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双城》作者:夕阳看鱼 文案: 一座锦绣小城, 一对竹马的故事。 受有点懒散傲娇 攻稳重温柔忠犬。 攻宠受,1V1,生活文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承柏,郑陆 ┃ 配角: ┃ 其它: ================== (每日更新jīng彩耽美小说,敬请关注:https://www.52shuku.me/ 256文学。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1 第一章   午后,烈日炎炎。 郑陆终于被楼下忽然又高涨起来的一阵搓麻声给吵醒了。 打麻将就打麻将,这么吵吵是想闹哪样啊。把头掉个方向看了看外面,阳光亮得晃人眼。伸手擦了一下嘴角,一大片的口水。咝!一阵剧痛。睡醒了,该死的牙疼又回来了。 郑陆懒懒地下chuáng,汲着拖鞋到了浴室,镜子一照,长智齿的半个腮帮子已经红肿了,比睡前更严重了,一碰就疼。另外半张脸上则是密密的凉席印子。真好看。 操了! "饭在厨房,要不要吃一口。牙还疼不疼了?"郑妈见儿子下楼了,招呼了一声,手上又去摸了一张牌。 "哦。"郑陆含糊着应一声,往客厅里几个只要坐倒了摸上麻将就不用挪地方的中年妇女们瞟了一眼,坐到玄关的台阶上换鞋。 "脸怎么好像肿了……幺jī……过来我看看。" "没事儿。"说着开门就要出去。 "去拔了吧。让承柏带你去。" "哦。"郑陆随口应付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走的?" "你刚睡就走了。" 外头果然是热气腾腾的。郑陆差点被热làng给bī退回空调房里。院子里大杨树上的知了吵得人脑仁疼。 大太阳底下闷头往前走。往陶承柏家去的路,郑陆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到,从小到大,小二十年,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 进了院门,先绕到车库去看了一眼,陶承柏的宝贝机车果然不在。 郑陆把一对漂亮的杏仁眼眯紧了,弯起食指,刮了一下下巴上汇聚的汗珠子,直接擦到短裤上。嘴角一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拨了陶承柏的电话,怕耳上的汗粘到手机上,只远远悬在耳边。 "在哪?" "我这正处理事呢……"陶承柏有些吞吞吐吐的,"你这会怎么没睡觉,牙还疼不疼?" 郑陆冷笑一声,也不问他在处理什么事情,心里却是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疼死了,现在脸都肿了,马上就去拔掉。"说这句话之前郑陆还没有想去拔的,本来想去药店买点止疼药吃吃对付对付,心想过两天还不好么。可是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拔牙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而且立刻就要去给办了。与其这么疼来疼去的,gān脆一次了断疼个够。 "你现在在哪呢?"陶承柏声音有些着急了,他知道郑陆从小到大一怕疼,二怕热。 "路上。"郑陆说完就把电话掐了。一路上任电话在口袋里怎么震,也不再瞧一眼。 到路口等了半天也没有出租车,只能耐着性子走了一段到公车站坐公jiāo。 正是盛夏,这个点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虽然号称是空调车收的的是空调车的钱,但是这会子就算没有什么乘客车窗也都是打开的,热风呼呼地chuī进来,车里一股子难闻的焦皮子和汽油混合的怪味。郑陆一手虚扶着红肿的腮帮子,一面把眉头皱成个死疙瘩,只半个屁股坐在座位上,因为车窗上到处都是汽车空调滴下来的水珠子。 出了老城区车子就上了大桥。远远地就能看到河对岸林立的十几排崭新的楼房,那是暑假前刚竣工的锦绣华庭小区,听说目前房子正大卖特卖,二期也热火朝天地盖起来了。 过了大桥就是锦绣华庭站,车门一开,上来一个男人,一看就是工地上gān活的,裤腿上沾满了白石灰,肩上还扛着两根锈迹斑斑不长不矬的铁管。 胖司机立马扯着破锣嗓子用锦绣当地话喊起来:不能上,这个不能上空调车,等下一班一块钱的。 男人:为啥? 司机:这是规定,赶紧下去。 男人:这是啥规定啊?昨天我也坐的这路车。要不起一份货票? 司机:不行就是不行,快下,这一车人等不起你。 男人:大兄弟行个方便吧。 司机:谁跟你称兄道弟的,也不仔细瞅瞅你自己。 男人: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司机:跟你这样的还用客气,客气请你下去你非站这找不客气。 男人:我这样的是啥样啊?我今天就非坐不可了。 …… …… 五分钟以后,胖司机推开车门跳下车,反手砰一声将车门关得震天响。也不理会车上其他的乘客怎么叫骂吵嚷,站在大太阳底下,竟掏出烟来点上,龇牙咧嘴地抽起来了。 操了。 郑陆扶着腮帮子,骂了一句,从座位上站起来,经过那个惹出事来的正气的满面绯红的男人身边,忍着牙疼没好气地说:不下去就找位子坐好。然后直接坐进驾驶室,挂档,加油门,方向一打,车子一下就窜出去了。 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胖司机叉着腿站着,手指夹着烟,楞眼望着车开走,然后骤然一惊,原地一蹦跶,撒丫子就追上来,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 郑陆虽然没有本,但是早就跟着陶承柏把车练熟了,这会子刚过了大桥,新城区的街道也宽,加上下午这个点车也少,开起来不要太顺手。 到了下一站,郑陆对着面前的按钮不问头青蛋肿啪啪啪就是一通乱按,前后门齐刷刷地开了,喇叭里也开始报站名。乘客该上的上,该下的下。 后视镜里那个胖子远远地落在后头,还张牙舞爪地边追边骂,满头满脑的大汗,那气息早已不够,声音都变了调:妈了个B的,给停下,要撞死人的…… 郑陆把车又开了一站,直接停到了大医院的门口,从驾驶室跳下来,三两步就窜进了门诊大厅。 锦绣县的机关行政单位现在已经全部从老城区那边搬过来了,县人民医院也是前年刚搬到新城这边来的,从外面看,几栋大楼很有几分摩登的气派,宽敞的大厅,gān净的大理石地面能照出人影来,电梯直通楼上楼下。可惜医生还是那些个医生,老资格的渐渐退了休,新进来的也都是混不进省市的大医院的,越发得没了什么jīng湛的医术。 郑陆躺在怪模怪样的椅子上,被一管小灯光照着,大张着嘴,处于对疼痛的畏忌,心里着实有几分紧张。 女医生是个医学院毕业没多久的,皮肤倒是很白,中等个头,从郑陆进来两手就一直揣在白大褂的兜里,见到病人是如此一个标志周正的帅小伙,一时之间在心里忍不住赞叹了两声。 她从工具盒里拿出一个榔头一样的东西,和风细雨地说:"可能有些疼,忍着点啊。" 只一下,就把郑陆的冷汗全都敲出来了,尼玛这是敲锣呢?刚才打的是麻药么? 郑陆攥紧扶手,手心里全是冷汗,把面前的女医生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地问候了好几遍。终于在最后一下痛到极点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下意识一出手,一掌将女牙医推开,只觉触手绵软,隐隐竟有一股很qiáng的反弹之力。女牙医还兀自拿着个榔头,那脸上已经是漫天红霞飞了。 郑陆被这一通疼痛折磨得够呛,中午因为牙疼也没有吃饭,肚子早已饿了,再看看外面的白花花的太阳,便站在大厅入口处的空调底下,再也不愿动一下了。 掏出手机来,有十几个未接电话,自然都是陶承柏打来的。虽然还置着气,但眼下更不想遭罪,便给陶承柏发消息:过来接我,在人民医院呢。 刚发过去,陶承柏就把电话打过来了。郑陆一把掐了,回道:老子刚拔了牙,嘴里疼着呢。 陶承柏立刻发了消息过来:马上到。 哼!郑陆从鼻子里细微地哼了一声,看来陶承柏是在新城这边不远。 正望着外面的大太阳出神呢,台阶下面走上来一个浑身乌黑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只两只眼白从一片糟黑里露出来,把一双脏手直直伸到郑陆跟前来:行行好,行行好。 郑陆伸手到裤子口袋里掏了一下,就两个钢镚刚才坐车了,便摸出一张五块的放到那双脏得看不出原样的手里。转开几步,接着看着外头发呆。 哪成想,这小乞丐每日里到处行乞,最是有眼力的,一见郑陆如此慷慨,又见他长得细皮嫩肉的,必是个有钱的少爷,便腆着脸跟了过来:善人,再给点吧,善人。 郑陆把嘴角往里一抿,后槽牙压了压嘴里那一团棉花,又把手伸进了口袋,摸出来一张擦汗用的雪白的餐巾纸,打开捧在手里,搁在小乞丐脸前,一低头,冲上面猛然吐出一大滩血红的东西来,把个小乞丐吓得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老远就听到一阵机车的油门声。陶承柏将车子子弹一样直冲到大厅台阶下面,一个漂亮的摆尾动作,将车稳稳停住。长腿一抻,将车腿子踢出来,潇洒地下了车。穿着灰色的机车裤更显得那一双长腿遒劲有力。 这么热的天,穿这么骚包给谁看呢,也不怕屁股上长痱子。 陶承柏拎着头盔两步就跨到郑陆面前,额前的头发已经整个汗湿了,完全没了造型。一抬手屈起两根指头将郑陆的下巴勾起来,贴着脸左右仔细看了。 "肿了啊,晌午还好好的呢。拔了?疼不疼?" 郑陆拿一双杏仁眼把他脸上的神情划拉了一下,扬手将那只爪子拍掉了,忍着牙疼吐了两个字:回去。 机车嗡得一阵风一样穿过大街,医院门前公jiāo站台等车的人,整齐划一地对其行注目礼。 知道郑陆怕热,陶承柏并没有直接过大桥回老城。两分钟以后,顶着大太阳将机车驶进了县jiāo通局的大院。 陶承柏把车停在楼荫里:"我上去拿钥匙啊,马上下来。"知道郑陆这会不高兴呢,说完也不等郑陆答应,胳膊夹着头盔颠着步子就上楼了。 楼里静悄悄凉yīnyīn的,这个点人估计全找地方猫起来打盹了。陶承柏直接拧开了出租办主任的办公室门,他表姐夫姚玉东上身只穿着背心正伏在沙发上睡得香呢,制服丢在一边的茶几上。车钥匙从上衣口袋里露出来。陶承柏拿了钥匙也不叫人,将头盔随手往沙发上一扔,直接到楼下取车。 陶承柏把车里空调打得高高的,绕到楼前,将郑陆这面的车门打开,又从车后座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来。郑陆一猫腰坐进来,也不接水,大呼一口气。直接手脚摊开地靠到座位上。 刚开出jiāo通局大门,陶承柏的电话就开始响了。一看,正是那个刚见过面的刘亚楠。刚才怎么就没想起来关机呢。 郑陆是最烦这刘亚楠的。 陶承柏挠了挠头,他这两天已经被这姓刘的缠得没了脾气。 "gān吗不接?"郑陆懒洋洋地出声。 手机再次响的时候陶承柏只得按了接通,并开了外放。 "陶承柏,你在哪儿呢?怎么说走就走啊。" "我有急事,先走了。茶钱我已经付过了。" "……那好吧,下次……" "那什么,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清楚了,我对你没那意思。"陶承柏赶紧在郑陆面前重申立场。 "……我真没别的意思,难道做个朋友也不可以?" 刘亚楠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楚楚可怜了。刘亚楠是跟着父亲调职来锦绣县的,高二下学期进了他们班,对德智体美劳五项全能的陶承柏产生好感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只不过她韧性特别好,被明显地拒绝了也毫不气馁,还是隔三差五地想约陶承柏出去,很有几分牛皮糖的特质。 "不好意思,我开车呢。"陶承柏说着就利索地把电话掐了。往副驾驶看了一眼,郑陆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的,两条长腿从卡其色的短裤里伸出来jiāo叠着翘在车前的台子上,因为副驾驶那边太阳西晒,那腿就斜着往方向盘这半边伸,随着车子行驶轻微地晃dàng着,白嫩得跟五月里的两根水葱似的,让人恨不得伸嘴上去咬两口。 小时候郑陆是个标准的胖小子,圆滚滚的像个刚出锅的大白馒头。因为从小到大两人是一直在一起,就算变化了也不大显眼,陶承柏也记不得郑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往下掉膘的。只是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眼睛再也离不开他的时候,人就已经变成一个身量修长的大小子了,倒是脾气跟身材明显成反比地变化,真生气了能十天半月地不搭理人。 陶承柏长到十八岁的这一年夏天,因着心里那不为人知的隐秘欲望,最受不了的就是郑陆不搭理他。 ☆、2 第二章   陶承柏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是奔到楼上把空调打开。再下来的时候,看见郑陆还站在廊下,叉着腿站着,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漱口呢,嘴里的水全喷到了小花园里的月季花上。 "外面热,还不进来。" "我现在饿死了。"郑陆还有些余气未消的样子,口气里又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中午牙疼没吃下饭。"牙拔掉了现在讲话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腮帮子那里少了一块。 外面大门响的时候,陶承柏正套着半截花围裙在厨房里给郑陆做菜粥呢,医生说刚拔了牙要吃冷流食。 一个白白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瘦高的小伙子,,身后huáng色的面包车车门开着,座位上堆着十来箱不知道什么玩意。"陶承业不在家。"陶承柏一看就知道是找他大哥办事的。 那个中年男人满眼的jīng光,一听脸前的人直呼陶承业的名字,就知道肯定是家里人。那笑容就更加得热情饱满了,一个劲qiáng调和陶总是说好了的,东西放下来就行了。这样的事是常有的,不过为了保险绝对是要打电话核实一下的。 "郑陆,郑陆!"陶承柏站在大门口的骑楼底下往楼上喊,他刚手机扔楼上了。 二楼阳台的推拉门开了,郑陆把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你丫嚎什么呢?" "你给哥打个电话,问下是不是有位姓周的找他有要紧事。" 郑陆往楼下看了一眼,知道是正事,便不再废话,回屋打电话了。一分钟以后才出来跟陶承柏说:收吧。 那两人便笑眯眯地把东西一股脑地搬进了陶家客厅,速度简直是快极了,临了又留下一个褐色的信封。陶承柏颠了一下,知道里面是张卡,等人走了以后便自作主张地拆了将卡揣进裤兜里。 "老子快饿死了。"郑陆冲完澡,套着运动短裤坐在chuáng上,一边摆弄腿上的电脑。 陶承柏捧着一碗粥站在空调的出风口,手里调羹不停地翻搅着。 "你说大师兄这么做是不是黑了点啊。"郑陆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 陶承柏知道他说的刚才收礼的事。郑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喊陶承业大师兄。陶家上一辈人丁兴旺,光姑姑就有三个。小姑爷朱天明年轻时获过省里的武术冠军,结了婚以后办了一个宏坤武校,学校就在老武装部那边,环境非常不错。收了一帮学生,但是正儿八经的徒弟就只有他们这一挂人。郑陆小时候处于对武侠世界的无限向往也蹲过几年马步踢过几年腿,可是本身是懒散的性子,小时候又胖滚滚的练得着实辛苦,坚持了两年,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你觉得我哥会因为这么一点好处就把工程给他。如果给了他那绝对是因为他的东西质量过硬,收他东西只不过是给他面子让他安个心罢了。" 末了偿一口粥,确实不烫嘴了,才端给郑陆。站在边上看郑陆一扫平时的懒散劲吃得都有些láng吞虎咽的了,刚洗完的头发还没gān,满脑袋支楞着,着实可爱,便弯下腰在郑陆白皙的后脖子上使劲咬了一口,被郑陆凶神恶煞地踹到了一边,这才笑着爬起来扒了裤子进浴室冲澡。 从初三那年的暑假郑陆在澳洲小姨那过了一个月回来以后,陶承柏就添了这么一个坏毛病,跟只啄木鸟似的私底下喜欢对着他乱咬乱啄的,不管怎么横眉竖目地警告他,过两天就又故态萌发。完全拿他没办法。 事实是在那漫长的一个月里,陶承柏跟掉了魂似,吃不好睡不香,连武校都提不起劲去了,终于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在一边想着郑陆怎么还不回来这日子真是无聊透了一边撸完一管的时候,少年陶承柏福临心至地参悟了他自己心底那隐秘的秘密。 微热的水流过健壮的胸,肌理分明的腹肌,流向欲望的中心,陶承柏闭上眼,脑海里呈现出方向盘旁边轻微摇晃的那一对嫩汪汪的细长的腿,手就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下面。 等陶承柏撸完了从浴室里出来,郑陆早已经吃完躺下了。因为午觉没歇好,这会子吃饱喝足牙也不疼了,便迷糊地又要睡着了。 陶承柏在郑陆边上坐下,用毯子把人盖好,瞅着那浓密的长睫毛忍不住在郑陆的眼皮子上啄了一口。哪知道郑陆还没睡实,扬手拍了他一巴掌,咕哝着说:说多少次了,亲毛啊亲。 "我就是要跟她把话说清。你也知道这女的这两天有多烦。"而且还是挑郑陆睡午觉的时候出去的,就是知道郑陆烦她怕郑陆知道不高兴。 陶承柏还想说什么的,一低头,发现这会郑陆是真的睡着了。便凑近了那张薄唇,呢喃着问:就因为她得罪过你就不乐意我跟她来往啊?至于这么不高兴吗?为什么不高兴?还不承认?再不承认我可咬你了。 郑陆自然不会承认什么,陶承柏便安安心心地在那张薄唇上印了一个吻。 陶承柏玩了一会游戏,也乏了,把电脑丢到一边,起身将窗帘拉上,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便挨着郑陆躺下了。隔一会,又翻过身来,一把将郑陆搂到怀里。 两人一气睡到五点,还是被电话吵醒的。 "哥?" "在家呢?" "嗯。" "还在睡?郑陆这睡懒觉的毛病还传染了,起吧,晚上过来吃饭。" "哦。在哪儿?" "分金亭。" "对了那个姓周的还留了一张卡。" "嗯,知道了。" 电话刚挂,姚玉东又打过来。 "在哪呢?" "在家睡觉。" "把车给我送来。" "有事?" "今天是礼拜五啊,钓车。" "知道了。" 郑陆已经被吵醒坐起来了,他的头发是半长不长的模样,这会便乱七八糟地竖着。 陶承柏捻着两指将郑陆的下巴挑起来,随意地扫了一眼,"不肿了,里面还疼不疼了?" 郑陆垂着眼睛,还有点没睡醒的迷瞪,只是条件反she一般地抬手把陶承柏的爪子拍掉,只觉得喉咙gān涩:"渴死了,去弄点喝的来。" 陶承柏光着膀子跑到楼下,开冰箱抱出半个沙瓤西瓜,拿一个特大号调羹插进去搅了几下,先挖一勺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单手拧开了糖罐子,又挖了两大匙绵糖进去。 两人坐在chuáng沿上,头顶着头,陶承柏执勺,三下五除二合力把半个大西瓜吃完,其间陶承柏提了一句:什么时候也去接台车回来,没车不方便。 吃完了两人又上下一通收拾,这才齐齐出了门。 锦绣县,地面说大不算大,经济说繁荣可也远没有沿海城市那么发达,从老城到新城,里外三环,八十码的车速只要两三个小时就能兜上一圈。但就是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却有着几千辆的黑车。 所谓黑车当然就是那种没有营运资格却非要载客赚钱的私家车。 说到姚玉东的职位在jiāo通部门里真的很小,就是个出租办的主任,不过这位置跟无数黑车挂钩无疑是个肥差,并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 今天礼拜五,明后天相关部门公休没有人处理事情,被抓到的车拖到停车场按天收费,就算有关系的至少也要等到礼拜一才能jiāo了钱放出来,至于罚款,罚多少,这就要看情况酌情处理了。 周末的时候你要是到jiāo警大队的停车场去看一眼保准能吓上一大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全锦绣的黑车都他妈的在这里集合了呢。所以说礼拜五实在是个钓车的大好时机。 这个时候太阳考了一天了也实在是累得没劲了,暑气终于下去了一点,预报今天有雷阵雨,不过这天气现在看来实在是没有一点要下的预兆。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郑陆和陶承柏便人手一支雪糕很有些无聊地歪在汽车后座上扯闲篇打发时间。姚玉东仍是穿着白色的棉背心,在驾驶座相对窄小的空间里,艰难地翘着一个并不怎么标准的二郎腿。后背直直地靠在椅背上,眼睛不错一下地盯着老远处的一台私家车。 郑陆想横着躺下,便用脚丫子踢陶承柏,想把人赶到前面去坐。陶承柏不乐意,他便直直躺下把脚伸到陶承柏肩膀上。郑陆自然是不必担心陶承柏跟他生气翻脸的,陶承柏比他大一岁,从小就宠他,疼他跟疼儿子似的,最近这二年更是疼得变了态了。 "妈的。"姚玉东忽然一扬手冲自己大腿狠拍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怎么拍出来那么大动静的。"这个627真他妈的成jīng了。今天我非钓着他不可,钓着了非狠罚他一把不可。"姚玉东倒是想自己上去钓呢,可惜全锦绣的黑车主没几个不认识他的。 姚玉东撒完了气挺直的背也跟着塌下去了,摇下了车窗户,远远地冲外面的那个托摆了摆手。这是第三个人了,这个627不好钓。再过一会说不定要挪地方了。 郑陆笑着踢了踢陶承柏:"你去替东哥钓去。"陶承柏斜睃了郑陆一眼,把郑陆的腿从肩膀上颠下来,拢到怀里。郑陆不依不饶地又在他肚子上踢了两下以后,他就真的推开车门出去了。 陶承柏直奔627去了,走到跟前却转进了旁边一家小小的冰沙店。买了一份西瓜番茄大杯冰沙,这是郑陆爱吃的口味。 出来以后也不直接上车,站在车窗前一边吃一边问价。司机是个年轻人,容长脸,鼻子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走吗?" "到哪?" "绿波làng。"绿波làng是分金亭大酒店旁边一家洗浴城。 "20." "太贵了,便宜点。" "20块没多要,现在油价那么贵。" "我是学生没钱。便宜点。" 容长脸偏着头仔细看了一眼陶承柏,已经确定他不是钓车的了。最近打/黑打得紧,他一向小心,而且今天是星期五。只要是直接拉门坐进来说了地方在他要了很高的价格也完全不还口的人他就认定是来钓车的,而且托全喜欢坐后座,他一律拒绝。 "15" "再便宜点。" "不坐算。" 陶承柏见好就收,立刻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了。从后视镜里遥遥地见街尽头姚玉东那辆破普桑跟上来了。 结果自然是付钱的时候被姚玉东抓了个现行。 面对容长脸的瞪视,陶承柏便很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好把瞪视全兜拢过来再原封不动地扔给郑陆。 "都怪你,害人家罚钱了吧。" "那不一定,说不定人家有关系呢。" "那也要白jiāo几天停车费吧,找关系不要花钱的啊。" "是你把车钓上来的,怎么赖我。" "你不撺掇,我会去啊。" "我让你去你就去啊。我让你死你死去啊。" "可不就是么。不过死也要找你陪葬。"陶承柏说着一把将郑陆的脖子勾过来,冲肩膀上低头就是一口。 郑陆笑着哎呦了一声,"陶承柏,我操/你大爷!" ☆、3 第三章   箍桶街是锦绣新城区最繁华的一段,汇聚了各种饭店,娱乐中心,商城,卖场。此时街上各种路灯霓虹灯陆续亮了起来,天气是如此炎热,人群熙攘,好不烦躁。 陶承柏到绿波làng对面银行的自动取款机上验了一下那张卡里的钱。浓重的眉眼做了一个略微意外的表情,没想到这个姓周的出手倒是蛮大方的。 两人散步似的一摇三摆地走到了分金亭酒店,进了包厢,正是白天那个姓周的请的客。 周礼光见了人立马发出了一阵哈哈笑声:"我今天一见着就觉得和陶总长得像,果然就是令弟。一表人才啊。"其实心里在想:长得像没什么,不要也是一肚子坏水就好了。 "这位呢不知是谁家的少爷?"周礼光笑眯眯地望向郑陆,话却是对着陶承业问的。 "城建局郑局家的公子。"陶承业稳坐在主位上,穿着一件蓝色细格纹衬衫,松弛有度地束在深色的西裤里,给人一种腰身很细的错觉。和陶承柏一样的浓眉生动地翘起来,手搭在雪白的桌巾上,嘴角噙着一个矜持有度的笑容。 "哦~"周礼光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似的,热情道:"两位少爷快请坐。