了一个礼就又撑开了跑进了雨帘之中。 白芷被说得不明不白的:“什么杏仁糕,这什么没头没脑的啊……”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丁小桥,只看见丁小桥的眉眼之间似乎有光一样,她一拍手笑了起来:“小姐!莫先生回来了!” 丁小桥心里高兴,可是,却又不好现出来,只能哼了哼鼻子,继续低下头看着孙沁芳的信,然后不咸不淡的说着:“回来就回来呗,又不是没有回来过。”虽然她嘴里这么说,可是眼前看过去,孙沁芳那一片簪花小楷却完全化成了一池子的春水落花,怎么也看不见去了。 白芷自然是明白丁小桥那嘴巴硬的样子,也不多说戳破,只是转身进了子,一边走一边道:“小姐,你想换一身什么衣服?您看嫩黄色那套才做的提花缎子的如何?多漂亮,等到过些日子你及笄了,就能带簪子了,那我在跟您梳一个好看的发髻,便更是好看了……” 面对白芷的絮絮叨叨,丁小桥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微微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廊子外面的细细密密的雨帘。原本觉得湿漉漉烦躁的雨水在这一刻也变得可爱起来。她不想笑的,可是忍不住嘴角就是忍不住一个劲的往上翘着。 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被她打了一根精细绳子后挂在胸口的玉牌,她紧紧的捏住,似乎能感受到上面滚烫,她咬住了下唇,却忍不住回头冲着在子里面一边翻箱子一边絮絮叨叨的白芷道:“白芷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你的话那么多呢?” 白芷只是吃吃的笑:“小姐,不是你没有发现,而是,你现在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另一个人,自然是觉得我说得话多余,也自然是觉得我是讨人厌的!” “白芷!你再多话,我就让你去扫厨房了!”丁小桥瞪了白芷一眼。 “白芷又招惹你了吗?”丁小桥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那个人。她吃惊的看着他,真是奇怪,明明刚才院子里面还没有人的,为什么现在,他就这样站在这里,就好像是凭空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长袍,如同缎子一样的头发就松松的扎在脑后,沾染了些许的水汽,更显得那头发乌油油的亮。他的眉眼之间,带着笑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丁小桥却还是能感觉出来一种若有似无的无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丁小桥看着莫思归,好一会儿才问道。 白芷也察觉出什么来,抱着一套衣服出了子,迎面就看见了站在廊子下面的莫思归。她微微一怔,正好看见莫思归也转过目光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就躬身行了一个礼,然后笑道:“我可记得那厨房里还热着燕窝呢,我去端过来。”说着转身进放下了衣服,拿了一把伞出了,一边往院子外面走,一边就支走了所有的小丫头们。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这院子里面便只剩下了丁小桥和莫思归两个人。 “我回来一阵子了,刚刚在前面跟大叔和婶子他们说一点事情。”莫思归笑了笑,坐在了藤床上,一不小心坐在了丁小桥的纱裙上。 “说什么事情?” “我去拿我的卖身契了。”莫思归回过头望着丁小桥笑得温润如美玉一般。 丁小桥原本是在拉自己被莫思归压住的裙角,听到这句话之后,便愣住了,而后她才眨了眨眼睛,低声的问道:“那,以后,你是谁?” 莫思归没有说话,只是用炙热的目光看着丁小桥那乌黑的头发和微微有些发青的发际。 “那以后你是谁?你是莫思归还是杜开霁?”丁小桥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盈盈的水光,惊心动魄。 下一刻,她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一片滚烫柔软之中。 细雨微澜,摇曳生姿,那是世间一个又一个男男女女的故事。 第385章 你的永远 五月二十七,是丁小桥的生日。 早在一个月之前米氏就开始在为丁小桥的及笄做准备了,不过跟外面人猜想的不一样。米氏并没有并没有为丁小桥的及笄过多准备些什么,跟丁小楼和丁小阁的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因为她是整个丁氏企业的掌舵人就有什么不一样。 还有十多天便是及笄宴了,米氏正在头疼着这唱赞的人去请哪家的夫人,毕竟一个姑娘的身价如何,看看这及笄的时候唱赞的人就知道了,当时丁小楼和丁小阁唱赞的人都是请的知府老爷的夫人,不过,前些日子,知府老爷高升了,这才上任的知府老爷他们不是很熟,实在是不好贸然因为这事去请别人。 可是要是低于这个档次,先别说丁小桥自己如何,光是米氏自己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虽然她努力的要将家里的一碗水端平,但是细节之处还是会有些差别,特别是这个是她的小姑娘,也是家里最大的功臣,不管怎么样,米氏都想给丁小桥最好的,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之下,怎么去找一位跟知府夫人相当的人来做唱赞呢? 真真是头疼死了。 和米氏头疼的事情不一样,丁小桥则头疼的是,这川菜的事情已经提上了议程了,现在最主要的是选址,可是这个店子的地址选在哪里呢? 虽然这沿街的街面上丁家还有不少的铺子,可问题是,这些铺子全部都修建成了餐馆的话,那么就等于将自己家的快餐店、烧烤店还有川菜馆全部都连在了一起,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紧凑了一点? 可是如果不放在一起的话,好像在这新兴的上河镇里面,你要再去找一个位置如此优良的地方也是略微有点困难的。 莫思归说:“扎堆有什么不好?” “我总觉得人家会不会说,这一条街上都是丁家的店子,实在是太太……”丁小桥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便皱着眉头站在那里。 莫思归笑:“难道人家说你长得丑,你还不见人了?” “我哪里长得丑!”丁小桥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漂亮姑娘,就算莫思归是打个比方她也是非常不愿意的,于是那一对秀气的柳叶眉就竖了起来。 莫思归连忙举起了手,表示自己对于刚才说错话的道歉。然后却又说:“我就是打个比方,没有必要太理睬别人的说法,难道,在你的心目中,别人的说法很重要吗?” 不得不说,莫思归也是一个活得相当自我的人,这种人活着从来不在意世俗的看法,丁小桥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事情对于他的影响太大了,总之,现在的莫思归并不像是小时候那样。小时候的杜开霁,虽然行为上非常的肆意妄为,但是他的思想上还是非常遵守礼节的,可是现在的莫思归呢?却刚刚相反,他的行为上,表面看起来是非常循规蹈矩,可是事实上,他的想法也好,他私下的作为也好,都是狂放不羁的。 这算是矫枉过正吗?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她直直的坐在炕头上,望着窗外那放晴的天空,闻着那夹杂着湿润空气的泥土味道扑面而来,只觉得自己的有点忧郁了:“并不是我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树大招风,现在的丁家在上河镇也算是大户了,终归要注意一下影响。” 莫思归对于这样的想法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朝着后面一躺,靠在了那大迎枕上面,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丁小桥说一般:“人便是这样,想要活得恣意的时候,却又被世俗束手束脚,可是,最后又能如何?还不是累着名声一辈子。就好像是那个孙秀芬一般,要不是太过于在意这些虚名,说不定现在都是你的小舅妈了。” 丁小桥听得嘴角的抖了起来,这个家伙怎么会消息这么灵通。 不过,不管这些,最后丁小桥还是听进去了莫思归的话,在那一张街道各个铺面的平面图上,画出了街道两个最大的地方,准备作成两个大的馆子。不过,她却是先想着手去做的是左边那个靠近最大街道口的那个铺面。 “你这个想开个什么?”莫思归坐了起来,凑到了丁小桥的身边看着那长平面图。这图纸画得极为的清楚,将这条街上所有的建筑都标示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个狗洞都画上了,又是清楚,又是直观,这样的手笔一看就是明远那个家伙的设计图。 说起来,明远这个家伙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大概是得益于丁小桥这个烧烤店,现在不但经常有各地的人来找他做设计图,甚至还有很多建筑图纸的工匠排在门口向他拜师。不过,现在明远明显心思不在这个上面,除了接个他看起来非常代表意义的设计图之外,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丁小楼的山羊绵羊养殖基地上了。 就丁小桥对于丁小楼脸上那桃花朵朵开一样的灿烂笑容观察,就算是两个人现在没有把这个窗户纸捅破,只怕迟早也是一家人的事儿。她不由得觉得明远才是聪明人啊,不但又创造了自己的事业,甚至还找到了老婆,这样的好事,上哪去找呢?真正的人尖子。 “想开个火锅店。”丁小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当年的川菜因为味道太过刺激,除了在云贵川地区能够接受之外,在其他的地方推广率并不高,就是因为这个国家太过于幅员辽阔,口味太多了,大部分地方的人都接受不了这样麻辣鲜香的口味。 最后还是这四川火锅直接杀出了一条血路来,直接以地毯式的恐怖推广速度直接席卷了整个国家的大江南北,在这个简单却又味道丰富刺激的食物的刺激之下,川菜再次走出四川走向全国甚至走向世界都变得那么理所当然,轻而易举。 丁小桥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现在既然有一个别人现成的经验,并且已经是成功的经验,她为什么不直接拿来用,而要自己去另辟蹊径呢?她又不是二百五。 所以,她也决定按照当年川菜席卷全国的途径来推销自己的川菜。 “火锅?”莫思归微微有些奇怪,他也算走遍大江南北了,还真是没有听过这个东西。丁小桥就跟他形容了一下,他一拍脑袋:“你说这个东西?不就是漕运上那些渔民吃的锅子啊,烧一锅汤,将什么鱼鱼虾虾全部一锅煮,然后围着锅吃,又热乎又热闹。” “对对,就是这个东西。”追述起来,这个火锅确实就是渔民发明的,一开始都是为了煮剩菜剩饭,谁能知道千年之后会变成了一种风靡全世界的美食呢。一想到这个由底层老百姓创造的东西,最后称霸全世界的事情,她的心里就忍不住透着一股子得意劲,谁能说得清楚,自己是不是又是一个这样创造奇迹的人呢? “这个东西大夏天吃是不是不太适合?会出汗的吧。而且……”莫思归是什么人,那基本就算的上是丁小桥肚子里的蛔虫,丁小桥打的什么主意她还能不知道吗?“你弄得那个东西好像是要放辣椒的是不是,那吃下去不是更是一身大汗,这大夏天的吃这样的东西不是越来越热吗?” 丁小桥指了指这块地不远处,那就是云通河,她在附近画了一个圈圈:“如果在这个地方在弄以上一个澡堂子呢?” “从这里火锅店出来,就直接去洗澡?”莫思归眉头扬了起来,看着丁小桥不停得点头,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你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想你开这个火锅店可不仅仅只是想在这上河镇一个地方开吧,难道你每个地方都要弄个澡堂子?”莫思归总觉得这个办法有点不太好。 “当然不是,我现在是培养他们的消费习惯,让他们知道了来吃了火锅之后,就可以到一边去洗澡,以后这种消费习惯养成了,那到别的地方开店子,就算我不开澡堂子,他们也自然而然去找澡堂子。”丁小桥笑得十分得意:“要知道现在上河镇又是有皇家的寺庙,还有皇家的行宫,再加上这里本来就是木材的主产地,现在这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就不少,以后只会更多,不会少的,有了这些商户的宣传,还怕我没有生意吗?” 莫思归笑着点点头:“听起来确实不错。” “本来就不错。” 望着丁小桥那张如同盛开的鲜花一般的笑靥,莫思归只觉得自己的心底也渐渐的开满了一朵又一朵的鲜花。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 就算这个主意糟糕极了,就算是这个主意一无是处,只要是丁小桥想要去做的,只要是她丁小桥的心愿,莫思归就将赴汤蹈火,哪怕拼上了所有、乃至他的性命,他也必将为她达成。 这是一个承诺。 这个承诺的期限是丁小桥的永远。 第386章 传闻 世界上的事情其实都是在冥冥之中被安排好的,就算是你看不见的,就算是你想不到的,但是总归是有神之右手安排好了,无非是你并不知道而已。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所以,关于丁小桥唱赞人选的这件事,就算是米氏也没有烦恼太长时间,居然就有了一个现成的人选就已经被送到了她的眼前了。 说起来也是巧了,那一日,孔让打发人到丁家来订烧烤店的位置。一般像是这种订餐,孔让是不会直接来丁家的,只是到了店子里面说一声就能有人给他留好位置,可是这一次却专门来丁家知会一声,想来一定是一位比较重要的人物。 丁小桥倒是没有在意,便对着那来人说:“你回去回禀孔大人,这只管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给他安排妥当的。” 那来人却没有要走的样子,坐在一边的米氏倒是奇怪起来,她便多了一句口:“小哥,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告知一声,这来人是谁?我们也好针对的好好安排一下。” 这话似乎才问道了那小哥的心坎上,他原本就笑眯眯的脸上一下子就笑得越发得舒心起来,他点点头道:“这人并不是什么外人,而是孔大人的家眷。” “莫不是孔大人的夫人来了?”米氏又不是傻子立刻便猜得到了。 “不仅仅是夫人,还有老妇人也来了。所以,孔大人想招待他们尝尝我们这上河镇的特色。要说起这上河镇的特色,怎么能不提起您家的烧烤呢。”这小厮就是会说话,句话又是抬举了自家人,更是抬举了丁家人,让人怎么听都觉得心里舒服。 米氏看了丁小桥一眼,丁小桥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经弯了起来,笑意盈盈的道:“真是对不起了,我年纪轻,你看,若不是我娘多一句嘴,我可真是半点都没有想到呢。既然是孔大人的家眷,那么我这边一定会做更多的安排的,到时候,我们将芙蓉门那边打开,还请小哥带着夫人和老夫人直接从芙蓉门这边进吧。” 那小厮越发的满意了,脸上透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笑意,他点点头,说了句客套话,就要离开。跟这些人打交道多了,丁小桥也知道规矩,立刻让白芷送上了一个小荷包,里面塞着些许散碎银子,是用来专门打赏用的。 那小厮也不客气,便抬手收下了,满面笑意的离开了丁家,这桩差事就算是办妥了,要知道,若是论他们这些下人最喜欢跟哪个士绅打交道的话,所有人都一致的指出,当然是丁家。 因为,丁家人不但好说话,又上道,这出手实在是阔错。对待他们这些下人的态度也非常的好,从来不会端着,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是笑眯眯的,给人看着就觉得心里面舒坦,跟别的那些士绅,只会皮笑肉不笑,真是好上太多了。 等到小厮出了院子,丁小桥才端起手边的燕窝轻轻的喝了一口,唇边带着笑:“这些当官的家里的下人都是蛮有意思的。” “怎么?”米氏并不喜欢琢磨这些事。 “娘没有发现吗?其实他一开始来的时候就想让我们开芙蓉门的,可是偏偏不明着说,只等着我们问,若是,你不多那一句嘴,估计,我们要得罪这孔让,孔大人了。”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有些嫩,好多事情都想不到,今天的事儿真是有些略微的悬。 “哎,不对啊。”米氏又琢磨了一下:“就算我今天不多那一句嘴,他自己没有明说家里有女眷要来,我们怎么知道,要是照着你原来的安排给弄了,为什么是我们的罪孔大人?明明是他家小厮从头到尾没有说明白嘛!” “要不是我怎么说这些当官的下人很有意思啊。明明是他们的要求,但是他们偏不说,要我们自己猜,猜到了,那就是替人办了一件漂亮的事情,以后的关系自然而然好了,如果没有猜到了,到时候得罪人也是我们自己。反正,不管是反是正都是要自己琢磨,如果一个没有琢磨好的话,便也是自己笨。”丁小桥放下了手里的燕窝,唇边的笑容说不出是什么神色:“要是可以选择的话,真是不耐烦跟他们这些打交道。” 想了半天总算是将中间的弯弯绕绕弄明白的米氏也琢磨出味道来了,她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还是我们乡下人好,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让别人猜来猜去的。你说说,这些当官的怎么心眼怎么多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丁小桥没有再吭声,只是捧起了手中的账本又开始一页一页的看了起来。米氏见丁小桥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也就没有再提,不过,米氏所不知道的是,其实丁小桥不回答她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们家里可能过不了多久也会多个做官的人。不管米氏自己愿意不愿意,他们家从此以后都不可能再过那种乡下人直来直去的日子了,说不定,还要过的及时这种米氏这一点都不喜欢的日子。 何必现在就说给她听呢? 听了又难过。日子总归是往前走的,让这润物细无声的生活慢慢去改变米氏吧,君不见,现在的米氏怎么可能还跟原来的米氏一样呢?这些改变不正是在她不知不觉中改变的嘛? 虽然丁小桥开这个烧烤店是面向大众的,但是这毕竟是古代,不能像是现代一样,男男女女都混在一个大厅里甩开膀子吃,所以,一边如果有上档次一点的女客过来的话,一定会提前跟他们说一下,他们就会打开后面一个称为芙蓉门的侧门。进入一个雅致的院子,院子里面会有个风格不同的隔间,每个隔间都能看见不同的风景,虽然这些风景算不得多精致,但是却还是充分给女眷们一个活动的空间。 这也算是顾此不失彼吧。 孔让现在的官职是从二品的官员。这从二品的官员虽然在王都来说也只算是一个中上的官员,可是,在这平城,在这云通,在这上河镇,那可是一顶一的大员了,在算上孔让在辅政王心中的地位,还有他在这里的主要任务,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可以算得上是这里的土皇帝。 尽管丁家一向跟孔让和十里公子的关系不错,但是,这种能够曲线讨好这位顶头上司的会,丁小桥还是十分的珍惜的。因为怕犯了什么忌讳,她又亲自登门去孔让那里,私下问了问这家里的女眷有没有忌讳,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这才放心回去布置了。 孔让虽然也算是一个清廉的官员,但是,对于丁家这么用心的安排,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回到后院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影儿。他的母亲见状,不由得问了起来,也难得这孔让这一天心情好,竟然给他母亲和夫人讲起了这丁家的往事。 想来这孔夫人和孔老夫人那都是在大宅院里呆着的,天天的睁开眼睛闭上眼睛的也就是宅子里的那点点勾心斗角,说起来好像是天大的事情,其实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现在一听到这丁家的发家史,还有丁家这个小丫头的一路过往,没有一个人不新鲜的。 这一直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孔老夫人还听上了瘾,连连拉着自己的儿子说:“你也就不要出去吃饭,就在这里陪我用,再给我讲讲,这乡野间居然还有这样有趣的人家,有这样有趣的小丫头,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就跟天天在田间地头的人听这大宅门里的事情是个西洋景一样,这大宅门里面的人听这乡下的事情也其实也跟土包子一样,别看孔老夫人和孔夫人都是大家闺秀,可是却也被着故事吸引的十分向往。 “真想见见这家子人,见见那个小丫头。”孔老夫人家里面是武将,所以很有些英气:“才四五岁的年纪,是怎么会跟一家子人去蛇的呢,哈,真是,真是个硬气的小丫头。” 其实孔让说得好多事情并不是他知道的,只是丁家的发家太过的神奇,难免这乡下就流传了不少他们家发家致富的各种版本。这些本不是他想听的,而是十里公子一个人呆着无聊,便让人收集来这些故事来打发时间,听来听去,孔让也知道了不少。 虽然,他一直都觉得这些故事有些夸大其词了,但是,现在看见自己的老母亲和夫人都十分喜欢,也就不去追究那其中的各种不符合情理了,反正能博自己的母亲和夫人一笑,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只要开心便是最好的了。 这一晚上,在丁小桥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家里的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陈年往事居然已经被孔大人给翻来覆去的说给了自己的母亲和夫人听,也让这两位来自王都的贵妇们全部都对自家兴起来了极为浓重的兴趣。 要不是怎么说呢,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其实都是在冥冥中早有定数的,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第387章 孔老夫人 孔老夫人和孔夫人出行的时候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前一天才下了雨,虽然地上已经干了,可是灼热的阳光一晒,一股子热气腾腾的潮气就上涌起来,直接喷在了人的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 那家里的小厮轻车熟路的将这孔让以及孔老夫人和孔夫人都引到了芙蓉门外的小街道上,远远的坐在轿子里的孔老夫人透过了轿子帘便看见了那干干净净的石板路,青砖白墙的小院子,院子外面用墨画着一些颇有风骨的简笔山水。大概是因为雨季的缘故,那石板是石板的缝隙中间已经生出了不少嫩绿的青苔,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细小花朵来,看过去,说不出的可爱。 抬头望去,只看见那长长的院墙里面有着不少的树木,特别是有一树红杏就倚在墙边,现在的时间,那大部分的杏花早就已经谢了,但是还是朵剩下的花,坚挺的立在那里,剩下的便是一片一片的杏子,有一些已经着急的熟了,可是更多的还是青青的挂在枝头,好像是没有出阁的少女,正羞答答的看着来往的人。 那红杏就在墙边,有不少直接就越过了墙头趴在了上面,看起来真真的逗得人心里发慌。孔老夫人隔着轿子帘对着贴身的嬷嬷说:“果然是满园春色管不住啊,一枝红杏出墙来啊!虽然现在都是夏天了,你瞅瞅那墙上的红杏依旧不老实安分呢。” 那嬷嬷抬头也看了看红杏跟着就笑了起来:“可不是嘛,不过这样的野趣也是有意思,在王都,可就看不见这样的情况了。” “可不是怎么的,要不是怎么说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呢,不管怎样,这出来走走啊,终归是好好的。”孔老夫人的心情是极好的,从头到尾无论看见什么,那心里都是透着一股子欢喜的劲头。 小轿子又行了步,就听到前面的丫头在跟人说话,孔老夫人便知道已经到了,下了轿子,就看见个穿着一水一样衣服小丫头分成两排站在门口笑盈盈的望着她们一行人,见她们进了跟前,这两排的小丫头们,便统一的动作,统一的声调,一起弯腰行礼道:“欢迎光临。” “这说得什么?”孔老夫人还是头一次听过这样的问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问着自己的儿子,不管怎么说,她的儿子看起来那都是跟着店子里十分熟悉的,问他准是没有错的。 孔让上前扶住了孔老夫人,笑眯眯的说:“这是说欢迎光临,就是欢迎您到这里来吃饭的意思。” “呦,这词儿真新鲜啊,弄得我们都第一次听,真是有意思。”孔老夫人笑呵呵的又看了看两边的小丫头,又点点头:“这些小丫头也好看,你们瞅瞅,这个子都是一样高,穿的带的都是一样,往这一站,你觉得心里舒服,真是好啊。” 孔老夫人跟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一边称赞着一边就进了们。 这一进门就只闻见瓜果的香味。 和王都里的院子不一样,那都是用花啊草啊来装饰,可是这院子里面到处都种的是新鲜的瓜果,那一进院子,就立刻闻见了天然的瓜果的香味,这味道没有花草那么浓重,可是,那一股属于食物自然而然发出来的清香,立刻让人的味蕾和嗅觉都打开了,就连心情也跟着欢喜了起来。 就在孔老夫人眼睛都不够看的时候,只看见一个穿着一身桃红色裙子的小丫头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这丫头长得真是漂亮,这种漂亮跟王都里那些大家闺秀不一样,带着一种生勃勃的味道。 大家闺秀们都其实都已经被一个个条条框框给订住了,就算是有什么性子,那也是看不出来的,她们站在一起,只觉得一个个都像是一个模子里面雕刻出来的一般,可是眼前这个小丫头,无论是她的眉眼,她的笑容,还是她的声音,全部都有一种属于生命蓬勃向上的活力。 你只要看着她似乎就能感觉到活泼,她梳着一对双环髻,看起来还没有及笄,头上只是带了一朵新鲜的芙蓉花,引得一两只蝴蝶在她身边翻飞。眉毛眼睛有神极了,脸色更是红润,她腕子上带着一只透亮的琉璃镯子,浑身上下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首饰,可是光是那只琉璃镯子,就不能让人小觑。 孔老夫人是什么人,那从做姑娘开始,就已经是在金山银山堆里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虽然说现在琉璃首饰贵得离谱,但是她也是有不少的,可是,还真是没有见过这小丫头手上那么透亮那么没有杂质的琉璃镯子,就着挂在她的手上,好像是一弯山间的清泉一样。 只是看了一眼,孔老夫人就知道,这只镯子价格不菲啊,一般人带着这样的镯子哪里敢干活呢?只怕连动作大一点都要小心翼翼,可见眼前这小姑娘,一边引着他们去了视野最好的一个小院子,一边亲自给他们开始刷网子,拌肉,动作叫做一个利落,一看就是干得习惯的人。而她手腕子上的那个镯子,因为她干活的时候,跟各种东西敲击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就连孔老夫人听着都心疼,可是在看那小姑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情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这镯子放在心上,一点都不做假的模样。 望着这样的小丫头,就连孔老夫人也忍不住在心底称赞了一声,此女以后不同反响啊。 丁小桥准备的各种吃食都是完全按照孔让提供的,所以,并没有犯一点点孔老夫人和孔夫人的忌讳,而为他们准备多种问口味,另一家人吃得十分开怀。让丁小桥想不到的是,这孔老夫人最最喜欢的竟然是辣味的。 那烤的羊肉和鹿肉全部都刷了辣酱,她一个人吃了不少。弄得丁小桥都担心起来,要知道这些大家闺秀的夫人老太太们,那肠胃都跟纸做的一样,别因为吃多了辣椒伤了身体,她可赔不起。 于是,连忙阻拦:“老太太,这辣椒可不能再吃呢,吃多了,肠胃受不了。”说着她凑到了她耳边小声道:“晚上要闹肚子的。” 这倒是让孔老夫人有些犹豫了,可是望着那红艳艳的肉,实在是又放不下,最后在孔让和媳妇以及丁小桥的劝说之下,只能放下了这刷了辣酱的肉,叹了一口气:“做人啊,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一次。” 丁小桥只是笑:“不如老太太回去晚上观察一下,要是这肚子受得了话,明天便打发我来,我就给您弄罐子的辣酱回去,您可以在胃口不好的时候,吃一点下饭。” “这可是好事!”孔老夫人一听这话,便又高兴起来。 烤肉毕竟只是零食,吃完了烤肉,丁小桥便让人摆上了一席,中间自然又有那一道麻辣凉鸡,这才是让孔老夫人赞不绝口,直夸从来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就连孔夫人也不说话的偷偷的多夹了筷子,虽然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那停不下筷子的样子,却让丁小桥对于未来川菜的市场大有信心起来。 吃过了饭,孔老夫人和孔夫人在院子里消食,孔让则因为有事先回去办公了。丁小桥则陪着,孔老夫人想起了昨天晚上儿子讲的那些丁家的新鲜事,便来了兴趣,让丁小桥请了米氏和丁风儿以及罗氏过来说话。 她们干脆在院子坐下,搭着凉棚,一边吃着瓜果,一边聊天起来。一开始米氏、罗氏还有丁风儿都比较拘谨,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孔老夫人为人又谦逊,大家也就拉开了话匣子,说了不少乡野趣事,听得孔老夫人和孔夫人十分投入,一直到了孔让的小厮上门请了次还是意犹未尽。 终究还是要散的。 就在大家都要准备起身的时候孔老夫人忽然想起一个事情了,她问道米氏:“丁太太,你们家的小桥还没有及笄吗?” 说起这个米氏就有点犯愁起来:“回老太太的话,其实她的日子就是五月二十七,也就是那天及笄。” “这不是没天了吗?这是好事啊!可是我看你好像有点烦心,这是为何呢?”孔老夫人有些好奇。 这事米氏自然不太好说,有些犹豫,但是一边的丁风儿便没有这么多顾忌了,直接回了空老太太说:“老太太是不知道,这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唱赞的人呢。” 在少女及笄的仪式中,这唱赞的人是最为重要的,所以在选择的时候,要非常非常的注意,不但要对方人品好,有地位,最重要的是那要是个有福气的人呢。要知道除了这些之外,米氏还有心里面的不能宣诸于口的小要求,那就是不能比丁小楼和丁小阁请的人差。 这样那么多要求堆积下来,想要在上河镇乃至云通郡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那孔老夫人也是个妙人,这一听,居然来了劲头:“要是你不嫌弃,你看我怎么样?我可是个全福人呢!我爹妈都还在,我兄弟姐妹可没有一个不在的,家里的男人,儿女那都是齐全的,就是年纪大了一点,怎么样?” 第388章 及笄 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孔老夫人提出来之后,怎么会有人拒绝呢,反而倒是让米氏和一众人都愣在那里,最后米氏连忙行礼说:“老太太,这哪里敢嫌弃,只是,我们这种乡下的庄户人家的闺女及笄之礼,怎么敢劳请您呢……” 倒是孔夫人在一边笑眯眯的说了起来:“丁太太可就不要推辞了,我这娘啊,最是小孩儿心性,最最喜欢的便是热闹,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说这些不是生分了吗?又没有人生来就是富贵加身。” “可不是!当年听我爷爷说,他跟太祖一起打天下的时候,太祖那可是只有一裤子,穷得连换都换不下来呢!”这事也算不得是八卦,反正都写到史里面了,所以,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忌讳的,倒反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嘴角笑了起来。“再说啊,我可是真心喜欢小桥这丫头,能给她做唱赞的人,心里便是欢喜。若是换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就算是八抬大轿来请我,我也是不去的!”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在不同意,那就是在是有点不知趣了。米氏和一众人也就大大方方的行礼感谢孔老夫人了。 这宾主相欢,一路散去。 因为这请了唱赞的人是孔老夫人,米氏又开始纠结起来了。原本她是只打算请一个五品的知府夫人,其实这样的知府夫人是没有什么品级的,但是现在换了孔老夫人之后,那可是一个一品夫人,家里世代为官,父亲是国公府,男人也是侯爷,儿子而是从二品的肱骨大臣,这样一个家庭的贵夫人来给他们家小桥做唱赞。 那么他们家现在的准备是不是太寒酸了一点了。 如果提高等级也不是不可以,以现在他们家的资金能力这完全可以,可是问题是,这边提高了容易,那边小楼和小阁怎么想。 要不是怎么说母女连心呢,就在丁小楼和丁小阁知道了孔老夫人毛遂自荐的给他们家小桥要做唱赞的人开始,她们就已经猜到了米氏这心里定然是纠结,所以,当天晚上就相约来到了米氏的子里。 母女三人三下两下就已经将话说开了。米氏只是叹息:“我只觉得都是姐妹,我要一碗水端平,怎么能让小桥的及笄礼高过你们呢,可是现在……” “娘,都说是一家姐妹了,怎么还会计较这样的小事?”丁小楼笑着安慰米氏:“我可小阁一听见这事儿就过来,就是怕你想不通,我们是真的不介意,不但不介意,倒反是高兴的,不说远了,我们两人怎么会觉得不高兴呢,那个人是小桥啊。” 丁小阁也点点头,她的眼睛湿润了,她紧紧的拉着米氏的手:“婶子,若不是有小桥和您,我怎么会有及笄礼,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日子,我只盼着小桥好,她应该要最好的,这一点上,我绝对不会生气,只管去为小桥张罗,这礼服什么的,我们不好插手,可是这些小荷包,小挂件的我和小楼姐早就准备好了,你千万不要乱想,只要帮小桥弄得好好的,我们就是高兴的。” 听着两个闺女都这么说,米氏这心里才松快了不少,可是到底还是觉得对于这两个闺女有些亏欠,她一手拉着一个丫头,然后紧紧的晃了晃手:“闺女们,你们放心吧,这件事上是娘亏欠了你们,以后的事,说什么也不能让小桥越过你们去。” 米氏说得以后的事,自然是指嫁妆的事情,顿时两个人脸都羞得通红起来,那一晚上母女三人头挨着头说了不少得知心话,这米氏的心里才终于彻底放下了。 自第二天开始,米氏就开始重新准备丁小桥的及笄礼,一切都是按照唱赞人孔老夫人身份来准备,这真真是弄得人仰马翻,可是因为时间太紧,很多东西都准备不了,最后还是莫思归知道了,直接吩咐了自己的人下去准备,不过两天时间就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弄好了。 望着那一件件精美的物件,米氏那叫一个疑惑,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思归啊,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怎么那么多好东西?”随后她就脑补一下,脸色都变了:“你不会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莫思归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尴尬,这被未来丈母娘如此误解让他怎么解释?好在丁修节开口道:“你怎么那么话多,给你了你就快点用,别的事不是你操心的。” “可是……”米氏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担心之中,她手里抱着一个精美的漆器,好像非常的疑惑。 丁修节也不好将话说得太明白,只是叹了一口气,对着米氏说:“这不有我呢嘛,我能让他做什么坏事啊!” 米氏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便转过身就去忙自己的。惊险的躲过了一次逼供的莫思归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冲着丁修节行礼道谢,丁修节笑了笑:“小子,这次是因为你给小桥预备这些东西,下次在一下子弄出这么老多东西来,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兜着的。” 说完之后丁修节又翘着下巴,在还没有接受完他考验的女婿的无奈的目光下踱着方步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的丁小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明远已经给了她关于火锅店的个方案了,但是丁小桥还是不满意,所以两个人一直在房里讨论这个事情。 明远也不是傻子,如果说原来最开始认识丁小桥的时候还不能确认丁小桥的身份的话,现在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了,如果还是不明白的话,那就真是这么多年都活到了狗肚子里面去了。 当然,这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秘密,对于谁都是不能说出来的,他们在外人的面前自然装得很像,可是只要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的情况下,他们嘴巴里面说出来的都是一些现代的词汇,交谈根本没有障碍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个要弄卫生间,就必须要弄那个管道,这管道弄了,现在又没有政府行为的什么污水管,你让这些东西排哪啊?这可跟家里不一样,我们是外面直接有地,然后直接排地里就行了,还可以上肥。这火锅店,那么多的人流量,如果没有污水管的话,没有集中处理的话,你这个想法根本不行。”明远摇摇头,直接将丁小桥提出在火锅店里建卫生间的事情全部给抹了。 丁小桥也是明白,明远说得很有道理,现在的人都用马桶,第二天直接去倒给送夜香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排水管,要是在地里面弄出排水管的话,仅仅靠他们一家能力根本做不到,所以,她的想法真是没有办法用事实来支撑。 她叹了一口气,直接就倒在了迎枕上面:“没有下水道这可怎么过日子啊,到处都是污水,到处都是屎尿,我都已经对于这样的日子过得烦透了……” “说白了就是没有人当官,要是家里面有人当官,给上面上个折子说不定就能得到解决了。”明远也叹了一口气,伸出手,用笔在丁小桥画上了卫生间的地方全部都画上了叉叉。 可是丁小桥还是不死心,她又坐了起来说:“要不是在雅间里面弄上吧,大厅里的不管了,可是雅间里有这个不是显得档次更高一点吗?而且雅间用的人不多,我们也好想办法。” 丁小桥已经退了一步了,虽然明远还是想拒绝,但是想了一会儿,总不能自己一步不让吧,最后只能点点头去自己头疼去了。 算是解决了卫生间的问题之后,丁小桥就被迫不得不放下这些事情,去开始头疼自己的及笄礼的事情了。 米氏怕自己讲得不清楚,专门请了一个这方面极为熟悉的婆子来专门给丁小桥讲解这些礼节,顺便做些训练,以避免她到了那天之后出什么洋相。就这样,丁小桥就开始了为期三天的苦难生活,当她顶着本,脖子僵硬的走着的时候,她忽然就想到了当年自己看丁小楼和丁小阁笑话是怎么说来着?她果然是太天真了。 当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五月二十七。 其实用周岁来算,她是十四岁,但是,在这个时代好像都不时兴用周岁,全部都是虚岁,所以,这这一天,丁小桥十五岁了。 当她穿着兰花紫刺绣镶边缠枝莲宝瓶图样的天香绢直领窄袖立领中衣服,淡粉色刻丝万字不断头纹披帛,下穿一条烟罗纱蝴蝶暗纹凤仙裙,一头乌黑的发披着,端端正正的跪在唱赞的孔老夫人前面。 当作为正宾的孔老夫人亲自为她盘起了那一头乌黑的发,又从作为赞者的孔夫人手里接过了一根簪花佛手提篮的翡翠簪子慢慢的,缓缓的,插进了那丁小桥已经盘好的头发里面之后,这礼便算是成了。 孔老夫人伸出手,亲自的拉着丁小桥站了起来,对着她微微笑着,道:“小桥,你现在是大姑娘了。” 第389章 又见李氏 丁小桥在丁家可以算是名声在外,虽然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传的,大概都传出来,丁小桥其实身上有着丁家很多的家财,以后嫁出去的话,这些东西统统是要带走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更多的人看上了丁小桥这挣钱的能力,便想着,如果能将她娶进门来着不就是等于是一个活生生的下蛋母鸡吗? 所以,当丁小桥的及笄礼一过,那些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媒婆们,都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就蜂拥而至,全部上来说起丁小桥的亲事,对于这样的结果,莫思归是很有心里准备的。不过,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正遇见了其实是另外一回事,特别是看见了那么多个媒婆挤在门口就是为了娶自己守着的人,那心里的滋味可别提多不痛快了。 这样的不痛快,直接让莫思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就算他的脸上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被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那笑脸里面藏着不少的煞气,让人看上一眼都要快点夹着尾巴躲开。 和莫思归一样心烦的还有米氏。 她虽然也知道,当丁小桥及笄之后,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免的,可是,这样多的人全部蜂拥而至,好像是追赶着什么东西一样,这样的心情,只让她不胜其烦。特别是面对每个媒婆那吐沫横飞的吹嘘,她是说好也不少,说不好也不是,只能耐着性子听着。 到了最后,她实在是心烦了,干脆就关门闭户,任何的媒婆一律不见。可就算是这样,那小丫头一趟趟的通传,也让她的耳朵里都开始嗡嗡嗡的响了起来,她叹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丁修节说:“我也知道一家女百家求,可是求得太多了也真是太心烦了。” “你就没有好好看看,说不定真有好的呢。”丁修节半真半假的说。 米氏则用一种吃惊的目光看着他:“你说什么呢!咱家小桥不是早就已经定下了吗?” “哪订下了?我怎么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丁修节一想到自己的闺女在不久之后就要被那些个小伙子都给娶走,他这心里面那叫一个不痛快,那叫一个酸溜溜,所以一提起这个话题,他的口气指定是不好的。 而米氏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想法,听到他这么说,只是翻了翻白眼,道:“我怎么没有好好看看,但是你看看那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来说亲的,一个个一进来,眼睛都是朝着我们家的仓库看的。哪有什么好的。” 这个也是实话,毕竟要找到一个又是各方面都比莫思归强,还要知根知底,人品很好的人真是不容易啊。这种事不要说连米氏没有办法,就连丁修节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真是选择面太小了。 丁修节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他翻了一个身,闭上了眼睛嘀咕道:“真是便宜那个小子了……” 中元节之前,这修建马上就要满五年的皇家的寺庙就要完工了。因为在完工之后,这寺庙里面就不会在允许人随便进了,所以,在要完工之前,不少的百姓也就趁着天气好的时候相约去工地上看看。 丁小桥一家也不例外,这是丁小桥及笄之后第一次正式出门,自然是要好好的装扮一下,无论是丁小楼丁小阁还是米氏都给她一套一套的试着衣服,倒是丁小桥自己不太在意,用她的话就是,既然要出去的话,那就一定要穿着方便的,不然不好走路。而且,这皇家的寺庙是在山上,得要爬山,穿得太繁复的话,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虽然这是丁小桥的想法,但是她却做不得主,最后她还是被弄得花红柳绿的一套出了门。 这中元节之前是最热的,丁小桥虽然坐在马车里面但是那因为穿着太复杂的衣服还是捂得她出了一身得汗,她才不管米氏是不是一直在翻白眼,直接将头上的幕篱给取了下来,然后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拉开了领口盘着腿坐在那里,大力的扇着风。 一阵阵的风扇了过来,简直是美得丁小桥一脸的幸福,倒是米氏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嘴巴里一直喊着:“你给我差不多点就行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还要怎么嫁人啊!” “我就没有想过要嫁人好不好,娘,你瞎担心什么,我这才岁?论起来,我这才满十四,你就那么着急当外婆?别搞得自己那么老好不好!”对于米氏的话,丁小桥随时都是有一堆一堆的反驳在等着的,所以,米氏对于丁小桥可真是越大越懒得跟她说话,真心觉得心塞。 虽然说是去工地,可是现在的皇家寺庙早就已经全部弄好了,那才是真正的皇家气势,看的人心生尊敬。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没有挂牌的工地,现在也基本算是完工了,一般也是不会让她们这些百姓进入的。所以就算是丁小桥他们也只能从周围看看拉倒。 反正皇家寺庙是不让进了,但是因为要兴建这些皇家寺庙,为了造气势,其实在兴建这皇家寺庙之初就已经从别的地方搬了很多的寺庙,现在这一座山上都已经变成了寺庙群了。 而且也不仅仅是寺庙,还有很多道观,总之一眼看过去,青山绿盖之中很多的各种的建筑物,还是很有一种特别的美感的。 既然去不了皇家寺庙,丁小桥一家也就顺着山路往前走,打算在山上去逛一逛算了。这一路上跟他们一样心思的人还是很多的,所以,这一路上的遇见的人很多,认识的多,不认识的更多。 米氏因为带着的都是没有出嫁的姑娘也不好跟这么多人在一起挤,所以,干脆就直接让车夫一直往前面赶,赶到没有什么人去的寺庙里逛逛算了。 这一走就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听到前面车夫停下了马车上来禀报到了。米氏这才让三个姑娘都带好了幕篱下了马车。 别看丁小桥在马车里那真是一点形象没有,可是下了车,用丁小桥自己的话说,她还是很人模狗样的具有欺骗性的。 这是一间看起来香火并不是很旺的尼姑庵,丁小桥抬头一看在门上挂着三个还算是工整的大字“无尘庵”,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韵味在其中,只是看了这一眼便能知道表达什么,尽管丁小桥是个外来户,也能看的出来,这里面的师太们是追寻着一种无尘的状态,不管是心里无尘,还是目下无尘,总之都是很符合他们的身份的。 米氏抬头看看,说:“这里倒是景色不错,要不是今天坐车上来,我嫁到这里那么多年了,还真是没有来到这个地方呢。” 庵堂里面的师太们听说了有山下的娇客上山,基本都来迎接。其实这些尼姑们说是无尘,也不见得真的就是心中无尘,至少这个掌门的师太就是认识米氏的,才一打照面就笑呵呵的称呼气米氏来:“原来丁太太,不知道您今天上来,真是有失远迎啊。” 米氏似乎也算是认识这个尼姑,便一起说了句,而后那尼姑直接带着他们一群人朝着后院走去,一路上也是一步一景,让人十分的赏心悦目。 到了后院,这里三两杆的翠竹,米氏有些累了,便坐下来休息,丁小楼也不愿意走,就跟着米氏坐着,而丁小阁想要上茅厕,非要拉着丁小桥一起去,她们两个人就跟着一个引路的小尼姑一路去茅厕去了。 丁小阁今天早上是最积极要出来玩的,甚至因为这个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可是她的运气实在是不好,才出来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有点闹肚子,不过她一直都忍着的。可是一路走到了无尘庵,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米氏坐下,她就直接拉上了丁小桥出来找茅厕。 这出门在外最害怕的就是拉肚子,这一趟出来丁小阁可真是受罪。丁小桥只能在院子外面等她。她闲着无聊,就看见院子里有一个尼姑正在劈柴。那尼姑的个头不高,看起来也比较的瘦弱,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没有剃头发。 虽然这个带发修行的事情也是经常听,可是要说见,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不免丁小桥就多看了她眼。 她一直低着头在砍柴,但是看得出来,她的年纪是不大的。最多也就是二十七八岁,只是,大概寺庙的生活清苦,她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沧桑和风霜。这样的风霜似乎连她的头发也不放过,有不少竟然已经变得花白了。 丁小桥忍不住想,这个女人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呢?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才能让她到了这个地步呢?正这么想着,就看见那个女人抬起头来,她袖子轻轻的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从她的动作上不难看得出来,她是很有教养的。 而当这个女人的袖子放下的那一刻,丁小桥却好像被雷直接劈中了一样,傻傻的愣在那里,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怎么会是她呢?怎么会是她呢! 第390章 秘密 在这一瞬间丁小桥的大脑都是空白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她的身体却要比她灵敏了很多,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那女人的身边。 那个女人也感觉到了有人站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奇怪。毕竟她只是一个在庵堂里做些杂活的人,又是在最后面的后院里,平日里乎不会有人会走到这个地方,就算有香客来到了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会在意她。 现在却忽然有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站定了,任凭是谁也会觉的奇怪的。她从那一双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脚看了过去。 那是一双穿着绣着青草蚂蚱的提花绣鞋,虽然只是一双常鞋,但是因为那上面的花纹实在是太过于生动活泼,让人看了也觉得喜欢,在顺着那双鞋看上去,是一个穿着俏丽的少女,虽然头上带着幕篱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可是从她身上穿着的颜色,从她的衣服不难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年级很轻的女孩子,真是花一般娇媚的年级呢。 这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唇边微微的勾起了一个笑容,然后冲着丁小桥说:“这位女施主,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丁小桥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对着自己笑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对于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她缓缓的将头上的幕篱取了下来,望着她说:“李氏,一别数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被称为李氏的女人只是看着丁小桥的容貌,一脸的奇怪,可是当她看到丁小桥的眉眼的时候,一种熟悉感一下子就住了她,她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冲着丁小桥“啊”的一声轻呼了出来。 “你还记得我嘛?”虽然从李氏的表情里,丁小桥已经确认了李氏认出了自己,可是她还是想要听着她亲口确认一下。 “你是原来跟小三儿经常玩在一起的丁家老闺女吧。”过了好一会儿李氏终于颓然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臂,她的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看起是那么的苍老和瘦弱。 “你怎么会在这里?”丁小桥见李氏并没有躲避自己也没有否认自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问道。 “一个失了贞又失了德的女人,除了这尼姑庵还有什么地方更可以去呢?”李氏苦笑了一下。 “我当年听杜开霁说,你不是已经被李家人接回去了嘛?” “哼!”李氏嘲讽的冷笑一声,哼的那一声大概太过用力,甚至连她的身体都被激得上下浮动了一下,随后她才说:“李家人那是什么人啊?最最爱面子的人,别人伤了他们一根头发,那都是要砍了一条胳膊才能罢休的人家,我做出这种事情,他们没有杀了我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指望他们收留我在宅子里面吗?” 李家的为人,丁小桥也是有所听闻的,现在听李氏这么一说,她未免也觉得有些心酸。不管怎么样,这是自己家的闺女啊,就这么放在这山上受苦。娘家不是一个闺女最后的依靠吗?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之后,最后还是丁小桥先开了口:“当年的事儿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啊?至少我痛痛快快的做了回女人,知道了这女人该怎么活着,知道了这女人要怎么才痛快。不比杜老大那不中用的,什么都不会,还要把我给捆在裤腰带上白白浪费我的青春。”李氏这么说的时候,已经直起了脊背,她伸出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阳光之下,丁小桥看见的又是当年那个骄傲而又美丽的女人。 丁小桥不得不说,李氏是一个任性的人,虽然她的性格并不怎么让丁小桥喜欢,可是她这种不停的追求自己的想法却还是很让人佩服的,只是,她的行为实在是不让人赞同罢了。 “你现在……”丁小桥想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个时候开口问什么都是多余的。所以最后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只是,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两碎银子放在了李氏的身边。 李氏低头看了看那地上的银子,唇角露出了一丝讥诮,就好像当年她看着还只有七八岁的丁小桥一样嘲讽道:“你这是做什么?可怜我?” 摇了摇头的丁小桥,呼出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可怜你,你所做的只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而你现在也只是为了你想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而已,有什么值得可怜的?我给你银子,不过是因为,你是故人。” “故人?”李氏微微一愣。 “是啊,杜家没有了,你是杜家唯一还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故人。”丁小桥只觉得有些悲伤。 听到这话之后,李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直沉默到丁小桥都打算转身离去,她还是低着头。 这样就够了吧。丁小桥想,不管李氏的存在莫思归知道不知道,但是对于丁小桥自己来说,李氏是不一样的,现在杜家已经消失了那么多年,除了个青青的坟茔之外,大概能记得住他们的人也只有李氏了吧。 哪怕是一种恨,那也是一种记得啊。 “小桥!你怎么在这里?”丁小阁终于从茅厕里出来了,她身上还好带着香料,被丫头好好的熏了一下衣服,这才算是能见人了,她出来后四处找了找丁小桥,终于在这个小院子里发现了她,于是站在门口叫着丁小桥。 “这就来。”丁小桥带上了幕篱,便朝着丁小阁走去。 “等等。”忽然,李氏叫了一声。 丁小桥有些奇怪的停住了脚步,她转过头去看着李氏道:“怎么了?还有事儿吗?” 等待她的又是沉默,这让丁小桥很奇怪,而丁小阁有点等不住了,便朝着丁小桥走过来,就在这个时候李氏忽然开口道:“让那个人站远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丁小桥张二摸不到头脑,但是下意识的,她还是同意的李氏的话,于是飞快的转过头去对着丁小阁道:“小阁,你先出院子去,我一会儿过来。” “啊?”丁小阁一脸的奇怪,不过听着丁小桥的声音镇定,也就没有多问,点点头:“我站在院子外面看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叫我。”虽然丁小阁已经答应了丁小桥的做法,但是这么说却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院子里的李氏,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她一直都在这里。 等到丁小阁走出了院子之后,丁小桥这才转过了身子,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李氏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一直以为这些话我谁都不会说,一辈子都不会说,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遇见你,我会遇见一个还跟我提起杜家人的你。”李氏忽然吸了吸鼻子,听得出她在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一种即将就要喷薄而出的情感。 而听着她说话的丁小桥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便倏然一紧,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总觉得李氏下面的话即将要揭露一件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或者说她想过,但是从来都没有猜到的可怕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在这个时候开口要求李氏不要再说了,可是,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紧紧的抿着唇盯着李氏。 “其实,按道理,这种事应该跟着我一起埋进土里去的,可是,我忽然不想这样做了。你说得不错,我现在是在为我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管怎么说,我在杜家的日子其实过得比在李家舒坦多了,尽管杜老大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还是挺喜欢他的,因为他不管我,这没有什么更好的了。而且,小三儿对我也很不错,真心当我是个姐姐……”说到了这里,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不过,丁小桥都没有看清楚那泪珠的轨迹,就已经被李氏飞快的擦去了。 “我就想了,为了这些人,为了我曾经的舒坦,我也没有理由将这些事藏着。可是,我就算是这么想又能如何呢?他们都死了。可是,这事儿压在我的胸口里好多年了,已经压得我想死了,现在遇见了你,我不想再压着了,我要告诉你。” 丁小桥望着李氏那唇边的笑容,只觉得她其实有点可怕,这是一个自私而任性的女人,她并不会太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会考虑别人到底想不想知道这件事,就这样强加在你的身上。 “你过来一点。”李氏对着丁小桥招了招手。 这很危险。 丁小桥的心里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是,她的脚步却丝毫不受到她的想法所控制,只是不停的朝着李氏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李氏的身边。 李氏抬起头,望着站着笔直的丁小桥,忽然唇边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你知道杜家满门是谁杀的嘛?” 丁小桥喘不过起来。 “是李家。”李氏忽然就笑开了,那仿佛春花一般的灿烂盛开。 第391章 自欺欺人 丁小阁紧紧的拉着丁小桥的手,只觉得那似乎不是手,而是一对用冰雕刻而出的塑像,坚硬而冰冷刺骨,没有一点点生命的迹象。她忍不住转头去看丁小桥的脸,可是因为有幕篱盖着,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从那幕篱的下面,散发着一种让人绝望而又坚韧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丁小阁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小桥……”丁小阁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轻轻的叫了丁小桥一声。 丁小桥的脸微微的朝着丁小阁的方向转了一下,紧接着是那和往日一样的和气的声音从幕篱下面传了出来,她说:“小阁,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 那声音虽然和气,可是跟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混合到一起的时候,只能让人感觉到那么诡异,那么毛骨悚然,于是,丁小阁闭上了嘴,就算她是那么想知道在那个院子里的那个女人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只是那么一句话,就已经让丁小桥瞬间变成这样,她很想知道,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问不出口,也没由来的心惊胆战,什么都问不出口。 于是她轻轻的点点头,只是跟丁小桥两个人手拉着手继续朝着米氏她们所在的后院走去。在距离那米氏的院子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丁小桥又缓缓的开了口,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坚定而平稳,就好像是平日里在做一个大的决定的时候的样子,从来不焦躁,却又那么的胸有成竹,是那个丁氏企业掌舵人的丁小桥。 她的脚步微微顿住了,丫头们都老老实实的跟在距离她们两人身后一步的距离,而引路的小尼姑也是个灵巧的,察觉到了这身后的两名娇客停驻了脚步,也跟着站住了,但是也隔着一段距离,就这样,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就剩下了丁小桥和丁小阁两个人,她们静静的站在那里。 女孩子都带着幕篱,她们站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将她们幕篱下面的垂纱也吹了起来,似乎也将她们之间那低声的呢喃给吹散了。 丁小阁听到丁小桥说:“小阁,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提,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刚才看见的事情,没有为什么,因为有些事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小桥……” “小阁,答应我。”丁小桥的声音又急又快,就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正在木头上一刀一刀的雕刻着,划出了干涩而尖锐的痕迹。 “小桥,你不要吓我。”丁小阁抖着嘴唇,半天之后还是低低的说出了出口,她的担心,她的害怕,还有对于那不确定事情的困扰,就在她颤抖的嘴唇上,宣诸于口。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抖成了秋天的落叶了,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人说,不要去探听秘密,不要有好奇心。因为那样的后果真的是无法承担的。如果当年杜家真的是全部都死了,她今天不会这样,最多就是哭一场。可是,可是现在不是这样的,她没有告诉李氏,就如同丁家人一只守口如瓶的秘密一样,杜家还剩下一个人,还剩下了曾经那个天真烂漫胸无城府的少年,而现在这个少年已经变成了那个时时刻刻都带着面具,站在自己身后成为自己最大后盾的男人。 时至今日,她终于知道了当年的杜家死去的真正的原因。 原来,不过是因为一场红杏出墙,原来,是因为一场颜面扫地,原来,是因为在丁小桥看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的往事,却因为这些,葬送了那么多条的人命。 丁小桥不能忘记,时至今日,莫思归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山上看那属于杜家的青青坟茔,丁小桥更不能忘记,时至今日,莫思归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摘掉自己脸上的面具,站在所有人面前说一声,其实我是杜开霁。 这一切的一切,成为了丁小桥心上的一道伤痕,也成为了杜开霁生命中的一道伤痕,永远不能掩埋,永远不能愈合。曾经的曾经,她一直以为,杜家真的灭亡真的是什么山贼的缘故,而莫思归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一直在往这个方面追查的。 但是,有谁能想到呢,这在背后下了黑手的人,居然就是他们曾经的亲家,也是曾经他很喜欢的嫂子的家里人,这谁能想到呢? 丁小桥只觉得真相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不停的在嘲讽着她的一切想法,嘲讽着这些年莫思归浪费的时间,嘲讽着这个善良却又无情的世界。 花了很久的时间,丁小桥终于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她让自己的身体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她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这个事情,因为越是去想的话,只怕她会越是失态,而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李氏说得没有错,她现在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就等于将她压在了胸口那么多年的压力全部都放下了,可是这块千斤巨石一般的秘密却直接转到自己的身上。她没有办法去控诉这种行为,甚至没有办法去对于李氏做出任何一点点的指责,当时当她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拔腿就跑。 一直以来,丁小桥觉得自己都是一个坚强的人,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的坚强是因为还没有到碰触到自己内心的底线,只要自己的底线一旦被碰触,所有的坚强不过是伪装,所有的坚强都会土崩瓦解,就好像是自己现在这副摸样一般。 “一会儿,婶子问起来该怎么说?”两人站了好一会儿,丁小阁感觉到丁小桥的呼吸和身体抖动都平稳了下来,才开始想最根本也是马上就要面对的问题。 丁小桥想都没想便说:“小阁,你要帮我,不能让我娘和我姐看出来,一点都不能。” 丁小阁并没有马上答应这件事,她有她自己的考虑,她说:“小桥,你先告诉我,你知道的这件事和丁家有关系没有?如果跟丁家有关系,那么我不能帮你,我是丁家人,我要为丁家负责,我不能明明知道有一件能把你吓成这样的事情,却还帮你瞒着家里人。” 丁小桥想了一会儿,最终才摇摇头:“跟丁家没有关系,但是……跟我有关系。” 本来就是一个聪明姑娘的丁小阁,只是将丁小桥的这个话在脑子里微微的转了一下,便已经明白了,丁小桥到底在说什么,她一下自己就知道了这件事是关于什么。她的心也就猛然提了起来,在心脏漏跳了一拍之后,接下来的是无法抑制的狂跳,她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才低低的说:“你确认,这事儿跟丁家没有关系嘛?” 丁小桥有点迟疑,说实在的,她现在的脑子有点乱,实在是理不出一个条理来。不过,在丁小阁确认之下,她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关系。” 说实在的,当年的事情丁小阁并没有经历过,那时候她在舟平县,但是她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莫思归来到了丁家,所以,很多事情就算她了解不是特别清楚,可是也是能够明白来龙去脉的。 她现在既然断定了这件事是跟莫思归有关,就不得不考虑起丁家的处境来,毕竟当年,丁家为了收留杜开霁可是顶了巨大的风险和压力的。如果这件事真的跟杜开霁有关系,那么,丁家会不会被卷进去? 现在的丁家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丁家了,现在的丁家也不是当时的口人了,那么大的产业,那么多的人口等着吃饭,不是能说颠覆就颠覆的,不是说卷进去就卷进去的。丁小桥要做傻事,那是因为她情之所至,可以理解,但是她不能跟着胡闹。 不过,这都是她自己的猜想,她一贯是喜欢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想,这次自然也是不例外的。事情没有完全确定之前,她不能将自己的猜想当成事实说出来,这样会吓到家里面的人。 就这样,两个人并不相同的想法不停的在翻滚,可是到了最后,丁小阁还是答应了丁小桥的要求,不过,她提了一个条件:“小桥,你的事情,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可以猜得**不离十。我现在可以不告诉婶子和叔,但是,你回去必须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处理。” “不能当成不知道吗?”丁小桥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有点孱弱,那是一种她自己都没有办法预料到的孱弱。 “小桥,你成熟一点,你这个样子还是丁氏企业的掌舵人吗?做事不要意气用事,你回去将这件事告诉该告诉的人,我希望你们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小阁,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吗?”丁小桥紧紧的拉住丁小阁的手。 丁小阁望着远处那明媚夏日阳光下的葱葱绿意,很久之后才终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小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的时候可以不去在意,但是当知道以后,你就不能不去处理。不要自欺欺人。” 第392章 坦诚 回去的时候,米氏一直挺奇怪,丁小桥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里,那规矩的得好像是被教养嬷嬷给仔细教过一般,背脊挺得笔直,手也安安静静的放在了膝盖之上,一动不动。她前前后后的张望了好眼之后才笑呵呵对着丁小楼和丁小阁说:“早知道上山能拜拜菩萨就能让这个家伙变得这么老实,我就该天天上山拜拜。” 丁小楼和丁小阁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丁小桥似乎还是旁若无人的坐在那里,丁小阁见米氏有些疑惑,就连忙伸出手拉住了丁小桥的手,另一只手里团扇在她的脸旁边扇着,一边笑嘻嘻的说:“瞧瞧,这副样子,是不是觉得那无尘庵里的小尼姑都比你有规矩,觉得不好意思了?” 顺便趁着米氏丁小楼笑着的时候连忙拉了丁小桥一下,低声道:“你干什么!你想现在就让所有人知道吗?” 丁小桥这才连忙收敛了一下自己溃散的心神,也拿过了团扇,掩住了自己半张面孔勉力的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些庵堂里的小尼姑也真是清苦啊,看着他们吃的用得那些,就好像看见了我们当年一样。” 米氏摇摇头:“那不是清苦,那是要六根清净,出家人并不在乎这些,出家人就是为了普度人世间的苦海而修行。” 丁小桥垂下了眼睛,唇角带着勉强的笑容,不再说话,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只是低低的说:“人世间的苦海哪是那么好渡的,若是这么好渡,岂不是满地都是寺庙庵堂道观了?” “你这丫头,口无遮拦!”米氏伸手就拍了丁小桥一下,不过却没有在意,到是丁小阁连忙缠住了米氏说起话来,米氏也就没有在注意这边略微有些不正常的丁小桥了。 丁家有一块很特别的地,原来是用来种蘑菇的,不过现在全部用来种辣椒了,这可是丁小桥的宝贝,平日里在这里帮忙的人都是丁家最心腹的下人,除此之外,别的人是绝对不可以进来了。 毕竟这里都是丁小桥看成如珠如宝的东西,平日里,丁小桥只要一看见这些红艳艳的辣椒,心里面就说不出的痛快来,可是今天,她望着这辣椒,只觉得心里好像是烧起了一把火一样。 而在那块地的最里面,莫思归正弯着腰弄着什么,他回头看过去,就看见丁小桥站在远处,便站起来,冲着她挥挥手,大声说:“小桥,快点过来看看,我带回来的种子已经可以分盆了!” 莫思归这次回来的时候又带回来种不同的辣椒种子,这些都是从哪些番邦商人的手里交换过来的,莫思归也只是听对方说是不一样的,可是,从种子上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他便一股脑的全部都弄了回来,想着,不管是不是一样的,总之多一点也选择多一点。 果不其然,丁小桥看见了这些种子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着,然后两个人将泡过的辣椒种子栽种在这里,他天天都过来看着,现在终于可以发出了六片叶子,莫思归也忍不住高兴。其实养这些植物也有一种很大的成就感,就好像看着一个孩子渐渐的长大,最终变成的人才一样让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欢乐。 丁小桥望着莫思归那灿烂的笑容,只觉得眼前的都隐隐的发黑,她能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吗?这样的事情,光是她自己听见便已经这样了,若是让他知道,若是让他知道……丁小桥没有办法去想象那样的事情被莫思归知道之后所发生的各种情况,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腿不断的发软,只希望自己能够走到了他的面前的时候不至于倒下。 为什么往日觉得很长的路程,今天却那么短?丁小桥甚至希望自己到莫思归之间的路程可以走上千年万年一般。 “怎么了?脸色那么白?今天去山上不好玩吗?”莫思归用一把蒲扇为丁小桥挡住了头上的阳光,望着她苍白的脸色轻轻的问,虽然他的语气平淡,可是却带着让人不能忽略的温柔和关切。 丁小桥默默的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莫思归的这个问题。而莫思归只是笑了笑,他知道丁小桥有心事,可是他却不会主动问,毕竟有些事,如果丁小桥想要说,就算他不问,她也是会说的,但是如果她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搭,倒不如随着她去好了。 他拉着丁小桥去看那些品种不一样的辣椒。它们被按品种分成了不同的花盆里面栽种着,因为种植人的细心,他们已经长得非常的茁壮了,丁小桥望着那些翠生生的辣椒苗们,其实从现在的视觉上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她听着莫思归在自己耳边一句又一句的说着这些辣椒,那种欢喜的感情不停的流淌出来。 她忽然就于心不然起来了。 当年,莫思归到底花了多少时间从那一场悲剧中走了出来,她不知道,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现在的莫思归又要花费多少的时间才能走出来,还是说,永远都走不出来? 一想到这样的事情,丁小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忍不住发冷,她的手也忍不住抖了起来。 “怎么?这里很冷吗?”莫思归有点奇怪,现在算得上是三伏天,一个个人都是热得满头满脸的汗,“你是不是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病了?这一场雨刚过,又出这么大的太阳,出去很容易就中了暑气的。要不是,你去歇一歇,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可以不说吗?可以不说吗?丁小桥真的不想说。可是丁小阁的话却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 “小桥,我绝对不会让你用你的情之所至或者意气用事影响到丁家,你不可以,我也不可以。” 是的啊,她不可以,她没有选择,但是,能不能晚一点说。丁小桥从来没有相识现在这样感觉到无奈。她忽然就伸出了手,紧紧的拉住了莫思归的袖子,紧紧的,紧紧的,似乎要将那一块布给全部的碾碎了一般。 “怎么了?”莫思归早就看出了丁小桥的不寻常,他一直等着丁小桥开口,可是从现在的情况上看,如果他不主动问的话,或许这件事丁小桥永远不敢开口。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那么勇敢的小桥,那么坚强的小桥,都没有办法对于这件事开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他忽然有了一点点的好奇,唇边也染上了温暖的笑意,他说:“小桥,什么事?” 丁小桥猛然的就抬起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似乎荡漾这汩汩的清泉,不停的荡涤着灵魂,干净得让人不忍碰触。她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可是里面的水汽一直没有落下来,她忽然就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是那么难看,那么悲伤。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丁小桥多想摇摇头啊,可是她不能,她就这样看着面前的莫思归,看着面前这个只属于她的杜开霁做不到摇头,最终她点点头,“我有话告诉你。” “什么话?” 丁小桥久久的开不了口,多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对自己没有了耐心,可是莫思归还是那样温柔而又安静的看着她,不催促也不焦急,就像是秋日里那枫叶下的一湖秋水一样,淡然而安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丁小桥问:“那些流寇都追查到了吗?” 这是这么多年来,丁小桥头一次问莫思归这些事情,其实这些事情的发展丁小桥每次都会问抱石,但是,却从来不会问莫思归。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自己的伤痕,莫思归知道,他从来都知道,所以,他也就顺着丁小桥的做法,从来都不在她的面前提起那些往事,可是却又在私下让抱石说得清清楚楚。 而今天,她问起了,又是在那么不平常的情况下问起了。就算是莫思归,就算是内心强大的莫思归还是忍不住心中不断的往下沉着,沉着。可是,他的脸上却半分都不显出来,他轻轻的笑了起来:“还好,追上了一些小毛头,不过当时的头头,却好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出现过。” “若是,你找到了他们,你会如何?”丁小桥舔了舔嘴唇,轻轻的问。 这个问题,莫思归从来都没有想过。或者说,原来他不止一天的想着,如果有天到了哪些仇人,他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们统统的尝一尝自己身上这些伤害的味道。 可是,到了今天,时间流逝过那么多岁月,到了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到了那些人要怎么办。就这么放弃报仇,他自己不甘心,可是若是报仇了呢?他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一个莫思归在若干年后来找到自己吗?来打破自己的生活吗? 他不知道,也不确定。 在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追逐之后,他的生命中似乎也只剩下了怎么去追逐这件事,而追逐之后到底能做点什么,他似乎再也没有去想过。 “我不知道呢。”莫思归看向了远处的阳光,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淡淡的笑了起来。 第393章 因果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思归,如果,当年杜家没有出事,你还只是杜开霁的话,那样的生活你想过吗?”丁小桥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是那么的艰涩,是那么困难,因为这些话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是亲自用刀去切开了面前这个人心中或许已经结疤的伤口。 莫思归似乎并没有像是丁小桥想的那么伤感,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他的笑容依然在唇角浮动着,让他整个人的脸庞那么柔和。他歪着头似乎在非常认真的想着丁小桥的问题,“刚刚出事的那一年我经常想这样的问题,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想了。” “为什么?” “佛说,因果,因果。小桥,世界上任何的事情都是有因果的,我今天能这样,是因为当年有了杜家的因,既然已经成了现在的果,何必去想当年的因呢?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增加了那么多没有办法走出了苦,何必呢?”现在的莫思归跟当年那满身都是仇恨的少年已经不一样了。 丁小桥能感觉出来,但是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莫思归,是时间,还是经历,还是那些她不能理解的感触。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莫思归好不好。到了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了?是现在这个平和的莫思归,还是小时候那个爱恨分明的杜开霁。她狠狠的闭上的眼睛,忽然那么恨李氏,那么恨李家,那么恨那些过往,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浮现在她的面前呢。 “小桥,你知道了什么?”忽然莫思归就转过了身体,他就这样弯下了腰,静静的看着丁小桥那张悲伤而有些绝望的脸,这样的面容让他的心不可抑制的痛苦起来,他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眉头:“你别这样,说出来看看,其实,我没有想的那么容易受伤。” “当真吗?”丁小桥苦笑着。 “当真。”这样的苦笑映衬在莫思归那灿烂而温和的笑脸越发显得伤感起来。 “思归……”丁小桥猛然之间抬起了手,张开了环抱,紧紧的抱住了莫思归,对于感情上也好,对于现在的时代也好,她这样做都是不符合规矩的,都是惊世骇俗的,可是,现在的丁小桥觉得自己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可能没有勇气说出那些话。 莫思归却愣住了,他的身体一僵,就这样任凭丁小桥抱着,一直到了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紧紧的抱住了丁小桥,越来越用力,似乎要将她嵌入了自己的身体中一般。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丁小桥那仿若天籁一般的声音,从长天之外飞来一句低低的呢喃在他的耳边响起:“那件事,是李家做的。” 这句话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将莫思归所有的思绪和理智都炸飞了,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好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塑一般,连一点点的活着的气息都不存在了一般。 “当家的,夜深了,该歇了。”抱石又一次进了,望着已经静静的站在窗口前半句话都不说的莫思归小声的提醒着,而回应抱石的还是莫思归那静静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也不敢在说什么,只是转身出去了。 今天自从丁小姐回来之后,他们两个人在后面的辣椒地里面说了句话以后便出现在了这样的情况,抱石并不知道丁小桥到底跟莫斯股说了什么,但是他却能知道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大到足以影响到了莫思归和丁小桥两个人。 他刚才已经去丁小桥的院子里打听过了消息,原来丁小桥今天晚上也是很不正常,一直到现在都坐在灯下,什么也不说,跟自家的当家的一模样。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抱石忽然好想知道。知道了也可以有个应对的方法是不是,总比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便只能这样干巴巴的着急好得多。 夜空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掠过了声凌厉的风声,抱石连忙循声望去,只能感觉到一阵阵刺骨的风,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不禁紧紧的抱着肩膀,嘀嘀咕咕的:“真不愧是快到中元了呢,到处都鬼气兮兮的……” 那一夜的无尘庵也不太平,似乎有呜呜咽咽的笛声响了一晚上,弄得所有小尼姑们都没有睡好,一直在师太身边服侍的小尼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给师太打洗脸水,她揉着眼睛对着师太说:“师傅啊,昨天晚上真害怕啊,到处都鬼哭狼嚎的!” 师太一边数着佛珠一边看了这个小尼姑一眼,然后淡淡的,不甚在意的说:“心中没有鬼的话,哪有什么鬼哭狼嚎?多修修佛心,比什么都强。” 小尼姑偷偷的撅了撅嘴,对于这种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她本来就不是自愿来做尼姑的,只是从小被丢在庵堂面前,才被捡了进去,成了小尼姑。自从昨天看了那么位娇客,心中就有些晃动起来,也想着自己有一天能留起来长长的头发,穿着漂亮的裙子,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小尼姑正在这么想,那边的师太已经洗完脸,让她将水端出去。小尼姑低眉顺眼的将那一盆水端了出去,却还没有等到开门,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那房门直接打在了小尼姑手里的脸盆上,她一个躲闪不赢,那一盆水就直接全部打倒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惊呼一声就跳了起来,还要躲得快,要不是那个沉重得木盆就要砸在自己得脚背上,就算是不被砸断脚也得在床上躺个很久了。 师太皱了皱眉,看着从外面冲进来得那个年轻尼姑,不太欢喜的说:“这是干什么呢!一大早上就闹成这样!” 那年轻的尼姑一脸惨白,双眼中透着惊恐,她不等那师太说完话,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大声道:“师傅!不得了了!后院的那个李氏昨天晚上吊脖子死了!” 刚才还在乱跳的小尼姑,一听这话,陡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呜呜咽咽响了一晚上的笛声,吓得一个健步就躲在了师太的后面。而那师太也被惊得猛地站了起来。 山上无尘庵死了一个尼姑,而且是自己上吊吊脖子死的,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山下。 其实如果只是死了一个尼姑倒是没有什么,可是死的这个人偏生不是什么普通尼姑,而是年前被李家送上山上当姑子的女儿。说起这个李氏,就不得不提起她曾经的婆家杜家,还有那曾经在上河村沸沸扬扬的桃色新闻。 虽然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是现在在听起来,还是让人意犹未尽。 米氏和丁修节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米氏还很诧异:“什么!那个李氏居然就在无尘庵里,我那天去怎么没有看见她!” 丁修节却皱着眉头:“有什么好看见的,难道还给自己找不痛快吗?现在又出了这个事情,这躲都躲不过来,你还想凑上去吗?” 米氏只是唏嘘了半天,才又想了起来:“这事儿不会对思归有什么影响吧。” 丁修节没有说话,但是那深深皱起来的眉头却一直都没有放开。不知道为什么,丁修节总是觉得这个时候忽然冒出一个李氏,又忽然那么蹊跷的自己上吊了,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透着一股子诡。 这样的诡异真正的让他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而当听到这个消息的丁小阁似乎猜到了一点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心里面那不安的事情,越来越浓重了,一直压在胸口连气都喘不过来。 “昨夜,莫思归一直都在子里面吗?”丁小桥叫来了抱石,赶走了所有伺候的丫鬟,包括白芷,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一直跟在莫思归身边的人问道。 抱石今天也听到了无尘庵死了一个尼姑的事情,但是他并不知道莫思归曾经的往事,所以并没有做出什么联想,所以对于丁家这陡然一边的气氛其实是有点奇怪的。这样的奇怪让他觉得很紧张,特别是现在丁小桥那安静而没有一丝表情的脸静静的望着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抱石只觉得诡异到了顶了。 咽了一口口水,抱石开始细细的讲所有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连他进去看了莫思归次,每次发生了什么,他说了什么话,莫思归又做了什么回应他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觉得丁小桥的表情越是诡异。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那桌子的边上敲击着,手上的那个琉璃镯子因为她的动作时不时的碰触着那桌子边沿,发出了叩叩的清脆响声。在这间被称为整个丁氏企业最重要的子里面,这样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让人透骨寒冷的恐惧。 “就这些?”丁小桥似乎对于抱石的话不太满意,她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和气又好说话的小姑娘,却在这个时候给了人一种逼人的煞气。 “就这些,真的就这些。”抱石咽了一口口水。 可就在这个时候,莫思归的声音却随着推门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还是那么温和尔雅:“小桥,你有事儿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第394章 离去 “你去见过李氏。” “去过。” “是你杀了她?” “不是。” “那她为什么会死!” “我不知道。” “你再骗我!莫思归!是不是你杀了她!你告诉我是不是!”丁小桥猛地就站了起来,而因为她太用力的缘故,她身边放着的那个小炕桌直接被撞得歪了一下,一只腿儿就直接掉到了炕下面,然后那炕桌因为整个身体倾斜便直接掉在了地上。 莫思归飞速一揽,便将丁小桥直接给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远远的躲开了那个掉在了地上的小炕桌。 而丁小桥却猛地推开了莫思归,她说:“你不该杀了她,你可以杀了所有李家人,但是你不该杀她!” 莫思归忽然抬起头看向了丁小桥,声音里从来没有过的冷静和悲凉:“小桥,我说,不是我,你为什么不信。” 丁小桥的声音抖了很久,她说不出对不起,或者别任何一句话,她只能站在那里,她的胳膊上还扶着莫思归的手,就这样,莫思归一直看着她。他说:“我没有办法跟你形容我昨天听到那一切之后的心情,似乎任何的言语都形容不出来,任何的话语在这面前都是苍白的。我承认,我当时心中是恨的,是没有理智的,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你去了哪,但是小桥我要想知道你去什么地方很容易不是吗?所以,我去见了她。” 说到了这里之后,莫思归忽然就停住了,他的脸上的表情很痛苦,他那扶着丁小桥胳膊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越是这样勉力自己平静,就越是让丁小桥说不出的心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我真的只是去见了见她。你能感受到我的想法,我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曾经跟杜家还有关系的人。对于我来说,杜家不能碰触,不能提起,可是,我还是想要去看看她。我怎么会杀她,对于我来说,她虽然有错,可是,她毕竟是过我家里的人,是我童年里很重要的一部分,我怎么能杀她?就好像杀我自己一样。” “可是她死了。”丁小桥的嘴唇终于抿了起来,然后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是为了李氏?是为了杜家?还是为了莫思归?亦或是为了自己?她根本就分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一种没有办法抑制的痛苦,一直在她的身边回荡,让她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眼泪就这样掉下来。 “每个人都会死。”莫思归垂下了眼睑,似乎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他声音里的沉重可以把所有人都压得喘不过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在子里面想起了一声悠扬却又绵长的哨声。这个声音经常会听到,以至于丁小桥都已经对于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没有了探寻的感觉,可是,莫思归听到这个哨声之后,便放开了丁小桥的手臂。 他直接走到了窗户边推开了窗户然后伸出了胳膊,接着用手指放在唇边也吹响了一声哨声,片刻之后,丁小桥就看见了一只浑身漆黑的鹰便落了在了莫思归的手臂之上。 直到这个时候丁小桥才知道原来那曾经她一直没有去探寻的声音是这只鹰的腿上带的哨子发出来的声音,而这哨子正是呼唤莫思归的声音。有了那么一瞬间,丁小桥忽然很想知道,不在丁家的莫思归到底是做什么的。 莫思归从那黑鹰的腿上解下了一个小小的竹管,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小小字条,看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完之后,他就将那纸条在手里轻轻的碾了一下,这纸条直接变成了粉末,做完了这些之后,他转头看向了丁小桥说:“小桥,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但是,请你相信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丁小桥似乎并不想听莫思归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保证,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还停在窗户边上的黑鹰,面色沉静如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心思。 莫思归想了想,说道:“我做的是航海上的生意。” “只是这样吗?”如果说这之前,丁小桥会相信这些话的话,那么今天她觉得自己可能不会相信。 莫思归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低下头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说:“小桥,你昨天问我,如果我找到了那些让我家破人亡的人会怎么样,我跟你说的是我不知道,我确实是不知道的,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可是,在我的心底里我是有想过的。” “你想要如何?” “你以为我会再杀了他吗?”莫思归忽然笑了起来:“现在知道了对方是李家我就要全部杀了李家的人为我们杜家偿命吗?” 丁小桥望着莫思归没有吭声,虽然她的心里觉得莫思归会这么做,可是她说不出这样的话,她虽然不是白莲花,可是总归觉得,当那样一个杜开霁为了报仇而变得浑身血污和沉重,那么这些年来莫思归努力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会杀了李家人,至少,我不会亲自动手。”莫思归只是说完了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而后又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会很快回来。” 丁小桥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莫思归,眼前的人让她微微有些陌生。莫思归看了一眼丁小桥,然后叹了一口气,走了过来,轻轻的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离开,再也,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丁小桥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莫思归总是这样,总是能轻易的就看明白自己心里想要什么,在意什么。 “你保证?” “是的,我保证。”莫思归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一些,接着他将唇凑到了丁小桥的耳边说:“记得我给你的那块玉牌吗?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记得带着它去四海客栈,千万不要忘记。” “会发生什么事?” “不会最好。”莫思归对于现在的耳鬓厮磨的时光总觉得舍不下,最后他皱了皱眉,叹着气放开了丁小桥,转身快速的离开了那个房间。 望着莫思归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长长的,丁小桥有一种天地间都失去了颜色的悲伤。 莫思归跪在丁修节的面前,脸色的表情认真而又慎重:“叔,是我的错,当年的我因为失去了心智来到了丁家,真的没有想到会带来今天的事情。” 丁修节安静的看着莫思归,脸上一片平静,他说:“你觉得我会怪你?” 莫思归没有说话,可是他的沉默说明了他的担心。 丁修节却摇摇头:“我不会怪。我跟你父亲算不什么至交,但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援助之手,我丁修节也是一条汉子,不要说他对我有恩情,就算没有恩情,一个自小在跟前长大的孩子落到那般的田地,我也会如此做的。而且,我救你从来都不是冲动。” 说着丁修节去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米氏,米氏十分安静,可是一点都没有担心的神情,一如平常一样,不管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是这样,静静的接受。不由得他心中放松而又觉得有些亏欠,他伸出了手轻轻的拉住了米氏的手,才又继续说道:“当年,我就想过,你们家的灭门是谁做的,我想是人寻仇,可是你爹那个人最不会结仇。但是你曹大叔却想得更多,所以,当年让你们改名换姓,甚至也让你戴上了面具。” “但是,我们做这些,并不是代表我害怕,只是,只是不想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是,思归,在我决定留下你的时候,你所担心的这些事情,我全部都已经考虑过了。只是我没有想到是李家人做的,更没有想到李家人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只是为了一个颜面扫地,就要让你们杜家满门全亡。” “李家贯是如此,他们背后的靠山是马太后,自然不讲道理一些,更何况,当年的事情无论对于杜家还是李家都是奇耻大辱。再加上他们一家人本身的性格,能做出这件事来,现在想想看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莫思归的声音很平静,冷静的就像是再说别人的一件事。 “你有什么打算?去杀了李家一家?” 莫思归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这样做伤人伤己,更何况,我现在不能这么做,因为我是莫思归,在所有人心中,杜开霁早就死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放弃报仇吗?” “我对付不了李家,但是有人可以,我不对李家出手,但是有人却愿意这么做。”莫思归的脸上透着一丝冷漠的笑意,他望着丁修节说:“大叔,我不过推波助澜而已,而且,我是商人,商人便要牟利,损人不利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我不会做。” “你会回来吗?”米氏忽然开口:“我是说,安安全全的回来。” 莫思归说着又朝着两人磕了一个头,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意:“当然,婶子。” 第395章 崩 莫思归走后一个多月便是中秋节了,今年的中秋和往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家里将老丁头接了过来,而丁云儿今年的咸菜腌得很好,现在不光是丁小桥和米氏的店子里面卖,就连云通郡里很多的饭馆都专门过来买她的咸菜,不仅仅如此,就连平城也有一些店子慕名而来。 虽然她的生意是小本生意,可是因为自己本身能吃苦,脑筋又活泛,不过半年的时间,竟然将小生意做得有模有样,甚至在席间的时候,丁云儿竟然开始让米氏帮她找个手脚勤快又能干活的人来帮忙呢。 米氏笑:“你这是雇人了啊?” “嗯啊,原本也不想雇人的,可是真的太忙了,这见天的收菜、买作料、腌咸菜都是我一个人,确实太忙了。”这大半年的丁云儿是瘦了不少,可是精神矍铄,一双大眼睛很有神采,跟原来那个阴测测的女子可是有着天上地下的区别。 “忙了就是应该找人,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太辛苦了。”罗氏点点头,丁修义家才刚刚搬到了新房子去住,但是丁云儿这一年来的辛苦她可是全部看在眼里的,心里不免很是心疼。要真是说起来,这丁云儿可是非常像老丁头的诚实肯干,跟张氏那偷奸耍滑的一点都不像。 就看着她成天将家里院子里还有她的咸菜全部都弄得干干净净,就知道这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人,只是可惜了,当年生生的被张氏给耽误了,要不是现在无论是嫁给谁家那都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米氏的身份在那里放着,想要找个合心意的人可是容易,于是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中秋的时候,就应该是吃月饼、赏月亮,外加吃螃蟹。 不仅如此,丁家还和往年一样,今年就订了云通郡里的戏班子来唱戏,主角是今年才捧红的花旦四季红,那身段、长相、唱腔都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丁修节很是花了些钱,估计也不可能在今天将他们请回家里来。 台子上唱的热闹,下面丁家人也说说笑笑的热闹。一开始是老丁头点,他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就点的大闹天宫,这一台子的人在上面上蹿下跳的,看起来很是好玩。虽然这些比起现代的那些大片电影甚至网络游戏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是在精神生活如此匮乏的现在,还真是众望所归的唯一消遣了。 所以,丁小桥也是看得很开心。丁小阁笑:“哎呀,哎呀,你看看,这些神仙一个个都打不过那孙猴子,怎么还好意思管着我们呢?” 丁小桥却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打不过?” “你看看,这一个个都抱头鼠窜了,哪里还打得过!” “我看倒是,这些人神仙根本不是打不过,是不想打,他们一定有很多压箱底的宝贝,就是不愿意拿出来,所以才装出这些样子呢。”丁小桥手里拿着团扇指着那个演玉帝的演员笑道:“我倒是觉得只有玉帝是真的打不过孙猴子!” “为什么?” “你想啊,要是手底下的人都打得过,而老大却打不过,等到孙猴子走了,这遭殃的不就是那些神仙了?神仙们又不是傻子,当然不能给自己找麻烦,所以统统装成打不过了呗。”丁小桥这么说着,双手拍了一下便摊开,围在她周围的小姑娘全部都笑得东倒西歪。 米氏也忍不住被丁小桥逗笑了,她转头对丁修节说:“你看看你姑娘,都说些什么混账话。” 丁修节却点点头:“哪里是什么混账话,我觉得我闺女说得可对了,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这个老没正行的啊!”米氏笑得弯下了腰。 丁小桥也跟着大家一起笑,可是笑着的时候,热闹的时候,内心深处不可抑制的思念起另外一个人来。 就在这一家子热闹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大街上敲锣,一声比一声的响,一声比一声脆,随着那锣声想着,还有人在喊着什么。丁修节侧耳听着这锣声,便招手让苍术去外面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 没有一会儿工夫,苍术就回来,他脚步急促,快步走到了丁修节面前,道:“老爷,皇上崩了。” “啊?”丁修节微微一愣,等到他瞬间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就连忙让人将唱戏的停了,又发了赏钱,打发了这戏班子,才有空将一家人聚集到一起:“都换上素净的衣服,我们现在这上河镇跟原来的村子里面可不一样了,可不能像是原来那么糊弄上下。”说着他将这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米氏去安排,自己则苍术赶着马车去各个铺子里面交代了。 老丁头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衣服后,坐在椅子上叹气嘟囔:“这皇帝怎么老是在这个喜庆的时候不在呢?我记得上一个皇帝不在的时候是大年三十,现在这个又是中秋,真是不吉利……” 其实这皇帝不见得就是这些个合家团聚又欢乐的时候的驾崩的,这个时代不像是现代,出什么事,十分钟各个网站电视台都已经知道了,只要打开手、电视、电脑就能了解得清清楚楚。现在王都里出什么事,那都要靠着驿站得人骑马飞传,一站接着一站,国家又那么大,等到山高皇帝远的王都里面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少说都过了十天了。 丁云儿坐在老丁头边上,立刻拉了拉老丁头:“爹,这话能乱说嘛?你也不瞅瞅现在什么时候,要是被人听去了,连累了三哥四哥他们,你亏心不亏心。” 老丁头似乎也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冲着米氏道:“老三媳妇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米氏点点头,其实她的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总觉得这皇帝死得时候真是扫兴,哪怕你这错开一天也是好得。 只有丁小桥在想,这个小皇帝应该才十岁左右吧,就算古代的儿童到成年的成活率并不高,可是这么多个人看着一个皇帝,那不是跟眼珠子一样的宝贝,还能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啊? 而且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可能,毕竟小皇帝还没有后代,他死了之后,这皇位会落在谁的手里,还未可知呢。 虽然这些皇家的争斗跟丁小桥他们这些乡下人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丁小桥还是觉得忍不住心里觉得有些发凉,果然,在皇家,人命都不值钱啊,就连皇帝的命也是如此。 半夜的时候,丁修节回来了,他去了丁家所有的产业,除了菌子、田地、还有丁小楼的养殖场外,丁小桥的烧烤店和正在修建的川菜火锅店都停工了,米氏的快餐店也关了门。这种行大孝的时候,店子里自然是不能开的,一般是要关个七天,等到七天之后才能开门,而且不能见荤腥,这样一来真是影响生意啊。 米氏问:“这小皇帝怎么突然就死了,真是奇怪啊。” 丁修节摆摆手:“皇帝老子那么多儿子,就那么一把椅子可以当皇帝,还能不争得你死我活?现在得小皇帝才多大啊,我估计啊,他这些年能当稳这个皇帝,估计是底下的哥哥们都忙着你死我活的抢了,现在底下的抢终于有了结果,自然就轮到他了。”他虽然是个庄稼汉子,但是在当兵的时候,这种皇家储位之争的事情可是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很有见地。 “那下个上位的皇帝是……”米氏刚想问,就被丁修节一把捂住了嘴到:“你还要不要命了,这种事哪轮到我们说得。我们小老百姓的,谁管这些?哪一个做皇帝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我生意继续好,我们的日子能更好过就行了,其他的,你不要多问。” 米氏在政治上基本没有任何的见地,自然是丁修节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拼命的点点头,两口子便躺在床上。而这个时候米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小皇帝都死了,太后咋办啊?我可记得马太后是小皇帝的亲妈。” 这个丁修节还真不知道,毕竟这朝堂之争虽然不免波及后宫,但是也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臆测的了。 不过米氏担心的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我记得思归说过,那个李家的背后靠山可是马太后,现在要是马太后倒台了,是不是……” “不要说了。”丁修节也意识到了什么,虽然他觉得一个莫思归怎么也不可能搅合进这样的事情里面来,可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禁心惊肉跳的,连忙就喝止住了米氏继续说下去。 米氏也发现了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闭上了嘴。 丁小桥坐在灯下,她将头上的首饰都取了下来,只留下了一根蓝玉簪子,这簪子看起来并不出众,可是却通身剔透,插在头上像是一股清泉一样流淌进了发间。这是自己及笄的时候莫思归专门送给他的簪子,虽然造型很简单,却是丁小桥的心头之物。 静静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丁小桥却忍不住想起那天莫思归说得话。 我不会杀李家的人,至少,我不会亲自的动手。 第396章 胆怯 皇帝虽然只有十岁,皇帝虽然很小,皇帝虽然没有成年。可是皇帝就是皇帝,并不会因为他没有结婚没有成年没有讨老婆甚至只有十岁,他的葬礼什么就会有些简单,更不会因此,底下的老百姓要守的规矩就能随便一点。事实上,这个被称为少帝的小皇帝的去世,不但他的葬礼更加的隆重,而老百姓们所需要恪守的规矩更加严格了。 比如就像是在先皇的时候,丁小桥他们这个乡下只不过一个月不能吃肉,一个月内也不能办什么喜事,其他的倒是照常。可是这一次,无论是荤腥也好、还有什么娱乐也好,甚至连办喜事这种事情都被延长到了一百天。 丁家一家人都换上了素净的衣裳,女人连首饰也很不带了。除此之外,这镇子上村子里面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贴着白色的挽联,还带挂着白色的大孝。 这些东西每家每户都会准备,虽然不是为了自家人挂的,但是这皇帝好像都活得不太长,除此之外,还有太后啊皇后啊,这些人薨了,那都是要用的,所以,这也是老百姓家约定俗成的东西,等到挂得差不多了,就取下来洗洗涮涮,等到下一次再用。 乡下人都不富裕,这些东西都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也没有必要太浪费。 丁家在前一天晚上有人来报大丧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家现在也算是这上河镇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了,那么多人的眼睛看着,更不能有什么动作了。 丁小桥的烧烤店主要是烤肉,所以,这种时候便不能开了,至于那还在修建的火锅店要等到少帝的棺椁下葬之后,才能够继续修建。而皇帝下葬可就没有那么快了,一般都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会抬到灵山上葬下,所以,这段时间内,丁小桥的两个店子基本就什么都不能做,家里也不能做什么荤腥,最后能做的只有种种菜,或者去帮丁云儿腌咸菜了。 倒是米氏的快餐店可以继续的开下去,毕竟只是做快餐,又不是像是烤肉这种专项的食物,只要不放大油和肉就可以了。 除了丁小桥的生意淡了下来,丁小阁这边也基本没有什么生意,她倒是闲不住,也不画什么设计图了,干脆去跟店子里面的师傅学习打造首饰,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太辛苦,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做,能找到一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总归是好的。 其实,皇帝死了,对于老百姓自己来说,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又不是改朝换代,又不是颠沛流离,所以,除了不能吃肉,不能看戏,不能嫁娶办寿之外,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 抱石进来跟在一直在弄辣椒秧苗的丁小桥说:“小姐,最近一直有一些不怎么认识的人在我们门口转来转去。您看会不会有什么事?” 丁小桥正在摆弄着辣椒苗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抱石。这一次莫思归离开什么人都没有带,甚至连抱石都没有带走,全部都留下了。丁小桥能够理解莫思归的做法,毕竟这个李家霸道的实在是有点过分了,当年不过是那么一点点的小事就能杀了杜家的全家,如果他们知道自家收留了杜开霁,而且那李氏还是在自己一家人去过无尘庵的当天晚上就死了,那么就算自家是清白的,也是浑身张嘴都说不清楚的。 更何况,从李家的角度看问题,丁家确实是得罪了李家,尽管这种得罪的理由在丁小桥看来实在是太可笑了,只是,你却不知道小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不得不防范。 这样的担心,丁小桥并没有告诉米氏,但是却跟丁修节通过气了,丁修节也很同意丁小桥防范于未然的想法。鉴于当年杜家的前车之鉴,丁家将这防患未然也算是做到了极致,家里的宅子也好店子也罢,随时随地都有人观察着周围。 再加上抱石和柴康两个人都是有工夫的,现在他们也不用做别的事情,全部心思都投入了这守卫的工作中来,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来回报了。 丁小桥站了起来,看着抱石问道:“最近是天?” “有个两三天了,一直都在我们子周围还有个店子的周围打转,而且中午和晚上还会换着人的去快餐店哪里吃饭。” “是不是来镇子上做工的?” “不是,面生的很,他们要不是就挑着柴过来卖,要不是带着糖葫芦,总之都是那种流动性很大的活计,而且,他们并不走街窜巷,只是在我们的周围转悠。”抱石是跟着莫思归很久的人,做事是很稳妥细致的,他的观察力也很惊人:“最重要的是,我今天在快餐店帮忙,跟他们个都打了一个照面。” 丁小桥一边拿起了边上架子上摆放着的一张抹布,轻轻的擦着手上的泥土,一边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抱石:“发现了什么?” “他们好个人的虎口上有伤疤。”抱石说着便伸出了自己的手,在右手虎口的位置上指了一下,丁小桥低头一看,发现,其实抱石的虎口上也有淡淡的疤痕,虽然不显眼,但是仔细一看也能看得出来。 “这怎么了?”丁小桥有些不明白。 “小姐有所不知道。”抱石做了一个拔剑的姿势:“这是拔刀或者将刀剑入鞘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这个在用兵器的人身上是很容易看见的。而一般人就算是什么特别的原因也不会将刀剑的伤疤留在这个位置上。” 丁小桥扬了扬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抱石,抱石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我,我也会一点点拳脚功夫。” 丁小桥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接着刚才的问题继续说了下去:“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这些都是前面来打探消息的人,我看就有十来个,要是全部人都上的,起码得有个三四十个人。” 三四十个人……丁小桥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家所有的男丁女眷加起来也才只有这个数,如果对方三四十个人全部都是壮汉,而且手中还有武器的话,真的攻击起他们家来,那么他们家的人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可有什么破的办法?”对于这种事情,丁小桥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经验,她可能做生意上还能有点办法,但是对于打架斗狠,真心是没有什么主意了。 抱石摇摇头:“要凭着我们自己的能力想要抵抗这些人是绝对没有什么办法的,如果想要致胜便只能求助了。” 看来抱石是知道一些丁小桥身上带着一块玉牌的事情,丁小桥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多话,想了想之后,才说:“这些天准备好一匹好马在我的院子里,如果有什么事……” 抱石点点头,立刻抱拳道:“小姐,在下无能,没有办法以自己之力保护丁家周全……” “不用说这种话,对方的实力是我们不能小觑的,就算是保护也好,也是要量力而行,你们能帮我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感激了。” 对于这样的话,抱石除了愧疚之外,真是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丁小桥有点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如果说她是害怕的话,那是有点点的,毕竟当年杜家的事情就在眼前放着,就算是她没有亲眼看见,可是当时当她踏上了那一片焦黑的杜家原址的时候,她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残垣断壁,就算没有亲眼得见当时的情况,也可以凭着想象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样的事情或许就会发生在他们丁家的身上的时候,饶是,丁小桥是个见过一些风浪的人,她的内心深处也没有可能不害怕。 除了那一点点的害怕之外,丁小桥其实心里还有一种很诡异的期待。倒不是丁小桥很期待自家也遭了什么难,怎么来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好像是你明知道自己即将要迎来一场灾难,你是愿意惴惴不安希望这灾难能够越晚到越好,还是希望这灾难早点到来早点完事呢? 反正丁小桥是希望早点来的,用她自己的话就是,反正伸脖子也是一刀,锁脖子也是一刀,倒不如早点来,早死早投胎。 她的现在正是这种诡异的期待。 要知道人对于灾难没有一点知觉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可是,一旦知道灾难会到来,却不知道什么到来的时候,人就会变得很奇怪,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白芷看了一眼一直静静的坐在镜子边上看着自己的丁小桥,然后问道:“小姐,你都坐在那里半天了,是不是想梳个什么头发,我给您梳吧。” 丁小桥只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轻轻的笑了笑:“不是,我在看我自己。”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白芷嘟囔了一声。 丁小桥却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我是想看看,我自己对于死亡到底是有多恐怖,对那不能控制的灾难是有多么的胆怯。” 第397章 走 一切来得突如其来,一切又来得意料之中。 白芷一把就推开房门冲了进来,而她看见丁小桥已经站在地上,自己穿好了一套利落的短衣裤装,见白芷进来,她转头看向了白芷说:“怎么了?” 白芷的脸色发青,嘴唇也有些发紫还在不停的颤抖着,她对着丁小桥说:“小姐,有好多人正在爬院子进来。” “他们去后院了吗?”丁小桥说得后院就是她平日里种辣椒的地方。这才是丁小桥最在意的地方,毕竟对于丁小桥来说,她的未来也好,她的希望也罢,全部都维系在这些辣椒上面,好在莫思归新带回来的辣椒苗她已经全部栽在盆里面放倒丁风儿家里面去了,剩下的这些辣椒也已经收完,只是那些辣椒丛都还立在田里,好好照顾,还能接上茬的辣椒,要是就这么被弄坏了,真真的可惜。 “去了,有十个人都是从那后院的墙爬进来的。”白芷一把拉住丁小桥的手说:“小姐,你快点走吧!” 丁小桥任由她拉着朝着外走去,而这个时候抱石来了,他进了丁小桥快速的行了一个礼之后,指着墙角的马说:“小姐,快点上马吧。” 丁小桥跟着两个人走到了那马之前,忽然就回头,一把就拉住了白芷的手,从脖子上就将那块玉牌扯下来放在了白芷的手里,她望着白芷,镇定的说:“白芷,你现在拿着这东西去四海客栈求助,我不知道这东西能管什么用,但是,你要记得,我们所有丁家的生死希望都放在了你的手上。” 白芷本来就被吓得脸色发青,现在被丁小桥弄了这样一下,更是使劲得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紧紧的拉着丁小桥的手:“小姐,不行,怎么能我去!你去啊!这是莫先生留给你的,小姐,这是莫先生给你保命的!” 听着远处嘈杂的拼斗声音还有乱哄哄的脚步声以及人说话的声音,丁小桥抬起手就甩在了白芷的脸上,顿时让这个一惊慌得不知所以的丫头安静了下来,丁小桥厉声道:“你要知道,现在我们的命就在你的手里了!你是去还是不去!” “小姐!” “快走!”丁小桥也不看她,直接对着抱石说:“把她丢带马上,她会骑马,然后护送她平安出了门。” “小姐……”不光是白芷傻了,就连抱石也傻了,虽然他被丁小桥一吼,手脚一哆嗦就把白芷丢上了马背,也护送着白芷就往外面跑,可是,他的心里现在就一个感觉,完了完了,这回他是死定了,要是当家的回来,他这条小命要不是保不住要不就是皮都要脱下来三层。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得让这个白芷平平安安的去报信,只有丁小桥没事,他可能才能在莫思归的手下活下来的可能。一想到这里,他扯着白芷的耳朵就大吼:“白芷,你给我听好了,你给我不要命的跑去四海客栈,去找那个掌柜的,将这玉牌给他,不管他说什么,你只说四个字,四海升平!懂不懂!你要是敢死在半路,或者跑了,我让你这辈子做鬼都不安生!” 白芷被抱石压在怀里直接从一众人群中直接越过了角门冲了出去,后面人声鼎沸,火光点点,一直跑到了村口,抱石才下了马,他抬起了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马屁股上,那马立刻就嘶鸣着朝着前面的飞奔而去。 一直趴在马背上的白芷浑身抖得好像是筛糠,可是,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词,四海客栈,四海升平。她不停的嘟囔着这两句话,似乎这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一身劲装的丁小桥手里提着一根马鞭,朝着前院赶去,一路上都有他们丁家的护院正在跟外面的贼人打动的场面,她遇见这样落单的或者自家的护院落在下乘的时候,都会上面帮忙。 丁小桥的鞭子已经学了好年了,不过,原来并没有想着防身,只是觉得好玩,莫思归也是随便教了下,所以看起来架势很好看,但因为她是女孩子,手上没有多少的力气,其实杀伤力并不大。饶是这样,给那些落到的贼人添点堵也是很容易的。 因为这一次的贼祸,丁家是早就有防备,所以这些贼人也不见得就在他们的手上讨到了什么便宜。因为丁家并不打算伤这些贼人的性命所以只要被打翻在地上,就立刻会被捆起来。 而丁小桥的身上也带了不少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沙子、生石灰、绣花针、辣椒面,总之都是一些常见的东西,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常见的东西也能发挥出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来。 这些贼人本来就是李家请来的。李家也是有本事的,自从李氏一死,他们就前后一调查便知道了这李氏死前来的人,然后在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丁家,从丁家身上又很快发现了多年以前他们家来了一个远方亲戚小男孩,那小男孩正好跟杜家的小儿子差不多大。 虽然当时他们杀了杜家全家的时候并没有回去查验尸体,可是也没有想到会留下什么祸害,这么些年也算是高枕无忧。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忽然又冒出了一个杜家当年剩下的遗孤,并且还被丁家给养大了,这让李家怎么不害怕,怎么不痛恨丁家。 虽然到现在为止,那杜家的遗孤并没有什么举动,但是难道一定要等到别人找上门来才反抗吗?不,这从来都不是李家的办事风格,他们既然能做出杜家的事情,有了个丁家也没有什么,要是顺便再能将那个杜家遗孤给弄死了,那么才算是真正的天下太平了。 为此,李家在丁家的附近盘旋了多天,又打听了不少关于丁家的消息,最后才选择的这天动手。 这天是初一,天上是根本没有月亮的,连星光也是暗淡,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不用来杀人越货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自己。李家虽然平日里跟丁家没有怎么打过交道,可是丁家最近这些年的在云通郡的风头很健,是个人都知道丁家有钱。 李家的算盘打得很好,这一次在一次导演一出曾经得杜家事件,悄无声息的杀了人,放了火,在把他们丁家的财产全部掠走,这样一来,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探查了那么多天都觉得很好下手并且没有任何防备的丁家,怎么在他们一动手的这一天晚上就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无论是家丁也好,护院也罢,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了这么多的壮劳力。不过尽管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反正李家人的手里都拿着武器,这些平日里只是拿着锄头棍子的家丁护院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也不知道这丁家人里面到底有什么厉害的人在,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他们会来一样,早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们从墙上跳下来一个,就会被住一个,或者直接被分开,就算偶然有条漏网之鱼,也会被人围攻,总之这次战斗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让人打的十分的窝囊。 没有多少的工夫,这些二十多个人全部都被逮住了,速度快得脸丁小桥都有点觉得不可思议,她一路走到了前厅,就看见丁修节、曹宿生、明远、柴康、丁五郎、丁七郎抱石还有苍术和茯苓一种大男人带着十二十个的家丁护院,手里都拿着一些平日干农活的工具,而米氏这些女眷也一点不娇气,各个也提着什么棒槌棍子之类的,一副你赶动我,我给你好看的模样。 这实在是丁小桥没有想到的。 其实也是李家没有想到的。李家总是认为丁家是有钱人,杜家也是有钱人,平日都不怎么注意,实在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丁家和杜家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丁家这才富起来年?而且,丁家人那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平日里都是要干农活的,就算是女人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跟杜家那种天天不干活的有钱人真心不一样。 所以,这一点上是他们的第一点的失策,而第二点失策的是,他们没有想到丁家早就有防备,毕竟只有千年打贼,哪有千年防贼的道理,而这丁家居然真的****夜夜防贼,实在是不可思议。 最后一点的失策是,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在丁家的院子里还有一位曹宿生,曹宿生当年在打仗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那是给将军出谋划策的智囊,那战场上什么样的事情都经历过了,现在就是一群小小的贼人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他们定好的计谋,他们选好的路线似乎全部都在曹宿生的心中,所以,这次行动真真的是失败透顶。 当一行人被到了前厅的时候,一群人还是愤愤不平着。 丁修节坐在最上面的位置上,望着下面跪着一片被捆着的人,皱了皱眉,那张脸上狰狞的疤痕让他多了分煞气,他道:“你们是什么人?” 第398章 乱(一) 这下面跪着的人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横肉,身上也穿着都是短衣,虽然看着像是庄稼人的样子,可是却一点点都没有庄稼人的气质,倒像是一个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强盗。他们今天居然被擒住了,自然心里面是很不痛快的。 现在听到丁修节这么问话的时候,一个个都不愿意说话,不过,在丁修节那张吓的面孔之下,以及周围那一个个好像比他们还要凶神恶煞还要横的家丁还有护院的武器棍棒之下,还是有一个人说了话。 明显,这个人是这群人的头头。他的头发支楞着,微微的有些乱,长着一张黝黑的脸庞,还有满满的络腮胡,一边说话一边就露出了那发黄的牙齿,他冷笑道:“废话怎么多做什么?既然兄弟我们个阴沟里面翻了船,那么便随你们要杀要剐,兄弟我们定然不会多话一句,只不过,你们丁家只管记着,今天的事儿,绝对不会善了,你们丁家定要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丁修节也冷哼了声:“这可真是稀奇了,这明明是你们自己爬进了我的家,我只是将你们捉起来,怎么到了你的嘴巴里面好像是我才是犯了错的那一个人?真是奇怪,难道按照你的道理,你们晚上不睡觉爬进了我的家里来,我不但不应该不抵抗,还要打开门,欢迎你们来,等到你们烧杀掳掠完了,我们一家子还要跪在地上谢谢你们这次到来?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个强盗被丁修节这样的话说得微微一愣,然后,他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少废话这么多,爷爷我是粗人,跟你们讲不通道理,你们有什么本事只管放马过来,杀人不过头点地,爷爷我今天只管受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丁修节也不耐烦跟这些汉子扯一些有的没有的话,他直接挥挥手,然后说:“我懒得管你在想什么,我只说一件事,你们今天到底为什么来,又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只要照实的说了,我不但不会杀你们,也不会将你们捉了见官,我还会将你们放了,并送你们一笔钱财,毕竟这大晚上的,你们辛苦一趟,要是一点东西不见也是不痛快,你们看这样如何?” 那强盗听到丁修节这么说心里开始微微有些心动了,他扭头看了看旁边跪着的那个人。而丁小桥也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去看那个人,只见那个人有着一张苦瓜脸,长而且带着寡黄的脸色,一看就好像是得了重病的模样,头上的头发又很稀疏,嘴巴边上有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而唇上还长着两撇小胡子。 这个人一看见那个头子转过来看自己,他连忙摇摇头,又是递眼色又是撇嘴巴的。而那强盗头子见这个人这样的表示也立刻转回头来,横着脖子说:“谁知道你们姓丁的心里到底是存着怎么样的主意,你现在倒是说得好听,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万一你是在诈我又怎么办?我这里可是那么多的兄弟的性命呢!” “再说了,今天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兄弟个看着你们丁家有钱,想要过来弄个钱花花,哪有什么背后的人,你们要是今天肯拿钱出来消灾,再放了兄弟我们个,我们这事儿也就算了,要是不肯,你们就只管杀了我们,我敢保证,你们一个个的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丁小桥见不过不少不讲道理的人,可是,这样青黄不分,胡搅蛮缠的人也是少见,倒是可以跟张氏拼一下了。接下去,就开始了互相的拉锯战,两边的人这样你来我往的说了遍囫囵话之后,丁小桥看了曹宿生一眼,然后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曹大叔,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在拖时间?” 曹宿生点点头:“确实如此。” “他们为什么要拖时间啊?”丁小桥有点奇怪,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这个大男人就跟在弄裹脚布一样不停的说个不停的,她的目光又转到了那个一脸病入膏肓的男人身上,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并不是在这个强盗头子的身上,而是时不时的扭头朝着远处的地方看去。 那边是什么地方呢?丁小桥不动声色的朝着那个瘦子的身后转了过去,然后站在了他的身后,朝着他经常看的方向看过去。大黑天的,其实也看得不是很清楚那边的方向到底是什么,但是丁小桥那是对于自己家这一片还是很熟悉的,尽管天黑,她还是能猜到,那是一片山地。 而且就是正对他们家后面不远处的一处高山,长着非常多的茂密的树木,因为那些树木都很大,所以那一处的山地是不能用来做成梯田之类的,倒是平日里一到雨季,就是很多村民去那里捡菌子的好地方。 这个地方有一个好处就是树木特别的茂密,在这个地方想要藏个人的话,那是很不容易发现,再加上现在是晚上,只怕是藏了人话,就更不容易发现了。忽然之间,丁小桥的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她想她已经明白了,那一片山林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瘦子居然又一次抬头朝着那边的黑暗中的山林看去了,丁小桥只觉得头皮都麻了,她想也没有多想,直接就捡了一把被丢在那边的匕首,直接逼在了这个瘦子的脖子上,说道:“你们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那个瘦子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感觉到了一把冰冷的刀子就这样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时之间,动也不敢动,只能连连回答:“这位姑娘,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丁小桥却只是冷笑,那手里的刀子甚至已经在那瘦子的皮肤上陷进去了一些,隐隐的有一些血丝冒了出来,“我可告诉你,我是不会用刀的,也是不会控制什么力度的,你最好给我说老实话,不然的话,可不要怪我手里的刀不长眼睛,到了下面的阴曹地府去还白白的把我告一状!” 那瘦子被丁小桥的话以及那已经陷入皮肤里面的刀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大叫着:“姑娘可是要注意手下注意手下啊!我说,我全说!” 丁小桥却没有一点要放松自己手里的刀的意思,依旧那么紧紧的抵着这瘦子的脖子,并且越来越大力,那刀子锋利,眼见着已经划破了瘦子的皮肤了,原本只是见了一点点血丝的皮肤,渐渐的渗出了点点的血渍出来。这回那瘦子已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是卡在喉咙里面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呜呜的呜咽着。 而在这个时候,抱石忽然大叫一声:“那边山上的林子里面有人!” 所有人都随着抱石的声音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而这个方向刚好就是刚才那个瘦子和丁小桥注意到的方向。虽然非常的不明显,但是,还是让人看的出来,在那茂密的树林里面似乎有一点点的火光,或明或暗,在这黑夜里面显得有些恍惚。 就在这个时候,曹宿生大叫一声:“不好!这群狗东西还有后招!他们还带着有其他人来的!” 如果说,以丁家现在的家丁和护院,对付现在他们住的这些人来说,那可能是还势均力敌的话,那么下面如果还有别的帮手,只怕是对于丁家来说就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了。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想要再次战斗,而且要对付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复杂还要厉害的人群,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就在曹宿生大叫出来的时候,丁小桥也丝毫没有放过刚才那个瘦子,只是不停的逼着他说出其他的情况。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丁家刚刚松懈的心情也再一次的提了起来,一个个也转过头来,全部都看向了那个瘦子,凶神恶煞的逼问了起来。 在这么多人的逼问之下,还有脖子边上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威胁着自己的生命,那瘦子实在是熬不住了,只能大声的说出了下面的事情。 “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啊!我说,我说啊!”那瘦子连连的求饶着,“那林子里面还有差不多二三十的兄弟啊,他们只等着我们这边一给出信号就要全部攻下来!” “什么信号!” “就是我们这边得手的信号。”那瘦子不停的咽着口水:“因为我们都听说了这丁家非常的有钱,而且,在丁家有个很大的钱库,所以我们这回是打算来捞一笔的,只要我们前面的来的弟兄将你们这些丁家人都制服了,那么就给他们发一个礼花,他们就会……” 说到了这里,那个瘦子微微的顿了一下,似乎有点说不下去了,而丁小桥柳眉倒竖,厉声道:“他们就会如何?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完,否则!我要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那瘦子被丁小桥的话语以及那手里的匕首吓得够呛,只能大声的喊道:“他们就会攻下下来,搬走钱财,在将所有的人全部杀了,将这宅子烧掉!” 第399章 乱(二) 明远打了一个寒战,这样的计划,这样的手段,他只觉得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似曾相识。如果现在莫思归在这里的话,只怕也是有这样的感受的。这样的一切的一切,跟当年的杜家的灭门惨案是多么的相似? 先是抢钱,然后是杀人,最后是一把火放了全部烧个干干净净,让后面的人想报仇都找不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若不是这样的手段如此的恶毒和深沉,只怕他和莫思归也不可能那么多年过去,也仅仅只是查到了一点点皮毛了。 明远能感受到的,丁小桥自然也是同样的感受到了,她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就在所有的丁家人都在因为这瘦子所交代的事情在焦急而且愤怒的时候,忽然开口:“谁是背后的那个人?” 这句话一下子让整个场面都冷了下来,没有人在说话,不光是丁家人还是那个强盗全部都回过头看着这个瘦子。至于那个瘦子也闭上了嘴,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起来。丁小桥也不意外,只是冷笑着:“怎么?你背后的那个人对于你来说就是这么重要,竟然都可以将自己的小命都填进去,也不愿意说出他是什么人吗?” 瘦子还是不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丁修节大步上前,一把就提起了那瘦子的领子,将他给提了起来,然后挥舞起一拳,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上,那瘦子本来就没有任何的准备,而这丁修节不但平日里经常干活,而且这也是当过兵的人,现在又因为愤怒而奋力的挥出了这样的一拳,这个瘦子这样的小身板怎么可能接的住,直接整个人就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之后,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那嘴巴一张,就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和那鲜血一起冒出来的是颗已经被砸掉的牙齿。如果说刚才这个瘦子还觉得丁小桥是个小姑娘不可能那么凶狠,就算是有刀也是吓唬自己的话,那么现在他算真的知道小锅是铁打的了。 他抬起了眼睛看向了丁修节,他的眼睛里透着深深的惧怕,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咽了咽口水,抖着身体道:“不要打,不要打,我说,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瘦子刚刚要说话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夹带着尖啸的箭支划破了空气,大家随着那声音抬起了头看去,却看见一个火团就快速的朝着他们的院子飞了过来。 曹宿生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然后当下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大声道:“快点去打水!他们想要用火攻,想要烧死我们!” 这一声好比在油锅里面滴进去了水一般,顿时就炸开了锅。丁家人全部都是庄户人家,就算是请来的家丁和护院又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架势,大家一下子就慌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就在局势看起来不能控制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声音从正堂传来,大家看去,只看见,丁小桥手里举着一个大大的花瓶猛地的往众人的面前砸了下来。大家都不是瞎子,特别是在丁家已经工作过一段时间的下人们个个都看得清清楚楚,丁小桥刚刚砸掉的那个花瓶,可是米氏的心爱之物,据说,当时是米氏看中的这个瓶子,不过一问价格,就再也不说喜欢了。 可是后来丁修节却不忍心让米氏失望,就花了三千两的银子买了回来,自此之后,这个瓶子就变成了米氏心中最为珍贵的东西,谁都不敢有一点点的闪失,可是现在丁小桥随手提起来就砸在了地上,无论是声音也好,还是丁小桥那强大的气势也罢,全部都已经让所有的下人愣住了,那刚刚慌乱的气氛也暂时的消失了。 “都慌什么!难道现在人都还没有上门,我们就要自乱阵脚吗!如果现在再有人这么慌下去,那么等着我们下场的就是这个花瓶的下场!”丁小桥的声音尖利,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将整个天空都划破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无论是丫头是小厮还有家丁或者护院,这个时候都静静的看着站在阶梯上面的丁小桥。她身量不算高,人又生的瘦,现在身上穿着短衣和裤子,更显得一整个人凌厉如刀。 这个时候,她竖起了眉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点的胆怯,满满的写着都是不可一世的勇敢,她大声说:“你们都看好了,这些人!”她手里提着一根马鞭,这个时候她用马鞭指着那一片跪在地上的人说:“如果放在平日里,你们有个能敌得过?可是他们现在却全部被我们住了,那么外面的人又算得什么!难道我们丁家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吗?” 所有人都摈住了呼吸全部静静的看着丁小桥,现在的她好像是一个发光的球体一样,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光是丁家人也好,还是那些强盗也罢,她道:“还是说,你们就打算这样直接认输,就打算这样死在这院子里!打算让人一把火把我们连尸体都烧成灰,连你们的家里人都忍不住你们来!” “我们不愿意!”抱石第一个大喊了起来。 接下去是更多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我们不愿意!” 这样嘹亮的声音在这样的夜空中,似乎要将四邻全部都惊醒一样。 “曹大叔,你来指挥整个局面,其他的人,不怕死的,只管跟着我来!”丁小桥对着曹宿生点点头,她挺直了基本高声道:“我们丁家从来都不是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人家!若是今天我们都能活下来,今日里的人,我没人都给一百两银子!天亮就兑现!” 丁小桥的声音尖利的像是将人心里包裹着那厚厚的硬壳全部都劈开了一样,似乎在这样的声音之下,所有人裹足不前的那点点的畏惧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那不停的奔腾而出的勇气。 “小姐,我跟你去!”抱石又是第一个跳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是柴康,不过丁小桥回头就将柴康拦下了,她道:“你留下,院子不能一个不会功夫的都没有,这么一院子的女人,难道都要像我一样吗?” 柴康看了看丁小桥那在夜空之中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又看了看其他人,他只能点点头。而米氏这个时候本想出声叫住丁小桥,却被丁五郎一把拉住,丁五郎说:“娘!我们丁家现在是背水一战,小桥既然已经说了这样的话,她就非去不可!你放心,我跟着去!” 说着,丁五郎将米氏还有个女眷交给了丁七郎,也提起了一把长刀就跟着丁小桥还有那些家丁快步的朝着角门那边走去。 这个时候,曹宿生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起来了。除了安排个人将这些所有住的人全部赶到了一个地窖里关了起来之外,还让将他们全部都松了裤腰带,脱了裤子,并且将脚也捆了,顺便搜了一下身,果不其然,又从中搜出了把利器,要是他们刚才不注意,这些人完全就会反攻了。 其他人就开始去院子各个井边提水,对于已经烧起来地方进行扑救。还好这丁家所有的井都已经被明远改造成了泵井,只要不停的压,那水就就会源源不断的流出来,这种危的时候,要是还用木桶打水的话,那真是要急死个人啊。 可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办法比的上源源不断从山上射过来的火箭。 丁家的巨大响动终于让周围的人家和商户都惊醒了,一下子,整个上河镇的这条街上都变得沸沸腾腾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救火。那些飞窜的火箭,不但将丁家的房顶给点燃了,周围的这些不少人家的房顶也被点燃了,甚至还有一家是布行。 水火无情,这火一烧起来,很快就越来越大,整个街上都开始喧闹起来,大家全部都在奔逃着,到处打水救火。 而与此同时,丁小桥已经从马圈里面牵出了一匹马,翻身就上了马,踹开了角门朝着那山边飞奔而去。在她的身后跟着很多的丁家的家丁,还有抱石和丁五郎。 这个时候,那些贼人已经从山上下来了,他们在山上,虽然距离丁家挺近,射箭是个好位置,可是也不好控制,这么一会功夫,已经烧到很多别的人家了,他们现在只想趁着乱下来,到了丁家杀丁家一个措手不及,拿了东西,杀了人烧了房子就走。 于是,他们奔马下来,而丁小桥一群人则奔马而去,没走步,就已经在丁家隔壁的街道上短兵相接! 这边,丁小桥一行人各个手里都是举着火把,而对方的人明显要比他们多得多,一个个的都是劲装武器,却没有带着火把,两边的人这么一大个照面,全都愣住了。 他们没有料到丁小桥他们会出来,而丁小桥也完全都没有料到这些人会这么快就追下山来,一时之间,两边的人马,隔着一条长长的街道,全部都没有动作。 第400章 乱(三) 现在要怎么办?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的丁小桥的脑子里微微有点懵,虽然刚才拼着一股子的劲就冲了出来,其实是打着要跟他们你死我活的念头的,可是现在被风吹了一阵子,她的理智微微的回来了一些,现在再看见那些站在对面街角的人,虽然看不见他们的长相,可是,在这暗淡的星光之下,还是能看见他们的手里都捏着一把把明晃晃的凶器。 而再看他们这一边,本来就是良民,手里那里有什么武器,而且人数上也较少,就算是凭着一股子的冲劲就出来了,可是到了现在她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后面跟着她来的人是家里的下人、家丁还有护院。 他们不是工具,他们是跟自己一样的大活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如果就这么贸然冲进去跟对方的人拼死厮杀的话,不但胜算很小,只怕自己这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夜凉如水,在此刻,丁小桥被这样的夜风微微的一吹,她的脑子也渐渐的清醒了起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现在绝对绝对不可以这样贸然的就上前,敌强我弱,只能够智取,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吸引对方的全部注意力。 问题是怎么才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呢? 现在的丁家跟当年的杜家不一样。当年的杜家虽然高门大院,可是并没有住在村子的中间,而是住在了距离村子边上有一定距离的一块高地上。据说当年是一个很有名的道士来看过的风水,说是那里真真的宜家宜室,兴盛后代的好地方,在那里落下了宅子,真可谓居高临下,仿佛是一个聚宝盆一样,将所有的财产都能收拢于眼前。 虽然,确实是因为那样的一个宅子,让后来几年的杜家都过得很好,而且是越来越好,可是那个地方毕竟不是村子里面最热闹的地方,而是一个三不靠的位置,周围都没有什么人住,所以当年的李家很好下手,甚至一直到了开始烧房子才被其他的村民发现。 但是现在的丁家住得地方可不是这样得。 虽然一开始丁家选择得位置确实是在村尾,但是,这么些年发展下来,这里曾经的村尾,却已经变成了上河镇的中心位置了,现在这些责任想是像当年那么对付杜家可是不容易的。 况且,这些贼人除了谋财之外,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杀人灭口。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会想要留下什么活口,特别是经历了当年的杜家的事情,他们自己也知道留下了什么活口只能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两边人马一打照面,丁小桥立刻就做出了判断,她回头对着跟着自己的个人说:“我们往回走,这边的巷子都不算宽,大家分开走,现在因为烧火的事情,这附近的人全部都起来救火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同样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好事也是坏事。所以,我们分开走之后,千万不要走到僻静的地方去,那里我们顶不过他们,大家尽量走到热闹的人多的地方去,人越多,他们越不好动手。” 丁小桥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说得非常的快,她也说完,就用马鞭挥了一个圈,大家全部都心领神会的想要散开。 而对面的人也有了自己的主意:“老大,这些人要不要追?” “追什么?你看看那些人,并没有丁家的家长丁修节两口子,现在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便是不可能将丁家斩草除根了,现在咱们只用遵照着上头的命令,将丁修节两口子给杀了,最好再将那个丁小桥和丁家的两个儿子给杀了便行了。”为首的老大,眯了眯眼睛,他并没有见过丁小桥,况且现在街道上阴暗,就算跟对方打了个照面,可是他也没有看清楚对面的几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只能隐约的知道,对面这些人绝对是跟丁家有干系的。 “那丁家的钱……”不管李家是什么命令,底下的贼人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们如果不是为了钱财,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冒险的买卖呢? 老大冷笑一声:“这还用说,我可不管上面的人是什么打算,可是我们杀了人就是为了钱的,要是只是杀人,不拿钱,老子是来做白工的嘛?” 这老大的话让后面跟着的人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一个个都拍着巴掌,看样子都是开心不已的样子。有了这老大的话,他们便不再想去追着丁小桥了,只是策马朝着丁家的方向奔去。 丁小桥见状,忽然就高声喊了一嗓子:“姓李的,你们不要以为做下的这样的腌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人在做天在看,我便是不信,当年你们杀了杜家,今天还能又杀了我们丁家全家!” 虽然远处已经有很多人起来救火了,可是在相较起白天而言,这夜里还是安静的,丁小桥的声音又是洪亮又是高亢,一下子就对面那一波正想要离开的贼人的注意力完全的吸引过来了。 特别是那个为首的老大,心里咯噔的一声。他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跟他们打了照面的这几个人能说出头上的人身份,还能说出当年杜家的事情,原本打算放过他们的心思立刻就放下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真的是放过这些人可是后患无穷。 他的牙咬得咯咯作响,冲着丁小桥奔走得方向骂道:“娘希匹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爷爷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厉害!”说着直接大手一挥,让刚刚已经准备朝着丁家走的人全部都回来了,转头朝着丁小桥他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家都是会骑马的,所以,一群人走带街道巷子里奔跑,那马蹄在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了踢踢踏踏的脆响,就好像是战鼓一样敲击在丁小桥的心上。她的心跳得厉害,归根结底,她是一个没有见过什么凶险世面得闺阁女子,这样得事情下,她就算表面上不害怕,可是心底里还是有些慌张的。 抱石和丁五郎一直呆在丁小桥的身边,抱石道:“小姐,我们不能分开,你自己一个人绝对不能让他们追上。” 丁五郎也对于抱石的话非常的赞同:“没有错,那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抱石你快点也离开,我跟着小桥。” 抱石却摇摇头:“大少爷,说句不该说的,你不会功夫,你跟着小姐,只能是给小姐增加麻烦,我跟着她,我可以保护她,但是你要是跟着,我却分身乏力,实在没有办法顾得上你们两个人,所以,你快点走!” 丁五郎没有办法反驳,这抱石说得一点错都没有,虽然那他会骑马,有力气,并不是一般的文弱书生,可是一点功夫都没有,在自己这边丝毫没有胜算的情况之下,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还是跟着丁小桥他们,确实是一种拖累。他点点头,道:“没错,我这边走,抱石,你一定要保护好小桥。” 说罢,他在抱石的承诺之中,也找了一条没有人的街道快速的飞马离去。 丁小桥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被分散了很多的贼人,她对着抱石说,“后面还有三个人,我们分开,你对付两个,我对付一个,虽然很是困难,可是也要勉力一试。” “小姐,这不可以!”抱石心里一惊,立刻就拒绝。 “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快点去!”丁小桥说着一边使劲的拉了一下抱石马的缰绳,一边用手里的马鞭狠狠的抽了他胯下之马一下,那马一阵吃疼,立刻就朝着另外一边飞奔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抱石都没有办法反应过来,丁小桥便已经成了事。 到了如今,抱石也没有办法在掉头回去,只能看了看跟在自己后面的两个人,咬了咬牙,朝着不远处商铺较多的巷子里奔去。 一直紧追着丁小桥不放的人是那个为首的老大,他能当上这个位置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本事,像是这种听声辩位的本事他最是强悍的,刚刚虽然是在夜风中听了丁小桥的那一嗓子,他便已经确定了这个人是一个少女。而在丁家能有这样坚韧心性,并且能知道那么多的少女除了丁小桥还能有谁? 巧了,这丁小桥就是李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杀掉的几个人中的一个。所以,现在看着这小丫头只身一人奔在前面,他的心里就忍不住露出嘲讽的欣喜来,果然是一个只知道在闺阁里指三道四的小姐,连一点危险都分辨不出来,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直接将自己变成了孤身一人,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上菜吗? 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丁小姐,你要是现在停下,我一定不难为你,给你一个痛快,你是不给爷爷我方便,一直这么浪费爷爷我的时间的话,我也就不会宽待你了,你可就不要怪我不会怜香惜玉了!” 丁小桥听到身后那人的凶狠的声音,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回答,转头继续往前面飞奔着。 第401章 乱(四) 说实话,丁小桥的心里面是惶恐的,是紧张的,是害怕的,毕竟这种事情谁也没有机会有经验。可是,听着身后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面倒反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缰绳,她一边靠着马蹄声由远及近发出的声音来判读自己跟那个首领之间的距离,一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腰边的包包,里面放着很多她从屋子里面胡乱带出来的东西。 丁小桥清楚的知道,如果要拼实力,不要说自己一个人,只怕是自己三四个人都顶不过那一个首领,可是,她还是想努力的试一试,就算是最后不行了,她也要拖住时间,等着白芷的救兵到来。 眼见着那首领越来越近了,丁小桥一开始还在紧张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倒反平静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好像她所有的触觉都灵敏了很多。她能听到那已经非常接近自己的首领的动作,甚至是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见了,那首领的手边响起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下意识的她就将自己的身体猛然的趴在了马背上,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冰冷而凌厉的寒风就从她的头顶擦了过去,丁小桥甚至来不及去想,那从头顶擦过去的是什么,她只是趴在马背上转过了头,朝着那首领的方向看去。 只看见,那个人距离自己不过一两尺的距离,他的手里提着一把大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血渍一般,散发出了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而刚才从自己头顶掠过去的就是这把大刀。那首领见丁小桥转过头来,又使劲一夹马肚子,让自己的马飞快的朝着丁小桥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准备再一次提起手里的大刀朝着丁小桥砍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首领刚刚举起了手里的刀的时候,只发现一团子什么烟雾,他下意识的一闭眼睛,可是那些烟雾已经有很多直接打在了他的眼睛之上,随后他就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刺痛直接逼向了他的眼睛。这种疼痛是带着没有办法忍耐的灼热和刺痛的,顿时,那首领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的空白,他哇呀呀的叫着:“娘希匹的,小娼妇,你到底用的什么毒辣手段!” 丁小桥望着那首领,一边用手不停的捂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另一只手里的刀却不停的挥着。他看得见的时候挥的刀可能还有个方向,现在一看不见,又因为这眼睛里的剧痛,身体不断的扭动着,那手里挥着的刀子就没有一点点的准头了。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那刀砍中,却又躲闪不赢的时候,丁小桥忽然就发现自己身后一沉,来不及回头看,她下一刻就被人揽在了怀里面,而自己手里的缰绳也被人猛地拉住了,快速的一拉,那马匹就朝着一边猛地越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首领手里挥着的大刀就极为凶险的砍了下去,如果刚才不是躲避得快,只怕现在丁小桥连人带马都被砍中了,那么大得一把刀,砍中的之后,只怕是活不了了。 在躲过了那凶险的一下之后,丁小桥这才来得及抬头朝着抱住了自己的人看去,这人正是前段时间离开的莫思归。看起来他也是刚刚赶回来,身上的袍子还带着烟尘,头发也是有些凌乱了,眼睛的下面还有着重重的乌青,可见是很久没有休息了。他的唇紧紧的抿着,就好像是一道笔直的线。而他的手,一只拉着缰绳,另外一只则紧紧的抱着丁小桥,而他手臂里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说明着他内心的极大的情感波动。 两个人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那首领就已经策马朝着他们飞奔过来,他虽然眼睛被石灰粉给灼伤一点都睁不开,可是,他的耳朵却异常的灵敏。本来就因为自己的眼睛被丁小桥弄得看不见了,他这心里满满的都是怒火,刚才的攻击又被躲了过去,怎么可能罢休。 于是现在直接就凭着感觉朝着两个直接飞砍过来。 这个首领不但是力气很大而且身手也很灵敏,就算是现在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她的行动略微有点迟缓,但是加上他手上那把大刀,他的攻击性还是非常强悍的。 可是,丁小桥在这一刻却半点都不担心了,自从莫思归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一整颗心似乎都落回了远处,再也没有一点点担惊受怕的感觉。就好像是远行的游子忽然回到了家乡一般,有一种深深的归属感。 莫思归回头一看,只见那首领手里的刀虽然好像是没有什么章法一样,胡乱的挥着,可是仔细一看却也不是半点不通,而是带着凌厉的杀机,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你抱紧我坐稳了。”莫思归一边轻声的跟丁小桥说了一声之后,那原本抱着丁小桥的手腕便微微的翻了一下,在丁小桥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的时候,便听到“嗖”的一声利响就从身边的空气窜了出去,而后,又听到“叮”的一声的脆响。那是金属和金属猛烈的撞击到一起的声音,这声音发出之后,接下去是更大的一声金属的响声。 丁小桥想要回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莫思归却一声:“不要乱动。”成功的让她压住了心中的好,继续老老实实的抱主了莫思归的腰肢,不在乱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抱石的声音出现在了他们的马匹边上,丁小桥本想抬头去看看抱石,可是又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这个动作实在是有点有伤大雅,便干脆装成了鸵鸟,将自己埋头在莫思归的胸口前,听着他的声音在胸腔里面回荡,有一种怪的安稳缭绕在了她的生命里。 “当家的……”抱石好不容易处理掉了那两个跟在自己身后的贼人,立刻拉转了码头就朝着丁小桥的方向奔过来,远远的就看见莫思归翻身反手就将一只梅花镖朝着那首领抛掷了过去。 那梅花镖直接就打在首领的刀柄上,而那梅花镖发出巨大的力量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将那首领的手腕子直接镇麻了,然后就看见那柄巨大的刀就这样直接落在了石板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抱石急速赶上前来,几下就将那个已经疼得满地打滚捂着眼睛的首领制服之后,便来到莫思归的马前,抱拳道:“当家的……” 不过不等抱石说话,莫思归就说道:“招呼人将这些人都捆结实了,要留下活口。” “是。”现在莫思归说到了这里,那么抱石也不能再多什么话了,等到莫思归飞快的奔马而去之后,抱石才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这下子算是完了,等到事情了了,只怕他这一顿罚是免不了了。 想到了这里,抱石不禁对于地上还是不停叫疼的那个首领一肚子的气,上去就狠狠的踹了一脚。 丁家大宅这边已经乱成了一套了,又是灭火,又是要招架那奔过来的贼人,再加上外面一条街上的人乱成了一片,整个场面几乎都已经不能控制了。就在莫思归带着丁小桥冲进了大宅子之后,丁小桥却发现,丁家并没有像是她想象的那么一片狼藉,虽然很乱,但是还是很井然有序的。 除了那一些还有作乱的贼子之外,居然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她正懵着,才刚刚被莫思归抱着放在了地上,就听到一声鬼哭狼嚎的声音奔了过来,一把就把她给抱住了,她定睛一看,原来是白芷:“小姐啊,小姐啊,你上哪去了啊!我还以为我来晚了!你这是上哪去了啊!” 丁小桥顿时明白了,这些不认识的人定然是白芷去四海客栈请回来的帮手。 莫思归回来了,白芷也回来了,出去的抱石和丁五郎也回来了,家里还是有一些伤亡,折了几个家丁和护院,可是到底是有几个人,又是哪几个人,现在一团乱的都没有办法确切的知道。 好在有曹宿生和丁修节在稳住局势,就算现在丁家已经乱成了一团,可是到底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再加上现在莫思归的回来,还有四海客栈的人帮忙,没有多少的工夫,这丁家的火也灭掉了,各种事情也开始井井有条起来。 丁家的所有女眷都回了后院,虽然丁家多有烧损,但是重要的地方却没有多大的损伤,而后院也是还能用的,丁小桥跟白芷回了后院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在这个时候,丁小桥才知道了莫思归为什么会出现的这么巧。 原来白芷一路飞奔的奔到了四海客栈的时候,人家根本就是关着门的,白芷不停的敲门,又大喊着“四海升平”才终于将那四海客栈的门叫开,她根本来不及解释什么,只是拿出了那块玉牌,四海客栈的人就立刻恭恭敬敬的将人手准备好,跟着白芷飞奔回来。 而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遇见同样在策马飞奔而回来的莫思归。甚至来不及说话,莫思归就只看了白芷还有四海客栈的人一眼,便脸色大变的甩开了他们率先朝着上河镇奔回来了。 第402章 黎明 这样闹了一夜之后,白芷帮着丁小桥洗干净了身上的尘土,还发现了有不少的小伤口,一边内疚着,一边细心的给她包扎好了之后,便说:“小姐,这天都要亮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丁小桥摇摇头,她没有忘记自己在冲出家门之前说过的话,她让白芷捡了一套素净的衣服给自己换上之后,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对着白芷说:“你上前面去,跟曹大叔说一下,我要用钱。” 白芷是好在这个时候丁小桥要找曹宿生要钱做什么事呢。因为一般在一千两以下的开销,丁小桥是不用去找曹宿生报备的,可是只要是要超过了一千两,那就一定要提前找曹宿生说一下,这边曹宿生也要核算和跟家里人开过会之后才能支付出来。现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却忽然要用那么大一笔钱做什么呢? 不过,白芷就是白芷,她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不会多嘴,只是静静的确认道:“小姐,去跟曹先生要多少?” 丁小桥正在整理头发上簪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之后才又说道:“让曹大叔准备五千两银子吧。” 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根本就是一个从泥腿子凭着一家人勤劳肯干以及好运气才能到今天的地步。尽管,现在人人都知道丁家算是一个巨富了,但是对于丁家现在的财产来说,五千两也是一个大数字,所以白芷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也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呼出来说道:“是现在就去吗?” “是。”丁小桥点点头,并没有回头看白芷,而白芷也行礼便快速离开。 白芷没有紫苏聪明,可是丁小桥最满意的就是白芷这一点,从来不多嘴。交代她办的事情是最为放心的。 外面的夜越发的沉了起来,这是黎明到来之前最后的一点黑沉,是让人没有办法挣脱出来漆黑。丁小桥整理完自己身上和头上,便来到了窗前,她悄悄的打开了半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依旧是星光暗淡。 随后,她关上了窗户,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院子里安静的连虫鸣都是听不到的。已经中秋过了,天气渐渐透着一股子的凉意,在这样黎明之前的漆黑中,这种凉意更像一根根锋利的绣花针,直接就这么穿过了布料扎在了她的皮肤上,让她的手臂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丁小桥好像是要将自己胸口里面所有的憋闷全部吐出来一般。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小丫头过来了,她低眉顺眼的跟在丁小桥的后面,丁小桥站住了脚步,回头去看了看这个小丫头。她的年纪不大,不过才十岁左右,这个时候,只是低着头,身上的衣服明显是已经换过了,可是,这个时候,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安全感一般,还是浑身忍不住抖得厉害。 丁小桥缓缓的说:“已经没有事了,别怕。” 那个小丫头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是丁小桥在跟自己说话,她抬起头,悄悄的看了一眼丁小桥,然后使劲的点点头,想要说什么,可是嗓子里却一点声音都出来,只能啪嗒啪嗒的掉了两颗眼泪。随后,她立刻抬起了袖子,擦掉了眼睛里的泪水。 “哭什么?”丁小桥问。 那小丫头抽抽噎噎的,好一会儿才说:“船儿死了。” 船儿是丁小桥院子里面一个洒扫的小丫头,跟面前这个叫做桨儿的小丫头是一起进的丁家,都是死契,听说在来丁家之前,两个小丫头就已经被几个人牙子倒过来卖过去得几次了,她们都将对方当成了亲姐妹一般。就连来了丁小桥的院子里也是,她们的关系十分的要好。 现在,跟自己最亲密的姐妹,却已经在那一场本来不该丁家承受的无妄之灾中丢了性命,桨儿虽然还小,不懂什么道理,可是也知道,这从今以后,生命中再也没有那样的亲人了,她不免伤心不已。 丁小桥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桨儿,只能叹了一口气说:“船儿有你这样的姐妹哭一哭,是她的好福气,别的……”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忽然觉得自己很虚伪,人都死了,哪里来的什么福气?人只有活着,才有盼望,才有福气,一个死人,能有什么呢? 她说不下去了,只能走到了桨儿的身边,伸出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道:“桨儿,以后,你要连着船儿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长大,嫁一个好人,过完这好好的一生,才算是对得起船儿。” 桨儿尽管不知道丁小桥这一番话的深意,可是在这漆黑的夜里,听着那平日里好像神仙一样的小姐跟自己温言软语说得这些话,她好像也得到莫大的安慰。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抽泣。 丁小桥也不拦着她悲伤,人这一辈子,能放肆的悲伤的时刻并不多,不管明日如何,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现在,丁小桥希望桨儿能在自己的情绪中好好的沉淀一下,发泄一下。 带着桨儿丁小桥走向了前院,不过,还没有进到前院的时候,丁小桥就已经听到了一片呜呜的哭泣声,她沉默了,而她的脚步也越发的沉重了起来。进了前院,只看见地上摆着十几具尸体,脸已经被白布蒙上了,看打扮除了丁家的人之外,还有这一次的贼人。 丁小桥有些不忍心去看,可是还是没有别过头去,她直直的朝着前面走过去,莫思归回头一看,看到了穿着一身素色衣裙的丁小桥,微微一愣,然后就快步的朝着她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这里你怎么过来了?这里不干净,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来,快点回去。” 丁小桥却轻轻的摇摇头:“思归,有些事不能躲的,我一定要过来,不是因为我逞强,而是因为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莫思归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在看见了丁小桥那双坚持的眼睛之后,他还是放弃了继续劝解丁小桥,反而拉住了她的腕子说:“好,我陪着你。” 丁小桥扯了扯嘴角,勾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便朝着正堂走去。 正院里面除了摆放着这些尸体之外,还有很多的下人,他们虽然不敢当着丁家主人的面子哭泣,可是望着那些刚刚还是活蹦乱跳的人,还是自己兄弟姐妹一样的人,都忍不住低声的哭着。 这种强压住的哭声其实那些嚎啕大哭更能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悲伤,虽然大部分的下人们都是在院子里哭泣,但是,就算实在正堂里面,丁修节他们还是能感觉到这沉重的压抑以及悲伤。 见着丁小桥和莫思归进来了,丁修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老老实实的在后院呆着吧,女孩子就不要凑过来了。” 丁小桥轻轻的跟丁修节行了一个礼,才支起了身子说:“爹,在离开丁家之前,我答应了所有的人在天亮的时候,我要有一个赏罚,现在我怎么就能当这事情不在了呢?越是因为是在这样的时候,我们丁家越是要重信用。” 丁修节也想起了刚才丁小桥在冲出家门的事情,他反驳不过半个字来,最后只能点点头,确实,丁小桥没有做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丁修节却忍不住的心酸。他们家的这个闺女啊,时时刻刻的都将他们放在心上,越发让他心疼起来。 见丁修节不再反对了,丁小桥才又问:“曹大叔呢?” “刚才白芷来了,说是五千两银子,你曹大叔去取银票了。”毕竟是很大的一笔银票,丁家并没有那么多的现钱,需要曹宿生先去凑,还是非常的紧张的。 丁小桥点点头,然后她站直了身体,看了看这屋子里的人,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女眷,就连桨儿也被丁小桥刚才一看见院子的情况都被她打发回去了。大家都是一脸的疲惫,可是精神却好,只是情绪没有一个不是悲伤的。 确实,遇见这样的事情,还能有谁能好过呢?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心沉得厉害,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了看身边的莫思归,而莫思归却一直都是静静的望着他,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强有力的支撑,让丁小桥只是看了一眼就好像有了力量一般。 虽然莫思归没有说一句话,可是丁小桥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懂了很多,她垂下了眼帘,静静的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这才抬起了头,看向了莫思归。然后,她的唇边露出了一抹灿烂,但是绝对没有一点勉强的笑容。 莫思归望着丁小桥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在这样的灿烂笑容中,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心底那无法言语的苦涩也渐渐的消退了。 莫思归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在那个笑容中,丁小桥似乎又看见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月夜,趴在墙头对着她说再见的杜开霁。 第403章 天光破晓 天光破晓。 丁小桥静静的坐在正堂外面,在她的面前是一院子的萧瑟和狼藉,以及很多的尸体。对于这些贼人要怎么处理,这不是丁小桥关心的,她现在只要做好自己承诺过的事情就好了。 于是,她看了一眼站在两遍的下人,还有和尸体,最终她站了起来。她对着白芷说:“去端一盆热水来。” 白芷就吩咐人去了,接着,丁小桥从阶梯上走到了院子里面。 院子里的尸体已经被分成了两边,一边是丁家的下人以及家丁和护院,另外一边则是死掉的贼人们。 丁小桥走到了丁家下人的身边,她数了数,总共是六具尸体,其中两个是丫头,另外的四个都是家丁。 就在丁小桥站在这些尸体边的时候,白芷已经端了一盆热水过来了,丁小桥蹲了下来,伸手要去揭开第一个人脸上蒙的白布,却被人一把拦住了,她抬头看去,就看见是莫思归。丁小桥以为莫思归会说什么劝阻的话,可是却没有想到莫思归只是轻轻的说:“我来。” 丁小桥点了点头,她转身挽起了袖子,伸手进盆里面,将那里面的手巾拧干,然后带着一些潮气便轻轻的为那已经被莫思归掀开了脸上白布的尸体,轻轻的擦起了他面上的血渍和泥灰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少年,丁小桥曾经在院子里见过他,虽然没有怎么说过话,可是她记得他,望着这样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失去了所有生机躺在地上,变成了冷硬的尸体,丁小桥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莫思归也拿了一张手巾,跟着丁小桥细细的将地上的每个丁家下人的脸上脏东西全部洗干净,也将他们的手也洗干净,顺便在整理了一下头发。让他们平静的躺在那里,就好像是曾经活着的时候一样。 而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院子的人都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悲伤。等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几乎每个下人的心里面都涌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怀。这个小小的少女,这个丁氏企业的最高掌舵人,这个他们所有人上的主子,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这样弯下腰肢,蹲在地上为他们这些下人做这样不干净的事情。 一定要报答她,一定要,一定要忠诚与他! 虽然没有一个人说出来,可是在这一刻,这种的情绪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里面,好像是喧天的巨浪一样,翻滚不尽。 处理完了这些之后,丁小桥这才站起了身子,她一边洗干净了手,一边朝着天边望去。 天光大亮。 她走到了正堂的外面,在那里放着她刚刚坐着的椅子以及一张桌子。她走到了桌子面前,抬着头望着下面所有的下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昨天,是我们丁家的一场灾难,我想也是所有的人灾难。” 丁小桥的声音很轻,可是却重重的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而后,丁小桥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中涌动着一种压抑,让她语不成调。她的目光落在了刚才那几具年轻的尸体上,他们都有什么罪呢?为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丁小桥说下面的话的时候,她却一句话都说呼出来了,大家静静的望着她,只看见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头上只带着一股蓝玉簪子,什么首饰都没有带,在晨光中,垂着头,她的脸颊上有着一滴豆大的泪珠。 虽然丁小桥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是下面的人却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都痛哭出了声音,这样的哭声越来越大。 就好像是凤凰涅之前的痛苦一样,丁小桥发誓,这样的悲剧,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落在丁家的身上,再也不要有一次。 那天的事情处理的很快。 对于活下来的下人,照着丁小桥做出的承诺,每个人都发了一百两银子。而死掉的人,如果有家人的就让家人过来将尸体领回去,并发放二百两银子的抚恤金,如果没有家人,便全部都让他们入了丁家的坟地。 这个做法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可是老丁头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总觉得不是自家的人怎么能埋在自己家的坟地呢,还是丁云儿一番的劝解,最后他才算是宽慰了不少。 处理完那天的事情之后,丁小桥才觉得万分的疲累,直接回到了屋子里面倒头就睡,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等到她醒过来之后,才发现屋子里坐了一屋子的人,一个个都是一脸担心的望着她。 问清楚了原因之后,丁小桥才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担心,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没有事,估计就是那天累得狠了,所以一下子就特别得困,别的真的没有什么。” 大家见她真的没有事情,便又找了大夫过来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又让她好好休息一番,这才离去。 只是这一觉实在是睡得太久了,丁小桥现在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穿上了衣服,缓缓的走了出去之后,只觉得眼前一片的光明,那暖暖的阳光照得人心里面都是暖和的。她坐在了廊子外面的藤床上,看向了外面的院子。 大家的手脚都很利落,虽然那天晚上的一片狼藉,可是才经过了这样的一天一夜,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只是,院子里有几株梅树全部都被烧得焦了,那光秃秃的枝头看起来好像是死气沉沉一般。 望着那梅树,丁小桥有些发愣,心神也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忽然她发现自己的身边坐下了一个人,这才收回了目光朝着身边的人看了过去,却看见了莫思归。 他看起来已经收拾休息过了,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袍子,虽然是只是淡淡的浅黄,可是对于莫思归来说还是很少穿这样的颜色的衣服的,衬着他那缎子一样的黑发,越发的显得整个人都丰神俊朗,好似谪仙。 “在看什么?” “我在想,那边的梅树今年还会不会开花了。”丁小桥指着院子中间的那几株已经被烧得光秃秃的梅树。 莫思归微微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想的。” “你不想知道吗?” “想知道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想呢,我们过去看看就好了。”莫思归站了起来,朝着丁小桥伸出了手。 丁小桥的目光顺着莫思归的面孔一直落在了他的手指上。那手指修长而白净,指甲圆润,只是在手掌的上有着不少的薄茧,可见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莫思归有着她所不知道的人生。 忽然之间,丁小桥很想知道,这些年,莫思归不让自己知道的另一面到底是什么呢。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便伸出了手,轻轻的放进了他的手掌之中。而莫思归在丁小桥的手刚刚放进了自己的手里之后,就紧紧的握住了丁小桥的手,见她拉了起来。 仿佛自己放进了不是手里面,而是一团火里面,丁小桥只觉得,那属于莫思归的体温滚烫的灼烧着她的皮肤,从她的指尖一直烧到了心里面去,就连她心里角落中的那一点点阴霾全部给驱散了。 两个人缓缓的走到了那几棵梅树的面前,肩而战。丁小桥抬头看着那焦黑的梅树,忍不住有点伤感,她说:“前些天还结着不少的梅子呢,今天就不在了。” 莫思归看了看丁小桥便朝着前面走了几步,然后抬起了手,轻轻的掰开了一株梅树焦黑的树枝,只看见里面虽然很多都是黑的,可是中间的芯子的部分却是嫩嫩的黄中,透着一股子茁壮的青。 “你看,芯还没有死,这梅树,今年或许不会开花了,可是明年一定还会活过来的。”莫思归转头望着丁小桥笑着:“说不定,到了明年这个事情,又是满树的梅子了。” “因为芯没死吗?” “是啊,无论受到再大的挫折,无论遇见再打的苦难,只要心还活着,什么都还会有转机的。”莫思归的声音平缓的好像是湖水,那么柔软又那么包容。 丁小桥转过头看着莫思归,微微的笑了起来,她看向了这个少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灿烂起来。她问道:“你的事情已经了了吗?” “了了。” “全部都了干净了吗?” “是。” “那,你是杜开霁还是莫思归?” “你心里愿意我是谁,我便是谁。”莫思归低下头望着丁小桥的眼睛,他轻轻的喟叹了一声,然后紧紧的将丁小桥抱进了怀里:“小桥,以后,以后我都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抱着你了,我不用在只站在你的身后,看着你,想着你,却连碰都不敢碰你。” 丁小桥眨了眨眼睛,她很想笑莫思归那怪的想法,可是最后,却还是落下来了滚烫的泪滴。 她也伸出了手紧紧的将莫思归抱住,嘴唇微微的动了一下,她最终还是轻轻的垫起了脚尖,用那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碰触了莫思归的面孔一下之后。 可是,下一刻,她的唇却被莫思归滚烫的唇包裹住,唇齿之间,莫思归说:“小桥,有些事,要让我来主动。” 第404章 提议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先说那些被抓到的贼人,当天就已经被送到了云通郡的知府衙门里面,不过知府老爷只是过了一下堂,连案子都没有问,便将这些人统统的收监了。对于丁修节和米氏都大为不解,倒是曹宿生看出了些什么。 他问莫思归:“最近上面可是有什么动作?” 莫思归点点头:“确实如此,这些做官的最是会看眼色,虽然已经知道了什么风吹草动,但是,想要他们明确表态,还是需要一些明话的。” 话只说到这里,曹宿生算是明白了,于是不再多话,可是丁修节却只是一知半解,米氏更是一头雾水,但是,曹宿生和莫思归都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的纠结,他们两个人也算是明白这事情里面绝对是别有风云的,所以,便也安下了心,耐心等待了起来。 另外一边,丁家为那天夜里面死去的下人们举行的盛大的葬礼,虽然这些下人很有几个都是没有成亲的,可是丁修节还是让他们带上了丁家的姓氏,埋葬在了丁家祖坟里面专门的一块地里,特别是男孩,还未他们找了小小的孩子过继到他们的名下,也算是以后有个香火。 丁家这事儿办的漂亮,也办得干净利落,不瞒着所有的人,就连那些有家人上门来领尸体的,更是当着面儿给了二百两的雪花白眼,看的周围看热闹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眼红心跳的。自此之后,这丁家的名声便更响了,提起丁家,就没有一个人不说是仁义的。 就好像是在现代的商场上,被对手说一声诚信那是千金不换的好名儿,在这个时代,要是被人称呼上一声仁义,那也是千金难买啊。 虽然还在大孝期间,可是这丁家的仁义算是传出去了,这订着菌子的商家又来了不少,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一年来下单订菌子的已经顶的上前两年的总和了。尽管丁小桥自己的店子都放下了,可是看着报表上这菌子的订单,她也觉得这一次的祸事算是塞翁之马了。 丁家的修缮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首先好一点的工匠全部都去修建皇家避暑宫殿去了,这丁家现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家了,你让丁小桥随便对付找两个工匠,她还真是下不去这个口。其次,丁家的宅子不是不住,全部搬出去,让人家直接修,这一边要住着,一边要修着,那叫不方便。 这样一来,这修缮的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 丁修节又拿着几张送过来的订单,喜滋滋的来到了丁小桥的书房里,“小桥啊,今年的菌子的订单真是太多了。” 丁小桥只是抬眼看了丁修节一下,便说:“爹,这不是好事吗?今年算是有事儿的一年,又是遇见了大孝,又是遇见这糟心的事情,能有这样的订单冲一冲,我们丁家今年也不算是难过。” 丁修节对于丁小桥的说法十分的认可,不过,丁小桥还是对于丁修节叮嘱了一番:“爹,我们丁家从一开始兴起,我们就订了规矩的,无论是什么,我们丁家的订单那都是要一手交钱一手清货,绝对不能够接受赊账或者月结、半年结甚至年结这样的付款方式的。” “这个我明白。”丁修节提起了这一茬,心情也不是很好了:“可是最近很多人都在提要跟我半年半年的结账……” 丁修节的话都没有说话,丁小桥就摆摆手:“这事儿行不通,爹只管回了就是了。” “可是好多人都是熟人熟脸的,就这么直接回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爹,现在你觉得回了他们不好,以后,他们可不会觉得拖着你的帐不结不好的。”丁小桥接过了丁修节手里的订单看了看,然后放在了一个专门的盒子里。坐在一边的白芷立刻就从那盒子里取出了那几张订单,先誊写在专门的账本里,然后又做了几个分门别类的册子来记录这些订单,那动作非常的快,而且半点差错都没有,可见,白芷对于这事情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 “这,不至于吧。”丁修节有些怀疑。 听着丁修节的口气,丁小桥就知道丁修节其实已经对于那个半年结什么的结算方式开始动心了,她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她在现代的时候别的没看过,这前三角债的最后欠得垮掉的公司那真是见得太多了。新闻里、电视里、甚至是她身边随时都能听见这样得消息,相反,倒是那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公司却一直非常健康有序的发展的,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什么垮掉的情况出现。 这就说明,做生意的时候,资金的周转链越短,那么就越健康。相反,资金链越长,你就越没有办法把控这资金的去向,想要一直保持它的健康有序的发展也是更不可能了。 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丁小桥自然对于这种的情况是坚决要杜绝的,可是,现在看着丁修节的样子,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些状况,于是丁小桥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是不是她对于有些权利放得太大了,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当然,出现了问题是正常的,没有一家公司是不会出现问题的,重要的是,出现了问题,就要好好的解决。 而且,现在他们丁家的生意是越来越大,像是这种情况能出现在丁修节的身上,也一定能够出现在其他人的身上,所以丁小桥当机立断的召开了会议。 自从丁小桥走马上任这个丁氏企业的掌舵人之后,丁家的会还是经常开的,所以,大家从一开始对这种模式非常不以为常,到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并且非常重视。 这一说要开会,丁修节一家,丁风儿一家,还有曹宿生、米林全部都到了。 在丁小桥的书房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正厅,平日里,这个正厅是不开放的,只有丫头们进去打扫一下卫生,而一旦开会的时候,这里就会成为会议室。这个会议室当时是明远专门设计的,不但才用了现代的环形的设计理念,而且,这个会议室特别注意隔音。 只要坐在里面,窗户一关,门一关,帘子一放下,那外面的人就根本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 这个设计是丁小桥非常非常满意的,毕竟现在丁家家大业大,人口也多,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对丁家忠心耿耿,难说就会有一些吃里扒外的人在其中,所以,这样的防范是非常有必要的。 这次的会议算是小型的高层会议,跟那种年终总结时候需要各个店子的掌柜账房全部来开是不一样的,所以,大家坐的非常的集中。 坐下之后,丁小桥也不绕圈子,直接将发生在丁修节身上这样的事情说了一下,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其他各个的负责人说起他们手下的产业,这样的状况很多,虽然他们到现在为止,都在恪守这丁小桥所定下的规则做事,可是,难免心里还是觉得这个规则有点太死板了。 米氏说:“我倒是觉得不一定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我们现在也不是贴不起这一点,等到别人手里钱趁手了在一起付给我们也不是不可以的。” 米氏的话得到了丁修节的大力称赞,他说:“没错啊,现在很多人一听到我们这里要付现钱才能拿菌子,本来想要下的订单都不下了,这么下去,我们的生意不是越做越窄了?” 米氏点点头:“说得就是这个道理,就好像我这快餐店里面,很多人都是包着月卡,大家都是熟人了,万一人家这个月钱不够了,我就不让人吃饭了,这是不是有点太没有人情味了。” 米林也非常赞成米氏的话,一时之间,整个会议都对于这种说法非常的赞成,大家都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而丁小桥却一直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端着一碗茶,轻轻的刮了刮上面的茶末子,垂着眼睛,仿佛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那边的气氛越发的热烈起来,不过等到他们都讨论得很热闹的时候,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一直到了现在,整个会场里面,丁小桥、莫思归、还有曹宿生三个人都是一个字没有说的。 丁修节是最知道自己闺女心思的,再看看自己闺女那面沉如水的表情,心中不禁发憷,不得不承认,现在他还是很怕自己的闺女的。所以,他可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去撩拨自己的闺女,反而找了一个较好说话,的人下手:“宿生啊,你觉得我们说得这个怎么样?” 曹宿生也是很认真的在听丁修节两口子、丁风儿两口子还有米林、丁小楼、丁小阁他们的讨论,只不过,他可没有这些人的不理智的热情高涨,而是非常的冷静在衡量这件事。 现在听到丁修节问到自己的意思,他翘了翘嘴角道:“我个人是没有任何的意见的,因为我不会做生意,不过,从帐上来说嘛……” “从账上来说怎么了?”丁修节有些急切的问道,他有一种预感,只要曹宿生站在自己的身边,他们这个提议也是会打动丁小桥的。 “从帐上来说,我当然还是觉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好啊。”曹宿生笑眯眯的望着丁修节,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第405章 反驳 丁修节大概没有猜到曹宿生会站在丁小桥的那边,他摸了摸自己鼻子,只觉得有点尴尬,然后笑了笑,没有继续搭话了。随后他又去看看莫思归,不过目光却一直朝着丁小桥的脸上扫过去,这样扫了几下之后,最终,丁修节也没有敢开口跟莫思归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跟其他的几个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起这个集中结账的好处来。 倒是曹宿生抬眼看了看莫思归,随后跟莫思归两个人又共同看了依旧低着头,仿佛已经老僧入定一般的丁小桥,他们抬起了眼睛,互相看了看,唇角戴上了一种心知肚明的笑容。 就这样,在这种两极分化极为明显的会议环境之下,大概讨论了快半个小时后。这回不光丁修节两口子,就连其他人也发现丁小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由得朝着丁小桥那个方向看去。 只看见她一边跟莫思归两个人在嗑瓜子,一边在喝茶,根本就不看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刚才所有的热火朝天一般。于是,在一瞬间,刚才的那种热切就好像遭到了化学实验中的巨变一般,被瞬间凝结了。 虽然丁小桥从都到位都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打断他们的讨论,可是,不得不说,一直坐在那里的丁小桥却满满的都是存在感,没有一个人可以忽略掉她那强大的气场。 于是,丁修节两口子看了看丁风儿两口子,四个人眉来眼去的开始推选上去跟丁小桥搭话的人,可是,你推过来,我推过去了好几圈,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真的站出来拍着胸口,直接上去跟丁小桥提他们的意见。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这个炮灰的任务终究还是落在了丁修节的身上。他苦着一张脸叹了一口气,随后,收敛了脸上的苦涩,这才对着丁小桥满脸堆笑的着打着招呼:“小桥啊,你看刚才我们说得事情你都听过了吧,有没有什么看法?” 丁小桥这才缓缓的抬起了眼睛,看了看屋子里面所有的人。而他们全部都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自己,然后,丁小桥微微的笑了笑,没有出声。