服务员把菜单拿来,两位少爷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随便点,千万不用客气。" 红底鎏金边的大菜本,陶承柏翻到一个好的便问郑陆要不要尝尝,郑陆也毫不客气,挑自己爱吃的又点了有五六道。 吃饭的人不多,一共七个人。那周礼光热场子是一等一的高手,火力主要都集中在陶承业身上,周围的陪客他也能一个不落地照顾到,左一杯敬右一杯劝的,欢声笑语,花样频出,喝酒跟不要钱似的。 今天的这个饭局是那种目的达成了纯粹为了吃饭而吃饭的。因此气氛格外地其乐融融。全是兜圈子扯淡的话题。陶承业一直都是笑着的,一种矜持的年轻有为的笑容,耐心十足的样子,又夹杂一点并不会轻易为对方的热情所触动的冷硬。 陶承业比陶承柏大上十来岁,其实中间还有一个姐姐,五岁上生了场大病没了。陶母伤心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后来还是想要一个闺女,也不管丈夫是国家gān部计划生育要以身作则什么的,又生了一个可惜又是个小子,这就有了陶承柏了。 自从父亲调到省里以后,陶承业就兼顾起了家长的角色。陶母走的时候是一心想把陶承柏带到省里去的,可是陶承柏死活就是不愿意,要去也可以,除非把郑陆捎上,但是这话又不好大明大亮地说出来。当时陶承柏已经高一,平时是个开朗沉稳的性子,但是为了这事很是大闹了一通,最后以陶承柏全面胜利收场。 陶承柏将一盘大虾转到自己面前,用湿巾擦了手,拿起一只,掐头去尾,只剥出尾巴上一小节白肉,放到郑陆脸前的小瓷碟里。郑陆上半身坐得规矩,下半截在桌布底下却是驾着腿。陶承柏剥好一个,他便一筷子夹了在醋浅子里正反蘸两下送进嘴里。一口气吃了二十几个。末了陶承柏跟服务员要了一个新的湿毛巾,递给郑陆擦嘴,再把毛巾反折了,一根根擦自己的手指头。 席上只有周礼光不时往他两这边睃一眼,真是一个比一个像祖宗,他心道,gān成点事真他妈不容易,熊东西老子今天非把姓陶的灌趴下。 饶是持重严肃如陶承业左拆右挡最后也被周礼光劝了很多酒,他自己更是早就喝的满面通红,杀敌一百,自损三千。他饶是亏很了但是看到陶承业脸上红红的心里也就舒坦了。 一行人且行且笑地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就听得外面哗哗的,原来是下雨了。看来天气预报还是有点准头的。一群人正站在大门口踌躇呢,忽然天边咔擦一个惊雷,天跟撕破了一个大口子一样,雨就开始往下倒了。 周礼光仍是笑眯眯地,顶着个大红脸摇摇晃晃地,去柜台开了几间房。 陶承业今天喝得稍微有点多了。跟姓周的在房门口又应景地扯了两句蛋,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哥,你没事吧?"陶承柏靠在浴室门上,歪着头向浴室里问。 "没事,能有什么事。" "这姓周的也太能喝了。" "喝酒到没什么,就是嘴太碎了,一晚上快被他烦死了。"陶承业说着话从浴室走出来,只在腰上围一条浴巾,虽然最近两年太忙已经很久没有练拳脚功夫了,但是这么多年练下来的底子,身上的肌肉线条还是很漂亮的。 陶承业在沙发上坐下,抽出一根烟点上:"他不是留了一张卡么,有多少?" "倒还算大方。"陶承柏跟到沙发旁,在扶手上歪着,伸手比了一个数字。 "留着花吧。" "哥,我想买台车。" "好啊,买吧,前些时候不是已经把证拿了么。你也大了,不要整天骑那个东西,走哪都是大动静,惊动好几里地。想买什么样的,钱够么?" "够,就买个一般的。"其实他早就想买车了,郑陆怕热,大热天的没车走哪都不方便。 "哥,要不要打电话给小璇姐让她来陪你?" "这么大雨,叫她gān什么。"陶承业直直喷出最后一口青烟,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拧灭。"她这会子应该已经睡了。" 陶承业抽完一根烟,就觉得脑袋更晕了,脸上热热的,犯了困劲。 陶承柏回到房里,郑陆正支着肘趴在chuáng上跟郑光辉打电话,手边还搁着一小袋白皮瓜子,一边说话一边闲闲地磕着。 "你跟我装什么大瓣蒜啊,你要是能等到dòng房那天老子跟你姓。"正说到这句的时候,陶承柏横着躺到chuáng上,把头枕到了他的屁股上。郑陆腰胯用劲往上顶了一下想把他颠开,陶承柏顺势把头滚到了他腰上。 郑光辉在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郑陆伏在chuáng上哈哈哈笑个不停。 和郑光辉聊完了,郑陆又给郑妈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不回了,"嗯,大师兄喊我们过来吃饭,就在这边住下了。" "起开。"郑陆回手拍了陶承柏一巴掌。陶承柏跟没觉着一样装死不动。 "滚,老子腰要被你压断了。"陶承柏听了这话噗一声笑出来,嘴巴都要咧到耳后头去了。一翻身就真的滚开了,向上拱了拱,和郑陆并排趴着,也去抓袋子里的瓜子磕。 "刚才笑什么呢?chuáng都快让你捶塌了。" 郑陆又笑起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笑得肩膀都抖起来。陶承柏也不急着想知道是什么事,就看着郑陆笑,郑陆刚才酒桌上吃海鲜的时候喝了一杯酒,这会子脸上红扑扑的,笑得跟朵花似的。 陶承柏慢条斯理地催他:"快说!" "他刚开始还想骗我来着。他说跟媳妇头一回,紧张地楞没找着地方。"郑陆说着又笑了一气才接上,"肿了,跟个大蘑菇一样,说他疼了好几天。"说完用手抹了一把眼角,抬起脸才发现陶承柏根本就没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里跟下了火一样烧人。 "滚!"郑陆中气十足地骂了一句,翻个身背对着陶承柏。 一时安静。 "这个傻缺。"陶承柏半响笑着骂了一句。郑陆不接话,只是抬脚踢了陶承柏的迎面骨,真是下了狠劲的,被踢的也并不大声喊疼,只是把头凑近郑陆的脖子耳朵,哎呦哎呦地在背后小声叫唤,有逗人的促狭心思,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 两人就这么躺了好长时间,因为下午都睡饱了这会子实在是找不着一点困劲。浴室的窗子没有关紧,便听得外面一阵一阵的急雨声。 "光辉不是八月初要结婚的么,正好咱们去接台车,到时候一块去迎新娘子怎么样?"陶承柏看着郑陆的后脑勺,半边脸贴在chuáng上,声音沉沉的。 话落音了半响郑陆才慢腾腾地搭腔:"今年是要提前开学的,买了以后也是放着,难道你要开着去学校?"那也太显摆了。 "放着就放着呗。放到明年又不会坏,到时候我们开到大学去岂不方便。" 听陶承柏的意思,两个人大学肯定还是要在一块的。陶承柏你这个变态玩意,是打算一辈子缠着我了。 "有车当然好。"郑陆终于把脸转过来了,脸上还是红红一片,浓密的长睫毛垂着,把眼神都要遮住了:"不过我爸要是知道了,到时候你可别说是我让你买的。" "本来也不是你让我买的。"陶承柏又把嘴巴咧到耳后头去了。 "我爸可不这么想。"郑局长常说的一句话是:好归好,钱要分清。事实是陶承业的房地产公司有很多地方都和他这个城建局局长的权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两家人都在政府里作事,他知道郑陆和陶承柏好,他只是不想有心人从中捕风捉影。 买车的事就这么定了,两人趴在chuáng头,默默无言地跟比赛似的,你来我往,一会就把一小包白皮瓜子给磕完了。 ☆、4 第四章   清水湾公园。 一行人起了个早,在草皮上拍婚纱照。 背景远处是锦绣县的遗迹大雁塔,近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木桥,木桥下面是从环城河流出来的一条细细的活水。不知是哪个手欠的扔了两个红色的塑料瓶子在水里,如果拍进照片里的话真的是非常显眼。 众人正围在桥上考虑要到哪找根长木棍给捞上来,这时候摄影师从后面走过来,长发一甩大手一挥:没事,后期会和新人脸上的雀斑一块P掉。 新郞正是郑光辉,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此时正孩子气地鼓着双颊,不停地用一方白色的小手巾擦汗。郑光辉读书时候成绩贼差,后来就去参了军,回来直接进银行做了押钞员。整天穿着帅到爆棚的制服手里还扛着钢枪头上还带着钢帽,郑光辉对自己的这个新形象简直满意到要给自己打一百分,工作起来那叫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积极热情,不知怎么的就把做柜面的甘萍萍给迷上了,那么灵灵巧巧的一个姑娘,和郑光辉倒是很般配的。 郑路自从听说了郑光辉要结婚的消息就一直怀疑甘萍萍其实是不是已经有了,因为郑光辉从订婚到结婚直接是连红滚的,中间隔不到一个月,之前也没怎么听他提过甘萍萍这个人,一切都显得很着急似的,现在连这婚纱照也拍的火急火燎的,大概是免不了要被这个什么九妹的影楼狠宰一通的。 郑陆躺靠在驾驶座里——陶承柏买的新车宝蓝色的福克斯两厢,车里还有一点崭新的座椅的那种皮子味——手里吃着一小袋冰糖核桃,他现在非常想把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摄影师抓过来捶一顿,这厮太会折腾了,这么大热的天,一会让新郎抱新娘,一会让新娘抱新郎,一会要撒娇一会要亲嘴还要眼神到位什么的,他以为这是拍电影呢。 陶承柏正蹲在地上帮新娘子扯平婚纱后摆,手臂上的半截黑色T恤袖子被肌肉撑出一个明显的弧线。如果不看脸,单从背后看的话,陶承柏已经是一个宽肩窄臀,身材擎长的成熟男人形象了。终于把婚纱的大尾巴理好了,一对新人也被摆弄出了深情对视的造型,甘小雅快速上前给姐姐甘萍萍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摄影师摸了摸自己顺溜溜的小辫子,潇洒地将其往后一甩,几乎要将它绕脖一周,似乎很满意了,示意举反光板的人往后退一点,举着相机前后左右地拍了起来。 陶承柏拍拍手,转过脸往这边看了一眼。车窗上贴了遮阳纸,从外面是看不到什么的。那个甘小雅走到陶承柏身边笑着说了什么,陶承柏就往公园的大门方向跑去。一会拎了一袋饮料回来,给每人发了一瓶。 按道理这一切都应该是郑陆来做的,郑家他的几个叔爷里就只这么一个表哥,结婚了当然要处处帮着忙活。但是陶承柏既然来了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只要意思意思,略站一站,站累了现在坐在车里chuī空调就行了,来的时候陶承柏刚给车子加满了油。 郑陆抹了抹嘴上的冰糖渣子,拧开一瓶饮料咕噜喝了一气,再慢条斯理地把瓶盖拧上,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外面。嘴角习惯性地往里抿了抿,忽然将车窗降下来,冲草地上喊了一句:"陶承柏。" 陶承柏正举着一瓶矿泉水,和甘小雅说笑,女孩子一双丹凤眼,眼神透亮,看样子十分开心,可能觉得在一个不相熟的年轻男人面前不能失了矜持,因而捂着嘴笑得十分秀气。陶承柏听到郑陆喊他,立刻把甘小雅丢在一边,快速往树荫这边走过来。走到车跟前一手搭在车顶上一边弯下腰,浓捷的眉毛稍稍一扬,一脸的笑意:"怎么了?" 郑陆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喊他过来到底是要gān嘛的,只好随便扯了一句闲话,见甘小雅正一个劲往这边瞧,顿了一下就不走脑子地冒出一句:"你怎么走哪都招猫逗狗的?"郑陆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刚来的路上刘亚楠沉寂了几天又给陶承柏打来一通电话。 陶承柏听了这话也不笑了一伸手就捏住了郑陆的腮帮子,那脸上的肉立刻被扯得变了形,郑陆哎呦猫叫了一声嘴里的核桃差点掉了出来,立马丢了手里的零食,两手一左一右地楸住陶承柏的脸颊,使劲往两边拉扯。陶承柏就被扯出了一个丑八怪的模样来。郑陆裂开嘴笑起来,哪知道陶承柏更加配合地收回手一个手指头把自己顶出一个猪鼻子来,并做横眉竖目状,郑陆噗一声就笑出来喷了陶承柏一脸的核桃渣子,陶承柏此时已经把半个身子都伸进来了,两手专拣郑陆的腋下的痒痒肉挠。郑陆立刻哈哈哈,嘿嘿嘿,呵呵呵地笑个不停,一边圈成一团对着陶承柏乱拍一气一边往副驾上连滚带爬,嘴里接不上气地乱骂:"滚……滚你妈……的……哈哈……" 两人正闹呢,那边摄影师就嚷着换地方了。陶承柏已经直接从车窗里爬进去,斜斜地骑在郑陆身上,把脸上的东西往郑陆的衣服上蹭,郑陆摊在副驾上直喘粗气,有气无力地扯着陶承柏的手臂哎呦着喊好汉饶命。 郑光辉两步路也不愿走,拉着新娘子坐进车里来,接触到空调的凉气一个劲喊慡,用小手巾给老婆擦汗,头也不抬地说:"笑死你这个懒蛋,来了就知道躲在车里享受。" 甘萍萍捂住胸口的婚纱,探头冲甘小雅喊了一声,甘小雅背着包,手里提一个垃圾袋子,只是冲这边笑笑,摆摆手说不热。 陶承柏把郑陆整治了一顿,心情很舒畅,轻巧地掌握着方向盘,跟在工作人员后面转移到合适的拍摄地点。慢慢地靠近了走在最后的甘小雅。甘小雅从后面看身量苗条,腰也细,虽然又是背包又是提袋子的,倒真没有冒大汗。陶承柏把车窗降下来,非常和气地招呼:"上来吧,坐一会凉快,还要走一段呢。"后面的郑光辉也招呼她上来,甘小雅不好意思地笑了,再不上车好像很薄人面子了,只好拉了车门坐上来。 到了一片杨树林子,陶承柏等人都下了,把车调了个头停在了路边的树荫底下。 "他们下午拍室内的,要不要去了?"陶承柏问郑陆。 "不去不去,没意思。"郑陆闭着眼睛没好气地说,头在座椅上蹭了蹭,好像要找一个适合睡觉的姿势。 陶承柏下了车,一边关门一边无可奈何地对着空气说话:"都是不相gān的。也不管是谁家的柴草垛子,你反正是蹲下来就乱扯一气。" 郑陆没绷住嗤一声笑了,犹暗自嘀咕:滚你妈的。 忙活了一上午终于是把外景给拍完了。 郑陆本来是要回去的,但是碍于自己伴郎的身份,又被郑光辉给捶了一顿,就只好不情不愿地继续陪着,于是后面发生的那件糗事,他和陶承柏当然就没有错过。 郑光辉是那种高而偏瘦削一点的身材,最后换上的那一套衣服他穿着就有些肥了,背后和裤腰都是服装师用别针给别上的。摄影师要求的动作是公主抱。等到表情气氛都符合要求了以后,郑光辉已经快要力不能支了,他只能在心里将摄影师的所有女性亲属默默地操了一遍。终于搞定了以后,郑光辉立马松了手,甘萍萍直接落地,一脚踩掉了郑光辉的裤子,于是新郎就穿着一条红色的内裤下体纤毫毕现地bào露在了大家的面前。 所有人一齐无声地张开了嘴,然后各自低头装作没看见一样忙碌地摆弄手里的东西。只有郑陆小声地哎呀了一声,立刻从椅子里坐直了身体,急急忙忙地掏出了手机,快捷键开了摄像头,对准郑光辉就来了一个五连拍。然后快速保存,并在郑光辉慌里慌张地提好裤子之前用蓝牙把照片传到了陶承柏的手机上。 发完以后,郑陆抬起头,嘿嘿,和陶承柏相视一笑。 新郎新娘进到里面换衣服去了。 只一会功夫,郑光辉抻着只穿了一只的衬衫袖子一手举着手机气急败坏地跑出来,扫视了一圈,只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小姨子。只好气急败坏地又跑进去,愤愤地想:小崽子敢消遣我,见着了看我不捶你一顿好的。 ☆、5 第五章   郑陆因为发照片调侃郑光辉人白腿长隔天见面果然被做表哥的给狠捶了一顿。并且被郑光辉各种使唤,陪着逛商场买衣服,参考酒店菜单,跑腿挑婚纱照,帮忙布置新房,买一些散碎东西。幸好有陶承柏开着车跟前伺后不辞辛苦地忙活。这大热的天gān什么不好,非急着办婚礼,简直要把人给忙得晕倒。 虽然是在酒店里宴客,但是老规矩还是有的。婚礼的前一天已经在郑家前院的门楼顶上架起了一台喇叭,下午的时候就开始播放各种音乐,放的大多是锦绣县的地方戏,这个堪称传统,方圆二里地立时都被噪音团团笼罩了。本来天气就炎热,如今再加上噪音越发吵得人不得安宁。 郑陆站在一面墙的窄窄的荫凉里,单手捧着一叠红底黑字的大喜字,另一只手端着一小碗还有余温的浆糊,下巴上已经聚了一串汗珠子,微微一点热风chuī来,皮肤痒痒的,此时很想弯起手指将脸上的汗珠刮掉,便忍不住催促:"快一点!" 陶承柏嘴里含着一柄小刷子,两手稳稳当当地把大红喜字的底角在墙上碾平正了。这才快步走过来,一手接过浆糊,一手捞起自己的T恤下摆,往郑陆脸上左右擦了两下。又把郑陆一直翘着的食指翻过来看了看。郑陆的婶娘将浆糊烧好了以后盛在一个小铁碗里,停了一会郑陆去端的时候没想到还是烫手,结果就在食指上烫出了两个水泡。陶承柏现开车到姥爷家找了一点狗油,回来仔仔细细地给郑陆涂了几遍。 陶承柏见不得郑陆害热,况且手上还烫着了,就又想让郑陆回去,"太热了,没几张就贴完了,你把东西都给我吧。" 郑陆翻了一个不耐烦的白眼,也不理他,径直往前走了。 两个人把一路上的红喜字贴完以后都热得满身大汗。专门捡树木的荫凉地走,大步疾行地回了郑陆的大伯父家。 越近喇叭里的音乐就越响,最后简直吵得人头疼。 刚进了院门,就看见一个小男孩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大张着嘴哭得热气腾腾的,不是别个正是郑光辉的亲外甥张嘉旻,晚上是要给郑光辉滚新chuáng的。可是因为喇叭音乐很响,竟是只见其张嘴挤泪的听不见他的哭声,都哭成这样了,屋里也没个人出来瞧瞧。 郑陆把张嘉旻抱起来,拍了拍背,摸了摸头,贴着耳朵问他怎么了。小东西见终于有人理睬自己了,两手搂紧了郑陆的脖子,委委屈屈地又挤了几串眼泪,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也听得不甚清楚。 客厅没人,都在旁边的房间里商量事情,烟味和嗡嗡的说话声从里面飘dàng出来。郑陆把张嘉旻抱进厨房,搁在一个小马扎上,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激凌蛋筒给他,立刻治愈了张嘉旻受伤的小心灵。 张嘉旻坐在小马扎上,脚底下把一个掉地上的半截胡萝卜踩来踩去,眼里还含着一泡热泪,伸长舌头兴高采烈地舔起了蛋筒。 "小旻怎么哭唧唧的,她妈呢?"婶娘一边切菜一边问。 "没看到。喜字贴好了,没什么事了吧,哥呢?"郑陆凑到婶娘身边,用水盆里的洗菜水草草涮了涮手,捻起盘子里的一块卤牛肉撂进嘴里大嚼,很烂很香。 "银行的同事给叫走了。没事了,你和承柏去歇歇,一会早早来吃饭,我给你两留着菜。"晚上要把明天忙事情的人都请过来吃饭,郑陆这样的小辈是不用上桌子的。 婶娘说着话捡牛肋排上的好肉切了一大块,郑陆笑咪咪地捏了起来,转身出去了。陶承柏正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喝水。大门关起来了,外面的噪音轻了很多。 "张嘴!" 陶承柏侧过脸来,也没看清郑陆手上拿的是什么,不过嘴已经听话地张开了。郑陆把牛肉塞进他嘴里,又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唆了一下,并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陶承柏嚼着牛肉,因为郑陆这个小动作颇有些不自然地把脸转到了另一边,含糊地问他: "手上还疼吗?" "现在不疼了。这狗油真管用。姥爷家什么时候有这个的?"郑陆一歪身子倒进沙发里,两条腿还搁在地上,是一个别扭的姿势。 "姥爷家就这些东西多,还有一种治刀伤的龙骨,姥爷非说是真龙骨头粉,都藏了几十年了。" "嘿,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啊?" 陶承柏把郑陆的两条腿扳上来搁在自己腿上,笑着没说话。 …… "你作业做多少了?" "还有一半,你有些地方写得太简单了,省略了那么多步骤谁能看懂啊。"郑陆说这话的时候气哼哼的。 "看不懂先放着。" "废话。" …… "晚上你到我家去睡吧,你们两家离得近,喇叭吵人。" "哦。" …… 沙发上铺着麻将席一样的垫子,两人一坐一躺,一边扯闲篇,就这么混了个把小时,然后跑到厨房早早地吃了饭,这时候人都到了,客厅里一时热闹了起来,张嘉旻跟着几个半大小崽子楼上楼下地疯跑。有调皮孩子把外面喇叭的播放机接上话筒练起了儿歌,一首还没唱完呢就被捶了一顿,喇叭里继续播唧唧歪歪的锦绣戏。郑爸郑妈也来了。郑陆和爸妈叔伯们招呼了一声,就和陶承柏开车走了。 因为明天还有的忙呢,加之没有睡中觉,郑陆老早就撑不住了,洗了澡,做了两道题就要上chuáng睡觉。迷迷瞪瞪地又和郑光辉通了一气电话,那头酒气熏天的,显然是喝得高了。郑陆只一个劲说知道了知道了,听那头唠叨个没完,终于不耐烦地把电话掐了,把手机扔到一边,往下出溜了一点,一翻身抱住了陶承柏的大腿,这才安稳地睡了。 陶承柏靠chuáng头躺着,支着另一条腿,腿上摊着一个硬壳的练习本子,就着桌上的小灯,把郑陆打了星号的物理题步骤详细地写到本子上。 等全部写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了,懒得看,直接关灯睡觉。黑暗里陶承柏轻手利脚地把郑陆揽到怀里,郑陆哼唧一声,光溜溜的小腿骑到陶承柏的身上。唉,陶承柏叹息一声,在郑陆半长不短的头发里嗅来嗅去,最后心满意足又心有不甘地睡着了。 六点的时候郑陆被晨尿憋醒了,一个骨碌坐起来,跑到洗手间放完了水,出来直接拉开阳台的门,往院子外面瞅了一圈没看见陶承柏的人。院子里王晓璇穿着天青色的睡裙正在给小花园里的月季花浇水。王晓璇和陶承业恋爱谈了十来年了,中间几度分分合合,去年在陶承业的要求下终于是摆了定亲酒了,但是王晓璇迟疑着不愿意结婚,其中的原因郑陆也只是略知一二。 "郑陆醒了?"王晓璇听到动静抬头,嘴唇微微翘起来弯成了一个弧度,跟她luǒ/露出来的小腿肚子一样,是个美好的月牙形状。 "小璇姐早。承柏练功去了?" "嗯。我熬着红豆粥呢,一会下来吃啊。" "哎。"郑陆答应着,就见陶承业穿着背心绸布裤子一步从廊下走了出来。 "大师兄早。" "早。" 陶承业一跃,轻巧地跳上小花园的石台,行云流水地打起了太极。其间被未婚妻当成月季花浇了一鞋面的水。 郑陆返身趴回chuáng上,打算再睡一会。与此同时,陶承柏已经绕着老城区的环城河跑了半圈了,并穿过公jiāo总站,西关堂电影院,背着手蹲着蛙跳了几遍老武装部大门前的五十多级的水泥台阶。 陶承柏一身浅huáng色的练功服,迎着晨风汗着头发身姿矫健地跑进了宏坤武校的大门。 大操场上一群孩子在晨练,有年长一点认识的就遥遥地和陶承柏打招呼。陶承柏当年和郑陆是一块儿练武的,因为是很正式的拜了师,所以被/操/练得格外的严格。当年郑陆第一次蹲完马步的时候小腿肚子疼得转筋是陶承柏把他从武校一路背回家的。郑陆趴在他肩膀上撅了一路的嘴,隐隐觉得自己的武侠梦是要破灭了。其实那时候陶承柏腿也疼,但是他自觉比郑陆大,不像郑陆那么娇气,是一定要照顾弟弟一样的郑陆的,他疼他忍得住。终于这么多年拳不离手地练下来了。 陶承柏缓了缓气息,慢条斯理地走进自己以前最常去的大练功房,压胯,踢腿,弹跳,马步,俯卧撑,引体,一套做下来,又是一身大汗。最后筋骨全舒展开了,才起手虎虎生风地打了一套长拳。 练功房中间吊着一个200斤的沙袋,陶承柏缓缓将腿抬起来,举过头顶,点在沙袋上试了试,试探着踢了几下,忽然后退一步,猛运一口气在心里大喝一声,骤然抬腿全力出击,极闷的一响,沙袋应声而起,直接绕着悬挂的梁柱dàng到最顶端,再咚一下直直坠了下来。 ☆、6 第六章   真是个好天。 郑光辉站在自家门楼底下,上身着白色衬衫,下身着黑色西裤,右手一支大中华,叉腰抬头,一边看天一边吐着烟圈。心情是兴奋的,神情是焦急的。 郑俊杰顶着一头刚染的歪紫歪紫的乱发蹲在郑光辉旁边,看着地上盘得一圈又一圈的大pào仗,捻子已经被他捋得长长的,就搁在脚边,今天他的任务就是待会看到车队来了点pào仗。 郑俊杰是郑光辉堂弟,和郑陆一样在县一中读书,开学升初三,平时有点儿不学无术的嫌疑,有了要给郑光辉结婚撑场面的借口前两天终于光明正大地把头发染了,回家后他老子看到他整的妖里邪气的头发,果然是气的直骂他:看你整成什么B样了。 "玩一晚上争上游也能输两百块钱,点真是背啊。"郑光辉把烟屁股丢到地上,用鞋底翻来覆去地碾,最后把huáng色的烟屁股碾成了一小节黑色的硬橛子。 "而且还是输给两个老妇女。"郑俊杰幸灾乐祸地笑,笑出半边小酒窝,一边用食指飞快地掸了掸烟灰,"这还是我妈和表婶,要是换了郑陆他妈过来,你指不定输成什么样呢。" "切,我昨晚是喝高了没发挥出来好不好。"郑光辉漫不经心地为自己找借口。郑俊杰低着头仍是笑,没有接话茬。过了一会,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忽然皱着眉头开口:"这都十点半了,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我去你妈的!"郑光辉听了这话抬腿上去就铲了一脚,郑俊杰哎呦一声遂不及防地往边上一歪,手上的烟头火正好磕在pào仗的长捻子上,就听"嗤啦"一声,一万响的pào仗惊蛇一样噼里啪啦地惊天动地地蹦了起来。郑俊杰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然后就跟郑光辉一起瞪大了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青烟已经腾空而起,云里雾罩的了。 "我操/你大爷!"郑光辉追在郑俊杰后面破口大骂。 郑俊杰围着宅子跑得脚不沾地,因为有pào仗大响的声音作掩护,所以也是回得无所顾忌:"我亲大爷早死了,有本事你坟里操去。我表大爷是你亲爸,你操/你老子,你他妈乱伦你。" "你个二bī东西。"郑光辉气的头昏脑胀,累得气喘吁吁,又担心脏了身上衣服,眼看着追不上,捡起墙根底下一块小瓦片瞄准了郑俊杰的后脑勺奋力就掷了出去,刚巧郑俊杰这时候回头,哎呦,鬼叫一声,额头上登时就青了一个大包。郑俊杰挨了一砖头心里很委屈,也不跑了只咧嘴大叫:"你不踢我我能歪倒吗?我不歪倒能把pào仗点上吗?老子冤啊。"郑俊杰摸了摸额上的大包,不偏不倚正在中间,一撇嘴想哭:"老子他妈的被你拍成鹅了!" pào仗最后是被郑连河就是郑光辉他爸郑路的大伯郑俊杰的表大爷用一盆水扑灭的,有附近的邻居还以为是新娘子来了,都带着小孩来讨喜糖吃,家里亲戚只好帮着一个个跟人解释。 郑连河拉着一张脸,用手指隔空点了点郑光辉的鼻子,气哼哼地甩手进屋了。 郑光辉和郑俊杰两头斗牛一样站在院子里互相瞪视了一分钟,最后郑俊杰被郑光辉连踢带踹地撵到门外。 郑俊杰顶着个鹅脑袋在一边扫地上的pào仗红纸,一边腹诽着郑光辉的时候,郑陆也在新娘子那头骂郑光辉。 郑陆作为伴郎,今天和四表婶子就是郑俊杰他妈,另有家下的两个亲戚一块去接新娘子。谁知道甘家坐地起价,非要现场给上车礼下车礼,而且还狮子大开口。几个人是预备了红包身上带了钱不错,可是现金根本没有那么多,四表婶子平时最是能说会道的,允诺说事后一定补齐,然而任她舌灿莲花,好话说了一火车皮,甘家家长仍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甘萍萍此时躲在房里完全不露面。 陶承柏开车去取钱了。郑家的人和甘家的人坐在客厅里,预备齐地大眼瞪小眼,仿佛是好话都说完了,现在是懒得去应酬对方。四婶娘坐在沙发上,一肚子闷火,嘴里机关枪一样往外吐瓜子皮,跟这种亲家她完全不想讲什么体面了。 只有甘小雅来回穿梭殷勤地给两边的人倒茶递烟,另两个不懂事的小崽子蹲在茶几边上咯嘣咯嘣地嚼糖,不一会就剥出一堆小山一样的花花绿绿的糖纸。 这时候郑光辉打电话来了。 "gān吗?"郑陆没好气,站起来到外面接电话。 "这边pào仗出了点问题,现在去买新的了,可能要半小时以后,你跟四婶子说一声,让车队绕环城河过来。"甘家离郑家并不算远,都在老城这边,真的过来了,十几分钟就能到,郑光辉怕时间不够用。 "知道了。"郑陆心里有气,不愿多说就把电话挂了。 陶承柏是知道郑陆的脾气的,气起来颇有点不管不顾的,所以走的时候就叮嘱他,甘家临时要礼金这事等过了酒席再和郑光辉说,免得两个新人心里都有气再生出什么叉子,婚礼上要是闹出什么笑话来才是大问题,四婶娘也是这个意思,先结完婚再说。钱郑家倒是很出得起,就是甘家这么个做法颇不厚道,显得小家子气。 郑陆现在对这个表嫂的印象可谓是一落千丈。这么长时间了,郑光辉还没把自己媳妇gān熟,此时才会闹上这么一出好戏。真是个听话的好闺女。 虽然前面各种不畅,但是新娘子被家下哥哥背上车子以后,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 鞭pào噼里啪啦响起来,热热闹闹地车队准备回程的时候,甘小雅乘乱跑到陶承柏车窗边,讪笑着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给你们舔麻烦了。 说完垂着眼睛又笑了笑才转身走了,只在窗口留下一阵香风。 陶承柏倒没怎么样,郑陆在边上却咕噜咕噜地冒起了酸水,把被西服裤子包裹的两条长腿抻到车前的台子上,抖抖索索地晃着,声音都有点yīn阳怪气的了:"都是不相gān的。也不管是谁家的草垛子,那谁反正是蹲倒就扯啊。" 陶承柏眼睛盯着前方的车队,浓秀的眉梢扬着,嘴角高高地翘了一路:真酸! 新娘子到了却迟迟不开车门。礼pào都咚咚地响了十几发了。一堆人围着看热闹。 原来是郑光辉的几个同事嘻嘻哈哈地闹着要抢抱新娘子,甘萍萍吓得不敢开门。这几个人都和郑光辉一样是刚退伍的老兵油子,郑光辉急赤白脸地喊他们别闹了,也没有人听。 "承柏,承柏快来!"郑光辉急了,捂住车门把手,狂喊陶承柏,"我操,哥几个再闹,待会被揍瘸了可别哭爹喊娘的啊,麻痹!哪个手贱的摸我?" 陶承柏和郑陆正在院子里和几个长辈说甘家的事呢,这时候闻声而至,左挤右挤地抗开两三个人,还有一个稍矮一点的胖子贴在门边,陶承柏冲那人腿弯子上去一脚使了个巧劲,就把人踢得跪倒在地。 郑光辉开了车门,端起甘萍萍快得跟草上飞一样,一溜烟就窜进了自家院子,一鼓作气把新娘子抱进了楼上的新房,顺脚把门踢上了。 把新娘子放到chuáng边,郑光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头扎进甘萍萍怀里,气喘如牛地说:"我的娘嘞,累死我了。老婆你重的跟猪有得一拼。" 甘萍萍先还担心郑光辉会因为父母额外要两万块钱的礼金而不高兴,这会子见他还和往常一样,就稍稍放下心来,把自己愧愧疚疚的心思先放在了一遍,抬手轻轻巧巧地扇了郑光辉一巴掌。郑光辉一把抓住了老婆的手,小猪拱圈一样在甘萍萍怀里拱了个痛快:老婆终于娶回家了。 一群人围在新房门外要见见新娘子。新娘子当然不会出来。 到了开酒席的点了,外面的车队又把家里的这些亲戚朋友们一股脑送到酒店。 作为伴郎,郑陆理所当然地要为郑光辉挡酒,虽然他喝的是自己调出来的兑过半瓶水的加料酒,最后也还是不可避免地醉熏熏的了。 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郑家的席面非常丰盛,有一些大菜客人根本就没怎么动。大厅那头有几个老妇女在用饭店的塑料袋给桌上的剩菜打包。 有些嚷嚷着要留到晚上闹dòng房的也都悻悻地走了,因为还没吃完酒席,新娘子就被几位婶娘带走藏起来了。 "婶子,我带郑陆回去了。"陶承柏跟郑妈打了招呼,回头去扶靠在椅子上快要睡着的郑陆。 郑陆迷迷糊糊地不想动,这时便像小时候一样冲着陶承柏撒起娇来:"哥,我困。" 陶承柏知道郑陆是真醉了,郑陆都多少年没喊过他哥了。 "乖,跟哥回去睡。"陶承柏拍拍郑陆的脸蛋,哄小孩似的。郑陆脸上红扑扑的,长睫毛阖下来,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来动去,"你背我。" "来吧。"陶承柏二话不说转身就蹲下来了,把郑陆两条胳膊拉到肩上,腿上使了些力气便把郑陆从椅子上背起来。 郑陆两只手在陶承柏的脖子前面像个电线头子一样自觉地扭在了一起,伏在陶承柏背上,歪头蹭了蹭,打了一个大哈欠,晕晕倒倒地睡了。 ☆、7 第七章   陶承柏从楼上下来,一阵风一样刮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矿泉水,拧开来仰起脖子就灌了半瓶。这才猛的呼出一口长气。将剩下的半瓶水放回去,顺势将两只手臂都伸进了冰箱里,直盯着眼前盖着保鲜膜的半个红瓤西瓜,半响才伸出舌尖缓缓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陶承柏在冰箱里怔了一刻钟。 然后陶承柏出了门,开着车在烈日当空的大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五分钟,过了一个红绿灯以后右转拐进了铁市街,慢悠悠地又沿着杀人巷一路开过了老刑场,一米多高的邢台上几个小崽子顶着大太阳就着碗口大的水泥凹槽满头大汗地在玩弹珠。陶承柏在邢台边的空地上调了个头,直往城南姥爷家开去。 姥爷家是个两进的院子。大院子里种了几席菜,两棵加纳岩水蜜桃和几棵大白铃枣,此时末茬枣还开着半树的小huáng花。小院子里支着一个大葡萄架子,缀满了一串串紫葡萄。架子底下摊着一个象棋盘子,一只花斑老猫盘在石桌子上面打盹,看到人来,也不动,只懒洋洋地翻了翻耳朵。 姥爷正歪在门边的摇椅上面打瞌睡,鼻梁上还架着老花镜。 陶承柏轻手轻脚地在姥爷脚边的小马扎上坐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三国演义,翻开来正是吕奉先she戟辕门一段,于是百无聊懒地读起来。 屋外日头晃晃,蝉鸣阵阵,门上挂着蓝色的门纱,屋内只有电风扇的细小的嗡嗡声,虽然装了空调但是姥爷从来不用。老房子墙上满是绿油油的爬山虎,屋内yīn凉非常,更兼有一种让人沉下心来的幽静。陶承柏看一会书,偶尔再发个呆,不知不觉就坐了个把小时。 姥爷醒过来的时候,陶承柏正在院子里踩着小方凳子摘葡萄。 "郑陆怎么没来啊?"姥爷穿着白色的绵绸裤褂摇着蒲扇站在门口房檐下,老花镜已经拿下来了,原来是用一根红色毛线拴着眼镜腿挂在脖子上的。 "郑陆酒席上喝醉了,睡呢。"陶承柏嘴上说着,心里在听到郑陆两个字的时候早已想到别处去了,摘了一串大的,下了凳子心不在焉地一脚踩到在边上转来转去的老猫爪子上,只听姥爷和老猫同时大叫一声,到把陶承柏吓了一跳。 老猫又一叠声地喵了几下,歪歪倒倒地跳到姥爷身上,把姥爷当成了一棵大树,哧溜一下爬到树的肩头上蹲着,眯起眼睛舔起了受伤的爪子。 "没事吧,哎呦,可怜的老家伙,来我看看。"姥爷把老猫从肩膀上捞到怀里,心疼地摸着抱进屋里去了。 陶承柏跟进屋里,陪着姥爷聊了一会天,临了带了一袋葡萄,又一大碟子大姨早上给姥爷送来的香葱肉丸子回去了。 把葡萄一个一个洗gān净盛在大瓷碗里放进冰箱,陶承柏犹犹豫豫地上了楼。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光线暗淡,空调的液晶屏亮着幽绿的光。 郑陆还在睡,腰上搭着薄毯,光着两条细长的腿,跟走的时候一样四仰八叉地躺着,似乎连动都没有动过。 陶承柏在chuáng沿上坐下,接触到身后人的热度,不由自主地就要心猿意马起来。郑陆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了,只是离得近了还是能闻到几丝几缕的酒味。此时chuáng上的人嘴巴正微微张开,上嘴唇的唇珠弯出一个明显的弧度,在陶承柏看来实在是个可爱的形状,能看到里面一点点红色的舌尖。之前那种舌尖相抵的战栗感觉又跃跃欲试地冒出头来。要不要再来一下呢? 再亲一下就好。 陶承柏坐着,像个抗拒不了诱惑的瘾君子一样,身不由己地就把身体慢慢地俯了下去。 虽然之前也是亲过郑陆的,甚至明里暗里对着郑陆又是咬又是啄的,但是不能比,和这种感觉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陶承柏覆在郑陆唇上,舔了舔郑陆肉肉软软的唇珠,稳住鼻息,试试探探地将舌尖伸了进去,相触的一瞬间,陶承柏哆嗦了一下,身上又是像过了电一样,撑在枕畔的手臂一软,差点整个倒到郑陆身上。 陶承柏微微用力吸允郑陆软软的舌尖,身体便一直处于这种类似于禁忌终于被打破的触电的感觉当中了。 陶承柏喜欢郑陆,甚至因为这喜欢的不平凡而在心里将很久以后可能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一一绸缪打算过。他知道郑陆其实是晓得他的心思的。他觉得郑陆也是喜欢他的,就是不知道两种喜欢是否是对等的一致的。 就在陶承柏不能自已胡思乱想的当口,"啪"——郑陆的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陶承柏脸上。 郑陆本就睡到了时候,加上陶承柏的骚扰已然醒了,迷糊中却是忽然心下一惊,反she性地就抽了陶承柏一巴掌。要不是陶承柏躲得快,他非把对方舌头咬一块下来不可。 一时安静。 郑陆并不去看陶承柏僵住的脸色,只垂着眼帘,浓密的长睫毛扑撒下来,盖住了目光。嘴唇上因沾了口水,透出一线粉红。此时从其中轻轻地吐出了一句状似懒洋洋的话:亲毛啊亲…… 陶承柏此时只要和平时一样哎呦叫唤两声,或是抓起郑陆的手用力咬上一口,嬉笑着便能混过去,估计两人还是和之前一样。好了这么多年,这份感情可不是假的。 陶承柏红了耳朵,胳膊还撑在郑陆颊边,只盯着郑陆凸起来的锁骨看,那里凹下去一个细长的槽,皮肤细腻白皙,因为郑陆怕热从不爱在大白天四处乱逛。 心失速地胡乱地蹦跳起来,陶承柏一把捧住郑陆的脸,身体罩到郑陆上方,灼热的气息整个喷到郑陆脸上,涩着嗓子呢喃:"郑陆……" 陶承柏手上用劲,想对上郑陆的眼睛,郑陆只是固执地偏着头,最后脸都憋红了,只从眼角she出一线目光,绝对的恼羞成怒。郑陆曲起腿,对着陶承柏胸口,毫不犹豫地将罩在上方的人蹬了个倒仰。陶承柏啊一声跌到地板上,又立即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郑陆已经坐到chuáng边,正伸出两条腿在chuáng下找人字拖。 陶承柏扑上去一把将人按倒在chuáng上。 "你滚蛋,老子饿死了,现在要回家吃饭……"郑陆眉头倒竖,两只手一起攘推还没说完嘴就被陶承柏堵上了。 陶承柏压着郑陆狂风骤雨一样亲了半个多小时,亲的下面都硬了起来,一直亲到郑陆老实了。 其间,陶承柏头发被郑陆挠成了鸟窝,左边耳朵被郑陆的指甲划了一道血口子,血还未滴下来就凝固了。 两人脸都红成了猴屁股。 陶承柏还是压在郑陆身上,头点在chuáng上,心里像揣了一窝兔子,望着郑陆微微上翘的眼尾,"郑陆……我喜欢你。" 郑陆把脸侧扭到一边,嘴皮子都被陶承柏咬破了,舌根也被允得生疼,有气无力地,回了一个字:"滚。" "你喜不喜欢我?" "滚蛋。" "我们在一起吧?" "都说让你滚了。"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去死吧。"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 "……饿死了……你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郑陆中午灌了一肚子的酒,菜饭都没有吃几口。 陶承柏把冰箱里的葡萄端上来给郑陆吃着,又到厨房给郑陆下了一碗肉丸子jī蛋面。 吃完饭,两人沉默着,联机玩了一下午游戏。 第二天早上,陶承柏练完功,满头大汗一口气跑到了郑陆家,这才得知郑陆一大早就下乡去了。郑陆的舅姥爷家在哭河头,锦绣县的大南边。舅姥爷家里有几十亩地都种了西瓜,郑妈说郑陆要去吃西瓜。 "舅姥爷家有空调吗?"陶承柏垂手站着,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晚上在瓜棚里睡最凉快了,用不着。就是蚊子多。"郑妈编着杵在门边的陶承柏,解下围裙笑着问:"你两是不是吵架了?"这两个孩子从小玩到大的,除了吵架,儿子到哪儿去不会不告诉陶承柏的。 陶承柏面上笑了笑,算是敷衍过去。 给郑陆打电话,果然不接。心里终于酸涩起来。郑陆生气了。郑陆生气了便会不理人。陶承柏最受不了这个。小的时候郑陆闹脾气陶承柏会尽一切办法去哄他,赔礼道歉,跟前伺后。如果说郑陆的脾气有一部分其实是陶承柏给惯出来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上一次两个人闹矛盾还是在高一的时候,陶妈要把陶承柏带去省里,陶承柏一万个不愿意,发挥了不闹则已闹起来就是只倔驴的脾气,跟父母大吵,闹得陶爸bào跳如雷陶妈垂眼抹泪的,最后陶承柏差点被陶承业打成了猪头肉。晚上陶承柏来看郑陆,一头一脸的伤,涂满了紫色的药水,把郑陆心疼得差点哭出来。郑陆拉着陶承柏的手臂,哽着声音劝陶承柏别闹了,去就去呗,省里的学校好条件各方面都好,陶承柏本来成绩就优秀以后准能考个好大学。陶承柏怔怔地,也没听完,气的掉头就走了,两天没理郑陆。其实陶承柏哪会不理他,只是忙着和父母挣主意呢。 结果当然是陶承柏胜了。陶承柏顶着一脸的伤跟父母保证,一定听哥哥的话,一定好好学习好好练功。只是之后的半个月郑陆都没有搭理他,把他急得嘴边上起了一层燎泡。 郑陆在舅姥爷家一直呆到开学。陶承柏掐指算着,整整十二天。 ☆、8 第八章   郑陆坐在棕chuáng上曲着双腿,胳膊架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望着面前一大片瓜地,面无表情天长地久地出神。乡间的风很慡也很野,他来了十来天了,虽然尽量不去晒大太阳,但是光是chuī着风就已然黑了不少。 chuáng底的凉席上还趴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削少年,正翘着腿用脚板顶chuáng,一边捂着嘴小声地跟电话那头的女孩子抱怨这里条件如何艰苦:没有飞机场,没有火车站,客运车上卖票的跟路匪恶霸一样凶残。房间里装的是单机制冷的古董空调,太阳能还要用抽水机充水……严啸是舅姥爷家的外孙,昨天跟着母亲刚从北京来,有一点被迫体验生活的意思。 严啸自以为对哭河头这个地方是没有任何期待的。只一天半的时间,他已经寂寞如雪了。和同龄的孩子没有共同话题玩不到一块,也谈不上有什么娱乐,他倒是很想和郑陆亲近亲近,他觉得这个小陆哥哥很得他的眼缘,看着就舒服。对于他喜欢的他会温和如水上赶子去表达善意。可惜这人总是懒洋洋地问一句答一句,并不怎么爱搭理他的模样。他心里有一些失落,这里竟然有人这么不待见他。 地头上一个半大小崽子穿着大裤衩子下到一处水塘子里掏虾,更小一点的两个孩子站在岸上围观。一时三刻大旭拽着岸上的草丛从水里爬上来,把手里的一只大马虾往红色塑料桶里一扔。往前跑了几步,到了一个更大的鱼塘子边上,短裤一褪,露出半个白白的屁股,和身上其他地方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要在小水塘子里掏虾,所以他把尿排在了大鱼塘里。 四周一片安静。 忽然响起两声小孩子的大声尖叫,郑陆吓了一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往地头看去一时不见了大旭的影子,岸上的孩子正盯着水里瞪大了眼睛,还在不时叫唤。水塘子浅,应该不会有事吧。郑陆正要伸出两条腿到chuáng下找鞋,这时候底下已经有个身影箭一般地翻身冲了出去。看那速度和边跑边脱上衣的潇洒身姿,郑陆就知道事情要坏,就在严啸大手一挥,将T恤随手掷在一个大西瓜上的时候,郑陆已经紧随其后,大声叫起来:"别急,别跳。"然而为时已晚,严啸已经跑到了岸边,见大旭在水里上下翻飞地扑腾,一刻也没有停留,以一个异常优美的入水姿势一个猛子就把自己的头毫不手软地插/进了塘底的臭淤泥里。 水塘其实很浅。小孩子尖叫是因为好像看到了一条小水蛇,大旭则是被惊得一屁股歪到水里去了。 郑陆顾不上脱衣服扑扑腾腾地也跟着下了水,河底淤泥太厚,湿滑难走,郑陆甩起胳膊腿以最快的速度摸到了严啸的腰,拔萝卜一样把严啸从塘底捞了起来,就着脏水把他一头一脸的烂泥先涮了一把。严啸当即惊天动地地大咳起来。 岸边只有杂草能借一点力,郑陆托着严啸,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到了岸上。大旭早把桶里的虾全倒到了地上,险伶伶地斜着身子伏在塘岸上提了一桶水来给严啸洗眼睛,鼻子里的淤泥。 严啸用小孩子准备撒泼甩赖一样的姿势坐在地上,闭着眼大咳,后来仿佛是咳出了满脸的泪来,以致于已经洗gān净了,他还是闭着眼,仿佛因此而不好意思再张开了眼似的。两个小的蹲着围在边上,不时为他摘一摘头发里的浮萍草,其实眼睛里都有点笑嘻嘻的,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几人一齐肚皮朝天地躺到了大路上。郑陆这时才觉出了满头满脸的热汗。烈日照在眼皮上,闭上眼也是一片微红的明亮,热得皮肤上有一种细小的刺痛感。 忽然间手被盖住了,郑陆睁开眼睛侧过脸,严啸还带着脏泥的手掌盖在自己的手上,泥已经gān了是种灰白的颜色,掌心软绵,皮肤表面上脏兮兮的,底子却是异常白皙,泛着一种健康的光泽。顺着严啸的细细的手臂一直向上看,锁骨斜飞到肩膀上方,是一种少年未长成的瘦削。眼角还是红红的一片,那双眼睛里此时尽数散放着善意的想与自己亲近的目光:"谢谢你,小陆哥。"严啸说着握了握郑陆的手,声音里多少夹着一些尴尬。救人不成,反倒差点被泥呛死。 郑陆不置可否,只是此刻再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却觉得是无比想笑,越想越觉得搞笑,可又怕严啸着恼。最后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笑得杏仁眼眯成了一条缝,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大旭和另两个小崽子这时候抬起脑袋看他,不失时机地齐声大叫:大河马! 严啸的脚大概是被水底的玻璃划到了,流了一点血,很疼,所以最后是被郑陆背回去的。严啸有一点不好意思,想找点话聊,又怕郑陆因为说话会更累,因此一路上都是个犹犹豫豫的状态。不远的一段路,把郑陆累了个半死不活。不长不戳的头发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汗,正好滴在眼角边上,又热又痒。郑陆气喘吁吁地想,要是陶承柏在就好了。 第二天严啸脚就好了,自动要陪着郑陆到村里的那间理发店剪头发。理发店很小,卫生环境堪称恶劣。理发师身量修长,年轻而明亮——一头大爆炸式的huáng发。事实证明郑陆的这个决定是个极其严重的错误。在不满意修,修了还不满意再修的情况下,最后郑陆被剃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寸头,最寸的那种寸头。 郑陆跟理发师一个坐一个站,在镜子里天长地久地大眼对小眼,郑陆用眼神表达他此刻很想立马将对方按在椅子上推成一个大秃瓢的愤怒。最后年轻的理发师羞愧地低下了沉重的头颅。 郑陆没有给钱。 郑陆在心里骂陶承柏。本来明天就要回去了,大可以回家再把头发理一理,但是想到回去就要见陶承柏,他不知怎么的就犯了别扭,就想把一头乱发给剪了,结果,就是现在这么个结果。 "其实吧,这样也挺好的。"严啸跟在郑陆后面,一面出声安慰,一面在心里大笑。 "滚蛋。"郑陆头也不抬,气得话都懒得说一样。 严啸快跑两步,把头伸到郑陆面前:"真挺好的的,哥,头发短人jīng神。"昨天还是小陆哥哥,今天就简单剩下一个哥了。 郑陆一掌罩到他脸上,用力推开。严啸顺手攥住了他的胳膊,脸上笑嘻嘻的。 回到舅姥爷家,小舅妈已经开始做午饭了。今天村长家里老爷子出殡大摆流水席,家里人去帮忙的帮忙,吃酒席的吃酒席,只一个小舅妈留在家里给几个孩子做饭。 吃完饭,郑陆回楼上想睡午觉。靠在chuáng头把自己的作业检查了一遍,都写完了。百无聊赖地把陶承柏专门给他写的解题笔记本子拿过来翻看,陶承柏的字如其人,工整,遒劲有力。解题步骤详细,条理清晰。 陶承柏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自己这一条不大好。可是如果陶承柏不喜欢自己而改去喜欢别人的话比如刘亚楠或者甘小雅,自己应该会更不高兴。混蛋,亲就亲么,以前也不是没亲过,有仇一样,非把人舌头咬掉,把人嘴巴嚼烂。还用老二乱顶,跟驴一样。 刚来的两天陶承柏还整天打电话来,现在什么音信都没了。可恶。自己不理他是一回事,他打不打电话是另外一回事。郑陆被陶承柏宠惯了,心里不舒服就想发作,一鼓作气在舅姥爷家住了这么多天。陶承柏始终没有动静。郑陆想,陶承柏真的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真的变了,变态了。 郑陆躺着又发起呆来,发呆完毕发现自己脸热得烫人。便又把陶承柏四面八方地骂了一通。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开了门爬到chuáng上来,郑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严啸,便头一歪继续大睡。严啸挨挨蹭蹭地面对着郑陆躺倒。过了一会,翘头马一样抻着脖子贴近了郑陆,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郑陆的眼睫毛。哥的睫毛真长,扑扑撒撒的,严啸心想,像小刷子一样。 睡到三四点钟,郑陆被吵醒了。楼顶咕咕咕的一片叫唤。肯定是舅姥爷回来喂鸽子了。转头看严啸还在睡,只不过用枕巾堵着耳朵,看来已经被吵醒过了。现在出去很容易被鸽子粪空投袭击,郑陆扯过严啸脸上的枕巾一角将耳朵眼一堵,又闭上了眼。两个人蒙着头,贴着脸呼吸,睡得同仇敌忾。 最后两人是被舅姥爷一手一个从chuáng上媷起来的,舅姥爷已经七十多岁了,不但身体健朗,jīng神矍铄,而且声如洪钟:"一对儿懒蛋,不准再睡了,吃完饭都他妈的给我听戏去。" 哭河头这边的风俗,人走了也是时兴请戏班子唱戏的,唱得都是锦绣的传统地方戏。现在电影电视都是极普遍的东西了,锦绣的地方戏反而是等闲看不到了,几乎成了个稀罕物。村长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连墙头上都没有地方站了。郑陆和严啸好不容易在院子外头的一棵大石榴树上找到一个位置。树上地方有限,郑陆靠在树杈上坐着,严啸本是扶着树枝半蹲在郑陆后面的,看着看着就变成搂着郑陆的脖子,伏在郑陆肩膀上了。 院子里吊着几盏白炽灯,演员个个描眉画目,穿红戴绿,演的是一出有名的骑驴看唱本。