不过只是这个笑容,莫思归便明显的感觉到屋子里面所有的人全部都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心里的石头已经放了下来一般。 他的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好笑,他转眼去看丁小桥,这个小小的女孩子,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光中,成长成为了一个如此让人不能小觑的人物了,那是一种满满的喜悦和骄傲。 丁小桥端起了手边的茶碗,这茶水是白芷刚刚帮她加过的,微微的有点烫,她一边用盖子刮着上面的茶沫子,一边吹了吹那茶水上的白烟。 屋子里面一片的安静,仿佛落在地上一根针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并没有人刻意要保持这种安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就真的这样下意识的安静下来,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丁小桥的身上。 空气里回荡着漫漫的茶香,还有那瓷器轻轻撞击发出了细微脆响声。这样小小的声音却好像是一个种种的鼓槌一样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丁小桥越是这样不说话,大家的心就是提得越高,就连刚才丁小桥微笑时候他们放下得心又再一次提了起来,不但提了起来而且提得更高,心里更悬了。米氏有点按捺不住自己得急切了,连忙开口道:“小桥啊,你就说说,刚才我们说得那个事情你到底怎么样想的啊?我们都要急死了。” 最终丁小桥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了茶碗,抬眼看向了丁修忠和米氏,缓缓的道:“你们刚才说得很热闹,我都听见了,不过……” 跟丁小桥说话,最害怕的其实就是这样的两个字“不是”、“但是”。只要说出这两个字来,估计,别管他们再有什么样的好事也是过不了的。 所以,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大家滚烫的心,就微微的凉了一点。只是丁修节还是不太死心,他连忙接口:“不过什么?” “你们刚才说得有些乱,不如这样吧,你们给我总结一下,在你们看来,这样半年结账或者年度结账的好处是什么?” 大家也跟丁小桥很熟悉了,跟她开会也开过了不少次了,所以,对于她的习惯大家也是非常了解的。就好像是丁小桥现在说得总结,那么她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们说些简明扼要的重点,可千万不要嗦嗦的没有重点。 这回大家又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起来,随后他们又小声凑到一起讨论了一番,不过,没有让丁小桥等待很长时间,很快,丁修节就开始回答丁小桥的话了:“关于这种累计结账的好处有这么几个,第一,就可以扩大订单的规模,现在我们家的菌子是名声在外,可是下单子人家就只有那么几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大家觉得这个现结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毕竟,大家都是做酒楼的,菌子买回去得做成了卖出去才能算钱,否则是不是白买吗?” 丁小桥笑了笑,直接就开口:“那爹的意思是,要是按照半年结一次帐的的方法,就有很多人来买了?” “那是自然。”丁修节说到这里,就看了看别的人,其他人立刻也跟着点点头表示认可。 丁小桥点点头,也没有急于反驳丁修节的说法,只是说:“行吧,这个算是你们有道理。还有没有第二点?” “有有。”丁修节见丁小桥微微软下的口气,眼睛都亮了,立刻就说点头,“还有就是第二点,用这个付钱的方式,可以更加打开我们家菌子的知名度,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样我们家就可以遍地开花……” 丁小桥听着丁修节的总结,抬眼看了看莫思归,而莫思归的嘴角带着一种淡淡的笑容望着她,她也回了她他一个笑容,随后才继续去看丁修节。然后听丁修节的第三点。 其实,丁修节说了三点,归根结底也就是一点,现在的结算方式大大制约了客户,因为很多的客户手里都没有什么现钱,就制约了他们他们的购买方式,如果放开了购买方式,就可以卖出去更多的菌子。 说到底不过是扩大销售这样一点。 虽然丁修节说得较重复,但是丁小桥也没有说什么不好,毕竟能让丁修节他们这样的庄稼汉子渐渐变成做生意的能手是要靠平日里这样慢慢锻炼起来的。 丁小桥一直很平静的等着丁修节说完了他的理由之后,她才问道:“还有没有?” 其他的人都摇摇头,看起来,丁修节虽然说了很多重复的东西,但是却还是将大家的意思表达得非常的清楚了。 “好吧,既然你们都说完了,那么我就来说说我的想法。”丁小桥忽然就笑了起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着这样的笑容都有了一种寒风瑟瑟的感觉。 “我首先问第一个问题。”丁小桥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的膝盖上的衣服,唇边带着融融的笑意:“你们说了那么多关于这种结算方式的好处,那么,你们能保证半年一结,或者到一年一结的钱,能全部收回来吗?” “应该可以吧。”丁修节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才说:“我们也不是什么人都赊账的,就好像你娘开这个快餐店,也是所有人过来说今天没带钱下回一起给都可以的,那得找有信用又熟悉的人才能赊账是不是?我们肯这么跟别人结账,那么一定要查一查对方的人品和在商场上的声誉是不是?” 丁小桥点点头,微笑着,算是丁修节这个问题已经回答好了,不过,她看了米氏一眼,用一种似乎不怎么在意的声音笑眯眯的问道:“这么说,娘那里经常有人赊账吗?” 米氏忽然听到自己的闺女给自己点名了,立刻头皮都麻了,连忙摇头:“没有,就算有人这么要求,我也没有答应过。” 丁小桥没有继续在这个事情上纠结,毕竟这个不是重点,她又看向了丁修节:“好吧,就按照爹说的,你们找了诚实可靠的合作伙伴,然后也去查了他的声誉了,那么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来了,你们谁去收账?可别跟我说,人家会自己送钱上门来的。来拿货的时候都不给钱,我可不相信别人没货拿的时候还专门给你送钱来。”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人都跟问住了,他们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原来按照他们的想法,这拿东西的时候没有给钱,那么该到结账的时候,一定得自己送钱过来吧,可是现在听丁小桥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太可能。 于是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的上来。 “还是说,你们要自己去要账?”丁小桥笑:“当然,这个不太可能,大家又不是就这点事,怎么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要账上,所以,一定是请别人去要。”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又顿了顿:“那么我的第三个问题就来了,你们能保证去要账的人能老老实实的把你们的钱拿回来吗?” 第406章 独一份 还是一片的安静,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大家都安静的有点离谱。更刚才那火热的讨论的状况简直是仿佛有云泥之别。丁小桥望着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脸色凝重,似乎都在考虑丁小桥所说的这个问题。 不过,丁小桥的问题并没有就此而停下,反而越发像是连珠炮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就喷了出来,一个一个的丢向了正在沉默的人群。 “如果,这些钱要不回来,而对方又来了,又要来赊账,又要明年的这个时候来结账,他满口答应着下次跟这一次一起付钱。这个时候的货物,你们是给还是不给呢?”丁小桥唇边一直带着笑容,这样的笑容一直笑到了她的眼睛里面,她并没有一点点刁难大家的意思,仿佛说得这些都是跟大家在聊天一样。 这是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明显没有刚才的三个问题难以回答。米氏想了想说:“那不能给把,得让他把上一年的钱结清了才能继续给。” 米氏的回答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看起来大家对于丁小桥这个不算是很难的问题都是这么认为的。 丁小桥却看向了坐在一边的曹宿生笑道:“曹大叔觉得呢?” 曹宿生却摇摇头:“只怕是要给的。” “为什么啊!”丁小阁首先就反对:“上一年的钱都没有给呢,今年要是再给,他还不付钱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的问题,大家都看向了曹宿生,其实在米氏和丁修节的心目中,其实曹宿生才是家里面最有学问的那一个人呢。虽然他们心里面也觉得不能给,可是现在曹宿生说一定要给,他们也忍不住要仔细听听看,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曹宿生摊了摊手说:“道理很简单。明显他来赊账的时候就是拿不出钱来的,如果,你这次不继续给他赊账,那么上一年的这笔钱就是一定要不回来的,而且,就要失去一个客户,而且是没有给钱的客户,如果你继续给呢,这个客户能保存,明年说不定钱也是能拿到的。”说到了这里曹宿生便看着丁小桥笑:“可是这个道理?小桥。” 小桥点点头。 曹宿生又继续说下去:“每个做生意的人都是这个想法,所以,又不甘愿放弃那已经收不回来的钱,可是又觉得,以后对方可能会还上这笔钱。就这样,越陷越深。” 屋子里面一片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丁风儿才呐呐的说:“这也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当然不可能。”丁小桥承认丁风儿的说法,不过随后,她又说道:“难道,这样的人,有一个还不觉得头疼吗?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可是不可能看的清清楚楚的,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 明鸿光想了好一会儿,觉得丁小桥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他还是看了看莫思归又问:“思归,你经常在外面跑,见识我们多,你给我们说说这个道理吧。” 莫思归倒是没有想到明鸿光会要问自己的想法,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而丁小桥也冲着他点点头。他便说道:“这个事情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个风险转嫁的道理。” “风险转嫁!”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十分好的看着莫思归,关于这个词语,分开来听,那是都明白的,但是合到一起,却好像不是特别明白。 “简单来说吧。就说咱们家的菌子和赛百味的合作。这是咱家合作得最久的一家客户了吧。”莫思归想了想,他面对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庄户人家,与其说那么多空泛的大道理不如直接说他们最熟悉的人和事情,这样的话他们能够理解得更加清楚和明白。 果然,所有人都点点头。 “我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几年前,赛百味在没有跟丁家合作之前,他们的生意是一直赶不上香满楼的,不但赶不上,而且差点都要被香满楼给挤垮了。” 这个事儿当然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想当初,丁家能起来,多亏了赛百味。而赛百味也是因为丁家的这个契机,能一下子咸鱼翻身,所以这件事无论是对于丁家还是赛百味来说都是不能忘记和回避的一个铁一样的事实。 “这个事儿怎么能忘记呢!”丁修节点点头,那可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重要的事情呢,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只不过,这个事情跟我们现在说得事情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的。”莫思归说:“就如说,现在我们已经采用了半年结算的方式。我们就以一斤菌子一两银子来算吧,这半年之内,赛百味跟我们这里拿走了五千斤的菌子,在拿货的时候,明明他们是有能力付钱的,可是因为我们的结算方式,他们决定到了半年之后在结算。大家都觉得我们都是熟人,而且已经那么多年的合作了,便很是放心对不对?” 别人不敢说,赛百味的例子是丁家最容易接受的例子,自然提起了这个例子大家的接受度非常的高,代入感也很强。所以当莫思归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人都非常感同身受的点点头。 “可是,在这半年之内,赛百味的经营出现了什么问题呢?” “赛百味现在已经是我们大庆国数一数二的酒楼了,还能出现什么问题啊?”丁修节有点不敢想象,于是摆摆手,并不认同莫思归的说法。 在一边的曹宿生则摇摇头:“再大不过是一个商户,万一上面有点什么事儿,赛百味也不过是蝼蚁一只。大哥不要忘记了,当年的赛百味能一跃成为现在的赛百味,可是因为马太后的一句‘天下第一鲜’,可是,如果,我说如果,改朝换代了呢?” “这个……”丁修节被曹宿生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却不得不承认,曹宿生说得极为有道理。 莫思归又接着说了起来:“就方这个事情发生了,赛百味一下子就变得一文不值,到了年中的时候,只怕他们这五千两银子就是付不出来了,不但付不出来了,我们丁家也不能去要,因为不道义,你还得伸手帮一把是不是?”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得否认,莫思归打的这个方极有道理,要是赛百味有一天出了这个事情,别说五千两银子,就算是五万两银子,丁家也是绝对不能去要的,这就是一个情义的问题。 而这银子想都不用想,便是丢在了水中响都不会响一下了。 “就是典型的风险转嫁。这五千两银子本来可以当时就给我们的,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风险最小的,可是我们家没有选择这种结算方式,而且是选择了半年一结算,也就是说,在这半年中,我们为赛百味承担了明明该他们自己承担的风险。这就是风险转移。” 莫思归这么简单易懂的说了一下风险转移,这话一落,就看见刚刚都还提议半年一结的人,全部都脸色大变,看起来,他们全部都已经明白了这种风险的可怕。 丁小桥对着莫思归笑了笑,确实是,有些话她说不合适,反倒是由莫思归来说更能让大家接受。到了这个时候,丁小桥又接着话说道:“除去了这些不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们家非要摒弃了那最好的结算方式,反而要选择风险这么大的结算方式呢?只是像你们说的那样为了增加客户吗?” 没有人回答丁小桥,刚才莫思归的话已经让他们的心里敲响了警钟,现在丁小桥的话更是让他们开始对刚才那热火朝天的提议质疑起来。 “不要忘记了,我们家做得所有的生意在这大庆国都是独一份。”丁小桥终于舒心的笑了起来:“大家也是多多少少接触了一点这买卖的人,应该不会不明白这独一份的重要吧。” 大家都点点头。 独一份,说白了就是卖方市场。无论是卖方市场好,或者买方市场也好,这个市场掌握在手里,那么谁就有话语权。现在是卖方市场,也就是说,所有的主动权都在他们的手里。 大庆国没有人能养出野生菌来,除了丁家人,那么所有的游戏规则就是靠着丁家人来构建的。丁家人说这菌子多少钱那就是多少钱,丁家人说菌子要怎么卖那就要怎么卖。 在现代基本都是买房市场,丁小桥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卖方市场,所以,这丁家菌子这个事情上,她的心情才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无论什么时候,能够制定游戏规则的人,那都是让人无愉悦的。而现在丁修节他们却要将这种制定游戏规则的优势给让出去,丁小桥早呢么可能同意。 于是她的唇角翘了起来,她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笑得志得意满:“所谓独一份的意思就是说,这个菌子怎么卖,卖多少,卖给谁统统都是由我们说了算。我们不会缺少客户,所以,我做得就是继续保持我们现在的优势,然后,选择那些优质的客户牢牢的把握住!”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的右手抬了起来,在空气中虚握了一下。 第407章 不藏技 虽然丁修节雄纠纠气昂昂的想要将这个挂账结算方式推广出去,但是这不算长的会议开完之后,他也就彻底消了这个心思,不光是这个心思没有了,就算是原本那些想要挂账的人也被丁修节都婉言谢绝了。 对于丁氏企业能够一直这样健康有序的发展,丁小桥真心的表示非常的欣慰。 转眼之间天气就冷了下来。今年的丁氏企业其实并不算是挣了钱,毕竟是个多事之秋,这一年就没有怎么消停过。上半年的丁雨儿的事,下半年虽然好一点,但是又是开店,又是遭遇了那么一件让人心堵的匪徒事件,让丁家今年赚到手里面的钱明显前一年薄了几分。 不过,尽管有这么多的外在客观的原因,但是丁小桥在看账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于上面的良好有序的发展表示了满意。特别是看到今年的梯田里的收入更是平衡又稳定,丁小桥忍不住就在下一年梯田的发展上面又多加了几笔的预算。 丁小桥还是分得很清楚得,不管如何,现在得大庆国都是一个农业社会,并不是商业社会,商人虽然过得好,但是因为这个物流线路的并不畅通,其实给商业的发展造成了非常大的制约,在这样的情况下,农业的发展自然是越稳定越好,不管到了什么年代,这个人都是要吃饭的。 更何况他们家是有丁五郎这个考功名的人在,他们家并不用上税,这样算下来,其实种田要做买卖更稳定,风险更小一些。 经过了两年的实验,丁家这个梯田的建设已经初见成效,不光是他们自己家不停的买更多的山顶开始建梯田,就连原本村里的村民也看得眼红,纷纷上门来取经,想要学习怎么建筑梯田这件事。 原本,这些人都以为,像是这样的事情,丁家一定是不会告诉大家的,就算是告诉大家的话,那也一定是要收钱的。尽管现在的人还没有专利这种想法,但是隐隐约约还是有这种意识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丁家的小舅子米林一点都没有藏技,直接就将这些技术都交给了大家,这让原来那些上河村的村民没有一个不是心存感激的。 山地本来就要被平地便宜的多,现在有了这个技术,这上河镇附近的荒山基本都被买空了,就连那些穷得叮当响的百姓家,也拿出一辈子积攒的几两银子,买个两三亩,兴冲冲的就开始育田,为了明年春天播种做准备了。 虽然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已经是农闲的日子了,可是上河镇乃至附近的村民全部都在热火朝天的开垦着荒山,那个场面,实在是让人看着心里也会跟着激动了起来。 上河镇的原住民们都动了起来,紧挨着的中河村和下河村的人也是心痒难耐,纷纷的来上河村取经。这一次虽然从来没有人提出来过要保密什么的事情,可是,所有人却不谋而合的拒绝了这些人的问询,每家每户的都只说忙着开山,没有空。 这下子真是急坏了中河村和下河村的人了,他们也知道了这梯田的事情,并且看到了人家上河镇的人这么风风火火的开山种地的,他们光有这些荒山却不会开,这是多么让人心焦的一件事啊。 所以,大家一合计,就全部来到丁家取经了。 这一下子可好了,丁家本来就不算安静的家门,变得越发的门庭市了。 米林一开始还不太愿意教别的村子里的人,可是曹宿生却劝他说:“这是一件积福的好事,为什么不要去做?你想想看,光是我们一家子兴盛了有什么好?枪打出头鸟的事情还没有做够吗?要兴盛那要一个村子都兴盛起来,这就算是遇见了什么祸事也不会在落到我们头上是不是?” 听这话,米林想了想也对,于是痛痛快快的接待了那些上门求学的村民,不过,他因为自己还在开着新的梯田,可没有什么时间去现场指导,最多就是将那些求学的村民一堆的提溜到了自家的田上,然后实地教他们一下怎么种这个田。 梯田虽然好,可是制约也较大的,首先就是对于山上的土地的要求,不能有太多的山石,其次那就是山上得有水。好在,大庆国虽然事丘陵地貌,但是,境内得山基本都能达到这两点的要求,所以,在这上河镇附近,关于梯田的改造一时之间进行的越发的热火朝天了。 这边丁家和米林忙得简直是脚打后脑勺,而那边米家人也是心焦如蚂蚁。 米老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吴氏,然后一脚就将脚下面的那个小凳子给踹飞了出去老远,那凳子重重的撞在了院子里面的一个土坷垃上面摇摇晃晃了几下,看样子就是要散架了。他冲着吴氏吼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生的儿子!人家都说女生外向!米二丫她不是个东西也就算了,反正是个下贱的赔钱货,可是居然儿子也是这样!一点都不说向着自家的人!他给那么多人都倒腾出来什么那个什么梯田了,居然都对我们自己家问都不问一下!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儿子!你瞧瞧!哪一点是像我们米家人的!” 吴氏不给米老爹吼得缩着肩膀躲在一边,一个字都不敢说。米森的媳妇向氏更是搂着几个孩子躲在屋子里面,可是不敢出来招惹,以免扫到了台风尾巴成了炮灰。 米老爹还在骂骂咧咧,从吴氏一直骂到了米氏,还有丁家人,就连莫思归和曹宿生都没有免掉,成了住在丁家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下三滥勾当的小白脸。到了最后,米老爹直接朝着吴氏怒吼道:“你这个没用的贱人!你给我老实说,米林那个小兔崽子这么没有良心,是不是他根本就不是我亲生的!我记得了,当时你生米林的时候我可不在家!说,你是跟哪个不要脸的烂人偷生的!” 这已经完全上升到了人格侮辱了,吴氏当然受不了,又是哭又是闹,差点没有要撞墙上去死。向氏见闹成这个样子也再也躲不下去了,赶快出来拉着吴氏,虽然免不了自己也被米老爹一顿的骂,可是总家里面闹成了人命官司好吧。 就在这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院子门开了,米森一进院子就看着这副闹的样子,不用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这丁家、米林开始往外面教这梯田的事情之后,这样的事情简直是三天两天就上演一回,米森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院子里的这一通闹,说道:“爹,还闹什么啊,我直接去丁家问问米林那个小兔崽子就行了。让他回来给我们弄弄就成。” “凭什么!那是我儿子!自己不想着自家人,出了这样子的好事居然还要我这个做爹的上杆子去问,你丢得起这个脸,我可丢不起这个脸!”米老爹依旧气势不减,将米森骂得一个狗血淋头。 虽然米老爹是这么说得,可是私底下吴氏还是对米森说:“你去找找林子吧,让林子回来一趟给家里弄一弄,不然这么下去,你爹这个妖风要作到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米森虽然一点都不怕米老爹,但是米老爹这么无休无止的闹着,也让他倍感心烦,再说了,看着村子里面的人一个个都开始回家捣鼓着梯田了,他们家虽然买了十几亩的山地,可是光在那里摆着不会弄可咋整? 非要等到明年家家户户的梯田都弄出来了,就他们家的还在光秃秃的,那个时候就好看了吗?只怕那个时候更加丢人了。 说到这里,米森不免对于米林更是一肚子的气,也觉得米老爹说米林的事情可是一点都没有错,这就是一个没有一点仁义良心的小兔崽子! 不过,就算是心里这么想着,眼前的利益终归要面子重要得多。所以,米森就算是心里将米林骂成臭****,还是决定第二天去一趟上河镇的丁家,尽管从那一次抢地的事件之后,两家就没有了来往,可是就算没有来往那血缘关系还是在那里摆着的,他终究还是丁修节的大舅哥! 这么打了主意,米森第二天也就去了上河镇,虽然米老爹知道了这件事依旧是骂骂咧咧,可是,从那字里行间已经没有昨天那么激烈的语气,显然是这件事做得还算是得他的心意。 丁小桥和莫思归正在书房里看今年截至现在的各种报表和盈亏表,在那一个个的数字轰炸之下,她的脑子正是一个顶两个大。这个时候一个小丫头进来行了礼就说:“小姐,外面来个自称是太太哥哥的庄稼汉子,一个劲的非要让我们开大门迎他进来呢!现在外面的人都拦着,可是他不依不饶的。” 丁小桥从一堆的数字中抬起了昏昏沉沉的脑袋,白芷连忙就递上了鼻烟,让她蘸了一点涂在了太阳穴上清醒一下,叹了一口气说:“什么太太的哥哥?” 第408章 娘舅 “是不是米家的人?”虽然同样是看一大堆的报表,但是莫思归明显没有丁小桥那么恼火,虽然他也觉得看这么多的数字较头疼,但是还没有到丁小桥那个地步,所以他的思维一直很是灵敏,在拿小丫头说完之后,他就大致已经想到是什么人了。 这句话算是提醒了已经完全昏昏沉沉的丁小桥,她那还在往太阳穴上涂鼻烟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便抬眼就看想莫思归,唇边露出一抹怪笑,她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倒是觉得米家人现在菜上面已经很不寻常了?”莫思归放下了手里的笔,端起了手边的茶,轻轻的喝了一口才又继续说下去:“最近这段日子,丁家弄的这个梯田的事情已经连下河村的人都来人了,难道在中河村的米家人不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了?知道了还不就知道了,难道他们还打着我小舅舅直接上门去给他们弄梯田,还要我们丁家出人出力的算盘吗?真是的,也不想想看,自己原来干过什么事儿,居然敢提这样的要求。”丁小桥轻轻的哼了一下鼻子,那年的事情,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的,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只要一提起当年的事情,丁小桥就觉得跟在昨天一样,一头一脑的火气。 莫思归明显对于极品的为人处世乃至想法要丁小桥熟悉得多,听了丁小桥的话,他非但没有赞同,反而笑了笑,说道:“只怕,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米家的人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他还能怎么样?人要脸树要皮,他们还真能干出什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来?”丁小桥说着就对那个小丫头道:“行了,你直接去门房看看,如果来的人是叫米森的话,就让他在外面等着……” 话都没有说完,又进来一个小丫头,对着丁小桥和莫思归都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说:“小姐,老爷让你上前厅去一趟。” “做什么?”丁小桥虽然觉得外面冷,但是能有机会不在屋子里面呆着看着这些数字,而是四处溜达溜达,她还是非常乐意的,于是,丁小桥直接就丢下了手里面的报表,下了炕就准备穿鞋。 “老爷说,大舅老爷来了,让您去见一见呢。” 那小丫头的话就好像是时间停滞装置一样,她这话一说出来之后,丁小桥所有的动作就这样愣在了那里,半天都没有动作,倒是一边的莫思归,直接打开了已经很少用的折扇,挡住了嘴角,低低的笑出了声音。 在莫思归的笑声之中,丁小桥抬起了头,恶狠狠的瞪了莫思归一眼:“你就得意吧,我看看你这尾巴再翘高一点?迟早有一点会有人给你连根砍掉的!” 丁小桥那样恶狠狠的赌气话语,非但没有让莫思归生气,反而让他笑得越发的欢快了。不过,就在丁小桥要出门的时候,莫思归还是叫住了她,非常友善的提出来说:“对付这种人,你得语气要好,但是口气千万不能软,这样才能让他即办不了事,也不会失了自己的身份。否则,可是得不偿失的。” 这也算是莫思归这几年的经验了,丁小桥听了之后,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莫思归的建议,这才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还没有走到了堂上,就听到了米森的声音:“丁老三啊,你这不厚道啊!我们米家人也不是说要你们的钱,要你们的东西,自从你们家发达了,你们居然连我们老米家的门都不跨,就每年给那点年礼,你们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丁老三啊,你要牢牢的记住,要不是有我们家米二丫,你们家能有今天?你们家那些个小兔崽子能冒出来?你这是忘恩负义啊!虽然说我们家米二丫出了这老米家的门,进了你们老丁家的门就算是老丁家的人了,可是,你这个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啊!不管怎么怎么说,你对于我们老米家也是半子啊!半子是什么懂不懂?就算是那平日里不用你在跟前端茶倒水的,你得随时惦记着,你瞧瞧你们家办的都是什么人事啊!” 米森的嗓门又大,这一路上说得这些话,就算事丁小桥不想听,可是还是穿过了窗棂,穿过了门板,稳稳的飘到了丁小桥的耳朵跟前,让她听得更清清楚楚。 走在丁小桥身边的白芷,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虽然丁小桥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白芷绝对敢保证,她已经听到了丁小桥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果不其然,就算离得距离还有点远,但是丁小桥已经开始加快了脚步,就算没有到跑得地步,但是也要平日里的走路快得多了。白芷偷偷的去看了一眼丁小桥的脸,虽然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是眼睛里那凌厉的煞气也是让白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就说这个梯田这个事情!你们丁家都搞了几年了,知道有收成,难道就没有想起来给家里人也弄一点?”米森冷笑着,冲着坐在主位上的丁修节指手画脚的口水横飞着:“据我所知,你也不是一点没有帮着家里人弄嘛,你们丁家人,就连嫁出去的姐姐你也是帮忙弄了多少山地了,怎么?轮到了我们米家人,你们就连问都不问了?难道是这家里人只有丁家人才是你家的家人,我们米家的家人不是吗?难道我们家米二丫前二十天是喝着西北风长大的?我们家米家白给你养大这么一个媳妇儿,你真的当是白养的嘛?” “怎么是白养的呢?”丁小桥已经走到了门边,她一边笑意盈盈的说着,一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脚步轻快的就走进了正堂。“虽然当年我的年纪小的,可是也是记得的,那时候不是就因为这事儿都闹到了县太爷那里去了吗?怎么?米家大舅舅那么不记得事情吗?这才过了几年,便将那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忘记了吗?” 丁小桥并没有点明是什么事情,倒不是为了米森,而是为了米氏,毕竟现在也是家大业大的了,如果让下面这些丫头媳妇们知道米氏自己一直将这卖身契给留着,谁知道这些人会生出一些什么样不该有的心思来。 米森也算是上道,也算是脸皮没有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听到丁小桥说这个话,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尬尴的神色。目光也转到了丁小桥的身上,见到当年那个穿着破棉袄一头黄毛的小丫头,现在已经出落的楚楚动人,不由得微微有些目光发直。 那目光让丁小桥心里一阵的火起,她冷笑道:“这么一大早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来门口一顿的闹,难道这就是米家做事的道理?” 米森被丁小桥给刺了几句,也就收回了那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倒是不继续说这事了,而是笑道:“小桥今年可是及笄了,那也是大姑娘了,不知道说没有说亲事呢?你看看,女孩子啊最重要的就是要找个好亲事,不如嫁到我们家如何?你和大郎的年纪正好合适,又是表亲,我是你亲舅舅,指定是不能亏待你的。” 听得这话,丁修节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哪有这样的人家!稍微懂点事的人家,就算是再不见外,就算是关系再好,这儿女亲事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的,这规矩不对,实在是轻佻。再加上刚才米森那样的眼神已经让丁修节火气了,现在这话一出口,简直是火上浇油。 丁修节将手里的茶碗,啪的一声丢在了桌子上,只是冷笑道:“你今天如果是来问梯田的事情,就自己去山上找林子,他们学梯田的人现在都在山上呢,是不是为了这事儿,就立刻给我滚出去!我们丁家跟你们米家没有那么多亲戚攀扯!” “丁老三,你这是有钱就不认人了啊!”米森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就算被人骂过,那么也没有被妹夫这么骂过。要知道,这大舅子在家里就跟老丈人一样,丁修节这样的骂人,这就跟直接骂米老爹没有任何的区别。这可是莫大的侮辱了,米森当然就跳得八丈高,想要跟丁修节扭打。 不过现在的丁修节怎么还能跟前几年的一样?不等丁修节发话,丁小桥就已经一拍手,招来了几个家丁,直接就将米森给按在地上道:“快点将这个无赖泼皮给我丢出去,告诉门房,下次要是还有人敢放这个人进来,就直接给我收拾包袱滚蛋!我们丁家不养活这么吃里扒外的家伙!” 丁小桥平日里对于下人那是很温和的,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严苛的话语,别说屋子里面的小丫头,就连那一个个的大男人头都忍不住低了下去。 随后,他们就直接将又是挣扎又是闹又是骂的米森直接给拖了下去。不过将米森给拖了下去这倒是小事,就是那米森已经站在丁家的门外面骂骂咧咧的实在是让人心烦不已。 第409章 推测 按照米森的想法,那就是要给这个丁家好好的泼点****在身上,让他们不痛快一下。你们不是喜欢做好事吗?你们不是喜欢好名声吗?你们不是把这梯田的事情无偿的交给别人吗?既然你们不顾这亲戚的面子将我给赶了出来,那我也绝对不能让你们好过,一定要给你添点堵,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小锅都是铁打的。 正是报着这样一种自己得不到,那么我一定也不会让你们痛快的想法,米森站在丁家门口破口大骂,那些话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有些甚至不堪入耳。不过,米森这次还真是打错了算盘,如果放在别的时候,他这么站在丁家的门口骂一骂,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人的认同。 可是时至今日实在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丁家刚刚做了一件对于整个上河镇、中河村乃至是下河村都是大大的好事,大家有不都是白眼狼,这才吃了人家的恩情,能够马上翻脸吗?肯定是不能的啊!所以,尽管这个民森在丁家的面前都已经骂出了一朵花来了,可是对于周围围观的人来说除了鄙视他之外,还真是没有一点点的认同感。 甚至有不少过来学经验的中河村还有下河村的村民在人群中对着米森说道:“你老米也太不是东西了,你们家要学怎么种梯田只管去学就是了,丁家又不差你们什么的,难不成教了你的还要包你们地里的庄稼长出来吗?” “我呸!谁说不差我们米家的!?他丁家的当家太太,不是我们米家的二丫头嘛?要不是我们老米家给养大,现在他丁家能有这样的人家!要不是怎么说女婿是半子!这丁家就是米家的半子,我们米家是厚道!要是不厚道的人家,他们丁家一半的家产那都该是我们米家的!”米森听到人群中有人说他的不是,立刻就跳了起来,虽然找不到是谁说的,但是也是跳得八丈高的回击着。 “真不要脸,我一直都听说着老米家不要脸,没想到真正的看见了,才知道这听说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假,果然不要脸!” “就是,人家老丁家的家产是怎么来的!他们老米家半点力气都不出,现在开口就想分一半,见过不要脸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老丁家也是倒霉,摊上了这样一个亲戚,也不知道上辈子这祖坟边上是哪个兔崽子拉了屎了!” 米森再是泼皮,再是厉害也顶不过那么多人的一起回击,很快他就顶不住了,干脆就坐在了地上打滚起来:“你们上河镇的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全部都被老丁家给收买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米林子回来了!”就是这样的一嗓子,所有人都自觉的朝着一边闪开,给下山回来的米林让出了一条路来。 米林是远远的就听到了丁家门口人声鼎沸,不过一开始并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越是靠近,越是听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骂街,他只是侧耳仔细的听了听,很快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米森是什么样的德行,他会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具体的细枝末节,可是听听米森那些不堪入耳的废话,再看看米森现在的位置,他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姐姐和姐夫都是和气人,就算是多年前米家做出了那么多让人难堪的事情,可是丁修节也不会真的不让这米森不进门的,而现在丁家大门紧闭,明显就看得出来这米森是被人给赶出来得。 至于米森为什么会被赶出来,米林根本不想知道,反正按照米森那种满嘴喷粪又处处拿大头的狗屁样子,要是没人将他给赶出来那才是真正的怪呢! 不过,被人喊了一嗓子,这面前的人群呼啦啦的全部都散开了,米林就快速的朝着丁家大门口走去。不过越走过来,他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起来,最后,当米林走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躺在地上打滚的米森。而米森见米林过来了,不但没有起来,在地上闹得更凶了,那嘴巴里面说得废话越发的难听起来。 米林黑着一张脸站在距离米森三尺开外的地方,然后大声呵斥道:“你像个什么样子,丢人不丢人!” 米森听到米林这么说话,倒是停住了,不过却没有起来,只是坐在地上冲着米林死皮赖脸的笑着:“丢人怎么了?反正丢得也是老丁家得脸,跟我什么关系!他们这种居然连大舅子都能丢出来的人,你还真的以为是什么好的?”米森朝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之后,然后怪笑了两声,冲着米林说:“林子,我可是告诉你,这家人绝对不是什么厚道人家,你现在在他们家,那是因为你有两把刷子,等到你这点本事统统被人家学去了,你就等着被赶出来吧,到那个时候,你可别说哥哥我没有提醒你!” “自己要是一坨****就不要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米林实在是懒得跟米森耍嘴皮子。 米森才不管米林的嘲讽,只是继续说着:“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就这么跟家里翻了脸,等到丁老三和米二丫两个人赶你出门,你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的时候,千万不要去到家里的门前要,爹和娘绝对不会管你的!你哥哥我也不会管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米林听得犯了,一张脸拉得老长,直接说:“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再给我废话,我就不管你了!” 米森其实心里到底是有点怕米林的,毕竟米林现在干得很好,也有点钱,可是跟原来被他随便磋磨得穷小子不一样了。人这种东西啊,怕的往往不是人,而是人身上这身皮。所以,当现在米林不耐烦起来,米森也不想继续给他添堵,便痛痛快快的说了:“家里买了十几亩的山地,你有空就带着人过来给家里的地耕了,顺便把明年的种子备下,还有你弄得那个什么稻田鱼也给家里弄起来!麻溜一点,这天气越来越冷了,趁着这几天让他们丁家把活儿给干了!” 米林一听这话,直接翻了翻白眼,然后说:“要想学种梯田,就跟别的人一样,自己道山上来学,我指定好好的教给你,要是想别的那些没用的,趁早滚蛋!”说完他也不想在跟米森废话,转身就朝着角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米森一件米林转身要走,怎么能干,立刻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想要去抓米林,不过,却没有想到,他的动作快,这米林的动作他还要快,几下就闪开了,然后大步的朝着角门走了过去。 那米森一把没有抓住米林,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在地上,他好不容易扶着那门口的柱子站稳了,然后就冲着米林大吼起来:“米老二,你这个白眼狼,你就这样狂得了!你给我记着,你是老米家的人,你还没有分家呢!” 这话微微让米林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很快米林就又朝着角门走去,没有几步的工夫就进了门去。 随着丁家的下人将角门关上,围着看热闹的人望着气得跳脚的米森发出了哄笑声,然后便都纷纷的离开了。这回无论米森再怎么叫骂,丁家的大门都没有开过。米林没有出来,丁家人没有出来,就连米氏都没有出来看看。 眼见着天色渐渐的有些晚了,米森连午饭都没有吃,本来还想着过来打打秋风的主意看起来是绝对不可能了,米森心里暗自愤怒着,可是也不能继续呆下去。虽然说这天气还没有下雪,可是只要没有了太阳那也是冷得很,米森可没有胆子在这样的天气下面继续呆着,于是也只能骂骂咧咧的回中河村去了。 丁小桥虽然一直都在屋子里面呆着,可是她让这听墙角的人却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大门边上守着呢,所以,米森说了什么话过不了多少的工夫都会原原本本的传到了这丁小桥的耳朵里面。 一开始那些不堪入耳的废话丁小桥就算听了也当做没有听到,反正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可是当她听见了米森对米林说得那些话之后,不由得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莫思归是最最了解她的人,见她那副表情便已经知道了她心里担心着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跟自己下着棋。 丁小桥见莫思归那么悠闲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就来气了,她也伸手拿了一颗棋胡乱的就放在了棋盘上道:“不说点什么?” “你要听什么?” “怎么那么贫?还不知道我想听什么?”丁小桥白了莫思归一眼。 莫思归只是笑着,然后又拿出了一颗棋子放在了棋盘上,然后说道:“虽然我不了解米家那些为人如何,不过,要是我处在他们的位置上的话,我现在会做的事情嘛,倒是只有一件。” “什么?” “你们丁家能打得官司,难道就不能让别人也打官司吗?”莫思归挑起了眉毛,眼底眉间望着丁小桥的都是满满的温柔。 第410章 圣旨 虽然丁小桥觉得莫思归说得这个事情实在是有点离谱,但是心里还是不免忐忑起来。倒是没有过了几日,就听到有人来敲门,门房回报说,中河村米家上知府那里递了状纸,状告米林大不孝的时候,丁小桥才算是忍不住骂起莫思归是个乌鸦嘴起来。 丁家也算是经过了不少事情了,可是当接到传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个个跟晴天霹雳一般,米氏登时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就对着米林说:“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本事,不但没有将你的日子弄好过了,还让你摊上了官司,这都是我的错啊!” 米林只能安慰着米氏:“姐,你说这些是戳我的心窝子吗?不是你拉拔我,我现在过得什么日子我都不敢想,你怎么能说这话。” “可是,你这亲事还没有娶,就先吃了官司,以后可要怎么好啊!”米氏本来就想法多,特别是现在米林的婚事更是压在她胸口的巨石一般,现在一说官司的事儿,她首先就联想到了那亲事了。 这也难怪,就算是在现代,这个打官司在老百姓眼睛里面其实都不算是什么好事,更不要说是在古代,还是在被告的那一方了,无论这个官司能不能成,肯定都对米林以后的亲事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就在米氏哭得呜呜咽咽的时候,一边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曹宿生忽然就开口了:“我倒是觉得这个官司打得不见得就没有什么好处。” 这话一出口,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曹宿生。曹宿生显示抱歉的笑了笑:“我说话不好听,一会说了什么话,你们可不要介意哦。” 大家纷纷表示没有什么介意的,曹宿生才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始终觉得这个米家并不是什么适合继续呆下去的地方。林子既然想要干出一点什么事情,那么我觉得最好的打算就是跟米家分开。原来想着的是分家,可是林子一直没有成亲,这分家的事情确实不好提,现在既然米家自己将林子告上了知府那里,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就直接将林子从米家分了出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全部都看着曹宿生,等着他继续的说下去,“分出去以后的好处我就不用多说了,就说这林子娶亲的事情,嫂子你也不用继续担心,会不会被米家横插一杠子了。” 这才是重点,一直以来米氏最最挂心的就是米林的婚事,现在听曹宿生这么一说,米氏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她不由得脸上的眼泪也收了起来,也开始勉强支持起了这个官司起来。 丁家算是在整个云通郡都是有钱的人家了,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势力,但是,这只要有钱,就有很多事情能够摆平,所以跟米家的官司打的很顺利。丁小桥冷眼旁观着,其实,这个米家整个案子并没有真的想像是他们状纸里说的那样,他们是想跟米林好好的恢复关系,享受天伦之乐,反而是想沉寂要一大笔的银子。 而丁家也想趁着这个事情将米林从米家给分出来,自然也就对于米家的这个请求没有怎么反驳,两家人不过是面子上做了不少的文章,最后的结果,就是米林一次性支付米老爹夫妇白银八百两,用作他们以后的养老的费用,而米林从此就从这米家分了出来,并且不再对于米老爹他们日后的生活负责。 虽然这个钱和米家人一开始狮子大开口要出的五千两白眼实在是差的有点远,但是对于米家人来说,有这个银子也总没有这个银子的好。更何况,如果就算是不让他们分家,也不见得米林会回来,他们现在可是管不了米林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拿着这些银子踏实。 如此一来,一家要钱,一家愿意给,尽管这官司说起来十分不好听,可是结果却是大家都非常满意的。只是,这场官司之后,米家跟丁家的亲戚也算是走到了头了。 坐在桌子边上吃饭的米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说:“我这几天总是在想,是不是我们家很是不好,要不然,为什么跟你大伯家也不能好好处,跟你大姑也不能好好处,现在连跟你姥爷家也不能好好处了。非要弄得大家全部都撕破了脸,做下这种地步呢?” 丁小桥看了看米氏,然后才缓缓的说:“娘,不是我们家不够好,说到底都是人心太贪了。” 米氏动了动嘴角,很想再说点别的什么,可是到底只能叹了一口气出来,丁小桥知道米氏的心里不痛快,可是这个事他们真的没有办法劝解,也只能等她自己慢慢的走出来了。 这事儿算是了了,不过,就算这事儿一直进行着,那边丁家开垦梯田的速度也没有慢下来。转眼之间,就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天终于下雪了,所有来学习梯田的人已经在十月中旬的时候都差不多回去自己的地方开垦了,趁着下雪前将这梯田都开了出来,然后大家就好攒肥,好好的养养地,只能到开春之后在去翻地了。 果然是不出米氏所料的,虽然那这一直以来都有人来给米林说亲,但是,自从这官司打了之后,便真的是没有人再来了。米氏虽然一直都知道结果,但是等到自己亲眼看见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个心里面难免还是有些难过起来。 这个期间,丁小桥也听说了,在他们打官司的时候,那原本是要跟米林说亲的孙秀芬知道这个事后还说了不少落井下石的酸话,心里不免庆幸,当时真是没有跟他们家结亲,要不是现在可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当时间来到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有一道圣旨到了上河镇,是直接给了十里公子和孔让的。 虽然说上河镇这些年也经常能听到圣旨,可是这到底也是非常大的事情,所以老百姓们一个个的都去凑热闹了。也顾不上这里是不是在下大雪,反正等到那宣旨的官员抵达的时候,这街道上早就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给挤满了。 丁小桥本来也想去凑热闹的,可是米氏看了看天色,觉得这雪会越下越大,死活不同意,最后,丁家没有出阁的三个姑娘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了。而丁五郎和曹宿生都因为有了功名,就算是没有官身,那也是必须去听圣旨的。 所以,一大早的,丁家三个没有出阁的闺女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丁五郎穿戴一新,跟着曹宿生去听圣旨了。 家里的地龙早就已经烧起来了,丁小楼他们三个人在屋子里面一边做着绣活一边聊天,一边眼巴巴的等着去听圣旨的人回来,可是死活都没有动静。 倒是三人身边伺候的丫头们一会就跑进来一趟说:“小姐小姐,外面传圣旨的官来了,好大的架势!” “小姐小姐,那个大官已经到了皇家的庙了,少爷他们都在那边候着呢!” “小姐小姐,那边的香案都摆好了,不过天上又开始下雪了,真是好冷啊!” 在丫头们这一趟又一趟传着的废话中,三个人也不禁开始讨论起这个圣旨的内容来,三个人讨论来讨论去,都觉得既然在皇家寺庙那里宣读圣旨,那么一定是给这个寺庙赐名的。 其实,丁小桥他们猜得倒是不错,这个圣旨中确实有关于这个寺庙起名的部分,但是,这个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剩下的部分,真是大家谁都没有猜到的。 小厮一边给丁五郎和曹宿生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又取来了干燥温暖的棉衣伺候他们换上,而他们的话,真是让屋子里面的人惊得嘴巴都张大老大了。 “什么!马太后要到指云寺来出家!”米林是第一个叫出来的,他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跟铜铃没有任何的区别。不过,米林只是嘴快第一个喊出来的,看看其他人跟他的反应也差不多,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米氏显然已经搞不清楚了,在她的心目当中,那太后是多么尊贵的人啊,那可是皇帝的妈啊,怎么能到这穷乡僻壤的来出家呢,这都是什么事啊!“太后可是皇帝的娘啊!” 可是莫思归接下去的一句话让米氏又只能叹了一口气了:“可是她儿子已经死了。” 虽然大家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皇家的冷漠了,可是现在这么听起来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唏嘘。 当然,这还不是圣旨的全部内容,除了这马太后要在年后到这个已经被命名为指云寺的皇家寺庙来出家之外,还有另外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皇帝要来指云寺上香,并且来敬天地,顺便也要将皇家的排位迎来摆放在这指云寺当中。 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啊。 丁修节的眼睛立刻就直了:“天啊,皇帝要来吗?皇帝要来吗?这皇帝长得什么样子啊!” 这个问题可别说是丁修节了,就连丁小桥也跟着兴奋了起来。在现代的时候虽然在电视里经常见到国家领导人,可是要说这实打实的亲眼见着,那还真是从来没有过呢! 第411章 落幕 要说这圣旨下来之后,对于丁家最直接的影响大概就是那些贼人的审判了。转眼之间,那些贼人已经被关在了牢房里面过去了快要两个月了,可是,这两个月中,当官的基本就是对于他们不闻不问,甚至,也不曾苛待他们,这样的情况之下,饶是丁家有莫思归和曹宿生两个人坐镇,丁修节和米氏也是按捺不住了。 而这样的日子,终于是在圣旨下来之后第三天,这知府的衙门里面就来人恭恭敬敬的通传了,说是再过一两天这个案子就要公审了,到时候,他们一定要来。 对于这个消息,丁修节和米氏几乎是喜极而泣,这等了那么多日子,不管好坏,现在总算是有个结果了,也让人有了一种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睡个安稳觉的感觉了。 也许是人红是非多,要说起来,这几年丁家可是经常上官府打官司的,从和丁修忠到丁雨儿,再到米林,现在又到了这伙贼人,虽然有的的案子不见得是丁家是原告或者被告,但是,这些案子多多少少也跟丁家有着莫大的关系。 晚上吃饭的时候,丁小桥也忍不住扒拉着手指头说:“这几年啊,我们家就没有干别的有用的事情,光是跟着官府打交道了。” “只希望这次完了就没有这样的是非了,我真是被这些事烦的够够的。”米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现在丁家人口越来越多,除了过年过节,这丁家也不全部都在一起吃饭了,平日里中午饭都是各人在各人的小院子里吃,而到了晚饭的时候,虽然都是在正堂,可是,男人和女人也分桌了,只不过,中间并么有拉着什么屏风,大家要是讨论一点什么事情还是能够非常方便交流的。 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莫思归听到米氏这么说,只是抬起头朝着丁小桥的方向看了看,却正好看见了丁小桥也抬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他的唇角轻轻的勾了勾,而丁小桥却白了他一眼,转头就偷偷笑了一下,然后跟米氏说:“娘,想那么远做什么,我们家的日子指定是越过越好的。” 不日,这个案子就公审了,丁家人如约的到场,不过,让他们的吃惊的是,这堂上受审的犯人可是不仅仅只是那些贼人,还有李家人。 丁小桥先看到李家人的时候,心里面真的是惊了一下,虽然丁家人一直都知道这件事跟李家是脱不了关系的,却也知道这件事想要真正的将李家给揪出来那是不容易的。可是现在却一下子就看见了李家人也共同跪在了堂上,这怎么能不让人吃惊呢? 不过,很快,丁小桥就已经回过神来,她转头去看那站在大堂外面的莫思归一眼,却看见莫思归冲着她微微的点点头,丁小桥心下便已经了然了。这些做官的果然是最精的,原来那道圣旨没有下来的时候,就算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李家犯下的,可是他们也是不会轻言的动手的。 毕竟在李家的后面是马太后,而这些贼人的背后却是李家,如此一环扣着一环的关系让他们很是忌讳,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丁家已经塞了不少的银子,他们能做到的也就是不停的安抚着丁家,除此之外也只能等着朝廷里面的风向了。 而现在,前面马太后才刚刚倒台,后面这些做官的立刻就将李家给缉拿归案了,虽然给丁家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感觉,但是却也不得不说是给丁家卖了一个大大的面子。 马太后倒台了,这案子自然而然就审的异常的顺利,不但是将李家对付丁家的事情给问的清清楚楚,就连当年李家做下的多起杀人放火的事情全部都给问得水落石出,其中就包括了杜家的事情。 在这样罄竹难书的罪行之下,李家人和那些贼人虽然一再喊冤枉,却已经无力回天,案子很快就已经盖棺定论,这些人全部都被处于的腰斩的极刑,而这行刑的日子就定在了正月。 用行内人的说法,这种犯人是要过了年的,不然他们怨气冲天,会容易成了厉鬼,到了下面阎王也不会喜欢,所以,这事情便如此定下了。 案子定下的那天晚上,莫思归没有在家吃晚饭,虽然大家都没有开口问,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吃过了晚饭,丁小桥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已经黑压压的天,忽然就对白芷说:“你去准备一个食盒,让厨房弄一些精致上好的小菜出来。” 白芷便去了,不过,她没有走到门口,丁小桥却又叫住了她:“还是我亲自去吧,你去库房里将最好的竹叶青给我温一壶过来。” 丁小桥的手脚快,而且这厨房打下手的人又多,虽然看起来是五六个菜,可是,等全部做出来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工夫。 做好了这些,丁小桥让白芷去找抱石,白芷却怪:“莫先生不在,那抱石一定不在的。” 丁小桥却摇摇头:“往日里可能是如此,但是今天抱石一定是在的。”白芷半信半疑的去找了,果不其然,抱石真的在,便叫了他过来。丁小桥见了抱石也不多话,只是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那个食盒说:“你提着,跟着我来。” 白芷想要也跟着去,却被丁小桥留下了,她说:“你只管在家呆着,万一我娘来找我,你便说我带着抱石出去了,旁的一句不要再说。” 白芷虽然不知道丁小桥的用意是什么,可是却还是听话,便乖乖的留在了家里,只是丁小桥要走的时候,她又回去抱了一件白色的水貂皮大氅过来,顺便在递给了丁小桥一把伞,一边搓手一边说:“小姐,这天要下雪了,你可不要走远了。” 丁小桥和抱石便趁着天没有完全的黑完出了门去,不过,他们前脚出门后脚丁家就已经点灯了。而米氏也正好就来院子里来找到丁小桥,却不见她,而白芷便照着丁小桥的话跟米氏回了话。按照白芷对于米氏的了解,就算是米氏得了丁小桥这样的话也一定要拉着白芷问个清清楚楚,而白芷自己都已经打好了主意了,不管夫人如何的问,自己只要闭紧嘴什么都不说就好了。 只是,白芷怎么也没有想到,米氏听到了白芷的话之后,米氏的脸色只是微微浮现出了了然和悲伤的情绪之后,就冲着白芷摆摆手:“罢了罢了,她既然带了抱石出去,那就如此吧,你在屋子里早点睡吧。” 说完,米氏便带着紫苏就回自己的院子里了,只留下白芷一个人站在门口挠头,一直到边上的小丫头来问她要不要加炭的时候,她才回过神转身进了屋子里面。 夜色如墨,连一点一滴的星光都没有,虽然没有到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地步,可是,却也隐匿了眼前所有的道路。抱石只觉得天出的冷,就算是他身上有功夫,可是也忍不住冷得身上起了一身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手里提着食盒,而另外一只手却忍不住放在唇边不停的哈着气,希望自己嘴里的那点点暖意可以为他带来一些温度。 抬头望去,走在他前面的丁小桥穿着一身素色如水的衣裙,身上披着一件长长的白水貂皮大氅,一头乌黑的长发则披散在大氅的外面。她的一只手里提着一盏灯笼,而另外一只手则抱着一把伞,那手并没与放在外面,而是缩在了大氅里面。 从背后望去,她就像是一个行走在山间的妖精一般灵动却又散发着巨大的诱惑力,抱石连一眼都不敢多看,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所有的心神就这样被夺取了,再也收不回去。 丁小桥走得不紧不慢,她手里的灯光却明明暗暗,在这寂静又漆黑的夜里,显出了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温暖来。抱石跟着丁小桥走在这漆黑的路上,上坡下坡,又上台阶。抱石只觉得这路有些陌生,他从来不曾来过。他抬眼望了前面的丁小桥一眼,虽然不不至于不寒而栗,可是心里也忍不住有点发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丁小桥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了。她转过身子对着抱石说,“你害怕吗?” 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正好山风吹过,那风掠过了山上的树枝,发出了一阵阵呜咽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悲悲戚戚的哭泣一样,抱石摇摇头说不怕,可是她的身体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丁小桥望着他的样子,忽然唇边染上了一份瑟瑟的笑容,她又转身朝着前面走了几步,才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抱石,微微的偏过了头,目光绕过了丁小桥的身影,朝着前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忍不住又接二连三的打了几个寒颤。 只见在那一片密林之中是一块小小的空地,而在那并不算太大的空地上居然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坟包。那些坟包看起来很有些年岁了,上面铺满了很多的落叶,甚至抱石还看见了几朵绿莹莹的鬼火。 就在抱石嗓子发紧,头皮发麻的时候,却听到丁小桥又说:“埋在泥土的里的人,其实是最干净的。” 第412章 祭奠 当远处的落叶被踩响的第一声传来的时候,莫思归就已经察觉到了有人来了。他转过了身子,便看见了丁小桥站在不远处空地入口处。她乌发如缎子一样披散在身上,穿着一件白水貂皮的大氅,这黑白分明的搭配更趁着她好像是林间的女妖一般的清丽而动人。 她的左手里提着一只轻便的灯笼,右手却撑着一把月光融融的油纸伞,似乎是为了应景一般,就在莫思归转头的那一瞬间,天上竟然簌簌的下起了雪花来。 那雪花落在了她的纸伞上面,落在了她的灯笼里面,落在了她的大氅的上面,落在了她乌黑的发丝上面,让她看起来越发的飘然如仙,不切实际。 莫思归微微的歪着头看着丁小桥,他的唇边翘起了一个淡淡的,却温暖入心脾的笑容。而丁小桥也冲着他笑了起来,她转过身子,将自己手里的灯笼递给了抱石,却又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个食盒后就对着他说:“你便站在这里吧,不用跟进去了。” 抱石本来对于丁小桥一个人来着诡异森森的地方十分的不赞成,刚刚想要反对,可是在丁小桥转身的时候,他从那缝隙中便看见了在那一片的坟墓之前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狐皮大氅,乌发如瀑,静静的立在天地之间,立在落雪之间,美翩跹,根本不像是世间该有的人。 这人不是他的当家人莫思归又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看见了莫思归的一瞬间,抱石心里便踏实了,随后他用自己那几乎已经被冻得发木的脑袋想了想,便已经猜到了那一片的坟墓到底是谁的。虽然莫思归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身世,可是在丁家这么多年,跟这丁家的人打了那么多的交道,他也是已经将莫思归的来历猜得**不离十了。 可是,猜到和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特别是看见自己的主子就这样决然独立的站在那一片坟墓的面前的时候,抱石忽然就已经对早就已经逝去的杜家人的灭门有了更加感同身受的认知。 所以,当丁小桥接过了那食盒之后,他没有在多话,只是接过了那灯笼,朝着后面退了几步,便站在了林子的外面。 丁小桥提着那一个大大的食盒朝着前面走了几步,莫思归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接过了她手里的食盒,然后说道:“你怎么会过来?” “这样的时候,我觉得你想找个人陪你喝点酒。”丁小桥只是笑了笑,她望着自己手里的食盒被莫思归接了过去,便眯起了眼睛,然后将手里面的伞朝着莫思归的头上偏了偏。 这一片墓地埋葬着杜家上下六十三口人,包括莫思归和明远的坟墓也在其中。当年的尸首是丁修节和整个上河村的村民收敛的,杜家在上河村办了不少好事,虽然当时的莫思归思归已经被藏了起来,从理论上来说,杜家已经没有了后人,所以,就连这杜家所有人的墓碑都不是以莫思归的名义立的。而是丁修节出钱立的。 这件事虽然看起来不算大,可是丁小桥知道,这件事一直都放在莫思归的心里面。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一天不找出这杀害杜家的人,那么他就没有这个资格来重新立这些墓碑。 莫思归蹲在最大的两个坟墓前面,这两个坟墓一个杜老财的,另一个是俞氏的。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墓碑,轻轻的笑了起来:“爹,娘,这转眼又是一年了,你们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这些年,儿子不孝,很少来看你们,就算来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儿子有愧。今后,今后再也不会了……” 丁小桥只是低着头打开了手里的食盒,然后将里面的酒菜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放在了坟墓的前面,这个时候她听到莫思归说:“小桥今天也来看你们了,今天天气冷,她穿得厚着呢,像是裹着棉被一样。” 丁小桥立刻就抬眼狠狠的瞪了莫思归一眼。不过随后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不是莫思归能说出的话,这是只有杜开霁能说出来的话。她也说:“你不要在娘的面前开这样的玩笑,你娘是最不喜欢我的了。” 莫思归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又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他随后就低下了了头,将丁小桥已经摆放好的菜又朝着前面凑了凑,在拿起了筷子,夹了几筷子放在了坟墓前面,笑着说:“那没关系,只要是进了我们家的门,我娘都会喜欢的。你看看那当年我大嫂那么不听话,我娘恨得那么咬牙切齿,可是,在她得心里,还是觉得我大嫂是个可怜的,只是没有好娘家……” 说到了这里,莫思归的声音越发低了起来。丁小桥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莫思归的手背,轻轻的晃了晃道:“今天是好日子,你别这样。” 莫思归握着筷子的手紧紧的捏着,似乎要把那双筷子捏断一般,就在丁小桥似乎都听见了那筷子发出了垂死挣扎的呻吟的时候,他忽然放开了手,接着就反手一握将丁小桥的手握在了手里,笑意盈盈的对着她说:“所以,你要我娘喜欢你,便快点进我们家的门如何?” 忍不住抽动嘴角的丁小桥看着莫思归,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可是在那双黑白分明,灿繁星的眸子里面晃动着满满的潮湿。这是这一瞬间,让丁小桥原本还想说些逗趣的话全部都收了起来,那原本还对于莫思归这种丝毫没有情调的情话的些许不满全部烟消云散。 她叹了一口气,伸出了手,轻轻的挡住了那双眼睛。虽然平日里这双眸子总是这样静静的望着自己,她也早就习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忽然就不忍心了。这双眸子里藏了多少她根本没有办法触及和安抚的往事? 雪大片大片的落了下来,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也落在了那刚刚斟满的酒杯里。 酒,是最好的竹叶青,人,是这辈子最想拉住的那个人,莫思归端起了那杯酒,看了身边的丁小桥一眼,然后将手里的杯子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杯子,轻轻的说:“谢谢你,小桥。” 说罢,他抬头将这杯酒倒入了口中。虽然这酒已经在来的时候就热过了,但是走了这么久,又放在了外面那么长时间,这酒早就已经凉了,倒入口中的一瞬间,莫思归感觉到好像有针在扎着自己的唇舌一般。 而那尖刺的感觉很快就顺着她的舌尖一直滑落了下去,最后,落在了胃里面,升腾起一团火焰,似乎要将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和不甘心全部都燃烧殆尽一般。 至于丁小桥只是静静的望着杯子里面那青翠的液体,忽然眼角就湿润了起来,她忽然就站起了起来,端着那杯酒缓缓的走到了坟地的角落,在那里有着一方小小的、矮矮的墓碑,上面刻着的只有三个字杜开霁。 蹲在墓碑前面的丁小桥将手里的酒缓缓的倒了下去,她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墓碑上刻着的字,叹了一口气,眼泪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努力的让自己的笑了起来:“嘿,杜小三,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嘛?也许你已经忘了我了,可是,我一直都记得。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怎么欺负我的,也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笑的。杜小三,从今以后,你便不会这样躺在下面了吧。” 莫思归静静的站在丁小桥的后面,看着她靠着那方墓碑,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墓碑上的字迹,听着她那近乎呢喃的低语,他的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杜小三,我一直都忘记跟你说,那天,那天我去周平的时候,我是想去跟你告别的,可是,我忘记了,不,不是我忘记了,是我嫌麻烦,我总觉得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去看你,可是……”丁小桥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办法去回忆当年的情景,也没有勇气去回忆当年莫思归就这样蹲在她的脚下,卑微的为她穿鞋的情景。 自那时之后,她便失去了杜开霁,失去了那个狂放不羁,无所顾忌的少年。 莫思归再也忍不住了,他也蹲下身来,直接从背后就将丁小桥和那尊墓碑都揽入了怀中,他在丁小桥的耳边轻轻的说:“不用后悔,对于他来说,你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来不曾离开过。” 丁小桥回头去看莫思归,泪眼迷茫:“你如何知道?” 莫思归只是笑了起来:“你知道在这泥土的下面埋着什么吗?” 丁小桥不知道,她只是望着莫思归,喘气都有点忍不住的抽噎。而莫思归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终有一天,你会知道。” 是的,终有一天。 抬头望去,那高的看不到树尖的密林之上,压得死死的厚厚的云层似乎也渐渐的散开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第413章 天一下雪,就距离过年的日子一天一天更近了。 米氏手里的拿着一块抹布,将店子里面的桌椅板凳都细心的擦拭着,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常做这些活了,可是,她只要一有空还是喜欢自己亲手做一做这些事情,在她看来,挣钱虽然很有满足感,但是还没有那种自己动手劳动的充实感。 所以,尽管现在丁家已经算是一方富贾,但是只要是一有时间,米氏还是愿意万事都自己动手,就算不是为了别的,能够动动筋骨也是好的。这个想法是最得到了丁小桥的支持的,看过那么多书,那么多电视剧,经常看见那些有钱人一有病就吃药,其实,并不是身体上真的有病,而是缺少锻炼啊。 人可不能不运动。人只要一不运动,立刻就有各种各样的病找上身体来,所以,在丁小桥的鼓励之下,整个丁家的每个人都不是天天在家坐着不动的,都是要干活或者打打拳做做运动的。 正是因为这样,丁家人就算有钱了,就算吃的好了,穿得暖了,养尊处优了,也依然没有那些有钱人随时生病吃药的毛病。 这一点从大家的身材上就能看的出来,就连平日里运动量最少的米氏和丁小楼都保持着非常苗条的神采,并没有一般有钱人家肥硕的样子。 这又是站起来又是蹲下,又是站起来有是蹲下,虽然只是擦了十几章桌子和椅子,米氏就已经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都冒出了热气,她直起腰身,伸出了手轻轻的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打算去洗洗抹布,继续再去擦剩下的桌椅,然后便开张了。 可就是这个时候,紫苏从后院的门直接绕了进来,快步的走到了她的身边,一躬身行了个礼后才说:“太太,中河村的王家大叔过来报信说,米家闹起来了。” “又闹什么啊!”对于米家这家里面三天一顿大闹,两天一顿小闹,米氏都习以为常了,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所以,就算现在紫苏风风火火的来报信,米氏还是一点都没有在意,继续该干嘛干嘛。 紫苏也有点闹不清楚,只是根据那个王大叔的话照搬过来:“王大叔说他今天过来镇子上买东西,路过米家门口的时候看见有个女人在米家门口敲门,一边敲一边哭,里面米家人骂骂咧咧的。” “女人呢?”米氏有点怪了,虽然她不想往歪了想,但是经过了丁修忠的平姨娘的事情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就朝着那个方向想了一下,这米森不会是在外面找了一个小的吧。米家的人都是些泼皮,这是没的说的,这在外面搞了女人,然后又不认账这种事情是一定都做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米氏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有是米森弄出的什么破烂事情吧!真是的,这家子人什么时候能消停一点!你去给王大叔带个信,就说这事儿是他们家的事情,我一个已经被卖掉的闺女管不了这么多。” 紫苏答应了一声,就磨磨蹭蹭的往外面走,可是走着走着又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了米氏,米氏怪的看着她:“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儿没说完啊?” 紫苏想了一会儿又说:“王大说到时说那个女人从侧面脸看像是米家的三丫头,但是从米家那骂骂咧咧的态度上看,他又不敢确认,所以才过来问问,不过,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就看你是不是要过去看一下?” 米氏听得这话,猛地一惊,整个人都好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直接愣在了那里,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尊雕塑一般。 “太太,太太……”紫苏见米氏这个反应自己也被吓到了,她快步的走到了米氏的身边伸出手就在她的眼前略微的晃了晃,见她没有反应,便又大声的喊了起来,又招呼人扶着米氏坐了下来。 不过,却没有想到,米氏才刚刚坐了下来,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恢复了心神一般,整个人就弹了起来,像个人火车头一样就朝着外面冲了过去,吓了紫苏一跳,然后她立刻跟着米氏的后面也快速的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太太,太太,您跑慢一点。” 别看平日里米氏做什么事情都是慢悠悠的,但是今天米氏却好像脚底下长了风火轮一般,速度快得连紫苏都摸不到边。 王大叔坐在丁家的正堂里面,小丫头给他送来了糕点和热热的茶水,虽然只是一个并不熟悉的曹宿生接待了他,但是吃着那热乎乎的糕点和茶水,王大叔还是觉得这一趟顶着寒风过来实在是作对了。 一边吃着那香甜松软的糕点王大叔一边冲着曹宿生笑眯眯的点头,心里忍不住赞叹,这丁家却是有钱了,不过是一盘子糕点,都要那云通郡里最好的店子里的都要好吃。 曹宿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王大叔大口大口的吃着糕点,然后又吩咐人包了一份拿过来,交给了王大叔笑着说:“大哥,这糕点带回去给孩子们当零食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我就是过来说个话……”王大叔的话都没有说完,就听见一阵急速的脚步从外面快步的奔了过来,随后,便看见米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的冲进了正堂。往日里的米氏那都是笑眯眯又温和的,什么时候见过这样风风火火的米氏,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不过,米氏根本就没有管他们的想法,直接就冲到了王大叔的身边,对着他就大声的喊道:“王大哥,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在中河村看见我们家三丫头了!” 王大叔被米氏那急促的声音和表情弄得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连忙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是……”随后他又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三丫头,你也知道的,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三丫头了,我也不敢认是不是啊!只是从侧脸看挺像,不过,她站在米家的门外面敲门,你爹你哥再里面骂得很是难听,我看着又不像是父女之间,十分拿不准,所以我就想着过来绕过来一圈,跟你说一声吧,你可别往心里去……” 这边王大叔的话都没有说完,就看见米氏转身就走,她一边快步的朝着外面走喊着苍术备车,一边对着曹宿生说:“宿生,王大哥你就帮我照应一下,我这有急事,去去就回来!” 曹宿生甚至都来不及点头同意,就看见了米氏那风风火火离开的身影,他只能看向了王大叔,问道:“大叔,这个米家三丫头是?” 曹宿生其实隐隐约约的知道这个米家的四个姐妹都是被米老爹给卖掉的,可是除了知道米氏是卖给了丁修节为妻之外,其他三个的情况他还真是不是知道得那么清楚。论起来,曹宿生并不是一个好心重的人,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很想知道这个米家三丫头的事情。 王大叔是中河村的人,对于米家的往事自然是清清楚楚的,再加上他对于这个笑眯眯但是腿脚不是很方便的男子心里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也知道这个人是丁家是非常重要的一位成员,便对他也没有什么戒心,于是就将这米家的往事娓娓道来。 说起来,这米老爹虽然不是个地道的人,但是米老爹的媳妇,吴氏,那年轻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美人,而米老爹原来是个土匪,而吴氏是被他直接看中抢过来做了媳妇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吴氏并不是特别老实,经常被打。 这样过了一些年,直到米森生下来之后,吴氏也就渐渐的老实了,不想着跑了,也就跟着米老爹安生的过日子起来。不过她的性格有些懦弱,大概抵抗了米老爹那么多年,她深深的知道抵抗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对于几个女儿的教育都是让她们要忍耐。 就这样,吴氏的四个女儿都被她教成了包子。 说起来,这吴氏也是会生。她生了个四个女儿,一个一个漂亮。这要是在富贵人家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可是在后来已经归田当了农民的米家来说,就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了。不过,对于米老爹看来,这却是一件好事。 因为一个漂亮的姑娘可是一个丑姑娘值钱多了。 于是,米老爹一个接着一个的卖了家里的四个姑娘。 老大是卖给了行走的商户,已经找不到,老二卖给了丁修节,老三则是卖给了附近的一家傻子,老四则是卖给了青楼。老米家这个事情做得不地道,就算是住在一个村子里面的人知道了米老爹的这种做法都忍不住在暗地里骂他不是人。 先不要说这米老爹的人品到底好不好,就光说这些个被卖掉的丫头们,处了后来的米氏,米家的女儿们就没有一个是能过上像人一样的日子的。特别是米四丫头,更是直接在米林面前跳了楼,栽在了地上,活生生的死在了米林的眼前。 第414章 米三丫 至于米三丫,是卖给了隔壁县的一个傻子家里面。本来说是只是接过去照顾那个傻子几年,等到他知道一点人事之后便给他们家留个后就成了,可是,那个傻子的娘却不是一个好惹的,生生的将米三丫差点没给折磨死。 要不是后来丁家发达了,米氏也经常去探望米三丫,只怕这米三丫早就已经被那老虔婆给折磨死了。不过说起来也是怪,米氏这么多年去看米三丫,但是却很少能得见米三丫,基本都是被那老虔婆直接给挡在了外面。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米氏虽然知道米三丫过得不好,可是到底不好到什么程度,米氏还真是没有一个底。 曹宿生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的一愣:“被嫁给了傻子啊……” “可不是。”王大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可是没有见过当年的米家的四个丫头。那是一个一个漂亮,如果那米家人是个正经人家,只怕这四个丫头……”说到了这里王大叔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当然,二丫头是嫁了好人家的,如果当年那米家人干一点人事的话,只怕这剩下的三个丫头那都是能好好的嫁人的,这日子一定也能过得好好的。” 说着说着,王大叔忍不住又提起了当年米三丫的美丽来:“那真是跟池塘里的荷花一样好看啊,那脸蛋长得,真是……”庄稼汉子是没有什么形容词的,他感叹了半天就只是憋出了一句:“就跟那个戏文里面唱得仙女一样得闺女啊,谁知道,这投胎投不到好人家……” 曹宿生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唇边露出一抹笑容,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听着这王大叔说了一些往事,竟然也有点好当年米家四个姑娘的如花景致来。他摇了摇头,不在询问这个话题,只是和王大叔又说了一些这镇上的琐碎事情,顺便又让人给王大叔包了一些各色的糕点来。 那边米氏可没有曹宿生这么悠闲,她这边让苍术套了车朝着中河村奔去,那边让人去通知米林和丁修节,让他们快点也去中河村去看看。 丁家住的位置本来就距离中河村不远,再加上这些个村子也不算是太大,米氏也就花了一炷香的工夫就赶到了中河村。不过,她这才一进村子还没有去米家,就看见那河边围着很多人,本来这个时候她对着凑热闹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可是,不知道为何,看着那一群人的时候,她的心里猛然一抖,立刻就让苍术停了车。 “苍术,你快点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米氏一边让苍术下车去河边看看是什么情况,一边自己和紫苏两个人也跟着下了车,朝着那河边跑了过去。 不过,她还没有跑到了河边,就听见已经有中河村的村民再喊了:“丁老三他媳妇儿来了!丁老三他媳妇儿来了!” 米氏一把就抓了一个村民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啊!河边是出了什么事啊!” “唉?你不是接到信儿才回来的嘛?你们家三丫头被那周傻子家给休回来了,你爹不让她进门,她没处去,就直接跳河了!” 米氏当即只觉得天昏地转,膝盖一软,差点没有跪在地上,要不是一边的紫苏能干一把就托住了她,估计当下她就倒在这里了。在紫苏的大叫中,米氏缓了一口气儿,她一边抓着紫苏的手,一边放开了步子就朝着河边飞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叫着:“三丫啊,三丫啊!你在哪啊!” “太太,太太!这里这里!”苍术早一步来到了河边,已经问清楚了是自家太太的妹妹,在加上远远的听见了米氏的喊声,他连忙就跳起来冲着远处的米氏叫着。 那边米三丫已经被几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媳妇连拖带拽的给拉上了岸,不过,这个时候的米三丫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她的脸色苍白,躺在那里,直挺挺的,丝毫没有一点点的生气。 米氏急速的奔到了河边,扒开了众人,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米三丫,她身上被人盖上了一件破棉袄,整个人面色发青,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枯黄的跟杂草一般,虽然还是很年轻的脸庞却憔悴无。 米氏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她一把就飞扑了过去,抱住了地上的米三丫大叫着:“三丫啊!三丫啊!你在干什么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有天大的事情你能这么做啊!你咋能回着火坑里面啊,你为什么不去找姐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米氏这边抱着米三丫大哭着,那边紫苏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一边脱下了身上的袄子给米三丫穿上,一边揉着她已经冰冷的手。周围围观的人一个个见了这副情景都忍不住抹了眼泪。 就在这个时候乱成一团粥的时候,苍术却一把上前抱起了米三丫说:“太太,别哭了,快点回去找大夫啊!” 这一句话真真的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把米氏给唤清醒了,她连忙就跟着站起来,跟着苍术就跑:“是,是是,我忘记,快点快点去找大夫!” 紫苏也忙不跌的跟着走,但是这是个伶俐的丫头,虽然米氏已经忙得忘记了,她可是没有忘记,她一边急急忙忙的跟着大家道谢,一边又向那几位将米三丫救上来的媳妇专门道了谢,还不忘记问了人家的姓名后,这才跟着米氏和苍术的后面就快步飞奔过去。 上了车,米氏就将米三丫的湿衣服都扒了,然后让紫苏拿着汤婆子过来捂着,将自己身上外面的袄子都脱了下来给米三丫捂上,外面的苍术更是把马鞭挥得都要断了。这才走到了半路,就遇上了丁修节和米林,几人一打招呼,米林和丁修节便心焦火燎的去找大夫,这边米氏接着就送米三丫回去。 还没有到门口的时候,在家的丁小桥、莫思归还有曹宿生已经接到通报全部在门外面等着了。 等到米氏的马车一停住,这苍术才刚刚一跳下马车,三个人就快步冲了上去,首先下来的是紫苏,她身上没有穿袄子,嘴微微的冻得有点发紫了,来不及说事情,只能说:“夫人的袄子都脱下来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紫苏的样子,在听到她说连米氏的袄子都已经脱下了,众人心里都着了急,不过,这样一来,莫思归和曹宿生都不好往前面凑了,丁小桥急的大喊:“娘,怎么一回事啊!” 米氏一下子就掀开了车门的帘子,她抬眼就看见了曹宿生,于是直接就道:“宿生,快点过来帮一把,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米氏都已经这么说了,曹宿生也就顾不得继续的守些什么规矩了,他虽然腿脚要跑步干重活什么不顶用,可是行走起来并不见得有什么太大的缺陷,他几步就走到了车前,就看见了在车里面有一个裹着米氏和紫苏袄裙的年轻女人。 他低头冲着米氏说了一声:“得罪了。”就一把将米三丫给报了起来。 米三丫的个子其实挺高,至少是米氏高一些的,可是这样的一人,现在被曹宿生抱在怀里,他几乎就感觉到重量,轻飘飘的好像是一阵分就能将她给吹走一样。 那边莫思归已经去让人安排房间了,这边丁小桥才脱下自己的大氅给米氏披上,扶着她下了车,跟着曹宿生进了家门。 因为一时之间太仓促,还没有给米三丫安排住的地方,丁小桥就让莫思归带着曹宿生去自己的院子里,住在她院子里的另外一个屋子里面,那里的布局跟丁小桥的屋子里面大同小异,平日里是丁小桥专门收拾出来用来接待那些过来小住的客人的,如丁云儿啊、孙沁芳啊。 所以,那都是现成的,屋子里面的地龙也烧着,只是不太热,现在人进去之后,直接烧了一把火,便热乎了起来。 进了屋子,曹宿生将米三丫放在了床上,这才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是这样一眼,他的目光就忍不住被吸引住了:这是一个憔悴到了极点,孱弱到了极点,狼狈到了极点的女人,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曹宿生就是忍不住心中一动。 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多年前的自己一般,了无生意。米氏他们还没有进来,曹宿生微微一迟疑,又低下头去在米三丫的耳边低声的说着:“不要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才能让看不起你的后悔。” 他的声音低沉,伴随着那暖暖的地热,让人觉得舒服极了。米三丫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曹宿生正想伸手摸一下,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各种脚步声和说话声,他急忙就收回了手,站了起来,刚刚退开了两步,便看见米氏和丁小桥都进来了。 曹宿生便朝着米氏行了一个礼,又说了一声得罪了,这才退出了屋子。而米氏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床上的米三丫身上,似乎没有听到曹宿生的话一般,直奔到了床前,哭了起来。 第415章 虐待 曹宿生退出了屋子,就看见莫思归就站在廊子的下面。他呼出了一口气,走到了莫思归的身边说道:“这天可真冷啊。” 对于米三丫的事情,从现在的身份来说,莫思归也好,曹宿生也罢,那都是局外人,自然是不能多说什么的,于是莫思归也点点头道:“是啊,今年的冷得特别的早。” “不过,有一种说法不是,天气冷得越早,明年的收成就会越好吗?” “似乎还真是有这个说法。”莫思归的眼睛笑得好像是弯起来的月牙,然后两个人就朝着外面走去。这时女眷的院子,就算大家是一家人,但是到底已经是大姑娘得院子了,所以,也不好继续这样呆着,既然米三丫已经送了回来,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快点离开。 屋子里面米氏还是拉着米三丫的手一个劲的哭个不停,一边的丁小桥则打发着白芷和一众的丫头,找出够米三丫身量的衣服,又弄来了热水,再张罗着厨房去炖了了温补的汤水过来,这一通的忙碌,丁小桥自己的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来。 将这些准备齐全之后,丁小桥对着米氏说:“娘,快别哭了,先把三姨的衣服全部脱干净了,然后洗个热水澡,让这毛孔都打开,把身体里的寒气都发出来了,也好等到大夫过来做处理啊。 米氏已经完全六神无主了,丁小桥说什么便是什么,好在紫苏跟在她的后面,专门照顾她,不然,这丁小桥还要分出神来照顾米氏,那才是真正的分身乏力呢。 丁小桥找来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媳妇,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将米三丫从床上给抱了起来。在一边的净室里面已经放好了一大木桶的水,地龙也是烧着的,根本就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冷。可是因为刚才米三丫一直都在冷水中泡着,那寒气都已经进入了身体里面了,现在虽然在床上捂了半天,却半点也没有暖和,丁小桥摸着她的手,还是冰凉的。 米氏不让丫头媳妇们动手,自己亲自给米三丫脱了衣服,在车上的时候,她只是将米三丫外面的破旧棉袄给脱了,里面的内衣并没有脱掉,现在去掉了,米氏和紫苏的袄子和裙子,就看见米三丫里面的棉布内衣上大大小小都落着补丁,而且袖子和裤腿那都是接了好几次了。 米氏一看见这件衣服,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这衣服还是她成亲的时候,我用你爹偷偷攒下来的银子给她扯的布做的,这么多年了,居然还穿着……” 丁小桥也觉得鼻子酸,她连忙蹲下来,拉住了米氏的手说:“娘,别想这些了,快点脱干净了放进水里,这么冷的衣服,怎么还这样晾着?” 米氏连忙又开始给米三丫脱衣服,可是她的手抖得厉害,最后只有让紫苏将她扶起来,丁小桥和白芷上去给米三丫脱衣服。 脱了衣服和裤子之后,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米三丫很瘦,瘦成了一把骨头,这些都是早就已经想到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吃惊,可是真正的让屋子里面的人全部的心都揪起来的却是在米三丫的胸口、大腿、小腹的地方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抓伤和咬伤,那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她的身体上,让人看一眼都觉得不寒而栗。 这些伤口,有的已经很老旧了,变得很淡,可是有的还很新鲜,只是刚刚覆盖了结痂,看得米氏胸口一堵,然后便仰起头大哭起来:“我的三丫啊!我苦命的妹妹啊!” 丁小桥也看得头皮发麻,可是米三丫也不能就这么继续晾着啊,她只能让人赶快将米三丫给抬到了那热乎乎的水里面。 为了去寒气,丁小桥还特意让人煮了艾蒿这样的暖身的药材在水里面,所以,刚刚一放进了水里,浑身冰冷的米三丫下意识的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就看着她那因为寒冷而微微紧缩的身体都舒展开了。 因为现在米三丫自己没有什么意识,所以洗澡的人就要好几个。一个是专门要给她扶住了,不能让她淹进了水里,另外的给她洗澡搓揉身体的就要两个,而丁小桥和白芷专门给她洗头。 米三丫的头发很长,可是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已经变得而有些枯黄,甚至有很多地方都打结梳不开了。不仅如此,大概是因为过得不好,又饱受虐待,米三丫根本就没有打理自己的能力,她的头发里甚至很多地方都长了虱子。 吓得白芷连忙隔开丁小桥,生怕这虱子就跳到了她的身上、头发上。不过乡下人长虱子的非常多,所以对付这个事情也算是很有经验的。丁小桥让人送来了凝固的猪油,又多多的烧热水和弄了更多的胰子以及皂角液。 先是是用猪油慢慢的敷在了米三丫的头发上、头皮上,不错过一个角落,让那猪油在她所有的头皮包裹住之后,便轻轻的揉着她的头皮,尽量用那凝固的猪油将她头皮上所有的脏东西以及虱子全部给粘下来并且包裹住。 由于这屋子里面的温度高,那原本已经凝固的很硬的猪油,经过了这样一番的摆弄就有些融化了,下面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猪油还没有完全融化掉,用篦子将米三丫的头发从头皮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梳,将头发里面的虱子、汗渍、污渍、甚至还有好多泥灰全部都刮下来。 这样一次自然是不够的,在白芷的主持之下,这样的用猪油足足洗了三道,也用篦子篦了三道,一直到米三丫的头皮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才换了较烫的热水,不停的用皂角液洗着头发,直到没有了猪油的油腻感之后才最后专门杀虱子的药粉放在了水里面,然后有几个媳妇将米三丫抱起来,用那药粉的水整个的浸泡着她的头发和头皮,足足过了两柱香的工夫之后,才擦干了头发,用干毛巾将她的头发全部包裹起来,让那药粉全部蒸进了她的头皮里。 这药粉是专门请平城的有名大夫开的,平日里就是家里的女人们用来包养洗头的,对于这种杀虱子、包养头皮,逼走头风是最管用的。 这米三丫在大冬天泡了那一场冷水,难得说不会就用寒风入头,现在趁着洗澡能先见给一些头风给逼出来那就是最好的。 弄完这些,米三丫身上也已经泡得差不多了。 她手脚上那些像是鱼鳞般开裂的皮肤全部被泡得松软了,用老丝瓜瓤沾着专门用中药制成的皂液往她的身上一搓,那身上便一层一层的掉下来。丁小桥原来以为是米三丫有皮肤病,现在一看,这洗掉的地方皮肤白皙,虽然并没有什么水嫩的感觉,但是却是很健康的。她不由得的送了一口气。 要知道,现在米三丫现在的身体,要是这皮肤在得了什么毛病,那才真是雪上加霜,好在只是除了脏之外并没有什么。 等到洗到她的身上的时候,那满身伤的伤疤都让帮着洗澡的媳妇婆子们都不忍心看下去了。一个媳妇一边摸着那疤痕一边说:“这到底是怎么弄的,也不像是人抓的。” 她这话只是随口一句,却不像一个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媳妇,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倒抽一口冷气。说实在的她这动静很小,不过丁小桥还是听到了,她抬起了头,看了那个媳妇一眼,然后问:“怎么了?” 那媳妇看了看坐在不远处还在哭的米氏不敢说话,只是摇摇头。丁小桥是多聪明的人,她一看见这媳妇的表情而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这媳妇一定是有一些什么话,不过这些话却不好当着米氏说,便也没有再问,打算等到米氏不再的时候,自己在私自的问问清楚。 却不想,那坐在一边的米氏虽然人哭哭啼啼的,可是却一直都注意着屋子里的发生的一切呢,她一看丁小桥和那媳妇的表情,就直接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难道说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得?你们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话却能当着小桥说,你们难道以为这个家她才是做主的嘛?我告诉你们我是她娘,你们有什么事不能瞒着我!” 那媳妇一见这个情况,有点害怕,就直用眼睛去看丁小桥,丁小桥叹了一口气,冲着那媳妇点点头。那媳妇见得到了丁小桥的许可,便冲着米氏安慰铺垫了一番之后,才说:“太太,我这事也只是听说的,你可不能太放在心上啊。” 米氏现在着急听着到底发生什么事,自然这媳妇说什么都是点头的。那媳妇见米氏似乎真的收了哭声,也好像也真的心放宽了一些,于是就小声说:“我听我娘家人说。有在周围有些乡下的婆婆虐待媳妇,并不放在表面上,更是让媳妇穿上了系上裤腿的裤子,抓了猫塞进了她的裤子里面,隔着那裤子就打那猫。那猫在裤子衣服里面当然急着出去,又被打了,那更是发狂,这扁毛畜生一发狂,便不知道什么轻重了……” 如果说刚才的那一切只是让米氏觉得悲伤的话,现在听了这话,她只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下自己响了起来,接着,眼前就是一片的黑…… 第416章 女大夫 米氏跟丁修节和米林交代了要请好的大夫,并且还专门点了要女大夫,这就略微有些为难了。要知道,这大夫好找,可是学医在这个时候可是下九流的行当,谁家好好的闺女让去做女大夫,所以,这女大夫一般要不是被逼无奈,要不就是家里面是学医的世家。 在整个云通郡里这么大的地方也就只有三四个女大夫。丁修节和米林赶着马车在云通郡里飞奔,去了好几个女大夫那里都没有空,终于到了最后这个叫做伍飞云的女大夫这里。说句实在话,要不是情势所逼,所有的女大夫都没有空,丁修节可是不愿意来找伍飞云。 倒不是伍飞云的医术不好,而是这个人的太年轻了,感觉就跟丁小楼一般的年纪。而按照一般的想法,自然是年纪越大这看起病来越把稳的,现在弄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丫头,就算是医术高明,也会让人心里多少有点打鼓。 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人了,而那边的米三丫看起来就是已经快要咽气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办法挑剔,就只能找伍飞云。 伍飞云刚刚看完了一个病人,就看见了两个穿着考究的男人进来,他们脸上神色焦急,说了一下病人的大致情况,可是却并没有说得很清楚,伍飞云也就只听出来一个大概,她的心里估量了一下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提起了自己的那个大药箱就跟着两人上了马车直奔上河镇的丁家去了。 伍飞云也是下了马车才知道这两个人是丁家的人。丁家在云通镇也算是名人,他们家的发家史说起来很是传,虽然伍飞云对于丁家人不认识,但是从病人们的议论中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这户人家,特别是知道了这个看起来极为传的人家,这个富户,他们家当家做主的人其实是一个年纪她还要小上一两岁的少女的时候,她就对那个少女越发的佩服了起来。 所以,当看见了今天来的人家是丁家的时候,她原本就慎重的心思就更加慎重了起来。 刚刚进门,还没有走到后院,就看见几个端着盆子飞快行走在廊子里的仆妇和丫头,她们见了丁修节和米林急忙行礼,然后又站起来朝着后院飞奔。 丁修节和米林也来不及给伍飞云多介绍什么,只是带着她快速的朝着后院走去。 才刚刚走到院子门口,伍飞云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里站着几个年纪不一的男人,她立刻就收回了目光,不再多看,倒是那几个男人上来向丁修节和米林打招呼并且介绍现在的情况。伍飞云跟在丁修和米林的身后走向了院子的一间很大的耳房,一边走一边听着他们的介绍。 她的眉毛不禁有些皱了起来。 从这介绍的情况上来分析,生病的人是一个饱受虐待的女人,而且还在这么冷的天气跳了河,现在正在昏迷着。从常规上分析,这样的女人一般都身体很差,也没有什么抵抗力,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跳了河,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她一边分析着病情一边想着大致该用一些什么样的方子和药材,却没有注意到这上廊子之前有一个小小的台阶微微有些高,她的脚抬得不算高,直接就踢在了台阶的沿上,整个人的身体就朝着前面飞了出去,眼见着就要摔个狗啃屎。 可是,却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忽然就从身边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就接住了她。然后低声道:“小心。” 伍飞云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头发眉目俊朗的年轻人,他大概只有十**岁,穿着一身浅色的袍子,外面罩了一件大氅,头发梳理得很是整齐。他的皮肤微微有些小麦色,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斯文之气,可是整个人却并不让人觉得羸弱。 “怎么样啊,有没有摔倒?伍大夫?”米林听到响动立刻就转身,便看见丁五郎伸手扶住了伍飞云,,连忙问道。“五郎你跟着怎么也不知道提醒一下大夫这楼梯有点高?” 丁五郎也连忙道歉,而伍飞云见自己还被这个年轻人拉着,连忙抽出了胳膊,然后摇头道:“抱歉,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注意走路。” 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思都集中在屋子里面米三丫的身上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低着头的伍飞云的耳朵尖微微有些红了。而丁五郎收回了刚才拉住了伍飞云的手,下意识的藏在了袖子里面。 那只手很冷,冷得像是冰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碰触到的地方,那些寒冷却好像是被滚水烫过了一样,竟然有些发疼。他抬头去看伍飞云的背影,却只看见那个挺拔受辱的背影快速的走进了屋子里,她的手里提着大大的药箱,那药箱极大,跟她放在一起,似乎让人感觉她都快被那药箱给压垮了一般。 伍飞云进了屋子里面,就看见有两张炕,一张临窗的下面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三十三四岁的女人,她脸色苍白,于是想也没有想就走到了炕边,一边问丫头一边说:“这从河里救上来之后可有醒过?身子烫不烫?有没有准备吃的东西?” 她的语速很快,然后人又利落,直接就脱掉了外面的袍子,露出了里面短袄来,然后就挽起了袖子,拿出了那床上的人的腕子开始号脉。 在一边的伺候的紫苏都没有来得及回话,就看见这个年轻的女大夫已经号上脉了,她这才来得及说:“这不是病人……”然后她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又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这是我家的太太,她刚才晕倒了,还有一个病人,就是大夫你说得病人还在里面洗澡呢。” 其实不用紫苏说,这伍飞云一把上脉搏,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人并不是一开始说得那个病人。更何况,这个病人虽然脸色苍白,可是面庞圆润,肌肤健康又富有弹性,一看就是一个平日生活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受虐待的人?而手下的脉虽然微微有些乱,但是却感觉得出来,那脉搏很有力,一看就是因为气急攻心,虚火上浮,这才一口气没有喘过来才晕倒的,并没有什么大事。 伍飞云点点头,也没有多话,就伸手翻开了米氏的眼皮看了看,确认了自己看得脉象没有醋之后,才又拿出了几根银针,就在米氏的几个穴位上轻轻扎了几下,那堵在米氏胸口的那口恶气一下子就被疏开了,米氏猛地吸了一口气,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开始忍不住大声的咳嗽起来。 伍飞云连忙让紫苏端了一碗水来,扶着米氏让她匀匀的喝了下去。 这个时候,米氏才算是缓过气来,她醒过来,也没有发现身边的人并不是紫苏,只是瞪大了眼睛狠狠的拍了一下炕梢,然后怒道:“好你个周婆子,我是不收拾你,我就不姓丁!!” 伍飞云作为一个大夫,还是一个可以进入后宅的女大夫,那是看过很多后院的阴私的,所以,就算米氏没有顾忌她说了这话,她也脸色不变的继续给米氏喂水。 而米氏这个时候才算是看到了伍飞云,她一见是个生面孔,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一边的紫苏立刻上前说道:“太太,这是老爷专门请过来的女大夫,伍大夫。” 米氏连忙点点头,一把拉住了伍飞云的手,忍不住掉下泪来:“大夫,我就将我苦命的妹妹交给你了,我现在只剩下这样一个骨肉姐妹了,她已经被人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大夫,我求你一定救救她!” 伍飞云人不擅长说话,在加上自小学医,这生离死别的事情看得太多了,自然而然人也就冷漠了一些,不过这并不阻碍她有极好的医术。于是在米氏拉着她的手说了这番话之后,她也只是轻轻的拍了拍米氏的手道:“我尽量。” 好不容易丁小桥带着众人将米三丫这浑身上下给收拾干净了,然后就叫人拿来了已经烘好的衣服来过,趁着米三丫刚刚出来,身上擦干以后的热乎就给套上了,接着又让那几个有力的媳妇将她用被子包好便抬了出去。 这边米三丫刚刚被放入了被子里面,躺好,丁小桥也从净室出来了,一进屋就看见米氏已经醒过来了,她穿着厚厚的棉袄就坐在米三丫的炕尾处,眼巴巴的看着炕边那个坐在绣墩上面的年轻女子。 丁小桥便随着米氏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女子。 这是一个女大夫。这个时候可是跟现代不一样,在现代的时候女大夫很多,而且能当上医生的女人,那都是学霸雪神一级的人物,让人非常羡慕,可是在这个时候,大夫本来就上不得台面,更不要说这女大夫。 当然,丁小桥是绝对不会看不起女大夫了,本来就算不管她是不是从现代过来的,就算是从他们家也是下三流的商贾这个角度上说,她也不会看不起女大夫的。但是,猛地一见这个女大夫如此的年轻,让丁小桥心里忍不住就惊了起来,甚至忍不住便多看气她几眼来。 第417章 请求 这个女人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甚至更要年轻一些,面容素净,头上也没有带着什么首饰,算不得漂亮,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丁小桥却在她那双丹凤眼中看见了凌厉的气势。 平时的时候丁小桥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在她面对病患的时候,目光中便露出了一种非常强大的气势,那是一种叫做“我一定要把你的病治好”的气势,这样的眼睛长在了那张算不得漂亮的脸上,却散发出了一种让人挪不开目光的光芒。似乎,在那双眼睛的衬托下,那张脸并没有被这光芒给压下去,反倒是被那灵动而气势高盛的目光衬托的越发的容颜如画起来。 她的身上穿着最普通的女子穿的衣裙,单单的粉蓝色,可是已经洗得掉了色,在很多地方已经发了白,不过,却十分得干净。不但干净,而且她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十分好闻的味道。 这种味道并不刺鼻,而是带着一种单单的特立独行,那是属于草药所特有的味道,让人一闻就觉得十分的安心。 她此时此刻皱着眉毛,手指在米三丫的腕子上轻轻的按压着,好一阵子才说:“她内体都虚弱的很,不过却又不能大补,听说她还落入了水里,不过你们处理的很好,这一个艾蒿的热水澡洗下来,几乎将她体内的寒气都拍出来了,剩下的就只能靠药慢慢调理了。” 伍飞云收回了手,然后看向了米氏,淡淡的说:“总的来说,她这身体很差,但是好在底子还不错,就算是差也只是脏腑虚弱,并没有损伤,只要慢慢的调理,吃穿上多注意些,很快就能够恢复起来。不过她这个时候受不得大补,我开些温补的药材,你们平日多让她吃着,而且在饮食上也需得注意。” 随着伍飞云一边说米氏一边点头,时不时眼泪就掉了下来。看着米氏这个样子,伍飞云略微的叹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是因为自己的性子冷淡,到底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又伸手在米三丫的脖子上摸了摸又说道:“我这里有一些适合补养的药膳方子,一并给了你们家吧。俗话说得好,药补不如食补,这样的情况,怎么都不如吃食上多注重的好。” “大夫说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米氏连连点头。 伍飞云起身到了桌子边上,一边开着方子一边又抬头看了一眼米氏说:“她似乎一直生活得都不好,忧思过重,这样可不是好事,身体上的疾病,大夫可以治,可是心里面的病,还得靠你们这些身边人的开解,等到她自己想得开了,这才能够真正的好起来。” 丁小桥一直没有说话,她静静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姑娘,随着她的话,忍不住点点头,虽然这个大夫很年轻,可是说得却是极对的。 这个时候伍飞云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便抬起头来,顺着那灼灼的目光看去,映入目光中的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少女。她皮肤白皙,头发乌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秋天里的湖水一般让人着迷。她就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着一套居家的半新不旧的裙子,她望着自己,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整个人安静却让人无法不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看了自己抬头,却一点都没有躲闪目光,反而落落大方朝着自己行了一个礼,然后微微一笑,不过却并没有说话。伍飞云虽然心中疑惑这个少女的身份,可是,也没有失礼。她不卑不亢的冲着丁小桥一笑,然后又接下去继续写方子了。 正在这个时候,米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来,连忙凑到了伍飞云的身边,有些为难的说:“大夫,我还有点事儿要问问你。” “何事?”伍飞云看了看米氏,见她脸上有几分的为难之色,她心下就明白了可能,这女人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定还有一些难言之隐。于是她放下了笔,专注的看着米氏。 米氏有些为难的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冲着伍飞云勾了勾手。伍飞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米氏,最终还是凑到了她的旁边。米氏则低声跟她说了一阵子,丁小桥就看着那伍飞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回头看了躺在床上的米三丫一眼,皱起了眉头。 随后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炕边,让人放下了帐子,米氏和她一起将米三丫的的衣服都脱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就听得帐子里面传了伍飞云极力抑制的愤怒的声音:“这简直是畜生才做出来的事情!”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她和米氏又走了出来,然后再次做到了桌子前面,又重新的写了一张方子交给了米氏道:“这个是上好的金疮药,到我的店子里去找人给抓过来,先将这身子的伤治好,等结痂的地方落了疤,我会让人送来去疤痕的药膏,你们先给她涂着试试看。不过,估计也只能对着新疤有用,那些上了年头的旧疤痕,可能……” 伍飞云说到了这里,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丁小桥心里也沉甸甸的,她走到了伍飞云的面前,轻轻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说道:“大夫,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大夫。” “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身为一个医者,能为病患排忧解难是我的本职,小姐尽管直言。”伍飞云也起身还了了丁小桥一个礼。 丁小桥点点头,随后叫所有的伺候的丫头和媳妇们都下去了,这才冲着伍飞云说:“大夫,也不瞒您说,我这三姨的年纪还年轻,我不想让她一辈子都这样守着……” 伍飞云是何等的聪明,立刻就明白了丁小桥的意思,她点点头:“小姐说得极是,对于一般女子而言,这最好的归宿自然是找到一个知心人。我来的路上也听说了,这位夫人是因为在上一个婆家收到了很多的不公才导致了这样的情况,既然,小姐存着让这位夫人下半生还是能有一个好归宿的愿望,那么小女子一定倾尽所能相助。” 丁小桥听了伍飞云的话,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大半,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才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来。她抬手请伍飞云坐下,自己也坐在了桌子边,米氏也跟着坐了下来,屋子里的三个人便这样平心静气的说起话来。 “女人嫁人之后,自然要行人伦之礼,这事虽然我没有出阁,可是我也是明白的,我想大夫虽然也没有出阁,但是你的身份也是明白的。”丁小桥大大方方的说道。 伍飞云还没有怎么样,倒是一边的米氏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小桥,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怎么养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女儿。她连忙起身走到了窗边和门前,小心翼翼的听着,确认了没有什么听墙角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丁小桥刚才将所有的丫头媳妇都支了出去,这样的话题,果然是连白芷都不能停的啊。 可是相较起米氏的惊讶,丁小桥和伍飞云却淡定得多了。虽然一开始伍飞云也觉得这个话题由这样一个没有出阁的小姐说出来实在是太让人不能接受了,可是当她发现丁小桥再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平和淡定的就好像再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别扭的表情,她也就放开了。 没错,就算是那些被人觉得说不得羞死人的东西,那也是只是医生和患者的相商讨论病情,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 丁小桥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既然大夫已经知道了我三姨上一个婆家实在是畜生不如,那我也就明说了。我是担心我三姨不但是身体外面有了损伤,我还怕她的身体里面已经有了损害。” 伍飞云那两道如烟一样的眉毛微微的蹙了起来,既然丁小桥已经说得那么明白,她也就不在刻意的装作不明白了,她说:“小姐是想让我好好的检查一下吗?” 丁小桥点点头:“这是为了我三姨好,也是为了她以后的日子好,是以后再嫁人,这要是有病,只怕是……” 米氏虽然一开始一直觉得丁小桥的话题惊世骇俗,可是现在听来,她不由得也暗自点头,没错,丁小桥说的很对。这件事如果放在她的身上她可能不好意思说,但是,这件事却是极为重要的。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看了一眼丁小桥。 这个女儿实在是想得太细了,甚至她这个亲姐姐想得还要细。 伍飞云点点头,她站了起来,丁小桥亲自去端了热水来。米氏也上前帮忙,她先将米三丫的裤子脱了下来,然后将腿弯了起来,最后自己端着灯过来。而伍飞云洗干净了双手,就上了前。 丁小桥也抬着一盏灯站在炕梢,和米氏一左一右的照着亮,仔细的看着伍飞云为米三丫检查。 伍飞云仔细的翻看了一阵子,忽然就坐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418章 周家桃花 一看见伍飞云这幅表情,丁小桥和米氏心里都猛地沉了下去,她们几乎立刻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了?” 伍飞云半张着嘴,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才看向了米氏问道:“丁夫人,这位夫人当真是嫁人了吗?” “对啊,我这妹妹小我五岁,十五岁就嫁人了,现在已经二十七了,算算看已经嫁人十二年了。”米氏见伍飞云脸上的神色,紧张的胸口都是紧的,她连忙又问:“怎么了?大夫,可是得了什么……” 伍飞云连连摇头,她颓然的垂下了手,望着米三丫,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为痛心的,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才说:“这位夫人到现在都还是完璧之身。” “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很简单,可是却好像是一个巨型的深水炸弹,一下子就将丁小桥和米氏都炸晕了。就连平日里自诩很是镇定理智的丁小桥也忍不住高声的喊了出来。 这两人汗了这一嗓子没有什么,倒是让外面等在廊子下面的其他人都惊了,丁修节连忙问:“孩子他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米氏捂着嘴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在丁修节连连的催问中,大声的回答:“没事没事,你们别瞎打听。” 外面出了才赶到的丁小阁和丁小楼之外,别的都是男人,听得米氏这话,自然也不好再继续问什么了。大家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闭上了嘴巴。 而屋子里面的两个人简直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米氏失神落魄的坐在炕稍上,手里的灯也放在了一边,她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半天之后,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狠狠的压制了眼泪,好半晌之后才呜咽的低低说道:“三丫啊,三丫啊,这些年你到底是过得什么日子啊!” 丁小桥靠在迎枕上,手里的茶碗已经摔了好几个了。地上一地的碎片,屋子里面的丫头没有一个敢吭声的,莫思归走了进来,望着地上的碎片,微微的扬起了眉毛,然后使了一个眼色,让伺候的人下去了,才也脱鞋上了炕,坐在了炕桌边上,望着一张脸黑得好像是锅底一样的丁小桥,微微笑了笑:“这是怎么了?那伍飞云没有来的时候我看你还带着点笑意,现在人家一走,你就这样,莫不是那伍飞云得罪了你?那我定然给你出气。” 丁小桥连忙说:“你别乱说,这伍大夫人好得很,我都要好好得谢谢她才是。” “那你现在这幅样子是做什么?”莫思归也知道丁小桥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他真是好,丁小桥到底是在气些什么。 丁小桥望着莫思归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可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这种事可以跟伍飞云却玩玩是不能跟莫思归说的,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事儿不能跟你们男人说。” 光是这么一句话,莫思归就已经猜到了十之**,他扬起了眉毛:“周婆子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丁小桥最喜欢的就是莫思归这一点,他够聪明,够了解自己的心思,有很多话根本不用说的明白他就已经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这省了多少的麻烦和尴尬。她不禁冷笑道:“见不得人?何止是见不得人,简直是猪狗不如!不,说他们是畜生不如都侮辱了畜生!” 算起来丁小桥算是很有礼貌的人,她从来不喜欢说脏话,更不会骂人,像是这样的情况在莫思归的记忆中还真是从来没有过,就连当年自己欺负她,往她身上丢合了牛屎的稀泥她也只是追着自己打,没有开口骂过自己,可是现在却开口骂了周家人。 可想而知,这件事一定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至少对于米三丫来说是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 “你想如何?”莫思归端起了抱石奉上来的茶,轻轻的喝了一口:“是想让她一家子死吗?” 这话说出口是那么轻而易举,那么不在乎,似乎在莫思归嘴里说出来的并不是几条人命,而是跟吃顿饭一样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实在一年前,或者半年前丁小桥都会对这样的莫思归心惊肉跳,可是,现在,她却丝毫没有一种违和感。 她其实自己也很是诧异,是因为自己变得冷血了,还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莫思归?亦或者,在她的潜意识中,她已经认可了这样的莫思归?而她也渐渐的变成了这样的人? 丁小桥微微发愣的时候,莫思归忽然就靠近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一个湿热的吻,在丁小桥回过神之前他又离开了,然后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坐在那里喝茶,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了一般。 掩着嘴角,脸上微微泛红的丁小桥狠狠的瞪了莫思归一眼,然后道:“你做什么!” “我看你发呆,叫了你几声了,你都不回应,我就只能用别的方法叫你了。”莫思归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的丁小桥牙根都痒痒的,她连忙退后了一点,冲着莫思归说:“你真是坏透了。” 莫思归却只是笑了笑,然后,说:“怎么样?你想好没有?” 丁小桥摇摇头,努力克制了自己心里那嗜血的冲动,那想要将这家人全部挫骨扬灰的冲动最后说:“如果只是要她们的命,这未免也太好命了。她们折腾了我三姨整整的十二年,难道这么容易就放过了他们吗?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莫思归望着丁小桥哈哈一笑:“那么说,你还有别的办法?” “要知道,死可是世界上最容易的解脱呢!”说道了这里,她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他们既然那么喜欢让人生不如死,那么我就也只能让他们也常常这样的滋味了?” 丁小桥这副样子,莫思归非但没有觉得她心胸狭窄恶毒,倒觉得她那睚眦必报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爱来。他低低的笑了出来:“看来,你已经有了主意了?能不能告诉我?” 扬起了眉梢,丁小桥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飞扬跋扈的骄傲来,她朝着莫思归勾了勾手指,莫思归凑了过来,丁小桥在莫思归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莫思归忍不住大声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这一看就是你能想出来的主意。” “为什么?” “这要是我想,一定是给他们一刀痛快了,你倒是心眼小。” 闻言,丁小桥的眉毛便竖了起来:“怎么?你觉得我心眼小了,那么快点躲开一点。”说着她哼了一声,嘴巴也不自觉的撅了起来。 却不想,莫思归直接俯身过去,就在那翘起的唇上辗转碾过,最后只吻得丁小桥满面桃花,气吐如兰,抬手就推开了莫思归。莫思归顺着她推自己的手退后了一步道:“你的想法我怎么能够不完成呢?” 最近周婆子的心情简直好得很,不但休了米三丫那个贱人,而且又有人来上门说亲。她慈爱的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玩着小马车,拖着大鼻涕的傻儿子,低低的笑了起来,谁说她的儿子不顶用! 她的儿子确实脑子有点不好使,可是,他这儿子是傻人有傻福,你看看那些正常的人,谁家的儿子能够娶两个媳妇儿?先不要说上一个米三丫是个长得漂亮的,就连这一个说亲的也是个好看的。虽然长得没有米三丫漂亮,但是,她要的又不是一个狐狸精,而是一个能伺候她娘两个的媳妇。 现在这个就符合她的眼缘了,身板结实,貌相老实,而且还有嫁妆,不像是米三丫不但没有嫁妆,还让她掏了那么多银子,而且是个不会下蛋的!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的气。 周婆子想起了米三丫在自己的时候那些心堵的事情,忍不住用针狠狠的又戳了戳面前的秀花绷子几下,这个贱人,真是的,居然跳河没有死成,还被丁家给救了,真是命大! 像是她这种骚狐狸,烂破鞋就该淹死,就该病死,就该不得好死! 周婆子想到这里,又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小稻草人,从针线盒里拿出了一根针,狠狠的就朝着那小草人的身上扎去,一边扎一边狰狞的笑道:“米三丫,你去给死!给我死!” 不日,周婆子家又要办喜事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就连在三百里之外的丁家都知道了。 莫思归冲着丁小桥笑了笑,带着一种淡淡的幸灾乐祸的嘲讽道:“听说这周婆子的儿子是个傻子?” 丁小桥却翘着眉梢,眉开眼笑:“傻子怎么了?傻子的桃花也是旺得不得了啊!你看看我们家得男人们,哪有一个像是这周傻子一样的桃花?” 摸着下巴,莫思归好好地想了想,却不得不同意丁小桥的说法,整个丁家好像桃花都不怎么旺。看看,从男到女,从老到小,这好像在婚姻上都较艰难啊。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桃花这种东西是愁不来的,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方面上,我们确实不如周傻子啊。” 第419章 出事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周傻子的婚事实在是举行的很快,前几天丁小桥才听说了周傻子说了亲事,而后不到十多年的时间,周傻子居然就要成亲了。丁小桥不由得叹息:“这真是个办事效率的人啊。” 说起来,丁小桥真心不是个心宽的人,虽然这门亲事是自己暗中给安排的,但是,她就是要忍不住去看看热闹。看看现在周家的洋洋得意,等到以后在看看他们的境况,有对,这才能够更爽快一些。 她想到了便找来了白芷,让苍术去准备马车,就要去那周家看看热闹。 米氏知道了这件事便说:“这离得那么老远你去什么啊!永昌离得这里三百里地呢,这都快要过年了,你不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大冷的天到处跑什么!” 丁小桥自然不能将自己真正要去的原因说得那么清楚,只是说那边有人想要跟丁家谈谈生意,她想去看看,能不能谈得成。米氏虽然觉得不太愿意,但是也没有在说什么阻拦的话了。毕竟这丁家的生意,米氏自己还是真做不了主,她除了明白自己那点快餐店的生意外,其他的还真是一无所知。 所以,丁小桥这么说她也没有怀疑,只是觉得丁小桥一个女孩子家自己出门不放心,于是便去找了丁修节。而现在年下了各个人都挺忙,还真是没有什么人方便陪丁小桥一起去的。不过,倒是莫思归因为四处都有生意,听得说要去永昌,便想着去那边的店子里顺便查查生意,于是就自告奋勇的推荐了自己。 虽然这大家都觉得丁小桥和莫思归是一对儿,但是,丁修节明显不太愿意自己的闺女跟莫思归太近乎,于是,摸来摸去,又将不算太忙的丁五郎给捎上了。 莫思归倒是开心的很,不过丁小桥却十分的嫌弃:“你跟着我不会坏事吧。” 莫思归连忙作揖:“一切都以小姐的事做先。” 不过丁五郎并没有一点点作为电灯泡的自知,反而跟丁修节站在了同一边,也觉得要牢牢看住莫思归这个小子,不能让他对着自己的妹妹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倍感肩上有着重担。 本来想着第二天就要出门的,却不想,事情真是赶巧。当天晚上丁修义过来敲门,进了屋便对丁修义说:“舟平县那边只怕是出事了。” 虽然丁修节已经跟这个丁修忠恩断义绝,可是也不能说出了事情袖手旁观,就算什么事儿都不管,但是这最基本的事情该伸手的还是的伸手。 丁修节从来都是一个厚道人,就算是心中对于丁修忠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最面子上的事情该注意的还是会注意到的。 于是,丁修节就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刚刚有人带消息过来,说是被查抄了。”丁修义低声的说着,虽然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口气中还是泄露了一丝忧虑。 米氏怪了:“这好好的做着官,怎么会被查抄了那?” 一边的丁小桥跟丁五郎和丁七郎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这丁修忠会被查抄的原因真是太多了,什么鱼肉乡里,什么贪污受贿,等等等等,随便一个罪都可以被查抄的。 这些事情,丁小桥他们全部都是清清楚楚,不过说到底,也是跟自家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再加上已经公堂上做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判决,也就不怕丁修忠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丁修节家,所以更加就不太放在心上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那么这些事自然而然就不会跟米氏他们讲。所以,米氏现在问出这样的问题也没有什么怪的。 只不过,当丁修义说出原因的时候,丁小桥他们几个人还是忍不住愣了愣神,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他那个官是怎么来的啊?你们不知道吗?”丁修义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叫什么……”丁修义一下子就想不起那个词来了,想了一会儿,还是丁七郎在一边多了一句嘴:“买官鬻爵。” “对对对,就是,买官鬻爵。”丁修义点点头,而后又说:“说起来,这用钱买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事也挺多的,反正我们听到的也不少,只不过……这新皇登基,对于这个事情最最看不过的。” 居然是买官鬻爵倒台的嘛?丁小桥叹了一口气,这丁修忠犯了不少的错,可是丁小桥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想到最后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垮台了。不过她整这么想着,一边的曹宿生却摇摇头:“只怕不是这个原因。” “啊?那是……”说到底丁修节和丁修义都是庄户人家,就算是家里有了钱,日子好过了,那也不过是暴发户,要说着政治的敏锐度肯定是不行的,他们心思单纯,看到的是什么就相信是从什么,从来都没有想过其他的隐藏在底下的事情。 曹宿生也不好将这个事情说得太清楚,他看了一眼坐在堂上最远出的莫思归一眼,而莫思归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这些讨论一样。他翘了翘嘴角,然后说:“你们只管往前面想想看,不久前发生了什么大事就好了。” 虽然说得很隐晦,可是庄户人家只是单纯,又不是傻子,特别现在丁修节和丁修义还做着生意呢,就算是政治触觉不是很敏锐,但是被人提示盗了这个地步还是想到不到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单纯而是单蠢了。所以,只是曹宿生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丁修节、丁修义和米氏都啊的一声想到了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而丁小桥虽然没有吭声,却也略微有点吃惊,原来,是因为马太后的原因吗?可是这丁修忠怎么就连带上了马太后了呢?她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好像几年前丁修忠就在四处钻营想要站在马太后的一边,虽然这么些年过去他们家都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过,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件事一定是让丁修忠给办成了。 想到此,丁小桥不由得叹息,其实老百姓的日子最为幸福悠闲的,没有那么多的忌讳,看看这更皇家扯上了关系,虽然说起来好吓人的,可是事实上,只要政治斗争一失败,这站错队伍的人势必是会被称为了最为可悲的牺牲品。 虽然丁修忠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却最后却因为这个原因掉了官职,还真是让人叹息世事无常啊。 不过,丁修义今天来说这些话肯定不是闲着没事干的,果然,几人唏嘘了一阵子之后,丁修义就说道:“三哥,我今天其实很犹豫要不要过来找你,我也知道你们跟老大家的关系,现在因为这事来找到你们家确实有点不太地道,只是,我们从来就关系亲近,出了这事儿我也只能来找你商量了。” 丁修节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这个道理他也明白,于是就说:“是爹要去舟平县吗?” 丁修义也一边点头一边叹气,要不是怎么说,大家都是老丁头的儿子呢,虽然平日里大家都不想提这丁修忠以及啊,可是出了事情,对于老丁头的心里想着什么事情,几乎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了会发生什么。 “那你的打算是?” “爹也这么大的年纪了,就算是这身子骨很是硬朗,可是出了这么大的时候我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就这么上路,所以,我就还是陪他去把。只是,家里现在正是腌火腿的时候,还有那梯田的事情都没有弄完,还有我那媳妇,身子也更重了,眼见着只怕是就这几天便要生了,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只能过来,将这些都托付给了三哥三嫂了。” “虽然那边有云儿帮忙照看着,但是那毕竟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我也知道三哥三嫂这个时候正是忙的时候,可是,我也只能厚着脸皮托付了。”丁修义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脸上露出了一丝愁烦来,丁小桥就算不去猜也能知道这丁修义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想也是,这年底正是农家最忙的时候,这个时候出了这个事情,他也不能不去,真是蜡烛两头烧吗? 米氏和丁修节都点头同意,而且米氏还承诺了将罗氏接到了自家里来生孩子,至于腌火腿的事情也交代下去了,丁修义感激的说道:“这么多年来都是三哥三嫂帮我,我一点也没有帮上三哥三嫂的忙,真是有愧啊。” 丁修节只是挥挥手:“大家都是亲兄弟何必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可不是伤情面吗?” 就连米氏也拿出了三百两银子交给了丁修义说:“虽然说我们家已经跟这丁老大家恩断义绝,但是到底不能看着什么事情都有你们家自己管,这是三百两银子,你拿去打点上下,只要将人保下来就好了,其他的东西家产,便都不要了吧。” 丁修义哪里肯收这个钱钱,最后还是丁修节说道:“你当我这是为了丁修忠?我这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别说三百两,就算是三文钱我也是不出的!你们家现在日子才好过了几年,日后这丁老大家有得是要劳烦你的地方,你想将一家子都填进去吗?还不快快收下!” 话说到了这里,丁修义也不能继续的拒绝,只能这样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第420章 活在当下 舟平县和永昌县是同路的,所以,丁小桥他们第二天上路的时候,原本的一辆马车就变成了两辆。本来丁小桥还想着因为带着老丁头这一路上可能不能颠簸,要走得慢一些,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老丁头着急去见丁修忠,这一路上倒反快了很多,总之原本要七八天猜到舟平县的路程,居然只花了四天就到了舟平县了。 虽然丁小桥他们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去永昌县看热闹,但是,既然丁修忠出了这个事情,既然丁小桥他们都已经出来,所以也就顺便将老丁头给送到了衙门口。 虽然丁小桥自己是不太耐烦进去看丁修忠和张氏他们的,但是,终归姓丁,而且,丁小桥并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毕竟这丁五郎以后是要做官的,如果太无情无义了会被人诟病,这对于以后发展不太好。 所以,尽管丁小桥自己的心里很不愿意,还是帮着上下打点了一下牢房,将老丁头给送了进去。只不过进去的时候,丁小桥自己可没有走到前面,只是让丁五郎打头阵。 对于丁小桥的心思莫思归是了解得清清楚楚的,而丁五郎也是猜得八九不离十,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进了牢房之后,在一众犯人的中间看见了丁修忠还有丁家其他的人。 大概是因为丁家的人口太多了,所以这牢房也是住了一大间。虽然丁小桥不太明白为什么出了这种事情之后为什么连老弱妇孺都连累,但是,当看见了丁修忠、丁修孝还有张氏以及两个儿媳妇还有孙媳妇全部都挤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从感情上来说,那简直是淋漓尽致的痛快,毕竟丁修忠和张氏原来那么多年对于他们家的伤害可是一直都牢牢的挤在丁小桥的心中的,现在他们落得这个地步,丁小桥觉得自己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够厚道了,心里大大的幸灾乐祸一番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了。可是从人性上来说,望着那么多人凄凄凉凉的全部挤在这样一个窄窄的牢房里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悯的。 不过,无论丁小桥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其实对于整个事情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毕竟早就已经是两家人了,她现在观感已经不再重要了。 大概所有的探监都差不多,反正见到了无非就是抱头痛哭,然后不停的说自己不对的地方,求家人的原谅,最后,也就是最重要最中心的一点,那就是求人将自己给救出去。 丁小桥打了一个呵欠看着面前这出好戏,觉得有几分的无聊了。大概人在死亡面前能有骨气得实在是没有几个吧,反正当年在他们面前随时都高高在上,觉得自己是可以睥睨天下的丁修忠现在却如此浪费的抱着丁五郎的腿哭成了狗的样子让丁小桥实在是觉得有些面目可憎。 再加上这牢房里的空气实在是不好闻,她便转头走了出去。反正,对于丁修忠来说,他们一行人中只有丁五郎以后会当官,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办事可是要比求她这个没有出阁的妇孺要实在多了。 天气已经很冷了,站在牢房外面的屋檐下面,丁小桥望着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还是那么悠闲和逍遥,似乎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改变。莫思归也站在她的身边,同样仰头看了一会儿从天上飘落而下的雪花,便侧着头问丁小桥:“你在想什么?” “你不是号称最了解我的嘛?不如猜猜看?” 莫思归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大致了解你的想法,又不是真的会读心,怎么可能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难不成我真的成了你肚子里面的蛔虫了吗?” 丁小桥只是望着远处的雪花出神,不过她也没有卖关子,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现在想着的事情:“我只是想起了几年前来舟平县时候的事情了。” 莫思归从来没有听丁小桥说起那时候的事情,其实,他是知道的,那一年无论是对于丁小桥还是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不能回首的一年。因为就是在那一年,属于杜家的风景全部的终止了。而日子终归是要过去的,现在时间过去了那么多年,而且现在李家已经判刑了,对于所有人来说,那年的沉重已经渐渐的松快了起来。 所以,在听到丁小桥提起那年来舟平县的时候,她的平静,她的淡然,让莫思归也觉得心里面那不曾去触及的往事开始渐渐的轮廓清晰。而这个时候再去想,似乎,当年觉得不能回首,不能碰触的往事其实远远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可怕。 就好像现在的莫思归居然可以在丁小桥提起往事的时候也微笑着回应说:“就是杜家出事的那一年吧。” 细细的联想了一下,丁小桥一阵的怅然,而后望着莫思归那温暖的眸光和唇角缓缓的弧度,她也便释然了,她也笑着回应:“可不就是那一年。我和我娘还有我二哥来这舟平县,想想当时的丁修忠一家子何等的风光啊,想想当时的我奶,那可是架势多足的一个老封君,可是现在呢?不过是皇家的一句话工夫,便已经从天到地。” 莫思归点点头,他也想起了自己,那一年自己也曾经像是现在这样,站在杜家的廊子下面看着这飘飘洒洒的雪花,看着那傲雪的红梅,想着今年的九九岁寒图画了多少了,开春之后又要和丁小桥去哪里玩。可是谁能想到呢?一转眼只见,他已经不是杜开霁,他甚至已经不是一个活人。 其实不止是天家,这世界上的哪一件事不是眨眼之间就天翻地覆? 丁小桥伸出了手,那雪花落在了她细白的手里,在经过了短暂的停留之后就变成了小小的湿润,再也找寻不见。她说:“每当我想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越发的珍惜当下的生活。因为你永远都不能知道人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明天或者明年会发生什么事情,人啊,只能好好的活好这一刻,认真的活好,努力的活好,这样,就算是下一刻,天翻地覆了,遗憾能少一点也终归是好的。” 莫思归只是静静的微笑着,静静的看着丁小桥。其实他的心里未尝不是为此时此刻丁小桥说出的这番话而惊诧着。丁小桥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从他们一认识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可是,他却从来都不知道,丁小桥还是一个对于人生想得如此通透的姑娘。 再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的暗中平静,她心神里面的那些云淡风轻并不像是故意做出来的,而好像是从她的骨子里面,从她的血液里面透出来的一般。这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能说出来的话,倒是更像是一个经历了世事沧桑的老者的感触。 大概是莫思归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的专注,实在是太过灼热,竟然让丁小桥微微的有些不适了,她偏过了头看向了莫思归缓缓地笑着:“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好吗?” 莫思归只是将嘴角的笑容放得更加的柔和一些,他轻轻的伸出了手将落在了丁小桥发髻边上的那片雪花扫开,然后才说:“不,你在我心中,无论是任何时候,做了任何的事情都是好的。” 这大概是莫思归最直接的表白了吧,丁小桥略略的有些害羞了,她将那潮湿的手缩了回来,眼角眉间也染上了几分的晚霞,然后她翻了翻白眼,带着几分的羞涩嘲讽道:“你还真没有见识。” 莫思归却只是笑弯了腰,并不反驳丁小桥的话。他永远不会告诉丁小桥,他就是因为见识太多了,才越发觉得她是自己生命中的珍宝,弥足珍贵到无法用所有来交换。 两个人正站在廊子下面的时候,忽然伸手就传来了脚步声,伴着还有丁修义不断在跟牢头低低的说着好话的声音,他们转头去看,就看见丁修义和丁五郎扶着已经哭得抽抽的老丁头出来了。 这牢房外面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一行人便回了客栈,选择的还是幽兰阁。在去幽兰阁的路上,他们路过了曾经的丁修忠的府邸。虽然还是那样的门,虽然还是那样是石狮子,可是,紧闭的门房还是让丁小桥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悲凉以及寂寥。 她放下了帘子,静静的感受着那马车的车轮缓缓的压过了那地上湿滑的石板时候发出的沉重声音。心里越发的感伤起来,无论是在上一世,还是在这里,无论怎么开金手指,丁小桥越来越明白一件事,自己无非是在自己的能力之内尽量的活得恣意一些,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是在她的能力之外。 她永远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改变命运,改变别的人,甚至,她连自己都不能改变。而她唯一能做好的事情,大概就是认真的,再认真的,活在现在。好让自己忽然有一天不得不仓促离开的时候,可以不是那么悲凉。 活在当下。 第421章 好看极了 虽然只是去探了个监,但是丁五郎敏锐的政治触觉和他圆滑而亲切的为人处世的态度还是打听到了不少的事情。这马太后倒台可是将整个朝廷都进行了大大的洗牌,到处都是重铸的秩序。 而丁修忠他们虽然是站在马太后这一边的,可是他的官职实在是太小了,他存在与否都无法影响到整个政局的变换,所以,朝廷对于他来说也不会赶紧杀觉,只要上下打点的银子够了,这人都不会有事,也能平平安安的捞出来,只是那些家产,只怕是一点半点都别想留下了。除此之外,那就是丁修忠和丁修孝家的后代,起码是三代之内谁也别想在走仕途这条路了。 而这对于老丁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这就好这就好,我就希望能好好的回来就成了,只要被缺胳膊缺腿便已经是最大的保佑了,还能指望什么?说难听点,那些家财算得了什么,又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怎么丢了都不会可惜的。至于仕途……” 说道了这里老丁头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可是却是他花费了最多心思的一个儿子,尽管这些年他对于自己越发的不好起来,可是,老丁头还是寄予了他强大的厚望的。 而现在,不光是丁修忠就连丁大郎还有丁大郎的儿子和孙子都已经不能再走仕途这条路了,他心中的失望哪里是能用笔墨可以形容的。所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道尽了无限的心酸和失落。 听这话,丁小桥就明白,老丁头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些事他从来没有说过,只怕是丁修忠这些年做下的事情他便没有一件不知道的。 丁五郎尽管没有什么官身,可是好歹也是举人了,所以说话做事很是能找得到一些们道,再加上莫思归和丁小桥在生意场上的人脉,很快就给丁修义和老丁头摸清楚了一条上下打点的最快捷的路来。 按照老丁头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想留着自己的这个孙子下来帮忙的,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没有说出来,就已经被看出了苗头的丁修义给拦住了。而这被丁修义一拦住,一直到丁小桥他们离开舟平县,老丁头都没有再能开得了这个口。 望着一行三人离开的背影几乎都看不见了,老丁头才半感叹半埋怨的说道:“老四啊,你说你干嘛拦住我的话呢?这五郎现在的身份不是正好帮帮忙吗?” 丁修义皱了皱眉头看向了老丁头,心中简直是五味杂陈,好半天之后他才直接了当的说:“爹,你觉得五郎凭什么要帮大哥啊?” “那是他大伯啊!” 丁修义冷笑了一声:“大伯?这个大伯可做过了一件大伯应该做的事情。”随后他顿了一顿,说了一句本来他这个身份怎么也不能去说也不该去说的话:“再说了,他是谁的大伯,也不是三哥家那几个孩子的大伯。这无论是从骨肉上还是从道义上,都不是。” 丁修义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自己胸口那放着的三百两的银票又说:“况且,三哥和五郎在这件事上帮得还不够多吗?大哥对我三哥家做了多少恶心人的事情,现在我三哥他们能这么做还不够吗?爹啊,你到底要怎样的以德报怨才满足呢?我三哥那是你亲儿子啊。” 老丁头被丁修义的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张大了嘴望着丁修义,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他只能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苍老的心酸道:“说到底,这都是我的错啊。” 而丁修义只是静静的收拾着东西,对于老丁头的感叹,他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表示任何一种态度。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几乎发狂。 马车里的小桌子上放着几个地下用磁铁固定住的小碟子,碟子里面放着不少零食,丁小桥拿起了一块豆沙糕,轻轻的咬了一口气,只觉得那种甜,一直从舌尖落到了心里,让人忍不住的腻味。 从舟平县到永昌县还要花上个一天的时间。 而丁小桥虽然心里真的是觉得自己是过来凑热闹的,可是也不见得完全就报着这样的心思过来的。对于她来说,凑热闹虽然重要,但是能就此看看永昌的市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这到了永昌之后,住在了是莫思归自己商号的客栈四海客栈。她虽然没有刻意告诉别人她是上河镇丁家的人,可是也没有刻意的藏着,在加上莫思归是要到自己的商号去走一走的,所以,他们不过刚刚在永昌落了脚,隔天,这众多的商户,特别是这永昌饮食行业的人竟然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他们的到来。 免不了的一番应酬。 丁家现在的菌子已经是名扬整个大庆了,只要是做饮食行业的就没有人不想跟这丁家搭上关系,所以,不过才来永昌三天,这见的人已经不少于十拨了,就连一向觉得自己耐性很好的丁五郎也渐渐的觉得不耐烦起来。 不过再去看看丁小桥和莫思归还是那样四平八稳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似乎都透出水来,跟对方讲话的时候更是温文尔雅,丝毫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丁五郎不禁有一些觉得羞愧起来,只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啊。 好容易能回到了四海客栈,白芷早就已经让人给丁小桥准备了热水。丁小桥将浑身都浸泡在了那热水桶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已经要疼的不像是自己一样了。 白芷说:“小姐,你就不烦那些人啊!说得都是一样的话,要办的都是一样的事情,我看着他们来来去去就是那一件事情,心里都烦透了,你和莫先生居然还能这样笑眯眯的,真是让人佩服啊。” “佩服什么?又有什么好佩服的?你当我不烦那些人,一个一个脑满肠肥的,就因为我是一个女子,看着我就是那副样子,还好带了幕篱和莫思归过来,不然只怕这些男人都已经把我给撕了吃了。” “那你还能笑咪咪的?” 丁小桥双手捧了一捧水直接淋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对着白芷笑了笑:“傻丫头,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做的事情,我不过是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尽本分罢了。” 白芷有些不明白,又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看了看丁小桥,叹了一口气,拿出来洗澡巾开始给丁小桥洗澡:“那我的本分就是给小姐伺候的舒服了。” 丁小桥靠在了浴桶上,静静的望着房顶上的房梁,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是呢,这个世界上,谁不是尽着自己的本分呢? 第二天是周傻子娶亲的日子,尽管还有很多人的排着队要上门来求丁小桥办事,可是,丁小桥自己可是一点都没有忘记,她来这永昌县到底是做什么的,于是,她直接将这一天的时间空了出来。 下楼的时候,莫思归一抬头就看见了丁小桥的打扮,不由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只见她一身的男装,乌黑的头发在头上盘了一个发髻,用的是一支自己后来送给丁小桥的琉璃簪子,身上穿着的浅蓝色的长衫,身上披着一条黑狐裘的大氅,最逗人的是她还给自己的唇上贴上了两撇小胡子,看上去,真是谁家俏生生的小公子。 大大方方的站在了莫思归的面前,丁小桥打了一个转,然后从这莫思归和丁五郎笑道:“怎么么样?可好看?” 丁五郎是第一个笑出声音的,他说道:“哪有谁家的男儿问别人好看不好看的?” 丁小桥很是受教的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哥哥说得极对。然后她又去看莫思归问道:“我这样如何如何?” 莫思归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丁小桥微微有点不高兴,而丁五郎则说:“时候不早了,要看热闹就快点把,在这么磨蹭下去,只怕便没有热闹看了。”说着他第一个转身朝外面走去,而丁小桥也跟在了丁五郎的后面。 就在这个时候,莫思归朝着抱石使了一个眼色。抱石立刻对着店子里面的掌柜和跑堂的都划了一个手势,大家立刻都转了过去。 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都转过去的那一瞬间,莫思归一把就拉住了丁小桥的胳膊。丁小桥扭头,有点不不痛快的想要说话,她拧着眉,还没有说出声音,只是略微的张开了口。 可是,就在下一瞬间,她所有没有发出来的声音都落入了莫思归柔软的唇舌之中,他的舌柔软却极具攻击性,几下子就深入了她的口中,勾着她的香舌便是快速的挑逗了一番,不过,这一切发生的速度极快,就在丁小桥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莫思归的唇舌已经离开了她的。 而后,在她的耳边,她听到了莫思归低低的私语声:“好看极了,好看的,我恨不得将这街上所有男人的眼珠子都挖了下来。” 这时,丁五郎回头,看着莫思归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而在他的身后则站着低头不语的丁小桥,不由得怪:“走啊!” 站在两人身后目睹了这一切的白芷,只是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以防止自己的心跳出来…… 第422章 周家婚事 一路上,丁小桥的话都非常的少,只是低着头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惹得丁五郎莫名其妙的看了她好几眼,不过细细想来,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越发觉得怪起来。倒是一边的莫思归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话:“那胡子本来就是假的,你还天天的去摸,难道不怕别人发现它是假的嘛?” 丁小桥被这句话弄得连手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了,她将自己的手放下来藏在了袖子里面然后抬头恶狠狠的瞪了莫思归一眼,不过,让丁五郎怪的时候,今天面对这样的白眼莫思归非但没有云淡风轻的无视,反而露出了一种满足而得意的笑容来。 虽然丁五郎还是没有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已经断定,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丁五郎百思不得其解。 三个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情抵达了二水村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周傻子家娶亲过来。 他们将车停在了路边,却没有下车,只是打开了车窗看着外面。丁小桥也觉得稀,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看着乡下人成亲。 在乡下地方成亲,并不和丁小桥的印象中或者原来看的电视和小说中一样。她以为会有花轿出现,就像是当年杜开霁的大哥娶李氏的时候一样,有那样的花轿,可是,并没有。 在古代成亲,这坐轿子那可是真正的有钱人,就好像是现代结婚的时候,好歹也算得上是大奔级别的婚车。一般人家哪里坐得起,所以,在乡下成亲,所有接亲的那都是用牛车。 丁小桥就看着一个长得很是周正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红布的衣服,胸口带着一朵红绸子花,赶着一辆牛车。而在牛车的后面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袄子红色棉裙子,头上蒙着一块绣着鸳鸯戏水红盖头的女人。 这天气冷得很,这女人也穿得很厚,那棉裙子的下面露出了两只脚来,那是穿着棉裤的,脚上则穿着一双红色面子的老棉鞋,看起来很笨重,连一点点的身条都没有了,感觉就像是面包一样。 可是就算是这样,丁小桥也不免叹息起来:“看来这周家的日子挺好过啊,当年,我们小的时候,娘什么时候穿过这么厚?我记得娘身上那件破棉袄一直穿到了我们分家呢。” 虽然是往事,说起来好像是笑谈一般,可是听起来还是略微有了一点点的心酸。丁五郎也点点头:“可不是,你看看周家的这个媳妇穿得这么厚,可怎么干活啊。” 其实一直到现在丁五郎都不知道这个媳妇是丁小桥专门给周傻子安排的,于是说起话来不免有些愤愤不平:“这个周家哪里来的这样的好运气,才刚刚休了我们三姨,还能找到这样的一个黄花大姑娘,简直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丁小桥不好接这个话茬,倒是莫思归在一边不急不忙得开口说:“好事?我看不见得吧。” 丁五郎只是生气:“怎么就不见得,你看看这架势,这姑娘后面带着的嫁妆,带着的聘礼,再想想我三姨,我恨不得下去砸了这场喜事!” 莫思归却笑了起来:“五郎你怎么不看看这个姑娘的作态呢?你觉得这是一个能好好伺候老周家的媳妇吗?” 听了莫思归的话,丁五郎也不由得去注意那牛车上的媳妇起来。虽然她蒙着盖头,可是她手里扯着的那帕子,不停的在扫过来扫过去,一看便是不痛快的样子,而且,路上牛车不小心压了一个坑的时候,那个媳妇直接叫了出来,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因为正好就跟他们马车错车,还是让丁五郎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说不能坐牛车!看看,都是遭得什么罪啊!你是想将我给颠下去摔死了,顺便贪墨了我这些嫁妆,再去找新的人吗?” 能在大喜日子说出这种话来的姑娘,确实……不是什么好惹的。丁五郎虽然心中不怎么痛快,可是见着这新娘子这副样子,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了。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丁小桥的目光却注视着那个前面赶牛车带大红花的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的憨厚,黝黑的脸膛,那手脚利落的样子,并不像是个傻子,她也不由得怪起来:“哎?这周傻子,看起来也不傻嘛。” 别看是丁小桥定了这找个惹祸精的媳妇给周家,好好的折腾一下周家这个主意,可是,丁小桥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周家人,对于周傻子那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所以,她看着这个赶马车的人,便生出了这样的怪来。 跟丁小桥不一样的是,莫思归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周家人,但是他那遍布全国的物流商号,他那广博的人脉,在安排这事儿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周家的打算了。他笑出了声音:“这个人确实不是傻子。” “周傻子并不傻?”丁小桥猛地转过头来望着莫思归,心头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子无名之火来?这周傻子要是不傻,那么她三姨却保守了十二年的完璧之身,这无论搁在哪个女人身上不是耻大辱!这周家简直该死! “你首先得抱着这个人是周傻子不是吗?”莫思归指着那个年轻得男人笑呵呵得说道。 丁小桥和丁五郎全部都愣了一下,然后两个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莫思归的意思,他们两个人愣了愣,然后全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场婚礼呢? 一个挑剔、虚荣、各种惹祸精又作死的媳妇,加上了一个连照面都不敢打,连迎亲都要靠请别人代劳的傻子丈夫,再加上一个各种恶毒或者说已经到了心理变态的寡居多年的婆婆,这究竟是一场怎么样的热闹呢? 虽然现在不可能马上看得见,不过丁小桥已经可以预见了,在整个周家的未来到底是一番如何热闹的光景了。一想到了这里,丁小桥的心里就忍不住的痛快,她和莫思归还有丁五郎布一样,他们是男人,他们只知道米三丫过得很惨,可是到底有多惨,他们不知道,他们没有概念。 而丁小桥是亲眼看见了米三丫身上那样残忍的伤痕,亲耳得知了米三丫受到的耻大辱的人,她的感受自然是跟这些男人不一样的了。 想起了米三丫,丁小桥就不禁想起了伍飞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大夫,虽然她当时走得时候怕丁家人质疑她的医术,曾经让他们再找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复诊一番,但是丁家没有这么做。 在丁小桥看来,没有医生愿意在自己下了诊断之后再去请别的大夫再过来审查自己的检查结果,因为这对于医生来说,这是一种耻辱,就好像米三丫成亲十二年都还是完璧之身一般的耻大辱。 可是,这个年轻的女大夫,却能够容忍这样的耻辱,可见这个女孩子的心性有多坚强。 在这个时代见过了太多是攀附在男人身上生活的女人,也看过了太多根本没有自我的女人,丁小桥对于这样心性坚韧而自强自立且自尊的女孩子有一种由衷的喜欢。 再加上确诊了米三丫之后,伍飞云便立刻回去配了这去伤疤的药膏让人送了过来,还几次自己亲自的回诊,那认真的态度让丁小桥都不得不称赞和佩服。 于是,丁小桥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三姨算是碰上了一个好大夫,伍大夫真心是个好大夫啊。” 丁五郎见他们前面还在说周家,这下一句丁小桥就在说伍飞云,不得不怪的看了丁小桥一眼,不过,说起伍飞云,他却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天,自己扶住的那双冰冷却柔软的手。 他甚至都没有怎么记住她的样子,光是那双闪灼着星辰之光的眼睛就已经摄住了他所有的心神了。 他微微低头沉思了一番,然后点点头说:“是呢,确实是个好大夫。” 丁小桥顺着他的话又感叹:“只是,可惜了,自己一个人那么年轻坐了女大夫,年轻轻的全部要靠自己打拼,实在是让人心疼啊。” 丁五郎听得丁小桥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心里头有些不高兴起来,越是便回了一句嘴:“自己打拼就可惜了吗?我想不到妹妹你也是这样一个小觑她人的人,我倒是觉得伍大夫心性高洁,能立志行医救死扶伤,这样的事情连男人都很少能做到,一个女孩子却可以做得到,难道不让人佩服吗?我半点不觉得伍大夫可怜,倒反觉得她指的我们钦佩的很!” 丁五郎说着话的时候定定的看着丁小桥,虽然声音不大,可是语气非常的高昂,让人听得出他心情的激动。 而丁小桥则睁大了眼睛,歪着头看了看丁五郎露出了一幅怪的神色来,丁五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转头去看向外面,不再看丁小桥,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小桥以后还是不要这么说人家伍大夫了。” 丁小桥的嘴巴略微的长开了,然后看了看莫思归,而莫思归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第423章 痛快 按照丁小桥的推断,这个周家的鸡飞狗跳最早都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看得见的,可是,她还真是低估了双方的战斗力。这边才刚刚的拜堂结束,流水宴也才刚刚开始,而丁小桥他们也正好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那周家的院子里发出了一声鬼哭狼嚎的声音。 这一声是够刺耳的,而且这声音又大,音量极具穿透力,就连将马车停得较远的地方,这马车里面还在说话的几人都听到了这声音。丁小桥怪的掀开了窗帘,然后对着抱石说:“抱石,什么声音?” 赶车的抱石直接就利落的跳下了车子:“小姐,你车子里面歇着,小的去打听打听。” 丁五郎却说:“好像是周家传过来的。” 这下子就连莫思归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总不会现在就开始闹上了吧?这好像新娘子才刚刚进门,这堂都是刚刚拜完嘛,不会这么快吧。” 事实上,生活永远是最狗血的艺术品,因为艺术是有底线的,而生活永远都没有狗血的底线,就在你以为已经到了极点的时候,往往生活会轻轻松松的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再一次刷新你的底线。 就好像是现在的周家便是如此。 没有一会儿工夫抱石就已经回来了,他口舌利落,很快就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几个人说了一遍,而这个来龙去脉也真是让几个人惊叹不已,果然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原来按照这个永昌这里的乡下的规矩,新娘子嫁进了门只要送进了洞房之后,那么婆婆就要给儿媳妇一个围裙,让她下厨房了。 当然,这个给围裙也不是真的让新娘子干活,这只是一个传统,一种象征,代表着婆婆将以后家里面所有的内务全部都交给媳妇了,是一种交替,一种传承。反正听起来寓意是挺好的,但是按照丁小桥自己的心里面倒是觉得这个其实挺不痛快的,哪有新娘子才进门就要进厨房的,即便是不干活,这样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往那又是烟又是油的厨房里一站像是什么样子? 而绝大部分的婆婆将围裙给了儿媳妇,让儿媳妇下厨其实也是个象征,不会让儿媳妇动手的,但是这是绝大部分,并不是所有的婆婆都是这样。确实是有一些婆婆真的会让新娘子直接就开始上灶操持这宴席的,当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乡下穷,讲究没有那么多,再说让大家看看新媳妇的手艺也算是一种炫耀。 不过,这种人家的名声基本不会太好,特别是婆婆,只要吃宴席的人出了家门,就没有一个人不会说这家的婆婆是个慈和的人,那都是说这家婆婆是个爱折腾人的家伙,要是这家有两个儿子,那么另外一个没有成亲的儿子只怕是不好找媳妇了。 而周婆子显然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原来米三丫进门的时候她也是如此,直接将喜服都没有脱的米三丫给赶进了厨房。当然,米三丫的手脚利落和能干得到了所有吃喜宴的人一致的好评,不过这村里人转身一出门,就没有一个不说周婆子不是人的。 其实这也是周婆子讨厌米三丫的其中一个原因,她总觉得是米三丫的到来,让她在村子里面的名声不好起来。再加上别的种种的原因,她越发对米三丫变本加厉起来。 至于当时周婆子为什么要让米三丫进厨房呢,一个是因为她觉得米三丫是自家买回来的媳妇,能使唤多一天就不亏本一天,二一个,她是觉得反正自己只有周傻子这样一个儿子,以后反正不娶媳妇了便也无所谓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她还是娶了第二个媳妇。按道理说,周婆子这回应该是耐住了自己的性子,不会再犯当年对于米三丫的错误了,只是,这媳妇刚刚进门那种虚荣的作态就让周婆子心里不痛快,所以,在给她拿围裙的时候也就管不住了自己嘴,让她去厨房干活了。 这媳妇也是个厉害人,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也知道这永昌的规矩,虽然不愿意,但是面子上嘴巴上都没有现出来,就接过了围裙出去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出门还没有走到厨房呢,就被一个人从后院里出来给堵住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婆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躲在后院柴房里不到晚上入洞房不许出来的周傻子。 周傻子早就已经从周婆子那里听得了自己又要娶一个媳妇的消息,他虽然不知道娶了媳妇要干些什么,可是却也知道娶媳妇是一件极为好的事情。虽然这周婆子不让他出来,他也好好的答应了,可是,一个傻子哪里管得住自己。 这外面如此的热闹,又是敲锣打鼓,又是鞭炮震天,还有那么多好吃的香味,这周傻子哪里还记得周婆子的叮嘱,就自己偷摸的从柴房出来了。原本他只是想去厨房偷点东西吃吃,可是这半路上一脑袋就撞进了一个穿着一身红色的女人怀里。 周傻子别的不知道,可是穿红色就是新娘子的意识却是一直都在他的脑子里的。而且,他知道今天是自己成亲,便立刻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媳妇。这一看见了自己的媳妇,肚子饿好吃的什么也顾不上了,他立刻裂开了流着哈喇子的嘴,露出了黄黄的牙齿,吸了吸浓浓的大鼻涕,一把就抱住了这个媳妇,傻乎乎的笑道:“媳妇儿,我的媳妇儿!” 那媳妇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这猛地出来了这样一个人抱住了自己又惊又怕,便尖叫了起来。她一边叫一边跳着抽出了墙边放着的柴火就朝着那周傻子的身上打去,而周傻子虽然被打得疼了,可是还是要去抱她,要凑着上去亲她的脸,这两个人一团闹啊。 院子本来就不大,这样一通闹,立刻就引来了所有村子里面的人围观,周婆子也跑了出来,她一看见自己刚刚指使出去干活的儿媳妇居然把自己个儿子给打了,那叫一个怒火丛生,立刻便也撸起了袖子就上来要跟这个媳妇拼命。 而这个媳妇难道是好惹的吗?她今年二十了,为什么一直嫁不出?难道就没有一点原因吗?她可是村子里面远近闻名的惹祸精和泼妇,虽然刚才进门的时候装得人摸狗样得,那也是因为看了接亲的男人还算是仪表堂堂,心里满意,这才忍耐着。 现在这样被人打,还能忍着? 当然那不可能,于是,她立刻也开始奋起还击。 很快的,周婆子跟着媳妇就滚在了地上,你打我,我打你。而周傻子只是站在一边拍着巴掌笑得开心的不得了。最后还是这周婆子败下阵来,毕竟年纪大了又不怎么干活,怎么能跟这样一个战斗力报表的媳妇?几下子就被那媳妇骑在了身上,左右开弓的扇起了大耳巴子。 虽然这热闹看得痛快,可是也不能真的让这婆媳两个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这样在地上滚下去啊!于是大家趁着战斗到了一个阶段连忙分开两人,又有人说明了这傻子真的是媳妇的男人后,这闹剧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显然,这媳妇自己是不知道自己要嫁一个傻子的,而她的娘家人大概也已经耐不住她继续在娘家搅祸了,也没有将这事儿告诉她,现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这媳妇便不依不饶,说什么也不要嫁了。可是娘家人谁还敢抬她回去,他们连饭都没有吃,便跑得一干二净。 而这媳妇也是个能耐人,虽然看到了娘家人也不顾自己了,虽然心里有恨,又是跳又是骂,可是也么有真的追上去。她掉头就去找那个接自己进门的汉子去了。 这个年轻的后生算是周婆子家一个远方的侄子,今天只是来帮个忙,现在正在换了衣服,坐在院子里吃饭呢。这媳妇冲上来就要跟着这个后生走,后生简直吓死了,再加上那周婆子怎么肯干,她可是出了彩礼的,才弄回来一个媳妇,还没有使唤一天怎么能放她走。 于是,又是一顿的闹。 媳妇战斗值爆表,而周婆子为了自己的银子,战斗值也大速度的飙升,再加上抱头鼠窜的后生还有那拍手叫好的周傻子,整个局面已经不能收拾了。 抱石讲得是吐沫横飞,而车里的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就算是见多了张氏极品的丁小桥和丁五郎也觉得起这一家子来,张氏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听了抱石讲完了好一会儿之后,丁小桥忽然才说:“居然是这么热闹,我忽然觉得没有亲眼看见真是太可惜了。” 而丁五郎的心情一下子就好得不得了了,他拍着掌大笑起来,“我一定要去给这个媳妇挂点礼,我得好好得谢谢她,给我三姨出了这样一口恶气。”说着,他还真的跳下了车去,就朝着周家的院子走去。 而丁小桥更是惊诧不已,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点名要给这个媳妇填妆礼,这场闹剧还能收场吗? 不过,随后,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真让人痛快! 第424章 求救 丁五郎到底去给那个媳妇添了二两银子的添妆。一般来说添妆的都是女人给女人添,哪有男人给女人添妆的,而且这还是一个长相俊美又文质彬彬,身上穿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呢。 眼睛尖的村民便发现了,这个男人是从一辆一直停在路边的马车上下去的,而这马车则是从今天这媳妇进村的时候就一直停在那里了,原本他们对于这样一辆华贵的马车就很稀了,可是又不敢靠近,现在看见了这样一个青年下来给这周家的媳妇添妆,这心里不乱想都不可能。 周婆子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但是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就好像是这周婆子明明看见了那马车就停在了距离自家不远的路边,可是,望着那价值不菲的马车,还有那穿得自己还好的车夫,愣是就不敢上去靠前,更不要说去抓着丁五郎问问清楚他跟自己的媳妇是什么关系了。 可是心里有气也不能不出,便直接转过头去跟自己的媳妇扭打起来,追着问她跟着马车上的人是什么关系。其实这媳妇也是懵了,她还没有见过有人添妆给添二两银子的呢,就连她娘给她的压箱底的钱也只给了一两银子。 不过,就算是懵了,这个媳妇也是厉害又凌厉的人,她才不管现在那周婆子是如何的追着自己闹,直接将她掀翻在地,趁着大家都去扶着那周婆子的时候,便几步冲到了那写礼单的人的面前,问道:“那二两银子呢?” 说起来,这写礼单的人也是有些懵了,毕竟这样的婚礼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无论放在谁的身上谁不懵啊,他直接拿出了一个小箱子说道:“在这里……” 话音没有说完,就看见,那媳妇从自己的衣服里拉出了一个钱袋子,他羞得连忙转过脸去,不敢再看这媳妇,连抱着箱子得手也放开了。 只是这样正好,那媳妇直接就掀开了小木头箱子,将里面的二两银子拿了出来放进了那钱袋子里,随后,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直接将里面的钱抓了几把,尽数的塞进了自己的钱袋子,然后再将钱袋子塞回了胸口里面。 这个时候,那收钱的人也反应过来,想要说什么,却不想被那媳妇直接抢过了话头道:“这都是给我的添妆的钱,怎么?你们跟周家婆子是穿一条裤子的嘛?连我的嫁妆也想黑下?” 人家本来就是过来帮个忙,现在出了这个事儿,谁想惹祸上身啊,连连都闭上了嘴,不再多话。而这时,那周婆子也爬了起来,火车头一样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柴火就往哪媳妇媳妇身上抽打,嘴巴里面也不干不净的说着很多混账话。 只是不想,这个媳妇也是个妙人,她非但没有申辩自己跟丁五郎的关系,反而推开这周婆子冷笑道:“那是我远房的表哥,看着我嫁到你们家过这猪狗不如的日子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才给我的钱补贴,我可是告诉你,老虔婆,你以后再敢这样跟我撒泼,满嘴喷粪,我就找我表哥来弄死你!” 不得不说,这个媳妇实在是个聪明人。而这些村民也没有怎么见过世面,不过是一辆马车就已经将他们给唬住了,那周婆子站在了门口,伸着脖子看了看那马车,在看了看那媳妇的样子也不像是再懵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胸口了这口气憋得她难受。 想当年,米三丫在的时候,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于是,几下子,这周婆子便眼白一翻,直接厥过去了。 这下子又是一通的乱。 而坐在马车中的几个人早就因为这场闹剧笑得腰都弯不下来了。丁小桥忍不住拍着说:“想不到这个媳妇也实在是个妙人,她居然那么能顺杆爬,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丁五郎也是点头:“是个简单的人物,哪里能制得住这周婆子呢?” 大家的热闹都看得够了,只觉得这一路上的那么多年的颠簸全部都值得了,便直接让抱石赶着车回去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看见他们的马车走了之后,那周婆子又嗷的一声从炕上爬了起来,继续跟媳妇厮打起来。 当然,这些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丁小桥知道了以后这周婆子的日子不会好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出来这么多天,这大概是丁小桥觉得最欢快的一天。到了四海客栈,抱石将踏脚放下,等着几个人下了车,就准备去停车了。 而几个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正准备进去客栈的时候,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冲出来了一个人,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竟然一下子冲到了丁小桥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丁小桥的大腿。 丁小桥大惊,而就在下一刻莫思归已经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那个人背后的衣服,只是这么轻轻巧巧的一丢,就将那人直接丢出去了老远。随后他厉声冲着站在他们身边准备伺候他们的一个小二道:“王光!你们这是怎么看得门的!” 那个王光也是被这一幕给惊呆了,被莫思归这么一吼才回过了神来,他连忙上前就看那个被莫思归丢出去的人。只是这看了一眼就怒道:“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管任何人,丁小姐都是不见的!” 丁小桥这被人点了一下名,也觉得怪,就一边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一边看向了那边的地上。只看见在那都是冰碴子的路上,趴着一个瘦弱的女子,大概因为莫思归刚才那一下子实在是没有控制力道,她已经被摔得没有回应了。不由得,丁小桥微微皱眉,她看了莫思归一眼,莫思归了解她的意思便对着王光说:“还不去找个大夫来给看看,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包点银子打发了。” 王光连忙点点头:“知道了,当家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子忽然就醒了过来,她张开了嘴,就吐出了一口鲜血出来。殷红的血吐在了满是泥水的地面上,即刻就显得污糟糟的让人心烦。她却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难受,只是抬起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丁小桥喊道:“七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家丁姨娘吧!” 这句话似乎已经花掉了这女子的全身的力气,只是说完了这句话,她就再也没有了力气,直接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丁小桥被这一声凄厉的喊声叫得心里一颤,如果说她并不认识这个丫头是谁的话,那么这个丫头说得话的人是谁,她也不可能不知道了。在丁家只有一个姑娘被嫁出去做了姨娘,这是丁家的耻辱,更是丁小桥永远都不想承认的事情。 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想承认觉得耻辱就会消失掉的。丁小桥真想抬脚就走,可是,看着那个丫头拼死的样子,又忽然觉得如果自己这样走了,实在是对不起这个丫头一片苦心。 说实在的,她对于丁小房没有什么具体的认知,毕竟她们就没有怎么相处过,要说感情肯定是不如丁小阁和丁小梁的,但是,望着这个丫头的样子,丁小桥却又不免有了几丝心软。 她往前走了几步,可是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罢了罢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丁家的女儿,就算看着这个忠心丫头的面子上且看看吧。她叹了一口气,实在觉得自己没用。 就在她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直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丁五郎忽然开口道:“如果你心里已经有了犹豫,那就不要在坚持拒绝,否则日后你会后悔的。” 何尝不是这个道理,丁小桥有些无奈,自己便是这样,总是不能在最该狠下心肠的时候狠下心来,她抬眼看了看那个已经被王光抱起来送进了客房的丫头,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对莫思归说:“找个好点的大夫吧,让她快点醒过来。” 莫思归伸出手拍了拍丁小桥的肩膀:“没有那么大的负担。父辈是父辈的事情,你是你的事情,自己觉得痛快就好。” 这话算是给一直动摇个不停的丁小桥的内心打了一只强心针,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总算是下了决定。而这个时候,去停车的抱石也回来了,她转头就对抱石说:“你去查查原来一个在平城做什么官的姓汤的人家,现在是不是来永昌县了。”说到了这里她顿了顿,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好一会儿之后才又说:“他们家,应该有一个姓丁的姨娘。” 抱石是杜开霁成为了莫思归之后才跟着来丁家的,自然是不清楚原来那些弯弯绕绕,听着丁小桥说了这个话,他虽然心中有些怪,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答应着便下去打听了。 倒是丁小桥一直站在门口,望着那泥水地上丫头留下的一摊子的血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望着那个丫头现在的境况,便已经能猜到了丁小房的现在的处境。 同样都是丁家的姑娘,却因为自己的选择最后变成这副样子,丁小桥抬头去看天,晌午还敞亮的天空现在又变得乌压压一片了。 第425章 处境 珍珠觉得自己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过一次觉了,那种温暖到骨头里的懒洋洋一直从身体的最深处缓缓的透了出来,这种舒服让珍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过去,只看见一顶精美的绣帐,鼻子前面闻着的是沁人心脾又说不出名字的熏香,暖烘烘的,好像是要渗入血液里面去了一般。珍珠的脑子里是空白一片的,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在外面看见丁七小姐了。 虽然她并不认识丁七小姐,但是,从那身边跟着的人,还有丫头搀扶的态度看来,那个穿着男装又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便一定是丁七小姐了。虽然她的到来已经被人驱赶了很多次了,但是只要想想丁姨娘现在的样子,珍珠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冲了过去,直接抱住了那丁七小姐的腿。 只可惜,她还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被人摔了出去。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像她还是跟丁七小姐说了什么吧,她已经记不清楚了,而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难道说她已经死了?这里是天上吗?不,死了不是应该有黑白无常来索命的嘛?应该去阴曹地府吗?这里不像是啊…… 就在珍珠在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珍珠连忙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白净的丫头,她身上穿着精巧鲜艳的衣裙,布料是上好的,她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是让人觉得温暖。她快步走了过来,然后伸出了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发热,要不是可真是麻烦了。” 珍珠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可是一使劲就觉得自己的胸口处疼得厉害,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疼得眉头皱起来,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反而抬头问道:“这位姐姐,请问这里是哪里?我是来找丁七小姐的,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她在哪里,如果知道,请速速带我去见丁七小姐。” “你这么着急找丁七小姐做什么?”白芷也不是难为珍珠,只是先问问,毕竟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去烦自己的小姐是不是,她一个伺候人的丫头确实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能为小姐拦住一些没有必要的见面还是可以的。 珍珠也是在大户人家里面伺候了多年的人,也是非常知道事儿的,所以白芷问了之后,她尽管不是很愿意说,可是由于了一番还是说了出来:“我是来求丁七小姐来救救我们姨娘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一下子就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白芷,可是因为用力太猛反而是扯到了胸前的伤口,反而疼的直皱眉。 可是,尽管是这样,珍珠还是紧紧的抓住了白芷的手,声音里面着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她说道:“好姐姐,快行行好吧,带我去见丁七小姐,要是再不去见丁七小姐,只怕我们姨娘就要没命了。” 白芷见她的那个样子,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她伸出手拍了拍珍珠的手,又按着她躺了下来:“你先略歇歇,我去找找我们小姐问问,她可要见你,你要知道我们小姐现在也不是寻常的后宅女儿,可是忙得很的。” 对于丁小桥的能耐和身份珍珠自然是明白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多次上门求见,却被四海客栈的人都给拦住了,要知道,现在的丁小桥跟一般的闺阁女子大不相同了。这是一个大企业的真正掌舵人呢,岂是她这种后宅一个伺候姨娘的小丫头能够随随便便能见的呢? 白芷出了门,就直奔丁小桥的房间,进了房间,便看见抱石正在跟丁小桥说这打听到了汤家的事情呢。这汤家原本是在平城的,做着的官也不算大,但是他们家里在往肚里面却有做大官的人,而那个人正好管的就是这些地方小官的任免的事情,所以,丁修忠当年才能以五百两银子买了一个肥缺。 不过,这家子在王都里当官的那个人也是个人精子,最会看这朝堂风向,眼看着好像天要变了,就早早的辞了官,带着一大家子回到他们的老家,也就是这永昌县住下了。 说来也巧,他才刚刚解甲归田,不等享清福,这京城里面马太后的事情就发了,新皇上位还是追查到了他的头上,虽然一家子的命是保了下来,可是这家财就尽数没收了。 而这个当官的因为被拉去审案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刚刚放回来就直接咽气了。 这下子,树倒猢狲散。那一大家子人,走得走,散得散,便也剩不下多少了。汤家也从大宅子里面搬了出来,住进了民房胡同,这真是与往日的日子云泥之别啊。 丁小房在这家原本就是个姨娘,原本就是丁修忠为了买官而送过去的,算不得什么受宠,不过好在她性格温和,人也长得周正,也算是过得去。只不过,再怎么好也只是一个姨娘,这汤家的顶梁柱一倒,她也好不了多少。 原本,她们这些姨娘在汤家倒了之后是要送回自己的娘家的,只是好巧不巧,她竟然有了身子。这个时候,就算汤家在困难也不能送她回去了。只不过,这日子一下子就一落千丈。 本来想不管怎么说丁修忠也还做着官,还能帮扶一把,可是,很快丁修忠自己也自身难保,谁还能顾得上这个出嫁并且做了姨娘的女儿呢?这汤家的正房本来就是个善妒的,一直都对下面的姨娘不好,现在丁小房无依无靠的,她越发不能手软起来,天天的磋磨着丁小房,很快就把她的孩子给磋磨掉了。 这本来是大事,只是,在这个时候,子偶记都吃不保的时候,能少个孩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而丁小房因为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娘家,再加上连丈夫都不喜欢了,一下自己就病倒了。 她孩子掉的时候伤了身子,汤家的正房太太也不给请大夫,一直这么拖着,将一个好好的人,眼见着就要拖得半死不活了。本来丁小房也认命了,却在这个时候,珍珠听门房的人说丁小桥来永昌来了。 虽然丁小房实在是没有脸来求丁小桥,可是珍珠却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丁小房这样死去,只能三番两次用自己攒下来的钱买通了门房,就上街来找丁小桥,只是她来了几次都被人拦回去了。 眼见着丁小房已经不行了,珍珠也就狠狠心,今天就算被拦住了也不再回去,只是躲在门口等着,这下子总算是等来了丁小桥,不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丁小桥一边听着抱石说这些,一边眉头皱了起来没说话,抬眼看去白芷进来了,她便开口道:“她醒过来了?” “是,一醒过来就哭着拉着我要找您呢。我先稳住了她,只等过来问问小姐要不要见她,然后再去回话。” 丁小桥既然把珍珠给弄了回来,自然而然是要见她的,于是便直接起身跟着白芷去了珍珠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珍珠已经下了床,并且穿戴好了,她听见门响,回头一看就看见了丁小桥,也顾不上自己的胸口疼,立刻就跪了下去,咚咚咚的磕着头道:“七小姐,七小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姨娘吧,是连你也不肯出手的话,只怕我们姨娘是再也活不下去了。” 丁小桥听了这话微微的皱了皱眉眉头,她坐在了桌子面前,才缓缓的开口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做珍珠。” “珍珠,我先跟你说,你这说的话我不乐意听。先不论我怎么做,要做什么,今天丁小房死不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她爹她娘要将她卖去做姨娘,这跟我有关系吗?她自己做不了太太,做了姨娘就是受磋磨将孩子弄掉了,跟我有关系吗?就连现在汤家不给她请大夫,她最后过不下去了,这还跟我有关系吗?”丁小桥的声音微微有些不悦,并不是她斤斤计较,只是,她实在是不愿意自己本来没事,不过是被人说了几句就要背负一条人命。 这种负担太重,她不愿意背,而且也不该她背负。 珍珠连连点头,然后又开始自己抽自己的嘴巴起来,那动作极为的娴熟,看起来这是在家里经常如此做的了。她一边抽自己的巴掌,一边连连的说着:“是奴婢嘴笨,是奴婢说错了,求七小姐看在我们姨娘和你姐妹一场的份上不要计较。只是七小姐,求您救救我们姨娘,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珍珠一边说又一边呜呜的哭了起来,丁小桥看着面前的这个丫头,面又菜色,又干又瘦,看起来好像是连一阵风都能吹得倒她,还使劲的打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来,连忙让白芷扶她起来 第426章 汤家 汤家现在住在永昌县的猫耳胡同。这里虽然不是平民窟,但是也相距不远了,跟原来那住在杨柳大街上的风光时候简直是云泥之别。汤甘的正妻花氏坐在廊子的下面,喝着丫头送上来的茶水,刚刚抿了一口气那涩口的味道就让她差点没有吐出来,可是,在嘴里盘旋了半天,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抬头望了望那四角的天空,她的心里说不出的堵。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了,可是,她还是觉得就跟发生在昨天一样呢,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人生的落差太大,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绝望。 本来老爷子在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还能有个指望,可是现在老爷子一不在了,老太太就病倒了,可是这老太太自己捏着自己手里面的嫁妆,半点不愿意拿出来用,反而吃穿看病都要朝着自己和汤甘要。花氏想想看就忍不住想要将手里的茶碗给砸了。 这家里都已经被掏空了,汤家的家产是半点都没有了,倒是还剩下这些媳妇的嫁妆,如果这老太太是汤甘的亲娘,原来对自己好点也就算了,拿出来用也没有什么。她一个续弦的,还摆出婆婆的谱来,算什么玩意儿! 花氏心里正烦着,那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头又过来说老太太嘴里没有味道,想要吃点燕窝,花氏冷笑了一声,对着那丫头就说:“你回去回老太太去,让她看看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家!住在什么地方!现在她已经不是杨柳大街上那个汤家老祖宗,而是这猫耳胡同里面的一个干巴老婆子,想吃燕窝,可以,拿钱来买,二两银子一钱,我指定给她炖好了送过去!那糖水就不收钱了!” 现在家道中落,整个汤家不过是还靠着花氏嫁妆里面的两个铺子在生活,所以,她在家里是有绝对的发言权的,就连汤甘也得看着她得脸色过活。现在她说了这个话,丫头哪里还敢继续呆着,连忙就行礼跑下去回话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之后,气得将桌上的瓷碗都给砸了两个。花氏知道后,只是冷笑,让人将这两个碗的钱从老太太这个月的月钱里面扣了,弄得汤老太太灰头土脸。 其实,除了穷之外,花氏还是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花氏就算是个厉害的,但是也还是很在意汤甘的,这些年,家里面有权有钱有势,汤甘将那小老婆一房又一房的往家里面抬,虽然没有几个能下蛋的,但是放在那里真的好像是针一样扎在了花氏的心口之上,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家里没有钱了,这些小老婆便一个个的送走了,花氏这心里也舒坦了起来。 特别是,现在汤甘夜夜都宿在自己的房中,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那刚刚成婚时候的日子,虽然很穷,但是花氏还是觉得这日子里面似乎能淌出蜜来。只不过…… 还有那个丁氏。 原本,是想趁着那一次处理小老婆就将她们都遣送回娘家的,谁能想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怀孕就怀孕吧,可是还保不住,现在人躺在床上,又不能生孩子,她娘家也同样败落了不能给汤家一些助力,还要吃药花钱看病,还得专门找丫头伺候着,而且汤甘还心里随时记挂着。 花氏一想到这些事心里就忍不住恨得要冒出水来。 这边丫头又来问说丁姨娘那边得要不要给加点炭火,她恶狠狠的说:“给什么炭!!一点活不会干,还要看病吃药,还要吃饭穿衣,当老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要炭!我没有给她卖给私娼的馆子去就已经对得起她了,她还想要炭火,做梦!真是的,早死早投胎,不要在拖累我们汤家了!” 汤甘很是尴尬的站在照壁的后面,他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莫思归、丁五郎还有丁小桥。特别是他将目光朝着丁小桥的脸上划过去了一下,只见这个漂亮的姑娘脸色沉得已经要得上锅底了。 可是,那花氏到底是结发夫妻,又跟自己是知冷知热的,他也不想苛责,于是就申辩了几句:“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她心口有气儿,随便说这么几句,丁东家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丁小桥一甩袖子,冷笑道:“她心口有气儿就能这么说,她要是心口烧了一把火,是不是直接就要将我们丁家人推进火坑里去了?”说到这里她又顿了一下,直接冷笑道:“错了,只怕不是推进火坑了,是要杀了我们丁家人喝血吃肉了!” 汤甘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的抢白过,还是一个小姑娘,可是自从家里面败落了,如此的白眼和冷言冷语也****都听,他的脊梁骨早就折了,人也没有什么傲气和自尊,所以,无论丁小桥说得再难听,他便也没有怎么在意,只是不断的点头哈腰的道歉。 丁小桥也不耐烦跟这个汤甘在这里扯这些,直接就让汤甘带她进去。 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这男人是不能进后院的了,可是现在汤家已经落魄,就连院子也只有一进,哪有还有这样的规矩,所以汤甘在前面带路。