一个演员穿着纸扎的黑毛驴摇头摆尾地上了场,学起驴叫也是惟妙惟肖,一下就把严啸给逗乐了,发出了一串哈哈哈的大笑,把附近树上的人全笑得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在树上蹲着,估计他能笑得在地上打滚。郑陆就觉得脖子上手臂一紧,差点被严啸勒死。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郑陆回首就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晚上严啸缠着郑陆要一起睡。 "哥,你明天就走了啊?"严啸很舍不得。跟郑陆在一起处了两三天就像处了两三年那样的有感情,看来人跟人得讲缘分。 "嗯。"郑陆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 "哥,你明年考去北京好不好?到时候……" 郑陆闭着眼翻个身,心里却是想起了陶承柏。不知道陶承柏要考去哪里。那家伙成绩那么好想考哪里应该都不成问题。 "哥?"严啸说了半天,郑陆也没动静。最后严啸只能撅着嘴睡了。 陶承柏跟郑妈问清了郑陆回城的时间,早早地把车开到车站,找个树荫把车停好。自己拿着一瓶矿泉水坐在入站口的破木椅子上,这样车来了他一眼就能叼住。 百无聊赖,陶承柏用舌尖反复去顶腮帮子里的破皮,是微微的刺疼。陶承柏这几天上火上的利害,表面上无事,心里却油煎一样。他把事情前后想了无数遍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对于郑陆的他总是没有任何办法。 等了一个多小时,客车终于来了。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上横着一个白色的板子,上书几个红色大字:锦绣——哭河头。 远远地看着好像有些不对劲,车里好像有人打架。客车拐进了大门,车窗上都拉着蓝色的帘子,陶承柏看不清里面,只慢慢地跟着车往里走。 客车停下来了,车门刚打开,便有人从里面一步掉了出来,右脚在地上拐了一下,仿佛很疼,人一下就跪到地上去了,明显是被人大力推出来的。 陶承柏第一眼看到了那人的寸头,并不动容,然而只眨了一下眼的功夫便急如闪电一般飞奔过去。不是郑陆又是哪个。 ☆、9 第九章   跟郑陆动手的就是严啸口中说的客运车上路匪恶霸一样的人。 锦绣县下面辖着一百多个大小不等的乡镇,往返之间的客运表面上隶属于锦绣县长途运输有限公司,其实都已经包给了个人。 哭河头的这一条线当然也不会例外,承运人是哭河头乡党委书记的连襟的小舅子,姓阮,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会来事会赚钱,兼之有点背景靠山在哭河头混得也算风生水起,拜把子里头排老二,人称阮小二,外号都是现成的:立地太岁。 阮小二不凶,戴着眼镜看起来倒是斯斯文文的,他是蔫坏在里头,凶的是他下面的人。 严啸送郑陆回城,送了个缠绵悱恻,罗里吧嗦。郑陆上车的当口他又把老话重弹了一遍:"哥,要想着给我打电话啊。"说完,看准了郑陆坐下的位置,跑到窗户边上对着玻璃敲敲打打的似乎还有话说。郑陆被严啸啰嗦得有点头疼,不知不觉就抿紧了嘴,手上用劲扯开了窗玻璃,很想对着他吐出一句刻薄话来让他赶紧滚蛋。 严啸正翘了脚尖,窗户猛一打开,倒有点出乎他意料似的,接着就笑模笑样地把手搭上了去。郑陆捏了一把严啸扒在车窗边上的手,手掌绵软细长,握在手里软中有硬,是一只细嫩的好手,俯视着严啸的眼睛,从里面看出了点留恋的意思,郑陆不自觉就要叹了气,脸上带出了笑模样:"下回假期到锦绣来玩。" 郑陆说完这句,客车就被司机开得像支离弦的箭一样,一眨眼就she出了老远。 "边上那个,把窗户关上,说你呢,妈的聋了?"车上的工作人员粗声大气地呵斥,呵斥的对象就是郑陆。这条路上坐车来回的自然大部分都是哭河头的人,人多的时候,跳票的不服从位置安排的吵的嚷的比比皆是,加上阮小二找的人本身性子也不柔软,日久天长的就形成了跟坐车的人说话毫不客气呼来喝去的习惯,即使在车上动手也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严啸来的那天正碰上一场全武行,所以他说客运车上的人跟路匪恶霸一个样。 郑陆个子倒是不矮,只是身体不壮,斜着身子靠在敞开一条缝的车窗玻璃上chuī风,看着无端就有了一种单薄的感觉。郑陆转过脸来,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穿着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斯斯文文的模样,但是刚才的话是他旁边的灰扑扑的大个子说的,郑陆后来知道这人有个人模狗样的大号叫陈卫国。 这两人明显是没有想到郑陆转过来的那张脸上,一对漂亮的杏仁眼里she出的目光会那么硬,仿佛再有个一言不合立马就会跳出来动手一样,但是声音是寡淡的,郑陆冲陈卫国微微一抬下巴几乎有些傲慢了:"妈的,你丫骂谁呢?"郑陆从不惹事,但是事来了,也不会怕事。 阮小二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对着郑陆要笑不笑地做了个不上不下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窗户,模拟了一个关窗的动作,是个息事宁人的态度,然后一拍陈卫国的肩膀,把人推到最前面一排坐下了。陈卫国转身之前是个不善的眼神。 操了! 事情并没有完。因为郑陆和另两个人都是半路上的车,十来分钟以后,陈卫国一手整齐地攥着一踏钞票,一手拿着票本子过来了:买票。 因为之前的不算大矛盾的小矛盾,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自然,是一种隐约的敌意。 郑陆从短裤里掏出皮夹,递过去一张一百的,之前之所以一眼觉得这人灰扑扑的,因为他不但穿着一件灰色的棉T,身上皮肤也给人一种一gān不净的感觉,是个不折不扣的灰扑扑的大个子。钱到了陈卫国手里打了个转立刻又被递回来了:"给换张,破了。"果然半新不旧的一张钱边上开了一线齐整的口子。郑陆想说豁了口子不妨碍用吧,转念还是算了,懒得多说。 陈卫国看郑陆利索地换了钱放好了钱夹,嫩皮子嫩脸的,心里嗤笑一声,并从鼻腔里带出了尾音。小崽子属冬瓜的,毛儿嫩。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妈的还在你妈的小腿肚子里转筋呢。 郑陆剥了一块奶糖放进嘴里。这包糖果是上车前严啸给的,有清新的苹果味。想起刚才最后一眼严啸脸上笑眯眯的,是个可爱的表情。 陈卫国把另外两人的票钱都收了,经过郑陆身边的时候,用眼角夹了他一下,歪着一边嘴是个若有还无的嘲笑表情,正好和郑陆的眼神对上。 郑陆用舌头把嘴里的糖块推到一边去,腾出嘴来,和陈卫国心有灵犀一点通地用嘴型各自骂了对方一句:傻B。 哭河头坐车到锦绣只要一个小时,车站还是在老城这边,过了大桥绕一个圆盘,沿着护城河直开两分钟就到了。 双方是在大桥上打起来的。客车进锦绣县城之前最后上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就坐在郑陆前边。买票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同样被陈卫国要求换了一张整钞。郑陆歪着脑袋盯着陈卫国手里那一踏钞票,忽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喊人买票的时候手里非攥着这么一打钱呢,还基本都是整钱。咯嘣一下,郑陆用后槽牙把嘴里的糖果咬成两截,忽然一愣猛吸了一口气,忙把自己的钱夹掏出来,里面有好几张一百的,一张一张看,果然有一张是假币,边上带着一道整齐的豁口,不像是手撕的,倒像是用刀剪子之类剪出来的。这个陈卫国用极快的动作以钱有破损为借口,用假币换真钞,手上攥着的一叠钱自然是打了掩护,假币上的口子是事前剪好的。 郑陆自然是要求把钱换回来,对方不承认还骂骂咧咧,郑陆把假钞一把甩到他脸上,大声骂回去。 陈卫国气势汹汹扯了郑陆的衣领子,刚骂了一句妈了个B的,郑陆就把嘴里的糖连着淅淅沥沥的口水发she导弹一样一口喷到他脸上,当场喷出了一个天女散花,然后扭脸朝后面的人大声喊:"大家都仔细看看自己的钱,有没有假钞,是被这个大孙子调了包。" 郑陆喊完这句车里一时间有点乱,陈卫国一把将他攘进座位里,对着肚子就是几拳狠的,登时就把郑陆打得手脚一缩,捂住肚子发出了一声大叫。郑陆觉得肠子好像断了,疼得厉害。虽然陪着陶承柏研究拳赛的时候讲起攻防战术什么的也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实际上是裤裆里拉大弦只会扯蛋,真打起来就是挨揍的份。 幸而旁边有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后面一把将陈卫国抱住拉了开去,不知道是见义勇为还是也是被掉了包义愤填膺的,郑陆乘机上去对着陈卫国的下三路连着就是一顿无影脚。 陆续又有人参进来拉拉扯扯的,也有大声质问的声音,也有拉架的,更有打太平拳的,陈卫国暗中吃了不少亏。场面立时乱成了一锅粥。 客车还是正常行驶,司机是名副其实的淡定帝。阮小二则是坐在最前面一排观战。陈卫国是他伙计,替他挨几拳也是应该的。 车是那种空调大客,从车门上来有两级台阶,然后才是乘客的座位。眼看着要进站了,一行人推推攘攘连叫带骂地往前挪。快到车门的时候郑陆也没注意脚下,忽然被横出来的一条腿绊了一下,扑通一声就直扑了下去,鼻子正磕在台阶沿上,血像小溪水一样一下子就滔滔地流出来,郑陆顾不上疼,立刻就爬了起来,看了眼还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的阮小二,拿起边上的垃圾桶双手扣篮一样直接往他头上扣,被他伸手一挡,一桶垃圾整个倒到他头上。其中有很多葡萄皮是阮小二自己刚才吐进去的,当然也少不了烟头卫生纸和瓜子皮。 车门这时候开了,就着郑陆的动作,阮小二一脚把他从脸前踢了下去。郑陆这下有了点准备是擒着劲了,歪歪扭扭地就着台阶退了两步,一脚踩空掉下了车门,右脚踝一扭,在一阵剧痛中跪到了地上。 "郑陆!"陶承柏的声音是心疼的吃惊的愤怒的混合体。 郑陆忍着疼转过脸,就见陶承柏龙卷风一样刮了过来,并立刻将自己卷进了怀里。陶承柏先把郑陆从上倒下极快的扫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来,入目就是一片一片的血。一抬胳膊,陶承柏将自己的T恤扒了下来,手几不可见地细细地抖着,小心地堵住了郑陆的鼻子。郑陆就着陶承柏的手劲微微扬起了头,抬手一指已经走到车门边正往下撸瓜子皮的阮小二,轻描淡写地说了俩鼻音很重的字:"揍他!." 阮小二接收到陶承柏she过来的目光,忽然就一阵心慌害怕了,这人赤着上半身,胳膊和腹部上的肌肉壁垒分明,皮肤上的汗珠子在烈日底下反she着细碎的白光,眼神更像是寒潭里的一点冰。怎么看怎么不像善茬。 陶承柏窜起身抬腿就是一脚,他人高腿长,人没到跟前,拳脚已经到了身上,直接踢在阮小二的迎面骨上,太狠了,阮小二哎呦大叫一声,没站住,直接往后坐下去。陶承柏弯腰攥住了他左脚脖子,又一把抓住了他还想蹬自己门面的右脚,将人一把从车里拖了出来,手上运足了力气,扔口袋一样直接把人扔出了几米远。 陈卫国此时从车上跳下来,二话不说,直接扑上来。两个人是差不多的个头,按理说陈卫国肯定比阮小二能打,可是陶承柏此时心里怒气喷涌,又惦记郑陆的伤,哪有功夫跟他细嚼慢咽,陶承柏估摸着两人的距离,忽然跳起来使足了八分力气摆了一个旋风式后踢,对方脸脖子是着力点,一下便被扫倒了。 陶承柏一步上前,将人踢翻过来,举起拳头对着鼻子补了一拳,顿时打出了陈卫国的叫声和滔滔的鼻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陶承柏对于围观的人视而不见,又一阵风一样刮到郑陆身边,弯下腰手往郑陆腿弯里一插就将人抱了起来。 "疼不疼?咱们这就上医院。"陶承柏佝偻着腰贴上了郑陆的额头,声音轻的又像哄孩子似的。疼不疼?肯定疼。郑陆从小就怕疼怕热,现在满头满脑袋的大汗不说,还有一身的血,也不知道是不是全是鼻血。陶承柏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翻腾,一边疾走一边连连地深呼吸。 郑陆一手用T恤堵着鼻孔,一手搂着陶承柏的脖子。肠子疼,鼻子疼,脚踝疼,可他还是回答不疼,他靠在陶承柏怀里,从现在这个角度看,陶承柏眼里像盛满了水,眼睫毛也cháo了,他怕自己再喊疼,陶承柏眼里的水就要直接落下来了。落到身上,恐怕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要打cháo了。 陶承柏又为自己跟人打架了。而且快要疼得哭了,这倒是头一回。 陶承柏把郑陆放进车里。郑陆苦着脸,上衣被陶承柏掀开,腹部已经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颜色。是个青青紫紫互相jiāo错的模样,和旁边的细白的皮肤相比较,一时要刺痛了人眼。 陶承柏蹲在地上,把脸埋进郑陆的短裤里,最后在上面留下了两个cháo楞楞的雨点子。 阮小二比较倒霉。因为被陶承柏甩出来的时候离大门比较近,阮小二很冤,郑陆肚子上的伤根本不是他打的。他忍着手疼刚爬起来还没歇过气来,就被去而复返的陶承柏补了几拳,全在腹部,是个肠穿肚烂的疼法。 ☆、10 第十章   县人民医院骨科。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看起来经验丰富可以让人放心诊治的胖大夫,正攥着拳头伸出两根食指练二指禅一样敲着键盘在电脑上打缴费单。医生说崴了脚,没有大问题,二十四小时内冷敷以后应该就能消肿,再配合喷一些消炎的云南白药就可以了。可是陶承柏看着郑陆已经肿成一个发面团子的脚踝,不放心地非要拍个片子。上赶子往医院里送钱的,医生自是求之不得。脚踝,鼻骨,胸腔,一口气都给开了单子。 郑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右脚翘在一张方凳子上。膝盖上的泥灰还没来及拍掉,两条腿各有几处蹭破了的地方,伤处都翘着一层打了卷的油皮,露出里面粉色的嫩肉,配上他此刻的脏脸脏衣服,看起来正是个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 郑陆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看,专心致志地忍着里面一抽一抽的疼痛。忽然一只手落到了自己头顶心上。郑陆用眼角睃了陶承柏一眼,头没动,只是看了他站在跟前的两条长腿。在车上郑陆就已经回过味来了,他和陶承柏还置着气呢,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和好。因为这次和好的意义可是大不相同的。 郑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轻轻往边上一摆,是个软绵绵的拒绝。陶承柏的手顺势滑到他肩膀上,按住,用了力气。可惜这次郑陆身子并不想动弹,随便他按。 "哪!去下面jiāo钱,到五楼拍片子。"医生把单子递给陶承柏,眼镜滑到了鼻尖,目光从眼镜上方she出来:"这两天多躺一躺,好透了再走路。" "谢谢医生。"陶承柏接了单子,弯腰想把郑陆抱起来。郑陆已经先一步扶着桌子站起来了,两个大小伙子,抱来抱去的还是公主抱,实在是怪臊得慌的,他情愿单腿跳着走。不过他显然忘了自己鼻子上的伤了,他跳一下,鼻子就疼一下,一跳一个准。只跳了两下郑陆就不敢动了,也不抬头,自动把扶着陶承柏胳膊的手向上绕到他脖子上,微微用力勾住。陶承柏也不用人请,一弯腰毫不费力地把他抱起来,搁到外面的椅子上。 郑陆还是低着头装作认真看脚伤,陶承柏攥着缴费单gān站着。气氛忽然就变得微妙起来,一时间又想说话又抓不着话说,两人之间竟是从没这么尴尬过,好像忽然之间一齐变成了两株含羞草了。 "我下去jiāo钱。"陶承柏望着郑陆的头顶心,gān巴巴地说了一句,说完转身就走了。郑陆这才把头抬起来,脸上竟是隐隐地有些烫手。 陶承柏身上的T恤已经是皱巴巴的了,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点子。但是不妨碍他宽肩窄臀的把步子迈成器宇轩昂。正盯着陶承柏背影看呢,哪知道他忽然又转过身来,把郑陆打了个措手不及。郑陆心里一突飞快地把眼光错开了,及至把头重新低下来,又在心里大骂自己:我操,老子躲什么呀。于是又横眉立目地抬头,瞪视了陶承柏,并用唇形说了俩字:滚蛋! 陶承柏抿着嘴,浓眉大眼笑得gāngān净净阳光璀璨,心里甜不楞澄的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很想回去逗一逗郑陆,又怕他恼羞成怒。而且郑陆现在是个病号,先拍片子是正经事。两个人隔着明亮yīn凉的一段长廊眉来眼去地对视了几秒钟,然后陶承柏驾着一朵七彩云轻飘飘地飞下了楼。 郑陆垂头耷脑坐着,脸上是个气哼哼的模样。 陶承柏这边走了没有十分钟。 "郑陆?"一个低而缓的少年老成的声音在叫他。 郑陆不用抬头已经听出来了,是蒋培文的声音。他穿着短袖短裤,露出来的长胳膊长腿明显白了不少。怀里还抱着一个哭唧唧的小崽子,估摸只有三四岁。边上站着的女人年纪不大,头发是时髦的卷发,用一根粉白水晶发卡夹起来,一身湖绿的连身裙勾勒出苗条的身段,最多三十出头。这两人是蒋培文的后妈和小弟。 "培文你回来啦?"郑陆惊喜地笑了,用那只利索的脚去踢蒋培文的小腿。 "嗯,昨天刚回。"关于这个话题蒋培文当着后妈的面不想多说。暑假的时候,他都会到温州那边去过一阵子。寒假也会去,但是chūn节还是要跟父亲这边一起过。 "你鼻子怎么破了?哎呀脚怎么也肿了?又和承柏吵架了吗怎么把头发弄成了这个造型?承柏呢?"蒋培文皱起了眉头问了一串问题,眼神在郑陆身上溜了一圈。 "下去jiāo钱了。你gān吗来了?"郑陆知道一时也说不清索性不多说,等有空再讲给他听。只是忍不住多瞅了几眼蒋培文的后妈,很标志的鹅蛋脸。发现女人也在看他,脸上是极淡漠的表情,似乎是个冷美人。大概因为家庭的原因,蒋培文不爱把朋友往家里带,他家里人郑陆也没怎么见过。 "我小弟手可能摔乌筋了,我和阿姨带来看看。阿姨,这是郑陆,去年在家里住过一晚上的那个。"蒋培文的阿姨微微地点了个头,倒是一直撅着屁股趴在蒋培文肩膀上的小弟转过脸来,睁着一对湿漉漉的黑眼睛,看了郑陆一眼。 蒋培文看郑陆的样子肯定是和人动了手了。"先给我弟看手。"说着话拍了拍郑陆的肩膀,抱着孩子抬脚进了诊疗室,并一边温柔地哄小弟:"不用打针的,别怕啊,只要小弟说不疼不怕,哥哥晚上就和你一起睡……" 看样子蒋培文和他弟弟的感情挺好的,这倒有点出乎郑陆的意料,毕竟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一手破坏了蒋培文的家庭。小学的时候蒋培文多皮啊,淘气地老师chuī胡子瞪眼的,整天说他是吃了猴肉,然而自从父母离婚以后人就慢慢老成起来,仿佛认定了自己已经没有了调皮捣蛋的资本,在一夜之间就转了性了。 小崽子一进了诊疗室就开始哭,搂着蒋培文脚蹬手刨地往他怀里拱。妈妈反而只是站在边上看着,跟个不相gān的人似的。及至蒋培文把他的小手递给医生,小手脖子被胖大夫牢牢握住的时候,小崽子开始大哭,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并把小身子极力要贴到哥哥身上,闭上眼瓮声瓮气地大声叫唤:"我不疼,呜……我,我不怕……呜……我不怕……"里面的两位医生都被逗乐了。蒋培文拍着小弟的头,另一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给弟弟擦鼻涕,嘴边是朵隐而不发的笑容。 陶承柏是驾着云彩走的,踩着风火轮回来的。医院这个地方,像车站或者火葬场,就算你一辈子不去,它也永远不缺人。jiāo钱的几个窗口全排着长长的队,把陶承柏直等得不行,jiāo完钱急三火四地跑回来,直接走的楼梯。这时候哪怕是要背着手一阶一阶蛙跳着上来,估计他也没有耐心等电梯了。 陶承柏一阵风一样刮回来,然而到了郑陆面前又风停息止了,正张嘴要说点什么,抬首看到了屋里的蒋培文。于是进去和蒋培文扯了两句闲话。陶承柏看看他身边的人,三言两语的也不多聊。转身出来往郑陆身边一蹲,拉着郑陆的胳膊环到脖子上,背上人就上了楼。 及至两人别别扭扭地拍完了片子,回了家,天已经晚了。郑妈一边做饭一边不时冒到客厅里教训儿子:凡事就不能忍一忍,让一让?明知道打不过还要动手,就不能忍到车站再动手吗?不知道承柏会去接你啊?没脑子的东西。年龄都长到狗身上了。还有你,郑妈又隔空指了指陶承柏,你就惯着他吧,脾气都能戳天了,哪有这么当哥哥的。 郑陆闭着眼躺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把伤脚搁在陶承柏大腿上,另一只脚搭在沙发背上。陶承柏握着一袋冰,耐心十足地擒着劲儿给他敷脚。两人一声不吭随便郑妈唾骂。 陶承柏忽然转头说了一句:锅里是不是糊了? 郑妈插着腰正骂得得劲,一吸鼻子,忽然哎呀一声一溜小跑着进了厨房。 陶承柏以郑陆脚伤了晚上没人照顾着上厕所为由留了下来。其实之前两人在谁家里都是随便睡的,有时候能在对方家里一睡好几天,哪里需要说出个一二三来。 现在留下来还要自己找由头,所以说两人别扭着呢。可是这别扭又是如此与众不同,嘴里别扭着,身体别扭着,可是心里不别扭,像喝了蜂蜜水似的,又是甜丝丝的又是软绵绵的,又是晃晃悠悠的又是飘飘dàngdàng的。 郑连山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了。一进门就见两小子在客厅里不声不响地坐着,也没有看电视,也没有说话,只开着一盏壁灯,也不知道搞的什么鬼。 "爸!" "叔!" 两人一人一声,吝啬地狠,说话要上税一样都舍不得多吐一个字。其实是看出郑连山醉了,不想招惹他。郑连山喝多以后一改平日作风就是个大话篓子。 郑连山醉了。郑连山几乎是每天一喝。不是他嗜酒,而是请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下属单位的,银行里的,建筑公司的头头脑脑,各种走关系办事的,有时候真是推都推不过来。更有很多人上赶子往他手里头送钱。但是他在钱上从来都是非常谨慎的,多少人倒在了一个贪字上面,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因而他在钱上对郑陆管束的要严一点。郑陆虽然脾气是不好,但是跟他爸从来不大小声,很服管,因为知道自己老子是真有本事,说的话也都有理。 郑连山往客厅转了一圈,看到了陶承柏手里头的冰袋子,里面的冰已经快化光了,然后他头脑有些不灵活地反映过来:儿子脚伤着了。又到厨房里转了一圈就上楼了。在下面隐约地听到了上头吵嘴的声音。截头去尾地能听到两三个字,组不成完整的句子。 过了一会,郑连山气色不善地下了楼,进了客厅,对着陶承柏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又对着儿子翘在沙发背上的脚底板啪啪好几下,两人被拍得都是一声不吭,郑陆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 郑连山把自己往边上的单人沙发里用力一摔,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衬衫的扣子也开了两个。他稍微欠了欠屁股,从西裤口袋里掏出烟稳稳当当地给自己点上,完全看不出来是喝醉酒的人。狠吸了一大口,吐出一条直直的烟线,食指夹着香烟隔空点了点两人的脑门,正要说话,忽然一点烟灰掉下来,他条件反she赶紧地伸手去接住,一边找烟灰缸,一边在心里咕哝:掉地上还是掉衣服上弄脏哪一样都得被她唠叨死。 "给他冰什么脚脖子,该给他冰脑门上。"郑连山胳膊拄着沙发扶手,歪着头一边吸烟一边骂儿子,"就为了一百块钱就跟人打架斗殴,你自己也不嫌寒碜。冲动是魔鬼,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不能打就应该等承柏到了一起动手,还是打不过就打电话给承业,叫上师兄弟一起上……再不济也可以打110,huáng鼠láng趴在磨棍上,你充什么大尾巴驴……" 郑爸犯了开大会演讲的瘾了开始了滔滔不决。 郑陆暗中踢了踢陶承柏,陶承柏瞄了他一眼。两人都是无可奈何。 "还没演讲完?"郑妈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穿着睡裙手里端着半盘炸知了。 客厅三人一起转脸。郑妈举了举手里的盘子,"刚才不是到处找要吃吗?你不上来那我把剩下的也吃光了。"说着端着知了转身上了楼。 郑连山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拧灭,对自己的话头草草做了个总结:总之以后不准再给我打架,然后抬腿走了。 ☆、11 第十一章   郑爸被郑妈的半盘油炸知了拐走了。 因为之前郑陆和陶承柏在客厅里像每一次吵架和好时一样,两个小孩似的已经嘀嘀咕咕断断续续地拌了两个小时的嘴了,这时除了觉得有些口渴,一时都没了话说。两人先是别别扭扭的呆着不说话,郑陆躺着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陶承柏握着冰袋子给他敷脚偶尔抬头望一眼窗外黑乎乎的院子,后来郑陆被陶承柏逗着说话,慢慢两人就吵起了嘴,吵嘴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脚还疼吗? ——你管呢。 ——刚才打电话的严啸是谁啊? ——远房亲戚。 ——明知道我着急还在那住这么久。 ——怪你不给我打电话。 ——你敢说我没打?欠收拾! ——你收拾一次试试! ——别以为我舍不得打你。生气了就不理人,狗脾气。 ——你做错事,还不准人生气了。 ——我做错什么事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没有数,你说我才知道。 ——……我烦死你了。 ——我下午才为你和人打了一架,现在你就烦死我了,你可真够白眼láng的。 ——我是白眼láng你还理我?还疼得流眼泪? ——你哪只眼看见我哭了? ——两只眼都看见了。 ——……刚才在医院为什么不理我? ——你哪只眼看见我不理你了? ——两只眼。 ——我为什么不理你你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你说我听听。 ——我烦死你了! ——你可着劲烦,我喜欢你,我该。 ——…… ——哑巴了? ——…… …… …… "我渴了。"郑陆头枕双手,盯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陶承柏的后腰,"去拿点喝的来。" 陶承柏把冰袋子往茶几上一扔,一边审视了郑陆的伤脚,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说我管不着你的吗,自己拿去。" 陶承柏是说着逗他的。但是郑陆不经逗,果然是没了动静。 陶承柏喊他:郑陆?喊了几声郑陆都不答应。好容易回转了,别是又要生出什么闲气来。陶承柏抓过郑陆搭在沙发背上的那只脚,弯腰对着雪白的小腿肚子咬了一口。郑陆当即哎呦一声,用脚底板蹬了他的脑袋,手肘拄着沙发欠起上半身瞪他:"疼死啦!" 郑陆重新躺下,翻过身极力地想转向沙发里面,可是腿脚还在陶承柏身上,因此在沙发上拧成了一只天津大麻花。 陶承柏起身去厨房拿了饮料,回来蹲到郑陆边上,用冰凉的瓶身去碰他的脸蛋:"抱你上去,还是背你上去?" 郑陆小声嘀咕了一句。陶承柏没听清又问。郑陆呼啦一下坐起来,瞪圆了一对杏仁眼气哼哼地大叫:"我说我烦死你了!" 这话刚才郑陆说了好几遍了,在陶承柏听来,简直就是在向他撒娇。郑陆生气了就是一个不理人,只要说话了发火了那就是和好了。陶承柏心里乐淘淘的,其实就是心痒难耐地想逗郑陆,撑着沙发边缘一欠身一歪头在郑陆嘴上亲了一下,还亲出了吧嗒一个响来。 郑陆这下也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恼,简直是要手足无措了,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想挥手抽陶承柏巴掌,打到了他脸上才发现就是个软绵绵的力道。 而陶承柏握住了他的大腿根,两手一起用力,直接将他从沙发上端了起来,在郑陆的一声惊呼中一鼓作气地将他端上了楼。 陶承柏抱着郑陆进了房间,将人往大chuáng上一放,身体就势压了下去,对上那一对躲躲闪闪的杏仁眼,将鼻尖对着鼻尖额头顶着额头,陶承柏低着声郑重其事地说道:"郑陆,我想亲你一下。" "滚蛋,我不想亲。"郑陆垂着眼嘟着嘴咕哝,睫毛垂成了两把小刷子,挣胳膊挣腿的想起来。结果被陶承柏轻巧就按住了,无奈地训他:"你就不能给我老实点么。"说完一低头就叼住了郑陆的两片薄嘴唇。轻揉慢捻允了一阵,舌头不打商量直接探了进去。灵活的舌尖像终于游进了海的鱼一样,撒了欢地到处刮到处舔,挑起郑陆的舌头用双唇吸住一点点往自己嘴里吞。 郑陆憋着气不敢喘,从鼻腔里哼出声来。哥在亲我,他想,哥想吃了我。大chuáng变成了一汪温暖的水,浸的人骨头发软,心里发飘,毛孔出汗。 两人的鼻息都渐渐粗重起来,身上是一起过了电,皮肤上像闪起了小火花。陶承柏慢慢将郑陆身体勒紧了,歪着脑袋从各个角度去吻去允,无论如何都是觉得不够劲不过瘾。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可以抱在怀里亲在嘴上了。真想把人嚼碎了一口吞了。 陶承柏不可避免地硬了。郑陆面红耳赤地骂他:跟驴一样。陶承柏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咧着嘴把脸埋进郑陆脖子里。郑陆身上有一种味道,是年轻的男孩子的那种淡淡的汗味。 郑陆觉得脖子里痒得很,扭着脸一叠声地想让他起开。 "你今天可是把我吓死了,一身的血。"陶承柏声音闷闷的,"你这个狗脾气真的改改了,我又不能整天跟着你。哪天真吃了大亏怎么办?" 陶承柏说完就起了身,一把把郑陆拽起来,轻车熟路地把人抱到浴室。也不用人赶,自动就退了出来。他的小兄弟现在就是个危险的生化武器,随时有自燃自爆的危险,所以离催化剂还是远点为妙,更何况是个赤身luǒ体的催化剂。 这一晚注定是个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好在已经向躺在身边的人表明了心迹,揽着怀里的人,睡不着也是通体舒服的。 陶承柏顺着郑陆的腿弯一直摸到小腿,然后扳到自己腰上骑着。郑陆睡着的时候倒是很乖,一个姿势能睡很久,安安静静的,从不打呼噜。陶承柏在黑暗中长久地凝视郑陆的脸,脑袋里杂乱无章地想了很多问题,关于他两的感情,关于父母,关于以后。因为心情平静,问题虽然乱,但是一个接一个地慢慢想,并不着急。 凌晨五点多陶承柏就起了。今天要到学校报到,因为是头一天,不会正式上课。陶承柏坐在chuáng头,抬起郑陆的脚看了看,基本上是消肿了。 "你gān嘛呢?"郑陆歪着脑袋哼唧,眼睛都没睁开。 "睡你的。"陶承柏给他涂好云南白药,支着胳膊又趴到chuáng上,也不管他是不是又睡着了,自己说自己的:"今天学校你就别去了。要是能起来就先吃点,要是起不来就等我中午一起吃。晚上到外面吃好不好?然后去书城逛逛,顺便买两件衣服。" 陶承柏说完,半响郑陆才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算是点了头。 拿上郑陆的暑假作业,又弯腰在郑陆嘴唇上亲了一下,陶承柏颠着步子下了楼。回到家换了练功服,欣欣然地练功去了。 锦绣县有十几所中学,一中的教学质量无疑是最好的。其前身是一所女子学校。早些年校园里还有那种红砖的带拱门的老建筑,后来全拆完了盖成了一栋栋的白色教学楼。好在那些百年老树都没有动,一把把大伞一样遮天蔽日,让整个校园看起来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陶承柏一步两个台阶,简直就是连蹦带跳地上了四楼。刚拐过墙角就听教室里一阵哄笑。然后门一开,冲出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崽子,正两手往上提着小短裤,白花花的小屁股一闪而过,一边伸着脖子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朱正涛猪八戒,你个狗养的,我要去告诉你们班主任,罚你们写试卷背书……啊——"小崽子还没骂完,忽然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最前面的教学办公室逃去,找他老子戴邢斌告状去了。 一个大个子从门里一步三摇地晃出来,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朱正涛一抬眼看见了陶承柏,于是不再去睬小戴程,一胳膊勾住了陶承柏的肩膀,把人勾进了教室。 "班长来啦!"朱正涛一嗓子喊的,陶承柏立刻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全是要暑假作业抄的。很多物理化学的思考题出得非常之难,简直不是正常人的脑细胞能解出来的。然后发现陶承柏手里居然有两份,另一份是郑陆的。于是郑陆这本更是成了抢手货,因为知道陶承柏有时候把步骤简化了根本看不懂,而郑陆的肯定是陶承柏的完整版。 蒋培文从座位上跑过来,坐到陶承柏跟前,坐得肩端腿正的:"郑陆脚好了没,我昨天看着还挺严重的。" "好的差不多了。"今天再歇一天应该就能好了,陶承柏心里想。 "郑陆怎么了?受伤啦?"朱正涛坐在旁边的课桌上,他人高腿长,两只脚是直接落在地上的。 "他不小心崴到脚了,昨天在医院正好遇到了培文。" "我说呢。"朱正涛笑嘻嘻的说了半截话,地球人都知道陶承柏和郑陆拿是真正的竹马,简直要形影不离了。 "陶承柏?"一个女孩子声音插进来,是张亚楠手里拿着暑假作业来请教问题来了。 陶承柏把眉头一皱。蒋培文和朱正涛则是暗地里把嘴一撇,正要撤。这时候小戴程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出现了,他扒着门只露出半颗脑袋:"陶承柏,班长陶承柏,老戴喊你。" 来的正好,陶承柏刚想应一声,正要进门的胖子杨洪基忽然从后面一把将小戴程抱起来,携在胳膊底下嘿嘿笑着就进了门。小戴程活鱼一样摇头摆尾地乱扑腾外加乱喊乱叫。于此同时朱正涛左右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邪笑着走过去,一招手:"弟兄们把他小嘴捂上,小腿按住,本大爷今天要检查检查这小子的jījī长势如何了,顺便把他两颗蛋挤出来洗洗。" 朱正涛一说完,教室里就是一片大笑。陶承柏笑着跟张亚楠点了点头,抬脚就走,出了门还十分贴心地将教室门给关上。 张亚楠歪着脑袋站在陶承柏的位置上,看着讲台上鬼哭láng嚎的马上就要被一群大个子剥光了验明正身的小戴程,恨恨地想:活该! ☆、12 第十二章   戴邢斌一脸严肃地坐在位置上,目光发直,是个正在魂游天外的状态。他是个天生有点偏寒的体质,外面热成了大蒸笼,他在只装了四台大吊扇的办公室里穿着长袖也不会出汗。 心静自然凉,他现在不止是心静。刚才教务主任的一席话简直让他齿冷。这个社会一切都变得赤、luǒluǒ了,什么都是现来现的,过期作废。 他在脑袋里把班里某几个同学单个拎了出来,仔细过了一遍,又想了想这学期新调进他班的两个学生的身家背景,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就被一阵很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 陶承柏曲起的两根手指还搁在门上,已经讲完了礼貌,看屋里没人,直接就进来了。 戴邢斌抬起眼看他,陶承柏今天一身穿了黑白两色,在衣服上下两个口袋边上均带着一个简洁的字母标识。一个多月不见这小子又长高了。他的父亲在省里,如果能帮着自己说上一句话,十个指标也到手了,可惜太远了鞭长莫及。 "来啦。"戴邢斌把桌子上的一份学杂费清单一份学生名单还有几张表格递给陶承柏:"名单上最后面两个是新来的,把学杂费跟同学们说一下。" "书都有了?下午没事了?"陶承柏把东西接过来,翻着看了一眼,随口问。 "在前面教务处一楼,你带两个人去搬,趁他们不注意每样多拿几本,留着备用。明天才正式上课,你看看有谁没来的,通知到人。"戴邢斌说着话对着陶承柏抬手往旁边椅子上一指。 "好。"陶承柏gān脆答应了,知道对方还有话说,就顺势往旁边的办公桌上一歪,闲闲地坐了半个屁股,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略略地悬了空。果然戴邢斌往椅背上一靠,咂摸着嘴仿佛在斟酌言辞,然后做出了一个想长谈的表情:"今年非常重要。嗯,这个班长你还想不想做了,你觉得会不会受影响?高三越到后面事情反而多起来,反正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一心备考的,你自己怎么个想法?" 戴邢斌这个想法是非常有私心的。他呕心沥血地在上一届带出了一个理科状元,立刻就在众教员里拔了尖,所以带现在这个班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有那些有点背景关系的家长把自己的孩子往他手里塞,到如今他这个班已经是全年级里人数最多的了。 同组有老师戏称他的班是高gān班,当然也有各种酸溜溜的嫉妒,都纷纷揣测他私底下是收受了很多好处,关于这一点戴邢斌是却之不恭受之无愧,因为实际上本来也就是这么个情况。当然他的压力也非常大,戴邢斌是很看好陶承柏的,觉得他是非常有实力再给自己考一个状元的。到时候不管什么指标手标哪怕金标银标全能迎刃而解了。有成绩就有一切。 陶承柏以为老戴要跟自己说什么呢,原来就这个事,他把眉眼一抬,当即笑着表态:"不用,我觉得没影响。" 戴邢斌本以为陶承柏就算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至少也该考虑一下再回答,没想到他这么gān脆。当然他不知道陶承柏并不是因为自信,如果他能看穿此刻陶承柏心里真实的想法,估计能惊得把一对丹凤眼瞪成铜铃。 戴邢斌正要开口劝说几句,忽然腹中一阵叽里咕噜叫唤,他早上就开始闹肚子,此时又疼唧唧的了,于是一堆劝说的言辞只好暂且先胎死腹中了。他站起来佯装无事和陶承柏一起往外走,力持镇定地在教室门口和陶承柏分了手,然后乘人不注意一溜烟地奔进了男厕所。根本没心思去留意这么个大热天,同学们怎么把教室的门窗全关得结结实实的。 戴邢斌找了一个带马桶的隔间安安稳稳地坐下了,终于舒了一口气。一边如厕一边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思路:刚转来的同学有一个叫熊易伟的,父亲是哭河头乡的党委书记,趁现在对方欠自己人情这个机会要对方帮忙给弄这个指标应该会有效果,说不定就能成了。可是乡镇上的领导和教育部门是不是相差的有些远呢?不过官官勾结,应该都互有往来才对。要怎么把话提出来才不会显得突兀和难堪呢? 戴邢斌是学物理出身的,头脑的逻辑分析能力很qiáng。他一边掂量着一边就仰起了头,看见了隔间上方的天花板,天花板上天长日久的非常脏,看着看着不知怎的戴邢斌忽然从心底就升起了一丝凄凉的情绪来。他离开了校园这么多年了,儿子都上小学了,可他身上还隐藏着一丝几缕的少年人的清高和意气,时不时地就要从身体里跑出来,对着现在这个被现实碾压得变形的自己进行一番嘲弄和怜悯。 戴邢斌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低头忽然在门板上看到这样几行小字,顿时就笑出声来: 你有没有特别特别相信一个人,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却反手被现实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下面明显是另一个人回复的:这个世界总是在不停地扇我…… 生活本来就是不停地对人抽耳光,戴邢斌想。自嘲结束,他正准备擦屁股提裤子走人。外面忽然传来了小戴程哽咽的声音。 ——厕所没有人。 ——你个小兔崽子这么记仇,下次谁还敢欺负你啊? ——呜……你想说话不算话,我要去找老戴。 ——哎哎哎,回来,操,给你摸还不行吗,妈的,老子怕了你了。 然后是解皮带的声音,小戴程哭唧唧的,是个gān打雷不下雨的哭法。刚才他拼了老命终于挤出了几串眼泪,硬憋着不喘气把脸都憋紫了,这才把一帮欺负他的大个子们给吓得退散了。两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把小崽子给整哭了,一行人一边把门窗关紧了防止哭声外泄,一边深刻检讨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小崽子要是真的哭着跑去跟他老子告状,只要把裤子一扒发红的小jījī一亮,什么都不用说问题就不好办了。虽然老戴平时不爱发火,可哪个也不敢把他当病猫啊。 于是胖子杨洪基当场提议:戴程乖啊,别哭啦,要不然让朱正涛的老二给你摸回来当补偿行不行? 众人一致笑着举手同意,小戴程也仰起脸含泪点了头。朱正涛则是头顶冒了黑烟。 ——你这里怎么这么多毛啊? ——没毛的都不是好鸟。 ——你才不是好鸟。咦,变大了? ——你摸来摸去的它当然会变大。 ——我一个手握不过来了。 ——操!行了吧你? ——我忽然想起刚学的一句诗。 ——什么啊? ——万条垂下绿丝绦。 ——我操!万条,真他妈壮观! 就在此时,隔间的门忽然打开了,戴邢斌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发现眼前的画面非常之诡异:他儿子正翘着脚探着脑袋往朱正涛的裤子里看,一只手还插在里面,就刚才的对话来看,两人此刻一起低着头应该是在研究朱正涛裤子里面那根老二。 朱正涛和小戴程同时抽了一个冷子,然后就着这一秒的动作一起被戴邢斌那有些yīn气森森的眼神定了格。 与此同时,郑陆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梦游一样去了浴室,放了晨尿,梦游一样把脸贴到镜子上,嘴边又破了一块,这个驴,郑陆在心里骂陶承柏。然后倒回chuáng上用被单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继续睡。整个过程都没有想到自己受伤的脚,看来是不觉得疼了。这一觉又睡到了九点钟才醒。 郑陆开了手机躺在chuáng上往楼下打电话,没有人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老妈应该是去店里了。郑陆先查看了自己的肚子和脚踝,洗漱以后到厨房转了一圈,吃了半碗凉粥。然后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严啸打来的,说是人在锦绣的火车站,下午两点钟的火车。 操了! 郑陆匆匆忙忙上楼换了衣服,找了一顶棒球帽戴上,揣上钱包就出了门。 外面是一如既往的热啊。不直接去市里的飞机场跑到锦绣来坐什么火车啊,郑陆站在热气腾腾的路边抱怨,也不管出租车里有人没人,见着就拦,好容易拦着一辆,巧的很,车里的人也是往火车站方向去的,算是拼了个车,省了不少钱。 车子上了大桥,正好碰上了一个高峰,堵堵塞塞,走走停停,好容易下了桥,司机拐上环城路,一路向西开去。到了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还在车里,离得老远呢,郑陆就看到了严啸,他穿着红色的T恤着实显眼,站在火车站的大门前东张西望的,被晒得一头一脸的热汗。及至看到郑陆下了车,那脸上登时就开出了一朵大花,两只眼睛笑成了两弯月:"哥!"严啸跑过来,亲热地勾住了郑陆的手:"哥,你怎么不开机啊,我从早上就开始给你打电话了。"虽然是抱怨的话,却不是抱怨的语气。 "手机关了,你昨晚gān嘛不打啊?害我急急忙忙地累得半死。"郑陆一边说话一边拖着他往大厅里走。 "昨晚我妈还没同意来坐火车呢。"郑陆一走他就立刻觉得姥爷家太没意思了。连头加尾巴一共在哭河头呆了四天,就磨着他妈要回北京。 "你妈呢?"在门口的空调底下停住了,郑陆把严啸推到出风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雪白的餐巾纸,展开来给严啸擦了擦汗:"你傻啊,站在太阳底下晒。" "嘿嘿,我妈在二楼的餐厅坐着呢。哥,你鼻子怎么破了?"严啸把眼睛伸到了郑陆脸上。 "摔倒了。"郑陆随便编了一个。 "骗人。"严啸把嘴一撇,明显不信。 "不信拉倒。" "哥你吃饭了吗?" "没呢。走跟阿姨说一声,我们出去吃,不是下午两点的票么。"郑陆说着话拽着严啸就上了电梯。 两人在车站广场上的一家中式快餐连锁店里小碟子小碗的点了一些jīng致的小食,严啸因为和母亲吃过了,就点了一大客刨冰,悠悠闲闲地陪着郑陆边聊边吃。 正吃着呢,郑陆电话响了。 ——人呢? ——我在火车站呢。 那头陶承柏一愣,随即就有些要上火。 ——你脚没好呢,乱跑什么啊。 郑陆一听这话就来气。 ——谁乱跑了,我脚已经不疼了,你也不想想我要真没事我跑火车站来gān吗了。 陶承柏仔细想想是这个理,这么热的天郑陆那个懒性子不会到处乱跑的,他是关心则乱。 ——脚不疼也不能到处走,还没好透呢。你去火车站gān吗? ——你烦死了,什么都要问,我来送人呢。 ——送谁? ——不用你管。 ——怎么不用我管,你现在就归我管了。 郑陆气哼哼地把电话挂了。严啸则是用两只大眼睛瞪着他,带着一点探究的意味。他很想知道刚才打电话的人是谁,能把一向懒洋洋的郑陆问到:烦死了。 ☆、13 第十三章   金谷书局的二楼音像区,不管电影还是专辑卖的当然都是正版碟,所以一向都比较冷清,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更是小猫三两只。郑陆蹲在角落里翻看碟片架最下面一层的电影碟,米白色的棒球帽遮住了脸,下巴颏抵着膝盖,一只手扳在内侧的脚踝上,一边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码得整整齐齐的碟片上一张一张地拨弄,并不是非要找到点什么的百无聊赖。 拨弄的手指忽然在一张碟上停住了,用力将碟片抽了出来,郑陆眼前一亮,没想到竟是翻到了一张好的:黑白的画面上,一个驴脸的大高个,穿雨衣带礼帽,目光沉着有力忠jian难辨,正是陶承柏喜欢的亨弗莱鲍嘉。碟子因为长时间无人问津,背脊上落了一层细灰,碟片的背面一个小小的白色价签上,是用蓝色圆珠笔手写的一个潦草的阿拉伯数字。 郑陆从短裤口袋里掏出纸巾正想把灰尘擦一擦,身后忽然响起陶承柏带笑的声音:"要买给我的?" 郑陆伶俐地转过头,因为棒球帽遮住了眼睛,只得竭力向上仰起了脸。陶承柏仍是笑,弯腰摘了他的帽子转手扣到自己头上。 郑陆冲他翻了一个范围广大的白眼,是有些余气未消的模样,转过头去继续手上的动作。陶承柏的笑脸得不到回应自然并不会着恼,他把双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往前进了一步,把两只脚伸到郑陆屁股后面,齐齐抵住了他的后脚跟,然后翘起脚尖去撩他。郑陆不胜其烦,回手去打他的腿,然后顺势一屁股就坐到了陶承柏的脚面上。 陶承柏低头去瞧他,在细白的手腕子上面看到了一串香珠,香珠是漂亮的暗红色,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踝上:"这珠子是从哪来的?" "哦,是我用一包小零嘴换的。"郑陆向后靠住陶承柏的双腿,慢慢腾腾地回他。临走的时候严啸非把这个东西留下,郑陆不收,他就撅嘴撩舌地闹,还要把郑陆给他买的一包用来打发时间的零食都扔到垃圾桶去。郑陆真不想要,看严啸一直戴着似乎还挺重要的。另外,严啸这种单方面的示好也让郑陆觉得有些为难,郑陆是个情感慢热的人,在短时间内要他与人亲密起来真的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郑陆不想多说,陶承柏也并不在意。他摒直了腿,目光在脸前一排碟片上面随意扫了扫,没发现任何一张感兴趣的,现在上网几乎想要什么都能下载到,别说正版,恐怕连便宜的盗版碟都没人愿意买了。对面货架站着一个穿蓝色格纹连衣裙的女孩子,正愁眉苦脸地在两张专辑之间天人jiāo战,一副实难抉择的模样。女孩子一抬头忽然看见对面有人在注视自己,立刻就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并很快有了决定,拿着选中的那张潇洒地走去结账了。 "咱们到下边去吧,把书买了找个地方歇会。"陶承柏弯下腰掐着郑陆的腋窝,把人捞起来,他还是不放心郑陆的脚,没好透呢,不能太累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去柜台,陶承柏远远站在一边等郑陆付账,等郑陆付了钱,他才把订了小封条的袋子接过来。 楼下图书区就热闹得多了,因为是全天候开着空调,兼之又是暑假,所以有很多学生来逛,站着的,坐着的,大多数是只看不买。 郑陆知道陶承柏要买什么,下了电梯直接就往考试资料区去,走到高三那一排直接效仿附近的人,往地上一坐,曲起腿,架着胳膊,无jīng打采地捧住了脸。对于陶承柏要给自己买复习资料这件事,郑陆没有任何意见可以发表,他知道陶承柏的心思,陶承柏大学想和他一起呢,可是他的学习成绩和陶承柏比起来真的是不怎么样。郑陆转过脸看着身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手里正翻着一本英语参考资料,并且嘴里念念有词,声音还挺大,看来对自己的英语发音是颇有自信的。 因为针对高三的资料实在是太多了,类型也是又乱又复杂,于是陶承柏在一堆复习资料里狂翻一气,最后终于选出了一套他觉得各方面都很不错的。 "这一套,名校出的,很注重基础,出的题都不难。"陶承柏把资料拿给郑陆看,"就买这套吧。" "随便。"郑陆捧着脑袋点了点头。 "快起来,地下凉。"陶承柏把郑陆从地上拉起来。松手后发现,嗯?