丁小桥他们几个人就都跟着走了进来。 花氏本来是坐在廊子下面的逍遥椅上面,现在一见到汤甘回来,便满脸笑容的站了起来,不过她还没有说出话来,就看见几个年轻的男女跟在了汤甘的后面也走了进来。 本来还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情况的花氏忽然就看见了走在最后面的珍珠,她的眉头一下自己就竖了起来,不过当着客人也不好多说,只能冷冷的问道:“珍珠,你不好好伺候着丁姨娘跑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如果丁姨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珍珠缩了缩肩膀,还没有等开口,就听得一边那个长得极为漂亮浑身贵气的女子对着她道:“珍珠带路,我倒是要看看,我大姐是怎么有了一个三长两短!” 花氏愣住了,立刻就看向了汤甘,有些尴尬的笑道:“相公这几位是……” 汤甘便为她介绍了一下三人的身份,花氏唇角的忍不住僵了起来。丁修节家她怎么会不知道,虽然他们是商户,自己是官家太太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因为自己有店子,早就想要跟他们进点货来卖一卖,却一直搭不上线,就连丁姨娘这边也走不通,所以,花氏因为这个事很是对于丁家憎恨不已,也就在丁小房身上更多的磋磨了。 不过,据花氏所知道,这丁姨娘是丁家大房的女儿,丁修节则是三房,他们早就已经撕破脸了,按道理来说,今天不可能会来管丁姨娘的事情啊,那么现在这些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汤甘将丁五郎和莫思归迎进了堂屋,让花氏奉茶上来。丁五郎端起了茶水,轻轻的吹了吹上面的沫子,不过抿了抿就又放了下去,花氏因为心里存着疑惑,便恨隐晦的问了问丁五郎为什么丁家三房回来管丁家大房的事情。 而丁五郎只是笑了笑,好一会儿才对着汤甘说:“不管我们丁家人在宅子里面怎么闹,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就算我们自家人扯破了脸皮也好,大打出手也罢,都是我们丁家人的事情,跟你们汤家何干?虽说,大姐是出了嫁的闺女,可是,那也是丁家的姑娘,难不成,你们真的以为丁家没有人了,任凭你们如此的欺负吗?” 汤甘和花氏也是大家出来的人精,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彼此看了看,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耐的神色来。最后还是花氏说道:“我们哪有欺负丁姨娘,这丁姨娘平日里最是和气,我们都很喜欢她,要不是为什么当时谁都撵了出去,单单留下了她呢?” 汤甘也连忙点头,表示是这么一回事。 而丁五郎只是笑了笑,也不搭话,反而跟着一边的莫思归说起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来。 说起来,汤甘今天将他们三人带回来,首先是因为莫思归亲自下的帖子,将他请到了四海客栈,二话不说就让他带着回来,他根本就没有回绝的余地。其次是因为,这莫思归的四海客栈别看是客栈,可是却承接了纵横南北的物流,汤甘虽然原来为官一任,但是现在也不想继续在家吃老婆饭,所以想要到他这里谋个职位,便越发的不好的拒绝了。 可是,汤甘根本就没有想到这莫思归能跟丁家的关系这么好啊!也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莫思归完全是看着丁家那姑娘的眼色在做事啊,现在人家丁家明摆着是上门找麻烦的,他竟然连一句申辩自己的话题都说不出来,更不要说跟莫思归套套近乎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瞪了花氏一眼。花氏能好惹的吗?立刻就回瞪回去,弄得汤甘这口气堵在胸口半天都出不了,最后只能摇摇头叹息着。 倒是莫思归转过头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汤甘笑道:“汤先生这小院子真是不错,虽然小了一点,可是侍弄得别有生趣啊。” 第427章 丁小房 汤家一点都不大,不过是一个一进得小院子,而在正房的后面有两间小小的厢房,其中一间就是丁小房的住的屋子。 丁小桥还没有进屋,就光是站在这个小厢房的外面,看着那屋子下面长出来的那些枯黄杂草还有屋檐上已经结了冰的瓦片,忽然心里就忍不住酸疼起来。虽然她小时候也是过过这样的苦日子的,可是那时候的他们一大家子热热乎乎的在一起,就算日子是苦的,可是心里也是痛快的。 而小房呢,现在就躺在这样的屋子里,她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心里虽然在这么想,可是丁小桥也没有继续站下去,直接就推开了房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丁小桥就闻见了一股子霉味和浓重血腥味混合到一起让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顿时让她几乎吐了出来。 她多想直接冲出门外,好好的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或者直接打开门和窗户透透气,可是跟在后面进来的珍珠直接就关上了门,靠着那窗户外面透进来一点点微弱的的亮光直接走到了炕前,然后轻轻的对着炕上躺着的人轻轻的唤道:“姨娘,姨娘,你醒醒,你看谁来了?” 珍珠说话的时候非常的有耐心,一遍一遍的跟丁小房说着话,似乎就根本没有闻到这屋子里面让人觉得作呕的味道。丁小桥望着珍珠,觉得其实丁小房也是幸运的,如果没有遇见这样的一个丫头,她现在的日子可能会比现在还要难过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丁小桥开始打量起这个屋子来。 她从外面看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屋子小,可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个屋子简直小的让人觉得憋闷,最多不过是十个平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和一道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的小门。 在屋子的最里面是一张通炕,看那个宽度,是容纳丁小房和珍珠两个人睡的。炕两边都是炕琴和炕柜,放着一些东西,还放着几个碗,看起来是平日里面两人吃饭用的。 屋子里面没有桌子,也没有凳子,除了那一张炕之外,还有开门一定要留下的空隙之外,似乎连要站一个人都显得非常的拥挤。 虽然丁小桥不知道原来的丁小房过得什么日子,但是这房子简直连自己还没有分家的时候住得好,更不要说在一直在城里长大得丁小房了。 就在丁小桥还在打量着屋子的时候,那边的炕上的丁小房终于悠悠的醒了过来,她咳嗽了两声,先问道:“珍珠,是你回来了吗?” “姨娘,你看看,是谁来了啊!” 丁小房因为是头朝着丁小桥这边,她又起不来身子,如果不起身根本就看不见来人是谁,于是她让珍珠扶着她扭着身子半坐起来,不过屋子里面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而且丁小房现在的身体也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丁小桥是谁。 丁小桥望着坐在那里人都已经枯瘦成一把骨头的丁小房,喉头都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她连忙就走上去,坐在了炕边,然后接过了珍珠扶着的那只手,将丁小房扶着又躺了下去,“小房姐,你还记得我不?” 丁小房眯着眼睛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漂亮女子,好半天之后才笑了起来:“是小桥啊。真是的,你过来让你见笑了,我这副样子……” 这幅样子…… 丁小桥望着面前形容枯槁的丁小房,她的脸色青黑,眼睛下面都是黑黑的眼晕,皮肤松弛,头发干枯,说话有气无力,仿佛马上就要断气了一般,这样的丁小房跟她记忆中那个明媚鲜妍的姑娘简直是天上地下。 她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眼睛里的眼泪,可是半天也只说出了一个:“小房姐,你受苦了。” 这个时候珍珠却在忙活起来,她首先去看了看炕琴里面的碗,发现根本就是她早上走的时候端过来的那碗粥,于是问道:“姨娘,中午他们没有人送饭过来吗?” 丁小房艰难的笑了笑:“我不饿。” 珍珠立刻就低下了头,伸手擦了一下眼泪,没吭声,反而是爬上了床,从炕柜里拿出了一些破旧的衣服剪好的方形的布块折好,就走到了丁小房的脚下,然后掀开了被子,接着便给她下面换了一些布块。 丁小桥闻见随着珍珠一掀开被子,一大股浓浓的血腥味就涌了出来,她知道丁小房是在做小月子,可是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好长时间了,不可能还流这么多血啊,于是问道:“怎么还不干净?” 珍珠一边将收下来的带血的布背着丁小桥折好,一边抹着眼泪说:“一直都不干净,血不停的流,请太太给找个大夫,可是太太并不应允,说谁家女人不生孩子,这种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珍珠!你说这些做什么!”丁小房连忙喝止住了珍珠,不过却因为说话太着急一下子猛得咳了起来。 丁小桥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不停得帮丁小房拍着背后,而后她才发现,自己屁股下面的炕是冰冷的,连一点热气都没有,她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又摸了摸,问道:“那么冷的天怎么不烧炕!” 珍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抽抽泣泣的说:“太太说了,这家里困难,哪有人随时烧着炕的……” 不等珍珠说完,丁小桥已经站了起来了,她的眼睛里都在冒火了。而丁小房去一把拉住了她,央求道:“小桥,不要去啊,不要去跟太太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不详的人,太太能留着我已经是大恩了,千万不要因为我这个人,伤了和气。” 丁小桥猛地转头,对着丁小房就怒道:“丁小房!你丢人不丢人!这种话怎么会从你嘴巴里说出来!你还是不是丁家的姑娘!我们丁家的姑娘有什么人像是你这样窝囊的!你自己受了气要忍着,你还要让你的丫头忍着,难道现在你还要让我忍着吗?我可告诉你,我丁小桥可不是你丁小房,我这个人最是心肠歹毒,谁要是不给我痛快,我定要让她一辈子不痛快!” 丁小房被丁小桥骂了之后,愣了愣,随后又摇摇头:“小桥,你是你,我是我,我只是个姨娘啊……” “难道你不长嘴巴吗?难道你不会带信回去吗?你爹娘不管你,你就不会来找我们吗?难道你的这些姐妹都是死的吗?” 丁小房有些羞愧:“我们两家的事儿……” “那是父辈的事情,关我们这些女儿何干?你自己便不把我们当你的姐妹,你现在又拉着我做什么!我都不当我是你的姐妹,我做什么,说什么与你什么相干,你给我放手!” 丁小房被丁小桥的气势镇住了,可是她并不放手,只是说:“小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脸啊,我没脸啊!”说到了这里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们丁家的姑娘,只有我啊,只有我做了人家的小妾啊!我哪有脸去找你们!我哪有脸去求你们!我恨不得就这么死了干净啊!可是这身子它不死啊,它不死啊!” 说着说着,她哭得一塌糊涂。丁小桥见她哭成这样,本来也就忍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便直接落了下来,她重新坐了下来,紧紧的拉着丁小房的手道:“你个没有用的东西,当年,你能有现在这样的坚持,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丁小房哭得几乎要抽过去了,似乎这么多年的委屈,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敢宣泄出来。而丁小桥虽然没有经过这个事情,可是,对于丁小房的遭遇也能感同身受,她紧紧的抱着丁小房,两个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子。 只是,哭过了,丁小桥的内心情感宣泄出来之后,她心中剩下的怒火便又烧了起来,她直接将丁小房交给了珍珠,不等丁小房在说什么便直接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说一千到一万,我们丁家的姑娘没有人能这么欺负的!” 说罢,她直接出了门。 汤家的院子本身就不大,丁小桥出了丁小房的屋子,抬手擦了擦脸,只不过走了几步就直接进了正院。 她走进了正屋,一脸肃杀的看着花氏和汤甘。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见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进来,居然心里也抖了起来,她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张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特别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看起来刚刚哭过。别看她柔弱,可是她周身散发着一种“靠近我的人都要死”的煞气,让汤甘和花氏连目光都不敢往她的脸上扫了。 丁小桥紧紧的盯着这两口子,最后,轻轻的哼了一声。只是这样轻飘飘的哼声,却含着巨大的压力,让两口子全部都站了起来,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莫思归和丁五郎见丁小桥这个样子都站起来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可是光是这一声叹息,也能让两人多少知道了丁小房现在的处境。 丁五郎即刻转身,冲着汤甘冷笑道:“看来尊夫人当真以为我们丁家是没有人了!” 第428章 不严 花氏看着那鱼贯而入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裙子,深深的吸了好几次的气才抑制住了心里面的那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她努力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觉得自己的笑容应该较自然了,这才转过了头看向了身边坐在那里正端着一杯茶,悠闲的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的丁小桥,尽量用最为柔和的声音问道:“丁七姑娘,您看看,我们这家里本来就是不大,这么多人过来只怕是……” “就是因为你们这里不大,缺的东西又多,我才让这么多人来伺候着,要不是,我能做出这么主次不分的事情吗?我也不是不懂规矩,也不是那种不会看眼色的人,更不会见人下菜,你说是不是?”丁小桥看了看花氏,接着就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个字都好像是一根针一样插在了花氏的心上,那一根有一根,一下又一下。 花氏在袖子下面的手几乎要把裙子都要揪烂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僵硬了。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可是这个丁七小姐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句话一样,自从从那后院回来之后,又是拿钱又是喊人,那做得每一件事,说得没一句话全部都是打在她的脸上。 花氏一直觉得自己的面子都在被抄家的时候都丢完了,可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在这个她最看不起的商户身上,她的脸才是丢得彻彻底底。 虽然这个社会分着三教九流,虽然这个社会还是将就士农工商,可是到底是一个冷酷残忍的时代。没有钱,就算光有一个身份也代表不了任何的什么,君不见这个大街上笑贫不笑娼的人皆是。 他们当年还在为官的时候尚且不能让丁家折腰,更不要说现在已经戴罪之身,还能将丁家如何? 一时之间,花氏这个心里翻腾起了一股股没有办法纾解的怨气,她只觉得这怨气全部都堵在了自己的胸口,半天都出不来,塞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静静得坐在那里,继续狠狠的捏着自己腕子上的那一只老银镯子。 而汤甘也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结发之妻受到这样的委屈,犹豫了一下,也开口说道:“丁七小姐,您看,这丁氏还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现在你也是知道的,这么多人这么多的东西,只怕是我们……” 丁小桥手里拿着的茶碗盖子直接就丢在了茶碗上,那瓷器和瓷器碰触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就是这样的响声,直接让汤甘那没有说完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屋子里面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汤甘望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偷眼去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莫思归和丁五郎,只见丁五郎低着头看着他手里面那个暖炉,好像根本就看见现在的事情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至于一边的莫思归,虽然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不过,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却连一丁点的笑意都没有,静静的看着自己和花氏。 见状,汤甘只能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之后便闭上了嘴巴,心里暗自叫苦,原本以为丁家大房和三房已经撕破脸了,而且都已经闹上了公堂了,怎么会知道,还会弄出这样的事情来?要是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出,他一定将这丁姨娘给像是大神一样给供起来,怎么会纵容花氏如此的作为。 想来想去,汤甘只觉得一切都是命。 “小姐,大夫过来了。”白芷撩起了棉布门帘,将外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大夫给迎了进来。 那大夫进来之后先是给丁小桥、莫思归还有丁五郎作揖行礼之后,才说道:“回丁七小姐的话,这位姨娘的情况只怕是不好了。” “怎么个不好?”一听说丁小房不好,丁小桥的心里其实是狠狠的颤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镇静了下来,她的脸上连一点点的变色都没有,好像这不过是一件无所谓的小事而已。 “这为姨娘自从掉了身子之后就一直没有好好的请大夫看,居然连胎盘还在肚子里面,现在过去了那么久了,那胎盘都已经……”那女大夫说到了这里,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她有点犹豫的看了看丁小桥又看了看屋子里面的其他人。 白芷有眼力见,拿出了刚刚收起的暖炉,交到了丁小桥的手里,丁小桥一边捂着暖炉一边说道:“已经怎么了?” 那女大夫看了看丁小桥,试探的说道:“小姐,这是妇人的事情……” “难道我就听不得?”怀孕生子流产什么的这种事情在现代根本就已经是经常听说经常碰见,甚至可以说见惯不怪的事情了,就算现在已经是个古代的姑娘,可是丁小桥还真是没有将这个事情当成一个事情。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女大夫看丁小桥脸上连一点尴尬的神色都没有,就看得出来,她心里只怕是对于这种事心知肚明,而且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也就放开了,便说道:“那胎盘都已经在肚子里面烂掉了,所以才过了这么久都一直血流不止。” 丁小桥的手指紧紧的握着那暖炉,就算她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她也知道这子宫是女人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了,现在居然没有排干净的胎盘在子宫里面烂掉了,这……丁小桥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只能问道:“取出来了吗?” “取出来了。”女大夫只能这么说,不过她并没有说这个过程有多么的血腥和惨烈。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只是,只怕这位姨娘以后都别想生孩子了。” 丁小桥听到这个话,再也忍不住了,她抬手就将手边的茶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那砸碎在地上的茶碗碎片立刻飞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片甚至高高的飞了起来,打在了那女大夫的裙摆上。 丁小桥这忽然而来的怒火,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微微一愣,特别是女大夫,她还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状况,连忙惊惶的看了一眼边上的莫思归,却发现莫思归脸色平静没有一点点怪罪她的意思,她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看起来,这个怒火不是针对自己。 而花氏那压制着的所有的火气,这个时候也终于爆发了,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对着丁小桥就怒道:“姓丁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我的家里你给谁脸色看!” “你家里?”丁小桥的声音陡然就扬了起来,她抬手就从白芷一直捧着的小木头盒子里面拿出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直接砸在了花氏的脸上说:“现在这院子我买下了,这是我的了!” 猫耳胡同的房价很低,就算是汤家这在猫耳胡同看起来已经算大的院子,也不过才卖了八十两的银子,所以丁小桥手里这二百两银子买这院子也不是什么胡乱开价。 只是,花氏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她直接将那张银票撕得粉碎,指着门口就道:“滚!你给我滚!” 丁小桥却看都不看花氏,只是转眼看向了汤甘说:“当年,我大伯花了五百两银子和我大姐,换了他的官职,我想我大姐做了你们家的妾,只怕是有卖身契的吧,现在你说个价,我买回来。” “汤甘!你今天要是敢答应,我就不跟你过了!”花氏见丁小桥忽略自己,气得几乎发疯,她直接冲到了汤甘面前拉着汤甘的袖子不依不饶的发狂。 丁小桥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娶妻不贤,家门横祸。” 汤甘本来就已经被这屋子里面的情况弄得焦头烂额了,再加上刚才花氏居然按捺不住自己脾气跟丁小桥吵了起来,他更是心里哇凉哇凉的,他本来想在莫思归的商号里找个职位,要不是就弄点小生意做做,现在这么一闹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再加上现在花氏的发疯和丁小桥的讽刺,让他更是觉得脸上无光。不管怎么说汤甘也是做了那么多年官的人,就算现在因为这些事折了脊梁,可是还是有些火气的,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莫思归摆明是如果自己不拿出一个态度的话,只怕自己所求的都不会成了。 当下汤甘就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抬起了手,一巴掌狠狠的抽到了花氏的脸上,花氏被打的整个人都转了个圈,摇摇晃晃的摔到了地上,捂着脸,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能瞪着汤甘,大口大口的喘气。 汤甘却只能对着那个已经站在一边傻掉的丫头说道:“还不扶着你们奶奶进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丫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冲过来扶起了花氏。而这回花氏也不知道是心灰意冷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并没有反抗,就这样跟着那丫头朝着屋子里面走了过去,一直等着花氏走进了屋子里面,汤甘这才回头对着丁小桥一拱手道:“丁七小姐,是在下治家不严,还望小姐千万不要介意。” 丁小桥勾了勾嘴角,看起来像是笑了,可是那笑意却半点没有落入眼睛里。 第429章 机会 丁小桥一边打发着那女大夫下去给丁小房继续看病煎药,一边又吩咐抱石和白芷让人去给丁小房的屋子里烧上炕,又去弄点补汤给她吃。然后在不咸不淡的催促了一下正在面前犹豫的汤甘。 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汤甘是这么想的。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认命的人,也不是一个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人。如果不是这样一个人,他也不可能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做到那个位置。汤甘很少会怨天尤人,不得不说这是他的一个优点。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个优点,所以,在这个时候,汤甘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想着现在的状况。看起来,面前的这个丁七小姐这回是百分百要带走丁姨娘,而且,照着现在的情况看,只怕现在这个丁七小姐已经将丁姨娘身上现在所有的惨状全部都记在汤家的身上了。 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如果他说用钱来买这丁姨娘的卖身契的话,只怕是对于这个丁七小姐是最乐见的事情了。因为只要这丁七小姐拿了钱出来,他也将这收下,也就等于断掉了以后自己想要从莫思归那里得到前程的可能。 虽然汤家现在很缺钱,可是对于汤甘来说,更缺是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就算是做不了官,能做一个挣钱的商户其实也是相当风光的事情不是吗?汤甘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做官了,就连他的儿子孙子也不可能做官了。而自己除了会做官,那做买卖的眼光也是有一点的,只是,他没有自己做过买卖,所以,想要找个地方学习学习。 等到学成之后,拿着攒下来的钱,他也能东山再起,就算不能用仕途来福荫子孙,能挣下一大笔家产也是极好的。 所以,千万不能只能拿一笔钱就算了。 现在对于他来说,这个丁姨娘在家里继续住下去是不可能了,就算他现在想要好好对她,换更多的利益,也不太可能,毕竟面前的这两个姓丁的人显然已经不相信也不愿意这么做了。 那么他只能舍弃了这丁姨娘,让她在为自己争取最后一次的利益。想到了这里,汤甘的主意已定,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羞愧的样子。缓缓的搓了搓手,显得非常的拘束,他说道:“丁七小姐,关于丁姨娘的事情是我的错,我治家不严,纵容了我那内人,才做下这么多不该的事情。说起来,也是我们这些做男人的没有用,不是出了那样的祸事,我们家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丁姨娘不说多的,那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能平平安安落地的。” 丁小桥听了这话,脸色微微的缓和了一点,虽然她很是看不得这汤家两口子的所作所为,不过不得不说这汤甘还是要那丁修忠又担当一些的,至少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将所有的错误都推到自己的老婆的身上。于是,她也收敛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淡淡的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汤先生还是说说怎么解决我大姐的事情吧,你们汤家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听。” 汤甘点点头,他又揉了揉手掌,对着丁小桥说:“丁七小姐,实不相瞒,我们汤家现在很穷,非常穷,就连整个院子也是我们花了剩下所有的积蓄买的,家里虽然精简带了最少的人口,可是还是有些省不了的,就说我那老太太,每天吃穿用度也是要花费不少的。” 听这话是要狮子大开口了。丁小桥扬了扬眉毛望着汤甘略带着嘲讽,似笑非笑的说:“哦?那么汤先生要多少才肯放了我大姐?” 汤甘连忙挥挥手,一脸的愧疚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丁七小姐一定是误解我了,我没有说要钱。” “不要钱?”丁小桥眉头皱了起来,她最烦遇见不要钱的人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掉的事情那都不是事情,而无法用钱解决掉的事情,那就让人不太痛快了。 “丁七小姐是这样的。”汤甘看了看莫思归和丁五郎,发现刚才还是一副不愿意看这边的样子,现在已经全部都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这边了。这样的转变让汤甘的心里暗自欢喜了一下。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这丁小桥不松口,而是这莫思归根本就不关注这个事情,既然现在自己已经引起了莫思归的注意,那么下面的话只要说得在软和一点,说得在入情入理一点,就不怕成就不了。 “我们家全部靠着都是我那内人的两个铺子过日子。实不相瞒,我一个大人,从来都该是我养家的,现在全部让女人养我,我真是过不下去这个日子。虽然只是赋闲了不过一两个月,可是我觉得简直我原来几十年日子加起来都要难熬。”汤甘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疲惫,其实这也不是汤甘在做戏,但凡有一点血性的男人,大概都是不愿意让女人养家的。 所以,汤甘虽然说得婉转,可是这些话也是他的心里话。 话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基本就已经知道了汤甘是什么意思了,只不过,她想知道的是汤甘到底是看上了自己丁家还是……她想到了这里顺着汤甘偷偷抬起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莫思归似笑非笑的坐在那里。 她心里当下就清楚了这汤甘所求,不由得唇边也翘了起来,于是她也不接话,只是任凭这汤甘自己尴尬的说着自己的难处。 汤甘说了很多自己的难处之后,却发现刚才一直有来有往的丁小桥却一下不开口了,这沟通沟通当然是要有来有往才能成就的,光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说话,还能有什么用? 汤甘一连抛出了好几个话头,丁小桥全部都坐在那里,只是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就是不接口,这汤甘也实在是无奈了,最后没有办法,也只能自己给自己递了一个梯子道:“所以,所以在下想求丁七小姐一件事。” “哦?”丁小桥笑眯眯的望着汤甘,好半天之后,才在汤甘几乎要被这似笑非笑的笑容弄得要疯了的时候才又开口:“汤先生是真的想求我,还是想让我给你牵线搭桥呢?” 中国人便是这样的,含蓄才是美。有些事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清楚,这样别人能意会又不会说破,这才是最美好的境界,可是如果一旦将一些话说得太过清楚的话,非但不美,而且还有一种打脸的嫌疑。 现在丁小桥明显就在做这样事情。而汤甘脸上尴尬的神色更重了,抖着嘴唇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莫思归忽然开口说道:“我忽然想起来,这我这永昌的商号里还差一个账房先生,月钱只是五两银子,虽然少了一点,但是却也是个稳定的活计。只不过这活计实在是辛苦,不知道汤先生有没有兴趣去试一试?” 账房先生那可是最接近这进出货、以及生意亏赚的职业了,只要将这个职位能干好的话,以后自己做生意就不怕遇见的各种事情了。汤甘当下喜笑颜开,不过随后他微微有些犹豫道:“只是,我对于这个账房先生也不是很熟悉……” “无妨,反正也不是主账房,你如果要去的话,可以跟着学学。”莫思归本来就只是卖人情,也没有真的想着让这汤甘真的去做什么,不过是一个月五两银子养一个闲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汤甘立刻笑得眉眼都飞扬了起来,他连忙就站了起来朝着莫思归和丁小桥以及丁五郎都作了一个揖,真心实意的道:“在下就此谢谢几位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汤家不地道,不想几位非但不怪罪,还为在下解决这样的燃眉之急,在下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丁小桥笑了笑,没有再看汤甘,只是在转头的时候,莫思归看见丁小桥的白眼翻得几乎要把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莫思归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她那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做人识趣是汤甘的另一个优点,所以,他也不多话,更不提别的条件,就直接去了里屋找花氏要丁小房的卖身契去了。不过,这一趟去的有点时间长,虽然屋子里面的人都压着声音说话,让外面的人都听不见,但是,还是让人能感觉出来,他们发生了非常强烈的争执。 不过外面的人却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事到如今,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份卖身契汤甘都是一定拿的出来的。 过了好一阵子,就连那女大夫都进来报了两次说这丁小房吃了药之后排了很多脏东西出来之后,这汤甘才走了出来,虽然他一直在遮掩,但是,屋子里的人还是看见了这汤甘的脸上有几道血痕。 屋子里的人心里都跟点了灯一样亮堂堂,不过为了汤甘的面子大家都假装没有看见。 汤甘手里面拿着一张纸,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丁小桥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丁小房的卖身契。 望着卖身契上的字,让丁小桥百感交集,这薄薄的一张纸,就是一个女人的一生啊。 推荐好友暧昧暖文《爆宠小邪妃:纯禽王爷不靠谱》作者:沫果 简介:她穿越到某冷面霸王的浴池里,胸前两团在人家身上压成了两块煎饼,问题来了,手上帕子只有一块,遮上还是遮下,下一秒帕子扣在霸王脸上,顺带把某男摸几把,逃之夭夭。冷面霸王冷笑,“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某女:“我不嫁野兽。”某男:“本王是灵兽,不是野兽。”某女:“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某男无赖把某女吃干抹净,某女大呼上当,灵兽也是兽! 第430章 决定 丁小房望着丁小桥,想说点什么,可是眨了眨眼睛,然后眼泪就大颗大颗的顺着脸庞流了下来。丁小桥伸出了手,一边叹了一口气,一边将丁小房的眼泪细细的擦了干净,然后她问道:“小房姐,以后你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丁小桥是分得很清楚的。 因为她姓丁,丁小房也姓丁,所以,无论是看在同族的份上,还是不忍心的份上,亦或者要给丁修节这一支留一个好名声的份上,她都不得不把丁小房从汤家那个火坑里面给捞出来。 可是,如果说要想对于丁小房像是丁小阁那样大包大揽,甚至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话,她真心是做不到的。 首先,就是他们跟大房之间的关系,丁小桥就不能这么做,她又不是包子。对着外面,她做了无愧于家族的事情,无论是丁修节爱是米氏都会说她这件事做得对,可是如果对着里面,她还这么亲密无间的话,就不管丁修节和米氏或者家里的其他人会不会同意,反正丁小桥自己就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其次,她跟丁小房真心是一点交情都没有的。穿越之前的丁小桥和丁小房的关系如何她是不知道了,反正她自从来到了这个大庆国的以来的这么多年中,她好像总共就跟丁小房没有说过几句话。 连话都不说,就不要说什么交情了,自然是不会像是原来跟丁小阁那样。 最后,丁小桥始终觉得,无论对于任何人都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可以将丁小房从危难之中救出来,可是,她却不能为她安排好一切。毕竟,这以后的几十年岁月是丁小房自己过,又不是她丁小桥过,所以,有些决定,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代劳的,她能帮的也只在这里了。 至于未来,要过成锦绣灿烂也好,要过程一塌糊涂也罢,那都是丁小房自己的意思,她无权干涉。 可是现在的丁小房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她也不能直接甩开不管,所以,丁小桥只能上前问问她个人的意思了。 丁小房听了丁小桥的问题,微微一愣,然后沉默下来。丁小桥见她这幅样子,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在自己问这个问题之前,只怕丁小房自己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有些事不能强逼着人家想,特别又是丁小房现在虚弱得好像是吹阵风就能倒的人,还是得给人家一点时间。于是丁小桥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丁小房的手背,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用往心里去,慢慢想,我这晚上还有一个饭局呢,你要是想好了,就叫珍珠过来回我一声。毕竟这永城不是我的地头,我也不能长住,而且,这不是要过年了吗?你做好打算,我也好尽早的安排为好。” 丁小房垂下了眼帘,一边抽泣着一边说:“小桥,这次的事情,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感谢才好,若是你愿意,我自当是做牛做马的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丁小桥连忙安抚了她一阵子:“你也别说这样的话,我们都是姐妹之间,做这个事情本来就是理所应当了。若是今日,我处在你这个位置上,你也一样不会放下不管的。那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刚才说的事儿,你好好想想。”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方,丁小房也不能在说什么,只能由珍珠扶起来,强撑着身体跟丁小桥告别。 等到丁小桥走了之后,丁小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珍珠看的心疼,连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安慰她,可是丁小房却越发哭得伤心起来:“刚才小桥的话让我羞愧难当啊。她说若是今日我们的位置换了一下,我也会像是她这般做的,可是我真是没有脸开口。其实我心里知道,若是今日她处在我的位置上,只怕我是不会伸手的,甚至连见都不会见的。我果然是我爹的女儿,卑鄙无耻自私自利得让我自己都觉得难耐。” 珍珠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得话,虽然她心里也隐隐承认丁小房的说法,可是她怎么会说出来,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不会的,不会的”安慰着丁小房,也安慰着自己。 这件事,这些话,其实丁小桥自己并没有往心里面去。对于她现在来说,更重要的是看看自己将来能不能将这个川菜馆子开到永昌来。 永昌这个地方在大庆国可是算得上是一个交通枢纽,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要必须通过来,所以,能在这里打出一些名气来的话,通过这强大的客流量的传播,她就不害怕自己的川菜会没有人知道了。 不过这个念头当然只是在丁小桥自己的心里面打了一个转,她不会说出来,就好像那些请自己吃饭的人,也从来不直说想要用挂账的方法卖菌子一般。反正在丁小桥看来,只要对方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来,她也便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了。 晚上回到四海客栈,早就已经有人在浴室里面准备好了大大的浴桶,里面甚至还丢着不少的茉莉花瓣。丁小桥泡在在花香四溢的水里,那幽幽的花香几乎让她都有醉过去了。 现在正是数九隆冬的时节,能在这个时候弄到了这么多反季节的花瓣的人,就算没有人明说丁小桥自己也是猜得到的。她泡在哪又温暖,又香郁的水里面,却觉得这外面的雪花似乎也变得温柔多情了起来。 洗完澡,床上也已经被哄好了,丁小桥才刚刚的爬到了床上,珍珠便进来了,丁小桥因为已经换了衣服,而且来的人只是一个丫头也就没有下床,便裹在被子里,披着一件袄子坐在床上说话。 珍珠先是问好,又是赔礼,说是不该这么晚还来打扰,丁小桥却一定都不在意,珍珠是个懂事忠心的丫头,能在这么晚还上自己这里来,除了是为了丁小房的事情,不会在有别的原因了。 丁小桥虽然觉得很是劳累,可是她也很想知道丁小房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丁小桥的示意之下,白芷给珍珠搬了一个椅子,然后坐下来,说道:“七小姐,您是一个大度又聪明的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我便大逆不道的在您面前编排一下我的主子了。” 丁小桥对此不置可否,虽然珍珠这么做实在有些不守规矩,可是对于丁小桥来说,规矩这种东西真是可有可没有的东西。她现在最想知道的还真是这个主仆两个到底是什么想法。 于是她点点头,示意这珍珠继续说下去。 “我们小姐是个好人。”珍珠这么说:“不过,仅仅只限于一个好人。我并不是从小姐没有出嫁之前就跟着小姐的,只是丁大老爷为了给小姐充面子而从外面买来的丫头,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这小姐就没有对我一点不好的,甚至当我是亲姐妹一般。” 说到这里,她连忙跪下,毕竟这丁小房的姐妹是丁小桥,而珍珠不过是一个丫头,现在说这样的话实在是翻上了。不过丁小桥没有介意,她点点头,示意这珍珠继续说下去。 “我本来就是一个连爹妈都嫌弃的人,可是她却对我很好,所以她对我好一分,我自然是要连命都愿意为她舍弃的。”珍珠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的真诚,完全不像是有一点点夸张的成分。 而经过了珍珠向她不依不饶,甚至不惜弄伤身体也不放弃也要求援的事情,让丁小桥对于珍珠的话半天都不怀疑。 “可是,我们小姐是个拿不起来的,她好的时候时常将自己做姑娘时候的事情讲给我听,我就觉得她是个没有什么性子的人,所以,在家的时候,她便被二小姐和三小姐欺负,甚至会嫁给汤老爷做个妾。而做了妾之后,又因为这种性子,才会被汤花氏给磋磨成这般样子。”珍珠连头都不敢抬,说这些话又快又急,也不怕丁小桥听不清楚。 而丁小桥挺清楚了,不但听清楚了,也觉得这珍珠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于是点点头,问道:“这确实像是大姐姐的性子,你说得也没有错,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说得出你口,入我耳,不要太拘束了。” 丁小桥虽然这样给予了珍珠肯定,可是珍珠也没有站起来,她继续跪在了地上说道:“我今天下午劝了小姐一天,可是小姐说了那么多话,却真没有为将来打算。她只是说走一步算一步,可是,我的心里却很是不安。”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这还真像是丁小房的性子能说出来的话:“那么你的打算是什么?” 珍珠猛然间抬头看向了丁小桥,似乎有点不太相信丁小桥的话。 而丁小桥却对于珍珠的诧异半点都不放在心上,她又说道:“大姐姐却是是这个性子,我看你倒是个刚强的,你既然今天来找我,那就说明你一定为大姐姐做好了打算,倒不如你说说看你的想法。” 经过了丁小桥的一番解释,珍珠呼出了一口气,她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头,这才慎重的说道:“我想劝小姐回家乡去!” 第431章 回家 这个倒也不算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主意,丁小桥并没有多怪,只是这样的一个主意是从一个丫头的嘴里说出来,多多少少的还是让她有些吃惊,她想了想才问道:“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一个主意?如果你们留在这永昌,我也不会让你们白身在这里,何必要回去?” “小姐是个没有大主意的人,现在她这样的身份继续的留在这里的话,别说什么生活不生活的事情了,就光说那汤家,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了。所以,奴婢斗胆的想了想,觉得还是让她回家乡去较好,首先汤家鞭长莫及,其次,那里熟悉一些,更何况,小姐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其实去什么地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珍珠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的认真的看起来,她是已经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了。 不过丁小桥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她说道:“听你的这个意思,以后,丁小房还是要现在这样缩在宅子里过活儿?那么她的生活要谁来操持?你吗?你一个待嫁的丫头,你能操持多久?荒唐!” 珍珠并没有想到丁小桥会忽然生气起来,她的肩膀缩了缩,刚刚想说点什么,却不想却被丁小桥直接挥挥手打断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如此想,我也就去问一问丁小房,是她也是这个主意,那么就如此吧,我们虽然说是姐妹,到底也不是同支,这样也就罢了。”说完了这些之后,她便让白芷将珍珠送了出去。 白芷回来之后,就看见丁小桥躺在床上,眉头微微皱着,她上前给丁小桥掖了掖被子,笑着说:“大冷的天的,小姐,快点睡了吧。”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这个人啊,要是自己什么主意都不能拿,那可是真正的悲哀。”说着她翻过了一个身,便直接睡了过去。 白芷知道丁小桥说得是丁小房,她虽然觉得丁小桥说得没有错,可是,有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小姐觉得大房的小姐自己没有主意,那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可是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能有几个女人像是她一样有主意呢?不过都是浑浑噩噩的将自己一身的幸福全部都寄托在男人的身上过一辈子罢了。 这些话白芷没有说出来,而且永远也不会说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幸运的,她自从来到了丁家,跟着丁小桥就开始过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打开了眼界,知道了原来女子也可以过得如此的精彩。 在经过了这样的生活,在看过了那么多的风景之后,白芷觉得,不要说丁小桥了,就连她自己也是绝对不会再想要回去过那些浑浑噩噩又没有自我的生活了。 丁小房最后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主意来,果然是用了珍珠的主意,决定要回上河镇去了。 丁小桥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便直接都定下来了回去的日子,而丁小房虽然那觉得心里忐忑,可是终究也没有敢上前问问丁小桥的意思。 倒是莫思归对着丁小桥笑着说:“你何苦这样,既然可怜她将她从火坑里拉出来,不如在多做一步。” 丁小桥却冷笑:“我可怜她是心动恻隐,她自己不争气,时至今日都还是如此,我难道要将她挂在裤腰带上一辈子吗?人各有志,她既然自己不愿意立起来,那就如此吧,反正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其他的事与我何干,说一千到一万,她还有父母姐妹兄弟,甚至还有祖父祖母呢,我可强多了,我又不是天上的菩萨,我哪有那么多的闲心操的。” 丁五郎倒是在一边笑了起来:“这大房各个都是长满了心眼的,倒是怎么出了这样一个软坨子,真真怪。” 天气一天一天更冷了。因为也不能一直在外面逛着,再加上这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尽管在这永昌丁小桥还有很多的想法,也有络绎不绝的商户赶过来,跟她谈谈这个菌子的生意,可是丁小桥还是决定回上河镇去了。 算算看,到了现在,他们这一次出来已经有二十天了,就算在路上花费了七八天的时间,这在永昌也呆了十多天了,实在是不能再呆了,这一场热闹实在是看得太久了。 丁小桥觉得他们在永昌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却没有想到,回到了舟平县,忙着丁修义和老丁头还没有将丁修忠一家子捞出来呢,虽然上下关系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但是到底没有过堂,是不能放出来的。 丁五郎问:“爷,那这要什么时候才过堂吗?” 老丁头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只是让我们等着,我想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拖过过年去吧。” 丁小桥看着老丁头那又添了不少雪白的头发,别过了脸去,就算是心里不在乎,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想,如果今天落在牢房里的人不是丁修忠而是丁修节,老丁头也会如此吗? 有些问题就不能想,越想就越心酸。 对于丁小房的问题,老丁头显得有些伤感,他擦了擦眼角,然后对着丁小桥说:“好孩子,难得你能想到你大姐姐,真是难为你了。” 丁小桥扯了扯嘴角,甚至连嘲讽都不想遮掩了,她问道:“大姐姐想要回上河镇去,不知道爷是什么样的想法?如果爷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我可就将人给送回去了。” 老丁头现在已经对于丁修忠的事情心力交瘁,明显没有好好的考虑丁小房现在的身份和发生的这些事情,致使点点头说:“行啊,那你就在多一把手,帮我将人给送回去吧,我和你四叔都是大男人,现在又在办着你的大伯的事情,总不能还带着一个女儿家是不是?” 说得也真是这个道理。丁小桥点点头,没有做任何的评价,便笑了笑,又一次确认着说:“那我可就将我小房姐给送回上河镇了,送到三姑那里去了哦。” “去吧去吧。”老丁头只是点头,表示同意。 丁小桥也不再多问,更不想等着丁修忠的结果,第二天便一行人朝着上河镇回去了。 这一路上可是真不好走,天冷雪大,再加上还要照顾一个病怏怏的丁小房,不过五六天的路程,丁小桥他们足足花了九天才回到了上河镇。回到上河镇的时候,腊月初八都已经过了。 这因为另一辆车上有病人丁小房,丁小桥也不好将她给搬到自己家来,于是就打发着抱石和白芷两个人直接将丁小房和珍珠的车给拉回了正房的屋子去了。 而米氏则拉着一进去的丁小桥埋怨道:“你这个丫头,可算是回来了,真是越大越野,现在竟然连冬至和腊八都不在家里面过了吗?” 丁小桥只是笑呵呵的搂着米氏一阵的撒娇。母女两个窝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说话,丁小阁和丁小楼也听闻她回来,连忙过来。于是母女四人全部都爬到了炕上,有说有笑起来。 不管丁家是再怎么开明的家庭,整个社会对于女性都是禁锢的,所以,尽管是丁家的女儿也还从来没有出去玩过,这回回来,丁小桥便将自己在一路上的见闻都说了一遍,听得大家十分的稀罕,竟然连中午吃饭都直接就都在米氏的屋子里面用了。 虽然这永昌距离云通不过就是几百里的路程,可是,这两边的风土人情还是有些区别,所以,当丁小桥说起了那边习惯早上要吃羊奶的时候,丁小楼第一个叫了出来:“什么!那么腥的东西也有人吃吗?真是的,怎么吃得下去呢!” 算起来,这丁小楼养羊已经养了一年了,虽然都没有养成,但是养得母羊却已经下了两次的羊崽子了,这喂奶的事情自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倒也不是,他们是用杏仁在里面一起熬,可去腥气了,我这些天去,天天都吃呢,那味道真是不错。”这也是丁小桥实话实说,这还是她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第一次吃到了奶制品,虽然只是简单熬煮的羊奶,可也还是让丁小桥感动得差点没有哭出来,简直太怀念了。 “这样也可以吗?”丁小楼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 “可不是呢,我是专门问过的!”丁小桥点点头,她其实也是想着丁小楼这边养着羊,所以,专门问了一下,看看能不能除了羊毛羊肉之外在开发出一个新的产品。 “那我要去试试看,我那圈里面正好有几头才在喂奶的母羊呢!”经过一年多的历练,这丁小楼也变得风风火火起来,她现在一听丁小桥的话,就没有办法压抑住自己的兴奋了,说着就打算从炕上起来。 丁小阁连忙就将她给按下来笑着说道:“我们是来听小桥说新鲜的,你这风风火火走什么?再说,你那羊圈距离这里那老远呢!这天又下雪了,你今夜是不想回来了吗?实在心急就找人去一趟就是了。”说着丁小阁就将这事吩咐了下去。 而丁小楼则不放心的又将那人叫了进来,千叮咛万嘱咐一般,才算是勉强放心下来。 第432章 再进一步 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可真是不少,吃羊奶的事情真可谓是最小最小的一件了。像是丁修忠的事情、周家的事情、甚至是丁小房的事情,哪一个不是让人目瞪口呆的。 再说周家的事情之前,丁小桥还是问了问米氏,米三丫的去向,米氏说:“她身子这一个月调理得不错了,不过,还是虚的很,没事儿的时候,我是不许她出门的,现在只怕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呢。” 确认了米三丫不会过来,丁小桥这才放下心来说这周家的事情。虽然丁小桥她自己觉得这是一个痛快的热闹,可是那毕竟是米三丫呆了十二年的地方,报不成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丁小桥尽量避免在她的面前说这个事情。 说起这周家的事情,可算是丁小桥这次出来的重头戏了,这也是她最期待的地方,所以,她说起来这周家的事情的时候,那真真是眉飞色,各种神采飞扬。不光如此,就连周围听着她描述的人都一个个的忍不住跟着她的描述,又是紧张、又是高兴、又是欢乐、又是痛快的。 特别是听到了丁五郎还去给人家周家媳妇添妆了二两银子的时候,几个女人更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米氏连连说:“我平日里都觉得这五郎是个稳重人,可是,怎么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丁小阁笑得肚子都疼了,她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婶子,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那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米氏听这话也忍不住眼泪都笑出来了:“可不是,亏得我这个做娘的还一直觉得他是个老实的孩子,没有想到就是一个不会叫的狗,蔫坏蔫坏的!” “真是看不出大哥啊。”丁小楼揉了揉眼睛,一边搓了搓已经笑得酸掉的下巴。 周家的事情大概是最让大家开心的事情了,随后说起丁小房的事情的时候,大家又忍不住生气起来。 米氏道:“我就知道大房就是不靠谱的人家,那就算是富贵人家,给人家做小妾这种事都是玩玩要不得的。就说这天子家吧,那些妃子娘娘,我们看着风风光光的,那见了皇后娘娘还不是得下跪磕头得啊。” 不得不说,这些年米氏这看戏看的已经对于那些个原本她不懂的世界都很有了一些了解。 “更何况,这汤家又不是什么好人家,想想看,能收钱就帮人做官的人家家风能有多正?去这样的人家当小妾,没有被磋磨死了,都算是小房的命大了。”米氏听了这丁小房的事情又忍不住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之后,便摇摇头:“你大伯大伯娘他们当年怎么会下得去这个手呢?” “人各有志,在他们的眼中闺女根本就不是人,也不过就是用来换取利益的棋子罢了。”丁小阁是从正房出来的人,当然对于他们的为人处世最后发言权的,她冷冷一哼,表示十分的不屑。 不过在说起丁小房自己现在还要靠一个丫头的时候,就连丁小楼都忍不住皱眉道:“就算那丫头知恩图报,难道大姐姐能保证那个丫头一辈子都忠心不渝吗?特别是手里还有着对于主子的生杀大权,就算心在她的心是忠诚的,两年以后呢?五年以后呢?十年以后呢?小房姐真是个糊涂的,自己立不起来,她难道还指望一个丫头将自己立起来吗?” 这样的想法其实也就是丁小桥一直懒得管丁小房的事情的主要原因,她实在是觉得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事情没有什么必要去做了,做了只怕也讨不得好,不如随她去了,人啊,总要自己吃了亏,受了苦才能真正的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了晚上都点头了,家里的下人过来叫说在正堂摆饭了,母女四人才恋恋不舍的下炕,去了正房吃饭去了。 这马上就是年底了,丁小桥他们又回来了,而且新皇帝的大孝也除了,这想想看也觉得到处都是喜庆的事情。 大孝一除,丁小桥这搁浅的川菜馆就抓紧的开工了。本来东西设计都是齐活的,在加上现在大家都想在过年之前再挣一笔,所以丁小桥一说要继续建设这川菜馆的时候,那才是一呼百应,过来上工的人可真是不要太多啊。 人多力量大,在没有机械的古代,盖房子完全靠得是人力的古代,这人越多,建设速度就越过,不过才十多天的工夫,丁小桥那个从外表看起来古香古色中规中矩的川菜馆就完全建设好了。 当店子落成的那一天,丁家一家子都去看了,米氏望着那个漂亮得让她都忍不住咋舌得房子,忍不住像是一个土包子一样东摸摸西摸摸,特别是看见了那个设在雅间里面的卫生间和抽水马桶的时候,她忍不住也惊的问道:“这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关于抽水马桶这个东西,有了明远这个科技发明的小超人一点都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这污水处理。 好在这个川菜馆里面的雅间并不多,所以,要铺设的污水管道并不要太多,而且,他们不远处就是一个公厕,所以,将这污水直接排到了公厕的化粪池里面,还可以当做肥料给积攒起来,用来当做第二年庄稼要用的肥料。要是这抽水马桶太多的话,估计,这一个公厕的化粪池都是不够装的。 丁小桥自己给米氏演示了一下,让米氏惊讶的连连说道:“这个好,这个好,我们年后把房子翻新了,净房里也弄上这个,真是太方便了。” 其实不光是米氏对于抽水马桶表示了惊讶和关注,到丁小桥的店子里参观的所有丁家三房的人,全部都围着那抽水马桶,给予了最高的度的赞美和好,弄得丁小桥简直哭笑不得。 她弄这个抽水马桶只是为了让自己的馆子更加的高档,却没有想到现在倒反有点本末倒置了。 好在就算大家对于这抽水马桶有着极大的热情和好,不过大家还是没有忘记这次来主要是来参观丁小桥的店子的。 丁修节看着每一张桌子的上面都有一个通洞的孔,忍不住问:“你这又是要弄烧烤吗?怎么全部都是通洞的桌子。” “不是,我打算弄火锅。”丁小桥这算是第一次在丁家人面前提起了火锅这个概念,果不其然,一家人一下子就对于这个火锅开始好起来。 要说起来,原来丁小桥也只是跟明远和莫思归提起过自己要弄火锅店的想法,跟家里人也只是说想要弄个做正餐的馆子,所以,一家人还真是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弄什么。 当天晚上,丁家吃的是火锅,因为人多,用得是两张桌子,吃的是鸳鸯锅,一边是用上好的海鱼鱼骨和羊骨头熬成的奶白色的高汤,里面则放着红枣枸杞大葱之类的配料,最是养身。 另一边则是丁小桥亲手配的料,柴康亲手炒制出来的红油锅底,那艳红的颜色让所有人看着食欲大起。 除了这些锅底,端上了的一盘盘的从菜窖里面拿出来的新鲜的蔬菜,还有被切得跟纸一样得肉片,简直让人的眼睛应接不暇。 丁小桥先做了一个示范,直接将手里的一盘子的羊肉给倒进了锅里面,只要锅一翻腾,她立刻就用小漏勺将那煮得发卷的羊肉给捞了出来。大家的面前都是有两个碗,一个是空着的,另一个则是摆放着作料的小碗。 这小碗的作料别看并不多,但是里面的香料却是丁小桥还有柴康两个人研究了很长时间才最终确定的,里面有花生碎、核桃碎、油炸的的黄豆、香醇的芝麻油、葱花、芫荽、香菇粉、辣椒、花椒、还有丁云儿特别按照他们的要求腌制的一种菜头碎等等的十多种料。 这些蘸料混合到了一起,便将那原本被在红油火锅里面滚过的羊肉的鲜味更是又提高了一个档次,真正的达到了让人吃了一口就忍不住要把舌头咬掉了一般。 说起来,这个火锅,在下面实验的时候,丁小桥和柴康还有白芷几个人可没有少吃,那真是经过了几十次的调配,才最终到了这样的味道,所以,这个味道想要不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里面的种种香料众多,熬煮炒制的时间也不一样,这样混合到了一起,就算是天下嘴巴最敏锐的美食家,想要靠着尝一尝这火锅里面的味道就得出他们用料的秘密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也算是最大限度上的保护了他们火锅的商业机密。 “这大冬天吃着这个火锅简直是太合适了,又好吃,又暖和,这要是天天过冬天就太好了。”丁修节和曹宿生简直对于丁小桥的这个火锅全力的赞美,用来表达自己对于这火锅的真心热爱。 其实不光是他们两个人,在座的所有人就没有人不对于这火锅全心全意赞美,丁小桥望着他们吃着火锅时候那发自心里面的喜悦,她的心底也渐渐的泛起了那丝丝的甜。 她呼出了一口气,终于迈开了第一步了,她的梦想。 第433章 新玩意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丁小桥的火锅店虽然建好了,也没有马上就要开起来的意思,她本来想着初五之后再开,可是明远的一句话却让丁小桥将这个这个主意直接给打消了。 明远说:“你不知道什么叫做饥饿营销吗?” 没错,饥饿营销,就趁着这过年之前,开几天,做做促销,让所有人都吃出了味道之后,立刻关门,所有尝出了味道的人开始有所期待的时候,就将他们的这种期待吊起来,一直要等到破五甚至是初十或者是十五的时候才开门。 这个主意虽然好,但是饥饿营销却要注意一个度的问题,如果没有把握好这个度的话,没有达到的话,大家对于这个火锅还没有达到最高的渴望值,可是这个度一过的话,大家又对于这个火锅失去了兴趣,那么她的这个主意就等于浪费了。 可是关于市场营销把控这一块,丁小桥和明远都不算是特别高明,最后还是莫思归出马,最后定下了在啊大年二十八那天关门,到了初七开门。 九天的时间,既是关门休息过年,又是吊胃口,可以算的上是合情合理,一箭双雕。 就这样定下了这关门的时间之后,丁小桥和莫思归又商量一下,最终将这开业的时间定在腊月二十三。 首先,这一天是小年,基本出门上工的人都回来了,真正的算得上是合家团圆了。其次,这一天在上河镇有一个很大的集市,想来这附近的百姓无论是穷富都要出来赶集,趁着这个时候开业,再加上一点大酬宾,和丁家本身积累的名气,便可以给这个火锅店一个非常响亮的开始。 时间定下了,丁小桥立刻忙得连睡觉得时间都没有,家里得事情一应顾不上了,只是到处联系这火锅店开业之后的那几天要用的食材。更何况,这火锅店,是她想要构建整个川菜王国的第一步,她更是精心,什么事情那都是亲力亲为,根本不假他人之手。 往往每天晚上回家,只来得及洗个澡,换了衣服上床就睡了,别的根本就顾不上,就连米氏也忍不住叹息,自己好久都没有好好跟丁小桥说一句话了。 这期间,丁家原本的其他生意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各种的营业额稳步上升,除此之外,所有的掌柜的账房,全部在曹宿生的统一安排之下开始进行了一年一度的总结和报表时间。 所以,大家全部都忙得一个个人仰马翻,旁的事情一点都顾不上了,只是,在腊月二十那一天,好像听得有下人来报,说是老丁头带着张氏、丁修忠和丁修孝一大家子人回来了。 不过,丁修节根本就没有空过去关心一下,只是打发了苍术去丁修义那里问了问有没有要帮忙的事情,丁修义跟丁修节如此熟悉,自然是知道现在正是他们忙着年终总结的时候,况且,他自己也在忙着年终总结及各种营业额的计算,根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管正房的事情。 于是,丁修义便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跟苍术说了一下,让丁修节不要再管了。 听到了丁修义这样的话,丁修节即刻就明白,估计丁修义在路上又跟丁家正房闹出什么相当不愉快的事情了。想来,连丁修义都闹成了这样,只怕自己这一个隔着肚皮的就更不要说了,所以,丁修节当下就打定了主意不去管着正房的事情,最多就让苍术给送过去了一百两银子,作为他的慰问金,便再也没有问过了。 至于丁小桥,甚至连丁修忠他们一家子回来都不知道,她现在几乎天天都呆在了那火锅店里面,将里面的每个小细节都看了又看,调整又调整,以达到最完美的一面。 丁小楼过来送羊肉,神神秘秘的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说:“我给你吃点好东西。” 丁小桥忙得头昏脑涨,望着丁小楼的笑容只是奇怪:“什么好东西?” 丁小楼从身后随从的手里接过了一个食盒,打开了之后,里面就是一个放放在热水瓮子,打开瓮子,里面则放了一个大概容量是在二百毫升的小瓷瓶。丁小楼亲手将那个瓷瓶拿了出来,放在了丁小桥的面前,带着一种讨好般的笑容说道:“快点尝尝,看看味道和你吃的那个可是一样的?” 丁小桥扬了扬眉毛,其实她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她笑眯眯的打开,果然那瓶子里面装着的是还冒着热气的羊奶。她凑到了唇边尝一口,又香又浓,带着羊奶特有的奶香,却半点都没有腥臊的气息。 那温热的羊奶,带着一股香醇浓郁又特别的暖意顺着丁小桥的舌尖滑进了她的胃里,再顺着她的血管将这样的暖意送到了四肢百骸里面去了,甚至连丁小桥都忍不住舒服得叹息了一声。 望着丁小桥那一脸享受的样子,丁小楼微微的笑着,她抬起了手,将丁小桥已经落在了额头上的头发挂在了耳朵上,温柔的说:“小桥,不要太累了,你要为自己多考虑考虑,这么辛苦,身子耗不起。” “姐,我知道。”丁小桥冲着丁小楼笑着,肆意的享受着,那属于姐姐的温暖。不过,丁小桥就是丁小桥,她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她拉着丁小楼的手兴奋的说:“姐,以后我店子里面,你天天给我送羊奶可好?” 丁小楼被小桥摇晃得头都要晕了,她连连说道:“这自然是没有什么得。”不过随后她又想起一个事情来:“这羊奶冬天倒是可以放很久,要是放在夏天的话,那可就放不住了,而且羊场离你这里还挺远的,你每天用得量也不确定,这会不会影响你生意。” 确实,丁小楼考虑的这个问题也是一个很实在的问题。在现代的时候,那羊奶牛奶里面都是加了防腐的添加剂的,所以可以保持那么长的时间,要是真正鲜奶的话,冬天最多放个三五天,夏天只怕隔天就要馊了的,这可怎么是好。 丁小桥不禁开始思考其这个羊奶的保质的问题了,不过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这个古代没有防腐剂,就算有的话,丁小桥也不太敢用,毕竟这个古代人的肠胃可是跟现代人的肠胃大不一样的。 人家都说,现代的中国人,要是往地上一拍,都能拍出一张元素周期表来,可以想象得出来,这现代人是吃了多少化学制剂得,可是古代人可不一样,吃得什么都天然,要是吃了这个防腐剂给吃出了好歹来,她可赔付不起这个责任。 就在丁小桥如此苦恼的时候,跟着丁小楼一起过来的明远忽然就开口说:“鲜奶不行,弄奶粉呗,反正用水一冲都差不多。” 这句话一下子让丁小桥如同醍醐灌顶,她猛地就精神了起来,送给了明远一个“你懂的”的赞许眼神,明远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倒是丁小楼很是奇怪:“奶粉?那是什么东西?” 对于丁小楼的事情,丁小桥才不打算去解释,而是完全的交给了明远去处理了,她只是拉着丁小楼的手道:“姐,你这羊奶去了腥臊的味道之后,你再继续用小火熬着,一边熬一边搅合,可千万不要让它糊了,粘锅了,你看看能成什么?” “熬到什么时候?”丁小楼虽然心里还对于奶粉是个什么东西不明白,但是现在注意力又被丁小桥的话给全部吸引住了。 “熬到干了。”丁小桥想了想,其实她也不知道奶粉是怎么做的,但是根据这个中学时候做化学实验熬盐水的经验,她觉得这个鲜奶熬干了应该就是奶粉了,虽然不知道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奇怪的化学现象出现,但是从理论上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熬干了?”丁小楼这才奇怪得连眼睛都瞪大了眼睛。她和丁小桥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最后,她也没有多问。这从小打到丁小桥的鬼主意多是司空见惯的了。丁小楼早就养成了对于丁小桥的这些鬼主意听之任之的习惯了,所以,听到丁小桥的话,她也没有反驳,就直接同意了。 丁小楼去研究这个羊奶熬干了会变成什么去了,而明远也跟着去了。丁小桥远远的看着明远那对于丁小楼热乎的样子,总有一种自家快要办喜事的感觉。 送走了丁小楼,丁小桥又在店子四处看了一阵子,便准备回去了。毕竟今年她虽然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这火锅店上面,但是,家里的事情她也不能一点不顾,毕竟她还得去看各个掌柜的报表,以来决定今年的对于所有员工的年终奖的发放呢。 这么算起来,一桩桩,一件件的那可都是大事,少了一件都不成呢。 穿着厚厚的狐裘大衣,丁小桥朝着家里面走去,虽然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这雪也一天比一天的大,可是丁小桥的心里却说不出的热乎。 不过,这热乎没有多久,丁小桥的心就吧唧一下子又摔进了冷水里了。 还没有走到家门口,白芷就指着从远处奔过来一个穿着单薄的衣裙,一下子跪在了自家门口的一个女子迟疑的说道:“小姐,那好像是大房的小房小姐啊……” 第434章 拦 丁小桥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就站在距离家门口不远处的雪地里面静静的看着那跪在自家门口不停啼哭的丁小房,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她的心里却隐隐的确认,这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现在只要是跟大房能粘上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哪怕那里跪着的是曾经让她心生怜悯的丁小房,丁小桥也是百分百的确认,这回麻烦来了。 就在丁小桥踌躇不前的时候,珍珠却已经奔过来找丁小房了,她们两个人在丁家的门口拉拉扯扯了一阵子之后,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回头竟然发现了丁小桥和白芷,居然就起身奔着丁小桥过来了。 白芷手里打着伞,连忙拉着丁小桥就朝着后面退去,一边退一边惊呼:“这是要干什么,她们是要干什么!” 丁小桥退后了两步之后,就不在退了,只是站在那里,唇边缀着嘲讽的笑容,“躲什么,你以为面对这些人,光是躲就躲得掉的嘛?”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当白芷撑着伞站在丁小桥的身后,看着丁小房和珍珠两个人朝着他们奔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一种洪水猛兽即将到来的压迫感。要不是丁小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光是白芷的话,看见这样奔过来的两个人,她是一定会掉头就跑的。 丁小房大概跑得太快了,在快接近丁小桥的时候,甚至直接就摔倒了在了雪地里,她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在珍珠的帮助下爬了起来。可是就算是这样起来了,她还是踉踉跄跄的继续朝着丁小桥冲了过来,最后到了丁小桥的身边的时候,她直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 丁小房的嘴巴里喊着:“小桥,我求求你救救我吧,你既然救我出了汤家的火坑,现在我就再厚脸皮一次,求你再伸手救我一次吧。” 而珍珠在身边连忙去扶着她:“小姐,你的穿上一点衣服吧,这么冷的天,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怎么行。” 丁小桥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看着丁小房伸出手要抓住她的裙子,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面退了一步,放丁小房伸出的手落了一个空。丁小房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她抬头看向了丁小桥,只见丁小桥的唇角染这一点点的笑意,不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却冷冷的好像是这天寒地冻的寒冬一般。 无由来的丁小房打了一个寒战,她刚刚想开口,就听到丁小桥不慌不忙的说道:“小房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呢?” “小桥,求求你救救我。我活不下去了……”丁小房哭了起来:“我爹我娘不是人啊,她们根本就不打算收留我,只是赶我出去,半点都不愿意为我想想看。小桥啊,当年我是为了他们才嫁的人,可是现在他们却说我是被赶出来的妾,他们丢不起这个人,让我滚出丁家,小桥啊,我求求你,求你再救救我一回吧,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丁小桥望着丁小房的哭泣,什么都没有说,唇角的笑容染上了几分寒意:“你要我怎么救你呢?给你一笔钱?还是,将你再送回永昌去?” 丁小房只是不停的摇头,然后她捂着脸大声的哭泣起来。 丁小桥却连手都不肯伸出来,只是淡淡的说:“快点起来吧,这冰天雪地的,如果冻出了病,只有你自己挨着,你觉得你父母会出钱给你治病吗?” 丁小桥的话其实珍珠也说过,可是却没有她说得那么管用。现在的丁小房好像完全是以丁小桥为主心骨一样,只要丁小桥说什么,她立刻就听从。于是,丁小桥说完了话,原本珍珠怎么也不能将她扶起来,现在居然不用扶,她也自己站了起来。 只是她一直哭个不停,却一个字都不说。 丁小桥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之后,就绕过了丁小房,一边朝着家里面走去一边说:“看来大姐姐自己还没有打好主意,那就打好主意了在找我吧。”说着她忽然顿了顿脚步,转过头冲着丁小房又说:“不过,大姐姐还是要自己掂量好,你我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姐妹之情,在永昌,你用着不多的姐妹之情,让我救了你一次,而现在,这一次,你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小桥……”丁小房却伸出了已经冻得发紫的手一把就拉住了丁小桥的大氅,哭着说:“小桥,你就再救我一次吧,我一定会做牛做马的报答你的!求求你了!” 丁小桥静静的看着丁小房那哭泣的脸,她看起来极不健康,虽然身上已经披上了刚才珍珠给她拿过来的厚棉袄,可是到底是因为身体没有修养好,显得整个人都憔悴得很。 忽然之间,丁小桥就扬起了眉毛,然后冲着丁小房翘了翘嘴角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求你收留我吧,就像是收留小阁那样!”丁小房这次没有再犹犹豫豫,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等到她的话刚刚落下,丁小桥忽然就仰起头大笑起来。她笑声如同银铃一样的好听,可是,这样的笑声却让丁小房非常的不安,难道她说了什么非常的可笑吗?为什么丁小桥却笑成了这个样子? “小桥……”丁小房又轻轻的拉了一下丁小桥的大氅,神情和语气都是怯生生的。 丁小桥却忽然一下自己收住了所有的笑容,望着丁小房冷冷的龇了龇牙:“大姐姐想要跟小阁一样来我家?” “求求你收留我吧,我们都是姐妹……” “大姐姐可曾给我什么恩惠?大姐姐可曾在奶奶殴打我们的时候给我们烧过一次热水?大姐姐可曾在奶奶不给我们饭吃的时候,给我藏过一个馍馍?大姐姐可曾在我被关在柴房里面的时候隔着门给我讲故事,给我打气加油?”丁小桥那雪白的牙齿龇着冷意,她那冲出口的话好像已经被寒风全部给冻成了冰一般,每说出一个字,都冷硬得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丁小房面对丁小桥的质问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哑口无言的看着丁小桥,半天才说挤出来几个字:“那时候我在城里面住着,我并不知道啊……” “既然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大姐姐都不在身边,没有办法伸出援助之手,又凭什么要求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对你无私的帮助呢?”丁小桥冷冷的笑了笑,她伸出了手,将自己的大氅从丁小房的手里扯了回来。 “小桥……” “大姐姐,我出手救了小阁,是因为小阁和我姐妹情深,在我最觉得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是小阁给了我希望和活下去的粮食,所以,我要帮她,就算不是因为我们的姐妹情深,光是为了她给我的恩情,我也要帮她。可是你呢?你对于我有什么呢?你在我身上身上都没有付出,你就指望我来回报你,我可是最冷心冷肺的生意人,怎么会总是做这种没有回报的亏本买卖?”丁小桥说着便转身,再也不看丁小房,继续走着。 走了几步之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只是测过了脸看着丁小房又说:“退一万步说,就算,救了小阁,耗费完了她对我所有的恩情,可是小阁现在却可以给我挣钱,大姐姐,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除了会哭哭啼啼怨天尤人之外,你可曾想过自己养活自己?你说汤家是火坑,那是因为汤家人不想养活你,你说丁家正房是火坑,无非是因为大伯和大伯娘不肯养活你,那么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养活你呢?我告诉你,我们三房家里的每个人,从我爹到看大门的门房,就没有一个是闲人。你若想打着让我们家白白养活你的主意,你就错了。” 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不,我这话说错了,应该是,你要是想打着到我们家的主意,你真心就错了,别说我们家不养闲人,就算养闲人,也真心不想养你们正房的闲人。” “小桥……”丁小房快走几步,走到了丁小桥的面前,她嘴唇颤抖,半天之后才说:“小桥,我求求你,给我指条明路吧,我,我真的……”说到了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又低头哭了起来。 其实丁小桥最烦的就是女人有事没事的哭泣,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有些许的不耐烦:“大姐姐以后是生不了孩子了,所以,你还是断了嫁人再找个别人依靠的念头吧,你不会有儿子,也别指望着儿子养老,你还是自己想想看,怎么靠着自己活下去吧。” 丁小房刚想说话,就被丁小桥给拦住了:“不要说做不到,我们丁家那么多的女儿都是自己给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人人都做得到,怎么到你就做不到呢?你去看看三姑姑是怎么做的,在来跟我说话吧。” 说罢,丁小桥再也不想跟丁小房多说一句话,无论丁小房在身后说什么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435章 不痛快 没有走出去几步,就看见远远的又有一个人撑着伞快步的朝着这个方向奔了过来,她的腿脚很快,没有多少时候就已经跑到了丁小桥的面前,虽然她一路都跌跌撞撞,不过,速度真是不快。丁小桥看清楚来人之后,刚刚皱着的眉头微微的放下了一点。 只见那个人,都冲到了她的身边还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了地上,要不是丁小桥直接伸出手将她扶住,估计这一跤可是摔得不轻。不过就算是这样,手里那把乌黑锃亮的用桐油刷过的油纸伞也直接掉在了地上。 “三姑姑,你过来是为了大姐姐?”丁小桥一边扶着丁云儿,一边不轻不重的问着,而一边的白芷也跟着从地上将那把油纸伞给捡了起来,交给了丁云儿。 丁云儿一看就是刚刚还在干活,她身上穿着一件旧棉袄,棉袄的外面罩着一件洗得很旧的蓝花棉布的罩衣,罩衣上隐隐的闻得见淡淡的咸菜的味道,虽然穿着是干活的衣服,可是却很干净,这也是丁小桥一直很放心丁云儿的原因。 她做得咸菜不但好吃,而且用料很足,也很舍得放作料,更是特别爱干净,每天干活的衣服都要用碱水洗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一个利落得人。 “可不是,这大冷天儿说跑出来就跑出来了,要是真的冻出来了一个好歹,可怎么办?”丁云儿说着叹了一口气,她朝着丁小房那边看了一眼,脸上显出了一种难耐的苦楚来。 丁小桥倒是来了好奇心,她问道:“丁大老爷真的将大姐姐赶出门去了吗?” 说起这个话题,丁云儿又有些不痛快了,她挥挥手:“哪来的丁大老爷。我大哥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什么做不出来,不过,就算他真的叫小房走,不是还有你爷爷和你奶奶吗?能真的让这么一个闺女在这天寒地冻的当下出来?” “那这是?”丁小桥微微扬起了眉毛,她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由着珍珠扶着朝着她们这边慢慢行走的丁小房,忽然就恍然了,她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丁云儿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大有一种头疼的样子:“可不是这个道理,这都什么天地了,还要摆少奶奶的谱,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呢。” 一想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丁小房一直把自己描述得十分凄楚,可是,就从她那打着想要进丁修节家过日子的念头起,只怕就是已经存着要继续享受的想法了。女孩子享受生活没有什么,理所应当如此,可是,自己家都没有,还要指望去享受别人家的日子的时候,就实在有点不齿了。 丁小桥微微冷笑一下,并没有在评价这件事,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跟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无非是丁小房的庸人自扰。她便跟丁云儿随便寒暄了几句,因为丁小房正要走过来,她也不好拉着丁云儿进屋去坐一坐,只好就此告别。 不过,丁云儿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她看了一眼马上就要走到跟前的丁小房一眼,便对着丁小房说:“小房,你在这里等下。”说完就直接拉着丁小桥朝着一边丁小房看不见的地方走了几步。 丁小桥有些奇怪:“三姑,你这是干嘛?还有事儿瞒着大姐姐?” 丁云儿摇摇头:“跟她没关系,我这是有事求你。” “什么事儿?” 丁云儿当下四处看了看,然后就撩起了罩衣将手伸进了棉袄的衣襟里,一阵的摸摸索索,最后从里面掏出了两三张折得整整齐齐又小小得银票塞给了丁小桥,说道:“这是我这一年以来攒下来的银子,我现在出门也不方面,我就想着麻烦你,你帮我寻摸一出房子,也不用太大,位置也不用太好,但是一定要带一个后院。” 虽然这银票是折着的,但是,从上面透过的颜色看得出,这应该加起来是一百多两的银子。 丁云儿这咸菜做得很好,再加上丁小桥和米氏的店子里都用她的咸菜,渐渐的她也出了点名气,现在已经有不少的店子都来找她进咸菜,虽然是小本生意,可是丁云儿也将这小本生意做得蒸蒸日上。 别看一小坛子的咸菜丁云儿菜挣一钱银子,但是架不住她勤快,又量大,丁小桥倒是没有想到,不过一年工夫,她居然也攒下了这些银子,可见她当真是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在做活了。 只不过,让丁小桥奇怪的是,丁云儿这在家里住得好好得为什么一下子要寻摸新的院子了。 这么一问之后,丁云儿也不瞒着丁小桥,她皱了皱眉头:“这兄弟姐妹大了,儿女大了,要是一家人还凑到一起,就是麻烦多,更何况,兄弟都成亲了,各有各的家,我这个一直嫁不出的老姑娘,自然就……”她没有说完,只是叹了一口气。 只是,虽然丁云儿这样的叹气,可是,丁小桥还真是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愁烦的表情来。想来,现在丁云儿现在也是有自己事业的人了,目光自然是长远了一点,也不会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这宅院里面,自然而然也就有很多事情不太在意了。 丁小桥虽然觉得帮丁云儿找个宅子不是什么事儿,可是还是觉得这件事贸贸然的帮忙不是很好,原来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现在这正房可是连着一个丁修忠又连着一个张氏呢,这两个人,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你这是要搬出来住啊?”撇开了丁修忠和张氏不说,丁小桥个人还是对于丁云儿很有好感的,自然而然也就诚心诚意的问道。 “我这总是嫁不出去的,也就没有存着嫁人心思的人,怎么好老在那宅子里面。你也知道现在那正房里面的人多得简直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我这样一个没出嫁的,还要占上一间半间的屋子,那满宅子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把我恨的牙痒痒的,我何苦在那里杵着,不如自己出来,岂不是自在。”丁云儿现在看的开得多,提起这些原本是戳她心口的往事也是云淡风轻一般,丝毫不放在心上。 “可是爷和奶能让你出去吗?”丁小桥想想看张氏那泼辣劲,就实在是觉得这件事不成。 丁云儿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也不再多说,只是伸手拍了拍丁小桥的手,道:“这个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帮我找房子,一定要帮我找到后院大一点的,最后能有一间屋子的,我得做咸菜呢,要是后院小了可是不成得。” 说着,她也等不了了,连连就去拉着丁小房就要走,说是家里面她的那摊子咸菜一个人都没有看着,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出来,得赶快回去看看。也就不跟丁小桥废话,直接快步的离开了。 眼望着丁云儿拉扯着不太愿意依旧还在哭哭啼啼的丁小房离开,丁小桥又在雪地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掉头朝着丁家的宅子里走去。 白芷愤愤不平的说:“我一直还当那个大姑娘是一个好的,只是性子和软一些,自己没有主意一点,却没有想到也是这样一个好吃懒作的主,过不惯着农家的日子,就想往我们家里面凑,还想继续过她少奶奶的日子吗?我呸!”说着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什么少奶奶,她原本就是一个姨太太,还真当自己是个正房了吗?真是的……” 虽然白芷说得着实是难听的很,可是丁小桥却少有的没有阻止她的话,只是任凭她说了下去,只不过,这说着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是上下翻腾着,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有那么多想要不劳而获就享受的人呢?她原本也以为丁小房只是可怜而已,现在看来,却是连根子都坏掉了。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才换下了这已经被雪花打湿的衣服,就看见了丁小阁喜气洋洋的进来了,她身后跟着她的丫头山楂,山楂手里抱着一个挺大的袋子。丁小阁一进屋就冲着丁小桥说:“嘿,我真是找你一天了,快点来看看我的好东西。” 丁小桥本来还因为丁小房的事情心情不爽,可是看见丁小阁那张笑脸也忍不住心情放好了一些,她抱着暖炉就走到了丁小阁坐下来的炕边问道:“你这是倒腾来了什么东西,那么高兴?” 丁小阁神秘兮兮的朝着丁小桥挥了挥手,示意丁小桥再凑近一点。丁小桥见丁小阁将山楂手里面的布袋子拿了过来,将上面的绳子扯开了,便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她的眼睛真的是瞪得老大起来。 只看见那布袋子里面装着一袋子雪白的松软的毛,她伸出手一模,这毛很是柔软,又带着绒,透着一股子很是温暖的感觉,她道:“这是羊毛?” “可不是!今年夏天的时候小楼姐养得那几头绵羊可算是下羊毛了,虽然不多,但是终归是有一点。只是,那羊毛脏得咧,我简直想了多少办法,才最终给弄干净了,你看看,这羊毛一烘干,简直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暖和呢。” 第436章 开业 虽然都说穿越者是金手指大开的,但是,也不见得是什么时候都会精通的。就比如丁小桥吧,她觉得自己其实除了会吃之外,还真是什么都不太会。就算织毛衣这个事情,也是只会织一个最简单的平针,那还是当年上大学的时候,自己跟着宿舍里的姐妹学的,别的花样,她还真心是一点都不会呢。 对于羊毛怎么洗干净这种事,那么她就更不懂了。她伸出了手,轻轻的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把的羊毛,在手里面磨搓了一下,十分好奇:“这羊毛洗得真是干净,你用什么办法办到的?”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方法,不过就是将这些羊毛装进了那网眼比较小的网兜里面,倒上了皂角液,使劲的搓洗,然后漂清就好了。在网兜里面挂着将水滴干了就放在炕上烘干。不过烘干的时候得特别得注意,一定的眼睛不眨的盯着,不然真是怕被烤糊了。” 丁小阁自己也抓了一把的羊毛一边捏着一边说:“我试了试,这个可以用纺车纺成毛线,也不是什么难的时候的,想来那康国做这个毛线也没有什么困难的。”说着她又将一些特别细软的羊绒给剥了下来,揉成了一团,放在了掌心里面,微微皱起了眉头:“我现在倒是另外有一个烦恼的事情。” “什么?”丁小桥从丁小阁的手里将那团羊绒给接了过去,放在手掌心里揉搓着,觉得就好像在抚摸小猫小狗这样的小动物那柔软的毛发一样,舒服极了。 “你看着羊毛倒是好纺成毛线,可是这个羊绒纺成的毛线却很不结实,我试了一下,用你教给我的方法织成了毛衣,虽然比羊毛线织成的毛衣要软要轻薄,可是只要随便一扯就会出现一个洞。羊毛线的毛衣就不会。我这就烦啊,这羊绒也不好加在羊毛线里面,织成毛衣又不牢固,你说这么好的羊绒,要是不能织成毛衣,这不是浪费吗?” 关于羊绒线是不是不牢固丁小桥是不太知道了,毕竟她对织毛衣这种事情可是一点都不精通,不过,说起这织羊绒衣,丁小桥倒是想起当年大学寝室里面的同学织这羊绒线的时候,并不是只是单纯用羊绒线的,而是要加上一股细细的,跟平日里缝衣服一样的棉线,这样织出来的羊绒衫还真是没有听过会破的。 这么想着,她就这么说了。而丁小阁听了丁小桥的话之后,忍不住高兴的使劲的拍了一下手掌,乐呵呵的拉住了丁小桥的手就说到:“小桥啊小桥啊,你这个鬼主意就是多啊,看来我这种事情来找你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你等着,等我的羊绒衣织出来以后,我一定第一件给你。” 丁小桥一听有免费的羊绒衫可以穿,立刻笑呵呵的应下来,她笑眯眯的道:“还是姐姐们疼我啊,小楼姐给我弄羊奶,你又给我织毛衣,我这明年就要变羊了!” “说什么啊。”丁小阁一边笑着一边还说:“对了,我还想着,这毛线光是白色也不好看,不如找个染坊染多几个颜色来。” 要不是怎么说这古代劳动人民那都是十分聪明的,他们只是一些小小的问题可能想不明摆,可是只要一转过弯去,古代劳动人民的思维发散可是非常高端的,就连丁小桥还没有想到说是染颜色,丁小阁就已经自然而然的提出来了。可见,这古代人名实在是不能小觑啊。 丁小桥由衷的对丁小阁一番的称赞,倒是让丁小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她很快就想起另外一件事了,她说:“我刚才进来看见你的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这些天弄店子太累了?” 一提起这个事情,丁小桥真心是火气不打一处来啊,她皱着眉头摇摇头:“提起我就一肚子的气。”说着,她就将刚才在外面遇见了丁小房的事情跟丁小阁说了一遍。 丁小阁的唇角浮现出了一丝丝的冷笑,接着说道:“这也不怪大姐姐,她自小是在城里长大的,只怕我们还在地里面刨食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过着大小姐的日子了,这嫁了人又是那样的人家,现在回到这乡下,她能吃糠咽菜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不容易了,再加上我这个人留在你们家,她不想着变地方才怪了。至于大伯他们,现在才刚刚的被抄家了回来,现在有什么?可以说是一穷二白,而且老屋这么多年也没有盖房子,那么多人都挤在那里,再加上一个被休会来的姑娘,只怕是谁心里都不痛快。” “人只要一不痛快了,这说话做事的时候就会任意而为,自然而然也就不太会在意别人心里的感觉了,大姐姐那么一个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人能受得了便怪了。人受不了苦的时候,眼见着这前面就是一处甜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奔过来了,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一个特别有骨气的人,这样也算是正常。” 丁小桥摇摇头,摆摆手,叹息一声,便不再提这个事情了。“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这心里面就跟是被狗咬了一口一样,怎么都是不痛快的。” 且不管那丁小房回去之后又是怎么一番的闹,也不管正房现在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反正丁小桥现在全身心的都是在这火锅店上面了,当最后一天的时间即将过去之时。 站在火锅店子里面,手里端着一盏油灯的丁小桥,再一次检查了一边所有的一切。莫思归静静的站在她的伸手,手里也端着一站油灯,只是看着她,不催也不赶,仿佛就是这样看着她心里便已经充满了满满的快意。 确认完了最后,丁小桥站了起来,抬眼就看见了一直站在一张桌子边的莫思归。他望着自己浅浅的笑着,虽然灯光如豆,可是却一点都挡不住他眼睛里温柔的笑意。无由来的,丁小桥也开始跟着笑了起来。 就好像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忽然碰见了一团暖暖的火一样的舒服,让她心里面那还还打着骨朵的花苞就这样恣意开放起来。一时之间,似乎已经春意满园,指头遍布姹紫嫣红。 莫思归望着丁小桥那脸上浅浅的笑意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丁小桥歪着头,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她眸子中间的光好像是银河中落下的皎皎月光,清澈而恬淡。她想了一会儿之后真的说道:“我是在担心,万一没有人来吃怎么办?” 莫思归也似乎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过了片刻他似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这有什么难的。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开快餐店的时候吗?” 丁小桥自然是不会忘记当年的事情,她笑了起来:“你不会是想像是那时候一样,再来充个大头,包了十多个包子吧。” 莫思归却缓缓的走到了丁小桥的身边,抬起了手就将丁小桥脸庞边的那几缕发丝挂在了她的耳朵上,脸上的表情平静而温暖:“为什么不可以?当年我可以这么做,现在我也可以这么做。不如,我就包十多个火锅吧。” 丁小桥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出了声音,随后,她将自己的头轻轻的靠在了莫思归的胸口前面,轻轻的说:“好啊,如果,真的没人吃的,你就过来包十多个火锅吧。” 冬夜,其实也不见得是寒冷的。 冬天最适合的活动当然就是窝在家里面的炕头上吃点热乎乎的东西了。而丁小桥的火锅店就是按照这个思路进行装修。 屋子的地基要比一般的屋子略微矮一点,可是里面的地面却要比一般的地面高一些,在这地基和地面中间是中空的,冬天的时候这里就成了地龙,而夏天的时候则可以放些冰用来降温。 这个设计是明远耗费了不少的思绪才想出来的,就算是解决了这屋子里面没有暖气和空调的毛病了。 整个店子的外装潢那是古香古色,又披挂彩,却采纳了非常多的现代建筑装潢的特色,让人看了觉得亲切却又很是新鲜。 一大早早上,整个丁家人都已经到了店子外面,丁修节亲自给那挂在外面的长长的五千响的鞭炮点上了引线,随后就听得震天响的鞭炮声在整条街道上回荡了起来。除此之外,丁小桥还学着现代开业请人来演出的经验,专门请了一些伶人在店子外面搭起来的戏台上唱戏,唱的当然是些热闹非凡的戏。 这又是鞭炮,又是唱戏,还有一些杂耍,真真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人就没有不爱凑热闹的。特别是在这没有什么娱乐生活的古代更是如此,再加上今天还是小年赶集,这原本就热闹非凡的上河镇更是人山人海。现在丁家这个店子一开张,让这附近的人全部都围了过来。 一时之间将整个店子的外面给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受到丁小桥邀请的十里公子和孔让也过来了,他们是专门被丁小桥请来剪彩的。丁小桥想得这个开幕仪式其实有点土洋结合,思路上是按照现代的思路,可是形式上还是按照古代的形式。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让看热闹的人大饱眼福。 特别是当十里公子放下了剪彩的剪刀后,跟丁小桥一人一边的将挂在门楣招牌上的那块红布给拉下来的时候,更是在人群中爆发出了震天的掌声。 第437章 聚百味 聚百味。 这是丁小桥的川味火锅店的名字。虽然跟赛百味很像,可是丁小桥还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川菜本来就是一个很有兼容性的菜种,无论是麻辣鲜香,还是酸甜咸苦,在川菜中都能找到对应的菜品,更何况,火锅这种特殊的饮食方式,那更是将所有味道都混合到了一起。 这样的不正好是扣上了丁小桥的店铺名字吗? 聚百味,不仅仅是聚天下百味,更是聚人生百味。 这是丁小桥自己的盼望,她希望大家来这里吃饭,能吃出的并不仅仅只是一顿饭,也希望这些饭菜能在特殊的时候给予这些来吃饭的人一些特殊的印象,这就足够了。 虽然丁小桥和莫思归已经开玩笑一般的说过了,如果没有人来吃饭的话,就会找人来充场面,可是现实并没有给莫思归这样的机会。有了快餐店和烧烤店的经验,这上河镇的人对于丁家弄的饮食还是非常放心的,所以,在丁小桥弄店子之初,所有人一听说是在弄吃饭的店子,就已经有不少人期待不已了。 现在一开业,边有很多的顾客直接上门来了。 火锅是个新鲜的食物。反正在康国是没有的。 丁小桥想,估计这个是因为在康国那位治国上颇有成就的前辈并不是一个特别注重吃的人,所以,从来都没有发明什么吃的,这才导致这康国也没有火锅。否则的话,丁小桥现在弄出来的这个火锅也不算是什么头一份。 不过世界上这个头一份的东西都是会十分考验人的接受度的,好在,丁家一直都在弄这个头一份,以至于上河镇的人其实对于丁家发明出来的什么新鲜玩意还是很有接受度的。 再加上这快餐、烧烤店对于辣椒的普及,现在上河镇的人能吃辣的也是不少。 不过丁小桥还是体贴的弄了鸳鸯锅,一遍是白汤,一边是红汤,满足了一切客户的需求。 虽然丁小桥对于自己的这个火锅无论是从锅底到作料,还是从选材到各种的菜式,都是非常有信心的,可是当真正的面对市场的考验的时候,丁小桥的心里面还是充满了忐忑,十分的不安。 因为是在年前开业,丁小桥并没有搞什么大酬宾,反而提前将这饥饿营销放了出来,在开业之初,她就已经向所有的人都说明了,因为这天寒地冻的,很多材料不齐,所以,这个火锅店每天只接待一百桌,而且每天清零,要是今天吃不完,明天也不会累计。 当然,丁小桥在说明这个规则的时候实在是十二分的歉意,让所有准备吃饭的人都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诚意。 不过,还没有尝到未到之前,大家其实对于这个火锅还是不太放在心上的,觉得只是一般的吃食,没有特别让人多期待的,但是,一旦这吃过一口之后这才发现,根本就停不下筷子。 就算是那些从来不吃辣的人,在第一次吃了红油锅底之后,尽管被辣的浑身出汗,也是舍不得放下筷子的,况且,这丁家的火锅虽然算不得便宜,但是真心也算不上贵,一般的人家都接受得了,更何况现在上河镇也算是有钱得地方,很少有人家吃不起得。 这第一批吃过火锅的人,一出门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面一点都不冷,越发觉得这火锅吃得实在是太划算了。再加上这味道确实顶呱呱,价格也合适,不过一天时间,聚百味的火锅的名声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上河镇。 到了第二天早晨,聚百味的门都还没有开呢,便已经等着不少来吃饭的人了。 昨天就因为丁小桥这个饥饿营销有好多人没有吃到新鲜,再加上听了很多吃过火锅人的大大的赞扬,那肚子里的馋虫都被掉出来了,今天自然而然是要早早来排队的。 除了这一部分的人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回头客,他们也许昨天是自己和朋友过来吃过的,觉得味道太好了,今天一大早便携家带口的过来排队了。 不过,丁家的火锅店是从中午才开始营业的,这些人排了队也没有办法立刻吃到,毕竟要给丁家人一些准备这些菜品的时间,可是现在走人了,这队不久白排了吗? 最后还是丁小桥让大家做了一批小纸条,在上面写上了排队的序号,发给了排队的人。当然,总共只写了一百份,如果这一百份的火锅今天吃完,哪怕有再多的人来,也是没有的了。 这个方法算是很好的解决了排队的问题,拿到了排队条子的顾客就可以先行离开,去逛街买年货了,只要等到中午以后他们想吃饭了,过来聚百味出示这张条子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这样一来,直接就将堵在聚百味面前人山人海的情况给解决掉了。 只不过,丁小桥还是低估了这大家对于尝鲜的兴趣,尽管丁小桥已经发出了去了一百张的条子,可是大街上没有发到条子的人还是很多。 望着这么多没有领到条子,却又等着吃饭的人,白芷的心都在滴血,她跟丁小桥说:“小姐啊,你看看,这么多的人,我们是不是再放几个进来吧,你把这么多人都往外面推,这可都是钱啊!” 丁小桥转头看着白芷笑了起来,她伸出手轻轻的刮了一下白芷的鼻梁说:“既然已经决定了吊着他们的胃口,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了呢?白芷,你太心急了。”说着她看了一眼外面还黑压压的人,唇边又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小笑容,她说:“白芷啊,有时候做生意可不能这么着急哦。” 丁小桥这样的做法就导致大家对于整个火锅的期待值越来越高。不光光是一般的人来排队订餐,就连很多富贵人家也来订这聚百味的雅座,虽然这雅座每天留了十五份,可是还是根本就不够定。 在这样的经营之下,不过才四天的时间,聚百味的火锅就成为了上河镇,乃至云通郡的话题之首了。 在第四天的时候,丁小桥放出了两百张的位置,也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从一大早就开门迎客,这天才真正的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对于等待了很久的顾客来说,这真的是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及时雨,真希望这聚百味以后天天都接待这么多人。 聚百味的生意如此的火爆,而且那么多人还想吃都想不到,这样的盛况简直让很多做饮食的同行那都是眼睛都红得要滴血了。自然免不了也要来试吃一番。虽然他们来得时候都要装扮一番,不让丁家人看出来,可是还是被很多眼睛毒的服务员给看出来了,纷纷来报告丁小桥。 听到这些禀报,在一边的白芷简直是起的肺都要炸了。要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那么一句话:同行是冤家。这真真是不百年都不变的真理。无论做什么,这同行其实都在默默的遵守着这一规矩,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一定不会去对方的店子里面的,否则实在是有踢馆并且惹怒对方的嫌疑。 反正在其他的店子开张的时候,无论被传得怎么样怎么样好吃,丁小桥从来不会自己上门去吃,最多就是让人亲自去店子里面叫上一桌回家吃。这样就算是对方知道了,也不会太心里不痛快,毕竟没有直接上门打脸。 本来,这火锅一火爆其他店子里的掌柜的那也是抱着要好好吃一顿的想法,可是一打听才知道,这火锅可是不能送外卖的,也不能弄回自己的店子来吃。可是自己又好奇得紧,怎么办呢?那么就只有厚着脸皮,改改自己得装束,上门来看一看尝一尝了。 可是,这上门来吃饭,不就等于踢馆吗?没有被人发现倒还好说,要是被人发现了,这才是真正的丢人的一件事呢。 这也难怪了,为什么白芷听到了这些掌柜的来自己火锅店吃饭的时候,立刻生气得脸都涨红了,一口一个无耻之徒。不仅仅如此,她甚至已经想撸起袖子直接去到店子里面将这些人收拾了。 不过,丁小桥却显得非常的平和,在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丁小桥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就让那来禀报的小丫头下去,倒反弄得白芷一个不理解:“小姐,你就这么算了嘛?这些人简直是太欺负人了,居然这打脸的事情都打上门来了,你怎么还坐得住?” 丁小桥说:“我既然能放他们进门,那么我就是不怕他们来吃的。”说着她又低下头开始算自己手里面的报表:“白芷,你也不想想,我们弄的那些底料,那些蘸水到底是经过了多少道的工序,如果他们能够吃这么一顿回去就能弄出一模一样的味道的话,那么我也就不用再做这一行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白芷还是意难平,最后丁小桥只好放下了手中的报表,拍了拍白芷的手背道:“好了好了,不说这味道,你想想看,光是我这锅,我这店子的装修,他们能够弄得出来吗?” 第438章 饥饿营销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就算白芷再心里面不痛快也只能如此了。 正如丁小桥自己所说的一样,那些来吃过了她的火锅的掌柜的,一个个都忍不住跟自己的部下,或者就是手下的大厨议论纷纷。 “这个东西是怎么琢磨出来呢?虽然锅不算难做,可是这味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别的都不说,光是这个红红的东西是什么?这几年我一直都在丁家的馆子里见过这个东西,可是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这锅底和蘸水里面到底都添加了什么作料,这味道很是尝不出来啊!” …… 就这样,关于丁小桥火锅的讨论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可是却已经在云通郡各个大店子的掌柜的私下传扬开来了。不过,不管这些掌柜的是怎么讨论,他们都有一点是一致认定的,那就是聚百味的生意这么好,他们一定会这个年都不休息,要一直做下去。 可是,万万没有让这些掌柜的想到的时候,等到傍晚吃饭的时候,店子里面最热闹的时刻,那个一直好想只会笑眯眯的做个财神样子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向着每桌客人宣布了聚百味在明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开始就关门了,要一直过完年到初七才会开门。 这个宣布,真的是将所有人都砸懵了,那些没有吃够火锅的人一个个不停的哀嚎,只觉得那么多天不能过到瘾真是让人太受不了了。至于那些料定了丁小桥一定不会关门的掌柜的也是直晃脑袋,打呼搞不明白,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丁家的小丫头是在想什么,这好好的生意不做,居然要关门过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大家是惋惜也好,还是觉得丁小桥有毛病也罢,聚百味当真是说话算话,这腊月二七这一天最后一个客人吃完饭之后,他们就打扫卫生,然后关门了。 就算第二天还是有很多碰运气的人来这门口等着,也只能惋惜的离开了。 就在外面都在对于聚百味为什么关门各种的遗憾各种的不甘心各种的猜测的时候,丁小桥却已经接到了聚百味的掌柜窦成宏关于这五天营业额的报表了。看着那全线飘红的数字,丁小桥的唇角翘了起来。 窦成宏在一边垂着手等着丁小桥的训话,一边也在想着这几天的生意。他当时答应莫思归来给这样一个小丫头做掌柜其实并没有放多少的心思在这个上面。首先,在他们四海商号,就没有人不知道当家的莫思归对于这个乡下丫头十分倾心,所以,当家的想要他过来讨佳人换新也没有什么。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他原本不是很看得起,觉得只是一个皮囊好看的小丫头,无论是眼光还是各种的计谋那都是成竹在胸,对于各种突发状况也很是宽容,并且应对有礼。冷眼观看了这么几天,就连窦成宏这个在商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后生可畏啊。 说起来,丁小桥用的这些经营的法子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只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一直以来,窦成宏都觉得这个做生意应该稳稳妥妥,忠厚老实。就算是最对于别的对手可以进行算计,可是对于所有的客户,那一定是要诚信诚信再诚信,只有这样,渐渐将自己的口碑做出来,才能将生意做大。 可是,在这个小丫头的身上,他却完全看见了另外一种做法。你要是说她不守诚信,还真是没有,你要说她不老实,那也是一定没有的,从头到尾,人家都是老老实实的告诉所有人,我今天能卖多少,多了就没有了。 虽然,这个火锅的味道确实是让人无法挑剔,不过,在这个东家用这种限制的方法刺激之下,就连窦成宏都有点对于这样好的生意感到诧异。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开起来的店子,这完全就像是一个被人追捧的一个老字号嘛,不,就连百年的老字号也不一定能达到这样狂热的境况,他实在是有点不明白,自己这个十五六岁的东家到底是怎么做成这件事的。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丁小桥因为这报表上的数字,心情实在是好得很,她脸上带着喜气盈盈的笑容,也不马上回答这个年纪比丁修节还要略大一点的掌柜的问题,反而请他坐下,然后让白芷给他送上了一碗羊奶。 说起这羊奶丁小桥也是真的佩服丁小楼了,自从自己几天之前,这丁小桥和明远给丁小楼提出来了一个奶粉的概念之后,丁小楼那全部的热情便投入到了这种她完全没有听说过的新鲜事物上去了。 丁小桥想,也许这个丁小楼是很有做西点的天分吧,她和明远不过随便说说,也没有什么实际研究的东西,她居然也真的就给做出来了。所以,当那天,丁小楼抱着一小罐子的奶粉喜气洋洋的来找她的是会后,她可真是被惊住了。而用开水冲了一小碗尝了尝之后,她真是忍不住叫好。 这羊奶粉的味道可是要比现代那流水线上加工出来的奶粉味道好多了,又香浓又醇厚,特别是这大冷的冬天,能喝上这样一碗的羊奶,丁小桥简直觉得这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 既然自己喜欢的东西,丁小桥自然而然是要跟其他人分享的。而这分享的第一个人就是这过来交报表的窦成宏了。 窦成宏知道自己手里面捏的是奶,不过具体是什么奶他还真是不知道,在丁小桥鼓励的目光之下,他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不过,这只是一口,那香醇顺滑的口感立刻让他都忍不住叫好。这种奶,完全没有一点点腥味,不但如此,而且还有一种属于奶的特别的香味,再加上这刚刚好的温度,在这大冷的天喝上一口,真正的让人从心里都暖了出来。 就在窦成宏慢慢的品尝着那碗羊奶的时候,丁小桥却开始不紧不慢的说起话来:“人都是有一种喜欢占小便宜的心理,也是有一种喜欢跟风的心理。” 这并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窦成宏很能够理解丁小桥的说法。于是他点点头,表示认同。 丁小桥换了一个姿势,她用一只手撑起了自己的头,歪着身子看着坐在不远处捧着那只装着羊奶碗的窦成宏,然后笑了起来:“而且,人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欢炫耀和叛逆。” “这两个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吧。”窦成宏想了想反问道。 “大部分人都有。”丁小桥也并不急于纠正窦成宏,随后她又说:“特别是,越不念书的人,这样的毛病越重。” 关于这一点窦成宏还真是没有办法反驳,他认识不少人,还真是这样的。 丁小桥见窦成宏不说话了,便继续说下去:“我其实也没有用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方法,不过是针对所有人的弱点做出应该做的小计谋罢了。” “首先,人都存在着一种攀比的心理。你有的东西,我一定也要有,甚至要比你的更好,可能这个话不会说出来,但是一定是会这么做的。其次,人都喜欢占小便宜和叛逆的心理。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这里一天只能供应这么多,多了就没有了,大家都觉得我是做生意的,这种事情都是骗人的,怎么可能。 所以,他们来了,尝了,觉得不错了,就回去说了。周围的朋友也要来,觉得我们不可能只限制一百份,一定是骗人的,可是没有想到,我们说话算话,他们没有排到队,没有就真的没有。于是人便急了,你今天没有,那我明天一定要来,我也一定要排到。而今天排到队的人,值得炫耀了,这是多么值得回去炫耀的事情,而听了他炫耀的人,心里便有了攀比的心,也有了好奇的心,你既然觉得好吃,觉得不容易,那么我也去尝尝,这样排队的人更多了。” 丁小桥说话的时候,她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一种摄魂夺魄的光彩,让人连目光都不舍得离开,只能这样望着她,好像是望着隔着银河的明月一般。 “最后,我再出乎意料的刺激所有人一下。当所有人都认为我该一直做生意做下去的时候,我却收了手,我不过年,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我说话算话。我就是要所有人都被我吊胃口,让他们知道聚百味的东西好吃,可是,要吃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有这样,来的人才越来越多。当然,我这个方法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的,在此之前,我已经给这上河镇的人都做过了铺垫了,让他们有了一种潜意识的认可,那就是,我们丁家的东西就是好吃,哪怕是新鲜的玩意也是好吃的。” 听了丁小桥说了这些话,窦成宏看着丁小桥的眼神也变得越发认真起来,他想了一会儿,又说:“东家,你这个方法难道可以一直用吗?” “当然不行,被人看透了就不灵了。所以,这个方法是不能玩很长时间的。” 第439章 年礼 聚百味带起来的那一阵旋风就这样好像是暴风雨一样突然的到来了,然后又突然消失了。总共它出现的时间不过五天时间,可是却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闪光点,变成了那一天整个上河镇、云通郡乃至是平城众多人嘴里的谈资。 不过是一个开在上河镇的小小店子,却一传十十传百,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勾着所有人心里都发痒的话题。 不过,掀起了这样的话题的重要人物丁小桥却已经将这事情完全的放开了。因为,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发年终奖了。 今年的年终奖发得不算早,在腊月二十八的中午才发,那些家里距离的远的工人就被丁小桥直接给放假了,让他们到了初五初六再回来上工。大家看着发得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在看看那又是尺头又是猪肉还有糕点和各种酒水的年礼,就没有一个人的脸上不是笑呵呵的。 在整个上河镇,这丁家要是说自己只是第二厚道的人家,那么就不会有人再说自己是厚道人家了。当然,这样的评价不是丁家自己说出来的,也不是从这些工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只是这左右的相邻都不是瞎子,人家工人回去带着什么年礼,拿了多少的年终奖,就算没有人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可是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有了对比之后,自然大家就是各种羡慕。 而能去丁家上工也在周边的乡镇里面成为了一件极为有体面的事情。每当丁家开一个新的店子,或者是家里招长工短工或者买下人的时候,你就看这十里八乡的各种托关系,各种攀亲戚的人都来了,就是恨不能立刻就到了这丁家干活才算是皆大欢喜呢。 这边外面的长工短工都腊月二十八发过了年终奖便都散了,而家里的下人的年终奖就要等到年三十才发了。毕竟这过年的时候本来就是最忙的时候,平日里可以告假回家的下人,在腊月和正月里面是很少准假的,但是到了二月丁家会给他们轮休,还有各种年礼,也算是补偿了。 这么多年来,丁家都是这个规矩,大家也算是习惯,所以,这过年人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并没有一个人说什么不愿意的。 丁小桥今年又是一大早的起来给下人发年终奖,今年还真是丁家命运多舛的一年。在今年丁家真是几经风雨,丁家能有了今天,这些下人们真可谓是功不可没,所以,对于这些下人的年礼,今年丁小桥特意又厚了一倍。 不过,在早上训话的时候,想起了那前几个月的时候,丁小桥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要不是白芷在一边拦着,估计丁小桥真真是要哭出来了,毕竟当时那样的日子,那样的苦难都是历历在目。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不见,丁小桥一直到现在,心里都还是有着愧意的。 而下人们也同样是这样的心情,要不是因为过年是不能哭的,估计这好端端的一个喜事也要惹出一片哭声来了。 好不容易这年终奖发完了。丁小桥连坐都来不及坐,便去了正院。这每一年都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便是给老丁头和米老爹他们准备年礼。虽然现在米老爹也不敢招惹丁修节他们家了,但是现在丁家做的这么大的生意,自然也不好将这年礼给得太薄了一些。 丁小桥看了看正院里放着的这些年礼,几匹各种颜色厚实的衣服料子,足够米老爹一家做这一年四季的衣服了,不仅如此,还有二十斤的棉花,这简直是将棉衣的料子都给省下了。 除此之外,还有半头猪、十斤的糕点、各种的粮食和一些酒水,外加三十两的银子。这一份年礼怎么算也得有个七八十两的银子了。虽然这样的年礼放在有钱人家眼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可是放在乡下,这可真真是太拿得出手了。 只不过,这米老爹一家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与好说话的人家,虽然那丁修节和米氏年年都给这么多东西,也不见得他们就真的说一个好字,说不定还要到处数落两人的不是,觉得他们没有尽孝道。 总之,丁小桥是最不愿意给老米家送礼的,但是,人的位置不一样,她现在也不在乎这点东西,买个安心罢了,于是也就不太在意老米家说些什么了。 不过米氏的心里面还是不怎么痛快,她一边看着那些年礼,一边冷笑道:“年年都给这么多的东西,也不见得人家说一个好字,我要是养条狗都养熟了。他们这样不将我们这些出阁的闺女当人看,我为什么还要如此孝敬?” 在一边的米三丫,也就是小米氏,却拉拉她的手,摇摇头道:“姐,罢了,你只当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罢了,你们现在大家大业的,何必是为了他们而坏了自己的名声呢?” 这也是丁小桥这么想的,说些不好听的,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想想了。 正堂上摆放着的出了米家的年礼,还有老丁家的年礼。比起老米家的年礼,老丁家的年礼就要厚得多了。毕竟当年的判决书在那里,每年给的光是赡养的钱就是一百两银子。 总不能直接捧着这一百两银子过去吧,少不得又是各种的东西。什么棉布、葛布的料子、零零总总的有个二十匹,棉花五十斤。大米、玉米、面粉、小米、高粱、黄豆各有一百斤,还有绿豆、红豆、黑豆、芸豆各二十斤,除此之外,三百斤的大肥猪一口,还有一百斤的肥羊一头、家里的稻田鱼二十斤,清香斋的各色糕点共三十斤,在一个就是孝敬老丁头的酒梨花白二十斤。 这样多的东西是没有办法放在正堂里面,只能全部堆在了廊子下面,那么多的东西堆在那里,看起来就跟一座小山一样,只怕是没有三辆的牛车都没有办法拉完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父母,虽然米氏对于丁小桥准备了这么多的年礼还是心里不痛快,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还是丁修节很不高兴的冲着丁小桥说:“准备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不是已经要给一百两银子了,怎么的,还包着他们吃喝拉撒啊。” 丁小桥一边对照着礼单数点着这些年礼,一边很是不在意的说道:“爹,我们现在也不差这点东西,用不着这样,我们这些年跟正房也是闹得太僵了,这对于我们家以后做买卖名声不好。原来丁家大房兴旺的时候我们闹得僵了也没有什么,现在人家落难了,我们今年要是不好好的补贴一番,少不得会让人说我们冷血,你想想看,谁愿意跟一家子翻脸不认人又冷血的家庭做买卖啊。” 说到了这里,她将目光从那礼单的上面挪开了,冲着一家子人笑得灿烂:“所以啊,这可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我们自己家呢。想想看,能够为了自家,做点什么不划算呢?” 丁修节想想看,也是这个道理,虽然心中还是不太痛快,可是也没有再说什么。米氏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她就说:“让五郎和七郎去送东西吧,这多么的东西,总得多有几个人看着才放心。” 丁修节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这上河镇的治安很好,可是这大过年的,还是不要出什么事儿好。 丁小桥说:“我也去。” “你去干啥啊,这都忙了一天了,你快点去眯一觉,晚上还守夜呢。”说起来,米氏还是最心疼自己的老闺女,所以,这种在她看来都是些苦活就让儿子去干好了。 丁小桥摇摇头:“我还有事去找我三姑呢。” “你说那找房子的事儿?” “可不是,我这给她寻摸到了两个地方,不知道她中意哪个,我总得去问问,然后趁早给她定下来不是。”丁小桥其实也不太想去丁家老屋子那边,要不是这一次忠人之事,她还真是就停了米氏的话,留下来了呢。 这边东西都弄好了,丁小桥和丁五郎丁七郎胡乱的吃了一口午饭,就准备去丁家老屋那边了。外面下人们已经将东西都装上车了,那真是满满的三大车啊,就这样,那羊和猪也只能赶着了。 出来之前,丁小桥还让人将早上吩咐人包的五百个各种馅料早就已经冻在屋子外面的饺子给装在了布口袋里面也放在了车上。 一出门,就正好遇见了将米氏送的,和自己送的年礼装好车的准备送去米家的米林。丁五郎说:“小舅舅,你今天晚上可要回来吃饭?” 米林拉了一下身上的皮袍子,又将头上的狗皮帽子按了按,搓了搓手说道:“回来,怎么不回来啊!家里弄了那么多好吃的,我要是不回来,可不是便宜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了!” 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便彼此告别,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了。 丁小桥是坐在第二辆牛车上面的,丁五郎和丁七郎各走在一边,护在牛车的两边。兄妹三人说说笑笑,一路上遇见不少人都打着招呼,见到了这满车的东西就没有一个人不惊叹:“哎呀,这是要去给正屋送东西吗?” 第440章 丁家正房 这原本也只是一句客气话,可是丁小桥听了几次之后,忽然就眼睛转了转,冲着丁五郎和丁七郎说:“我们得主动跟所有认识的人打招呼,就算不认识的人也要招呼,这一打招呼,人家指定要问我们拉着这么多东西去干嘛,到时候我们就说,正屋的人口多,我们给正房拜年去。” 丁五郎和丁七郎听了丁小桥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特别是丁五郎伸出了手,使劲的揉了揉丁小桥的头说:“就你的鬼主意多,这么昭然若揭的心思你也说得出口。” “我干嘛说不出口,我们家做了好事儿,还不带宣传宣传啊,难道要包着藏着?这年头,包着藏着的,谁家知道你做了好事啊,你不说,你等别人慢慢发现?二十年以后在发现?傻不傻啊?到时候人家不但不说你应该的,还无所谓的很。”丁小桥翻了翻白眼,对于丁五郎那并不介意得失的想法很是不满意,立刻就开始教育了起来。 一边的丁七郎也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对!小桥说得没错,按理我们家只用给一百两银子的,现在弄了这么多的东西干嘛不说啊!” 一比二的投票率,就算丁五郎觉得这么做实在有些刻意,可是在丁小桥和丁七郎的坚持下也就不得不的同意了。于是,丁小桥他们又让赶车的人放慢了脚步,这一路上那叫一个话多,只要是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那都热情的打招呼、拜年。 人家见是丁家人出来,还喜气洋洋的拜年,没有一个不高兴的,一边拱手作揖或者道个万福,便就对那满车的东西感兴趣了,要不就问:“这是去哪啊?”要不是就问:“这是去老丁家正屋吧!拿那么多东西!” 别管别人说什么,反正丁家兄妹全部都笑意盈盈的说:“这是去我爷家呢,我大伯二伯现在回来了,今年家里人口多,当然得多拿点东西,都是一家人嘛。” 这样一路上说下来,不但没有让人觉得很刻意,反而却让所有遇见的人都对于丁家的仁义伸出了大拇指。 “要不是怎么说着丁老三家能发财呢?你看看人家这仁义,你看看这心肠,当年丁老大丁老二那么欺负他们,那么不要脸的上门来,两家甚至都打上了官司了,这么多年的都不来往,可是这丁老大丁老二一落难,你看看,这丁老三家可真是不计前嫌,这是给了多少东西?啧啧,这事儿,放在丁老大的身上一定是做不到的,可是你看看人家丁老三,真是好人啊!” 丁小桥他们还没有走到丁家正房呢,这关于丁老三家仁义的名声都已经传遍了整个上河镇了。 绕过了一个弯子,再过一个弯子,眼看着就要到丁家正房了,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就看见了丁八郎和丁小梁两个人赶着一辆并不算太满的牛车也慢悠悠的朝着丁家正房赶去。 想来,他们也是过来送年礼的。丁小桥连忙打了招呼,丁小梁和丁八郎这才看见几人,连忙就赶着牛车过来行礼问好。丁小梁看着丁小桥他们满满的三大车的东西还有一口大肥猪和一头肥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小桥姐,你们拿那么多东西?” 丁小桥说:“总不能空着手只送银子吧,那么大一家子人都没有什么收入,可不是都指望着这点东西吃饭呢,现在不给够了,年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找麻烦了,还不如一次给够了。” 丁小梁点点头,她看了一眼丁八郎然后两个人忍不住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们也再回去装一点,总不能让他们来年天天找我们麻烦,我家最小的妹妹才多大点,他们天天过来,不烦死了才怪了。” 说着两兄妹也赶快掉头也跟着回家去加东西去了,这些年他们四房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这年年过来请他们腌火腿的人那都是排着队的,根本就不愁找不到生意。所以,这点钱也不是拿不起,只是说白了,就是心里面不痛快,不愿意拿。 可是现在听听丁小桥的话,他们也是觉得很有道理的,于是也就不在等,直接也回家去,在弄一点东西装上,能不让他们正房来找麻烦那就不让他们来的好,就算现在多拿一点东西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丁七郎看着丁八郎和丁小梁两个急匆匆的回家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爷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我们也就罢了,那可是爷和奶的亲孙子和亲孙女啊,也全部对于他们都比如蛇蝎,这样的日子真心有意思吗?” 丁五郎皱了皱眉,说:“不要随便说长辈的事情,我们都是孙辈的,这不合适。” 丁小桥也插嘴:“说说怎么了?就我们三个人还不能说说,我看你读书读成死脑筋了。”说着她伸出了手在丁五郎的额头上就弹了一个脑瓜崩说道:“哥,这念书不是为了恪守陈规,而是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让自己这辈子尽量的少犯错,不要过得那么失败。我们现在说说爷爷和奶奶的事情,并不是说他们的闲话,而是要从他们这一辈子的生活中总结一下,以后我们自己过日子可不能再犯这些错了。” 丁五郎摸着自己的额头,叹了一口气:“你啊,什么事到你的嘴里都是有道理的,真是不知道你这脑袋里面到底是什么长的。” 丁小桥只是哈哈的笑了起来,既然话说开了,大家也就说起了原来小时候的事情,其实,大家心里面一直都是有个疙瘩的,只是从来不说而已,现在过去了那么多年,再说起来这样的事情,就算当成了笑谈,可是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酸涩。 不过,酸涩归酸涩,大家却不会再像是小时候一样跟正房针尖对麦芒了。毕竟现在大家的阶级不一样了,层次不一样了,当年正房如此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尚且没有做什么,现在更不会做了,毕竟欺负一个如同蝼蚁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成就感啊。 牛车虽然走得慢,可是这到丁家正房也就没有多少的路程,很快三兄妹就已经到了这丁家正房的门口了。 还没有进门,远远的就听见了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丁小桥不由得扬了扬眉头,说实话,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见张氏那尖利的咆哮声了,现在忽然之间听见还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 牛车才刚刚停稳,丁五郎就扶着丁小桥下车,而第一辆车的车夫已经下去叫门了。 几乎就是在那房门被敲响的那一刻,院子里面的声音陡然就降低了不少,而当车夫开始喊道:“丁家老太爷在不在,我们家少爷小姐来给您送老爷夫人准备的年礼了。”那院子里面吵架的声音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痛快劲,让丁小桥也有点哭笑不得,原来她可是记得这张氏要是开始骂人,那真是没有个半天是不会停的,比起来,现在还真是识时务多了。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那门就已经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她长得低眉顺眼,头发在脑后面盘了一个发髻,面色有些憔悴,她身上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衣棉裤,上面还落了不少的补丁。而此时此刻,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怯生生的拉着她的棉裤,站在她的身后。 她一开门就连忙低头道:“少爷小姐来了,快点进来吧。” 丁五郎和丁七郎看都都没有看那个女人一眼,首先是不认识,第二他们已经是成年的人了,总不能盯着一个女人看,倒是走在最后的丁小桥多看了那个女人一眼,仔细的在脑子里面搜了好一遍,才终于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这不是当年跟着丁修忠回来,几乎鸠占鹊巢的平姨娘吗?想当年,这平姨娘看起来是不出声也不说话的,也长得不如王氏出色,却把王氏压得死死的,丁小桥还很是讶异了一番,不过现在看她那狼狈落魄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妾算不得主子,更何况对于现在丁家人来说,就更算不得什么了,所以丁小桥尽管认出了她也没有出声跟她说话,只是跟着丁五郎和丁七郎朝着正房走去。 站在院子里面的时候,丁小桥一抬头就看见那当年在她眼睛中间简直是最好的房子的丁家正房的青砖大瓦房,怎么会烂成了这个样子?不但到处都长着杂草,甚至还有一些地方瓦片都碎了,现在是冬天还好说,要是到了夏天雨季,只怕是会漏雨的。 不知道是不是丁修忠和丁修孝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已经学乖了,还是因为丁修节现在已经是丁家四个儿子中最为出息,社会地位也是最高的一个。总之丁小桥和丁五郎、丁七郎来到丁家正房的时候,竟然所有人都站在外面迎接。 就算是张氏也站在了楼梯上面,努力的想要在那张苦瓜脸上扯出一点笑容。家里面的女孩都已经嫁出去了,所以也没有和丁小桥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了,只有刘氏凑过来笑嘻嘻的问道:“小桥啊,你看啥呢!” 第441章 岁月 丁小桥转脸去看了刘氏一眼。说起来这还是自从丁家正房回来之后丁小桥第一次看见刘氏呢,原来在她的记忆中刘氏一直是圆圆的身体,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的刘氏真是清减了不少,不但那大饼脸小了一圈,就连她的腰身也瘦了不少,整个人站在那里虽然还是珠圆玉润的,但是比起原来,真真的瘦了不少。 看来,这在马太后倒台之后,这些原本抱着马太后大腿的人也是过得生不如死啊,不然,刘氏也不能成这个样子。丁小桥不免有一些感叹,这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将自己的幸福全部都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下场都不会太好。 不过,心里想着的事情,丁小桥自然是不会在脸上表现出半分来的,她只是冲着刘氏露出了一个合适的笑容道:“我就是觉得当年我们还在这院子里的时候,可是觉得这些房子啊楼梯啊,真是特别的高,现在再看,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记错了,怎么没有那么高了。” 刘氏捂着嘴角哈哈的笑了起来:“哎呦喂,我的傻丫头,你当年在这院子里的时候才多高啊?”说着她在自己的腰线上比划了一个位置:“当时你才这么高,现在都是大姑娘了,你多高了啊,看这些房子当然就觉得矮了。” 刘氏着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丁小桥的身后锁,她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丁小桥他们带过来的东西,正好瞧见一个车夫赶着那头猪和那头羊进来,丁小桥发现刘氏的眼睛一下子就冒出了金光来,似乎连口水都要淌下来了一般。 丁小桥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吭声,只是跟着丁五郎和丁七郎朝着楼梯上走了过去。上了楼梯进了屋子里面,丁小桥笑眯眯的想要坐下,却听到张氏说:“小桥,你过来坐吧吧忙着烧了炕呢,女孩子别坐在那冰凉凉的凳子上。” 要不是丁小桥这么多年来在生意场上打拼已经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性子,非要被张氏这样的话惊得叫出声音来。原来得张氏看见自己什么时候不是跟仇人一样,想想看原来,自己在她的手下,挨饿、被打、甚至是被卖掉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什么时候得过她的一个好脸色,更不要说这么轻言细语的说些如此体贴的话了,真真让丁小桥感觉到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心中诧异,丁小桥也没有表现出一分来,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直接走到了张氏指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要有这个火炕才能觉得温暖。坐在炕上,老丁头不免就问起这丁五郎和丁七郎的功课来。在原来的时候,每逢这个时刻,丁修忠都要摆出了一张这些事情只能问我睥睨天下的样子来,可是现在他只是像是抽了脊梁的狗一般,蹲在门边,连一句话都不说。 丁小桥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感受,想当年,这个位置可是她们家的专属位置呢,现在不过才几年的光景,就掉了个,真真是谁也想不到啊。 其实,到了现在隔着那么多的事情,老丁头就算再想表现出的多么的慈爱,也无济于事了,丁家的几个孩子的表现都淡淡的,没有一个人特别的亲热,一切都疏离有理,让老丁头除了在心底长叹一声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这边在聊着很难聊的天,那边,丁家的车夫们还在吭吭哧哧的卸车子,这东西多得,真是一时半会儿都卸不完。望着那院子里小山一样得东西慢慢的堆了起来,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丁小桥也瞧出来坐在自己身边的张氏一边要跟自己说话,表现得自己多么得慈爱,一边还要惦记着那院子里的东西,样子十分的辛苦。她也不想为难这个张氏,再说,让自己面前跟这个老太太聊天,也真心是一件太让人痛苦的事情了。 于是她主动说道:“奶,要不是你出去看看,这么多东西放在哪里合适?我们也不知道放哪,只好给你堆在院子里了,这收捡的事情还真是只能靠您老了。” 张氏早就巴不得去院子里盯着了,要知道她早就看见了那刘氏在那一堆的糕点面前打转了,要是她再不出去看着,只怕这东西一会就要被那刘氏给搬进自己屋子里面去了。 于是,她就冲着丁小桥点点头,干净利落的从炕上下去了,然后冲出了房门,直奔院子里面去了。 不得不说,这张氏是极为了解刘氏的,她才刚刚冲出了房门,就看见刘氏正站在她在炕头看不见的角落里,正在极力的往自己怀里面搂着那糕点呢。张氏顿时就火冒三丈,扯开了嗓子就冲着刘氏喊道:“老二媳妇,你在干什么!这些东西是你可以动的嘛?立刻把你的爪子给我收回去,不然我直接给你剁了。” 离开了那县丞府邸的大院子,刘氏也还是很怕张氏的,特别是张氏那声音实在是太有穿透力了,这一嗓子嚎出去,简直是吓得刘氏一个哆嗦,那已经搂到了裙子里面的糕点立刻就掉到了地上,摔坏了几个。 这张氏一见这副光景,立刻心疼得心里面都要滴血了,连忙就迈着那小脚几下子冲进了院子里面,一把抽出了楼梯便的柴火,就朝着刘氏冲了过去,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柴火朝着她身上打了过去:“你难道没有吃过吗?你看你那个德行,你是猪吗?除了吃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啊!这么好的东西你居然也能糟蹋坏了,你真是怎么不去死啊!怎么不去死啊!” 丁小桥听着久违的叫骂声,其实心里很不痛快。她微微皱了皱眉毛,撩起了窗户看了看外面,却看见张氏正追打着刘氏,她放下了窗户,看向了丁五郎,见他还是在很努力的配合老丁头的子孙满堂的景象,忽然就觉得实在是没有意思的很。 没有一会儿工夫,那外面的车夫进来了,禀报说东西已经全部装完了。丁家三兄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全部都站了起来,向老丁头告别了。 老丁头其实自己也觉得很辛苦,这样的孙子和孙女,让他还是很有压力的,跟他们说话,说得太重了,怕他们不高兴,可是说得别的一些,他们又听不进去,他这样不上不下的也是很尴尬。 于是,老丁头也一脸放松的对着几人点点头,然后送了几人出去。 到了院子里,丁小桥看见张氏还在追着刘氏,也找不到人问,忽然就看见王氏一边擦着手一边朝着正院走过来,她连忙叫着了王氏道:“大伯娘,三姑姑呢?” 王氏一直都在厨房里忙乎,因为家里面要过年,可是能吃得实在是太少,她又一直都是养尊处优得太太,现在一下子要动手做这些事情,实在是困难。刚才听说外面来人了,她不想自己这狼狈样子被外人看见,就叫平姨娘去开门,却没有想到这平姨娘一去开门就不回来了,她也是等得火气,便洗了手出来,打算抓回那个小浪蹄子好好的教训一番。 却没有想到才刚刚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定睛一看,院子里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面容美丽,身上穿着狐裘大衣,更显得她好像是雪地里的一枝红梅一样的靓丽多姿。她不由得微微一怔,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这个人是谁来。 可是她一看见那院子里面的东西,再看了看另外两个兄弟,即刻就明白了这是丁小桥。望着现在婀娜多姿美丽非凡的丁小桥,王氏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丁小房、丁小屋还有丁小台,不由得悲从中来。 不过,她也不能哭,只能勉力的支撑着自己的情绪笑着说:“是小桥啊,你要找云儿吗?她在后院捣鼓她那些咸菜呢?” 丁小桥冲着王氏行了一个礼,然后便错过了她,直接朝着后院走去。 一边走,丁小桥一边看这丁家的老宅子,还是跟当年一样,甚至比当年还要破旧了。一边看,丁小桥一边不禁觉得丁修忠实在不是个东西。人家都说是荣归故里,哪个人有了出息,第一件事情不是好好的修一下自己老家的房子,或者弄一下家里的祠堂,好嘛,到了他丁修忠这里,什么都不做了。 他是正房,这是他家的房子,他在外面当了那么多年的官,黑下了那么多的银子,他居然都不弄一点来修修这里,还让这里烂成这个样子。看看吧,到了现在最后还是要自己回来住,真是,报应不爽! 丁小桥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丁修忠一阵子,人已经走到了后院,这里虽然比起前院略小一点,但是也算是地方辽阔。 隔着那低矮的墙看外面,只见左领右舍没有一个不是因为这上河镇变成了经济区之后手里有了钱,这房子就没有一家人不是翻新了的,除了丁家。 丁小桥正在这里思前想后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回头一看,并不是丁云儿,居然是丁小房。 第442章 你的意思? 大概是经过了前几天的事情,现在的丁小房可是老实多了,见到丁小桥只是老老实实的行礼,也不再说什么不该说得话了。 上下打量了一番丁小房,丁小桥倒是有些惊讶,这不过几天的时间,丁小房居然拿已经憔悴成这个样子了,她原本就瘦,现在更是瘦得更一把骨头一样。丁小桥看着这张脸几乎都怀疑,这么多年她是不是都没有吃饭,没有睡觉,否则的话,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她身上穿着跟那天丁云儿一样的罩衣,细细的闻着,那罩衣上还有淡淡的咸菜的味道。丁小房本来靠近了丁小桥,后来敏感的发现丁小桥的鼻翼动了动,像是再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的时候,立刻脸色苍白的退后几步,没有在说话匆匆离开了。 这样莫名其妙的动作真是让丁小桥奇怪极了,她看着丁小房的背影,实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桥,你过来了?”就在丁小桥出神的时候,丁云儿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到了丁小桥的身边。 丁小桥回头看了丁云儿一眼,而丁云儿看着那丁小房飞奔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都到这份田地了,还那么放不下,真是的,难道这面子比肚子还要重要吗?” 丁云儿这一声感叹就让丁小桥明白了刚才丁小房飞奔离去的原因了,大概是因为自己闻她身上的气味了吧。她也摇摇头,原本还以为这丁小房能跟丁云儿做做咸菜,好歹能自己挣点钱,养活自己一下,现在看来,还是不过如此啊。 不过,丁小房本来就不是丁小桥过来的主要目的,她拉着丁云儿走到了一边,低声说道:“我给你寻摸了两处,一处是后院大一点,但是位置比较背,以后你要是要送咸菜的话,可能出来要麻烦一点,一处是后院略小一些,但是就在街面上,以后人家上门买卖咸菜也是方便,你看看,你选哪一处?” 丁云儿想了想问道:“哪处的房子新一点?” “后院大的房子新点,但是屋子有点小,街面那房子有个七八年了,房子倒是大点,而且,前面它有一处屋子就在街面上。” “你的意思是选街面上那个吗?”丁云儿听出了丁小桥的属意,于是问道。 丁小桥也不瞒着丁云儿,点点头:“那间房子我觉得可以打开了做成了铺面,你以后也可以自己零卖了,这样虽然零散一些,但是可以应付日常得开销。”说到这里丁小桥还是说道:“你别总是听我的,你要是有空,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房子。” 丁云儿也正好有这个意思,于是两个人说定了时间之后,便分手了。 到了院子里面丁五郎和丁七郎正站在院子里跟老丁头说话呢,见她出来,虽然面色不显,但是多少都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于是三人也不在多留,直接告辞就离开了。 不过,丁小桥倒是听到,在他们一出门,那门一关上,她就又听到了张氏陡然拔高的声音,她忍不住消除了声音,这个张氏啊,还真是以为这是在拍连续剧呢,脸骂人都可以接着骂的。 回到了丁家,丁修节和米氏不免要问下这丁家的情况,不过听了几个人的叙述之后,又不免觉得心酸。好在这大过年的,这种事情米氏也没有放在心上太久,很快她就已经被忙碌的事情给占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一年吃年夜饭,丁家破天荒的请了伍飞云的过来。这还是因为伍飞云给小米氏精心诊治结下的缘分,在加上米氏得知了这伍飞云无父无母,连相依为命的师傅也去世之后,顿时母爱泛滥,于是一定要邀请这伍飞云过来过年。 而伍飞云跟丁家相处了一场,也发现了这家人其实是非常的好客,而且非常的随和,也非常喜欢,所以对于米氏的极力邀请,她在推脱了一番之后,最后也就欣然同意了。 不过,丁小桥却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来。 米氏虽然一直在拉着这伍飞云在说家常,可是却时不时,有意无意的将这个话题往丁五郎的身上扯,那司马昭之心,简直已经路人皆知了。 不过,丁小桥却对于这个事情很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在去永昌县的时候,她也算是很偶然的得知了这丁五郎的心思,似乎他也是对于这伍飞云很有点好感。要知道这对于一向醉心于学术的丁五郎来说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既然他开了窍,丁小桥还是希望这件事能成。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事也不可能是丁家人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总得问问这伍飞云自己真正的想法,所以在米氏跟伍飞云说话的当口,她也就跟丁小阁丁小楼三个人在一边插科打诨,跟着在套伍飞云的话。 伍飞云又不是傻子,米氏跟丁家三姐妹的这些个动作她还能不明白,她的脸颊早就已经羞得通红了。不过她一直是个做大夫的,口舌不算是厉害,再加上那么多人得围攻,就算是伍飞云想要隐瞒什么,最后也被套得干干净净了。 米氏听出来这伍飞云也不是一点对于自家的傻小子没有兴趣,心里不免就放心了不少,不过多少还是很有歉疚的。人家没有父母,自己就这么直接跟她谈论这种事,说起来这是一种很看不起人家闺女的做法,可是她实在是心急,也只能做了。这做了之后,却也只能跟伍飞云道歉起来。 “飞云啊,你可别怪婶子,婶子这没有坏心,婶子就是想问问,你这心里咋想的,你要是愿意以后到我们丁来呢,你就点点头,要是不愿意呢,你就别点头也别说话。”米氏这歉道得实在是不妥当。 丁小桥在一边听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觉得再让米氏这么没有章法的说下去的话,只怕不出今天,这伍飞云就要被得罪完了,不要说给丁五郎说亲了,估计自己家都要打上老死不能往来的标签了。 于是,她连忙就将话给接了过去,顺便伸手拉了一下米氏,示意她不要在说话了。米氏接到了女儿警告的信息之后,微微的有些委屈,不过,还是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冲着伍飞云笑着,看着女儿怎么给她收场。 “伍姐姐,你是有大学问的人,我娘就不识字,她本来是好意,可是有时候话可能说的不对,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丁小桥连忙就伸出手,拉住了伍飞云那放在炕桌上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我娘的意思是,按道理她不该跟你说这些事,可是她真的是喜欢你,打心眼里面喜欢,所以才说出来的,所以,有些地方可能不合什么规矩,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面去。” 伍飞云低着头,冬日的暖阳透过了那窗户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更是让她显得面色飞霞,格外的美丽。她听着丁小桥的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不安,还有点像是做梦,那简直已经跟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了。 不过,丁小桥说了片刻之后,她还是给予了微微的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并且听进去了,让她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见着伍飞云有了反映了,丁小桥这才呼出了一口气,顺便转头看了米氏一眼,米氏也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有点忐忑,越发笑得心虚了,不过,这一次她打死不开口了,只是一个劲的看丁小桥,示意她将后面的事情全部都说了才好。 丁小桥只觉得头大,哪有这样的事情,她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搀和这种话题已经是不合规矩了,现在居然让她搀和自己长兄的婚事,哪有这样的! 不过,到底她也拗不过米氏,最后之后叹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对着伍飞云说:“伍姐姐,我们家的人都特别的喜欢你,觉得你这个人善良,而且心地好,又是一个守规矩的人,最重要的是,你这个人特别的合我们丁家的眼缘,这就是一种缘分啊,所以,我们丁家人都特别希望你能来我们丁家,成为我们丁家的人,你觉得好不好?” 这虽然比米氏刚才说得话婉转了一些,可是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就跟直接问人家,你要不要嫁到我们丁家做媳妇没有什么区别。就算人家伍飞云是个自尊自立自强的女性,遇见了这种事也是没有办法开口。 她便沉默不语。 丁小桥想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说得实在是不妥当,于是,就又跟伍飞云说:“这样吧,伍姐姐,你要是同意呢,你就清清嗓子,要是不同意呢,你就笑一笑。” 伍飞云抬头看了丁小桥一眼,脸上虽然还是红红的,但是丁小桥还是从她的申神情里面察觉到了一丝的为难。 正当丁小桥在回想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没有说对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那伍飞云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这,这是个什么意思? 第443章 心悦 不得不说伍飞云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胆识也非常特别的女人。在这样面对自己的个人问题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就这样一直害羞下去,反而在一阵子的犹豫之后,就落落大方的谈起了这个问题,虽然全程的她的脸都是红红的,声音也比平常小很多,但是这些都并不影响她将这个问题阐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说道:“你们丁家是个好人家,我很喜欢,如果能成为你们家的人当然我是梦寐以求的,按照我自己内心的最真实的感受当然是愿意的,可是,我却要说,不可以。” “为什么?”丁小桥很奇怪,其实不光丁小桥觉得很奇怪,就连米氏和丁小阁和丁小楼也觉得奇怪。大家都统一的看着伍飞云,倒反将伍飞云看得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继续将下面的话说得清楚了一些:“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是一个大夫,而且是女大夫,在三教九流中是属于一个下九流,我这样的人,自从决定开始做女医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决定了终身不嫁娶了。” “可是,你做女医跟嫁人不嫁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啊?”丁小桥一点不觉得女大夫是下九流,要知道在现代,能找到一个女医生做老婆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医生根本就是现代婚嫁中最佳职业的前三好不好。很多人家都觉得能嫁给医生或者娶一个医生简直是太美好的事情了,毕竟这家里有一个医生,那简直就等于整个家族都享福啊。 看病难看病贵,又不是只有现代才有,现在古代也是一样啊,要是家里面有个大夫,这头疼脑热的就方便多了。更何况,丁五郎很是喜欢这个伍飞云,就不说她是不是大夫,光冲着这一点,这事也一定要成啊。 伍飞云沉默了一会儿,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说:“不行的。丁少爷是要考功名的人,日后,是要走仕途的人,还是找一个门当户对能对他的仕途有帮助的小姐更好一些,至于我,本来就是个孤女,又是下九流的行业,怎么能配得上他?现在尚且配不上,以后就更加配不上。更何况,我当年在师傅面前发誓,要一辈子都做女医,绝对不会改行,所以,这件事是不成的。” 米氏被伍飞云堵得半天都说不出来一个字来,好不容易想了一会儿才冒出来一句:“可是,可是五郎很是心悦于你。” 这话真是够直白了,就算刚才一直侃侃而谈的伍飞云也被这句话弄得心境动荡,半天都没有开口。她的脸上酡红,就好像是喝了酒一样的红,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只有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道:“我虽然没有嫁过人,可是时常走过高门大户,却是知道的,夫妻之间心悦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能不能有共同的目的。从现在来看,我和大公子之间明显是没有这个共同的目的的,与其以后彼此辛苦,倒不如,还是不要提的好。” 虽然伍飞云一直都在拒绝,可是丁小桥还算是听明白了,伍飞云并不是不喜欢丁五郎,只是,她这看过的事情多了,其实也知道很多的事情,大概,她心中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没有说出来,但是,只是现在说得这些也就够了。 她看了一眼米氏那十分纠结的表情微微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跟着凑热闹了,接着她拍了拍伍飞云的手,笑了笑:“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伍姐姐,你说明了你的意思,那么我也说明一下我们丁家的意思吧。” 伍飞云有些奇怪的看着丁小桥,难道刚才丁小桥还没有说清楚丁家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几十年以后或者百年之后的丁家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的丁家不过是一个从庄户人家一步步摸爬滚打到现在的暴发户罢了,没有你说的那么高贵,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你看到了,我们家每个人其实都是乡下人。要说起身份来,现在我们家从商,和你一样也是下九流,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要说一个日子,我倒是觉得日子是一天天过的,没有人能够在现在就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而且,在今天就去计划十年后的日子,不是有点蠢吗?” 伍飞云想要反驳,可是丁小桥却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她说道:“我说这个并不是让你决定什么,只是告诉你你的担心并不存在,你说女医如何不入流,那么请你告诉我,商贾也有多入流?你说我大哥多么高高在上,那么我告诉你,在我们家里只有我大哥和二哥是不挣钱的,他还不如你,你尚且能自己养活自己,还要靠着我们养着。你说你要一辈子从医,这有何不可?我且告诉你,我还要一辈子从商呢。” 说道了这里,丁小桥忽然就笑了起来:“我说了这么多,不是像要劝你做什么决定,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们丁家包容心很强,我们喜欢你,所以,你的什么都能接受。” 伍飞云说不出别的话来,不得不说丁小桥说的实在是太真诚了,真诚得让她都没有办法拒绝。 “不过,我要告诉你一点,你的想法有一点是错的。在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并不是什么目的,而是夫妻之间的彼此心悦,只有这样彼此心悦,才能慢慢的将两个不一样的人过成一个人,这样才会有共同的目标和目的。你的说法实在是有些本木倒置了。若是你不信,就看看我的父母,他们就是我说得这般。” 伍飞云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丁小桥和米氏。她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简直是光芒四射到让人无法挪开目光。她从来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能这样落落大方侃侃而谈那些闺阁小姐最是说不出口的话题,不仅仅如此,她自己也并不拘束,在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并不避着人,当着自己的母亲姐妹就这样说了出来,可见她内心坦荡又磊落。 真真让人喜欢又羡慕。 说到了这里之后丁小桥的话锋一转,她笑道:“现在我将我们的想法告诉你了,你也将你的想法告诉我们了,那么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初步的共识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属于我们管了。” “接下来的事情?”伍飞云奇怪的看着丁小桥,她现在真心觉得有点跟不上这个姑娘的思绪,真是不愧是丁氏企业的掌舵人,她说得每句话都滴水不漏,可是却又那么有联系,让她想反驳想要挑出毛病也不太可能。 “当然。这是你和我哥哥之间的事情,跟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说明了我们的态度,至于最后能变成什么样子的,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丁小桥笑眯眯的望着伍飞云,她收了自己的手,转头看了看米氏和丁小阁和丁小楼,发现他们也开始点头,她便越发的得意起来。 “难不成,我哥哥娶媳妇,还要我这个妹妹帮着说媒吗?这件事自然是你们自己去解决,我们便不多言了。”说罢,丁小桥也不管伍飞云是不是反应过来,便笑着起身道,“你且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后面的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着她便离开了,而丁小桥一走,丁小阁和丁小楼也找着借口离开了,而米氏虽然还想再留一会儿,可是最后也被丁小阁和丁小楼给扯走了。就这样,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里面,没有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只剩下了伍飞云一个人。 坐在炕头上,伍飞云一直在回想刚才丁小桥说的话,好半天之后,她才隐隐的回过神来,刚才丁小桥的意思竟然是让自己跟丁五郎一起谈这个问题吗?那,那这个话的意思是什么? 伍飞云一下子就不安起来,原本还想睡一会儿的她脸坐都坐不住了,顿时睡意全消,她的心乱了,只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着一会儿要是有人进来自己该怎么说呢? 可是,伍飞云还真是想多了,一直到最后傍晚时分有丫头来喊她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进来,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真真是想的太多了。丁家人做事虽然不拘小节,但是也不能做出这么不合乎规矩的事情来是吧。 放下心来的伍飞云便跟着丫头出了屋子,经过了长长的廊子朝着正厅走去。 路过了花园的时候,却正好碰见一个穿着裘皮大氅的少年人正好从楼梯上来到廊子里,他看见了伍飞云微微一顿,然后躬身让她先走。伍飞云定睛一看,这个人就是刚才一直在丁小桥的嘴里说来说去的丁五郎。 一时之间,伍飞云的脚步就好像是灌了铅一样,她连忙也回了个礼,然后转身就要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一辈子行医本就是好事,这世间难得有这般的心智坚毅,丁某怎么敢轻视,只是倍觉尊敬而已。” 第444章 希望 伍飞云只觉得自己的脸哄的一声,一下子红了,不但是脸红了,甚至是连脖子都红了。她多想现在就直接的离开,可是她的脚却好像是被订在了地上一样,连半分都没有办法移动了。 而身后那个清朗的声音却接着说:“我并不懂医,可是却也听过,神农为了救天下众生的性命而去勇敢的尝百草,而你身为医者,难道不知道很多事情是要自己亲自去尝一尝才能知道效用的吗?就好像是现在开的方子,你定然是要知道效果才能下笔的对吧。” 伍飞云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她甚至已经觉得喘气都喘不过来了,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尝一尝呢?” 在丁五郎的话音落了很久之后,一直没有动的伍飞云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了,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尝什么呢?” “孔雀豆。”丁五郎缓缓的说着。 伍飞云身子重重的抖了一下,然后她缓缓的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丁五郎,却在那模模糊糊的阴影中看见了一张坚毅而率直的脸。 而后,伍飞云就立刻转回了身子,再也不管丁五郎有没有说话,直接就快步的离去了。 可是她的心里面却掀起了喧天巨浪,她的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当年背过的医书。“红豆,又名赤豆、红饭豆、米赤豆、孔雀豆、相思格。性平、味苦、有小毒。性平、味苦、有小毒。性平、味苦、有小毒。性平、味苦、有小毒,有小毒,有小毒……” 可是往日里用来背医书就能安稳下来的心情却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她只能翻来覆去的在心里说着,红豆有小毒。可是越说,便越是心乱起来,她想医书上果然是没有说错的,这个红豆就是有小毒,不不不,其实是有大毒的,不然的话,她可不会像是现在这般。 跟伍飞云这一晚上魂不守舍,食不知味比起来,丁小桥可算是放开了肚子吃。想起来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因为料理家事和企业里面的事情,简直累得连夜都没有守就直接睡过去了。 当时她心里一直骂着莫思归是王八蛋,怎么能连过年都不回来呢? 可是一转眼,到了现在,到了今年。莫思归就在隔壁的桌子,她虽然背着他,可是他能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特别的馨香,让她的心莫名的就踏实了起来。 似乎只要有他坐在那里,她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看她,转过头去,就看见莫思归也正好转过头来,他望着自己笑了笑,端起了手里的酒杯朝着自己敬了敬,她也笑了起来,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也冲着莫思归一举,接下去,两个人却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将杯子里面的酒就直接倒进了嘴里面。 女眷这边的桌子上,这酒是今年丁小楼今年用收下来的卖不掉品相不好的梨子酿制的,酒精度不高,又香甜可口,最是适合女子饮用的。丁小桥原来还不知道丁小楼有这样的手艺,尝过之后,大叫好喝,便缠着丁小楼今年继续酿造,不但要酿造,而且还要大大的酿造,多多的酿造。 丁小楼还能不知道丁小桥的主意,当下就答应了。 现在这一坛子的梨子酒是丁小楼专门留下的,最是上品和美味。丁小桥将那香甜却带着淡淡酒气的梨子酒倒入了口中之后,那香甜的味道顺着她的舌尖就滑进了她的胃里面。 一瞬间,胃里面似乎着了火,烧得她面颊酡红,眉目含春。 那一天的除夕,孩子们都玩得很晚,院子里的爆竹和烟花一直都在响着,都在亮着,将这本来就热闹的夜空,映射得更加璀璨夺目起来。 坐在院子里的丁小桥抬头看着那漫天的烟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就这样溢了出来。 忽然一把伞就挡在了她的头上,她转身回去一看,却看见了莫思归正站在那里冲着她淡淡的笑着。他的眸子真是美好,跟星河一般,洒满了细碎的光芒。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貂皮大氅,一头墨发好像是瀑布一样垂在了他的胸前和背后,仿佛是缎子一样散发着柔软的光泽。 而他的手修长和白皙,握着那翠竹做成的伞杆上,美丽的好像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的雕刻而成的一般。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长大了,而她也长大了。 丁小桥望着莫思归,脸上的笑容就好像是春色一般,荡漾开来,莫思归垂下了头,他那乌黑的发就这样扫到了丁小桥的脸颊上,弄得她痒痒的,她眯起了眼睛问道:“你今年在我身边吗?” “我在。”莫思归望着丁小桥,她似乎已经醉了,满目的春色,唇角带着妩媚的笑容,勾得他心里似乎一下子就烧起了一把火,怎么也灭不了。 “那么明年,你在我身边吗?” “我在。”莫思归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着丁小桥那酡红的脸庞,她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从小时候开始,她自己不知道,可是却已经散发出了致命的风情和诱惑力,她用这些毫不在意的风情编制成了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将他的人,他的心,他都未来全部都给套住了,连挣脱都做不到,只能这样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 在看着丁小桥此时此刻娇憨的笑容的时候,莫思归忽然就想起有一个人曾经问他,你用自己的未来用自己的人生全部去交换一个女人,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愚不可及吗?当时他说不会,可是心里却并不确定。 而现在,他看着这张笑脸的时候,他却想在心里再次回答那个人,不会,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愚蠢,他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因为,无论多少的钱,无论多少的权势,都比不过她的笑容。 春风再美,都比不上你的笑。 “那以后的每年,你都会在我的身边吗?” “我在,一直都在。”莫思归终于垂下了头去,他轻轻的将唇印在了那两片娇美如同鲜花一样的嘴唇上,辗转碾去。 初五的时候,丁云儿终于得了空,她跑了出来,找了丁小桥。而丁小桥也知道她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空,于是也不耽误,便带着丁云儿去看了那两处放在,在看完之后,丁云儿立刻爽快的决定要街面上的那个院子。 当下就签了文书,并且付了一些定钱请掮客去知府里面换了公文过来,不过是一天的工夫,那房子就成了丁云儿的私产了。 丁云儿结果了掮客拿过来的钥匙,便立刻兴冲冲的就拉着丁小桥去那房子里面了。她手里拿着钥匙,另一只手里则拿着锁头,可是她的手却抖得厉害,凑到了那锁眼的边上半天都没有插进去。 丁小桥握着她的手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丁云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她转脸看着丁小桥笑得灿烂得逼着人眼都疼了:“小桥,我心里高兴,我这一辈子活到了现在就没有哪一天,哪一刻像是今天这般高兴的。” 丁云儿眼睛便潮湿了,可是因为在过年,她不敢哭出来,怕给新的一年带来霉运,连忙扬起了头,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她说:“小桥,你知道吗?我原来从来都不敢想象,我还能活得像是一个人样,是你跟我说的,女人可以这么活,就算是我这个人人都看不起的老姑娘,也是可以这么活的。” 丁小桥紧紧的拉着丁云儿的手,晃了晃,又晃了晃,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不出来。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真的说不出来,丁小桥此时此刻胸口里面砰砰砰的跳动的心脏好像不安分的将要跳出来一样。 丁云儿再一次试了试,虽然那这一次她的手还是抖得厉害,但是最后成功将那道锁给打开了。 随着那落锁的声音,丁小桥仿佛听见了,那长久以来一直锁在丁云儿身上,心上的一把枷锁被打开了。 丁云儿扶着那门,望着里面的院子,虽然因为长久没有人住而有点潮湿破旧,可是,在丁云儿看来,那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都似乎好像要变成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扑面而来,将她包围将她击倒,将她炸得挫骨扬灰。 那天丁小桥回到了丁家得时候,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的,虽然,丁小桥自己手下的房子很多,她做得生意很大,可是,她觉得这些跟丁云儿那间小小的旧旧的院子比起啦,是同样的。 这是承载着,在这个时代属于不屈服命运女人的全部希望。 “小姐,今天又有几户人家差人来问,这聚百味要什么开业呢?还问接受不接受预定了呢?”白芷又抱着几张名帖进来了,她脸上的神色焦急,又惴惴不安,好像生怕丁小桥又把钱往外面推一般。 丁小桥只用看了白芷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笑着说:“你去看看窦掌柜有没有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我早就打听过了。”白芷连忙回答。 “那就让他去回话,便说,我们初七准时开张,可以接受预定了。” 听得这话,白芷几乎是欢呼着就奔了出去。 第445章 变强 丁小桥这一手饥饿营销玩得非常的高明,也或许是整个社会就没有人用过这一招,所以那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就算是中间空了这么多天,可是当丁小桥的聚百味开张之后,那几乎是爆满。 本来丁小桥还是很担心大家对于辣椒的接受程度,可是随着这每天销售状况分析,丁小桥发现这要清汤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而相反的要这红汤的人则是越来越多了,这就说明了,其实她原本对大家对于辣椒接受程度的担心是很没有必要的。 想想也是,当年川菜也只是在祖国的西南一隅兴旺,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竟然这川菜之风就已经吹遍了大江南北,同时也吹开了遍地的川菜之花,到了后来,甚至,川菜成为了整个中国最让人喜欢的一种菜系了。 可见,这辣椒是很有感染能力的,这麻辣的味道到底有多让人无法的忘怀。 就在二月二之后,随着这天气日渐的暖和起来,丁小桥的饥饿营销也渐渐的运用得越来越少,可是,所有得顾客并没有因为饥饿营销撤销了便对聚百味失去了兴趣,反而越发的人多起来。 不过前后两个月时间,聚百味居然已经取代了很多的老店子,成为了云通郡饮食行业的一匹黑马。 与此同时,李家和那一群山贼的刑期已到。就在二月十三的那天,他们一行人全部被押赴刑场处决了。 前一天晚上的时候,丁小桥一直睡不着,她的眼前一幅幅的好像是放着电影一般,看见的全部都是那天晚上,在那一场无妄之灾中,死去的人,还有,还有曾经的杜家。他的心里是充满恨意的,可是,在这个大仇得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丁小桥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轻松,反而心情更加的沉重起来。 现在丁家实在是走得太顺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人人都对于丁家恭恭敬敬,可是实际上呢?背后呢?他们到底怎么想的?人类的妒忌心是最可怕的毒药,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 一想到这里,丁小桥就觉得自己冷得很,她坐了起来,披上了一件衣服,轻轻的撩开了床帐子下了床。 外面守夜的小丫头睡得很沉,就连丁小桥已经下床穿上了鞋她都没有醒过来。丁小桥也不打算叫醒这个小丫头,她也算是活过了两次了,自然是知道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是睡得最沉得,与其让她昏昏沉沉得起来,倒不如,自己能做得事情自己做了就好了。 丁小桥出了卧室,站在了外面,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是料峭的寒意还是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站在廊子下面,丁小桥搓了搓手,抬头望去,只看见月亮还缺着一块。 她不禁有些感叹,这人生果然没有事事圆满的时候。 第二天,对于李家的行刑,丁小桥没有去。倒不是她看不得那些血腥的场面,而是,她觉得没有必要。有时候,有些事情,知道结果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去经历那些永生无法忘怀的惨烈?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快意恩仇的人,她这个人说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执念。 有时候,放下一些纠缠不休的往事,未尝不是就是放过自己。 只是,丁小桥没有想到的时候,莫思归居然也没有去。这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丁小桥也恨李家,但是当时毕竟他们防范得彻底,而且还有莫思归和四海客栈的人的救场,就算死了一些下人,丁家自己的家人,并没有什么折损。 丁小桥的恨其实也没有那么强烈。 但是,莫思归是不一样的,他在童年的时候,就已经那一场原本不该属于他的祸事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丁小桥了解他心中的恨,还有那隐藏在面具下面的不甘心。 而且莫思归跟丁小桥不一样,他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这样的一人为什么会在可以亲眼看见自己的仇人被手刃的时候,放弃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呢? 她站在书房的桌子边上,看着莫思归低头画着一副山水画,画里面有远山、有流水、有飞鸟、有荒芜的枯草和厚厚的暮雪,还有一个穿着蓑衣坐在小船上垂钓的老翁。 都说看一个人的字或者画能看出他的心情,可是这幅画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安宁,没有一点点情绪波动的样子。丁小桥低头看着那画,过了好久才说:“你这画不对。” 莫思归问:“什么地方不对?” “下雪的时候河面上都结冰了,怎么可能还去垂钓呢?所以你这画不对。” 莫思归那原本要提起来放下去的笔,就这样愣在了半空中,许久都放不下去,最后,他没有在画上再画任何的东西,只是将笔放在了笔架上,直起了身子看着那画,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是现在你说了,我觉得很有道理。” “画完吧。”丁小桥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她的情绪是那么的平和和安宁。 莫思归深深的看了丁小桥一眼之后,摇摇头:“既然你已经说这是错的了,何必再去画完?” “有时候,就算知道前面的路是错的,也不要放弃。因为没有回头的能力。” 莫思归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之后,他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我喜欢在发现错的时候就及时改正,虽然不知道改正了错误以后会不会好一些,但是,我的心里会觉得平安了不少。” 丁小桥歪着头看了看莫思归,忍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今天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莫思归慢慢的将桌子上那幅画卷了起来,随手就放在了一边的画缸里面,才转过头望着丁小桥说道:“因为,我不想背负着仇恨走完一生。”说着他又缓缓的走向了丁小桥,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丁小桥的额头:“因为,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仇恨更值得珍惜的事情。” “你是原谅了吗?” “我只是放下了。在我过去的生命中,我为了不辜负我的家里面的人,我一直都在努力,而现在,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情,那么我一直都背负在心中的那些沉重的负担就应该放下了。我想,如果是我爹和我娘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也希望,我能在下面的人生中走得轻松一些。” 莫思归的声音很好听,丁小桥甚至觉得他的声音比最好的乐器演奏出来的声音还要动听。 他说:“人的一生很短,人的一生也非常的有限,我不想在这很短又很有限的人生中带着那么多的仇恨。” 丁小桥对于莫思归的想法真是非常的诧异,这样的想法并不像是古代人该有的想法,倒更像是现代人的想法。在古人的眼中,杀父之仇,这是血汗深仇,哪怕是已经报仇雪恨,也不能忘记这一切,要时时刻刻的提防着对方来复仇。而面前的莫思归却要开通的多,当然用难听的话来说,他有些忘恩负义。 可是丁小桥却觉得这样的忘恩负义是应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莫思归曾经的沉重和悲哀带给了他什么,所以,能够自己想通放下了,这才是一件好事。 丁小桥转头看向了窗户外面,忽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担心的事情来,她说:“我总是担心,有一天,我们丁家也会变成了杜家,可是,若是那样的话,我缺没有办法像你这样开通。” 莫思归却笑了笑:“怕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若是真的怕,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吧。” 丁小桥逆着光闭上了眼睛,嘴角就翘了起来。 她要变得更强。她要变得更强,才能去保护自己最在意的人和事情。 聚百味的生意火爆让所有人都心生羡慕,丁小桥并没有停下来,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自己对于川菜的构想。这其实跟她一向求稳的职业构想是有些区别的,可是,她在跟莫思归说了话之后,忽然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想要变得更强一些,她不想在遇见事情的时候,只能如同当年的杜家一样束手无策,也不要再指望别人来出手相救,这个世界上,说到底,只有自己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武器。 丁小桥在聚百味的斜对面的那一片闲置了很久的空地上,直接就修建起了整个上河镇唯一的一幢四层的楼房。 虽然是农忙的时节,可是因为丁小桥给得工钱高,又是每天结算,来做工的人很是不少,再加上,丁小桥为了建设这幢楼房,所有的料子都已经提前请莫思归在准备了,一开工,这料子便已经源源不断的运了过来。 不缺人,不缺材料,更不缺钱,所以这房子盖起来那叫一个速度啊,真可谓是一天一个模样,前前后后一个月的时间,主体工程就已经全部做好了,而其他的装潢和绘画也在清明之前全部完成了。 前后算一算,不过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丁小桥从这房子的一楼慢慢的走向了四楼,然后再从四楼走到了一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446章 祭祖 四月初五,清明节,家家户户都要去上坟。丁家的祖坟其实并不在这上河镇,但是由于几年前,丁修忠大费周章的将自己的祖坟直接给按到这里,所以,就散丁修节不太乐意,也觉得意义不大,但是为了这个所谓的面子,所谓的社会地位,还是不得不去的。 不过相比较起几年是丁家正房丁修忠来牵头起来,这一次中心人物则变成了丁修节。 虽然整个过程中丁小桥都觉得这是一种演戏,可是不得不说,这一次祭祖还是很有那么几分气势的。而一开始本来对于这次祭祖并不是特别伤心的丁小桥到了最后也在这样的气氛中变得十分的诚心诚意起来。 不过,丁小桥是没有什么资格去上香的,就算她没有出嫁,就算她现在是丁氏企业的真正掌舵人,她才是现在丁家最为中心的人物,可是在祭祖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去祭拜。 她们这些媳妇和没有出嫁的女儿就只能站在最后面,双手合十拜一拜就算是进了自己的孝心了。 不过尽管如此,丁小桥也很是诚心诚意的暗自祷告着:“各位丁家的祖先,如果你们现在还没有投胎,还在天上或者附近看着我们的话,那就求求你们保佑我们家吧,要知道我们家才是根正苗红的丁家子孙呢!求你们保佑我两个哥哥在这一次春闱中能够考出好的成绩,也求你们保佑我的店子越开越好,还有我弄的这个川菜能尽快的在这个世界扎根,成为一个菜系。” 反正丁小桥要求的事情挺多的,她一直都在双手合十嘀嘀咕咕的,那模样十分的虔诚,一直到了她被人推了一下,才连忙睁开了眼睛看过去,只看见站在她身边的丁小阁压低了声音说:“快要完了。” 可不是嘛,丁五郎写出来的祭文现在已经快念完了。丁小桥连忙又说了几句结尾的话,便老老实实的站好,只等着整个仪式结束。 现在丁家也算是大户了,除去了女儿孙女,就算是孙辈也拍到了老十,再加上,丁修忠家的大郎还有丁修孝家的二郎三郎四郎都已经成亲了,并且各自有了孩子,这真的是好大的一家人。 过年的时候丁修节和丁修义给老丁头送去的养老银子一点都不意外的被老丁头用来修房子了,毕竟现在真的是住不开。就算是老丁头那宅子很大,可是要盖出来够这么多人住的房子,也显得有些狭窄。 还好,丁云儿这个一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跟张氏吵了一架之后就自动自觉的滚蛋了,要不是,就算是盖了新房子,估计也是没有她住的地方的。 好不容易,这个祭祖的仪式是搞完了。一家人已经弄得一身灰一身土了,走到了半路了还下了毛毛细雨,更是大家的身上都很是狼狈。既然今年的祭祖是以丁家三房为主,那也没有让这么一大家子人不吃饭就走的道理。 就算丁修忠做得出来这个事情,丁修节和丁小桥还真是做不出这个事情。所以,早早的丁小桥就让聚百味的贵宾间留出了四桌的位置,也算是大大方方的请丁家人吃一次饭。 被淋了雨,丁小桥当然是不会直接去聚百味的,她走到了半路就折回了家,让人烧水洗澡换了衣服,又重新熏了香,描好了妆容,这才带着白芷去了聚百味。 从后面的街道直接绕到了聚百味的贵宾院子外面,那里站着有几个穿着一水衣服,都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她们见了丁小桥,全部都弯腰行礼,齐声道:“东家好。” 丁小桥点点头,算是应过了她们的招呼,不过却没有马上的往院子里走去,只是站在门口听了听院子里丝竹阵阵,十分的雅致。只不过在这阵阵悠扬丝竹的声音中,还掺杂了不少的嘈杂的声音,细细听去,少不得有刘氏的大嗓门。 于是,丁小桥看向了那门口的一个迎宾的小姑娘问道:“丁家的人已经到了?” 虽然丁小桥自己也是姓丁,但是能在丁修节家上工的人,哪一个不知道整个丁家那点子事情,所以,一个小姑娘立刻就十分机灵的点点头说道:“是,都来了。来了好一会儿了,刚才还有一个媳妇过来什么时候可以上菜呢,我们回话说是要等东家,她就又回去了。不过,我见那个媳妇是饿了,所以,还是让厨房先上了一些小馒头顶一下。” 丁小桥满意的点点头,这些人真不愧是莫思归选出来的,无论是模样还是素质都是顶尖的,更重要的是还很有眼力见,为人有机灵,能想到她的前面,为她解决很多细节上的小麻烦,实在是不错的很。 “吩咐厨房可以上锅了。”其实丁小桥本来是不用这么做的,但是她想了很久之后还是决定要让这些丁家人知道现在整个丁家到底是谁家说了算,到底是要看谁的脸色过日子。就算是现在整个丁家已经分家,大家也已经闹得脸皮撕破,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明确一下。 这个世界上讲究众生平等是不可能的,必定要有人是头有些人是尾。他们丁家三房虽然一直被丁家当成了可有可无的尾巴,可是丁家三房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现在更是如此。不过,现在,丁小桥可并不满足只是自家人这么觉得,而是觉得应该告诉所有人,包括这些曾经一个个都恨不得骑在他们家脖子上的人,谁才是丁家做主的人。 以后,他们要懂得看脸色。 丁小桥略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然后这才朝着她为丁家定下的贵宾间里面走去。 虽然在平日里。每个贵宾间都是分开的,但是当时明远在设计的时候就非常巧妙,那些中间的隔断的门全部都是可以拆卸下来的,只要是遇见了像是这样需要用到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贵宾间的时候,就可以合并起来。 因为丁家的人口实在是众多,所以,这一次,丁小桥让人足足的拆下了三道门,凑成了一个可以摆放四张大桌子的大厅。 还没有走到门口,丁小桥就听到了刘氏一直在对于米氏溜须拍马的声音,那露骨肉麻的拍马屁的话语实在是让丁小桥自己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而在这刘氏的大嗓门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王氏的声音。 比起刘氏那赤裸裸的奉承来,王氏就显得含蓄得多。不得不说,这王氏确实是在这官家夫人中打过滚的,她说出来的奉承就要比刘氏中听多了,并不露骨,可是每一句都让人听得舒服,不会像是刘氏那样让人听了之后只会觉得不好意思。 屋子里除了她们的声音之外,还有很多的声音,比如丁大郎刻意对于丁五郎和丁七郎的讨好,还有,丁二郎、丁三郎丁四郎的附和声,丁六郎比起原来要安静得多,他没有怎么去丁五郎和丁七郎面前凑合,倒是跟丁八郎说了不少的话。 至于丁修节面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了。因为丁修节这次请吃饭,是带着曹宿生、米林他们的,所以,在桌上便泾渭分明的显露出来了。 这边丁修节和曹宿生、米林还有丁修义在说着今年各种田地的下种还有预计收成的事情,而那边,丁修忠和丁修孝坐在一边。丁修忠有一种别扭的骄傲,自从被抄家之后,他显得萎靡了很多,原本总是夸夸其谈的他现在没有多少的话,而当他面对丁修节的时候这种萎靡更是明显了。 这种感觉丁小桥还是很能理解的,毕竟原本一个一直自己看不起的人,现在变成了自己的救世主,而且自己时时刻刻还要看着他的面子上吃饭,这种感觉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太痛快。 至于丁修孝是个脸皮厚的,丁修节他们说话,他每次都能插进去,不过,到底是多少年不干农活的人了,对于这个地里面的事情真心是好多不明白了,况且现在上河镇这边现在都已经不种平地,全部都是在山地上种梯田了,就算丁修节丁修义想要捎带上说说话,他也是说不到两句就没有话了。 而老丁头看不得这样的状况,心下有些着急。不管怎么说丁修忠他是真心实意的当成自己的儿子的,就算前些年丁修忠对自己不好,可是,老丁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毕竟哪有记恨自己儿女的父母呢? 自从丁修忠回到了上河镇的种种情况他也是明白的,虽然说他知道,这丁修忠的三代之后都不能走仕途读书了,可是,也不忍心这个一直那么优秀骄傲的儿子一下子变成这般模样,所以,一直想要让丁修节拉拔他一下。 只是,老丁头也知道原来丁修忠跟丁修节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了,现在贸然的请人家丁修节帮忙,丁修节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就算丁修节答应,老丁头可没有忘记,现在丁家三房真正当家做主的那个小丫头片子不见得会答应。 所以,现在也只有先让这丁修忠先跟丁修节缓和一下关系,所以,他时时刻刻的都跟着丁修节说话,顺便拉拔这丁修忠,这拉帮带的意图真是不要太明显啊。 第447章 聚餐 屋子里面分成了四桌,从最里面开始算起分别坐着的是未婚的姑娘们还有比较大一点的重孙辈、女眷和媳妇们以及比较小的重孙辈、老丁头和儿子辈以及曹宿生他们这种重要的外人,以及丁五郎他们这样的男孙以及一些坐不下的人。 丁小桥一边听着屋子里面人的谈话,一边忍不住叹息,这就好像是一副人生百态的浮世绘啊。她信步走进了屋子里面,笑意盈盈的先是跟老丁头和张氏打了一个招呼,又给丁修节他们几个打了一个招呼。 这身子都还没有直起来,就看见了刘氏直接奔了过来,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就冲着米氏说:“上次去家里面真是时间太紧了,我都没有仔细看看,今天才算是有工夫好好的看了看,小桥这真是越发出落的漂亮了。”说着话,她用自己的手摸了摸丁小桥的手背,可是丁小桥还是敏锐的察觉了,这刘氏的手上粗糙了不少。 比起当年自己去舟平县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拉着自己的手的时候,她的手又胖又嫩,就好像是刚刚蒸好的蹄一样,可是现在她的手说是想锉刀和砂纸也并不为过。可见,这丁家正房的日子过得是相当不好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不过丁小桥的脸上却半点不显,只是笑眯眯的点头,也没有什么娇羞,倒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刘氏的称赞。 刘氏见丁小桥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这夸得更加要飞起来了:“原来人人都说大嫂家的小屋漂亮,说我们家小亭漂亮,要我说,那时候是小桥的年纪小,现在再看看,小屋也好,小亭也罢,真是比不得小桥啊。”刘氏真是为了拍马屁是下了血本的,不但处处的贬低她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丁小亭,甚至还拉上了王氏。 只见她转头看向了王氏笑眯眯的眉飞色舞:“大嫂,你说我说得可是对啊?” 王氏虽然也在拍三房的马屁,可到底没有到刘氏这个地步,所以,当听到刘氏贬低自己的孩子不算,还要拉上她的时候,脸色当时就不好了,不过,到底是为了自家日后的日子,她那不好的脸色也只是在面上略了过去,随后之后,便也干笑着接着刘氏的话:“是啊,是啊。” 丁小桥望着她们的样子,没有坑上,只是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嘲讽。就在她们两个围着丁小桥的时候,只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冷冷的哼,丁小桥回头一看,就看见一身提花缎子衣裙的丁小阁正带着山楂站在她们几人的后面。 刘氏因为刚刚的话,现在又看见了丁小阁,登时尴尬得恨不得在地上找一条地缝钻下去算了。丁小桥也是高兴起来,说实话,她对于这些人的拍马奉承是半点都不感兴趣,她上去就拉着丁小阁的手,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我刚才去找你,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会儿工夫吗?怎么这就来了。” “我要是来得再晚一点,岂不是连好戏也看不到了?”丁小阁手里持着一把苏绣团扇,一边说话,一边用团扇挡住了唇角笑得灿烂,不过,那话里面的嘲讽却一点都没有遮拦,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刘氏越发觉得下不来台了,可是,只是略微站了站,她便又转头坐了下来,围着米氏罗氏还有丁风儿说起话来。 丁小桥拉了一把丁小阁道:“何必呢,现在他们都这个样子,落井下石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丁小阁却轻轻的啐了一口:“我就是听不得,当年是怎么卖的我?我只道是,丁小亭才是他们的心头肉,现在看来,不过是比我贵一点的东西罢了,真真无耻。” 这个疙瘩,只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了,丁小桥不想去解开,也觉得没有必要去解开,世间的事情,哪有这样件件都圆满了。 火锅上来了,虽然席间还是很热闹,但是更多就是吃饭的声音了。丁家三房四房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了,尽管他们也不常是火锅,可是,到底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略略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这一次聚在一起吃饭,吃饭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大家好好聊聊天,毕竟现在家家人都是有产业的,再也不可能像是那些年穷的时候一样了,每一天干完活大家都可以凑到一起好好的说说自己白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情。现在出了逢年过节之外,想要这样凑到一起还真是相当的不容易的。 反观这丁修忠和丁修孝两家人真心就是来吃饭的,虽然丁小桥今天已经叮嘱了下面,吃多少的东西都要保证,但是看着这两家子人吃饭的速度还真是让人咋舌。就连一直都在吹捧米氏和丁小桥的刘氏自从火锅一端上来开始就没有抬过头。 只看见她一盘子一盘子的往锅里面下东西,而且全部都是荤菜,那上来的素菜统统不动。其实不光是刘氏,只要是正房的人,从老丁头和张氏开始一直到所有的孙子辈的孩子们全部都达到了最高境界静悄悄。 一个个忙得不得了,往往一盘子的肉放下去,锅才开就已经被捞完了。这样的高消耗让在一边看台的服务员们都忙着加了好多次的汤了。而那上菜,不,应该说上肉的速度也是让人咋舌,总之,就是各种的能吃,各种的拼命。 丁小桥看着他们实在是有些吃惊,就算她早就知道正房的人一定馋肉馋坏了,今天晚上吃饭的话,肯定要吃掉非常多非常多的肉,可是,真正的看到他们吃肉的效率的时候,丁小桥还是忍不住咋舌的。 其实不光是丁小桥看了吃惊,在座的人,凡是看见了这两家人吃肉的吃相,就没有一个吃惊的。特别是米氏,张着嘴半天都没有合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她说道:“大嫂二嫂你们都让孩子们慢点吃,这吃太快了不消化。” 不想刘氏抬头咧着都是油的大嘴笑了笑:“没事,我已经准备了好多山楂丸呢,指定不会出事儿。” 我勒个去,居然连山楂丸都准备好了,这倒是有多狠啊。丁小桥虽然用团扇遮着脸,可是还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真是算是开了眼界了。 好不容易等到丁修忠丁修孝两家子人算是暂时的放下了筷子,中场休息的时候,丁修节他们的聊天才慢慢的又恢复了起来。 这已经是清明了,庄稼陆续的开始种了下去,去年丁修节又买了两三百亩的山地,开成了梯田,地早就已经用肥料养好了,马上就要下种。除此之外,那些已经被转移到了山脚下的鱼苗塘子也可以上鱼苗了。今年除了自家留下的鱼苗之外,其他的鱼苗基本都已经卖掉了,说起这个米林就忍不住眉飞色舞。 这可是还没有等到秋天就已经进钱了。 老丁头这两年也是跟着丁修节他们种了梯田的,自然知道这个梯田是个好东西,原本,丁修忠还在做官的时候,丁修忠不耐烦带他,他也自己自觉不跟着去,毕竟他还是喜欢田间地头的生活,所以,丁修节给他的那点梯田足够他一个人种了。 可是现在一下子回来了这么老多的人,又是有那么多的小辈,各个都有自己的小家庭,甚至不少人还有了孩子,再靠丁修节给的那点点的梯田实在是不够看了。 老丁头听着丁修节他们说话,本来觉得也插不上嘴,就算插上嘴也说不到一起,便不是很想搭腔了,在家上,这面前的火锅,让他的食欲大开,实在是懒得凑热闹。 可是现在听到他们在说去年买了那么多的地,老丁头一下自己就坐不住了。田地,那可是关系到农家的根本啊,更何况,他们现在最最需要的就是田地了。否则的话,他们这么多张的嘴巴可怎么办? 原来丁修忠还是秀才的时候,他们的田地是不用上税的,所以原来他们的田地虽然不算多,可是每年的收成在上河村也算是丰厚,现在除了那些平地里的田还有丁修节前年给他玩的那一点点梯田外,什么都没有了。这么点田就算不用上税也是不够吃的,更何况还要上三成的税,要不是再弄点田的话,这么一家子可怎么活呢? 所以,他连忙就放下了筷子,然后冲着丁修节就说:“老三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成不?” 丁修节本来跟曹宿生他们说话说得挺高兴,现在被和软被老丁头就打断了,这让他微微的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老丁头的时候又发现他正满脸谄媚的望着自己笑着。一时之间丁修节的心里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想当年,老丁头什么时候对自己低三下四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就算老丁头做错了一千件一万件的事情,他对自己也是理直气壮的,可是现在,居然已经卑躬屈膝到了这个地步了。 实在是让人心里一阵阵的酸楚。 第448章 要 “爹,我是你儿子,你跟我说这些算什么呢?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是了。”有些感情虽然再也回不去了,可是有些话也要说得很漂亮。尽管现在老丁头和他的关系早就已经淡漠得好像是陌生人,可是,父慈子孝得场面还是要做出来的。 不过,这是丁修节这么想的,可是,老丁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听到丁修节说得客套话,便觉得这是真心实意了,他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虽然丁小桥跟丁修节隔着一张桌子,可是,丁小桥却一点都没有放过老丁头和丁修忠以及丁修孝的一举一动。