手心里多了一团东西——刚才郑陆用来擦碟片的脏纸。郑陆笑着想跑,因为是在公共场合并不敢太嚣张,陶承柏两步就追上了,一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郑陆捶他,扭他的痒痒肉,陶承柏牢牢攥着他的胳膊,两人暗中较劲都不声张。陶承柏一路把人勾到了结账的柜台。 两人从书局出来,到附近的一个冰沙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两客西瓜刨冰。 "坐一个小时,去吃饭,吃完饭就回去吧。医生说脚没好透不能沾地,你都跑了一下午了。"陶承柏刚说完话,郑陆就悄没声息地把两只脚从桌子底下伸到了他的大腿面上。 陶承柏嗤一声笑了:"gān吗?" 郑陆用勺子戳玻璃杯子里的西瓜,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是你说脚不能沾地的吗。" 陶承柏抿着嘴笑,偏偏郑陆还要无辜地眨巴眼睛,可爱地要命,害他很想倾身过去吻他:"晚上想吃什么?" "问我gān嘛,什么时候gān什么你不都安排好了。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管,我是你儿子啊。"郑陆说着话,连挖了几大勺冰吞进嘴里,因为太慡了,身上顿时打了一个大哆嗦,"我晚上想吃烧烤。" "尽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陶承柏刚表达完自己的不赞同又接着说:"那就去罗锅巷那家吃吧,你不是喜欢他家的烤鱼片吗,离家又近,吃完直接开车回去,喝酒了路上也没有警察。" "烦人。"郑陆漫不经心地抱怨。 "你现在归我管。"陶承柏老神在在地陈述 "屁!"郑陆嘟着嘴不服气。 陶承柏开始有节奏地一上一下地颠起腿来——连带着郑陆的腿一起跟着晃,抿着嘴笑,就觉得心里头痒痒的。 吃完了冰,两人各自仰靠着沙发仍是叠着腿儿坐着。 "承柏。"郑陆盯着台子上摆着的复习资料叫他。 "嗯?" "你第一志愿是什么啊?" "问这个gān什么?"两人同时抬起眼,目光望到了一起。其实是能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的。 陶承柏对考什么状元不感兴趣,他只想尽可能地和郑陆在一起,不能考在一个学校,至少要在一个城市。而郑陆则是怕自己成绩不理想,会耽误了陶承柏比如多年以后会后悔什么的。 郑陆不回答,陶承柏也不再问。默默无言地坐着,郑陆的鞋底把陶承柏的裤子磕脏了,陶承柏也毫不在意,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握住了腿上那一对赤luǒ的脚脖子。 两人开车到了罗锅巷的时候,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店里人不多,因为中午都没有正经吃,这会两人已经饿了。杂七杂八地点了很多,外加一盆麻辣龙虾,啤酒若gān。 烧烤要等,龙虾却是现盛的,一小盆端上来,个顶个的大,麻辣的香气勾人馋虫。吃龙虾就是要放开了才过瘾。陶承柏剥了几只以后嫌手套碍事,就直接上手了。他手上有劲,咔擦一下就把虾壳从侧面整个掰开,再一挤,尾巴上的一节肉就出来了。郑陆带着手套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剥,一边耐心地用眼睛等着陶承柏,剥出来的自然是都进了他的嘴巴。吃到后头啤酒杯上,手上,嘴上,筷子上到处都是麻辣辣的汁水。 郑陆脱了手套,到后面的洗手间里洗手。说是洗手间其实就是一米见宽的地方,一个抽水马桶加一个简易洗手槽。刚扭开水龙头,陶承柏也跟着挤进来了。地方本来就窄便,他再进来简直要转不过来弯了。 "等我洗好了!"郑陆边说话边嘶嘶地吸气,嘴唇上一圈被辣的都麻了,用脚把陶承柏往外踢。 陶承柏也不躲,只在嘴上骂他:"刚吃饱就要尥蹶子。"然后硬挤到水槽边,伸出手去接水,忽然在水流里握住了郑陆的两只手,一边侧过头,毫不犹豫地盖上了郑陆被辣得红彤彤的嘴唇。郑陆惊得向后一躲,陶承柏追上去,把那两片柔软吮起来狠啜了一口,然后草草甩了一下手上的水珠子一转身出去了,很明显他进来就是为了亲个嘴。 郑陆这才悠悠地吐出憋住的一口气,两只手还伸在水槽里,心咚咚地跳着。 在外面饭店的洗手间里突如其来地被吻这种事,郑陆在吃惊之余,却也隐约地觉出了一些别样的刺激。 ☆、14 第十四章   陶承柏把机车停到郑陆家楼下的时候,才刚刚过七点。他练完功满身的大汗,一洗完澡就过来了,这会子头发还没有gān呢。 饭厅里郑爸正在吃早饭,陶承柏一边和郑爸打招呼顺手把头盔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郑妈在厨房里听见了动静就大声招呼他过去吃刚出锅的南瓜糊塌饼。陶承柏嘴里连着声儿地答应着人却已经三步并两步地颠上了二楼。 房间里光线暗淡,郑陆穿着小短裤正骑着薄被筒子睡得香呢。陶承柏先把窗开了,两手一扯,哗啦一声将窗帘拽开。然后一个猛虎扑食扑上了chuáng,连被带人一把抱了个结实。可是郑陆睡得那叫一个执着啊,晃了几下脑袋愣就是不醒。他胳膊腿在被子外面晾了一夜了,此刻摸在手里是又凉又滑,陶承柏用鼻尖在郑陆后脖子脊背上到处地蹭来蹭去,然后坏笑着去拍他的屁股,郑陆后腰那里凹进去比较深,就越发显得屁股圆而翘,拍起来肉嘟嘟的。轻车熟路地把仍坚持不醒的人拨成了正面朝上,先在那张薄嘴唇上蜻蜓点水似地亲了一下,然后一伸手捏住了郑陆的鼻子。在郑陆憋醒的同时陶承柏轻手利脚地翻身下了chuáng,躲过了郑陆愤怒的一踹。 "陶承柏!!"郑陆咬牙切齿地嚷着坐起来,抡起枕头就掷了出去,可惜人早跑了。皱眉耷眼地叉腿儿坐着,半响口中喃喃骂道:"我操、你大爷。"如此又坐了几分钟才算醒透了,慢慢挪了两条腿到chuáng下找鞋。 等郑陆洗漱完换好了衣服到楼下吃早饭,陶承柏早已经吃完了在门外的车旁等他了,不过并不催他,只无聊地靠着车座玩手机。郑陆三两下塞完一张饼,然后差点让白水煮蛋的蛋huáng噎岔了气,梗了脖子硬咽了下去又灌了几口粥,在郑妈的骂声里扯上单肩包就飞出了大门。 "还玩,要迟啦。"郑陆照着陶承柏肩膀用力推了一下,掀开车座掏出自己的头盔往头上一扣。 "迟不了。"陶承柏抻开车腿子,长腿一抬将车子发动,"怕迟就不能早起一会儿,现在倒知道急了。" "我昨天看书看到凌晨好不好。"郑陆跨上后座,往陶承柏背上一趴,两手自动抱紧了他的腰,"都快困死了。" 陶承柏听了这话禁不住咧开嘴笑了,"像你这么懒的人居然肯熬夜看书肯定是别有用心。"郑陆气的用头盔去撞他,撞得咚咚的,使劲儿地掐他腰上的痒痒肉。陶承柏一边笑着哎呦,一边将机车慢慢溜出了门前的水泥巷子,穿过路两边成片的夹竹桃,拐上了大路,然后嗡一声将机车she了出去。 盛夏已过,加上昨晚刚下了一场大雨,早上的微风chuī着人分外凉慡。郑陆抱紧了陶承柏,伏在他的背上歪着脑袋闭起眼睛继续眯瞪。 陶承柏避开早上jiāo通稍显拥挤的大街,专门抄巷子走。从杀人巷溜出来的时候,因为要避着路面上的一个积水潭,差点儿和一辆疾驰而来的红色索纳塔擦了。机车晃了晃,郑陆惊得一下睁开了眼。 车里的人态度和车速一样嚣张,丝毫没有减速地继续往前开。 "操!"陶承柏难得骂了句脏话,偏着脑袋跟郑陆说了句:坐稳了!将挡风罩一扣轰起了油门直直追了上去,这下真的是擦着索纳塔的边了,机车滑过去的时候,陶承柏举起胳膊一拳头捶在了车顶上,砸出了砰的一声响。 轿车立即在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里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张口就骂,机车早已经开远了,留给他的只有坐在后座上的那个男孩子比的一个倒竖的拇指。 两人在停车棚里遇到了七班的班长。 "今天正好礼拜五,下午放学了再打一场怎么样?"张翰提溜着一个篮球,抬手揽住了郑陆,扭头跟锁车的陶承柏说话。他是个打中锋的大高个,郑陆被他圈住胳膊,不由自主地就要被他带着往前走。 "怎么你们班还没输够哪,上赶子找挨揍来了。"郑陆笑着损他。上礼拜两班刚打过一场,七班以大比分输惨了。 张翰听了这话登时就从鼻孔里喷出两团白气,上次之所以输得惨是因为他们班的明星控球后卫有事不在好不好。正要对着郑陆使出一记张氏锁喉,陶承柏从后面一把将两人撞开,将郑陆拉到自己身边,"行啊,随时奉陪。"说完搭住郑陆的肩膀就上了楼。 在楼道口分开的时候,郑陆回头冲张翰嚷了一句:"给你们一天时间准备啊,赶紧地找外援。" "我操!士可杀不可rǔ!"张翰在走道里狂叫了一声,把尽头教办室的门都叫开了,教务处主任腆着肚子站在那儿,头顶上几根稀疏的毛发迎风飘扬——因为数量少,只好用长度来弥补量上面的不足,"张翰,你一大早鬼叫什么?" 张翰快速耸肩的同时,做了一个吐舌的幼稚表情,脚后跟一转打着旋地溜进教室里去了。 "你少说一句能憋死啊?"陶承柏瞪郑陆。 "不能。"郑陆一本正经地回他:"能憋疯。" 眼看着走道上没了一个人了,教务主任点点头,对于自己的威信暗自得意。心情愉快地望着眼下校园的景色,忽然一阵晨风带着花香chuī来,主任鼻端一阵奇痒,登时控制不住地连打了十七八个超级大喷嚏,头上的长发整个都震得风中凌乱了,好家伙把一栋楼的门窗都给震开了,伸出了好多毛茸茸的脑袋,都想看看外头究竟是何方神圣啊出手如此不凡。 主任自己也觉得这是出乖露丑了,极不好意思,只得回头跟办公室一众憋笑的人解释他这是花粉过敏。 戴邢斌拿起一摞卷子,走到门口帮忙理了理主任的头发,主任忙跟他说谢谢,他拍了主任的肩膀往教室去了。一转身戴邢斌就笑了,笑了一路,一直笑到进了教室试卷都发完了还咧着嘴,笑的很多没考好的同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郑陆这次物理测试考出了一个个人历史最好成绩90+,当然和这次的测试相对简单一些注重基本内容有很大关系。其实所有科目都是这样的,只要把基础抓好了,百分之八十的成绩都是能拿到的。看来他这一段时间的努力还有点效果。 郑陆踢了踢趴在桌子上的蒋培文,他这次考得不理想,"刚上课就睡觉,比我还懒。"反正郑陆知道他趴着绝对不是因为没考好难过。 蒋培文从胳膊里露出半边脸,耷拉着眼睛:"我困啊,昨晚上副店长老婆生孩子临时找人带大夜班,找不着人,我住得又近就去代班了。" 蒋培文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超商做兼职,只做周末,已经做了两年了。他父亲是大医院的主刀医师,家里并不缺钱,可他坚持自己赚每个月的零花钱。如果不是中学几年一直和蒋培文在一个班,郑陆简直完全不能把他和之前的那个皮猴子联系在一起。 "那下午和七班的比赛你就别打了,滚家睡觉吧。" "求之不得,你让承柏和你打配合吧。" "他们那个烂队,怎么打都能赢。" "切~~" 郑陆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真的到了开始比赛的时候并没有掉以轻心,何况这次七班的朱肖然在呢,他虽然和郑陆打一样的位置同是控球后卫,但是身高上要比郑陆占一些优势,可以灵活地转换前锋的位置,是一个比较全能的选手。 比赛一开始,场上的比分就被双方咬得死死的,气氛是相当的热烈,两班的女生几乎全来做拉拉队了,小操场边上的这个篮球场此时已经被里面一圈站着的人外面一圈扎着的电动车团团围住了。 第二节快结束的时候,两队的比分是28比20,陶承柏带的三班暂时领先。七班的队员包括替补有一半都是学校长跑队的特长生,不管进攻还是防守首先就是一个快,越到后面快的优势越明显,自家队员还没觉出累呢,已经把对方累趴下了。缺点也是一个快,又不是NBA的球星,一旦快起来,那命中率简直就有些惨不忍睹。而三班的打发就是防守打配合,拖住对方的速度。一旦在前面两节不能把分拉开,那么七班就会变得很难打。 郑陆此时带球过了半场,有意识地放慢速度,也乘机喘一口气,现在场上的队员个个都是大汗淋漓,背心短裤,能脱的全脱了。还剩最后一个二十四秒,要求不多,只要进一球把分差拉到十进入下一节就好,要知道分差上双的话,给对方造成的心里压力是很大的。 郑陆见机行事,把球传给了朱正涛,朱正涛意意思思地在三分线上来回颠了两步,拉架子像要投三分,其实是在故意耗时间,一抬手要出球,在对方跳起来拦防的同时,回手一缩,将球从对方腋下回传给郑陆,同时朱肖然开始回防郑陆,郑陆看到陶承柏已在篮下站好了位置,在接球的瞬间起跳,将球狠狠往内线扔去,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张衡已经跳起来准备抢篮板,于此同时另一只手更高地盖过了他,陶承柏从后面一跃而起,跳得那叫一个高,张开五指稳稳地带了一下球,让它顺着自己的运动弧线,当一声拍板进框了。 三班女生一片叫声,其中张亚楠的声音犹盛,她双手扩成喇叭围在嘴边唯恐陶承柏听不见:"陶承柏好帅!" 在一片叫声中,裁判又chuī了七班一个防守犯规,之前单防郑陆的队员被判打手,加罚一球。 郑陆站到罚球线上,七班拉拉队顿时一阵嘘声,三班女生不甘示弱,立马反嘘。陶承柏捡起球拍给郑陆,两人视线在空中撞了一下,陶承神情颇轻松地向他做了个撅嘴的小动作,郑陆立刻还了他一个白眼。 在一片嘘声与反嘘声里,郑陆起跳出手,稳稳将球投进了篮筐,一罚一中,两队以比分31比20进入半场休息。按照目前三班的打法,不出意外,七班是翻不了盘的。 在这一片热闹的篮球场的旁边是学校的一个小操场,此时小操场上还停着几辆小客车,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分别放着不同的牌子,上书不同的乡镇名称。周五了,有很多家在乡镇的同学要坐车回家,这些车是单独来揽这一份客源的,实际上与跑专线的大客都是同一家。 此时,有一辆白色的宇通小客从小操场转了出来,挡风玻璃上面挂着:锦绣——哭河头的牌子,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的两人正指着篮球场,一边聊天: ——穿蓝背心的叫郑陆,那旁边给他擦汗的那个高个子叫什么? ——陶承柏。 ——叫陶承柏是吧? ——嗯,我们班班长,学习成绩非常好,人很聪明。 ——比你好? ——哎呀,我那是在哭河头,一中成绩好的人太多了。 ——那你可得好好用功。 熊易伟鼓起双颊点了点头。车子此时已经驶离学校,路两边是成片的夹竹桃。 ☆、15 第十五章   事实证明朱肖然明星控球后卫的称号绝对不是làng得虚名,经过几分钟休整,刚进第三节他就大发雄威,仅凭个人突破就连得6分,七班的奔跑速度也愈见优势,场上一度打出了8比0的小高、cháo。 陶承柏想叫一次暂停打断对方的节奏,虽然这样做只是战术问题,但如此一来就涨了对方志气,仿佛是承认拿对方没办法了一样,正在犹豫间,朱肖然已经带球过了半场,直冲内线,速度惊人,三班全体快速回防,就见郑陆已然迎风跑成了草上飞,刚站好位,就被朱肖然迎面撞了个人仰马翻,在拉拉队的一片惊呼声里,裁判chuī了朱肖然一个带球撞人。陶承柏登时心里是又疼又气,一看就知道郑陆是故意想让对方撞的,他也不看看对方的块头和速度。 "没事吧你?"朱肖然抬起手臂蹭了蹭脸上的汗,弯腰伸手要去拉郑陆。陶承柏早已经抢上去把人扶了起来,小声地问他疼不疼。郑陆本想硬着头皮充一次好汉,但是看到陶承柏面色有些不善,就龇牙咧嘴地哎呦了两声。听得陶承柏脚上直发痒,很想转身踹朱肖然两下。 这面陶承柏刚将郑陆拉起来,那边张翰已经单方面和裁判吵成了一团。张翰歪着脑袋,插着两手,很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架势,质问对方能不能分清阻挡犯规和带球撞人的区别。 他们请的裁判就是二班的篮球队长。此时于海波把自己站成了一棵树,他不慌不忙地弹了弹烟灰,把一个"能"字裹在一口烟里一起吐了出来。 "能个JB啊,上礼拜你就是这么chuī的。明明是阻挡犯规。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而且郑陆动了。"张翰指着刚才郑陆摔倒的地方,据理力争:"明明是在免责冲撞区里面。" "我是裁判,我说是在外面。故意不故意的我不管,站位上没有问题。"于海波说得轻描淡写,说完猛的连吸两口,把烟屁股在手里的铁哨子上面按熄,然后曲起食指,将烟头弹了个无影无踪。 "我靠,你眉毛下面两个窟窿眼是摆设啊,你TM的这就是瞎chuī。"张翰气急败坏,于海波发吊的德行让他跃跃欲试地想上去揍他,被队友连忙拖进了场内。张翰转头和朱肖然说:"他还乱丢烟头,没素质。" 于海波在后面不急不慢地回他:"你都能把自己的嘴当成粪窖子了,我扔个烟头怎么了?"幸而人群嘈杂张翰没有听见,使得比赛能继续进行下去。其实这种非正规的比赛怎么chuī根本不会太严格,尺度只能是看裁判自己把握。张翰着恼主要是因为眼见着分能追平了,进攻节奏却被打乱了,对方现在还要罚球。虽然只是两个班的友谊赛,但是年轻人心高气盛的,哪个人都不想输。 七班的进攻节奏被打断以后,就有点儿无以为继的感觉了。郑陆和陶承柏默契十足,连着两个高位挡拆,加上朱正涛的内线突破和另两位队员的外线跳投,简直是全面开花,第三节结束时把分差又拉大到十分。 最后一节早早地进入了垃圾时间,眼见着局势已定,双方都换上了替补。人群也渐渐地散了。 张翰伸长了两条腿坐在篮球场旁边的台阶上,拳头捶着大腿唉声叹气地跟旁边的人说:"你这招太yīn了。屁股没摔成四瓣吧。" 郑陆视线追着场上的陶承柏:"输了就输了,找什么借口,是爷们吗?" "是纯爷们。" "诶,于海波走了,还没打完呢。"郑陆看到于海波跟场上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切。"张翰嗤了一声。 郑陆顺着于海波的方向看到了张亚楠,她手里拎了一个大袋子,正和朱肖然的女朋友刘飞倩手拉着手往篮球场这边来。浅粉色的衬衫勾勒出了她的饱满的胸线,牛仔裤在大腿上也绷得紧紧的,肌肤微丰,眼睛明亮,是个圆润的漂亮姑娘。一看就知道她要给人发水,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她喜欢陶承柏似的。她是如此坦然而执着,明知道陶承柏对她没有意思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在这一点上郑陆甚至在心里偷偷对她做出了一点羡慕,但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而格外地烦她。 比赛是玩儿似地打到了最后。一行人还在场上呢就嘻嘻哈哈地商量着要到哪儿去吃一顿。三班赢了得请客。陶承柏欣然同意。然而一转身看到了场边的张亚楠,陶承柏自动地就把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了。该说的话他都已经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了,陶承柏可以说是个非常稳重的性子,别说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了,就是没有,对没有感觉的女孩子他也绝对不会和人搞什么暧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会给对方一点遐想的空间,那样做在他看来反而是种不尊重。 张亚楠笑着请大家喝水。男生们都跟她道谢,陶承柏面上淡淡的,表情不大。拿眼睛去看郑陆,郑陆正偏着头和张翰说话,不知说些什么,嘴角正往里抿着。其实除去对陶承柏施展的牛皮糖大法,张亚楠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姑娘:成绩不错,为人做事皆落落大方。 一行人一边说笑,一边往议定的饭店走。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个热闹的小商业街,街上有很多饭庄小吃店。 张亚楠的父亲和刘飞倩的父亲是水利局的同事,两家又是住在同一栋楼里,经过了半年的相处两人已然变成了一对关系亲密的好朋友,此时两个人一块儿慢悠悠地走在男生的后面。 "陶承柏真是油盐不进啊。平时觉得他对人挺好的啊。"刘飞倩低着头摆弄手上的指环,用了个肯定句,"看来你真的不是他的那盘菜。" "他是对人挺好的啊。对郑陆尤其好。"张亚楠望着前面走在一起的那两个人,颇无奈的口气:"就是对我不好。" "得不到才是好的,你这种主动的他肯定不稀罕啦,男生嘛就是爱耍贱。"刘飞倩叹一口气,抬头望天:"朱肖然就是这样的。当初他多牛啊,成绩全年级前十,篮球也打得好,他们班多少女孩子喜欢他啊。结果咧,啧啧啧。"刘飞倩感慨良多地摇了摇脑袋:"他们就是喜欢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的。你啊,就对他戛然而止就好了,晾他一晾,他就回过味儿了,不能太上赶着了。" 张亚楠随手挽住了刘飞倩的胳膊,把头歪在她肩膀上,苦哈哈地哼唧:"陶承柏恐怕巴不得我把他晾在一边呢,我觉得他是真不想理我。" "那你还往上凑?"刘飞倩不赞同:"你自尊心受伤?非把人追到手?没必要啦。好好用功,考个名牌才是正经事。" 张亚楠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陶承柏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生,她一时半会的真的放不下,她也不想放下,她相信总有一天陶承柏会金石为开的。 陶承柏,这三个字含在她的舌尖都是甜的。 一行人进了一家窗明几净的小饭庄,人太多了只能分开坐。不知道郑陆是不是故意的,没有和陶承柏坐一桌子。在这么多人面前,陶承柏也只能随他。郑陆倒没有生气,就是烦张亚楠,不想和她坐一起,她觊觎陶承柏,而且如此明目张胆,这让她在郑陆眼里变成了面目可憎。 点完了菜,陶承柏问对面的两位女生要喝点什么,张亚楠笑着说苹果醋,刘飞倩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边上的朱肖然抢着说:"酸奶。"刚说完,在座的男生都笑了,争着调侃他。朱肖然乐呵呵的毫不在意。倒是刘飞倩有些脸红了。 陶承柏到外面的冰沙店买了酸奶,苹果醋和一客西瓜冰沙。把冰放到郑陆面前,陶承柏公然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待会少喝酒。"郑陆在人前只得一本正经地回他:"知道了哥。" 张翰也拿调羹去吃冰,几乎和郑陆头磕着头了,他不无感慨地说:"有哥就是好啊。" 菜都是普通的家常小炒,两桌加起来也只是百十来块钱。一箱啤酒下肚以后,好几个男生开始点烟。刘飞倩嫌乌烟瘴气的拉上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张亚楠走了。 女生一走,男生就放开了开始扯淡。陆陆续续地又上了一箱啤酒,如此这般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八点多。 几个人一起回学校拿车,且行且笑地走到门口,这才散了。 "困啦?"陶承柏将郑陆头盔上的挡风罩扣上,转过身来又拍了拍郑陆的手,"抱紧了。回家再睡。"陶承柏将油门一加,机车轻轻地滑进了夜色里。 郑陆昨晚上点灯熬油地看书,下午又进行了比较激烈的高qiáng度运动,这会子吃饱喝足了,困劲就上来了。加上夜风习习,一盏盏昏huáng的路灯在挡风罩上流水一样划过,郑陆趴在陶承柏宽阔温暖的背上眯着眼,慢慢地竟有了一种要腾云驾雾的感觉。就在要睡着未睡着的当口,忽然头一歪,心里是那种猛然一脚踩空的感觉,郑陆惊得一下睁开了眼,心咚咚地跳了两下,这要是睡着了掉下去还不得把脑袋跌开了瓢。郑陆胳膊上下意识地就用了劲,是想搂得紧一点。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慢慢地就将手从陶承柏的T恤下摆钻了进去,贴上了陶承柏的腹部。这样皮肤贴着皮肤搂着安全感更明显了。 陶承柏因为长期晨练,小腹上是明显的八块腹肌。郑陆其实很少用手去摸,此时便一手搂紧了陶承柏的腰,一手用指头沿着腹肌一块一块地数,为防止睡着,嘴里还自得其乐地无声地数着数。上面的两块最明显最大,越到下面越小。 在郑陆来讲,这是防止他睡着的新发明的小游戏,可在陶承柏来说,这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温柔的挑逗了。郑陆的指腹软软的肉肉的,让陶承柏联想起了他形状可爱的唇珠。小腹上被手指划过的地方痒痒的,一直痒到了他心里去,痒得他呼吸乱了套,在小小的头盔里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了。陶承柏不耐烦地轰起了油门,恨不得即刻到家。 陶承业不在家,屋里漆黑一片。陶承柏将机车在车库里停好,拔下头盔就向屋里奔去。 客厅里只亮了一盏壁灯,郑陆拎着头盔在昏暗的二楼拐角处一闪而过,他正在向后面的陶承柏大声说话:"我困死了,先洗啦。" 陶承柏追上郑陆的时候,他这一个"啦"字刚懒懒地说出口,因为身后脚步声异常正要转身查看,哪知道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陶承柏扑到了墙上,脑袋立时就落进了陶承柏的两只手里,接着脸被抬起来,嘴巴被堵住,陶承柏沾满酒味的舌头伸进来狂扫,这一系列动作在陶承柏做起来是一气呵成。