在丁小桥的心里,他们这一家子人都是不得不提防的,否则,立刻就会顺杆爬。 你看看现在不就是这种情况吗?丁修节的客套话才刚刚的说完了之后,老丁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就拉住了丁修节的手臂,连声问道:“老三,你说得可是真的,可是真的?” 不得不说,丁修节被老丁头那突如其来的激动给吓了一跳,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可是现在就算是知道说错话了也不能改口了是吧,不过,下意识的他还是转向了丁小桥的方向看了丁小桥一眼。 这一眼,就看见丁小桥正靠在椅子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和老丁头,不过那双眼睛当真是亮晶晶的,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办法从她的目光之下逃过。而当丁小桥看见了丁修节回头之后,她的唇角翘了翘,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她冲着丁修节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事儿。 接到了丁小桥这样的信息的丁修节心里当下就松了一口气,其实,就算是被人说自己是一个完全听闺女话的没用的人,丁修节也是愿意的,实在是他发现了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应付这些厚脸皮的人和事儿。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丁修节也不是一个傻子,他只是笑眯眯的冲着老丁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爹啊,你生养我一场,你要我的什么当然都是可以的,不过,也要分事情是不,总不能说,你现在让我把这聚百味给你,我也得举双手同意,是不是?” 老丁头被丁修节塞了一句话,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丁修节趁机将自己的胳膊从老丁头的手里抽了出来。老丁头也搓了搓手,这才抬头冲着丁修节尴尬的笑了笑:“这怎么会呢?我没事儿要你的这聚百味干什么。” 不想,丁修节听了老丁头这句话又摇了摇头:“爹啊,就算你要这聚百味,只怕我也是给不了你的,我刚才可是说得清楚,你生养我一场,只要是我的,你要什么都可以,这不是我的,自然是给不了了,就好像是这聚百味便不是我,那可是小桥的东西,所以啊,我说,就算是你老人家看上了这东西我也是给不了你的。” 老丁头似乎这个时候才听懂了丁修节的意思,他将头缓缓地朝着丁小桥的方向看了看,发现这个孙女正靠在那椅背上,一只手拿着一把牡丹团扇轻轻的摇着,一边却弯着一对银河皎月般的眼睛望着他们,唇角的笑容笑眯眯的。 老丁头猛地抖了一下,他扭头冲着丁修节问道:“老三啊,这三房的家难道不是你当吗?” 丁修节冲着老丁头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爹啊,我们三房的家得看什么事,家事自然是我当的,不过生意上的事情嘛……”说到这里他哈哈的笑了起来:“你也知道我不认识几个大字,又是个乡下泥腿子出身,怎么可能会做生意呢?所以,这生意上的事情,我是半点都做不得主的。”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这个事情,可是当这个事情亲自的从丁修节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老丁头还是忍不住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家里的事情能有多少啊?这外面的生意上的事才是大头啊。老丁头成心想要劝说丁修节几句,可是,张开了口却半天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只能呐呐的说:“老三啊,你这不行啊,一个大男人的就要将家当起来,否则,这家里面哪还像是一个家呢?” 老丁头说着这个话声音不算小,虽然隔着一张桌子,但是却一直都注意这边动静,现在听到了老丁头说这个话之后,丁小桥便缓缓的开口道:“爷,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人呢,最重要就是要量力而行,不量力而行,光是去充大头,最后将事情闹得一团糟,这难道才是大男人吗?要知道,古话说的好,能屈能伸才是真汉子也,光顾着那一点点脸面,就弄得一家人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难道这就是爷所谓的当家吗?还是说,爷爷非要看着我们这一家子过得连要饭都找不到地方了,您好收留我们吗?” 丁小桥的声音又轻又软,语速也不疾不徐,说起话来还是笑眯眯的,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跟祖辈撒娇的小孙女,可是那话却跟一根根的刺一样扎向了老丁头的心窝子。 虽然这话字里行间都是就事论事,可是背后的意思没有一句不是警告老丁头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他们家弄不好了,他可不痛快。 老丁头的嘴唇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了,他忽然觉得胸口里面就烧起了一把火来。他想想看,自己这一辈子真是窝囊,小的时候随时被父母教训,到了娶了老婆又随时被张氏教训,现在到了自己熬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要被自己的孙女教训,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这个想法一下子就冲上了头,好像是猛然间浇在了柴火上的滚油,让他心头的火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他猛地就拍了一下桌子,对着丁小桥就怒吼起来:“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我现在是在跟你爹说话,你差什么嘴,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老丁头猛地拍桌子,一下子就让整个屋子里面的气疯紧张了起来。张氏倒是无所谓,反正谁都可以吃不饱饭,她绝对不会,再说了,她的心底里面还是很期待老丁头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丁老三一家人,让他们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最好能供着自己才是最好的呢。 可是除了老丁头和张氏之外,正房的其他人全部都已经紧张到极点。虽然没有人明说,可是这里面的人谁不知道,现在丁家说话算数的人是丁小桥,他们现在想要在丁家三房手里谋些生路的话,丁小桥不点头,那说到天上去都是浪费。如果现在老丁头一下子将丁小桥给得罪了,他们正房之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刘氏和王氏以及丁修忠和丁修孝全部都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而米氏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放在前些年老丁头这么教训他们倒是无所谓,现在,他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现在被一些打秋风的人上来就打脸,哪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不等所有人有动作的时候,丁小桥便打断了老丁头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爷爷,我这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您老现在连实话都听不得了?” 说到了这里,她摇头笑出了声音,悠闲慵懒的声音简直是将老丁头气得要吐血,不过丁小桥接下去的话愣是像一根针,一下子就将老丁头那已经气得鼓鼓的气球一下自己就扎破了,让他立马就一点点的脾气都没有了,甚至看是悔恨起刚才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没事跟丁小桥杠起来做什么呢? 丁小桥摆摆手,显然对于这个打嘴仗的话题啊不感兴趣,她直接慢悠悠的说道:“罢了罢了,说这些没有意思的事情做什么呢?难道爷还以为你说了,这事情就马上翻雨覆雨了吗?爷,你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事情,倒不如说说看,你想找我要点什么?” 丁小桥着重的说着“找我”两个字,而不是说“找我爹”,这就已经充分的表明了立场,这老丁头的的这件事上,无论老丁头要的是什么,做主的人都是她,找别人根本不管用,就算是找她爹那也是不管用的。 老丁头虽然是个庄户老汉,但是好歹也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人生了,要是连这点点的话话外之音都听不出来的话,那这几十年的日子还真是白活了。只见他一下自己就好像被抽掉了脊梁一样靠在了椅背上,低着头沉思起来。 对于老丁头的沉思也好,闹脾气也罢,丁小桥半点都不放在心上,她甚至笑眯眯的让服务员又给上了一些由丁小楼想出来做出来新鲜的小糕点,让大家尝尝看顺便给她点评一下,这些糕点以后有没有市场。 原本僵直的气氛随着丁小桥的长袖善舞,便渐渐的融化开了,大家似乎放开了刚才的那点尴尬,都开始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些糕点上面。 就在这个时候,老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端起了桌子上的酒猛地灌进了肚子里面之后,这才冲着丁小桥和风细雨的笑道:“小桥啊,爷啊,确实想管你要点东西,你看成不成?” 第449章 拒绝 丁小桥还是笑眯眯的,好像刚才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没有跟老丁头杠起来,老丁头也没有如此的低三下四,她只是说:“您说说看,我得估摸一下才能说成不成,毕竟我现在这里那多张嘴等着吃饭呢!这可不比正房,你们都是家里人,我这里可没有几个家里人,各个都是外人。您也是知道的,这家里人怎么好将就,可是外人可就半点不能得罪的,否则,我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没啥大事,没啥大事。”老丁头的唇角抖了抖,而后他伸出了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嘴唇,这才又显得有些紧张的将自己的双手在裤子上来回的擦了擦。又犹豫了片刻之后,老丁头似乎这才骨气了全部的勇气一般,终于张开了嘴,冲着丁小桥说道:“小桥啊,现在家里面困难啊,那么多的人口,饭都吃不饱。” “过年的时候不是才给爷送去了一百两银子和那么多的粮食吗?这老些东西难道还不够家里人吃吗?况且,家里的男人女人那么多,只要手脚勤快一点还怕吃不饱饭吗?” 老丁头也知道丁小桥说得是实情,丁修节家的一百两银子,丁修义家的五十两银子,这加起来,简直比一些小地主家都有钱了,哪能不够吃饭呢? 只是这家里的人,从老婆到儿子到媳妇再到孙子和孙媳妇,各个都是养尊处优得久了得人,家里的农活就算能干速度也很慢,更何况好多人根本就没有干过农活,这些钱哪里够?更何况,他今年还盖了房子,现在剩下的更是寥寥无几了。 “今年家里盖了房子了。”老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他小心翼翼的看着丁小桥的脸色,发现她的脸上连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越发的七上八下起来,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们都在家里讨论好了,今天一定要让丁家三房拉拔他们一下,不论是找活干还是给点东西,或者是给点地,总之是不能空手回去的,否则真是过不下去了。 “而且,孩子那么多,都张着嘴等着吃饭呢……” 丁小桥抬眼看了老丁头一眼,没有马上说话,不过她的这个表情真是吓人,反正老丁头看着她那笑眯眯的样子只觉得胃里面都要痉挛了。 “房子倒是应该盖了。”白芷见丁小桥已经说话说得差不多了,就给她端了一碗茶来,丁小桥先是漱了漱口,交还给了白芷,白芷交给其他的小丫头,又端了一碗茶来,丁小桥再次漱了漱口,这茶又递了下去,最后才送上了一小盅的甜白瓷碗装的茶来,她这才轻轻的抿了一口。接下去用帕子按了一下嘴角,这才接着又说话:“不过,庄户人家的房子,一百两也能盖不小了吧。” 正房的人其实一直都在盯着丁小桥,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办法躲过所有人的眼睛。可是当他们看见丁小桥光是吃完饭漱口的那个繁琐劲,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腾起了一种不能说出口却不得不承认的想法。 那就是,他们跟三房之间的差距已经再也不是可以用长度来测量的。或许,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如此了,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眼高于顶,没有人愿意承认,可是到了现在他们都跌落的云端之后,在看过去,才发现,三房跟正房之间真正的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丁小桥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做作,其实不光是丁小桥,其实三房的每个人在吃完东西之后都是这样的动作,可见他们平日里便是这样的,并不是装出来的。 这样的认知,让正房的人心中有了一种不能说出来的深深的敬畏。 老丁头没有敢接话,只听着丁小桥又说:“家里面那么多的男人女人,难不都是在家里闲着不成吗?如果说只是在家里还要养着丫头,什么活不干,只等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话,一百两银子肯定不够的。” 说着,她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倒是羡慕大伯们的很,你看看,家里人口多就是一件好事,一些人去种田了,剩下的人就出去做工,不说别的地方,光是在上河镇这个地方找活干,不说农闲的时候,就光是农忙的时候,这么一大家子凑到一起也能挣个四五两的银子呢。”她的手指捏着那团扇,她轻轻的用团扇的边缘翘了翘桌面,只听得那桌面发出了叩叩的声音:“爷,你可别觉得这四五辆银子少,想当年,我们那一大家子一年都不见得能挣这么多钱呢。” 至此,丁小桥话锋一转:“况且,那个时候,大家还要供着大伯念书,还要供着大伯家一家子在城里面丫头婆子的使唤,这况且都够了,怎么现在却不够了呢?而且,这只是一个月,一年可有十二个月呢,掐去过年的一个月之外,一年到头,少说也有五十两银子的进账,爷,您可去问问,这上河镇的庄户人家,光靠着那点田地的人,谁家一年到头抛去收成外,还能能挣这么多钱的?” 老丁头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说,丁小桥在说话的时候,老丁头一直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个孙女从小就给他的感觉不一般,现在更是不得了了,现在她这说得每句话,虽然跟拉家常一样,可是老丁头就是没有一句话可以反驳的,没有一个字是可以据理力争的。 这种感觉让老丁头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可是他还是不放弃,打算再为自己争一下,所以,他咽下了一口口水之后,才对着丁小桥又说:“小桥啊,你看家里的这些人,原来就没有干活这些活,而且娘家婆家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去干这些呢?” 老丁头这话说得十分艰涩,没说一个字,他都觉得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可是,他还是要说,这种违背了自己真实认知的话,说出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而有些可笑。 是啊,小桥说得没有错,家里那么多的人口,要是都出去干活,无论是做下人也好,洗盘子洗碗也罢,到厨房帮工也罢,就算是做绣娘也好了,大家只要一起的努力,这还怕日子过不好吗?这还连饭都吃不饱吗? 丁小桥的拿着扇子敲桌子的手猛然就顿住了,她原本脸上还带着隐隐的笑容,不过现在却收敛了起来,她的目光从老丁头的脸上收了过来,缓缓的扫了扫坐在自己同桌的媳妇还有跟米氏他们同桌的媳妇们,而这些人在碰触到丁小桥的目光之后,就没有一个人不是立刻就躲开了脸的。 她的唇角掀起了的一丝的冷意,然后所有人就听到她淡淡的哼了一声。这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也让在做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从凳子上抖了一下,背后的汗毛细细密密的竖了起来,忽然上下都静若寒蝉。 “因为原来没有干活,所以现在就干不了活,干不了活儿,可还要吃饭,可是上哪去找饭吃呢?当然是丁老三家。是这个意思吗?”丁小桥将话说得赤=裸=裸的,就好像是一个个的巴掌啪啪的打在在座的所有的人脸上。 老丁头连忙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打算要几亩梯田,种一种,不然家里的口粮实在是不够了。” “种一种?谁种?”丁小桥的眸子一下子就眯了起来,她看着老丁头,唇角的笑意越发的凉薄了起来。 老丁头看着丁小桥的表情,细细的看,慢慢的看,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出她心里真实的意图,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各种的厌恶之外,丁小桥的表情里面什么都没有。 既然看不出来,老丁头就估摸着丁小桥可能会有的想法,然后说些比较柔和的句子说道:“我这年纪还正当年,家里干过农活的还有不少,你看你二叔,你几个哥哥,就算这些年手生了,但是练一练……” 不等老丁头说完,丁小桥的冷笑就冲出了口:“正当年?既然爷正当年,还不用养老,为什么要管我们要养老钱!既然是如此,去年的钱也就罢了,今年的钱就不会给了。” 老丁头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愣愣的看着丁小桥,完全是想不通为什么丁小桥一下子就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他的嘴唇颤抖。而正房其他的人也一个个脸色白了起来。 老丁头好一会儿才说:“不,不,我不是自己干,我就是帮着看看,我这年纪摆在这里了,哪里还干得动呢?” 丁小桥并不打算听老丁头这些申辩,只是挥挥手,示意老丁头不要开口了:“爷,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所以,我从来不会养什么闲人,不信你就问问我们家所有的人,是不是都有活干。我对我们家的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第450章 租赁 这番话真真是不留一点的情面。丁修节一家本来是厚道人,原本如果是换了一个人的话,丁小桥说出这样一番冷心冷肺的话来,无论是丁家三房的谁,都会站出来呵斥丁小桥的,但是,如果对方换成了丁家正房的话。丁家三房的人却全部都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稳坐钓鱼船一般的坐在那里,手上做得事情脸连一点的改变都没有。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话,虽然难听,虽然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人的心窝子上,可是却真心是丁家人的心里话。 真是物是人非。 丁修忠心里不免这么感叹着,虽然知道现在的生活跟当初的生活真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可是,他是有些习惯不了丁修节家人这样讲话的态度。现在想想看,虽然当年他们就是这样的桀骜不要脸,可是到底没有说话这么难听,现在自己变成了这样,他们便如此落井下石。 可是,人的面子能值几文钱呢?在大牢里面的时候,丁修忠就已经体会得清清楚楚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现在连饭都没有得吃得了,好在意这些做什么?现在要是丁家三房能给他们一口饭吃,让人家说难听点又能如何? 那些原本还在心底略微翻滚的气血,在想过了这点之后,又被他按了下去。接着丁修忠垂下了眼睛,继续拿起了筷子,在锅里面捞了一点素菜放在了碗里,虽然食不知味,但是还是吃了下去。 丁小桥看了一眼老丁头的那越发难看的脸色,最终也没有将话说得太死了,毕竟那是丁修节亲爹,也是自己的亲生爷爷。这话说得太过了,被人传出去了,真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爷,也不是我不近人情。我也不想翻那些原来的旧账,只是我就是想问一句,是不是在你们眼睛里面,我们丁家三房过得再好也是给你们正房挣的是不是?”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老丁头连连摆手,这话实在是有些重了,不光老丁头就连张氏也被刺得坐不下去了。这些年来,张氏别的没有学会,这看人脸色多多少少还是学到了一些,于是,她也连忙说:“小桥,你说什么呢,这不是都分了家了吗?怎么……” 说了几个字,张氏就闭上了嘴,她看了看老丁头,示意老丁头去说,于是她就继续坐在那里,吃东西,事不关己的样子,那副动作,那幅表情真心就是跟那边吃火锅的丁修忠是一个模子里面倒出来的一样。 “小桥,你多想啊了,这怎么可能呢,咱们丁家不是分家了吗?这自然是你们三房的东西就是三房的,正房的东西就是正房的,你这说的什么话啊。”老丁头虽然解释得挺快,不过,声音里却没有什么底气,只是解释完了之后,他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们都是兄弟,兄弟之间不就是要这么样吗?谁落难了,其他的兄弟都要拉拔一把,日后,我们老两个去了,剩下来的不就是你们最亲吗?” 老丁头的话,丁小桥倒是没有说什么,可是一边一直没有吭声的丁小楼却不咸不淡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谁落难了,其他的兄弟就要拉拔一下,这话说得跟戏文里面一样的。当年我们家分家的时候连一口锅一把菜刀都没有,别说你们买给我们了,就算借我们用用都是不干的。现在倒是会说了。” 丁小楼的话让所有正房的人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而那些后来嫁进来的媳妇,虽然不知道这些过去的事情,却也多少能听出来当时这一家子闹成了什么样子,她们更是抱着自己的孩子,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再次有台风尾扫到自己。 丁小桥并没有阻止丁小楼的话,到时让她说了个痛快,将那些压在自己心里的情感全部倒了出来,不过,丁小楼的内心里到底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她虽然略有抱怨,可是却也没有说几句,便停住了嘴。 这个时候丁小桥才说:“说到底,爷是要田是吧?” 这总算是说到了是重点,也说到了实质性的东西。老丁头连连点头,要是自己这个孙女能饶给自己一些东西,就算是刚才被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也是心甘情愿的了。“是,是,是,小桥你说得没错,家里那么多人口呢,如果大家都加紧了干活,日子怎么过不去,但是这庄户人家的,口粮总得自己种不是吗?家里那点地真的不够吃。” 丁小桥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丁家正房现在有多少地,有多少人吃饭,她只有个大致的了解,别的她也不愿意去细想,跟她没有关系,也不想想浪费一点点的心思在上面。 “你们人口也多,加上原来那点地,还有前两年给爷的那点地,看起来是略微有点少了。这样吧,我在拿十亩梯田给您,您看如何?”丁小桥也不耐烦听老丁头的那些解释,随便点点头,淡淡的说道。 “可以可以。”这梯田的甜头老丁头也是尝过的,虽然说只是十亩,可是从上到下那可是很多层的,他也可以像是丁家三房一样,种稻子养稻田鱼,顺便再种上玉米和土豆,这样一来,不管怎么样,这吃食怎么都是够的,除了上税,这家里的东西还能攒下不少来。老丁头只觉得刚才得那些话真是值得了,能换得这十亩的地,就算是丁小桥这个小丫头再说些什么也是可以的。 一边搓着手,老丁头一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那脸上欣慰的表情就好像是破了奥运会记录一样。在看正房所有的人家,一个个也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丁小桥便让白芷去她的书房里取地契来。这聚百味距离丁家三房还是有一定的距离,所以这个时间里,刚刚僵持的气氛又缓和开了,这刘氏和王氏真是个圆滑的人,好像刚才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现在她们居然又活跃的开始说些俏皮话了。 不过,她们说得热烈,捧场的也多是正房的人,三房四房的人虽然一直都是笑盈盈的,不过也看得出来,那笑容只是敷衍和应付,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到眼睛里面去。 而丁小桥更是如此,她靠在椅子上行,手轻轻的撑着下巴,看起来动作并不淑女,但是却舒展,她唇边带着浅浅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容,望着这屋子里面的气氛,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旁观者。 好一会儿之后,白芷终于回来了,她的手里捧着一个匣子。自从白芷走进了屋子里面的那一刻,所有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了,所有人都注视着白芷,准确说,是注视着白芷手里面的那匣子。 白芷的脚步很快,可是,这个时候正房的人却没有一个不觉得她慢的,现在就没有一个人不期待这白芷是直接飞到丁小桥的身边的。 丁小桥打开了那个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展开之后看了看,然后她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的笑容,冲着白芷点点头。接着就让白芷将这张纸拿去给了老丁头。 “老太爷。”白芷笑意盈盈的走到了老丁头的身边,就将手里面的那张纸恭恭敬敬的交给了老丁头。 老丁头原本想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可是,那急促的动作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和着急。而在一边一直都没有说一句话的丁修忠这个时候也抬起头来,随着老丁头那颤颤悠悠的打开了那张纸,迫不及待的朝着那张纸看去。 随后,丁修忠就冲出口了一句话,当然,也是他今天的第一句话:“怎么是租赁文书,不是地契!” 丁小桥目光流转,好像是上元节溪水里流淌的点点的灯光一样,轻飘飘的就落在了丁修忠的脸上,她脸上笑容更胜,就算是没有任何的情绪也让人感觉出来了浓浓的嘲讽。 她到底也没有跟丁修忠说一句话,只是转头看向了老丁头说:“刚才爷说,这地你只帮忙看着,不去种,我信,不过,我们三房正房分开这么多年了,我信爷的话,其他人嘛……” 她并没有说完,只是唇角微微的翘了起来,虽然丁小桥没有说完下面的话,但是是个人也能听出她下面的话的意思,正房谁也没有敢吭声,更没有人敢反驳。丁小桥轻笑一声:“所以嘛,这是一份租赁的合同,到底我们都是姓丁的,我就不收租子了,只是,这块地周围的地都是我们家的,若是有人过来回我,爷你身强体壮的又来干活了,那么,不要说这块地了,只怕那些养老钱,我们也得想一想了。” 她伸手端起了桌子上的一只茶碗,轻轻的又抿了一口,说的话越发刻薄了:“我这也是为了爷考虑,别人说我们三房不孝顺,让爷爷那么大年纪还来地里干活也就算了,反正这么些年,我们三房在这个事情上,也不是第一次丢脸了。只是,爷啊,你要是累出个好歹来,你这不是要让我们一家子都填进去吗?” 第451章 川菜 白芷端着一碗刚刚出锅的燕窝走了进书房,便看见丁小桥正埋着头在写着什么。而在她的身边的炕上已经放着一只大大的盒子,里面放着很多写满了字的书笺,这是丁小桥最近经常干的事情。 川菜馆已经开业了,名字还是用得聚百味,丁小桥打的就是借着聚百味这把野火,将这大家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川菜给烧起来。事实上,也真是像她所想的那样,那些所能代表川菜的极致的菜肴成了店子里面点菜率最高的几道菜。 比如,水煮肉片、水煮鱼、酸菜鱼、鱼香肉丝、夫妻肺片等等才刚刚一经推出,就成为了所有人交口称赞的菜肴。 聚百味除了这些好吃的菜肴之外,丁小桥还推出了一个新的举措,那就是外卖。只要你提前订餐,缴纳的菜钱之后,那么到了你指定的时间的时候,赛百味的外送小哥,就会带着刚刚出锅的还热气腾腾的菜肴上门去敲门了。 这样的一个举措,一开始柴康是坚决不同意的,作为厨子,都是害怕别人学技术的,俗话说得好,教会的徒弟,饿死了师傅。现在他在聚百味里刚刚站稳了大师傅的位置,怎么会愿意让别人将这菜送到别人的门口去,让别人学会呢? 为了说服柴康,丁小桥可是花了不少的工夫。 其实,柴康的担心,丁小桥是非常理解的,可是她现在要的并不是一个小小的饭馆,而是要做出一个菜系,重要的就是要先培养出一大批能接受这种菜系的食客,否则的话,就算这个菜天下仅有,那么也是没有办法将菜系推广出去的。 人生在朝着理想开进的时候,一定会遇见不同的选择,全要将全部的东西都抓在手里是不可能的,所以,人一定要学会取舍,为了取得更大更长远的成功,眼前这一点点的利益,自然是要舍去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丁小桥也不怕自己的川菜能被人学走。毕竟,川菜实在是博大精深,就算自己素来爱吃川菜,也研究了不少的川菜,更会做不少的川菜,但是要将它全部的学会吃透还是不可能的。 就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那些对于川菜更是一无所知的人又怎么能知道呢?又怎么可能学会呢? 就比如说现在在莫思归帮着丁小桥四处的网罗中,已经从番邦为丁小桥购买到了将近十种的辣椒,而这些辣椒每种辣椒的辣度都是不一样的,它们所喜好的生长环境也是不一样的。当初丁小桥为了能让这些辣椒全部都养活,可是花费了相当大的财力和精力的。 除了辣椒的种类多之外,在每道菜里面要用多少辣椒,要用几种辣椒,每种辣椒的比例是多少,还有各种辣椒的制作方法是新鲜,还是烘焙,新鲜的辣椒要怎么切,切多大,烘焙的辣椒要用多大的火,几成熟…… 等等等等,这些东西都以严格的规定。 当然,辣椒只是川菜中最直接看起来的一种调料,除了这辣椒之外,在川菜中经常用到的调料还有豆瓣、花椒、胡椒、陈皮、蒜、葱、姜、酒、酱油、醋、花生、芝麻等等。 这些的每种材料,莫思归都在丁小桥构想这川菜之初便已经从各地不停的搜集了,有大庆国也有周边的国家,更有漂洋过海的番邦。 所搜集来的各种材料,全部都被丁小桥分门别类的种植着,积攒着。这些年,光是在这些材料上花掉的银子,丁小桥和莫思归都不敢算,只怕算下来真是会吓到自己。 所以,就算有人能洞察到他们聚百味所烹饪的技巧也没有什么,光是要凑齐这些作料,并且做出他们现在的程度,没有强大的人脉、没有长久的时间、没有巨大的经济支撑的,是根本就不可能达成的。 而在川菜中,最特别的就是味道的多样性,这些味道的变化是任何一个菜系都不能比拟的。虽然在大多数的人眼中,这川菜就是一个麻辣,其实,真正的川菜中,麻辣只是川菜的一个味系。 按照各种调料的不一样,川菜大致是分为麻辣味、鱼香味、辣子味、陈皮味、椒麻味、酸辣味以及怪味的。除了这些基本的味道之外,川菜之中其实还有很多清淡口味的菜肴,他们并不为人所知,但是每一道都顶级川菜,没有多年工夫的大厨只怕是做不出来的。 就算是丁小桥也只仅仅只是尝过,知道大致的做法,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做过。 所以啊,这川菜真正的是博大精深,想要完全学会绝对不容易。 在柴康掌厨之前,丁小桥曾经在自己的死人小厨房里跟柴康花了十天的时间来讲解川菜的基础。 里面内容多得,让柴康天天记笔记,然后天天背书,等到花了三个月时间,将这些东西都记牢了,也熟练了之后,那些笔记就被柴康一把火全部烧了。其实望着当时柴康烧掉这些笔记的时候,丁小桥自己还是很痛心的,这以后完全可以作为学习资料的,就这么没了…… 在柴康了解到了丁小桥的理想之后,虽然仍然心有不甘,但是还是按照丁小桥的想法,收了十多个少年开始选拔,看看能不能在其中找到几个有天赋的,以后可以将川菜传承下去。 白芷伸脖子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丁小桥又在写菜谱。其实准确来说,丁小桥写得不仅仅是菜谱,还有很多关于这些川菜各种作料得记录,以及各种作料的烘焙、发酵以及制种的方法。 她放下了手中的燕窝说道:“小姐,先吃点东西,中午进的就不多,现在再不吃一点,一会又饿得难受了。” 丁小桥写完了最后几个字,放下了手中得毛笔。这些年,她已经将毛笔用得越发的娴熟了起来,就连一边的蝇头小楷也能流利的写出来,不过,丁小桥自己还是习惯写简体字,估计,这是改不了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其实丁小桥自己的手稿对于一般的人来说更像是天书,实在是看懂。所以,她的手稿从来都要有人誊抄的,否则根本看不了,这个工作一般是交给莫思归的,如果莫思归不再的话,那就是白芷来完成。 两人也因为这个理由,这些年居然已经对于简体字各种熟悉,各种读写不成问题了。 丁小桥一边端起了手里的燕窝,一边尝了一口一边问道:“正房那边的地开始种了吗?” “开始种了好几天了。” “怎么样了?我爷亲自下地了吗?”丁小桥虽然在说话,不过她的目光可是一点都没有离开桌子上的写好的东西,一遍遍的默念着,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没有,老爷子倒是跟着来了,有好几次,我看他已经忍不住想要帮手了,但是我们的人不是在一边看着嘛,他又只好收了手回去。”白芷忍不住掩住了嘴角笑了起来。虽然她并没有亲见这个事情,但是回来给她学这个事情的茯苓说得眉飞色舞的,听得白芷也是忍不住笑弯了腰。 “不过我可是听说啊,这老爷子不搭手,他们这地种的真是歪歪扭扭的,而且又慢,再照这么下去,只怕是会误了今年的收成了。” 丁小桥看了白芷一眼,就知道茯苓又私下给白芷说了一些什么不能讲给她听的私话了,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倒是弯了弯嘴角,忍不住想,再过个两年,要是白芷和茯苓还是这般好的话,将将他们两个人凑到一起,她定然会给两个置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和财产的。 “那他们家的女人们呢?可出来干活了?”丁小桥从来都是认为救急不救穷,所以,当时丁修忠遇难的时候,虽然他们已经如此的水火不容,丁家三房都愿意拿出钱来去打点上下,可是,现在一家子想要靠着他们吃喝,却是绝对不可以的。 说起这个,白芷的脸上忍不住浮现了一点轻视的表情来:“倒是看见她们往外面送绣活了,不过,还是没有人愿意出来做活,那一家子人全部都窝在了院子里面,也不知道做什么。” 丁小桥听完这个,只是勾了一下嘴角,不在问了。有些人都烂到了根子上了,都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了,居然还一个个摆着少奶奶的谱,真是不知所谓。不过,人家愿意这么过,她就算见不得也不会多说什么,反正想要过得像个花子一样,想要上顿吃了没下顿的又不是他们家,愿意怎么样怎样吧。 吃完了手里的燕窝,丁小桥将碗递给了一边的白芷,正准备继续的开始写东西,就看见抱石一路小跑的进了屋,先是给她行礼问好之后,就直起身说话了:“小姐,我们家当家的让小人来给你带话呢!” 最近一段时间,莫思归去各个商号巡视去了,并不在家里面,有什么事情的话,都是靠飞鸽或者快马让抱石过来传话。 “什么事?”一边莫思归都是直接飞鸽来跟跟丁小桥说,可是今天去直接让抱石过来,看来是什么大事,丁小桥这么想着就放下了手中毛笔,看向了抱石。 第452章 抱大腿 抱石说得事情也不是什么很隐秘的事情,但是确实很重要。那就是,去年才登基的新皇,也就是曾经的辅政王千岁大人,现在终于变成了名正言顺的万岁,要来上河村这里亲自的拜祭这指云寺里的龙脉。 这本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毕竟在去年过年之前,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下了旨意了,所以,丁小桥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反正为了迎接圣驾,他们这些小透明也做了不少准备了,现在只是看皇上什么时候到就是了。 除了这最大的一点之外,抱石又说了几个平时别人都不会知道的事情,这就让丁小桥非常感兴趣了。 抱石坐在凳子上,一边压低了声音细细的说着,一边端起了白芷给他送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我们当家的还说这一次陛下过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还要带着马太后一起过来。” “一起过来!”丁小桥的眉毛就已经扬了起来了:“这有点……不太符合道理啊!” 毕竟,这皇帝过来拜祭龙脉是一件大事,而送马太后过来出家虽然也是大事,但是比起这个拜祭龙脉的事情来说实在就算不得什么了。皇家办事一直都是讲究一个规矩,讲究丁是丁卯是卯,就算这两件事情完全可以一起办,但是皇家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凑到一起来的。 一个皇帝过来拜祭龙脉,还捎带这自己的后妈过来出家,这都是什么事啊,不要说说起来难听,就连提起来也是非常说不出口的,丁小桥就奇怪了,这一向注重皇家颜面的皇帝,怎么忽然就弄起了这么一个非常不符合规矩的事情来呢? 果然是有内幕的,抱石面对丁小桥的奇怪,说道:“其实,不合规矩终究是个小事,就算再怎么丢人也不过是失去了脸面,总比让马太后一个人留在王都,或者一个人过来,从中操控什么失了江山的好。” 这话说得算是如此的明白了,丁小桥也点点头,她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虽然只是兢兢业业的做点小买卖,但是这朝堂上的事情她还是经常跟丁五郎和莫思归打听的。 毕竟这天上一变色,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小透明了,能先窥得天机,便能在决策中处于不败之地。 简单来说,多学习一下朝堂之事,就算不是要参政,只要知道自己在做生意的时候抱谁的大腿就好了。 以免出现了赛百味的情况。 说起赛百味,也真是运道不太好,原本他们已经趁着菌子的这把野火,将已经沉寂多年的赛百味给烧得火热起来,更是打了一个翻身仗了。再加上了那马太后的一句“天下第一鲜”,他们赛百味还真的好像是已经扶摇直上的清风一般。 可是,谁能料得到,这小皇帝会忽然就挂了呢?谁又能料到这辅政王上了台之后,立刻就跟马太后对着干了起来,这马太后最后实在是不敌辅政王,不但狼狈的退出了朝堂政治,甚至还被下旨赶到了这云通这么一个乡下来呢? 这马太后一倒台,原来那些都站在她身后的商家们纷纷都跟着受到了牵连,就算是赛百味这样有了百年声望的老店子也不免深陷其中。尽管没有到了要摘掉牌子的那一步,但是,看现在的样子也是举步维艰了。 所以有天丁修节在吃完晚饭之后就跟着丁小桥在院子里散步,不知道怎么的就提起了这个事情,不免唏嘘,说起当年因为挂账的事情开会的时候,他们还说过,如果有一天赛百味遭难了,他们一定要帮一把的,却没有想到这个事情竟然就真的发生了。 所以,这个人生世事真是说不准啊。 当然了,丁小桥对于丁修节说的要帮帮赛百味的说法百分之百的赞成,但是丁小桥却打着别的主意,她婉言劝说了丁修节暂时不要凑上去给赛百味帮助,虽然说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可是就算是要去雪中送炭也得找一个最合适得时候。 既不招人烦,更能让对方记住自己的好意。 更何况,丁小桥自己对于赛百味的几个店子很是感兴趣,她想着要是能收过来给自己用是最好的,可是眼下的赛百味远远还没有到那个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去收这些店子,只怕是收不到的,只能再等等看。 当然,这些都是另话,重要的是,丁小桥充分的从赛百味的身上吸取了经验,绝对不能再犯赛百味这种随便乱抱大腿的错误了。 他们只是做小本生意的人,最好不要去站什么队,就算要站,也不要让人抓住了把柄才是真的。 所以,当抱石说了这个话之后,丁小桥点点头,表示非常的明白。说实在的,就算是她一个不怎么不出门的小女子,也是能明白的,现在皇帝的这个宝座其实来得并没有那么光明正大,原来的小皇帝又不是先天有什么治不好的毛病,也不是因为什么意外,就在被众人盯得跟眼珠子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病死了,这要说跟现在的皇帝一点都没有关系,丁小桥自己都不是很相信啊。 这个道理连丁小桥自己都想得明白,难道马太后这样一个老辣的政治女强人会不明白吗?马太后就算不能确认这事儿是辅政王干的,但是十之八九也是将这事全部扣在了他的头上了。 这马太后在做先帝妃子的时候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后来又扶着幼子登基,垂帘听政这么多年,就算是一个女人,那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现在虽然被当今的皇帝给绊倒了,只怕她手里还是捏着很多皇帝非常不愿意让她公之于众的东西。 丁小桥甚至腹诽了一下,要不是因为才死了小皇帝,接下去再死小皇帝的妈实在是太过扎眼了,只怕现在的皇帝也会弄死马太后的,绝对是不会只把她流放到乡下来这么简单那。 当然,也可能是当今的皇帝弄不死马太后。 不管最终的原因是什么,有一点丁小桥是可以百分百的确认的,那就是皇帝是绝对不放心马太后的,他才刚刚坐上宝座,这个时候地位不稳啊,所以,在这个时候,他除了要软禁流放马太后之外,一定还有很多施恩的举措要放出来。 丁小桥手里摇着扇子,想了一会儿问道:“皇帝这次过来,还有什么事?” “还带着列祖列宗的排位过来。”如果说带着马太后一起过来属于隐秘但是想想看也能猜得到的秘密的话,那么现在这一条就真正的是让人绝对不会想得出来的秘密了。 除了这个,抱石又说道:“估计还有一些对于农业上的新政要宣布,但是具体有哪些不知道。” 能知道这些丁小桥就已经非常非常的满足了,至于到底要知道是些什么的话,她并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因为这些东西足够她对于自己接下去的生意进行布置了。 丁小桥在跟抱石在屋子里面说话,就听到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小姐,伍大夫过来请脉了。” 也正好抱石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向丁小桥行礼,便朝着外面走了过去,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伍飞云带着一个提着医箱的小女童走了进来。抱石连忙朝着伍飞云行礼,低声道:“伍大夫好。” 伍飞云侧身让过了抱石的行礼,也回声问好,等到抱石离开之后,这才带着童子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前后都开着窗户,凉悠悠的清风吹过,让屋子里面很是凉快,丁小桥则坐在背风的炕上,炕边的窗户却关着,她不由的点点头,觉得丁小桥还算是个听话的病患。 于是走到了炕边,照例这伍飞云还是行礼问好的,但是丁小桥已经下地扶起她也行礼了。如果是一般的大夫,丁小桥肯定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这个伍飞云是绝对不一样的。 按照丁小桥心里的想法,这伍飞云多半都是要进自己家门的。虽然这件事伍飞云一直没有表态,但是看看丁五郎上王都去春闱的之前还要将这件事千交代万交代给自己的样子,她就觉得这事多半是能成的。 毕竟伍飞云虽然知道了丁家人的心思,但是却没有直接断开联系上就能看得出来,就算她现在拒绝,但是迟早会软化的。 烈女怕缠郎嘛,这也是个千古不变的道理了。 两人上了炕,伍飞云给丁小桥搭了脉,好一会儿才说:“现在来小日子还不痛快吗?” “这个月好一些了,没有那么疼了,也没有那么冷了。” 伍飞云点点头:“这小日子不痛快,本来就是因为经脉不通造成的,你原来吃的药都是暖宫的,可是你的经脉不通,这暖宫的药吃下去就变成了内火一直在身体里面攒着,一直发不出来,所以,才会造成你的小日子越来越疼。我现在给你用的这副药是疏通经脉的,只有先将这经脉打通了,让你身体里面的火气发出来,以后才会痛快。”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用笔墨写了一副方子交给了一边的白芷说:“这一次你好一些了,我给你改了改药方,你接着再吃两个月试试看。” 丁小桥笑眯眯的应着,拉着伍飞云说起话来,而后忽然话题一变道:“昨日我哥哥带信来了。” 第453章 打听 虽然伍飞云一直表现的非常的镇静,可是当听到丁小桥说这个话的时候,他原本在收拾东西的手指微微的颤了一下,接着很快就回复了平静。虽然她的动作很快,可是丁小桥还是看到了,并且看的清清楚楚的。 她虽然脸上没有现出来,但是心里还是笑了起来,其实这伍飞云并没与像是她嘴巴上说得那么不近人情嘛。 不过,伍飞云也是个心肠硬的人,接下来,无论丁小桥在说什么,这伍飞云都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甚至连搭话都不搭话,弄得连丁小桥都没有什么脾气了。到了最后还是白芷比较有主意,她给丁小桥递了一个颜色,丁小桥也只能同意了。 于是白芷说是要给伍飞云带一点糕点,就带着那个跟伍飞云一起来的小童子走了。 剩下了丁小桥和伍飞云坐在屋子里面,丁小桥也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最后也就只能说点别的事情。而说别的事情,这伍飞云倒是很能说得上话,唯独说到这个丁五郎,伍飞云那才是最高境界,静悄悄啊。 好一会儿工夫之后,又如往常一般,白芷给拿女童拿了大包小包的糕点,伍飞云不免又要责备自己的小徒弟一番,可是,丁小桥她们的盛情她也实在是拒绝不了,最后也只能这样带着这么多东西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自然是丁家的马车给送回去的。 送走了伍飞云,丁小桥端起了当归红参茶,喝了一口,这才对着白芷问道:“东西放进去了吗?” “放进去了。”白芷笑眯眯的隔着炕桌坐在了丁小桥的另一边:“就放在了专门给伍大夫准备的那一盒子里面。” “是她最爱吃的那东西吗?” “就是那个大小姐上次做得那个桃心酥,伍大夫很喜欢得那一种。”对于丁小桥的询问,白芷的脸上一直挂着大大的笑容,然细心的回答着。 听闻了白芷将将东西都放妥当了丁小桥的心里才算是放了下来。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这伍飞云可比不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当地人,绝对不会像是自己这般,收莫思归的东西那可是绝对不手软的。这给伍飞云送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成了什么私相授受了,如果被有心人发现的话,轻的就让人家跟自己家老死不相往来,要是严重一点,估计人家的名声就毁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丁小桥都是不希望发现的,她说道:“若是被发现的,不能被说成私相授受吧?” 白芷当然知道丁小桥是在担心什么,连忙安慰她说:“不会的,小姐,你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先不要说这东西放的盒子是专门给伍大夫准备的,就算是被人发现了,这东西是小姐你送给伍大夫的,你们是闺中密友,算得了什么私相授受?” 听了白芷这样的安慰,丁小桥那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是微微的放下了一点,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现在只希望这伍飞云接到了这东西可千万不要直接翻脸啊,那这样,她可怜的哥哥就算是白白的痴心一场了。 这边的伍飞云的事情才刚刚告一段落,那边丁云儿又打发下面的小丫头过来说话,说是她按照丁小桥给的方子做得酱已经开了坛子了,让丁小桥过去尝一尝。 一听这个事情,丁小桥立刻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问那个小丫头道:“什么时候开的坛子?” “才开呢,我们家姐姐说,也不知道味道正宗不正宗,也不知道有没有不够时候,所以,就让小的过来请小姐的,说是本来是要送一坛子过来的,可是一想送过来了,生怕这半路上惹出了什么麻烦,还是一定要请小姐过去亲自尝尝才能心安。”这个小丫头不过是十岁作于的年纪,身量都还没有拔高,可是说话那颗叫一个利落,舌头又快,就这么一段话听得丁小桥眉眼都弯了起来。 他转头对着白芷说道:“看看这小丫头的口条有多利索,你是比不上了吧,我记得你这么大的时候,说话都说不清楚呢!” 这本来也是开玩笑的话,白芷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小丫头听了,也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她抓了抓头道:“小的也就是会传个话,那做咸菜跟姐姐学了几个月了,半点都不会,可笨了。” 丁小桥更是笑了起来,连忙让白芷给小丫头抓了糕点和糖,这才下炕换了衣服,带着白芷,跟着那个小丫头一起朝着丁云儿的院子走去了。 丁云儿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 聚百味跟她的店子之间的关系这上河镇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更何况,在聚百味的火锅店和川菜馆里面,还有丁家的快餐店以及烧烤店里面用得咸菜全部都是从丁云儿这里进的。 那么现在川菜馆用到的那些酱是不是也是从丁云儿的店子里面进的,就很让人玩味了。 现在只怕很多同行都在想这个问题,也都在四处打听这个事情吧,丁小桥当然有所耳闻。不过按照丁小桥自己的想法是不怕这些人知道这个事情,就算他们也从丁云儿这店子里买到了这四川豆瓣酱又能如何呢? 像是在现代,那么多的川菜馆,那么多人会做川菜,可是能地道好吃的又能有几个呢? 所以,这些原材料并不需要捂得严严实实的,反而是要这这些人都知道需要什么,甚至可以让他们自己猜测出来怎么做。只有跟风的人越多,才能越发凸现出来自己聚百味的川菜的美味和地道,也越发能让这些人知道一口独特的川菜是多么的不容易。 简单来说,丁小桥就是打算让跟风的人将这川菜的名气铺陈开来,而自己来作为压轴技惊四座。 当然,这一招也没有什么神秘的,不过这一招得玩好了,玩不好的话,很容易就被人后来者居上,那么自己前面做得这一切都实在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便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也是丁云儿如此谨慎,而丁小桥也十分赞成的原因了。 丁小桥比任何人都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在研究她的川菜,而她打算借这些人之手将川菜铺陈出去的想法也并不是指的现在,她始终觉得现在这个时机并不到时候,可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她的想法实施下去,说实在话,丁小桥自己也没有底。 按照她的想法,不管怎么说,也得等她将斗菜大会参加了之后才可以。 心里正想着自己未来得打算,丁小桥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丁云儿的院子前面了。 这院子前面的小铺面已经被收拾开了,丁云儿在里面拜访了很多坛子装的咸菜,但是这些咸菜并没有敞开,而是都是封得结结实实的。虽然这些咸菜都是针对一些周围的散户进行销售的,但是,丁云儿为了保证这些咸菜的味道纯正,不到别人上门是绝对不会轻易打开坛子的。 这家店面不算大,但是生意很好,在前面照顾生意的并不是丁云儿,而是一个丁云儿请来的小丫头,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可是那个认真劲实在是不容小觑。她熟练的用油纸包着一包腌萝卜条放在了秤盘里面,提着称就开始称了起来。 丁小桥并没有从铺面里面汲取,而是绕到了后面,从后面的院子角门进了去。 不过,才走到小街上,就看见了有一辆牛车停在那里,几个汉子用粗粗的杠杆抬着一个大缸,黑哟黑哟的喊着口号,往那牛车的上面抬这一坛子的咸菜。 而除此之外,又有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站在院子门口在跟着院子里面的丁云儿说话,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出来:“丁掌柜的,这次,你可帮帮忙,您看看您能不能做出那聚百味的酱来?” 丁小桥听着这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看来她刚才想的事情正在以一种她都没有办法预料到的速度在发展啊,不得不说,不管是什么时候的生意人,那都不是傻子啊,只要发现了什么地方有发家致富的法子,大家便都会想方设法的去打探去钻研。 听那丁云儿回答:“我哪里会做什么酱,就琢磨这咸菜,我都已经觉得脑子里面啊,都要抽筋了,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酱啊,要不是您在上其他家去问问??” 丁小桥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那掌柜的后面,她站在阶梯下面,虽然是矮着一截,但是她开口说话,就有一种气势翻江倒海一般朝着那人压了过去:“这不是田掌柜的?怎么?对我们家的酱感兴趣?那你不如直接打发人到我店里去问问就好,何必来为难我三姑?” 那田掌柜的,一听这话,登时就打了一个寒战,连连回头看去,就看见丁小桥站在楼梯的下面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他吓得一个激灵,刚刚还在说得流畅的话,立刻就戛然而止,连忙冲着丁小桥又是堆笑又是作揖又是寒暄问好的,最后也不等丁小桥多问,直接跳上了牛车,催促着人拉着那一缸的咸菜就朝着街口奔去了。 第454章 独立 丁云儿拉着丁小桥的手就进了内室,通过内室后面的一个小门就到了一个不算大,但是非常隐蔽的院子。一边走一边跟丁小桥说着:“这些个人就跟苍蝇一样,不管这鸡蛋上有没有裂缝,那都要凑到前面盯一下,真是烦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里的人嘴巴不严实,这些天好多人来问我有没有酱了。” 丁小桥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丁云儿的话,倒是看了看她这个隐蔽的小院子,有点惊讶起来:“哎呀,这个小院子,当时我来看房子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有看见呢,你怎么发现的?” 丁云儿也是个聪明人,见丁小桥没有回答她的话,表情也没有怎么变,便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是作对的了,也就知道自己以后在遇见这种事要怎么做。当下就将这件事放下了,转而两个人说起了现在的这个房子来:“那屋子里有个后门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打定主意搬过来的时候,就过来好好打扫了一下,这一打扫就发现了那道门。” 说着话,丁云儿就指了指身后的那道小门,然后冲着丁小桥笑着说:“我还想着为什么这里会有一道门呢,可是一打开啊,就看见了这个小院子。这院子说起来倒是有点小,可是有一口井,这井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引过来的,比起前面院子里的井水可是甘甜多了,这次我做的你要的那个辣酱就是用这口井水做得,你尝尝看。” 两个人这样一边走一边说话,就已经站在了两口大缸的面前。那大缸上面用一个大大的竹斗笠罩着的,隔着那斗笠,丁小桥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属于酱料的香味。 闻着这样的香味,丁小桥的心里充满了激动,不等丁云儿动手,她就已经直接抬手掀开了那个斗笠。当阳光从上至下的照在了那酱缸里面的时候,丁小桥觉得自己所有的目光都已经被眼前的这样的酱色给吸引住了,如此纯正的颜色,如此漂亮的光泽,一切的一切就跟她曾经见过的四川豆瓣一模一样。 丁云儿见丁小桥望着那酱出神,就从一边找出了一双不沾油的筷子递给她说:“别光看着了,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丁小桥接过了那筷子,直接就夹了一筷子的酱放进了最里面,然后细细的品尝了起来。 甘香中带着辣味,咸得刚刚好,而辣得也刚刚好,在最后得味道中还有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甜甜的味道,想来是那井水本身的味道,这么多种的味道混合到了一起,便形成了地道的、醇厚的、四川豆瓣。 丁小桥用手里的筷子在酱上面挑了一下,就看见那一个个的蚕豆瓣混合在酱色里面,那么可爱,味道那么好。 放下了筷子,丁云儿几乎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就问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丁小桥点点头,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太好吃了!” 听得丁小桥这样的确认,丁云儿立刻就双手合十,连连念起“阿弥陀佛”来,她一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道:“你可不知道,这些天,我天天挂记着这个事情,就生怕我太笨了,就算按照你给我的方子上的材料做出来,也做不好,现在听得这你这句话,我总算是放心了,要不是我啊,这连饭也吃得不香了。” 丁小桥让人送了几个小坛子过来,又让柴康亲自过来装了几坛子的四川豆瓣送回了聚百味。这个期间,丁小桥不免要问起丁云儿搬过来可会适应的问题了。 其实一开始,丁云儿说自己要搬出来,张氏那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成天在家不寻摸嫁人的事情,就弄些咸菜就已经够丢人了,现在居然还要搬出来,这还能不能活了?这要是真的搬出来,不就等于以后让人直接笑话了吗?张氏那么顾忌脸面的人,打死都是不愿意这件事的。 可是,张氏不愿意归不愿意,架不住其他人愿意啊。 现在丁家就算起了新的房子,可是那么多的人口全部都住在一起还是非常的拥挤的。再加上丁云做这个咸菜,这院子里堆得都是坛子。原本,刘氏和王氏见丁云儿这做咸菜挣钱,就想请张氏跟丁云儿说一下,让她们也入伙,一起做咸菜。而张氏也觉得丁云儿这做咸菜很挣钱,可以做成一家子的事情,这样子就能将丁云儿手里面的钱弄到自己的手里捏着,那就再好不过了。 却没有想到,这件事跟丁云儿一说,丁云儿根本就不同意,就算张氏又是哭又是骂,这丁云儿简直是将心肠装得硬硬的,绝对不因为张氏的一哭二闹就是不上吊而有一点点的放松。最后还是老丁头出来制止了这一场的闹剧。 现在的老丁头可是跟原来要看着丁修忠眼色吃饭时候不一样了,要知道,现在整个家里的都指着丁修节吃饭呢,而丁修节不过是看在老丁头的面子上才肯接济所有的人。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威信可是与日俱增,就算是张狂如张氏,现在也不敢轻易驳斥老丁头了额。 当时丁云儿弄这个咸菜的主要原因是什么,老丁头当然是知道的,而且他也明白,现在级啊厘米昂的姑娘也只剩下丁云儿一个没有出嫁了。而且她的年纪越来越大,要嫁出去的几率也就越来越小了,现在要是不给自己攒一点养老的钱,只怕,等到自己闭眼了,这个闺女的日子就没发过了。 虽然,他也知道现在家里面花钱的地方多,可是在这件事上,他还是直接拍了板,坚决支持丁云儿自己搞做咸菜的事情,其他人就不要搀和了。 既然老丁头开口了,那么这件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大家也不能在多话什么。 可是,既然丁云儿做咸菜不带大家玩,那么她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就没有理由继续占着那么多的院子和房子,于是,在几个儿媳妇和孙媳妇一起的哭闹之下,张氏和老丁头也不得不默认了让丁云儿搬出去住的提议。 只是这丁云儿跟丁小桥他们打交道多了,也知道很多事情口说无凭,她就直接请来了里正,跟老丁头和张氏写了分家的文书,说是自己要直接搬出去做了女户。 尽管这件事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比起一家子闹翻天来说,真是好得太多了。 就这样,不管老丁头和张氏愿意不愿意,最后这件事便只能如此。丁云儿手里拿着那分家的文书,带着自己的一众咸菜罐还有一身的衣服,这才算是出了户。 不过,这期间还是出了一点点小事情。 张氏是不放心丁云儿自己去外面住的,但是丁云儿再三说自己找好地方住了,于是也要跟着去看看。毕竟这个闺女是被自己给耽误掉的,虽然张氏嘴巴上从来不承认,可是心里早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对不住闺女,所以,遇见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免多操心一些。 而张氏要跟着去看看丁云儿住的地方,这算得上是理所当然了,不过,王氏自然也要跟着去的。虽然美其名曰说是帮丁云儿打扫卫生,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主意。 毕竟,丁云儿在家做了那么久的咸菜,生意也非常好,不过丁云儿一直都把收入捂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不告诉任何人。王氏那么贼精的人,当然早就已经想知道了,现在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她势必不会放过的。 既然王氏都决定要去了,刘氏当然不可能不去的,所以,在丁云儿搬家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办法也让她们去看了自己的小院子。 虽然王氏原来也是做过富家太太的,但是现在到底此一时彼一时,这个时候看见了这样一个位置好,又布局合理两进小院子,哪有不动心的。不过面子上她不说话,回去就跟丁修忠一通的煽风点火,希望将这小院子给要了回来。 这丁修忠也是个狗改不了****的,真的过来找丁云儿麻烦,而丁修孝和刘氏当然那也是跟在屁股后面要分一杯羹,好在丁云儿够聪明,也够了解自己家里这些人,还是留了一个后手。 丁云儿直接说这房子是丁小桥的,大家当然不信,要让丁云儿拿出房契来看一看。毕竟在没有分家之前购置下来的房子,按道理他们是有一份的,丁修忠和王氏抓住这一点不依不饶,丁云儿跟他们实在是说不通,最后只能找来了丁小桥。 说起来,丁家正房的人还是很怕丁小桥的,看见丁小桥出来了,他们也算是老实了,不过还是要看房契。丁小桥就很不高兴的将房契拿了出来,果然上面是丁小桥的名字。 这回子,丁家大房总算是消停了。 等到这个事情彻底过去了,他们都彻底的算是不在惦记这房子了,丁小桥才悄悄让人去将真正的属于丁云儿的放弃给她送了过去。 至此,这事儿才算是了掉了。 丁云儿叹了一口气,“我倒是住的习惯,只是,那边总是过来人,我****心烦的很。” 第455章 原来如此 穷则思变,这是亘古不变的名言。 这句话就算是放在了丁家正房一家子的身上也是很贴切的,只不过,这丁家正房这变的角度实在是让人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 别的人穷则思变的话,基本是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然后找出一条可以改变并且蒸蒸向上的道路来,可是,在丁家正房的身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从来都是要从别人的身上寻求改变,想着办法的从别人的身上刮下点油水来,然后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就比如从当年丁修忠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找丁修节的麻烦,并且从丁修节那里抠钱开始,再到后面到丁修义家里各种侵占,再到了现在成天的到丁云儿这里打秋风,他们的的风格可是一直都没有改变,就连手段都没有一点点的长进,还是那么没有水准。 丁云儿说:“原来还说着点软话,成天的让你奶来跟我说,让家里的那些媳妇过来我店子里上工,帮我收收钱、卖卖咸菜之类的,算是帮我,也算是帮家里人。” 丁小桥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主意打得实在是太司马昭之心了,这么赤裸裸的就要上来抢钱真的好吗?“那你怎么说?” “我原本也想着他们说得也是这么一回事,家里现在人口多,帮一把是一把,我本来想答应的,可是……”说到了这里,她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声音微微低了一点:“你舅舅便提了一句,让我好好的想想看,别什么事都一心软就答应了,要知道蚂蝗是一叮上就甩不掉的。” 丁小桥看着丁云儿那红红的脸颊,眉眼之间都散发着一种只有在恋爱中的少女的脸上才会有的美丽的光彩,简直将丁云儿衬托得光彩四射,让人的眼睛都挪不开了。她的心里微微一动,觉得丁云儿估计跟米林之间是有些什么的,但是,据她所知道,米氏似乎并不太乐意这桩婚事。 只是,有些事情都是上天注定的,并不会因为人的意愿而有什么改变,所以,丁云儿和米林的事情就看他们两个人自己的感情吧,毕竟这跟丁五郎的事情还不一样,两个都是自己的长辈,她可没有什么资格去置喙他们的事情,现在她能做得就是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这边丁小桥笑眯眯的听着,心里已经翻转了很多的心思,那边丁云儿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眉目发光,还在说着话,当然,话题还是在丁家正房的上面。对于米林她从来不会提及太多,只是有时候提起来一句两句便已经算得上多了。 “我转念一想,你舅舅说得极有道理的,虽然大家都是一家人,可是我现在是已经分出来的女户,算起来也算是两家人了。我大哥大嫂他们家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那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让他们来我们这里上工,别的不说,只怕我今天挣一个钱,就得亏进去两个钱去,还不要说,我给他们多少工钱合适呢?按照现在我给的工人的工钱吗?他们指定不愿意的。况且,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亲戚,来我这里上工,少不得要我多宽容一些,担待一些,要不是可就是伤了大家的面子了吗?如此一来,我不是等于在亏本花钱请来了几个祖宗,这事情怎么能干?”丁云儿一边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看来,丁云儿还是很聪明得,至少没有被所谓得亲情给弄得裹足不前。 “只不过,这以后,他们就不在好言好语了,隔三差五的就要过来闹一番,有时候就算是不闹也要来我这店子里面拿点咸菜走才算是了事。我本来想撕破脸的,但是想想看,你爷和你奶,也就只能这样了,最多也就是损失几坛子的咸菜罢了,还能如何?”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当口,就听见一开始去给丁小桥传话的那个小丫头过来了,一脸急匆匆的样子,给两个人行了礼之后就说:“掌柜的,那二房的太太又让他们家的媳妇过来拿咸菜了,这回子看中了一坛子的头,我们还没有开呢,现在这店子里的头就没有剩下几坛子了,要是这一坛子被搬走了,我们估计就不够卖了。” 丁云儿的眉头皱了起来,恨恨的道:“不是前些日子才过来搬了一坛子的萝卜吗?我就不信了,这么几天的工夫就吃完了!” 不过丁云儿虽然生气,但是到底不想跟正房给撕破脸,便想打发那个小丫头出去,只是她才刚刚开口说话,就听到丁小桥跟那小丫头说:“你去跟那媳妇说,这店子是我出钱让三姑办的,她要是想要只管来找我,若是我不同意就这么拿了,别怪我告上官府翻脸不认人。” 那小丫头原本还因为丁云儿的话有些郁闷,不过现在听到丁小桥这么说立刻高兴的拍着巴掌就走了。 等到那小丫头转身出去了,丁小桥才转头看向了丁云儿道:“三姑,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生意不太好,我说是散客的生意。” 丁云儿点点头,有些奇怪的看向了丁小桥:“确实不太好,不过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为什么会生意不太好?”丁小桥并不回答丁云儿的问题,只是反问道。 为什么?这个丁云儿还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听着丁小桥的话,她才开始第一次思考起来这个问题来。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犹豫的说:“谁家也不可能天天吃咸菜吧,估计是,没有那么多人要吧……” 丁云儿的意思是市场可能已经饱和的意思了。 不过,丁小桥可绝对不这么想。这个上河镇上卖咸菜的只有四家,家家都有稳定的客源,就算生意淡也不会淡到什么地方去,现在丁云儿的生意一下自己就淡了,要说中间没有什么猫腻的话还真是让人一点都想不通了。 “万一要是有一家卖了和你一样味道的咸菜呢?而且人家的价格比你便宜呢?”丁小桥也不讲事情说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丁云儿。 丁云儿摆摆手,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怎么可能了,我这已经就很便宜了,怎么还会比我更便宜的了,就算是比我便宜,怎么可能有人回做出跟我一样的味道的呢?想想都不会了,我这个咸菜可是又秘制的配方……”丁云儿的话都没有说完,她的脸色陡然一变,看起来,她也是反应过来了丁小桥得是什么意思了。 登时,她原本捏着得袖子被她紧紧的拧了起来,她咬着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一会儿才说:“若是他们真的能将从我这里拿去的咸菜,降价卖的话,我真是要大闹一场的!我,我一定不会让她们这样欺负我!” 丁小桥这么说当然不是鼓动丁云儿跟正房那边干仗,不过是提醒她要凡事多一个心眼罢了。于是开口劝说道:“你还是管好自己的这个小店子吧,将规矩竖起来,守好自己,永远比跟别人对着来要牢固的多。” 从丁云儿那里回来,丁小桥没有直接回丁家,而是去了聚百味,到了聚百味的后厨,找到了柴康。柴康正在自己的专门的一个大厨房里忙活着,下面有几个收的小徒弟正在给他打着下手,看样子真是十分的忙碌。 大家见了丁小桥进来,连忙的问好,柴康只是回头说:“掌柜的,对不住了,这火不等人,你略站站,我一会儿就过来了。” 丁小桥挥挥手,示意打杂的人都下去之后,才都走到了柴康的身边看着他熟练而利落的在抄的菜,这是麻婆豆腐,是川菜的十大名菜之一,也是聚百味的招牌菜之一。这道菜除了用辣椒花椒之外,对于里面的四川豆瓣的酱料也是非常的讲究的,看来柴康跟自己的想法一样,一回来就用这麻婆豆腐来试菜,看看和原来的酱料做出来的麻婆豆腐如何。 很快的,柴康就已经将面前两口锅里的麻婆豆腐都起了锅,然后端到了丁小桥的面前道:“掌柜的尝尝看,可分的出来,那一种是新的酱,哪一种是老的酱?” 丁小桥也不客气,直接就用一边的筷子先夹了左边那边的盘子里面麻婆豆腐尝了尝,然后再尝了尝右边那个盘子里的麻婆豆腐。接着她就用筷子轻轻的敲敲右边的那个盘子的边说:“这一盘是老酱,另一盘是新酱,可对?” 柴康也自己用筷子尝了尝,细细的品味了一番才点点头:“果然是不错,我光是尝酱倒是感觉老酱和新酱的味道差别不算大,但是这做出菜来,味道还是挺明显的。这新酱,明显味道更加的香浓,而且回味更悠远。” 丁小桥点点头,看起来自己的感觉和柴康的感觉还是差不多的:“还有多少的老酱?” “大概还有一百来斤吧。”柴康招呼着下面的徒弟进来,让他们将这两盘豆腐端下去,算是晚上店子里面员工的一个加菜,这才又问丁小桥:“掌柜的是要将那些老酱全部都丢了吗?” 第456章 决断 虽然说新酱的味道确实要比老酱的味道好,可是你要是让丁小桥就这么将这么多的老酱全部都丢掉她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这是多大一笔钱啊,再说了,这做这些四川豆瓣酱也不是说做就能马上做出来的,从选豆子、选作料到下豆子、发酵、翻酱,足足那得要将近四个月到半年得时间才能出酱呢,现在虽然那边丁云儿已经为自己做好了几百斤的酱了,但是现在这聚百味的生意这么红火,她生怕是不够用的。 要是这边的酱已经用完了,那边的第二批新酱还没有做出来,自己这不是要断顿了吗? 可是如果不用新酱,继续用老酱的,丁小桥自己的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跟柴康老老实实的说了。 柴康听了丁小桥的话,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忧愁。他说:“那先把老酱用完再用新酱吧。” “万一新酱的味道大家不接受呢?”这才是丁小桥最在意的问题,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觉得好,那么顾客就会觉得好的,虽然他们两人都觉得新酱的味道更好,可是不见得所有的客户都接受,万一他们不接受的话,这突然就给他们换口味,这不是要给自己砸招牌吗? 柴康开始抓头了,要是让他琢磨一个做菜的事情他可以不眠不休,但是让他琢磨这种决策性的问题,他是真心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于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当然,丁小桥是了解柴康的,倒是也没有真的就指望柴康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灶台上的两坛子酱出神,忽然之间,她觉得醍醐灌顶一般的拍了拍巴掌笑了起来:“对了,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我们把两种酱混到一起吧。”丁小桥笑着说。 “混在一起?”柴康一脸的锅底黑,他指了指灶台上的两坛子酱:“掌柜的,你不会是让我将两坛子的将混合到一起变成一坛子酱吧!” 丁小桥看着柴康那一脸极度隐忍的表情差点没有笑出来,现在柴康的表情就好像是她只要敢点点头,他就敢抡起手背抽自己一顿,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看看自己还会不会想出这么奇葩的主意来。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想出这么傻的主意。”丁小桥为了自己的小身板还是没有跟柴康开玩笑,她正经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这样,五天用老酱,然后一天用新酱,再五天用老酱,然后继续一天用新酱,这么交替着使用,又可以提前让这些顾客提前熟悉一下我们新酱的味道,我们也可以顺便观察一下他们对于新酱的接受程度,如果接受程度好的话,我们可以逐渐的加长对于新酱的使用时间,直到老酱用完了,新酱也就跟上了,想来他们也是习惯的了。” 丁小桥这么解释柴康总算是明白了,他点点头,连连道:“这是一个好主意。” 这事算是就决定了,丁小桥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经快到了傍晚了,怪不得她的肚子有些饿了,和白芷一起回了丁家,还没有吃上饭呢,晌午那个过来传话的小丫头又来了,这回,她脸上的神色更着急了:“七小姐,你快点去看看我们掌柜的吧,正房那边的太太和媳妇们都过来了,我们掌柜的跟他们都打上了,他们要砸我们的咸菜店呢。” 丁修节也在一边,听得直皱眉头:“这都是什么事情,他们这些人还要不要脸,当时来难为我一个男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来为难云儿一个没有出嫁的闺女,这算是兄嫂该做得事情吗?” 丁小桥本来还打算自己在过去看看,不过丁修节却直接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吧,也是老大不小的姑娘了,天天的就在外面乱跑,吃个饭还不消停吗?这事情我去看看就成了,你一个小辈儿也不好去插嘴,还是我去吧。” 丁修节说得很有道理,再加上米氏也打算去看看热闹,于是两个人说是去解决问题,但是丁小桥始终觉得他们是去看热闹,放下了碗筷,直接就叫上了马车,朝着丁云儿的住处去了。 既然这件事有了丁修节和米氏来管,那么她就实在是没有什么在插手的必要了。不过,她还是让白芷去跟那跟着米林的小厮透了个话。 果不其然,没有一会儿的工夫,白芷就过来说:“舅老爷也赶过去了呢。” 丁小桥伸了一个懒腰,在院子里心情颇好的打了一套五禽戏,一直到浑身的出了汗,这才去洗了澡,上床睡觉去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丁小桥实在是没有太去注意,而她实在是低估了丁家正房能力,愣是将这件小事闹得人尽皆知。等到丁小桥再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居然已经变成了丁云儿跟人勾搭,然后一定要出去独立门户,不想管老父母死活的版本了。 当然,丁家正房现在可没有胆子说丁家三房,所以,这传言字里行间都没有一个人敢说丁家三房一个字,但是丁云儿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她又是一个孤家寡人,又是一个分出去做了女户的女子,还有点自己的小产业,脾气也算不得硬气,真真的是被正房逼得简直要去跳河了。 丁小桥拉着躺在床上的丁云儿的手说:“你何必想不通,这些人的嘴巴本来就是历来喷粪的,你这样去寻死腻活的,你以为你吓唬到了谁吗?你不过是让她们更加得意而已,要是你真的死了,你以为有谁为你伤心吗?还不是我们这些人才会为你伤感,其他的人,哪会有一个人为你的死多说一句话呢?” 丁云儿也不说话,只是躺在那里,死气沉沉的样子。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怕正房那边除了我爷我奶之外,人人都巴之不得你死掉呢。你这回没有死掉,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咬牙切齿骂你呢。” 丁小桥的话让丁云儿的身体狠狠的抖了一下,随后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糟践?我这是吃他们一口饭了吗?是穿他们的一个线头吗?我这身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我吃的用得住的,什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苦出来的,挣出来的,他们凭什么眼红,凭什么骂我?” “谁让你去死又没有死掉了呢?你要是这一次死了,这店子不就是正房了吗?”丁小桥见丁云儿还是很有精神的,也就放下心来了,至少她心里还有一口气,有一口气,别管是为了赌气还是为了报复,她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总不会和丁小房一样,烂泥扶不上墙。 “他们的?”丁云儿的眼睛里一下子就冒起火来,她腾得一下就从炕上坐了起来,伸手就将额头上搭着的布巾子给直接扯了下来,直接丢在了一边的小几子上,怒道:“他们还真的以为我就好欺负吗?我去寻死,实在是觉得生在这样的一家人中间丢人,他们还想在我身上作威作福?我就要让他们知道这小锅是铁打的!” 丁云儿也是一个硬气的人。虽然前一段时间确实被逼得要寻死腻活得,但是当她转过那个弯之后,非但没有继续得软弱下去,反而以一种强势的势头直接就站了起来,不但将已经被丁家正房的折腾的快要散架的小店子以极快的速度就经营得蒸蒸日上,也给予了丁家正房最直接得报复。 那一日,丁云儿直接带着二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扁担、棍子便上门去了,进门之后,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对着大房二房一通乱砸,不但将几个腿脚慢的媳妇打翻在地,而且将整个大房二房都给掀得底朝天。 丁云儿自己手里也拿着一根棍子,站在院子中间,完全不管张氏和老丁头的苦苦劝说,指着丁修忠两口还有丁修孝两口子说:“你们以为到处散布谣言就能弄死我?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当时要是弄死我了也就算了,现在我没有死,你们就没有一日好过的!从今之后我跟你们丁家恩断义绝,你们不要伤我的门,我也断然不会上你们的门!要是我丁云儿发现你们丁家大房二房的人只要有一个敢进我的门,我不管老少,直接先将腿打断了再说!” 丁修忠怒道:“丁云儿,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要知道,这是有王法的!” 丁云儿只是冷笑:“王法?那你就来试试看,是王法厉害,还是我的棍子厉害!” 白芷绘声绘色的跟丁小桥说着丁云儿的事情,丁小桥看着白芷那一副几乎可以去做说书先生的生动面容,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白芷,你怎么说得跟你看得一样啊?” 白芷摆摆手:“小姐,这人都传开了,你是没空去听,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听着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就听到窗户外面扑啦啦的一阵鸟类翅膀的声音煽动。白芷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神色,她下了炕就说:“小姐,一定是莫先生又带信来了!” 第457章 明白 果然是莫思归又带信来了。 信上没有多说什么别的事情,只是说了一个归期。丁小桥看着那归期的日子算了算,大概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她的心下也就放了下来。 原本丁小桥还担心,在这皇帝过来之前,莫思归不会在,如果要是那样的话,她总觉得自己可能会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如果那样的话就不好了,毕竟那是天子,可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一些不懂,而不知不觉的得罪了这随行的人,自己这小鞋可就穿定了。 若是那样的话,真真的让人郁卒啊。 其实天子的到来,丁小桥倒是不用准备什么,丁家也不用准备什么,可是,作为聚百味来说就不好说了。因为听说上一次那孔让的老娘和老婆回到了王都之后对于自己家的这烤肉店子一顿的宣传啊,已经让很多王都的人动心了,十分想过来尝尝。 而且,已经有不少人已经陆陆续续过来尝过了,当然,每个人都对此表示赞赏。而他们回去之后的宣传,就让这丁家的几个店子的名声越来越大。 在古代,没有广告出现的时候,这口口宣传的能力可是不容小觑的。丁小桥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开什么店子都喜欢找些有身份的人过来吃,这些人一句话往往就顶一般的小老百姓的几十句话啊。能在上流社会打出了自己的名气,其实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了。 再有了这样的亲身经验之后,丁小桥便更是对于这些有钱人,当官的不能也不敢得罪了,谁让自己是做小本生意的,这做生意的人不免就要脸上笑容多点,嘴巴甜一点,属于自己的情绪少一点了。 如此几年的生意做下来,丁小桥自己别管内心怎么样,至少这表面上是越发的圆滑了。 莫思归回来的日子比他给丁小桥的日子要早了两天,所以,当丁小桥一大早去书房便看见了坐在炕上,悠闲的品着一碗茶的莫思归的时候,她的嘴巴都要合不拢了。莫思归看着丁小桥那副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见了鬼呢!” 好一会儿丁小桥这才合上了嘴,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她忍不住回嘴:“我可不就是看见了鬼呢,你不说是说你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到吗?可是今天我就看见你这么整整齐齐的坐在这里喝茶了,难道我看见的不是鬼吗?说不定,现在坐在这里的就是一只鬼,真正的莫思归还在路上呢。” 莫思归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倒是觉得你还是不要开店子了。” “为什么?”丁小桥一边走到了炕边坐了下来,一边挑起了眉毛看向了莫思归,嘴角缀着掩饰不住的欣喜笑容。 “我觉得你这脑瓜子里面的想象的东西倒是天马行空的,还不如去做个写话本子的更合适呢。”莫思归说着拍了拍身边书箱。那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都是每次莫思归出门之后一定要给丁小桥带回来的。来到这古代之后,其实娱乐活动非常非常的少,虽然说看戏新鲜,但是也不能天天都去看戏吧,那也会腻味的,所以,还是看书更好。 原来小的时候,没钱,哪里敢提什么买书看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杜开霁家里面的书多,丁小桥经常借来看,而后来渐渐的大了,家里也有钱了,两个哥哥们读书看得书也多,她也跟着看了不少正经书,而再到后来,莫思归常年的走南闯北的,也经常能搜罗到不少奇奇怪怪的书,丁小桥便看得书越发的杂乱了起来。 有用的没用的,农书商书,天文地理,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只要是能弄到的书,丁小桥都会孜孜不倦的认真阅读,这也算是能弥补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只能一直躲在家里面,不能四处去游历的遗憾了。 “呀!又弄回来这么多书来?!”丁小桥原本就已经灿烂的笑容,在看见那个书箱子之后更是笑得艳若桃李,她快步的走到了莫思归的身边,坐了下来,打开了那书箱,就开始翻开那里面的书籍。 在所有的书籍中,丁小桥最喜欢看的是游记和农书,当然有是有也看看神鬼传奇、才子佳人。所以,在莫思归收罗的书籍当中最多的就是这游记,还有一些天文地理方面的书籍了。果不其然,当丁小桥开了书箱之后,首先就是将那些天文地理的游记给翻了出来,然后便开始翻看。 莫思归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游记?” 丁小桥却连头也没有抬,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面前上的书籍上,她回答道:“我是个女儿身,身为一个一个女儿家,自然就有很多想完成却不能完成的事情。我知道天下很大,我其实很想去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可是,父母在,不远游,远游必有缘由。我找不到合适的缘由,所以,我不能离开上河镇。我知道我爹我娘很开明,他们甚至已经容忍我开了店子,或许只要我提出来也能让我出去走走。” 说着,她微微一顿,用手指翻了一页,又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着:“可是,现在我走到什么地方,要带一个信儿回来很难,他们会担心,所以,我不能就这么走。既然,我自己不能走,那么我也就只能看看游记了,看看在别人的眼睛里,这个世界上什么样子的,这样子,我想一想,或许就能满足一下我心里的遗憾了。” 丁小桥其实并没有将这个问题太放在心上,反正在回答完莫思归的问题之后,她所有的注意力又再一次的回到了面前的游记上了。而坐在她旁边的莫思归则愣在了那里,他低下头,就只能看见丁小桥那雪白的发际和乌压压的头发,甚至能闻见从她的身上渗出来的一股子淡淡的兰草的幽香。 他一直都制动丁小桥是一个胸有沟壑的女子,可是现在才明白,其实自己还是将她看的太浅了一些,她的想法比自己以为的更自由,她的胸怀比自己想的更加的宽阔,她对待身边人的态度比自己想得更加的成熟。 她就好像是一块已经被时间和她自己逐渐打磨得越发璀璨得宝石静静的在那里,只要有一缕的光线照过来,就能让她放射出夺目的光芒,而这样的光芒能让所有人为之疯狂。忽然有一瞬间,莫思归觉得非常的着急,他想如果自己再不努力的话,这块宝石他是不是就不能一直像是现在这样放在掌心中间好好的保护了。 这个想法让他十分的恐慌。 而恐慌这种情绪,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在莫思归的身上的出现过了,现在他觉得很陌生,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寒意,就这样不断的从这样的陌生中蔓延了出来。 他想他有些等不下去了。 丁小桥忽然就看见一只白净修长的手轻轻的挡在了自己的书籍面前,那只手,骨肉匀称,皮肤细腻,虽然手指修长,可是骨节分明,虽然皮肤白皙,却有着一道道淡淡的,几乎已看不见的伤痕,虽然指甲圆润而富有光泽,可是,却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寒光。 丁小桥怔怔的看着那只手,她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仔细的看过莫思归的手,原来他的手指这样的漂亮,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身上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就好像那已经淡去的疤痕一样。 “小桥,以后,我会带你去的。”莫思归的手按了下去,隔着那本游记,就这样按在了丁小桥的手掌上,虽然,书是有厚度的,可是丁小桥却似乎感觉到了,那属于莫思归的体温,那滚烫的体温就这样透过了那本事不断的渗透出来,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以后,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带你去,你若是想走到这些游记去的地方,我们便去,你若想去那些游记都去不到的地方,我们还去。”莫思归静静的望着丁小桥,他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浑身散发着一种暖融融的温度,熨帖着丁小桥好像连心里的角落都已经充满了阳光。 “好。”丁小桥笑着,她的眉眼好像是月牙一样弯起来,透着一种好像是银河落月般的皎洁和平静,她便这样轻轻巧巧的答应着,好像是完全没有明白莫思归的意思一样,就将自己交了出去。 莫思归有一种强烈的不踏实的感觉,他隔着书用力的将手握了起来,再一次的问道:“小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丁小桥只是笑,不解释也不多说,只是淡淡的说:“我明白。” “我……”不等莫思归继续往下说什么,忽然一声很刻意的咳嗽声就从窗户外面传了过来。 这咳嗽声就好像是突然深入藕花深处的船桨声一般,一下子就将丁小桥莫思归这两只沙鸥吓得放开了彼此,双双站了起来,这个在朝着窗外看去,就看见米氏已经站在了门口了。 她的脸上还是往日的笑容,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却对着莫思归很是明确的说道:“思归啊,你先出去下,我有事儿跟小桥说。” 第458章 米氏的心事(上) 莫思归当下就跟米氏行礼,然后便退下了,不过,在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抬眼,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深深的看了丁小桥一眼。 这个笑意,这个目光,不见得米氏就没有看见,但是丁小桥是一定看见了的。她望着莫思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的阴影里的时候,米氏忽然就开口道:“行了,人都走得没影了,还伸着个脖子看什么啊?” 丁小桥被米氏这有点不快的话听进耳朵里,不免有些羞涩,她上前就拉住了米氏的手,一边将她拉到了炕边坐下,一边带着不依不饶的笑意说道:“我的娘哎,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你真是要将我给羞臊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甘心情愿吗?” 米氏却好像是孩子一样噘了噘嘴角,冲着丁小乔说道:“你的脸皮要是能那么薄就好了,你最是没羞没臊的一个了,什么事儿你干不出来,什么话你说不出来,现在居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要钻地缝吗?你真是亏心不亏心啊。”这话前半截本来还带着一点埋怨的,可是说到后面米氏在丁小桥那笑意盈盈的眸光中也自己忍不住了,绷不住了,直接跟着丁小桥也就笑了出来。 挥手让白芷给米氏倒一碗她羊奶来,丁小桥回头对着米氏说:“娘今天倒是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 米氏没有马上回答丁小桥的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边上那大大的一箱子书,她到了现在虽然也识字了,但是她可是一点不愿意看这些书的,这里面的字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在她看来就跟蚊子一样的让人头疼。不过,她不看,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家里谁人爱看书。 这长辈之中,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曹宿生喜欢看书,可是孩子中就比较多了。丁五郎算一个,丁七郎算一个,丁小桥算一个,明远算一个,莫思归更是算一个。不过,跟四个男孩子不一样,丁小桥其实能看书的途径要比男孩子们少,一般都是看别人剩下的书,可是自从莫思归成日在外面行走之后,每次回来除了给每个人都带不同的礼物之外,少不得要给丁小桥带一箱子书的。 米氏虽然现在不当家了,但是早些年的时候还是很当了几年的家的,当然知道这所有的商品中,除了金银首饰之外,最贵的当然就要属书籍了,而这莫思归每次这么大一箱子一箱子的给丁小桥带回来,实在是有心了。倒不是说米氏觉得有钱就是好事,她更看重的,莫思归有钱却愿意为小桥花销,舍得为小桥花销,这一点便是比什么都重要了。 她笑了笑:“这书是思归带回来的?” 丁小桥看着母亲抚摸着那一本本的书籍,不由得又想起刚才的事情来,嘴角便勾起,淡淡的笑着:“是啊。” “真是有心的孩子。”米氏没有评价莫思归这样的做法,但是从她温和的目光中却看得出来她的满意程度。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愿意听到长辈褒奖自己的心上人的,就算是已经活过了一世的丁小桥也是如此,她听得米氏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暂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只是米氏似乎就没有打算让丁小桥舒坦,她话音一落之后,立刻就转了话题,抬头冲着丁小桥就哼了哼鼻子:“只是你们下次可不能像是刚才那样了!” 刚才?丁小桥想起刚才自己跟莫思归直接的耳鬓厮磨,不由得脸上微微的红了起来,她连忙说:“知道了知道了。” 见着自己的女儿一脸的害羞,米氏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还是继续敲打着丁小桥:“你爹同意让你们在一个书房里办公,可不是为了方便你们做一些没羞没臊的事情的。” “哪能啊,这么多丫头小厮都看着呢。”丁小桥越发脸红了,不过还是小声的申辩了一下,要知道真是要做些没羞没臊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在这书房做啊。 “哼,真是女儿大了,翅膀也硬了,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听,我可跟你说,你爹本来就不乐意将你嫁给莫思归,你别给他火上浇油,你刚才的事要是让你爹看见了,保证了他能直接吧思归给提溜出去揍一顿。”米氏伸出了手指狠狠的戳了一下丁小桥的额角。 丁小桥却半点都不恼怒,只是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样笑得娇憨。莫思归去向丁修节求娶过自己,这件事丁小桥是知道的,而丁修节直接拒绝了莫思归这件事丁小桥也是知道的,甚至,丁修节为什么要拒绝莫思归丁小桥的心里还是知道的。 米氏叹了一口气:“你别怨你爹,你爹是担心你,思归现在的营生到处跑,还要到海上折腾,这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我听人说,有的人出一次海就是二三年,有的人出了海干脆就回不来了……” 丁小桥摇摇头,阻止了米氏继续说下去:“娘,我都知道,不用解释,这事儿我早就知道,我不怨爹,我明白他的苦处。” 米氏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问道:“小桥,你就认准了思归了吗?还改不改了?”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的慎重,不过丁小桥却好像回答得没有那么慎重,她的手指头在那炕桌上轻轻的划着,好一会儿之后才淡淡的说:“娘,未来的事情哪有说得这么清楚的,我只能说现在啊,就是这个人了。” 米氏听了之后微微一顿,随后就呸呸呸的吐了几口吐沫,这才竖着眉毛对着丁小桥说:“你这个死丫头,这都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现在啊,以后的,你可别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啊,说这些泄气的话。” 米氏的样子真是将丁小桥逗笑了,她其实没有说谎,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她自己当然是愿意永永远远都如同现在这样一般的,可是谁能保证呢,谁又能斩钉截铁的跟她说这些事以后都不会变了呢? 没有人。 归根结底,丁小桥还是一个比较悲观的人。 她是知道的,米氏今天来找自己,绝对不会是来跟自己说这些事情的,一定是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事,所以,也就不在将话题往自己的身上引导,而是,转过了话题说到:“别说我的事儿了,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呢,娘,你现在问这些做什么呢?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说看,你这破天荒的到我这书房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好了。” 一说起这丁小桥上面还有两个闺女的时候,米氏就忍不住叹气了,这丁小楼虽然说两年前被丁雨儿给坑了一把,也说不愁着出嫁了,可是,到底也不能就这么搁置下去了。她是看着丁小楼跟明远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心想着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吧,于是旁敲侧击的问了问丁小楼,却没有想到丁小楼却直截了当的说,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思,让她不要操心了,她得等她的羊养得差不多了,再说这事儿。 米氏被丁小楼堵得心塞,又去跟丁小阁打听,没想到丁小阁的说辞跟丁小楼就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丁小阁更让米氏担心,要说有个意中人也行啊,人家现在根本就是不把心思往这个上面放,成天搞得跟男人一样,忙着店子,忙着设计首饰,就没有一个是忙着自己的。 到了丁小桥这里,丁小桥的话就更好听了,她上面已经有两个姐姐还没有出嫁呢,她不着急。 是啊,是啊,她们都不着急,可是落在了米氏身上,她自己都要着急死了,这群不给人一点消停的死丫头啊。 不过,今天来到丁小桥这里还真是不是为了三个闺女的事情,而是为了米林的事情。 米氏看了看白芷和紫苏还在跟前,就打发了两个人下去,直等到两个人连背影偶读走得不见了,才转头对着丁小桥说:“小桥啊,我今天是来跟你说说你小舅舅的事情的。” 米氏关心米林的范围从来都跟自己关心的范围不一样。自己关心的永远都是家里的地收成如何,今年能赚多少,今年地里要丢下去多少,又能出产多少,今年要开多少地之类的事情了。 而米氏关心米林的范围从来那都是只有一个。其实应该说,现在米氏对于全家人的关系的范围也就只有这一个,那就是成亲不成亲的问题。 不过想想看,这也真心是不能怪米氏着急啊。这家里面的人,除了米氏和丁修节是两口子之外,剩下的人,无论大小,那都光棍。几年前还能说大家都是为这个家富裕在努力,可是现在,现在的丁家三房真是都富了,可是,怎么这事情却又没有人放在心上了呢? 眼看着一个个的人,无论是长辈还是小辈,各个都是单着的一个人,米氏简直要愁死了,这种愁烦跟丁修节说,丁修节要不就说缘分没有到,不用着急,要不就干脆让她给寻摸着。 是啊,她给寻摸,她给寻摸着,她也不是没有给寻摸着,可是有人听话吗?要是有人听话的话,她还用得着这么烦心吗? 第459章 米氏的心事(下) 丁小桥将自己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对于米氏提出来得事情,不等她开口就直接拒绝掉:“娘啊,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可是,这个事情谁说都成,就是不可能让我来说啊。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家里最小的,就算是在小辈儿里,我都是孩子中最小的,不要见我平日里掌管着整个家族企业耀武扬威的,那可是长辈们,哥哥姐姐们都让着我,我可不能因为这样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连长辈的婚事都要去插一杠子,这可是绝对绝对不行的事情的。” 米氏见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说呢,自己的闺女简直是有一箩筐的话都在那里等着自己,不由得气得脸都红了,她伸出手,又狠狠的朝着丁小桥的额头上戳了几下:“我说小桥啊,你真的是学坏了啊,学坏了啊!娘都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就这样堵着我说话,是不是我在这个家里连说话的份都没有了!”说到了这里,她的眼泪又在眼眶里转了转,还没有滚下来,就被米氏用手绢按了按,擦去了,不过,眼泪是擦去了,可是嘴里那埋怨的话一句都没有停:“你爹不听我说,你舅舅我不听我说,现在我连找闺女也不停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说着,眼看眼泪就要像是自来水一样流淌下来。 望着米氏的那副样子,丁小桥只觉得自己头一个变成了两个大,要是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丁小桥不太会应付的,那么指定就是米氏的眼泪。 现在丁小桥一见米氏现在这个样子,连连摆手,投降起来:“行了行了,您可千万别哭了,我这听您说还不成吗?” 听到丁小桥这么服软了,米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那动作利落的脸丁小桥自己都看得惊呆了,最后不得不承认,在抓住自己的弱点的这件事情上,米氏确实是厉害了。不过,尽管如此,丁小桥还是有自己坚持的部分,她趁着米氏还没有开口,连忙申明自己的立场:“您让我听您说说可以,但是让我给你出什么馊主意可是千万不行的。” 前面孙秀芬的事情丁小桥可是不会忘记的,经过了那孙秀芬的事情之后,丁小桥就觉得这米氏相看媳妇的眼光实在是有点不成,更何况现在她是知道米林和丁云儿之间那点欲言又止的心事的,她是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跟着米氏有什么参和的,毕竟信奉自由恋爱才能长久的丁小桥实在是不想出什么馊主意去棒打鸳鸯,更何况,她还知道米氏是非常不想让丁云儿当自己的弟媳妇的,在这种情况下,她才不要多嘴呢。 米氏本来就是来找丁小桥讨主意的,可是现在却看见丁小桥这副样子,实在是生气,她气鼓鼓的瞪了丁小桥一眼,可是到底也没有将话缩了回去,她说道:“你小舅舅昨天来找我说了一个事儿。” 丁小桥看着米氏,没接话,这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说了关于自己婚事的事情了,要不是这米氏一大早也不能巴巴的来找自己,虽然米氏很想丁小桥接话,可是丁小桥就是看着米氏,怎么都不接茬。弄得米氏又瞪了丁小桥几眼,然后才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说他相中了一个人,想要成亲了。” 米氏一开始没有提是什么人,但是丁小桥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明显能看得出来米氏脸上的表情是不大愿意的,丁小桥只当是没有看出来,点点头,十分高兴的说:“娘,这不是好事吗?你这么多年为小舅舅操心来操心去,不就是为了让小舅舅成亲吗?你看看我爹说得可是没有错,缘分来的时候,你都不用满大街的去找,我小舅舅这不是直接就来找里了吗?你还担心什么啊,你的愿望可真是马上就要实现了。” 米氏被丁小桥这样的欣喜表情弄得倒反不自在起来,确实,丁小桥没有说错,如果,自己这么长时间了,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这个弟弟的婚事,现在米林亲自来跟自己说自己要成亲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很高兴的,但是,高兴也仅仅在于米林有这个心思了,对于米林的人选,她可是一点点都不愿意的。 想到这里,就算是面对丁小桥那张喜笑颜开的脸,米氏也实在是提不起一点点的笑容来,她只是无精打采的看了丁小桥一眼之后,“你知道不知道你小舅舅要娶的人是谁?” “管她是谁呢,只要小舅舅愿意成亲就好了。”丁小桥当然明白米氏这是在有意诱导自己说出一些符合自己心意的话来,可是丁小桥可是真说不出来,先不要说她真的觉得丁云儿跟米林两个人相配,就说这两个人都是个能干的,又能彼此喜欢,这可真是难得,光凭着这一点便是一定要支持的。于是,丁小桥直接就忽略了米氏的问题,而是用另外的一个回答直接就将米氏心里想说的话全部给盖住了。 米氏虽然做了几年的生意,但是那都是丁修节和丁小桥以及全家人的支援看护下做的,要比起这做生意的鬼心眼,她可是比不过丁小桥的,所以,就算丁小桥故意说出这些话来,她也没有察觉丁小桥的真是意思,只是生着闷气:“怎么能一样呢,万一是个公主呢,万一是一个家里面胡搅蛮缠的呢。” 丁小桥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看来米氏对于丁家正房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现在居然已经避讳得连自己得弟弟得婚事都不愿意赞同了。于是她就事论事的说:“娘,人家公主能看上我们庄户人家吗?你这净是胡说。” “可是,要是家里面胡搅蛮缠,就跟你奶家一样呢?”米氏现在也懒得在遮掩了:“你说说看,要是娶这样人家的姑娘,能有什么好?” 丁小桥笑了笑:“我舅舅能看上,想来自然是想过这些事情的,再说了,计算是我奶家那么胡搅蛮缠怕什么,先不说我小舅舅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就说我们家在这里放着呢,有谁敢指手画脚什么?” 听了丁小桥这么说,米氏心里略微放下了一些,她想了想,虽然心里依旧不愿意,但是还是说出了丁云儿的名字。 一听到果然是丁云儿,丁小桥的心里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刚才她不点名也不跟着凑合,其实也是害怕米林看上的不一定是丁云儿,现在果然是确定了丁云儿,她便更愿意去劝说米氏了。不过,在劝说米氏之前,丁小桥还是装出了一副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显得十分的经验。 趁着丁小桥这么“惊讶”,米氏连忙给自己拉阵营:“怎么样?你也是觉得不行吧,你说你小舅舅怎么就能看上你三姑呢?这能合适吗?这天下这么多的姑娘,现在我们家有钱,他自己也有钱,又有本事,随便什么样的姑娘看不上,你说说看,怎么就看上了你三姑呢?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丁小桥直接就笑了起来,她拍着手道:“这可不算得上是亲上加亲了吗?” “去去去去,小孩子丫丫的,懂什么!我跟你说老实话吧,我是不愿意这婚事的。”米氏见自己心情那么不好,自己的闺女还在这里欢天喜地的,心里那叫一个堵啊,也不管是不是合适,直接就跟丁小桥将自己肚子里面的话,一股脑的全部给倒了出来。 “你干嘛不乐意啊?” “我刚才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你奶家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能从那丁家正房里面摆脱出来已经是不容易了,我怎么能愿意让你舅舅又去受一道这样的苦?更何况,我们家尚且还不是亲生的,都弄成这样,你三姑姑,那可是你奶的亲生,而且,你奶一直因为当年她把你三姑姑的婚事给折腾黄了心里面愧疚呢,这对于女婿的要求自然高点。你舅舅因为我的关系,指定是不能得到你奶的欢喜的,这样以后,你舅舅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呢?”米氏真真是被张氏他们给折腾得够够的,现在想起当年的日子都觉得恶心得很,怎么会愿意米林再去过一遍自己原来的日子,这也是,米氏不愿意米林去丁云儿的最重要的原因。 丁小桥却笑了起来:“娘,你这操心真是多余的,你当我舅舅跟你当年一样是一个包子吗?我奶说什么都不敢反驳?况且,我小舅舅还不是去上门呢。这是娶媳妇,娶媳妇懂不?只要娶了我三姑姑进门,以后啊,我三姑姑可就不姓丁了,这就要姓米了,哪里跟我奶扯得上什么关系。就算扯得上,你当我三姑就是个人人拿捏的?你不想想前些日子,我三姑带着人去把正房砸了的事情,她哪能正房的气?” 说到这个,米氏的的担心不免多了一层,她又说道:“就是因为你三姑姑一言不合就跟娘家都吵起来了,我不是才更担心吗?你说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要是以后她在这样跟你小舅舅打起来可怎么办啊……” 第460章 打扫卫生 人便是这个样子,一旦心里有一点点的不愿意,那么再好的东西看在眼睛里也是怎么都有瑕疵的。如果丁云儿是作为自己的小姑子的话,米氏当然是没有觉得不好的,而且她还觉得丁云儿是个好样的,能独立,能自主,能自己挣钱,还能敢于还击,这些都是自己在丁云儿那个年纪先做都不敢做的,不,其实应该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丁云却却做得那么好,她没有理由不称赞丁云儿这个小姑子。 可是,一旦丁云儿的身份一边,她便就觉得她身上都是毛病了。首先家里就太不省心了,其次,这年纪也挺大的了,虽然说正好跟米林匹配,可是米氏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委屈自己的弟弟了,再次,这个丁云儿个性有些过于硬了,而米林又是个好说话的,以后,只怕米林会被欺负,最后,丁云儿现在是个女户啊!女户啊!女户的意思那就是要入赘是不是啊?难道说要让米林上门吗?这是绝对不行的。 当然,这都是米氏自己的想法,而在丁小桥看来,这些问题实在都不是一些什么问题,只不过是米氏的庸人自扰罢了。可是米氏现在正钻着牛角尖呢,丁小桥也不能直接就劝说,毕竟,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的劝说米氏,搞不好米氏越发的讨厌丁云儿,越发不同意这桩婚事了。 虽然说,米氏只是姐姐,并不是父母,可是这么多年来,米林都是住在丁家,其实无形中米氏和丁修节就已经担负起了家里父母的责任了,所以,米氏在米林的婚姻上是有绝对发言权的,更何况,现在米林的收入都是米氏帮他存着的,要是米氏不喜欢丁云儿,万一不愿意将钱给丁云儿,这也算是得不偿失了。 丁小桥也是聪明人,又是米氏的闺女,自然知道自己母亲心里面想着的事情,所以,更加不会去触霉头了,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帮丁云儿和米林的事情就是顺着米氏的毛摸一摸,安抚她一下,顺着她的心事说说话,倒反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是,丁小桥叹了一口气:“那娘你想怎么办?直接不同意这件婚事吗?” 米氏张了张嘴,没有吭声,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点点的试探的语气问道:“小桥啊,你说要是我不同意这桩婚事,你小舅舅会不会听我的?” 丁小桥立刻点点头,虽然她自己知道米林喜欢丁云儿,想娶她进门,就算米氏不同意,米林也不一定会放弃,可是现在指定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些米氏愿意听的,却又害怕听的事情:“这是肯定的啊,小舅舅自小就是跟着你长大的,而且现在一直在我们家,说句不好听的,可能在我小舅舅的眼睛里,你可比我姥姥更像是他的娘呢,你说话指定管用,你要是不让我小舅舅娶三姑,我小舅舅一定能听的。” 米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过,没有等到她期待的话说出口,丁小桥下面的一句话,就已经将她刚刚才燃烧起来的希望全部都给扑灭了。丁小桥说:“不过,小舅舅的年纪也在这里摆着了,要是这个还不成的,我估计,娘啊,您这辈子还是不要在指望我小舅舅成亲这件事了。” 这才是米氏如此纠结的真正原因,这些话都是米氏已经反过来翻过去想过去的,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米氏早就已经想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根本就下定不了决心去拒绝米林。她也是害怕啊,米林是个死心眼的人,原来他说了那么多次亲,都不成,米林就已经淡了心思了,这么多年一来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事儿,她都已经要急死了,好不容易现在他又动了这个心思了,如果自己再拒绝了,只怕,只怕,以后真的像是小桥说得一样了。 米氏脸上的神彩一下子就失去了,她坐在那里,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你小舅舅怎么一点都不让我省心啊,什么人不好,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找你三姑呢?” 丁小桥走到了米氏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也放软了声音道:“娘,我倒是觉得你这担心的事情都不算是事儿啊!” 米氏看向了丁小桥,满脸无奈的看着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很多的乐趣了。 丁小桥看着米氏这个样子不免叹了一口气:“娘,人家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说是不是啊?你给我小舅舅操心了那么多事情当然是为他好的,可是,娘,这些事情不见得你担心了就会发生啊,为什么不放宽了心接纳三姑呢?我们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事情都会发生,也没有什么,这不是还有我们家吗?你想,我们家的生意里不是还有小舅舅一份吗?三姑姑就算是一个不长进的人,看在这个份上能翻出什么幺蛾子来?更不要说正房了,正房的人现在您眼睛里还算是事吗?” 在丁小桥循循善诱之下,米氏脸上的愁容也慢慢的放开了一些,丁小桥见状,又再一次加了一把火:“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我三姑不好呢?就算她不是个好的,我们家那么多女人呢,还能让她将我小舅舅给欺负去了!再说了,就算到了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这不是还可以休妻吗?” 果然,这话给了米氏一下子就打了一针强心针一般,她一下子就有了精神了:“没错,你说得没错,有我们家在,丁家正房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有没有家的企业在,也让你三姑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就算她能有什么翻天的本事,我们还可以休妻不是吗?” 看着米氏那充满了斗志的面孔,丁小桥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暗自道,三姑姑,小舅舅,为了你们的婚事能成,这些不重要的是环节你们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吧,你们日好可要好好过日子啊,不然的话,我娘可真是会化身为极品大姑姐也说不一定啊…… 送走了米氏,丁小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真心觉得比决策几千两银子的事情还要累。哎,米氏是个心善的,但是还没有学会,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的道理啊。 日子没过多久,从云通郡里的知府就已经下发文书下来了。文书的内容非常的简单,因为皇帝带着太后还有很多先帝的排位都要来这上河镇的指云寺拜祭,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所以知府让整个云通郡境内所有的居民在要开始打扫卫生,修建树木,一定要保证街上干干净净的,什么原来那种狗啊猫啊满地跑的话,只要被逮到了,罚款还是小事,被抓去大牢里面关一下,那就是真是不值得了。 于是,一时之间,整个云通郡的居民全部都投入了打扫卫生,创建全国卫生城市的行动中去了,只为了要以一个绝对干净的形象去迎接即将到来的皇帝。 不仅如此,当大家打扫完卫生之后,每天都会有类似巡视员的巡抚下来检查卫生,那检查得叫一个严格,就连各家各户门口的前面都不能落下一点点的灰尘。除了各家各户之外,更重要的当然还是指云寺了,不但是寺庙里面的僧人天天的打扫,就连村民也换着班的打扫。从山门口的牌坊开始,一直沿着楼梯往上,每一阶的阶梯都要打扫。 那石头缝里面的小草当然是要拔干净的了,落叶灰尘什么更是不能留的了,要是留下了让皇帝看见自己家的龙脉面前居然弄成这幅样子就算表面不生气,心里也会不乐意,说不得回去就找个什么理由惩罚他们云通郡一下子,那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老百姓虽然没有见识,但是也不是傻子,这个道理当然所有人都懂,所以,也不用知府大人成天监督着每家每户那叫一个勤快啊,特别是像丁修忠这样曾经坐过牢的人,更是对于皇权有着深深的敬畏,就算平日再怎么懒,这几天,丁家正房的人,那叫一个勤勉,就连门缝里面十几年陈年的老灰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丁小桥自然也是投入了这场卫生运动中去了,她得工作量更是大,手上得三个店子各个都是小吃店,就没有油烟不大的,特别是烧烤店,那更是到处都是油烟。就算丁小桥平日就让人天天打扫着了,可是这房梁上的地方却也是积攒了很多的脏东西,这一下子说打扫,也不可能一天两天就弄得完。 丁小桥一合计,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就放了假,关了门,让家里所有的店子的人集中起来,一家一家的开始打扫卫生。 莫思归从后门进入烧烤店的时候,就看见丁小桥头上带着一块花布头巾,将乌黑的头发都包裹了起来,身上则全部穿着罩衣,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一边指挥一边在打扫,而更多的人则是手上带着手套,用滚烫的碱水在刷洗着那些尘灰油烟积攒的地方。 真是一派热热闹闹的大扫除景象啊。 第461章 白案师傅 丁小桥看着面前这个子不高容貌普通,甚至肤色有点黝黑的女人,其实心里有些直打鼓,她用目光朝着莫思归的方向问询了一下,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是一个白案师傅?” 那莫思归只是笑,也不说话,但是从他那自信的笑容里面分明已经回答了丁小桥的疑问,这是一个白案师傅,而且是他花了很大的工夫找来的白案师傅。 心里是是惊异不已的,不过丁小桥嘴里上半句话都没有说,目光又朝着这个女人的身边转了过去,她的边上站着的那个男人,他的个子和柴康差不多,虽然看起来没有考肌肉虬结,孔武有力,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是个经常干体力活的人,长得浓眉大眼,很是精神,他站在这个女人的身后,手里抱着一个大概一两岁的孩子,而在他的身边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再看看这四人穿着,虽然衣服上是干干净净的,不过看看鞋子却沾满了厚厚的尘灰,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摆满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箱笼。他们就这样站在那里,表情平静,不卑不亢,在丁小桥打量他们的时候也正在打量着丁小桥。 丁小桥只觉得这四个人不像是来自己这里做工的白案师傅,倒是想是一家老小大包小包的搬家现场。 而在对面四个人眼里,其实也是惊诧的。虽然隔得远,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做这一行的,所以这上河镇有一个味道绝无仅有的聚百味,他们也是知道的。来之前听莫思归说是来聚百味做白案师傅,其实他们是非常的吃惊的,毕竟现在聚百味虽然是刚刚开始的一个酒楼,看起来是没有什么根基,可是能去这样的一个酒楼,也就等于自己是开国元勋了,以后这个酒楼不管开成什么样,只要他们好好干,那么他们都是会是这个酒楼的功臣一个。 不仅仅是这个,还有这个酒楼开出来的价格非常的高,高到他们都觉得是骗子的程度。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要不是四海商号的当家的莫思归亲自来请他们,他们实在觉得这不太像是真事。说真的,其实,这个四海商号的莫思归也不太像是一个真人啊。 哪有拥有这么多客栈,这么多商号的掌柜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般,这也太不像是真的了。等他们好不容易相信了,莫思归确实就是四海商号的当家的,商量好了来这聚百味,可是拖家带口到了这边一看,接着又傻眼了。 面前的这个被莫思归称为聚百味的大东家的人,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看看她的发型,应该是属于那种刚刚及笄不久可是还没有订婚的。难道这个小姑娘真的就是聚百味的大东家吗?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啊。 他们来的一路上,特别跟着赶车的小哥打听了一下聚百味,那小哥是个本地人,见他们问聚百味的时候就跟他们一路说了过来,将这个聚百味吹得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的,让他们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小哥是个赶车的,还以为是聚百味专门派出去忽悠他们的呢。 可是等到了进了上河镇的地界之后,那小哥就开始指着周围山上说:“你们看见了山上的田了吗?” 那山上全部都是一条条的造型唯美的曲线,要是不是那赶车的小哥已经告诉他们了这是田的话,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一道道的,在山上划出的特殊的曲线居然是田。只是接下去小哥的话,几乎让他们两口子的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了,赶车小哥说道:“你现在能看见的这些山上的田,十之八九全部都是丁家的,也就是聚百味的。” 而走到了街上之后,在地段最好的街道上,连着的一串串的铺面以及那几个大酒楼全部都是挂着丁家或者聚百味的招牌,他们就已经觉得这个聚百味并不仅仅只是味道独特的一个酒楼了。 能有这么多的产业,还能劳动四海商号的大当家为他们跑前跑后,这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两口子的心也就越发的忐忑了起来,可是等到他们几番周折终于见到了这丁家企业的掌舵人,聚百味的大东家的时候,他们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天啊,简直是不敢相信。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座位上哪个天仙一样的美丽姑娘缓缓的开口说话,她的声音美妙动听:“不知道这位大哥大嫂要怎么称呼?” 两人连忙行礼说话,做了自我介绍。原来这个女人名叫做孟贞娘,而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蒋杰,而蒋杰手里抱着和牵着的孩子正是他们的孩子。 在这个时代可是跟现代不一样,现在收徒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只要你有天分又刻苦的话,其实老师都会很愿意将自己的本事教给你的,但是在古代,一般手艺都是一个家族里口口相传下去,这也是为什么到了后世,有些东西都已经没有了本来的名字,反而用家族的姓氏来起名了,就好像是陈式太极拳一样。 做厨子的,很少有女厨子,首先女人的体力在那里摆放着的,而厨师,特别是中式菜肴的厨师是一个极为耗费体力的职业,并不是有天分就可以做到的。丁小桥自从开了聚百味也已经见过了不少的厨子了,无论是白案还是红案,还真心是就没有见过女厨子,面前这一位孟贞娘可是天上地下的头一位了。 虽然莫思归已经说了,这孟贞娘就是他请来的白案师傅,可是丁小桥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道孟师傅师承何处?” 孟贞娘其实心里一直很是忐忑的,他们孟家的白案手艺在她祖上可是伺候过宫里面的贵人的,可是他们孟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子嗣上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代代的男丁极少,而到了他爹这一代更是连儿子都没有了。没有办法,她爹为了不让自己的手艺失传,只能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可是又碍于祖上的规定,不肯收孟贞娘为徒,一直到孟贞娘招了现在的丈夫蒋杰上门之后,孟老爷子发现这蒋杰也是极有天分的,才正式的收了蒋杰为徒。 只不过这蒋杰开始学白案的时间太晚了,手艺自然是比不上孟贞娘的,所以,从名义上来说,蒋杰是孟老爷子的徒弟,可是从真正的手艺上来说,这蒋杰不过是一个初级的白案师傅,就连手艺指导什么的全部要靠自己媳妇来指点。 而孟老爷子则在女儿成亲之后三年就撒手人寰了。从那以后,孟家白案的声望便江河日下,毕竟没有人愿意请一个连师傅都没有的白案师傅,更没有人愿意请一个女师傅,就算是蒋杰是孟家白案的正统徒弟,可是,他距离出师实在是太远了,那有店子愿意拿自己的买卖去给别人当成练手的地方? 就这样,自从孟老爷子故去之后,两口子的日子着实难过,不过,两口子又是能吃苦的人,从来不挑剔活计,就算是帮别人的包子店上工也是愿意去的。如此熬了两年,就在他们都几乎快熬不下的时候,莫思归上门了。 愿意请女师傅,不在乎师从何处,价格给得很高,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去找。就在一家四口几乎是举家迁徙过来之后,没想到遇见的未来东家的第一句话还是“师从何处”? 说句实在话,孟贞娘一瞬间觉得好像是有一桶冷水从头就浇到了脚,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出,当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这位漂亮的姑娘,直接就会将自己扫地出门的样子。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心口凄苦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那手里紧紧得握着包裹,不停得拧着,似乎要将那陈旧的包袱皮都要拧断了一般。 蒋杰看见自己的媳妇那为难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只是怨恨自己怎么那么没有用处,根本就挑不起大梁,要让媳妇受到这样的委屈,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媳妇是孟家……” 只是他才刚刚说了这句话,就被孟贞娘给拦住了,孟贞娘抬起了头,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眼睛有些湿润,一张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可是,她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她的不自信和内心的忐忑,她望着坐在上座上的那个极为漂亮的女子,缓缓的说:“我没有师傅,我是跟我爹学的手艺。” 说完这句话之后,孟贞娘就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半个字都说话了,她倔强的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的看着丁小桥。她告诉自己,就算是这个也不成也没有什么,她还年轻,她只要坚持住,以后会有人承认的。现在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的看着那个美丽少女的表情,一点一滴都不敢错过。 看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拒绝还是,还是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丁小桥可不知道孟贞娘这身世的弯弯绕绕,她其实对于白案这一块并不怎么了解,她只是转头看着莫思归问道:“孟家的白案很有名吗?” 第462章 夫妻 别人可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莫思归还能不知道丁小桥的想法,他笑着点点头:“三代之前,孟家的还伺候过宫里面,做过宫里一顶一的白案师傅呢。” 丁小桥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没想到啊,这莫思归是有点本事,居然能给她弄来一个这么有来头的白案师傅。她本身就对于莫思归极为的信任,所以,只要是莫思归推荐的人选,从来都不怀疑对方的能力,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外,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一位了。 虽然,莫思归说的跟这个面前的孟贞娘说得略微有点出入,但是丁小桥相信,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而且面前的这个白案师傅又是个女人,更是可能有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往事了。不过,丁小桥对于这些往事并不太感兴趣了,更是对于什么白案师傅是男是女也不感兴趣,在丁小桥的心里,从来都是一条,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的都是好猫。 随后,丁小桥对着身边的人说:“把东西准备一下。” 那人点点头就下去了,没有一会儿的工夫,院子里面就摆开了一套白案的工具,还有各种的材料,以及炉灶蒸锅,总之,只要是白案需要用到的东西,这院子里全部都摆出来了。 孟贞娘看见这个架势是有点傻眼的,虽然她知道这去一个酒楼做工,人家东家要看下自己的手艺理所当然,但是,从她自己开始去找白案开始,就没有一个酒楼给过她这样的机会,往往是听完她的师从何处又看看她的性别之后就直接让她走人了。 说起来,这还是孟贞娘第一次在除了自家厨房之外的第一次看见酒楼的白案呢,虽然这白案是放在院子里,但是,她的心猛地就提了起来,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了,她直盯盯的望着坐在上座的丁小桥,尽量让自己保持了平静,至少看起来是平静的态度,然后她问道:“东家,这是?” 丁小桥挑起了眉毛看着孟贞娘,缓缓的说:“你要来我这里上工总得让我看看你的手艺吧,虽然你是莫大当家推荐给我的,但是我这个人讲究眼见为实,所以,如果孟师傅不怕我们偷师的话,能不能给我漏两手呢?” 孟贞娘这回连身体都抖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时半刻都已经转不过来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女东家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转头去看蒋杰,不过,蒋杰显然也没有比他好多少,他也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上面坐着的两个人,好一会儿才冲着自己的媳妇点点头,小声说:“反正都到这儿了,就试试吧。” 是啊,反正他们都已经没有后路,反正他们都已经到这里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试试就试试吧。 孟贞娘看了一眼蒋杰,点点头,又点了点头,接着就对上面的丁小桥说:“不知道东西想吃点甜的,还是咸的?” 丁小桥听到这话,忍不住十分感兴趣的扬起了眉毛,要知道,这话问得实在是极有自信,看起来,面前的这个女师傅,不但是手艺出众,只怕是会得更多。她沉默了一下,想了想,最后缓缓得说:“我要吃饺子。” 这个命题实在是很简单,简单得都不像是一般用来考白案师傅的考题,倒好像是专门给蒋杰这种刚刚入门的小师傅的考题。可是,只有孟贞娘在听到这个考题之后才心里才好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敲了一下,这个东家实在是不简单。看起来她好像对于白案一窍不通的样子,不过,她却对于整个饮食行业的规则了如指掌。 虽然饺子这个东西看起来是最初级的白案,可是,这才是最考人的地方。饺子这个东西,说简单一点就是面皮包馅料。但是,往往越是这样简单的东西就越是能看出一个人能耐的地方。 这饺子讲究是的表皮的薄厚、馅料的鲜美、个头的大小、甚至还有造型的完美。若说是一盘简单的饺子谁不能做呢?但是要在饺子上做出花样来就很难了。 孟贞娘站在那里略微的一迟疑,就直接放下了手里的包袱,然后走到了白案的边上。先是在早就准备好的清水里用皂角液细细的洗干净了自己的手,然后拿起了一边准备好的宽大的白色罩衣穿在了身上,又扎上了长围裙,最后,她用帽子直接将自己的头发全部的包了起来,做好了这些基本准备之后,她就径直走到了材料去开始检查起材料了。 查验完材料之后,这孟贞娘抬起头看向了丁小桥说:“东家,不知道能不能再帮我准备几样蔬菜?” “你要什么?”丁小桥看了看自己给孟贞娘准备的材料,其实时下的菜蔬和肉类大部分都已经在这里了,只是不知道这孟贞娘还要什么。 “请东家为我准备老南瓜、菠菜、还有苋菜。”孟贞娘很清楚的说道。 丁小桥看了看那些菜品,还真是这三种没有,她虽然闹不清楚这孟贞娘想要做什么,但是听到她这么说了也没有拒绝,直接让人去准备了。 而有人下去准备这些材料的时候,孟贞娘也没有闲着,就开始选肉,她选了一块里脊、一块羊腿肉和一块牛里脊,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白鲢鱼甚至不少的虾仁。 丁小桥见孟贞娘在那里选材料,便抬起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蒋杰,只见蒋杰,正在那里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媳妇有条不紊的忙碌,那种关心是发自肺腑的,是从骨血出来的,可见这是一对恩爱夫妻。于是她忽然有了兴趣,就低声问起了莫思归关于孟贞娘两口子的事情。 莫思归虽然自己并不八卦,但是要用一个人,这人的根根底底当然是要了解得清清楚楚了,所以,当丁小桥问起来的时候,莫思归也没有隐瞒,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跟丁小桥说了。 丁小桥听完之后,也不免有些唏嘘,看向孟贞娘和蒋杰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大概是自己也是女子,身处这个世界最能够了解这些女人做事不易,所以,丁小桥倒反对于这个孟贞娘生出了几分的惺惺相惜来。 她看向了蒋杰,忽然就笑了笑问道:“蒋师傅,平日里你是自己能上厨吗?” 蒋杰本来全神贯注的都在盯着媳妇,现在忽然听到了丁小桥的话,就抬起头来看向了她,想了想,便说起话来:“回东家的话,我这才是刚刚入门,平日里根本就上不了厨的。”说到了这里,蒋杰忽然又说:“我师傅是孟家的十七代传人,很是不得了,不过只生了我媳妇儿一个女儿,虽然我师傅没有收我媳妇为徒弟,可是,从小我媳妇儿都是跟着我师傅上厨的,尽得我师父的真传,而我天赋不行,手也笨,我师傅仙去之后,我都是跟着我媳妇儿学,平日里都是我给我媳妇打下手,算起来,我师傅给了我孟家十八代传人的名声,可是,却是我媳妇教的我手艺……所以,东家,我媳妇,我媳妇,才是孟家……” 孟贞娘听到了蒋杰说起自己的时候,手重重的顿了一下,然后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头低下去。丁小桥只看见孟贞娘站在砧板的前面,肩膀微微的抽动着,想起来应该是哭了,她虽然不能体会孟贞娘的过往,但是忽然对于蒋杰生出了几分的尊敬来。 在这个时代,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哪怕是上门女婿,那也是家里的中流砥柱。整个社会上便是这样,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就算是像丁修节这样对于米氏情深意重的男人,那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丁小桥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了这样的男人,牺牲了自己所有的名声,只为了现出自己的媳妇来,不要说是一个上门女婿,就连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男人要做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极为不容易的。 而孟贞娘听到了蒋杰说这些话,终究还是听不下去了,她用哽咽的声音打断了蒋杰的话:“相公……” 蒋杰的声音应声而停。 “你这是何苦……”孟贞娘没有抬头,但是也没有再说下去。 丁小桥看着他们两口子,忽然觉得,孟贞娘现在应该是很幸福的,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了自己如此这般,这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而那蒋杰并没有一点点的为难,反而笑了起来:“我说的是实话嘛。” 孟贞娘没有在说话,只是将选好的肉,放在了水里面开始洗了起来。 丁小桥忽然心有所想,她笑眯眯的望着蒋杰开口道:“蒋师傅,你不是说平日里都是跟孟师傅一起下厨的吗?要不是一起上来试试看?” 蒋杰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可是孟贞娘却忽然抬头开口:“不行!” 丁小桥倒是奇怪了,看向了孟贞娘说:“为什么。” 孟贞娘的眼睛有些红红的,她斩钉截铁的说:“东家,我男人是个很有天分的白案师傅,他不可能一辈子给人打下手,给我……也不行!” 第463章 同上 院子里久久都没有人说话,孟贞娘的意思丁小桥明白了,莫思归也明白了,就连蒋杰也明白了。空气中飘荡起了一种让人没有办法去分辨的气氛,心酸而又感人。 丁小桥望着这两口子,笑了起来,能看见这样的情感,其实也是一件让人心情很是愉快的事情。她说道:“好吧,既然蒋师傅以后也要做白案厨师的话,那么你就上来做馒头吧。” 蒋杰其实心情动荡不平,刚才孟贞娘的话让他心里面酸涩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就是他媳妇儿,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也不忘记为了自己的前程为难自己,他实在是不知道这辈子要怎么样才能配得上这份好了。就在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丁小桥的话,这让蒋杰疑惑的看了丁小桥一眼。 丁小桥唇角带着灿烂的笑容,她说:“你不是白案师傅吗?就算学艺不深,这馒头还是能做的吧。”说着,丁小桥又看向了孟贞娘,发现她也正惊诧的看着自己,她忍不住说:“怎么了?孟师傅,你觉得蒋师傅连馒头都不能做吗?” 孟贞娘怎么可能说不,她连忙摇头说:“能的能的,我赶快做完就让他吧……” 丁小桥却摇头了:“这做白案本来就费事,还要等你们一个个来,这不是太浪费时间了吗?你们也知道过两天皇上要过来指云寺拜祭了,我这里事情还多,哪有这么多功夫,你们两个人一起做吧,反正我这白案也够大,你们没有什么问题吧。” 出钱的人都这么说了,孟贞娘和蒋杰只能点头同意了。 正好这个时候,孟贞娘要的三样蔬菜都已经送过来了,蒋杰当然是明白自己的媳妇要做什么的,既然刚才丁小桥已经说了让他一起来了,那么他就直接放下了孩子,让姐姐照顾着弟弟,自己则熟练的洗手也换了衣服,带好了帽子走到到了白案前面。 同样的看好了材料之后,蒋杰就走到了孟贞娘的身边。孟贞娘正在弄刚才送来的蔬菜,蒋杰过去之后,低声说了几句话,虽然孟贞娘不太愿意,但是也站了起来。接下来就看见蒋杰熟练而飞快的将三种蔬菜洗干净,剁碎,然后放在纱布里面,用力的将里面的汁水给挤了出来。 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挤出了三盆不同颜色的汁水来。 如果说到这里丁小桥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的话,丁小桥那就真是白浪费自己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不过让她吃惊的是,这样给面食染色的技术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看来这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的。 而制作成出了红、黄、绿三种不同汁水的蒋杰并没有就此就结束,他接着开始用这三种汁水进行调配,最后居然做出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不同颜色的汁水来。 接下去,他开始和面了,其实准确说,面粉孟贞娘已经将面粉选了出来,并且已经放在不同的容器里面放好了。他就开始将那不同的颜色的汁水搀和到了不同种类的面粉里面进行搓揉。 蒋杰不愧是师出名门的白案师傅,对于和面这种小事情真是做得太多了,丁小桥只觉得两个人的手上都装了什么风火轮一样,那叫一个动作迅速,没有一会儿工夫,七种不同颜色的面团全部揉好了。 丁小桥看着蒋杰的手,那真是做到了面光、盆光、手光三点,那双手干净得好像是刚刚洗出来一般。不论他最终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样,光是看着这扎实的基本功,丁小桥就已经非常的满意了。 而在蒋杰和面和挤菜汁以及调配颜色的时候,孟贞娘已经开始剁馅了,韭菜、芹菜、白菜、甚至还有蘑菇在加上牛肉、羊肉、猪肉、虾仁、鱼肉,全部剁好,然后按照不同的种类调配好,在放在不同的作料,进行搅拌。 做完这些之后,那边蒋杰的面已经和好了,夫妻两个人默契极了,分别将馅料面都用潮湿的纱布盖上开始醒面。蒋杰则是用单另的加了碱水的白色细面开始进行发酵,他发酵的方法非常的特别,大概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并没有长时间进行发酵,于是他用一个大锅加满了水,上面的竹帘子上面铺上了小杯子,再将已经密封好的那个小面盆全部放在了小被子上面进行发酵。 当然,这也不是放上去就不管,没过大概五分钟的时间,那蒋杰就掀开了被子,将里面密封好的容器翻个个,继续发酵,就这样前前后后翻了七八次的工夫之后,蒋杰的面团就已经发酵好了,他将那容器端出来,揭开了盖子一看。 丁小桥只看见了满满的小盆里面都是颜色微微有些米黄的面团。只见蒋杰用手轻轻拨动了一下面团,就看见那面团的里面都是细细的密密麻麻的小洞,这就是已经发好面的标致。 这个时候的孟贞娘的已经在揉面,并且起剂子了。她将面团揉搓成一个长条,然后干净利落的用手揪出了一个个大小一样的剂子,然后就开始拿起了擀面这擀起了饺子皮了。 要说这包饺子的时候最讲究的当然就是擀饺子皮了,这饺子皮要外面薄里面厚,这样包起来才不会破。 做完准备工作,正式开始包的时候,丁小桥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这孟贞娘和蒋杰明明是在做馒头和包饺子,可是在丁小桥看来这根本就是一场美轮美奂的表演。他们的神情专注,他们的手指头好像是雨后的春燕一样上下翻飞,时而快如美女抚琴,时而慢如喜鹊梳毛,实在是观赏性极强。 弄得丁小桥不由得跟莫思归咬起了耳朵:“这个看起来可真好看,要不是怕别人学去了,真想放在外面让人一边看一边做。” 莫思归却刮了下她的鼻子:“想什么呢,那是人家的看家本领,怎么能拿出来给别人看,别想鬼主意了。” 这是当然的了,丁小桥不由得有点可惜,她可是记得当年在龙须面馆吃面的时候,其实那面不见得真的就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吃,只是里面专门有师傅给表面拉面的绝活,怎么能从一团一斤左右的面团,变成了细如龙须的面条,那个绝活真是让人啧啧称奇啊。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龙须面居然是不断的,就连煮给他们吃的,只要找到了面头,就可以一口气全部吃进嘴里,一碗面完全不断,太霸气侧漏了。 从那个时候丁小桥就觉得,虽然红案做好了也是观赏性极强,可是真是跟这白案比起来还真是多多少少差了那么一点点啊。 不过就算现在她也这种感觉,也只能自己看看,真的像是莫思归说的一样,现在谁家不是把自己的老底捂得严严的,怎么可能拿出去表演呢?所以,对于此,她也只能当成,事事不可能完美来劝慰自己了。 丁小桥这边跟莫思归说话的工夫,便孟贞娘的饺子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出锅了。 她做得饺子按照颜色的不一样,连形状都不一样、比如金色的元宝饺子、绿色的马蹄饺子、黄色的蛤蜊饺、红色的四喜饺子、青色的月牙饺等等等等,而且,这些饺子的大小都只有一个小麻将的大小,吃起来就算是秀气的女孩子也是可以一口一个,绝对不会出现咬了一半,汁水流出来的情况。 当这些饺子端到了丁小桥的面前的时候,先不要说味道怎么样,光是看见了那些外形,丁小桥就已经觉得是在是赏心悦目了。莫思归望着这桌子上的饺子也忍不住感叹:“真是够漂亮的。” 光是这一句简单的称赞就已经让孟贞娘有些激动了,这个时候,蒋杰的馒头已经出锅了,他端着两小盘的馒头走到了丁小桥和莫思归面前,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各自放下了一盘。 这馒头一个个也只有麻将大小,雪白松软,并且这所有的馒头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才是真正让丁小桥惊讶,都说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可是现在丁小桥似乎看见了奇迹。这雪白的馒头摆在孟贞娘那五颜六色的饺子面前实在有些不起眼,可是,却让人觉得十分的亲切。 丁小桥跟莫思归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提了筷子。他们甚至没有商量过,全部开始从蒋杰的馒头开始吃了起来。 那馒头真是很小,小得让丁小桥夹起来之后都忍不住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翻看了一番,打心眼里面觉得这馒头实在是太可爱了。 入口之后,首先迎接来的并不是拿属于麦子的香味,而是一种让牙齿和舌头感觉到的松软和难以言喻的弹性。丁小桥吃过的馒头可是数都数不清楚了,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富有弹性的馒头,咬下去就好像是那面团子都有了生命力一般,在口腔里面一下子就活了起来,虽然拒绝那生命力越发的蓬勃向上。 其次,才是满口的麦香而来,那是一种纯正的,只属于粮食本身的香味,好吃得让丁小桥几乎都要惊呼出来了。 第464章 合约 如果说蒋杰的馒头是还原了粮食最质朴的味道,是大巧若拙的话,那么孟贞娘的这一桌子的饺子就真正的称得上是味道的魔法师了。 丁小桥从来不能想象饺子里面可以吃出那么多种的味道,而这些味道混合到一起却并没有彼此争夺,而是好像早就排好队了一样,又好像是一台早就已经排好了日程表的演出一般,一种接着一种,一个接着一个,在舌头上盛开,让人应接不暇。这些味道,起伏不定,像是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的冲过来,似乎一下子要将人的整个口腔全部都占满了一样。 精妙绝伦。 丁小桥用筷子轻轻的点着一个月牙饺,半天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词来形容这饺子的味道,可是,想到了这个词语之后,她又觉得有些遗憾,好像这个词语也不能完全表达她对于这桌子上几盘饺子的赞美。 莫思归看着丁小桥那一脸凝重的表情,又看了看孟贞娘,发现,孟贞娘那真的是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丁小桥,在发现她脸色凝重开始,她就一直使劲的攥着腰上围裙,看那个样子,要是丁小桥在不说话,估计这个围裙就要粉身碎骨了。莫思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来,他转头对着丁小桥说:“味道如何?怎么会吃个饺子也吃得苦大仇深?” 丁小桥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猛地惊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了看莫思归,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蒋杰和孟贞娘夫妇,忽然就意识到刚才自己好像是给了对方太多的压力了,她笑了起来,放下筷子道。 “我这个人最是挑剔,无论是吃食还是人,若是入了我的门,就是要写下文书的,虽然不是卖身契,但是至少也要签个三十年,你们可想好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孟贞娘有点发蒙,她转头看了看蒋杰,发现蒋杰也和他差不多。最后还是蒋杰开口问道:“大东家,您的意思是……要我们了?” 丁小桥似笑非笑:“是。” 只是这样的一个字,就看见了夫妻两个人脸上一下子就亮起了光芒一样,然后他们两个人双双冲着丁小桥行礼,异口同声的说道:“大东家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二人简直没齿难忘,只愿今生今世,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丁小桥却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我这个人历来是不相信别人说什么的。” 夫妻二人听着丁小桥的话有些诧异,他们依照着丁小桥的动作,静静的矗立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丁小桥,看着她接下去还有什么安排。 白芷端上了一碗茶,丁小桥接过来不慌不忙的用茶碗盖子将上面的茶叶沫子给撇开,这才淡淡的对着他们二人说:“我和你们夫妻二人,以前从来不认识,所以,你们过去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不知道的。尽管你们是莫大当家为我找来的,但是,对于我来说,莫大当家可以相信,至于你们,我是不相信的。” 夫妻两个人面面相觑的看着丁小桥,不知道她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只能不吭声的看着丁小桥,丁小桥也不看他们二人直接说下去。“我虽然年轻,但是见过的事情却不少,那些在东家里干了多年,东家辛辛苦苦又出钱又出力的将人培养出来了,结果外面什么歪三斜四的给多点钱,就眼皮子浅的跟着人家走了的人多得是,至少我这一双手都是数不完的。说实话,你们做得东西对我的胃口,我喜欢,我愿意留下你们,可是,我也得为我自己考虑,我这聚百味也不是就开个一两年就不开了,所以,我请了你们定然是就不会请别的白案师傅了,可是,谁知道你们日后会不会也跟着人跑了呢?” 夫妻两个这才算是听明白这丁小桥到底是在说什么,他们两个人连连摆手,保证道:“大东家,我们夫妻两个都不是这样忘恩负义之人,说实在,我们夫妻二人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您既然收留我们,就是给了我一家一条活路,给了我们一条命,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一点点钱就眼皮子浅的跟着别人走了。” 丁小桥却是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不信你们的。这是这做生意,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盈亏,我总不能将你们拢在身边,过个几年,你们本事学出来了,手艺做好了,名声也大了,这身上也有钱了,就不说跟着人走了,直接自己辞了我,出去做东家,也不是不可能的。当下你们说是感激我,那是我确实给了你们生路,只不过,这人都是会变的,此一时彼一时,到了日后,谁知道又会出现什么情况。” 夫妻两个人愣在那里,半天都回不了话。特别是孟贞娘,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丁小桥,因为她的心里本身就有一个隐秘的想法,正如丁小桥说得那样一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到自己两口子一切都好起来,就算是不跟着别人走,也是要自己辞工出来,做一番事业的,她还是想着他们孟家的手艺,想着要将这一门的手艺传承下去,可不想在一家店子里便捆得死死得。 所以,当丁小桥说这个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色。虽然她神情转圜的很快,可是还是让丁小桥抓住了,她不由得心里冷哼一声,看起来,自己这个话还是说对了,果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两口子在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孟贞娘才开口问道:“那不知道东家到底是想如何呢?” “我想如何?”丁小桥忽然就笑了起来,她的声音爽朗好听,就好像是漫漫春日里面少女摇动的银铃一般动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孟贞娘两口子听着这笑声却觉得有点隐隐的发毛。 他们咽了一口口水,紧紧的盯着丁小桥,那丁小桥停下了笑声之后说道:“我这个人从来都是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现在跟你们好言好语的说了,以后出现什么幺蛾子,再过来说些难听话,你们是一定会记恨我的,我不过一个弱女子,担不起那么多人说我面甜心苦。” 孟贞娘咬了咬嘴唇,有点不太愿意,所以在那里不说话。蒋杰便用手肘顶了顶她,看她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她抬头看了蒋杰一眼,实在是不愿意开这个口,她也不是傻子,丁小桥都已经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是看中他们的意思,而且,不但看中了,还想长长久久的留住他们,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孟贞娘自己的心大,不愿意一辈子窝在别人的后厨里面做白案,总想着自己单干,可是刚才丁小桥一开口就是要签三十年,这怎么行。 她看了看丈夫,丈夫是个老实的,而且,为人最是忠厚,虽然事事都听她的,但是遇见了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要是现在答应了丁小桥,只怕以后丈夫就会死心塌地的在这里干了,那么,他们孟家的手艺还谈什么往下传啊。 莫思归也看出来了这个孟贞娘是个心大的,他笑了笑:“孟师傅、蒋师傅,你们虽然是我找来的,但是,这个谈条件得双方谈不是吗?你们也可以提一下你们得条件,要是双方能谈好,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谈不拢呢,我就在负责把你们一家子送回去,你看如何?” 送回去?孟贞娘只觉得头皮发麻了,她现在根本就没有酒楼愿意请她,好不容易来到聚百味,其实也是打着置死地而后生的想法,如果这个时候再被送回去的话,不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只怕还会成为白案这个圈子里的笑话。 罢了罢了,孟贞娘咬了咬嘴唇,不管如何,现将当下的这个当口过了再说,以后想要出去,或者自己干,在慢慢图谋吧。 想到这里,孟贞娘冲着丁小桥行礼说道:“东家,三十年的文书我们签了,只是,东家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丁小桥微微的挑起了眉毛看着孟贞娘。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是,别的却一点都不显,让孟贞娘有点摸不准她的想法,但是她还是说:“在这三十年中,要是万一我出点什么事,干不了活了……” “若是这样,我自当为你养老。” “若是,我说的若是,若是,我能为东家多培养几个白案师傅来,就算没有三十年的话,东家能不能让我走呢?”孟贞娘咬着嘴唇,想了好久,终于还是说出了心里面最想说的话。 蒋杰微微有点诧异的看着孟贞娘,随后也就释然了,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说,但是他还是隐隐的知道她心里的渴望的。 “能培养一个和你媲美的白案师傅吗?”丁小桥抬起了手指,在阳光下微微的晃动了几下:“若是不能,我为什么又要答应?难道我要用七八个甚至十来个初级的白案师傅来换一个高级的白案师傅?我这不是有病嘛。” 第465章 圣驾 最终,孟贞娘和蒋杰还是签下了这份三十年的的文书,当然,丁小桥也做出了适当的退步,要是在这三十年中,孟贞娘能给她培养出两个大师级的白案师傅,丁小桥就必须提前放他们两口子离开。 吩咐人带孟贞娘两口子去安置了,丁小桥自己则坐在原地,看着那文书入神。莫思归问:“怎么?不是太安心?”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又是符合你的心意,又是手艺高绝的人呢?人生在世不称意十之八九啊。” 莫思归笑了笑:“你心里最遗憾的还不是这个事情吧。” 果然是什么样的事情都没有办法瞒过莫思归的,确实如此,丁小桥见丁小楼弄出了奶粉,其实心里还是打算着弄点西点出来看看的,所以,就卯着心思要找一个做白案的大师傅,却没有想到,世界上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的。现在看来,这孟贞娘的手艺虽然高明,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安分做事的人,或者说,她不是一个安分的给自己做事的人。 这样的话,自己的西点也是不能教给她的,否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退一万步讲,丁小桥也并不觉得孟贞娘会将自己所有的手艺都教给她为自己培养的白案厨师的。也罢,反正不过是合作关系,你为名来我为利,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值得感叹的。 当下,丁小桥就将这件事放开了,毕竟对于现在的丁小桥和聚百味来说,这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待皇帝的到来了。虽然皇帝不见得会看见他们,但是,也得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来迎接不是吗? 几天的时间不过转瞬即逝,终于,皇帝的车辇已经在前一天抵达了云通郡了。 当天晚上,丁家一家人在做最后的准备,将屋子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之后,便让厨房多多得烧了热水,全家上下,无论是男女老幼还是主人下人,全部都洗了个澡,并且都准备簇新的衣服,只等到明天一早起来穿上便到大街上等着去迎驾了。 其实,按道理说,皇帝出行,老百姓是不应该作为围观群众的,毕竟人多,危险就多,要是不小心就出来一个什么刺客之类的,就得不偿失了,比如什么秦始皇不就是这么死的嘛?所以,一般皇帝出行那都是要清场的,老百姓不能围观。 但是说来奇怪,这次皇帝出行,居然破天荒的让老百姓出来围观了,丁小桥忍不住想,是皇帝真的对于安保那么自信,还是他根本就不怕那些反叛的人,要知道,他的政治敌人,马太后也在一同而来的队伍中呢,难道就怕有人回来截人吗? 对于丁小桥的想法米氏一点都不以为意,她说:“那是皇帝啊,谁还敢打皇帝的主意,小桥啊,你真的是戏文看多了,这脑袋里成天就想着一些不着调的。” 事实上,丁小桥想得一点都不过分,也不多余。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丁家的人早早都起来了,换上了新衣服,出了门,不过不能站在大街上,只能自家门口站着,多一步都不让走,而在路上密密麻麻的站着很多穿着银甲的侍卫,听到他们开门的声音,有一个侍卫转过头来,说:“就在那里吧,不要再往前了。” 好吧,尽管丁家一家人都很渴望看看这国家领导人是什么样子,但是,事实上,他们只是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拥着一辆无法用语言描绘的华丽车辇缓缓的走过去了。不过,尽管如此,家里还是有不少人很激动,米氏就是其中一个,她说:“天啊,这就是皇帝的车啊,看起来,看起来……” 丁小阁笑:“其实也跟我们坐得车没有太大得区别,都是四个轮子的。” 大家全部都笑了起来,当然,这都是私下小声说,可没有人敢大着胆子说出来。等到皇帝的车碾都从门口走完了,就连随侍的人员都走远了,丁修节便带一家人进了屋子,关上了大门,算是了却了一个心愿。 不过,这么和平安详的时光没有多大一会儿的工夫,忽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各种杂乱的声音。彼时已经坐在了饭桌前吃饭的丁修节问道:“怎么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出什么事情了?” 莫思归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碗,他说:“我去看一下。”话音没有落,他的一整个人已经飘了出去,就好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无声无息,就连丁小桥抬起头来之后,便只看见到了他那一片轻软的衣角。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大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随着时间不停的过去,莫思归还是不见回来,丁家人就有点着急了,米氏皱着眉头说:“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就没有人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说着,她对着丁修节说:“要不要打发人去看看?” 不等丁修节说话,丁小桥就摇头道:“不用。” 屋子里面的人全部都扭头看向了丁小桥,而丁小桥面沉如水道:“现在是皇上也在,我们去也是什么都做不了,若是真的有什么乱党,我们这一凑上去,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倒不如在家里等着比较好。” 现在曹宿生跟丁五郎和丁七郎都去王都了,家里大部分的人都是没有怎么见过世面的庄户人家,所以,当丁小桥说了这话之后,大家都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乱党?” 明远的脸色也很沉,丁小桥说得他刚才也已经考虑到了,可是他考虑的更多的是以后。以后马太后都要在指云寺了,是不是说以后属于上河镇的太平日子也就已经到头了呢? 傍晚的时候,莫思归回来了,一家人都围上去,细细的询问,不过莫思归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问题,安抚了一下长辈。不过丁小桥自己知道,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吃过晚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院子里面说话。 丁小桥问:“是马太后的人吗?” 莫思归挑了挑眉毛,带着点诧异看着丁小桥,似乎有点不太敢相信,他什么都没有说,丁小桥居然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是。” 丁小桥笑了笑,她的手上拿着一根小树枝,在面前的花瓣上敲敲打打的,缓缓的说道:“我就说,为什么这一次,皇帝来到这样的地方居然不清场,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只是,马太后的人难道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嘛?如此简单那的诱敌深入的计谋都没有看明白吗?” “有时候并不是对方没有看明白,而是看明白了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为什么?孤注一掷?置死地而后生?”丁小桥其实对于政治上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也不太愿意关心,毕竟在丁小桥的心中,只要不打仗,那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便算是为国家做了贡献了。“那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个日子,那么多的人都在,而且,还有这么多的兵,自投罗网吗?” 里面具体的事情莫思归并不想跟丁小桥讲得太过清楚,只是笑了笑说:“说不定皇帝路面的就只有今天呢?” 这也是一个道理,要是能干掉皇帝,截走太后,也是做了一件大事,就算是截不走太后,但是能杀了皇帝的话,也能搅乱大局。丁小桥又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便甩开不再去想了,毕竟这些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她现在想到的疑问只有一个:“那你今天一天去做什么了?” 莫思归静静的看着丁小桥只是笑,在月光之下,他的一双眸子里洒满了细碎的星光,明明暗暗,而丁小桥却执拗的盯着他看,并没有因为他现在的笑容就忘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两个人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事实上他们中间却波涛汹涌,各自坚持着各自的观点,互不相让。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莫思归败下阵来,他伸出了手,轻轻的摸了摸丁小桥的头发,接着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我是乱党吗?” 其实这正是丁小桥最担心的部分,在听得莫思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几乎跟着那每一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不过,最后,她的脸上却半点都没有显出来,只是静悄悄的笑着,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会。” 莫思归并不戳穿她那并不高明的谎言,只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说:“我不是,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把我自己放在危险之中。”他弯下了腰,贴近了丁小桥的耳边,轻轻的说:“因为,我知道,我的命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我不能任性。” 丁小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而她的心也随着莫思归的话而慢慢的放下了。 莫思归望着丁小桥那姣好的侧脸,心中忽然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去做什么了?” “你会说吗?” “不会。” “那我为什么要问?”丁小桥伸了一个懒腰,转过身来,望着莫思归,目光明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她的唇角洋溢着比当时月光还要明媚的笑容。 第466章 传召 次日,对于老百姓来说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一样的吃饭下地干活开店,无非就是走路什么的得绕路,不能走正街,更不能到指云寺去,反正是要避嫌嘛。而至于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没有一个议论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知道但是却谁也不敢说得,总之,这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是和平日来说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 只不过当丁小桥站在聚百味的门口朝着指云寺方向看去的时候,看见一片旌旗招展的样子,这可跟往日里指云寺那里肃肃穆穆的样子大不相同,倒很像是一下子过了年一样,到处都是喜庆的样子。 指云寺里面,禅声阵阵,嗡嗡嗡的一阵阵的传过来,好像是从天上而下来的声音一般,带着一种荡涤人心灵灵魂一般的力量从那遥远的山上慢慢的蔓延过来,荡漾开来。 丁小桥坐在聚百味门口,听着那从远处传来的佛音。其实,那佛音是从高山上下来,到了镇子上并不能听得太清楚了,可是,还是会让人感到整个人都平静了不少。街上、店子、各处能走人的地方,都可以看得见有不少的老百姓都双手合十在那里叩拜,甚至有很多人还买了不少的香,插在了街道地砖的缝隙里面。 一时之间,这街道之上也蔓延开了那淡淡的香火气息,丁小桥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连空气中也变得圣洁起来。 冗长的佛理一直到了下午才结束。 因为皇帝来的缘故,其实是很影响生意的,这几天,不要说这街上其他家的生意了,就连聚百味也是生意淡了不少。所以,今天的丁小桥很早就回家吃饭去了,吃完饭了,见天色正好,甚至还爬到了床上好好的睡了一个午觉,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她躺在床上,身上软绵绵的、懒懒得不想动,脑袋里正在盘算着是起来了,还是继续躺在床上躲懒呢,白芷急促的脚步声就在屋里面响了起来。虽然是庄户人家,但是平日里家里的下人们还是学了不少的规矩的,就好像是走路的声音,那一定是不能发出来的,平日里白芷是做得最好的,走起路来从来只看得见她的裙角动荡,却一点看不见裙摆动,也根本就听不到声音。 今天这么急促的声音,甚至已经发出了清晰的脚步声还真是少见。 丁小桥翻了一个身,朝着外面,撩起了帐子,对着已经快走到她床边的白芷就打了一个呵欠道:“什么事啊,白芷,匆匆忙忙的。” 白芷看起来是小跑过来的,虽然身上的衣服穿得薄,可是额角上还是渗出来了薄薄的汗珠来,她先是就自己今天的忙乱向丁小桥赔了不是,随后不等丁小桥说别的话,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小姐啊,快点起来吧,有一位宫里的内侍过来传召,说是皇帝陛下要见老爷和您呢!” “什么?”丁小桥这打呵欠还没有合上的嘴,生生的被逼得流出了眼泪,她揉了一下眼睛,问道:“你说什么啊?” 白芷连忙上前就挂上了帐子,又招呼了下面的小丫头过来赶快打水的打水,选衣服的选衣服,自己则连忙将丁小桥从床上给捞了起来。一边摆弄她一边说道:“是一个宫里面的小内侍,我看年纪不算大,过来府里面传话,说是,皇上传唤我们家当家做主的人过去呢。” “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丁小桥其实挺紧张的,毕竟这也是第一次见这么高身份级别的国家领导人,自然多有忐忑。 “不知道,不过我看那小内侍的脸上倒是带着几分喜气,应该不是什么坏事。”白芷虽然平日里老实,但是能这么多年一直跟在丁小桥身边,除了他们一起长大合得来之外,更重要得是,她很会察言观色,这揣测人心思得本事尽管是不如紫苏,但是在丁小桥的院子里也是独一份了,所以,她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见了那个内侍了?”丁小桥倒是奇怪了,一般白芷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从来不会在外面走,怎么就会遇见了一个传召的内侍了。 “刚才太太和老爷将我叫去了,说是让我来叫你,我便抬眼看了一眼,挺年轻的样子,不过十三四岁吧,看人笑眯眯的,我看不会是坏事。”白芷老老实实的回答。 丁小桥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脑子就开始想,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如果不是坏事的话,会是什么好事? “莫思归呢?” “莫先生一大早就没有看见,不知道上哪去了。” 现在家里面稍微懂一点政治,能揣测上方心思的人都不在家里,就连莫思归也不再,丁小桥忽然就头疼了。白芷最是知道丁小桥心思的,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就安慰道:“小姐,定然不会有事的,我们家那么规规矩矩的,哪里就会碍了皇上的眼呢?” 说起这个,丁小桥就忍不住叹息:“是啊,我们家是老实,可是姓丁的也有不老实的啊。” 好吧,白芷没有话说了,确实如此,就在这上河镇不是还有一个翻了错的丁家吗? 因为是见皇帝,不能穿得太素净,可是也不能穿得太鲜亮夺目,皇帝是来祭拜先祖的,要是自己穿红着绿的也实在是不像话,最后,丁小桥穿了绿衣白裙,头上只是带着几股不张扬的银簪子,还有一只莫思归给她的蓝玉簪子,又在发髻边带了两朵用米粒大小的珠子穿成的珠花,耳朵上带着一对珍珠坠子,腕子上则带着一只银镯子一只玻璃镯子。 打扮好了对着镜子一看,她这一身虽然素净了一点,但是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却好像是一只摇曳生姿的水莲花一样让人清凉。 出了自己的院子,就看见丁修节已经打整好了自己,穿着是簇新的衣服,头上带着一顶宝蓝色方胜帽,身上穿着同色的提花缎的袍子,就跟一般的生意人一样,不出挑,也不落人眼。 而白芷说得那个小内侍就站在树荫下面笑眯眯的跟着丁修节说话,丁小桥走上前,跟他行了一个礼,那小内侍并不打量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冲着丁修节问道:“这是丁小姐了吗?” 丁修节连连称是,那内侍见人没有错,便带着两人出了门,外面是有马车的,父女两个人上了马车坐稳之后,那小内侍也跟着上了车。这小内侍模样白净,不过面貌不不算出众,只是那一双眼睛随时都笑眯眯的,给人看着都觉得亲切。 上了车之后,那小内侍先给他们讲了讲一会见了皇帝要有什么规矩,比如要怎么称呼,要怎么说话,要站在哪,跪在哪儿,如此这些琐碎的时候之后,便又安慰他们说:“陛下最是和善的人儿,你们不要担心。” 说罢,他就转过脸去,不再看丁家父女,静悄悄,脊梁笔直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三个人坐在马车里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开口。内侍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可是丁小桥却觉得自己要憋死了,她看了丁修节一眼,发现丁修节一直偷偷的用手帕在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还时不时的偷偷的打量着那个小内侍,看起来和自己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过了好一会儿,丁修节到底是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这位公公,皇上让我去做什么啊?是不是我们犯了什么事情啊?你透露一点点,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刚才丁修节就已经给这小内侍塞了银子了,这小内侍却并没有那银子而嘴松了,只是望着丁修节笑着说:“丁老爷,咱家就是一个跑腿的,皇上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其他的哪里知道呢?”说道了这里,他的目光朝着丁小桥的方向看了看,便又多说了两句:“不过,陛下最喜欢就是这田园风光,今天很是高兴。” 说完这些之后,这小内侍就真的是把嘴巴闭得紧紧得,连一个字都不多说了。 不过能听到这些也算是好了,丁小桥还是比较会听话的,虽然表面上这内侍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实际上已经跟他们说,不是坏事,说不得还是好事呢。 一说起是好事,丁小桥的心又开始不争气的乱跳了起来。 要知道能被皇上记挂起来的事情那不论是好坏都是要人命的啊,坏事,登时能要了人的脑袋,可是好事呢,说不得也让人将这祖宗十八辈的福气一次性都得了。 就在丁小桥不断的惴惴不安的掂量的时候,那马车就已经到了,内侍先下了车,随后是丁修节,其次是丁小桥。接下来,内侍带着两个人朝着山上下的一个巨大的、装潢华贵的良棚子里走去。 还没有到凉棚之前,内侍停下了脚步,丁小桥和丁修节也跟着停下,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都不说。 那内侍便去回话了,没有一会儿的工夫,那内侍又出来了,跟他们说道:“快些来,陛下要见你们。” 丁小桥的心登时就乱跳起来,砰砰砰的,紧张到了极点。 第467章 面圣(上) 堂下跪着两个人,一个是三十来岁的汉子,一个是十五六的少女,他们全部都规规矩矩的跪在最应该跪的地方,头并不抬起来,也没有因为好奇而左顾右看,可见在路上的时候定然是有人教过了。皇帝的眉眼中有些舒展的温和,他的目光从那个汉子的身上盘旋了一番之后最后还是落在了那个少女的身上。 她穿着绿衣白裙,看起来清清爽爽,并不出挑,可是却在这骄阳似火的日子里让人觉得有几分的清凉。原来,那个让他早有耳闻的丁家女儿便是她吗? 第一次听说这丁家的时候,其实还是皇帝还是辅政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虽然已经包揽了大部分的朝政,可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那一次这上河村因为玉米和土豆得到了大丰收的事情其实是让他很是心情激动的,特别是当孔让和下来的大臣亲自测量过之后,他当时看着那数据,手都是抖的。 庆国因为到处都是山地的缘故,可以栽种粮食的地方特别特别的少,所以亩产上的提高其实就等于提高了国库的存储,这样以后要是还打仗的话,那也是有底气的。 当时,其实作为辅政王的他就已经非常想对于这能从康国弄来种子的丁家人好好的褒奖了一下了,但是,到底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只能象征性的奖励了一百两黄金算是了结。 而这一次他来上河镇,原本是没有想起这么一回事,只是自从昨天一出云通郡就看见一路上的比较低缓的山上全部都好像被横着切成了一片片的,远远看去,很好看,但是同时也非常奇怪的景象,他就已经很是好奇了,不过却因为马太后乱党的事情忘记问了。 今天一大早上山的时候,他又看见了这些奇怪的东西,不过因为距离近了不少,他看清楚了这些都是些田地。这让他几乎惊呼出来,居然可以在山上种田,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不过因为早上要去祭拜龙脉,又要将祖宗排位放进这里,更因为要安置好马太后,也没有来得及问。 终于到了下山的时候,有空了,心情也好了,他抓了身边的人来问问,不过没有一个内侍说得清楚的,到是孔让和十里说得清楚几分。不过他们到底一个是文人,一个是皇子,哪里知道种田的事情,只能说出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于是,皇帝也不想嗦了,直接让人在这空旷的地方搭起了棚子,让人去叫这些田地的主人丁家来了。 而皇帝当听说,这些田地又是丁家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吃惊了一把,看起来这个丁家倒是对于这些种田什么的实在是非常的在行,不但在行,而且很能琢磨,竟然琢磨出这样的东西来。 他正远远的欣赏着这些梯田,就听人来报说丁家的父女两个人来了。就趁着这一来一回叫人的工夫,站在一边的孔让低头在皇帝耳边说了说这丁家的事情,皇帝倒是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个新兴起来的富户居然是一个女子掌家,怎么听都是觉得是一个新鲜事,在最后的时候,作为皇帝的心腹的孔让忽然多了一句嘴:“这个小女子还是那个谁的心上人。” “谁?”皇帝跟孔让的关系好,原来是兄弟,所以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对话都是挺没大没小的。皇帝见孔让说得神神秘秘的,就扬起了眉毛,好奇心便起来了。 孔让笑眯眯的伸出了手,在只有皇帝一个人看得见的角度,比划了一个四的手势,皇帝一下就恍然大悟,接着他越发的好奇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看见已经有人将这两个人带上来了。 父女两个人规规矩矩的磕头,规规矩矩的走路,规规矩矩的问好,一切都是规规矩矩的,不过皇帝的目光基本都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因为心里藏着事情,看她的目光就越发的挑剔了起来。 什么规矩因为是现学的,不到位,什么打扮也不算出挑等等等等,这样的小毛病,随着丁小桥一路就已经被坐在正座上的皇帝挑剔了不少,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不过,就算是如此,皇帝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难得的女子。 她走路说话都很镇定,落落大方,完全不像是一般乡下的女孩子,倒好像是城里面见过不少世面的女子。 等到父女两个人行礼问好之后,皇帝就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让他们起来了,不但让他们起来,甚至还让人给搬了两个座位给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皇帝脸上的表情笑眯眯的,不过目光却一直都在看着两个人,半刻都不离开,特别是对着丁小桥,他便一直看着。 要不是孔让轻轻的清了清嗓子,让皇帝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只怕是晚上的时候就会有人将这小丫头给弄到自己的寝宫来了。一想到这一点,皇帝也觉得自己刚才做得有点过分了,先不要说他不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就算是喜欢,但是知道了这是那一位的心上人,他也说什么都不会要的。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他收回了视线之后,还是用余光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只看见她不慌不忙的坐下,目光平视,并不朝着两边看,可见,这是一个心意坚定并且很难受到诱惑的人。想来,就算是一般高门大户的女孩子,第一次来到自己的面前,其实也是会偷偷的想看看自己的,可是,这个小姑娘完全没有,而且她表现的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果然是个不平常的小女子。 打量到了这个地方之后,皇帝自然要问今天这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那些梯田的事情了。本来皇帝觉得既然这丁家都是这个小女孩掌家,那么想来一定是这个女孩子来回答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丁修节。这让皇帝略微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在丁修节回答问题之前,他先是抬眼看了自己的闺女一眼,而这位丁小姑娘则不慌不忙的轻轻的点点头后,丁修节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介绍起这些个田地来。 虽然这只是个小动作,并不能说明这个小姑娘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本事,但是至少说明了,这个姑娘在丁家是地位非同一般的,他就很少见过父亲说话还要询问儿女的。 而是什么能让一个在家庭里最有地位的父亲也要听从一个女儿的话呢?想来,不仅仅是这个女孩子有能力,只怕也是极有见识的。 皇帝这边这么想着,那边也用心的听起了丁修节的介绍。而随着丁修节介绍,皇帝的注意力就逐渐转移到了那些叫做梯田的田地上了。 当听完了丁修节的简单介绍之后,皇帝其实心里是很激动的,他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说这梯田倒是很形象,它的最上面一层是种的水稻?” “是的,陛下。”一开始丁修节说话的时候还非常的紧张,连声音都是抖的,不过说得这些都是他最为熟悉的事情,渐渐的他也放开了,跟皇帝说话的时候也是非常的侃侃而谈起来:“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最上面一层种水稻,也可以整座山都种水稻,但是一定要水供得上,我们这里最上面二三层种水稻,而下面的都是种的玉米、土豆、小麦、高粱之类的就是因为我们这种的田靠的都是山上的一股泉水,要养活这么多的水稻,实在是水不够,所以,只能上面种水稻,下面的种一些旱地的庄稼。甚至到了最下面一层,还可以种点白菜、青菜这些小菜。” 皇帝一边听一遍在叫来了专门管农事的大臣细细的询问庆国还有那些地方是和这上河村有同样环境的,其实他在听到孔让介绍这梯田的时候,心里面就已经激动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将全国有山的地方全部都改成了这样的梯田。“最上面是只能种水稻吗?” 丁修节越说越觉得说不完,现在还有皇帝在一边搭话,他就越发放开了:“并不是,按道理是种什么都可以,可是,种水稻会更好一些。” “为什么?” “种水稻是需要水的,而在最上面的水稻田在换水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将自己田里的水通过旁边的沟渠引导进下面的田地里面,这样,就很省水了。更何况,我这水稻里面还养了鱼,鱼是泥土的,而鱼自己拉出来的……”丁修节说道这里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好像很不文明,微微一顿。 不过皇帝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然很有兴趣的连连问道:“鱼拉出的什么?快说快说!” 丁修节看了看一边的丁小桥一眼,丁小桥抿了抿嘴角笑了笑,又点点头,示意丁修节继续讲就好了。丁修节这才将刚刚紧张起来的心又放开了,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用手搓了搓衣摆。要知道,他紧张的两只手上全部都是汗水啊,这可是皇帝啊,大庆国什么不是他的! 丁修节想,他估计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第468章 面圣(下) “而鱼自己拉出的shi还可以养田。这样连庄家施肥都省下了。”丁修节嘿嘿的笑了起来:“其实,不光可以养鱼啊,还可以养鸭子,只不过要鱼大一点了才能养鸭子,否则鸭子把鱼都吃光了,养了鸭子更好,这庄稼地里别说什么害虫了,连野草都没有了,而且鸭子到处拉shi,这一片的地都不用施肥,而鸭子和鱼长大了又是一大笔的收入。” 皇帝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作为皇帝最开心听的就是老百姓能过得富足,只要老百姓过得越富足,就越能说明他治国有方,说明他是一个明君,这可是比什么宝贝比什么褒奖都更能让皇帝满足的。 丁家的兴起,算算日子就是从他开始做辅政王开始的,所以,现在看着丁家能过成这样,皇帝心里那也是美滋滋的,简直比三伏天吃了西瓜还要痛快。他看着丁修节笑得开心,也笑得很是开心,他说道:“哎呀,我发现你的生意经可是很溜啊,这一块地,居然让地又种水稻又种庄稼还种菜,还要养鱼养鸭子,你这算盘打得比我精多了。” 丁修节看了看皇帝一点都不像是生气得样子,心里也很高兴,他习惯性的抓了头,却抓到了的是帽子,于是就摸了摸帽子憨厚的说:“我就是一个种庄稼的,一辈子的泥腿子,哪有想得到这些啊,都是我闺女他们小辈儿凑到一起琢磨出来的。” 丁修节从来不是一个居功的人。看见皇帝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投向了一边的丁小桥,便想将所有的功劳全部都推给自己的闺女,不过才想开口就想起了米氏出门之前交代的话:“你可自己把握好了,如果皇帝问起我们家什么做得好的事儿,千万不要只说小桥一个人,一定是要将思归、明远、小阁、小楼还有五郎七郎他们都说上。” “为啥啊!”丁修节不明白:“这些好多事本来就是小桥自己琢磨的啊,为什么在皇帝面前不能说?” “我可跟你说,这个皇帝可跟前面个小皇帝不一样,这个皇帝是大皇帝,大皇帝是可以娶老婆的,我们家小桥长得那么漂亮,要是再能干一点,万一被皇帝看上了,就算自己不娶,给自己儿子娶了,你能说不嘛?”最近刘氏经常来米氏这里窜门子,说了不少关于这些大户人家什么选妃的事情,其实刘氏很多也是听说的,但是米氏从来没有听过,根本就不知道以自家闺女的资历那是根本不可能去给皇帝或者皇子做老婆的,但是,就算可以,米氏也是一万个一千个不愿意等。 原本刘氏的说得时候她只是听了一耳朵,可是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很危险,于是,连忙将丁修节拉到屋子里面细细的交代。 在这一点上,米氏和丁修节是高度的统一意见的,他们绝对不想自己的闺女嫁给什么高门大户,更不要说什么皇帝皇子了,他们只想自己闺女老老实实的做个正头娘子,别的什么都不想。 于是,听了米氏的交代,丁修节越想越觉得老婆说得有道理,所以在介绍丁小桥的时候,那都要出口的话,又生生的改了一改:“我们家啊,都是小辈的做主,我的儿子女儿还有两个侄子,家里的事儿都是他们倒腾呢,我们嘛都是一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们说得有道理啊,我们就听着,然后,就误打误撞做好了,说起来了,真是要拖陛下的福呢!” 皇帝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人精中的人精,人尖子中的人尖子,他什么话没有听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现在听到丁修节都已经说了半截的话生生又改成了这个样子,便扬了扬眉毛,然后心下这么随便一琢磨就明白了丁修节的意思。不禁觉得很有趣,看起来,这个庄户汉子是防着自己呢,生怕把自己的闺女说得太好了,被自己看上了,这才连忙分开来说。 他忍不住笑得越发开怀起来,看起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皇帝好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要逗一逗这个庄户汉子,他摸着颌下的胡子,问道:“你这个闺女模样端正,人也聪明,不知道有没有婚配了?” 丁修节听了这话,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去看丁小桥。而皇帝的视线也朝着那个小姑娘的脸上看去,只见她那张明媚的面孔上,微微浮现出了一丝忐忑,然后她皱了皱眉头,悄悄的冲着丁修节摇摇头。 丁修节咽了咽口水,皇帝没有明白丁小桥的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又把目光投向了丁修节,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说。只看见丁修节道:“回陛下的话,我几个闺女暂时都没有婚配。” 几个?皇帝的眉毛微微一挑,然后不动声色的问:“那朕倒是想做个媒,你觉得意下如何?” 皇帝的话说完了,可是接下去就看见父女两个都噗通跪在地上,丁修节连忙磕头说:“陛下,陛下给的婚配自然是好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陛下给你婚配你还不赶快谢恩!”这个时候一个站在皇帝后面的中年内侍呵斥了一声。吓得丁修节缩了缩肩膀,不过皇帝却立刻制止了那个内侍,而是对着丁修节亲和的说:“这不是好好的说话吗?怎么跪下了,快快起来说话。” 这个时候丁修节和丁小桥谁还敢坐啊,他们可不想被皇帝随便一说就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就给定下了,要知道这乱点鸳鸯谱的不仅仅是乔太守,还有皇帝也经常干这个事情啊。 父女两个人谁也不敢起来,丁修节在丁小桥鼓励的目光之下,又抖着生意开口:“回陛下的话,虽然草民的闺女都没有婚配,可是,可是都已经有人家了,还请陛下,陛下……” 虽然已经料到了这丁家人是不愿意的,但是真正被人赤=裸=裸的拒绝之后,皇帝还是微微有些失落,不过,很快这种失落就被他的好心情取代了,他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这怎么好,不是说君无戏言吗?” 丁修节脑子转不过弯来,一下子就愣住了,额头上背上的冷汗不停的冒出来。 气氛一下子就僵了起来,就在皇帝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欺负人,打算自己给自己找个梯子下台的时候,忽然听见一直没有吭声的丁小桥说了话。她的声音好像是山间的流水一样潺潺入耳,清脆却带着一点点少女特有的绵软,可是,语气却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有条有理。 “回陛下的话,刚刚陛下明明是问我父亲想做个媒,不知道我父亲愿意不愿意。小女第一次面圣,所以,对于陛下的话听得尤为仔细,想着今日回去可以跟母亲说说,所以,小女这话应该是没有听错的,不知道可是如此?” 皇帝看着这个第一次抬头说话的女孩子,她并不直视自己,直视垂着眼帘,可是面上却带着自信而宽和的笑容,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影响。这样的气度,这样的胆识,就是皇帝也觉得不一般,他眯着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在这样的凝滞的气氛中,那属于上位者的威压立刻就扩散开来,让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丁小桥一直保持着脸上从容、自信而且淡然的笑容,并不因为这样的威压而变得局促和胆怯,反正越发的挺直了脊背,就算自己是跪在地上,也让自己不失去一点点地气度。 好半天之后,就在所有人都在揣测这个女孩子的命运的时候,就听到皇帝缓缓的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这样短短的两个字,似乎就已经让刚刚好像有点缓和的气氛变得越发的冰冷起来。活活的让那些在这酷热天气里的官员们都生生的打了个寒战。 皇帝说:“不错。” “既然不错,那就说明,陛下是询问我父亲的意思,这便是,陛下并没有宣旨,也没有肯定,那又说什么君无戏言呢?”丁小桥的唇边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起来。“而我父亲只是说了实话,只是做了一个子民应该做的事情。” “哦?什么事情?”皇帝听着丁小桥说话,心里面忍不住对着这个小姑娘点点头,不过面上却不显。 “作为陛下的子民,我们最应该的就是实话实说啊!总不能我们心里想着的是一,陛下说这是二,我们便点头说这是二,这不是大大的错事吗?民女想,如果陛下知道了,想来也是会生气的吧。” 听到了这里,皇帝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他点点头:“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呢!”说完这之后,他再次又问道:“难道,朕给你的赐婚,你都不愿意吗?” 丁小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坐在正座上的皇帝。这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坐在那里,一身的威严之气,让人自觉的便矮了三分。 第469章 不愿意 皇帝的话已经问得非常直接了。 其实,无论是谁的话,如果说得太过直接的话,都是让人不太好回答的。这么直接的问话,如果拒绝的话,都是会让对方的面子上下不来,可是如果答应的话,特别是在丁小桥这样的情况下,答应的话,那必定是要委屈自己心里面的感觉的,或许,委屈的不仅仅是心里面的感觉还有一辈子。 而丁小桥,恰恰是一个一点都不愿意委屈的人。 而皇帝像现在的问话,其实就好像将丁小桥放在了火上烤一样,她能感觉到在这个时候,几乎棚子里面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想来,这棚子里面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平常人,不是高官就是大儒,要不就是皇上近前的人,随便提溜一个出来,说一句话就能要了她小命。 只怕自己若是说了什么违逆皇帝心愿的话,不等皇帝亲自开口说什么,这些人也会很乐意的将自己送上去,给正座上这位大人好好的解解气的,可是,就算如此的话,自己便应该违逆自己的心愿吗?丁小桥,觉得,人生在世确实是不如意十之八九,可是不也是有一两分是如意的嘛?再说,那十之八九的事情,若是都没有争取过,就直接为它套上了不如意,倒也是有些不公平。 丁小桥不算是一个强势的人,但是,她觉得若是到了手边的机会她都不要去抓住争取一下,那么这一辈子又跟路边的石头和草木有什么区别的,至于结果是什么?并不重要,若是实在是糟糕的结果,再去想办法就好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运气不错的人,一直如此。 于是她想了想,又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陛下,民女从出生开始便一直生活在这乡间田野,很是没有什么见识,如今见了您,心中很是仰慕,不知道民女斗胆想请假您几个问题可以吗?” 皇帝扬起了眉头,笑了笑:“可以,正好,朕也想听听看,你这个乡间的小女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得到了皇帝的允许,丁小桥又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表示了自己的感激,别管心里怎么想,现在在这里,一定是要规矩到位的,“民女想知道,在这外面的女子,成亲之后,可是一辈子是自己与夫家生活?” “这个是自然,女子与丈夫成婚之后,就要嫁到夫家,从此为夫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就算日后故去了也要和自己的丈夫同穴而眠,才是女子一生的幸福和归属。”皇帝说得斩钉截铁,十分的干脆,想来,这也是所有女人一生要走的道路。 丁小桥点点头,就算皇帝不说,她也知道就是这样的答案,然后她接着问道:“民女斗胆想要问得第二个问题是,陛下,这古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有道理得?” 这是在古代,丁小桥就算是穿越而来,也不敢直接跟皇帝说什么自由恋爱的话,这不是不知廉耻吗?所以,想要说服这皇帝,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这是当然有道理的,父母生养女儿一生,都是心头肉,这天下哪有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在未来的婚事上吃了苦头的?自然是要细细挑选,在好好的对比,最终才能找到一个和自己的孩子无论是性子上还是容貌上学识上都是最为匹配的人,这才能让媒人过来说媒。如此一来,方能成事,作为孩子的只要静静的等着父母为自己安排好这样的婚事就是上上之策了。”皇帝说道这里不由得想起,也不见得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真心为孩子的未来打算,也有不少是为了自己前程打算的,便又开口加了一句:“至少绝大部分的父母都是这样的。” 听完皇帝的话,丁小桥又一次恭敬的磕头,之后,她直起了身子,直视这皇帝,不卑不亢的望着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说道:“民女谢陛下赐教。” 皇帝点点头:“那么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了?” 丁小桥只是微笑,却也不说回答,也不说不回答,只是就着刚才皇帝说得那些回答说起话来了:“听陛下的一番话,真是生过民女在家闭门造车读书十年,看起来,这无论是皇城的高门大户,还是我们这乡村僻野都是一样的,父母在儿女成年之后都要为儿女未来的婚事细细的思量,多方比较,才能找到最适合自己孩子的亲事,而女孩子更是要服从父母的安排,嫁给父母为自己定下的良人,从此相夫教子,与夫君举案齐眉,共度一生。这是女人一生的宿命,从古至今便是如此。” “不过,确实是这样。”皇帝点点头。 丁小桥接下了就话音一转,十分慎重的道:“那么刚才陛下问民女的问题,民女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什么?” “民女不愿意!” 正如丁小桥所想象的那样一般,当她的这几个字说出口之后,整个棚子里面立刻就炸锅了,又跳出来怒斥丁小桥不知道好歹的人,也有向皇帝陈词要修理丁小桥的人,当然更多的人是附和着,却只是站在一边并不出来说话,也不出头的人。 在这样一片闹哄哄的嘈杂中,丁小桥却一直都淡然自若的跪在地上,并没有一点点因为周围的环境而变得不安或者胆怯,就这样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静静的望着皇帝,好像全然没有听到周围那些已经让的生命都受到影响的言辞。 