毫无繁难之处。郑陆被陶承柏周身的热度团团围住,因为又是毫无准备,本能的反应就是憋住了气,心猛然提到半空,手上的头盔差点没拿住,险险地勾在了小指上。 ☆、16 第十六章   在这个灯光昏暗的楼梯口,陶承柏将郑陆按在墙上,吻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怎么了?"陶承柏压抑地喘着,一手揽住郑陆的腰,一手抬起他的脸,低下头想要去对他的眼睛。 郑陆站在陶承柏怀里,一根食指松松垮垮地勾在陶承柏的裤腰上,长睫毛阖下来扑撒成了两把小刷子,他晚上基本上没喝酒,但是现在脸上烫得马上就要开了锅,郑陆嘟着嘴不动不说话,他其实是有点被自己身体里奔腾的热流羞住了,下面被陶承柏吻得站起来了。 陶承柏顺着郑陆的胳膊向下摸到了他的两只手,牢牢攥住,与此同时头盔终于咚一声掉到了地上。陶承柏小心翼翼地将话问成了耳语呢喃:"嗯?怎么不高兴了?" 话刚说完,静谧的空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车声,陶承业回来了。 陶承柏拉着郑陆的手,牵小牛一样把个别扭人悄没声息地牵回了房间。关上门,两人也不开灯,像两个顽皮孩子似的拉着手站在黑暗里,仿佛是在进行什么秘密的游戏。楼下传来陶承业和王晓璇说话的声音,隐隐绰绰的,忽然一声哎呦,是上楼的王晓璇踢到了郑陆的头盔。 "人在家呢么?头盔怎么扔在这儿。承柏?"王晓璇喊了一声,自然没有回应。门板上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仍是没回应。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两个人站成了一对相连的黑色剪影。 王晓璇转身离开了,跟上楼的陶承业说话:"搞什么鬼呢这是。车子明明在家。" "你管他呢。"陶承业的声音消失在隔壁门后。 郑陆忽然觉得现在的这种情况有点好笑,咧开嘴轻轻地笑出声来。这笑声在黑暗里像一个温暖的咒语,使陶承柏刚冷静下来的欲望顺着血液里的酒jīng又开始向四肢百骸流窜,并且一发不可收拾。陶承柏上前一步把人顶到门板上,歪着脑袋一口就叼住了郑陆的嘴巴。他觉得郑陆变成了一块磁铁,而他成了一个小铁钉被牢牢地吸住了。只能不停辗转地变换角度去吻那两片柔软,如论如何也亲不够似的,两只手在黑暗里也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自动就钻进了郑陆的衣服里,在光滑柔腻的皮肤上四处游走。 陶承柏的手臂手掌都是硬的,抵着郑陆大腿根的家伙更是硬梆梆的。郑陆被陶承柏勒在怀里,就觉得自己变软了,软得气喘吁吁,一塌糊涂。两根舌头被陶承柏打了连环,成了个解不开的胶着状态。舌根被吸得发疼,这让郑陆从鼻腔里用力地哼了出来。 "嘶~疼死啦。"郑陆皱着眉挣扎着把头偏向一边,妁热的嘴唇和鼻息立刻贴到了他的颈窝耳边,痒得他猛缩脖子,最后只好双手扯住陶承柏的头发把他拉开。 陶承柏的目光在黑暗里奇亮无比,硬是又贴了上来,粘着郑陆的嘴唇话都喘成了气音:"喜欢我吗?"他现在问这个根本就是废话,可是他就是想听郑陆自己说出来,想感受一下那几个字从郑陆柔软的嘴唇里吐出来的美妙感觉。 两个人紧紧地贴着,心跳失序地像两个重症房颤病患。郑陆有些想恼,说出来的话却是软绵绵的:"知道了还问,你怎么这么烦。" 陶承柏从鼻腔里笑出声来,用下面的那个硬家伙小心翼翼地去撞郑陆,威胁着耍起了流氓腔:"快说,不然今天gān死你。" 郑陆不服气地挺腰撞回去,陶承柏有的那一套传宗接代的家伙他也有。两人在这么一递一撞间就一起被大火给燎了原,陶承柏弯下腰一把搂住了郑陆的双腿,将人高高地抱了起来,在郑陆压抑的惊呼声里,将人摔到了chuáng上。 哥这是要疯,郑陆在猛然而至的压迫里想。疯就疯吧,反正我不准他去喜欢别人。抬起胳膊搂住了陶承柏的脖子,郑陆主动翘起脑袋吻住了对方的嘴唇。这对于陶承柏来说无疑是救火踢倒煤油罐,可劲儿地火上浇油了。昏暗的房间立时就成了个失火现场。 贴着郑陆的脖子陶承柏一路向下吻到郑陆的胸口。胸前两点是郑陆的痒痒肉,此时郑陆便喘息着要伸手去挡,陶承柏也不多做缠绵,手向下已经伸进了郑陆的运动裤里,握住了他jīng神抖擞的小兄弟。郑陆受惊一般挺了一下身子,受不了似的嗯嗯地哼了出来。这种浑身麻痹的感觉比自己撸舒服太多了。 "乖,把屁股抬起来。"陶承柏伏在郑陆耳边,声音是暗哑的迫不及待。郑陆呆了两秒才听明白他说的什么,然后听话地欠起腰,裤子立即被一把扯掉了。陶承柏半跪起来,手忙脚乱地扒光了自己,又立刻合身压了上来。 "摸摸我。"陶承柏飞快地亲了郑陆一下,拉下郑陆的手,握住了自己,郑陆的指腹柔软,手指白皙纤长,此时手心带着一点薄薄的细汗,陶承柏情不自禁地长长地舒服极了地嗯了一声。他跪伏在郑陆腿间,将两人的家伙并在一起互相摩擦,两手包着郑陆的手合握在上面,胯部模仿抽插的动作,渐渐地上下起伏动作起来。 或许是这种画面太刺激了,感官也太舒服了,两个人不久就喘息着jiāo代了。 陶承柏折腾出了一身细汗,此时支着肘部悬在郑陆上方喘息,半响心满意足地笑了,伸出手摸了一把郑陆汗茵茵的头发,又用手指去点他的嘴唇。 "滚。"郑陆偏过头,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刚摸过JB,现在又来摸他的嘴。 "下次做的时候你别出声。"陶承柏笑着说。 郑陆转过脸来,不解地看他。陶承柏低下头,用鼻尖去嗅他的脸颊,嗅到他耳朵边,把头点在了chuáng上,轻轻笑着说:"你喘得我忍不住想she。" 郑陆气得劈头盖脸赏了他一顿巴掌。 两人后来在浴室的洗脸台上又这么着撸了一次,因为开了灯,郑陆几乎要变成一株含羞草,别别扭扭的不太配合,加上已经she过一次,某人持久地到了惊人的地步,总之过程堪称一波三折。 半夜陶承柏醒了一次发现郑陆睡得滚到了一边,他又把人捞回怀里肉贴着肉地紧紧抱住。结果凌晨郑陆老早就醒了,被陶承柏的胳膊硌醒的,后脖子酸疼酸疼的。郑陆气哼哼地起来洗漱了,破天荒地起了个绝早。 晨光微曦,郑陆穿着陶承柏的绵绸睡衣,一个人盘腿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坐得久了慢慢地向后仰靠过去,用宽袖子遮住了脸。 陶承柏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情景。他走到沙发后头,掀开了郑陆的袖子,弯下腰在郑陆的嘴唇上亲出了吧嗒一声响。两个人如此颠倒着对视了一会,一起羞羞涩涩地笑了。 "你两gān吗呢?"王晓璇两手挽着头发下了楼,一边问一边往厨房去,"承柏待会练功回来走公jiāo站门口那家带油条回来。" "哦。我捡炸的嫩的买。"陶承柏答应着,伏在郑陆耳边小声说:"跟我练功去。"郑陆赖着不愿意起来,被陶承柏连拖带拽地拉上了楼换衣服去了。 郑陆慢慢地在后面走,偶尔颠两步,手里还捏着一朵出门的时候巷子里刚摘的夹竹桃。陶承柏跑到远处再跑回来,一路上都是如此,这让郑陆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一大早是在溜一只大号的人形犬,绳子是无形的,就拴在两人的小指上。 到了老武装部,陶承柏照例做背手蛙跳。郑陆慢慢腾腾地爬到台阶顶端坐下,陶承柏已经上下跳完了一遍,又从最底下往上跳了。 "上岁数啦慢成这样?快点!"郑陆胳膊架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嘴里不停地催他。果然陶承柏加快了速度,如此这般上下跳了几遍,因为郑陆一直在一边捣乱,导致比平时速度快了太多,结束时,陶承柏已然累到气喘吁吁,往郑陆身边一坐,直接倚到了他身上,把脑后勺的汗全往他衣服上蹭。 郑陆被他蹭得,腿上用了劲撑住了才没有歪到一边去,笑嘻嘻地骂他:"你是狗啊?蹭来蹭去的。"陶承柏挤挤挨挨地把一只手向后伸进郑陆腿间,绕过他的腿弯,绕回来搁在自己腰上。 ——郑陆? ——嗯? ——马上不是要放长假了么,咱两出去玩吧。 ——等这次摸底考试成绩下来了再说。 ——什么意思? ——考得好就去考不好就不去,在家看书学习。 陶承柏笑出了声。他知道郑陆现在如此用功,这么地看重成绩,全是为了他。他为了郑陆不在乎上什么大学,而郑陆为了他,是一心要上一个好的大学。其中目的都是一样的。 不用这么努力,陶承柏也一定会给两人挣出一个美满的未来。但是他喜欢郑陆这样,心里时刻装着他。他的心爱的小懒蛋。 大路上有人往他两这边看,不相gān的一眼,只当彼此是这清晨里的一道可有可无的风景。郑陆把陶承柏推到一边,站起来拍拍屁股,大步流星地跑到了下面。转身看陶承柏还在上面坐着呢。 郑陆目光炯炯,笑着向他勾一勾手指,转身跑了。 今早的晨风似乎裹挟了一股花草香,陶承柏向后撑着手臂仰起脸。感觉风chuī在汗湿的脸上,格外慡快。 ☆、17 第十七章   背包是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的,郑陆从衣柜里挑了一条深色的牛仔裤,一件白色字母T。刚把睡裤褪下,chuáng上的手机就响了。肯定是陶承柏。郑陆跳进牛仔裤里,三下五除二将衣服穿好,将棒球帽往头上一扣,提起背包就下了楼。 "妈!"郑陆经过客厅的时候给了郑妈一个飞吻,"你一个人在家要是寂寞了就给我打电话。我走啦!" 郑妈赶紧跟出来,叮嘱两个人路上要注意安全,火车上小偷多,你看天下无贼里一车尽是小偷。在外面千万别惹事,不要和人打架,拉拉杂杂说了一圈。 两人小jī琢米一样乖乖地直点头。本来陶承柏是想开车去省里的,但是福克斯没有装导航他们根本不认识路,陶承业也是一万个不同意,最后只能改坐火车。 高三学习紧张,他们学校的高三年纪长假只有三天。远的地方根本去不了,陶承业让陶承柏去省里看看父母,顺便可以到处去散散心。 陶承柏把郑陆的小包接过来塞进自己的大背包里。他今天穿的圆领T外面罩格子衬衫,不过他两今天的鞋款式是一样的,是模拟考成绩下来那天,两人一块到箍桶街买的。鞋子是很跳的绿金两色,新出的cháo款,当时郑陆一眼就看中了,陶承柏没看价直接按尺码刷了两双。 "你gān嘛今天穿这双啊。"郑陆一脸的不高兴,两个大男孩,穿一样的到处走搞得像情侣一样。 陶承柏不以为意,"本来就是情侣么。gān嘛为这个不高兴。"陶承柏是故意这么穿的,郑陆这么喜欢,又是新买的,今天肯定会穿着出门。他两是情侣,既然不能名目张胆地告诉别人,那如此隐晦地表现一下总不为过吧。 陶承柏走了几步,发现郑陆还在后头磨磨蹭蹭的,是个跃跃欲试要发脾气的模样,就回头去拉他的手,"再不走时间快来不及了。说不定大桥还要堵车。快点。乖啦!"温言软语地一路把郑陆从巷子里拉出来,到路口打了台车,直奔火车站。 十一出行的人自然要较平时为多。不过锦绣的这个火车站算是个小站,人再多也多得有限,有很多人出门还是会选jiāo通便捷的汽车。火车有个最好的地方就是有软卧,地方比汽车宽敞的不是一丁点儿。 两人到了车站就直接上车了,房间里还没有人。陶承柏把背包放到上铺去,从里面把郑陆的小包掏出来,把自己的证件和卡都塞到他的包里,然后把小包扔到下铺的chuáng里面。 陶承柏看了看时间,马上十一点了,火车大概要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能到。他往郑陆身边一坐,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脖子,用四指将他的脸拨向自己这边:"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下去买,还来得及。" 郑陆双眼望天地想了一下,他不想让陶承柏再往下跑,太麻烦,但是又想吃好吃的,因此挣扎着说了一句:"你不是带了零嘴了吗?" "那些东西哪能吃饱。"陶承柏倾身在郑陆脸颊上啄了一口,站起来说:"我看广场上有几家餐馆。" "东边有一家中式快餐连锁,他家有饺子。我上次和严啸在那吃过,还挺好的。"郑陆双手撑着chuáng边,边说边抬起脚去夹陶承柏的两条腿。 "那我就去他家买,在这老实等我。"陶承柏把他的脚踢开,转身出去了。郑陆在房间里对着空气大声补了一句:"你快点儿。" 郑陆把psp掏出来玩了好大一会,没什么意思。站起来四处看了看,也没什么看头,四张软卧,都是雪白gān净的。从窗户往外看,站台上陆续有人往车上来,对面有个卖桶面和各种瓜子饮料的流动车,卖东西的是个面色红润的胖老头,穿着蓝布围裙,离得老远都能看见他的指甲是huáng黑色,此时他手上正夹着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熟练地弹烟灰。 "哎呦,累死我了。" 郑陆听见声音转过身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正往房间里拽一只大箱子。郑陆看他个子小小的却拽着这么大一个箱子着实吃力,便上去帮了一把。 "谢谢。" "没事。" 年轻人把箱子拉杆收了,使了大劲儿才把它推到了软卧下面。 出门gān嘛带这么重的行李。郑陆只是在心里想想,并不会真的去问,他对陌生人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发车时间快到了,看来另两张chuáng没人,那上面的行李也是你的吧。"年轻人抬手指了指陶承柏丢在上铺的背包,倒是挺自来熟。 郑陆靠在chuáng头,枕着双手,不急不慢地回他:"我这边是两个人,他下去买吃的了。" "你们是要到哪一站?" "你呢?"郑陆不答反问他。 "H市。" "一样。" 正说着话,陶承柏就回来了。看见房间里来了人,礼貌地跟对方点头打招呼。 陶承柏打包了饺子,还有几盒中式小点心。 郑陆盘腿坐到chuáng上,掰开筷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陶承柏则是两只脚垂在地上,向后仰靠到了车厢上。把枕边的psp拿过来,一边向着郑陆偏着脑袋张开了嘴。郑陆用一根筷子戳起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喂进他嘴里。陶承柏如此一边玩游戏,一边张嘴等郑陆喂他,倒也在郑陆这里过了一回当大爷的瘾。 对面的人见他两是又吃又喝的,自己肚里的馋虫也都被勾出来了,但是此时火车马上就要开动了,再下去买也不可能。刚才郑陆招呼他吃一点的时候他拒绝的倒是gān脆,这会子无法只得咽了口水躺下睡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火车在城市的边缘上奔驰。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里she进来,正好照在chuáng边那两双一模一样的鞋上,鞋帮上那一抹有力的金色反she了阳光,闪闪的几乎要耀了人的眼。 陶承柏放下PSP,捏了捏鼻梁,低下头,郑陆枕在他的肚子上已然是睡着了,郑陆这么多年睡中觉几乎已经成了个固定的习惯,他倒是不挑chuáng,在哪都能睡着。软卧的chuáng大小有限,陶承柏已经横着占了半边,郑陆此时便在他身边小猫小狗似的卷成了一小团。 陶承柏伸长了胳膊,不敢大动怕把郑陆给折腾醒,好容易用中指勾到了小背包的带子,拽到身边,从里面翻出了一副耳机。他轻手利脚地把枕头塞到了背后,戴上耳机听歌。对面的人打起了节奏均匀的小呼噜,但是这并不妨碍郑陆睡觉。陶承柏闭上眼,一只手摸在郑陆已经长长的头发上,一只手掌轻轻地揽到了郑陆的后背上,无形中是个绝对占有的姿态。 郑陆这一觉睡了将近两个小时,把陶承柏的肚子都给压麻了,陶承柏这时候便开玩笑地跟郑陆要情。 "你肚子上的肉跟麻将席一样,还好意思说呢,把我的头都硌疼了。"郑陆枕在陶承柏背后的枕头边上,翘着二郎腿,一边说话,一边闲闲地吃着小零嘴。 "你可真够无赖的。"陶承柏正在用手机查地图,嘴里漫不经心地骂他。 "我说的是事实。查到什么好玩的了吗?"郑陆抹了抹嘴上的冰糖渣子,从背包里又掏出来一包薯片。 "海底世界想不想去?海底世界不远的地方有个军事博物馆……"陶承柏还没说完,郑陆就接话:"这个好,首先就去这个。"郑陆把薯片嚼得咔兹响,"H市有没有什么特别有名的小吃之类的啊,比较有名的菜啊特产啊……" 陶承柏伸手在袋子里摸索着捏了一片薯片递进嘴里,轻笑出声:"就知道吃。" "咱们三天都得住在你家里啊?"郑陆已经吃完了薯片,从包里又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酒jīng巧克力。 "又不是头一次见面,你紧张什么。"陶承柏故意歪曲郑陆的意思。郑陆哪里能想到陶承柏的那层意思上去,犹自自在地接话:"叔婶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啊。"陶承柏笑眯眯的不说话了。 郑陆把拇指大的一块巧克力吃完,又想从背包里掏东西,被陶承柏一把按住了手,"行啦,一下别吃这么多。"陶承柏看他皱眉,便拍拍他的脸蛋,刚想说话,忽然察觉对面有人一直在看,陶承柏望过去,他傻笑一下,转过脸去。 陶承柏忽然俯下、身旁若无人地在郑陆嘴上亲了一下,宠溺地哄他:"你乖啦。" 郑陆眨眨眼睛,真没想到他此时会这么做。不过随即便有些明白陶承柏脑子里在想什么了。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知道了。 他们两的感情说得好听点叫与众不同。他们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路有多难走,郑陆几乎不愿去想,因为在他看来想再多也是白想,多想无益,不如努力去做。 这世界除非到了异性恋成了少数派的那一天,否则只要是在外面,他两就别想旁若无人,别想旁人不用探究的眼光来看他两,就像对面那人那样。有什么好看的啊,没见过兄弟两感情好的吗,大惊小怪。 火车最后冲过一片夹竹桃开进了站,下车的时候陶承柏帮那个年轻人一路将箱子提溜到了站外。他一叠声地说谢谢。走出了老远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陶承柏背着背包正双手按在郑陆肩膀上护着他走在人群里,郑陆歪带着棒球帽,被他推着走很有几分不耐烦,因为觉得自己成了小孩子。 他实在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亲密得有些不正常,但是他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两人上了出租车,陶承柏报了地址,然后给陶母打电话。 ——到了啊? ——刚出站。在出租车上了。 ——到家了跟郑陆先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两做好吃的。饿不饿,冰箱里有吃的,微波炉热一下就行。郑陆呢? ——在边上呢。 陶承柏说着话,大大方方地伸手握住了郑陆的手。不管是火车上遇到的人,还是现在出租车上的司机,或是以后遇到的其他路人,他们都是一闪而过的陌生人,是不相gān的人,是转身就彼此遗忘的人,他要学着不必刻意去在乎,否则这一生,以后还有那么长的路,他和他的小懒蛋该得有多累啊。 郑陆正贴着车窗向外看呢,此时便头也不回地反手握住了他。 陶建元调到H市以后,为了工作方便,房子买在了比较热闹的市区。是一个gān净漂亮的复式住宅小区。小区大门前修了一座墨色的大理石喷泉,楼层中间种着成片的翠竹,人工雕琢的痕迹太明显,勉qiáng称得上有几分闹市桃花源的味道。 陶爸陶妈都还没有下班,陶承柏用钥匙开了门。屋里的摆设基本都没变。客厅沙发上,厨房冰箱上,电话座底下都摆着陶妈勾的毛线垫子,这些都是陶妈一边上班一边勾的,陶妈跟着陶爸到了H市以后,在一个区的社保所里工作,一般时候都是异常清闲,简直就是在混时间。 陶承柏上次还是刚放暑假的时候来住过几天,当时因为郑陆说了一句: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好多题都不会做。谁知道郑陆到底是不是随便说的,反正陶承柏是自我解读出了弦外之音,他就听准了前半句了,抓心挠肝地又呆了一天,第二天就急三火四地跑回家了。 郑陆到是第一次来,接过陶承柏递过来的饮料,一边喝,一边到处逛了逛。因为房子是复式的,客厅的吊灯就异常的大,站在楼梯上像能伸手勾到似的。郑陆上了楼,趴在白色的栏杆上向楼下问:"哪间是你的房间啊,我晚上睡哪儿?" 陶承柏正仰靠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喝水,他把瓶盖拧好往旁边一扔,旋风一样顺着楼梯刮上来,转眼间把郑陆卷进了房,把人往chuáng上一摔,笑嘻嘻地说:"晚上你就睡这儿,来吧,先认认chuáng。"说着扑上去结结实实地把郑陆抱了满怀,没头没脑地亲了起来。 郑陆摇头摆尾地扭着推他:"亲毛啊亲,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我给你做人工呼吸。"陶承柏装模作样地往郑陆嘴里渡气,实则每一口都要缠着郑陆的舌头允来舔去的。 郑陆掌不住咧嘴笑起来,两手左右开弓地去扇他的脸。 如此这般一直闹到陶妈回家。 ☆、18 第十八章   陶爸有应酬晚上没有回家吃饭。 陶妈好长时间没见着儿子了,开心地不得了,晚上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又把好久没见的郑陆从里到外给夸了一遍,一边给两个孩子夹菜,一边详细地问了两人的成绩,嘱咐他两最后一年要好好用功。 郑陆一边大吃大喝,一边赞饭菜香,又夸陶母勾的毛线垫子漂亮,把陶母乐得咯咯直笑。 吃完饭,陶承柏抢着帮陶妈收拾桌子又抢着洗碗。陶妈心里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儿子知道心疼自己了,难过的是由此可见,平日在家陶承柏是惯做这些的。这孩子,当初让他跟着来H市死活就是不愿意。至于为什么,不说她也知道,还不是恋着郑陆,到底还是没长成,有小孩子心性。一时间又想到了陶承业,更不是盏省油的灯,王晓璇多好一个媳妇,都被他欺负成什么样了,可怜她那个没见过面的乖孙,要不然现在都能满地跑了。 陶妈倚着厨房的玻璃门叹了一口气。陶承柏洗好了碗碟子,迎面抱住了妈妈,"叹啥气啊?" "气你们兄弟两个没一个省心的。" "我哪儿不听话了?"陶承柏辩解。 陶妈懒得跟他讲,瞅了他一眼,忽然问:"你明年打算考哪儿的,心里有了打算了吗?说出来我和你爸先给你参详参详。" 陶承柏迟疑了一下,含糊回答:"反正就是北京上海,考上哪儿就上哪儿,哪个学校还不都一样。" "那哪能一样,军校和理工科大学能一样吗?清华北大和一般的一本学校能一样吗?我说首先你这个想法就很要不得。"陶妈伸出一指狠狠地戳在陶承柏的脑门上。陶承柏顺着陶妈的力道仰起了头,呵呵傻笑了两声了事。 陶爸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端坐在沙发上和两个孩子聊了一会,问了老大陶承业的一些事儿,又让陶承柏带郑陆在H市好好玩儿,"要听你哥的话。"最后陶爸跟郑陆说,然后想稳稳当当地站起来,起的有点猛,竟趔趄了一下,陶承柏赶紧地上去扶住了。陶爸抬手往陶承柏肩上一拍,看着已经比自己还要猛一点的陶承柏,感叹似地说了一句:儿子诶! 等陶承柏从爸妈的房间回来睡觉的时候,郑陆已经是个迷迷糊糊要睡着的状态了。 郑陆包在毯子里,就露着一个漂亮脑袋,正斜斜地歪在枕上。眼睛闭起来,此时便现出了一道深刻的双眼皮。脸蛋在chuáng头灯光的反照下,更是衬成了细白瓷。 陶承柏扒了睡衣裤,光了身子掀起薄被就进了被窝,钻进被子底下,撩起郑陆的睡衣下摆,将头脸一股脑地伸了进去,对着郑陆腰上的细皮嫩肉就四处舔允起来。郑陆本是侧身躺着将睡未睡,此时哪里还能躺住,就觉得腰腹处有一条湿漉漉的肉虫蠕来动去,痒得他一个激灵 浑身起了jī皮疙瘩,立时就卷成了一尾刚上岸的活虾,嘿嘿嘿呵呵呵地左闪右躲,连笑带骂,然而腰被陶承柏扣在了手里,他又是个气如山壮如牛的,郑陆如何能挣脱。 陶承柏也并不让郑陆求饶,就将他两个胳膊弯子紧紧按住,自己亲自己的,亲了肚子,亲背脊,亲了背脊亲后腰,专拣郑陆身上的痒痒肉挠。这时候郑陆已经累得肚子都疼了,两条小腿在chuáng上乱蹬乱踢,嘴里也不骂了,只一个劲求饶:"不行,肚子都疼了,哈哈,哥,别弄了,哎呦,我都喊你哥了……" 陶承柏这才从郑陆的衣服里钻出来,顺势趴到了他身上。郑陆伏在chuáng上歪着头还在吁吁喘,就觉得屁股上顶上来一个硬帮帮的东西。陶承柏的呼吸已经从耳边喷到了唇上,他将毯子一抖,一把将两人蒙到了黑暗里,毯子底下立时卷出了大làng。郑陆不满地大叫:"滚蛋,快掀开。你别咬我!" 陶承柏嬉笑着哪里肯听,用毯子把两人裹成了一个花卷,对着郑陆好一顿揉搓。年轻人jīng力旺盛,两人如此一直闹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两人齐齐地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以后一起和陶妈去逛附近的卖场。