而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只是看着丁小桥,他的半垂着眼皮,让人看不出他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而在他的目光中,底下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子,年轻,漂亮,有胆识,却又不骄不躁,是一个聪明的人,不由得他心里微微一笑,那个小子还真是有几分的眼色。 也难怪,敢在自己面前这么直白的说不愿意的女子真是太少了,就算是皇城里面的高门贵女,又有几个在见到自己的时候能如这个乡下女子一般的表现呢。你看她跪在下面,从头到尾,只是静默、微笑,就算那么多人指着她叫骂,她却全然不动,光是这份镇定,光是这份胆识,就不是女子可比的,甚至有不少的男人也是比不过的。 想到这里,皇帝忽然开口问道:“丁氏,下面这么多的人说违逆朕,你就不怕嘛?”而周围那所有人的声音,也在皇帝开口的这一瞬间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全部都静静的注视着现在皇帝和丁小桥,只看皇帝是最后怎么定夺的。 “不怕。”丁小桥其实心里也是紧张的,她一直看着上座的皇帝,心里也一直是提着一口气的,她生怕这个皇帝只听得进去奉承顺服的话,若是自己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他直接将自己乱棍打死,那真是太可惜了。 “为何?”皇帝倒是生出了几分的好奇来,他抬手指了指周围所有的那些官员,唇边带着一丝的笑容:“你看看,你周围的人,非富即贵,各个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若说你丁家在这上河镇还算得上是个人物,那么你们家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如同蝼蚁尘土一般,若不是我坐在这里,他们随便一个人说一句话,只怕你们一家上下老老少少的人就没有一个能见到明日的太阳,怎么?就连这样,你还是不怕嘛?” “不怕。”丁小桥摇摇头:“至于我不怕的原因,刚刚陛下不是已经说了嘛?” “我说了?”皇帝倒反有些奇怪了,他转头看了看自己旁边服侍的人,而服侍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摇头的,于是他又看向了丁小桥:“我何时说了?” “陛下刚刚不是说了吗?如果不是陛下坐在这里,在座的大人们,随便那一个,都能让丁家见不到明日的日光。”丁小桥说到了这里,又笑了起来:“这不就是答案。民女不怕,不是因为对于在座的各位达人不敬畏,而是,因为在这里,陛下您才是主人。有书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底下,什么不是陛下的,自然,我们丁家一家人的性命也是陛下的,陛下说让我们生,我们便能和和乐乐的活下去,陛下说让我们死,我们丁家虽然是庄户人家也知道,必将全家捧上自己的人头来表明我们心意。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怕呢?而民女,刚刚不过说的是实话,说得是民女自己心里面的话罢了。若是,民女说了自己的心里话,也要害怕的话,陛下还是明君吗?” “大胆!谁允许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站在皇帝身后的内侍立刻又怒斥丁小桥。 不过皇帝还是抬手阻止了他,反而对着他略微不悦的说道:“这都是出来了,何必这样?难不成,一定要将这一派和乐的乡间弄得跟朝堂一样。”说着他又看了看丁小桥说,忍不住笑道:“莫非,我还真的因为这小女子的一句话,就要了卿卿性命不成?那我,还真是昏君了。” 这句话音才落,只看见棚子里面所有的人都全部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道:“微臣惶恐!” 第470章 而听了这句话之后的丁小桥,心里面那真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别看她刚才挺镇定的,但是心里面肯定是紧张的,毕竟面前的中年人可不是自家隔壁的王大爷,想说什么说什么,而且,自己也不知道这皇帝的性情就贸然说了这样一大堆的话,最后会落一个什么下场,自己也是说不准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暂时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 “丁氏,你说了这么一大推的话,不过是想说你不愿意,不过你也是个聪明人,你也知道不知道直接驳斥我的话,所以找了那么多的理由,那么丁氏,我就要问问你,刚才你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如此,为什么对于我给你的赐婚,你还不愿意呢?” “陛下,这都说,家国天下,家国天下,这天下太平,讲的不是不打仗,也不是不闹饥荒,而是,每个小家都过好了,都把日子过活了,那么这天下何有不太平的!陛下说得没有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今天陛下需要民女为国献出自己这条性命,虽然丁氏是个小女子,却也不会不愿意。因为,民女也知道,虽然说家国天下,但是,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来的家?所以,若是为国,不要说陛下的赐婚,就是陛下要我们全家的性命,我们丁家人也是眼睛都不眨的。” 丁小桥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扬起了声音朗朗说道:“可是现在,国泰民安,国富民强,民女斗胆惜命一回。”说到这里,她低下头,显得很是谦卑又说:“还望陛下饶命。” 皇帝看了看丁小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头对着一边的孔让说:“我便说,这乡下的孩子可要比皇城里面的孩子有意思多了,你看看这个小姑娘,别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到了最后饶了那么一大个圈子,还是说她不愿意,哈哈,这个帽子扣得真是大了。” 他说完这个,孔让也附和着笑了起来,顺便说了几句和缓的话,皇帝本来就心情不错,现在听着孔让说得那些软和话也不觉得丁小桥那有些强词夺理的理由漏洞百出了,只是笑着说:“你的理由说完了?” 丁小桥却摇摇头:“陛下,当然,最最重要的理由是民女的父母已经为民女看好了人家了,按照刚才陛下所说的,这个时候,民女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等着出嫁的那一天,因为父母是最了解自己的儿女的,而民女的父母定然是最了解民女的,所以他们为民女安排的婚事一定是精挑细选的。” “难道,朕给你安排的婚事不是精挑细选的嘛?” “陛下安排的婚事定然是顶顶好的,只是,陛下,这天下间,并不是顶顶好的,就是最适合自己的。”丁小桥说着,她的眼角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陛下,民女实在是个顽劣之徒,这辈子并不指望能找到一个顶顶好的人,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人。” “你倒是大胆,在这么多人面前竟然说起自己的婚姻,倒是爽利。”丁小桥的一句,顶顶好的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话倒是勾起了皇帝心中的一些往事,他不由得也有些感慨了起来,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也不想继续为难这样一个小女子了,于是说:“既然是如此,那么这事儿也就作罢了,只是,日后若是你嫁人了,不妨也让朕知道一下,你这个拒了朕赐婚的小女子,到底是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可好?” 丁小桥望着满目的绿色,轻轻的摇了摇手里的罗扇,只觉得这一天过得云里雾里的,就连刚刚去面圣的事情都好像是做梦一样。过了一会儿工夫,丁小桥对坐在竹藤床边的白芷说:“你说皇帝的心思是不是我们这些人猜不到的。” 白芷翘了翘嘴角继续在那里削刚刚才送来的五月桃,一边说:“别说皇帝的心思了,我连小姐的心思都猜不到。” 关于这个说法丁小桥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表示十分的赞同,她叹息:“你说得真是一点都没有错,这个世界上,最难的大概就是猜别人的心思了,更何况那人是皇帝呢。可是啊,我现在就是很想猜一猜,你说,皇帝把我和我爹给提溜去了,说了这么一溜十三招的不找边际的话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不会是真的想给我做媒吧。” 白芷听了丁小桥这个推论之后,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她想了一会儿,才很是不确定的说道:“不能吧,皇帝那么忙,成天国家大事都忙不完,怎么会想起来给小姐你做媒啊,你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说到这里她又说:“我可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啊,小姐你别乱想。” 丁小桥点点头表示自己十分了解白芷的说法:“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就是这个道理,怎么想都不可能的,我又不是什么公侯人家的小姐,用来赐婚还能拉拉关系之类的,我就是个庄户人家的乡下丫头,应该不会有这个可能的。刚才这皇帝多半是在逗我。” 越是这么想,就越发觉得自己的推论很是可能的。可是,这么一想,她又开始琢磨皇帝到底把自己的父亲留下来做什么了,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个所以然,于是她又忍不住问道:“莫思归呢?” “莫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没有看到呢?要不是我去找找抱石问问?”白芷见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丁小桥已经问莫思归好几次了,也就出了出主意。 丁小桥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忽然之间,她的想法就微微的顿住了,莫思归这两日的行踪实在是诡异,而且,都是在皇帝出行的时候才出现的,既然他说他不是乱党,那么他是不是跟皇帝有关系?原本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可是当这种想法一冒出来之后,丁小桥就根本没有办法遏制住这种想法的疯涨,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似乎就已经草长莺飞了。 白芷紧紧的盯着丁小桥的表情,只觉得她的表情有点诡异,不过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静静的等着丁小桥的话,过了一会儿之后,才看见丁小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接着摇摇头:“不用了,到底男女有别,现在我和他也都大了,还是防着一点吧。” 听着丁小桥这么理所当然的话,白芷嘴角的笑容都要僵住了,小姐,你能不能不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叫做男女有别?什么叫做男女大防?这些个事情你真的在意过吗?你真的有执行过吗?你当这外人说这个话也行啊,你当着我说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丁小桥看了白芷一眼,看白青的表情就明白这个丫头在想什么,于是她哼哼的冷笑了两声,半真半假的说着:“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谎呢?” 不等白芷回答,前面的一个小丫头就进了院子急匆匆的说道:“小姐,老爷回来了!” “当真?!”丁小桥本来也就是跟白芷说点闲话打发时间呢,也不可能真的等着她的回答,现在听到有人来报了她最在意的事情,当下就从竹床上跳了起来,一边穿鞋一边问那个小丫头:“老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说不上来,绷着一张脸,不过,我看那笑影从眼睛里透出来呢!”那小丫头也是个伶俐的,几下子就将丁修节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丁小桥一边快步朝着丁修节和米氏的院子走去,一边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才刚刚进了院子,就看见丁小楼和丁小阁也已经到了,她们三个人凑到了一起,还来不及说今天皇帝的事情,就听到米氏和丁修节的屋子里传来了米氏惊呼声。 三人心下一沉,连忙快步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这一推开屋子门,三人还来不及问出了什么事情,就看见米氏拉着丁修节的手,满脸笑意,不过却红着眼睛,似乎还挂着眼泪。 夫妻二人一看见三个闺女就这么闯进了门里面,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登时就放开了,米氏的脸立刻就红得好像是天上得彩霞,而丁修节则连忙拉下了脸来冲着三个人说:“你们干什么!进屋子不知道找人通传一声吗?真是越大越没有规矩!” 三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只觉得刚才米氏的惊呼并不是什么坏事,便都放下心来,于是全部都规规矩矩的冲着两个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就笑嘻嘻的退出了屋子。 等到三人才刚刚站到院子里,还不能说话,就又听到有人过来通传:“小姐,小姐,您快去门口看看吧,这左右邻居的好多人都过来了。” “过来做什么?”姐妹三人这才真是一头雾水呢,现在丁修节刚刚回来,那皇帝到底说了什么旨意她们谁都不知道,而现在外面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怎么能不让人心里忐忑不安呢? “不知道,他们一个个都堵在门口,说是要见老爷,或者要见小姐!” 丁小桥现在更是不安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迅速了想了一下,然后也不管什么了,直接掉头去了米氏的屋子里找丁修节问问清楚。 第471章 恩赐 不等丁小桥走到门口,就看见米氏的房门已经直接打开了,丁修节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面颊微微有些红润的米氏。不过,现在显然再顾不上这个了,丁小桥快步走到了丁修节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爹,皇上到底最后跟你说了说了什么?这外面怎么现在这么多人?” 丁修节显然也是刚才在屋子里面听见了家丁的回报,于是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安慰了丁小桥道:“你只管放心,这是好事,可千万别往坏处去想。”说着他看了看周围,发现下人比较多,便低下头在丁小桥耳边轻声道:“陛下赐给我们了一幅字。” “嗯?”丁小桥的眉毛挑了起来,其实脑子里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当年马太后赐给了赛百味也是一幅字,难道这些皇族的人都喜欢没事就送一些自己的墨宝出去吗?当然,虽然脑子在这么吐槽,可是,嘴巴上还是要很关心的:“什么字?” 按照丁小桥的想法,这皇帝的字不管好看不好看,其实只要赐下了就是莫大的荣耀,不看当年的赛百味就是因为这马太后的一幅字便已经一跃成为了庆国一流的餐馆了吗?所以,这名人效应是真的很重要,特别是皇帝的名人效应,那就更是不可小觑了。 只是不知道皇帝赐下的是什么字,要是像是马太后写的那什么天下第一鲜什么的,就有点档次低了,毕竟这个政治因素太多,万一以后大庆国被推翻了,那么这天下第一鲜就狗屁不是了,就好像现在马太后一倒台,赛百味的名气明显不如从前了。 虽然丁小桥也明白这皇帝赐的字,不管是什么那都要好好的磕头谢恩,不能指指点点的,但是丁小桥自己的心里面还是忍不住盼望,要是能给点实在的就好了。 “丁家田。”丁修节脸上的笑容简直是遮都遮不住,好像是盛开的牡丹花一样,在这夏日里面晃花了丁小桥的眼睛。 “丁家田?”丁小桥微微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是不是为我们家梯田起的名字?” 丁修节连连地点头,他的闺女就是不一样,自己不过刚刚才提了一个头,立刻就想到了,这让丁修节心里越发的喜滋滋的。 而丁小桥也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忍不住一跳。刚刚她还在想,要是皇帝能给出一个实在一点的,没有想到真的是就赐下了这样一个实在的名字。丁家田,并不是一个什么夸赞的话,可是也是一个夸赞的话。 这个名字其实就是等于将梯田这种田地发明的人直接给了他们丁家,以后只要有人要种梯田,那么说得都是丁家田,这无形中就是给了丁家一个流芳百世的机会。要知道,什么天下第一鲜很快就会消散,什么建筑物也很快就会倾颓,唯独这造福人类的东西能通过名字口口相传的流传下去。 虽然丁小桥也觉得现在去想什么几十年之后的事情有点太遥远了,可是还是忍不住为了这件事能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还能有人记住他们丁家人而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这个时候丁小楼和丁小阁也凑上来,低声问道是什么样子的事情,得知了是给田地赐名之后,两个人也忍不住喜不自禁,连连双手合十说着阿弥陀佛。 这个世界上什么传播的最快?当然是消息了。虽然皇帝来到了上河镇一路上都是人山人海的保护着,等闲不会让老百姓靠近的,但是这丁家的梯田被皇帝封为了“丁家田”,并且亲笔写下了这三个大字赐给了丁家这件事还是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工夫,就已经在附近的十里八乡全部都传遍了。 而那些原本想要来种梯田却没有来得及种的人,还有那些已经开始种梯田的,甚至很多根本就没有动过想法要来种梯田的人,全部一窝蜂跑了过来,就算一时半刻跑步过来的也让自己住在上河镇附近的亲戚过来帮自己求一下丁家,能不能将这梯田耕种的办法,就连那些曾经嘲笑过丁家人这种耕种方法的人也忍不住了。要知道,连皇帝都已经夸奖过的东西能错吗?连皇帝都赐下字的东西,能不是好东西吗?难道皇帝的见识还不如你一个乡下的泥腿子? 这一番的忙乱一直到了天黑了都没有散去,最后还是丁修节再三的保证一定会将这种田的方法无保留的教给大家,这些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大厨房的饭菜已经热过了几次了,虽然这反复热过的饭菜味道实在是有点差强人意,但是,今天的丁家人谁还在意这个呢?每个人吃得那都是津津有味,喜笑颜开的。丁小桥看了一眼那边男人桌上一眼,莫思归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时候正坐在那里吃饭。他大概感觉出来了丁小桥再看他,也转过头来,看了丁小桥一眼,满脸都是笑意盈盈的。 丁小桥因为心里想着事情,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又转过头去继续吃饭了,不过脑子里却满满的都是下午想到的那事情。莫思归真的是在为皇帝做事情吗?这可能吗?丁小桥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莫思归,他这些年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做了什么她或许明白,但是真的就明白吗? 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能在几年之中就有了遍布全国的商号,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丁小桥想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可是莫思归做到了,他孤身一个人,不但做得那么出色,而且,在自己的面前却一直什么都不说。丁小桥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其实跟莫思归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他到底是怎么看上自己的呢? 不过这些问题根本就来不及问,当天晚上等到所有的事情都折腾完了,已经很晚了,大家虽然都兴奋,可是却都很累,也就没有什么机会找莫思归问一问心中的所想,而第二天,一家人才刚刚起床,别的事情都还没有忙都过来呢,这皇帝的圣旨就到了。 皇帝的圣旨啊,这叫一个兵荒马乱的,所幸的是莫思归这样一个大佛在这里扎着,帮着各种张罗总算是没有出现什么纰漏,总算是将圣旨给接了下来。 圣旨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正式对于丁家田的赐名,以及赏赐了各种的金银和布匹之类的常规物品之外,那就还有一个卷轴。这就是昨天皇帝当场写下的丁家田的名字,现在已经被装裱好了,直接拿了过来赏给了丁修节。最后,是皇帝听闻丁家的三个女孩子都还没有出嫁,便一人给赐了一副黄金嵌宝的南珠头面。 米氏看见这三幅头面简直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虽然说皇帝没有给赐婚是他们本来的意愿,可是到底是心里面有点遗憾,要知道有了圣旨撑腰的婚姻至少都保证以后闺女不受欺负。而现在皇帝虽然没有给了他们赐婚,可是却给了三个闺女一人一套的这样的头面,这简直是就等于给了闺女一个相当于圣旨的大靠山。 就算是以后拿出去说嘴,这也是说不得的。毕竟谁家的姑娘能带着皇帝赐给的头面出嫁?只怕是八辈子都不见得能有一个,这样大的荣耀,无论嫁到谁家去,这婆家不都的要供着啊,还能让自己的姑娘受气吗? 虽然现在丁家的姑娘看起来以后嫁人都不会受气,但是,多一样靠山总是好的。 所以,米氏看见了这些东西之后,终于觉得昨天那一肚子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丁修节也是看见了米氏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来,这才蹭过来想要说两句好听的话,不过,却被米氏白眼一翻避开了。 这弄得丁修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这真是的,年纪越大,这脾气还越大了。” “爹,你嘀咕什么呢?”丁小桥听见了丁修节的嘀嘀咕咕,连忙凑过了笑眯眯的问道。 丁修节却一脸尴尬的连连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这圣旨刚刚接完,家里的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完,那边管农事的大臣又过来了。说要让丁修节将这丁家田的耕种方法好好的讲一讲。丁修节连忙就找来了米林,两个人换了一身短褂,扛着锄头,就带着大臣和他的随扈直接上田上去了,对于这丁家田的种植方法以及各种的状况都开始细细的讲解起来。 原来,因为庆国这个国家多半都是丘陵地带,所以到处都是山,皇帝对于这个庄家种植十分的头疼。现在忽然就得了这丁家这样的种植方法,真真的是喜不自禁,不但连连赐下了名字,还让管农事的大臣们全部都去学习这梯田的种植和开垦的方法,势必一定要学会,要学透,回头之后上一个折子给他,让他仔细研究一下,再看看用一个什么样的方法,在全国推广下去。 第472章 保证 这边丁修节和米林去折腾梯田,不,是丁家田的开垦和耕种方法去了,那边丁小桥三姐妹则跟着米氏对于上门来道贺的各种左领右舍,各种亲朋好友进行了接待,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在聚百味又开了几桌的饭菜,用来招待大家。 就这样一通的折腾,等到将人全部都送走之后,已经到傍晚了,丁小桥趴在竹床上一边让白芷给自己按摩一下肩背,一边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好家伙嘛,这几天时间,累得个半死,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做,也算是够呛了。 白芷最知道丁小桥需要的力度,那按压在身上的手法让丁小桥舒服的几乎要呻吟出来,她一边闭着眼睛享受着,一边则想着从昨天晚上到今天的事情,想来想去,只觉得丁修节好像跟米氏只见有点不太对劲,于是她问道白芷说:“你打发个人去把紫苏叫过来,我有点事儿想要问问她。”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紫苏就过来了,不过去的时候不巧,紫苏正在伺候米氏洗澡呢,紫苏见是丁小桥院子里面的丫头也就找了一个借口出来了,这才急匆匆的直奔丁小桥这里来,只等着说完了话还要回去继续干活呢。 丁小桥也不绕圈子,看见紫苏来了,便开口问道:“我爹和我娘昨天在屋子里面说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紫苏就知道丁小桥一定会来找她问这个问题,昨天和白天不问那是真心没有空,现在好不容易有空了,不问才叫奇怪呢,所以,她也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便直接说道:“其实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太太只是自己心里面想不通,不痛快罢了。” 丁小桥的眉毛微微的翘了起来,看起来确实是有发生一点事情了,她望着紫苏,示意她接着说下去。紫苏点点头道:“昨天陛下除了赐给老爷一个丁家田的名字之外,其实还赐了一点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别的什么东西能让米氏能不痛快成这个样子,忽然丁小桥就意识到了,她皱着眉头道:“赐了一个女人吗?” “是,小姐猜得没有错,就是赐了一个女人,不过,却被老爷给辞了。”紫苏在这点上还是很跟米氏站在一边的,在说道丁修节将那个女人给辞去了的时候,她的语气也显得有几分的轻松,看起来,在这件事上,她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其实不要说是紫苏和米氏了,就连丁小桥听到了这里之后丁小桥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真是亏得他爹将这个女人给辞了,要是不辞的话,只怕他们丁家距离要散的日子就不远了。一个皇帝赐下的女人就算是个宫女,那也是王都里面的大家大户的小姐,就这样直接来他们一个庄户人家当妾,这算是打脸啊是打脸啊还是打脸啊!就算人家能受得了这个委屈,在他们丁家呆下来了,但是人家就是丁家地位最高的人,这样的人能安安分分的做妾?绝对不可能。 况且,就算她能安分的做妾,米氏就能受得了吗? 这样折腾下来,丁家不要说是好好的过日子了,只怕要不了两年连家都保不住了,所以说,丁小桥有时候觉得这皇帝老儿真是多事极了,难道他以为这后宅里面女人多了就是一件好事吗? 还好还好,丁修节的脑子没有进去,干脆利落的将这个事情给拒绝了,要不是丁小桥都不敢想现在的丁家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了。 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丁小桥也能明白了米氏心里不痛快的原因。没有哪个女人知道发生了这样一出事情之后还能心情愉快,特别是米氏和丁修节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伉俪情深,现在忽然冒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情,就算最后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心里哪里就能那么快纾解开了? 于是丁小桥对着紫苏说:“这些天就要辛苦你了,我娘身边最是缺不得你了,你好好开解她一下,不管如何,这事情到底没有发生,何必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 紫苏连连称是。 米氏的心里丁小桥虽然能够理解,但是绝对不建议她长时间这样,毕竟夫妻双方有点小斗嘴什么都是夫妻情趣可是,要将这种没有什么重要理由的小情趣弄成了冷战就太伤夫妻的感情了。而且,现在的丁家又是这样兴盛的时候,少不得别人眼红眼热的,说不定就有人下一个套子,倒是弄出一个既定的事实来,让米氏再来哭天抢地的后悔,那才叫得不偿失。 想到了这里,丁小桥又说道:“我娘和我爹已经成亲那么多年了,双方都知根知底的,谁不知道谁的脾气,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停的闹,你回去好好跟我娘说说,这夫妻之间的情分是最不禁折腾的,让她与其这样人前人后的折腾,倒不如好好的将人拢在身边,那哪里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紫苏听着丁小桥的话,连连的点头称是,也忍不住对于丁小桥又更加高看几分。她一直都知道自家的这位最小的小姐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现在才知道,他们这位小姐不但是在对外面的大事上样样都能清清楚楚,就是在对于自家内宅的事情也是桩桩件件都明明白白的。倒反看起来她们太太反倒是像一个小孩子了。 听了丁小桥的这些指导,紫苏也连连表着忠心:“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明白在这家里要讲究一个家和万事兴,不过这家和万事兴却也不能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努力,这得每个人都要使劲才能达成,我一定会好好得劝慰太太的,小姐只管放心。” 这就是丁小桥最喜欢紫苏的地方,紫苏是一个脑子转得极快的人,而且又聪明,很多话都不用说得太清楚明白,她就已经想得明明白白了,所以她笑了起来:“好丫头,我奶奶个那里得了你,真是顶顶好的。”说着又让白芷给紫苏拿了两个足有一两的银花生算是打赏。 紫苏也不推辞,接过了赏赐,便告别了丁小桥回米氏的屋子里面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的丁小桥和白芷,丁小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人啊,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真是一点点都不省心。”那老成的口气让一边正在给丁小桥按摩的白芷忍不住也笑出了声音。 白芷按得舒服,可是总觉得力道不够重,而丁小桥趴在那里迷迷糊糊的说:“再重一点,这些天真是累死我了。” 那身后的手又重了几分力道,不仅如此,而且这只手,似乎每次都能按到了最要命的地方,让丁小桥身上又酸又软,舒服极了。 就这样按了一会儿,就在丁小桥几乎都要睡着的时候,身后的人忽然就开口问道:“你在生我的什么气呢?” 丁小桥一直以为自己身后的是白芷,可是现在陡然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立刻就从迷迷糊糊的状态里面的清醒了过来,不仅如此,人也直接翻了起来,然后看向了身后,只看莫思归正坐在她的身后给她做按摩,看那个样子已经不是一会儿半会儿了,至于白芷,这个死丫头早就已经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去了。 看清楚了来人之后,丁小桥那咚咚咚狂跳的心也才放了下来,她恶狠狠的瞪了莫思归一眼,然后嗔怒道:“你走路都不出声音的嘛?怎么就出来了,你怎么不直接把我吓死算了!” 莫思归却哈哈的笑了起来:“将你吓死了?我怎么舍得?要是将你吓死了,我岂不是要去做鳏夫?” 丁小桥却啐了他一口:“我又没有说要嫁给你,你做得哪门子的鳏夫?”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冷笑道:“只怕吓死了我更好,皇帝自然会赐给你几个美妙多情的女子,让你这辈子都醉死在温柔乡里。” 莫思归对于丁小桥的户微微的扬起了眉头,随后便已经明白只怕是她已经猜到了自己是为谁干活了,于是他凑到了她的面颊边上亲了一下,假装不正经的说道:“这个世界上哪有女人比的上你美妙多情?又有哪个温柔乡比得上你的这一个?” 丁小桥被莫思归说得越发生气起来,她抬手,啪的一声拍开了莫思归的爪子,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真的跟上面那位有关系呢。” 说着便直接的转过身去,不想再搭理莫思归了。莫思归看着丁小桥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有一次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只是……当年的我又有什么身份来跟你说这事呢?” 丁小桥自然也就想起当年莫思归还卖身给自家的时候,也不由得怅然,是啊,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谁都不想的。 “以后,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我知道你怨我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我也知道,这是我的错,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许久之后,莫思归才带着滚烫的气息,在丁小桥的耳边吐出了这样的保证。 第473章 圣驾 莫思归宗是能带回一些很是让人惊讶的消息,就比如,在前一日晚上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时候,莫思归就跟丁小桥透露了,皇帝大概要来他们聚百味吃饭的这一个消息。 实话是活,丁小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一点点感觉到高兴或者兴奋,反而是被炸得连毛都竖起来了,她瞪大了眼睛一边推着莫思归不停朝着她凑过来的唇,一边说连声说:“你等等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思归见着丁小桥那一张在夕阳之下明媚娇艳的小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痒痒的,哪里顾得上,丁小桥的问题,只是揽着她就朝着她的唇上凑去,一边在唇舌间嘟囔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你随便想一想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不要说这个了……” 不过,面对莫思归的热情如火,丁小桥可是半分都不动心,她现在所有的心思可都是在刚才莫思归带来的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上了,她拼命的推着莫思归,甚至伸出手拍了他的面颊两下道:“什么叫做随便想一想就好了,什么叫做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倒是跟我说说看,这不是大事还有什么是大事!” 莫思归叹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怀中这个各种不老实的小丫头,最后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那点冲动,放开了丁小桥,替她将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挂在了耳朵上,这才说:“不过是皇帝过来吃顿饭而已,你平日里怎么打整的便怎么打整就好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怎么你吓成这样?” 说道这里,他看见丁小桥的眉头渐渐的皱起来,嘴角也不甚高兴的撅起来,连连举手投降,说了一些比较有用的信息:“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不重视的,不过,说起来当今的圣上还真不是一个挑剔的人。” “皇帝都不是挑剔的人,不过是因为边上的人都帮他挑好了。”丁小桥虽然自己本身没有跟皇帝打过交道,但是原来看过的电视剧也好,电影小说也罢,那也算是一个理论上的高手好不好。于是她对于莫思归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只是哼了哼鼻子,表示对于莫思归的敷衍表示愤怒。 莫思归实在是被丁小桥磨得无奈,只能说道:“我说得倒是真的是实话,这些年,我与圣上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从他是辅政王的时候我便与他有来往,他确实不算是一个挑剔的人,做事大开大合,不过也是心细,但是却并不是将一等小事放在心上的人。他既然跟我说要来这聚百味吃饭,想来就不会是大张旗鼓的来了,要知道,如果是他真的要以皇帝的身份来吃饭的话,就不是来店子里面吃了,定然是让人带了厨子去他那里做的。” 丁小桥见莫思归这般解释之后,心里面的慌张也慢慢的放了下来,她呼出了一口气:“那终究也是皇帝不是,要是一个不满意,我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莫思归却哈哈的笑道:“有什么怕的,这不是还有我嘛,再说了,皇帝别的都与我们没有关系,只是有一点,他是个好吃的人,你只管捡了拿手的饭菜送上来,定然是万事都是好好的,哪里还有你担心的那些事情呢?” 丁小桥现在想起莫思归的话还是觉得头大,她一直觉得莫思归办事是非常的靠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这件事上,她却觉得一点都不靠谱,就算莫思归将那个皇帝说得跟平常人一样,可是,那到底是皇帝好不好?皇帝能和普通人一样吗?虽然他的人体构造是跟普通人一样的,但是那还是皇帝啊?就算莫思归百般保证之后,丁小桥还是觉得自己真心是过不去那个坎。 可是,又不知道皇帝到底是要哪天过来吃饭,丁小桥只能吩咐人将店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配齐了,就算皇帝来也不会真的弄一个措手不及吧。 虽然早就知道了皇帝要来自己的聚百味吃饭,可是,当皇帝真正的来那一天,丁小桥的心里还是咚咚咚的乱跳着,紧张的在厨房里面跑出跑进的。在一边和的莫思归都是在是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只管将饭菜让人送上去就好了,要是有什么需要,那上面会有人下来传话的。” 尽管这么说了,可是丁小桥的心里面还是一直都放不下,她好不容易坐下了,可是一会又觉得这些饭菜可能味道太辣了,皇帝受不了,一会又觉得自己的卫生可能没有打扫干净,会让皇帝看出来,留下不好的印象,总之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是平日里的丁小桥,弄得连莫思归也忍不住跟着神经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在雅座的皇帝却让人传话过来,说是想要见见丁小桥,顺便喊莫思归一起上去。 这下子就好像是又捅了马蜂窝一样。丁小桥又开始忐忑起来,她对着莫思归有些神经紧张的说:“不会是我的东西不好吃,要收拾我吧,不会是哪里得罪他了吧!” 莫思归已经头疼了,他连连摆手:“你别这样,那天你去面圣的时候不是挺淡定的嘛?怎么现在谎成这个样子?” “不一样啊,那天就是说说话,没有什么实际的事情发生,今天可是在赛百味啊,这可是我营生的地方,万一一个不好把皇帝给吃得拉肚子了,我这不是上杆子找死吗?”丁小桥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忽然又想起来,从来没有吃过辣椒的人忽然吃很辣的东西确实很容易拉肚了,于是她又开始担心:“你说万一今天晚上皇帝拉肚子,我是不是要以死谢罪啊!” 莫思归被丁小桥这一路上的絮絮叨叨真的是弄得欲哭无泪,在楼梯拐角的地方他忽然就一把拉住了丁小桥,也不等她反应过来,便直接吻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等到放开之后,就看见丁小桥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这才笑眯眯的说:“走吧,可不要让圣上等着急了。” 说着他一身轻松的朝着前面走去,只留下的丁小桥一个人在后面发愣,等到丁小桥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莫思归已经走到了前面去了,她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也连忙追上去,不过来不及说什么话,就已经看见那雅座的外面站着的变便装的侍卫了。 恭恭敬敬的站在外面,便有人进去通报,很快就有人出来请他们进去。 给皇帝准备的雅间当然是整个赛百味里面最好的一间,不但房间大,装修雅致,而且还有专门的盥洗室。不但如此,而且里面的桌椅板凳都非常的考究,装修也是按照现代的理念在加上古代的风格杂糅到一起装修的,总之放到一起,很是气派,可是却又不会觉不舒服。 丁小桥进了屋子,先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只见他今天穿着很普通的一件缎子的宝蓝色长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就跟一个普通的来吃饭的客人一般,可是他周身所散发的气势却让人明显感觉到不是普通人。本来丁小桥想要看看皇帝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对于她的这个安排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她也就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收回了目光,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边,皇帝却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两个人。莫思归他是经常见的,时常就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见惯不怪了,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那天明明很有精神的在跟自己的辩白的,今天怎么一下子好像都没有胆子一样,站在莫思归的身边,大气儿也不敢出,好像是个带不出门的小媳妇一样,倒是看得皇帝好笑起来。 眼看着皇帝那笑容就要露了出来,莫思归连忙清了清嗓子,而皇帝在听到了这声音之后,连忙将已经要溢出嘴角的笑容给憋住了,白了一眼虽然云淡风轻,可是却一直用眸光告诉自己不要过火的臭小子,他哼了哼鼻子,当时怎么就会跟这个小兔崽子看对了眼,还什么忘年交呢?搞得他现在在这个小兔崽子面前居然是一点的威信都没有。 一想起这个,皇帝就微微有点气闷,不过,看着那小姑娘抬眼看了莫思归一眼,莫思归立刻就变得跟猫一样乖的表情,他的心情就忍不住大好起来,便对着那丁小桥摆出了一副皇帝的架势说:“丁氏,你这地方的菜吃得倒是很是新鲜,你不如给我介绍介绍?” 丁小桥这才抬头看向了皇帝,然后又看了看莫思归,只见后者着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她的心里忽然也就没有刚才那么忐忑了,于是走上了前去,先是给皇帝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又问道:“陛下,这些菜的味道还合您的胃口吗?” 不过这么说的时候,丁小桥的目光已经在菜上面转了一圈了,发现每一道菜似乎都没有动过,心里不禁有些发沉,看来皇帝是不喜欢这些菜啊。 第474章 介绍(上) 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平日里都是跟些什么人打交道,怎么会不知道丁小桥的心思,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就表示什么,只是缓缓的说,“你这菜看起来倒是新鲜的很,和我平日里吃的并不一样,我这个人最是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的,不如你给我讲一讲如何?” 丁小桥虽然心里略略觉得失望,但是听到皇帝这么说又觉得燃起希望,她自己是对于川菜非常有信心的,而且周围的人个个都说好吃,也曾经给了丁小桥无限的信心,可是她所有的信心现在在皇帝面前却显得那么不值得一提。丁小桥心里虽然不指望这皇帝能喜欢吃这种刺激的菜系,但是还是希望他不要排斥的。 要知道,有时候皇帝一排斥,只怕这种菜就算是再被所有人说好,这一辈子也难登大雅之堂了。 所以,抱着要给皇帝留下一个深刻影响的想法,丁小桥开始沉下心来好好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这才扬起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先是冲着皇帝行了一个礼,这才说:“陛下,这些菜或许跟您原来吃的都不一样,无论是从味道还是做法。” “哦?”别看皇帝现在看起来非常的威风八面,其实当年被他爹弄到平城的时候,他为了掩饰自己的锋芒,少不得要做些玩物丧志的东西给他爹看,以表情自己对于皇储之外当真是一点心思都没有。这个方法叫做以退为进,其实在皇子夺嫡中,这种的方法很是常见。 而皇子们用来遮掩自己心思的外表基本都是五花八门的,什么玩古董啊,什么附庸风雅赏玩书画,什么玩宠物啊,什么玩女人啊,而面前这位皇帝,当年还在平城做王的时候,则用的是爱好美食这一点。 其实说他是用美食作为遮掩也不算全错,因为当今的皇帝真心是一个饕餮,说白了就是个一个吃货。当时在平城的时候,他常常穿上普通人的衣服在大街小巷里寻觅美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罕了,虽然这看起来像是一个遮掩,但是他可是在这种遮掩中真正找到了快乐。 皇帝有一条十分挑剔的舌头,这在皇城里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所以,在皇城里面这养得最多的内侍不是别的,那是厨子。御膳房中,这全国各个菜系的厨子那是都有的,什么红案白案的厨子也是缺一不可,就算如此,皇帝还是常常觉得这好吃的东西都在民间,御膳房里是做不出来了。 现在他已经成为了皇帝,自然不可能当时做王的时候,随时换上了衣服就到处溜达着去找美食吃,只能盼着这出了宫的时候,要各地四处都要好好的寻摸一下,才能对得起这条舌头。 孔让他们自然是极为了解皇帝的爱好的,所以,在皇帝来的第一天就以及将这云通郡的各处美食都给皇帝罗列了出来,那可是满满的几大张的白纸啊。不过那么多的地方,皇帝出来一次当然不可能全部吃完了。这就让皇帝有个取舍,这对于饕餮来说可真是太困难了,不过在身边心腹和莫思归的建议下,他还是精简了大半,最后留下了不过寥寥几家,而这剩下的寥寥几家当中,丁小桥的聚百味是所有人都推崇的。 其实对于皇帝来说,只要是美味,哪一家都一样,可是,当看见这一家店子那么多人都推崇他就有点好奇了,而当得知这店子就是丁家田的那个女孩子开的,这心里就更加的好奇了。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小丫头开了几个吃食店子,可是从来都没有往美食上琢磨,但是现在见那么多人都推崇,这就让他生出了几分非来不可的心思来。 若说莫思归是有心护短的话,那么其他人也不可能全部都在护短,所以,想来这个小女子真的是有几分本事的。所以,皇帝也就首先让人安排来了聚百味这里,不过,看了看菜谱,皇帝忽然有了一种自己非常没有见识的感觉。而将这赛百味的招牌菜端上来之后,皇帝那种非常没有见识的感觉就更加严重了。 要说他也是一个老饕了,什么样的菜没有吃过,什么样的味道没有尝过,可是现在看看这一桌子菜,那颜色不是纯白的就是艳黄,要不就是鲜红的,要不就是黢黑的,连一点中间色都没有,每一道看起来都是一点都不好惹。就连那上来的面点小烧麦居然也是绿色的和蓝色的,这到底都是些什么鬼啊!! 皇帝自认为自己吃过美食无数,从来没有在美食前面有过迟疑,可是今天他真是一看就觉得不敢动筷子了,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这不是作画啊,这是吃东西啊!这加工过的食物,其实颜色都是比较沉闷一点,怎么会有这么鲜亮的颜色,怎么看都是不安全啊。 作为皇帝当然是不能将自己的没见识给表现出来,于是他说要给丁小桥一个解释的机会,让人将丁小桥和莫思归给提溜过来了,顺便把莫思归那个臭小子也给弄过来了。他用一种几乎要喷火的眼睛瞪着莫思归,似乎在说:“这东西也能吃吗?” 而莫思归这是挑了挑眉毛,似乎在挑衅着说:“你不就是不敢吃吗?” 皇帝还想耍横,不过,随后就泄气了,还真心是,他不就是觉得不敢吃才叫人来的嘛?于是在丁小桥说出了这些东西跟一般的食物做法和味道都不一样的时候,他的兴趣一下子就来了。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丁小桥一副我正在很认真的听你解释,你快点说吧。丁小桥也不客气,她回头看了莫思归一眼,莫思归立刻就乖乖的去拿了一双筷子过来。 丁小桥接过了筷子,接着就伸向了最中间的那一盆红艳艳得让人觉得都要烧起来得菜,将那菜上面布满了红红的油晃晃的粉末夹了一点放在了一个白瓷盘里,然后又从旁边的另外一盘菜中夹出了一个微微有点焦的长条形的果实一样的东西,同样放进了那白磁盘里面。 将这盘子朝着皇帝的面前推了推,丁小桥笑着说:“我这聚百味里面的味道可以说在大庆国是独一份,除了我这店子,只怕再也没有其他的店子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皇帝也笑,不过他的笑容里更多的是轻微的嘲讽:“小姑娘,你才多大的岁数,你才走过多少的地方,怎么就敢说自己是独一份?这张狂是好事,可是张狂到目中无人就让人讨厌了。” 丁小桥一点也不将皇帝的嘲讽放在心上,也不解释,只是指着白瓷盘中的东西说:“陛下,你可认识这东西?” 说实在的,从刚刚这些菜第一次送上桌子的时候,皇帝就已经跟自己的内侍悄悄研究过这个东西是什么了,不过,在不敢动筷子的前提下,这东西还真是让人认不出来。 皇帝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所以,就算是面对丁小桥这样一个小丫头,在听到了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十分诚实的摇摇头:“说起来也是稀罕,我已经看了半天了,倒是真是对这个红艳艳的东西不知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东西叫做辣椒。”丁小桥心里倒是有点奇怪皇帝居然能这么直接的承认自己不知道,不过,他这样的坦诚,非但没有让丁小桥轻视,反而越发的敬重他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能够如此坦白的承认自己的不足,这本来就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辣椒?”皇帝可不管丁小桥心里面在想什么,全部的思绪都被丁小桥说得那个奇怪的词语给吸引住了,他想了想,立刻就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辣的吗?” “不错。”丁小桥也不隐瞒:“我为什么要说我这菜是独一份,就是因为这份辣。”她说着又笑了起来,“说辣椒这个名字可能陛下还不太能直接想到这东西是什么,可是我要说下它另外的一个名字,我想陛下一定是知道的。” “这还有其他的名字?”皇帝已经用筷子夹起了那个白瓷盘里面那个完整的辣椒上下左右的看了起来:“叫什么?” “说起来,还跟陛下有几分渊源呢。” “哦?”越是这么说,皇帝就越发的好奇起来:“怎么会跟我有渊源?” 丁小桥也不直接回答皇帝,只是说道:“这个辣椒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其实也就是我们庆国人给它起得名字,它叫满枝红。” “啊!”皇帝真是被惊到了。 满枝红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年他老娘还在的时候,有一年有番邦的使者前来上供,贡品便是这一盆满枝红,因为它的颜色实在是漂亮,很受他老娘的喜欢,还栽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一直到他老娘去世了,他老爹因为怀念他老娘还将这满枝红全部分给了皇亲国戚以及各个功臣,作为犒赏。 想来想去,这满枝红都是一种观赏植物,怎么就成了这盘中的菜肴了呢? 这,这,这跨度也是太大了一点啊。 第475章 介绍(下) “这就是满枝红啊。”好一会儿之后皇帝似乎还有从这种跨度中回过神来,他望着那盘子里面已经因为烹饪而改变了本身颜色的辣椒,又在脑袋里仔细的回想那种植在皇宫里备受人关注的娇艳果实,实在是有地啊联系不起来。不过,皇帝的记性是好的,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记得几年前才将土豆和玉米报上去的时候,似乎提过要种植这满枝红,我当时说的是,要是能在外面种活的话就种好了,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提到了这件事,丁小桥立刻就跪下来了:“回陛下的话,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民女没有经过陛下同意却将这先贤皇后的爱物就做成了这样入口的东西,如此大罪,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没有马上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盘子里面的辣椒,好一会儿之后,他又一次拿起了筷子,带着点毅然决然的味道,将那摆放在盘子里面辣椒夹起来,放进了嘴里面。那辣椒刚刚入口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味道,反而倒是因为是煎烤出来的,所以有一股子特殊的焦香的味道,不过,仅仅在瞬间之后,皇帝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舌头从舌尖到整个口腔全部都好像烧起火来!不仅仅如此,而且这种味道刺激得似乎像是针一样扎在了舌头上。 虽然皇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尝到了这种刺激到了极点的味道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接着就按耐不住的咳嗽起来。 后面的内侍立刻着急起来,不由分说的就要叫外面的侍卫进来将丁小桥拖出去处死。而一边的莫思归则眯了眼睛冷冷的瞪了那个内侍一眼,那个内侍虽然有点慌张,可是还是大喇喇的回瞪了莫思归一眼后,这才连忙去给皇帝拍后背去了。 因为皇帝没有叫丁小桥起来丁小桥也不能动弹,只能连忙让人去弄了一杯热热的羊奶过来。可是这个时候外面的侍卫已经进来了,眼看就要抓住丁小桥拖出去了,只看见莫思归猛地将手中的折扇一和,反手一拍,那个冲在最前面进来侍卫就被猛地的拍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后面几个人的身上,就好像多米诺骨牌的效应一样,侍卫们全部都倒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那内侍怒道:“莫思归,你这是要谋反吗?” 莫思归冷笑道:“谋反?我看你才是谋反,圣上尚未开口,你就敢指示这些侍卫,居心何在!” 那内侍也反驳道:“把圣上骗到此处,又敬上了如此有毒的食物,不是谋反是什么!” “圣上尚未说话,你倒是给这事情定性了。刚刚明明已经有人试过菜了,人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有毒,我看真正有毒的是你的心思吧!” “莫思归,你血口喷人!” 就在莫思归跟那个内侍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皇帝终于在茶水的帮助下,止住了咳嗽,然后他呵斥那内侍道:“不过如此小事,就能喧哗至此,这就是你的规矩吗?” 那内侍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连连说饶命之类的话,不过,顺便还是在丁小桥和莫思归的身上泼着脏水,莫思归很是不耐烦听,只是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别过脸去。而皇帝大概也心烦,直接道:“你上外面去,别再里面呆着了,我看着心烦。” 那内侍被拿来还想多话几句,不过一见皇帝的样子也不敢在多说什么,直接就出去了。见那内侍出去之后,莫思归这才道:“何苦将这样的人还留在身边,又不是不知道底细。” 皇帝看了看他一眼,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莫思归也就闭上了嘴,不再这个话题上多话。而还跪在地上的丁小桥则眼观鼻鼻观心,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也什么都不了解。皇帝看了看莫思归那张黑得好像是锅底一样的脸,摸了摸鼻子,颇为无奈的让丁小桥就赶快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送来了一小罐子的羊奶,丁小桥连忙给皇帝倒上了一小碗说:“陛下,吃这味道刺激的食物,要是受不了的话,最好就是喝一点奶,便不会觉得辣了。” 说实在话,刚才皇帝真是被那突如其来的辣味给刺激到了,到现在,嘴巴里面还是火烧火燎的,照着原来他的性子,第二口可能会非常的慎重了,甚至不会马上就吃了,不过,今天真是说来奇怪,虽然嘴巴里面辣的让人心疼,可是那一股子异香却勾的皇帝忍不住提起了筷子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伸了过去。 丁小桥连忙为皇帝介绍:“这是麻婆豆腐,是用特制的酱料和花椒、辣椒、碎肉以及一些秘制的作料和豆腐炒成,辣味算不得太重。不过,却比较麻。” 随着丁小桥的介绍,皇帝已经将第一口的麻婆豆腐放进了嘴里,顿时,一股从来没有尝试过得味道就扑面而来,好像是顷刻之间就在口桥里面刮起了一场狂风暴雨一般,那种极致的味道让人简直欲罢不能。虽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饕,但是,皇帝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种味道。 首先是辣,在没有接触到辣椒之前,皇帝吃到的最多的辣只是蒜和葱,而这两种的辣跟辣椒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而且,它们的辣好像很浮于表面一样,但是,辣椒的辣味却是深刻的,是有攻击性的,可是,这么具有血性的辣,当和麻味遇到一起之后,就变得柔和了一些。 这种柔和,并不是说辣椒就不辣了,花椒就不麻了,而是这两种分开吃那么出挑的味道,放到了一起,却相辅相成,变得天衣无缝,就好像是一个被画圆满的圆圈一样,辣不再那么单枪匹马,而麻也不在那么让人耿耿于怀,而是变成了双剑合璧一样的同进同出,在口腔里面起舞。并没有谁盖过了谁,反而互相烘托在一起变成了一场盛宴,那被麻辣而带出来的鲜香脆嫩变成一朵层层盛开的昙花,每一次都会有一种新鲜的味道冒出来,让人应接不暇却又欲罢不能,简直根本就停不下来。 丁小桥果然是没有说错,这一桌子上菜,不论是那一道都是皇帝闻所未闻,尝所未尝的。他总以为自己已经吃过了天下的美食了,不过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高手在民间,而美食更是在民间。 一桌子菜,有油炸的、有凉拌的、有煮的、有炒的……只是每一道似乎都跟辣味有关,就算是本身没有辣味,也是为了烘托别的菜,让那些麻那些辣变得让人印象深刻,无法忘记。 就连那一个个的绿色和蓝色的烧麦吃到了嘴里也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就算是自诩为老饕的皇帝面对这样的一桌子前所未见的美食的时候,也不由得深深的赞叹。 “果然是名不虚传。”皇帝将筷子放了下了,用一边的帕子轻轻的将额头的上的汗珠擦掉了一些,他的嘴巴已经完全麻木了,似乎根本就尝不出来味道了,可是,就是没有办法停下来,似乎一定要将肚子撑破了才算是完事。 还好,皇帝虽然是老饕,但是自控能力还是比较强的,酒足饭饱之后,他就克制着自己还想继续去夹菜的筷子的筷子彻底的放了下来,接着抬起头对着笑盈盈的丁小桥说:“刚才你说,你的味道是独一份,我还觉得你是在吹牛,现在看来,却是我孤陋寡闻了,当真是这大庆国的头一份。” 莫思归看着皇帝那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呢,不能皇帝开口就说:“可不是嘛,现在能做这菜的厨子,整个大庆国也就这么一个呢。” 这话一出口,就算皇帝是想开口说将厨子要去的话也是说不下去了,这是人家生意的根本,自己怎么能开这个口呢,更何况,还有莫思归那个臭小子在边上看着,就算皇帝真的想要说点什么厚脸皮的话,现在也是只能咽下去了。想到估计以后都不能吃到这样的美食,皇帝就觉得心情不太好了。 他不由得抬眼瞪了莫思归一眼之后,才又笑眯眯的看着丁小桥说:“你这菜不错,就是只有这云通郡周围的人才能吃到,实在是可惜了。” 丁小桥想了想说:“民女倒是想到别的地方去开店,不过现在时机并不成熟,我们这名声还没有出去,要是贸贸然的去开店子,实在是有点人心不足了。” 皇帝一听这个小姑娘有到外面去开店的打算,忍不住心里就开满了鲜花,他嘴角就挑出了笑意来:“这有什么难的,你们不如去参加今年王都里的斗菜大会呢?如果能在斗菜大会上一举夺魁的话,岂不是名扬四海。”说到这里他又嘿嘿的笑道:“就算是得不了魁首,凭着你们这种味道,也能让所有人眼前一亮,欲罢不能的,便是如此了,你还不能到外面去开店吗?” 第476章 登门 丁小桥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厨子不够。” 皇帝一下子就没话说了,可不是嘛,要是厨子不够,有再多的想法、再多的名声、有再多的钱都是白搭,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果然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虽然皇帝觉得丁小桥她不能去王都开店是一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的事情,但是皇帝的话,却一直在丁小桥的心里扎了根。 那就是去参加斗菜大会。 原本丁小桥也是打算去参加斗菜大会的,但是,她所设想的时间至少是在三年之后,可是现在被皇帝一说,她竟然隐隐的觉得有些心动起来。 今年就去参加斗菜大会的话,确实有点仓促,可是,要是过几年等到条件成熟了再去斗菜大会,丁小桥怕吃过这写菜的人多了,就占不了一个先了,从而要出彩也会少一点可能。 尽管丁小桥对于川菜这个菜系极为有信心,可是,毕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较量过。而且柴康说起来也只是一个入行时间算不得久的厨子,如果,跟另外一个入行很久的大厨子一起来比试同一道菜的话,不见得就能有多少胜算。正是因为他们的餐馆、厨子、甚至连菜系的派别都是崭新的才越是要出其不意,这样才能一下子把名声捅出去。 越是这么想,丁小桥便越是心动起来。 她一直想这个事情,想了几天,一直到皇帝的圣驾离开了这上河村之后,莫思归终于有空了,她便拉着莫思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莫思归静静的听完了丁小桥的想法之后,没有说赞成也没有说发对,只是顿了一会儿问道:“你想好了?” “倒是不能说想好了,只能说,非常想这么做,所以,需要你来给我一点建议,如果是同意,为什么同意,如果是不同意又是为什么不同意,你给我说道说道,也让我有个底。” 莫思归看着一脸纠结的丁小桥并没有马上的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开始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来。而丁小桥知道莫思归在想事情也就乖乖的在一边,绝对不发出声音,半点也不打扰他。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莫思归忽然问:“你想过没有,如果既拿不了名次,也不能将这菜推出去,将会如何?” 这个丁小桥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想过,她一直对于这川菜极为有信心,而且,这一路走来都非常的顺利,所以,从心情上来说,她是一点都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所以,在听了莫思归的问题之后,她只能愣了一愣,然后就坐在了一边不在说话。 莫思归见丁小桥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呢,他只是笑眯眯的伸出了手,摸了摸丁小桥的头,说道:“如果想去的话,就去吧。” 丁小桥抬起头看了一眼莫思归,声音里显得有点无精打采:“万一输了怎么办?万一什么都没有拿到的话怎么办?” 莫思归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蹲在了丁小桥的面前,抬头看着丁小桥那闷闷不乐的脸说:“怎么?你就那么输不起?” 丁小桥盯着莫思归的眼睛没说话,不过表情微微有点松动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莫思归又说:“就算是输了又能怎么样?会死人吗?不会的。而且,今年你才几岁啊,就算是输了,从头开始的话,也不晚啊,更何况,你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你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你还有我,为什么要担心输了的事情?” 丁小桥就这么看着莫思归,看着他那温润如同一块上等的羊脂美玉的面孔上带着的点点笑容,就好像是从玉石中清润出来的温柔幽光,让她原本已经动摇的心渐渐的坚定了起来。她听着莫思归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啊,当年的莫思归不过是一个人,都能干豁出去拼出了今天,她又为什么不敢呢? 只不过是输掉一场比赛也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尽管她很想赢,可是,输掉又如何呢?输掉了一场比赛,她并没有输掉整个人生,不过是从头开始而已。 想到这里,丁小桥就小声的说道:“那么?我就试试看?” 莫思归的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变得灿烂了起来:“那就试试看吧。” 丁小桥点头:“好吧,那就试试看看,一直试到不能试为止。” 就在丁小桥下定了决心要开始准备这斗菜大会的时候,皇帝在聚百味用过餐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变成了一个公知的秘密。 尽管皇帝在这聚百味用餐,没有留下什么墨宝,更没有当众说过什么赞美的话,但是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人激动不已了。要知道名人效应一般都很火热,而皇帝那是什么人,那是名人中的名人,所以,尽管皇帝并没有当众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情,光只是在聚百味用过餐的这件事就已经变成了效应中的效应。 接下来的时间里,聚百味便迎来了一个客源的高峰期,每天都有蜂拥而上的人过来用餐。但是因为聚百味现在能上灶做川菜的厨子只有柴康一个人,所以,丁小桥不得不开始限制每天来吃饭的人,虽然这不是丁小桥心里所愿意的,但是她只能又做了一次饥饿营销。 这一次的效果却要比上一次还好。丁小桥这天来查订单,却发现这订餐的人居然已经排队到一个多月之后了。这才真真是,这钱真是烫手啊,想不要都不行呢。 聚百味的生意蒸蒸日上,那边丁家却迎来了一个久未谋面的客人。 丁小桥陡然一见卢兴业也觉得有点陌生了,好像他们真的是有些年头没有见面了。现在的卢兴业明显是一个中年人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身上穿着富贵得锦袍,混上上下无一不气派,用得东西无一不贵重,这跟丁小桥记忆里面那个坐在自己家炕头上面吃饭的年轻人一点也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卢兴业是意气风发的,而现在的卢兴业,丁小桥看起来居然有点颓然,有点暮气沉沉的感觉。 上前见过礼,卢兴业也看了看丁小桥,忍不住笑了笑:“丁小姑娘,多年不见,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我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年的时候,你不过才到这里。”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手在自己的腰间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而丁小桥也陷入了回忆中,她也笑道:“卢东家,这一晃眼这么多年不见,我听说你到王都去了,这边的生意全部都交给了下面的掌柜的,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呢。” 卢兴业的笑容渐渐的就染出了几分苦涩,这一笑,他唇角边原本淡淡的细细的纹路就变得很深了,看起来真是觉得这个人苍老桥憔悴了不少,丁小桥望着卢兴业的笑容忍不住有些感叹。 时间真是太快了,真真如白驹过隙啊。 当年,他们兄妹几人上山捡菌子去卖的日子就好像是在昨天,而不过是眼睛睁一下闭一下,便到了现在。 卢兴业来到丁家当然不是单纯来叙旧的,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卢兴业正是如此。 和丁修节与丁小桥两人寒暄了几句坐下之后,卢兴业便直接切入了重点,他呼出了一口气:“丁小姑娘,你的聚百味的菜,我去吃过了。” 这倒是奇怪,丁小桥并没有发现卢兴业去自己的店子里面吃过饭,不过,转念一想,丁小桥又释然了,原来他们是有外送服务的,只是现在人太多了,才取消了这个服务,所以,这卢兴业吃过聚百味的菜还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来聚百味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丁小桥又不是时时刻刻的盯着,难保也不知道。 于是她点点头,十分谦卑的说:“真是在卢东家面前献丑了,我那点雕虫小技也不过就是这样,真是让您看笑话了。” 卢兴业连忙摇头:“丁小姑娘实在是太过自谦了,如果聚百味的菜也叫做雕虫小技的话,那么这满大街的店子便都不要开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由衷的佩服,“聚百味的菜当真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美味佳肴。当年,丁小姑娘给我的那几个方子便是如此,精巧奇趣,色香味统统俱全,这样的见识,这样的天分,真是在下自叹不如的。” “卢东家……”丁小桥听着卢兴业的话音当中已经有了很多的颓然,心下有些难过。自从马太后倒台之后,这赛百味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也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店子正常的起伏,并没有什么太值得关注的,更何况自己的店子也忙,再加上这前前后后皇帝的到来,更是让丁小桥没有什么精力去管这些东西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样的生意的起伏是给赛百味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的,不仅如此,甚至给卢兴业也造成了致命的影响,不然的话,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卢兴业不可能在他们的面前露出了这样的颓然之态。 不由得,丁小桥开始考量这卢兴业来到他们家是为了什么事情。 第477章 求援 卢兴业也没有怎么绕圈子,直截了当就想丁修节和丁小桥两个人说明了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确实是有求于二位。”说着他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丁修节和丁小桥两个人连忙就起身将卢兴业扶起来,丁小桥说:“卢东家切不可这么说,当日若不是你帮我们,我们今日如何有这样的日子,卢东家今天有事找到我们,若是我们丁家可以做到的,我们一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说什么求不求呢?” 丁修节也说道:“老弟,当年你能与我这一介庄户人家相交,就知道你是一个心地良善之人,这上天定然不会为难良善之人,只是,你千万不要说什么求不求了,这说出来不是用刀子扎我的心吗?当年你如何帮我们的,今天我们定然会加倍相助。” 卢兴业听着丁氏父女的话,这心里忍不住就热乎乎的,然后再想一想自己这段时间四处求人受到的各种白眼,便觉得愈发的心酸起来。他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眼角,拉着丁修节的手说道:“大哥放心,我只是现在难捱一些,等到我终有一日可以从这囹圄之中脱困,大哥的大恩大德小弟一定将涌泉相报。” 听得这话,丁小桥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可跟丁修节不一样,丁修节是个极为重感情的人,所以,有时候头脑一热便会答应一些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可是要知道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是收不回来的,于是,丁小桥也笑眯眯的将卢兴业扶着坐了下来,这才又说:“卢东家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原本就是相熟的。” 扶着卢兴业坐下来之后,丁小桥便又扶着丁修节坐到了上座上面,有时候距离稍微远一点,就没有那么冲动。等到丁修节坐定之后,丁小桥自己才坐了下来,她对着卢兴业笑了笑:“有什么事情卢东家只管说出来便是,虽然我们是庄户人家,但是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们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卢兴业那是在商场里打滚了多年的人,怎么会听不明白丁小桥的话,虽然那心中略略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很理解的,所以,他点点头,接着才说道:“当年我这赛百味是什么起来的,我想二位比我自己都清楚,除了丁小姑娘出的那几个绝妙的主意,在这斗菜大会里拔得头筹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当年那一道松茸炖鸡进了上,得到了马太后的赏识,写下了这天下第一鲜的墨宝,这才能让我们这个原本不算出众的店子,一跃而成了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店子。” 关于这段历史丁小桥点点头,确实如此,当年赛百味的出名说起来还真是被自己家的菌子和马太后的那一副墨宝给撑起来的,要不然,现在的赛百味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了。 “只是,我们这赛百味成也萧何败萧何,走到了今天,实在是……”说到了这里,卢兴业只觉得越发的心酸,他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了。当时,得到了天下第一鲜的牌子之后,他整个人都有点张狂起来了,只觉得有种目中无人的肆意,便不停的扩张着店子,虽然都经营的很是不错,可是谁能料到马太后会垮台呢。 这马太后一垮台,依附着马太后而起来的人家和产业,差不多也就跟着垮台了,虽然赛百味还是有自己的本事,但是说到底,还是跟马太后有很大的关系,所以,马太后的垮台,对于赛百味来说,是有致命的打击的。再加上当时,卢兴业已经将这赛百味的盘子铺得太大了,这个一下子崩盘之后,虽然卢兴业自己也苦苦支撑的不少时日,但是到底无力回天。 卢兴业当时其实也对于丁家忌惮过的,毕竟丁家也是做饮食买卖的,而且是从云通郡开始,这难免让卢兴业让他们有些不快,不过,到底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人的心里有了忌惮之后就不可能像是曾经那么风轻云淡心无芥蒂了,渐渐的,卢兴业也就对于丁家不是太放在心上了。只是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一个供货商,除此之外,便没有多大的交往了。 而到了现在,自己在想起来去找丁家,对于卢兴业来说也是非常羞愧的一件事,所以,在跟丁小桥父女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是非常谦卑又没有底气的,毕竟现在自己实在是有点不地道啊。 卢兴业细细的说着自己现在的状况,丁小桥只是仔细而认真的听着,她手里端着茶碗,用茶碗盖子轻轻的刮着那茶汤上的沫子,看起来好像心不在焉,其实她正在思考着现在卢兴业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当卢兴业终于将自己的现在的状况说得告了一个段落之后,他歇了一口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便听到丁小桥那轻柔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 她笑道:“卢东家的难处我已经听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今天卢东家过来,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丁小桥说得直接,卢兴业也不好在绕弯子,只是他有些奇怪,当年家里做主的是丁修节,虽然这个丁小姑娘当年说话也很是占主的,可是到底不是她掌家,怎么不过几年时间,现在整个丁家当家做主的居然已经是她了。他不由得想起来自己来丁家之前,下面人的回的话,就说了现在当家做主的是丁小桥,当时自己心里面还不太相信的,可是现在看来,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心里面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些,卢兴业的面子上就对于丁小桥更加不敢懈怠了,他连忙越发恭敬的说道:“并不是为钱而来。”不过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又忍不住叹气:“其实说到底,也还是为了钱而来的。” 丁小桥没有说话,只是扬起了眉毛看了看卢兴业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卢兴业观察了一下丁小桥的表情,发现她并没有什么不快,越是也稳了稳自己的心思,继续说下去:“这些年也是我自己的缘故,将这盘子铺得太大了,现在资金实在是周转不过来,弄得现在每况日下,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所以,我想求你们,能不能收几个我的店子。” 丁小桥没有马上说话,毕竟这种开分店的事情是非常慎重的,这并不是钱不钱的关系,而是,如果收购了这些店子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支持下去的话,那么她现在中稳定的、良好的运营状况就被打破了。丁小桥可不愿意为了帮助别人最后把自己也给拖垮掉。 卢兴业见丁小桥没有说话,心中也不免着急起来,他连忙解释道:“我当时开店子也不是胡乱开的,那也是我经过了很慎重的选择的,无论是地址也好,还是客流量也罢,我都是经过了很多的考察,最后才定下的,只是我现在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不得不转手,否则的话,我也舍不得。” 丁小桥还是没有说话,不过她已经在考虑自己要接手哪个铺面又划算又能给自己的生意锦上添花呢。 丁修节见卢兴业那么着急,而自己的闺女却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连忙却卢兴业说:“老弟老弟,你可千万不要太着急了,这事儿又不是出门买白菜不是吗?你让小桥好好地考虑一番,然后再做决定,你放心,刚才我们说过的话,一定是会兑现的,不管怎么样,你的忙我们是一定会帮的。” 卢兴业听到丁修节这么说,也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有点焦躁了,他露出了一丝歉意的笑容:“是我唐突了。”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面静静的只剩下了丁小桥那茶碗盖子和杯子相互撞击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再无其他的了。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丁小桥将手里的盖子直接盖回了杯子的上面,顿时发出了一声脆脆的声音,而这本来不算大的声音,这个时候对于卢兴业来说,却好像是一声晴天霹雳一般直接炸在了他的头上。 他抬起了头,看着丁小桥,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只见那个漂亮的少女,抬起了眼睛冲着他盈盈一笑,之后缓缓的说着:“不知道卢东家想要将那几个店子盘出去呢?” 卢兴业一听这话,立刻觉得自己的心里面欢喜不已,看来这个事情是有门的,于是他连忙将自己打算盘出去的店子一一的说了一遍,只是,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丁小桥的表情,发现她却没有一点点似乎心动的味道,不由得刚刚刚下去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的上下动荡起来。 当他将自己打算要盘出去的店子统统的都说了一遍之后,在看丁小桥的表情还是没有心动的样子,卢兴业咬咬牙于是问道:“丁小姑娘,这些店子,你可有中意的?” 丁小桥只是笑了笑,接着不咸不淡的说着:“便只是这么几个店子吗?” 卢兴业心里当下就咯噔一下,只觉得今天这事情是不会成了。 第478章 说服 卢兴业心里琢磨着丁小桥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也不敢回答,丁小桥倒是不着急,只是笑眯眯的望着她。只是她脸上的笑容越好看,卢兴业这心里面就越爱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连回话的勇气也是都没有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看了看丁修节,发现丁修节正在看着丁小桥,脸上却有点说不出味道的表情,便知道现在丁修节也如自己一样弄不清楚丁小桥的意思。 于是,他咬咬牙,当即就回答了说:“如果说我没有了呢?” 丁小桥也不客气,只见她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之后,很快就放开,笑着说:“那我就只能跟卢东家说抱歉了。” 丁修节连忙道:“小桥……”不过他还来不及说下面的话,就看见丁小桥已经朝着他举起了手,他也就只能将那些已经想要冲出口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我并不是说不帮卢东家,只是,卢东家我刚才也说了,要在我们丁家能力范围之内的忙,我一定是会帮的。人人都说我们丁家现在有钱了,可是,卢东家你是最知道的,我们家现在在这上河镇说起来好像是比较算得上名号,可是真正的要跟那些富户相比,我们丁家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就算是我想将你说得这些店子都收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不是?就算我拿得出这么多钱收这些店子,可是也没有那么多钱经营不是?我这个人做人实在,讲究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所以,让我做我做不到的事情,还真是只能说抱歉了。” 这话虽然并不是很好听,但是就连卢兴业也不得不承认,这说得是很有道理的。他点点头,算是默许了丁小桥的话,这丁小桥话里面所有的都是实话,实话到连卢兴业都没有办法反驳,他垂着头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丁小姑娘看中的是赛百味的哪一家店子?” “王都那一家如何?”丁小桥倒是个心狠的,既然决定了要要,那就一定要个对自己最划算的,于是张口就说说道。 虽然卢兴业的心里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现在一下子听到这句话,他的一颗心还是一下子就沉到了底。要说这么多年来,哪一个店子最让卢兴业费心血的话,那就一定是王都里面这一家。因为地处王都,又是最大的店面,还要跟各个上流的人物打交道,卢兴业为付出的钱真是不一点半点。 说难听点,这王都里面开店子,说起来好像是很好听,可是实际上的苦处却真是不足与外人道也,看起来好像是大笔大笔的挣钱,可是花钱也是大笔大笔的,卢兴业这些年挣得钱,很多都只直接投到了这家店子里面,甚至连泡都没有起一个,但是,就算是如此,卢兴业还是对于这店子极为的上心。 不管如何,那是赛百味的脸面。 卢兴业虽然心里极为的难以取舍,可还是张口打算拒绝,不过,他还没有说出话来,就听到丁小桥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卢东家,你可能觉得我这是在趁火打劫。” 卢兴业没说话,但是周身发出的气息没有一处不是在说“就是如此”。不过丁小桥却一点也不为意,她眉眼舒展开来:“不过,在我看来却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卢兴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可以听得出来,在他的声音里存在的种种伤感。 “难道不是吗?我知道卢东家在想什么,能在王都开店子,不管从那一个方面来说都是极有体面的一件事,要是贸贸然就退出的话,不但给自己也会给整个牌子都带来不能磨灭的伤害。这件事亲事,卢东家想到了,我当然也想到了。只不过我想提醒一下卢东家,虽然赛百味的牌子非常的敞亮,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会起来为什么会败落,这个原因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而造成这个结果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卢东家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丁小桥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直是平和的,温柔的,就好像是从山间流过的小溪,又好像是那秋夜里从天而降下的皎洁的月光。可是,就是这样的声音却让人浮躁的心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就连一直都处于一种悲愤状态中的卢兴业在听到这样的声音之后,心里的那股子的邪火也渐渐的平静了下去。 卢兴业开始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的思考,他在思考丁小桥说得问题,不过,到底因为时间太短了,而且,他得脑子里面还是纷纷杂杂的,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他只能一边苦笑一边摇头的看向了丁小桥:“恕在下驽钝,实在是想不到了,还请丁小姑娘指点。” 丁小桥却摇摇头,“并不是卢东家想不到,而是卢东家现在想得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你便忽略了。也罢,既然如此,我就说说我自己的想法,不见得是对的,也不见得卢东家会认可。” 卢兴业抬眼,认真的看着丁小桥,目光中有一些让丁小桥都为之动容的东西,那是属于一个人的不屈。她喝了一口茶,缓缓的说:“卢东家说吃过了我们聚百味的菜,不知道吃得是哪几道?” 卢兴业回答说:“哪有几道,不过是尝了一道而已,便是那道麻辣凉鸡。” 丁小桥点点头,又问道:“不知道卢东家觉得那道菜如何?” “辣极了,麻极了,可是却掩饰不住里面的鲜香,卢某三十年来,从来未吃过这样的美食,实在是让人过目不忘,不,应该是过舌不忘。”卢兴业是一个公道的人,虽然丁小桥问他的问题似乎更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还是十分认真而客观的回答了丁小桥的问题。 “记得住那道菜的味道吗?” “何止是记得住,简直是记忆深刻。”这倒不是卢兴业吹嘘,确实在现在整个大庆国都是一片以清淡或者是咸、甜作为主流口味的时代,突然一下出现了这样一个极端的味道,怎么可能让人不记忆深刻,只怕是吃过了,想要忘都忘不了的。 丁小桥点点头,然后她忽然就话音一转,对着卢兴业说:“那么卢东家不妨也说说赛百味吧。” “赛百味的什么?”卢兴业,没有反过来丁小桥说得意思,微微有些发愣。 而丁小桥则缓缓的说:“说说看赛百味的随便一道菜,不,是特色菜好了,说说看,那道菜有没有像是这道麻辣凉鸡一样让人过目不忘,记忆深刻的味道。” 卢兴业被问得一愣,随后就在脑子里飞快得思考了起来,可是,想过来想过去,他竟然说不出一个让人能记一辈子,不,不,能记上一年的菜来。就算是当年那道让马太后都写下天下第一鲜的松茸炖鸡也真心不过如此。虽然吃起来鲜香无比,可是在本来就以鲜香为主流的大庆国的菜色中,要说记忆深刻,真是有点差强人意。 忽然之间,卢兴业已经明白了丁小桥刚才说得是什么意思了。 他怔怔的望着丁小桥,而丁小桥却继续缓缓的说着:“看起来,卢东家已经知道你的店子的问题在什么地方了。要知道要在一群高个子中显得更高一点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可是,如果在一群瘦子当中出现一个胖子呢?这不是让人真真的是忘不了吗?我们聚百味的菜说起来没有好到什么地方,所做的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而已,可是,就是这样,我有了让人过目不忘,欲罢不能的特色。可是,赛百味有什么呢?” “在王都里,什么东西没有?什么味道没有?比资历,赛百味算是最长的吗?比味道,赛百味是最出色的吗?比特色,赛百味是最特别的吗?都不是,既然都不是,你跟人家比的是什么?是太后的墨宝,是大家对于太后的的盲从,可是现在太后已经垮台了,你还能比什么?你现在不过是为了脸面继续在王都里撑下去,可是撑下去的结果是什么?”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将自己手里的茶碗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深深的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现在你们赛百味的经营状况,可是能让卢东家都放下了身价找到我们,我想,只怕不是一般的不好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将大笔大笔的钱投入到收不回去的投资中呢?难道一个面子就那么重要?” 卢兴业被丁小桥的一番话说得简直连一句都反驳不了,他只能张着嘴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丁小桥,看着那个曾经不过是个小豆丁的姑娘,现在已经开始给自己侃侃而谈了,而且,她说得那么对,甚至连一个字的错误都没有。 丁小桥眨了眨眼睛,看着卢兴业的表情,终于放软了声音道:“卢东家,你还年轻,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等待机会卷土重来呢?为什么一定要在那里一直熬着,要熬到有一天连赛百味的牌子都要卖掉的时候,你才甘心罢休吗?” 第479章 劝 卢兴业只觉得自己的左边的胸口里有什么在不停的跳动着跳动着,似乎都要冲出来一样了,他真想马上跳起来向面前这个小姑娘不停的反驳,指责她说得都是一派胡言,指责她简直信口开河,可是,他做不到,他没有勇气,更没有这样做的底气。 他只能坐在那里,让自己的情绪慢慢的冷静下来,更冷静下来,到了最后,终于说道:“只是,将这店子卖给你的话,这么做,对于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丁小桥明显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她只是笑了笑,用手将桌子上刚刚放茶杯的时候落在上面的水珠擦掉,淡淡的说:“我总归不会说亏本的买卖,既然能这么提出来,也是有我自己的好处的。” 卢兴业觉得自己非常的被动,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无论他做什么决定似乎都显得很无奈。 不过丁小桥虽然那做人有些强势,到底没有让卢兴业马上做决定,只是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于卢东家来说真的非常为难,我也不强求,不如,卢东家今天回去好好的想一想,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说这事儿好吗?” 事到如今,卢兴业似乎也只有这样,不过他还没有站起来,就听丁小桥说:“对了,如果卢东家肯将王都这个店卖给我的话,那么关内的那个店子我也要了。” 这句话似乎让卢兴业有极大的震撼一样,他看了半晌丁小桥,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点点别的情绪,可是什么都没有,最终他站了起来,向着丁小桥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丁小桥站在门口看着卢兴业的背影,不禁心生感慨,当年的卢兴业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是何等的自信满满,不过几年时间,便已经变成了这样,所以啊,人一定不能太过贪心,人越是贪心,越是容易在这贪心中消磨掉了曾经的各种勇气和目标,变得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走。越是这样,便越会做下错误的决定。 唐太宗曾经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现在卢兴业的例子就在自己的面前摆放着,丁小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算是自己得了那王都里得店子也绝对不能像是卢兴业这样迷失了自己,忘记了自己最初的初衷是什么。 丁修节也看着卢兴业的背影,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转头对着丁小桥说:“小桥,你刚才做得不地道啊,当年我们最辛苦的时候,卢东家帮了我们,现在,你不能这样趁火打劫,这不地道,不地道啊。” 丁小桥看了了丁修节一眼,动了动嘴角:“爹,当年,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双向选择,他在选择我们的菌子,我们也在选择他作为买家,我们并不相欠,况且,当年若不是我们的菌子他们也没有后面的发展是不是?谈不上帮不帮,不过是互相成就而已。” “那也是他帮了我们,当年我们去找香满楼,人家怎么说的?当年不是我们互相选择,是卢东家选择了我们,而我们根本就没得选,小桥啊,做人不能忘本,若是明日卢东家不愿意卖那王都的店子,你就买其他的店子,不要再难为他了。” “爹……”丁小桥始终觉得丁修节有些意气用事,于是,微微不愿意的拉长了声音,可是却没有想到一向是非常好说话的丁修节这个时候却直接甩了袖子朝着院子里走去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说了,做人,就是要恩怨分明,我不要求你以德报怨,但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才是对的。” 丁小桥听着丁修节的话,看着他有些生气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本来觉得自己做得非常对的想法也微微有些动摇起来。去了书房,莫思归正在将已经检阅过的报表全部按照种类规整好,放在一边的专门的文件盒里,看见丁小桥有些情绪不高的走进来,便笑了起来:“怎么了?如何一张苦瓜脸?倒好像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一样?” 丁小桥侧脸看了看莫思归一眼,就直接坐在了炕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之后,她抬头问道:“思归,你觉得不觉得我这个人太功利了?” “为什么这么问?”莫思归眯了眯眼睛,从桌子上拿出了折扇,打开之后就开始轻轻的摇晃开了。 丁小桥也不想隐瞒莫思归,就将刚才的事情一一跟莫思归说了,莫思归听完之后微微想了一下,才说:“你要那王都的店子是做什么?为了斗菜大会吗?” “是。”丁小桥点点头,她本来就是这么想,也就非常诚实的回答了:“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要去参加斗菜大会,怎么可能会不准备一下呢?这光是参加了斗菜大会,如果赢了,却在王都里面没有店子,岂不是好像青黄不接一样。” 莫思归却说:“小桥,那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这样很快就会失去了兴趣。” 丁小桥微微一愣,随后便想起来自己前世的一件事来。当时在上大学,同寝室里的有个绿茶婊妹纸,这个妹纸同时跟七八个男生都保持这暧昧的关系,可是却又没有承认任何一个男生是自己的男朋友,虽然,最后这个妹纸被人识破之后让人很是嘲讽了一番,但是丁小桥却怎么都忘记不了,当时自己问这个妹子:“你讲这么多人都吊着不好吧。” 妹纸笑了笑:“你懂什么呢,人这种东西,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很快他就厌倦了,而被厌倦的下场是什么?你知道吗?” 虽然这个妹纸的做法丁小桥是从心里看不起,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妹纸说得是很对的,人都是这样的,得不到的永远最好。 而现在当听到莫思归也是这么说的时候,她忍不住就想起当时的境况来。 莫思归说:“人都是这样的,越容易得到的东西越觉得不过如此,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发觉得珍贵无比。当年的赛百味其实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当年,马太后正当权,她的一句话可是比现在皇帝要重多了,若是当时赛百味不慌慌张张的在那王都开店的话,也不会搞得后面应接不暇。” 丁小桥虽然对于赛百味的经营的情况不是特别的了解,但是莫思归做得就是这样走南闯北的商号生意,这样的事情可以瞒得过其他人,他是绝对是了解的清清楚楚的。他简单的将当年赛百味风头正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跟丁小桥简单的说了一遍之后,才总结一下:“其实,说白了,也是这卢兴业实在是心气儿太高了,也自恃过高了。要知道,王城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几百年以来的高门大户扎堆的地方,在王都里面随便扔下去一个石头砸死几个人都能跟这些前朝当代的高门大户有些关系的人,他们什么没有见识过呢?什么没有尝试过呢?在这样的地方做生意最若是没有根基,只怕要不了多少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丁小桥仔仔细细的听着莫思归的话一边认真的思考着。 “这赛百味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支撑不下去了?并不完全是因为马太后的垮台,更重要的是他在王都根基不稳,而且盘子铺得太大,可以这么说,他别得店子里挣得钱全部都用来供给这王都的店子里面了,完全是入不敷出,就算马太后不倒台,他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只不过马太后的倒台给了赛百味致命的一击,让这种崩溃提前到来而已。”莫思归说得非常的客观。 “无论是从我个人的意见还是从对于整个丁家的角度上,亦或是从丁家跟赛百味的交情上看,我都是不建议你揽下这王都的店子里的。” “若是他明日过来同意该怎么办?”丁小桥原本自信满满,不过,被丁修节和莫思归两个人从情感和理智上都说服了一通,也开始觉得自己不是很明智了,她现在却比较担心的是不好跟卢兴业交代。 莫思归却摇摇头:“按照我的想法,卢兴业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他自己不也是知道了正是这王都的店子将他拖得不成样子了吗?为什么还会不同意呢?”丁小桥奇怪极了:“难道真的是为面子?面子就这么重要吗?” 莫思归叹了一口气:“确实是为了面子,你劝他重新来过,可是小桥你想过没有,卢兴业可以重新来过,但是作为已经有了上百年年头的赛百味你觉得可能重新来过吗?” 丁小桥被莫思归说得不知道怎么回话,在现代也有很多老品牌经营不下去,而被其他的公司给兼并的惯例,但是在这个时代似乎是没有的。所以,如果一个老品牌坚持不下去了,等待他们的结局大概就是被历史淹没吧。 一时之间,丁小桥又想起了当时卢兴业离开时候的背影,那么孤独而悲怆。 第480章 选择 虽然丁小桥跟卢兴业说得是让他回去好好的多想两天,可是,卢兴业第二天一大早就再次登门了。不过昨天和今天的丁小桥心情已经大不相同了,她昨天晚上放弃了要买这王都的店子的打算,反而跟莫思归研究了一下这赛百味现在手里的店子,最后定下了另外一两个店子。 坐在丁小桥的对面,卢兴业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他抬头看了看丁小桥,然后又看向别的地方去了。他的情绪有点恹恹的,丁小桥大致能猜得出来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由得心中也有几分的后悔,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将话说得太死,现在到底是伤害到了卢兴业。 不过,就算是如此,卢兴业现在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面前了,她便不能就不管不问,只是看看还能不能做些不救吧,想到了这里,丁小桥就冲着卢兴业笑了笑道:“卢东家,今天就过来了,那么是已经想好了是吗?” 卢兴业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点点头,声音里也是无精打采的,他说道:“丁小桥姑娘真是见谅了,你昨天说得话我回去都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了,可是,越是想得清楚,越是明白一些事情,只是就越是放不开。” 虽然卢兴业没有直接了当说出自己的决定,但是听到他这些话,丁小桥其实自己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她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说起来,卢东家,我还要向你说声道歉呢。” 卢兴业只觉得奇怪,为什么丁小桥会这样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便抬头看向了丁小桥,而丁小桥手里拿着团扇,轻轻的扇着风,微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这才呼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朝着卢兴业行了一个礼:“我年纪轻,又没有在外面的事情上摔打过,说得很多话很是不中听,再此,我向卢东家赔罪了,我昨天说得那些话真是无心,也请卢东家不要放在心上。” 卢兴业只是愣愣的看着丁小桥,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也不能让丁小桥老这么行礼,他连忙站起来,快走几步,虚扶了丁小桥一下,然后才带着一点颤抖的声音问道:“丁小姑娘,我实在是愚钝,没有太明白你要说得意思,不知道你可以不可以说得清楚一点。” 丁小桥复又坐下,这才看向了卢兴业,缓缓的说道:“卢当家,昨日,我年轻气盛说了很多胡乱的话,我爹已经说过我了,我也细细的想过,确实是我的不对。当年,你对我们本就有恩情,现在赛百味这样的情况就算撇开恩情不说,我也不能作出这么样趁火打劫的事情来,更何况,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当年赛百味对我们丁家的恩情,我们一直都记在心上,这一次,是该我们回报的时候了。” 说道了这里之后,丁小桥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笑,对着那一直看着自己似乎很是吃惊的卢兴业又说:“王都的店子想来卢东家耗费的极大的心血才最终做成,我实在是不应该开口就说那些诛心的话。所以,这王都的店子,我不要了。” 虽然多少已经猜到了丁小桥话中的意思,可是真正的听到了丁小桥这么说之后,卢兴业还是忍不住惊呼出来:“你,你不要了?” 丁小桥点点头,而后忍不住又开起玩笑来:“莫非看卢东家的意思,其实还是希望我要的?若是这样的话……” “不是不是……”卢兴业连连摆手,飞快的打断了丁小桥的话说:“我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想要回绝姑娘。其实姑娘昨天说得话我回去好好的想了想,没有错,姑娘说得都对,是我自己太贪心,才弄出了现在的状况,可是,王都的店子,我真的不能卖,我可以退,我可以重新来过,但是赛百味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它是绝对不能退让,也不可能重新来过了。” 果然是跟莫思归说得一模一样,丁小桥一边面带笑意的安静的倾听,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其实自己在揣摩人心上多多少少还是欠缺一些,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昨天说出那些话来。 “至于我手上现在剩下的店子能卖的我都跟你说过了,你要决定要买,那就买一个两个,价格一定很便宜,若是决定不要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心里有任何的想法,毕竟这也不是小事,你们家现在也自己做着买卖,盘子搞得太大的话,要是一个不小心,我就是前车之鉴。” 这话虽然是不好听,但是也是忠言逆耳,丁小桥自然是知道中间意思的,所以,并没有挑理,只是点点头:“卢东家再说这样的话,实在是真的见外了。我刚才已经说了,当年你有恩与我们,我们能帮你的话,定然是鼎力相助的。”说道这里她转头看了看一直都没有开口的丁修节,丁修节冲着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的意思。 “这样吧,我看了看你现在手中的店子,位置最不好的是关内那个店子,离得又远,而且那边也民风彪悍,更是时时有些外族过来惹些骚乱,就算你向管理也是鞭长莫及吧,而且,这个店子,在这个位置,就算是别的人要买店子也绝对不会选择这个的。” 对于丁小桥分析的这些话,卢兴业承认的点点头,确实是这个样子,其实他现在手上的店子,一直最让他的经历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关内的店子和王都的店子。两个都是不怎么挣钱,却要耗费大量精力的店子,更有甚者,这两个店子都是地处非常特别的位置,这每年要靠打点当地上下的人就要耗费掉相当大的一笔银子,更不要说别的经营不善所亏本掉的银子了。 “这个店子我就要了。”丁小桥开口说道,其实这个店子她昨天说要是跟王都的店子搭着才会要的,毕竟这个地方她也不是很看好,可是昨天跟莫思归说了之后,莫思归竟然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店子,打算在这个地方开一个四海客栈的商号。就这样,丁小桥原本要放弃的这个店子,最后,还是要下了。 “这个地方不太好啊……”一听丁小桥要这个店子,卢兴业想了想还是阻止道:“丁小姑娘,不是我舍不得这个地方的店子,而是,这里当真是不好啊,我当时在那里开店子其实也是被人坑了一把,现在怎么能明知道那里是火坑倒反要让你又陷进去呢,打不了这个店子我关门就是……” “你若是关了门,这不是要浪费很大一笔银子,点在对于你们赛百味来说,最困难的就是没有银子周转了吧。” “就算如此,那也不能让你们来亏这笔钱吧。”卢兴业叹了一口气,他其实知道自己应该应下的,但是到底是有些交情,而且丁家也样样为自己考虑到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坑别人不是吗?别人倒也是算了,只是,这是丁家人,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供货商,不仅如此,还是现在赛百味最重要的希望,他不想断了这条人脉。 不过,没有想到的却是丁小桥摇了摇头,笑意盈盈的驳斥了卢兴业的劝阻:“卢东家不必为我太过担心,我既然已经决定要这个店子,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过的,毕竟,我也是个生意人,总不能让自己的钱打水漂吧,所以,卢东家便不要担心了。” 既然丁小桥已经将话说到了这里,卢兴业也不好在说什么劝阻的话,于是便说:“如此的话,那么这店子的钱我便少你两成吧。” “切不可如此。”丁小桥摇摇头:“卢东家,这蚊子也食肉,不用这样,我说了你不用担心,便不用担心,我自己心里面有底的。”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再说什么也就难看了。卢兴业便又问道:“不知道除了关内这个店子之外,丁小姑娘还看上的是哪一个店子?” “沧州那里是不是还有你们的店子?” “是,这个店子也在我要买的范围内,丁小桥姑娘是看上了这个店子吗?”卢兴业一听是沧州这个店子,倒反放心下来。 说起来他这一次一起要出手的七八个店子中,位置最好的就属于沧州这个店子里。 沧州是大庆国非常重要的交通要道枢纽,不但有漕运的水路要路过,也有两条通往邻国的陆路运输通道,这里每天都有非常的人来人往,要是能在这里做起来生气,也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只是,这个地方所属于的帮帮派派实在太多,卢兴业曾经在这里也花费了很多心思,想要跟那里的地头蛇打好交道,只是可惜,他的人脉到底是有些欠缺。而前面的这个小姑娘,如果说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话,这个店子当然是不算好的。 可是卢兴业却知道,在这个小姑娘跟四海商号的大当家关系相当的亲密,四海商号那是什么人?虽然是有如春笋一样突然冒出来的,势力大得吓人,遍布整个大庆国的每个地方,有了这样一个人在背后,这沧州的生意,只怕丁家是做起来了。 第481章 琐事 谈定了要哪些店子,剩下就是谈价格了。 其实说是谈价格,并没有怎么多说,毕竟卢兴业不打算要价,而丁小桥也不打算还价,双方最后以八千两银子将两个店子买下来了。 当丁小桥将银票交给了卢兴业的时候,却看见了这个七尺男儿低下了头,握着那一叠银票,忍不住肩膀抽动了起来。丁小桥看这个情况,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在这里,于是将这里的事情交给了丁修节之后,便去书房了。 书房里不光光是莫思归在,明远也在。 现在丁家的产业越来越多,可是办公的地方真心甚少,都是在丁家的宅子里面,这么下去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长久之事,所以,在年初的时候丁小桥就已经跟整个家里面持有股份的人开了个会了,最后大家都同意她的提议,那就是在这上河镇上买一块地,盖一个专门的楼,用来作为丁氏企业的办公楼。 经过了几个月的选址、设计、做预算、还有各种装修设计,这段时间正是图纸出来的时候。一进屋子,丁小桥就看见了莫思归和明远两个人都蹲在地上,看着那一幅幅大大的图纸,在研究着什么。 丁小桥也凑上前去,蹲在了地上问道:“图纸出来了吗?” 明远画的图纸很多,除了平面图、立面图、剖面图还有结构图,甚至还有分解图以及地形图。在古代没有专门的勘察工具的时候,要在几个月内画出这些图纸,丁小桥也觉得相当的容易。 而现在明远连着设计了几座丁氏的房子,名气也渐渐的出来,很多人都慕名前来,请明远设计房子,所以,现在明远也是相当忙的。 这是一座五层楼房,用的砖木结构。 这算是明远在这个时代带来的最大的一个金手指了,原来这里的房子都是全木质的,而现在明远来了之后,便捣鼓出了这红砖的烧制方法,并且大量的用在丁家所有的房子里面,这样一来,房子便可以盖得比较高了。 就比如现在这栋房子,可是明远到现在为止,设计得所有的房屋当中最高的一座。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是更像是一栋现代的建筑物。更奢侈的时候,这栋房子上面的窗户用得完全都是玻璃,虽然丁小桥知道莫思归现在收下的商号已经可以大量的制作玻璃了,但是这到底不是现代,这么大量的用玻璃,不说莫思归心里想什么,光光是丁小桥就觉得心疼。 她不由得叹息道:“全部都用玻璃啊,这太奢侈了吧。” 这也是明远所顾虑的:“现在玻璃到底是个稀罕物品,要是全部都用玻璃的话,会不会被偷啊。” 不过,作为玻璃的提供者的莫思归却根本就不把两个人的担心放在心上,他只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道这些东西弄出来是为了放在仓库里面落灰的吗?要知道,这些不过是些个物件,既然是物件的话,那就是给人赏玩的,只要能给人带去一点新意,那也就是它存在的价值了。” 听了这话,丁小桥和明远忍不住眼角都抽了,他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其实都写满了“实在是不了解土豪想法”的表情,不得不说,这有着全国商号的土豪,说出去的话底气都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啊,相比较之下,他们真的有点小家子气了。 不管怎么说,这图纸就定下了,剩下的便是开工了。等到确定了开工的时间之后,丁小桥便将这些事全部都交给了明远,不再管,反正他在丁氏企业里面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当然是要好好的使用一下他才算是行啊。 晚上吃晚饭之前,丁小桥才再次看见了丁修节,不过,这丁修节看起来情绪还是有点低落。丁小桥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丁修节和卢兴业说了一些什么,不过,她也不想知道,毕竟那都是属于长辈的事情,她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那么其他的就没有必要事事都清清楚楚了。 丁修节看见了丁小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丁小桥的肩膀,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小桥啊,今天这个事情你做得对,当年赛百味帮过我们,我们就应该如此。” 丁小桥点头,虽然,她觉得自己的父亲入商场狼性不足,但是还是很认同父亲有时候的想法的,毕竟我们是人,不是真正的狼,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了我们作为人的身上的温暖。 这些事情都定下来之后,丁小桥就开始准备这今年冬天在王都的斗菜大会的事情了。首先这斗菜大会要带四个厨子,一个红案主厨,一个白案主厨,还有两个助手,现在红案主厨和白案主厨都定下来了,只是两个助手都没有定下来。 这红案是柴康,白案是孟贞娘,本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这助手让丁小桥有点头疼了。 他们去参加斗菜大会,一来一回起码也要一两个月,而现在的聚百味的主厨只有柴康一个人,要是柴康走了,难道聚百味要断顿吗?还有就是白案,本来丁小桥想将孟贞娘的两口都去的,毕竟他们夫妻两个人配合的十分默契,可是,同样的问题是,要是两口子都走了,这聚百味的白案就没有人做了。 总不能这两个厨子一走,丁家就关门不做生意了吧。 于是丁小桥开始纠结了。 说得好听,培养新人,可是一个厨子从入门到出师,没有个七年八年哪里就成呢,不要跟她说半年时间就能弄出几个像模像样的厨子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为了这些,丁小桥愁得睡不着,而莫思归也开始四处开始寻找合适得厨子来。 直到这个时候,丁小桥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光是只靠一个厨子,是根本不可能的,想要将自己的这个菜像是川菜一样做成菜系,光是一个厨子怎么可能呢? 这个菜要成为一个菜系并不是来馆子里面吃饭的人多就行了,更重要的是要影响当地的所有人的饮食习惯,甚至取代了原本他们的饮食习惯,在慢慢的靠着时间的推移,普及,这样才能成为一个菜系的。 而要做到这一点的,首先就是要将自己的菜的做法普及开来,可是,现在的丁小桥是根本不可能这么做的。 想来想去,要开辟一个菜系真是太困难了。 想不开,那就索性不要想了,丁小桥这么跟自己说,于是丢开了这些烦心事情,便去找米氏去说话了。这段时间,丁小桥忙得脚都不着地,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没有人来用一些子闲事来烦她,让她清净了不少。 走到了米氏的院子了,就看见米氏跟米三也、丁小楼还有丁小阁正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丁小桥笑道:“你们倒是悠闲,有什么好事也不叫我,倒反是把我给丢下了。” 几人抬头一看,只见丁小桥正俏生生的站在院子里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冲着几个人笑眯眯的打趣呢。丁小阁连忙站起来,一把就拉住而来她的手腕子,将她往几人的跟前拖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真是亏心不亏心,你可是大忙人,我们一个个都知道你最近忙得厉害,哪里有人敢再用一些闲事去烦你,就算去找你,只怕也被莫思归那个脸白肚子黑的家伙给打发出来呢!” 丁小桥虽然是现代人,但是听到丁小阁这般直截了当的打趣,也忍不住红了脸,她抬眼看了看米氏,发现米氏并没有听到这样打趣而生气,倒反笑眯眯,心里也轻松了几分,只是娇嗔:“关他什么事情,姐妹们找我,他做什么主!” “少来了,这些事情现在说起来自然是简单的,要是撞上了,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丁小阁只是笑,然后又说道:“你来得正好,小舅舅前几日又过来跟婶子说,说是一定要娶三姑姑呢。” 丁小桥是知道米氏不喜欢这桩婚事的,她坐定之后,看了看米氏的表情发现她没有什么不快的,便问道:“娘对于这事是怎么想的?” 米氏喝了一口岁,叹了一口气说:“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我自然是不喜欢的,只不过,你说得没有错,他们都不容易,好不容易看对眼了,我要是在从中作梗,只怕就要耽误这两个人了。况且……”米氏又笑了起来:“这两个人都是年纪大了,要是到了这个年纪还不能知道自己要什么,还不能管住边上的人,那真是两个白活了的。” 这话是对的。 像是米林和丁云儿的年纪在现代都已经够得上晚婚了,在古代更是如此。况且这古代人本来就早熟,他们对自己的婚事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们与其站在自己的角度指手画脚,倒不如好好的祝福他们呢。 丁小桥看着桌子上摊着一堆的花样子,便问道:“这都是一些什么?” “这是才出的首饰样子,帮着小舅舅给三姑姑选上几套,小舅舅说了,只管要好的,钱不算数,我估摸着,这一次我可要狠狠的挣上一笔了。”丁小阁用帕子挡着嘴角,她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482章 商量 虽然米氏说对于米林和丁云儿的事情不再操心,其实也不过是嘴巴上说说而已,真正到了那份上她怎么可能不操心呢?不过,丁小桥却觉得这件事就算是米林和丁云儿两个人郎情妾意,你情我愿,只怕这件事也是不那么容易成就的。 毕竟,就单纯的从两家的亲戚上来说,丁小桥便觉得根本不可能消消停停的将这婚事给办了。 米家也好,丁家也好,那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人。 显然,米氏也是有这个觉悟的,她一边给米林挑首饰,一边交代几个人说:“这些东西只是我现在挑挑,就算挑中了你们的嘴巴也闭得紧紧,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万一让丁家或者米家的人知道了,就没有什么消停的时候了。” “几个姑娘们连忙都答应了,这件事其实就算米氏不说,姑娘们也是了解的,毕竟大家都是经受过这丁家和米家的磋磨的,对于两家的战斗力都很有一番认识。 甚至丁小阁也笑着打趣起来,她说道:“如果啊,我说的是如果啊,可没盼着真的发生。” 丁小楼见丁小阁再三的确认,也笑着说:“知道知道,你清清楚楚说了呢,是如果,如果,如果什么啊?” 丁小阁道:“我说如果,这米家真的跟丁家正房对上了,你们觉得哪一边的战斗力强一点?” 这个还真是一个问题,一时之间,大家竟然都开始非常努力的想这个问题了,丁小楼首先说:“我觉得吧,应该是米家,虽然我们相处的不多,但是姥爷那战斗力,那彪悍劲我觉得吧,不是一般人能抗得过,况且,你们别看奶厉害,那是跟我们自家人厉害,她只要出了门,你看她连话都不敢怎么说,怎么可能跟姥爷他们对上?所以啊,要是真的两家对上,我估计,是丁家正房这边要吃亏。” 丁小阁却摆摆手:“我倒是跟你想得相反,虽然米老爹厉害,但是小舅舅也不差啊,小舅舅能让米老爹厉害到什么地方去?小舅舅本来就不耐烦让姥爷来管他的事情,更不要说婚事了,况且现在他都分出来了,就算姥爷说出来什么,他也不会在意。倒是丁家正房那边,人家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我估计,有小舅舅在那里,奶奶可能要抖起来了。” 米氏看了看两个闺女说得这些,也觉得两个人说得都很有道理,于是就问米三丫道,“你觉得呢?” 米三丫摇摇头:“我不知道丁家正房的老太太厉害到什么程度,但是就我们爹那个势头,也不是一般人能降服得了的。” 米氏却说:“也不见得,林子也是一个厉害的,说不得,正房那边就得胜了呢!” 四个人都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之后,所有人都直接把目光转向了丁小桥,异口同声的问道:“小桥,你觉得呢?” 丁小桥看她们全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摇摇头:“其实他们哪一边强一些,还是要看我们的态度了。我们自然是希望他们好好的,估计他们也就算要闹也会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不会闹得太过分。” 米氏听了这话却扯了扯嘴角:“你太乐观了,我觉得啊……”她到底没有说完,只是哼了哼鼻子表示了自己的不认可。 事实上,丁小桥对于两边的了解真的不如米氏多。丁小桥以为两边会看在自家的面子上对于这桩婚事多有包容,可是,现实却告诉丁小桥,有时候真的不要太高估了自己,特别是在两边都指望场婚姻能挣钱的时候,这看起来跟三房没有太多关系的婚事,自然双方就不会太给三房面子了。 当然,一开始双方还是很能遮掩的,都相互给了一点三房的面子。 可是到了后面便因为这彩礼和嫁妆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米家的意思是,这米林是儿子,就算是已经分出来了,但是到底米林是个出息的,所以,成亲之后不但要经常回去给老两个伺候一下,还要在开年就生个儿子,毕竟米林的年纪也大了,要是不能生的话,就要给配二房。 这个话,还真是像是米老爹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丁家当然是不同意的,其实不光丁家不同意,就连米林自己都对此嗤之以鼻,道:“我的日子是我自己过,我既然已经分出来了,每年给你们的养老钱照实给你们就可以了,其他的你们少操心。” 丁家见米林的态度如此,原本被米家压制的小心翼翼的态度立刻就反弹了,变得嚣张无比,特别是张氏,指着鼻子说,他们家的三丫头多么多么的不得了,要是米家不给出多少的彩礼就别想进来抬人。 张氏开口要的是一百两,这个数字当真吓人。 米氏想了想,当年自己从彩礼到出嫁再到办酒席全部弄下来才花了一两多二两不到的银子,现在张氏居然敢开口就要一百两,真心是嘴上没有把门的。 米家自然是不愿意的,便说起嫁妆的时候,说道:“既然你们要让我们出一百两的财力,那么按道理,这女人的嫁妆是要这彩礼的双倍的,那你们就出二百两的嫁妆,外加彩礼三百两,都给我赔回来!” 如此那么一番,这边吵得不可开交起来,弄得米林和丁云儿都已经插不进去嘴了,最后只能跟米氏、丁小桥他们坐在凳子上,悠悠的看着这两边的人因为这点事情吵了起来,到了后来,甚至连吵都不过瘾,甚至开始要大打出手了。 丁小桥眼睛尖,她看见米老爹顺手提了一个花瓶就朝着丁修忠砸去,她的眼睛微微一眯,顺手就拿起了手边的那个茶碗,连着里面还滚烫的茶水就从好着扭打到一起的人群砸去。 这大夏天的本来天气就热,大家都穿得少,这样滚烫得一碗茶丢出去,立刻就让米老爹的手上烫出了一片火红,他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哎呦!” 随后,只听得清脆一声,米老爹手里的花瓶就落在地上,扭打到一起的人全部都愣住了,正待还要继续开始打在一起的时候,就听到丁小桥那悠悠的,冰冷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那个青花花觚是人家送的珍品,少说也要一百两银子,一会你们打完了,别忘记把钱给我留下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另外一边的那一个还在人手里的花觚说:“这两只是一对,你们打坏了一只,另一只也没有法要了,只能也打了,一会你们一起赔了。” 这话一说出来,那个原本还捏在手里面的花觚立刻就已经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上,而丁小桥却继续冷笑着指着那一个还在他们手里的东西说出那东西的价值,而当她没说出一个东西的价值,就看见这个东西立刻就回到了原本应该呆的地方。 丁小桥冷笑道:“你们可真厉害啊,在我家里撒起泼来了?不过,也没有大不了的,你们继续好了,一会儿记得赔钱。”说着她又指了指刚才那个被她热出去的茶碗道:“这是我让人专门给我烧的孤品甜白瓷茶碗,也不要你们多了一个十两银子吧。” “这个不是你自己砸的嘛?”所有人几乎同时哀嚎了。 而丁小桥却皮笑肉不笑:“我不砸这个茶碗,你们能把我的房子给烧了,说到底还是为了你们才砸的,难道你们还有道理了!”说罢她道:“这花觚是谁砸的!” 所有人这个时候立刻往后面退了一步,只留下了米老爹捂着手臂站在空地上,他瞪着那一地的碎片指了指所有人又指了指自己,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来是您老人家办的事……” “不是……你这个死丫头跟谁说话呢!”米老爹什么时候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他年轻的时候本来就彪悍,现在怎么可能吃这样的亏,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胡搅蛮缠起来:“你刚才还用茶水烫了我呢!按道理,你这个做小辈这么做可是大不孝,你得给我磕头,给我赔钱,不然得话……” “不然的话如何?”丁小桥接过了白芷送上的另一碗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冷笑道:“姥爷,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盘上,你就这样的威胁我,这似乎不太好吧。” 终于,在丁小桥的强势干涉下,两边的人马终于平静下来了,至少,表面上是平静了下来,开始“平心静气”的讨论起了丁云儿和米林的婚事。 其实,米林和丁云儿都是两个单出来自己过的人,按照他们的想法,只要他们自己在一起拜过堂也就成了,可是米氏说什么也不允许。这才按照规矩请了两边的家长过来商量一下婚礼的各个环节。 不过,似乎过程实在是惨烈了一点。 不过,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是太平,尽管米老爹和张氏他们都对于这种已经订好了流程只是让他们走个过场的婚礼表示了愤怒,但是,在丁家三房一家的发话之下,两家也只能就此罢休。 只不过,这婚礼之后,只怕米家和丁家的梁子就结得更深了。 第483章 贪心 看起来事情好像是订好了一样,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的。至少是在两家会面之后的三五天之后,丁小桥就听得了这丁云儿又跟张氏大吵一架。问起原因,不禁让丁小桥直翻白眼。 原来,这本来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之后,张氏找丁云儿打听这米林到底有什么家产,丁云儿不想让张氏知道这么多,以免以后招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随便敷衍了一下张氏,没想到张氏竟然信以为真,便真的以为这米林这么多年来都是在给丁家三房打白工,一点钱都没有,登时就不乐意了,哭天抢地起来。 这米林跟丁家三房干活的事情,张氏企事业不是第一次才知道,但是原来到底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她就算心里想着这米林是个傻子,什么都不要的跟着丁家三房干活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唯一一个没有出嫁的闺女这就要嫁给米林了,张氏自然也就将这米林看成了自己家的人,他的东西自然也是当成自家的东西,这个时候再知道了米林是什么都没有的,哪里还能罢休?扭着丁云儿,让丁云儿来丁家三房里好好的说个明白。 丁云儿不愿意跟张氏说的原因就是这个,现在张氏居然还拉着她来找丁家三房的麻烦,丁云儿怎么可能同意,于是,母女两个大吵一架,气得张氏吼道:“你翅膀硬了,你也自己独立门户了,你愿意养一个小白脸你就给我滚出去,我们丁家没有你这么眼皮子浅的玩意!” 丁云儿一听这个话立刻就就出门要走,张氏见自己撒泼的那一套丁云儿不吃,立刻就着急了,跟着便出来了,拉着丁云儿的手,又是哭又是闹,又是满地打滚,也不管不顾外面的人围观,说着都不许丁云儿再跟米林两个在一起。 就算是要在一起的话,也要拿出一大笔银子来置办房子、地产作为聘礼的话,她才同意,否则的话,这件事就算拉倒。 丁云儿怎么会不了解张氏的为人,她听了这话,只是冷笑道:“娘要这么多年是要卖女儿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嫁人不嫁人也都无所谓了?” 张氏微微一缩脖子,也知道丁云儿现在的年纪想要再嫁出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可是到底也不想再丁云儿的面前低头,就拉扯着她的手不停哭闹:“就算如此,就算是嫁不出去也没有什么,娘养你,娘一辈子养着你!” 她这么哭闹着,虽然丁修忠和丁修孝一家子没有对于张氏说的要养着丁云儿的话表示同意,但是对于张氏说得,如果米林不给房子和地还有彩礼就绝对不嫁给他的说法表示了坚决的支持。 不仅仅如此,而且,他们还七嘴八舌的说起这丁家三房的不厚道来,当然,不能明说,可是那话里面真是已经将这个吝啬小气克扣自己弟弟钱财和劳动力的屎盆子稳稳的扣在丁家三房的脑袋上了。 丁云儿简直要被气笑了,她甩不开张氏的手,只能厉声说:“娘养我,说得真是好听,娘自己还要靠几个哥哥们养着呢,居然还要养我,你是要让我寄人篱下一辈子吗?况且,我耐烦要你们养,我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何必需要看你们的脸色!” 说罢,她直接就甩开了张氏,对着一院子的人说:“我现在又不是要指着你们吃喝,看你们脸色过日子,说这些有的的没有的做什么?难道我真的回家里来什么都不做只是吃吃喝喝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丁云儿的话成功的让丁修忠和丁修孝家里面消停了,笑话,他们只是想从这件事中让米林或者让丁家三房弄一点好处来,可是一点都没有想过让丁云儿再次回到丁家来过日子的。好不容易才出去,好不容易才把房子腾出来,现在又回来谁乐意呢。 登时,这边都不说话了,倒是张氏还是在不依不饶,丁云儿扯不开她,就不管不顾的直接往外面走,而张氏一边哭闹一边叫着:“丁云儿,你要是今天敢出这个门子,你就不在是我丁家的闺女,你就一辈子别想再进我家这个门!” 丁云儿也是心头火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张氏摔在了院子里面朝着外面走去。而张氏在她的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丁云儿你要是今天敢给我出这个院子,你信不信我立刻就到那里正那里说要将你逐出家门!” 丁云儿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向了张氏,那张氏以为丁云儿怕了继续说着:“你应该知道一个没有娘家的闺女嫁人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日子,特别是你要嫁的一个什么人家,你自己应该知道,那是一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家,要是没有娘家人的帮衬我看你怎么活!” 丁云儿眯了眯眼睛,她转回身,直直的看着张氏,说:“娘,你只管去,最好现在就去,若是,你今天不去的话,那就我去!”说着她直接出了门,将那两扇院子们砸得咣咣作响。 张氏坐在院子里的地上又是哭又是嚎的,没有好半天也不见消停。当然逐出家门这种事情张氏一个女女人是绝对做不了主的,更何况现在家里基本都是老丁头在做主,这种事老丁头不答应,那就都是废话。而这件事,老丁头要肯答应那就是老丁头脑袋进水了,他们正房现在那都是看着丁家三房过日子的,而现在这件事说难听点,如果做了那就是再打丁家三房的脸,以后的钱还想不想要了,今年才给的那些地还想不想要了? 或许丁修节和米氏是个好说话的,但是老丁头可不认为现在在丁家三房当家做主的丁小桥是个好说话的主。 所以,这件事当天老丁头回家之后,他不但没有听从张氏的哭闹,去将丁云儿逐出家门,反而将张氏给臭骂了一顿,这还不算完,甚至自己亲自去了丁云儿哪里,将她好一番的安慰,叮嘱她只管好好的准备自己的嫁妆,这别的事情都不用她操心了。 虽然,这婚礼的各项事情也不是丁家正房在张罗,但是一心愤懑的丁云儿在听到老丁头的这一番安慰之后也不免有些感伤,那天夜里哭了半夜。 丁小桥一边喝茶一边听着白芷再跟她学着这几天的事情,唇角缀着淡淡的笑容也不吭声。白芷说得差不多之后,也忍不住叹息:“虽然这么说有点大不敬,但是,丁老太太也真是太没有眼力见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她还这么作,下谁的脸子呢?难道还指望我们家去给他赔罪什么的不成吗?” “赔罪?”丁小桥不屑的嘲讽道:“那是她自己想的,不过,谁理她呢?” 两人说了一会子的话,丁小桥只觉得眼睛困得很,便躺下准备睡一会儿,可是没有等到她睡熟,就听见有小丫头来了,也不进来,就跟白芷两个人在窗户下面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 她本来也就没有睡熟,只听得她们两个人虽然声音低,但是还是时不时提到了什么丁家正房,什么丁老太太的,不由得那一点点睡意也就不见了。她打了一个呵欠坐了起来,对着窗户外面的人喊道:“外面在说什么呢?不能进来说,偏生在外面叽叽咕咕的,难不成非要扰人清梦才乐意?” 白芷听到屋子里丁小桥的声音,也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瞪了那个小丫头一眼,然后便拉着她进了屋子。给丁小桥问了好,也就说明了来意。 原来,这张氏也不是一个消停的,那天晚上被老丁头给臭骂一顿之后,就在床上躺了几天,等着老丁头过来哄她,将这事儿遂了她的愿。可是,老丁头才不吃她这一套,成天外面忙着地里面的事情,晚上回来该吃吃该喝喝,也不问她,实实在在的冷落了她几天。 张氏哪里是一个肯受这种委屈的,既然老丁头不买账,自然而然要找其他人来出这一口的恶气,于是,这天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是饱餐了一顿之后就直接来丁家三房找米氏了。 张氏也不是个傻子,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是男人们都在外面做事,而女眷们都在家里面的时候,她才不会挑一个男人们都在的时候过来呢,她可是打得好算盘。米氏一个人她倒是可以拿捏,要是加上了丁修节,她就不好说了。 不过,张氏到底还是比较怕丁小桥的,于是来之前,专门到外面打听过,听说丁小桥在聚百味没有回来呢,这才敢上门,可是她哪里料到,丁小桥今天中午回家来睡午觉了。 这才刚刚躺下,这不是就听到了丫头来说这个事情了。 丁小桥一听是张氏上门了,并且一看看她赶着这个时候来,就知道她想来拿捏自己的娘,不由得一肚子的火气,她下了床,一边让白芷给自己收拾,一边忍不住怒道:“我看这老太太是舒服的日子过得腻味了,是打算来我这里忆苦思甜了是不是!” 第484章 掰扯 还没有进屋子,丁小桥就已经听到了张氏跟米氏在那里不依不饶的哭闹声。 “我当年就觉得你是个狠心的,这么多年也就看在老三的面子,将你都容下了,没有想到,你当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当年对你跟亲闺女一样,什么不是最先想到你呢?什么不是样样紧着你呢?可是你倒好,现在却这样的恩将仇报啊!” 张氏现在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就算觉得米氏好拿捏也并不敢再像是原来那样撒泼骂人了,只是坐在那里哭哭啼啼。 “云儿是什么人?难道不是你的小姑子?她心里是个善的,是个好的,跟你是玩心眼玩不过,你就这样欺负上她了吗?你那个弟弟居然连什么都不准备就要娶老婆?哪有这样的道理?他白白给你们干了这么多年,怎么到了这人生大事的时候,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一毛不拔?你亏心不亏心?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这些年也是掉进钱眼子里面去了,难道你们不愿意拿出一份钱来给自己弟弟成亲吗?那也无妨,不如拿出个些银子来给云儿当做压箱底的吧,虽然是你弟媳妇,但到底你是你小姑子。况且,你是嫁给了丁家,又不是我们老三上门给你们米家,你是我们丁家的人,怎么也得先以我们丁家为主不是!” 米氏倒是一直没吭声,不知道是不想搭理这张氏,还是张氏这嘴里跟走炮一样,嘀哩咕噜的根本就插不上嘴。 “若是这样你都不答应,你真真是个狠心肠的人,连这种大事,你都不愿意掏钱?老三也是娶了你这个白眼狼才能到了现在这个不顾爹娘的样子,还生了这么多小白眼狼……” 张氏的哭声那叫一个尖利,那叫一个刺耳,听得丁小桥的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这声音实在是大,就算是丁小桥一路上都听到了,但是紧赶慢赶的进了屋子也是听了这么多难听的话。 “奶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们都是小白眼狼,既然如此,还来这里说这些话做什么?难道你以为你说了这些话,我们这些小白眼狼就能变得心善了,就能如你的愿了?我告诉你,白眼狼就是白眼狼,你说再多的话,白眼狼也不会变得好的!”丁小桥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也不管进没有进屋子,直接就扬起了声音说了起来。 等到她的声音一落,人也刚刚进了屋子。 而就在丁小桥刚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张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现在可不敢跟丁小桥对起来。这个丫头从来都是个心狠的,自从她小小的时候自己就是知道的了,能提着柴刀砍人的家伙,能是个好惹的?更何况,现在的丁小桥是什么身份?就连丁修忠和老丁头都对她讳莫如深,更不要说她这个没有什么见识的老婆子了。 所以,在一听到丁小桥的声音的时候,张氏的屁股上就好像安了一个弹簧一样,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跟着那个平日里伺候自己的婆子,面色骇然。 而那个平日里伺候张氏的婆子更是害怕丁小桥,这才听见她说话,就已经将头深深的埋下去,脸色变得青白难看,身体也是瑟瑟的发抖。 丁小桥进了屋子,先是看了一眼米氏,只见她悠悠然的坐在上座上,只是低头喝茶,现在看见自己进来了,仰起头冲着自己温柔一笑也就知道这张氏说得这些屁话并没有让她伤感,也就放心下来了。 于是这才转头去看那边还站在那里的张氏和那个婆子。 她也不走上上前去,只是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冷眼看着张氏说:“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奶这是过来做什么?是来敲打你的儿媳妇,还是来看看我们过得好不好?要是敲打儿媳妇,要给儿媳妇立规矩的话那就真是找错地方了,我们现在是分出来的,自成一家的,你那要立规矩的儿媳妇可好好的在你们正房的院子里呢。要是过来看看我们过得好不好的话,那我可要说了,我们现在过得将将就就,但是离你想得家破人亡还少点劲头,真是让您老失望了!” 张氏缩手缩脚的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长辈,站在这里做什么,于是又一屁股坐了起来,稳了稳心神才说:“怎么?难道分了家就不是我的儿媳妇了?难道分了家就不是我们丁家人了?我这个做婆婆看不过你们做得恶心事,就不能过来教训一下吗?” 丁小桥指挥盯着张氏,冷冷的看着她的面孔,却也不搭腔,这个时候,一边伺候的小丫头连忙端上了一碗茶,她接过了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什么恶心事?我可当不起奶这样的大帽子。” 张氏见丁小桥也没有说什么太厉害的话,胆子也渐渐的大了起来,她呼出了一口气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姓丁的还是姓米的?” “姓丁的,怎么了?”丁小桥也不甚在意:“难道这也是恶心事?”说着她又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的看着张氏似笑非笑的:“我想起来了,你也是姓丁的,这还是真是恶心事!” “你!你这个小畜生……”张氏暴怒,就想起来披头盖脸的骂人,不过才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被身边的婆子扯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婆子,虽然脸色还是难看,但是到底也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这倒是让丁小桥有点意外了,她抬眼看了看张氏身边的那个婆子,不过四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不过,身上刚干净净的,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脸上也白白净净,身体微微有点发胖,总得一看就一个平平常常得农村老太太,可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就能让张氏的暴怒忽然就消失了,可见这个人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至少在张氏的眼前,这才是个得力的。 丁小桥看了白芷一眼,白芷哪里还有能不了解丁小桥心思的,她就低下头在丁小桥的耳边低低的说道:“这个是老太太从舟平县带回来的贴心人,听说自从老太太去了舟平县就一直伺候她。” 哦,原来如此。 丁小桥点点头,是个老人了。 她就说现在的张氏好像比原来有点脑袋了,不是一味的厉害,而是在说话做事的时候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章法,还以为她是当了几年的老太太也变得有点眼界了,现在看起来是身边多了一个知心人啊。 知道了这些时候,丁小桥也不看那个婆子,她的本意是不打算收拾这些人的,毕竟根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要是招惹到自己的话,她还是不会轻轻放过。 张氏似乎是忍了极大的一口气,直接把脸都憋红了才说道:“你既然是姓丁的,那么你就要好好为丁家人说话,做什么张别人脸面,踩自家人的事情?” “我做什么了?”丁小桥当然明白张氏的意思,不过,她就是不说清楚,她倒是要看看这老太婆能在她面前将这事情说成一朵花不? 张氏见丁小桥这么不上道的装傻,那叫一个气得心窝子疼,她一边揉着自己得胸口一边指着丁小桥道:“你既然自己也说自己是姓丁的,那就不要什么事情都站在姓米的跟前说话,你应该多考虑一下姓丁的。” 丁小桥只是看着张氏,并不接话,那张氏也是个厉害,就算丁小桥不接话,她自己也能自顾自的说出一朵花来:“现在丁家里人人都是有家有业的……” 丁小桥就光听这一句话就忍不住嗤笑一声,那里面浓浓的嘲讽让张氏的脸上顿时有几分尴尬起来,毕竟现在丁家人人都能有家有业,这其中他们丁家三房出了多少的力,张氏也不是瞎子,自然不能当做不知道。不过人家就是有这个本事,就算是知道也当成不知道,只当丁家三房什么都没有,继续心安理得的说下去。 “只剩下你三姑一个人,难不成你们就要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辈子做老姑娘不成?你们有没有良心,你们拍着胸口想一想,你们个个都能有个好归宿的时候,就只有三姑姑一个人过着,你们能心安吗?”张氏说得吐沫横飞,那手将自己的胸口拍得一个山响,说出得话也是掷地有声。 “三姑姑不是要嫁人了吗?奶说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前几天你们在我家这里打碎的那个花觚并不是因为三姑姑的亲事嘛?” 张氏一听到丁小桥提到那个价值一百多两银子的花觚,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不过随后又厉害起来:“你说得什么屁话,那个花觚是我打烂的嘛?那是你们老米家打烂的,不要是什么恶心的肮脏事都往我们老丁家头上泼水!” 丁小桥冷笑:“现在我又成老米家的人了,看起来,既然如此,你一个老丁家的老太太,跟我掰扯这些做什么,我懒得听这些废话。” 张氏被丁小桥这话堵了一句,半天喘不过气来,好容易气匀了才怒道:“看看,看看,你这就是跟长辈这么说话的,你们三房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嘛?” 第485章 狮子大开口(上) 对于张氏这样的话,丁小桥是连理都懒得理,她也知道跟这个老太太这么纠缠下去只怕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刚刚跟她对上这么几句不过是心里面实在是气不过,不过现在让她这么继续无休止的扯下去,丁小桥实在是不愿意的,于是就在张氏还在那里继续张牙舞爪的时候,她将手里面的茶碗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虽然这点声音和张氏发飙的声音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可是,张氏也不是真的发火,不过是想接着自己发火的事情来拿捏丁小桥和米氏,其实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两人的反应上,如果遇见她们反应不对的时候,立刻在做别的对应。 所以,现在一看见丁小桥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而且是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张氏立刻就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看向了丁小桥。 其实丁小桥对于张氏这么会看脸色也是非常的讶异的,实在是没有想到,不过几年的时,这张氏倒是情商高了不少,还是说原本她的情商就不低,只是懒得在他们三房身上运用,又或者是她身后那个婆子的功效呢?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能这么会看脸色,对于丁小桥自己来说都是极好的,只看见她冷笑一声:“奶,我是没有什么时间在这里跟你掰扯,你只管说,你今天来是做什么的便好了。其他的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既不会搭理,也不会发表意见,弄不好,我生气了还要说些你不爱听的话,最后心里不痛快还是你自己,这又何苦呢?”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张氏一听丁小桥这个意思,心里就不舒服,立刻就还嘴了。 “看来,你是没有事,就想过来找我们的不痛快是吧,那行,我找两人陪你坐在这里跟你唠,我们这就走了。”说着丁小桥就要站起来离开。 张氏也知道丁小桥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现在看见丁小桥就要站起来走了,当下心里就着急起来,连忙叫道:“我有事,我有事的!” 丁小桥的唇角不易察觉的翘了翘,复又坐了下来,不咸不淡的说:“那你就说说看好吧。” 张氏实在是憋气,原来丁家还没有分家的时候,那从来都是她说一不二的,像是米氏丁小桥这些人,怎么敢就这样反驳自己呢?到底是跟原来不一样了,实在是气人啊。要不是他们家老大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些人,在她的眼中又算得什么,现在居然敢给她抖起威风来了! 想着这些事情,张氏的心里酸涩的厉害,可是到底也不敢说出来,毕竟,这现在的丁家三房可不是任她拿捏的,而且,当家的又是一个冷心冷肺根本不买自己帐的小丫头,如果不好声好气的说话,让她高兴,只怕想要让这丁家三房出钱这件事简直是难上加难啊。 就算心里郁卒成这个样子,张氏想了想自己来的目的到底也是忍下了这个口气,放软了声音说道:“我今天来是为了你三姑的婚事来的。” “三姑的婚事,那天不是已经定下了吗?”丁小桥当然知道张氏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早在她还没有见到张氏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张氏的目的,不过,她还是挑了挑眉毛,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 “定下来的不过是他们要成亲,其他的事情哪里定下来了。”张氏嘟嘟囔囔,显得非常的不满意,这个时候她本来想说什么时候,忽然就被那个婆子悄悄的戳了一下,张氏立刻就会又改口说:“你这个小姑娘丫丫的,你懂什么,这些事是长辈的事情,你管不得,我跟你娘说,你要是有事你就只管去忙去吧。” 说着她挥了挥手,看起来是十分不耐烦跟丁小桥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丁小桥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张氏和她身后的婆子一眼,也从善如流的说:“也是,这事情论道理也是不应该我来管的,既然奶这么说了,那我就走了。不过,找我娘商量也商量不得什么吧,我娘即不管事也不管钱,倒不如,我直接将小舅舅照过来,你跟他商量?” 米林事个不好惹的,那天虽然从头到尾张氏没有跟米林怎么说话,但是,她跟米林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从米氏嫁到他们家开始,这米林就上了家里来了多少次了,虽然不是个混不吝,但是也不是一个好讲道理的,所以,张氏其实还是挺怕米林的。 今天她不找米林只来找米氏,也无非是觉得米氏好说话,容易拿捏罢了。 可是现在听到丁小桥说道米氏什么都不管,她的心里也就开始打鼓起来,她看了一眼丁小桥这回是真的要起身了,又连忙摆手:“算了算了,反正你们家大事小情都是你做主,那么我还是跟你说好了。” 丁小桥不由得冷笑一声,心道,这个老太太,真是要把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才会老实吗? 张氏道:“你三姑现在是要嫁给你你小舅舅,虽然我们到底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她拧着要嫁,也没有办法了。” 丁小桥说:“奶要是不喜欢那就让三姑去跟小舅舅说不嫁就是了,多大的事情,反正横竖都是他们两个人自己做得决定,你有什么愁烦呢?” 张氏当然不会让丁云儿真的不嫁,她说这个话不过是想压一压丁小桥的气势,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丁小桥一点都不上当,不但不给她面子,还直接连她下地的梯子都不给,生生将她晾在那里,好生尴尬。 不由得,她的脸皮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之后,才又自己给自己搭了一个梯子说道:“我又做不得她的主,我能做得什么。”说完这个,她又觉得自己的气势实在是太弱了,便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就算是你三姑自己愿意嫁,我们也是不愿意的,不管怎么说,你三姑也是我咸味唯一一个没有嫁出去的闺女了,我怎么能愿意看着她去受苦?” “受苦?”丁小桥瞟了一眼张氏,哼了哼鼻子:“受什么苦?我怎么听不懂奶说得是什么意思?三姑嫁给小舅舅是要去要饭还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谈什么受苦?” “难道不是受苦吗?”张氏听到丁小桥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自己都说了这么多了,还在一直这么不给面子真是让人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不过这些想法也只能是在张氏的心里面想一想,她可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话来。 于是,张氏说道:“你看看,你三姑现在天天的做咸菜,这手都粗得不能看了,有谁家得姑娘像是她这个样子的?而且,你看看这有个什么啊,你三姑难道嫁人之后还要继续这么做咸菜吗?” 丁小桥也不想跟张氏装傻,直截了当的说:“奶的意思是,我三姑嫁人之后就不能做咸菜了。” “那不是,做咸菜多苦啊,多累啊。” “那我三姑不做咸菜了要做什么?” “还做什么啊?”张氏看了一眼米氏,又小声道:“总没有理由,自己的弟媳在外面做咸菜,自己在家享清福吧,哪有这样的道理。” 丁小桥冷笑了几分,她怎么会不知道张氏的意思,忽然她有点好奇:“我三姑这咸菜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有点名气了,要是成亲之后不不做咸菜了,这咸菜就这么放下了?” “哪能呢?这不是还有我们那么一大家子人吗?放给谁也不能将这咸菜荒废了啊?”张氏是很爱钱的,虽然羡慕丁云儿这咸菜能挣钱可到底那也是自己姑娘的东西,没有动过什么心思。可是那是原来,现在丁云儿都要出嫁了,她怎么舍得将这下蛋的母鸡送人呢。 “那你让我三姑用什么生存呢?” “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人之后,自然是米家来管这个事情了,难道你们家米林还指望着老婆这点产业来过日子吗?”张氏冷笑道,随后又说:“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今天来这里要说的是,你们家米林就这么什么都不给的将我们家云儿娶走了?连个房子都没有?难道是看上了我们家云儿那点房子,我可跟你们说,那房子可是我们老丁家的……” “那房子是我的。”丁小桥忽然开口:“那房子的房契奶不是已经看到过了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你们老丁家的呢?”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又改口,不过语气更凶了:“好好好,这房子是你的,那么米林就这样打着空手来娶媳妇了?没有房子,没有钱,没有地,就娶老婆了!” “不是给了一百两银子用来筹备婚礼还有彩礼吗?怎么还不够?”丁小桥静静的看着张氏那一张一合的嘴巴,感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要不是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只怕是要被这个黑洞将所有的东西都吸走吧。 “一百两够干什么啊!一百两还能算钱吗?”张氏立刻就尖利起来的声音:“你们有多少钱,才一百两银子就想娶媳妇,你们是在说梦话吧!” 第486章 狮子大开口(下) 果然,这兔子的尾巴就算是要藏起来那也是藏不了多少的多少时间的,前面虽然铺垫了那么多好听或者不好听的话,但是都没有说出什么目的来,直到了现在,这张氏心里的小九九才真的算是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原来她打的是在这个主意。既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又不想丁云儿的家财带到米家来。 说起来,这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受委屈,来找他们家多要一点东西也算是为了丁云儿的婚后生活多创造一点的好条件,光是这件事情的话,丁小桥不但是不埋怨张氏,还非常的赞赏张氏,总算是像是一个做娘的,能为女儿考虑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不错。就是张氏算计的人家是自己家,就算是张氏如此的狮子大开口,丁小桥也一样是这么想的,毕竟,换位思考之后,张氏的想法实在是无可厚非了。 可是,丁小桥也仅仅只是对于这种事情表示张氏没有做错,而其他的事情,丁小桥可是半点也看不上的。 别的不说,光光说着想占了丁云儿的咸菜店子的这个事情,就让丁小桥嗤之以鼻了。说起来现在丁家正房也不是没有钱,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自己挣做点什么,反倒是不停的把目光放在了别人的辛苦的劳动成果的上面,似乎,只要是别人的东西,那都是好的。 只要是能跟他们贴上一点点关系的,那都是要想办法将这东西抓在手里面的。现在先不要说这个咸菜铺子,丁云儿愿意不愿意将这店子交给丁家正房,光是张氏的这种想法,就已经让丁小桥忍不住冷笑连连了。 这么堂而皇之的用没出阁的姑娘的家财就是娘家这种不入流的借口来侵占别人的家产,真是好厚的脸皮,真是好打算啊。 更不要说那些打算将这所有的的事情全部推给丁家三房,从而想借着这件事大大的在丁家三房的身上咬一口的想法,丁小桥更是冷笑不已了。 开什么玩笑,当他们丁家三房都是傻子嘛?当他们丁家三房还是当年那种包子吗?她想做什么就是什么,开什么玩笑。 “现在我请一个熟练的大厨在我这店里做饭,一个月也不过是二两银子顶天了,这二两银子,不但够人家养家糊口还能存下不少来,怎么?在奶的眼睛里一百两银子办个亲事还寒酸了吗?” “一般人家当然是不差了,可是,我们丁家是什么人家,这一百两银子办一个婚礼,你们好意思张口,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张氏说着用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表示自己的真的心中的不满。 “你们丁家是什么人家?”丁小桥的眉毛跳了跳,唇边露出了浓浓的嘲讽之意:“您老人家倒是说说看你们丁家是个什么人家?” “我们也是书香世家!”张氏梗着脖子大声的说道,随后她又不算是自在的动了动屁股说道:“当然,后来出了一点点的事情,可是,这并不影响什么的!只要一天是书香世家,那么一辈子都是书香世家!你不看看,这个上河镇这么多年来到底出了几个当官的?还不是只有你大伯才是。” “奶,要是一定要翻旧账的话,那么奶怎么不说,几十年前,我爷还是要饭的呢。”丁小桥冷笑了一下,虽然知道当年那是闹饥荒,可是,小时候丁小桥可没有少听这老丁头的忆苦思甜,那可是从老家一路要饭到这上河村才定居的。 “那也不行!”张氏现在也被丁小桥说成了厚皮脸了,她就是梗着脖子扭着不同意。 “啪!”丁小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到底想如何?直接了当的说!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扯这些有得没有的闲事!!” 张氏被丁小桥吓了一跳,不得不说,现在的张氏虽然嘴巴上一直都说这丁小桥如何如何的,其实,心里面那还是很怕丁小桥的,现在丁小桥这一厉声,立刻就被吓得激灵了一下。 然后说话也干脆利索了,也不绕圈子了:“你三姑嫁人了,这咸菜店子是绝对不能带走的,既然那咸菜店子是在那小院子里弄的,我们搬来搬去也不方便,你得将那房子也给我们。你小舅舅要成亲,除了那一百两银子什么都没有,这怎么可以,你们必须给弄个两进的小院子,这一百两银子算是弄婚礼和各种打发人的银子,彩礼什么的得再弄三百两银子过来,还有就是,你三姑姑得各种嫁妆,我们是不出的,你们要看得过眼就这样,看不过眼,你们就自己弄一点过来。” 说实在话,就算是丁小桥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但是听到张氏说这些的条件出来的时候,其实还是被惊得呆住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脸皮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底线啊,丁小桥觉得自己真是什么都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也就这些了吧,以后我在想到了,再跟你们说,你们就先把这些弄了。”张氏见丁小桥没有吭声,觉得她应该同意了,心里一阵得意,只觉得今天的事情真是顺利,竟然没有受到丁小桥的各种阻扰。 丁小桥一听这张氏的话,原来这还不算我完,还有其他的要求,几乎就笑出了声音,她带着一样怪异的强调惊笑道:“奶,这些条件你觉得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你们米家的人想要娶我们丁家的闺女,就得这样干。”张氏哼了哼鼻子,说着就要站起来:“行了,你们赶快去准备吧,弄好了,打发个人知会一声,我们也好定日子。” 丁小桥却垂着眼睛没说话,眼见着张氏就这么得意洋洋的站了起来,就连米氏都着急的朝着丁小桥使眼色,她还是没有动,一直到张氏都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丁小桥终于开口了。 “看来,奶的话是真的说完了,那么现在就该轮到我说话了。”丁小桥又端起来那碗茶水,不咸不淡的喝了一口气,这才淡淡的开口。 张氏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就转过头看向了丁小桥,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一脸的很是不痛快的样子,她的唇角动了动,然后才嘟囔着说:“有话刚才不说,现在放什么屁。”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又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首先,奶刚才说的咸菜铺子的事情,我得说,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这店子又不是我开的,这店子要不要留给你们,又能不能留给你们,我都是做不了主的,那是三姑的事情,你自己跟她说,我管不着。至于房子嘛,那是绝对不能给你们的,那是我的嫁妆里的东西,没听说过用自己的嫁妆贴补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丁小桥冷笑着,丝毫不管是不是将张氏给气得七窍生烟。 也不管张氏心里怎么想,更不管她是要回答什么,丁小桥便直接往下说下去:“第二嘛,你也说了,这是我小舅舅和我三姑成亲,又不是我成亲,你这些事情找不到我说。” “怎么就找不到你们说,那是你小舅舅,那是你们米家人!” “是吗?”丁小桥冷笑:“奶的意思是,我可以做这个主?” “难不成做不得吗?” “好,让我做主的话,这亲就不结了。”丁小桥才不管张氏的脸色:“我说点难听的话,我小舅舅要样子有样子,要本事有本事,年纪又不大,还是头婚,难不成他还找不到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吗?” “你!”这才是张氏最在意的地方,她气得几乎要冲到丁小桥面前:“那是你三姑姑!” “我本不想说这些伤和气的话,是奶一定要这样,那我只能这么说了。”丁小桥冷笑着挥挥手,继续说下去:“这成亲的是我小舅舅,米家现在是做不得我小舅舅的主,难道你以为,我们一个姐夫姐姐家就做的我小舅舅的主吗?这亲是我小舅舅要结的,给多少钱也是小舅舅说得算的,你要是不愿意,你只管找我小舅舅说,跟我说不上,跟我娘更说不上!” 说到这里,丁小桥似乎又想起了那一百两银子的事情,她冷冷笑道:“至于一百两银子成亲的钱,你说少,好好好,我们来说说看,当年书香门第世家的老丁家娶了我娘花了多少钱?那不如就照着我娘的标准来了,而且,这还是娶媳妇,你们那是嫁女儿,我给你翻五倍好了。” 说着她就直接让人送了一锭子五两的银子上来,放在了张氏的面前道:“这五两银子是米家的聘礼和做酒席的钱,你只管拿去,那一百两银子,一会我就差人去拿回来,若是你藏着不给的话,我们就只管去找知府大人了!” 张氏差点没有气昏过去,她虽然知道丁小桥是个不好说话的,但是到底没有想到她竟然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在听着丁小桥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抖得都要筛糠了。 就在她抬着手,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就听到门被人碰的一声给重重的推开了! 第487章 坑女 张氏现在本来就在跟丁小桥叫着劲的,哪里想到还会有人突然进来,所以,着实是被吓得跳了起来,她回头一看,就看见了正在气势汹汹的朝着她大步走过来的丁云儿,顿时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她一边瞪着丁云儿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埋怨道:“死丫头,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只见丁云儿的脸已经黑得让人不忍心直视了,她原本俊秀的面容现在竟然隐隐的有些狰狞的味道,嘴角也再也没有平日里那样随时都翘着,反倒是深深的垂了下来,而她的目光更是从一进门开始就紧紧的锁在了张氏的身上,甚至连别人看也不看,这在平日里面最有礼貌的丁云儿的身上真是少见了。 不过,现在丁云儿的样子,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她内心的怒火似乎要烧起来了一般,她甚至没有朝着丁小桥和米氏看一眼,直接就走到了张氏的身边,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子就把她朝着外面走去。 “你干什么啊!我这正说着话呢!你来得正好,你听听我说得这些够不够了!”张氏见丁云儿不管不顾的就将自己的腕子给拉住了,有些奇怪,不过她却拉住了丁云儿,笑眯眯的冲着她说着:“你看,我一个人可说不了小桥和你三嫂子,我们两个人一道说……” 丁云儿的脸又黑了几分,她转头朝着米氏和丁小桥行了一个礼,急促的说道:“三嫂,小桥不要听我娘胡乱说得这些有得没有得,我们得事情我们自己做主,除了我们得话,无论是谁说的都是不作数的。” 这是必然的,再结亲之前,米氏因为怕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已经好好的问过了米林,米林自然也是这种说法。而这个说法也不是米林自己的想法,而是米林跟丁云儿商量以后的结果。 可见,这两个人都是极为有自己的主意的,根本就不用操心别的事情。毕竟这过日子就是要两个人大伙商量,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这才能越来越过的好。 当然,能有好的亲戚父母兄弟姐妹,帮一把,这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了,可是要是遇见了米老爹和张氏这样的双方父母,那就把这个心思直接掐死在摇篮里面吧,要不是,事情办不成,倒反把他们两边的亲朋好友都得罪光了,这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丁云儿大概现在的心里就是这样的愤怒吧,她一边在跟米氏和丁小桥真心诚意的道歉,另一边还听着张氏在一边不依不饶哇啦哇啦的吵着,那心里米的火气就好像是电梯一样一路飙升,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再也就压不住了自己的愤怒,转过头就朝着张氏厉声说道:“娘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着想,是为了让我以后能过好日子,我看你根本就是打算让我嫁不出去吧!不但是指望着我嫁不出去,最好还有净身出户,扫地出门是不是!” “你这说什么!”张氏被丁云儿吼得一愣,随后嗓子也跟着高了起来:“你这是在说谁呢!我什么时候不想你嫁出去了!我可是为了你操碎了心,从你十五岁开始,我可是天天给你找婆家呢……” 丁云儿现在也撕开了脸皮了,这些原本就见不得人要关上房门的事情也不管不顾的放开了说了。 这本来就是激情之下的争执,丁云儿现在顾不上,丁小桥和米氏可不能也顾不上,连忙在她们母女两个人开始争吵的时候就让下人们都下去回避了,将这屋子里都让给了这个母女两个人。 “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天天找婆家的结果?你但凡是有一点为我考虑,我现在还这么单着?你就是这么为我好的?”丁云儿气急了,说话也不免开始牙尖嘴利起来:“要是,这就是你为我好,那你就省省吧,我可不稀罕你这样的为我好,我自己一个人好着呢!”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你这个死丫头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一片心吗?我对你什么样子的,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我辛辛苦苦为你的张罗的这一切,你不说一声谢谢也就算了,你居然进来在这外人的面前劈头盖脸的就将我给骂一顿!”张氏越说越委屈,最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哭嚎着:“果然儿女都是债啊,我这上辈子都是做了什么孽啊,现在才能让你们欺负成这样!” 张氏撒泼的本事丁小桥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其实说实在话,也好多年没有看见了,这么些年来,好像除了张氏之外也没有人在她面前如此这般过,现在忽然又看见了这副景象,不禁让丁小桥想起了多年前的时光,她忍不住的微微叹息,这张氏的战斗力果然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啊。 不过再厉害的人也是有克星的,这张氏在这里撒泼的时候,丁小桥已经让人去找了老丁头来。虽然原来张氏不怕老丁头,可是现在老丁头整个丁家正房的地位可是直线上升的,对张氏的克制能力也是越来越强。 果然,在老丁头出现之后,这场闹剧很快就得以收场。 等到这丁家正房的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丁小桥才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她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了米氏一眼,只见米氏一脸疲惫的表情也跟自己是差不多的。米氏发现丁小桥在看自己,抬起头勉强的对着丁小桥笑了笑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是怎么过下来这个日子的,你奶啊,可真不是一个普通人啊。” 可不是嘛,这样胡搅蛮缠的本事,这样强悍的战斗力要是人人都如此,这个世界不是乱套了吗? 这件事当然不会就这样了了。当张氏被老丁头给提溜回了丁家正房之后,很快这处理结果也出来了,那就是,这丁云儿结婚的事情就不用张氏再来过问了,当然也不需要这丁家大房和二房过问,就由老丁头自己来管这个事情。 米氏本来还想着张氏说得也没有什么错,一百两银子现在对于他们家来说确实是不算什么,用这个来娶丁云儿确实有点寒酸的样子了。但是她才刚刚提出了要加点钱的时候,丁云儿自己就摇头拒绝了,丁云儿说:“嫂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过日子的是我跟林子,我们自己的家底我们都知道。这成亲热闹不热闹花多少钱那都是给别人看的,又不能给自己多什么好处,更何况,我们成亲怎么能要你花钱?千万别再说这个话了。” 听了丁云儿这样说,米氏也就歇了要继续给他们加钱的心思了,不过,却对丁云儿的好感更胜了几分,也不由得私下给丁修节说:“都说歹竹出好笋,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你看看,张氏那个德行的人,生了那么多孩子,也就是云儿和老四是个好的,其他的,真是看着我都嫌头疼。” 谁说不是呢? 这婚事由老丁头全面接手之后,要不了多少的日子便全部的弄妥当了,就连当日米林给的一百两银子也被老丁头从张氏的手里面全部给抠了出来,一分一厘的全部都用在了丁云儿的婚事上面。 不管如何,尽管中间出了很多的波折,可是,下面的事情都过得很是顺利,这让大家的心思也就安了下来。 而米氏也开始将米林曾经教给她的那些股份之类的拿了出来,找了人买了她早就相中的宅院和地,只等着这抬嫁妆之前,将这些东西放在丁云儿的嫁妆里,也让她心里有点底气,风风光光的嫁过来。 只不过,在米氏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张氏也没有闲着,虽然老丁头不许她再管这个事情,可是也管不住她的嘴,她成天的哭哭啼啼,要是有人上门来,那可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来家里是什么目的,必然是要拉着对方哭诉一番,自己是多么的命苦,女儿是多么的不孝顺,这未来的亲家是多么的不要脸,如何如何。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张氏的为人,也知道她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必然不是什么好话,可是,听得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难保不会相信了几分,自然而然对于米林和丁云儿乃至丁家三房都造成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影响。 这丁家三房自然对于张氏的说辞不放在心上,倒是丁云儿和米林两人被这张氏的流言给弄得灰头土脸。最后要不是老丁头知道之后又劈头盖脸的打了张氏一顿,这事情才算是完了,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等到这些事情都已经风平浪静之后,这都已经六月中旬了,丁小桥叹息着:“人啊,都是自己作死啊。” 进了六月之后,米氏天天除了去这快餐店看看之外,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天天算日子了,因为这从过完年就出门去王都的考试的丁五郎和丁七郎终于是要回来了。虽然米氏也挂心着两个儿子的成绩,可是对于做父母的来说,这儿女在外,最重要的还是安全问题。 第488章 取舍 天气虽然热了,但是只要躲在屋子里面不到处跑,还是不会觉得有多热的。丁小桥开着窗户,盘腿坐在炕上,趴在小炕桌上不停的奋笔疾书着。最近一段时间,她开始对于着斗菜大会上的事情做各种的准备。 除了这斗菜大会的事情之外,还有关内和沧州的两个店子,丁小桥和莫思归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先开火锅店。毕竟火锅店这种店子,并不需要一个专门技艺高超精通川菜的厨师在哪里守着,他们只要将这火锅料给备齐了,然后让那里的掌柜的按照这个标准的流程走就行了。 这也好像是学习快餐店的管理流程是一样,只要严格的按照标准化的执行,并不会出现太多的问题。 而这件事全部交给莫思归来弄了,毕竟当时关内的这个店子是莫思归要的,他反正也要找掌柜,一个羊也是放,两个羊也是放,那么丁小桥也不想在多浪费自己的心神了,干脆将这些事全部都交给了莫思归来做,自己也算是轻松一下,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斗菜大会上来。 这斗菜大会是总共分为五个环节。每个参赛的店子都可以选择其中的一个环节来进行,也可以五个环节都参加。不过,只参加一个环节的店子就不能参加每年斗菜大会都有的前五甲的店子评选了。 其实简单点来讲,就是斗菜大会这五个环节,可以团体参加,也可以个人参加,但是只参加一个环节的就不能进行团体奖的评选了。 不过对于所有的店子来说,这能不能将一道菜做好虽然重要,但是跟这个全国前五甲的店子比起来真心就算不得什么了。毕竟只有一道名菜的店子,跟一个闪闪发光的店子招牌比起来,实在是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的可比性。 这也是为什么每年有那么多的店子都要来参加这个斗菜大会了,有的甚至是别的国家的店子,只要是在大庆国开了分店的店子也会来凑这个热闹,这实在是因为,这个奖项太有含金量了。 每年能获得前五甲的名店以及每个环节的前三名的菜色都能掀起了一个巨大的追捧风潮,甚至能入选进大庆国的国菜,这才是真正的无上的荣耀。而这斗菜大会的五个环节分别是清口小菜,主菜、汤、白案、以及宴席。 这里面清口小菜也就是包裹各种的凉拌和咸菜了,而主菜、汤就不用解释了,至于白案的话,便是面点和甜点,而真正是让一个店子来决一胜负的便是这宴席了。 宴席的话是要有四个清口小菜和八个主菜以及两个汤菜和四道面点甜点构成。这里面的用料的各种前后和浓淡都有十分的讲究,并不是什么菜都可以往上面放的,这非常的考人。毕竟这个环节是考量着这个店子的整体实力,从创意、手艺、到店子的财力以及东家的远见和这宴席的普及度。 而在整个宴席中作为评委的总共是四部分,第一部分大庆国很有名望的五位美食家,第二部分是选为评委的二十个店子的东家,当然,这些东家的选择也是非常就将的,那就是今年不会有参加斗菜大会的店子的东家才能有资格成为这次的评委,而真正要作为评委的话,还要朝廷里面的各种选拔和筛查后才能最后定下来。 第三个部分就是三十位王都的上流人士了,当然,这也不是固定,不过一般都是由在王都里面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来担当的,他们有世家也有清流也有武将,同样也不是每年固定。 最后一个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部分,那就是由皇家直接指派一位代表皇室的评委。 像是前几年都是由一些在王都里面的亲王来担任的,在原来的时候,甚至还有皇后太后也担任过这个职位,不过,今年有点特别,今年是有皇帝亲自来担当这个职位的。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皇帝大人本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货,也是一个很有水准的美食家,更何况他自己跟这些参加斗菜大会的店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所以,他也是最为公平的。再来也是因为,如果有皇帝很喜欢某道菜的话,也可以直接将这道菜选进国菜的名单。也就免了被选中的菜还要层层上报多人参详之后最后才能定下是不是能成为国菜的尴尬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一届的斗菜大会,参加的店子之多,范围之广,简直是历届之最,就连丁小桥看见莫思归给她搜集回来的这次报名饭店的名单之后,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那七八章长长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单一看就让人心里泛起嘀咕了。还好,丁小桥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回避问题的人,她从来都是一个迎难直上的人,也是一个越挫越勇的人,所以,在拿到这些名单之后,丁小桥只是大致的看了一下他们擅长的菜系之后,便放下不管了。 毕竟下来,丁小桥现在的川菜在整个大庆国那是独一份,这个独创性就已经是拔了头筹了,不过,这也难免有些不足,那就是这川菜是以麻辣为主,对于一直都是没有怎么吃过辣的大庆国人来说,也是一个挑战,很可能,他们会相当不喜欢。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参加了,就算是现在知道对方可能不喜欢也不能就这么不做了,丁小桥还是想试一试。虽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都不是好士兵,可是,丁小桥也真心没有把这个拿五甲当成了自己一定要去达成的目标。 毕竟这全国那么多家的店子,百年老店那都是一把一把的,自己这样一个刚刚成立的店子,实在是算不不得什么。要跟这些老店拼什么人脉、财力还有各种熟练程度,当真是是痴人说笑。 所以,丁小桥这次的心态真心是十分平和的,她就想着,能趁着这次机会将自己这个川菜推出去,能让人知道在这云通有这样一个店子,有这样一种与众不同的口味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别的,丁小桥并不去想,也不愿意去想,毕竟做人也好,做事也好,还是要单纯一点,如果想得太浮躁了,太复杂了最后也是自己吃亏。 丁小桥看着自己面前的各种菜谱实在是头疼,到底要选择哪些菜去参加斗菜大会呢? 莫思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丁小桥这么苦恼的样子,他笑眯眯的坐在了她的对面问道:“还在看菜谱?” 丁小桥也不抬头,只是问:“你沧州的店子帮我找到掌柜的了吗?” “还在找,不着急,反正那店子也得重新布置,不然的话,里面那些桌椅都是用不了的。”莫思归不慌不忙的说。 丁小桥点点头,没有继续问这件事,毕竟这个要做火锅的话,首先这个锅就要重新做,再加上那桌子上也得挖出一个洞来,还有,炉子得摆放位置,总之,各种事情多着呢,也不见得是马上就能弄好的。丁小桥寻摸着,能在过年前开业就已经不错了。 莫思归虽然自己没有参加过什么斗菜大会,但是因为经常在王都里面出入,对于这个斗菜大会可是一点点都不陌生的,所以一看见丁小桥那面前满满的菜谱就已经知道她在考虑什么了。 “打算要参加宴席这个环节吗?” 丁小桥不停的揉着自己的额头:“我想,但是我却发现我现在的手里面的菜谱实在是不够参加宴席的。毕竟这宴席里面有一个硬性的要求就是每一道菜的材料不能重复,可是,我现在手里的这些菜谱,虽然做法不一样,但是很多都是材料重复的,这样就不能上桌子,真是愁死我了。” “那就不参加宴席好了,只参加这前四个环节,能随便在任何一个环节里面拿了将也是好事。”莫思归舍不得看丁小桥这么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帮着出主意。 “我知道,却总觉得有些不甘心。”丁小桥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莫思归忍不住说:“我还总觉得我的店子里面的菜色多,可是这么看起来,实在是少的很,至少是连一桌子的宴席都凑不起来。” “那些能参加最后一项环节的店子都是一些极为有实力的店子,他们一般都开了很久了,收集了很多自己独有的菜谱,这一点绝对不是你这样一个才开了一年的店子能比的。小桥,你还年轻,没有必要一下子就做到极致,人,总要给自己留有长大的空间,慢慢来。” 莫思归在说这个的时候,丁小桥一直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明亮。 莫思归笑了笑,又接着说了下去:“况且,最重要的一点,你看看你现在拿出来的这些菜谱,都是你压箱底的好东西,难道你想这一次斗菜大会就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掀起来吗?” 如果说前面莫思归的话只是让丁小桥有些动摇这个决定的话,那么最后让丁小桥彻底否定了这个决定的话,便是这一句。 没有错,丁小桥为了聚百味积攒了那么多年的菜谱那么多年的心血难道要在一次斗菜大会上全部拿出来吗? 这可不行。 第489章 喜事 将这样纠结的事情放下之后,丁小桥真的感觉到心里面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石头就这样放下了,连着几天的憋闷感觉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颇为舒坦的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接着就从将炕上的菜谱收了起来,忍不住自己都笑了起来:“是啊,你要是没有提起这一茬,我也真是根本就没有想起了这件事,好像是这些天满脑子都是想着那一个问题,好像不参加这个宴席的环节,整个人就过不下去了一样。” 莫思归听着她说,笑了笑:“你是着相了。” 两个人正这么说着话呢,白芷进来了,她的脸上喜气洋洋的,看着就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了。丁小桥望着她进来便说:“好丫头,过来的正好,快去帮我到聚百味定个火锅,我今天晚上要好好的去那里吃一顿,我可想通了一件好多天都没有想通的事情,我得谢谢莫先生。” 白芷却不着急答应,只是笑着走到了丁小桥的身边道:“小姐可不要着急,我这里还有一件好事儿呢,说不得我讲了之后你就不去聚百味吃火锅了。” “什么事情?还不快点说。”丁小桥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说起话来眉飞色舞,“一进来就看见你这个样子,莫不是看上谁家的男孩子,我这就给你说媒去!” 丁小桥平日里说话就没有什么遮拦,白芷也是听惯了,但是今天却有莫思归在这里,她不禁红了脸说:“小姐,你不要拿着我打趣了,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了!” 这可真真是好消息,丁小桥连忙穿上了鞋,跟莫思归就一边说话一边往外面走。这段时间里米氏担心两个儿子,天天都是烧香拜佛的,丁小桥虽然那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是很担心,算算上一次回来的日子,这一次显然是是超过了不少时间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也让莫思归帮忙去查了一下,可是这人在路上到底不是那么方便,再加上这个时候又没有什么电话,弄得丁小桥都一度神经紧张起来,害怕这丁五郎、丁七郎和曹宿生遇见了什么危难,要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 现在一听到这丁五郎和丁七郎还有曹宿生回来,丁小桥哪里能不高兴的,连忙就跟莫思归两个人朝着正堂走去。这一路上所经过的地方,所遇见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喜气洋洋的。 还没有进正堂的院子,丁小桥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的笑声,好像大家都在,她也连忙提着裙子,快步的走到了正堂,一进屋,就看见,这家里人凑得一个整齐,除了明远现在还在工地上监工盖办公楼之外,其他的人都到了。 她笑着说道:“哎呀哎呀,你们这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快的速度,今天怎么了,一个个都跑得那么快,倒是显得我怠慢了。” 丁五郎看见了丁小桥起来,连忙就站了起来朝着她迎了过来。笑道:“小桥,快点过来这边坐,可不是就差你了。” 丁小桥一边被丁五郎拉着坐下了一边,转头笑意盈盈的对着白芷说:“还不快去跟聚百味说,今天给我留下三个包间,有什么好的配菜全部给我留下来,今天晚上,我们一大家子都要去吃火锅呢!” “偏生你是一个爱吃的,这刚刚见面什么都没有说,先倒是把这吃食给安排下了。”丁小阁捂着嘴笑:“也难怪你要开了这餐馆了,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你这张爱吃的嘴呢!” 丁小桥也笑:“大哥二哥原来在的时候最喜欢吃火锅了,这出门那么多天,一定是没有吃到的,所以,怎么能不吃呢?况且,今天我们这么一大家子都在,可不是要吃点团团圆圆红红火火的东西?” 丁修节不停的点头:“小桥说得对,今天可是我们丁家的好日子,一定要吃团团圆圆红红火火的火锅!” 今天确实是丁家的好日子。除了丁五郎和丁七郎曹宿生都回来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好消息,那就是这一次的考试中,丁五郎居然中了甲等进士的第四名,虽然不是前三甲,但是也没有穿着红袍游街,但是却参加的琼林宴,并且在于天子的应对中很是得体,得到了皇帝的赏识。 不过,按照大庆国现在律法,刚刚考出来的进士那是不会委任什么职位的,而是要回到家休息个半年左右的时间,再到各个基层的官府里进行一个基层锻炼的过程,等到这些时间段都过去了之后,才会真正的由上面来委派官职。 所以,按照律法的规定,这丁五郎至少也要在这云通郡做一些小官一年多两年的时间。 尽管只是一点不入流的小官,可是这未来的前程可是不可限量的。在知道这个事情之后,米氏几乎立刻就跪在了门口朝着看不见的天上天下的神佛都好好的磕头了,只等着找个黄道吉日就要去庙里面上香还愿了。 这样的消息当然只是内部消息,曹宿生有一个同门,当年一起考得进士,又是朋友,只不过后来曹宿生从戎,而他一直做官,现在在王都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要员了。这成绩其实早就已经下来了,他没有花费什么功夫就打听了出来,当然,这事情喜报没有送到家之前还是不能到处宣扬的,不然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丁小桥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也是分外欢喜。 不过,欢喜的事情不仅仅是这一件呢,除了丁五郎这样的大喜之外,丁七郎这头一次下场也是考上了举人,虽然比起丁五郎看起来算不得什么,但是也是一件大事,要知道能考上了举人这才能有机会继续往上走。 丁小桥也忍不住眉开眼笑:“看起来,我们家也要出了一门两个进士了吗?这是多大的福分啊!” 那日,丁修节一家子就在聚百味的包间里面好好的热闹了一番,一起来的还有丁修义一家和丁风儿一家。这丁八郎也在读书,准备着过两年也要下场了,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丁五郎已经考到了甲等的第四名的进士,可是却已经知道了这丁七郎是举人了,一想到这两位哥哥都如此的成器,他也字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一定要越发的努力一点,也要给自己的娘挣一个老封君来当一当! 那天晚上也叫了老丁头,不过正房里面除了老丁头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人了,毕竟,正房的人实在是合不拢,更何况大家的脸皮都撕破了,没有必要在继续维持了,更何况,这在丁修忠的面前说自己的家的儿子如何如何的得力,也有打脸的嫌疑。 丁修节是厚道人,更是讨厌麻烦的人,为了避免以后各种不可预知的麻烦,所以,干脆就只叫了老丁头。虽然当时张氏很是不痛快了一些,但是她现在也不想去见丁家三房,所以,干脆这件事她也就骂骂咧咧的一晚上也就罢了。 只是那天晚上老丁头回来,一脸的喜气洋洋,看得张氏心里那叫一个生气,她怒道:“不就是让人去吃了两口肉吗?看你那个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了几个金元宝呢,我呸,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回来!” 老丁头最近因为丁云儿的事情正在跟张氏两个闹别扭,很久不说话了,现在听张氏这么说,他越发的不爽了,只是冷笑道:“人家老三的孩子有本事,这一次虽然五郎的喜报还没有发下来,但是那七郎也考上了举人了,难道不值得高兴?我们老丁家这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还能出了两个举人!” “不就是个举人吗?有什么了不得!”张氏一听到丁七郎也变成了举人,那心里叫一个难受啊,又酸又涩,可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那也是举人老爷不是,不过就算这样,她见不得老丁头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也狠狠的啐了一口。 老丁头冷冷的哼了一声:“有本事让你儿子也去考个举人去!不过是个秀才就已经猖狂成这副样子,还差点把一家子都给折腾进去!”老丁头现在也不打给张氏留面子了,特别是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更是如此。 说完这话,老丁头直接擦了脚,将洗脚水端出去倒了,回来爬上了床,倒头就睡,根本不管张氏是不是连嘴巴都要气歪了。 那天晚上当然老两口又少不得一通的闹,不过,等到丁小桥他们知道这闹的原因之后,无不是无奈的笑了笑,便也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现在对于丁家三房来说,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丁五郎的婚事。 这下场也考完了,眼看着大好的前程都摆放在眼前了,丁家自然而然就要将丁五郎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了。 这些日子,虽然丁五郎一直都不在家,但是,家里面有这么多的妹妹和女人在给丁五郎敲着边鼓,这伍飞云的态度也没有原来的那么干脆了,渐渐的有了不少的松动。 这一日,丁五郎亲自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去了丁飞云的药铺里面。 第490章 要强 好事情总是会一串接着一串来,就好像是坏事情到来的时候也是一串接着一串来一样。本来米氏对于丁五郎去找伍飞云的事情还是有些许担心的,毕竟,对于这个事情,伍飞云一直都表现得并不是特别热衷,就算米氏几次三番得想要套的她的话,也是被伍飞云轻而易的给绕开了,这让米氏心里一直是忐忑的。 其实,按照米氏自己心里面的想法,她不见得是特别愿意让伍飞云做自己的儿媳妇,毕竟伍飞云太有自己的主意,这两口子在家里面过日子,如果两个人都好强的话,肯定是会过不下去的。 这伍飞云是个好强的人,就算平日里她的外表表现的还是很柔和的,可是,说话做事的方面还是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有自己主意的人,并且自己的这个主意还不会轻易的改变。 而丁五郎虽然性子宽容,可是他毕竟不是一个农夫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商贾,而是一个要做官的人。做官的男人毕竟是要有自己的主意的,如果,两个人都那么有自己的主意,只怕以后这日子过不到头啊。况且,他们丁家是绝对不允许家里的孩子纳妾的,现在他们倒是年轻,因为心里有着情情爱爱,倒是可以互相的迁就,可是要是到了以后,这时间将这些的情情爱爱都磨光了之后,那么消磨得还有什么呢? 是夫妻情分还是别得什么,米氏也说不清楚,但是也有一点是肯定的。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她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受委屈的。 可是这些话,米氏不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这张氏当年的例子可就是在眼前呢,可是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儿子给别人去低三下四,人家还不见得愿意的份上,米氏当真是心里跟塞了什么一样。 要说家里面谁最能跟米氏说上话,可不是丁修节,那肯定是丁小桥。丁小桥最是一个会撒娇的,再加上又是家里面最小的孩子,所以米氏有很多话可能不会跟丁修节说,但是都会跟丁小桥说,就好像关于对于伍飞云的心结,在丁五郎去找伍飞云的那天早上,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就找来了丁小桥,将这件事彻彻底底个跟她说了一遍。 丁小桥可从来没发现米氏心里还藏着这样的事情,陡然一听到只觉得米氏真是将这事情藏得够深的,而看看米氏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便知道她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伍飞云,只是真心为两个人以后的日子担心着。 于是她笑了起来,拉着米氏的手,靠在她的怀里说:“娘哎,你怎么尽是操这种没有谱的心呢?” “什么叫没有谱?”米氏不太高兴的嘟囔着:“你现在是没有成亲,你是不知道这个厉害,这成亲之后过日子可不能两个人都要强,要是两个人都要强,一定是会过不下去的,就是好比说,一山容不下二虎。你说说看,他们两个一个是本来就要强,另一个却又是不得不要强,这样的两个人,等到这新婚的热乎劲一过去,还能有好吗?” 不得不说,其实米氏的担忧还是很有根据的,放眼过去,能恩爱到头的夫妻两个人中一定是有一个包容对方的。就算两个人都要强吧,那么也得学会在合适的时候让步,否则,还真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而这夫妻的感情就算是再浓烈,吵一次便伤一次,吵着吵着,伤着伤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现代的时候还有离婚这么一说,而在古代又不能离婚,休妻或者和离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难道要继续这么凑合下去?这对双方都不好。 望着米氏那么忧愁的样子,丁小桥也开始认真的去想这件事情。平心而论,这个伍飞云也没有什么不好,就是事业心强了一点,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典型的女强人。 而女强人的婚姻确实都不是特别幸福,因为能将这婚姻和事业协调好的女人确实不是特别多,按照丁小根伍飞云的相处,以及对于她的了解,丁小桥不觉得这伍飞云是一个能将这事情相处好的人。 不过,这并不代表丁小桥就会有和米氏一样的担心,她笑着说:“那么娘的意思是如果伍飞云这次还是不同意的话,就算了,然后再去相看一个别的乖巧一的媳妇吗?” 丁小桥问得很是直接,而米氏是非常想回答是的,可是看着丁小桥那笑眯眯又似乎都看透的眼睛,她又说不出口,只能坐在那里不说话。丁小桥见她这样的样子,便知道她是默认了,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但是为了孩子,到底还是不敢直接说出来,这大概就是母亲吧。 既然已经知道了母亲的想法,丁小桥自然不能说指责或者横加干涉,只能疏导一番,她说:“其实我倒是觉得若是伍飞云再拒绝了大哥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这个孩子说什么呢!就算我们丁家是庄户人家,就算是娶媳妇是应该低三下四一点,可是也不能一次一次的都是如此吧。我们丁家尽管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娶一个下九流的女医,这本来就已经很诚心诚意了,若是,她依旧这样吃不完要不完的,是不是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们丁家尽管也不入流,但是也不是一定不讲面子的,让你这么一个女医这么践踏,要是不成还好,如果能成的,这以后嫁到我们家来,是不是一过来就要当家做主了吗?” 米氏跟丁小桥说开了,自然也就不再顾忌什么,直截了当的将自己心里面的想法说出来,到底这么多次的求娶而不得,让她心中生了一些怨气,说话也是很不客气了:“再说了,这年头哪有自己做主自己婚事的道理,我可怜她家里面没有长辈,跟她说话都是有商有量的,她却这边拿着翘,她当真以为我们丁家是找不到媳妇了吗?” 丁小桥见米氏这越说越生气连忙拦住:“娘,娘,你别生气,这是我的不是来我这不是说错话了吗?我的意思不是说要将我们家的面子扔在地上让那伍飞云踩,我的意思是,这伍飞云也不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人。这次,哥哥去求娶,若是她还不同意,那么不正好有了一个机会吗?我将他们两人直接叫到一起,将这之间的利害关系说说明白,要是行,那就行,不行就不行,大家谁都不要再耽误谁了,你说是不是?” 米氏听着丁小桥这话之后才觉得自己的心里面说服了不少,她点点头,冲着丁小桥笑了起来:“不错,这还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 眼见着米氏的心气消掉了一些,丁小桥这才敢说点别的事情。她说道:“娘啊,其实,我倒是觉得若是他们真的能好事多磨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毕竟那是哥自己看上的媳妇,总比你强塞给他一个他不喜欢还要装作很喜欢的好吧。” 米氏刚想说什么,就被丁小桥拦住了,她说道:“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先听我说。这伍飞云是哥自己看上的,你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我哥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哥从小就是个只要下定了决心就一定要达成的,这伍飞云是他自己喜欢,而看那伍飞云也不是半点都不喜欢我哥,所以要是他们能成,这自然是皆大欢喜,而您刚才所担心的哪些问题,他们要是互相喜欢,必然会为了这份喜欢而迁就一些,而且,这样的迁就他们定然是心甘情愿的。而您刚才说的,如果不成再找一个听话的媳妇,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娘,您觉得,要是再找一个您满意的媳妇,哥会不会也很满意呢?” 米氏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丁小桥见她啊这个样子,便连忙趁热打铁道:“就算是一个听话宽容的媳妇,您能保证我哥也满意?就算我哥顺从了您的意思,娶了这样一个媳妇,您就能保证我哥会跟她相敬如宾,连一句嘴都不拌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这牙齿还能咬到舌头的,两个从来不认识的人凑到一起过日子哪可能一点矛盾都没有? “如果他们再出现了这些小矛盾,要拌拌嘴,你觉得他们又不是心里真的互相喜欢,还能彼此谦让吗?”丁小桥见米氏的态度又有了一些缓和,连忙就继续说道:“难不成到了最后还真的让我哥纳几个小的,生几个混乱血统的,然后开始一家子闹腾吗?” “你这个死丫头,都说些什么呢!”米氏狠狠的瞪了丁小桥一眼,而后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巧嘴的,什么东西到了你这里都能让你死得说成活的。这事儿啊,我就不管了,让她们自己去折腾吧。” 丁小桥连忙就抱着了米氏笑道:“娘啊,你只管放心,你这担心的事情,我定然会约一个时间,将他们两人都弄到你这里来,让你好好的给他们讲一讲,你看可好?” 米氏被丁小桥逗得笑出了声音,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儿女啊,都是债啊。” 第491章 定下 俗话说好事多磨,俗话还说,苦尽甘来。总之,在丁小桥和米氏两个人为这一对儿操碎了心的时候,丁五郎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家里面。 进了家,他都没有坐一下,就直奔米氏这里来了。 进了屋子,丁小桥正和米氏坐在炕上说话呢,他的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劲头,丁小桥看见了连连笑着说:“娘先别让大哥说话,我指定能猜到他现在高兴什么事儿呢!” 米氏看了一眼丁五郎的表情又看了看丁小桥,撇了撇嘴,说:“你以为就你是聪明人,就你看得出来,我还不是看出来,这事儿指定成了,要不是你哥的那张脸能笑成这样?我看就跟秋天从树上掉下了烂柿子没有区别了。”说着又看了一眼丁小桥,开始赶人了:“你的事儿忙完了?还在我这里闲磕牙?” “哎呦,娘啊,你这是说什么呢!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丁小桥赶快下地,上前去拉着丁五郎的手,走到了米氏的身边说:“行了行了,我就是知道您是个偏心的,您这是看见儿子回来了,我这个闺女就快点儿靠边站是不是?我就知道我是一个惹人嫌的,走就走!” 说着,她一扭身走了,丁五郎自从念书之后其实很少跟丁小桥在一起了,一时半会也没有摸清楚丁小桥的性子,也以为她生气了,连忙想要去哄她,就听米氏说:“别管她,就是这个样子,最最调皮!”说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伴随着她的笑声,是丁小桥那已经出了门,却一直灿烂如银铃一般的笑声。 听得母亲和妹妹两个人都笑成了这样,便知道她们是在说玩笑的话,丁五郎的心里也就放了下来,然后坐在了米氏对面的炕桌前,开始跟米氏说起自己今天去伍飞云那里的来龙去脉了。 在米氏的屋子里面用过了午饭,丁五郎伺候这米氏睡下午觉,他就出了院子,打算去自己的书房看看书,不过,才刚刚走到前院的院门口,就已经看见一个小丫头在门口等着了,一见他连忙上前问好,接着就说明了来意:“大少爷,小姐等您呢。” 丁五郎一听是丁小桥要找自己,就连忙跟着这丫头去丁小桥的大书房。 说实在话,别看这丁五郎的小书房和丁小桥的大书房都在这前院,其实,丁五郎还真是没有来过几次这个大书房呢,先不要说他成天到晚忙着看书,实在是没有空闲,就说丁小桥这大书房里面随时都是人来人往,丁五郎也不认识这些人,自然而然便也不方便去。 只是在这大书房建好的时候,他进去帮忙摆了摆东西,当时只记得,这书房里面什么都不多,唯独就是各种各样的斗柜特别的多,每个抽屉上面都留下了锁,可见,这些柜子抽屉里面都是要放重要的东西的。 丁五郎虽然是一直念书,对于家里面的各种事情很少插得上手,但是他也是知道的,家里面这产业能维持的下去,并且越来越好,自己这个小妹妹在其中可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这书房里一定是摆放着很多不能外泄的东西。 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丁五郎虽然一直念书也不是个呆子,家里面现在下人多了,你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要是自己经常去大书房,丁小桥倒是不会说什么,但是难保不成有什么心里面存着不好念头的人就此做了什么坏事,那真是得不偿失。 所以,丁五郎和丁七郎为了避嫌,更是为了规避自己身边的人,那真是很少去大书房跟丁小桥说话。论起来,这么多年,丁五郎进大书房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 所以,今天进了大书房,丁五郎还是有点稀罕的。 这一进屋,丁五郎只有一个感觉,东西太多了。 原本他记得有很多地方很大空位的大书房这些年来已经被丁氏企业的各种东西塞得满满,看来,这家里要搬办公的地方也是实在逼不得已。 丁小桥此时此刻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很是认真的样子。不等丁五郎说话,一边的小丫头就给通报了。丁小桥听得丁五郎来了,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笑着站了起来,将丁五郎给迎了进来。 兄妹两个人坐在了炕上,白芷立刻给送了茶过来,还有一些小茶点,各个都是精致到了极点。 两人坐下来寒暄了一阵子之后,便插入了主要的话题。 丁小桥道:“大哥,刚才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特别的话?” 虽然丁小桥跟米氏已经说定了,关于丁五郎和伍飞云之间潜藏的问题的这件事由丁小桥来提出,但是难保米氏一个激动自己说了出来,所以,丁小桥在切入主题之前,还是先问了问。 丁五郎有些奇怪,但是还是照实说了:“并没有,我就是将今天和飞云之间说定的事情跟娘说了,娘很高兴呢。” 丁小桥点点头,心里算是有了底,她也不在绕弯子,就将米氏担心的问题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丁五郎,而后,她说道:“我们是兄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件事娘本来打算自己告诉你,可是又害怕伤害你和伍大夫之间的关系,所以,便让我来跟你说。” 丁五郎本来并没有想得那么深远,可是,现在见丁小桥提了出来,不免对于这件事也开始了思考。 丁小桥见丁五郎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之后,又说道:“你们能两情相悦这本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毕竟谁不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对象成亲呢?现在你们能如此,不光娘高兴,爹高兴,其实我们一家子都是高兴的。可是,高兴是一回事,过日子是另外一回事。伍大夫是一个要强的人,而且,她一心心心念念的她的医术,她的药铺,现在虽然你答应了她以后坚决不会干涉她的自由,但是,我觉得有些话,你们还是要一开始就说了明白。” “你是要走仕途的,伍大夫一直要开药铺,你们之间到底是要怎么退让,怎么协调,还是要想想明白。还有就是你们婚后可不能两个人的性子都要强,所以,一定要好好的学会一点包容和退让。” 因为是自己最尊敬的大哥的婚事,所以,丁小桥并不想在这个里面加太多自己的情感波动,只是客观的提醒了一下。丁五郎是个聪明人,自然会自己想得明白,所以丁小桥又笑了起来:“好了,我该说的算是说完了,那么现在是不是我就可以请媒人上门去说媒了呢?” 虽然刚刚丁小桥的话让丁五郎的心情略微的沉重了一点,但是,现在提到这个,丁五郎还是忍不住喜笑颜开了起来,他笑了笑:“可以了。” 确认了这件事之后,别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丁小桥立刻就着手让人去准备这对伍飞云的提亲。 事情都很顺利,丁小桥不知道丁五郎有没有跟伍飞云提起过自己那一天跟他说过的话,但是,看伍飞云柔顺不少的样子,来到丁家也是温和有礼了,心里也是真心诚意的为着他们高兴着。 丁五郎和伍飞云的日子最后定在了年前,腊月里面,现在距离那个日子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米氏暂时就将那个快餐店的事情放下了,专心的放在了丁五郎的婚事里面。 要不是怎么说好事一件连着一件呢? 这边丁五郎的婚事刚刚才定下来,那边,明远有一天就慎重的跟丁修节提出来自己要去丁小楼的事情。说起来明远也算是在丁家长大的,自然而然各方面的事情都是丁家满意的,所以,这件事也是很快就定下来了。 而这日子也就定在了正月里,跟丁五郎的婚事算是前后脚。 这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儿女的婚事,米氏的心里那是高兴极了,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最担心的可就是这些儿女的婚事了。要说这丁家现在已经算是什么都不缺了,可是米氏真心觉得有些缺憾,那便是这一桩了,现在可真是好极了。 所以,一连连着好些日子,这米氏脸上都露出了真心诚意的笑意来。 老天好像是攒着很多的欢喜事要一起跟丁家一样,说起来这一年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三桩喜事了,米林、丁五郎和丁小楼,这都是就等着进门子出门子的了。 可是,却不仅仅只有这一些。 转眼就要到了中元节了,照例要去买点过纸钱之类的东西要烧给祖先的。往年倒是只用打发几个下人或者管家去就好了,不过这一次因为米氏要给家里即将要成亲的孩子们准备一些东西,所以米氏就亲自去了。 不光米氏亲自去了,她还提溜着丁小桥和丁小阁一起去了,至于丁小楼那是因为要在家里绣嫁妆,米氏便没有带着她去。除此之外,还有米三也也一起去了。 而且,这一次米氏打算不再云通郡买了,跟丁修节一商量,干脆走得远一点,上平城去逛一逛,顺便,也能看看这大城市是什么样子。 第492章 说不出口的话 虽然这段时间丁小桥没日没夜的在弄这个斗菜大会的事情,可是现在一听要去平城看看,丁小桥还是很欢快的将自己手上的事情暂时放一下。毕竟闭门造车永远是最愚蠢的事情,这平城是当今皇上的曾经的封地,自然而然也是非常繁华的一个城市。 在这样的城市里面可有很多大酒楼,所以,丁小桥想要去看看别的酒楼里面是怎么经营的,又是有些什么了不得的菜色。 莫思归听闻了丁小桥他们要到平城去,什么也没有多说,便直接亲自护送着这一群的女眷过去。因为有了莫思归在,所以,便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了,丁修节也是非常的放心的,所以,这次的出游,从决定到成行都是非常快的。 因为是要出去买东西,所以,就算是只是这么几个人,也还是赶了两辆车,本来按照米氏的想法是再赶一辆,不过,莫思归却说那边有他的商号,如果东西实在是多的话,便让商号的人送回来便是了。 米氏一拍大腿,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于是便这么走了。 至于莫思归却叹息着跟丁小桥说:“我便是开商号的,家里若是想要买什么东西只用送了单子来看就是了,何必这么辛苦的出去,专门到平城里买呢?” 丁小桥却笑眯眯的说道:“对于男人来说,买到合适的东西就好了,可是对于女人来说,买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去逛,在挑挑拣拣中找到最好的东西,那种感觉跟男人上阵打仗征服里几座的城市比起来是半点不差的。” 莫思归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实在是不能够理解。而丁小桥也笑,看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在,这个男人对于女人逛街这件事情都没有没有办法苟同的。 这一路出去算起来只有四五个人,但是却有两辆车子,再加上莫思归是骑马的,这马车就分给了四个女人坐了。 丁小桥和丁小阁坐了一辆车,而米氏和米三丫坐了一辆车。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来说是苛责的。平城论起来离这云通郡实在是算不得远,不过就是两三天的路程,要是放在现代有高速的话,可能也就是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可是就算是这么近的地方,男人们可以随时想起来抬脚就去了,而女人去一次真的跟你上天的奢侈一般。 就算是丁小桥这个也算是很有见识的女人,这去平城的一路上也是兴奋极了,叽叽喳喳的跟丁小阁说个不停。她跟丁小阁本来就性格相投,再加上关系又好,坐在一辆车里面那真是一刻都不停,什么都在说。 而莫思归骑着马跟在她们的车外面,听着丁小桥那一直在说的话,他的唇边微微的扬起了笑意。丁小桥的兴奋是他没有料到的,恍惚间他想起了上一次去周平镇的时候,丁小桥其实也是这样的兴奋,原来她真的是那么想要出去玩的。 不由得,莫思归暗自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常常带着丁小桥出去走一走,对已莫思归来说,丁小桥此时此刻的笑容就好像是天籁一样的让人动容,让人暖到了心里面去了。 而另一外车上的米氏和米三丫也是非常的兴奋,虽然没有丁小桥和丁小阁那样的说个不停,但是这心情真是非常的好。 米三丫却好像是心里面有事情一样,虽然也一直跟米氏在说说笑笑,可是好像并没有那么专心,时不时的会分神。这样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是一直都在这样不免让人心里面生疑。可是,米三丫一向是一个内向的,她要是心里面藏着什么事情,若是不想说的话,就算是你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是不会开口的。 所以,米氏虽然看出来了米三丫心里面有事情,但是也没有主动开口问,只等着她自己想通了主动跟自己说好了。 可见这件事情实在是焦灼,就连米三丫这么能沉得住气,嘴巴那么严实的人也到底是憋不住了。 在从上河镇走出来的第二天,米三丫忽然开口对着对面正在喝茶的米氏说:“姐,我跟你说一件事情呗。” 其实米氏心里也是挺诧异的,她还以为这米三丫至少能把撑到这回来的时候才说呢,没有想到居然会直接到了现在就已经忍不住了。不过虽然心里面诧异这,可是米氏的脸上却半点不显出来,就好像半点没有看出来米三丫的纠结一样,只是对着她不在意的说道:“什么事啊?” “姐,这件事,我寻摸好长时间了,可是一直找不到别人商量,想来想去我只有找你了,可是,可是,姐这件事我实在是开不了口。” 米氏抬眼看了米三丫一眼,心里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竟然能让米三丫纠结成这个样子,不过她还是开口安慰道:“我们是亲姐们,能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啊,要是你实在是没有想好的话,你就在想想,反正你什么时候说,说什么都好,姐一直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米氏笑眯眯的看着米三丫,米三丫从米氏那温柔的眼睛里似乎得到了无限的力量,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米氏,便咬咬牙,狠下了心思一般说道:“姐,你说我要是嫁给曹大哥的话能成吗?” 米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喝进了嘴里的茶水一口全部都喷了出来,不偏不倚全部都喷在了米三丫的脸上。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米氏立刻放下了茶水,跟紫苏两个人一起帮米三丫开始用帕子擦脸,米三丫也自己擦着。 不过一边擦,她一边有些沮丧的说:“姐,我觉得我真是坏极了,你看我这样一个人,还能有什么脸谈什么嫁人,我,我……”说着她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不过和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自卑的情感不一样,米氏简直整个人都要被吓死了,虽然,米氏并不介意养米三丫一辈子,可是,到底还是希望她能再嫁一个人,毕竟,这女人还是要有男人的呵护才能幸福。更何况,米三丫到现在都还是一个黄花闺女,要是不嫁人这一辈子真是太亏了。难不成,她还要为了那个傻子守一辈子吗?这简直对于米三丫来说太不公平了。 米氏私下找过很多媒婆给米三丫寻摸人家,都是不尽人意的,她也知道这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可是,现在米三丫说得这个也太吓人了吧,曹宿生虽然腿脚不太方便,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是进士,又当过兵,现在尽管是白身,但是却在官场上有一片的同门,而且自己手里也有产业,又是丁氏企业里专门管账目的,更何况,他还一表人才,很是惹人喜欢。 这样一个人,就算年纪大了一点,就算腿脚不方便,但是一直以来登门给曹宿生说媒的人只有越来越多的。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就算是他找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米氏也是一点都不诧异的,可是现在米三丫却说要嫁给她,这怎么可能让米氏吃惊呢? 望着米三丫呜呜的哭着,米氏也微微的稳了稳心神,她觉得这里面有些事情实在是要弄弄清楚才下决断,而这里面最重要的问题便是…… “三丫,你别忙着说这些,姐先问你,这个是你的心思?还是……”米氏在说道还是的时候,便顿了下来,虽然米三丫是自己的妹妹,自己不该轻看她,但是有个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到,这个事情也不可能是曹宿生自己提出来的。不由得米氏的心里面微微的凉了起来,若是米三丫自己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怕是一场空想了。 不过,有时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出人意料,就算米氏这么想着,也没有想到米三丫到底是摇了摇头,她一边抽抽噎噎一边低着头十分胆怯的说:“姐,我哪里有这个胆子,就算有这个胆子,又哪里有这个心思。曹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一个天人一样的人啊,我这样一个被人休弃的女人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的,我怎么敢啊!我也没有这个脸……” 米氏听到米三丫这么自轻又连忙安慰她说:“你瞎说什么,又不是你乐意嫁给那糟蹋人的周家,这不是你的错,再说了,你哪里不好,那曹宿生还是个瘸子呢,你可是黄花大闺女……”等等,米氏顿了一下,她忽然反应过来,声音陡然就提高了,那嗓子里满满的都是震惊到了极点的诧异:“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个事情是曹宿生跟你说的嘛!” 米三丫被姐姐陡然提高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肩膀,她抬眼看了看米氏,又看了看虽然安静坐在米氏身边的紫苏,可是也已经一副被吓到模样了,她越发的觉得没脸了,便捂着自己的面孔哭了起来:“我就说我没脸将这事情告诉姐姐,这种事,让我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这就等于承认了是曹宿生亲自向米三丫提出的这件事,米氏愣在那里,只觉得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的说不出什么感觉,满脑只有一句话,简直太让人想不通了…… 第493章 长短 说句实在话,不光光是米氏就连丁小桥和丁小阁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两个人也是被惊得半天都没有合上嘴来,虽然米三丫长得漂亮,人也温和,这样得人放在乡下的妇人中绝对是拔尖的,可是,可是,她跟曹宿生怎么看都是不怎么搭的。 怎么说呢?不是说不够优秀,而是说,根本就不像是一路子的人,就好像是漫画和国画能一样么?当然不可能。 而至于曹宿生为什么会提出来这件事也是让几人费解的。不过因为米三丫不比米林,跟丁小桥他们从小打打闹闹的惯了,更何况米林是个男人,丁小桥还能对于这样的事情过问上两句,这米三丫是个女人,而且前面的精力又是那么凄凉,又被米氏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对于这件事,丁小桥除了能个私下跟丁小阁感叹一番之外,她还是半句话都说不成的。 显然,尽管丁小桥对于这件事发表不了什么自己的意见,但是对于米氏来说这真的算不得什么事情,因为米氏自己已经完全的心里有个谱了,根本就不用丁小桥他们再提什么意见也能处理的极好。 这细细一问,才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突然提出来的,而是曹宿生早就已经跟米三丫私底下说过了,不过米三丫一直咬着不同意,她总是觉得自己是配不上曹宿生的,可是曹宿生一直很执着,也给了她很多的温暖和帮助,这便已经让米三丫有点动心了,可是到底是有些自知之明。 不过曹宿生还是将自己求娶的意思说了个明明明白白,不过也并没有强迫米三丫答应什么,倒是还让她自己想清楚,如果实在不想也可以问问米氏,如果她同意,她愿意的话,曹宿生就直接给丁修节提亲了… 所以这件事其实已经在米三丫的肚子里面盘旋了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问米氏,这一次出门也算是米三丫自己给自己松活一下,顺便好好的想了想自己的事情。 这想来想去,米三丫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继续模棱两可的拖下去了,她自己内心深处当然是想嫁给曹宿生的,可是,长久以来受得教育又似乎告诉她,她有的这样的想法简直是下贱的,是可耻的,是不守妇道的,是给家族蒙羞的。 可是,有时候,理智是一回事,心里的感情是另一回事,米三丫活到那么大大概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像是曹宿生这样对自己体贴入微过,又是要认真的求娶自己,这让米三丫那颗胆怯的心似乎也渐渐的充满了勇气。 就是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冲动,终于让她将这件事埋了肚子里这么长远的时间之后,她终于向米氏提出的这样的问题。 虽然米三丫想过很多次,自己将这件事告诉米氏后,这米氏将会是怎么样的态度和结果,但是,当米氏的诧异表情出现的时候,米三丫刚刚鼓起的勇气还是被扎破了,她只觉得羞愧难当。 不过,随后米氏那坚定的支持的立场又让米三丫的心里面渐渐的充满了一丝希望。当然,最后米氏也没有将这件事说死了,到底也是要去当面锣对面鼓的问问曹宿生的心思,这样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虽然米氏相信曹宿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但是她还是觉得要让曹宿生想明白,这娶老婆可不是买白菜,要是不喜欢了丢掉就可以了。古话说的好,门当户对,门当户对,这都是有根据的。他跟米三丫之间的差距比较大,若是贸然的成婚的话,只怕以后不是很好。 心里打定了这样的主意,米氏就一边安抚了米三丫,让她将这样的事情全部交给自己去做,一边又暗自思考起来,要怎么开口说这个话,既不会丢了米三丫的面子,又不会显得刻意。 距离平常本来就算远,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平城。 这有莫思归在,住的地方让人是不用去找的,直接到了四海客栈住下了。一家子都好好的休息了一番之后,就在第二天准备上街去逛一逛了。 平城是当今皇帝当年的封地,当年的王府也在平城,虽然那王府现在里面已经没有主人,不过因为是当今皇帝的曾经的发迹之处,所以,被人看成是极为吉利的地方,据说,这来往的人,特别是做生意的人都会到这王府周围的地上,带上一小撮的土回去,说是能够沾沾皇上的福气。 宁王能最终成为了皇帝,可见是极为有运气的人,那么他住的地方也是气运极好的地方。那么这里的土肯定也沾了不少的仙气,带回去一定能保佑自己的。 总之就是这样一种的想法,让这宁王府附近的简直是连一点土,不,其实连一点灰都不剩啊。丁小桥坐在马车上听莫思归讲这个事情的时候,颇为惋惜的咋咋嘴:“唉,我这是来晚了,要不是我也要弄一点土才行啊,做买卖的,最讲究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了。” 大家自然都是笑了,不过这件事也就是一说,也没有真的有人停车下去捡,倒是在车上,丁小桥看见了不少来往的客商都会下马去到地上找点土,可见,这个传闻实在是不虚。 对于米氏他们来说,来平城主要是购物的。比如什么首饰啊、衣服料子啊、还有各种的小玩意啊,甚至还要看看木材,毕竟家里面那么多人要成亲的,这个家具什么的都要打了。 而对于丁小桥来说,这些都是顺便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最主要的是来看看这平城的几个比较大的饭店,在那里吃吃饭,看看他们的实力之类的。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参加斗菜大会,就算是不参加宴席环节的比赛,但是别的环节也需要多多了解一下大家的整体实力。 所以,这几天,白天就在城里四处逛街,而一到吃饭的时候,莫思归就带着一行人各个饭店吃,专门吃人家的特色菜,吃人家的招牌菜,光是这么吃了五六天下来,丁小桥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这些饭店都没有用辣椒做菜的习惯,可是在鲜、香、甜这几个大众的味道上面,就没有一家店子不好的。 相比一下,自己的店子其实只是比其他的饭店多一个新和奇外,别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特别是除了麻辣味道之外的菜品上面,她的店子里面的菜色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面对这个结果丁小桥实在是有些纠结。 可是对于莫思归来说,丁小桥为了这些事情而纠结简直就是自寻烦恼。坐在四海客栈的花园里面,他一边用手里的扇子轻轻的扇着石桌子上的一只红泥小火炉,细心的烧着一小壶的开水,一边他轻轻的说道:“你这是何必,本来就是没有意思多想的事情,做什么放在心上呢?” “我是在担心自己的菜这次斗菜大会什么都拿不到怎么办呢?麻辣的味道并不是一般人都能接受的,那么其他的味道我们做得又不好,以后在聚百味可要怎么走下去呢?”丁小桥还是有些担心。 莫思归却摇摇头:“你这是当局者迷。参加斗菜大会,你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所有人都知道在上河镇这里有一个叫做聚百味的店子,而聚百味的店子里面卖着一种其他店子都没有的味道,只是这点就足够了。” 定小桥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我客观的说,这些店子哪一个不是有几十年的历史,哪一个不是有几代人的经营,这么多年的经验累积,我们刚刚才开了一年多的店子如何能够比的上呢?” 听了莫思归这么说话,丁小桥心里越发有些失落了,她的脸上满满的写着各种的沮丧,莫思归那么了解她的人怎么会不了解她现在的心思,于是只是皱眉道:“这斗菜大会从举办开始到现在也有这么多年了,我还真么有听过谁第一次就能夺魁什么。你有这个野心是好的,但是没有必要将这事看得那么重。” 说到了这里,莫思归将手里的扇子放下,用一块白色的棉布折叠好垫在了那小壶的把手上,将那小壶端了下来,用壶里面的水细心的将面前茶海上的茶冲开了,再略略的等了等,又将那茶倒进了两个小杯子里。一杯放在了丁小桥面前,一杯则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丁小桥捧起了那杯茶,还没有喝,就已经感觉到一种异香扑鼻,顿时将自己心里那种烦躁就已经打消得差不多了。而这个时候,她听到莫思归在一边轻轻得说着:“你店子的优势就是麻辣的味道就是别人没有的东西,虽然只是第一年开店子,但是,这是长处,更是致胜的关键,至于其他的味道比不上别的店子又有什么关系?人尚且没有完人,更不要说一道菜了,在大庆国从来都没有一个店子能将五味杂全全部做好,所以根本没有必要用自己的短处去比别人的长处。” 丁小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不可否认,她的心里的疙瘩在这杯香茶和莫思归那低低的声音里渐渐的抚平了,消失不见了。 第494章 努力 丁小桥想,其实米氏是因为心里面一直想着米三丫的事情,才那么归心似箭的,否则不会这几天的行程都跟走马观花一样,当要采购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之后,米氏就半刻都不愿意停留直接杀回了上河镇。 至于后面的事情,丁小桥就没有机会当面听个清楚了,她只知道那天晚上在米氏的小院子里面,曹宿生和丁修节两口子从中午一直呆到了晚上。等到夜里丁小桥洗漱干净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白芷回来了,她看见丁小桥都上床了,便一边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说道:“又是一桩好事儿。” 丁小桥其实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虽然米氏那么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可是丁小桥自己知道,这件事既然能被米三丫这么提出来,那么多半都是能成的。 现在看来,自己当真是没有猜错的。 丁小桥望着白芷那张笑眯眯的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我们丁家这事怎么了?没有事情的时候成天到晚盼着能有点喜事,却总是这样那样的事情堆到了一起,可是一等到要有喜事的时候,这便是连着一件接着一件。” 白芷也捂着嘴角笑:“可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今年既然那么大的喜事,斗菜大会指定也是一个极好的结果。” 这话可是说到了丁小桥的心坎上,现在在丁小桥的心目中最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这斗菜大会了,她一听白芷这么说,连连笑道:“好丫头,这次就真是托你吉言了,要是这次的事情真的能如同你说得那般一样,你的嫁妆里我再给你加上一成!” 白芷一直跟着丁小桥这么多年,也算是丁小桥的心腹丫头了,她的婚事也是丁小桥早就定下来的,那就是跟现在已经做了管事的苍术,他们基本上一起进的丁家,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长大,又是两个忠心耿耿的,况且,前年,这苍术就已经跟丁修节提了这求娶的事情了,丁小桥知道这个事情时候,便询问了白芷的意思。 白芷当时就含羞带怯的答应了,从那时候开始丁小桥就在给白芷攒嫁妆了,直等到丁小桥一出嫁,这白芷也就出嫁了。 白芷和丁小桥两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主仆,可是私交却极好,私底下讲话的时候也经常没大没小,只听得白芷笑道:“小姐也真是小气,这嫁妆哪有只加一成的道理,都说好事成双,你得给我加两成。” “好好好,若是真得能托你得吉言在斗菜大会中有个好结局,我给你多加两成又如何?” 连着的四场喜事让米氏这脸上时时刻刻都是一副笑意。而张氏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忍不住啐了几口唾沫:“她家的那些人可总算是成亲了,我还以为要一直这样捂着下崽子呢!” 当然,除了张氏这样心气不平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对于丁家这即将到来的几场喜事都是表示了祝福的。 而米氏自己则将快餐店的事情全部都放下了,专心的停下来给几个人操持婚礼,在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让米氏的心里面更是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 那天夜里丁修节回到屋子里面,拿了一个小匣子随手就交给了正坐在镜子前面取掉首饰的米氏。米氏看了看那个雕工精美的小匣子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 “宿生让我给你的,当然,不是给你的,让你给三丫的。”丁修节打了一个呵欠,去了净室里面洗澡了。 只留下米氏拿着那个小匣子上下翻看着,她提着声音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啊?” 丁修节已经泡到澡池子里面了,舒服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也跟着提着嗓子回答道:“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有看,那匣子没有锁,你要是好奇就自己打开看看呗。” 其实米氏也想打开看的,但是到底不是丁修节的东西,所以也就主动问了问,现在听丁修节这么说她虽然心里是很想马上就打开看看,可是嘴巴上还是说道:“这不好吧。” 丁修节则说:“有什么不好的?你是不了解宿生那个人,他若是不想让你看的东西,那么定然是会锁好的,就算嘴上不说,那一举一动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这东西不能看。可是,如果是给你看的,虽然他嘴巴上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一定不会上锁,所以,你只管看就是了。” 要是说刚才米氏心里多少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话,那么现在真正的是放下心来,既然如此,她也就再也没有迟疑,直接将那匣子里面打开。 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叠纸,米氏抱着匣子走到了炕桌边上,将灯又点得亮了一些,然后细细的看起来那些纸来。只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米氏几乎被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原来那一叠的纸不是别的东西,是曹宿生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家产,有地契,有银票还有房契,甚至还有很多的存票。米氏只是粗粗的看了看,别看只是一只小小的匣子,这里面装着的东西折合下来,足足也有一万多两的银子。 不难看得出来,这些东西便是曹宿生全部的家当了。如果说在此之前米氏还是很怀疑曹宿生的诚意的,那么再看见这一匣子的东西之后,那还有一点点悬着的心就已经彻底的放了下来了。 虽然说,钱并不能买到一切的东西,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都别没钱。这么说听起来好像很世俗,可是,当年自己受到张氏那一家子的欺负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因为没有钱吗? 而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好,并不仅仅在于对她关心与否,能不能对她保护,更重要的是愿意不愿意将自己挣的钱给她花。米氏自己虽然没有跟大户人家打过交道,但是那也是知道,大户人家里,丈夫也是很少会将自己的私库交给妻子的,更多的是夫妻双方各自有各自的库房。 曹宿生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这样的事情一定是见过很多了,原本米氏想的是这曹宿生以后过日子虽然会给米三丫一些钱,但是一定不会全部给,她自然是怕米三丫受委屈的,所以,她早就想好了,一定要在米三丫出嫁的时候给米三丫备上一份厚厚的压箱底的钱,让她以后可不能受了委屈。 只是,米氏怎么也没有想到曹宿生会将自己的全部身家给了米三丫,更没有想到是在成亲之前就给了米三丫,难道他就不怕这米三丫得了这笔钱就跑了吗?坐在炕上,米氏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若说原来她对于曹宿生的尊敬只是因为他是自家孩子的先生的话,那么现在她倒是对于这个妹夫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不仅如此,米氏也要投桃报李,她决定这个匣子并不现在就给米三丫。人一旦有了钱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谁都不知道,虽然现在米三丫是个好的,但是万一米三丫真的对于这么一大笔钱有了什么不轨之心的话,米氏就觉得自己是难以跟曹宿生谢罪了。 所以,最后米氏决定,要等到他们成亲的头一天,再将这匣子交给米三丫。 不过,却因为这件事,米氏的心情好到了极点。她是打心底里为米三丫感到高兴,觉得她这一次真正的算是苦尽甘来了。 当然,这些事丁小桥是不知道的,现在的丁小桥除了在跟柴康和孟贞娘定斗菜大会的菜单之外,还有对于丁氏企业办公楼的各种监工,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就这样,还是有莫思归帮她分担了很多事情,不然的话,她估计真的是在这个古代第一个年纪轻轻就被过劳死的女子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中秋都过了,斗菜大会的时间也越来越接近了。丁小桥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熬到十二点才睡,米氏心疼的不行,于是米氏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天晚上都要给丁小桥做好宵夜给她送过去并且看着她吃完了才算是了事。 其实晚睡也不算是让丁小桥心烦的事情,真正的让丁小桥苦恼不已的是,自从她这聚百味报名要参加斗菜大会的之后,便每天都有从各地来的饭店的掌柜的或者东家来尝她店子里的东西。 虽然丁小桥自从确定了要参加斗菜大会之后就已经将有意向要用来比赛的菜都从店子里面撤了下去不再售卖了,可是这样一波一波组团来自己店子里观摩的同行还是给丁小桥的心里面造成了不少的压力。 眼见着丁小桥越来越瘦,米氏也越发的担心起来,生怕丁小桥累出一个什么好歹来。 不过丁小桥却心里一直都绷着一股劲,那就是这一次一定不能什么名堂都没有搞出来就这样倒下了,这样不但对不起这些跟在自己后面辛辛苦苦的厨师,甚至连自己都对不起。 秋天的深夜是带着刺骨的寒,丁小桥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她看着终于确定下来的斗菜大会的四个环节的名单,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第495章 准备 转眼就到了十月了,距离丁小桥启程的时间不过只剩下三天了。这三天里面,丁小桥、柴康、孟贞娘以及他们两个人的下手兼徒弟余新、卫平、沈振、沙建全部都在不停的联系着要参加斗菜大会的菜式。 因为斗菜大会只能带两个主厨和四个副手,所以,在比赛的时候,不管是红案白案,大家都必须上场。也就是说,如果这一场比的是红案,那么包括孟贞娘这个白案大厨也要给柴康来打下手,而轮到了白案的时候,柴康自然也是要给孟贞娘打下手的。 所以。他们不光光要熟悉自己的那一块,也要熟悉对方要做的东西。 孟贞娘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参加斗菜大会,这是她梦想过无数次的,却从来都没有机会实现过。她来到这聚百味已经很有些时间了,从一开始对于丁小桥这个东家的处处提防,到后来的佩服,再到现在的绝对的忠诚,其实走过了很多的心路历程。 不过当孟贞娘彻底对于丁小桥心服口服的是这次参加斗菜大会,虽然,聚百味里她是白案的头牌师傅,可是因为她是女子,在当时丁小桥决定要参加斗菜大会的前四项比赛的时候,孟贞娘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是自己去参加,但是她想到了会是她的男人去参加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丁小桥在公布了聚百味要参加斗菜大会的这个决定之后,就直接公布了由自己和柴康作为主厨参赛,这简直是让孟贞娘都惊住了,她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而等到她回过神来之后,便急忙问丁小桥:“东家,我是个女人,也能参加吗?” 丁小桥看了孟贞娘一眼,发现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可以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影响很大。“斗菜大会的参赛规则上面好像没有说不能让女人参加嘛。” “可是,也从来没有女厨子参加啊……” “原来还没有女人做生意呢。”丁小桥对与孟贞娘的这种担心简直觉得不值得一提,她挥了挥手:“下去好好的准备。” 孟贞娘在被丁小桥灌输了一脑袋的比赛规则和要注意的事项以后就让她回去了。可是孟贞娘当真是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天晚上都没有睡着,最后还是蒋杰说了话。 “你到底有什么想不通的,遇见这么好的东家你还怕什么?我觉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这次斗菜大会上来,因为规定只能带两个主厨和四个助手,所以,到时候你一定会去给柴康打下手的,柴康也一定要给你打下手的。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藏技了,将自己会的,快点教下去,大家要好好的配合配合,就算拿不到名次,也要让人知道,我们聚百味可是高手云集啊!” 正是有了蒋杰的这番劝慰,孟贞娘才算是真正的将自己原来的那些心思给放下来了,再也没有任何芥蒂的将自己所学的所会的,全部教给了柴康和四个助手。 而柴康当然也是投桃报李,将在自己在红案上的研究也全部教授。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他们六个人就天天躲在一个绝对不开放的院子里,开始将自己手头的菜色都研究学习起来。 丁小桥将他们这样的行为戏称为闭关,可是,也真的是闭关。当这一段魔鬼训练般的时间过去之后,不但柴康和孟贞娘两个人技术有了质上的飞跃,就连跟着打下手的四个徒弟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虽然说现在不能当个大厨,但是,要当一个二厨是绰绰有余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便开始细细的准备起所有的材料来了。斗菜大会对于各个餐馆以及厨师的要求几乎是严苛的。因为这斗菜大会的举办地是在王都,所以使用的各种食材和作料其实都是王都本地产的。 但是在各个菜系中,食材的选用其实也是非常重要的,有时候往往是一种蔬菜的不一样就能影响整个菜的味道。特别又是他们的川菜更是一种完全新鲜的味道,当然是更要注重这一方面。 除了各种蔬菜和肉类是准备好,等到比赛前让莫思归的物流给运过去,其他的像是容易保存的干料和酱料以及各种作料全部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并且有专门的人来保管,保证这些材料不会出现一点点的差错。 这些都弄完了,剩下就是一些琐事了。丁小桥甚至按照现代的规矩给所有参加比赛的厨师们都准备专门而且统一的服装。甚至在服装的最显眼的位置上有着他们聚百味的商标,也算是一个宣传。 这些事情看起来好像很小,但是却非常的琐碎,丁小桥每天都在思考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就连莫思归、丁小楼、丁小阁、明远、丁七郎和丁五郎也全部都在帮忙想着,而家里的大人们也时时刻刻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一发现有什么遗漏的就立刻提出来,力保大家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转眼之后,就已经到了出行的前一天了。那天晚上,聚百味早早的就打烊了,而在聚百味最大最华丽的包间里面,丁修节以丁家大家长的身份宴请了这回去参加所有比赛的人,并且给他们践行。 丁修节给大家敬酒,不过参赛的六个厨子谁都没有喝,本来大家还有些讶异,可是,柴康说道:“大东家,不是我们不知趣,而是我们都是要动刀子的人,这喝酒喝多了会手抖,实在是不敢喝。大东家如果肯宽容我们,等到我们回来,我们放开了肚子的喝!” 丁修节心里一阵感动,大家都是把心气儿往一处使用,这事情怎么可能做不好呢?于是他连连大喊几声:“好好好!我们这杯酒就等到你们回来再喝!”说着,他让人将所有的酒都换了下去,给是换上了上好的六安瓜片。 一顿饭吃得大家激情澎湃,同时也是离情依依。整个丁家的上空笼罩这一种即紧张又喜庆的气氛。 那天吃完了晚饭,丁修节将莫思归给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关着门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而丁小桥也被兄弟姐妹们都给围住了,每个人都送给了她各样的东西。 丁小楼拿出了一个护身符给她说:“小桥,这是前几天我们和娘一起去指云寺请那里的大师给你求的,你可一定要戴在身上,这一路上山高路远的,就算是有思归护着你,但是你自己也要注意,要记得这斗菜大会赢不赢都无所谓,你自己得安全知道吗?” 丁五郎则给了丁小桥一份名单道:“这是我在王都里的同门,我已经都给他们去信了,托他们照顾你,他们也都应承了,若是你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只管去找他们,虽然他们也和我一样,都是候职,但是,很多到底是有家世的,既然应承了我定然是不会让你有什么问题的。” 丁小桥点点头,确实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个人脉都是最重要的,看着丁五郎地给自己那薄薄的一张纸,虽然上面只有一些字,可是丁小桥却知道这张纸的重要。 无论什么时候求人都是求一次少一次,求一次便有一次的人情,她的哥哥不过刚刚才出头,最是应该积攒人脉的时候,却为了自己不惜去动用这些人脉,这份心意,丁小桥是真心感动。 而丁七郎则说:“小桥,你的人生还很长,这一次斗菜大会并不是全部,所以,别管输赢,尽力就好。” 丁小阁也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你只管放心家里面,有我们那么多人都在呢,不会任何的情况出现的,我们都好好的看着。” 而明远也对于了那没有完工的丁氏企业的大楼给出了保证:“那房子你只管放心吧,有我看着,一点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而且,你要相信我的专业,你能想到的我一定能想到,你想不到的我也一定能替你想到,你就只管去好好的参加斗菜大会吧,保证等到你回来的时候,这大楼就建好了。” 面对大家所有的祝福和各种保证,丁小桥的心里暖呼呼的,果然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家又聚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不过因为第二天丁小桥就要出行,所以大家并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等到大家都散去了以后,米氏来到丁小桥的屋子里面。 坐在丁小桥的身边,米氏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这次出去可千万小心啊,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我身边。”说着她有些眼睛发热,伸手揉了揉眼睛又说:“你最是个主意正的人,平时说句话就要说一不二的,但是这次出去了千万不能这样知道吗?你不像是思归是个男人,你是个女孩子,这样样事情都要跟思归商量之后才能做决定好吗?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知道吗?” 这大概是只有真正的亲人才能为你考虑到的事情了,丁小桥紧紧的搂住了米氏,感觉她身上的温度,她笑着说:“娘,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 第496章 启程 那日的阳光的是金红色的,朝阳红的让人觉得有些惊讶,丁小桥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站在门口,跟家里的人做最后的告别,而在她的身后,莫思归带着所有人在做最后一次的检查。 等到出门的时候,丁小桥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向了那火红的日出,只觉得自己仿佛一身都已经被镀上了一层金红色,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撩开了帘子看过去的时候,丁小桥正好看见了米氏低头悄悄的揉了揉眼睛,她不由得有些心酸,可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一分,只能朝着她使劲的挥挥手,大声说:“娘,我会好好的,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的,你们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从上河镇到王都如果走陆路的话,大概要两个多月,可是如果走漕运的水路的话,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莫思归这些年开辟的物流通道非常多,不但有陆路的、有水路的,甚至还有海路的,所以,这一次丁小桥他们去王都当然是走水路了。 漕运的水路是一条运河,丁小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不过听丁五郎说着条运河是上一个朝代的皇帝挖的,虽然丁五郎没有说那个皇帝开挖大运河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丁小桥却下意识的想,或许是跟隋炀帝一样的。 运河很宽,其实要不是两岸有着非常规整的用石头垒砌而成的河岸,丁小桥几乎不会认为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河道。 他们的船是不算是那种特别大的船,却也是能称为中等个头的船了,上下总共有三层,甲班以上有两层,甲板以下是一层,不过这一层的空间非常的宽大,主要是用来供水手们住的,除此之外还要摆放各种的货物。 而丁小桥他们是住在甲板上层的,最上面那一层则是舵手和船长的的驾驶舱。虽然船是木头造的,也主要是靠人力滑动,但是,这样的船还是让丁小桥大大的开了一番的眼界。 原来,古代的船从外形上看跟现在的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要说真的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就是速度了吧。现代的船都是用燃料驱动的,所以非常的快,并不像是这用人力驱动的,都得换班和休息,所以,在这样一艘船上,竟然有一百多个的水手来划船。 丁小桥听莫思归说,这只是中等的船,如果是出海的船,那随便一条的船都至少要有三四百个人来划动。 丁小桥想象了一下那个样子,只觉得十分壮观。 因为上河镇是在南方,而王都则是在中原腹地偏北的位置上,所以,丁小桥他们这一路上都是走的逆行。这逆行本来就耗费人力,而且不能停,否则很容易就退后了,所以这一路上,只是几个比较大的城市靠岸补给了一下必需品之外,这一路上基本就没有停船。 这样没有停船的结果就是走得非常的快,尽管是逆水行舟,可是这速度也是非常的快的。本来丁小桥的计算是大概四十天左右才会到王都,可是没有想到,这一路上的飞快行进,等到了距离王都最近的口袋金州城的时候,只用了二十九天。 从船上下地的那一天,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腿脚都是发软的,轻飘飘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而孟贞娘和白芷更是哇哇的吐个不停,其实不光是他们,就连四个副手厨师那也是蹲在码头上吐个不停。 倒是柴康很是淡定,一下船便活蹦乱跳的。丁小桥知道柴康原来就是跟着莫思归走这些物流商号的,所以早就习惯了,尽管多年没有坐船了,可是这样的一个月的路也没有给他造成太多的影响。 本来按照丁小桥的想法是下了船之后要是天时早的话,就当天便朝着王都赶去了,可是一下船看看所有人这个样子,尽管还没有到晌午,这也是赶不了路的。 于是,最后一行人只能前往四海商号在金州的客栈,在那里好好的休息调整,至于莫思归和柴康则监督着人将船上带着的所有的东西都给卸了下来。好在这莫思归就是作物流商号的,所以最不缺的就是人和车,这要是换一个客栈,光是装卸这些东西就会让人要崩溃的。 丁小桥也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这古代的时候运输的不便,也感叹了一下那些没有自己这个先天优势的酒楼东家,岂不是提前两三个月就要出门了吗?真是太折腾人了。 金州的四海商号就已经非常大了,光是那最大最繁华的街道上临街的铺面丁小桥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就有二三十个。有时候有些帐是不能细算的,就好像显得丁小桥一样,她站在街上扒着手指头算着这四海商号每年光是租金就能赚掉不少,再加上其他的钱,她忽然意识到,莫思归是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有钱到自己都不能仰望的地步,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从来不知道你那么有钱啊。” 莫思归看了丁小桥一眼,淡定的说:“这些我都是替别人挣的。” “啊?替谁挣的?皇帝吗?还是你还有个幕后老板?”丁小桥不由得有些奇怪,居然在这么大的商号后面还有人吗?随后她又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这莫思归算起来只是一个死掉了双亲的孤儿,有什么能力能在短短的几年内就挣了这么大一笔家财呢?所以,是一个高级经理人也说不一定。 这么一想,丁小桥也觉得可以接受了。 就在丁小桥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莫思归又缓缓的开口:“你啊。” “啊?”丁小桥愣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金州是距离王都最近的一座港口的城市,也是很大很繁华的一座城市,不过因为距离王都非常的近,所以太多的光芒都已经被王都给盖住了,倒反显得有些平平淡淡。 不过,丁小桥倒是很喜欢这座城市,既有王都的大气和磅礴,却也有属于自己的小精致,甚至还有很多厚重的历史感,总之,这座城市里面既没有属于王都的压力,可是又能感觉到很多和南方城市截然不同的风格。 莫思归说:“若是喜欢这里,等到斗菜大会结束之后,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丁小桥倒是很想答应,可是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估计我爹会直接提着菜刀追杀你的。” 听到丁小乔这般说,莫思归也很认真的思考了起来,想了一会儿,他拍了一下手,点点头:“确实,中间好像有点事情没有做。” 在金州休息了一天之后,次日天还没有完全的亮开,一行人就开始马不停蹄的朝着王都赶路了。 虽然金州是距离王都最大的城市,但是从金州到王都也要走个三天左右,不过,因为是两座大的都市,所以,这中间的路都是极好的,而且一路上基本都是一些小乡镇,并不像是从上河镇到平城,其实路途中有很多地方是无人居住的。 所以这一路虽然路途上比较赶,但是却并不觉得枯燥,更何况现在已经到了十月底,来的路上天微微有些阴沉,看起来是要下雪的样子。这附近的居民更是忙着储存各种各样的蔬菜准备过冬。 这路上丁小桥甚至还尝到了最后一批的柿子,那被霜打过的柿子外面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看,可是味道却好吃的不得了,又甜又面,而且还带着凉凉的感觉,那种感觉简直是说不出来的美味。 丁小桥一边毫无形象的啃着柿子,一边对着孟贞娘道:“你说,用这个柿子的汁液代替水和糖跟面粉和在一起然后做成馒头或者烙饼是什么滋味?” 这还真是一个新鲜的说法。 在古代本来水果就比较少,一般都有大户人家或者有钱人才能吃得上。而这个果汁的概念现在基本上都还没有出现,就连康国那个前辈似乎也没有提出来,所以,现在的人别说用果汁来做糕点,就单说喝个果汁那都是想都想不到的。 所以,孟贞娘一听到丁小桥说这个话,便愣住了,好半天之后她才怔怔的说道:“东家是说用这柿子汁来和面或者发面?” “是啊。” 孟贞娘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一根筋没有转过来,她半天都没有想明白,只能说:“这好像没人这么做过啊。” “难道没人做过就做不得吗?”丁小桥笑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身后的一箱子极为珍贵的几种辣椒混合粉说道:“我们做得难道原来有人做过吗?我们吃的这一口难道原来有人吃过吗?” 孟贞娘没说话,不过眼睛里却有了奇妙的光彩。 “就是要做别人都没有做过的东西才能叫做高端啊。”说着丁小桥又大大的吃了一口柿子,那冰凉的甜如蜜糖一样的柿子在她的口腔里不断的回荡着,她颇为享受的说:“这做人啊其实跟做事一样的,总不能一辈子都看着别人怎么走,怎么做,万一你看着的人一辈子就是这样的,你也愿意如此吗?” 孟贞娘听着丁小桥的话,心里好像开出了一朵朵的鲜花,而她的眼前似乎已经打开了一扇从来没有发现过的大门。 第497章 出战 等到丁小桥他们一行人到了王都的时候,几乎不用打听就已经知道了其他很多家的餐馆的参赛队都已经到了。那些王都里面有分店的人自然是在分店里面继续的练习,而那些在王都里面没有分店的参赛队,自然而然就是要找一个可以练习厨艺的地方下塔了。 丁小桥本来以为他们都是住在客栈里面,可是莫思归却告诉她,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斗菜大会是王都里面一年一度的很重要的一个盛典,所以,以这个斗菜大会生财的人家并不少。比如专门提供食材的啊、作料啊、打听小道消息的啊,甚至还有一种专门出租场地的人家做出的营生。 因为斗菜大会的参赛人数有严格的限制,所以,每个参赛队并不可能带很多的人来参赛。 如果全部住在客栈里面的话,首先这客栈里面是绝对不会提供灶间来给参赛队过来练习的,况且,就算愿意提供,你也得提防是不是有人过来偷看偷听。所以,因为这个原因,就有很多得寻常百姓家便提供了自己闲置的房子给这些参赛队作为短期出租。 而这些租户除了提供院子房屋外,自然也是按照参赛的标准提供了一个高级的厨房,让大家可以用来练习,甚至很多租户还会帮着打听一下其他队伍的消息,总之是一条龙的服务。 当然,这些房屋的租金不会便宜,一般两个月时间也要二三十两的银子。不过,能出来参加斗菜大会的酒楼基本都是财大气粗,谁还会在意这样一点小钱?只要提供的房屋和服务到位,贵一点也是无所谓的。 不过,丁小桥他们因为有莫思归在的缘故,四海商号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专门的小宅子来给参赛队居住和练习。 而入住之后,丁小桥他们也开始进行了真正的魔鬼训练。因为丁小桥他们的材料都是直接从四海客栈里面拿,所以,一时之间这外面参赛队过来打探还真是没有几个人能打探得出来他们现在到底在准备什么的。 除了每天既定菜肴得练习,其实丁小桥他们还是准备了关于别的菜肴的练习,毕竟,这比赛实在是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按照比赛的规定,每个环节是准备两道菜,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两道菜中会不会出现别的问题,所以,丁小桥他们每个环节的两道菜还是准备了两道替换的菜肴,以避免真的出现问题中,一点准备都没有的而搞得一团糟。 其实这段时间都非常累,可是,孟贞娘却在每天的练习之后还要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各种水果的汁液挤出来,用来做各种的糕点。一开始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尝试,到后面整个人参赛队的人都在尝试。 丁小桥本来想要在西点方面点播一下孟贞娘,可是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其实有什么比自己一点点琢磨出来从而成功更加有成就感呢?若是现在自己直截了当的告诉了她答案,不见得她就会快乐。 时间几乎是在飞逝。 很快,这斗菜大会的时间就要到了。在斗菜大会到的前一天,聚百味的参赛队迎来了从上河镇运过来的所有的新鲜的蔬菜、肉品、奶制品甚至是平日他们用来做饭的水。 足足的四大车东西,全部都放在莫思归四海客栈的贵重物品的库房里,有专门的人进行保管和看守,以保证一点失误都不会出现。 丁小桥陪伴着几个人将第二天比赛要用的所有的材料一次次的数点和准备之后这才睡下。 这天晚上因为大家都是心里非常的紧张,所以并没有睡好,至少丁小桥那一个晚上就几乎没有睡。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丁小桥看见所有的人都一脸的紧张然后就笑了起来:“大家为什么这么紧张?是怕输掉吗?”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丁小桥,而后,他们全部都点点头,说实话,就算是平时在没有好胜心的人,在这个时候,在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付出之后,也会有了一点点争强夺胜之心了,更何况他们全部都对聚百味这以麻辣为主的菜色有着极强的自信心,当然也就对那夺冠有着非常强烈的欲望了。 可是丁小桥却只是摇摇头笑了:“我原来也跟你们一样,对着这次比赛有着必胜的欲望,甚至觉得如果我们这次不拿一个名次就是老天都瞎了,都是这些人不会吃好东西。”随后她又顿了顿,接着笑道:“可是,在中秋的那一天,我看着月亮,忽然意识到,我想的这些实在是有些虚无。” 丁小桥看大家都是一脸不明白的看着自己就又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现在看见的月亮在十年前在二十年前,甚至在一百年前也曾经照到过别的人,可是现在他们又在哪里呢?这些人中不乏有一些伟人,有英雄,可是对于月亮而言,他们不过是月亮生命中极为平常的一瞬。而今天的比赛,对于我们来说其实也就跟那些伟人和月亮的关系一般。” “我们其实不一定非要赢,只要让人觉得我们的味道好吃,就可以了。我们做吃的,难道是为了要比赛得奖吗?可是,就算我们这一次得到奖了又如何呢?谁能保证这一次得奖能天长地久呢?倒不如让所有吃饭的人都记住,记住这些菜,记住这东西是从我们赛百味里出来了,最后成为了一个菜系,让所有人都能觉得这个菜系的菜好吃,这不是更值得吗?” 说到了最后,丁小桥带着笑意说:“有一句话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也就是告诉我们不要太在意一件事了,否则,往往会做不好的,倒不如大家放轻松一点,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成绩出现哦!”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的外面照射了进来,打在了聚百味参赛的人的每个脸上,他们静静的看着丁小桥,心里那根静静绷着的弦似乎缓缓的放松了下来。 第498章 斗菜大会(一) 在大庆国,这斗菜大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延续了多少钱,其实老百姓们并不是知道的特别清楚,但是,这么多年来,这斗菜大会都已经成为了王都老百姓一年一度必看的比赛项目了,用丁小桥的理解就是,这就是跟现代的老百姓每年看春晚一样。 虽然看起来实在是没有多大的意思,但是如果不看的话,就跟这一年根本就缺了一件很大的事情没有滋味。 在去比赛之前的有一天,莫思归说是带丁小桥去逛逛王都,于是两个人便穿着轻便的衣服,赶着实在不起眼的马车在王都里面繁华的地方溜达了一下,自然也去看了这斗菜大会的比赛场地。 虽然不能进去,但是站在外面看,却也知道这是一个相当大而且相当有气势的建筑物。 “里面是什么样子?”丁小桥问莫思归。 不过一向被丁小桥认为是百科全书的莫思归却摇摇头:“我不知道,虽然我经常来王都,可是斗菜大会一次都没有参加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进去过。” 虽然丁小桥略微有点失望,但是很快还是收拾起了心情,不管怎么说,这保有一点好奇心还是很好的,要是连一点新鲜感都没有的话,估计丁小桥对着这斗菜大会的期待也会大大折扣的。 等到了比赛那天,丁小桥和聚百味比赛的一行人进了斗菜大会专门的那个场地“万味场”的时候,丁小桥才发现,其实这里面的建筑真是非常的复杂的,别的先不要说,就说这个进场的门就有好几个。 他们因为是参赛队,所以是从特定的门口进入的,在进入之前,丁小桥将参赛的牌子和各种文书交了上去,在由这些登记的人细细的询问过了他们的身份,又做过了详细的记录之后才由专人带领他们到了专门的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是长方形的。他们从这边的门的进去,而另一边还有一个门,从哪个门出去就是比赛的场地了。而在房间的前后两个门的外面都有专门的侍卫看守着,看起来,这朝廷对于这个大赛的安保工作也是做得非常仔细的。 这屋子里面可不是给人休息的,而是塞满了东西,全部都是今天他们比赛要用的各种材料,这是提前由官方的人以及当事队伍的人一起送进了这房间的,就是为了避免出现任何的问题,从而影响到了比赛。 丁小桥因为并不是比赛人员,并不能再次逗留太长时间,外面那个迎领的侍卫笑眯眯的对着丁小桥说:“丁老板,还有什么交代的就尽快吧,这比赛就要开始,您实在是不能留在这里了。” 来这里之前,莫思归就已经跟丁小桥说,这里面的人他都已经打点过了,丁小桥见那侍卫的宽容和笑意盈盈的样子,便知道这是莫思归的功劳了。她十分有礼貌的冲着那个侍卫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侍卫便退到了屋子外面,丁小桥则转身对着屋子里面的人说:“从现在开始,所有的舞台都是你们的了,你们不要去担心什么结果,只要在过程中让自己没有任何的遗憾就好了。” 丁小桥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说得那么云淡风轻:“要知道,我们聚百味只是一家刚刚才开了一年多的店子,比资历比财力比人力比物力,无论比什么我们都是比不上今天比赛的任何一家的,可是又能如何?我们今天能站在这里,能跟这么多的老店子站在这里就已经是胜利了,所以,就算没有拿到名次也没有什么,你们只管放开手去做,等到全部比赛结束了,我们好好的在这王都里玩一玩松快松快!” 丁小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外面又传来了那侍卫的提醒声音,丁小桥也不便在继续说些什么,只能最后用眼神鼓励了他们一下,笑道:“我就在外面,你们不一定会看得见我,但是,我一定会一直看着你们的。” 这话刚落,那房间的门就已经开了,那侍卫便站在门口笑眯眯的话所:“丁老板,这边请吧。” 屋里面的几个人都冲着丁小桥用力的点点头,虽然不方便说什么,但是他们坚定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他们现在心中的坚定和努力。 丁小桥随着那侍卫出了门,并不是朝着来时的路走,而是从另一条路走,这一边走,丁小桥一边的观察,这才发现,这其实很像是罗马斗兽场一样的设计,每个小房间都是按照圆形排列的,整整的一大圈,而顺着楼梯上去,就是到了看台了。 他们这些参赛队的看台跟一般过来看热闹的观众的看台是不一样的,他们的位置要更近一些,也就看得更清楚一些了。至于裁判们的位置都是坐在场地外面的那一圈,是最接近所有参赛队的位置上。 坐在那里的话,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个选手的比赛细节,如果裁判们愿意,甚至可以从走到场地中间去近距离的观察这些选手的操作过程。 丁小桥四处看了看,这个场地其实很像是体育场,整个建筑物呈现了一个漏斗形状,所有的人都围在周围观看,而选手们在最下面的场地里面。虽然这个场地的规模是没有办法跟鸟巢之类的超级大的体育馆比,但是也不小了,至少在这个时代,在大庆国里面,这真的是地标性的建筑物了。 丁小桥虽然不知道这样一个超前意识的建筑物是谁设计的,但是也深深的为他的构思巧妙而发内心的称赞着。 在最下面的场地里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大概有五十个炉灶,每个炉灶的周围都大概有十平方米的位置是摆放着参赛队的特殊作料的,比如酱料啊,什么腌肉啊之类的东西,而那些普遍的食材,比如肉类、蔬菜、面粉什么都都放在一个公共的区域内,是专门由官方提供的,用来代表这次比赛的公平和公正性。 而在每个灶台的前面都插着一杆旗子。旗子上面则写着参赛队的名称,其实也就是酒楼的名称。丁小桥很快就已经在靠近自己看台的位置上发现了聚百味的旗子。刚才其实丁小桥一直都担心着聚百味的比赛位置离自己太远的话,她什么都看不见,那么这个时候,她的心终于是完全的放了下来。 现在比赛都还没有开始,官方也没有举办什么文艺节目,大多都是认识的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虽然一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这么多的人全部在一起讲话的话,那合到一起的声音还是让人有些头疼的。 虽然丁小桥跟莫思归关系很亲密,但是到底是两个不同的店子的人。四海商号没有参赛,也不是做吃食的店子自然而然是不能跟丁小桥他们这些参赛队坐在一起的。 丁小桥四处看了看想要找到莫思归的位置,但是奈何这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莫思归在什么地方,最后只能放弃寻找了,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场地里面。 还以为自己这一趟过来是不会有什么熟人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丁小桥不过坐下来了十几分钟,就前前后后的遇见七八个参赛的东家过来跟她打招呼寒暄了。丁小桥一看,好家伙,这些人全部都是跟丁家有生意往来的人,要不就是买自己家的菌子,要不就是买丁修义家的火腿,甚至还有买他们家玉米和粮食的。 她原来可真是没有听说这几位也要参加的,没想到现在居然遇见了他们,在互相寒暄说客套话的时候丁小桥也不得不感叹这些家伙的保密工作做得好,真是姜还是老得辣啊。 就在大家都在叽叽喳喳说话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响亮而整齐的哨声。丁小桥循声望去,只看见在最下面的场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圈的侍卫,大概有一百个之多,他们的手里面都拿着一个哨子,在人的指挥下一起吹响了。 在这个没有扩音器的时代,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是够有效的。立刻,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所有人,全部都坐好了,看向了场地中间。 只看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人站在场地中间,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哗啦哗啦的念了一遍,不过到底是因为太空旷了,实在是没有听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大家都知道是宣布今年的斗菜大会开始的意思就是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居然听到了有洪亮的说话声音响了起来,她在四处找了找,总算是在裁判席的周围找到了很多人拿了那种金属扩音器的人,当然,那种扩音器跟现代的扩音器不一样,就是一个喇叭的样子,对着小口说话,声音便被放大了。 再加上这扩音器的人多,他们说话都是一起说,所以,就跟现代的时候用了音响是一个样的。 听着这些人在一个个宣布入场的参赛队,其实丁小桥有一种穿越的感觉,好像一瞬间自己已经不在古代了,而是回到了现代看运动员入场一般。 第499章 斗菜大会(二) 跟现代的运动会或者比赛不一样的是,这个古代的斗菜大会没有那么多的花招子,直接就是各个参赛队入场后,主裁判在宣布了比赛的基本规则之后,就大手一挥开始了今年斗菜大会的第一个比赛项目餐前小菜的对决。 餐前小菜不要看是一个宴席里最不起眼的菜品了,但是里面的讲究也非常多。一般的餐前小菜都有着开胃的左右,即为这宴席起到了引导和铺垫的作用,也可以勾起客户的食欲,最后还要跟宴席中的热菜相辅相成。正是因为有了这么多的要求,所以看起来好像非常的简单,但是想要满足这所有的条件可真心是不容易。 今年参加斗菜大会的参赛队大概有五十个左右,这么多个参赛队当然是不可能全部都进入最后的决赛的,所以要经过三个比赛的阶段。第一个便是这五十个参赛队进行比赛,然后每个参赛队送给评委的菜品其实只有一小勺子。 要从那么多的评委在这一小勺子中就吃出滋味来其实是非常的严苛的。而在这场海选的比赛中会刷掉一半的参赛队。剩下的二十五个参赛队继续在明天重复这样的比赛,不过第二场的比赛是要只剩下十个参赛队。这十个参赛队会继续参加第三场的比赛,在第三场的比赛中最终决出了前三名。 其实光看赛制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斗菜大会最奇葩的地方并不是在赛制上,而是在对于菜品的要求上。 每一个环节的比赛,比赛之前每个参赛队就要把自己要比赛的两个菜名给报上去了,而剩下的三个环节的比赛全部都是做这两个菜。也就是说这两个菜会重复做三次。 重复做一个菜不见得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绝对不见得是好事。第一个,或许在第一次比赛中你能给裁判惊艳的感觉,可是连着三天都吃同样的菜,就算是天上的蟠桃园也能让吃出一些毛病来不是吗? 这也是为什么能从斗菜大会上获得赞誉的菜品那都是货真价实的极品美味,也会引起民众百姓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了。在经过这么多顶级的食客近乎苛刻的反复品尝之后最后选出来的菜品能是不好吃的吗? 丁小桥看着以柴康为代表的几个人都是一副非常淡定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这个赛制吓到。其实当时丁小桥跟他们说的那些话,什么不要紧张,什么不要在意结果之类的,真的是丁小桥为了宽大家的心而说出来的。 不管有没有让比赛的六个人宽心,至少丁小桥自己是一点都不放松的。她紧紧的盯着柴康他们一会儿,最后觉得自己不能再给自己施加这种压力了,否则这比赛都没有比完,她就要累死了。 于是从聚百味参赛队的身上收过了目光,朝着四下打量去了。很快她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周围那些参赛队的领队(也就是东家)虽然脸上都好像比较淡然,其实眼睛中也是很紧张的。 见到大家都是这幅样子,丁小桥也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看起来面对这样的比赛,其实不光是她这种第一次来的人紧张,这些比赛过很多次的人更紧张。也许,那些比赛过更多次的人比她还要紧张也说不一定。毕竟,他们都真正的见识过这所谓的残酷而严苛的比赛程序,而自己不过是听说而已。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虽然只是两道菜,但是给出的时间却是足足的两个时辰。 对于丁小桥来说用四个小时来做两道菜,还是这样的清口小菜的话还真是时间大大的宽裕啊。而且丁小桥自己也对于比赛的人拥有十分的信心,所以,心里面也渐渐的放下来了一下。 丁小桥看着当这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之后,全场的厨师全部都奔向了那位于场地中间巨大的各种食材的摆放之处。不过,跟其他的队伍不一样的是,聚百味这边将孟贞娘留下来了。 只见她非常熟练的将火点燃,然后在几个灶上烧水、擦锅做起准备工作起来。其实这样的安排并不是丁小桥做下的,而是他们参赛的人经过了讨论后最后做出来的,首先他们的比赛的灶台上有他们特别的酱料、辣椒、花椒等各种大赛中无法准备的作料和一些特别的食材,所以,不能离开了人。 倒不是说聚百味他们对于大赛的安保不放心,会被人偷了还是怎么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啊,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记录仪或者监控,很多东西还是靠着自己人监视比较好。 在一个,她是这次比赛中唯一的一个女厨子,女人的力量当然是不如男人的,外面那么多的男人抢东西,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没抢到倒是算了,万一被那些男人给伤了手,这下面的白案比赛可怎么办? 所以,柴康只是简单的想了一下,就已经做出了现在的决定。这个决定并没有告知过丁小桥,可是丁小桥现在看看他们的安排也觉得他们做的的这个决定非常的正确。 这一次,聚百味报上去的两道菜,一道是麻辣鸡,一道是醋海带。其实这两道菜是经过了他们多次研究之后定下的。 首先先要送上去的是醋海带。醋有开胃的作用,而海带有清口的作用,这两种东西混合到一起看起来极为的简单,但是却真正的达到开胃的清口的作用。 聚百味的出场顺序是第十七位,这个位置算不得好,但是也算不得坏。在他们前面一定有了很多出彩的菜色,而且,裁判们基本什么味道都尝了,要是这个时候贸然将作为重点的麻辣鸡给端出来的话,不见得就能讨到什么便宜。 倒不如这个时候先将粗海带送出去,既能让这些评委们开开胃,将原来吃掉的东西的那些味道给打扫一下,可以空出胃口来平常他们的麻辣鸡。而且最重要的还有一点,算是聚百味的一个小心机了。 那就是关于麻辣鸡的这道菜。 这道菜在聚百味的菜谱里面其实不算是清口小菜,算得上是一道主菜,可是,斗菜大会中因为一直将主菜定位为热菜,所以,不得不将这道很有代表特色的主菜退而求次的当成了清口小菜。 吃过麻辣鸡这道菜的人很多,凡是吃过它的人立刻都能想起它的味道,那就是麻、辣、嫩、鲜。这样的味道在清口小菜中是很少见的,因为它的味道来得太过盛大,一下子就能其他的味道全部给盖住了,更何况,这麻辣的味道本来就是浓重刺激的,在以咸、甜口味为主导的大庆国,这样猛烈的味道实在是能让人影响深刻的。 而在前面有了这么猛烈味道的小菜之后,后面的参赛队想要用什么菜盖过她们的话,实在是很不容易。 更重要的是,人的味蕾,当吃过了猛烈的味道之后,必然对于那些相对淡薄的味道没有了感觉,这也等于无形中阴了一把后面的参赛队。 这个年头并不是丁小桥想出来的,倒反是这六个厨子凑到一起自己研究出来的,不得不说,精通这一行的人阴人起来才更专业,要是丁小桥可能根本就想不到关于这两道菜排序的还有这么大的内涵。 跟这边孟贞娘这些轻描淡写的准备工作相比,柴康他们五个人的路途就实在是太惨烈了。 当时在选择助手的时候,莫思归给的建议是最好选择两个体型要稍微娇小灵活一点的男人,丁小桥还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现在看才明白这个含义。 现在那么多的男人都围在那堆放食材的架子边上。这边人高马大的柴康负责肉盾的工作将周围的人挤开,而边上两个瘦高个子的负责去拿那放得比较高得食材,而个子瘦小灵活的两个人干脆就钻进了人群里面去不停的翻东西,只要翻到了就丢出来,柴康立刻就眼明手快的接住。 明明这几个人都没有练过,可是看他们现在配合丁小桥都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这些人分明就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了,他们还真是天生绝配啊。 因为隔得比较远,丁小桥其实也并没有看清楚他们到底抢了一些什么东西。不过大家都是比赛的,也不是过来抢限时大甩卖的,只要是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谁还管其他人在干什么,飞快的就笨了回来。 柴康回来的时候提了两大个的篮子,里面装着活生生的鸡、海带这样的主菜,当然那还有什么笋子啊、莴笋啊、大蒜、姜、葱、芫荽之类的配菜。 当这些东西送到了自己的参赛区之后,六个人立刻就有了分工。 打下手的四个人全部都负责杀鸡,而柴康和孟贞娘则负责赶快加工海带。 海带这个东西其实最不好入味了,想要在短时间内将这醋的味道入进去,那可不是一件什么简单的事情,所以,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加工海带。 这斗菜大会是国家举办的大赛,这里面准备的食材自然而然是最好的,就好像他们手里的些海带,又厚实又新鲜,一看就是刚刚才从沿海的城市里面运过来的。 第500章 斗菜大会(三) 孟贞娘一边在兑好的热水里面仔细的洗着海带一边带着一点担心问柴康:“这个海带比我们平时用的厚啊,只有两个时辰够不够入味?” 柴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微微皱着眉头,一边在切大葱和姜片以及蒜片,一边说:“你带了针没有?” 孟贞娘微微一愣,然后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去翻带过来的工具箱说:“我记得好像是带了,但是那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我不太确认,我去确认下看看。”说着就在那工具箱里仔细的寻找着。 很快她就已经找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连连高兴的说:“带了带了,还好是带了。” 柴康听说已经带了这针心里也放了下来,“一会就用针扎上眼吧,这样应该能入味。” 在面对肉比较厚的食材用针扎眼帮助入味其实是最简单的办法了,不过,因为当时练习的时候大家用得海带都是比较薄的,并不像是现在的海带厚实得像是牛皮,就只有用到针了。 孟贞娘将洗干净的海带交给了柴康,柴康则将切好的姜片葱段以及蒜片放进了一口小锅里加开水煮开,这个时候再将海带整张放进去煮了起来。 在煮海带的时候,柴康就将他们带来的作料全部的都给拿了出来了。 这川菜里面的凉拌菜要好吃,那里面的每一种作料都是极为讲究的。就好比这醋海带里面最讲究的就是这用得醋了。 这醋海带的醋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醋都可以用的,当然,如果你吃得不讲究的话,那么什么醋都可以对付,可是对于聚百味这种本来就是在味道上追寻极致的店子,又加上比赛的话,那么这醋当然就是很讲究了。 在聚百味因为凉拌菜占了整个川菜的半壁江山,比如什么麻辣鸡、什么夫妻肺片、什么各种凉粉、凉面,所以,这里面的各种作料都是精雕细琢的。这里面用得醋全部都是聚百味自己酿的。 而用来酿醋的也并不是一般的粮食,而是,山上的各种果子。 这上河镇后面的山上,有很多野果子,当丁小桥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经常是跟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去山上寻这些野果子吃,后来到了酿醋的时候,丁小桥第一个就想起了这些野果子。 他们按照水果的不同,所酿下的醋也是截然不同的,而按照各种凉拌菜的不一厅用得醋也是绝对不一样的。就好像现在的两道凉拌菜,这醋海带用得便是梨子醋,而这夫妻肺片用的枣子醋、各种凉面凉粉用得则是苹果醋或者柿子醋,而麻辣鸡用得是苹果醋。 这些果醋里面带着一种天然的甜味,这种甜味跟用白砂糖调出来的截然不同,那张甜味并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从里面透出来的,吃上一口就会满嘴生香。当然,这种细致的味道一般人并不会分辨的那么清楚,但是,在这种比赛中,面对这些作为老饕的裁判,这种细微的差别简直就是让能让人立判高下的证据。 高手从来不是从迎面决胜负的,那都是从细节上最后分出高下的。 柴康把他们带来的各种作料全部放在了灶台边上的空白的操作台上,按照他平日里面的习惯,将这些作料都摆放好了。 这边的事情弄好了之后,那边四人的鸡已经弄好了。这次比赛他们选用的鸡是一种叫做三黄鸡的白肉鸡。跟现在大庆国厨师做菜的主流食材全部用乌骨鸡不一样,从一开始柴康他们就没有打算去用乌骨鸡。 这乌骨鸡用来熬汤是最好的,但是因为乌骨鸡相对来说比较瘦,肉质也比较紧实,用来做凉拌菜就实在是没有什么吃头了。更何况,做菜中出了味道之外,这造型也是非常重要得。 俗话说,色香味俱全。 这个色便是指的这菜式的外形,还有色彩的搭配。这麻辣鸡主要的颜色就是由辣椒红油构成,这样的红油跟白色的鸡肉配合在一起,再加上一些绿菜才是最刺激食欲的,但是,如果配上的是乌骨鸡的话,这种绝妙的颜色就彻底没有了。 看到的是红油跟黑色的鸡肉,先不要说味道怎么样,光看这颜色外形,明显的就不好看,不会刺激食欲。 在聚百味的菜里面,这麻辣鸡都是一只鸡都要拌的,但是在比赛中却不可能这么做。最重要的就是这第一场比赛吃的都是一勺子,一定要用最嫩最好的肉来进行烹饪。 这样一来除了鸡腿上的肉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还好,其他代表队拿的鸡都是乌骨鸡,所以柴康他们一开始从容不迫的选择了十来只的三黄鸡给提了回来,等到他们将最好的鸡全部给提回来之后,才陆陆续续有其他没有抢到乌骨鸡的代表队退而求其次的来到他们这里拿三黄鸡。 做厨子那杀鸡宰鱼的简直是不在话下,不过在孟贞娘他门准备海带的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四个助手已经将这些鸡全部杀好了,并且在菜板上将大腿都卸下来了。 柴康将准备好的大葱、姜片、草果、八角、蒜片等作料全部放在鸡大腿上揉搓,然后在略略用一点点黄酒腌制一下,去掉鸡腿的腥味,等到锅里面的水开了之后,就将这所有的作料连鸡大腿全部放进锅里面去煮。 关掉大火,只用小小的文火慢慢的煮。 在鸡大腿的时候,便是准备配菜的时候了。 孟贞娘将挑选好的,外形完美的黄瓜掐头去尾,交给了余新和卫平。虽然说刀工这个东西只要是厨子,无论是红案还是白案那都是一定要学会,并且熟练的,可是白案毕竟是跟这面粉打交道更多一些,所以,在刀工上,还是不如红案。 孟贞娘自己是白案师傅,带着的沈振和沙建也主要学的是白案,所以,做点粗活还行,刀工这种红案精细的活计可就不行了。 所以,孟贞娘和沈振以及沙建主要干的是挑选材料,而下刀的事情只能交给专门学习红案的余新和卫平了。 这四个人跟着柴康已经学厨师已经有两个年头了,这四个人都是莫思归原来给寻过来的,人靠得住,心性也好,最重要的是很有些天分。本来他们都是学红案的,不过,孟贞娘来了之后,暂时找不到学白案的徒弟,就只能将他们四个人一分为二,各学一半了。 沈振是四个人当中刀工最好的,丁小桥经常说,看着沈振的刀工就好像是看一个绝世高手在比武一样,不过,从来都是压倒性的胜利,那用刀又快又准,而且是非常漂亮。最重要的是切下来的东西那简直就是跟现代的机械加工出来的一样。 沈振有个绝活,那就是可以将豆腐都切成细丝,原来这个丁小桥也只是在书上看过,一直以为是吹牛的,但是直到有一次看见沈振表演过这个绝活之后才真正的懂得了什么叫做高手在民间。 至于沙建的绝活则是雕工,不知道为什么沙建似乎对于小雕刻刀有天生的亲和感,那小小的雕刻刀到了他的手里似乎就变成了他的另外一根手指,不过随便几下,那看起来十分拙朴的蔬菜就能被他雕刻成精美的雕塑。 他这一手绝活算是在聚百味里面没有人能比的,就算是柴康,在这一方面也是对于沙建要甘拜下风的。所以,这沙建现在不但是柴康的红案徒弟,其实还是在教授着很多小厨子的雕工的师傅。 不过,今天沙建是没有上场的机会了,准确说,在每一环节的前两场比赛中,沙建都是没有机会表现自己的绝活的,毕竟每道菜送到了评委嘴边的只有一小勺子,要做雕工实在是不可能了。 所以,今天的活计,主要是以柴康和沈振为主了。 沈振将孟贞娘已经打理好的黄光放在了菜板上,只见那刀快得只剩下残影,不过片刻之后,菜板上只剩下了跟棉线一般粗细的黄瓜丝。 切好的黄瓜之后,那边沙建已经将新鲜的葫芦洗好了,并且去了皮了。沈振接过了这葫芦,手起刀落,丁小桥远远的看着,甚至没有发现他的手有什么大的动作,那菜板上就已经堆好了一小堆的葫芦丝了。 等到这边的丝切的差不多之后,便将这黄瓜丝和葫芦丝各自放到了凉开水中泡着,既可以保持它们的水分,也不会让这蔬菜里面的本身味道不会流失太多,还可以去处这蔬菜中原本的苦涩味道。 而在这个时候,用小火炖煮了一炷香工夫的海带已经好了。 看锅的孟贞娘他们几人,连忙将这海带都捞了起来,放在了干净的砧板上面晾晒。而这个时候,孟贞娘又拿出了针来。 其实不是针,而是一个针棍。这是一个由柴康和孟贞娘一起发明的东西。它的外形像是一把长柄的刷子,不过,在原本是刷毛的那个位置上,全部都是几百根的细细的绣花针。 这个东西当时制作出来可是费了不少的工夫,至少是几个人的手都被扎得不少的针孔,不过,这东西用来敲打食材,让其入味可真的称得上是神器了。 第501章 斗菜大会(四) 海带摊放在砧板的上面很快热量就散掉了,这个时候就用那个针棍轻轻的在海带上面敲击着,因为海带并不像是肉类那么有很好的弹性,更何况这海带一会是要切成丝的,如果敲击的太重的话,那么海带就透了,在一切丝,很快就会断掉,所以在敲击的是有一定要用很绵软的力气,将整张海带的两面都要敲过。 等到敲完之后,在海带的上面就已经遍布了细细几乎看不见的小孔。这个时候再交给沈振开始切丝。 这海带丝并不能切得太细,首先因为上面都是小孔,如果切得太细的话,很容易就碎了,断了,到时候对于美观上面可能要减分。其次,这海带如果切的太细的话就没有味道了。 毕竟在粗海带这道菜里面,海带是主要的食材,如果整道菜里根本吃不到海带的味道,那么这道菜也是够失败的了。 所以,沈振将这海带切成了大约每根有两毫米左右粗细的海带丝放在了一边的大碗里面,交给了柴康。 柴康是红案的厨师,是整场比赛中最为重要的人物,他不带要负责调味,而且要负责对于菜品盛放的顺序和多少都要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柴康将那海带丝上面加上了酱油、醋、盐巴、花椒、胡椒等等最为普通的材料,然后又用新鲜的小米辣一小点过了滚油,就用那一点点滚油教在了海带丝上面。 这海带丝是墨绿色的,配上了那细细的雪白的蒜蓉和微微有些发黄的姜末还有那细细的葱丝,搅合在一起,别提有多好看了。 粗海带粗海带,这最重要的味道当然是醋了,可也不仅仅是醋,毕竟醋是主要的味道,可是光有这个味道没有其他辅助的味道,这道菜也没有什么吃头了。 所以,这些作料拌好之后,就将这一大碗的海带丝全部都腌在了梨子醋里面,静静的等待入味就好了。 当这边的一切都已经了了,那边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了,而煮着鸡腿的锅也已经开了好一会了。 将煮熟的鸡腿从锅里面提出来,放在了专门的漏网里面晾一会,将里面的热气和水分全部都弄干净了,这个时候才开始剔骨。 麻辣鸡是绝对不能将鸡肉弄得太小块的,这样就不好吃了,所以,在剔骨之后,并不用沈振动手,柴康直接就将鸡肉切成了小手指头粗细的小细条,然后将这鸡和已经切好黄瓜丝和葫芦丝全部放在了一个大盆里面,开始准备配作料了。 跟醋海带不一样的是,麻辣鸡中当家做主的味道是麻辣,也是川菜中最主要的味道,所以,在这道菜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对于这两种味道的调配。 虽然说是第一个开始做麻辣味道的店子,但是,丁小桥他们也算是将麻辣味道做到了极致了。不光这辣椒红油中的辣椒是十数种的辣椒粉末混合跟芝麻一起炸出来的,就连那花椒也是用五种以上的花椒晾晒干之后磨成了粉末按照固定的比例混合而成的。 至于这辣椒红油和花椒粉的比例也不是随便就出来的,那都是丁小桥和柴康还有莫思归花了很多年功夫一点点尝试出来的,所以,别看这个味道表面上好像是麻辣,可是实际上,这里面隐藏的各种秘密却十分的复杂。 大家都以为花椒就麻的,辣椒是辣的,可是并不仅仅是这样的。花椒中有的花椒是很麻的,可是有的花椒却只是负责香,麻的味道很清淡。而辣椒中也是如此,所以,将不同种类的花椒、辣椒各自混合到一起,所能生成的味道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丁小桥相信,这些老饕们在品尝了这样的味道之后,一定能分辨出这其中的玄妙,可是却又对于这样的玄妙没有办法解答。 先将黄瓜丝和葫芦丝全部放在了大碗的下面,再将这已经切好的鸡肉放在了上面,接着就将依次放上蒜、葱、姜还有酱油醋和花生碎,核桃碎以及芝麻,最后在将辣椒红油浇到上面,开始进行搅拌。 这搅拌的时候速度一定要非常的快,绝对不能慢悠悠的,因为这些味道都是很重的,而鸡也已经切的很小了,如果不快速的搅拌的话,这入味就会不均匀,那么对于最后的比赛结果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跟粗海带不一样的是,粗海带只用泡在那里就可以了,可是这麻辣鸡却要不停的搅拌,但是搅拌的时候也不能太用力,否则这些鸡肉就会变碎了,所以,这个力道和速度都是要非常控制的,否则一个不小心,这个鸡肉就会前功尽弃了。 大概搅拌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柴康停了下来,在看看那锅里面,所有的鸡肉就跟刚刚切开的一样,并没有一点点的破损,就可以知道这柴康的功底有多么的厉害了。 静静的将麻辣鸡放了一会儿,等到最后一炷香的时候,柴康便开始将已经被众人准备好的几十个勺子里面依次开始放粗海带还有麻辣鸡了。 等到放完之后,柴康连忙给孟贞娘,孟贞娘就速度跑到了自己的灶台边上的那面小锣前,敲了一下,并且在自己的队伍的旗子上面拴上了一块红布条代表自己已经完成了比赛。 裁判这边接到了这样的消息之后就会在他们比赛的分数上先给出了几分这速度分。不过这之后,他们的菜就会被人收走,放在了场地中间专门一个属于他们比赛队伍的一个台子上等待着。 丁小桥看着场地中间那只高高的香终于燃烧殆尽了。在那支香燃烧完了之后,就听见那个放置在场地边上巨大的铜锣被重重的敲响了,这代表着整场比赛已经完全的结束了,不管你现在做完还是没有做完,都要上交自己的作品了。 等到所有的选手的作品都已经上交放到了指定的位置上之后,就会有有专门的侍卫按照参赛抽签的顺序开始端给所有的评委吃品尝这些菜品了。 每人只有一个勺子。 也就是说,每个人只有一勺子的机会,无论这勺子里你吃到了什么,是可口还是不可口,是还想吃还是根本就难以下咽,都再也没有机会了。裁判只能根据这一勺子里面吃到的东西进行评判。 这样的比赛制度是很有片面性的,因为,没有办法反复的品尝,所以,只能凭借着那很片面的直觉来进行评判,说不定这裁判的舌尖有了一点点的不对劲,那么一道好好的菜就被放弃了。 丁小桥也是对于这样的比赛很是无奈,你想想看,一勺子不过是半口的饭菜,能吃出个什么味道来打,就要凭借这个来绝对一个厨师甚至是一个参赛队的生死,这也太残酷了吧。 所以等到裁判们开始品尝的时候,丁小桥就已经双手合十的在那里念佛了,希望能够得到漫天神佛的保佑。 裁判打分是和品尝菜肴一起进行的,往往是吃完一勺子菜,他们就会在自己面前的纸上写下了是留还是不留,然后就有专门的唱票的人来收集这些裁判结果,然后将它们整理出来。 最后所有的菜品都品尝完了之后,所有的参赛队也比赛完之后,官方在进行一个从多到少的排列,打留下最多票数的人自然就是在前面,打留下票数最少的人便是被淘汰了。 这样排列之后,只取前面的二十五名,这些参赛队就顺利的进入了下一轮的复赛,而下场比赛也是用同样的赛制,不过,只取前面的十名。 这斗菜大会的每一个环节都是如此,所以,这样的煎熬并不是只有今天。 终于,轮到了聚百味的菜送上去了,其实不光丁小桥紧张得很,就连在场内的六个人也紧张的不停的吞口水。要说在聚百味那一亩三分地上,他们可是老大,可是说了算的,可是在这比赛场上,他们真是什么都算不上。 孟贞娘静静的看着这些裁判拿起了勺子将里面的海带丝先放进了嘴里,然后一个个的默默的品尝起来,她呼出了一口气说:“我觉得这样的感受实在是太差劲了。” “什么感受?”柴康虽然紧张,但是也没有到那种完全忘我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裁判席上的地步,他转回头去看孟贞娘,有点好奇。 “就是将自己的命运完全的交在别人的手中,这样的感觉太差劲了,我一点也不喜欢。” 柴康听了孟贞娘的话,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现在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的手中,正是为了以后,要将自己的命运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中做准备。” 在孟贞娘的心中,柴康一直都是一个没有什么太深刻想法的人,他随时都是乐呵呵的,好像也没有什么烦恼,现在陡然之间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真是让人惊诧不已。 丁小桥看着收票的人将所有的裁判对于粗海带的票数收了过来,然后交给了上去,随后又是麻辣鸡的票数。接着就是下面一个参赛队的菜品端了上去,下面唱票席位上的人开始紧张的开始计票起来。 他们在紧张,而丁小桥更是紧张,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就看见一个侍卫拿了那唱票的结果给所有拿着喇叭的人。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提了起来了。 第502章 开解 事实上证明,丁小桥实在是太过紧张了,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前路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紧张也是难免的,就算是背负着穿越女金手指这样的光环,丁小桥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而普通人遇见了这样的情况,要是不紧张,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聚百味的味道是独一份的,在整个大庆国是独一份的,甚至在周边几个国家里面都是独一份的。 也许他们的其他方面并不如别的老店子,别的老厨师,但是光光只独一份的味道就已经征服了多有的评委,况且,每个评委只能吃一勺子,几乎所有评委在细细的品尝了这属于聚百味的两勺子开胃小菜之后,都恨不得再能多吃几口。 可是,想要多吃的话,势必要到复赛了,所以,他们几乎全部给的都是通过票。 丁小桥远远的听着那高声喊出来的票数,通过率之高,已经根本就不用去在乎排序了,几乎是百分之九十的通过率,在这样的状况之下,聚百味的晋级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果然,在经过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评判之后,聚百味以排在前五名的成绩,顺利晋级。 虽然只是第一关初赛的成绩,可是,这样的成绩还是让人大跌眼镜。在座的几乎都是参加了很多次的参赛队了,虽然早就已经耳闻过这云通郡有一个聚百味,味道以麻辣为主,可是,毕竟是一个新开的店子,能跟这些已经积累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店子相媲美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今年这样的成绩出来之后,尽管只是一个初赛成绩,所有的人,都有一种黑马出现的感觉。只是,这匹黑马能不能走到最后还是一说,但不得不承认,这第一场的比赛,聚百味确实是博得了全场的注意力,。 来观看这样比赛的人,不仅仅是一些上流社会的人,原来我们介绍过,这个体育场一样的建筑物里面还有很多一般居民过来看比赛,这个比赛结果一处来,真的是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通过这些居民的嘴里,这聚百味的名声立刻就传播了出去,好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不过是一夜之间,整个王都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斗菜大会中有一家第一次参赛就力压群雄的餐馆。 四处一打听,便知道,这聚百味是在云通郡开店子的,很多人,不由得捶胸顿足,只觉得可惜,为什么不在王都开店子?这样子也可以让他们好好的尝一尝这一出现就能夺人眼球的菜色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 聚百味经过了第一场比赛就已经在外面掀起了一阵风潮,可是跟这外面喧喧嚷嚷的风潮不一样的是,所有参赛的人,他们的内心却有着巨大的压力。 丁小桥安慰他们道:“复赛是在二天之后,你们不要太紧张,按照平日里面的准备就可以了。” 虽然丁小桥对于参赛的大家是这么说的,但是,事实上她自己还是有很多的担心的。只是这些担心,她绝对是不能跟参赛的人讲,怕影响他们比赛的情绪。出了厨房,丁小桥看见莫思归正站在小院子的门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她扬起了眉毛看他说:“怎么在这儿?” “这位姑娘,今天的天气甚好,阳光明媚,你难道不想出去走一走吗?”莫思归刷得一声甩开了手里得折扇,对着丁小桥带着几分轻佻却又语气温柔的说道。 丁小桥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莫思归手里的那把折扇上面,她看了看天气,这一日的天气确实是非常好的,但是,再好也是冬天啊,这个家伙,居然在这种天气里面还耍帅,真是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不过,她还是翘起了嘴角说道:“出去也是可以的,不过,我这大老远的出门,什么相熟的人都不认识,贸然跟公子出去,实在是不妥当。” 莫思归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用那折扇顶了顶自己的下巴,叹了一口气说:“如此的话,那真是可惜了,如果姑娘相信在下的话,在下倒是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做保证,绝对能将姑娘怎么带出去就怎么送回来……” 说到了这里两个人终于再也演不下去了,于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开始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丁小桥一边笑一边说:“我倒是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作为拐子的天分呢,要是再继续这么忽悠下去,我估计就要被你给骗走了。” 莫思归却摇头:“若是真的能骗走你,还用得到现在吗?” 两个人又是一阵的笑。 丁小桥跟莫思归都坐在马车里面,今天很冷,这马车外面虽然看着很是普通,可是在里面却装饰得非常的好,到处都是用柔软的棉被,还有早就准备好的汤婆子。 丁小桥转过了身子,轻轻的掀开了窗户,朝着外面看了看,然后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刚出来的时候还是阳光好得很,现在就已经阴下来了,这王都的天气真是奇怪。” “估计是要下雪了。”莫思归顺着丁小桥掀开的窗户朝着外面看去,接着便问道:“我看你的心情不是很好,可是为了这次比赛成绩的事情。” 点点头,丁小桥对于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否认,她本来也就是在为这个事情烦恼。可是这个事情不能跟比赛的人说,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王都,丁小桥能倾诉的对象也只剩下了莫思归了。 她说道:“我原来一直都觉得聚百味的味道是独一份的,是在全国都没有的,这样的味道不见得所有的人都会认可,但是,想要通过初赛还是很容易的。按照我原来的想法,通过初赛之后,能在二十名左右浮动就不错了,这个成绩不会打眼,可也不会太糟糕。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出现了这个结果……”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她只觉得,满心都是忧虑。 “你是在担心什么?别的店子给你的压力?还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莫思归是最了解丁小桥的人。 自从昨天比赛完了之后,莫思归就发现丁小桥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高兴,反而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意。他和丁小桥一起长大,相交又深,只要随便的想一想,便能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今天莫思归才将丁小桥带出来,想要让她看看这王都的繁华,也开解一番。 丁小桥摇摇头:“都有吧。其实,我这个人挺黑暗的,我一直都在担心,这么大的比赛,不可能完全是公平的,那些百年的老店,他们根深蒂固,他们的人脉广博,我这一个乡下店子,跟他们比起来,不过是就是云泥之别,我没有根基,也没有人脉,但是,却有了他们没有味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早暴露的自己的实力,会不会让这些人盯上呢?” 说到了这里之后,她长久的停顿着,而莫思归也并没有因为她的停顿就催促她,反而继续的等待着她的停顿,要听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们只参加前面四个环节,可是,我想今年的斗菜大会,一定是各家店子都贸着劲要去抢前三名的,或者,他们早就已经将着比赛的名次默默的排了一个序,不过,不管如何,这里面都是不关我们聚百味的事情的。可是现在,我们冒出来了,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我们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的敌人。” “我不怕战斗,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暗算我们呢?如果实在比赛中光明正大的落败,我不一点也不难过,这是我技不如人。可是,要是我们的落败是因为别人动了手脚,这又要如何呢?”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越说心里中的忧虑就越甚。最后竟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莫思归看着她有些恹恹的表情,不由得心里面也难过了起来,他想了想,丁小桥说得这些事情还真是有很大可能发生的。这些店子能屹立不倒,除了自己有几把刷子之外,难道私底下就真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够当吗?只怕是不可能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呢?莫思归的脸上笑了起来,他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丁小桥的手,然后顺着她手背上皮肤的纹路往下划去,最后,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指。 这马车里温暖如春,丁小桥还抱着汤婆子,可是就算是这样,也顶不过她心中的严寒。莫思归,握着这手指,就好像是握着坚硬而冰凌一般。他说到:“小桥,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去想办法,他们有百年的基业,他们有广博的人脉,可是你有一样东西是他们都没有的。” “什么?”丁小桥倒反奇怪起来,她养着眉毛看着莫思归,脑子里却在想他的话,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别人没有而自己却有的呢?难道是那麻辣的味道? 望着丁小桥那一脸茫然的表情,莫思归实在是有些无奈,有时候女孩子太过独立也是一件挺让人伤感的事情。 他说:“小桥,你还有我啊。” 第503章 合作 时间是飞快的,从来不会为任何人驻足。两天的时间不过是转眼而过,在这两天里,丁小桥没有再看见莫思归,倒是抱石来了小院子两次,一次都是来跟丁小桥说,她所有担心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一定是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另外一次则是带来了一只大概只有茶杯大小的小狗。 要知道茶杯犬这种犬都是在后期为了迎合人的喜欢而专门杂交出来的,在这个时候的狗基本都是猎狗和看家护院的狗,想要弄到一条观赏的小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是这么大小的狗了。 丁小桥对于这只毛色金黄的小狗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也能理解莫思归为自己做得苦心,渐渐得也没有那么焦躁了。 转眼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复赛的早上。跟初赛的时候是一样的,但是这一次,主办方并不在允许所有参赛队的领队再跟着选手进入房间,而是将他们拦在了外面由专门的人领着他们到了指定的观赛的台子上。 经过了初赛的耀眼,丁小桥的出现立刻就引起了已经遭到的各个参赛队的东家的瞩目。这里的东家依然像是那天一样坐满了所有参赛队的东家,并没有因为这第一个环节的初赛淘汰而让这些东家离开。 这些人原本都是相互认识的,就算是不认识的,打了那么多次交道那也是对于其他的东家脸熟了,现在陡然来了一个女东家本来就打眼,更何况还是这次比赛越出的黑马,大家都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 有的则向她示好,有的则认为她不过是一时的好运气,对于她很不屑一顾,有的便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态度的改变,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丁小桥那天经过了莫思归的开解,这几天也想了很多,心里面已经不像是第一天比赛那么浮躁和紧张了,她对待所有人的态度也是淡淡的,并没有因为上次比赛的结果而显出一点点的骄傲来,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头上带着长长的垂纱幕篱,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挡住了,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不过,从她坐在那里散发出来的不卑不亢和恬淡的气场却给了一种超脱的感觉。 和其他东家们字字句句都在打机锋不同,丁小桥并不多话,也不会刻意的去和哪一个东家搭话。毕竟她的资历和性别都是不太方便的,但是也不能说她是倨傲的,至少在别的东家主动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会每一句都有问有答,只是,回答的答案到底是圆滑和高明的,让那些来打听消息的人感觉好像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复赛因为用得还是一样的菜式,所以,众位裁判其实对于比赛的菜肴里面抱有期待的菜并不是特别多,更多的是看他们的技巧和对于时间的掌控。当然,也不是说裁判真的就对于所有的菜式都不抱有希望了,其实,相反的是,裁判们对于很有几个菜还是念念不忘的,其中便有聚百味的两个菜。 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悬念,这两个菜在复赛中再一次脱颖而出,以第六名的成绩进入了决赛。 虽然从这复赛的结果看,并没有在初赛中那么惊悚,可是,这只是一个新的参赛队,是一个才开了一年的酒楼,就能直接这么闯入决赛,实在是不能小觑。更何况……在场所有听了这结果的东家们都直接或者间接的打量着一直默默坐在角落里面的丁小桥,每个人都在默默的猜测着。 这聚百味一定是留了后手了吧。 这一点,他们当然是没有猜错的,丁小桥和聚百味的参赛队在复赛中确实是留了后手了。 初赛的时候,因为不知道深浅,大家还是在这里还是拿出了八成的实力,可是当造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之后,在复赛中,尽管没有丁小桥的授意,但是每个参赛的人员,都开始对于自己队伍的比赛实力有些保留,甚至为了能够勉强过关,还换下了一些作料,直等到在决赛的时候一击击杀所有参赛队。 两天后,便是决赛。 其实在每次的斗菜大会中,这第一个环节的比赛是最不被人重视的,也是最不容易出什么精彩的菜肴的,往往是出彩最多的是第二场的热菜、第三场的汤和第四场的面点上面。 虽然是最不容易出彩的比赛,各个参赛队也是卯足了劲进行比赛的。不过,相比较起这些还有机会进行比赛的参赛队,那些已经被淘汰的参赛队就显得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不过,别的饭店都是不好攻击的,毕竟家大业大,根深叶茂,倒是这聚百味因为是才刚刚出现的缘故,一下子就成为了各种靶子。 有人冷笑地说:“不过是开胃小菜做得好,又能如何?一个酒楼能不能生意好,能不能兴盛,能不能做得长久难道是看几个开胃小菜的吗?难道你们见过有客人上酒楼是专门去吃开胃小菜的?笑话!” 确实,因为聚百味的这匹黑马实在是出现的太过于突然了,根本没有给这绝大部分的酒楼一点点的准备,所以,现在的参赛队的东家其实基本都是这个想法。他们对于这个以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麻辣味当成小菜出色点的聚百味并不放在心上。 这从古至今,谁唱过麻辣味的主菜?笑话!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当然,这些嘲讽,这些猜测,更多的是因为这些东家并没有自己尝过这些菜肴罢了。 而作为所有裁判的各个老饕、上流社会的成员甚至是那些不参赛酒楼的东家,他们是尝过的,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将这聚百味的菜肴到底是什么味道传递出来。 因为传统,他们自从开始比赛,每个人身边都跟着朝廷的亲兵,要是将这关于斗菜大会的内容告诉别人,别说会失去了自己这作为裁判的资格,只怕连自己的店子都会被摘牌。 斗菜大会这么做,其实也是原来在举办之初,所有的参赛队一起通过的一个规则。 一道新菜之所以能让人眼前一亮除了本身的味道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出其不意。如果在一开始就让你已经知道了这道菜的秘密,那么还有什么精彩可言呢?所以,按照斗菜大会历年而来的规矩,这些菜肴在比赛的时候除了裁判们知道它其中的滋味,其他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一直要到斗菜大会结束的那一天,每个参赛队都会将自己参加比赛的菜肴全部做出来,然后分给在场的人品尝。 正是有了这样的规定,所以,斗菜大会才成为了整个大庆国,乃至是其他国家的厨师和酒楼都趋之若鹜的一场比赛。 每一场的决赛除了三位主要裁判还有二十位上流社会的人以及三十位的为参赛酒楼东家之外,还会有宫里面指派一位重要的人物过来参加,投出自己手中至关重要的一票。 平时,这一位重要任务要不是由后宫的皇后、太后担任,要不就是皇帝直接指派。而今年却是由皇帝亲自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酒楼卯着劲要参加的重要原因,能在皇帝的面前直接得了青眼,这比什么不强啊,而且,要是能拿到皇帝直接给的那一票,这不就等于拿到了圣旨一样吗! 当今的皇帝是一个美食家,是一个老饕,此生出了权利之外,大概最大的兴趣就是寻找美食了,这一点从他那微微有些圆润的身材上可以得到很好的印证。所以,今天的决赛,他可是早早的就到了。 等到皇帝一声令下,这场内十组人员便开始热火的朝天的比赛起来。 和前两场比赛只是给每个裁判准备一勺不一样,这一次的比赛,是要求给所有的裁判都每个人准备一份。 当然,官方的材料是一定给够了。 可是,官方的材料给够了,这么多份的菜,也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所以,这第三次的比赛时间是两个半时辰。 沙建的上面两场比赛都是在做下手,这一次,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要用冬瓜来雕刻这盛放菜肴的容器。 虽然不用雕刻特别复杂的花纹,可是要掉出来将近六十份也是非常可怕的工作量。 好在这余新和卫平,乃至孟贞娘都是精通雕刻的,所以,这四个人八只手一起上下工作,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在沈振切丝的时候,柴康只要将所有的食材全部放进了水里面开始煮,就忙着帮他们削冬瓜皮。 这个时候,在聚百味的每个人心中都没有主厨或者二厨的概念,都没有大师和学徒的概念,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有人这么忙碌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将这聚百味最好的实力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展现在皇帝的面前。 他们是新人,是新开的餐馆,他们或许没有人脉,或许没有资历,可是他们却有着对于成功的渴望,对于登顶的野心。 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的野心,成就了一个人,成就了一件事。 第504章 清口小菜,决赛 聚百味的菜之所以让人念念不忘,除了味道出色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新奇。就比如现在粗海带这道菜,海带在大庆国不算是什么稀罕东西,毕竟是在临海的一个国家,所以这老百姓吃到这海带也算是平常。 不过,一般的海带都是用来煮汤的,很少用来凉拌。 其实,凉拌这种风格也是极为少见的,在大庆国的开胃小菜,多半都用的是卤味,各种卤味,各种卤汤,可以这么说在整个大庆国所有的酒楼中,都有一锅独特的卤汤。 这锅卤汤各自有个子的味道,绝对不会重复。 斗菜大会的开胃小菜,与其说是比较开胃小菜,倒不如说是比较各家的卤汤味道。吃了这么多年了,其中不乏有些突破,但是都不大,说到底不过是万变不离其宗,全部都是鲁味罢了。 可是,这聚百味上来的两道开胃小菜,简直就好像是天外飞仙一般的奇特,做法、味道、用料,无一不是奇怪的。 可是,偏偏这样奇怪的做法、味道、用料,就是让人欲罢不能。每一个裁判才吃了第一口聚百味的开胃小菜之后,只怕脑海里首先冒出来的是:这是什么味道?到底是什么做得会有这样的辣味? 其次便是,什么?开胃小菜还可以这么做! 正是这样的原因,让所有的裁判都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做法,甚至为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们对于里面的探索好像才是个孩子一样。 为了在这一次决赛中异军突起,虽然,还是那两道菜,但是在配菜上面却做了一些调整。 海带是没有没有变,本来这就是作为一道清口的小菜,但是,海带却是要用冬瓜盅来盛放的。让海带在这冰冻过的冬瓜盅里盛放,不但好看,而且,能让海带吸收这冬瓜特有的清香,便能让这粗海带有了另一种登峰造极的味道。 而在另外一道麻辣鸡中,更是将原本的黄瓜丝和葫芦丝又加上一种土豆丝。 说实话,土豆丝一般都是作为一种在炖煮菜肴中的辅菜,或者就是作为爆炒的主菜,还从来没有想过用它凉拌的。那天丁小桥忽然说,试试土豆丝做辅材,大家其实心里都是打鼓的,可是,这土豆丝切了之后,在滚水中随便一抄,便拿出来,不但一点没有土豆的味道,反而有一种香脆的感觉。 这种香脆跟黄瓜、葫芦混合到一起,形成一种绝妙的配搭,用这样的辅材加上那肥嫩的麻辣鸡腿肉,简直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几天当中,大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实验这土豆丝的凉拌效果,最终掌握了最好的配比和火候,以及土豆丝切的粗细。 可是今天到底是正式比赛,在切土豆丝的时候,沈振的手都是有点抖的,他中间停了好几次,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最终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柴康说:“这不是比赛,他们不过是一次过来吃饭的客人,平日里如何,现在便如何。东家又不会扣扣工钱。” 柴康是难得这样幽默的,特别又是在现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他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倒是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一下子紧绷的神经便松弛。 人只要不紧张,其实很多事情就显得没有那么困难,就好像现在一样。要用自己做出来的菜肴去面对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和这一圈虎视眈眈的裁判也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沈振的刀子下得又快有准,丁小桥远远的看着,只感觉他的手臂上是安了马达一样,切下去的每一刀都是那么精准,出来的每条丝都是那么完美。丁小桥知道,这个世界上比沈振高明的刀工一定还有很多,可是,在这一刻,丁小桥觉得,沈振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棒刀工! 今天的比赛中除了这些换了辅材、雕刻冬瓜盅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这完全是在考验柴康。 那就是对于麻辣鸡那将近半个时辰的搅拌,这多的菜,这多的分量,要用适当的力道搅拌半个时辰,这并不仅仅是对于技术的考察,也是对于力量的考验。 丁小桥原来看过一个电影,那里面的厨子,天天都要举石锁来锻炼自己的臂力,她总觉得有些言过其实,可是,等到她发现柴康真的是也是这样,从他到了丁家开始做厨子的那一天起,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做大量的体力锻炼才知道那电影里演得一点都不假。 要做一个一个好厨子,首先要有一双有力的手。 远远的,丁小桥看着柴康手里拿着专门的搅拌棒在一口大锅里面搅拌着那些麻辣鸡,一圈一圈一圈……匀称的速度,合适的力道,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尊雕塑,又好像是一台崭新的高强度机器,让人感觉到他身上迸发而出的力量和激情。 在这一刻,丁小桥是为他们而沉迷的,她想如果现在有粉丝这样的说法的话,她一定是聚百味每个厨师的粉丝,因为,他们做得每一点都是让自己不得不佩服,不得不崇拜的。 在平日里,要是让丁小桥定定的在什么地方坐上两个半时辰,那简直是要了丁小桥的命,可是现在,可是今天,她丝毫都没有感觉到这时间的流逝和身体的疲劳,仿佛就是过了眨眼的工夫。 那场内计时的沙漏和长香已经接近了尾声。 而聚百味也开始最后的装盘。 在装盘结束之后,孟贞娘甚至顾不上去擦自己脸上的汗水,直接就冲到了那面小铜锣的面前,敲响了铜锣,将手上的红布条扎在了自己的旗杆之上。 立刻就有人过来将他们准备好的菜肴全部端到了指定的位置上。 所有人便站在灶台的后面,静静的望着自己的作品离开了他们的视野。 孟贞娘眨了眨眼睛,一大滴汗水从她的眉毛上低落,落在了她的眼睛里,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里热乎乎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马上就要流出来了。 柴康站在她的边上,忽然听到了孟贞娘吸鼻子的声音,便转头去看她,发现她强忍着眼泪依旧在抽噎了,他笑道:“我说孟师傅,你现在就开始哭啊,要是一会这没选上了你是哭还是不哭啊?” 孟贞娘抬起头凶狠的瞪着蔡康,低声怒道:“我怎么就从来都没有发现你是一个乌鸦嘴呢!” 柴康被骂得摸了摸鼻子又说:“那一会儿要是得了前三甲,你是哭还是不哭啊!” 孟贞娘本来那点小情绪已经被柴康刚才的话弄得无影无踪了,现在又听到他知之能改之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到时候再说!” 皇帝今天其实不太想来的,毕竟这只是开胃小菜的决赛,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就来显得有点太眼皮子浅了。可是当他听说了这次聚百味也进入了决赛,而且听说了两道菜的菜名之后,这口水就忍不住的往下流了。 算一算时间,上一次是聚百味的菜已经是半年之前了,这回到王都的半年之内,皇帝尝试过很多次让人用这满枝红来做菜,但是真的是再也做不出在聚百味吃到的那种味道了,这让皇帝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 所以,现在听着那粗海带和麻辣凉鸡的菜名之后,皇帝就忙不迭的过来了,反正他也是要做裁判的,先过来解解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聚百味的菜已经做好了,皇帝看着那摆在不远处的菜只觉得自己的舌头下面分泌出了大量的唾液,可是,却不能吃。因为按照这个比赛的规定,必须要等到所有的参赛队全部都做完了之后,才能按照次序来品尝。 如果是平日里,皇帝倒是对于这样的规定没有什么怨言,可是今天,他肚子里面的馋虫正在翻腾,不由得也就话多了起来。他清了清喉咙,对着坐在下面的那些裁判说道:“这日后几天的热菜、汤和面点以及宴席的比赛也是要这样吗?做好的要放在那里等着,等到所有人都做好才能品评?” 大家正全神贯注的观看比赛呢,顺便很多人都在暗暗的去记住那些好菜的流程,直等到回到自己的酒楼之后也依葫芦画瓢,现在忽然就听到了皇帝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行礼等到皇帝继续说下去。 “今天比得是凉菜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过两天比的就是热菜了,现在天气这么冷,那菜端上来不马上吃,很快就会失去了本来的味道,那个时候再来慢悠悠的品评是不是对这些比赛的酒馆很不公平呢?他们辛辛苦苦的准备了那么长时间,也不是为了让大家吃冷菜来的。” 皇帝如是说。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举办方的官员上来解释:“陛下,今天是比得冷盘,所以并不影响什么,从下场比赛开始,都会准备热锅子,将这些菜全部热起来,不会影响到味道的。” 皇帝听了这话,只是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菜就这么用火炉子热上就好了?可见你是一个不精通这一行的,要知道很多菜都是要做出来现吃才能尝到最鲜美的味道,这用火炉子热出来的菜,本身就已经失去味道了。” 说到了这里,他很是不满的哼了哼鼻子:“这斗菜大会举办了这么多届,怎么还会有如此的纰漏!一定是你们的不仔细!” 第505章 清口小菜,品评 这些话要是任何一个人说出来,一定会被人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可是偏偏现在说话的人是皇帝,而且,皇帝并不是对于美食一点都不懂,甚至他自己就是一个老饕,就是一个顶级的美食家,要论会吃,要论吃得花样多,皇帝他自己称是第二,估计在场的人,不不不,就连整个大庆国的人便没有一个人敢自称是第一的。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提出来的问题,说出这样的话,大会的主办方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而皇帝最见不得他们这种和稀泥的样子,直接大手一挥说道:“行了,行了,今天就罢了,这谁要是先做好了,就先端上来吃,从下次比赛开始。” 那官员微微一愣,然后咽了咽口水,左右看看所有的裁判,才胆战心惊的问道:“陛下,可是,这要怎么评定呢?” “什么怎么评定?”皇帝被这个官员给问的不明白了,不过随后又一想,大概就知道他说得什么意思了。于是皇帝就说:“这出去吃饭,最烦的是什么?那就是等了,要是这家店子的东西再好吃,但是却半年弄不上来,只怕这好吃的胃口也要打折了。所以,能提前送上来的东西,就当即多给几分呗,反正你们不是对于提前做好的参赛队都有一些时间分的奖励吗?” 这说得好有道理,真是让人没有办法反驳。 皇帝是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这连整个国家都是人家的,这样一个小小的比赛又算得了什么?现在主人提出来了新的要求,那么下面的人也只能跟着改变规则了。 不过,除了这主办方觉得这样的改变麻烦之外,其实所有的评委都是愿意像是皇帝那么说的改的。大家都是吃过多少好东西的人,都是会吃的人,当然知道皇帝说得那个是正理,现在是冬天,又是在这么大的场地里面做菜,这做好了不马上吃的话,很多菜很快就会失去那最好的味道。 就算是用小锅在下面热着,也跟那刚刚做好端上来就吃是不一样的。 这是大家的心思,所以,在听到了皇帝这样的话之后,大家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这让主办方的人想要提出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有人支持,最后这事情便这样定下了。 当然,这些事都是在裁判那一小撮的人才知道,而其他这些坐的远的观众们,怎么可能会听到这样的对话,更何况,大家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场中比赛的队伍身上,至于其他人还真是没有太注意。 还好,今天比赛的队伍只有十支队伍,而且,大家都是高手,这动作也差不多,就在规定的时间内,大家几乎都在差不多的时候完成了比赛。 当所有的菜肴全部放在了指定的位置上之后,这喊号的喇叭队们又开始喊这参赛队的号码了。 丁小桥看着那捧着所有菜肴鱼贯而上的侍卫,心里不免又紧张起来,。 其实不光她紧张,现在所有坐在这里的十个参加决赛的参赛岁的东家就没有一个是不紧张的。 毕竟今天坐镇在这里的人是皇帝,如果能得到皇帝的青睐,能得到皇帝给出的那一票,就算是一个开胃小菜,那也是极好的。 跟丁小桥他们的紧张不一样的是那些并没有参加决赛的参赛队,这些东家们虽然坐在这里,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显出什么来,但是,一个个的心里面都是后悔死了,早知道再重视一点这第一个环节的清口小菜就好了。谁能知道这皇帝会今天就来呢? 一般按照往年的习惯,这宫里面的人都是会在最后一个环节,也就是宴席的环节才回来的,所以,这参加最后一个环节关于宴席比赛的人,那简直各个都卯着劲,要拿出自己家店子的看家本事来。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一个个人在心里不住的叹息着,不过,还是有情商比较高的东家已经开始揣测着皇帝会将自己的手里的票投给谁了?皇帝的口味比较奇怪,虽然各个大酒楼的人都从宫里面的御膳房买消息,但是从这御膳房传出来的消息实在是模棱两可,这皇帝的口味还真是很不好归纳啊。 总得来说就是,皇帝对于美食,那简直就是博爱型的人,只要是好吃的他都喜欢。 其实对于这样的人才是最不好对付的。如果能有固定的口味,那么只用投其所好就好了,可是现在的这个皇帝,什么都爱吃,什么好吃喜欢吃什么。可是,在这么多好吃的当中他又比较偏爱什么呢?谁知道啊!这是要看他当时的心情吧,但是皇帝的心情谁猜得到? 就连跟在他身边几十年的内侍也不见得件件事情都猜得透,更不要说他们这种一辈子不过得见天颜一次的平民了,又怎么去猜啊? 究竟这十个人中今天到底是谁的运气比较好会得到皇帝的那张票呢…… 皇帝今天过来其实完全是冲着聚百味来的。 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的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些年他吃过了那么多的好吃的,但是,还真是没有一种味道能让他如此恋恋不忘。皇帝想,估计这就是因为他得不到这聚百味的厨子的缘故,因为得到,所以才会随时随地的想念,而且,身边的人也做不出那样的味道,这样让的味蕾对于当时的那种刺激越发的迫切的尝试了。 正是因为心中有着这样的记挂,所以,皇帝对于前面的菜肴都并没有抱有太大的热情,端上来之后,只是提起了筷子,略略的尝了一尝就放下了,他手中的那一票自然是一直都没有送出去。 其实平心而论,今天能进入前十名的菜都是非常美味的,可是,这就好像是在等待一个绝世美人一样。你一直等着她出现,你的心里只有她,在这种心情之下,别的美人再动人,也入不得你的眼睛了。 聚百味的序号被排在了第八位。 皇帝心里有点小傲娇,他才不会告诉人,他其实坐在这里之后就一直伸着脖子等着那聚百味上菜了,但是却等到了下来,真是太久了。而当聚百味的两道菜摆上来之后,皇帝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刚才他就看见了这聚百味的参赛队一直都在雕刻丝瓜,他因为距离有点远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现在一看才明白,原来是用丝瓜雕刻一个小小的丝瓜盅,那丝瓜雕刻而成的容器上雕刻着朵朵鲜花,片片的花瓣晶莹剔透,而在最大的那朵花上面居然还有一只小小的蝴蝶。 皇帝用手里的筷子轻轻的碰了碰那蝴蝶的翅膀,居然吃惊的发现那蝴蝶的翅膀可以上下煽动,就算是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物也不得不对于这个设计满心的称赞。 实在是太漂亮了。 容器只是给食物加分的东西,不过,聚百味这在容器上的分皇帝心里面已经给了满分。随后他夹了那冬瓜盅里面的海带丝一筷子,这海带丝每一根都是一样粗细的,在光线下一照就是晶莹剔透的漂亮。而顺着那海带上面低落的汤水是带着一点酱色的,可是这种酱色是那么的清透,仿佛是给这还带上镀上了一层水晶一样的漂亮。 而入嘴之后,首先是冰凉,其次是酸,再然后是微微辣的,最后竟然有一种栗子的甜涌了出来。除了这些主味之外,还有很多辅助的味道,比如大蒜的香、姜末的呛还有就是葱丝的辛辣,这么多的味道混合到一起并不觉得复杂,反而以一种打开了胃口的感觉。 不过是几根海带,就让皇帝有了一种口舌生津的感觉,他的舌头底下分泌了大量的唾液,然后让他有一种饥肠辘辘的迫切感。 而另外一道麻辣凉鸡就摆放在他的面前。这是盛放在一个青瓷小托盘里面的菜肴,这青瓷小托盘是荷叶状,上面甚至还有露珠的样式,远远的看去就好像是一片早晨的荷叶,嫩而鲜香。 而里面的菜肴却是火辣的、鲜红的、炙热的。 白色的鸡肉上面染上了一层火辣辣的红,那种红带着油光,带着一种让人一下子就暖和起来的刺激和那清新的容器配合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简直是没有办法挪开眼睛。 皇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个盘子里的麻辣凉鸡,只感觉到自己舌头下面的口水是越来分泌得越多,最后甚至要将自己得口腔都给浸泡了起来。他大大的深深的吞下了一口口水,这才提起了筷子,缓缓的,慢慢的,稳稳的朝着那盘子里面伸过去。 这样的红,这样的辣,皇帝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他实在是奇怪,为什么他宫里面那些御厨们就调配不出这样的辣味呢?香而且浓烈,火热而让人欲罢不能。 才刚刚入口就给刚才清口过的口腔里面点燃了一把熊熊的烈火。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火焰,可是却又不仅仅是辣味,还有一种没有办法忽略到的麻,他们就好像一对纠缠在一起的情侣,在他的口腔里面宣战。 皇帝没有办法评判出谁的胜利,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背脊上冒出了点点的汗意。 第506章 清口小菜,黑马 五味杂陈,五味杂陈。 在入味的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中,要是按照味道刺激的程度排一个顺序的话,大概应该是这样,辣、酸、苦、咸、甜。 在大庆国里面,原来是从来没有尝试过辣椒这种的辣味的,一直吃的都是葱、姜、蒜这样的辣味,说起来,这些作料的辣味比起辣椒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在聚百味的川菜没有横空出世以前,大家对于辣味是根本没有办法想象的,可是当第一次尝试过了这聚百味的辣味之后,才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来有这样一种味道。 直接、凶猛、热烈,让你在遇见它的时候根本就是直接被击倒,完全没有还击之力。 不过正是因为这种刺激,将早就已经将被咸香甜鲜培养的麻木而娇贵的味蕾给刺激了起来,让我们知道,原来我们还有这样的能力,原来我们还可以忍受这样的刺激。 皇帝在吃了一口这麻辣凉鸡之后就放下了筷子,在他一边的内侍看着他这样,觉得他可能觉得这菜不好吃,刚想让人将这两盘菜送下去,却听到皇帝转头对他低声说:“这两盘菜给我捎回宫里去,今天晚上我要吃这两个……” 内侍微微一愣,随后头上就冒出了一根根的黑线,他带着一点点的诧异说道:“陛下,这东西还能留到晚上吃吗?” 皇帝的眼睛一瞪,:“怎么不能,我原来没有做皇帝之前,这隔了两天的菜也是吃过的,怎么现在倒反娇嫩了?” 内侍动了动嘴巴,到底没有敢点头承认皇帝的话。可不是娇贵了吗?原来你是亲王,现在是皇帝,亲王可以有很多个,但是皇帝只能有一个啊。可是,内侍觉得自己还是要劝阻一下,毕竟这到晚上还有一段时间,这菜放到晚上再吃的话,会不会坏了啊。 “陛下,这到晚上还有好几个时辰呢,要不是,让他们聚百味的厨子进宫再给做一次?” 皇帝摆摆手:“不用。”说着他顿了顿,眯着眼睛笑了笑:“不用他们在做了。” “可是,陛下这个到了晚上就吃冷了……” “这本来就是凉菜,你还打算热了开了吃啊!”皇帝直接白了身后的内侍一眼,对于他的各种不配合表示自己的不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内侍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只能让身后的小太监过来,将这两盘子的菜收起来带走,给皇帝晚上吃。不过,就算是如此,内侍还是不甘心的再进言道:“陛下也是的,现在这聚百味的让你都再这里,您要是想吃的话,就直接让他们进宫给您现做吧,何必这样。” 皇帝却深深的看了一眼内侍,然后摇摇头说道:“你是个不懂的,人活在世上,最好的东西永远是求不得。” 听了这话,内侍便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等到面前的两道菜被内侍收走了之后,皇帝直接将自己手边的那一张金色的票递给了内侍说:“送过去吧。” 内侍愣住了,皇帝喜欢吃这聚百味的菜是没错,可能是味道好,可能是难得,总之什么理由都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却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票给了出去,在后面还有两个比赛队的时候,这会不会有点不太妥当? 皇帝见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便皱了皱眉毛:“干什么呢?没有听到我说话吗?” 内侍立刻缩了缩脖子,双手接过了皇帝手中的金色票朝着那边的主席台走去。他虽然很想提醒一下皇帝现在后面还有两个参赛队的菜没有送上来,但是最后还是将这样的打算给掐灭了,他是皇帝的内侍,是皇帝的奴才,他就是皇帝的一个跟班的跑腿的,他不需要自己的想法,更不需要多说什么。 他唯一做的就只有听话便可以了。 这种道理他早就明白了,现在这么大年纪了自然是已经了解得更加清楚了,所以,他不再多想,也不再多说。 主席台上唱票的人看见内侍将皇帝的金色票拿了过来,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嘴巴也张开了。而坐在对面台子上这些参赛队的东家也也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几乎全部都站了起来。 按照原来的决赛,这宫里面这位手里的金色票每次决赛只能使用一次,一半都是在品尝过所有的菜之后才会最后做下这样的决定给谁。而今天这一次,皇帝直接只是在品尝过前八道菜就要给出了自己的票了吗? 难道说后面两个人已经完全被排除在外了?一时之间,最后那两位还没有被皇帝品尝到的代表队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心里打呼糟糕,要是按照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岂不是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皇帝否认了……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动作几乎都是统一的,那就是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内侍的身上,看着他手里拿着那张金色的票开始朝着主席台走去,然后交给了主席台上唱票的人之后,又低声说了什么之后,便又朝着皇帝坐着的位置上走过去。 其实,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心里对于皇帝额选择都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皇帝既然是在这聚百味的后面就给出了票,那么这一票八成都是给了聚百味。可是,这到底是猜测。 既然是猜测,那么势必有很多人是不愿意承认的,就好像前面七位参赛队,他们一样觉得有可能是自己的参赛队得到了皇帝的青睐。不过,也不仅仅是这这几位,其实还有很多人也不觉得会是聚百味,毕竟这样一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店子,又能有什么本事得到皇帝的青睐呢? 可是,猜测到底是猜测。 不过是排片刻之后,唱票的人就已经一起爆出了皇帝到底是将手上的这一票到底是谁。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就是聚百味。 而丁小桥在听到了那个名字的那一刻,基本人的脑子里面是空白的。她是知道皇帝当时对于聚百味的菜是比较推崇的,可是到底也没有太过于当真。毕竟皇帝是个美食家,吃过太多美味,不见得就真的是心里面最喜欢的是聚百味那麻辣的味道。 更何况她这一路走来的成绩,她也看到了有太多的高手,和有本事的厨子,丁小桥那颗想要夺冠的心,渐渐就冷静了不少。她越发的正视自己这次过来比赛是为了什么,那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聚百味,知道有麻辣这种味道,知道川菜,这个意义要比在斗菜大会中夺冠要实在多了。 事实上,她已经做到了。 聚百味从初赛之后就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虽然中间有很多危险,可是,就在吸引眼球这件事上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只要保持就可以了,哪怕每次决赛都进不了前三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在前十就好了。 可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来了。 这不奇怪,皇帝在这次比赛中本来就要来的。 皇帝投票了。 这也不奇怪,皇帝这次来比赛本来就是为了投票而来的。 皇帝将票投给了聚百味。 这就抬让人奇怪了。 怎么会是聚百味呢?怎么就会是聚百味呢?这样一个要根基没有根基,要人脉没有人脉,要历史没有历史的聚百味呢? 在菜品的介绍上,据说这聚百味的菜主要是以酸、辣、麻为主的。 但是,这几种味道配出来的菜肴到底能有什么好吃的?实在是让人费解。不仅如此,他们菜的颜色是鲜红的颜色,这种颜色,能吃吗?能吃吗!! 简直是看着就让人生畏! 可是就是这样的菜居然得到了什么青睐。如果今天投出这一票的不是皇帝,而是任何一个从宫中派出来的人,都可以被人说可能是作弊了。可是今天投出这一票的人却是皇帝,在这个国家有人可以质疑皇帝的意思吗?不可以。 皇帝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那么皇帝现在投了聚百味,那就只能说,聚百味确实实至名归! 丁小桥在大脑经过了短暂的空白之后,就已经被一群参赛队的东家围住了,他们纷纷对于自己恭贺起来,不见得是真心实意,可是在这个时候,丁小桥除了说谢谢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当然,也不见得所有人都过来恭贺了,至少一起进入了决赛的人这个时候投向她的目光便不那么友好了。 再也没有什么意外,在所有的菜都上玩之后,唱票的便做出了名次的宣布。 一点悬念都没有,这第一个环节的清口小菜中,聚百味得到了冠军。这样一个一点根基都没有的店子,一群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厨师,就这样得到了冠军。 就好像是从天而降一样。 场内聚百味的六个人全部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这,这就夺冠了?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余新对着孟贞娘说:“师傅,你揪揪我的耳朵,我觉得我可能还在做梦呢吧!” “臭小子,做什么梦啊!”柴康激动的声音一下自己就高了起来:“我们得胜了!我们开门红啊!” 可不是嘛,聚百味得胜了,在第一个环节。 它就是一匹黑马,横空出世,一夜之间,成为了王都里面所有人的话题。 第507章 一代宗师 聚百味的成功像是一场偶然。 可是,在有着皇帝这个巨大名人效应,便是偶然在所有的人眼中也已经成为了必然。在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有心便没有打听不到的事情。 就好像是现在丁小桥他们聚百味所住的那个小院子本来是很隐蔽的,但是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找到了,顿时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有道贺的,有打探消息的,有挖墙角的,还有拉关系的,总之人能想到的所有的理由都被这些过来人给用完了。 为了保证参赛队的六个人在两天之后的比赛能够正常进行,这对付外面的人的工作就全部交给了莫思归和丁小桥,不过,这一天,丁小桥还是抽空到院子里面见了大家一次,然后问道:“菜式最终已经定下了吗?” 因为经过了一次比赛了,大家现在里面对于整个比赛的情况都有了最为直接的认知,不再像是原来那样忐忑了,现在在做很多选择的时候就多了不少的从容,其实在丁小桥不在的时候大家已经对于这个问题协商过很多了。 现在丁小桥问起这个事情之后,大家便推选了柴康来说这个问题。柴康也不客气,对于丁小桥的问题直接就回答了:“东家,我们这次决定第二环节的热菜用的是剁椒鱼头和鱼香肉丝。” 丁小桥微微一沉吟,没有马上对于这个问题说是好或者不好,而是问道:“为什么这么选择?” 因为当时定下的菜是四道,剁椒鱼头、鱼香肉丝、灯影牛肉和麻婆豆腐。按照丁小桥的想法,其实灯影牛肉和麻婆豆腐更符合川菜。毕竟这四道菜种,剁椒鱼头是湘菜,只是辣,并没有川菜中的麻香,但是因为这个时代并没有辣椒,所以,她也干脆将这剁椒鱼头放在川菜中了,但是在内心的伸出,她还是觉得这剁椒鱼头有点言不正名不顺。 只不过,这个理由实在是无从跟任何人说起了。 柴康看了看丁小桥的表情,也没有多想,便按照大家商量过的想法说了:“我们第一场用得主料是鸡肉和海带,按照宴席上的规定,这后面的菜色中是不能再有这两种东西了。而我们现在准备的四道菜中,灯影牛肉中的牛肉和豆腐其实跟第三场的汤的比赛中都会有些重复,所以,我们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鱼香肉丝和剁椒鱼头。” “鱼香肉丝和剁椒鱼头的名称里面都有鱼字会不会有影响?”说道这个问题,丁小桥不由的想起了现在准备的这两道菜似乎也有点不是很妥当呢。 柴康却笑着摇头:“这就是精妙的地方了,这鱼香肉丝,虽然叫做鱼香,可是整道菜里面连一点点水里面的材料都没有用动,这样的反差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丁小桥听着柴康那自信满满的回答,虽然心中还是多少有点担心,但是她也明白柴康的为人,最是执着和稳重的,他决定的事情一定是经过了很多考量的,所以最后也没有提出自己的意见。 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跟这些厨子相比,她的长处并不在做菜,所以,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还是听他们的更好。 不过柴康的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继续说道:“这两道菜,一道是麻辣口的,一道是酸甜口的,这样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也是最能相辅相成的。” 刚才说道这剁椒鱼头是湘菜,在湘菜里并不会用太多的花椒,不过因为当时丁小桥将这剁椒鱼头的方法告诉了柴康之后,他们下面琢磨了一下,最后居然将这纯正的湘菜剁椒鱼头,加了不少的花椒、胡椒,最后成了一道极具川菜特色的剁椒鱼头。 丁小桥一开始怕不好吃,可是尝过以后,却发现居然好吃的不得了,比原本的湘菜版的剁椒鱼头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便欣喜的接受了这样的改变。 于是这样一道改良版的剁椒鱼头也成为这次斗菜大会的座上宾。 不得不说,柴康他们的考虑是非常的周全,丁小桥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她又道:“我们第一场比赛结果实在是出人意料,其实,第一场比赛结束之后,我们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我们大庆国里就没有人不知道我们聚百味,也就没有人不会知道我们的粗海带和麻辣凉鸡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光是这两点,我们一行人到此已经没有遗憾了。我们是一个刚刚开始的店子,我们的菜式很少,甚至,人也很少,甚至连一个比赛的上等席面都凑不出来。” 说到这里,整个参赛队都沉默了,不得不说,丁小桥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聚百味为什么不参加最后一个含金量最重的环节比赛,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他们的条件根本不允许。 吸了一口气,丁小桥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是极为好听的,一下子就把周围大家的那点点沮丧全部都驱赶了,她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于我们这个刚刚出来的店子来说,其实一下子要是得到太多的奖励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起点太高,后面就会被人寄予无限的希望,可是,希望越大,这失望就越大,所以,我们不参加宴席比赛,是正确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将自己现在手中的事情全部做好。” 她缓缓的走到了灶台的边上,看着哪里摆放着一盘红白相间的剁椒鱼头,便拿起了筷子,轻轻的夹了一筷子,放进了嘴里,细细的品尝着。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整个人恬淡得好像是一抹天边的彩云。 “既然我们到了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后面的比赛,大家便不要太在意输赢,若是能拿到奖,也不过是在现在的基础上锦上添花,如果拿不到奖,也不用沮丧,刚才我说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说罢,丁小桥放下了筷子,望着他们六个人说:“你们是我最大的希望,你们要记得,比赛可以输,但是你们自己千万不能因为这场比赛,而出现任何的问题。若是,你们受了伤,或者有别的意外出现,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斗菜大会的冠军也换不回来的。” 丁小桥将话说完之后,又跟几人说了一些温软鼓励的话,便将整个厨房留给了他们。 卫平一边捡辣椒一边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不能参加最后一场宴席的比赛,东家的心里面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觉得惋惜吧。” 沈振点点头,也说:“可不是,当时,就我知道了,我们不能参加最后一个环节比赛的时候,我的心里面那叫难受,我可是好几天晚上没有睡着,想来东家做出这个决定更是不痛快吧。” 余新和沙建也是这样认为的,倒是柴康看了孟贞娘一眼说:“你们都是女人,要不你去安慰东家一下?” 孟贞娘却摇摇头:“你不是女人,你们不知道,其实,东家比你们想得坚强多了,而且,她也想得很远,她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心中一定会不痛快,但是,她却还是会做出取舍,因为她知道现在什么样的东西我们聚百味可以承受,什么样的东西我们承受不了。东家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永远不会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只能做厨子,她能做东家的原因。” 孟贞娘现在是对于丁小桥百分百的佩服,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她揉面的手停了下来,抬眼望着柴康,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隐隐的念头,我跟东家不长,但是,我总觉得,东家的心思,不仅仅是在聚百味这个店子上。” 余新笑了起来:“师傅,东家手里那么多店子呢,当然那不可能将所有的心思放在我们聚百味的上面。” 孟贞娘却摇摇头,“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我总觉得,东家想要做的不是一个酒楼也不是几个酒楼,她想得到一种承认,一种……”说到这里,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丁小桥现在里面的想法孟贞娘是太了解了,她不是也曾经这样吗,渴望得到世人的承认,渴望得到属于自己的荣光。而她遇见了丁小桥,所以今天她能站在这里,能有机会去问鼎那个属于自己的顶点。 柴康是最了解丁小桥想法的人,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孟贞娘也看出了丁小桥的想法,不由得抬起了眼睛,深深的看了孟贞娘一眼。随后说:“东家的想法很远,要完成很难的,但是,我愿意跟着她,跟她一起完成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也是我的梦想。” 沙建听了这话,也好奇起来:“师傅,你的梦想是什么?” 柴康笑得极为得灿烂,那一张憨厚得脸上满满得都是向往:“我想要帮东家将我们的这麻辣做成一个菜系,而我,想要做这个菜系的一代宗师。” 第508章 热菜,决赛 天已经开始下雪了,这大冷的天气,最舒服的事情就是坐在有烧得暖和的地龙的屋子里面,悠闲的赏赏雪景,然后在睡一会儿了。 丁小桥撇了一眼那懒散的靠在逍遥椅上面已经成了一堆水的莫思归,觉得十分鄙视,她端起了白芷刚刚给她送过来的羊奶酪子就喝了一口。不得不说这样温暖得屋子里面吃上一点这样得冰镇羊奶酪子真是舒爽的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啊。 她问莫思归:“你将他们都打发走了?” “嗯。”莫思归坐了起来,走到了丁小桥边上的炕头,坐了下来,将腿盘在了炕上,也端起了一盅红糖姜茶喝了起来,他看了丁小桥一眼,叹了一口气:“自己身子寒,就不要总是贪凉,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怎么吃这么冷的东西。” 丁小桥一边用勺子咬着一块冰,一边将那冰块在嘴里嚼得咔咔作响:“这不是嘴馋嘛。” 莫思归对此十分的不赞成,转头让人又送了一碗当归红参红糖的姜茶过来,让她一会吃完羊奶酪子可以暖暖身子,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起来:“院子那边都四海商号的人看着,你只管放心,定然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丁小桥却想得是另外一回事,她一边想一边叹息:“其实我到现在都有点像是做梦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跟我说,皇帝不会在第一个环节就来吗?而且,这第一个环节是清口小菜是冷盘,在宴席中最不上档次的就是第一个环节的比赛了,他怎么就来了呢?” “圣意哪是我们这些人可以揣测的。”莫思归略微一想便知道了皇帝一定是这些日子对于辣椒馋得厉害,嘴馋了,所以这才在第一场就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可是这个话,莫思归不能跟丁小桥说。 在他们离开上河镇的时候,莫思归再一次跟丁修节提出来了要娶丁小桥的想法,可是丁修节还是拒绝了。这让莫思归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米氏私下跟他说了丁修节心里面的疙瘩。 丁修节并非不满意莫思归,也并非不喜欢莫思归,可是说到底,他还是因为莫思归现在跟皇帝矫枉过甚心存疑虑。丁修节又不是傻子,再说他又当过兵,还跟曹宿生那么要好,尽管自己没有当过官,可是对于这官场后面藏污纳垢的事情还是知道几分的。 自从知道莫思归是一直在给皇帝办事之后,丁修节就一直观察着,猜测着,最后断定,他莫思归给皇帝办的事情一定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有为皇帝办这些事情他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崛起,否则的话,他要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到现在的财富就算是顺风顺水,没有几十年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是帮皇帝办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就势必会有很多的危险,这就是所谓的用钱来换命。 丁修节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喜欢钱的人,他一直觉得钱是个好东西,但也是个混蛋,所以啊,这家里面的钱只要够用就行了,不用太多。所以,虽然他对莫思归满意,但是对于他坐拥这么大的财富,心里还是很忐忑。 丁小桥是他最小的女儿,也是家里最重要的一个孩子,他自然是希望她能嫁一个喜欢的人,然后白头到老,儿孙满堂。但是,如果嫁给莫思归的话,这个喜欢倒是喜欢了,但是未免也太危险了一些,并不是丁修节诅咒,而是真的担心,万一这莫思归出了什么事情,连累不连累丁小桥倒是一说,只是万一自己陷在了里面,单单留下丁小桥一个人,这让丁小桥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按照丁修节想法,当然是愿意丁小桥嫁一个安稳负责任的人了,可是现在也不可能让丁小桥在嫁给别人,毕竟两个孩子的意思那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的。所以,唯一能下手的地方也就只有莫思归这样的,丁修节希望莫思归能渐渐的跟皇帝这边远一点,不要在做那些事情了。 当知道了丁修节这些想法之后,莫思归想了很多,最终,他决定像丁修节所希望的那样,渐渐的从现在这种双重身份里脱离出来,不在为皇帝皇帝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只是,这是他个人的愿望,皇帝那边怎么样的想还是另外一说,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他便要从各个方面开始做准备了。 就连平日里说话,也要渐渐的疏远开才行,所以他在回答丁小桥的话的时候说得有些官方了,这倒是引起了丁小桥的一丝奇怪,她抬头看了莫思归一眼,然后奇怪道:“上次我看你不是跟皇帝挺熟的嘛?” 莫思归却说得理所当然:“那是皇帝,就算熟悉一些,也不可能真的知道他所有的想法,要知道,能了解皇帝所有想法的人,基本都在土里面了。圣意怎么可能揣测,那么多人都想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可是,真正知道的又活下来的人呢能有几个呢?可能一个都不会有吧。” 伴君如伴虎,丁小桥想了想这个道理也点点头,确实是如此,想通了之后便也将这事情丢开了,并没有在去多问,因为她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放在了两天后的比赛了。 比赛的日期很快就到了。 在这里参加的两道菜中,其实剁椒鱼头是宴席菜肴,而鱼香肉丝就是家常菜了。不过,因为现在川菜也没有正规的菜系,所有,也没有人将这些菜分得很清楚,所以,现在就将这道菜统统得放在了宴席菜式里面。 宴席菜式和家常菜式有一个最简单的区分办法,那就是,宴席菜式做出来要好看一些,而家常菜式的观赏性就稍微差了一点点不过,第一场比赛和第二场比赛都是一勺子决出胜负,所以,这个观赏性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丁小桥一开始想得一点都不错,因为聚百味是以新奇的味道夺人味蕾,所以,在一众的鲜香咸甜的味道中,实在是显得特令独行,而且,本身的味道也非常不错。 就算有一小部分的评委并不是很喜欢他们的菜,但是在经过了第一场比赛,皇帝如此青睐,这些评委也不禁要掂量掂量。 虽然说这斗菜大会是一个公平的竞赛场地,但是,在世界上,哪里有完全的公平呢?所有的公平不过是相对。就好像这一部分一开始对于这么刺激的食物并不是特别接受的评委,在看见皇帝给出的票之后,心里不免也要重新考虑。 而当他们听说了,那天聚百味做得两道菜直接被皇帝带回宫当晚餐的时候,着所有的掂量掂量就变成了统一的认可。 所以,在竞争激烈的热菜环节,在足足有将近一百支参赛队的这个环节里面,初赛和复赛,这聚百味居然一路过关斩将,直接就杀进了决赛。 这样的结局丁小桥想过,但是真的出现的时候,她还是非常诧异的。虽然她不知道这些裁判的心里面经过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但是,丁小桥还是能够猜到,第一场比赛时候,皇帝将那一张票投给了他们聚百味应该是对于这些裁判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不然的话,他们今天想要进入决赛,只怕也是一场苦战。 在众人祝贺当中,丁小桥圆滑得跟所有参赛的东家寒暄着,可是心里面却暗暗有些担心,这聚百味在这次比赛中实在是有些太过打眼了。甚至,丁小桥已经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只是,这个决定到底会不会实现,要看这第二个环节的比赛结果如何。 很快就已经到了第二个环节的比赛决赛那一天。经过了第一个环节的决赛,在第二个环节决赛的开始之前一天晚上,王都的各个赌场里面,明的暗的都开设不少的关于这场比赛的赌局。 而,聚百味当之无愧是赢家的大热门。 比赛的当天,早早的皇帝又来了。上次清口小菜的决赛皇帝就来了,而今天皇帝又来了,不由得让所有比赛的人都紧张了起来。毕竟今天比的是热菜,并不是清口小菜那样的开胃菜。 热菜在整个宴席里面基本都是大菜,那些很多看不上第一场清口小菜比试的不少酒楼都会参加这一场比赛,所以说,这一场的比赛的人是最多的。其实在整个斗菜大会里面,参加热菜和汤还有白案的比赛都是最多的,反而是清口小菜和宴席的人都相对少很多。 所以,在上一场这坐的不是很满的观战场地里面早早的就已经坐的满满的观众了。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很多的人有钱都买不到票的,他们全部都在外面附近的酒楼里面等着听这最新消息。 可以得见,这斗菜大会在王都里面是怎样一场的盛会。 皇帝一边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内侍问道:“对了,今天聚百味进决赛了吗?” “回陛下的话,进了。” 听到这个回答,皇帝很是高兴,脸上就现出了笑意来,他又问道:“可知道今天做的是哪两道菜?” 第509章 热菜,开始 “说是叫鱼香肉丝和剁椒鱼头。”内侍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老老实实的回答给了皇帝。 不过皇帝听到这样的回答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新酒楼,这些事情难道都不知道吗?” 内侍看了看皇帝的表情觉得他并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于是就大着胆子一问:“陛下,什么事情不知道,奴才这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呢,陛下能不能可怜可怜奴才,也给奴才讲讲,好让奴才看看眼界,长长见识?” 皇帝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内侍心情还算是不错,他笑了笑道:“一看你就是一个不懂的,这在宴席中,哪有前后两个菜用一个材料的,他们这选的菜一个叫做鱼香肉丝,一个叫做剁椒鱼头,可见都是用鱼做的,这不是已经重复了吗?” 说到了这里,他又摇摇头:“可见他们是不懂的。不过,倒也罢了,反正也这一场比赛也不是真的做宴席,不过是两个热菜,只要味道好就行了。” 后面跟着的内侍心里也算是明白了皇帝刚才皱眉的原因了,心里也不免揣测起来,今天陛下这么说了,看起来这手中的一票也不见得是给这聚百味了。说着他给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那一直等着消息的人。 那小太监接到了内侍的暗示之后,就放慢了脚步,然后,一点点的的退后,最终就消失在了跟在皇帝前进的人群中,很快就跑了出去。 皇帝坐下之后,这参赛队就开始入场。因为这一场是每年斗菜大会的重头戏,所以,这每一场比赛参加的人数也是极为多的。就连参加这决赛的人数也已经达到了二十支参赛队。 纵观了一下全场,皇帝很快就发现了聚百味的参赛队距离自己不远,心中一动,他正好可以仔细看看这聚百味的菜到底是怎么做的。 铜锣咚的一声敲响了,这就是意味着,整场比赛正式开始。 顿时之间,整个场地里都开始紧张了。因为这次有二十支参赛队,每个参赛队为了对于自己的菜肴的保密,所以每个队伍都占的位置都挺大的。 从热菜的比赛环节开始,便进入了斗菜大会的生死拼搏之中,而主办方为了表示自己并不会剽窃各个参赛队的菜式,到了决赛的环节,都是不会给参赛队准备应用的食材的。 所以,你要做什么菜,用到什么样的东西,都必须自己准备。而主办方,只是会象征性的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毒,其他的,并不会干涉。这样的规定也就让所有的参赛队进场的时候,也会带上一辆挺大的推车,不过为了保密,这推车上基本都是蒙着的,只有在推车的一侧是开着个小门,方便参赛队存取东西。 当然,这个小推车是主办方发的。 在复赛的前二十名选出来之后,主办方就将这小推车发给各个参赛队了,然后让参赛队自己带回去,要装什么材料随便,但是前提是只有这一辆。当然了,这是指第二三四个环节中,到了第五个环节,因为宴席,准备的东西会非常多,所以,每个队会发三辆小推车。 聚百味这推车里放着的食材,很多都是今天早上才刚刚采摘下来的,里面的猪肉也是今天早上刚刚杀的,而鱼更还是活着的。除此之外的那些酱料更是聚百味几个人的命根子,早上方上车之前还又做了一次确认,接着推过来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错看一下。 比赛一开始,两个菜是同时开始准备的。这次给出的时间并没有多,只是二个时辰,其实,只是做两道菜来说,这并不算时间少,不过比起了清口小菜给的两个半时辰来说,真是有些紧张了。 其实丁小桥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清口小菜还给了那么长时间,倒反这这热菜给的时间那么少,不过莫思归说得一句话便让丁小桥解惑了。原来这个清口小菜其实也是个主办方对于当年参加比赛的酒楼的一个摸底比赛。从热菜开始就是正式的比赛了,当然这时间就不可能给得那么多了。 聚百味准备的这两道热菜,因为在初赛和复赛当中都是直让裁判们吃了一口,所以,对于这个菜的具体味道认识裁判团都是比较片面的。其实不光是聚百味了,所有的参赛队遇见的问题都和聚百味是一样的。 所以,今天你看到的每个人都是万分的紧张的。 柴康打开了小推车的门之前对所有人说:“东家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们聚百味来到这斗菜大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不用那么紧张。” “也不要那么计较输赢。” “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我们平时怎么做的,今天就怎么就行了,不要出现大的纰漏就可以了!” 柴康一边听着几个人说话一边点点头,他明白丁小桥的意思,那就是不希望大家太有功利心,因为有时候有些事情功利心太过倒反做不好,倒不如这平常心做出来的。 鱼香肉丝和剁椒鱼头听起来名字里面都有一个鱼字,其实并不是重复。 鱼香本来就是川菜中极为特别的一个口味。一般这种甜口的菜也江南为主,可是,川菜因为行成派别的时间要比江南的菜系要晚得多,特别是在辣椒更是明朝得时候才传进中国的,所以,也是在明朝之后,川菜才逐渐行程自己的特色,而那个时候的江浙的菜系都已经存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 后面行程的菜系就是有这点好处,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虽然也不能说鱼香的味道就是完全跟江浙一带的菜有关系,但是,这样的酸甜口味的鱼香却成了川菜中特例。 就好像一个大杀四方的女将军其实,在脱下了战袍之后,其实也是有自己一番柔情似水的。 鱼香肉丝的主料是猪肉。而在宴席中基本吃的都是极为珍贵的食材,什么熊掌、什么鱼翅、什么野兽、什么山珍,而猪肉这种太过于常见的食材倒反倒是不会被选进宴席了。 柴康的位置低,其他的队伍都是处于一个水平面上,所以并不太看得出别的队伍用的是什么食材,但是丁小桥做得那么高,其他的队伍拿出食材主料的时候自然都是看见了。 虽然都是肉块,可是从这肉质的颜色中就基本能分辨得出来是什么样的肉。这么放眼一看,还真是没有用猪肉做主料的。 这样的情况丁小桥能看见,其他的店子的人自然而然是看得见的了,虽然大家不会当面说什么,但是几个坐得近的人也开始低头切切私语。 “真是没有见过世面啊,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比赛,居然拿猪肉出来,真是不知道给那些裁判送了多少礼才能进了决赛!” “就是啊,我就说,女人是没有什么见识的,看看,这样的菜拿出来真是丢人现眼,你们说,她吃过什么好东西啊!” “能吃过什么好的啊,我听说她就是从乡下来的,乡下哎,除了吃点猪肉吃点鸡肉你看看她还能吃过什么?你看看你看看,她另外一道菜用的是什么?鲢鱼!居然用鲢鱼!!!真是笑掉让人的大牙!” 这样的声音虽然一直都刻意压低,但是丁小桥还是听见了,她唇角勾了勾,却并不以为意。心中不由得嗤笑一番,她一直记得原来看过一部电影了,里面有一个人说过,其实这个世界上越是简单的东西想要做好越是不容易。不要看不起那些最简单最质朴的食材和菜式,往往能将这些菜式做好的人,才会是真正的大师。 虽然丁小桥不知道川菜会不会成为高堂里面的人爱吃的东西,但是,她确认,这川菜一定能成为老百姓最爱吃的东西,因为它够普通,却够美味。一道能花很少的钱就可以品尝到的美味,一定会比那花很多钱都不一定吃得到的东西普及速度快多了。 正是因为心中有了这个信念,所以丁小桥越发有信心了,就算听到这样那样的议论,她也将他们的议论当成了吃不到葡萄的狐狸。这样一想,果然心情越发的好了起来。 鱼香肉丝的重点是在于鱼香的汤汁,不过,除了汤汁之外,那些食材也是不能随便对付的。 这次比赛鱼香肉丝所用的猪肉都是丁小桥专门让人养的,被人伺候的非常的精细。这吃的东西都是让人精心配出来的粮食以及一些山上的野果。而这些猪也并不是完全就关在猪圈里面,而是有人每天都要将这些猪全部赶到山上去放,尽量的让它们锻炼,既不让它们的身上长过多的脂肪又要让它们的肌肉结实。 不仅仅如此,这次选用的猪肉的猪种也是非常挑剔的,丁小桥用的是一种叫做黑香猪的猪。这种猪,个头不会长的太大,可是却非常灵活,很喜欢运动,并不是一般的大白猪那样天生懒惰的。 这样养的猪在它刚刚长成的时候就杀掉,并且只用它的里脊肉。这样的猪肉不但鲜嫩,而且没有一般猪肉的腥味。 第510章 热菜,激烈 鱼香肉丝的配菜也是很多的。 首先便是木耳,这木有一定不能太小,太小的话,便有些薄,这样一来,味道会不均匀,所以,丁小桥他们选用的是从兴国北面运过来的野生大木耳。 这些木耳是干货,直接用热水发泡上,小半个时辰才会彻底的发泡好。 除了木耳之外,还有玉兰片。这个玉兰片说白了便是笋片。笋子倒是用的就是庆国的笋子,在平城附近有一个叫做路中的地方,那里是极为盛产竹子,盛产竹子的地方必定也就是盛产笋子。 玉兰片这个东西,按照笋子生长季节和加工的手法不同是有不同的称呼的。一般分为“宝尖”、“冬片”、“桃片”和“春花”四种。在这四种当中,以“宝尖”最好。 这“宝尖”是用立春前的含苞笋做成的,每一片都平滑而尖圆,色泽黄白,肉质细嫩,是所有玉兰片中的上品,每年其实得的并不多。 用这“宝尖”玉兰片来做鱼香肉丝是最相配不过的了。 除了这两种料之外,还有莴笋、泡椒、枣子醋、白糖、葱姜蒜等等一些常规的作料。 其实这鱼香肉丝是最简单的,但是想要做出那个味道来却很是不容易。这更选用的作料调配的汤汁是极为有关系的。 余新将小推车里面一个小小的罐子抱了出来,这个里面是他们用猪骨头、羊骨头和各种海中的大鱼的骨头熬出来的高汤。 这种高汤其实在每个店子里都有一锅,不过,每个店子自己用的料不一样,味道也是不一样的。不仅如此,而且,这高汤还跟熬得时间长短有直接得关系,像是聚百味他们得这一罐高汤,便是从聚百味的火锅店开起来那一刻就已经熬出来的,从来没有断过火。 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人去给这高汤加骨头加水,就这样一直有几乎看不见的小火,咕嘟咕嘟的熬煮着。整个汤汁是成为一种奶白色,喷香扑鼻。不过,聚百味到底开的时间短,就算这锅汤是从开火锅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熬煮起来的,到现在也不过两年的时间,相比较一些很有传承的大酒楼,他们的汤可能已经熬煮了几十年,那个味道,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 不过,尽管如此,丁小桥还是觉得他们有胜算的,毕竟这不是吃面条,高汤要占很大的比例。 为了受热均匀,这肉都切成了两寸长的细丝,而木耳、玉兰片和莴笋也切成了和这个长度差不多,但是还要比肉丝略略细一点的细丝。 肉切好以后,柴康将专门嫩肉的水淀粉抓了一小把和肉丝抓在一起,抓得那些肉丝和水淀粉已经完全得融合到了一起之后就摆放在一边,等着那水淀粉渐渐的渗透到肉丝里面,让肉丝呈现出一种鲜嫩和筋道的状态。 在大庆国现在,其实很少有人用到水淀粉来嫩肉的,说到底还是因为在大庆国的生活习惯中,这炒肉的占比实在是有少。不过,在川菜中就不一样了,在川菜中,这爆炒是占到了非常大的比例的,所以对于水淀粉的运用也就算是非常有经验了。 关于水淀粉,柴康也尝试过很多种,比如红薯的淀粉、比如玉米的淀粉,还有就是他们现在用的这种,土豆的淀粉。 经过各种实验,最后他们还是选用这土豆的淀粉。就是因为土豆的淀粉轻薄,用着既可以让肉显得鲜嫩,又不会显得黏黏糊糊的,可以让整道菜显得清清爽爽又非常的鲜亮。 在这边肉丝正在和水淀粉码味的时候,那边的木耳丝、玉兰片丝以及莴笋丝都放进了清水里面进行简单的清洗,倒不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干净,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带着一种淡淡的苦涩,这样简单的焯洗一下,就会将丝里面的苦涩都冲洗掉,只剩下了菜品原本的鲜香和甘甜。 将这些都准备好之后,便是汤汁的准备了。 这个就要完全看个人的控制了,鱼香味是酸甜的,但是在这其中却带着一点点的微辣,这种味道是完全靠厨师自己平日的经验来控制的。 柴康拿出了一个小碗,然后将糖、枣子醋、酱油、葱花还有水淀粉一起放了进去,接着将已经开了的高汤舀出适量将这些作料冲开,混合成为了芡汁。 在这边鱼香肉丝在做各种的准备工作的时候,便剁椒鱼头也在做准备工作。 剁椒鱼头,首先用到的是鲢鱼。 而鲢鱼一定要选用个头大,但是生长周期不超过一年的鲢鱼,因为时间太长的话,这鲢鱼的肉质就不够鲜嫩了。 按照每个裁判都要给一份剁椒鱼头的话,算算看,光是为了应付这场比赛,光是用到了鱼头就要超过五十条。 所以,丁小桥远远的看着卫平和余新还有孟贞娘从商场开始就一直在杀鱼。虽然三个人都是白案厨师的,但是这厨师的基本功其实还是想通的,再说,现在大家都卯着一股劲,只想着让聚百味能越来越好,只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几只手来,哪里还管自己原来是做什么的。 尽管是这比赛场是无限制供应热水的,但是,三个人要杀掉将近五十五条的鱼,这个劳动量实在是太大了。丁小桥看着三个人就蹲在一边的地上,把鱼拿出来,然后敲晕了,刮鳞片、剖开,取内脏,然后在砍开,剁掉鱼头,这一系列的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就好像是流水线一样。 不由得,丁小桥也忍不住心生感叹,这边是团队的力量。 因为今天的两到菜都不用准备太多的雕花,只是需要用胡萝卜和白萝卜雕刻几朵牡丹花,这对于沙建来说不算太难,所以在孟贞娘他们几个人在剁掉鱼头的时候,他除了在削萝卜皮之外,还要帮助清洗辣椒。 正宗的剁椒鱼头用得是湖南特产的一种贡椒,不过,现在丁小桥并没有在这个时代找到这种辣椒,所以,用得辣椒其实还是她现在手里的二荆条。当然,除了二荆条之外,丁小桥还用了其他的一些别的用于提香的辣椒。 除了辣椒之外,当然就还还有花椒。 现在是冬天,按道理来说是不会用新鲜的花椒的,但是在聚百味的改良版的剁椒鱼头里面用到的全部都是新鲜的山花椒,所以,现在丁小桥他们的花椒全部是在莫思归专门搭建的一个玻璃大棚里面栽种的,属于退后了两个月种植,到了现在刚刚成熟,可是还没有变得非常的老辣,它的味道并不是特别的麻,而是带着淡淡的清香的味道,让人吃上一口就欲罢不能,至少是让丁小桥欲罢不能。 和一般的川菜不一样的是,剁椒鱼头用的基本都是新鲜辣椒,而川菜则大部分用得都是辣椒面或者腌制出来的辣椒酱。 所以,就算大家的基础味道都是辣味,可是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两道菜当中,由于剁椒鱼头用得时间长,而鱼香肉丝用得时间短,并且工序比较简单,所以当鱼香肉丝的各项工作准备完毕之后,所有人都投入了这剁椒鱼头的准备工作中来。 这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就将那粗粗打理好的鱼头进行第二次清洗。首先是要将所有的细鳞片都弄干净,这毕竟是比赛,不能一口吃下去便会有点小鳞片。除此之外就是将鱼头里面鳃给去干净,再将鱼头给劈开,头背相连,摆放在一个个大盘子里面。 这鲢鱼的鱼头都是非常大的,平均一个鱼头大概有两斤重左右,这么大的鱼头,要摆放这鱼头的盘子就很大。 除了这很大的盘子之外,还有很大就是已经被举办方送过来的十个大竹蒸笼。 当鱼头都已经收拾干净的时候,灶台上的大锅里面便开始烧起水来,趁着烧水的工夫,在鱼头上倒上料酒、酱油、盐、秘制豆豉开始进行半个小时的腌制。 在这个腌制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带上了口罩,开始将那已经打整好的辣椒开始切起来。这剁椒一定要切的碎,切得非常的细。 但是因为辣椒非常刺激,所以,大家手上都带着长长的鹿皮手套,避免自己的手上受到辣椒的刺激什么都不能干了。 虽然在场地里面干活的人倒是觉得自己这么切辣椒没有什么,可是那些在场地外面围观的人都已经对于这堆在一个大盆里面的鲜红色的刺激果实目瞪口呆了。 不过也目瞪口呆不了多久,这切辣椒会散发出一种特别刺激的味道,就连聚百味的人都将将口鼻眼睛和手全部都保护起来,就可以想象得出来,这种味道散发出来有多大得杀伤力。 尽管这场地非常的大,但是也经不住聚百味这么几十斤的辣椒进行切割剁碎啊。这外面观看比赛的老百姓倒是还好一点,因为离得远并没有太感觉出来什么,但是同时在场地里面比赛的人,乃至周围这一圈的裁判都因为这刺激的辣椒味道,已经呛得开始流鼻涕流眼泪甚至流口水了。 内侍颇为担心得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正拿着一块湿毛巾捂着自己口鼻,眼睛里也开始忍不住湿润,不由得说:“陛下,我们让一让吧……” 第511章 热菜,剁椒鱼头 皇帝虽然眼睛已经被熏得饱含热泪,但是还是坚定得摇摇头,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对着那同样眼泪汪汪的内侍说:“你不知道,能亲自观看这种美味出炉的感觉有多好,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先下去躲一躲,我没有事情的。” 内侍哪里赶走。皇帝都没有走,自己就跑了,这话传出去,估计他的差事也就干到头了,于是他连连摇头,找人要了一块湿毛巾也把自己的口鼻挡住,坚持的站在皇帝的身边。 其实不光是内侍想跑,就连所有的裁判都已经被这股味道熏得受不了了,一个个都想连这裁判的工作都暂时的放一放,先出去躲一躲,等到这聚百味的辣椒都切完了,他们再进来。不过这个想法是丰满的,就是现实比较骨感。没想到一直捂着口鼻眼见着都坚持不下去的皇帝还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就走。 所以,这场地里面的味道极大,可是,到底没有一个人离开。 好在这六个人切五十多斤的辣椒也是很快,很快这一堆一堆的辣椒就已经变成的辣椒末堆放在了一个大大的木头盆里面。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差不多了的时候,又看见聚百味的六个人从小车里抱出来两个土坛子,正好奇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只看见一打开,从里面逃出来的还是红艳艳一片的辣椒。 不过,这个辣椒不再是新鲜辣椒而是经过泡制的辣椒,辣味绝对不重,倒是酸味比较重。 可是泡菜坛子的那股味道也是够让人醉了。 就这样,在聚百味的一阵有一阵可怕味道的熏陶之下,甚至有些裁判都已经眼泪汪汪可怜巴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开始议论了。 “看聚百味的这个架势是要将我们都给辣死了才甘心吧。”有裁判对于这么重的味道颇为有些意见。 “他们到底开始种这个辣椒多长时间啊!居然可以弄到这么多的辣椒,你看看这辣椒一个个的多水灵,可见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在云通一定有很大的辣椒田……”也有裁判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辣椒之上。 “这么多辣椒,到时候还能吃到别的味道了吗?”还有裁判心里面是这么想着的。 虽然他们都已经尝过了剁椒鱼头,可是当时做的毕竟只有一小勺,而且当时那小勺子的上面只放了一点点的辣椒末,那架势跟今天这种简直是根本不能比的。现在这个……太吓人了。 吓人吓到,所有的裁判甚至忘记了当时剁椒鱼头的味道了,现在只剩下了对于这道菜的各种期待和各种的忐忑。 当泡辣椒也切好之后,继续和刚才的鲜辣椒堆放在大木盆里面,接下去就是花椒。 把新鲜花椒抓了两把放进了木盆里面之后,六个人就开始将带着手套的手放进了那盆里面将鲜辣椒、泡辣椒和花椒进行搅拌起来。 刚刚才消散一点的味道顿时又开始排江倒海一般的扑了过来,人仰马翻。 幸好这搅拌的时间不是特别长,等到将这所有的辣椒都搅拌均匀之后,便可以了。剩下的就是将这些辣椒放在了已经腌制得差不多得鱼头上面。 原来一直不知道这剁椒鱼头为什么叫剁椒鱼头,今天这样的视觉冲击才总算是明白了这剁椒鱼头就是将那剁碎的辣椒全部的放在了那鱼头之上,接下来就直接放在了大蒸笼里面端上了开水锅之上开始蒸了起来。 为了确保这鱼能很快蒸好,这柴火自然而然是要用很多的。不但用的多,而且也要挑着用。像是这蒸鱼头用的全部都是松木,干燥的松木里面都含有松油,要比一般的木头更加容易燃烧,水开得极快,不停得滚水上,源源不断的蒸汽就升腾而起,瞬间就将这蒸笼里面的几十盘子的剁椒鱼头全部包围。 想要将这么多的剁椒鱼头全部都蒸熟掉也不是一个容易事情。所以,接下去的事情,已经不用做什么的沈振和孟贞娘就专门开始负责拉风箱和加水看锅。 在这个等待的时间里面,余新、卫平和沙建开始做萝卜雕花,只见他们一个个手里面拿着小小的雕刻刀,不过好像是手指上下翻飞,一朵朵或大或小的牡丹花就从他们的手里面出现了。 至于柴康也没有闲着,忙着切蒜末和姜末呢。 尽管只做两个菜,尽管有六个人,可是,要给那么多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两道菜也是不容易的。不光光是聚百味的众人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这场地里面所有比赛的人全部都没有一个不累的。 尽管现在是数九寒天,可是,这比赛的人一个个都是穿着很薄的衣服,他们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打湿了,满头满脸的汗水。这就跟第一个环节比赛中那些做清口小菜时候大家还要加衣服不一样了。 丁小桥从怀里面拿出了一块怀表看了一下,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了,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时辰比赛就要结束了。在比赛中最害怕遇见的就是作蒸菜了,因为很怕做不熟时间就到了。 现在丁小桥也是紧张这个问题,她看了看那一个个摞起来的十个大蒸笼也觉得有点头大,这么多的蒸笼里面的鱼头起码都要用一个时辰才能全部的蒸熟,而剩下的还有各种收尾工作,以及没有做的鱼香肉丝,在这两个时辰内,真的够吗? 其实不光丁小桥担心这个问题,这坐在丁小桥身边所有的人都看出来这个问题了。这些人一个个的那都是精通饮食行业,更一个个都是人精,这种事情怎么会看不出来。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免开始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只是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平日里在处理公务的事情丁小桥一直觉得这事情过得很快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现在丁小桥只觉得整个事件好像都凝滞了一般,根本就不会动。她不停的从袖子里面掏出怀表来看时间,可是越看越觉得这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 最后丁小桥已经不在去看这比赛了,干脆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她承认自己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有些太脆弱了,还不如干脆出去溜达一圈,顺便上个净房,这样也能稍微打发一点时间。 丁小桥一走出去,留在这个房间里面的所有参赛队的东家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看看,这聚百味的东家也坐不住了。我还一直以为这个小丫头能继续四平八稳的坐下去呢,现在看起来,这女人就是女人,你看看,这才多大一点事情就受不了了。” “你别说风凉话,那是你比赛的时候从来没有选过蒸菜,要是你选一个蒸菜试试看,这么多的份数,那么大的蒸笼,我觉得两个时辰都不一定能蒸熟。” “那也要看蒸什么了,你要蒸蹄肯定不可能熟,她蒸的是鱼头呢,蒸大劲了也不见得好吃。” “你看看她都选的什么菜啊,这么重要的比赛选一个蒸菜。” “也是没什么经验,要不就是觉得这第一环节他们挺顺利,便觉得后面的事情跟第一个环节是一样的。” …… 已经出去的丁小桥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里面的人是怎么议论自己的,她只知道自己在外面溜达了两圈,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她还是没有办法平静自己内心的担心,最后干脆还是回到了那观战的屋子里面。 而就在丁小桥推门进入的一刹那,屋子里面原本的窃窃私语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丁小桥当然知道这些人在议论自己,可是,那又如何,被人议论了也不能掉两斤肉,只管让他们说去了。 大概是出去了一圈,丁小桥的内心已经平静下来的原因。她现在在看着场地里面的比赛不在有一种心浮气躁的感觉。拉风箱的人已经换成了余新了,不过加水和看锅的让你还是孟贞娘。 虽然那距离还是比较远,但是丁小桥看着他们一边干活一边不断用毛巾擦汗的样子就知道这是非常辛苦的。 终于,在时间大概还剩半个时辰的时候,丁小桥看见,柴康他们已经开始将蒸笼打开了,将里面的蒸鱼头一盘盘的端了出来。那放在甜白瓷盘子里的鱼头上面铺着厚厚的一层剁椒,红白相间真是好看到了极点。 而这拿出来的盘子将一个个的整齐的摆放在灶台边上。除了柴康外的五个人开始往上面铺着蒜末和姜末,而柴康面前的灶上早就已经将一锅油烧得滚烫。每个盘子里面的蒜末姜末摆放好,柴康立刻就用勺子舀了一勺子的油直接浇在了那鱼头之上。 只听到“唰”的一声,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升腾了起来。 只是一个盘子里里面这样的香味大概还不算什么,可是当所有的盘子里面都升腾起这样的香味,混合到了一起,顿时就将所有人的口水都要勾搭出来了。甚至很多别的参赛队也因为这样的味道频频回头观望。 一直从开始做菜的时候就四平八稳的坐在主席台上的皇帝,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称赞:“好香。” 第512章 热菜,精妙 剁椒鱼头出锅之后,立刻就要开始做鱼香肉丝了。 先将锅烧热,放下去菜籽油和猪油,然后将已经调好得勾芡汁液倒进锅里面,翻滚一下,然后放下了配菜略微炒一下,最后放下了肉,在这样的汤汁里面打散,接着一翻身,就可以起锅。 锅里面的肉不过刚刚熟,那鲜嫩的滋味是最好的。 爆炒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嫩字。因为这肉放进锅里面炒得时间太久便老了,但是炒得时间太短的话就有可能还会夹生,所以,这个翻炒颠锅是最为讲究的。 柴康将那已经打散的肉丝连同里面的各种菜一起端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颠了一下,顿时就看见锅里面一下子就着火了。 这个颠锅的绝技,丁小桥只是形容过一次,但是真正练出来的还是柴康自己琢磨出来的,在这个时代,在整个大庆国现在连炒这样的手法都很少,更不要说颠锅了。 所以,柴康一颠锅,那大火在锅里面哄然烧了起来的时候,就看见整个场内正在观看比赛的人全部都“哄”的一声爆发了激烈的抽气声,而当柴康第二次颠锅的时候,这抽气声已经变成了欢呼声了。 “这是个什么动作?”皇帝睁大了眼睛看着刚才柴康的颠锅,只觉得那锅里好像是一下子就炸开了一样,一团的火,说实话,他是被吓了一跳的。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而后,他开始极度的对那道看起来极为简单的鱼香肉丝开始期待起来。 被这样方法烹制出来的菜肴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想一想就觉得口水直流啊。 就在皇帝还在想象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有参赛队开始敲锣表示自己已经完成了菜肴。 按照皇帝上一次决赛时候的提议,这次决赛的菜就是谁做好了先吃谁的,所以,那道菜立刻就已经被人端起来开始朝着主席台的裁判身边送过去。 很快这两道就到了皇帝的身边,皇帝用筷子加了一块放进嘴里,确实非常的鲜美,今天若是没有聚百味的那两道无论从视觉上还是味觉上都带给了他太多刺激的两道菜的话,估计,皇帝也会被现在眼前的这凉菜给惊艳到。 但是因为有了珠玉在前,现在再来看这两道菜也就觉得不过如此而已。随便尝了一下,皇帝就放下了筷子。内侍看着皇帝并没有要给票的想法,就走上前说:“陛下,这是王都里百年老店大安阁的新菜,您再尝尝看?” 皇帝听了这话并不回头,只是目光微微一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大安阁给了你多少银子啊?” 那内侍吓得顿时脸都白了,立刻就跪下来。皇帝去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他们愿意给你,你只管收下便是了,有什么,再说,你该说的也说了,对得起他们,只不过,你做不得我的主罢了。” 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冷硬了起来,吓得原本已经起来的内侍又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连连喊着饶命。不过这回皇帝并没有在喊他起来了,只是示意别的几个小太监将菜撤下去,又全神贯注的注视这场内聚百味的动作了。 看起来聚百味已经开始装盘并且做最后的摆盘了,很快就要完成了,皇帝竟然有了一种略微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这美味有时候光尝到的时候,你可能并不觉得什么,可是当你看见他是怎么做出来的过程,那才会让你越发的激动,越发的想要得到。 果然,在最后沙建将最后一朵萝卜牡丹花放在了盘子上的时候,边上的孟贞娘立刻敲了铜锣,并且栓好了红布条。即刻就有人过来端他们的菜了。不过,因为聚百味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做好的菜,在他们前面还有两家参赛队等着评判,所以他们也只有等着排队了。 但是在等待的时候,大家就有点担心了。因为这两道菜都是要热着吃味道最佳,鱼香肉丝一凉,这肉就老了,而剁椒鱼头更是一冷便会有鱼腥味,那就太影响口感了。 现在无所谓是不是在比赛,光光是以一个厨师的心情,所有的人都希望客户都吃到这最热的菜,这样才能体会出这菜里面的千般滋味。 皇帝因为看见这聚百味的两道菜已经完成了,心里很是期待,便对于前面两家参赛队的菜并不是那么放在心上了,甚至有些敷衍。菜端上来了,不过是提起了筷子略微的翻动了一下,甚至连入口都没有入就直接让人给端了下去。 虽然他这只是无心之举,可是不知道让多少一直关注着皇帝一举一动的人心里面都要碎了。 好不容易,轮到了聚百味的菜送上来了。 两只很大的盘子。 一盘是鱼香肉丝,但是却摆放得极为漂亮。那大大得甜白瓷的盘子里面用萝卜雕刻的牡丹花好像是春光里最美好的花园一样,大片大片的开放着,而鱼香肉丝在另外一边,被摆放在一个用萝卜做成的小花篮里面,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 皇帝先是好好的看了一下整盘菜的造型,非常的漂亮,不过,也只是漂亮,在这里比赛的人,能比这个漂亮的摆盘太多了,所以,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看味道如何。 想到了这里,皇帝就用筷子先沾了一点糖醋汤汁放在了舌尖尝了尝。顿时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是一种奇异的味道。酸、甜、在加上微微的辣味。 酸甜相配并不奇怪,可是,要是加上辣味的话,就显得太过于少见了。可是,这酸甜里面加上了淡淡的辣并不会让整个菜的口感变得奇怪,倒反相辅相成孕育成为了另外一种奇怪而又新鲜的味道。 让人的胃口大开。 皇帝几乎都忍不住,连装着要忍住都装不下去,直接就用筷子夹起了一小筷子的鱼香肉丝,那细细的肉丝加上了细细的木耳丝和玉兰丝还有莴笋丝混合到一起,沾满了厚厚的那红褐色的汤汁,散发出了一种让人口水大生的诱惑,皇帝就静静的看了那一筷子的菜一会儿,最终将它们尽数放在了口中。 轻轻的一咬。 一直从来没有嫩就从肉里面挤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嫩的味道,这么会有这么嫩的肉。要不是皇帝亲眼看见做这盘子的主料是猪肉里脊的话,他根本就不相信现在自己的最里面咬着的是猪肉。有肉特有的香味,但是那弹牙的口感,那嫩而多汁的口味根本就不像是肉,倒像是,倒像是一种奇怪的豆腐。 而那和肉搭配的各种配菜却是脆的。各种脆,木耳有一点点的脆,而莴笋比木耳再脆一点点,至于玉兰片比他们两个更脆一点点。这样递增出来,一个比一个脆,跟那无比鲜嫩的肉搭配到一起简直是一种到了极致的反差。 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口感呢?明明是一起下锅的,明明是一起翻炒的。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而后他想到了刚才那个满锅起火的画面,心里也觉得那个动作是这道菜能有这样结果的关键。想到这里便越发的激动起来,这简直太好吃了。 好吃是最匮乏的词汇,可是,现在似乎除了好吃也没有办法用其他的词语来形容了。 虽然还想吃下去,但是考虑到还有一道菜,皇帝强忍着自己叫上一碗饭就着这鱼香肉丝开始吃的冲动,放下了这双筷子,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轻轻漱口了一下。立刻有人上来端上小痰盂伺候皇帝吐掉漱口水并且换了筷子。 面前的这道菜,红艳艳的一片,这个颜色的鲜亮,这个味道的异香,让皇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辣椒的味道他当然知道,不过,原来一直吃的都是辣椒油辣椒面,这样新鲜的辣椒还是第一次吃,一时之间皇帝有点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吃。 不过,说实话,这道菜真漂亮,它只有用简单的绿色的薄荷修饰了一下盘子的边角,就完全没有做任何的休整,可是那盘子里面的颜色却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 红红的辣椒,点点褐色的花椒,加上白色的酸、黄色的姜还有在这些作料下面嫩嫩的透出来的白色鱼肉,再加上清可见底的滚油,绝美的配合。 这样的绝美甚至让皇帝觉得在这么继续看下去就是一种罪过了。于是他拿起了筷子,轻轻的夹了一筷子放在了嘴里。 火一样的烧了起来。 可是,并不仅仅是火,还有一种属于鱼肉的鲜嫩和香软,中间还夹杂着淡淡的酸味和麻味。这两种味道入口并尝不出来,可是只要稍微一品味,就变成了后味从鱼肉上渗透了出来,让人简直惊喜不已。 皇帝微微的捂住了嘴角,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这味道的丰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将这鲜、嫩、辣、酸、麻还有那勾人入骨的香全部杂合到一起的呢?这一层层的味道,从最上面开始一层一层的透了下去,一直到鱼头的最里面则变成一种淡淡的鲜。 那是一种属于大自然原本的鲜美。 太精妙了。 第513章 热菜,国菜 几乎没有什么悬念,皇帝手里的票再一次投给了聚百味。 一直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丁小桥那高高悬起的心才彻底落了下来。她虽然带着长长的幕篱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上到底是怎么样表情,但是她原本紧紧抓住裙摆的手才微微的放开了,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让很多有心的人看在了眼睛里面。 如果说第一场的比赛让丁小桥拿了皇帝的那一票大家还觉得是她的味道独特,正好入了皇帝的眼睛,况且又是这没有什么值得费力气的清口小菜,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在意的话,那么今天的第二场比赛,丁小桥的聚百味再一次得到了皇帝的青睐,就已经让不少的人感觉到心里面非常的不愉快了。 虽然大家还是对于丁小桥表示了祝贺,并且还说了不少的客套话,但是,丁小桥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排斥感。 不过她并没有太在意,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场内。这个时候比赛还在进行中,评委席还在继续评判,而皇帝倒是好像没有了继续品尝的兴趣,他让人叫来了柴康问话。 柴康这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很是紧张,被皇帝叫过去之后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先啪啪啪磕了三个头,这才大声喊着什么万岁之类的话。皇帝见到朴实的百姓一般心情都很好,更何况这个百姓刚刚还给自己做了一场精妙绝伦的菜肴,心情就是更是好了起来。 皇帝连忙让人将他扶起来,然后问了问名字和年龄之后,最后便问起了自己最好奇的几个问题:“你这个鱼香肉丝里用鱼了吗?” 柴康摇摇头:“没有,用得料就是陛下看见得那些,刚才都放在灶台上了。” 比赛得时候明面上的材料都是放给大家看的,所以,大家都看得见。柴康说得并没有错,他用得所有材料中没有一点鱼。 “既然没有鱼,为什么要叫做鱼香呢?” 这个问题倒是难为住柴康了,他抓了抓头发,当时丁小桥教给他这个菜的时候就跟他说,这个菜叫做鱼香肉丝,至于为什么叫做鱼香肉丝,丁小桥可没有说,而柴康自己也没有多少好奇心也就从来没有问过,现在皇帝问起,他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了好一阵子,柴康才磕磕巴巴的解释了,这道菜为什么叫鱼香肉丝大概是因为这菜吃起来能有鱼的味道吧。皇帝听完一阵大笑,他从柴康那个局促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厨子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也说了,这菜名都是丁小桥起的,所以,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皇帝不禁想起来那个在夏日里面穿着一身清凉的白衣绿裙的少女,那双黑白分明又狡黠的眸子,那说起话就笑盈盈翘起的嘴角,还有那挺大的胆子,也就想得通这个奇怪的名字了。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重复了,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好的名字,也就没有说出想要给这个菜改名字的话。 皇帝其实对于那颠勺最是感兴趣的,几次话到嘴边都想问了,但是他到底是一个美食家,知道这些对于一个厨子的重要,并没有问出来,只是婉转的说:“这个鱼香肉丝那么嫩跟你刚才哄一声锅里面着火有关系吗?” 柴康嘿嘿的笑了几声,也不算老实的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好吧,人家都这么说,自己也不好老打听。但是皇帝还是打算回去让自己的御厨也好好的学学看,毕竟今天他也带了几个御厨来围观今天的比赛,就是为了回去偷学一招。 问完了这鱼香肉丝,皇帝又问了问剁椒鱼头的话题,最后就让柴康走了。虽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名堂,但是皇帝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很多疑惑还是解开了。 虽然皇帝只叫柴康过去问了几句话,可是还是让全场的厨师各种的羡慕嫉妒恨。不过,这种羡慕嫉妒恨并没有让柴康有任何的不适应,倒反让他骄傲极了,他这可是代表着聚百味啊,这就是说明聚百味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而且,皇帝已经连着两次将这票全部投给了聚百味,这也足以证明,皇帝很喜欢聚百味的味道,皇帝的喜欢可是比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喜欢分量更重了。柴康一边朝着聚百味的参赛场地快步走去,一边满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他们聚百味的馆子开遍全国的样子了。 虽然下面还有十多家的参赛队的评比还没有进行,但是基本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就算今天的聚百味的票值是最后一位也没有什么,他们已经拿到了最具有含金量的一张票。 这斗菜大会里,无论分值高或低,其实所有的人都是冲着皇帝的那一张票来的。毕竟,能进入皇帝的眼睛的菜肴,就已经等于给这个店子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光了。不仅仅如此,更重要的是,被皇帝所青睐的菜肴,才更有机会直接进入这国菜。 自己的店子里能有菜进入国菜,这究竟是一种多么大的荣耀啊,在这大庆国辽阔的国土里面到底有多少有名的菜馆,谁也说不清楚,可是能拥有国菜的餐馆,兼职就是屈指可数的。我们甚至可以这么说,能拥有国菜的酒馆,其实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在这个行业这个领域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位了。 因为一道菜而流芳千古的店子比比皆是,这也足可见,这样一道菜到底有多么的重要了。 就算现在的胜负还没有分,但是,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在又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品评之后,这一届斗菜大会的热菜比赛就已经落下了帷幕。在这次热菜的比赛环节中,虽然聚百味并没有得到第一名和第二名,不过位列于第三名,可是,它却毫无疑问是整个赛场最引人注目的参赛队了。 甚至是很多来观战的百姓在看到皇帝投票之后就已经直在议论这聚百味了。 到底是一家怎么样的店子呢? 这么样的神奇。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第一次来参加斗菜大会,就可以直接在清口小菜和最具有分量的热菜两个环节里面连连得到了皇帝两张的票数。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甚至已经有人表示一定要有机会要去这平常,去尝一尝这赛百味了。 要是说,现在的结果只是给赛百味增加了无数的话题性的话,那么接下去的一道圣旨就直接将聚百味送上了神坛。 皇帝点了鱼香肉丝和剁椒鱼头两道菜进了国菜。 虽然大家隐隐的都有这样的预感,可是预感到底跟自己亲眼看见和亲耳听见的事实不一样。现在当圣旨一出,只听得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各种议论。 倒是丁小桥坐在那里,只觉得口干舌燥,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了。 她一直就只有一个想法在脑子里面绕,这是做梦吧,这是做梦吧,这场梦还真长啊,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接下去的发生的事情就跟走马观花一样,丁小桥几乎应付不了,最后要不是莫思归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外面来到了这个房间,将丁小桥带走,估计,丁小桥是离不开那里了。 其实不光丁小桥觉得跟雷劈一样,聚百味参赛的六个人也觉得这个生活太不真实了。 丁小桥回去便睡了一觉,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之后她才缓缓的醒过来。不过一想到她脑袋里面记起的那些事情她还是觉得不真实,一直到莫思归给她带来了一圈明黄色的圣旨,当她在上面明明白白的看见了“鱼香肉丝”和“剁椒鱼头”两个菜被点为了国菜的字之后才大喝一声,呼出气来。 再后来,丁小桥跟莫思归在屋子里面单独呆了一下午,低低的说了一下午的话,并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什么。只是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丁小桥公布了一件事,惊得所有六个人几乎跳起来。 柴康第一个喊道:“为什么!东家为什么这么做!” 其他的五个人也七嘴八舌的附和着柴康,对于丁小桥的决定根本想不明白。而丁小桥只是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之后,淡淡的说道:“已经够了,不用再进一步了,如果再进一步,只不过更加让人记恨我们聚百味罢了。” 而孟贞娘在听到丁小桥的决定之后,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颤抖着坐在那里,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嘴唇发紫脸色发青。 好半天之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带着哭腔道:“东家……” 丁小桥只是举起了手,拦住了她要说得话道:“你让我在考虑一下。” 所有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丁小桥低下头,坐在那里,半天都不说话,倒是坐在一边的莫斯归笑了笑说:“退一步便可,就算是要自保,也不用退到最后。要知道退一步是谦卑,退多了,便是会让人看不起了。而让人看不起的结果,可能比你强势一点更凄惨。” 这是莫思归自己的经历,现在说出来带着一种杀伐的血腥。 丁小桥转过了头,看了莫思归一眼,只看见那里面的细碎光芒好像是星光一般,染亮了整个夜空。 。… 第514章 退让 聚百味退出了第三个环节汤的比赛,这个消息大概是在这几天之内唯一能压过皇帝两次将票投给聚百味这个爆炸新闻的消息了。这个消息是在第三环节汤的比赛之前一天传出来的。 按照比赛的规定,在比赛前一天会在赛场外面的公告栏里面贴上下一次比赛的参赛队名称,以及他们参加比赛的菜谱。 作为这一次斗菜大会的黑马,自从所有的参赛队知道聚百味报名参加前四个环节的比赛之后,他们的每次比赛参赛人员以及他们的菜谱都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聚百味是一个比较实在的酒楼,并没有像是一般的老酒楼一样,将菜名弄得非常的阳春白雪,光看菜名是不知道菜是什么的,他们直截了当,从菜名上就直接能看得出来这菜大概是什么材料做得,又是怎么做出来的。 所以,在聚百味比赛的这段时间内,其实,每个参赛队都在分析他们的菜是怎么做的,而在比赛的时候看过了菜是怎么做的之后,大家又在尝试怎么复原它的味道。 虽然这种事情没有一家店子说出来,但是其实每个店子私底下都在这么做。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次聚百味要给他们带来什么汤的时候,聚百味的名字却没有出现在第三环节汤的比赛公告栏里面,这怎么会让人不奇怪。当即就有人脉广博的人开始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一打听之后,真真的让人跌破眼镜。 斗菜大会当然是可以随意的退出的,只是退出之后,作为惩罚,三年之内,都不可以再参加这个环节的比赛了。正是因为这样的规定,所以在斗菜大会开了这么多年,举办了这么多届之后,还从来都没有一家参赛队会在这个时候退出比赛。 这聚百味也算是破天荒了。 少不得这参加比赛的活着不参加比赛很多的酒楼的人都在议论。 “这聚百味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退出了汤的比赛,他们是想连着三年都比汤了?” “是不是不了解比赛规则呢?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时候退赛,以后三年都不能比赛了。” “说不得是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菜,这汤啊,当时就没有什么好准备,现在退出也是迫不得已。” ……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各种猜测都少不了。 至于这场讨论中的主角,却在比赛的当天老老实实的坐在观众席看这一场原本应该有他们在,现在却不得不退出的比赛。 孟贞娘静静的坐在座位上,脑子里想着的都是那天丁小桥说得话。 “对于我们这个刚刚才开了不到两年的店子,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成绩,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若是这个时候更进一步,只会让人眼红,会让人不得不下手打垮我们。当然,就算是有人动手,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到底只有自己,若是对方很多人一起出手来对付我们的话,我们还能抵抗多久呢?” “所以,有时候退并不是真正的退。我们只是暂时的蛰伏,等到我们可以有足够的势力来和这些大店子相抗衡的时候,再回来便是。” “我当然知道,现在退出汤的比赛,未来的三年之中我们聚百味都不能在斗菜大会中比汤这个环节了。可是,又能如何呢?我原本计划的就是这次比赛之后,三年五年都不参加比赛了。” “孟师傅,你便放心吧,你的白案只管继续比。思归说得不错,现实逼得我退一步可以,总不能逼着我,我就一步一步的退吧,这样的话,我跟那些懦夫又有什么区别呢?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本来就不是我的性格。” “你只管去吧,无论是你打算为了聚百味也好,还是为了你自己也好,或者是为了什么我并不知道的原因也罢,你只管去比最后一场的比赛吧。其实,我也很期待的,你还有些什么可以技惊四座的本事。” 孟贞娘的眼睛看着赛场里面热火朝天的比赛,可是脑子里却反反复复翻来翻去的都是那天的这些话。说实在的,她的心实在是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的放下来,她只觉得自己这些天她的心就好像是上天入地一样,不停的大起大落,若是她的年纪稍微大一点,都要被这样的担心给折腾的要疯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了自己紧紧抓住的裙边,将自己的思绪从几天前给抓了回来,强迫自己关注的重点全部都放在了面前的这场比赛中。 而坐在她身边的柴康也同样在想那天丁小桥和他的对话。 “东家,你真的要放弃吗?真的要让这道菜在这个时候退出比赛吗?”柴康瞪大了眼睛,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丁小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柴康,你跟着思归那么多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个世界的险恶,你应该比我更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丁小桥用勺子轻轻的舀了一勺那出锅汤放进了嘴里面。 丁小桥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柴康比她更了解这江湖的险恶,这世界的凉薄。柴康也正是因为丁小桥的这句话之后,再也没有了可以继续说服丁小桥的勇气和理由。 有时候,正是因为了解,正是知道,才更加心里面难受。他低头看了看一碗清亮而寡淡的汤,光看外表谁能知道这碗汤是何等的人间美味?其实这次来参加斗菜大会,他最想的就是让这道菜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得到所有人的啧啧称奇,可是到了最后还是要冷藏它多年。 一时之间,柴康只觉得心如刀割,就好像是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天才,却不得不要沦落在尘埃之中一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问道:“东家,您真的决定了吗?真的要放弃这次比赛,三年之后再来吗?” 丁小桥垂着眼睛,依旧一勺一勺的喝着那清亮的汤,一句话都不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可是柴康知道她听进去了,不但听进了耳朵里面,更听进了心里面去了,只是,她那风平浪静的表情让柴康的心一点点的往下坠,往下坠,一直坠到了最底下,冰冷入骨。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丁小桥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柴康,你在惋惜什么?你是觉得这次不参加比赛,就彻底埋没了这道菜吗?” “难道不是吗?东家。” 丁小桥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柴康一眼,然后缓缓的摇摇头,再摇摇头:“柴康,我一直觉得你比我会做菜,你应该比我更懂他们,可是,柴康,你不懂他们。” 柴康有些不明白,只是做菜,谈什么懂和不懂呢? 丁小桥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便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正在簌簌落下的雪花,很长时间之后才说道:“你真的知道,民以食为天的意思吗?” 柴康有些疑惑的看着丁小桥:“东家,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丁小桥提了提嘴角,没有马上回答柴康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他笑了笑,好一会儿之后才又说:“食物跟老百姓的关系,其实就是一个成就另一个而已。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地方的人自然有一个地方的口味。可是不同的时候,只要是美味的食物,就一定能得到老百姓的认可。” “所以。”说到了这里,丁小桥转过身子,定定的看着柴康说:“斗菜大会只是官方的认可。当然,能得到官方的认可固然很重要,可是在我看来比起这百姓的认可,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镀金而已。” 柴康低头想了很久之后,到底也没有将那句他就是想拿出去镀金的话说出来。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东家。” “你可能会怪我,可是,我却想的是,等到我们聚百味的菜已经风靡了全大庆国的时候,当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聚百味只能做出这麻辣重口味的菜的时候,在将这东西拿出来,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 不得不说,丁小桥是一个极度会煽动的人,她这几句一直在柴康的心里面绕,甚至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柴康一直在想这件事。 望着赛场里面的参赛队,孟贞娘忽然对身边还在发愣的柴康问道:“你是不是不甘心?” 柴康转头看了看孟贞娘,他当然知道孟贞娘在说什么,可是知道又能如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有时候等待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孟贞娘垂下了眼帘,好半天之后也才扬起了笑容:“你说得没错,人生一定要耐得住等待,否则得话,必将一事无成。” 坐在高处的莫思归看着一脸沉静如水的丁小桥笑了起来:“不甘心吗?” “自然不甘心。仅仅因为自己的出色就要避让,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不甘心的吧。”丁小桥苦笑了一下,不过随后她又呼出了一口气道:“只是,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呢?退让本身就是人生一定要学会的课程。” 。… 第515章 女人上场 孟贞娘坐在比赛的候场房间里面,静静的看着自己素白的手指,她的手和一般女子的手是不一样。一般女子的手都包养的纤纤细致,皮肤细腻洁白,骨节匀称,就算是农家女子的手,在嫁人前也不会粗糙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她的手,却白、干、硬。经过长时间弄捏面团,她的骨节突出,指甲很短,甚至在指甲的缝隙中都时常有干硬的面荚留在其中。这样一双手,怎么也跟温暖似水的女子的手联系不到一起,可是,孟贞娘却以这双手为骄傲,她尽管失去了做为女人的柔美,可是她却觉得自己赢得了人生中更为重要的东西。 她自小就喜欢做面食,可是,父亲却因为规矩的缘故,从来都没有收她为徒过,她一身做面食的本事,可是却因为是女儿身的缘故,辗转了那么多地方,那多家的酒楼却没有一家店子肯收她做事。 这样的岁月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甚至孟贞娘都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就在这个时候,她来到了聚百味,认识这个跟她同样为女儿身的东家丁小桥。 说实在话,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子以这样一幅丝毫不顾及任何的眼光活着,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有着那么远大的目标和理想的时候,她是羡慕的是嫉妒的,她甚至是有些绝望的。 她生怕自己这一次依旧是原来的结果。 可是,所有一切似乎都在那天改变。 她被留下了,她成了大师傅,她甚至光明正大的带了徒弟,她成为了聚百味当之无愧的白案大师,她甚至顺利的参加了斗菜大会。 这样的顺利,于孟贞娘而言,似乎好像是在做梦一样,让她一都不敢信心,一直到了现在。所有发生的一切,虽然有时候很惊险,可是到了最后都成就了,孟贞娘一直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善事,或者,就是从出生到现在已经被苛责的太多,所以现在一切都还给她,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而她要用什么样的结果来回报带给她这一切的人呢?那个站在那里目光中闪烁着坚定,淡淡的说:“我找的是白案师傅,跟男女无关的。”的人,她到底要怎么回报才能心安理得呢? “要准备上场了,你准备好没有?”柴康再一次清点了一下这次用的材料的小推车,然后走过了轻轻的拍了拍还坐在那里沉思的孟贞娘,低声的问道。 孟贞娘似乎在这个时候才回过了神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那一辆已经是装得满满的小推车,点了点头说:“东西都检查过了吗?” 这一场是孟贞娘的主场,剩下的五个人全是给孟贞娘打下手的,所以,当她问话之后,柴康立刻就回答她:“你放心好了,我们都按照单子上的查了好几遍了,各种馅料也是尝过的,一切都没有问题。” 柴康实在是一个细心而且做事情仔细的人,平日里他就是整个代表队的领军人物,现在说这个话孟贞娘哪有什么不放心的道理。 她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卫平则拿着一定高高的白色帽子走到了她的身后,轻轻的给她戴上,笑着说:“师傅,你是最棒的白案师傅,你只管放心,你做得糕点,一定是最好的。” 卫平的话是安慰,同时也是实话,在屋子里的六个人心里面就没有一个人不觉得孟贞娘做得搞定不好吃的。 孟贞娘点点头笑着说:“走吧,我们尽力而为,其他的交给老天爷吧!” 坐在观赛房间里面的丁小桥从今天一进房间就感受到了各种异样的目光。虽然从他们聚百味第一场比赛得到了皇帝的支持票之后,这种异样的目光就一直伴随在她的左右,可是今天的这种目光越发的让人感觉到难以接受。 丁小桥坐在自己的凳子上,虽然并不回头,但是也知道后面那些人窃窃私语的目标就是自己,甚至她还能感觉那灼灼的目光似乎要将自己给烧出一个洞来。 不过就算知道这些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挂着淡然的微笑,看着下面的场地里面,孟贞娘带着几个人一路走了过来。 参加白案的比赛参赛队总共有六十多家,经过了两轮的角逐,最后进入了决赛的是十个参赛队。他们每个人都有很大的一个地方进行比赛。 不过当所有的参赛队都到齐了,这官方按照正常的流程宣告了比赛规则之后按照程序问道:“有没有人对于这次比赛有异议?” 这本来就是一句客气话,也不打算要回答的,毕竟这个时候,大家都关注自己的比赛,谁还真的会对其他人有什么意见吗?可是,万事都没有绝对,这还真是有这样的人。 就在官方正准备宣布开始比赛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一个人高高的举起了手,对着主席台大喊道:“我有意见!” 举手的人也算是一个老面孔了,他是北方面点的领军人物,裴氏的传人。今年大概有五十岁,正是他的技艺达到最顶峰的时候。这个人平日里手艺真是没话说了,为人也是爽快,不过有一点,这个人很是大男子主义,非常的看不起女人,觉得就应该在家煮饭做菜生孩子,其他的事情根本不会,也根本做不好。 这一次,他从一开始比赛就发现了聚百味里面有个女的帮手,不过一开始他只认为是一个普通的帮手并没有怎么在意,可是一直到了现在,倒了最后一场比赛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是个白案师傅,而且这面点这一场的参赛人,顿时觉得一种怒火便燃烧了起来。 要不是为了他们裴氏的名声,这人几乎要退出比赛了。现在听到主办方有这样的话,便立刻举手说明了自己的不满。 官方也有点奇怪,这时候举手是有什么意见?不过既然自己问了话,人家也举手了,就不能说现在再将人嘴巴封住吧。 于是,官方也只能硬着头皮的问道:“不知道裴师傅是有什么问题?” 那裴师傅冷笑着:“孔老夫子也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都是也些没有见识的家伙,跟这样的人比赛,我怕我的手艺不保,更觉得这是对于我们这些人的羞辱!” 裴师傅随后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要求官方将聚百味取消比赛。 这是决赛,皇帝当然在,皇帝听了这裴师傅的话,并没有马上给予自己的意见,倒是笑盈盈的看了看观赛房间,虽然他不知道丁小桥在那个房间的哪个地方,但是他知道,那个小丫头此时此刻一定再看。 那个小丫头要是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她会怎么做呢?皇帝忽然非常的好奇。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满足他好奇的时候,底下还有一个吃不完要不完的裴大师在等着他的回答呢。于是皇帝的目光在场上绕了绕,最后落在一脸紧张的孟贞娘的脸上。 他略微的一沉思,就问身后的内侍道:“这次聚百味主持这次比赛的师傅叫什么?” “孟氏,贞娘。”内侍的记性最好,毕竟皇帝要问什么事情他们可要记得清清楚楚,以方便皇帝什么时候询问自己还要去翻书,这也算是职业技能了。所以,当皇帝问起来的时候,内侍立刻就回答得清清楚楚。 皇帝点点头,便让人下去将孟贞娘给叫了过来,来直接问她的话。 皇帝问:“孟氏,裴师傅的话,你可认同。” 孟贞娘自从被那个裴师傅点名之后,这颗心就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她的身体都忍不住抖了起来,柴康冷笑道:“你怕什么?女人就不能干大师傅了?那你看东家是男人还是女人!” 说来也奇怪,就是柴康的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就给了孟贞娘无限的勇气。所以,在被皇帝叫道跟前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想着的都是丁小桥当时站在高高的阶梯之上,唇边带着坚定而自信的笑容,对着自己说道:“我请的是做白案的师傅,跟男女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着皇帝,笑了笑说:“陛下,民妇不服。” “哦?为何?” “民妇没有什么见识,说不出裴师傅那样头头是道的大道理,我只想问裴师傅几句话。” “你只管问。” 虽然裴师傅根本不想跟孟贞娘说话,可是现在是皇帝的话已经在那了,他也不可能抗旨,只能等着孟贞娘问话。 孟贞娘的问题不过三个,你是什么人生的,你是吃谁的饭长大的?你老娘可是女人! 这三个问题问出来之后,裴师傅涨的满脸通红,大声嚷道:“胡搅蛮缠胡搅蛮缠,我是说你不配比赛,你扯什么我的老娘。” 皇帝听得却哈哈大笑,他看着满脸通红的裴师傅和老神在在的孟贞娘,直接摆了摆手手,最后做下了自己的决定。 皇帝当然不会让孟贞娘退赛,不得不说,上一次他在聚百味吃的面点他很是印象深刻,这次还很期待呢,不过,也不能完全不管裴师傅的意见。 于是…… 。… 第516章 面点,决赛 丁小桥看着在场内就这样支起来的大屏风,将每个参赛队都给隔开了,心里忍不住对于那个裴大师冷笑起来。男人难道就什么都是好的嘛?君不看,这个世界上的渣男可要比渣女多多了,不就是胯下多了点东西,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算什么东西。 虽然心中对裴大师的言论很是生气,可是不得不说,丁小桥还觉得现在皇帝这样的安排倒反高兴起来。你裴大师觉得孟贞娘会偷学你们的技术,难道他们聚百味就不存着这个心思吗? 要知道他们聚百味无论是从味道上,还是从做法上都跟一般的酒楼不一样,那些传统的酒楼难道就没有存着一点心思要偷学他们的技术吗?别以为她天天在那个小院子里呆着就一点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这些个酒楼到处都在打听辣椒的来源是为了什么?这些个酒楼天天的在私下练习他们参赛的菜肴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说得好听,难道真的以为这所有人都是聋子瞎子吗? 丁小桥眯了眯眼睛,嗓子的深处发出了一声很是不悦的冷哼声。 现在所有的参赛队都被这样的大屏风四面一围她就算是想观战也看不了,而且她又实在是不想留在这个地方继续跟这些人大眼瞪小眼下去,索性就起身,离开这里,朝着外面走去。 才刚刚走出了场地就看见了莫思归站在门口,她有些奇怪的扬了扬眉毛,不过还是迎着他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莫思归却笑着说:“我知道你定然会出来的。” 丁小桥哼了哼鼻子,显得不是特别的热情,只是望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说:“这场比赛结束了,我们就往回去赶,只怕今年的年是要在路上过了。” “那也没有什么,别有一番风味啊。”莫思归毕竟已经孤身太久,对于他来说,丁小桥就是最大的牵挂,现在丁小桥在身边,于莫思归来看,其实在什么地方,过什么样的节日其实都没有太大的风味。 丁小桥叹了一口气,似乎现在只能这样了。要说这古代的好处不少,什么空气好啊,人比较淳朴啊之外,也有非常多的难处,像是什么没有抽水马桶,没有电脑电视,当然最让丁小桥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通讯的落后。 对于一个依旧处于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想要在异地遥控什么店子,做点什么决策那简直不可能,就连想要知道对方的消息也是非常困难的。她这一出来就已经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在上河镇上的丁家人以及聚百味怎么样了。 两个人站在廊子的下面,说了一些无关这次比赛,同时也无关什么风月的闲话,便看见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上前来,给两个人行了礼,问了好,然后才笑眯眯的说道:“丁老板,这比赛进行的差不多了,您看,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丁小桥扬了扬眉毛,从怀里面将怀表掏了出来看了看,可不是这样,还有将近半小时这比赛的时间就要到了。于是她点点头跟莫思归告别,那侍卫连忙跟上去,带着丁小桥朝着她观看比赛的房间走去。 而就在丁小桥离开了这里之后,又看见了一个内侍走了过来,对着莫思归说:“莫先生,陛下有请。” 莫思归又看了一眼丁小桥的背影,这才对着那内侍点点头,让他带路,自己则跟着这内侍朝着一条比较隐蔽的路线走去。 丁小桥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后,皇帝就让人将莫思归叫走了,她只知道自己一坐下来,朝着场内四处看了看,就发现主席台上原本皇帝的位置上,只有几个小内侍站在那里看着场子,皇帝并不在了。 虽然有些好奇,但是转念一想,丁小桥也没有将这事情往心里面去,毕竟,这种被屏风都遮挡完了的比赛,她这个参赛队的领队都已经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皇帝一个旁观者自然也会觉得无聊了。 只是希望皇帝能在决赛评比的时候回来就可以了。 跟外面什么都看不见的丁小桥和各位观战的评委以及参赛队的领队还有皇帝相比,这每一个屏风里面真是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 聚百味这次准备的面点是两个,一个是灌汤包,另外一个则是春卷。 说起来都是极为普通的点心,但是细究起来却还是不一样。这个时代还没有灌汤包的存在,所以,包子就是规规矩矩的包子,而另外一个春卷,也是平常的春卷,特别就特别在春卷的馅料,和最后还要过油炸一下的程序。 和一般的包子不一样的灌汤包在包起来的时候也是不一样的,它选用的是烫面,烫面就是和面的水是用开水,这样的面是发不起来的,但是韧性却极好,不仅如此,而且烫面被整过之后,表皮光滑,而且不会吸水,这就保证了那汤汁在包子内部不会被包子皮给吸收了,最后变成了一锅的面片汤。 其实这个面点只能说奇思妙想一点,要说这个难度可真是也真是一点都没有,不过就是馅料放在包子皮里面。不过,就算是这样,孟贞娘也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她的包子馅都是用的猪腿肉,带上一点点的肥肉,肥瘦相间,这样的包子馅是最好吃的,不过为了不影响这个汤汁的味道,这馅料里除了肥肉和瘦肉之外,就是一些葱姜蒜用来提味的作料,其他的辅料的菜品是什么都不没有放。 而在灌汤包里面最重要的汤汁则是用羊骨、牛骨、猪骨以及鱼骨头还有牛皮猪皮、羊皮共同混合熬制的,里面去了腥臊,放了点盐丁和菌类中最为鲜美的松露,那个味道,简直是不能仅仅用美味来形容。 而这锅汤也不是孟贞娘自己弄出来的,为了弄这锅汤,她和柴康两个人泡在厨房里试验了多少次都不知道了。 等到汤汁熬得浓浓的,便放在外面进行冷却。特别是现在是冬天,都不用多少时间,这一锅汤就已经变成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类似果冻一样的固体了。 在包包子的时候,将面和好,并且把皮擀好,照着一般包包子的样子将包子馅放置其中,不过,在封口的时候,却也要将那已经切成了大小相同的一块块的汤汁固体放在包子皮中,一起包起来。 这灌汤包一定要包的非常的严实,不能有一点漏掉,否则就前功尽弃。 这包子为了好看,其实在包的过程中,这和面的开水中其实是加了一些有颜色的蔬菜汁的,所以,这包子包出来之后,红黄蓝绿,特别的漂亮。 为了好看,那小小的包子蒸笼里面,每层只有四个包子,竹帘上面垫着雪白的棉布,而四个颜色的包子整整齐齐的放在笼屉里面,衬着那雪白的蒸汽,实在是给人一样云里雾里的感觉。 孟贞娘准备的另一道面点则是炸春卷。这春卷的面皮是用菠菜汁液揉出来的,颜色呈现出翠绿,里面的馅料则用了豆沙、枣泥、苹果柿子酱、还有山药泥四种,取四喜同乐的意思。 这春卷包好之后,先是裹上一层薄薄的蛋液,然后在芝麻里面一滚,便可以放入用六成热的油中用小火慢慢的炸了过了,在捞出来,放在漏勺里面将油全部漏干净之后,最后用草纸将剩下的油渍全部吸附干净再摆放在甜白瓷的小盘子里面。 那春卷颜色翠绿可爱,好像是一汪翡翠一样,让人心生爱慕,在配上了洁白的甜白瓷的盘子,更是觉得好像是上等的艺术品而不是什么吃食了。 不过,他们在这屏风里面忙活的热火朝天,丁小桥在外面却有点心焦了,虽然她表面上没有透出一点点焦急的意思,可是,接连几次的看表的动作还泄露了她此时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坐在她身边的人,见丁小桥此时此刻的样子,却也难免也要冷嘲热讽几句。丁小桥听着他们嘴巴上的嘲讽,却也不怎么开腔,只是偶尔笑眯眯的说:“我是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比赛,自然是紧张,不比各位前辈,时常来这里,实在不讲这事情当上那么一回事。” 丁小桥说话随时都是带着笑意的,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面还是一个小姑娘,说出这样一番不疼不痒的话来,一群大老爷们也不好像是一个老娘们一样继续说三道四,便纷纷都住了嘴,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场内。 而这个时候陆陆续续已经有参赛队的东西做好了。只要他们一完成,这围在灶台四周的屏风就会被撤掉,露出原本灶台来。 不过,因为这次决赛皇帝莅临了,所以,就算现在已经有人做好了,只要皇帝没有落座,也是不能就抬上去给其他的评委点评的。可是这做好的面点都已经端出去了,要是皇帝再不回来,这东西就冷了。 要知道,现在的面点主流还是还是咸味的,这咸味的面点是一定要放猪油的,这么冷的天气如果皇帝再不回来,只怕这咸味的面点里面的油就凝固了,那吃起来…… 。… 第517章 意料之外 皇帝此时此刻的心情不是特别好。 因为刚刚有人跟他说,他不想再为自己做那些隐秘的事情了。虽然这隐秘的事情是有些危险,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给天家做事情,多么无上的荣耀啊,怎么到了那个臭小子的嘴巴里就是各种嫌弃呢? 皇帝有点不痛快,可是,眼见着这些年莫思归为了自己布下的这天罗地网般的消息网,现在也不好继续拘着他为自己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更何况,他去意已决。莫思归这个最是心肠冷硬的人了,他只要决定了的事情,那么就算是八头牛也是拉不回来了,更何况在他们合作之初,他便已经说好了,只要等到自己登基之后,他便可以功成身退。 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他遵守自己的诺言罢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皇帝还是有些不痛快,他的不痛快来源于舍不得,也来源于皇帝对于人性的渴望,他又何尝不知道,坐上了这个位置之后,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孤家寡人,不过是早晚而已。 只是,他到底还是不愿意,于是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说了半天,最后,莫思归勉强同意了,继续经营四海商号,但是对于四海商号里面内部涉及跟天家的事宜不在管理,他只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罢了。 皇帝坐在主席台上,因为这个事情,心情显得非常的不好,就算是面前摆放着那么多的精美的点心他也提不起什么性子来。胡乱的尝了尝,实在是有点食不知味的感觉,最后,一想到莫思归一走,自己找什么人来接手这一摊子的事情,他就连继续坐在这里的心情都没有了。 索性也放下了筷子。 内侍一直都是跟着皇帝,当然知道现在皇帝内心的心情,见他现在放下了筷子之后,就立刻凑过去问道:“陛下,已经品评完了吗?” 皇帝白了内侍一眼,只觉得他今天特别的多话,于是哼了哼鼻子,本来想就这么放下不吃的,可是忽然又想起来刚才莫思归拜托他的事情,他便又一次提起了筷子问道:“聚百味的东西是哪两样?” 内侍的目光微微闪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将聚百味的两个东西亲自端过来摆放在皇帝的面前。然后低声的说道:“陛下,这是聚百味献上的灌汤包和炸春卷。” 皇帝的心情本来不是很好,可是看见了聚百味这做得小面点,一个个精致可爱,而且颜色极为的漂亮,不由得心情也稍微透亮了一些,他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先选了一个春卷放进了嘴里。 这春卷极小,不过就只有一个麻将的大小,放在了夹起来,正好一嘴一个。那春卷外面翠绿色的酥皮已经酥脆的好像是一层纸一样,只要放在了嘴里轻轻的一咬就能听到咔嚓的脆响声,而里面包裹的酱料却好像是流水一样直接流淌了出来。 甜却不腻味,反而呆着一股水果的清香,可是还有着热乎乎的酥香。实在是一款适合女子吃的小点心。 皇帝尝了之后,也觉得心情高兴了一点点,于是对着内侍说道:“去跟那个聚百味的人说,这炸春卷多做点,敬到宫里面来。” 随后,他又夹起了那灌汤包,还没有等放进了嘴里,那内侍又说道:“陛下,这个东西,聚百味的人说特别的烫,要小心。” 其实不用这内侍仔细的介绍,皇帝也发现了,这个包子跟一般的包子不一样,首先它不是立起来的,而是好像瘫在笼屉上的一样。其次夹起的时候,只觉得里面有汁液在咣当,似乎好像马上就要流淌了出来一样。 皇帝刚刚想咬的时候,那内侍又说道:“陛下,这个东西聚百味的人还说了,咬开一个口子之后要立刻吸里面的汤汁,不过里面的汤和烫,千万小心。” 皇帝干脆就放下了筷子,瞪了内侍一眼:“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了?还有话没有了?” “没有没有了。”内侍立刻摇头。 皇帝又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之后,才按照内侍说得方法,先咬开了这灌汤包的表皮一个小口子,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吸,里面的汤汁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要不是下面还结着一个小碗,估计就要淌得到处都是了。 内侍装作没有看见,而皇帝也显得有些懊恼,明明都知道了吃的方法,怎么还是没有成功呢。 不过随后,他就觉得惊奇起来,这个包子里面居然有汤啊,而且汤还不会被包子皮吸收,还真是一件稀奇事。又夹了一个包子,这一次皇帝就有经验多了,只敢小小的咬开了一个口子,接着立刻就开始允吸里面的汤汁。 那汤汁果然是汤的,可是却鲜美的让人根本就舍不得吐出去。皇帝闭着嘴,脸都被憋得通红,看的内侍的心都纠起来了。不过不等他说话,皇帝的脸色又慢慢的恢复了,接着,淡定的将接下去的包子吃过了。 看皇帝那极为满意的样子,内侍也觉得只怕皇帝这一次的票又要给聚百味了,不过,让这内侍没有想到的是,皇帝放下了筷子之后,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让人将菜撤了下去。 然后,他就如同姜太公一样稳坐钓鱼船,四平八稳了。 结果便是这样,这一场的比赛,皇帝的票没有给任何一个参赛队。这让所有人心里都无比惋惜,可是在惋惜的时候也不免对于聚百味一番暗暗的嘲讽。不过是凑巧让皇帝喜欢了两道菜而已,还真的以为自己就能一直得到皇帝的青睐吗? 特别是那裴大师,更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他说道:“聚百味是个厉害的酒楼,光看前两场那个厨子的架势就知道了,我觉得聚百味那么有实力的酒楼这一次却完全没有发挥出来,不过是因为找了一个女厨子。女人,当什么白案师傅,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哄孩子就成了,难道你以为,聚百味别的人能拿陛下的票,你也就可以吗?滑天下之大稽!” 孟贞娘只是沉静着面孔,一句话也不说。虽然皇帝并没有将票投给她,这让她有些失落,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两道点心其实说白了还是传统的面点,并不像是柴康做得那些菜,跳脱、新颖,而且不容忽视的美妙。 她以传统克制所有人的传统,她用寻常对抗所有人的寻常,想要得到承认当然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终于站在了这样的赛场上,也终于向所有人证明,她这样的一个女人也可以参加了斗菜大会,也可以做出和那么多大师一样美味的食物!这就已经足够了。 分数很快出来了,确实如同孟贞娘自己想的一样,自己的分数并没有进入前三名,不过却进入了前五名,这样的成绩已经让她非常满意的了。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大概就是自己排名第四,而那个裴大师排名第二,在自己的上面,这让那裴大师的嘴脸更加的让人接受不了。 其实并不是每场比赛都会有国菜产生的。就好像今天,大家因为皇帝并没有投票,所以,所有人都打消了会有国菜的产生的念头。 一直到有一个宣旨的大臣出来,宣布这次比赛有皇帝钦点的国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嘴巴都张的老大,实在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而当这大臣公布了这次比赛的国菜是聚百味孟贞娘的灌汤包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那个颜色才叫一个好看,特别是裴大师的一张脸,五颜六色的好像是开了染坊一样,他怒气冲冲的瞪了孟贞娘一眼,然后气势汹汹的离开了赛场。 和在场内已经完全呆掉的孟贞娘相比,丁小桥其实也好不好到什么地方去。这次参加面点的比赛,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毕竟,这孟贞娘的手艺虽然很好,也有很多奇巧的小想法,可是比起那些大家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之所以这次来参加比赛,除了圆了孟贞娘一个梦想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他们聚百味也并不是什么都出色。 毕竟这一次斗菜大会拿了两个皇帝的票,又有了两道热菜进入了国菜,这已经是很打眼的事情了。 可是,真真的人算不如天算,这孟贞娘居然出了一道国菜。丁小桥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看起来,她是想低调也不行啊,被人直接赶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不是,便有一个平日里跟丁家有合作的酒楼的东家笑呵呵的问道:“丁老板,你这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啊?你这些厨子都是到什么地方寻到的,不妨也跟我们说说看,让我们也惊人一下!” 虽然那东家是半开玩笑的说着,但是里面透露的意思也真是入了心。丁小桥苦笑一下,也半真半假的说:“哪有什么窍门,不过都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罢了。” “丁老板这瞎猫碰见死耗子的几率可真是大啊,参加三个比赛,六个菜就入了三个国菜,真是……” 。… 第518章 回家 丁小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连滚带爬的跑出王都的。 都说这王都的人温文尔雅,可是在丁小桥看来,这些披着温文尔雅的外衣的人才是真正的狼一样的可怕。自从他们聚百味的比赛全部结束之后,这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各种上流人物、各种酒楼东家就几乎将丁小桥他们住的小院子给平移了。 原本,在比赛结束之后,丁小桥还打算带着一行人在王都里面走一走,玩一玩,毕竟大家都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难得来到这么大的地方来,一定是要好好的长长见识的。 可是这样的架势愣是让丁小桥根本不敢多呆,直接在比赛结束的第二天就到了宫里面将几道国菜的方子留了下来,甚至连皇帝的赏赐都不敢等,直接就带着人连夜跑了。 还好,丁小桥的身边有着莫思归,有他给丁小桥打通了跟宫里面的关系,这没有等到皇帝的赏赐的事情也算是不了了之了。 一直到上了船之后,丁小桥才觉得心定了下来。她暗自的呼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并不是去比赛,倒好像是去前线打仗了一番。 越来越接近过年了,就算丁小桥他们拼命的往回去赶路,可是到底也回不去了,最后这一年的除夕大家是在船上过的。 虽然只有这么几个人,可是大家还是好好的吃了一顿饭。他们又不缺厨子,这船上也不缺材料,于是,没有多少时间,这就弄了一桌子的好菜,中间还烫气了小火锅。 丁小桥将烫好的桂花酿先给参赛的六个人全部满上了一杯道:“今天这第一杯酒,应该是我敬你们,你们都是聚百味的大功臣,也是我丁小桥的大功臣。” 丁小桥是东家,却亲自站起来给大家进了这杯酒,所有人全部都站了起来,多少有点惊慌,但是,丁小桥却摇头道:“这杯酒,你们该得!” 几个人都是感性的人,再加上这天晚上的特殊时间特殊气氛,大家的感情都上来了,这酒也喝得多了,到了最后,其实每个人都有点醉了。 丁小桥坐在船头,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在回头看着那船舱里面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的几个人,忽然这一刻,心里面是说不出的踏实。 正月初十,一行人终于到了平城,因为这还没有到元宵节,所以,整个年还不算过完,就算城里面到处都已经开市了,但是还是四处都有浓浓的年味。 在平常的四海客栈里休息了一晚上,归心似箭的丁小桥就在第二天朝着上河镇赶去了。 终于在正月十四的晚上赶到了丁家。 因为莫思归早早的就让四海商号的人过来丁家送过消息了,所以,丁小桥他们一回来,还没有到家里面呢,就听到丁家、聚百味开始放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了,那声音震耳欲聋,又万分的喜庆。 丁小桥掀开了车门上的帘子,就闻见了浓浓的硫磺火药的味道,虽然有些呛人,但是不得不说,却让她的心里都欢喜起来。远远的就看见米氏站在门口朝着这边观望着,而站在米氏的身边的是丁修节,在丁修节的身后则是一大群的人。 丁小桥有些奇怪:“今天人不少啊。” 坐在丁小桥边上的莫思归只是笑:“怎么?你忘记了,你们家办喜事了!” 丁小桥拍了拍脑袋,可不是,这些天都忘记了,他们家可不是要办喜事了吗?她记得,这米林、曹宿生还有丁五郎可不是都是在这年前年后的成婚吗? 她这一趟出去的时间够长,回来家里的人口又多了。 丁小桥刚刚下车,米氏就已经上前了,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一阵叫唤,弄得原本挺淡定的丁小桥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到底也是亲妈,这就是不一样的。 那天晚上,大家早早的就安置了,不过这聚百味得到了皇帝的两票又有三个菜入了国菜这件事情是他们早就知道了。毕竟莫思归有着遍布全部的四海商号,这点消息灵通的事情,必然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啊,这丁家已经激动了好多天了,现在丁小桥回来了,虽然很想知道细节,但是也强忍住没有问。 当丁小桥收拾妥当之后,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这才舒舒服服的呼出了一口气,无论着一路上住得多么的高级,终归是不如自己家里自己的床舒服的。这一路上真的是累了,丁小桥的头才刚刚贴到了枕头上,很快就已经进入了黑沉的梦乡。 聚百味在斗菜大会中取得了这样的成绩,这件事随着丁小桥的回来,这个消息就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立刻就传遍了十里八乡,甚至连着后边的地州也全部从传遍了。 而丁小桥原本担心的沧州的聚百味开起来没有人吃饭,却在还没有开业的时候,这就已经被人订餐订满了,而且,每个订餐的人都是点名要吃入了国菜的两道热菜,一道面点。 一时之间,聚百味就好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在整个大庆国名声鹊起。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丁小桥就看见账面上的流水,已经不是逐渐增长,而是成几何形的成长了,这样的增长让丁小桥自然是欢喜的,不过同时也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而这个时候,丁氏企业的大楼终于是盖好了,这天,丁小桥正指挥着人将自己书房里的东西全部都搬进办公楼里面去,却看见白芷进来说:“小姐,外面有人求见。” “谁啊?”丁小桥正低头整理着很重要的各项放置数据和报表的文件夹,听到白芷的话,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不过,白芷却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直接说出来,反而贴到了耳朵边上,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十里公子贴身的人。” 丁小桥一愣,这其实就直接等于是告诉她,十里公子找她有事情。说起来,这些年来,因为大家的年纪都张大了,并且他们双方的身份悬殊过大,又加上她****忙着做生意,倒是很久没有见过这十里公子了。 仿佛记得,在他们都还年少的时候,十里公子倒是还经常会和她在这田间地头说说话,在河边芦苇荡里聊聊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随着年纪的成长,他们似乎已经变成彼此的陌生人了。 “小姐,是见还是不见?”白芷见丁小桥听了这话之后就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不由得又低声说道:“要不然我去回了他?” 在白芷心里面他们家的小姐那基本就是莫先生的了,虽然这家里的老爷就是咬着不松口,可大家都是认可他们的关系的,反正也就是老爷嘴硬,而小姐和莫先生的事情那都是迟早的。 所以,在白芷心里隐隐的觉得,这十里公子这个时候找人来,实在是不太好。又看看丁小桥的态度,似乎也不像是要拒绝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里着急,大家都是大男大女了,这要是私下见了面,传出去可不好听。 丁小桥可没有白芷想得那么多。她从来都知道十里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样的谨慎是从他的身份里滋生出来的,生在骨血里,生在灵魂里。他这样的一个人,定然是不会留下什么话柄给任何人的,所以她是一丁点都没有担心白芷的胡思乱想,倒反实在考虑,这个时候十里公子找自己过去,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虽然说这些年大家的关系有些淡了,但是丁小桥还是不会忘记的,当年跟米家抢田的时候,要不是十里的伸手,只怕他们是要吃大亏的,还有当年这快餐店、烧烤店还有火锅店开的时候,也是他带着孔让来捧场,这才让他们的生意在短时间内有了那么大的提升,不说别的,光说这几件事的恩情,她就一定要去。 更不要说,当年这土豆和玉米报上去的事情,还有那满枝红上下打点的事情,若不是有十里公子的调停,只怕也不会得到这么大的好处。虽然这些事对于十里公子来说都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丁家却是实实在在的恩重如山。 所以,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时候十里公子找自己过去,她也不能推辞。更何况,这十里公子就从来没有找过自己。 想到这里,她没有再犹豫,直接对白芷说,“你去回话,就说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白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比较失望,她还在试图继续劝解丁小桥:“小姐,这男女有别……” 不过不等白芷说完,丁小桥的目光就扫了过来,然后不咸不淡的说:“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白芷可不会没有眼色到连丁小桥现在警告的语气都没有听出来,她只能嘟嘟囔囔的说:“我这不是担心小姐嘛……” 丁小桥如何不知道白芷的那点点的心思,她翘了翘嘴角:“一边朝着外面走一边跟她说,你要是怕莫先生不放心,大可去跟他说一声,看看她怎么说?” 不管怎么说白芷都是丁小桥身边的大丫鬟,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原本她有一点这样的小心思的,现在被丁小桥点出来,早就已经半个字都不敢说了。 。… 第519章 少年 春日少年游,杏花吹满头。 丁小桥还没有出门,就看见在院子里杏花树下站在的莫思归,风一吹,那杏花簌簌的落了下来,沾满了他的头发和衣衫,无由来的,这句诗就跳上了丁小桥的心头。 她还没有说话,莫思归就已经抬眼看见了她,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细碎的星光,看着丁小桥的样子,十分的好看。他的唇角带着微笑,冲着丁小桥说:“要出门?” 丁小桥只觉得眉心跳了跳,扬起了眉头就说:“你是在等我?” 莫思归却只是笑笑,半个字都不说,看的丁小桥只觉得牙根痒痒的,她说:“你倒是消息灵通。” “并不是。”莫思归有些无辜的耸了耸肩膀:“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碰见来传话的人了。”说着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知道的,我并么有什么优点,但是这个看人过目不忘的也算是长处。” 丁小桥真是想不起来说什么了,她盯着莫思归看了一会儿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去就回来。” 莫思归点点头:“好。” 这么干净利落的回答,这么一点心思都没有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让丁小桥无由来的心头一跳,她试探着说:“那我就走了?” “好。”莫思归依旧笑眯眯的点点头。 丁小桥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能站在那里又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终,她吐出了一口气,又生生的看了看莫思归,看着他站在那杏花树下一身的花瓣,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好像秋水长天一般。 最后,丁小桥收回了目光,不再看莫思归一眼,然后便朝着门外面走去,可是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丁家大门的外面,她还能感觉到那灼灼的目光烫在自己的脊背上,好像是要将她的身影烧出一个洞来。 丁小桥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会将红色穿得这样的好看。一直以为红色的衣服是女人的专属,可是,谁能想到一个男人也能将这红色穿得如此惊心动魄,美若天仙呢? 可能美若天仙这个词语用在男人的身上实在是不合适,实在是唐突的厉害,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词语用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却那么惊人的相吻合。 他的黑发如瀑,并不束起来,坐在那里,那一头瀑布一样的长发居然就这样垂到了地上。地上铺满了桃花的落花,空气里荡漾着一种特别的香味,像是桃花,又不像是桃花。 两个人静静的面对着面,虽然没有开口,却是彼此如此的熟悉。 最终是丁小桥再也等不住了,她扬起了笑容,望着那个男人问道:“找我来什么事情?” 十里望着丁小桥笑道,他的笑容没有攻击性,曼妙的如同现在的春风,就在丁小桥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说道:“我要走了。” 丁小桥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十里,好一会儿之后似乎才回过神来,她扯了扯嘴角笑道:“恭喜。” 是该说恭喜的。 十里是什么人?十里是大兴过的皇帝送到大庆国的质子,因为逃跑过一次,一直就被关在这个乡下。现在他要走了,丁小桥不知道他是要离开这上河镇还是要离开这大庆国回到自己的祖国去,不过,无论是哪一个,丁小桥都觉得是值得祝贺的。 他不是属于这里的,他这样的人,注定应该是耀眼的,应该是光芒的,实在是不应该这样的乡下年年岁岁,****夜夜的呆下去。 说起来,看守十里公子的人一直是现在的皇帝,丁小桥不知道十里公子跟当今皇帝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是有一点,他能一直在这里,并且能得到当今皇帝的赏识,让他监督建设了这指云寺,只怕,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质子了。 十里公子的脸色没有一点点的改变,只是微笑得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我要去什么地方吗?” 丁小桥摇摇头:“如果不是王都,便是回大兴去,无外乎就是这样两个地方,还能去哪里呢?” 十里公子听了丁小桥的话,眉毛抬了起来,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在等待丁小桥继续说下去,而丁小桥也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很快又淡淡的说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一个大兴国的王子是要去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吗?就算你有这个心,只怕,你的姓氏,你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 十里的手微微停了一下,他看着丁小桥,目光深远,却又不像是在看丁小桥,许久之后,他才说:“我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看我。你从来不怕我,就算我手里拿着匕首,在你看来似乎也好像是虚张声势一般。我在那个时候就觉得你并不是一个平常人,你比一般的女子更镇定,甚至比一般的男人更有胆识。” “那又能如何?”丁小桥的心头微微一跳,她似乎听懂了十里的话,又似乎没有听懂,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继续说下去:“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人罢了。” 说着丁小桥笑得丝毫不在意:“正是因为我生长在乡下,所以才更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再加上遇见一个开明的父亲,才能如此,算起来,什么胆识,什么镇定不过是仗着有人给我收拾烂摊子一样。” 十里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凝固住了,他顿了顿,最终没有说出什么露骨的话来,只是淡然说:“有的人,天生是有一种魅力的,她能让所有人心甘情愿的为她收拾烂摊子。这样的女人我见得不多,不过两个,一个是我娘。” 说到了这里,他抬眼望想了丁小桥,目光坚定:“另一个是你。” 丁小桥的心脏在左边的胸腔里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有力,又平静,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但是却也并不是一点点都不动容。可是,也仅仅只是动容罢了。 很久之后,丁小桥才缓缓的说:“十里公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女子,你不过是不认识罢了。” “认识的人很多,可是,想要懂的人,不过一二。” 。… 第520章 拦阻 十里公子走的那一天很多人都去送了,虽然是车队,虽然有很多的侍卫,但是十里公子毕竟在这上河镇呆了很多年,就算他的身份高高在上,但是也算是熟人熟脸,所以,这相送的人去得还是很多得。 就连丁家也几乎算是倾巢出动。 米氏查点了一下跟在身边的孩子和所有的人问道:“小桥呢?” 所有人都摇摇头表示从今天早上起床开始就没有看见这个家伙。米氏皱了皱眉头,嘟嘟囔囔的转头去看莫思归,却发现这个人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小桥不在。 于是米氏又问道:“小桥呢?” 果然,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这小桥的行踪就应该是莫思归最应该清楚的,不过这次莫思归却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 其实莫思归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不能说。对于丁小桥和十里公子过往的那些交集他是知道的,说实在话,他多少有点心里面不痛快,可是,也仅仅只能是不痛快而已。 有些事他不能在嘴巴上在意,可是,心里到底也是有些在意的。谁能放心自己嘴边上的肉巴巴的去找别的狼?当然,这件事是不能这么说的,可是,可是…… 好吧,莫思归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非常小心眼的,至少,他的心眼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大。 他跟大家站在路边,远远的看着十里公子的车队来了,忽然,车在经过他们附近的时候,那一直紧闭的竹帘卷了起来,莫思归从那竹帘的后面,看见了一张笔墨难以形容的绝美面容。 就连自己是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样雌雄莫辩的面孔实在是太漂亮了,不过,他却在那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孔上,看见了一对黝黑却深不见底的眸子、而那双眸子中透着深刻的光便这样肆无忌惮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在莫思归的周围站着非常多的人,可是,莫思归还是能准确的感觉到,这目光一定是落在她的身上的,不可能有错。他扬起了笑容,冲着那双眸子的主人微微的点点头,算是施礼,也算是告别。 而那双眸子却并不行动,只是依旧如此沉静的望着他,许久之后,他收回了目光,唇角的笑容又深了一些,那原本卷起来的竹帘也落了下来。 十里公子坐直了身子,一句话都不说,边上陪着他的内侍,并不敢抬头去看他的面孔,也不敢从他的表情中揣测什么。只是,从他那素白修长的手指微微弹击自己的膝盖的动作上觉得,或许,现在十里公子的心情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 车队大概行出了五六里。 在路边有一个小小的亭子里,而在那里则坐着一个一身素白如雪衣裙的女子。另外有一个穿着嫩黄衣裙的少女正站在路边伸着脖子看着,等到远远的看到了不远处的车队来了,她却着急的向前走了几步。 拦下了车队之后,不久之后,那个一直坐在车里面不曾动弹过的少年就已经下了车,接着站在了那亭子的外面。 亭子里面煮着茶,浓浓的茶香味从那亭子里面荡漾开来,好像是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的卷起来泡沫,将人都包裹了起来,和着那温暖的春风熏得人说不出来得舒服。 “这倒是个好地方。”十里公子坐在丁小桥对面的垫子上面,虽然说着景色,可是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对面的丁小桥的身上。 丁小桥却只是笑了笑,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提起了手边那把红泥小茶壶,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如此一别之后,只怕今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过去多年,承蒙照顾,现今,我就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十里公子那如玉石雕刻一般的手指只是在茶杯的杯沿上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最后才轻轻的将那杯子端了起来,只是并没有马上的凑到而来唇边。只是放在了手上,凝视了片刻之后,才发出了一种让人无法察觉的叹息之后,最后倒入了口中。 “保重。”十里公子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静静的看着丁小桥似乎要将这张脸深深刻在心里。 丁小桥也将放在了唇边的茶喝完,一如喝酒一般的干净利落,放下杯子之后,她并没有再躲开十里公子的目光,也直直的看着十里公子,可是她唇边的笑容和脸上的淡然都诉说着一种陌生的疏离。 “公子,保重。” 白芷站在丁小桥的身边,看着十里公子已经远去的车马,有些好奇的问:“小姐,我们不是在镇上就可以送十里公子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到这十里亭来送他呢?” 丁小桥望着已经远远的离去的马车的背影,笑了笑,并没有马上回答白芷,反而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因为有些告别的话要说,人太多了,那些告别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白芷又将刚才丁小桥和十里公子在一起你说得话都想了一遍之后才摇摇头,道:“刚才小姐和公子说了什么吗?” 丁小桥却只是摇摇头,再也没有回答白芷的话。 十里公子再尊贵,对于整个上河镇、对于丁家来说,都是过客。在那一场热热闹闹的送别之后,丁小桥又很快的投入了这对于新的店子扩建的工作中去了,在此期间莫思归再一次跟丁修节提出了要娶丁小桥的事情,这一次丁修节倒是没有继续在莫思归的工作上难为,不过却又提了一件事。 “这成亲到底是先大后小,我们家三个女儿,这才老大刚出嫁,老二都还没有人家呢,怎么就能先提这老三的婚事?” 听到这里,莫思归的脸都要苦掉了,这也算是理由吗?不过,老丈人既然说了这是理由,这便是理由,就算莫思归的心里真想哀嚎,可是也只能笑眯眯的答应了。 出了门,正好遇见米氏,米氏自然是知道莫思归的心里再想什么,她只能笑了笑,伸出手给莫思归拍了拍肩膀上的些许灰尘,宽慰道:“思归啊,这从古自今都是好事多磨,你叔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往心里去。” 莫思归虽然心里觉得丁修节在这件事上真是够执拗的,但是却也理解丁修节,更何况,他怎么会同丁修节计较这些事情呢,于是摇摇头笑道:“婶子不必宽慰我,丁大叔疼爱女儿,自然是舍不得的,再说我是求娶,若是连这点为难都受不住,又哪能真的给小桥带来幸福呢?” 米氏本来就是对莫思归担心的,可是现在听了莫思归的话,心里对于这个未来女婿的欢喜更加深了一些。 跟莫思归告辞之后,米氏进了屋子,就看见丁修节正哼着小调,笑嘻嘻的坐在炕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装作绷住了一张脸,走到了丁修节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硬着声音说:“什么事儿那么高兴?” 丁修节看了她一眼,脸上那笑嘻嘻的劲一点都没有退掉,只是说道:“你刚才在外面碰见了那臭小子了吧!他跟你诉苦了吧!” 米氏听到这话,再看看丁修节那颇为得意的脸,真是忍不住拍了他两下:“你这个人,怎么年纪越大越跟个孩子一样,人家思归这都第几次来提亲了,你每次都把人家这么打发回去,你就不怕多几次,人家不乐意了?” 丁修节的眼珠子立刻就鼓起来了:“他不乐意?他凭什么不乐意!” “人家为什么不能乐意!”米氏也跟着声音高起来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又不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谁的心不是肉长的,你成天这样不同意不同意,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闺女就是个天仙,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闺女就真的是随便嫁啊!我跟你说,这年头,就算是皇帝的闺女也不一定能嫁一个好人家,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快点给我收一收,好不容易碰见个不错的,不要给磋磨的不见了,我看到时候你上哪去哭去!” 丁修节可不乐意米氏这么说,当即就跟米氏强辩起来,不过,他在家从来都不是个强势的,更何况这么些年家里的事情都是听媳妇儿听惯了,也没有敢多说什么。 米氏见丁修节服了软也就没有继续在纠结。倒是丁修节问:“那个臭小子跟你告状了?”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这么小心眼啊?人家一个字都没有说,我自己一看就知道你又给别人排头吃了。”米氏在鼻子了不屑的哼了哼,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茶,看得出来,她对于丁修节这么没有风度的做法多少有点不赞成的。 “算他识相。”都说这岳父和女婿是有仇的,从这丁修节身上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米氏倒是好奇,这一次丁修节又用了什么名正言顺又没有办法反驳的理由打发了丁修节,于是就问:“你这回又说什么了?” 说起这个,丁修节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起来,他呵呵的笑了几声之后才扬着眉毛说:“我说得可是实话,可没有搪塞他!” “什么?” “我说我们家三个闺女,现在就老大嫁了,这就算是嫁人,这妹妹也不可能越过老二去,所以,让他等到小阁出嫁了再来说话。” 。… 第521章 圣旨 关于丁小阁的婚事说起来还真是丁修节两口子心头的一个心病。这丁小阁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到底现在也是在自己家养的,而且现在丁小阁跟丁修孝家已经撕破脸了,不要说什么儿女情分,就连面都不见。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是为了丁小阁自己的幸福,就是为了这一家子的脸面和身份都不能将丁小阁随随便便就嫁出去了。再加上这丁小阁自己也是一个有本事有见识的闺女,能将那个首饰店做得风生水起,甚至连一些王都的大户人家都过来排队订首饰,实在不是一般人的功力。 所以,自从丁小阁及笄以来已经有不少的人过来求亲了,可是这么多个因素考虑下来,这米氏愣是没有找到一个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从外貌上,或者是从个人能力上都能跟丁小阁匹配的人来。 米氏这些年就为了这些儿女婚事真是没有少操心过。但是在丁小阁的婚事上真是操碎了心啊,不像是丁小桥和丁小楼的身边都有合适的人选,这身边没有现成的人选,有了合适的,米氏又怕不知根知底随便决定的话害了丁小阁。 不过,事实上,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因为还有更值得担心的事情在后面。 这天,是风和日丽的,怎么看都是一个极为平常的一天,可是就是在这天也不算是平静的。 一大早就有一个郡府里面报喜的人过来说,下午有圣旨要到丁家,让丁家做接旨的准备。 这一句话真是把整个丁家都弄懵了。他们丁家是一个平头百姓,就算是做了点生意,充其量也只是会做菜会做饭而已,如果一定要牵强的说他们跟皇帝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他们聚百味在斗菜大会上做了几道皇帝喜欢的吃食罢了。 不过,这吃食皇帝该赏赐的已经赏赐过了,该选进国菜的也已经选进国菜了,那么现在这无缘无故的圣旨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别说丁家人了,就连对于皇帝了解颇深的莫思归这回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皇帝在这个时候送来的的圣旨是什么呢? 虽然心里面一直在猜想,可是这接旨的事情上,该做得是一点都不能马虎啊。所幸的是,这丁家也不是第一次接旨了,反正这事情也驾轻就熟,大家收拾好,换好了的衣服没有多久就也迎来了圣旨。 只是这圣旨的内容,实在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特别是丁修节,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差不多想要把自己直接掐死了算了。 其实皇帝的圣旨没有什么特别吓人的,这是一张指婚的圣旨。 这十里公子一直都是皇帝这一边的人,这一次,他要回大兴国,并不是因为他的父亲要接他回去。恰恰相反,这大兴国的皇帝虽然早点将这个嫡子看得极重,但是这些年因为有了别的妃子,再加上也生了不少的孩子,早就已经将这个儿子忘到了脑子后面去了。 这一次大兴国的皇帝得了病,虽然并不是什么要了命的病,可是,他因为迟迟没有立太子,所以,下面的儿子全部都在蠢蠢欲动之中,虽然脸皮没有撕破,但是私底下早就已经波涛暗涌,让人根本就找不到一丁点的骨肉亲情了。 而十里公子要在这个事情回去,自然是要选择浑水摸鱼的,他是皇子,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质子,可是也不能改变他是皇子的这个事实。既然是皇子,既然天生就有这个命数,他不可能对于那个位置一点都不动心。 可是离开了大兴国这么多年,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培植自己的实力,他要靠什么来在一场争夺中最后取得胜利呢?其实,并不用什么特别的方法,直接用他父亲的方法就是了。 现在兴国、康国和庆国三个相互相邻的国家里面,他们兴国是最贫弱的,虽然彪悍,但是却没有什么钱。但是,这些年庆国的国库却日渐丰盈,依附庆国远比要依附富足的康国更实在。毕竟康国不可能会相信他。 他在庆国多年,又竭力的跟当今的皇帝处好了关系,在一个,当年他父亲夺取的皇位就是靠着上一任的皇帝,现在他在靠着这一任的皇帝登上王位真是太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虽然他不能保证在自己这一辈子里面都会和庆国和睦相处,但是至少在这一任皇帝在位的时候,他绝对能做到。可是换一个人做皇帝呢?他们可跟庆国没有什么盟约,这另一个人做皇帝了,怎么可能不来打庆国? 庆国现在可不想打仗,他们只想好好的发展经济,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十里公子跟皇帝的想法可真是一拍即合。 所以,在十里公子回到了王都跟皇帝说了自己想要依靠大庆国夺回王位的时候,皇帝自然是支持的。不过,皇帝虽然说支持,当然也不是完全放心十里公子的,所以,他要给自己找一个可以随时监视十里公子,又能是代表自己的人。 这个人选什么样的最合适? 孔让当然不行,怎么可能让一个忠臣出去呢?但是一般的人皇帝又不放心,最后,皇帝选了一个自己同意也同时十里公子愿意的方法。 那就是,给十里公子找个老婆。 皇帝给对方的国家未来的皇帝娶老婆,自然是不可能身份低的。所以,皇帝送给十里公子的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作为公主出嫁,光是自己怎么可能?一定要有陪嫁的妾室。 一般,这样的妾室也不可能是身份低的女孩,都是贵族小姐。皇帝一共给自己的女儿准备了六个妾室,一并送给了十里公子。 可是十里公子却在这个时候要求换掉一个,而换掉的人,不是别人,他要的正是这云通郡上河镇丁家的未嫁女儿。 云通郡上河镇丁家未嫁的女儿还有谁,皇帝可能不清楚,但是,莫思归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谁,皇帝却不可能不清楚。可是,清楚又能如何?在一个帝王心里面,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疆土更重要的。 正是因为如此,这份圣旨就这样落下了。 。… 第522章 原由 丁修节傻呆呆的看着那一张放在桌子上的圣旨,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一边的米氏脸黑得好像是锅底一样,两个人就这样相对得坐着,半天都没有一个人动弹一下。忽然,有人动了。 动了的人是米氏,米氏端起了手边上的一碗茶水,这原本是要送到唇边喝下去的茶水,可是却在端起来之后,直接就朝着丁修节的脸上倒去。 这茶水已经放了有一段时间了,其实也不算太热,但是这样猛然的泼在了人的身上,特别是脸上,还是多少有点杀伤力。丁修节被这水烫的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他收敛了一下呆滞的目光朝着米氏看去,看见的却是米氏那咬牙切齿的凶狠。 米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她说:“现在你满意了!现在你高兴了!你的闺女可真是不愁嫁了!这回是要嫁给兴国的王子了,多好啊!多好啊!千里迢迢的赶去送死,就算是死不了你闺女这一辈子就是一个妾了!” 丁修节动了动嘴角,只敢低声的说道:“我,我……” “你什么!这回多好,多好的姻缘!思归来提亲了多少次了,你跟我说,你跟我说说,就在这个圣旨之前才又提了一次亲,你不乐意!你嫌弃人家,无论人家怎么伏低做小,你都觉得人家不好!好了,好了,这次好了!你闺女上杆子去给人家做妾,你愿意了,上杆子去别的国家送死,你可愿意了!” “我哪里愿意……”丁修节硬着脖子申辩了一句,可是话都没有说出两个字,气势就完全的弱掉了,只能呆坐在那里,满心的悔恨,这唇舌之中满满的都是没有办法言说的苦涩。 “你不愿意?你不愿意!”米氏怒极反笑,她坐在那里,身体已经没有继续支撑自己的能力,反而是瘫软在一边半晌之后才轻轻的道:“你不愿意有用吗?皇帝的圣旨已经摆在这里了,你不愿意把女儿送出去,那么就是抗旨,就是将整个丁家的人全部都送出去。” 说到了这里,米氏忽然就大笑起来,她指着丁修节骂道:“你们丁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是个东西?哪一个算是玩意儿!自以为自己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将自己的眼睛摆在高高的地方,就以为这天底下自己最了不得了!放在十年前,你丁修节算个什么,我米氏算个什么!你们丁家又算个什么!人家杜家什么样的人家,人家的儿子亲自来求娶多次,看把你牛的,看把你得意的,就这样作吧,作吧!” “不过是嫌弃人家父母早逝,不过是嫌弃人家没有好家世,不过是嫌弃人家……”米氏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腿上的裙子,几个字梗在了喉间半天都说不出来。最后她低下头去,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不过是一个庄户人家的泥腿子,还真以为自己什么角色了,吃不完要不完!看看,报应来了吧,报应来了吧!” 而坐在另一边的丁修节狠狠的握着拳头,恨不得直接将自己一拳打死算了,这个时候若是真的打死自己有用的话,只怕他早就这么做了。他其实也是对于莫思归极为满意的,知道小桥嫁给他一定不会受到什么苦,可是,自己的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 自己辛辛苦苦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就这样白白的便宜给了一个臭小子,放在谁的身上,谁也想不通不是吗?他不过就是一时间想不通,不过就是心里不平衡,想要折腾一下这个臭小子,怎么,怎么就会这样了呢? 丁修节忽然就站了起来,然后大声道:“我去跟拿传旨的大人说!这圣旨我们不要,我们丁家绝对不会将女儿嫁到外面去,我们丁家的女儿宁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绝对不会去做人家的妾!我这就去说!” 说着,丁修节就朝着外面冲去,可是他才刚刚动了身形,米氏就已经怒吼道:“丁老三,你给我站住!” 丁修节的脚步猛然间就定住了。而米氏凄厉的声音吼道:“你现在去说算怎么一回事!当时接旨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现在一个人去说你这是算什么事!” 丁修节的脊背挺得笔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几个音节:“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跟你们无关!” “你说得好听!”米氏也从炕头猛地站了起来:“你是丁修节!你是丁家的家主,你有四个儿女,你有那么多的兄弟,你有老婆有父母有兄弟,你以为你自己一个就是你自己一个人?你去说了,你就是要将这所有的人全部给你栓在裤腰带上陪葬是不是!” 丁修节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忽然之间,他却转身轻轻的看着米氏道:“那你现在让我如何?让我亲手将小桥送出去,送去给别人做妾?送到兴国去送死!你让我这样吗?” 米氏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了,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呆愣愣的看着丁修节转身坚定不移的朝着门外面走去,紧接着,那扇门就关上了,碰的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震得她浑身一抖,然后整个人就瘫软的坐在了炕头上。 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丁小桥静静的坐在院子里面的竹床上,她抬头看了一眼那紫色的葡萄,一串一串的,虽然还没有完全的成熟,但是,那一颗颗珠玉一样的葡萄却可爱得让人看着就满心得欢喜。 而现在她平日里看着欢喜的葡萄在丁小桥的眼里也是有些缺陷的。 你看看,那葡萄上面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生了那一层层的白霜,这么看过去,就算是再美好的珠玉,被蒙上了这层白霜也显得灰蒙蒙的。 就好像,就好像,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白芷站在丁小桥的身边,只是小心翼翼又提心吊胆的打量着丁小桥的表情,半点都不敢放过,她害怕丁小桥现在要是有什么想不通的话…… 可是,除了能关心到这一点之外,白芷只觉得自己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她没有办法给丁小桥解忧,更没有办法给丁小桥带来宽慰,甚至,在此时此刻,跟丁小桥说两句好听的话也开不了口,只能这样站在这里,心里跟放在火上煎熬一般,疼得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出来。 可是,丁小桥的心里面却完全没有白芷想得那么喧天巨浪,她在听到圣旨之后,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的平静,平静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似乎只能想到一句话。 “小姐,你要不要喝点什么?”白芷偷偷的打量了丁小桥好一会儿,终于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丁小桥却转过头去看她,忽然之间,叹了一口气。丁小桥并不是一个喜欢忧伤的人,更不是一个悲观的人,所以,很少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感伤,可是现在,她却一定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感伤的。 望着这样的丁小桥,白芷简直是连一个字也不敢再提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忽然就说:“全部都浪费了啊。” 白芷实在是奇怪,为什么丁小桥忽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呢?她的心里面好奇,可是又不敢直截了当的问,但是这个问题一直在她的心里盘旋着,盘旋着,如果不问出来,她实在是受不了。于是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白芷才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的问道:“小姐说的全部都浪费了,是什么意思啊?” 丁小桥慢悠悠的转过脸看了白芷一眼,颇为忧愁的笑了笑,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悲切,她只是开口说着一些风马极不相符的事情:“白芷,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么大的企业,为什么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嫁人就好?” 这个问题,丁小桥从来没有提起过,白芷当然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丁小桥满意,只能哼了哼了半天,说了几个很客套的答案。 而丁小桥听着这些答案,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她仰头就倒在了竹床上,看着葡萄架上的那一串串的葡萄,心里似乎一点也不难受:“我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我的,白芷你不用给我说好话来宽慰我,我都是知道的。”丁小桥顿了顿,才又笑着:“我知道,在外面的人眼中,嘴里,心中,我丁小桥的名声并不算好。毕竟抛头露面又做什么生意的……人人都以为是我喜欢,是我心里面喜欢钱财,是我霸道,所以在家里当家做主。” “可是,他们都只知道其然却不知道其所以然。”丁小桥眯着眼睛,静静的盯着那些葡萄:“我之所以从小就这么霸道,就这么主动的担负起了整个丁家的担子,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也并不是因为我愿意,而是因为……”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长时间的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她才说到:“我只是希望,我在嫁人的时候不受任何人的摆布。” 。… 第523章 反抗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自己努力过,拼搏过,并且觉得眼前就是已经是目标的时候,可是残酷的现实却毫不留情面的告诉你,你的这些努力,这些拼搏,不过是一场它一直在看的玩笑。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生活往往是用一种你根本无法的接受的方式强迫你来接受这样的现实。 丁小桥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接受不了,这种接受不了不紧紧在于结果,更在于对她努力的过程否认,当然更重要的是,对于她情感上的一种否认。 一个人的一生难道就要被一份冰冷的圣旨给左右吗?她做不到。 “你在想什么?”莫思归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听到了这个声音丁小桥一时间竟然有点呆滞,好像非常遥远,又非常的近。愣了一会儿才转头去看,却发现,莫思归竟然就站在自己的竹床边上。 而原本应该站在这里的白芷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丁小桥本来想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可是努力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做到。她干脆就这样躺在那里,让自己一头乌黑的头发就这样乱糟糟的披散在了竹床的上面。 “我只是忽然觉得人生真没有意思,好像无论你多么的努力,无论你多么的坚持,其实说不定在上天的眼睛里这一切不过都是玩笑。到了最后,你所付出的一切,其实,不过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罢了。”丁小桥只觉得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能想什么。她心里面的那些话,便这样毫不遮掩的流淌了出来。 莫思归没有说话,他就这样垂着头看着丁小桥。看着她这样了无生气的躺在竹床的上面,那柔软的阳光从葡萄架细细密密的缝隙中透露了出来,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打在了她的脸上。她觉得刺眼,就举起了右边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这本来是结尾平常的动作。 可是在没有被手臂遮挡住的那半张面孔上,莫思归看见了那拼命翘起来的唇角边的笑容,只觉得苦涩得好像是隔夜的中药汤汁,让人从舌根处都是苦涩的,都是难以忍耐的。 在他的眼中,在他的心中,丁小桥从来都是一个灿烂的人,是一个阳光的人,是一个坚韧不屈的人。可是,也许就是这样人才更容易被打倒,因为,将他们打倒的将是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爬起了的打击。 有一种绵长的痛一直在心底的深处刺开。这种疼跟一开始听到了圣旨的时候那种爆炸性的疼痛不一样,那时候的疼痛虽然来得猛烈,可是去的也痛快,虽然他脑子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却能很快的坚持站起来开始想对策。但是在看见了丁小桥这样了无生意的样子的时候,他才知道,对于自己最难以接受的疼痛是这样的绵长。 他吸了一口气,可是,却没有想到就连这样的呼吸,似乎都要将整个肺腑震动得疼痛无比。 他艰难的忍受着这种疼痛弯下了腰,看向了丁小桥,在那素白的胳膊下面,似乎有着深深的湿痕就这样流淌了出来。他轻轻的拿起了这只手,看见的便是那湿漉漉的一双眼睛。 莫思归这辈子看见丁小桥的泪水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上一次,大概是自己从杜开霁变成了莫思归的时候,而这一次…… 丁小桥抬眼看向了莫思归,她忽然就张开了手臂,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脖子,让自己挂在了他的身上,她很想放声大哭来宣泄出自己心中的不甘,可是却做不到,她无法做到那样放肆而幼稚。 她只能这样在这个时候抓住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丝温暖,无声的流泪。她将自己的冰冷的唇贴到了莫思归的耳边低低的说:“思归,我们走吧,杜小三,我们走吧,我们抛开这一切走吧。你不要你的四海商号了,我也不要我的聚百味了,我们走吧,我们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 莫思归差一点点就答应了,这是多大的诱惑,这样的诱惑简直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的。可是他将自己的牙齿咬得紧紧的,丝毫都不敢松开,因为他自己知道,只要在这个时候,他的牙关微微的一松,必将铸成大错。 而这种大错剑士丁小桥永远没有办法承担的。 他是男人,他可以去面对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所赋予的一切,可是,丁小桥不可以,她是女人,她是他的女人。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将丁小桥置于这样的尴尬和悲剧之中。 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在他艰难的抗拒了这种巨大的诱惑之后,他最终还是摇摇头,“小桥,不行的。” 而这句话就成了压垮丁小桥全部意志力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没有了一点点的力气,只能放声哭道:“莫思归!你这个懦夫!连我一个女人都敢这么做,你就不敢吗?你就那么舍不得你的四海商号!你就这么舍不得这凡世间的一切,你说得一切都是假的。你这个懦夫!” 莫思归却只是静静的看着丁小桥的哭泣,他的心疼的机会要碎裂,他只是站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丁小桥的肩膀,极为的有力,似乎要将自己的手指全部的扣进了她的肩膀的肉里,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道:“聘则为妻奔为妾,小桥,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就算你不在乎,我在乎!我这一辈子都不允许你做妾,我要的只有你,我要堂堂正正的抬着你进我的家门做妻,而不是要你一辈子只能偷偷摸摸的,永远连娘家都不能回的妾!你知道不知道!就算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要你受这样你根本就不应该受的委屈,你知道不知道!” 丁小桥只能坐在竹床上,哭得像是个孩子:“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已经是妾了,我已经是另一个男人的妾了!” 莫思归却冷笑道:“只要有我莫思归在一天,你想做别人的妾,都不可能!”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你要去哪!”丁小桥忽然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就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莫思归只是淡漠的说道:“你觉得死人还能纳妾吗?” 。… 第524章 同归 几乎就在莫思归的话音刚落的时候,丁小桥就已经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莫思归要走。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明远和丁小楼、丁五郎和伍飞云还有丁七郎以及丁小阁都进了她的院子。丁小桥立刻大喊:“大哥二哥,快点拦住思归,千万不能让他走!” 丁小桥的声音极为的凄厉,惊得几人一愣,不过,倒是马上动了手,几男人一拥而上,全部去抓住莫思归,只是莫思归是什么样的身手,这样的几个人又能奈何于他? 只见他不过是左右闪躲一番就将几个人统统避过去了,不过,就算是如此,大家还是不依不饶的冲上去要抓住他,而莫思归站定,对着几个人冷言冷语道:“我定然不想伤到你们的,只是,你们若是再这样不依不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莫思归!你要是今天敢走出这个院子,我恨你一辈子!”丁小桥已经在丁小楼和丁小阁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冲着莫思归咬牙切齿的恨道。 莫思归的眉头微微的抖动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因为丁小桥的这个话有些挣扎,可是也仅仅是挣扎一下,他还是说:“你只管恨我罢了,你恨我,我受得起,但是,要是连我自己都恨我自己得时候,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莫思归的话音还没有落,却被人猛地的抓住了手腕,他回头一看,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宿生,只见他的脸色漆黑,一双眼睛中喊着怒火,而在他的身后,米林正拉着同样一脸天崩地裂豁出去的丁修节。 曹宿生怒道:“莫思归,你这是要去哪?你这是要去做什么混事?莫非是你也想跟这个不争气的人一样,想去跟圣上,跟那些天家的人做对吗?” 莫思归对于曹宿生是很尊敬的,自己少年时代多亏了这位先生悉心的教导,所以,从某一个程度上来说,曹宿生便是跟他的父亲一般,所以,就算莫思归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手甩开,可是在这个时候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那里冷笑道:“天家在你们的眼中可能大过天,在我的眼中不过如此,只要我愿意,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人……” 他的话音没有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就拍在了他的脸颊之上,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全部都打断了。他捂着脸,看着刚刚扬手打了自己的曹宿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而曹宿生却伸手指着他:“你再敢说这一个混账的字,我定然将你的腿都打断!” 莫思归低下头,没有吭声,可是片刻之后,他又抬眼看着曹宿生道:“那又如何?我就算断了腿也……” 曹宿生摇摇头:“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一定要拉着所有的人都给你陪葬吗?你一定是要让所有人都为你的冲动陪葬是不是!”说着他又指了指那丁修节道:“在这一点上你们两个人还真是一模一样呢,你们难道只想到了自己胸中怒火中烧却没有想一下,这把火烧下去,最后又是什么结果!” 丁修节没有说话,想来,他已经将前后的结果想清楚了,可是有时候想清楚了,不代表自己的情感上可以接受,所以无论这曹宿生说了什么,他只是站在那里半句话都说。 曹宿生见丁修节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理解你么的感受,但是这种事万不能着急,得再仔细想想,否则的话,这么多人难不成都要陪葬在皇家的震怒之下吗?” 倒是莫思归却仰头笑了几声,他道:“怎么?舍不得陪葬所有人,就要将小桥拿去陪葬吗?要让她到那样一个王庭分站的地方去?让她去做一个妾?让她去到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压着她,可以磋磨她的地方去!这就是正途吗?你们做得到,我做不到!” “莫思归!”曹宿生也怒了,他大喝一声,想要阻止莫思归继续说下去,可是却不想被莫思归猛地甩开了手。 莫思归退后了几步,离着人群站的远了一些,他只是冷眼看着所有的人:“对于你们来说,小桥只是丁家的一份子,只是丁家那么多孩子中的一个,只是一个会挣钱的小姑娘,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可是对于我来说,小桥是我的全部,你们的几分之一,你们生命中的一小份,却是我所有的生命,你们说你们理解我的感受?笑话,我的感受可是你们理解的?” 说着他转脸看了丁小桥一眼,然后又转过来说:“你们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亲朋好友,可是我呢?说到底,我什么都没有,我的父母兄弟全部都埋在那累累黄土之下。这些年,你们待我亲厚,这点我知道,我也感恩,你们待我如亲生,我全部记得,可是,小桥呢?小桥待我却是我不能辜负的。既然,我两边必定要选一边,那么我当然是选小桥,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我再也没有不能辜负的人了。” “我不愿意让她跟着我走,因为我不要她做妾,我不要她一辈子都见不得光。我要让她堂堂正正的嫁给我,就连做我的妾,我尚且都不愿意,我尚且都舍不得,你们说,我怎么可能让她去做别人的妾!去到那种风雨飘摇的地方做妾!”莫思归冷笑了几声。 “你们说想办法?可知道想什么办法?你们不过是一介白身,就算是五郎,也不过是个细微小官,你们能想得什么办法!这件事我如何能听你们得!可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莫思归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有将自己和皇帝的关系说了出来,他只是冷笑了几声之后,最后转身拨开人群要走。 莫思归说得这一番话,虽然听起来冷言冷语,虽然没心没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反驳,就连刚才还说得各种慷慨激昂,各种理由众多的曹宿生也被他的话堵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丁小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得力气,就推开了丁小楼和丁小阁,冲上前去,猛的从背后抱住了就要离开的莫思归,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水,道:“不能走,你不能走。杜小三,你不可以走。” 莫思归感觉到自己身后那传来的温暖和灼热,他的心里一阵难捱,多想,就这样站在这里永远不动。可是,又怎么可能呢? 他轻声的说道:“小桥,你放手。” “我不能放,你不能走。” “你难道要去做妾?你难道愿意去到那种地方去!” “我不愿意。”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里面都好像塞了什么沙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却又要拼命的压制着这种痛苦,继续说下去,她说:“可是,思归,有时候,这个世界不是我们愿意就可以改变的。” 丁小桥的话,让莫思归的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心酸,他沉声道:“放手!” “不放!” 莫思归也懒得继续跟丁小桥嗦了,直接伸出了手,拉住了丁小桥抱着自己的手,就这样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然后转过身,看着依旧死死的拉住自己的袍子的丁小桥,让自己冷了声音:“你放开!” “我不放!我不能放啊!你不能走啊!思归,那人你怎么杀,那种地方你怎么可能进得去,就算你进得去,你又怎么出得来!”丁小桥已经哭出声音,她就这样死死得拉住莫思归的袍子,眼睛鼻子通红一片。 莫思归皱起眉毛:“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可是,我要你活着啊!我要你活着啊!无论我去什么地方,我只要想着你活着,我就满足了!” “我不满足!”莫思归的眼睛都红了:“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绝对不会满足只是活着,人只是活着只是吃饭睡觉活着有什么意思?这跟死人有什么区别!我不要这样活着,若是这样活着,我宁可去跟那人同归于尽。”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这样!” “我如何不能!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丁小桥你莫不是以为我在你面前温和,你就觉得我是好人!我告诉你,你拉着的这双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莫不要觉得我是好人。你以为,我会活着让你安心吗?你想都别想,你若是打定主意做妾,那好好好,那我也是绝对不能让那人活着的,你要是能活下来,你就给我守寡,你要死了,正好,跟我奈何桥上走一遭!下辈子你想都别想跑!” 莫思归一边看着丁小桥,眼睛却红的越发的厉害,他见没有办法将丁小桥的手松开,直接就拉住了袍子,猛地一撕,就将那丁小桥紧紧拉住的那一块给撕了下来。 丁小桥一个没有拉稳,便直接跌倒了在了地上。 而莫思归则头也不回的想要冲出去。所有人怎么可能让他走!顿时所有的男人不管有没有武功,全部上阵,统统的将他压住。 就算是莫思归厉害,可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也没有办法很快脱身,便被缠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仰天长笑在所有的院子里面响了起来。 。… 第525章 丁小阁 这笑声来的实在是太过突兀,所有人都被惊了一下,就连被人拉住来的莫思归也被这笑声吸引住了,他转头看向了那笑声的方向,却看见丁小阁坐在竹床上,她的双手就撑在身后,身体微微往后仰着,一头乌黑的发像是流水一般的垂了下来,她的眉眼美妙,流光流转,肤白如脂,在阳光下,美丽得好像是人家得精灵一般。 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微微侧了一下自己曼妙的身体,朝着所有人露出了一种淡然的的笑容,笑容里有着骄傲,有着嘲讽,更有着一种让人猜不出的豪气,她望着所有人笑意盈盈的说:“这样的小事,你们做什么急成这个样子呢?” 小事?所有人都被丁小阁这样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而这个时候丁小阁则缓缓的站了起来,双手轻轻的交叉放在腰间,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服,娇嫩而又华贵,若不是知道她是在这庄户人家长大的,光是现在这份模样这份气度,说她是个大家闺秀也是有人相信的。 她忽然就抬起了手,摸了摸自己发髻边上的一支玉蕊含珠的簪子,一边将那簪子调整了一下位置,一边又淡淡的说:“圣旨上不过是说将丁家未嫁之女嫁给那大兴国的王子,其实也就是那十里公子做妾吧。不过是这样而已,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往小桥的身上去想,难不成这丁家的未嫁之女,便只有她个人吗?” 说到了这里,她抬起了眼睛,那微微上翘的眉眼,带着一种天成的风流,她看了看丁修节,带着些叹息的笑道:“爹,怎么?你忘记了,咱们丁家还有我这个女儿是没有出嫁的嘛?” 丁小阁的话好像是一颗巨大的炸弹,在所有人的面前爆炸,在所有人的心里爆炸,所有人似乎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似乎是被炸傻了一样,全部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丁小阁了,只能这样愣在了原地。 而丁小阁微微的皱了皱眉,垂下了眼睛,想用那长长的睫毛挡住自己心中的情绪。就在这个时候丁修节忽然说道:“不行!” 丁小阁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丁修节,她的脸上有着不相信的表情,不等她说话,丁修节就摇摇头:“就算是葬送了一门也好,就算是从此抹了丁家也罢,我们丁家的女儿,不做妾。就算是天家的妾,也是一样,小阁,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没错!”就在这个时候,米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所有人听到了米氏的声音,全部都往后看,然后自觉地给她让开了一条通道。米氏的身边还有米三丫,以及丁云儿,她们三人一起走了过来。 米氏走到了丁小阁的身边,先是扶起了坐在了一边地上的丁小桥,然后转过身看着丁小阁,她伸出手,轻轻的将丁小阁额头边细碎的头发别到另一边,虽然她的眼睛红肿,可是她的神色却坚韧和倔强,她摇摇头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说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娘!”丁小阁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压抑的隐忍,她的脸色有些清苦,可是她还是紧紧的抓住了米氏的手:“答应我吧。”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丁家绝对不会将女儿拿出去做妾,你是,小桥……”说到小桥的名字的时候,米氏的目光落在了丁小桥的身上,她的眼睛里面含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别的话。她只是说道:“我不是你大伯家,也不是你二伯家,我做不到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我也做不到这样将自己的女儿推进了火坑的事情。” 其实,这是个好办法。 至少在莫思归的心里这是一个好办法。丁小阁说得没有错,她也是丁家的女儿,她也是没有嫁的女儿,皇帝的圣旨里面只写着选丁家未嫁的女儿,可是却没有写是哪一个女儿,所以,丁小阁去也是可以的。 但是,这样的想法,他却只能在心里想,他说不出来,他没有办法将自己那阴暗的,不能宣之出口的心思,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这样的,果然,还是要那个十里公子死了才算是祸根灭了。 丁小阁却笑了起来,她忽然就跪了下来,然后对着米氏和丁修节就磕了三个头,然后抬头,满脸都是盈盈的笑意:“爹娘,你们说什么呢,就算是做妾,那也是给天家做妾啊,我这是去嫁给大兴国的皇子,这有什么不好?难道爹和娘,觉得我的容貌不美吗?难道爹和娘觉得我不会得宠吗?难道爹和娘不觉得这是天赐的好姻缘吗?” “你给我住嘴!”米氏喊道,不过声音却嘶哑得不像样子,她看着丁小阁,看着她的脸颊上满溢着甜笑,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潮湿得好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娘,这是我的命,是我的姻缘。”说到了这里,丁小阁的声音缓慢了下来,她歪着头看着米氏,笑出了声音:“说不定,我还能当上皇妃呢!娘,你想想看,以后你就有个皇妃的女儿了,多荣耀的事情,这么好的事儿,别人抢都抢不来呢,你就让我去吧。莫非你想让小桥去?娘,人是不能这么偏心的!小桥是你的女儿,难道我不是吗?难道只有小女儿才是你的心头肉,我就不成吗?” 说着,她眉目流转,看了丁小桥一眼之后,翘着眉毛说:“说起来,我可觉得我比小桥漂亮多了,要是争宠,我也得胜的几率更大一些。” “你不要说了!”丁小桥一把抱住了丁小阁:“小阁,不要说这种糟践自己的话,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你不要说了。”丁小桥哭得连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小桥,你说什么呢,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丁小阁冷笑道:“我就是觉得那十里公子一千个一万个的好,那又如何?难不成,我就是想给他做妾,也不可以吗?” 虽然丁小阁这么说着,可是在说道做妾的两个字的时候,还是让所有人听出来了她声音里面的颤抖。 丁小桥还想再劝,忽然丁小阁却换了一张脸,道:“你们到底是在想什么?我去难道不是正好吗?现在丁家缺不得小桥,丁家能走到今天谁最重要,谁付出了最多,难道你们都看不清楚吗?现在家里面有两个没有出嫁的女儿,现在小桥不能走,那我去不是正好合适吗?”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顿了一下:“更何况,无论怎么算,也应该是我去的。难不成,你们真的想让莫思归去做了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还是说,你们是打定了主意让全家人去送死的嘛?你们作为家长,作为长辈,这么想固然没有错,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是否又愿意去死呢?再说为了这样一件并算不得上大事的事情将一家人都折进去,这真的划算吗?” 曹宿生走到了丁小阁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望着她那坚定的眉眼说道:“小阁,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可想清楚了。” “曹先生!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跟你无关!”米氏的声音一下子就尖利了起来,可是不等她说完话,丁小阁就已经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已经想好了!” “你可知道,那十里公子是回去做什么的!” “刚才大哥哥跟我说了,我知道,十里公子回兴国是去争夺皇位的。”丁小阁面容平静,可是在那双大大的眼睛中多少有一些惊惶,这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 “那你可知道,这争夺皇位,稍微有一点的差池,就是人头落地,无力回天?” “我知道。”丁小阁笑了笑,可是她的笑容看起来却那么的苦涩:“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富贵,十里公子要去博,自然是要把身家性命都跨在腰带上的。” 曹宿生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这十里公子的正妻是皇帝的女儿,就算并不得宠,她也是天家公主,你,不过是一个陪嫁的妾室。” “我知道。” “那你又是否知道,这陪嫁的妾室总共是六人,其他的五个人,都是贵族小姐,只有你一人是平民,无权无势,甚至就连傍身的钱财,你也万万不及对方之一?” “我知道。” 到了这里,曹宿生微微停顿了一下,并没有马上接着说下去,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她的脸色,好半天之后,他才最后说出了最重的话:“那你是否知道,这十里公子,其实心里想娶的人,是小桥?” 这本是最为隐秘的事情,谁人也没有提起,也不敢提前,就算知道也当做不知道,可是现在却已经被曹宿生给提了出来,顿时一个院子里面死一般的平静。 丁小阁顿在原地很长时间,最终她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冲着曹宿生淡淡的笑了起来:“曹叔叔,我知道,这些,我统统都知道。” “既然如此,你的决定还是这样吗?” 丁小阁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曹宿生,唇边忽然就绽放了春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 第525章 理由 曹宿生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他的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他的心里面到底是在想什么。他们两个人,相对站在院子里,目光胶着在一起,没有人能猜到他们之间的波涛暗涌到底有些什么。 米氏已经看不下去了,她摇着头道:“不要再说这些了,小桥是我的女儿,难道小阁就不是吗?难道小阁就不是父母养大的嘛?难道小阁就已经不是肉长的嘛?我绝对不同意这件事。” 丁小阁听着米氏的话,唇角勾了起来,她转头看向了米氏,眉眼弯弯,并没有点点的强迫,甚至还有着一种隐隐的兴奋和欢喜,她说:“我丁小阁活了十七年,现在能得娘和丁家三房如此得垂爱,我已经是不敢奢望了,有了这份情分,我还有什么做不得的呢?” “怎么能让人为了这点理所当然的情分就做这样的事情呢?”米氏坐在了一边的石凳子上,眼泪哗哗的落着,在天家的圣旨之下,其实所有人的悲哀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所有人的喜乐都显得那么不值得一提。 “其实我现在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阁。”莫思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冷静的问着,他的眸子漆黑深邃,让人看不清楚,在那深邃的眸光之中到底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 丁小阁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她微微的垂下头想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的抬起头,她的目光清亮如水,只是在所有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后才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曹宿生的脸上:“我知道曹先生要问什么,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我今天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我是丁家人,我姓丁而已。” 丁小阁看向了丁小桥,然后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的拉着丁小桥的手说:“抛去了亲情,光看利益的,我这么做是最合适的。我生成丁家人,虽然少年时命运多舛,可是,因为有爹娘和小桥的庇护,我得以长到现在。作为一个家里的人,哪怕仅仅只是过客只要吃了这家里的一顿饭,那都要想着如何报答。”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曹宿生道:“正如曹先生一般,曹叔叔你当年也不过是因为借助在丁家,可是最后,你变成了丁家人,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情,你都要为丁家考虑,不也正是如此吗?” “而我,比你更胜,我是丁家人,我的身上流着丁家人的血,我怎么可能在丁家有事情的事情置身事外呢?” 丁小桥张开嘴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丁小阁一把捂住了,“我有些话放在心里面很久了,一直都没有讲,今天是个好机会,就让我一次性全部的说出来了吧,我想大概我今天说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说这些话了。” “我是二房家的女儿,然后是受到婶子和小桥的帮助才来到了三房。才能有现在这样的家,三房的人待我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些年来,小桥小楼有的东西我有,小桥小楼没有的东西,我也有,甚至有些东西婶子还私底下悄悄的给我,这些年来,从大事上从小事上,他们都没有将我当过外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遇见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 “我听说大户人家生了女儿都会好生的娇养起来,直等到了她们长大,若是,家族无事,就要给她们安排最好的婚事,保证她们一声顺遂,可是,家族若是有事,女儿们也要当仁不让的走出去,为了家族的利益而献出自己。只有这样,有那么多的女儿、男子,一个个的走出去,一个个的守住,这家族才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好。” 一声几可不见的叹息从丁小阁的唇角边溢了出来:“而我,现在不过就是要为了家里面越来越强,越来越好做出自己的贡献。” “浑说什么!”丁五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一甩袖子道:“丁家就算是要强,要好,也不要你用自己的一辈子去换,你这样……” “大哥,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丁小阁的面孔上有着坚韧的表情:“我承丁家衣钵,自然要为丁家做事儿。我不比小桥,是丁家的掌舵人,我自认为我做不到。丁家以后要强要大,光一味的走清流一脉,不见得不好,也不见得好,人生在世,哪有不用钱,所以,为了丁家,小桥不能走,小桥走了,谁给丁家挣钱?谁给丁家日后的兴起做支持?小楼已经嫁人,剩下的,能走的,也必须走的,只有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丁小阁放开了捂住了丁小桥的嘴,冲着她点点头:“小桥,我今天选择走,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莫先生,我是为了丁家。正是因为为了丁家,我不是去送死,我要活着。我知道十里公子心悦于你,可是,我要让他有一天心悦与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丁家,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在那样的国家,在那样的地步,在没有任何帮助任何后盾的环境里,除了他的宠爱,我没有别的手段活下去。” 说到了这里,丁小阁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不得不说,就算是她说得明白,就算她想得清楚,可是在真的面对那未来的时候,她也做不到绝对的平静。 “小桥,不要觉得内疚,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我必将要为自己负责。”丁小阁抬起了头,目光中有些闪烁的湿润:“我知道我的未来的路是什么,我也知道在这样的未来之下,我要活下去很艰难,可是,小桥,我从来不是一个良善的人,原来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我这个人,最是恩怨分明,就算是我的亲生父母,亲生骨肉,只要对不起我,我不是一样也撇得下吗?而你,是做不到我这样得,所以,那样的吃人的地方,我去得,而你去不得。” “更何况……”丁小桥将目光转向了一边得莫思归:“小桥,在你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我知道的,这个人,在你的心里扎着根,根本拔不出去,这样的你,就算去了那个地方,你得不到宠爱。男人不会一辈子将自己的感情放在一个心都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你这样过去,除了自寻死路,根本没有别的结局,而我不一样,我没有这样一个人,所以,我清楚的知道,我要什么,我该怎么做,正是这样,我做出了今天的决定。” 她有一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前途不明,可是,我相信,皇帝既然支持了十里公子,就绝对不会让他失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十里公子死去的人,就是皇帝。他若死去,他若失败,不就等于,我们庆国和兴国又要开战了吗?我想,没有一个皇帝愿意打仗,既然只是支持一个皇子,又送上一个女儿,就能解决问题,他一定不会轻易的放弃。这么一看,我其实活下来的几率很大。” 丁小阁一边说,一边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她眼睛里那刚刚还有的忐忑,在这个时候就已经隐去了,只剩下了遮掩不住的自信,她笑:“虽然,我们李代桃僵换下了十里公子真正想要的小桥,就这点上来说,很可能会触怒他,但是,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曹宿生望着那个站在阳光下目光流转的少女,其实心里是诧异得不得了的,不说别的,就从刚才到现在的表现来看,果然是丁小阁比丁小桥其实更适合那个环境。 “而我要做的事情,不过就是……”说到这里,丁小阁顿了顿,而且停顿了很长时间之后,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可是任凭谁也都看得出来,那在浅浅的笑意下面的凝重。终于在很久之后,她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之后,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丁小桥愣愣的站在阳光之下,一直到了很多年之后,她似乎都记得那年原本应该浓墨重彩的阳光在一瞬间变得惨淡苍白。 当丁小阁的事情定下来之后,丁家沉默两天,但是很快为了这件事而成就的其他事情就飞快的运转了起来。首先是,皇帝给拨下来的从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便到了。 这是两个教养嬷嬷,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她们都是宫中的老人,什么宫廷里的事情没有见过,皇帝派她们来,除了是要教授丁小阁一些规矩之外,更重要的是让她们跟着丁小阁去兴国。 这其实也是皇帝对于莫思归的补偿。 当然,直到现在皇帝也不知道这嫁去兴国的人,并不是丁小桥而是丁小阁,免不了要在各方面的多给予丁家一些补偿,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将丁家女儿的生命保下来,不然的话,他怕自己也没有办法面对莫思归。 除了这两个教养嬷嬷,皇帝还赐下了很多的钱财、庄子铺子还有各种的宝石,并且给丁家的没有出嫁的女儿加封了封号静娴县主,一下子就将她的身份抬高了很多,成为了六个陪嫁妾室之首。 。… 第526章 嫁妆 米氏看着送来的陛下给的嫁妆单子,只觉得眼睛有些疼。紫苏给她送上了一碗红枣茶说道:“太太,一会儿再看吧,这么多东西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米氏接过了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带着些怅然道:“一时片刻,一时片刻,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情竟然最后成了这样,当时,我一直觉得这孩子小,再留一段时间,再给挑一挑,怎么会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到了如今,才知道就算现在再能聚得这一时片刻也已经是上天恩赐了。” 说着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稍微的休息了一下,接着又去看着那嫁妆单子。 又看了一会儿之后,米氏对着紫苏说:“你去看看小桥是不是在忙着,要是不忙,让她过来,一起看看这嫁妆单子。” 丁小桥本来是应该很忙的,可是自从丁小阁决定代自己出嫁的决定作出之后,她的心里就沉甸甸的,虽然所有人都说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所有人都告诉她,以两个人的性格和看事情的眼光,这丁小阁远比她更适合去嫁给十里公子。 可是丁小桥自己的心里永远都过不去那道坎,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用。 恰好这个时候紫苏过来说话了:“小姐,太太问你现在得不得空,要是不忙的话,就过去一起看看二小姐的嫁妆单子。” 丁小桥点点头,现在也就只有在丁小阁的事情上,她还能有些心力了。到了米氏的屋子里,米氏看了丁小桥一眼,只觉得她的精神不是很好,这是自己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孩子,她又怎么不知道丁小桥心里面的想法呢,可是自己也觉得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宽慰她道:“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就不要想太多了,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益处。倒不如,好好的替小阁操办一下。” 丁小桥自然知道米氏说得确实是那个道理,只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的。 坐在了炕上,丁小桥看着那长长的嫁妆单子细细的琢磨了一下又说:“这里面衣服料子倒是多了,只是皮子好像少了一点,那兴国气候不如我们庆国好,而且冬天来得又早,不若多加一点皮子,思归过年的时候给我弄了不少的皮子回来,我觉得没用就都放在了库房里,全部都取出来好好的挑拣一下,多挑一些好的给小阁带走。还有就是傍身的金银,都打得小一点,打赏什么的也方便。再就是让思归从靠近兴国的地方买两个庄子吧,也给小阁带上,不管如何,这人生地不熟的,手里有钱到底是最管用的。” 对于丁小桥的说法,米氏自然是一点点都不反对,她点点头,又提了一点别的细枝末节的事情:“这次去住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屋子也不能去量,而且,这兴国的家具跟我们的家具也不一样,也不方便带家具过去,倒不如就带着上好的料子吧,这些年,我们攒下来的黄花梨也有不少了,全部都带上吧,到了那边,安顿了下来之后在寻摸一个好师傅给做吧。” 两人商量了好一会儿之后,丁小桥忽然又道:“最后便是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选人的事情。” “选人?”米氏毕竟是庄户人家出身,想到的多半都是些细微的地方,而重要的大面上基本是想不到的,就好像这选人的事情,要不是丁小桥提出来,米氏可能一直都不会想起来。 “什么人?” 丁小桥抬眼看了米氏一眼,就让紫苏去叫丁小阁的两个教养姑姑过来。自己则转头跟米氏说:“这出门在外,光是靠皇帝给人怎么能行,到底要有自己的人,自小一起长大,有些情分在其中的,还要心思正的,这样,伺候在小阁的身边,以后有点什么事情,也能分担一些。” 米氏一听这话,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无论何时,这人和钱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他们光给小阁带钱,要是没有什么可心可意的人,只怕做起事情来也是不方便的。 两个教养姑姑过来,丁小桥将自己的意思跟她们一说,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说:“丁小姐是个明白的,现在县主的身边确实是单薄了一些,这一路上千山万水的,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可心的人呢?” “这看人的本事我自然是不如两位姑姑的,如此,我就将这件事交给了两位了,也恳请两位好好的帮忙长长眼。县主出去只是比着公主差上一份,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这身边的人自然是要顶顶好的。”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又说:“再说,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谁也不知道最后能怎样,两位姑姑,小桥再次给二位行礼了,请二位姑姑,尽心辅佐,银钱什么的,必不用担心,只要是县主要的,我们丁家一定拿得出来。” 这两位教养姑姑来到丁家也有些日子,原本还以为这个县主并不是丁家三房的亲闺女所以才被弄出去顶包,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更何况他们的身上有皇命,自然对于丁小阁很是恭敬,到了现在,便越发的恭敬起来。 不仅仅如此,他们在皇宫这么多年,能够平平安安的出宫又能得到现在这份体面,并不是谁人都可以做到的,现在既然出了宫,又给赐给了县主,那么就说明她们今后的身家性命都已经和这个县主捆到了一起了。 所以,她们自然是对于丁小阁格外的尽心尽力。这嫁给皇子是什么样的境况,再也没有比她们更清楚的了。刚才丁小桥的话里面说得虽然是隐秘,可是到底也点出了这一点。 这么多的女人嫁给了皇子,又远远的去到了兴国,一开始的时候自然公主是最重要的,而为了活下去,在一开始,所有的妾室和正室一定是会团结在一起的。可是,皇子不可能永远在夺权,有朝一日,尘埃落定之时,便是这些女人厮杀的开始。 想想看,这位县主未来的命运可真是不容易啊。皇子有朝一日登基,为了稳固这朝中的势力,定然要纳很多朝中的妃子,所以,以后这县主的对手不仅仅是自己身边的共过生死的这些姐妹,还有那些异国的女人。 在这两位姑姑来到丁小阁身边之前就已经知道这样的事情了,所以他们一直想要看看这个县主是不是值得她们真心实意的教导。毕竟,没有人愿意将所有的身家性命全部都放在了一个蠢货的身上。 实话实说,一开始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丁小阁之前,这两位姑姑都对于自己未来服侍的这个主子并不抱有太多的希望,毕竟这样一个养于乡下的女子,就算做了点生意,在她们这些从宫里面出来的人看来,也是个粗鄙的。 更何况在知道这个县主并不是真的丁家三房的女儿,而是一个顶包的之后,她们的心底更是到了谷底,甚至当天晚上就将这件事向王都传递了。一度她们这干活也并不是特别的积极,只是,当成王都再次送来了加封的圣旨之后,她们才算是彻底的死心了。 这个时候再去看看那丁小阁,才真正的是意外之喜,这是一个识大体、隐忍、和受教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她还很聪明。这些品质得一种就很难得,可是在这个少女的身上竟然全部都具备,这简直是让她们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烧了不少的高香了。 要知道,别看现在这少女是受到她们的教导,基本事事都要听她们的,可是一旦她嫁给了十里公子,这个情况就要反过来了。如果是一个愚钝的蠢货,两位姑姑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就如此老实的交在了她的手上。 而现在,这个少女,不但自己本身的素质过硬,而且,家里面也各种支持,还有皇帝这个靠山,一开始觉得自己的命不怎么好的两位姑姑也忍不住觉得其实自己还是很好命的。 在接受了丁小桥的委托之后,丁家便将家里所有的丫头都找来了,不仅如此,莫思归还到处找来了条件相符的丫头让这两位姑姑挑选。 经过了两三轮的挑选之后,两位姑姑最后按照县主的规格选定了四个大丫头、六个二等丫头和八个三等丫头作为丁小阁的陪嫁女子。除了这些屋子里面服侍的丫头之外,还有各种庄子上的管事,也全部都认真挑选了一遍。 就这样,光是这一番的挑选下来,等到全部的尘埃落定,时间就已经进入十月份了。 而在此之前,丁小桥却一直都觉得提不起劲来,做什么事情心里面都是沉甸甸的,莫思归倒是看出来了,他并没有像是一般人那样宽慰她,反倒是问:“你其实是想自己嫁到兴国去的吧,或者说,你其实是想自己嫁给十里公子的吧?” 丁小桥听了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可是看着莫思归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便竖起了眉毛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曾愿意嫁到兴国去,又什么愿意嫁给十里公子?” 。… 第527章 压箱底 “既然如此,你如何还有时间在这里忧愁?”莫思归站在了丁小桥的面前,抬起了手捏住了丁小桥的下巴,将她的脸就这样抬了起来,面对着自己,他说:“那还快点挣钱,不然,丁小阁去了那大兴国要是没有钱了,可就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不得不说,这莫思归是最为了解丁小桥的人,别人的话都是宽慰,都是让她不要有负担,可是对于丁小桥来说,都是一些治标不治本的闲话而已,只有莫思归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丁小桥只觉得整个人都机灵了一下,然后似乎所有那些流逝的力气就全部都回来了,她忍不住吸了口气。 可不是嘛?她现在怎么还会有时候在这里心里负担沉重,若是真的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若是真的绝对对不起丁小阁,她就更不应该像是现在这样浑身充满负能量了。 她现在得挣钱,得多多得挣钱。 不然得话,丁小阁这次远去,就是一趟撒钱之旅,如果她这后面的资金链一段,失去了宠爱什么的都是小事,万一,就此丢了性命,才是真正的罪过。 心里有了这样的目标,丁小桥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原来对于扩张还是懒洋洋的她,现在对于在全国铺开分店的事情十分上心起来。这在全国铺店,当然是极耗费金钱的,丁小桥手上没有那么多的钱,最后还是从莫思归那里借了不少出来。 现在的莫思归因为已经不在为皇帝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安安分分的做生意。他现在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生意上之后,顿时,整个四海商号有了一个质得飞跃。 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海上一直很风平浪静,而且,这一段时间海上的货船一直都是没有遭遇什么风暴,更没有遭遇什么海盗,这简直赚得是盆满钵满。 自古以来,这做物流的都是最挣钱的,货物南来北往,不过换了一个地方,价格就翻出去了几倍甚至是几十倍。更何况,这些年,莫思归一直致力于跟康国和兴国在边境在做生意,也已经很有了一些成果。 这两条的运输路线一开,整个四海商号的规模就翻了两番,现在不仅仅已经是大庆国最大的商号,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康国和兴国。丁小桥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着着四海商号做靠山,这做起事情来也是异常的方便,在别的人看起来拓展分店这样异常困难的事情,在丁家做起来真是水到渠成。 如果说这只是硬件的话,那么丁家的软件也是跟得上的。自从这斗菜大会回来之后,柴康、孟贞娘他们几个人就已经基本不怎么上灶了,他们更重要的事情是教授徒弟来学习川菜。 而这些教授出来的徒弟全部都是要安排在别的分店里面上灶的。因为学期比较短,只有半年的时间,所以丁家招收的都是有厨师基础的人,经过了考察之后,只要是家世清白,人品好的,全部都签了是至少十年的合同。 这些事情在忙碌的时候,那边丁小阁也****在宅子里面被教养姑姑们细心的教导着这做人做事道理和规矩。她本身就是个聪明好学的,这成长的速度可真是算得上是一日千里。丁小桥有空去看她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在自己的面前的这个姑娘已经不是那个乡下的庄户姑娘了,隐隐的已经有了贵族小姐的架势了。 虽然说三代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但是因为有两个可靠的教养姑姑,再加上丁小阁自己极为的聪明伶俐,竟然,让人从外表上看,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一个乡下姑娘,那从骨子里面溢出来的贵气一点是不作伪的。 对于此,丁小桥是即难过又为丁小阁高兴的,免不了又赏了这两个姑姑一些钱财。 就在丁小阁备嫁的时候,丁家二房不免来家里面一番的吵闹,说是丁家三房将自己家的女儿藏起来,倒反嫁了他们的闺女,是个心狠的。这本来就是也遮藏着的事情,若是被人宣扬出去,只怕这整个丁家都脑袋不保,于是曹宿生、丁云儿、还是莫思归以及丁修节一行人一起出面,将这事情给压了下来。 不仅如此,更是上了一趟丁家正房,将这件事明明白白的说了个清楚。这丁家三房本来就有三个女儿,丁家二房的女儿早就死了。丁家正房,特别是丁修忠那是做过官的人,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又怎么会不清楚,当即就表示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同时也恭喜丁家三房出了一个皇子妃。丁家二房一开始还要闹,不过后来被丁家正房关上了房门教训了一番也算是绕过弯子来了,这泼天的富贵再大,若是没有了自己的脑底啊,那什么都是浪费。 于是等到丁家二房再次上门的时候就老实了不少,也不说这是自己的闺女了,只说是给二姑娘来添妆,不过,到了最后丁小阁到底也没有见他们,只是托教养姑姑带了一句话,说是谢谢二伯二伯娘的一片心意,她就不方便见客了。 那教养姑姑回来之后,将丁家二房那些作态说了一遍,丁小阁的脸上脸一丝不快的影子都没有,甚至只是扬起了头,淡淡的笑道:“姑姑,那到底是我二伯二伯娘,他们自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我们说到底也是骨肉亲戚,切不可薄待了他们。” 这教养姑姑其实也不是真的愿意说这个话,不过是想要考校一下丁小阁待人接物的本事,现在见她能成功掩饰住内心的各种情绪,脸上端得连一点都看不出来,登时心里满意,她点头笑道:“县主说得是,是奴婢唐突了。” 丁小阁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垂下了眼睛,继续的弹着手里的琵琶,唇角带着浅浅淡淡的弧度,让人看不出她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转眼之间,已经是十月了,虽然一直准备得都很仓猝,但是有了莫思归的人脉和强大的物流,在加上丁家几乎是倾其所有的置办,终于是将丁小阁的嫁妆给置办齐备了。 丁小桥将嫁妆单子放在了丁小阁的手里面,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说:“嫁妆我们家里面装不下,我已经全部放在平城四海商号的仓库里面了,要是你得空了,在走之前我陪你去看看,要是没有空也没事,等到走的时候必定是要路过平城的,我们在那里略停下,去看看就是了。” 丁小阁看着那长长的嫁妆单子,脸上流露出了一些难过:“怎么这么多?” 丁小桥摇摇头:“不算多,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陛下赏赐给你的,我们不过是有个添头罢了。” “你当我不知道吗?陛下给的不过是些好看的,贵重的摆设,庄子和铺子也并没有给多少。可是看看现在这里那么多的庄子铺子还有金银这些不是家里自己添的又是什么呢?”说着,丁小阁翻到了最后一页,还有一叠银票,她打开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里面的银票总共有十万两之多。 丁小阁就算已经是学了那么长时间的规矩,也能做到脸上不论什么事情都纹丝不动,可是,见到这些嫁妆单子和压箱底的银票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诧之色,她连忙将银票退回去给了丁小桥:“这些银票快点收回去,你是想要吓死我吗?” 丁小桥却摇摇头再次将这银票全部推到了丁小阁的面前:“这是给你压箱底的钱,这么远的路,这么远的地方,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鞭长莫及,这个时候,最好的东西就是你身边的人和这些钱了,不管如何,手里的钱多拿一些,终归是好的。” “那也不至于这么多啊。”丁小阁还是知道丁家的家底的,所以,在看到这些钱的时候当即就明白,这已经是整个丁家所有店子的家底了,只怕是拿了这样多的钱财,又置办了这么多的东西之后,丁家就是一个空架子了。 “我知道家里的心意,但是,知道归知道,这样的东西我是不能拿的,这已经是家里倾其所有了,你让我怎么能够心安理得?”丁小阁还是摇头,说实在话,她这些年过得日子很好,可是到底她还是节俭的人,自己很是不舍得这么花钱的,现在丁小桥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让她很是觉得烫手。 “小阁,你以为你只是出嫁吗?你是县主,你现在要嫁给的是个皇子。我们丁家是要嫁个皇子妃,说不定以后还是皇妃,这点已经算是寒酸了。”丁小桥按住了她的手:“你不是最会算账吗?那你也算算看,我们丁家这笔投资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丁小阁却还是不肯,丁小桥只好给一边的两个教养姑姑使了一个眼色,她们两人连忙上前,好一番的劝解,终于让丁小阁松口将这写银票全部都收下了,丁小桥这个时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也许是补偿,也许是换得自己心里平安,丁小桥始终希望自己能尽全力让丁小阁在未来这看起来并不平坦的日子里能走得顺利一些,能过得舒心一些。 。… 第528章 小阁出嫁 很快消息就有消息传过来了。 因为兴国的内斗越发的激烈起来,十里公子和公主的婚事就要提前了,相对的这些妾室也要再最短的时间内进王都去了。 那一天是一个极为晴朗的日子,丁小桥跟米氏和丁修节告别,跟这送嫁的队伍一起去了平城。 无论是作为感情上,还是身份上,丁小桥都要去这一次送嫁,当然,她是女孩子并不能送到王都,只能送到平城,而这送嫁的人就落到了现在念书的丁七郎身上。 丁小桥站在车前面对着米氏和丁修节行了礼,然后转身上了车。米氏看着那华丽的车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背过身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并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一边的紫苏连忙给她递了一块帕子,丁小楼也扶住了她,低声的劝慰道:“娘,今天是好日子,你得要高兴。” 米氏却低低的说:“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丁小楼连忙捂住了米氏的嘴:“娘,你心里想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不能说,这是喜事,这是大喜事。我们家出了县主,还要嫁给十里公子做皇子妃了,这样大的喜事,你就不要哭了。” 米氏如何不知道丁小楼的意思,但是心里面就是过不去那道坎,她别过头去,叹了一口气,用手帕轻轻的按了一下眼角,将自己的泪意都收了起来,这才转身继续去看那已经在缓缓移动的车碾。 这丁家出了一位县主,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现在这位县主还要嫁给曾经在一直在上河村多年的十里公子为妃。这就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了,所以,在送嫁的这一天,很多的村民几乎是自发的出来,这街道的两边站得满满得,连空隙都没有。 刘氏也挤着站在人群中,她垫着脚尖看着那远远的,慢慢的行过来的最高最漂亮的那一辆车辇,心里也好像是打鼓一样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就算是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丁小阁的事情,可是,说到底,是她生了丁小阁。现在渐渐的年纪大了,身边的孩子一个个的都娶亲了,其实刘氏还是很挂念丁小阁的,但是,这之间的关系到底已经断了。 就连今天丁小阁出嫁,她也不能亲自的去松一松,只能站在这人群中远远的看着,可想而知她心里的感受。 就在刘氏翘首以盼这车队走过的时候,她忽然就看见了一只素白的手轻轻的掀开了那么车窗上的竹帘和纱帘朝。而那只手的主人就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虽然只是一眼,刘氏还是认出来,这是丁小阁。 多年没有见了,丁小阁的样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天翻地覆,只是在眉眼之间,多少有一点点当年的影子。刘氏忽然想起来,她似乎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好好的看看这个女儿了。 这些年是想看没法看,而当年,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小亭的身上,又因为丁小阁当年实在不算出色,便根本就没有注意。可是现在看着那坐在华贵车辇里面的少女,只见她肤白如雪,发乌如檀,唇红齿白,一双美目顾盼生姿,满头的珠翠,更趁着她好像是仙女一样的漂亮。 她忍不住心里渐渐的生出了几分的后悔来。而丁小阁这个时候正好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这一眼,不偏不正正好的扫到了刘氏的脸上,她微微一顿,接着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然后就这样毫不顾忌的放下了手里的帘子。 刘氏自然也看见了丁小阁看到了自己了,她甚至来不及跟丁小阁笑一笑,就连丁小阁在淡漠的目光中就这样放下了帘子。一时之间,刘氏的一颗心就好像被丢进了滚水中翻滚一样疼痛。她捂住了胸口,看向了那已经从自己面前缓缓行驶离开的华贵车辇,心中说不出来的苦涩。 如果刚才那帘子就不曾掀开,她也不曾见到丁小阁,说不得,她现在还没有这样的难受,可是现在,她看见了,多年未见的女儿,可是结果又能如何呢?刘氏低下头,捂住了嘴角,忍不住低低的哭泣起来。 丁小桥看着丁小阁忽然关上了帘子,问道:“怎么了?” 丁小阁的脸上连一点涟漪都没有,只是眉目流转笑道:“人真多。” “是啊,人真多。”丁小桥叹了一口气,心里越发的沉甸甸了。 “我可没有想到我这嫁人的时候,会有这么多人送嫁。”丁小阁见丁小桥面色微微的一敛,就知道,虽然这么多时间过去,其实对于自己代嫁的事情,她还是一直都放不下的,她就伸手抓住了丁小桥的手笑道:“你看,我是不是我们丁家最有本事的姑娘?我们丁家从正房开始算,那么多的姑娘,只有我出嫁这么热闹!” 丁小桥何尝不知道丁小阁这是在安慰自己,她连忙收敛起自己的那点点怅然,也紧紧的拉着丁小阁的手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对了,你那个首饰店子我也在王都和关内都开了分店了,日后你可不要经常忘记打理。” “知道,那店子,我是最放不下的,日后自然是不会忘记。”丁小阁也知道丁小桥的意思,两个人都十分有默契的不再提关于这个代嫁的话题。 从上河镇到了平城只有三四天的路程,因为这次出嫁本来就是要赶到王都去,所以,就算这车队很长,可是速度也不慢,不过三天就到了平城了。 到了当天晚上,丁小桥就看着嫁妆装船的情况。 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丁小桥操心,早就在他们还没有来的时候,莫思归就已经安排人已经全部都做好了,丁小桥说是去看嫁妆装船,其实最后看到的只有几条慢慢的船。 莫思归逐一给丁小桥介绍了一下每条船装的什么东西。丁小桥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我的心里很复杂,这本来是我的命运,现在却变成了……” “不要想这些了,有些事情就算心里难受也不要再说了,说出来除了徒增悲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好处。”莫思归站在岸边,看着那乌沉沉的水说:“就好像我们面前的河道,别看这流水看其里平静无波。可是,谁又知道,在这水面的下面到底藏了多少你根本想象不到的危险和阴暗呢?” 丁小桥也望着那流水很长时间,这个到底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明白和真的能做到到底是两回事。:“这件事终究是我欠了小阁,以后定然要在别的地方多多偿还了。” 莫思归转头看了看丁小桥,伸出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扶正了,接着用再平常不过的口气说道:“这不是还有我呢吗?说到底,她也是有恩于我,我定然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她性命无忧。” 丁小阁上了船。 她站在船头往后看了看,就在最显眼的位置看见了丁小桥,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任凭谁都看得出来,那是撑出来的,她看见自己正在看她,连忙将那笑容撑得更漂亮了一些。 丁小阁摸着自己袖子里面那一把精致的,只有手掌长的精钢小刀,这是昨天晚上丁小桥塞给自己的。虽然丁小阁对于武器并不算了解,但是她看那刀刃寒光闪闪,吹毛即断,也能知道这把刀的珍贵程度。 丁小桥将这么珍贵的刀给了自己,自然是希望她能防身的。丁小阁呼出了一口气,虽然前路迷茫,她也要像是这把精钢小刀一样,能锋利的劈开前路所有的迷雾。 放心吧,小桥,我定然不会让自己倒下,无论前路是什么,对于我这个已经决定走出来的人,我一定要走到最后。 今天是个大日子。 河道两岸上都站满了人,甚至有很多的人开始放鞭炮,那热闹欢庆的样子跟过年没有任何的区别。 丁小桥的站在岸边,背脊挺得笔直,她看着那穿着一身海棠红色衣裙的丁小阁,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便由着身边的丫头扶着朝着船舱里面进去了。按照规矩,县主自然是不能站在这船头给这么多人看的,所以,她略略站站就要进去,便再也不能出来。 而望着那海棠红色衣裙一直消失在了船舱门口的丁小桥,这个时候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她低下了头,周围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似乎都已经消失了。在此时此刻,丁小桥的脑子,满满的都是当年她还年幼的时候,自己被张氏毒打不给饭吃关在了厨房里,是丁小阁偷偷的跑进来给她送吃的。还有当年,小阁饿得皮包骨头的时候,她偷偷的给她塞包子时候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们都一样,骨瘦如柴,贫穷充斥了整个生命,可是在那个时候,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觉得对于未来失去一点点的信心。 现在他们长大了,也各有了各的未来,各有了各的命运,丁小桥看向了那源源不断流淌的河水,在自己的心底默默的祈祷着,只希望,丁小阁,在以后的日子中,终能****顺遂,再无波澜。 。… 第529章 准备 丁小阁出嫁之后,丁小桥的婚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这一回丁修节再也不敢多做什么不必要的动作了,莫思归一来提亲,他立刻就答应了,看起来,丁小阁的这件事着实是吓到了丁修节,更何况丁小阁的出嫁本来就是属于顶包,所以,丁修节的想法就是快点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皇帝追究下来,这也没有办法了不是吗? 更何况现在的皇帝也算是一个明君,就算是他到时候生气,也不可能因为这个事情杀了自己一家吧。他们可不是什么大家氏族,也不是什么官身,就是一群的平头百姓。 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听说那个皇帝会因为一点芝麻大点的小事杀了老百姓的,毕竟这是极为不智慧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激起民愤,接下去的事情就不见得是皇帝能把控的了。 对比之下,当然是自己的王朝稳固更重要一点,所以,丁修节在这一点一点都不担心皇帝会对付他们丁家。倒是丁小桥,要是一天不出嫁,丁修节生怕她会又被别人惦记上了。 既然怎么样都要出嫁,倒是不如嫁给一个自己心知肚明的家伙。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这莫思归提亲的时候,丁修节那痛快利索的劲头就连莫思归都觉得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事情算是定下了。 接下去就是按照各种的环节走,三媒六聘,没有一样少的了。这莫思归早就已经存着要娶丁小桥的心思了,再加上这些年来四海商号的飞速发展,现在拿出来的聘礼早就不是当年的五万两的银子。 当年,莫思归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不过才五万两的银子,可是这三年过去,他现在光是聘礼就给了十万。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钱,全部加在一起,也有一万两的银子,这算是大手笔了,也算是极有面子的了。 不过丁修节却犯了难。 按道理来说,这未来的女婿重视不重视女儿,看这聘礼就看得出来了。现在莫思归这聘礼给得确实是惊人了,能在下聘的时候就拿出十万两银子来,不要说在上河镇是头一份,就算是在平城,在王都那都是极少见的。 这当然是很重视了,简直是重视得不得了了。 但是,按照这个上河镇得规矩,这拿出多少的聘礼,就得掏出多少的嫁妆来。就算是没有那么多,可是也不能差得太远了。否则的话,实在是太丢人了。但是现在丁家因为刚刚倾其所有操办了丁小阁的婚事,可以说连家底都空了,哪里去找这么多银子来做嫁妆? 米氏也是跟着愁啊,十万两银子的聘礼,就算是再降低标准那也是要五万两银子的嫁妆才够啊,现在他们丁家连五千两银子都凑不出来,这可怎么办?总不可能跟人家说,这婚期定在三年之后吧,先不要说丢人不丢人了,就光是这中间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谁又能保证呢? 丁修节是最心疼媳妇儿的了,自己犯愁倒是没有什么,现在看着米氏也跟着犯愁,也就开始埋怨起莫思归来:“这个臭小子真是不懂事,难道他现在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吗?一下子拿了这么多的聘礼过来,他让我们家怎么办?这不是给我们家难看吗?这是更让我们家没脸吗?” 米氏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莫思归是米氏从小看长大的,说实在话,那就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这些年又有本事了,还成天将小桥放在心里面,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现在更是又要成为了自己的女婿了,那简直是越看越喜欢。 反而对于三番两次为难莫思归的丁修节,米氏有点生气了。现在听到丁修节又开始埋怨莫思归,米氏登时就不高兴起来,她白眼一翻,冷笑道:“是啊,是啊,现在人家拿出了十万两银子下聘了,你嫌没脸了,当年人家拿出全部身家才有五万两的时候,你怎么不答应啊?三番两次的为难,最后出了多大的事情了,你才松口,你这多大的人了,还办这样的事情!” 丁修节最怕的就是米氏提这一茬的事情,现在米氏一提起这个事情,他的脖子立刻就缩了起来,然后说:“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你可别再说这个事情了。” 米氏怎么会就此放过他,见状,更是冷笑道:“现在人家给了十万两银子,你嫌多了,要是人家现在给的是五千两银子来下聘,你是不是又要生气说人家不给你面子,看不起小桥?我看你才是呢,什么好事坏事都让你这张嘴巴给说完了,你还真真是厉害!” 丁修节被米氏堵得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说实在的,如果要是莫思归给下聘的钱只有五千两银子,估计他会当场翻脸。 他们家小桥啊,最宝贝的小桥啊。其实就算是莫思归给了十万两银子的下聘钱,丁修节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他们家的小桥什么都好,十万两银子还是委屈了啊。 不过,这些话,丁修节可再也不敢在米氏的前面提起来了,最近一段时间的米氏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丁修节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又无缘无故的遭了一顿的骂,自然是要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做人了。 不过,莫思归并不是那种做事让人下不来台的人,他在下聘十万两银子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丁家现在根本就拿不出来这多的嫁妆,于是,转手私下又给了丁小桥一叠足足有八万两银子的银票。 丁小桥数了数这厚厚的一叠银票,挑起了眉毛似笑非笑说:“你这钱给了我可就算是我的了啊!你可别以后心疼舍不得!” 莫思归半点都不在意,他挥了挥手:“我的全部身家哪一点不是你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莫思归说着看了看丁小桥那弯弯的眉眼,嘴角笑得更开:“你的钱还是你的钱,你不过是拿这自己的钱,就值得这样的高兴?” 丁小桥却只是看着他,傲娇的哼了哼鼻子,半个字都没有说,转身就带着白芷进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只留下了莫思归一个人站在院子外面,好一会儿才离去。 当天夜里,丁小桥就将这叠银票交给了米氏和丁修节。跟丁小桥那么大大方方的将这银票收起来不一样,米氏和丁修节在面对折叠银票的时候就显得谨慎多了。 米氏数了一下子银票的数量,带着点迟疑看着丁小桥说:“这么多的钱,是思归主动给你的?” “是啊。”丁小桥的脸上笑眯眯的,透着一种满足而甜蜜的笑意。看得出来她现在的心情着实不错。 可是米氏就没有女儿这轻松了,她想了想问道:“你没有提什么我们家没钱的事情吧?” “我这怎么可能到处说。”丁小桥看了米氏一眼,怎么会不知道米氏在担心什么,她说:“娘,我们家的事情思归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再说了,我这边开店子,还管他借了不少的钱,我们家的家底到底如何他当然是清楚的了,所以这才将这笔钱给我,让我自己置办嫁妆的。” 米氏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莫思归,但是不得不说还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她们家也算是了了一块心病了。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小桥啊,你现在手上一分钱都没有,就连这嫁妆的钱都是思归给你的,会不会有点不好?” “就是这个道理。”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丁修节这个时候也插嘴说起来:“你别看你们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一样,他恨不得将所有得东西都给你,可是,那不是你的东西就不是你的东西,你现在用别人的钱嫁人,以后要是你们婚后两个人出了点什么事情,吵了起来,人家说出一句,你嫁给我的时候连嫁妆都是我出的,我看到时候你怎么接?” 虽然那米氏对于丁修节前面一段时间的做法有点生气,但是对于丁修节现在说得这个话,还是很赞成的,她说道:“你爹说得没错。这成亲前怎么好那都是应该的,可是成亲以后,就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你看着舌头和牙齿还打架呢,锅铲还随时碰到锅呢,两口子一吵架,难免就会说些难听的话,到时候,你们要是吵架,拿这个来说嘴,只怕你是受不住的。” “这我都知道。我又不是傻的,能犯这样的错误吗?我又不是没钱,只不过是我的钱全部都压在了店子里面,日后我还他便是。”丁小桥说着又拿出了一张欠条来说:“你们看看,这可是我自己写下的欠条,日后他要是敢说这个话,我定然是不干的。” 米氏和丁修节看了那欠条,果然是丁小桥写好的,知道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不由得心里面也是高兴。 于是,米氏也就不在担心这件事,便拿了这笔钱给丁小桥置办嫁妆去了。至于丁小桥还是将手里的欠条给了莫思归。 莫思归自然是不愿意收下的,可是丁小桥却道:“你的心思我知道,等到成亲之后,我绝对不跟你客气,只是在婚前,我还是想要坚持一下。” 第二卷 番外VIP卷 小阁十里番外:第一章 正文其实已经马上就要完本了,不过因为我自己非常喜欢十里和丁小阁两个人,现在已经写到了他们的婚事,干脆就先把他们的番外写出来吧。希望大家和我一样喜欢他们两个人。 丁小阁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也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现在的情况,可是,想得再多,也实在是没有现在来得突然和尴尬。 她是妾室,是公主的陪嫁,所以,就算属于她的洞房花烛夜,她也不能穿上正红色的衣服。外面的衣服是按照制式由宫廷里面的人给制作的,可是里面的衣服,都是小桥给准备。 小桥是个好心的姑娘,对于自己做出的决定一直心里面存着各种各种的难过,所以,她不停的从别的方面补偿着自己。其实,丁小阁对于这些并不在意,但是,若是能让小桥心里舒服一点的话,她也并不会阻拦。 就好像现在丁小阁的内衣其实用得是跟正红色极为接近的洋红色,这种红是莫思归从番邦的国家运过来的,丁小桥比了又比,最后还是找来了跟正红色最近接的颜色给她桩桩件件的置办了。 小桥的心意,丁小阁都明白,只是,有时候小桥未免有些傻气了。就算这些身外的东西置办得跟正妻一模一样又能如何?真正能给自己体面的却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面前站着的这个人。 而恰恰是这个人,却在这个原本属于她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天里给了她最大的尴尬。 他仅仅只是将那盖头掀开了一半,一直沉着的脸,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他用那双琥珀色的,锐利如同鹰一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的面孔,好一阵之后,他竟然又将那盖头放了下去了。 这个动作,不光是让丁小阁自己觉得备受屈辱,就连一边的教养姑姑们都被惊住了。 丁小阁是皇帝封的县主,给了十里公子,在所有的妾室中,她的身份最高,仅次于作为正妻的公主,虽然现在还没有封号,但是皇帝的意思是只要圆了房,就会给她上身份,也就是说,她只要顺利的走过了今天,就是十里名正言顺的侧妃。 可是,这前提条件就是要能顺顺利利的度过今天。 不过看现在十里的样子,明显是不太想承认自己的。 虽然人人都说自己是顶替丁小桥来的,其实,如果要是深究的话,倒也不见得是这样的。毕竟皇帝的圣旨也没有点名道姓,自己不过是钻了一个空子。可是,对于十里来说,却不见得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他的心里想要的人是丁小桥。这一点,虽然丁家人谁都不敢也不愿意点破,可是丁小阁是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从每次丁小桥开了店子,他总是会第一个去捧场开始,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从他坐在那里,目光却一直追随这丁小桥她就已经确认了。 那种炙热的却秘而不宣的目光是一种隐忍的爱恋,这种爱,并不像是莫思归那样,虽然他也没有开口说过,可是从一开始,这个人就已经大喇喇的昭示了天下,小桥是他喜欢的人。 而十里公子的爱恋似乎更加隐秘,更加的说不出口。无论是从他们的身份上来说,还是从他的立场上来说,这样的爱恋都是不能宣之出口的。这一点,十里公子明白,就连丁小阁这个冷眼旁观的乡下妹子也是明白的。 只是,谁能想到,这人算不如天算呢?谁人都不会想到有一天,皇帝能将丁家未嫁的姑娘指婚给十里公子…… 不,其实应该是说,谁能会想到,有一天十里公子会提出娶丁家小桥呢。这一番的求娶,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丁小阁并不想埋怨任何人,这是上天早就已经定下来的路,就算是埋怨,难道你就不走下去吗? 十里公子虽然是兴国的质子,但是他和当今皇帝的关系亲密,手里又有一定的实力,这丁小阁李代桃僵的事情,只怕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大概他的心里多少还有一点的奢望,希望大家都是骗他的,所以,才会走进这件屋子,行了这娶侧妃的礼。 只是,最后带给他的终究还是失望。 十里公子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丁小阁并不清楚,但是光从那双暗沉的琥珀色的眸子中就能看出来,他的内心是极度的失望的,失望到甚至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自己的身上。 “公子,公子!”随着盖头又落了下来,丁小阁看见那双原本站在自己跟前的盘丝绣龙的鞋转身离开,而立刻站在她床边的两位教养姑姑,饶姑姑和南姑姑急促的声音就开始响了起来。 虽然这是一种难言的羞辱,但是对于丁小阁来说,这个时候,头脑就清醒得很,她的脑子里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如同现在一样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 如果,今天晚上不能留住十里公子,如果明天不能让宫里面的人顺利的取走落红的元帕,如果不能顺利的等到皇帝的圣旨将自己封为侧妃,那么她不要说走到最后了,只怕就连活下去也是绝对不能长久的。 “公子,公子,您不能走啊啊!”饶姑姑南姑姑当然是知道十里公子为什么会离开的原因,可是,现在他却是根本不能离开的,不过,照着现在的情况,两位姑姑却不能肯定自己的这些劝解能顺利的留下这位公子。她们两人只能跟在十里公子的后面,不停的说着。 十里公子带来的人都在往外面撤了,眼看着,整个屋子就要空了。 丁小阁伸出手直接就扯下了头上的盖头,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大概谁也没有能料到新娘子自己就将盖头给扯了下来,所以,一时间那还没有收起来的鄙视目光全部被丁小阁看得个清清楚楚。 果然是这样的,丁小阁早就料到了这些人的捧高踩低,心里并没有一丝的难过或者生气,反而挑了挑眉毛,只是冲着那已经就要走出殿外的十里背影,朗声高喊了一句:“十里公子,请留步!” 这一声清凉的女声实在是太过于平静和淡定,没有一点点受到羞辱后面的难耐,反而充满了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强大气场。 就连已经开始往外面走的十里,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也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不过他并没有转过头去,不但没有转过头去,甚至心里面也有点暗暗的不爽,为什么这个女人一出声自己就停了下来。 “我知道公子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怎么?要一棍子将人打死,连申辩的机会也不给吗?”丁小阁看着饶姑姑和南姑姑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取下盖头的豪爽样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朝着两人挥挥手。 这话倒是让十里公子忍不住冷笑起来,他转过头来,看向了那个女人。不过,却还是多多少少的被眼前的情况惊了一下。哪有这样的事情?自己就将头上的盖头娶了下来! 不过,十里公子对于这点事情到底也没有开口说出来,只是看着丁小阁施施然的朝着所有的人露出了一个淡漠而疏离的笑容之后,自己走到了那硕大的水银琉璃镜子面前,开始自顾自的取下头上的凤冠和各种首饰。 “你要说什么?”十里公子挑了挑眉毛,看着这个似乎完全就没有将自己,甚至是自己的怒气放在眼里的女人,眯了眯眼睛,声音平静的问道。 丁小桥抬眼看了看镜子里面那站在远处的十里公子,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袍子,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腰间缠着一条白玉的玉带,一头乌黑的头发用玉簪束了起来,虽然看起来好像打扮的很是随意,可是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是贵不可言的。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啊。 丁小阁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冷笑。丈夫!哼,如果真的是将所有的希望和未来都放在丈夫的身上,那才真的是愚蠢,更何况,她可不觉得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她的眼前多得是那些愚蠢的女人的下场,她的亲生母亲刘氏是什么样的?她的大伯娘王氏又是什么样的下场? 将自己的生命和未来都放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还是一个男人的身上,并且再也没有自己的想法和自我,这才是真正的笑话。虽然每个人都告诉她应该这么做,就连所有的教养姑姑也是将她往这方面教育的,可是,丁小阁自己还是觉得,女人自己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比较好。 她从小桥的身上学到过很多的东西,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永远不要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另外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可以为你的一切负责,除了你自己。如果你打算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别人的话,打算以后永远都仰赖着另外一个男人过活的话,那也就谈不上什么能走到最后了。 丁小阁不动声色的收回来打量十里公子的目光,然后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这玻璃镜子就是和铜镜不一样,照得纤毫毕现,就连她唇角那一抹冷漠而算计的笑容也映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怎么?公子打算将这些闺房趣事也要放在下人的面前掰扯掰扯吗?” 小阁十里番外:第二章 十里静静的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背影,纤细瘦弱,可是背脊却挺得笔直。她抬起了一双手臂,将自己头上的各种首饰一点点的,慢悠悠的取了下来。虽然中间一度有宫女和嬷嬷要上前帮忙,不过都让她给拒绝了,她就那样旁若无人的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取着头上的首饰。 时间过得特别的慢,十里觉得这是一种难耐的煎熬,而且这种煎熬似乎只是在煎熬自己一样,而对面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他将自己的目光微微的抬了起来,注视着那纤毫毕现的镜子里面的丁小阁,看着她平静的面孔,和唇边那淡淡的让人捉摸不出究竟的笑容。 此时此刻,在两个人之间,在这间宽大而且华丽的宫殿里面,两个人就好像是一对正在角力的斗士,到底谁会赢得最后的比赛,这输赢到底会********,似乎一切都没有定数。 十里公子静静的看着丁小阁的面孔,许久之后,他终于抬起了手,朝着身后挥了挥,那些一直守在十里公子身后的人,见状便全部都退了出去,就连丁小阁身边伺候的所有人也一并的退了下去。 所有人鱼贯而出,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刚刚还到处都是站着人的宫殿里面,现在已经空荡荡的一片了,甚至连说话都有回声了。 十里公子一直听着外面的人那细碎的脚步声,全部离开了,这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一直坐在镜子面前的女人身上。他轻轻的清了一下嗓子,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丁小桥已经将头发整理好了,镜子里的她,虽然披散着头发,却描绘着浓浓的妆容,这让她有些不太舒服。于是她站了起来,在她这屋子的隔壁就是一间净室,里面早就已经兑好了一桶的热水,于是她看了看十里公子,唇边微微的掠气了一丝笑容,一边朝着那净室走去,一边说:“公子的心里是很恼火的吧。” 作为一个皇子,甚至是一个即将要去争夺皇位的皇子,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心里面的想法,他右边的眉毛再一次微微的翘了一下,接下去他的唇角露出了薄笑,只是,那笑容并没有深入眼底。 “没有。” 丁小阁也不忙着反驳十里公子,只是一边走一边将自己身上厚厚的衣服脱下来。她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脱,从那海棠红的礼服,再到了那一层有一层的中衣,当她走到了净室前面的屏风外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脱得只剩下了那薄薄的内衣了。 她一眼也不看十里公子,就走进了那屏风后面。 净室的里面有着大大的一池子热水,点着明亮的灯,那滚滚的热气喷涌上来,让整个屋子显得像是仙境一般。水上面已经铺满了一层的的花瓣,被那热水一蒸腾,散发出一种特别幽香。 丁小阁站在那屏风的前面,抬起手开始脱自己身上薄薄的内衣,裤子,最后是肚兜和底裤。她当然知道,那屏风是透明的,自己在这里脱衣服,那净室里的灯光就会将自己全部的剪影都倒影在这屏风上,而十里公子就站在外面,自然会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丁小阁清楚她现在的这种行为未免太过的放浪不羁,在闺秀中是绝对不会有这种行为出现的。而她,身为县主的她,更不应该这么做。可是,丁小阁却更清楚,自己今天不留下十里,那么等待着自己的就是死亡。 而这种死亡可能不会马上就到来,而是会慢慢的到来,而这种慢慢到来的,被其他女人一点点折磨而死的死亡更加个可怕。 丁小阁从来都不想死,原来不想,现在不想,以后更不想。可是现在的情况对于她来说却是各种的不利,稍微行差踏错等待她的就是万丈的深渊。跟生死不起来,还有什么不是小事? 放荡不羁又如何,不像是大家闺秀又如何?要能活到最后,什么不能放下?更何况,今天的她本来就是一定要留下他的,既然如此,怎么留不是留?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另她满意的,过程又能有什么? 人都是这样的,光明正大的放在桌面上,或许不会有什么兴趣,可是要是藏着掖着不让看的话,倒反会勾得人心里痒痒得。丁小阁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男人,可是架不住身边有一个言行彪悍的丁小桥,还有一个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的丁风儿,在这些人的熏陶之下,丁小阁也变得彪悍起来。 如果说,这些人只是给丁小阁换了一个心的话,那么饶姑姑和南姑姑的细心教导就给了丁小阁强有力的理论知识,而她现在不过是要进行实践罢了。 十里公子站在净室的外面,静静的看着那高大的屏风后面的人影,她不慌不忙的脱下最后的衣服,然后缓缓的走到池子便然后站在那里,抬起了手,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剪影投射到了屏风上面,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人,可是那剪影就已经将里面人的动作反应得清清楚楚。就好像现在她抬起了手,微微的挺起了胸,那饱满和娇挺的胸线就已经清清楚楚的映射在了屏风上,甚至连上面细微之处的突起也看得极为的明白。 这样的看得清却又看不清的景色在大殿里面那里袅袅的香烟缭绕熏陶之下,竟然生成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无=边=春=色。 十里公子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贪恋颜色之人,可是,在这样的情况刺激之下,心底也竟然隐隐的生出了一股火来。 而那屏风后面的人,却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给十里带来的影响一般,她整理好了头发之后,就不慌不忙的走进了吃水之中。那温暖的池水在冬夜的寒冷之中撩起了一种透骨的舒爽,让丁小阁也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 而这呻吟声虽然拼命的压制,可是也还是被听力极好的十里听到了,登时,心里的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不过,十里还是没有动。他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屏风后面的人。虽然身体的欲望不断的攀升,但是到底没有影响到他的理智。 十里从来都是一个极为有自制力的人,正是因为这样的自制力让他几次三番的逃脱里的命运的遏制,可是活到现在,也可以再次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就算是心里有股火再烧,身体上也开始有渴望,却一点都不会影响到他对于现在各种状况的判断和思考。 而丁小阁也从来没有想过,就用这种小伎俩就能将十里给留下来,难道没有看见,这十里到了现在都连要留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吗?他依旧站在原地,从刚才自己叫住他开始,他就没有动过地方,可见,他不过是在等着听自己的理由,而一旦听完之后,他只怕是毫不犹豫的就要离开了。 丁小阁泡在了那温暖的池水里,微微的闭着眼睛,开始思考着,今天要说点什么才能留下这个人。 这池水温暖极了,驱散了冬夜的寒冷和她因为婚礼而造成的疲惫不堪。她捧起了一捧水,将自己的脸细细的洗掉,让皮肤露出了本来的面貌之后,这才缓缓的开口:“公子原本想娶的人今天没有在这里,还真是抱歉了。” 十里公子是没有什么弱点的,至少在外人的面前,他是没有什么弱点的。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他对丁小桥的那丁点奢望。可是,当他得知,连这点奢望都没有办法达成的时候,心里那原本只有一点点的弱点一下子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虽然没人知道,虽然就算有人知道也没人说,但是那弱点就在那里,不停的叫嚣着他的失败,成为一道深深的伤口,让十里疼痛难忍。 而现在这被人一直可以忽略掉的东西却被丁小阁风平浪静的点了出来,十里的似乎一下自己就被人架在了火上烤一样,他的心口火辣辣的疼,疼的都喘不过来气。这样的疼痛,让他就算是想要发怒,也没有了力气,他微微的退后一步,依旧静静的望着屏风后的那个舒适的剪影,立刻就转身想要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云淡风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怎么?说中了心事就要走了吗?” 十里的脚步又硬生生的停下来了,他很想说点什么,可是才张开嘴,却觉得很多话都塞在了嗓子里,变成一堵推不开的墙,让他想要说也说不出来。 “这些事,公子觉得隐秘,觉得好像是密不可宣,好像没有人知道一样,可是,那到底是你觉得。或者,公子自己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大家不说,你就当做大家不知道吗?”丁小阁说到了这里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难不成,公子以为,庆国的人不说,难道那兴国的人也不会说了吗?” 十里抬起了手紧紧的握住了胸口的衣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声怒道:“你给我闭嘴。” “我并不想戳公子的伤口,不过,公子,连我这样的女人都受不住,你这样真的能登上那个位置吗?” 小阁十里番外:第三章 十里觉得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屏风后面的女人,一点点的清洗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听着她如同水晶落入瓷盘一样的声音缓缓的吹了出来。 “公子并不想娶我,这我知道,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丁小阁很是坦然的说道,在这个问题上她从来都不避讳什么,毕竟有些话,还是一开始说清楚了比较好。“你只用知道一点,就算今天在这里的人是小桥,你也不见得能拥有她。” 丁小阁说得话并不多,一边洗澡一边说,等到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洗完了,不过她并不打算起来。她已经泡在水里,靠在池子边上,静静的看着屏风外面的那大约是十里站的位置上。 “不要问我为什么。”虽然十里公子很久没有回话,但是丁小阁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在他犹豫着没有开口之前,就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回答了。“答案,你比我自己更加清楚。” 十里闭上了刚刚已经张开的嘴,确实,他刚才已经想要开口了,可是在听到那个女人的话之后,他便从善如流的闭上了嘴巴。随着这个女人的话,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她要说的意思了。 丁小阁抓起了一把水面上的花瓣,轻轻的在皮肤上揉搓着,那让那花瓣的香气就这样渗入了皮肤中。随她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公子娶得是我倒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不仅仅是对我,更重要的是对你。” 十里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还是开了口:“为什么这么说。” “公子这回回兴国是为了什么,就算我是个内院的女人也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公子当时为什么会来庆国,一是不得已,二,可能也是为了保命,养精蓄锐。而现在,公子回去,绝对不是仅仅只是回去而已,可是,公子毕竟在庆国多年。俗话说得好,人走茶凉,就算公子是名声言顺的元后之嫡子,又能如何?这么多年来,那些原本依附在元后一支的人还能剩下多少?” 说到这里,丁小阁笑了起来:“更何况,据我所知,兴国的陛下,后面的续的继后其实也就是公子的姨母。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人支持元后和支持继后有区别吗?没有区别。也就是说,公子在兴国之内,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这是你这回回去的最大的弱点。” 如果说一开始十里还是对于这个女人很是愤怒,很是看不起,甚至是讨厌的,那么在开始说这个问题的时候,十里就已经将对于这个女人那些负面的情绪,暂时的先放到了一边了。 他其实很想听听别人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可是在这之前,他不能说出来,因为,他这尴尬而特殊的身份。就算对于他的谋士,有些时候也不可能说得那么清楚,毕竟,这里是庆国,不是兴国,那一种寄人篱下的无力感一直围绕着他,让他没有办法摆脱。 现在当听到丁小阁在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无论这个女人有过什么事情,他都能够先放下,毕竟,现在他急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在别人的眼睛里,这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想,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公子要将大部分的希望寄托给圣上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圣上将自己的六公主嫁给了你作为正妻。毕竟双方都需要一个凭证,来证明你们的这次联合。”丁小阁说得这些其实不光光是自己的看法,还有很多是当时自己决定要替小桥出嫁之后,小桥拉着莫思归来跟她说了很多这些事情。 毕竟自己这回嫁出去实在是不知道前路是怎么样,能最大限度的了解是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最好不过的了。这样对于丁小阁定位自己的身份有很大程度上的帮助。 十里听完了丁小阁的分析之后,勾了勾嘴角,唇边露出了一丝的冷笑道:“这些事情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但是能被你这样一个后院的女人知晓,并且分析出来也是很不容易了,私底下为了能留住我做了不少的功课吧。”十里公子说着这声音里的嘲讽更加的浓重了起来。 “功课确实做了不少。”丁小阁笑了笑,不过还有一句话她是没有说出来的,那就是,她做这些功课可不是为了十里,而是为了自己以后的道路能走得更顺一些。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得那么明白,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你说得这些确实没有错,对于你来说,真是难得,不过,就算你知道这些,并且能分析出来又能如何?难不成这些事情我身边的谋士不知道吗?难道我还要靠你这样一个后院的女人来分析吗?”十里声音里的冷笑更重了:“我确实是不明白,你嫁给我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丁小阁没有马上回答十里。 而十里则意味丁小阁被自己说得没有话了,心里原本压制下去的对于丁小桥的讨厌和不屑又一下自己的涌了出来,他嘲讽道:“怎么了?说不出来了?” “公子,不如过,我们两人打个赌如何?”丁小阁的眉毛扬了起来,唇边的笑容自信极了。 十里虽然看不见丁小阁的表情,但是她声音里面的自信满满还是让十里十分的不愉快的,现在他虽然还是想走,但是却不想就这么直截了当走了。既然这个女人想要自讨没趣,那么他并不介意狠狠的羞辱一下这个女人,让她知道什么本分之后再走。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于是,十里公子倒反不着急走了,他走到了一边的一把椅子上,优雅的坐了下来,冲着屏风后面的丁小阁说:“你要赌什么?” “就赌我刚才说得事情能不能让你觉得满意。” 这话更是让十里公子笑了出来,当然那这种笑声更多的是一种嘲笑,是一种不屑,他伸出手,弹了弹自己那衣服的衣角,然后将袍子的下摆给铺平了,才很是淡漠的说:“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 “这不就是需要赌注了吗?”丁小阁说着,脸上的笑容更胜了,她用手将自己的一缕头发拉了起来,在手指头上轻轻的绕着,整个人显得无比的放松和悠闲:“既然这件事情是我先说,那我这边的赌注就先说吧。” 说着,她微微的顿了一下,然后朝着外面坐着的十里公子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她的目光可以看出去一样:“如果,我说得事情,公子不能满意的话,我任由公子处置。” “我处置你一个女人做什么?”十里公子显然对于这个提议不感兴趣。 “我的存在不是等于体型公子你犯了多大一个错误吗?我将自己交给你处置,可就是等于放弃了求救和反抗的机会,这样的话,你不是可以出一口恶气吗?当然,这个赌注对于公子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丁小阁耸了耸肩,摊开了手说道:“但是,这可是我现在能付出的最大的赌注了。” 十里公子听到丁小桥说这个话,虽然还是有些不屑,还是想了一下便说道:“好吧,既然如此的话,我也给你一个赌注,如果你说得事情能让我满意的话,我今天夜里就不走了。” 丁小阁却笑出了声音:“公子,你这是在敷衍我。” “哦?” “我是陛下赐给公子的女人,公子就算再不满意,今天晚上你也不可能走,毕竟你走了,你就是落了陛下的面子,公子不要忘记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县主,可不是上河镇的那个庄户女子。” 十里公子虽然很想反驳,但是却实在是反驳不出口,他不得不承认,这丁小阁说得是很有道理。他不动声色的呼出了一口气:“那你要什么?” “明天将有落红的元帕交上去之后,公子要上书给陛下立我为侧妃。”丁小阁看了看自己已经泡得有些皱的手指,干脆就从池子里面站了起来开始擦水,擦头发、穿上睡衣。 这本来就是原本定下来的事情,十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的,便同意了,不过在同意的时候不免对于丁小阁越发的轻视了,只觉得她实在是有些短视,亏得刚刚才觉得她有些聪明,也不过如此。 十里看着丁小阁,只见她面容清丽绝尘,浑身散发诱人的香味,一边歪着头擦头发,一边缓缓的从屏风后面出来,朝着自己的走了过来。她就的步伐并不快,可是,真是奇怪,她的每一步踩下去,十里都有一种她踩中了自己心跳的感觉。 她的身体全部都裹在一件大大的浴袍里面,随着她一边走,那洁白的皮肤从浴袍里面若隐若现,而她素白的脚趾就这样踩在了猩红的地毯上面,更趁得她的皮肤有如凝脂一般的动人。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十里的面前。终于她放下了手中擦头发的布巾,然后双手就扶住了那椅子两边的把手,倾身到十里的面前,贴到了他的耳边。 十里可以透过那夸大的袍子清楚的看见她丰盈的胸口上跳动的雪白。不可否认,这一刻,他被诱惑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丁小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低的响了起来:“公子知道不知道莫思归是做什么的?” 小阁十里番外:第四章 莫思归做得事情本来就非常的隐秘,莫思归为皇帝办事这件事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就算是现在已经不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可是光是他经营的遍布了多国的四海商号,能收集到的事情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上的。 莫思归是做什么的,丁小阁原本也以为只是一般的做物流的商人,可是,他真正的身份就连丁小阁也是在出嫁前才知道的,而当时,丁小桥将这件事告诉了丁小阁,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丁小阁在争宠的路上能多一些砝码。 不得不承认,对于丁小阁来说,这个秘密已经成为了她占据十里身边位置最重要的一步。与别的皇子对战,这对面对的对战的时候,当然是军队更重要一些,可是,要是一片和平,只是面子下面的波涛汹涌呢?那这个时候,明刀明枪肯定是不行的,那就要看谁的消息灵通了。 无论是什么时代,那都是信息时代,只有消息越发灵通的人,才越能把控好全局,只有越能把控全局的话,这最后胜利的机会才越大。 关于这一点,丁小阁都能明白的道理,想来十里公子也是能够明白的。 十里公子这些年虽然也一直在经营兴国国内的一些消息网络,可是到底因为人在庆国,这兴国又被继后和几个皇子弄得各种不太平,所以他构建的网络其实很是困难的。就算是很不容易的得到的消息,也不见得都是真的。 在这一点上,十里公子一直都很头疼,要知道自己如果不能清楚的知道这兴国国内的消息,就算他将整个大庆国的兵力都带过去,也不见得能登上那个位置。更何况,皇帝也不见得会拿出这么多的兵力支援自己去抢夺那个位置。 所以,就算十里公子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可是,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很,他现在得处境有多么的艰难。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让十里公子对于别的事情上都淡了很多,就算是这人生必经的洞房花烛,他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不过是为了应付公主,才留下了两夜。既然对于正妻都是如此,便是对丁小阁这个他打心眼里就不是很喜欢的女人便可想而知了。 尽管现在的丁小阁的万种风情让十里也不免口干舌燥起来,可是,他还是将心里那点小小的躁动给压制得死死得,连一点点得影子都没有透出来。他微微得抬起头,只觉得那丁小阁那还微微有些潮湿的头发里面透出了一股勾人的香味,他眯了眯眼睛,却只是顺着丁小阁的话说:“莫思归?他是四海商号的当家人。” 这是莫思归对外的身份。至于对内的身份,不要说十里公子,就连丁小阁都是才知道的。更何况,这十里公子就算跟皇帝的关系再好,皇帝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这种资源告诉他知道的,他当然是不可能得知。 说起莫思归,十里公子的心里还是不痛快的,说起来,他们似乎从小就认识,但是当年住在杜家的时候,这个人就对于自己不是很喜欢,自然十里公子也不是很喜欢他,再到后来杜家灭门,他变成了莫思归,住到了丁家去,这十里公子就更不喜欢他了。 毕竟他变成了丁小桥的身边的下人,虽然说是下人,但是时时刻刻的在一起,这还是让人心里不痛快的。但是,那个时候的不痛快,十里公子也觉得没什么,毕竟一个小姐怎么可能嫁给下人呢? 但是又过了两年,事情就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他成了四海商号的当家人,也不是丁家的下人了,再到后来,听说他还向丁小桥提亲了。 其实说实在话,当时,莫思归向丁小桥提亲的时候十里公子是对于丁小桥没有什么想法的,最多就是觉得,他喜欢这个小姑娘,但是他的身份却不允许自己得到这个小姑娘,那就希望她能幸福,就是这样的心态。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丁修节却几次三番的拒绝了莫思归。 如果说一次两次的拒绝还没有什么的话,但是到了三次四次的时候,十里公子的心里也就动了起来,毕竟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跟当初莫思归第一次提亲的时候大不相同了,他完全可以得到丁小桥。 就这样,他才开口要了丁小桥作为妾室。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原本是板上钉钉的时候,最后会变成了这样? 而想到了这里,十里公子不免又对面前的丁小阁也迁怒了起来。只是这种怒气他没有表现出来,倒是在言语上多了一些嘲讽:“不过一个商贾,怎么?这也是你想要留下我的理由吗?” 他说话的声音极轻,如果不是丁小阁细细的听,只怕也是听不到的。她忽然就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动听极了,听到了耳朵里面,好像是一只蚂蚁一点点的朝着里面不断的钻着,一点点的拱进去,带起了一片酥麻,似乎连皮肤上都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公子真是这么认为的嘛?”丁小阁微微的抬起了一点头,大胆的伸出手摸上了十里的头发,顺着他头上梳理得极为整齐得头发的纹路,轻缓的抚摸着。 不得不说十里是微微的被惊到了,他从出生到现在能摸到他的头的人很少,几乎都死了,可是这个女人却好像根本就不再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十里公子在这一刻竟然觉得她的抚摸并不讨厌。 只是,他现在更为感兴趣的是丁小阁的话,他并没有强硬的出手阻止丁小阁,反而是反手一下子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子,将她更拉进了一点,用越发轻的声音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莫思归这样个满门皆灭的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坐到这个位置?”丁小阁从十里公子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用那柔软的手轻轻的贴上了他的面颊才说:“我想,你是奇怪过的,可是你一定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就算是你知道他背后有一个人,你也一定猜不到这个人是谁。” 十里公子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是对莫思归的身份有些许的怀疑的话,那么现在被丁小阁这么特地的点出来,他的心就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十里公子不是笨蛋,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而且他是一个极为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人,在想事情的时候必定多想一些。联想广一点,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很轻易的就能联想到丁小阁没有出口的话。 丁小阁并没有直截了当的点出了莫思归的身份,反而大胆的就坐在了十里公子的大腿上,用一只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朝着他的领子就伸了过去,她的手指润滑而温暖柔软,抚摸在皮肤上,似乎就好像带起了一路的火种。 真是奇怪,十里公子其实很想将这个女人就这么丢在地上,可是,他的整个身体似乎在这个时候被定住了,他根本就做不到将这个女人丢在地上的这个动作,只能这样看着她,肆无忌惮的靠着自己,抚摸着自己,用那充满魔力的手指在自己的皮肤上掠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火焰。 但是,跟这个女人手里做得事情不一样的是,她的声音里却依旧那么平静和自持。她说:“我知道公子现在缺的是什么,你缺得就是四通八达的耳目,你想要知道兴国的消息,你也能知道,可是,你却不能确认,这些消息是不是有人专门放给你的,这才是你虽然心里着急却迟迟不回庆国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这些话说得是非常的正确的,正确得连十里公子想嘲讽的冷笑一下也做不到。 “小桥是莫思归的心头之好,你觉得,如果是小桥嫁给你的话,莫思归会帮你吗?”丁小阁吃吃的笑了起来,不过随即她就摇了摇头:“不对,我说错了,莫思归不会帮你,无论是小桥嫁给你,还是我嫁给你莫思归都不会帮你。虽然没有最终成为现实,但是对于莫思归来说,你可是对于他有夺妻之恨,他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十里公子冷冷的看着丁小阁,虽然他的心里有了几分恼怒,可是还是看着这个女人笑靥如花,光彩生姿,只见她伸出了一根纤细洁白的手指,就这样摸到了他的唇边,她的一双细长的凤眼里面藏着夺目的光彩,仿佛浸润着透彻的泉水一般,只是这样微微转动,就让流光飞舞,销魂蚀骨。 “我猜公子现在恨不得将我直接给扔到地上,要不是在这大庆国,只怕你都要叫人将我拖下去直接活活打死了是吧。” 十里公子看着面前这个刚刚还端庄的女人,现在却妖娆得好像是成精的狐狸,他眯了眯眼睛,接着鼻子里面淡淡的哼了一声,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丁小阁的说法。 不过,他的这个反应一点都没有让丁小阁难过,她反而仰起了头来,那灿烂而爽利的笑声在整个大殿里面回荡着,动人心魄。 小阁十里番外:第五章 “我想也是,公子心里指不定这么恨我都说不准呢。”丁小阁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她笑得花枝乱颤,那毫不遮掩又张狂的笑声传的很远,远到那些一直站在远处竖着耳朵听着屋子里面动静的所有人心神都是一凛。 特别是饶姑姑和南姑姑两个人从出了屋子之后,这心都是已经提得高高的,她们两个人虽然站得笔直,其实心里面都有点发毛了,虽然这伺候的不是皇帝,但是这个十里公子的身上却隐隐的好像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只要看人一眼,就让人心生惧意。 她们自从被赶出了这个房间之后,其实心里面就差不多已经放弃了希望了。她们是宫里面的老人了,这回到王都之后,自然是如鱼得水,虽然说原来都是皇帝的人,可是现在她们已经跟了丁小阁,这自然就是要为了新主子打算一番了。 所以,在一回到王都之后,她们就已经打听过了公主和另外几个妾室的各种情况,得到的回应,基本跟她们原来猜想的一样。这六个妾室虽然都是公主的陪嫁,可是,还是有个高低贵贱,要论真正的身份,自然是丁小阁最为低贱的,但是,她却是除了公主之外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妾室,这一下子就把身份抬起来了。 这表面上,其他的妾室心里面不敢说什么,做什么,但是,只怕这心里面早就已经恨的不得了了。 十里公子和六公主大婚,这当然是宿在公主的房里的,不过听说十里公子却是一个不太热衷闺房之事的人,虽然两夜都宿在公主的房中,却没有像是一般人新婚的时候都要整夜折腾的,只是每天一次。 说起来好像是养生,但是在饶姑姑和南姑姑的心里,这倒反是过于敷衍了。 不过,这是两口子的闺房里面的事情,就算是皇帝知道了那也是不能说什么的,所以,就算是六公主或者六公主知道这十里公子是敷衍,那也是什么都不能说的,只能偷偷的将这口气给咽下去。 面对这样一个主,要野心有野心,要自制力有自制力,要能力有能力,要气势有气势,要傲气有傲气,连公主都耐他不得,更不要说丁小阁这样个顶包的冒牌货了。 所以,饶姑姑和南姑姑自从走出了房间之后,大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保持着自己原本的骄傲,一直站在那里。 两位宫里面出来的教养姑姑没有动,丁小桥的陪嫁丫头们自然也是不敢动的,她们有样学样的站在两位姑姑的身边,就算心里小鼓打得山响,至少这面子上装得还是极好得。 那些跟着十里公子来的宫人一开始对于这件事其实抱着很大的看热闹的心态的,毕竟十里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这些****伺候在身边的人哪有不知道的。再说公主也就那样,这样一个李代桃僵的冒牌货又能得着什么好呢? 两队人原本是这么想的,于是站在院子的两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有一种分庭抗军的味道。 只是,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跟在十里公子边上的大太监偷偷的从怀里拿出了怀表看了一次又一次,这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就算说书这也该散场好多次了吧,这县主的话怎么还没有说完? 不不不,最奇怪的是,就算县主有这么多的话没有说完,十里公子的那个性格却未必能有耐心听到现在。按照他们的想法,对面屋子里这位主,其实早就已经得罪了十里公子了,这迟早也是被厌弃的,可是,现在啊,看情况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啊。 那边十里公子的跟班们开始心里打鼓了,而这边饶姑姑和南姑姑心里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这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虽然他们也担心,但是多多少少也给了不少的安慰,十里公子现在还不出来,这估计是要住下了吧。 就在双方的心态都到了极为微妙的时候,只听到这屋子里面忽然就传来了丁小阁那极为灿烂的笑声。那笑声听起来并不像是有什么负面情绪,倒反觉得很是愉悦。 听到这笑声,饶姑姑和南姑姑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了,丁小阁又不是傻子,能在这个时候发出了这样的笑声,只怕是事情多半已经十拿九稳了。 相对于饶姑姑和南姑姑的放心,对面十里公子的随侍们倒反露出了一种吃惊的表情,虽然很快就已经遮掩了,但是这样情绪的冒出来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不少的问题了。 虽然外面的两伙人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敢说什么,可是那两边的汹涌波涛却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 “可是,公子不能恨我。”丁小阁眉眼弯弯,那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水雾,更显得她整个人貌美如花隔云端一般。“或者,公子心理恨我,脸上可不能表现出来,至少一点也不能让你我之外的人知道。” “为什么?”十里公子一直平静无波的表情渐渐的多了一点点的波澜,他转眸看向了面前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 这一回丁小阁连另外一只手也爬上了十里的脖子,整个人就这样挂在了他的身上,她的嘴唇好像是鲜花一样的娇嫩,却沾着点点的湿润的水渍,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透出了宝石一样的光彩。她缓缓的将面孔朝着十里的脸庞边凑过去了一点,带着一种极为妖娆的挑逗的语气说道。 “因为,莫思归会帮我。” “为什么!”如果说刚才的十里公子的表情只是波澜不惊的话,那么现在他眼中一直暗沉的光却猛地亮了一下,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整个脸上终于露出了从丁小阁看见他开始,第一个能成为表情的情绪。他原本一直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抬了起来,抓住了丁小阁的手臂。 他有些用力,虽然没有用到全力可是还是有些疼的,但是丁小阁的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点的改变,她甚至将十里公子原本抓住他手臂的那只手移开了。她拉着那只手,将他放在了自己柔软纤细的腰肢上,眼睛中的光越发的柔软:“因为,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十里公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女人,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刚才他真的将这个女人想得太简单了。 他原来曾经见过这个女人的,那时候的她,并不显眼,虽然那眉目如画,可是从来不多话,遇见自己也从来不往跟前凑,她好像做什么都置身事外一样,以至于十里公子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女人。 或者说,他那个更多的是注意着丁小桥,对于丁小桥身边的人,他虽然知道个大概,却没有什么心思一一弄得清楚,自然不可能知道丁小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现在这个像是蛇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却好像是在他的面前打开了崭新的一道门,让他得窥见他原来从来不曾了解过的精彩。他的手扶在她的腰肢上,那滚烫的皮肤上透出的热量一点点灼烧着他的神经,灼烧着他的理智。 在听到丁小阁下面的话之后,十里公子忽然有一种意识,这个女人其实早就已经算好了这一切吗?算好了自己的反应,算好了自己的不屑,甚至算好了自己根本就走不了了。 他听到丁小阁这么说:“我替小桥嫁人,他帮我夺宠。” 十里公子的瞳孔一下子就缩了起来。 丁小阁是什么身份的人?她是庄户女人,她是丁小桥的顶包,她甚至连是十里迁怒厌恶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凭什么夺宠? 十里公子不是傻子,他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丁小阁的话里面的意思。忽然之间,他想到了刚才自己还觉得这个女人只是让他为自己请封为侧妃实在是够愚蠢的。可是到了现在,他才觉得,其实愚蠢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要的侧妃的是身份,是名号,可是,光有名号有身份没有宠爱,她这样背景的女人能活的下来吗?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原本以为这个女人不过是自寻死路,现在才发现,这个女人根本是将所有东西都算计到了。 不,不应该说她算计到了,她根本就没有算计。她就这样直白坦率的告诉自己,她的目的,她就是要得到自己的宠爱,她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当然,十里公子也可以不宠她,也可以不把她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那么她身后的那个庞大的消息网络,自己就想都不要想。 你以为光有武力就可以征服兴国吗?你尽可以去试试,反正,我不得宠,我就不帮你,你要找死,我就给你挖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你不宠我,我会死,你宠我,我可能会死得比较舒坦,那么我为什么不选一个我觉得舒服快意的死法呢? 这是丁小阁要告诉十里公子的,而十里公子这样聪明的人自然不会不明白。他不但明白,而且明白的极为透彻。 而到底要怎么做,丁小阁将选择权交给十里公子。 小阁十里番外:第六章 “你在威胁我?”十里公子的唇角虽然带着笑,可是声音却冷得好像是寒冰一样,这样的冷,任凭谁人听到了都会忍不住打个寒颤的。 可是,丁小桥听着这样的声音为只是歪着头看着他笑靥如花,她没有惊惶,也没有闪躲,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十里,她的眼睛是狭长的凤眼,并不像是丁小桥那样黑白分明的杏眼,可是这双眼睛里却好像是长了钩子一样,只是这样流光婉转,似乎就要将人所有的魂魄都要勾走了一般。 她只是低低的笑着:“是啊,我就是在威胁你呢。” 人这种东西真是奇怪,有时候吧,你对于一件事情遮遮掩掩的,倒反让人能生出无数种招数来对付,可是要是将这件事直截了当的放在台面上来,告诉你我要对付,你倒反没有了办法。 就好像是现在十里公子,面对丁小阁如此的坦率,一时之间他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他的心里忽然就生起了一阵没有办法按下去的火焰,这样的火一直这么烧着,烧得他的胸口都有些发疼起来。那原本看起来好像遥不可及的东西,一下子就这样触手可及起来,无论是谁,都会动心的。 十里公子不是神仙,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不能免俗的,更何况,这件事是他早就已经渴望了许久的。现在这个东西就这样摆在自己的面前,哪怕他明明知道这是利用,这是陷阱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的。 这就是人,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气氛一下子又平静下来了,声音也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两个人虽然隔得那么近,贴得那么紧,虽然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可是,这个时候两个人却好像是剑拔弩张的敌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你不肯先退后一步。 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在面前有着一座没有办法攀登的高山一样,而在那高山之上绽放着一朵娇艳的花朵。现在他仿佛就站在山下,而面前的这座山却困难重重,他的心底一下子就燃起了万丈的雄心。 也许有人从来不愿意挑战,可是十里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兴国人,血管里本来就流淌着冲动而且好战的血液,他的眼睛在这燃着昏黄灯火的屋子里面亮得好像是天边得级明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的斗志已经高高的昂扬起来了。 如果这是一场战斗,那么他现在就已经有了必胜的决心,无论是对于那个位置,还是对于这个女人。 他是骄傲的,他是有野心的,一切敢于挑衅他的人和事他都要征服,那个国家,那些人,还有,还有面前这个不知道死活的女人。他都要一点一点的将他们征服,插上自己的旗帜。 “你刚才的赌注很有意思。”十里公子的眸子里闪烁出了兴致盎然的光彩,这种光芒中带着点阴谋的味道,他终于做出了他走进了这个房间之后第一个主动的动作,他伸出了手轻轻的捏住了丁小阁的下巴,接着唇角的笑容掠气了一种让人心神动荡的妖娆,他说:“可是,你想过这个赌注的后果没有?” 丁小阁当然明白十里公子的意思。她要他的宠爱,他当然可以给,不但可以给,还可以给将她高高的捧起来,让她如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是,这样的后果往往是死无葬身之地,特别是像丁小桥这样没有什么背景的女人,有了这样的宠爱不见得是好事,说不定还是催命的神符。 丁小阁眉眼都没有动荡,还是那样媚眼如烟,她依旧双手勾在十里的脖子上,唇边的笑容则好像沾染上了毒药一样。 “你想捧杀我?”丁小阁扬了扬眉毛,不过随后她就笑得越发的开心了:“公子,你不会这么愚蠢的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吧。我不确认以后你会如何?不过,在你没有登上王位之前,你最好还是让我活的好好的。最好活得舒坦一点,不然的话……” 丁小阁的唇贴在他的唇边,用那低沉的只有两个人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呢喃着:“不是我威胁你,我死了,莫思归的线就断了,只怕小桥也会记恨你的。” 十里的手不可抑制的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我还第一次看见有人那么巴之不得的将自己放在别人的手中,让人利用的。”当十里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之后,他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叹息,忽然就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丁小阁却歪了歪头,带着些审视的目光望着十里,好像在看什么稀有动物,许久之后,她才笑得有些嘲讽:“公子,你不会这么单纯吧。这个世界上,能被人利用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你活着还有价值,可是一旦你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那等着你的不就是死了吗?” 十里有些愕然,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从来没有深入的想过,不得不说,他处于这个位置其实多多少少有些敏感的,他总是害怕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也总是怕别人说自己被人利用,似乎被利用是一件挺羞耻的事情。 可是原本那么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却被丁小阁这么轻而易举的说过之后就变得理所当然了。他愣在那里,好一会儿之后才用一种他自己才能了解的目光看着丁小阁。 这个女人……不简单。 只是这么一瞬间,十里忽然就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有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兴趣。他明白,这是不可取的,可是,这种好奇心却根本就没有办法湮灭。 “你,想过以后没有?”十里问。 丁小阁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问题:“以后?想它做什么?在这个世界上,这一刻之外的时间都不属于我,我能做的就是在这一刻舒坦了,逍遥了,无悔了,哪怕下一刻就死去,也是不白我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从来没有见过的洒脱,从来没有见过的张狂,从来没有见过的骄傲,这些原本似乎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东西,却在这一刻将这个女人的生命涂抹成了五彩斑斓的色彩。 一抹笑容慢慢的爬上了十里公子那张仿若谪仙般的面孔,最终他放声大笑起来。这种笑像是一种解脱的快意,像是一种通透后的放荡,更像是一种领悟后的不在乎。 如果说刚才的丁小阁的笑声让外面的人心中有了不同的激荡的话,那么现在十里的笑声就已经让外面的人目瞪口呆了。 饶姑姑和南姑姑彼此对看了一眼,心里的那颗大石头终于彻底的落下了。她们两人原本就充满笑意的面孔上,那温暖的笑容终于融化了眼中的忐忑的坚冰。 虽然她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此时此刻,她们的心里都是对于丁小阁充满了好感和佩服的,能在看起来是必死的棋局中转败为胜,有这样的本事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现在听十里公子的笑声,那是何等的快意,可见,这位来自庄户的县主,可并不仅仅只是留住了人,只怕连这心也个握住了。 这样的认识让两个人越发下定了决心已定要好好的跟在丁小阁的身边辅佐,人这辈子能碰上一个这样有本事的主子不容易,跟着这样的人,才能活得更久,活得更好。 十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再也不会有别的人比他身边的这些随侍更清楚的了。他下定决心的事情,那绝对不会是随随便便能共更改的,可是这位县主,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让他不但改变的主意,而且是心甘情愿的改变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就算是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妨碍这些随侍们都做出了一个慎重的决定,那就是,以后这位主可是不能得罪的。就算她看起来是出身于乡间,可是,也是万不可得罪的。 “好!好!”十里大笑着:“说得好!以后的日子!管他做什么!”就好像长久以来一直放在心头的重担终于就放下了,十里眯着眼睛看着丁小阁,那原本清明的眼睛里染上了一丝灼热:“你说活在此刻,那么此刻你要如何?” 就算丁小阁做了很多大胆的事情,可到底也是为了生死豁出去了,现在则不一样,她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生命无忧,这个时候,多多少少也就有了一点不好意思,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退却。她的面颊上染上了一片绯色,看起来娇艳欲滴。 她笑了笑,唇角带着一丝游弋的妩媚,接下去,她的唇就已经贴在了十里的唇上。 作为皇子,而且是一个在别的国家作为质子的皇子,有时候这身边的事情并不能像是他心里想得那么随意。所以,他身边是有过几个女人的,不过,不管哪一个女人都没有如同眼前这个女人这样,主动和坦率。 十里微微的觉得有点受辱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事情上,会是女人主动。顷刻之间,那属于男人的好胜心就战胜了他所有的想法,他的另外一只手猛的获住了她那细细的脖子,让她贴向了自己,而他的唇舌在那溢满了香甜的柔软中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小阁十里番外:第七章 这时候的夜晚是一刻比一刻更冷了。 院子里面的两队人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站了很久之后。十里公子身边的大太监荀千强忍着嘴里打颤的牙齿走到了饶姑姑和南姑姑的面前,满面堆笑着说:“两位姑姑,我看两位主子一时半刻也不会叫我们了,不如我们留下两个守夜的,其余人都到角屋里歇着吧,不然大家都这么熬着,万一这主子叫人,一个个都不趁手了可怎么是好?” 这荀千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脸上的肌肉都有一点僵硬了,他一边说,脸上的皮肤却都不太咧得开。 饶姑姑和南姑姑站在那里,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其实也冷得够呛。虽然她们心里还是拿这一股劲,但是不得不承认这荀千说得是一点都没有错的,两边的人实在是没有必要继续这么顶在这里,不如先下去休息着,要是有了什么事情再出来也是方便的。 更何况,虽然现在这以荀千为首的十里公子的随侍他们已经服软,这以后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将面子弄得那么僵呢?倒不如就此互相给一个台阶下来算了。 于是饶姑姑和南姑姑互相给了一个眼色之后就笑眯眯的应承了荀千的话。 换上了两个小太监和小宫女继续守夜之后,这下面的人就全部都去休息了。饶姑姑和南姑姑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在离开院子正屋的院子之前,南姑姑的脚步顿了顿,最后再朝着那屋子里面看了一眼,身边的饶姑姑拉了她一下,两人这才离开了正院。 回到了屋子里面,这饶姑姑和南姑姑并没有各自休息,反而在一间屋子里面只是让小宫女抬上来了洗脸水和洗脚水,好好的洗洗脸,也泡泡脚暖和一下之后,就两个人都躺在了一个炕上。 虽然他们两个人一个人躺在一边,可是谁也没有敢真的睡着。今天晚上对于丁小阁是很重要的,同样,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日后她们在这十里公子的后院里的日子好过不好过,就完全看今天晚上丁小阁的表现了。 “县主啊,现在看起来,不是个一般人啊。”屋子里点着昏暗的灯光,南姑姑侧身躺在了炕上,她闭着眼睛,好半天之后才喃喃的说道。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今天真是完了,这回十里公子一定是要离开的,我们这回的脸是丢大发了,却没有想到。”饶姑姑的身上暖和了一点,脑子里却一直都在回想着两个时辰以前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看来,这明天的元帕是能收得走的。”这才是南姑姑最担心的事情,今天谁人不知道十里公子来了这县主的院子,要是明天早上没有元帕的话,就不是什么得宠不得宠的事情了,只怕还会带来一些他们都控制不了的灭顶之灾。 “今天这事儿,放在别的人身上,不见得能留得下公子。”饶姑姑打了一个呵欠,虽然闭着眼睛,可是还真是不敢睡实在了。 “这也要看是谁身上,六公主身上指定不会。至于其他人身上就不太好说了。” “你说,这县主是怎么说服这公子留下来的?”饶姑姑还是挺好奇这个事情的。 南姑姑摇摇头,“这个我猜不出来,不过,既然是我们猜不出来的事情,就不好再猜了,有时候有些事知道了太多也不见得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的。”南姑姑和饶姑姑能从十三四岁就入宫,经历了各种的风吹雨打,大小风浪,可是到了最后还能一根头发都不少的被皇帝指给丁小阁作为教养姑姑,这期间的本事,当然不仅仅是心机这一点点,更重要的是他们管得住嘴,做事谨慎。 饶姑姑又怎么不懂这个道理,她点点头:“是啊,快点睡吧,再不睡,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我们可是应付不过来了。” 丁小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有一种几乎力竭的感觉,可是她却并不想就这样晕过去,对于她来说,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向上爬的梯子,是得宠的工具,是活下去的王牌或者是敌人,却不可能是爱人。既然不是爱人,丁小阁就一点都不想在他的面前露出软弱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刚刚因为缺氧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一点。 她伸出了手一把就抓住了十里那已经披散的头发,然后猛地往下面一拉,十里只觉得自己的头皮火辣辣的疼,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就倾倒了下去,而就在下一刻,丁小阁滚烫的唇舌就迎上了他的唇角,立刻将他即将出来的声音全部都吞没了。 而她的双腿好像是蛇一样紧紧的缠在了自己的腰肢之上,他好像整个人都被禁锢住了,那种让人几乎癫狂的快*感从尾椎顺着记住一直冲了上去,冲到了大脑里,好像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片亮白,脑子里也似乎空白一片。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喉咙里面发出了低低的却不能克制的吼叫声。 而丁小阁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浑身都是水淋淋的,四肢百骸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不愿意服输,只是紧紧的绞着他,缠着他,让他臣服。 许久之后,十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丁小阁其实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她还是问道:“笑什么?” 十里挑了挑眉毛,翻身躺在了一边,他手臂撑起了自己的头,看着那还趴在一边的丁小阁。只见她一双凤眼眯着,皮肤上泛起了一种透骨的粉红,他伸出了另一只手,将她乌黑的头发拨到了一边,然后手指便从她的颈椎开始,顺着她的脊柱缓缓的朝着下滑动着。 触手的地方,是一片滚烫的滑腻,沾染着醉人的麝香味道。 丁小阁眯着眼睛,脸上似乎有些疲态,不过那娇红的面颊却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舒适感。十里的手指在她光*裸的背脊上抚摸,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她闭上了眼睛哼了哼鼻子,似乎睡着,却又似乎醒着。 “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的父亲送我了一匹马。”十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慵懒,声音低沉,就好像从遥远的山巅传下来一样,似乎听得有点不实在。 可是,就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丁小桥的三万六千个原本都已经累得要睡着的毛孔就全部都张开了,虽然她的脸上还是那一副懒洋洋似乎要睡着的样子,可是她的脑子里面已经逐渐的清醒过来了。 能让这个并不算话多的十里公子主动说起下小时候的事情,无论是什么丁小阁都不打算错过。在这样一个后宫,处处都是如履薄冰,她定然不会错过一点点对于自己有好处或者有坏处的事情。 “那时候我很小,很矮,可是我父亲送给我的那匹马就很大。我看见它的第一天,是要仰着头看它的,它就这么看着我,虽然人人都觉得马长得都是一个样子,可是我却发现了,这匹马是看不起我的。”十里公子似乎已经回忆起了那遥远的时光,他脸上的表情很温和,并没有往日的凌厉,就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上也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迷茫了他的冷漠和疏离。 这样的迷茫让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在这一刻好像很贴近很平和。 丁小阁略微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十里,而十里这个时候的目光也正好朝着她看过来。他并没有在挪开目光,就这样紧紧的抓住丁小阁的目光,半刻都不让她离开。丁小阁原本想要躲开的,可是,在眼皮垂下来的片刻之后又抬了起来,她好不认输的看着十里。 十里那原本就迷茫的眼睛里,在这个时候似乎又软了一些,他就这样看着丁小阁,缓缓的说着:“然后我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征服这匹马,它看不起我,我迟早有一点让它臣服在我的脚下!” 丁小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动了动眉毛,原本慵懒的表情稍微的收敛了一点。她翻了个身,没有在趴在那里,而是转过身子,和十里一样的动作,撑起了头,侧着身子面对着他。 十里原本在丁小阁身上滑动的手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收回来,反而随着她翻身便滑向了她的脖子,在顺着脖子往胸口滑了下来。 “第一天,我根本就没有爬到马背上,被摔得鼻青脸肿,第二天也是如此,一直到了第五天,我终于可以爬上马背上了,可是才刚刚上去就被摔下来,我的腿被摔断了。所有人都劝我,就连我父亲也要杀了那匹马,可是我不许,我只是养伤,等我的腿好了,我继续去,就这样,每天每天我都去驯服他,一直到三个月之后。”十里的声音低低,好听得让人想要就这样昏睡过去。 “它终于被我驯服了。”十里这么说,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而这个时候他的手指正好滑到了丁小阁胸口的红梅之上,然后他用力的狠狠的一捏。丁小阁只觉得自己疼的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不过不等她叫出来,十里一把就将她推到,倾身压了上来,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唇,咬住了他的舌。 在攻城略地中,他的声音传来:“丁小阁,你就像是那匹马。” 小阁十里番外:第八章 丁小阁站在镜子面前,摊开了手,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饶姑姑和南姑姑连忙拿来了袍子打算给她穿上,南姑姑道:“县主,天气冷,这才刚刚洗了澡,可要仔细,千万不能冷到了,这女人啊,最怕冷了。” 丁小阁则微微的皱着眉头,她并没有马上回答南姑姑的话,倒是对着一边的丫头说:“多点两盏灯过来。” 一边伺候的丫头们连忙就去端灯去了。她们一个个低着头,谁也不敢抬头去看那浑身****站在那一面巨大的玻璃镜子之前的丁小阁。将灯拿了过来之后,她们站在镜子两边,让那烛火照亮了这一片的位置。 丁小阁这才左右微微扭动着身体看着自己身上的各种的青紫痕迹。而饶姑姑和南姑姑则一直紧紧的盯着她的表情,想要看出她的些许情绪,可是,什么都没有,她的脸还是那么平静无波,就好像好像一池被冻结的湖水一样,冰冷而坚硬。 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上的痕迹之后,她微微的抬起了自己的脖子,用手拨动着自己的下颌,仔细的打量着脖子上那一点点的已经紫红的吻痕,然后她面色不动的“啧”了一声。 虽然只是这样一声,没有任何的话,却还是让南姑姑和饶姑姑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好在,丁小阁还是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转头看向她们,抬起手,让她们伺候自己将的衣服穿起来。 这边将内衣穿好之后,丁小阁这才做了下来,任凭宫女们和为自己梳洗打扮。 等到看着收拾得差不多得时候,饶姑姑挥挥手让伺候得宫女们都退后了一点,这才俯身对着丁小阁低声问:“县主,昨夜伺候了几次?” 丁小阁那双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微微的朝着饶姑姑的方向转了转,然后又转向了远处,看向了镜子里面,淡淡的问:“我记得你们跟我说公子是个不喜欢颜色的,这方面也是冷淡。” “是,奴婢打听到的是这个消息。”饶姑姑连忙点头。 “那有人问,就照这么说好了。”丁小阁从镜子边的化妆箱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是一种奇怪的东西。这个是丁小桥和她们几个姐妹原来闲着无事弄出来的,是粉,可是又像是膏子一样,只要一点点,压在皮肤上,就能遮掉上面的痕迹。丁小桥当时还给这个东西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遮瑕膏,倒是也贴切的很。 丁小阁,伸出手将那遮瑕膏沾出了一点,然后就图在了脖子上那有着斑斑点点的痕迹上,不过揉了几下,那原本刺目的红痕,就已经被盖住了,跟周围的皮肤变得一样的颜色。 饶姑姑和南姑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东西了,所以也没有觉得吃惊,只是仔细的在一边伺候着。丁小阁仔细的修饰着自己的皮肤上的痕迹,然后说:“管住着里的人的嘴,我不想我早上喝了一杯什么茶,半刻之后别的人都知道了。” “是,县主。”饶姑姑虽然到底没有从丁小阁的嘴里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也不是没有经过事的小宫女了,就从这一进屋时候那屋子里浓重的麝香味道,还有那散落一地的衣服,以及刚才收元帕的时候她扫了一眼床上的痕迹,便能知道,这昨天晚上一定是一场鏖战,只怕是不下三次。 而心里有了这个底的饶姑姑自然是不能让小宫女们来收这床。这六公主才一晚上不过得了一次,这位主子一晚上便能折腾成这样,这传出去不是打公主的脸吗?就算现在公主已经嫁人了,皇帝不能管这女儿女婿屋子里面的事情,可是要是让皇帝知道到底也是一件下不了台的事情。 于是自己就和南姑姑两个人收了被褥这才让人换上了干净的。 饶姑姑和南姑姑两个人一边自己心里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一边越发小心仔细的伺候丁小阁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简单了。 昨天晚上的那个架势,无论是谁看见都知道是已经闹僵了,在那样的情况之下,能将这十里公子留下来就已属不易了。本来饶姑姑想着,按照十里公子那冷心冷清的人,在这房*事上也不是很热衷,就算昨天晚上留下来,最多也是敷衍一下县主,破了身子就算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主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使了什么样的办法,让十里公子不但昨天晚上留下来了,而且如此纵情,那早上看到的情景,就算是她们这样的人,其实也有些面红耳赤的。 越是这么琢磨着,就越是觉得面前这位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便越是存了忠心,想着以后更要好好的伺候,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元帕收了上去,按规矩是给长辈看的,可是十里公子并没有什么长辈,所以这元帕收了上去之后直接就给了六公主。 六公主今年不过才十五岁,平时不是很受宠,生母早逝,养母在皇帝的后宫中又是个规矩的,所以,她的人也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特别是这才刚刚经了人事,这就要看丈夫妾室的元帕,这心里面登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收元帕的嬷嬷将丁小阁的元帕捧到了六公主的面前的时候,虽然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的,可是她颤动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心里面的难过。她不过朝着那元帕上看了一眼,就连忙让人送了下去,然后,就掏出了手帕按了按眼角。 她贴身的嬷嬷连忙劝道:“公主何必伤心,那边的丁氏不过是个妾室,就是一个玩意儿,不用往心里面去。” 六公主擦了擦眼泪,嗓子微微有些沙哑:“嬷嬷,去打听的人回来了吗?昨天晚上公子……”六公主的脸皮薄,就算是已经自己经过了这事,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那要说的话在嘴里面饶了几圈,到底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好在那崔嬷嬷是跟在六公主身边多年的了,哪里还有不知道她心思的意思,连忙就凑到她耳边说:“这还真是个大笑话,昨天晚上公子原本是连盖头都不想掀开的,还不是那丁氏又哭又闹的留住了公子,这才勉强有了这东西。”说着那崔嬷嬷朝着已经送走的元帕呶了呶嘴。 六公主听了这话倒是奇怪:“为什么连盖头都不掀开?” 这崔嬷嬷也是个包打听,连忙就将这打听来的丁小阁李代桃僵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笑道:“公主,这个公子点名要纳的丁氏可不是这个丁氏,你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六公主听到这里不由心里放心了一些,然后又想起了刚才她的问题,又问了一次,崔嬷嬷伸出手比了一个一次的手势,笑眯眯的说道:“就是破了个身,没有别的,公主放心吧。” 六公主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透出了舒心的笑容来,只是在心底里面有一句话,是六公主连这崔嬷嬷也没有说出来的。那公子对于她也不过只是破了个身…… 虽然六公主对于丁小阁这个妾室心里很是介意,但是,她毕竟是公主,从小受到的教育和环境让她就算心里面不舒服也没表现得落落大方,并且赐给了丁小阁不少的东西。 但是相比较起六公主来,其他的五个妾室的眼神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毕竟丁小阁无论是身份和背景在六个妾室中都是最低的,可是她却是妾室中第二个承宠的,这么打眼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让这些原本都是大家闺秀的贵族小姐们不愤怒的,所以在跟丁小阁说话的时候虽然好像亲亲热热,不过各个都是夹枪带棒。 南姑姑和饶姑姑跟在丁小阁的身后,对于这种架势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可是心里就没有一个人不担心的。 丁小阁的成长环境和这些人都不一样,所以,在两位姑姑的心里到底还是担心丁小阁的,害怕她沉不住气,害怕她直接就跟这些小姐对起来。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丁小阁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单纯,甚至有些蠢,对于这所有的嘲讽和愚弄似乎都没有听懂的样子,甚至还不动声色的回了几句,倒反把这几个妾室弄得很是没趣。 等到这给六公主请安完了之后,丁小阁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才刚刚躺下,饶姑姑就说:“县主今天做得极好,今后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跟她们直接对上。” 丁小阁却抬眼看了饶姑姑一眼,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跟她们对上?啧!” 这一声“啧”跟早上她看自己脖子的发出的声音很是相像,虽然早上已经听过了一次,不过现在在听到两位姑姑还是忍不住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县主的意思是?”南姑姑轻轻的拉着一下饶姑姑的胳膊,然后才低声问道。 “不过是一群长在后院女人手里面的小姐,最多就是手段脏一点,心黑一点,到底眼界也就那么一点,争来争去也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罢了。”丁小阁从一边端起了一碗四物汤,凑到了唇边,抿了一口,淡然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小阁十里番外:第九章 丁小阁对于这十里公子后院的女人是并不在意的。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并不将希望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自小命运多舛的她就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才不至于会失望。 而别人? 丁小阁用茶盖子轻轻的刮了一下手中的茶碗上漂浮的茶叶沫子,这是上好的六安瓜片,喝一口舌下生津。盖上了盖子,放在了一边,伸手就接过了南姑姑给她递过来的手炉,那略略有些烫的温度从手炉壁上透了过来,让她感觉到一种难以描述的舒服。 她歪靠在了炕头上,饶姑姑立刻上前给她将腿上的小被子拢了一下,笑眯眯的问道:“侧妃,公子身边的荀千过来递话了,说是公子晚上过来,看看要不要小厨房准备些什么?” 丁小阁微微的皱了皱眉毛,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背部,昨天晚上折腾得太狠了,让她得腰背有点受不了了。 不都说这十里在这男女之事上淡的很吗?怎么她是一点都觉察不出来,自从那夜过了之后,他进后院的日子倒是不算多,十天内也就是有个两三次吧,除了初一一定歇在六公主的房内,其他的时候倒是都进了自己的屋子。 而他只要每次过来,自己这天晚上就别想好好睡觉,不折腾到下半夜那就别想好过的。 饶姑姑看她这个动作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就给边上的一个小宫女递了个颜色,便立刻有个小宫女爬上了炕,跪在了她的身后开始轻轻的给她捶背。这宫里面的宫女多多少少都学会一些按摩,那力道和穴位都拿捏的很准,这敲打在身上说不出的痛快。 南姑姑说:“这样的疼,侧妃得受着。” 丁小阁不动声色的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叹了一口气说:“让小厨房随便弄一点东西吧,这看样子是不过年就要启程了,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侧妃,这食不厌精啊。”南姑姑总觉得这丁小阁很是不将十里公子放在眼睛里,对待他也是颇有些敷衍,虽然这是主子自己不好怎么说,可是到底还是想要提醒一下,这后宅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将所有的幸福和指望都放在这男人身上的? 现在十里公子对侧妃正是娇宠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恃宠而骄,让十里公子厌弃了,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丁小阁自然是明白南姑姑是什么意思的,她弯了弯嘴角没有马上说话,心里不免冷笑起来。这就是南姑姑和饶姑姑的不同之处,南姑姑总是让自己依附在男人身上,而饶姑姑则看的更是明白,虽然她琢磨不透自己的意思,可却也不会出什么馊主意。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位置,侧妃…… 啧啧,他们难道真的以为这个名号是从天而降的嘛?如果不是那一夜,如果不是自己亮出了底牌,他们真的以为,这个侧妃的封号最后还能落在自己的头上吗?真真的幼稚。 所以说啊,女人千万不要将希望都放在了男人的身上,倒不如好好的谋算自己身上的有的,才能保得自己将来万事无忧。 吃饭得时候,十里是从来不说话得,丁小阁虽然原来在家里的时候很喜欢跟姐妹们一起叽叽喳喳,但是现在也是遵守着十里的规矩,从来不吭声。 今天的菜色是丁小桥特地给丁小阁准备的川菜菜谱里面的菜色,主菜是水煮鱼,配菜是回锅肉和凉拌三丝,菌子野鸽子汤,素炒茭白,还有四碟小菜和四碟子小点心。 虽然都是家常菜色,可是,却是丁小阁的心头之好,她原来在家的时候时常吃这些,而南姑姑却并不是赞同的,总觉得这些吃食实在是太粗糙了一些。配不得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丁小阁却并不管她。 这人生在世已经够苦难了,如果连自己的这张嘴还是要继续的受罪的话,那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所以,在吃食上,丁小阁从来不屈就自己,她向来是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而十里也是极喜欢丁小阁这里的菜色的。 虽然他早就已经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本事,可是,在吃饭这一点上,他多多少少还是不太愿意将就。他有很长时间是在上河镇度过的,也经常跟丁家打交道,这对于丁家的菜色也是极为的熟悉的。 口味上确实略微有些刺激,可是却是十里很喜欢的,人生本来就已经够隐忍的了,若是连这些口味上还要寡淡,也真是过不下去了。 不过,就算他喜欢这里的饭菜,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上位者,若是让人摸清楚自己的喜好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用筷子在那红艳艳的油汤里面捞出了一块去了刺的鱼肉放进了碗里,就着那经营的白米饭就扒拉进了嘴里,那刺激的红色看的一点都沾不得辣椒的南姑姑饶姑姑还有荀千心惊肉跳的。 他将口中的这口饭咽下去之后,就对丁小阁说:“十天之后就走了,你准备……”他刚想说什么,抬眼就看见这屋子里大部分的装饰都已经不在了,不由得奇怪道:“你这屋子里面的东西怎么都没有了,看得空荡荡的!” 丁小阁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吃着那麻辣的水煮鱼,只觉得过瘾极了,她淡淡的回答道:“卖了。” 这个回答真是让十里张着嘴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的脸色古怪,声音中戴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颤抖说:“你卖了!?” “怎么?心疼了?”丁小阁抬起了眼睛瞟了十里一眼,半点都没有在意。 丁小阁平日里跟十里在私下说话,是从来没有什么恭敬的,反正自己的心思他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自己也明白,说起来他们是夫妻,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对合作者。 丁小阁向来对于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既然她跟十里是合作者,那么他们就是平等的。平等的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客套,大家不如直来直往的干脆利落。 “你很缺钱?”十里公子想了半天,才最终问了一句一直在心里面盘旋的话,这个话其实说起来挺伤人的,不过确实也是十里心里面想着的问题。丁小阁的出身不好,丁家就算在平城算是个富户,可是放在全国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这样的家庭嫁出来的女儿,就算有皇帝的填补,想来也不会太有钱。 说了这句话之后,十里公子觉得自己有点伤人,于是连忙又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没钱的话,就只管跟我说,我这里还有钱,你没有必要将自己弄得这么……” 不能十里公子的话说话,丁小阁就冷下了一下,她放下了筷子,伸手端起了一边的汤碗,一边用那白玉的勺子轻轻的搅动着碗里面的汤,一边接过十里的话头说:“寒酸是吧?” 十里没有吭声,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觉得这个概括还是很准确的。 丁小阁米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十里问:“公子的私库加起来有多少钱?” 十里对于这个问题微微有点谨慎,他看了看丁小阁,也没有给准数,“我没多少钱,不过几十万。” 丁小阁呵呵的笑了笑,也没有追问,反而说:“你觉得我现在将所有的东西都卖了,是因为没钱?”她不等十里的回答,只是冷笑道:“你以为我真是没有见识到这个地步?身为你的侧妃还要靠变卖东西过日子?我就算是乡下人,也没有寒酸到这个份上。” “那你这是?”十里倒反有些奇怪了。他跟着丁小阁也算是相处了将近两个月的人了,他们之间虽然随时都是这兵戎相见的模样,可是十里对于丁小阁还是有几分的了解,那就是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做些没有必要的事情,也不会做些表面文章。 “这次我们回去是跟着你去夺权的,又不是跟着你去踏青的,到时候这些东西全部带上的话,这队伍要有多大?”丁小阁笑了笑,其实,有时候十里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想得到,如果放在原来她才懒得提醒呢,但是现在他们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少不得要多操心一些,毕竟只有这个人成功了,她才能舒舒坦坦的活下去。 “兴国是什么样的国家,你应该比我知道。别的不说,那彪悍的马贼就是不好应付的,你带着么多的钱财,又带这么多的如花美妾,这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要抢劫你吧?”丁小阁越说越觉得无趣,最后干脆将手里的白玉勺子丢进了碗里,拿过了帕子压了压嘴角的油渍,道:“这个世上,带什么都不如带钱方便,这些屋子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名贵,其实华而不实,不过这外面喜欢这东西的人大有人在,不如全部卖了换成钱。你以后要登上那个位置,少不得是要用钱的。” 说到这里,她唇边的笑容更艳,挑着的眉眼,像是妖精一样勾得十里心里痒得厉害,“我还是多一句嘴,不光是我得东西,其他人得东西还是都处理了好,除了必须要的人和东西,最好还是轻装上阵。”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章 丁小阁除了将可以变卖的东西全部变卖之外,剩下那些不方便变卖的东西就被她全部的寄存在了四海商号,特别是地契庄子这些东西,她更是交给了莫思归,让他跟丁小桥两个人帮她暂时经营一下。 现在丁小阁的处境丁家人都是知道的,而且她这回出去,其实大家的心里面都比较沉重,毕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的未来,在此时此刻的告别似乎就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莫思归对于丁小阁是带着很大的亏欠的,再加上丁小阁代丁小桥出嫁这件事,丁小桥一直都放在心上,所以莫思归对于丁小阁事情自然而然也是格外的上心。特别丁小桥那些并不适用的珠宝和瓷器字画交给他之后,他很快就给变卖了,换成了大量的银票。 不过丁小阁也没有将所有的银票都带走,而是只带走了一小部分,剩下的也全部交给四海商号。 现在的四海商号可不仅仅是在庆国有店子,就连在康国、兴国甚至是在海外的番邦也是有他们的店子了。在这样大的一个连锁业店子里,为自己保管这些东西当然是最为安全的了。 因为早就明白十里的想法,所以早就知道迟早要走,所以,在自己侧妃的封号一下来,丁小阁就在处理自己院子里的各种东西,现在要走了,她这院子里的东西就收的差不多了。 不过南姑姑看着这收拾好的行礼箱笼多多少少有些觉得不痛快,她对着丁小阁抱怨道:“侧妃,你看看你这行礼精简的就只剩下这点了,这么点箱笼能装下多少的东西?实在是太寒酸了。” 丁小阁转头看了看南姑姑,似笑非笑的,也没有解释:“四季衣服各有四套,足够了。” “四季的衣服才这么几件怎么能够呢?您是侧妃啊!”一听到这有这点衣服南姑姑更觉得心酸,她试图多多劝解一下丁小阁,不过最后还是被饶姑姑给拦了下来。 饶姑姑说:“我们都是下面做事的人,只要听着主子的吩咐做事就好了,哪有那么多的建议,再说了,侧妃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个人尖子似得的,这嫁给了十里公子之后无论是对着六公主还是那几个妾室,亦或者是对着十里公子,你可见她吃过半点的亏?” “这样一个主子,她既然将这些东西都精简到这个地步毕竟是有她的意图的,你想不通就不要再去想了,只要老老实实的伺候着就行了。”说到了这里,饶姑姑想了想最后还是提醒道:“况且,这回侧妃将东西都精简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她身边伺候的人还会剩下几个呢?” 这句话一说出来,南姑姑只觉得醍醐灌顶,随后便觉得浑身冰凉,她细细的想了一下自己和丁小阁的相处模式,虽然她觉得丁小阁是有几分心机的,可是总是觉得她有些不知道礼数,所以,经常会提点她,当时倒是不觉得如何,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真真是犯了忌讳。 这回如果不带那么多人手的话,自己还能跟着走吗?别管对外面怎么说,如果这次她要是被留下来了,可真真是丢脸到家了。 接下来因为担心这个问题,南姑姑倒是没有在对于丁小阁的问题多嘴了一番。 转眼就已经到了要走的那一天,因为要带的任何东西太多,所以,在前一天晚上这下人们就已经在准备车队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丁小阁起床之后,最后洗了一个澡之后,才让人给自己换上侧妃应该穿的朝服,跟着六公主和十里公子去宫里面拜别皇帝了。 皇帝将十里公子喊去说话,而自己则跟着六公主去见皇后。这已经并不是丁小阁第一次见皇后,上一次是她被封为侧妃的时候见过,所以这一次并没有上一次那么紧张。她规规矩矩的站在六公主身后,不动声色的看了六公主一眼,发现六公主双眼都已经哭得通红,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那浑身上下都在喧嚣着她不想走。 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六公主的意思,可是,这是皇帝的命令,她就算觉得六公主可怜也绝对不会留下她的,最多就是细细的劝勉着,希望她能想开一点。 丁小阁就坐在六公主身后,眼观鼻鼻观心,无论六公主和皇后说了什么她全当没有听到一般。 六公主到底不是皇后亲生的,更不是在皇后的身边长大,虽然是嫡母,但是也没有多少亲密的感情,所以,皇后劝慰这六公主的话多少都有些面子情,只是最后给了不少的金银珠宝赏赐,便将她们两个人给打发走了。 丁小阁听着皇后赐给自己的东西,心里真是喜滋滋的,只觉得这做了侧妃之后还真是捞钱的一个很好的途径啊,看看,都是做妾,自己跟那后院的另外五位可是天差地别的,嗯,但从这赏赐上说就是天差地别了。 就在丁小阁还在喜滋滋的盘算着自己这次又捞了多少钱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了走在自己前面的六公主停下了脚步。六公主是妻,自己是妾,也就是说自己在六公主前面也算是一个奴才,所以,看见六公主停下了脚步,丁小阁也连忙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的站在距离六公主两三丈的地方。 这里是御花园,是她们两个人要去宫门口的必经之路,在这里停下来,难道是六公主要赏花? 就在丁小阁在猜测这六公主的心思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了六公主转过了身来,她静静的看着自己。丁小阁连忙就垂下头去,略略的弯下了脊梁,稍微的往路边靠了一下,给六公主让了路。 六公主缓缓的朝前走了几步,可是并没有离开,只是走到了丁小阁的面前就站住了。六公主转头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弯下腰行礼的女人,她穿的是侧妃的朝服,头上戴的,也比自己差得远了,甚至她在皇后面前,皇后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是妾,自己是妻,她在自己的面前永远是奴才,永远的直不起腰来。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从来都是淡然的,就连面对着未知的充满了恐怖的命运她也是淡然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现在没有办法去在意公子宠爱的事情,她现在浑身都充满了恐惧,都充满了忐忑。她不想表现出来,可是,她却很想知道,这个随时随地都充满了淡然的卑贱女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丁侧妃。”六公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妾在。” “今日,我们就要离开王都了,就要去兴国了,丁侧妃心里是怎么想的?”六公主尽量的稳住了自己心神,唇边带着僵硬的笑容,看向了丁小阁。 丁小阁抬起头看着比自己还略微矮一点的六公主,唇边的笑容缓缓的又勾了上去。她望着这个六公主的眼神也温暖了一些,到底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只怕是心里怕得要命了吧,可是偏偏她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说出来,想想看也是可怜。 “回王妃的话,妾没有怎么想的,妾既然是公子的侧妃,那么自然是公子去哪就去哪的,还用多想什么?”虽然心里对于六公主有些怜悯,不过,丁小阁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六公主的存在是自己的绊脚石,能相安无事最好,要是她抽风收拾自己的话,自己暂时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所以,丁小阁在敷衍这个六公主身上还是很下了点功夫,她这话听起来好像说得很忠诚,其实,六公主想听的什么都没有说话。 而六公主听了这话也不好得继续多问下去,只能暂时收了口,带着一些闷闷的声调:“你说得没错。” 丁小阁以为这公主说了这些就应该没有事情了吧,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公主并没有离开,她依旧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六公主不动地方,丁小阁也不能动,六公主在沉默不说话,丁小阁自然也只能讲嘴巴全部闭得紧紧的,就这样一群人就站在御花园中吹冷风。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六公主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低低的问道:“丁侧妃,你,你就不害怕吗?听说兴国那个地方……人都是有我们两个人高,还会吃人肉喝人血……” 丁小桥听着这样的描述简直是愕然,这到底是谁给六公主灌输着这样的诡异观念,她抽动了一下嘴角,看着六公主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六公主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而且,而且,他们那里的老婆是可以随便送人的,这,这可怎么是好啊?公子并不是很喜欢我,要是,要是公子也把我给送人了怎么办?我可是大庆国的公主,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是要一头撞死?” 六公主这个小姑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甚至也动了不少的情绪,她越说越是悲伤,竟然抽出了手绢,低低的哭了起来。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一章 看着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六公主,丁小阁的嘴角抽动得更厉害了,心里忍不住在咆哮了。 喂喂喂,六公主,这是宫里面,你就这么在我面前哭,要是被人告到皇后面前去,我还活不活了! 别人怎么想我啊!别人要怎么想我啊!说我一个侧妃欺负正妃,说我一个妾室欺负一个公主!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面推吗?你就算是再讨厌我,再恨我也不能这样啊! 这御花园虽大,而且现在天气冷看起来是没有什么人,可是,这宫里面的人一般都是神出鬼没的,万一被人看见了,她就死定了。丁小阁的大脑马上就转了起来,她也顾不得什么上下之分,立刻就走到了六公主面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六公主的手才刚刚拉进了手里丁小阁就几乎被冻得打了一个寒战。这六公主的手此时此刻就跟冰坨一样,冷得好像是连一点生命的痕迹都没有。她连忙给她搓了搓手道,笑眯眯的安慰着六公主:“王妃这都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混话?回去一定要禀明了公子,好好的撕了这人的嘴才是。” 丁小阁一边笑眯眯的六公主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用那锐利的目光在六公主的身后扫了一圈,立刻就看见了几个小宫女缩了缩脖子,想来一定是他们不愿意走,可是又不能不走,只能在六公主面前嚼嚼舌头根子,希望六公主能将他们放下,却没有想到,最后六公主没有了解到她们的意思,倒反将这话学给了自己听。 六公主用手绢按了按眼睛,看了看丁小桥说:“丁侧妃难道不相信吗?” 丁小阁心里真是悲伤啊,这是十里公子的老婆,这种问题也应该是十里公子自己去安抚吧,现在全部丢给自己来越庖代俎算是怎么一回事啊?可是别管心里面怎么想,这脸上却还是要安抚着六公主的情绪。 “这怎么可能呢?别的先不要说,就说那兴国人有我们两个人这么高,你看看公子就知道了。公子就是兴国人,他跟我们庆国人有什么区别?” 六公主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又想到了别的问题,不过不等她开口,丁小阁就已经一件件一桩桩的解释给她听了:“说这兴国人吃人肉喝人血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的妹夫是走镖的,这兴国康国都是去过的,回来也经常给我们讲讲着异国风情,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吃人肉喝人血如此荒唐的事情。” 六公主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笃定的跟自己说过兴国的事情,别人跟她说这兴国的事情的时候都是说听说,可能,好像这样不确定词语,像是丁小阁如此斩钉截铁的说这样的话,让她听起来都觉得有了不少的勇气。 不过随后她就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也是她最最害怕的一个问题:“那换老婆的事情呢?是不是不喜欢了就将后院的人直接送人了?我,我好像……” 六公主还想说点什么没有底气的话的时候那一直都站在她身后的崔嬷嬷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就开口低声的劝慰道:“公主,时间不早了,公子只怕是等着急了。” 六公主看了崔嬷嬷一眼,却没有马上回应她只是转过头又继续看着丁小阁说:“丁侧妃,你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吗?” 丁小阁都没有说话,就看见崔嬷嬷那一双好像是发着绿光的眼睛就已经朝着自己瞪了过来,仿佛自己只要说一点什么不对的话,她就能将自己生吞了一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真是想掰开这个六公主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就不想想,自己是公主,就算十里公子真的要将后院不喜欢的女人送人,也绝对不可能送她啊! 你是庆国皇帝的女儿,庆国现在是十里公子夺权的后盾,她将你送人,这不是自寻思路吗?可是这样的话,丁小阁不能说,她只能勉强的笑着说道:“公主做什么担心这没有边儿的事情呢?漫说这件事是真是假不知道,即便是真的,你是公子的正妻,公子如何将会将你送人的呢?就算是送人也是送我们这些妾室才对啊。” 崔嬷嬷的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了,不过丁小阁才懒得管他,现在在庆国你还能作威作福,可是只要离开了这王都,出了这庆国的国界,你还有什么本事。而六公主听了这话寻摸了一下觉得果然是没有错的,顿时,心里面的忧虑就放下了。 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窃喜,按照丁侧妃的说法,要是十里公子真的要给别人送后院的人话,她倒是可以借此除掉几个不顺眼的。想着她看了看丁小阁一眼,包括这个随时随地都让人讨厌的丁侧妃! 六公主安下了心,便又再次端起了公主正妻的范儿,转身就率先走了。后面的丁小阁自然是弯腰行礼,等到公主的人都走完了,自己才能跟上前去。 十里公子果然在宫门口等两个人了。 六公主是很喜欢十里的,别说这个人是自己的夫君了,就光是十里公子的那张脸就鲜少会有女人不喜欢的,更何况六公主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了。她光是看见了十里公子站在负手站在那里,眼睛就亮了起来,脸颊也红得好像是刚刚才喝醉了酒一般。 她急忙走上前去,柔声道:“公子,怎么站在这里,这天这么的冷,也不多穿了一件衣服。” 十里公子看了六公主一眼,只见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不过却掩饰不住眼角的红意,看起来刚才是哭过的,他不动声色的有些不悦。见了皇后哭了?还有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人?难不成是要让皇帝对于自己的诚意怀疑吗? 心里想着这个,不免有些不耐烦跟六公主在纠缠,他道:“快点回去吧,家里面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天不早了,再不走,只怕走不了多远了。”说完之后,十里就转身朝着一边的马走去。 六公主连忙挽留十里公子:“公子这外面太冷了,眼见着天都要下雪了,就不要骑马了,跟我一起坐马车好了。” 十里公子略略侧过了头看了六公主一眼,虽然眼中有意思的不耐烦,但是到底没有将自己这点点不痛快的情绪发到了六公主的身上,只是温柔着声音说:“公主保重自己就好,我不打紧的。” 说着就已经大步的走到了马的身边,干净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他骑着马走到了队伍的前面,不过在经过了丁小阁的车辇面前的时候,发现丁小阁甚至都懒得敷衍他,表现一点什么温柔可意,在公主转身要上车辇之后,自己也干净利落的就爬到了马车上,就连她明明看见自己的马从她的车辇边经过,也完全好像没有看见一样,那双勾人的丹凤眼连抬都没有抬,只是抱着手炉直接钻进车里面去了。 十里公子只是扫了丁小阁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旁若无人的走在队伍的前面,可是心里面却狠狠的骂着丁小阁。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吗?现在她可是自己的侧妃,就算她已经明明白白的说了两个人是合作关系,可是你就不会也学着温柔小意一点吗?哪怕是做做面子你也不会吗? 非要到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你就不会学学六公主留自己一下吗?且不管他会不会上车,你这么说一句话能死吗?能死吗? 十里公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很了解他的侍卫们都知道,现在他的心情很不好,就光看看十里公子背影上冒出的阵阵黑烟就知道,这是请勿靠近的重点提示啊。 如果说十里公子这些许的坏心情只是因为宫里面的一点点不快和丁小阁的不上道的话,那么当他看了这出行的队伍之后,原本就不算太高的兴致一下自己就跌倒了谷底。 他坐在高高的马上,拧着眉看着长长的车队,就算他只是扫了这么一眼,也能推算出大概有五六十辆车,这不是开玩笑嘛?带着这么大的车队,进了兴国,这是多大的目标,就不说有没有马贼,万一出了一点点的意外,这么多的车要怎么保全? “这些车都是谁的?”十里公子抬手指了指自己跟前的这七八辆装得满满的马车。 “回公子,是妾的。”立刻有一个妾室出来回来。 十里公子看着那些已经装得快要倒下来的马车,那一个个巨大的箱笼,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所以说,女人多了一定就是麻烦事!就算心里烦得很,可是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就发脾气,十里可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而这些个妾室们一个个的都是有权有势压着自己呢,当然,除了丁小阁……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都要喷出来的火气又给压了下来,然后保持着平日里面的表情对着那妾室道:“我不是让你们精简一下行礼吗?怎么还这么多?” “公子,妾身已经精简了,这些东西都是再也不能少的了……”那妾室眨了眨眼睛,觉得挺委屈。 十里的脑子只觉得嗡嗡的响。 而走在后面的丁小阁撩起了帘子看了看前面发生的事情又直接撂下了帘子,她的嘴角翘了起来。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二章 这是丁小阁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跟其他的人不一样,她一直就当着这次出行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旅行,所以,这从上车离开王都开始,丁小阁的心情一直都是心情愉悦的。 而其他人,特别是以六公主为首的十里公子的其他妻妾,便跟丁小阁截然不同了,她们不但随着越靠近国境,这心情越低落,甚至脸表情也变得凝重和悲伤了起来。 丁小阁有时候其实挺弄不懂这些大户人家小姐的,为什么总喜欢将一点小事看的很大呢?不过是离开了兴国罢了,如果这十里公子能取得王位,这以后难道还怕不能回去吗? 若是,十里公子不能取得王位,那么这一去不过就是黄沙掩埋,再也没有任何的生机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珍惜一下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尽情的享受,做什么要悲伤呢? 不过,心里面这么想,丁小阁却不会太特立独行,在这些妻妾坐在一起的时候,看着这些人一起哭,就算是她哭不出,也绝对会跟她们一样保持着悲伤的表情,并且,绝对不会鹤立鸡群的多说一个字。 她是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看得起自己的,无论是身份,还是别的什么的。更何况,现在算下来,十里在自己的后院里呆的时间最长,再加上自己被封为了侧妃,就算也一样是妾,这有名位的妾,到底是跟一般的妾不一样的。 这样的丁小阁,无法不让这些妾室又嫉妒又愤恨,所以,一旦她们这些妻妾凑到一起的时候,就算是丁小阁一个字都不说,最后自己还是要被这一群贵女小姐们挤兑。 往日里,丁小阁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做,还会扮猪吃老虎跟她们斗斗嘴,不过今天丁小阁显然是懒得搭理这些女人的。 两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是这边的人再想在口舌上占一些上风,只要丁小桥不搭理的话,那么说来说去也实在没有多少意思。 坐了一会儿,六公主大概也觉得丁小阁这样一个异类杵在这里实在是太耽搁她们这些名门贵女们说话了,就寻了个理由打发了她出去。 丁小阁也一点也不以为意了,只不过脸上还是装出了一副受伤的表情就出去了。 才刚刚退出了这花厅之外,丁小阁脸上那挂着的悲戚表情就一扫而空,她眯着眼睛看着那有阳光烈烈的天空,唇角带着一丝的笑容,施施然的就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们现在下榻的地方是凉州的驿馆。 凉州是跟兴国接壤的最后一座属于庆国的城池了。 只要出了凉州再往西面走出一百来里就踏入了兴国的国界。因为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再加上东西实在是多,所以,这所有人都很疲劳,十里到了凉州之后就让人在此驿馆休息,打算好好的休息个十来日然后在继续往前走。 而这十来天,他也是很忙的,很少在后院来。不过今天他心血来潮来了趟后院,站在花厅的外面,听着这一群女人练手数落丁小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面便有些不痛快,又看见丁小阁半句话都不还口,这心里更是生气。 这个女人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最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还以为她是个厉害的,却没有想到跟这群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像是一个软蛋,连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是丢脸。 后来看丁小阁退出了花厅之后,他又继续站在了这花厅外面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些女人更加变本加厉的对于丁小阁一番嘲讽,便觉得更听不下去了。转身就离开,而一直跟在十里身后的荀千则听着花厅里面的话,心惊胆寒。 这些女人也未免太胆大包天了吧,居然在这里凑到一起各种诋毁兴国,又各种惋惜自己的命运,随后竟然还抱头痛哭,顺便将火力转到了这丁侧妃的身上。就在荀千都觉得自己听不下去的时候,就看见十里掉头就走。 长长的呼出口了一口气,荀千这才觉得自己已经活过来了,于是连忙悄悄地擦掉了额角的汗珠,跟着十里的身后离去了。 丁小阁站在这驿馆的花园里面,正对着面前一株山茶出神。那株山茶比她还高,树冠足足有两米见方,现在因为已经是春天了,就算春寒料峭,可是这树上已经开满了不少的花朵了,就算是没有花朵的地方也打了不少的花苞,站在这院子里只觉得一股异香扑鼻。 丁小阁细细的看着其中一朵足有碗口大的话朵,那玫红的颜色很是娇艳,料峭的春寒打过,它丝毫都不畏惧的样子,依旧高高的挺立着自己的身姿,像是一个绝世独立的美人一般,让人心驰神往。 “这是鹤顶红,是红山茶中的极品。”十里负手站在丁小阁身后,望着丁小阁的身形微微一顿之后转身看向了自己挑眉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 “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挺合适的。”丁小阁伸出手轻轻的托起了那朵花,左右看了看之后,最终还是放下了,她说:“我原来一直以为鹤顶红光是毒药的名字呢,现在看起来用在这花的身上也是别有一番情趣。” 十里只是抿着嘴定定的看着丁小阁,看着她此时此刻的站在这茶花面前,微微的笑着,更显得是人比花娇。只是又记起刚才在花厅里面的事情,他不由得心下恼怒,只觉得这个女人也是个不堪大用的,还以为她是个厉害角色,却也不过是尔尔。 丁小阁怎么会知道十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就算如此,因为她经常跟十里在一起,一看见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就知道他的心情很是不好了,既然如此,她当然是不会凑过去。 于是,她耸了耸肩膀,转头,继续去看这株娇艳却并不娇贵的茶花。 “你很喜欢这茶花?”十里见丁小阁明明看出自己不痛快,可是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心里越发的气闷了,他也转头去看那株山茶。 “倒是谈不上什么喜欢。我是个粗人,最喜欢的就是漂亮的东西,这山茶长在这里漂亮,喜庆,我便是喜欢它的。”丁小阁从来都不在十里公子的面前掩饰自己的过往,也从来都不会将自己刻意营造成什么闺秀的样子。 对于丁小阁来说,十里公子和自己算是熟人,自己什么根底他是知道的,何必又往自己的脸上的贴金,累不累啊。 “你喜欢漂亮的东西?”这倒是十里公子首次听到丁小阁对于自己的喜好进行描述,也就放下了刚才的事情,顺着她的话说了起来。 “是啊,谁又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丁小阁凤目流转,那勾人的目光朝着十里的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了面前的茶花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便是喜欢这漂亮的东西,无论是花也好,草也好,也无论是衣服也好,首饰也罢。”说到了这里她忽然就抬眼朝着十里看了过去,那眼睛里溢满了让人心痒难耐的东西,“就算是人也好,我也是喜欢漂亮的。” 不知道为什么,十里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整个脸就腾的红了起来,他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荀千等人,就一个眼刀飞了过去。那荀千本来还在竖着耳朵听着小两口说话,忽然只觉得身边寒风阵阵,杀机重重,在一抬眼就看见了十里的目光,立刻就缩了缩脖子,带着一众人,悄悄的退了下去。 而南姑姑和饶姑姑也在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就退了下去,不过就算是退了下去,这刚才丁小阁的话还是让两个人听到了,虽然两个人都觉得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可是饶姑姑还是不得不佩服丁小阁。 这样的话,其实是不该正经女人说的,实在是有些轻佻,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主动和厚脸皮,十里公子才最终能留在了丁侧妃的身边吧。饶姑姑仔细的寻思了一下,只觉得这后院里面的七个女人,如果当时遇见的都是丁小阁遇见的事情,在那一夜,可能能将这十里公子留下来,并且还如此娇宠的人,只怕也就只有她一个了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主动是一种天赋,能这么淡定的厚脸皮也是一种本事。 “这个世界上的人啊,总是羞于承认自己对于美丽的喜爱。你看看就好像是喜欢美人这件事,往往就会被人说成好色,而喜欢美丽的首饰和衣服这种东西,就会被人说成贪财,甚至是喜欢这样美丽的花花草草,也会被人说成附庸风雅。”丁小阁的唇边带着嘲讽:“人总是这么不坦诚。” “看来你很坦诚?”十里眯着眼睛看着丁小阁,他那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好像是一块冰凉如玉的宝石,实在是让人心神动荡。 “至少现在我挺坦诚的。”丁小阁笑眯眯的说:“这株山茶漂亮,我很喜欢。我身上的衣服首饰很漂亮我也喜欢,而你嘛……”说到这里,丁小阁的笑容点多了些婉转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丁小阁这么说的时候,十里的心却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三章 “我怎么了?”十里公子看似不怎么在意,其实心里却很紧张,他目光朝着丁小阁的方向转了转,然后唇角微微的撩了起来。 “你很漂亮,所以,我也很喜欢。”丁小阁实事求是的看着十里的脸说,他这张脸确实很漂亮,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见识比较少,这也没有见过多少人,所以也是没有见过多少人,但是,在自己见过的人当中,这十里公子确实已经是最好看的了。 啧啧,他这张脸啊,还真是让人心生艳慕,怎么就会有这么漂亮好看的人呢?他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虽然丁小阁说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心虚,不过,十里公子听着只觉得一股热血就冲了上脸,他偷偷的看了丁小阁一眼,发现她说得理所当然,又觉的自己现在这样有些见不得人,于是,连忙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心底的心神激荡和不好意思,转移了话题。 “你刚才在花厅,那么多人挤兑你,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这个话题实在是转移得太生硬了,就连丁小阁想要假装自己没有在意这种生硬都实在是做不到。她看着十里,眼睛眨了眨,然后又眨了眨,接着就掀起了嘴唇,很讨厌的说道:“原来你在偷听女人说话啊……你有这个爱好吗?” 如果可以的话,十里公子真想现在就上去直接掐死这个不会说话的女人。是谁说她温柔娴淑?呵呵,这个表面文章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啊。不过,想到此,十里公子却一点都不甘落后的嘲讽气丁小阁来:“我觉得人真是不要装得太过了,否则什么时候就被人拆穿了。就好像是你一样,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厉害的,不过好像在这些女人面前,我似乎也是高估你了。” 丁小阁并没有被十里公子的几句话给激怒,她甚至一点气都不生,只是静静的看着十里公子,好一会儿之后才说:“我是让她们的。” “让?”十里眉毛扬起来了:“她们要你让什么?只怕在她们的心中,你这个侧妃实在是软弱可欺,你这样镇不住场子,当初为什么要立你为侧妃呢?” 丁小阁对于十里的嘲讽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十里,过了好久之后,她才说:“对于要死的人了,何必又去争什么口舌之长呢?反正她们要安静很久很久,倒不如趁着现在让她们多说一点吧。” 听到这话,十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为难看了,他朝着前面走了一步,靠近了丁小阁,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小阁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被仔细卷成了小圆筒的纸条,塞给了十里,脸上带着很有味道的笑容:“你总不会让我和六公主去送死吧。” 十里微微一愣,但是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纸条里面是什么。这一定是莫思归给丁小阁传递的消息。 说起来,这是十里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纸条,虽然原来丁小阁用莫思归的作为威胁自己的筹码,可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拿出什么值得的消息,所以十里也就在后来没有太将丁小阁当时的话放在心上。 从那一夜到现在已经有四五个月了,十里几乎已经将这话当成丁小阁小聪明的时候,丁小阁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反转。 并没有马上拆开了那纸条,十里只是将他紧紧的握在手里,道:“里面是什么?” 丁小阁却似笑非笑:“公子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她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公子可要好好的考虑一下。” 十里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丁小阁离开的方向,一直看着那窈窕的身影拖着长长的裙摆最终消失在月亮拱门外,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收敛了自己的心神,张开了手静静的看了看手中的那个卷得十分细致的小纸条一会,这才又一次收起了自己的手。 抬头轻轻的喊了荀千他们跟上,十里这就带着人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因为是在驿馆,虽然那配备了书房,可是十里到底是不放心的,所以,很多要紧的东西还是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派人把守着。 进了屋,坐在了书桌的前面,十里将手中那小纸卷慢慢的慢慢的摊开,上面的字很小,写得也很简单,时间、地点、人物以及要做什么事情都写得非常得清楚。 原来是他父亲的那位继后的长子,在面子上要称自己为哥哥的人,为了要离间自己跟庆国皇帝之间的关系,已经在他们要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下来。他们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杀了自己,而是要杀掉六公主。 虽然十里公子和庆国皇帝之间是合作的关系,但是能将这个合作的关系更加紧密的连接到一起的当仁不让的便是六公主。 所以,杀了六公主,虽然不会中断自己和庆国皇帝之间的合作,但是到底不美。就算这六公主并不是皇帝宠爱的女儿,可是也是女儿。如果自己的女儿这才刚刚已经兴国的国界就被杀了,只怕无论是谁,这心里面都会不痛快的。 这样的不痛快埋下去,难保在最关键的时刻,这庆国的皇帝不拿手段拿捏自己,而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自己才是真正的被架在了火上烤,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更有一种可能就是前功尽弃。 所以,无论自己心里对于六公主是怎么不在意,在自己没有坐稳那个位置之前,这个女人都不能死!不但不能死,还要活得很好才行。 在这种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手段的时候,收到了这个消息,对于十里来说简直就是火种送碳了。 可是,接下去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便是:这张纸条,这个消息是真的嘛?莫思归真的如同丁小阁说得那么靠谱吗?而就算莫思归靠谱,这张纸条又真的是莫思归送给她的嘛? 带这样的问题,十里的心里面就像是烧着一把火一样,左右难耐。不过就算是这样,十里的面子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来,当天晚上,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吃了饭之后,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随着自己进入兴国,便再也不可能像是原来那样悠闲了,所以,他必须提起警惕,对于手上的这个消息,就算是自己怀疑他的真实性,也不确定它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却不能不当真。 在这个时候,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当夜十里就针对这消息上的安排做了一番细细的部署。 次日,十里公子对六公主:“五天后就要启程,这一次去兴国很是遥远,这么些的女人实在是不方便,所以暂时将她们先是安排在这凉州的驿馆吧,等到我们到了兴国安顿了下来之后在过来做她们的打算。” 六公主眨了眨眼睛,然后问道:“不知道公子打算这回带的人去是……” “你我是结发夫妻,自然少不得你的,还有就是廖氏。”廖氏是侯府千金,不过是庶女罢了,在这几个妾当中除了丁小阁,这廖氏的身份算是最低的。 不过六公主听了这话之后,心里却是喜忧参半的。喜得一是无论平日如何,这最重要得时候十里公子还是要跟自己商量事情,另一点便是,只带走一个好拿捏又身份低的廖氏,等到自己到了兴国,将所有的都部署好了,好好的勾住了公子的心之后,这剩下这些人,还能给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威胁? 至于愁的便是这一路上会不会有危险了,她看了看十里公子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孔,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自己心里担心的话问出了口:“公子,只是不知道这一路上可否安全?” 十里公子的心中冷笑,果然这是一个只顾得上自己愚蠢之人,不过,他却半真半假的笑了笑:“怎么?如果不安全的话?公主就不打算去了?是要回王都吗?不如我明天就打发人送你回去吧。” 这话一出口,六公主的脸色唰得就白了。十里公子虽然是她的丈夫,可是十里公子可不是驸马,他是兴国的皇子,说不定是未来兴国的皇帝。所以在十里的面前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主的微风,也根本就做不到像是别的皇姐一样,遇见不痛快的事情就进宫告状了。 她是怕十里的。 如果十里现在真的将她送回了王都,皇帝根本就不可能庇护她,甚至还要大发雷霆。虽然六公主不算聪明,但是自己为什么会嫁给十里公子,她是清清楚楚的。 所以,她立刻就干笑着摇头:“妾,是公子的妻子,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公子此一路上就算是刀锋剑雨妾身也是要共同进退的。公子都不害怕,妾,妾身怎么会害怕呢?” 十里公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六公主那张已经被吓的发白的脸,用手轻轻的拖下她的下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道:“那就希望公主说到做到了。”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四章 看着十里公子离开的背影,六公主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别看她跟十里是结发夫妻,其实算下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太长。十里是一个性格比较冷淡的人,若不是有事或者是要留宿,基本不会在白天的时候来她的院子,这样没有长时间的接触也就让六公主对于自己的丈夫其实是充满了忐忑和敬畏的。 原本,她也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而且,她在没有出嫁的时候,在公主中也算不得受宠,更何况,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十里公子的王妃。 王妃跟驸马的差距是很大的。王妃属于嫁出去的,而驸马说起来也是公主嫁出去,可是到底跟招了一个女婿没有太大的区别。胆子小加上了身份的关系,让六公主在十里的面前一直不是底气特别的足,就算自己对于十里经常留宿在丁侧妃的院子这件事十分的介意,可是也不敢跟十里提出来,只能一直埋在心里。 这件事就这么藏着,六公主都不知道自己要藏着这件事到什么时候,全部都放在心里面,她的心口被堵得疼。崔嬷嬷总是劝她不能给这丁侧妃好日子,可是,那丁侧妃滑不留手,她就算想抓住她的小辫子似乎也总是做不到。真是没有想到,这日子那么快就到头了。 现在公子要带自己先走,那么只等到了那边,自己全部都布置好了,将这后院都握在自己的手中了在来看看这些人。要是十里能想得起来,她就将这些人接过来,不过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占尽了先机,也不怕他们能翻出什么幺蛾子。要是公子想不起来她们,那就更好,她也不会主动提出来将她们接过去。 就让她们在这个凉州自生自灭好了,不管怎么说这凉州的驿馆可是在庆国啊。 六公主这么想着脸上就透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来。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光滑无黑的头发,微微的扬起了下巴,端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好心情的光芒。崔嬷嬷站在她的身边,虽然刚才这十里公子过来跟六公主说话的时候将她给支了出去,但是现在从六公主身上的她就能感觉到她的好心情。 于是,崔嬷嬷也过来凑趣说话:“公主这是怎么了?心情那么好。” 六公主视崔嬷嬷为自己的心腹臂膀,当然这种事情也不会隐瞒她的,于是,将刚才十里说得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崔嬷嬷说了一遍。崔嬷嬷听了也是高兴,不过,比起对于到了兴国的高兴,这崔嬷嬷更担心在去兴国的一路上的安全。 对于崔嬷嬷的担心六公主自然也理解,不过,刚才看见十里的样子,六公主的心里面还是放下了几分,她说道:“不过是这点路,公子都不怕,我怎么能害怕?再说了,这兴国人也不是怪物,就算是争权什么的,也没有见人在半路上光明白日之下做过什么的。” 崔嬷嬷虽然心里还是担心,但是想了想六公主的话,觉得她说得也是很有道理的,于是,也就不在说这个话题,反而将话题凑到了六公主感兴趣的上面。她笑道:“我就说,这公子还是爱重公主的,你看看,这回子回去,明显就是要跟着兴国的皇帝表明正统的,他带着你,可见还是将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的。你是正妻,是公主,就算是平日里面他去丁氏那院子里多了几次又能如何?也不见这次他带这丁氏回去。” 六公主听着这话便觉得舒心,她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点点头表示同意崔嬷嬷的话。 崔嬷嬷见公主的脸上喜气洋洋的,便少不得要多说几句,好好让公主心里欢喜一下。 “你看看这回一同回去的两个人,除了公主就是廖氏,公子也不是随便开口就选出来的。您是正妻是公主,当然是要去的,而另外一个选谁去可是大有文章的。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让丁氏去的,那丁氏不管怎么说是侧妃,可是公子根本就没有提她,而是选了不得宠,而且身份也是最不显的廖氏,这不是心疼你是什么?这一定是生怕公主在去兴国压不住丁氏,这才没有让丁氏去,而是让这个廖氏,既可以向人表明,他不重色,又可以让你过得舒坦,你看看,我就说啊,公子明白着呢,这什么人是最重要的,什么人又是无所谓的,一扫眼就知道了。” 六公主其实没有想那么多,现在听着崔嬷嬷这样一分析,也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当下脸上笑意更加重了起来,她一边喝茶一边假装训斥崔嬷嬷:“你混说什么,那丁侧妃也是主子,也是公子爱重之人,你切不可这样的张狂,要不是人家打了你的脸,我可保不住。” 崔嬷嬷当然不会相信六公主嘴上说得这些说法,她只是在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什么公子爱重之人,就她那个德行,她也配!不过就是一个乡下种地的,不过是年少时候跟公子有了几分交情就能抖起来了?也不过就是个玩物。” “那是侧妃。”六公主脸上虽然正经,可是眼中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的。 “侧妃怎么了?侧妃也不过是一个妾,妾就是个玩意儿,怎么能跟公主您比,您看看,这平日里威风够了吧,到了现在才见了真章,知道什么小锅才是铁打的,她还以为她真是公子的心头肉呢,要是真的是心头肉,难能不带走的。” 丁小阁用那白玉的勺子在小碗里搅动了一下羊奶酪子,放进了口中,那醇厚的味道让她觉得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打听消息回来的小丫头,挥挥手示意她站起来,不过对比起整个屋子里面所有人的愤愤不平,丁小阁的表情实在是显得太为愉悦和淡定了。 她只是让人打了赏,然后就打发所有人下去了。南姑姑看了看丁小阁的表情,还是上前劝解道:“侧妃,千万别忘心里面去,那到底是王妃,是公主。” 丁小阁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南姑姑一眼,然后点点头说:“你说得没错,我跟她置什么气啊,再说公主说得都是实话,我确实不过是就是个玩意儿,有什么值得生气的。”说到了这里,丁小桥的脸颊上更是溢满了洋洋的喜气:“做人啊,得知道自己的位置,这才不会生出什么不安分的想法来。” 这话听起来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可是仔细的再一琢磨却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南姑姑看了看饶姑姑一眼,不过饶姑姑似乎也没有明白丁小阁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于是两个人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再也不多一句嘴了。 十里临走前的那一晚上去六公主的院子里用了晚膳,丁小阁是从来没有等十里的规矩的,她从来都是该吃吃该喝喝,你要是派人来呢,她就给你多备一点吃的,要是不派人来呢,那就对不起了,来了也没有你的份。 于是,丁小阁早早的就让人将自己准备好的小火锅给抬了上来,虽然说着一个人吃小火锅是有些寂寞,可是丁小阁从来都是个心宽的,她只是往锅里加着菜,然后捞出来大口大口的吃着。 大概也只有在吃到这样的味道的时候,才会让她格外的想起上河镇,想起丁家,想起那些年少的岁月。 “你是不是从来都是趁着我不在就吃这样的畅快的东西?”就在丁小阁埋头大吃的时候,就听到了十里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抬起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到了桌子边,并且脱鞋上炕的十里,十分的诧异。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这才问道:“你不是去六公主的院子里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十里看了看丁小阁,哼了哼鼻子。这个时候,已经有人给他送上了碗筷和作料蘸碟了,他也毫不客气就开始往那锅里面加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接着开始吃了起来。 丁小阁眼见着自己喜欢吃的一块猪肚子被十里给捞走了,心里不痛快起来,她撇了撇嘴:“你倒是来得,只是你这一来,只怕明天我又要听那些女人的阴阳怪气了,心烦不心烦?” 十里扬起眉毛看着丁小阁笑道:“你这是在抱怨?” 而丁小阁仿佛没有听到十里的问话,忽然就双手一拍,乐道:“哎呀,我忘记了,明天你就要走了,可就没有这么多人了。” 十里动了动嘴角,见丁小阁丝毫不将自己放在心上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忽然就不痛快起来了,她难道就不会问问自己为什么会从六公主的院子出来的原因吗? 要不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这个给你,你不是喜欢吃吗?要这个时候吃着才好吃。”就在十里的心里正在怒斥着丁小阁的不上道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一双牛角筷子夹着几片刚刚烫好的猪肚子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他抬头看去,看见的是那个眉眼之间云淡风轻又满不在乎的丁小阁,心里的那股气瞬间就卸掉了,罢了罢了,她就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何必生气。现在能坐在这里,看着她,也是一件幸事。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五章 丁小阁换了一件鲜亮的衣服,头上的首饰也带得格外得慎重。走过院子里的时候,她抬眼看见了那树上盛开的山茶,就让人折了一朵下来,带在了发边。更趁得她整个艳若牡丹,倾国倾城。 她这样的一身站在门口,说是给十里公子还有六公主他们送行,可是,六公主看见了,就觉得心窝子疼得厉害,这么艳的衣服,这么张扬的打扮,就算是没有越距,可是她往那一站,六公主就觉得刺眼。 崔嬷嬷连忙低声安慰着六公主:“就让她张扬吧,反正公子也不会带她走,就算是将花都穿在身上,她还不是要留在这里的。公主,你可要记得,你是要跟公子走的,你的正房,何必跟这样一个下贱的,而且很快就看不见的乡下女人置气!” 道理谁不会说?道理谁又不知道? 不过知道归知道,要真正的做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六公主看着站在门口那笑意盈盈,眉眼之间尽是风流的丁侧妃,还是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特别是当她看见十里的目光自从这丁侧妃出现之后就没有从她身上挪走之后,那心里就跟针扎一样。 她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低低的咬牙切齿:“他日,我绝对不会来接这个贱人!” “就是就是,就让她再张扬一下,就让她再鲜艳鲜艳,反正也是最后了。”崔嬷嬷虽然也恨的丁小阁连心里都冒酸水了,可是,也要顾着六公主的情感,不停的安慰着六公主。 而丁小阁只觉得穿着这衣服站在这里就是万箭穿心,她的唇角翘起了一种凌然的得意,就算这些人恨她又如何?就算这些人骂她又如何?他们其中可有一人活得有如她这般肆意? 人生在世,若是不能活得称意,还有什么意思? 她抬眼朝着六公主的方向看了过去,六公主穿着制式的公主朝服。那身衣服华贵归华贵,可是到底是颜色大方素净为主,在加上这六公主的年纪也不大,被这么多的珠翠环绕着,倒反显得被衣服压住了。巴掌大的小脸陷在了那一身的朝服里面,只觉得苍白可怜。 她翘着唇角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她就看见六公主目光中含着狠狠的毒。她不由得越发的轻佻的朝着六公主送了一个媚眼。随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个公主到底是个年纪轻的,再加上她这些年养在下等嫔妃的身边,见识也太过浅薄了,一个公主,嫁给了邻国的皇子,这样的天作之合怎么看也不像是小儿女的卿卿我我。不想着帮十里登上那个位置,天天就将矛头放在自己的身上,搞些见不得光的内宅争斗,有什么意思?拿得出手吗? 十里公子哪里知道丁小阁心思里面得千回百转,只看见她美目流转,顾盼生姿,发边的那朵艳丽多姿的山茶更是将她的面庞衬得明媚娇艳,一晃神就想起了昨夜的癫狂。 他轻轻的夹了一下马腹,策马走到了丁小阁的身边,接着弯下腰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穿那么好看干什么?” 丁小阁却只是抬眼看了十里一眼,半真半假的说道:“一来送送你。二来嘛……” “二来什么?”十里的唇角含着薄薄的气,就这样喷在了丁小阁的脖子上,让她的皮肤上一下子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冲着十里挑着眉尾笑着:“二来,我要看看可有好的下家?” “下家?”十里被丁小阁的话弄得有点不明白,不过微微一愣他就听懂了,他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丁小阁的胳膊,压低的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会给你守寡。再说了,我一个妾也没有资格给你守寡,要是你这回死了,我可不是要找个更好的去处?”丁小阁缓缓的想将自己的胳膊从十里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不过十里的手却紧紧的收着让她根本就做不到。 皱着眉,唇角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含着寒冰一样的利芒,就这样,十里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娇艳如花却没心没肺的女人,好久之后,他的唇角终于翘了起来:“我知道了,若是,我死了,准你改嫁。” 丁小阁听到这话倒是微微愣住了,错愣的片刻,已经有温暖的唇在她的唇角扫过,带着那滚烫的话,直入心扉:“不过,你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过是这一愣神的工夫,十里就已经带着车队走了。 而等到丁小阁回过神来的时候,她除了收获到无数怒骂自己的是狐狸精的眼神之外,还有不少的羡慕嫉妒恨。对于这些负面的情绪丁小阁一直觉得无法影响到自己的生活的,所以,她才不会继续站在这驿馆的门口跟着其他的妾室变成望夫石。 当她是傻子啊,人都走了,莫非真的是要等到他们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才进屋吗? 虽然六公主和廖氏已经走了,但是几个妾室中并不是没有什么头尾了,毕竟按照现在的身份,丁小阁是侧妃,是几个妾室的头,她们就算不过来请安,隔三差五的要过来说说话也是应该的。 不过,自从十里走,这些妾室便一个人都没有过来过,这让南姑姑的心里很不痛快,她看着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的丁小阁略带抱怨的道:“就算是公子不在这里,可是这尊卑也是要讲的,现在正妃不在,侧妃就是主子,她们就算不过来请安,连照面也不打吗?” 丁小阁却根本就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依旧悠闲的看着书,然后伸出手从一边的果盘里拿出一片水果来吃。按照丁小阁自己的想法是不想搭理南姑姑的,可是南姑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丁小阁索性为了自己的耳根子轻快,就云淡风轻的回答道:“这样不是更好,我们大家都舒坦,免得面对面的时候,没话找话说。” “但是规矩不能随便就废了吧,像是现在这样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尽都爬到您的头上去了呢。”南姑姑实在是担心这样的日子会发生,毕竟对于其他的妾室来说,丁小阁才像是没有根的浮萍一样。 母族势微,自己也身份底下,要不是趁着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势头立起来,只怕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丁小阁怎么会不知道南姑姑的想法呢,她今天的心情不错,也就没有限制南姑姑的嘟囔,反而解释了起来:“她们一个个都是公侯小姐,要不是嫁给公子为妾,现在也是一家的主母,威风八面,她们在六公主面前愿意低一头,那是身份使然,可是在我面前低头,又和她们一样是妾室,而且身份又低微,她们能愿意吗?就算不说他们了,这事放在你我身上也不见得愿意。” 丁小阁将手里的书放在了一边,翻了一个身,有点困,不过嘴巴却没有停下来:“再说了,我们都是十里公子的妾室,如果公子不在,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刚才你说,在公子面前装得好,可不是嘛,也只用在公子面前装装就好了,其他的时候何必?况且,她们不耐烦见我,我又何曾想去见她们?” 说到了这里,丁小阁唇角翘起了一丝凉薄的笑容,这些个人中,指不定那个就要死了,说她没心没肺也好,说她心肠歹毒也罢,反正,她是不想跟这些将死之人在一起,着实是晦气。 南姑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眼见着丁小阁已经合上了眼睛,一边的饶姑姑立刻就拉了她一下,冲着她摇摇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侧妃是个有主意的,你就别添乱了,知道你是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什么挑拨的算盘呢。” 南姑姑面色上微微一凝滞,接着只能叹了一口气。 自从十里公子走了之后,丁小阁只觉得这日子没有像是这样舒坦过,除了不能轻易的上街去溜达,她简直又好想回到了做姑娘时候的悠闲。 这天她吃过了晚饭,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打了一套五禽戏强身健体。就看见饶姑姑过来了,丁小阁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知道有事,她却不着急,依旧将那一套拳打完了,如同往常一样进了净室洗澡。 坐在浴桶里面,丁小阁问:“公子这走了几天了?” 一边的小丫头回话:“走了六天了。” 丁小阁点点头,便挥手让她们都下去,只留下了饶姑姑。饶姑姑见状立刻就走到了她身后,在她的耳朵边上说:“侧妃,您猜得没错,赵氏的院子里已经空了四五天了,人应该是公子走的那天晚上就不在了。” 丁小阁唔了一声,没有在说什么,只是任凭那热水冲刷过自己的身体,她微微闭着眼睛,饶姑姑几乎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便开始给她擦身上的时候,忽然听到她那即可不闻的声音传了过来:“最近两天的晚上留意着各个门,看看有没有人回来。” 饶姑姑有些不明白,不过还是低头领命下去了。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六章 没有两日,丁小阁正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饶姑姑过来撩起了外面的帐子,站在帘子外面低声唤她:“侧妃,侧妃,可睡了?” “什么事?”丁小阁半睁开了眼睛,揉了揉额角,只觉得疼得厉害,她最烦在这个时候被人吵醒了,不过,还算能按捺得住自己的脾气,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语气微微有些不悦。 饶姑姑成天在丁小阁的身边伺候,当然是知道丁小阁现在的情况,于是她赶快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对着丁小阁说道:“侧妃,东南角的角门开了,回来了一顶轿子,直接抬到赵氏的院子里面去了。” 丁小阁原本还没有清醒的心神,在听到了这些话之后就直接清醒了。她睁开了眼睛,躺在床上想了片刻,然后对着外面一直弯腰等着她吩咐的饶姑姑说:“掌灯,更衣。” “是。”饶姑姑立刻应承了下去。 虽然十里公子是一个质子,但是他到底是兴国的皇子,该摆的阵势是一定要摆到的,更何况,丁小阁自己不缺钱,所以,她从来不会为难自己,从来都是真么舒服怎么弄,更何况这十里公子似乎也很纵容她,对于她的所作所为也并不出言让她收敛,自然她的阵仗就要奢华一些。 这大半夜的,丁侧妃要出去,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呢,丁小阁可不想这事弄得人尽皆知,所以在饶姑姑还没有退出去的时候又多加了一句:“一两个人伺候就行了,不要弄出响动来。” 饶姑姑直到现在也不太清楚丁侧妃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她可比南姑姑要清醒的多,既然已经决定要辅助这个主子,跟着这个主子,当然是多用脑子少用嘴巴。 就这样,丁小阁的小院子里不过是多点了一盏灯,也就只有守夜的两个贴身的丫头给丁小阁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首饰,她披上了一件大氅就出去了。 前面是掌灯熏香照路的小宫女,丁小阁被饶姑姑和南姑姑搀扶着,一路看似风姿绰约实在非常迅速的朝着赵氏的院子走了过去。 眼见着离赵氏的院子越来越近了,丁小阁忽然就停下了脚步,跟着后面十里留下来的太监说:“去将门打开,不要弄出响动来。” 那两个太监立刻就去了,饶姑姑看着两个太监身手敏捷的爬上了墙,翻进去了院子里面,没有一会儿工夫就消失不见了,她实在是有些好奇,可是又不敢问,就看了看丁小阁。 大概是她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热了,就连丁小阁也感觉到了她的好奇,她转过了头来,在昏暗的灯火之下,饶姑姑看着丁侧妃那张脸,风情绰约宛若月下仙子,美目流转却灵动得好像林中精灵。 这样得女人,大概算得上是妖精吧。 一晃神,饶姑姑似乎又想起了当年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姑娘时候的景象。那时候的丁侧妃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一点的乡下丫头,怎么会这样如同妖精般的妖娆? 她的唇角撩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然后抬手抚了抚乌黑的头发,才缓缓的说:“这院子里面的人,是赵氏,也不一定是赵氏。” 说完之后她就再也不多说一个字,就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卖这个关子一样,一个字都不说了,只是转过头去,看着那扇关得紧紧的小门,还有这个乌漆墨黑似乎没有一个声音的小屋子。 饶姑姑则惊奇的和同样摸不到头脑的南姑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简直不知道这个侧妃在说得是什么意思。如果回来的人不是赵氏,又是谁呢?而且,而且,当时赵氏离开这个驿馆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这些问题,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回答。 或许,有人可以,比如眼前的丁侧妃,可是现在的她就这样静静的矗立在那里,好像是一尊雕塑,深不可测。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那院子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那刚刚翻墙进去的两个小太监就出来了,恭恭敬敬的站在门边。前面引路的丫头抬脚往前走,丁小阁也就跟着走到了院子里。 到了正屋跟前,丁小阁侧头去看那刚才起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太监问道:“寇世,这间屋子?” “回主子,就是这屋子里面。” 饶姑姑别过了眉眼去看了看那叫做寇世的小太监,只见他并不出众,这是那天十里公子给丁小阁留下的两个人手之一,平日里从来没有见过他在丁侧妃面前伺候过,现在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她们想得也不见得全对。 丁小阁似乎感觉到了饶姑姑心中的疑虑,她转头看了看饶姑姑,接着又对南姑姑说:“南姑姑找人看牢了这个小院子,别说人了,就连一只蚂蚁也不能放出放进。” 南姑姑的心里一凛,当下知道这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她和饶姑姑在宫里面也算是经历了不少的事情,遇见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慌乱,立刻就稳住了心神,有条不紊的布置起来。 别看这南姑姑平日里有点喜欢在自己跟前抱怨,但是,做事是很稳妥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丁小阁也就容忍了南姑姑那一点点的小瑕疵,人无完人嘛,找两个趁手的人不容易,不能随便就换人。 接着她转头对着饶姑姑说:“你跟我进去。” 饶姑姑低头称是,抬眼的时候看了丁小阁一眼,却发现丁侧妃的脸上,还是那么风光霁月,跟平日里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区别,就算这所有的事情都说明了,现在屋子里的人一定很重要,可是从她的表情上看,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丁小阁站在屋子的前面,饶姑姑动手去推了推门,却没有推开,迟疑的看了丁小阁一眼。而丁小阁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说:“开门,我都已经站在这里了,你就应该明白我什么都清楚,何必在遮遮掩掩。” 这话说得淡漠直白更是有些不客气。 屋子里面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久到饶姑姑都以为屋子里面没有人的时候,就听到门后面的门栓微微的动了起来。 饶姑姑愣了一下,还没有等她回过神,就看见那门悄悄的打开了一条门缝,这回饶姑姑没有在迟疑,直接看了看丁小阁,而丁小阁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色之后,她就扶着丁小阁进了那屋子。 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就算院子里面也黑,但是至少还有点照路的灯光,这屋子里面当真是什么都没有,只觉得什么都看不见。饶姑姑也是眯着眼睛熟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习惯这样的光线。 而等到她熟悉了光线抬眼过去,看见的第一个人就让她差点叫出了声音,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跟着六公主和十里公子出去的多天的崔嬷嬷。 还好饶姑姑算是久经风雨的老将了,就算是心里面的惊讶无比,可是脸上愣是没有出现半点的不对来。 丁小阁早就看见崔嬷嬷垂首站在一边,就算现在的光线实在是太暗,看不清楚她身上的穿着,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萎靡的情态上也看得出来,她现在可真是颓废极了。 丁小阁看了崔嬷嬷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饶姑姑在看见了崔嬷嬷一愣之后,立刻就想到了,崔嬷嬷不可能一个人回来了,那回来的人一定还有六公主了! 可是就算是猜到了,也在亲眼看到的时候感觉到了更大的惊讶。 在第一眼看见崔嬷嬷的时候饶姑姑就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这屋子里面好些天没有住人,没有通风造成的,可是,等到跟着丁小阁走到了床边上的时候,她才闻到了一股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而这血腥味的源头就是这六公主的身上! 现在的六公主抱着被子缩在一边,浑身发抖,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饶姑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看见丁小阁就这样平静的坐在了床边上,然后静静的看着面前那抖成筛糠一样的六公主。 崔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打在了她的脸上,照的她的脸色跟雪一样惨白。 丁小阁转头对饶姑姑和崔嬷嬷说:“把灯点上,黑灯瞎火的干什么?” 饶姑姑立刻就下去了,而崔嬷嬷还在一边不敢动弹,丁小阁只是撩起了眼角看了看她,淡淡的说:“听不见我说话怎么的?” 平时这崔嬷嬷对于丁小阁有多看不起,现在就有多惊恐,她好像被吓到一样,立刻哆嗦着就要离开。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床上没有出声的六公主伸手就朝着崔嬷嬷喊道:“嬷嬷不要走!” 不过她才刚刚一伸手,就已经被丁小阁伸手握住了。 六公主的手冰凉刺骨,十根细细的手指好像是冰锥一样扎在丁小阁的手心里面,冻得人从皮肤到心里面都好像瞬间凝结起了冰天雪地。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七章 和六公主那冰凉刺骨的手指不一样的是,丁小阁的手却异常的温暖,那种温暖是一种从心底里面透出来的,是一种给人以踏实和真实的温暖。 而六公主就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碰触到了这样的温暖之后,仿佛就好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一下子就紧紧的缠了上来,她一把抓住了丁小阁的手,反客为主,毫不客气的双手拉住了丁小阁的那只手,就连她的那双已经因为惊恐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中也多了几分清亮。 不过她似乎完全不认识了丁小阁一样,就这样一头扎在了丁小阁的怀抱里,紧紧的抱住了她,然后大声的喊道:“不要走,不要走啊!我害怕!” 说实在话,现在六公主实在是有点渗人。就算是丁小阁算是一个胆子大的,但是被一个这样浑身都散发着血腥味的女人抱住,她还是忍不住微微有点头皮发麻。所幸的时候,这饶姑姑和崔嬷嬷很快就已经回来了。 这点了灯,一切就好办多了,丁小阁看着那已经被崔嬷嬷抱在了怀里面的六公主,只看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泛着青青的苍白,那是一种从内心里渗出来的恐惧,而那一双眼睛里面也是惊惶的,似乎经历了什么极度让人恐怖的事情一样。 丁小阁虽然不知道这一路上六公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是想想看,定然不是什么平静的事情,这六公主到底是一个闺阁少女,更何况是养在深宫,就算是父亲夺嫡的时候,她也是安安静静的躲在后宅,经历的无非是一些不见血的阴暗。 可是,那些阴谋哪里比得上赤=裸=裸-的阳谋呢? 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丁小阁想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也实在是不可能了,所以丁小阁只能拨了几个心腹的人过来伺候六公主,总得先安抚下来才好。 折腾了这一晚上,丁小阁也没有好好睡,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只觉得累得很,倒头就睡下了,这一觉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老高了才醒过来。现在这驿馆里面没有了十里,自然是丁小阁最大的,就算是有六公主,但是现在六公主明显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还是丁小阁最大。 这样一来,就算南姑姑还是觉得睡到这个时候有些不妥当,可是,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 阳光明媚,已经是晚春了,丁小阁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实在是不想起身,似乎只要躺在这里就可以不去管那外面的风吹雨打和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情。可是外面的闲事偏偏不想绕过她,就算是这样,也一样要闯进她的生命里。 站在一边回话的少女是昨天丁小阁拨去伺候六公主几个人中的一个,叫做立春,是自己从上河村带出来的丫头,也是莫思归和丁小桥亲自为她选的,跟饶姑姑和南姑姑一样,同样是自己的心腹臂膀。 一般重要的事情,丁小阁都会交给这些大丫头去做。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耳目清明。现在立春正回来回禀丁小阁那六公主的情况。 丁小阁听得眉头都拧了起来,她坐了起来,让人给自己收拾一身,梳妆打扮,穿戴好了之后,甚至是忙不得吃早饭,就直奔六公主现在暂时居住的赵氏的小院子。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立春刚才说的闹成了一片的情景,但是进了屋子就明显看见了刚刚台风扫过的惨烈景象。 这屋子里面的瓷器就没有一件是好的了,座椅板凳更是倒在了地上,崔嬷嬷被人捉住塞了嘴,捆在一边,而六公主虽然没有被捆,但是却依旧塞住了嘴巴捆在了床上。 丁小阁拧着眉毛看着面前的这一片狼藉,十分不悦的从鼻子里面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哼。虽然这声音不大,但是屋子里面所有的人都静若寒蝉,全部都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南姑姑昨天晚上已经从饶姑姑那里得知了这六公主回来的消息了,但是还真是没有见到六公主,现在看见这披头散发,一脸泪痕双眼通红还被堵了嘴的六公主其实着实是吓了一跳,她咽了一口口水,不过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现在她们已经不算是大庆国的人了,自从跟了丁小阁之后,她们就已经全部是大兴国十里皇子侧妃丁氏的人了,她虽然有些唠叨但是绝对知道自己的立场和身份,就面前是六公主,南姑姑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是上前将一个跌倒的凳子扶了起来,擦干净,再扶着丁小阁坐在了那凳子上面。 丁小阁坐了下来,肃着一张脸看着不远处那坐在床上的六公主,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丁小阁没有说话,这屋子里面就没有人敢吭声。而六公主敢说话,但是她现在的嘴巴被堵上了,只能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丁小阁,仿佛丁小阁是她的杀父仇人一样。 丁小阁给一边的寇世使了一个眼色,寇世立刻上前将六公主堵嘴的手绢给扯了出来。而六公主大大的喘了几口气之后,就立刻冲着丁小阁怒吼道:“丁氏!你居然敢囚禁我!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身份!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一个乡下女子居然敢对我大不敬!我要治你的罪!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丁小阁在六公主的怒吼中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然得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六公主得话一样,她依然坐在那里,她身边的人见丁小阁没有动,也都好像没有听见六公主的话一样。 六公主现在完全好像是失控了一样,她不停的拍着面前的床板:“我要去告诉父皇,我要让他赐死你!不,不仅仅是赐死你,还有你们姓丁的所有的人,我全部要你们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外面的阳光明媚,可是屋子里面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特别是在六公主那撕心裂肺的嘶吼之下,更显得犹如地狱。 这样尖锐刺耳的叫声,听多了也让人挺心烦的,丁小阁用右手撑着额角,只觉得这六公主看起来那么小小的个子,这个声音实在是不容小觑,真心是穿透力太强了,就连她已经受不了了。 而一边的寇世一直都观察着丁小阁表情,见她流露出不不耐烦的表情之后,就直接上前将六公主的嘴巴又堵上了。六公主又踢又打又是挣扎,寇世就直接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丁小阁这才觉得安静了一点,然后她挥了挥手,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又让人松绑了崔嬷嬷,放开了她的嘴。崔嬷嬷得到了自由,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直接就扑到了六公主的身边,将她抱进了怀里。 虽然不敢在说什么,可是她温柔的动作无一不是在细细的安慰着六公主。 而六公主在崔嬷嬷的安慰下似乎也安静下了一点,丁小阁确认了她不会在发疯了,这才让寇世放开了六公主的嘴里的布和身上的穴道。 大概是崔嬷嬷再身边的缘故,六公主这次没有再骂人,只是不停的颤抖着,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怒视着丁小阁。而丁小阁这个时候才对六公主说:“我没有跟你作对的意思,今天来这里就是说几句话,你要是能老老实实的听完,我们就这么说,你要是还要跟我闹,我就不相信你现在能招来什么人来!” 六公主死死的盯着丁小阁,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丁小阁耐心极好,她也不逼六公主,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六公主的回答。许久之后,她才咬牙切齿的说:“你对大庆国的公主大不敬,死罪一条!” 丁小阁却用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六公主,那冰冷的寂寥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忍不住发毛,就算是六公主也忍不住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发抖。她到底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她忍不住缩了缩,原本那强撑起来的虚张声势也就这样崩溃了。 而丁小阁望着那个苍白的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真心诚意的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六公主,你这几十年的脑子都长哪去了?” 六公主被丁小阁这突然而来的一句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愣愣的看着她,丁小阁说:“六公主,你既然回来了,那么廖氏和赵氏她们的下场你应该知道了吧。” 这句话虽然问的极为平常,可是六公主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惊恐至极的事情,猛地转过头去投入了崔嬷嬷的怀里,极度压抑着自己的尖叫声。丁小阁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她接着说:“这次所有人都知道,跟着十里公子走的人,是六公主和廖氏,现在为什么会过了一个赵氏,六公主,你不会是想不明白吧。” 六公主的眸子猛然间就缩了起来,她这些天一直都处于一种惊慌之中,根本就没有细细的思考过当时赵氏为什么会突然被十里公子带了过去,然后跟她塞进了一辆车,还穿着她的衣服。 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机,那一场厮杀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她的满眼只剩下了血红和尸体,再也没有其他。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八章 而现在在丁小阁的诉说下,六公主总算是动了动自己的脑袋,算是弄清楚了这来龙去脉。 她缓缓的转过了头,看着丁小阁以一种根本就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丁小阁:“你是说……赵氏是……”说到了这里,六公主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似乎满嘴都是当时那从赵氏身上喷射而出的鲜血,让她无比的恶心。 “没错,赵氏是为了你死的。”而丁小阁却根本就不给六公主喘息的机会,直截了当就将这个最直白的答案告诉了六公主。 六公主紧紧的抓住了胸口的衣服,胸口翻涌着血腥,喉咙里面一股股的让人无法忍受的腥气让她爬在了床边,大口大口的呕吐着酸水。 六公主虽然年纪小,但是并不是傻子,她从丁小阁那淡定的表情中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猛地抬起了头,以一种惊恐而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丁小阁,声音已经因为惊恐而变得尖细无比:“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问出了这句话之后,忽然也意识到自己说这样的话十分的可笑,她紧紧的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便看见那坐在不远处,穿得一尘不染又华贵万分的丁小阁,心中的惧怕终于战胜了憎恨,她惊恐的看着丁小阁,用一种惶恐的声音小声的问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公子带我们走的意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会遭受那场伏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场厮杀!” 丁小阁只是静静的看着六公主,她没有回答是,更没有回答不是,只是依旧坐在那里,用手撑着自己的额角,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的看着六公主。有时候这种沉默远远比那些直截了当的承认更让人心寒。 六公主顿时觉得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她抖动着嘴唇,好半天才捂住了脸哭泣道:“亏我觉得我是正妃,我是公子的正妻,我是第一个跟着公子去大兴的人,我才是最后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我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你,丁氏居然连以后的这些血腥都知道了,你一定站在那里笑话我是不是?那天送别的时候,你穿成那样,你是在嘲笑我是不是!” 六公主像是一下子知道了全部的秘密一样,哭泣得好像是一个孩子:“原来,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原来,你一直就想让公子撇弃我,原来,你一直都在算计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蛇蝎心肠,我就该在王都让父皇赐死你!!” 丁小阁颇为头疼的看着这个又哭又闹的六公主,她觉得自己要直截了当强势一点了,任由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六公主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她就别想做别的事情了。 于是,她猛地站了起来,就在六公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床边上了,她用手紧紧的捏着了六公主脸颊的两边,强迫她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然后她挑起了眉毛,对着六公主冷笑道:“六公主,我麻烦你用脑袋想想事情,不要总是做事说话不过脑子。” 大概是丁小阁现在的气势太过骇人,一直还在嘤嘤哭泣的六公主似乎一下子被吓到了,不但不哭了,连声音都没有了,就这样傻乎乎的看着丁小阁。 “我麻烦你能不能将所有的脑子从那后宅拿出来看看眼前我们的情况!我们嫁的人是十里公子,十里公子是什么样的身份,他这回回大兴是做什么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六公主被丁小阁捏住了下颌,说话不怎么方便,但是还是弱弱的回答了。 “我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是皇家的人,按道理应该比我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更知道要登上那个位置需要付出什么,你以为,你嫁给了一个平常的男人嘛?你以为,你只要管好这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了吗?如果以前你这这么想的,那么今天,我跟你说,六公主,你放聪明一点,现在不是争宠的时候,我们现在都是走在刀尖上。我们的命跟十里公子是栓在一起的,今天要是他死了,我们都得陪葬!” 丁小阁说完这些,狠狠得放开了捏住了六公主的手,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老老实实的,不要给我舔乱,也不要给公子添乱。” 六公主似乎被吓到了,她一双大眼睛中全部都是惶恐,她朝着崔嬷嬷的身边缩了缩,然后朝着丁小阁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可是,可是,廖氏和赵氏已经死了!” “公主不会天真的认为,要登上那个位置,连一个人都不会死吧!你不会以为,那在大兴王庭的皇子们是站在路边夹道欢迎公子回去登基的吧。”丁小阁用一种不屑的嘲讽冷笑了一声。 六公主没有吭声,她坐在床上好半天才忽然说:“丁氏,我才是王妃,以后要怎么辅佐公子是我的事,你一个侧妃就不用操心了,将你手中的……”她的话都没有说完,就看见丁小阁高高的抬起了手,六公主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落下来并不是巴掌,而是一个温暖的掌心,就这样轻轻的贴在了六公主的脸上。随后而来的是连十里都没有听闻过的温柔声音:“公主,我真的怀疑,你的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赵氏为什么要死吗?她是为了你死啊,现在在大兴国的眼中,你是个死人啊,六公主。” “不!不可能!”六公主的瞳孔立刻就缩了一下,她摇着头,对着丁小阁反驳道:“如果我死了,我父皇绝对不会在支持十里的!” 丁小阁忍不住为六公主那难能可贵的智商鼓掌了,虽然她终于聪明了一次,但是似乎还是用错了地方:“六公主,你不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你嫁给十里公子,是为了给皇上全力支持十里复辟皇朝的一个最佳的借口而已。这一点,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六公主缩了缩肩膀,抖着嘴唇没有说话。 “当然,一个死了的公主可没有一个活着的公主值钱。对于皇上来说,要是你死在了十里公子登上皇位的路上,这支持的力度一定会打折。”丁小阁接着说。 而她的话,无疑是给了六公主一针强心针,她顿时觉得自己的生命中又有了一丝的希望,她看向了丁小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光亮。 望着少女的这张脸,丁小阁忽然觉得自己真心是个坏人,她似乎一直在打破少女的期待和盼望,她勾了勾嘴角,那贴在六公主脸上的手越发的温柔了起来,她轻轻的抚摸着六公主的脸,用再平常不过的声音说:“可是,公主,你觉得大兴国是希望要一个死去的公主还是一个活着的公主?” 六公主没有回答,但是她眼睛中所有的亮光在这一刻全部都熄灭了。她的嘴唇抖得厉害,好一会儿之后才用一种生无可恋的声音说道:“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丁小阁收回了手,没有说话。六公主连忙又说,:“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我死了,我父皇一定不会那么全力的支持公子了。不是吗?” 丁小阁忍不住想笑,这个六公主虽然糊涂,倒是还透着几分的机灵,她其实已经看明白了,自己根本不会杀她的不是吗?想到了这里,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音道:“这可真是为难了,大庆国要一个活着的公主,可是大兴国要一个死掉的公主,不如,公主告诉我该怎么办?” 六公主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浑身抖的好像是筛糠一样,根本再也看不到一点点属于公主的尊贵,倒是看到很多将死之人的恐慌。她顿了很长时间之后,才缓缓的开口:“你到底想如何?” 丁小阁忽然觉得有些累,她挥挥手:“公主就将心放在肚子里面好了,在登上那个位置之前,公主无论如何都得好好得活着。” “那么我活着,大兴还不会不会再来……”人在受了惊吓之后,就很容易变得聪明一些,就好像现在的六公主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会。”丁小阁直接给了六公主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么,我,我我……” “所以,对于大兴国来说,六公主已经死了,你只是妾室赵氏。” 六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纸还白,看得出这个答案给她的打击很大,她抖着嘴唇,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丁小阁截住了:“公主想说,士可杀不可辱?” 丁小阁冷笑了一声:“六公主可要记住,你是嫁出去的姑娘,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大庆王都了,你的生,你的死,已经不是皇上说了算了。而这满室的人如果因为你的死去都要陪葬的话,你觉得他们是能接受一个死去的公主还是一个活着的‘另一个’公主呢?” “你要李代桃僵?”六公主惊叫。 “我没有兴趣,不过,有兴趣的女人很多。”丁小阁那美艳的脸上泛着阴冷的笑意:“所以,公主,你最好不要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好好的活着,这样你才能有一天有机会跟皇上揭发这些丑恶的事情,否则,哼哼,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承认你已经死了。” 丁小阁转身离开,只留下了浑身颤抖的六公主和如见鬼魅的崔嬷嬷。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九章 不管六公主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但是在这个时候她是老实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丁小阁也没有消停,毕竟在十里公子后院的女人中可不仅仅只有自己和六公主,虽然六公主已经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屋子里面绝对不出门,可是架不住其他的女人三天两头去串门子。 这不是,又有人来回报说,今天这又有妾室去赵氏院子里面探望赵氏了,虽然让外面驻守的护院给拦住了,但是却还是不依不饶的一定要闯进去。 护院们怕伤了这些妾室,只好来回丁小阁。 丁小阁拧着眉,手里持着把扇子不停的扇风冷笑道:“一个个都这么作死,她们真的以为这里还是王都?” “侧妃,消消气,不值得这样。”自从这丁小阁将六公主都给拿捏了,这南姑姑对于丁小阁就越发的谨慎和服从起来,现在听到丁小阁这么说,只是递上了一碗冰镇酸梅汤,细细的宽慰着:“她们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必放在心上。” 丁小阁接过了酸梅汤喝了一口之后,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道:“不行,不能让她们这么闹下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然是几个不起眼的女人,但是也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起了什么波澜,公子在前面不知生死,我们这些人再不为自己的生死考虑一下,难道一定要等着别人上杆子用刀逼着的时候在考虑退路吗?” 虽然南姑姑还是觉得丁小阁有时候说得这些有些危言耸听,但是却并不敢反驳,只是静静的跟着丁小阁去了那赵氏院子的外面。 才到了院子的外面的小花园就已经听到几个妾室在跟护院们争执,大有一种今天不进院子就绝对不罢休的架势。 她们一看见丁小阁来了,并不行礼,第一是觉得现在山高皇帝远,十里公子和六公主都不在,这样一个和她们差不多的侧室实在是不用太过恭敬,第二还是觉得这丁小阁的身份太低,跟她们这些宗室女公侯小姐实在不是同一个档次上的,怎么配她们行礼。 她们不但不行礼,倒反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风凉话来。 丁小阁对于他们这些风言风语并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在听,只是拍拍手,寇世立刻就上前,低头问道:“侧妃有什么吩咐。” “把她们都给我赶回各自的院子里,好生看管,不要在让人跑了出来,或者多了什么嘴,否则……”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两声,并没有说明白,但是,听到吩咐的人,就没有一个不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寇世立刻就下去了,顷刻之间,就看见原本安静的小院子就涌进来了不少的侍卫和护院,将院子里面的三个妾室全部给围住。 三个妾室虽然吓了一跳,但是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公侯小姐,就算心里胆怯,可是嘴巴上却还是很硬的,其中一个李氏抬起下巴冷笑道:“丁氏,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丁小阁浅浅的笑了笑:“请你们回自己的院子。” “就凭你?你算什么!”李氏冷哼一声:“一个乡下的庄户女子,下贱的商贾女,也敢对我指三道四?我呸!” 丁小阁并不想跟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一辈子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后院中的女人们一般见识,对于她来说,所谓后院不过就是一个不值得留恋的肮脏之地,要不是她现在脱不了身,何曾愿意跟她们这些女人打交道。 于是,她对于李氏的话一句也不回答,只是对着寇世,淡漠的看了一眼,接着就抬起了自己的指甲,轻轻的吹了吹里面的灰尘:“怎么?怎么做事还要我教你吗?寇世?” 寇世立刻就让人上前将三个妾室捉住。女人当时挣脱不过男人的力气的,可是这女人的嘴巴却是分外的厉害,就算这样动弹不得了,还是不停的对着丁小阁破口大骂。 丁小阁原本懒得理睬她们,只是,这些公侯小姐骂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就连一边的南姑姑和饶姑姑也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送到各自的院子中去。” 侍卫们刚要动手,丁小阁却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丁小阁眯了眯眼睛,缓缓的走到了李氏的面前。她们留个妾室中身份最高的人是李氏,她是国公府的嫡三女,当时在王都里也是有名的美人和才女,而自己则是身份最低的,所以,在平日里面,这李氏从来都是第一个朝着自己开涮的人。 现在她们以为六公主不在,现在就只有她们四个人的院子里,如果自己不能在今天打击了她们的气焰,只怕这三个女人还要紧紧的团结在一起,不知道要给自己带来多少的麻烦。 与其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那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让这些女人先知道自己的处境,才好拿捏。 想到了这里,丁小阁静静的看着李氏。而李氏却冷笑着:“看什么看,你以为你看着我你就不是乡下泥腿子了,你以为你看着我你就高级一点了?我告诉你丁氏,今天我让你给拿捏了,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那一天我就让你给我跪在地上舔泥!” “啪”李氏嘲讽的话都没有说完,丁小阁冷静的面孔上甚至连多余一点的表情都没有,她的手就以极快的速度抬了起来,接着重重的打在了李氏的面孔上。 丁小阁可不是这些天天只会享受的公侯小姐,她小时候是干过农活的,后面虽然在丁家三房娇养起来,可是,丁家一直都保持着劳动的规矩,所以,她是干过很多活计的,再加上那一次丁家被人袭击之后,丁家就有意找了几个拳脚先生来教授这后宅女子的拳脚功夫,她也是跟着学了不少,现在虽然不能说是武艺高强,但是对付一两个男人都是绰绰有余的。 更不要说这样一个只是嘴皮子厉害的闺阁女人。 可以想象,这样的一巴掌下去,手下的这个女人会如何。 伴随着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除了李氏闷哼之外,还有就是另外两个妾室王氏和张氏的惊声抽气声了。紧接着,这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因为李氏缓缓的转过了头来。 李氏从来没有挨过打,真心的,从来没有过,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那从小都是娇养长大的,原本要是没有被皇帝指婚的话,她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公侯之家,然后做一个宗师妇,当家主母,顺顺当当的老去。 可是现在她怎么会站在这里让一个最低贱的女人这样的羞辱? 李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刚才那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疼,只是感觉到在一瞬间,她的脑子就好像裂开了一样,嗡的一下昏天暗地的响,眼前一片漆黑。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她只觉得自己的最里面全部都是腥咸的味道,鼻口上火辣辣的疼。而嘴巴里的填的满满的不知道是什么,她哇的一声张开了嘴,然后便在恍惚间看见了那从嘴里吐出来的鲜血就落在了地上,滴在了她华丽的裙子上。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她不明白的是,在那一滩的鲜血中,还有一颗白白的像是宝石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定定的看了一下,李氏只觉得心慌意乱,那竟然是自己的一颗牙,她连忙用舌头在口腔里面扫了一下,果然,自己的有一颗大牙不在了。 呆滞了片刻之后,李氏便抬头以一种鬼厉一般的仇恨等着丁小阁,不过不等她说话,丁小阁的手就已经牢牢的卡住了她的面颊,让她那张口鼻出血的面容看着自己,丁小阁轻轻的挑了挑眉毛,淡淡的说:“李氏,你以为我是傻子嘛?明明知道你恨我,还给你留出路。那种斩草不除根的愚蠢事情,你以为我会干嘛?我确实是乡下人,我告诉你乡下人是怎么对付那些怎么都不肯死的杂草的,拔掉,烧掉,做成肥料,总之是不会留下的。” “你敢!我是国公府的三小姐!我是陛下指婚,我是十里公子的妾室,岂是你一个小小的……” 话音未落,丁小阁又是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我今天就让你学学怎么识时务者为俊杰。” 丁小阁放开了李氏,饶姑姑立刻就送来了擦手的软缎子,丁小阁擦了擦手,不咸不淡的说:“不光是你,李氏,还有你们,王氏张氏。” 丁小阁一个个的点名,那王氏和张氏顿时闭上了嘴巴,看着丁小阁跟看着最恐怖的修罗一般。 “我不管你们心里有什么肮脏事,打着什么鬼主意,告诉你们,我没空也没有心思跟你们在这里摆弄小心思,我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对于你们来说,名声是坏不得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哼……”丁小阁冷笑道:“那又算什么。” “你们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呆着,不要让我看见你们,或许你们还可以等到公子回来,要是想跑……”丁小阁指了指赵氏的院子说:“你们的下场跟里面的赵氏一样!” 说到这里,丁小阁忽然脸上露出了绝色的笑容:“我这个人,其实最喜欢听话的人,所以,你们要听话。” 晚春明媚,可是此时此刻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不是仿佛掉入了冰窖里面一样。 小阁十里番外:第二十章 十里跟大兴皇子嘉实的战火在十里刚刚踏入了这大兴的国境开始正式的挑了起来,原本只是小小的伏击,不过却因为诛杀了大庆皇帝的公主变成了两个国家的争斗,虽然现在是小范围的短兵相接,可是,也看得出来,在未来,这场战斗是不得不避免的。 丁小阁将刚刚通过飞鸽接到的莫思归的消息看过了之后就烧掉了。坐在灯前的桌子上,丁小阁想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扬声叫来了寇世、南姑姑、和饶姑姑以及立春立夏立秋和立冬几个心腹。 “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这战火很快就要烧到凉州了,我看,这次大兴对于凉州是势在必得,而大庆的军队现在还没有到沧州,想要马上接应凉州不是很容易。而大兴的嘉实皇子的军队却要到了。” 丁小阁声音刚刚落下,屋子里面所有的女人都傻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也是被莫思归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虽然心中被吓到了,但是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理智。 饶姑姑首先开口道:“侧妃,这消息来源……” “你们别管消息怎么来的,这凉州的镇守的将士又知道不知道,你们只用知道我们现在的身份非常的尴尬。虽然十里公子跟大庆国已经缔结的姻亲,可是,你们要记住,现在十里公子到底不是大兴的皇帝,甚至连太子都不是。他这次回大兴国,并不是大兴国皇帝的旨意,说难听点他是无召而归,这放在哪个国家,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而,对于大庆国来说,十里是女婿,但是也是个潜在的对手,所以,皇帝会不会支持公子到最后这都未可知。” 丁小阁冷静客观的分析着现在的局势,听着屋子里面所有的人头皮都是发麻的,现在十里公子的处境尚且如此,他们呢?他们这些依附在十里公子身边生活的人又将如何呢? “而我们的处境就更为尴尬了,首先我们是大庆的人,可是,现在我已经成了大兴的人。”丁小阁嘴角翘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无比的平静,一点都没有慌张,大概是她太过的平静,倒反让多有的人心里面有了底气。 “侧妃,你的意思是,如果双方一交战,我们很可能首当其冲的受到冲击?”寇世到底是跟在十里公子身边多年的人,对于丁小阁的话立刻就参透里面的意思。 丁小阁点点头:“为什么不是我们?”她说到了这里,唇角的弧度勾得更起来了:“我们现在在大庆国的人眼中是大兴国的人,而在大兴国的眼中却是乱臣贼子,要是双方一起冲突,我们当然是第一个遭殃的。” 丁小阁那淡然而且肯定的话让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质疑,所有人听到了这话,只能抽着冷气,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侧妃,你现在显然是有了心里的打算了吧。”南姑姑看了看丁小阁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大着胆子问道。 丁小阁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驿馆里现在的看守我们的侍卫还有多少?” “已经少了十之六七了。”寇世天天都在盯着这个事情,“现在南边小门那里的看守最为薄弱,只有两个人。” 丁小阁点点头又转头看向了饶姑姑说:“我们这边所有的财产是不是都变卖成了银票了?” “是,按照侧妃的叮嘱,不光是我们的财产,就连赵氏的财产和六公主以及廖氏的财产也变卖成了银票了,就算卖不掉的,也全部都交给了四海商号存了起来,银票也全部存到了四海商号。”饶姑姑是所有人中最先忠心于丁小阁的,她对于这个虽然出身农家却目光高远的侧妃是真心的佩服,所以她吩咐的事情绝对是尽心尽力的全部做好。 丁小阁点点头又问道:“我们现在身上还有多少的傍身的银子?” “还有三千两。” “足够了,将这些银票换成两份,每份一千五百两,一份你带在身上,另外一份交给寇世。”丁小阁吩咐道:“明天晚上,我们准备离开这驿馆。” 如果说前面的话只是小打小闹的话,那么现在丁小阁的话,就跟丢下了一个巨大的炸弹一样,根本就让人反应不过来。这回所有人,就连寇世的嘴巴也张的老大:“离开!” “怎么?你们想留在这里等死吗?”丁小阁淡淡的看着屋子里面所有的人一眼。 当然没有人愿意等死,更何况这种情况之下,等死简直就是最愚蠢的做法。所以,丁小阁反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质疑她的说法,倒是寇世问道:“侧妃是要带六公主走吧。” “这个是自然的。”丁小阁叹了一口气,这才是最恼火的地方,因为,六公主现在对于这场战争很关键,虽然她本身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但是却代表了大庆国皇帝的脸面,就算是丁小阁再不愿意也得带着这个大累赘。 “我们自己身边的人就很多,所以,饶姑姑和南姑姑你们两个人下去,将人分一下,出去之后,你们先分散隐藏下来,等到这场战争尘埃落定之后,我让人到四海商号去报信,你们只要到四海商号问到了我留下的消息,就等好,我定会派人来接你们。”丁小阁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带那么多人走,况且,就算要带也要一定要带着会拳脚功夫的人,否则就是找死。 “侧妃不带着我们走吗?”南姑姑一惊。 “不是不带,是不能带。”丁小阁摇摇头:“我们都是女人,又不会什么功夫,现在如果只身离开还能保全性命,但是如果我带着太多的人,目标就大了,这样大家都活不了,倒不如,你们先藏起来,如果找不到地方藏,就明天去到四海商号,将我的玉牌拿去,他们自然会护你们周全。” “可是侧妃……”南姑姑还想说什么,丁小阁却摆摆手,反而转头看向了寇世,“你手下有多少人?都会功夫吗?” 寇世是个高手,和他一起留下的总共是四个人,是十里给丁小阁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的,但是丁小阁不知道另外三个人的底细,当然要问问清楚。 “他们都是公子的暗卫。”寇世对于这些人的身份并不肯多讲,只是隐晦的提了一句。 每个上位者都有暗卫,这个十里公子看起来也是有的,虽然十里自己没有说过,但是现在寇世一提,丁小阁就知道了,这些人定然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物,于是点点头道:“很好,那么你们四个带着我和六公主走。” “是。”寇世领命,下去安排了。 而丁小阁面对南姑姑和饶姑姑的不安,只是细细的安慰着,好不容易总算是说服了她们。南姑姑又想起了一件事:“侧妃,那么李氏、王氏和张氏怎么办?” 丁小阁笑了笑:“我带一个六公主就已经是自身难保了,难道我还要带着她们?”说着她冷笑了一声:“这大兴国的人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驿馆里面,难道他们来了,不会直奔这里来吗?若是这里一个人都不留下,你们当他们肯罢休吗?要是人都跑空了,难道他们不会继续追吗?这样,我们还跑什么?” 这也是个问题,南姑姑虽然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但是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什么不该有的慈悲的话,那才是真正的狠毒。 于是,南姑姑也不在提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开始为了逃跑做准备。 而丁小阁则带了立春和寇世去了赵氏的院子。 这些天,六公主就这样天天躲在屋子里面,谁来都不出声也不开门,她牢牢的记住那天丁小阁的话。她确实是一个公主,可是同时她也是一个弱女子,她才十六岁,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 虽然曾经她觉得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当经过了,廖氏和赵氏就这样活生生的被劈死在自己面前的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多么的可笑。死?太可怕了! 要不是老话为什么会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一定是有道理的。 就在六公主天天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她的屋子里又迎来了她最为惧怕的那个人丁小阁。 丁小阁今天来可不是跟六公主耍嘴皮子的。她让立春准备了很多的饭菜和干粮,以及两套男装的衣服,全部都放在了六公主的面前。 六公主一惊,声音抖了起来:“你,你是要杀我了吗?” 丁小阁真想翻翻白眼,但是,她还是耐着性子对一边同样惊恐的崔嬷嬷说:“伺候公主穿好,吃饱,再把干粮带好,不要发出任何的声响,今夜子时,我让人过来带你们走。” 崔嬷嬷也是吓得够呛,不过还是想起来问了一句:“侧妃啊,去哪啊!” 丁小阁抿了抿嘴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了看六公主那张白玉一般的面孔,从怀里丢出了一盒药膏说道:“将这个抹在脸和手以及一切露出来的地方,不要给我招惹麻烦!” 小阁十里番外:第二十一章 漆黑的小巷子里面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飞速的奔跑着,他的个子不高,但是却非常的灵敏,他在每个建筑物的阴影中飞奔,灵巧的躲过了巡逻的人,没有留下一点点的声响。 在转了几个圈子之后,他就已经走到了一处低矮而且很是破旧的民房外,左右的细细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之后,这才很有节奏的轻轻的敲了敲房门。 当敲完了房门之后,他就直接离开了这前门又朝着一边的黑暗中走去,转眼之后,什么都不见了。而不过错眼之间,那院子的后面一处已经几乎算得上是坍塌的墙后面翻进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他躲在阴影的地方左右的看了看,最后确认没有人之后,才打开了院子角落的水井盖子,接着一头扎进了水井里面。在凄凉的月光之下,并没有听到水声,却在片刻之后,那个被移开了半个的水井盖子竟然又自己盖上了。 静谧的街道上,没有一点的响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人顺着这水井下去,原来却没有到水面,而是整个人卡在了井壁之上,他拿出了一块石头轻轻的敲敲井壁,没有一会儿工夫,就看见井壁的石头被挪开了,他一闪身进了井壁之中,随后,那井壁的石头又挡上了。 进了井壁,稍微的爬了几步,前面就越来越宽敞起来,最后竟然能够直立行走了。 顺着那通道一直往前面走,错过了几个洞口,终于走到了一个很大的山洞之中。 这个山洞干燥通风,并且天然形成了几个小房间,用来藏身是最好不过的了。这里原本是四海商号的一处秘密的藏身之处,用来应付不急之需,不过现在因为形势危急,整个凉州城大部分人都已经撤走,就算是被称为大庆国的耳目的四海商号也将重要的部分全部都撤走了,只留下了几个人留守。 丁小阁因为跟莫思归的关系,这一处的藏身之地便被莫思归特别借给了丁小阁,和丁小阁、寇世、六公主以及三个十里暗卫同时来的还有四海商号留下的三个人。 刚刚回来的这个人叫做柱子,在四海商号里就负责打探消息的,他身手敏捷,耳聪目明,人又会说话,随机应变强,最重要的是他的面容极为的平凡,所以作为打探消息的人选是最合适的。 他这一次出去就是为了丁小阁打听现在的情况的。 其实准确说来,现在的丁小阁和四海商号的关系是合作关系,毕竟莫思归也将自己的宝压在了十里的身上,若是十里能成为了大兴国的皇帝,对于莫思归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他现在选择帮助丁小阁和十里,不仅仅是因为和丁小阁关系,更重要的是对于莫思归来说,这是一种投资。 丁小阁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一头乌黑的头发已经梳成了一个男人的四方髻裹在头顶,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只要是露出来的皮肤都已经被染成了一种土土的黄色,看起来就好像是脏脏的并且营养不良造成的一样。而她的眉眼也被刻意的修改过了,脸上还被贴上一颗大大的黑痣,上面甚至还长着几根的细细的毛。 他身上裹着一件粗布的男装,衣服上被熏过了一种特殊的味道,闻起来就好像是劳作过很长时间的汗味一样,穿着这身衣服,一下子就把她身上那种已经渗透到皮肤里骨血里的香味全部掩盖了。 现在只怕是丁家人站在这里,也绝对不会看出来面前这个又矮又笨的男人是丁小阁了。 柱子来到了丁小阁面前,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就说道:“丁侧妃,外面全部都戒严了。” “情况如何?”丁小阁一听到凉州城外面都已经戒严了,忍不住眉间一跳,一种不安就漫上了心头。 “嘉实皇子的三股步兵已经在三十里外面扎营了。” 这个消息真是一个坏消息。丁小阁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微微一顿之后,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有点太激动了,就又缓缓的坐了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柱子说:“大概有多少人?” “应该有一万人到一万五千人左右。” “那凉州城现在还有多少的存兵?” “守兵只有八千,但是,这里的将军已经向周围的两座城求援了,而且,大庆国的援军两天后就会到。” 丁小阁的眉心还是忍不住的一阵乱跳,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接着才说:“这凉州的城防我觉得并不太好,就算有八千的守兵,不见得就能在一天之内守住。况且,这凉州城的粮草还剩下多少我们也不知道,而且城里还有很多的百姓……”越说丁小阁就觉得情况越糟糕。 “侧妃,不要太着急,不是还有公子吗?”寇世连忙想安慰一下丁小阁。 提起这个,丁小阁心情越发的沉重了。“公子现在应该还在跟嘉实皇子的主力部队苦战,不知道能不能脱身,况且就算能脱身,这大兴国手里有兵权的皇子可不止嘉实一个人。” 这些都是实情,可是寇世还是不想让丁小阁想的太过悲观,于是连忙接着说道:“侧妃,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在三个手握兵权的皇子之中,嘉实皇子的兵是最多,如果能将嘉实皇子攻下,便可以接手他名下的所有的兵权这对于公子来说可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丁小阁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那已经被染黄的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按在了鼻梁上,过了许久之后她才说:“是啊,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但是……” 但是,有多大的回报就要担多大的风险,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不过,这些话,现在丁小阁不能说,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可是都不能说出来。有些话,不说出来和说出来是绝对不一样的。 “希望,公子这一次一路平安吧。”许久之后,丁小阁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六公主,这个时候走到了丁小阁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伸出了手轻轻的拉了拉丁小阁的袖子,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道:“丁侧妃,你说,我们,我们能活着见到公子吗?” 丁小阁没有马上回答六公主,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眼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似乎那里有什么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那么让人着迷。而六公主就这样看着丁小阁的侧脸,虽然她的皮肤和眉眼都专门弄得丑陋了,可是六公主还是能从她的轮廓下面看出丁小阁那艳丽的容颜。 她有时候挺弄不明白的,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怎么能够这么冷静,她就一点都不害怕吗?不,她不害怕。 六公主觉得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丁小阁是个胆子很大的人,而且,好像无论任何时候,丁小阁都是那么胸有成竹。从自己第一次见她,她还是一个被顶着县主封号的乡下丫头开始,她就是那么有成算,似乎,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在她的胸中了。 这种自信,这种淡然,大概是自己正缺少的,所以,六公主觉得自己是那么嫉妒她,甚至恨她。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女人似乎已经成为了自己全部的希望。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算是一句话不说,六公主心里面都已经充满了平静和安宁,似乎,一切都不会有变数和危险存在。 六公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随着丁小阁的目光看去。她不知道丁小阁在看什么,但是,她却忍不住想去看一看,想要跟这个女人看一样的东西,是不是就能够跟她想一样的东西?胸襟也能如她一般呢? 六公主忍不住想起这几天的日子,她从来都不敢想象自己一个堂堂的公主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臣服在这样一个女人的脚下,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孽债。 “六公主,如果你想活下去,那么就不要去想会不会死的事情。”良久之后丁小阁的声音缓缓的在这个山洞里面响了起来。 丁小阁的话对于其他那些在刀尖上求命的人来说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是对于六公主来说,她完全不能了解,她歪了歪头看着丁小阁:“这是,什么意思?” 丁小阁的心情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坏消息的影响,她转过了脸看向了六公主,甚至温和的笑了笑:“六公主,如果时时刻刻都想着会不会活下去的人,就一定活不下去,倒反只有那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能活下来。”说着她抬起了手轻轻的摸了摸六公主的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人这么跟我说过,我深信不疑,现在我将这话送给你,也希望你能深信不疑。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六公主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希望我活下来吗?” “我希望你活下来。” “为什么?我对你并不好。”六公主的声音很小,甚至带着点游移不定的后悔。 “因为只有你活下来了,我才能活得更好。”丁小阁的唇边泛起了一个凉薄的笑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六公主却在这一刻觉得这样凉薄笑容是那样的可靠和温暖。 小阁十里番外:第二十二章 十里抬起了手,用那已经沾满了鲜血的破旧衣袖轻轻的擦了一下唇角的鲜血,然后抬起了头看向了不远处。 在那里站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似乎还记得很多年前,他跟在自己的身后,一声又一声的不停的喊着:“大哥,大哥,你等等我啊,你等等我啊!”似乎还记得,在很多年前,他被父亲送到了大庆国的时候,他一直跟在车的后面不停的喊着:“大哥,不要走,大哥不要丢下我!大哥不要走!” 那一切的一切,似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似乎只是在昨天,可是当现在睁开了眼睛之后,他能看见的只是滚滚黄沙,还有那站在黄沙中冲着自己冷笑的男人。 他的眸子是黑色的,并不像是自己是琥珀色的。 而在大兴国,只有琥珀色眸子的皇子才可以继承皇位。他的父亲一共有六个成年的皇子,可是,拥有琥珀色眸子的皇子只有他一个人。而现在父亲已经病入膏肓,虽然大兴国内很多人是希望他去继承王位的。 可是,到底能不能赢得这些人的认可,全部要看到今天,他能不能击倒对面的男人。 没有哪一个国家的通向九天之位不是沾满了尸骨和鲜血的,在皇家里从来都是冷酷而残忍的,就算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尚且还要为了那个位置厮杀,更不要说同父异母的兄弟了。 “大哥!你不该回来的。”嘉实王子裂开了嘴角笑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口也很重,但是他还能支撑得住。他的身上披着一件大大的厚重的大氅,现在他觉得那件象征着权利的衣服太过碍手,直接就脱掉了那件大氅,随手这么一丢,那件漆黑的大氅就随着狂风飞到了远处去。 “大哥,既然父亲将你送到了庆国去,你为什么不一直呆在那里呢?”嘉实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笑容,看起来残忍又灿烂。 “我是兴国人,我当然要回到兴国来。”十里只觉得自己的口鼻里都是呛人的血腥味,他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子,最后揉了揉嘴角,眯起了眼睛。 “你是兴国人?”嘉实忽然就狂笑了起来,他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好笑的笑话,仰天长笑,那张狂而骄纵的笑声,在这黄沙滚滚的沙场上翻腾着,如同烧开了水一样,灼烧着每个人的心。 “你看看你,你哪一点像是我们兴国人?”嘉实伸出了手掌,从上打下的指了一下十里:“你看看你的皮肤那么白,你看看你的身板那么瘦,你看看甚至你说话的时候都是那么秀气,你看起来就是一个被娘们娇养在屋子里的花儿一样,你哪有一点点像是我们兴国的男人!”说到了这里,嘉实身后的所剩不多的亲信们全部都发出了讥讽的嘲笑声。 十里一直眯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按在了插在了地上的剑柄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胸口里不断翻滚的血气和疼痛强压了下去,他缓缓的让内力在自己的经脉中运行着,虽然现在他这么做,浑身都像是钻心的疼痛,但是,他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一下。 他甚至希望,嘉实这样的废话能多说一点,他说得越多,自己可以争取到了运行内力的时间就越多,他的身体已经重伤,虽然嘉实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可是十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好一点,能在下一次攻击中直接一击击败这个男人。 “对了,对了。”嘉实忽然顿了一下,用更大的声音更加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还娶了庆国的女人做老婆,庆国的女人!”嘉实大笑着:“庆国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娇滴滴的像是一碰就要散架,这样的女人玩起来怎么够味?怎么能比得上我们的兴国的女人!你看,大哥,你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之外,还有哪一个地方像是我们兴国人!” 十里缓缓的开口:“就算如此,只要我这双眼睛还睁着,也是兴国的人!也是兴国下任的皇帝!” 这是嘉实最为在意的地方,按照兴国的祖宗家法,只要皇子中没有一个人拥有琥珀色眼睛,那么其他黑色眸子的皇子才可以继承皇位。也就是说,在他们这一代中,只要十里不死,只要十里踏上了这兴国的国土,他就已经有了兴国下任皇帝的继承权! “所以,我才说,你为什么不留在庆国呢!”嘉实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里面冷得好像是冰,眼神中残忍的好像是已经饿过了整个冬天的独狼:“留在庆国你至少还能保全你的性命,而现在你回到了这兴国,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死亡?”十里龇着牙冷冷的笑容,此时此刻的他浑身是血,那一身白色的袍子已经被伤口染成了鲜红色,在风中烈烈的飞舞,就好像是一面招展的旗帜。“死亡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要问问我手里的剑同不同意!” 十里说着拔出了一只插在地上的那把长剑。这是一柄比一般的剑更长的长剑,细细的剑身在这昏暗的日光下反射着嗜血的寒芒。他将那柄长剑在自己的手上慢慢的缓缓的随意的晃动了几下,就听到整个场地上响起了嗡嗡的响动。 这种响动在刚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它好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又好像是一条要昂首直飞天际的巨龙发出了嘹亮龙吟一般,它的吼声似乎要引起所有武器的共鸣,在那把长剑发出了嗡嗡的响动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的鞘里的刀剑似乎好像找到的主人一样也纷纷的发出了嗡嗡的响声,以作为回应。 就连嘉实手里面的那把利刃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并且发出了嗡嗡的响动声。 嘉实微微一愣,而后一对浓密的眉毛竖了起来。 庆国的太子康时骑着马就在十里身后不远处,他的身上也有了不少的伤口。这一次庆国也是举重兵相助十里公子。双方的部队在此短兵相接,虽然大庆一直都站着上风,其实并没有讨到太多的便宜,至少他们的凉州城已经丢掉了。 身边的一个将军低声对着康时惊道:“居然是龙吟!” 其实康时也是非常的惊讶,龙吟剑是昌国铸剑大师丁白临死前最后铸造的一把剑,据说,为了铸造这把剑丁白曾经做了四十年的准备,最后将自己的心头之血也放入了剑庐之中,当剑出庐的那一刻,天地为之变色,风声瑟里,方圆百里之内,只要是有兵刃铁器的地方,全部都朝着剑庐的方向发出了嗡嗡的响声。 而这把剑拔出来的那一刻,犹如一条白龙直飞天际,发出了尖利的啸声,而周围所有的兵刃俱都断裂,所以,这把长剑被称为龙吟。 康时太子看着自己手中的长虹剑,直接将它插入了剑鞘,虽然他不知道十里的手里那把长剑是不是真的就是龙吟,但是看它现在的情况,真的是非常像是龙吟,如果真的是龙吟剑,那么一会不收入剑鞘的武器,一定会应声而断,他手里的长虹剑,虽然不如龙吟珍贵,但是也是少有的名剑,要是这么断了,他也是非常的心疼的。 “太子,我们要不要出手?”一边的将军问着康时。 康时看着场地里面厮杀的两个人,缓缓的摇了摇头。皇位的争夺从来不是别人可以插手的,更何况,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厮杀,他们这些人只能等待着最后的结局,等待着十里和嘉实的结局,同时也是等待着庆国和兴国的结局。 倒是是和还是战。 全部都是看这两个人的了。 只听得一声整耳欲聋的尖啸声发出了出来,随后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噌噌噌的声音从各种兵器上发了出来,随后,那些发出了声音的兵器全部都断裂成了几段。 这样的情况不但让嘉实皇子的人全部都惊惶起来,就连大庆国的人也十分的慌乱,要不是康时太子大喝一声,只怕大家都要乱了起来。 在战场上,兵器的断裂其实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特别是兵器的断裂还是因为十里手中的那把龙吟剑,对于大兴国的军队,特别是对于嘉实皇子的亲兵就显得更加的不吉利了。 其实不仅仅是这些人的兵器断裂,就连嘉实皇子手里的利刃也在看起来马上就要划过十里公子脖子的时候,忽然就断裂了,落在了黄沙中。嘉实大骇,还没有反应过来,十里公子手里面的龙吟剑就已经插入了他的胸口。 当龙吟剑没入了嘉实的胸口之后,所有的响声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把制造了那么多换乱的龙吟剑,这个时候却好像是一把并不出众的武器,做着它应该做的事情收割生命。 嘉实大大的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却是他没有办法伸手碰触到的十里公子,动了动嘴角,还没有说话,就涌出了浓稠的血沫子,他狰狞着面孔:“不可能,这不可能!” 十里轻轻的转动了一下手腕子,那龙吟就在嘉实的胸口里面扭转起来,好像是绞肉机一样。 嘉实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那苍茫的天空中。 小阁十里番外:第二十三章 “娘娘,娘娘,陛下就要到了呢,快些起来接驾吧。”饶姑姑轻轻的对着帐子里面正在沉沉入睡的人叫着,不过看起来,她并不是特别着急,似乎对于皇帝过来,而帐子里面的人却无动于衷这件事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帐子里面的人轻轻微微的煽动了一下眼睛上那长长的睫毛,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接着翻过了身,显然不太想搭理饶姑姑。 饶姑姑却并不着急,依旧不紧不慢保持着自己的那从容不迫却又不容人辩驳的语气呼唤着。 “出去。”帐子里面的人终究是烦了,她将自己的面孔埋进了被子里面,发出了闷闷的不悦的声音。 “娘娘,这帝王的宠爱,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您何苦一直这样折腾呢?”饶姑姑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她越来越看不懂这帐子里面的人了。如果说,刚刚嫁给还是作为质子的当今皇帝十里公子的时候,她是为了自保,为了争宠,使了手段从而欲擒故纵的话,那么现在这样不依不饶的折腾又是为了什么呢? 男人啊,从来都是没有什么耐心的,特别是作为上位者的帝王,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怎么肯能将自己的心思都花费在一个女人身上呢?何况现在的娘娘年纪也不是当年刚刚出阁的时候如同刚盛开的花朵一般的了,女人最不禁耗费的便是这青春了。 趁着自己的青春美貌还在,快点为自己打算一下才是真的。虽然现在这宫里面没有什么人,可是总不可能永远都是这样,在这帝王的皇宫里面最不缺的便是女人,最不缺的便是美貌,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这些话,饶姑姑曾经跟帐子里面的人掰开了,捏碎了讲,可是似乎她并不当一回事,或者说她依旧有着自己的打算。饶姑姑也知道有有些事情自己不能总是说,不管怎么讲,她才是主子,自己不过是伺候人的,只是,有时候看着这事情,终归是觉得心里悬的很。 饶姑姑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外面已经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这是十里的脚步。和别的皇帝到后妃的寝宫总是要远远就通报不一样,十里来这里从来都是不怎么让人通报的,他总是这样想来了,就来了,就好像当年还在庆国的时候一样。 饶姑姑扭头一看,就要行礼问安,不过,才刚刚蹲下去,话都没有说呢,就看见一身玄色袍子的十里摆摆手,让饶姑姑退了下去。 饶姑姑看了一眼那帐子还垂得严严的床,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停留片刻,跟着荀千一起退了出去。 出了宫门,荀千看了一眼饶姑姑那微微带着一点担忧的脸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也是相识多年了,从在庆国开始,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起起落落,他还能不了解饶姑姑的想法呢,他笑了笑:“你们那位主子确实是个难伺候的。” 虽然说作为下人的不应该在主子的后面非议,但是有些话,饶姑姑真是憋在心里难受,况且对面这个人可不是别人,她叹了一口气:“可不是,我实在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都是宫里面出来的,要知道帝王的宠爱啊……”说到了这里,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所有的话,都在这一声的叹息里面了。 荀千低低的笑了一下:“何必担心,她从来都是有成算的。不要说现在她的位置,就算她还是当年那个最不入流的妾室,她也依旧是不会给自己难受的,老实伺候着就行了。至于帝王的心思……”荀千看了饶姑姑一眼,最后把那要出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他决定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得那么清楚吧。 十里站在床边,看着那紧紧的合着的帐子,不露痕迹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抬起了手,轻轻的掀开了那一边的帐子,只看见里面那个瘦削的背影正背对着他躺着,腰上盖着一条锦被,那素容纱的中衣,松松的穿上身上,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脊背,乌黑的长发就这么披散着,跟那若隐若现的雪白脊背衬在一起,越发觉得香艳无比。 十里坐在了床边,脱了鞋就上了床,元贝撩起的帐子也跟着放了下来,他用手撑着的自己的头,另外一只手则缓缓的摸上了那雪白滑腻的背脊。 丁小阁没有动,那十里的手越发的大胆起来,顺着那肩头就这么滑了下去,溜进了中衣里面,顺势就握住了一边软雪,那堆香砌雪在他的手中随着他的动作被捏出了各种形状,甚至有不堪一握的细腻从他的指缝中挤了出来。 十里眯着眼睛,唇角带着调笑看着呼吸渐渐有些低沉起来的丁小阁,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给翻了过来,丁小阁抬起了眼睛,狠狠的瞪了十里一眼,拉起了一边的被子就捂住了面孔。十里伸出手拉了拉她手里的被子,却发现她暗里使劲,倒也不着急了,伸手就拉开了她的衣襟,不过,那衣服虽然穿着松,可是带子却系得很紧。 这样一拉,胸口的衣服咧开了,可是里面的那对宝贝却根本没有出来,倒反被那衣服勒出了一道痕迹,特别是右边的那只被挤出了一半,露出了半圈的粉晕和被紧紧压住的红果。 原本只是想逗逗丁小阁的十里,现在见了这若隐又现,遮遮掩掩的样子,自己倒反先起了火了。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来都不是一个重欲的人,就算宫里面也算有几个女人,那也是绝色佳人,可是总是连看都懒得看。倒是到了她这里,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随便撩拨一下,她没有如何,自己倒反先是受不了了。 就好像是现在这样,他伸手就去捏住那颗被衣服带子压住的红果,用了点力气一拉,那红果就被拉了出来,在他的力道之下,微微拉长了一些,跟那圈粉晕映衬到一起,就好像催命的春==药一样,让他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用手就这么不轻不重的捏着,时不时用舌尖舔过了那颇有弹性的红果,轻轻的一卷,带起了丁小阁的一阵战栗。 丁小阁虽然用被子捂着脸,可是,身体总是最诚实的,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自己什么地方敏感这个男人就没有不知道的,总是几下就将她撩拨得腿软。她不禁心里有些生气,自己明明在跟他赌气呢,这是做什么! 想到了这里,她干脆探出手就要推开十里,却不想被十里一把就拉住了,顺便就将她另外一只手也一起捏在一起。丁小阁使劲想要挣脱,不想,手腕上一凉,她蹬开被子一开,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已经被十里给紧紧的捆住了。 那捆住自己的手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十里那玄色的缀着羊脂白玉的腰带。“你放开我!”丁小阁不停的挣脱着手上的腰带,略带生气的对着那已经脱去了外袍,甚至连中衣都已经解开披在身上的十里低低喊道。 “为什么?”十里挑着眉毛笑,却用另一根一带,将已经绑好的丁小阁的手直接绑在了床上的一根小柱子上。 这样一来,丁小阁的手就被紧紧的固定住了连半点也不能动弹。 “你给我放开。”丁小阁使劲的拉了拉自己的手,发现这十里捆得实在是结实,便知道今天这个人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放开自己了,便也没有浪费自己的力气,但是还是低声的要求着。 “放开如何?不放开又如何?”十里看着丁小阁不停的挣扎扭动,那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的散开了,胸前的那对宝贝全完的跳了出来,随着丁小阁身体的动作,那对宝贝好像是波浪一样动来动去,看的十里口干舌燥。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自己心里的躁动,拿起了已经被自己脱下来的玄色长袍,只听得唰唰唰几声,那华贵的长袍就变成了几条黑色的布条。他似乎想到什么很好玩的东西,直接拿起了几根布条,几下子就将这丁小阁的两只细白的脚腕给捆住,大大的拉开,绑在了床脚的两根柱子上。 这下子,丁小阁真是浑身都动弹不得了。 “十里,你无耻不无耻!”女人的力气到底没有男人的力气大,在丁小阁挣扎过之后,到底还是被十里给捆了个结实,她忍不住愤愤的骂道:“你是不是男人,怎么欺负我!” 十里眯着眼睛,唇边带着恶魔般的笑容,伸出了手就捏住了那不停晃动的两颗红豆,直接就提了起来,然后在手里搓揉,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几下就让丁小阁的身上燥热起来,甚至那腿心出不可控制的湿润了起来。 丁小阁有些难受的想要夹紧大腿,可是,奈何两条腿被分开捆紧了,她无法动弹,只能感觉到那湿漉漉的东西不停的流出来。 十里的目光就没有离开丁小阁的身上,她身体有任何一点的动静都别想躲过他的眼睛,当然那素容纱的裤子变得有些透明自然也是看在眼里,他原本还在揉捏红果的手,放开了一只,像是带着火焰一样朝着下面摸了过去,不过眨眼之间就到了那透明的地方,毫不客气的就是一捏。 丁小阁几乎尖叫起来。 小阁十里番外:第二十四章 十里揽着丁小阁还有些汗津津的身体,在她通红的脸颊上贴上了一个吻,然后低低的问道:“还生什么气啊,我不是都推了吗?” 丁小阁虽然身体疲累,不过却还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只是在激情过后的声音怎么听都带着一种懒懒的沙哑,听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撒娇:“干嘛推了啊,年轻貌美,还带着大宗的财产,还能跟庆国缔结百年之好,多好的事情,别人求都求不来。” “谁爱求谁求去,我不稀罕。”十里淡淡的说,他用手卷起了丁小阁的头发,心不在焉的绕来绕去。 丁小阁转脸看了十里一眼,然后又哼了一声,显然对于十里的说法根本不相信:“那你稀罕什么?” 十里的眼睛眯了起来,飞快的凑到了丁小阁的唇边偷亲了一下:“稀罕你啊!” 丁小阁才不相信呢,她翻了翻白眼:“男人的话都能相信,这猪都会上树了。” 十里并没有生气,倒反心情愉悦的大笑了起来,他倒在了床上,看着那金丝缀成的帐子,让人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丁小阁趴在他的身边,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激情,然后才懒洋洋的问:“你真的将庆国来的人推了?” “这事儿我用得着骗你吗?”十里闭上了眼睛,唇边带着浅浅的弧度:“你要是想打听,随便找个人问问,哦,不,你都不用打听,估计都有人来主动跟你说了。” 丁小阁又哼了哼鼻子,不过却没有否认十里的话,她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不答应,这样的好事儿真的不多。” “你觉得这是好事儿?”十里倒不像是生气了,他侧过了脸问丁小桥:“为什么这么觉得?” “现在的兴国国力不如庆国,而且刚刚才统一了各个部落,手里都没有钱,能有一个强有力的岳父支持,难道不是好事吗?何况,这一次,九公主带过来的东西可是不少,我看那嫁妆单子,我是很心动的。”丁小阁闭上了眼睛就事论事。 “你说的没有错,可是,无论有再好的条件,光是有一点在那里我就不愿意。”十里笑了笑:“我不想有人一直坐在我的脖子上。我这一辈子,从六岁起就去庆国做了质子,我学得东西,看到了的东西都是庆国的东西,这些事情改变了我,让我变得像是一个庆国人,可是,我也只是像是一个庆国人,我的身体里面流淌着还是兴国人的血,我自己可以作为一个庆国的质子十几年,但是我不想兴国做庆国的附属,一天也不想。” 丁小阁看着十里的侧脸,没有说话,却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天,在滚滚黄沙的场地上,她策马奔来,却看见十里手里的龙吟插在嘉实的胸口里,他望着嘉实说道:“我在庆国长大如何?我学的是庆国的本事如何?我变得像是庆国人如何?我娶的妻子是庆国人又如何?可是我的血管里流着的是兴国人的血!” 那一天他浑身的血,他的眼睛却像是琥珀一样的璀璨夺目。在风中的她什么都忘记了,但是只有当时的他的样子,他的话,一句都没有忘记。 “我好不容易将她给熬死了,拍手还来不及,难道还要自己再给自己找一个枷锁吗?”十里低低的哼了一声,他睁开眼,看向了丁小桥,只看见她的目光灼灼的好像是黑夜里的星辰一样明亮。 丁小阁真心觉得十里是个比较冷血的人。 六公主不管怎么说跟十里是原配的夫妻,虽然六公主真的一直都是一个累赘,可是,一个女人将一生交给了你,怎么到了现在却是一脸的嫌弃呢?以己度人,丁小阁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也不会太美好。 所以,能将自己的心妥帖的收藏,果然是最好的办法。只要不要丢了心,那么不管落在了什么境地里面都可以泰然自处。 十里轻轻的摸着已经入睡的丁小阁眉眼,她的心里想什么,他又怎么不知道呢?她想要守着自己的心,一辈子,这怎么行呢?他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他的心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了,她怎么还可以守着自己的心呢? 今天自己说的话应该是吓到她了吧。 可是那是自己的实话。 六公主固然无辜,可是却时时刻刻的好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头上,提醒着自己,他是庆国的傀儡,就算是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也是庆国鼎力相助才有的结果。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整个庆国,十里都会跟庆国和平相处,可是,却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庆国傀儡这个原因。 抛开了那么多看起来名正言顺的理由之后,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是十里永远都不会宣之出口的,对谁也不会,哪怕是对着床上的这个女人他也不会。 他们相识与乡间,虽然从一开始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可是命运的手似乎一直将他们缠裹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而她也在自己的身边变得越来越重要,越来越不可或缺。 十里是一个受得了委屈的人,可是,他却不想这个人跟自己已经受委屈。从大庆国到大兴国,从哪个质子皇子,一直到了大兴国的九鼎至尊,她一直以一种最鲜亮而且执着的色彩活在自己的生命里,让他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回头总可以看见她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人,他舍不得她委屈,可是就算是如此,他还是让她委屈了那么多年。 他刚才没有说错,好不容易耗到了六公主死了,他怎么能让她再委屈?他要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光明正大,抬头挺胸。既然这样决定了,那么庆国想要嫁过来的九公主又要来做什么呢? 若是没有她,或许他就应了。 但是,没有但是。 十里垂下了头,轻轻的在丁小阁的额头上映上了一个吻,坐起了身子,撩起了帐子,朝着那半开的窗户看去,外面星光明媚。 他仿佛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他的母亲说过,这样的夜空预示着明天是个大晴天呢。 身后传来了细碎的喘气声,丁小阁揉了揉眼睛,看见十里坐在床上,靠着迎枕撩起了帐子看着外面,不禁有点好奇:“你在看什么?” 十里转头看着丁小阁,眼睛里的光越发的温软了起来:“你看,今天好多的星星。” 丁小阁随着十里的手看去,果然看见了那夜空中璀璨的繁星,她又打了一个呵欠,不经意的说:“那么多的星星,明天是个大晴天呢。” 十里微微一愣,随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转身,放下了帐子,便朝着丁小阁压了下来。丁小阁推着他道:“你适可而止啊。” 十里却说,“怕什么,明天是个大晴天呢。” 第530章 大结局 天还没有亮。 丁小桥就已经起床了,今天是她的好日子。虽然父母害怕这皇家在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很匆忙的定下了她出阁的日子,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慌。 就要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了呢。这真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 丁小桥总觉得人的一生都在冒险,而婚姻大概是人的一生之中最为冒险的一件事了吧。因为只有这一次冒险,你的一生都没有办法摆脱的它的影响,因为只有这一次冒险,对于你的影响是无时不刻的,甚至是波及到你的后代,甚至是很多年你看不见的以后。 坐在镜子前面,丁小桥看着自己的眉眼,想起了当年第一次遇见莫思归时候的事情,那个孩子,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当时他们斗得像是两只公鸡,可是,谁也猜不到最后得结局是什么,谁也猜不到最后他们会走到了今天。 那中间到底经过了多少的过往啊。 丁小阁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想起了那已经过去的一段又一段的岁月,他们的欢笑,他们的童年,他们的泪水,他们的隐忍,还有在黑暗中他的笑容和他炙热的手。 这就是自己这一生最大的一次冒险了。面对充满了未知的将来,丁小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她却想,无论什么,大概她也会站在这个人的身边,而他也会站在自己的身边吧。 百年之后的结局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多事情她曾经真的经历过,并且认真的思考和感受过,这就是足够了。 “小桥,从此之后,你就是别人的妻子了,我知道你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孩子,可是,成亲之后,可不能这样了。”全福太太给丁小桥梳着头,而米氏却坐了下来,她紧紧的拉住了丁小桥的手,忍不住眼圈就红了起来。 丁小阁看向了米氏,她今天穿得喜庆,头上也带着别致得簪子,可是,她的脸上却难得的露出了悲伤,她用帕子揉了揉眼睛,然后又露出了笑容,“小桥,这女人就是水,得什么都包得住,这成亲之后,你们遇见得事情可多着呢,不能什么都由着性子来。思归是个好的,他会将就你,可是,你也不能万事都让他将就,知道不?人啊,都是有个脾气的。这两口子过日子,就像是拔河一样,你往前一步,那就要有人往后退一步,可是,你不能总是往前,因为要是那个人一直退啊退啊,终有不玩的时候。” 米氏说到了这里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拨了拨丁小桥的头发:“你是我们家里最小的闺女,从小就是娇惯,而且,你的从小就心大,你看看你做得这些事儿,哪有一件是平常闺女做的?所以啊,你这之后要收收心,就算是为了自己日后的日子,也不能太强势了。” 米氏其实说过来说过去,还是担心丁小桥结婚之后太过强势,和莫思归闹不愉快。毕竟这婚前和婚后,女人的地位是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要是还是像是婚前那样太过傲娇的话,实在不是过日子的好苗头。 “娘,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您放心吧。”丁小桥拉反握住米氏的手,忍不住也红了眼圈。 一边的全福太太连忙出声劝了起来:“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这个时候就哭,哭花了妆容,可不好看了。” 米氏连忙就吸了吸鼻子,也伸手用手里的帕子轻轻的按了按丁小桥的眼角:“可不是这个道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哭了。” 丁小桥敛下了眉眼,拼命的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抬眼看向了的米氏,笑道:“娘,我知道呢。”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结婚的环节都是非常繁琐。丁小桥这从早上起床就一直在忙,从洗澡到开脸梳头发,再到整理身上的一小个配饰,穿鞋,出去告别父母,全部忙下来,丁小桥只觉得不比整理丁氏企业一天的内务要轻松。 要出门了,米氏拉住了丁小桥的手,低低的哭得眼泪啪啪的落下来,丁小桥也紧紧的拉着米氏的手,虽然隔着盖头,可是和米氏拉着的手上还是被泪水****了。 母女两个人抱头痛哭,那边喜娘上来笑着说:“新娘子出门哭,越哭娘家越兴旺啊。”接着又说了不少的喜庆话,终于将两个人给分开了。 喜娘们扶着丁小阁出了正屋,丁五郎就站在外面,他看见丁小阁出了门,就蹲在了地上,笑着说:“来,小桥,哥哥背你出门。” 丁小桥从盖头的下面看着丁五郎那宽厚的背脊,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刚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那时候她昏昏沉沉的生病,也是五郎这么背着自己,当时他个子高,可是却因为营养不良瘦得厉害。可是那时候挂在这样得背上,丁小桥只觉得全世界的温暖都在她的身上了。 而现在又是被这样的背脊背着自己走出这个家门。这一进一出之间,十多年的光阴就好像是流水一样划过去了。 丁小桥忍不住鼻子又酸了,可是又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滴进了丁五郎的领子里面,落在了他脖子的皮肤上面,丁五郎微微的顿了一下脚步,但是立刻就还是回复了平稳的步伐背着丁小桥朝着外面走去。 “小桥,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有哥哥在呢,只管回来找哥哥知道吗?” “好。”丁小桥却觉得自己的嗓子里面似乎塞了棉纱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日光刺眼的厉害,就算是带着那盖头,丁小桥还是能感觉到那阳光透过了盖头灼灼的烫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丁五郎将丁小桥放入了轿子当中,他轻轻的拍了拍丁小桥的手,声音里含着满满的祝福:“小桥,一定要好好的。” 丁小桥点点头,而丁五郎则出了轿子,好好的放下了轿帘子,这才转头看向了那下了马的莫思归道:“若是,你有半点对不起她,就算是拼了我们丁家,也要给你好看!” “大哥,思归记下了。”莫思归冲着丁五郎深深的行了一个礼。 迎亲的队伍又开始往前走,挥别了丁家,挥别了过往,挥别了曾经的一切。以后,以后的日子…… 丁小桥伸出了手轻轻的掀开了头上的盖头,撩开了轿帘子朝着前面看去,只看见那个挺得笔直的背影就在自己的前方。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转过了头看向了自己。丁小桥微微一惊,撩起的帘子就放了下来,可是,片刻之后,她又撩开了帘子朝着那人看去,那人却一直眉眼含笑望着自己。 丁小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这一刻,从那知道要成婚以来的所有的空洞似乎都被填得满满得。 她终于放下了手,安安静静的坐在了轿子里面。 未来,还很长,但是,是跟着这个人一起走,或许,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岁月便是这样,充满了未知,可是,也充满了不能预知的幸福。 只愿,一生顺遂。 (全文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