买了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吃完中饭以后,陶承柏和郑陆便商量着要出去玩,临了郑陆却嫌困得慌,于是又回房睡了个中觉,两人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算是出了门。 十月天还有一些燥热,H市也算的上是国内大热的一线旅游城市,步行街上此时几乎要人满为患了。 郑陆正坐在街角的一个大石球上等陶承柏,他两手撑在两腿间,有点儿坐没坐相,两只眼睛在周围人群里漫无目的地扫视。两人之前刚从一家叫小圆满的百年小吃店出来,一人吃了一份牛肉撒子煲。刚走了半条街,郑陆又要吃甜筒,陶承柏怕他吃坏肚子不同意买,他便哼哼唧唧地扯着陶承柏撒起娇来,就差扭胳膊腿儿了。自从两人心意挑明了以后,郑陆撒娇和发脾气的频率明显见涨。 陶承柏几乎要被他摇成了一汪chūn水,嘴角止不住地就要往上翘,最后无法只好去外卖的窗口排队,心里想着待会买了自己先一口吃下去一半。先陶承柏还不时地回头去望郑陆,然而等他付了钱,拿着甜筒回来的时候,郑陆已经不在了。往两边望去,满街都是人,哪里还有郑陆的影子。 陶承柏蹙起了眉,立刻掏出手机,紧张倒是没有,郑陆这么大的人还能丢了不成。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那头感觉像是手正捂在嘴边说话,郑陆的声音是一种出奇的冷漠。 "顺着街往回走,我在小圆满这里。" 陶承柏觉出了郑陆的不对劲,掉头就往回连走带跑,还想再问一句,郑陆那头已经挂断了。陶承柏跑到小圆满门前也没有见着人,手里的甜筒已经有了融化的趋势,可是附近一时也没看见垃圾箱。又往前颠了一段,终于在人群里找着了郑陆。 他面无表情正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两个人,女人身材窈窕,长发披肩,男人虽然看上去老了一些,但是抬首挺胸,气质不凡,也算得上是器宇轩昂。这两人亲昵地挽着手臂,混在人群里,神情怡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陶承柏此时和郑陆刚才初看到那两人时一样深刻震惊了。 "他跟妈说是做什么考察还是开会的来着,我当时都没有仔细听,只是想,长假还要出差真是够累的。"郑陆说话时喉咙发紧,是一种爆发前的压抑。 陶承柏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脑子里能想到的便是出轨二字。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步行街。终于见着了一个垃圾箱,陶承柏顺手把甜筒扔了进去,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一些粘稠液体,怎么也擦不利索。一边正在看步行街指示图的两个戴太阳帽的女孩子见他如此làng费,齐齐看了他一眼。 陶承柏走在郑陆后面两步远,遥遥地跟着前面那两个人。慢慢转出了步行街,转进了旁边一条福祥路,这条路全是金店。那两人进了其中一家店。郑陆双手插进裤兜里就在街角等着,望着地上的青砖,站成了泥像。陶承柏已经觉出了郑陆此时对自己的迁怒,那女的是他大表姐陶华清,在陶承业的公司里做业务经理。犹犹疑疑地站在郑陆身边,想说点什么,却找不着一句合适的。 十分钟以后,郑连山和陶华清从金店出来,喜气洋洋地互相挽着,边走边说,边说边笑,一路直奔附近的一家大酒店。 郑陆看着从鼻子里几乎要喷出冷气来。 电梯在八楼停下了。郑陆要跟着上去,陶承柏一把将他拉住:"郑陆?"郑陆不看他只是缓慢而坚决地将他的手推开,进了电梯。陶承柏只能跟上。 这也算是家有些档次的酒店,地下都铺着红毯,长廊里灯光明亮,房间众多。不知道两人是进了哪一间。 郑陆开始给郑连山打电话。刚开始是不接,郑陆于是面无表情一直打,忽然身后的一扇房门开了,郑连山拿着手机低着头往外走,他可能是不想在陶华清面前接儿子的电话,此时电话刚刚接通,他正要抬起头用父亲的表情说一声喂,然后忽然见到了面前的郑陆,那一个字便一下子生生噎在了喉管里。 这是怎样的一幕。老子被儿子捉jian在chuáng。 门还没有完全带上,能看到房间里的大chuáng的一角,雪白的chuáng单上丢着一件紫色的蕾丝胸罩,两个完美的半圆像两只jīng致的相连的小碗。 郑连山的脸色一瞬间从惊异变成了慌乱,又从慌乱变成了羞恼,迟疑,灰败或者其他。郑陆盯着父亲的胸口纽扣,上前一步,忽然抬起手来拍了一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爸,你扣错了一个。" 郑连山有些僵硬地低头看了一下,然后迅速抬起头来扫一眼陶承柏和郑陆,真的是扫一眼,他此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两个孩子,他还没有整理好头绪。 郑陆说完这一句,忽然一闪身就进了房间,在外面的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响起了一声惊叫和一个震天响的巴掌声,郑陆大怒一声:"这是你欠她的!" 郑连山还有些发愣,他作为父亲,作为领导,作为长辈等等一切的威严,此刻一起扫了地,统统不管用了,他自身的各个器官包括大脑此刻便也统统迟钝了起来,反应全是慢半拍,陶承柏已经抢了进去,一把将发怒的郑陆抱住了,抱住了就往外拖,chuáng上的人还luǒ着上半身呢。 "放手!"郑陆斜睨着他,眼里要喷出火来,用力去掰他的手,已经是怒不可歇,咬牙切齿地冲陶承柏叫唤:"妈的,你放开!!"若没人来拦,或许他打一下也就算了,若有人来拦,他竟又生出十分要再去挥几巴掌的冲动。此时想到母亲,他心痛难当。 陶承柏将人拖到了门外,还一直往外拽,一路将郑陆扭上了电梯。由此将郑陆得罪了个彻底。 "你对得起她吗?"郑陆这一句话吼得郑连山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并且心下惶惶。 ☆、19 第十九章   陶华清用毛巾接了冷水略略敷了敷被掌掴到红肿的半边脸,她对着镜子里自己那有些变形的脸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纸包不住火,终于是捅出来了,她心里其实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了,虽然这种捅破窗户纸的方式很上不得台面。 她用大毛巾把上半身重新裹紧了,将郑连山刚给他买的白金珍珠项链的坠子从毛巾底下掏出来,又细细看了一回,她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她自己有钱很能买得起,只不过是喜欢的人送的意义才格外有所不同。 从浴室亭亭走出来,就看见郑连山坐在chuáng沿上一声不响地抽烟。他像忽然间犯了烟瘾一样一根接一根地抽,从刚才见到郑陆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 陶华清从chuáng头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叼到了嘴上,屁股一沉,挨到了郑连山边上,欠身一歪脑袋,舌头一拨嘴唇一动将自己嘴里的香烟和郑连山的对了火。 "依她的性子,如果知道了,肯定是要离婚的。"陶华清说着话撩了郑连山一眼,就见他眉头一下子就紧了起来。 郑连山半响终于缓缓应道:"郑陆不见得会说的。"郑陆的性格完全继承了妈妈,骨子里透着那么一股子懒散劲,并不是狠心的人,不过这句话他说得十分勉qiáng,因为没有任何把握。他的这种事并不能用一个人平日的性格来衡量揣测。吐出最后一缕笔直青烟,他将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拧息,一句话说得颇为无情:"咱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陶华清听了这话,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她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将两条腿优雅地叠到了一起,"玩儿完了就要甩了?"她这是赌气的话,两个人在一起大半年了,并不是没有一点感情的。果然郑连山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做什么说这种话?" "我说错了吗?"陶华清将脑袋伸到郑连山面前,纤纤玉指夹着香烟,此时熟练地将烟灰弹到他的西裤上。 郑连山几乎是条件反she一般伸手要去接烟灰,没接到,脏了裤子,即使在思绪如此烦乱的此刻,他也忙里偷闲地哎呦了一声。 "咱两好聚好散吧。以后你们公司有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来找我。"郑连山拍了拍陶华清的大腿,摆出了一点局长大人的款来,这在陶华清看来实在可恨,可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郑连山并没有避开她的目光,他一切都了然,但也仅此而已,"即使钟玲知道了,提出离婚我也不会同意的。我也很喜欢你。一开始咱两不都说好了吗,不能gān涉到对方,特别是我的家庭。" 陶华清是个好姑娘,年轻也漂亮,但是他不可能会为了他离婚,他怎么能舍得自己老婆孩子。这些一开始他就说清楚了。 郑连山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衬衫重新扣好,捞起chuáng上的西装外套,这是要走了。陶华清一抬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紧了紧五指,她想说一开始不那么说我们会在一块吗?这句话难道不就是个彼此的借口吗?然而终究没说出来,因为这话太掉价了,而且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事实。她的手被对方捋掉了,门关上了,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房间里彻底暗下来。郑连山啊郑连山,真是人jīng,便宜也占了,人也睡了,现在拍拍屁股就要走人,而且道理全在他那一边。郑连山最后那句话还在耳边飘来dàng去,听得她心痛不已,她陶华清怎么会喜欢上这种男人呢。她真是不甘心。 郑连山出了门就直奔机场,他现在仍是心下惶惶,一心只想赶紧回家。先前还火花四she的激情,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根毛也遍寻不着。他就像从一场梦境里忽然醒过来了一样,转眼间就大彻大悟了。一种非常后悔的心情油然而生,想他平日也算得上是谨言慎行的人了,竟然也会贪图一时的鱼水之欢,一时的新鲜刺激,他甚至觉得自己先前是被魇住了,唯有用英雄难过美人关能勉qiáng安抚一下自己。 虽然之前也时时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婆,但是此刻这种心情尤为qiáng烈。 ——你一个人在家gān吗呢? ——这个点能gān嘛?做饭呢。 ——哦……我,我没什么事,郑陆今天有没有打电话回家? ——没啊。待会再说吧,我锅里炒着菜呢。 ——哦,好。 郑妈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郑连山惶惶的心情终于稍稍稳了一点。此时很想跟郑陆打个电话,但是一时也不知能和儿子说点什么。看郑陆那个怒气冲天的样子,还是冷处理一下比较好。 他这边可以进行冷处理,陶承柏却无法命令自己对郑陆实行这一招。他也知道人在气头上的时候,最好是别去搭理,先放任对方去气个够,等对方冷静了再去讲道理。然而知道只是一回事罢了。 陶承柏将郑陆从酒店一口气连拖带抱地拽到了大街上,郑陆一个用力的推攘,陶承柏就势放了手。 "你gān嘛护着她?"郑陆瞪着他,怒气从四面八方涌出来。陶承柏抬手想去摸他的头,被郑陆一扬手打飞了。 "我不是护着她,华清怎么着也是个女的,而且……"陶华清试图辩解。 "而且还是你姐姐是不是?女的怎么了,老子打得就是她,这个贱人我以后见一次打一次。"郑陆喊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郑陆你别激动。"陶承柏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上前去抱一抱,还没拉架子,郑陆就把身体侧到一边去了。 酒店在一条热闹的马路上。路上车来车往,各种灯光闪烁。两个人隔着一步远,呈一个九十度角地站着。 郑陆心里一阵阵难过,知道家里头这是要坏事了。老子老子在外面找小三偷情,儿子儿子在外面找男朋友搞基,一备齐地趁着假期在外头风流快活,把老妈一个人丢在家里孤单寂寞。那是他那个局长老爸诶,他一直最听老爸的话,觉得父亲除了喝醉了会变话篓子这一条外,其他方面都可堪称为做父亲的楷模。 在每个人的世界观里,总有几条坚不可摧的信念,比如有人会坚信好人最后总会有好报。在郑陆心里,郑连山无疑是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是一个好父亲,和母亲钟玲会一直相爱相守并陪伴在自己身边,这是从小就自然而然形成的想法,也是他作为一个儿子对这个家庭的信任和信念。真是想不到,父亲出轨这件事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震惊和打击。 而如今在这震惊和难过之余,又多了一份对陶承柏的气愤和不能谅解。 不知何时陶承柏将手扣到了郑陆的后脖子上,用四指去拨郑陆的腮帮子,想把他的脸转到自己这边来。 郑陆怔怔地,撇过头,转身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步行街慢慢走到头,到了站台,上了公jiāo。郑陆身上没有钢镚,掏了一张纸币就往投币口塞,陶承柏跟在他后面上来面无表情地对司机说:一起的。 车上没有位置,郑陆拉着吊环站着,陶承柏跟着一直挤到他面前。郑陆耷着眼皮,利索地转了身,背对了他。 陶承柏抿了抿唇,把头探到他脸颊边,小声讨饶:"我真的不是要护着她。你看当时的情况多尴尬,她又没穿衣服不是。别气啦。我错了。" 然而任他怎么说,郑陆不为所动,没有回应。 郑陆生气了就是一个不理人,陶承柏真能被他活活急死。如果郑连山此时打电话过来,根本不用伤脑筋要和儿子说什么,因为郑陆一样不会理他。 过了两站路,陶承柏身边有了一个空位,他招呼郑陆去坐,完全被无视。他只好两手卡住郑陆的腰,把人硬拖到位子上,然后身体往边上一堵,两条胳膊撑在前后椅背上,把人卡在座位里。郑陆推了他一下,推不开,也就算了。扭了脸,望向窗外。 陶承柏垂着眼看他,无计可施,心里气的恨不得将他拎起来狠狠吻一顿。便用腿去蹭他。他挤,郑陆就偏着身子往里让,越往里让,陶承柏就越挤,最后郑陆抬起脚缩成一团抱蹲在座位上,就是不看他,不理他。 如此到了该下车的时候,陶承柏还是门神一样堵着座位不动。他不动郑陆也不动,两人硬是多坐了一站路。陶承柏只能主动让开,否则就算坐到终点站郑陆肯定也不会张嘴说一个字的。 两人慢慢往回走,进了小区,到了暗影的地方,陶承柏上去抓住了郑陆的手,紧紧握住,把人往怀里搂,低头就要去亲。郑陆烦躁地用力一推,抬腿就去踢他,把陶承柏踢得嘴里嘶嘶叫唤。手上却是怎么也挣不开,最后只能一扭身子,闷头继续往前走。两人如此拽着手上了电梯,进了门,郑陆换了鞋直接进屋,将门哐当关上了。陶承柏往客厅的大沙发一倒,抓起一张毛线毯子将自己头脸盖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出门,没想到回来成了这样。真是猜着了开头,猜不着这结尾啊。 晚饭郑陆没下来吃,陶妈问怎么回事,陶承柏就扯谎说在街上吃冷饮吃坏了肚子。陶妈上楼去看郑陆的时候,郑陆已经蒙着被子睡了。 郑陆一开始是装睡,蒙在被子里胡思乱想,后来想着想着就真的睡着了。陶承柏不敢吵他,只小心翼翼地把他头上的被子拉开,吻了郑陆的嘴唇捂得有些发红的脸蛋,无奈地骂他:又发狗脾气! 这是头一次郑陆生气了,两个人还睡在一块的。陶承柏用手臂支着脑袋,侧躺着,长久地看郑陆的睡脸。间或在鼻尖或是唇珠上亲上一下。 郑陆昨晚上睡得太早,一大早就醒了。而陶承柏正好相反。等他醒了的时候,郑陆已经揣着自己的小包到了火车站了。 两个人闹矛盾就是这样的,在最开始不解决的话,越到后面就越说不清了,到最后也许完全会忘记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了,只知道不能理对方就对了。 ☆、20 第二十章   郑陆到家的时候早过了饭点了。客厅里郑妈和几个牌搭子已经支起桌子拉开了战局。 郑陆在火车上将郑连山出轨的事情翻来覆去掂量了一路,越想越替母亲气苦,明明心中已经是有了决定了,这时候看见母亲兴高采烈地玩牌又犹豫起来,郑连山微微弯腰正和她秘密地讨论着要怎么出牌,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偶尔轻轻地抚摸两下。两人是一派自然的亲密无间老夫老妻模样。郑陆可以想见,一旦自己把事情说出来,父母之间会变成什么样。母亲钟玲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一旦较起真来,眼里是绝容不下沙子的。 郑妈见着儿子回来了,又是一阵奇怪,"你们爷儿俩个走的时候是一个比一个赶不及,怎么过了一天全跑回来了。" "嗯。没意思就回来了。"郑陆随便应了一句。郑连山这时候也看过来,父子两对视了一番,各自有些惫懒地撇开了目光。儿子还是那个儿子,老子却已经不是儿子心目中的那个老子了。 陶承柏当天下午就从H市追回来了,见着客厅里的情形就知道事情没有捅出来。在楼下搓麻声的伴奏下敲了郑陆一下午的房门,又发了一箩筐的短信,郑陆也没有理他。 陶承柏靠在门板上,蜷着两腿坐着,郑家暂时是没事了,郑陆这是心里头难过没处发去,要尽数发在自己身上了。只有自己亲近的人,爱自己的人才会无所顾忌地向对方发脾气,因为不管自己做什么,对方永远都不会离开。陶承柏如此安慰自己郁闷的心情。只是郑陆的方式着实让人急死了,哪怕他吵嚷叫骂呢,总比不理人qiáng。 父子两之前一齐担心过的家庭大地震并没有bào发,原因么各自当然是心照不宣了。郑爸郑妈的感情忽然进入了一个新的甜蜜期,周末的时候一个也不开会出差了一个也不找牌搭子打牌了,两人不是去市里参加什么螃蟹节,就是去周边的山庄里泡温泉,要么把郑陆一人扔下,出去看电影,俨然成了一对贤伉俪。 这个出轨事件对郑连山的影响至此显然已经降至最低,他心中暗自有一丝得意,觉得自己在处理与陶华清的关系中理智地占了一份先机。郑陆一直是闷闷不乐,对谁都爱理不理的。至于陶承柏,郑陆心里郁闷极了,对于两人的关系和以后,他烦乱地理不出头绪,又下意识地逃避去认真思考,郑陆现在已经说不清为什么要和他闹,反正就是不要理他,并因此心情dàng到最低点。 现在比较亲近的人应该都知道两个人恼了,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郑陆每天骑郑妈粉色的小绵羊电动车上下学,有了题目不会写就去问同桌蒋培文,或者是坐在前面的熊易伟。 课间郑陆不是做题就是和蒋培文一起趴在位置上说知心话,这所谓的知心话两人现在已经聊得相当深入,内容是关于父母出轨和离婚,还有后妈小弟: ——我觉不出来我爸现在有多爱她。她除了人长得漂亮爱打扮别的都不行,连饭都不会做,更别说操持家务了。连小弟都没有耐心带。 ——那你爸和你妈现在还联系吗? ——怎么没有,没有也有啊,不是还有我吗?不过我爸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妈,觉得对不起她吧,就算他不爱现在这个了也不会表现出来的,无论怎么样也要撑下去,因为是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换回来的。 郑陆听了这话深以为然,也许在那些出轨的爱情里面反而能挑出天长地久来。 郑陆此时有些庆幸那天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把事情说出来,现在看来父亲是悬崖勒马了,否则岂不是成全了那个贱人的天长地久了。 外面忽然一阵大笑。郑陆转过头去,晚自修课间的走廊里永远是站满了男生,可他在一堆人里一眼就看见了陶承柏。他站在一片暗淡灯光里,两个胳膊肘闲适地搭着栏杆上看着正弯下腰的朱正涛,嘴角似乎含着笑。然后又随着朱正涛的动作抬起了头,于是彼此的目光便jiāo汇了。 陶承柏的目光立即变成了两道温柔的泉水,叮咚作响地往郑陆身边流去。郑陆立刻装作不在意地移开了眼睛。 朱正涛今天穿了一条很特别的运动裤,裤腿子两边带着两条长长的拉链,可以一直拉到大腿那儿的那种。此时,一溜排的男生都笑着看他把拉链拉到了最上头,露出了两条大长腿。朱正涛抓着窗户的推拉玻璃,往窗台上一坐,赤条的大长腿也翘了上来,从背后咻一声甩出了一块擦桌子的脏抹布,捏紧了嗓子,像个风骚老娘们一样招着抹布冲周围人喊道:"客官,来嘛!来gān一pào嘛!不慡老子不收钱。" 走道里立时笑倒一大片。 楼下班的一个男生来三班找人,此时走了过来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朱正涛一把逮住了脖子,九曲十八弯地喊了一句:"客官~~"接着忒诡异地贴着他的耳朵笑了一个"呵呵!" 此男生是众所周知的一个薄面皮,此刻就被众人笑成了面红耳赤,他人也不找了,一顿拼死挣扎转身就想溜。朱正涛从窗台上跳下来,还要去追,追到了楼道口,从亮地到黑暗里一时没适应差点崴了脚,好在一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乐得他转身囫囵着就要把人给往回拖,边走边笑:"跑什么,来gān一pào!" 众人此时脸色怪异,盯着他一齐哑了,朱正涛正奇怪呢,一转脸,直接吓得蛋都抽了,他抓的人居然是班导老戴。怪不得他觉得那么费劲捏。 自从上次和小戴程被当场抓了个现行以后,朱正涛见着老戴莫名的就有点不好意思,就好像玩弄了别人家的闺女见着老丈人理不直气不壮了一样。此时也不敢直视老戴,只垂着脸和他身边的小戴程挤眉弄眼。 戴邢斌皱着眉看着朱正涛腿上的四片儿布,心想:这孩子会不会真是有点问题啊? 朱正涛晚自修以后被戴邢斌请到办公室进行了一番言辞恳切的长谈。据胖子杨洪基从小戴程那里得到的内部消息,老戴当晚犹犹疑疑地问了不少问题,关键词是学习和恋爱。 陶承柏两手插兜支着腿靠在机车座位上,目光望向巷子口那一盏昏huáng的路灯,口中短促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某种叹息。夜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巷子两边的夹竹桃都开败了,此时便均匀地发出一阵沙沙轻响。 远处忽然亮起了一盏车灯,郑陆骑着小绵羊过来了。 刚转进巷子郑陆就知道他在,虽然光线暗淡只能看见一团黑影,但郑陆知道那就是陶承柏。这些天陶承柏每晚都在家门口等他。 郑陆深吸一口气,转动钥匙将车灯息掉了,心咚咚地跳起来,手上自动丢了丢油门。他不想靠过去。陶承柏真的很无赖。两人明明是在闹矛盾,他却如此不讲原则。这就是两人挑明了心意的弊端。郑陆这么想着,陶承柏已经大步迎了上来。 郑陆一脚着地,坐在车上,一手握车把一用力手推在他胸口上,瞪大了眼睛怒视他。 "什么意思,你不说话我猜不出来。"陶承柏说着,抓住郑陆的手脖子拉开,另一手扣住他的后脖颈子,弯下腰将人紧紧勒进怀里,照着嘴唇就亲上去了。 陶承柏劲儿太大了,郑陆完全被他箍得动惮不得,唯有抬脚去踢他。最后脖子都仰酸了,舌头也快被他咬掉了,陶承柏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放开了他。 "滚你妈的蛋!"郑陆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他一句,不过没有出声。 陶承柏心里偷偷乐了,面上却一点不显,亲了亲他的额头:"明明不赖我你这个狗东西却发狗脾气不理我,折磨我,你不理我我以后就这样亲到你说话为止。" 陶承柏说完,丢开他转身就走了。 机车嗡一声带动一阵风从身边飞过。郑陆皱眉坐在车上,被陶承柏气了个半死。一阵夜风chuī来,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大哆嗦。 陶承柏真的变了,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从上次闹矛盾在舅姥爷家那次就看出来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半夜下起了一场大雨。气温骤降了好几度,早晚已经要穿外套了。 早上郑陆在停车场脱雨衣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将雨衣蹭到了一个男生身上。此人染了一撮huáng发,个头矮小,叫杨正经,不过为人一点也不正经,是初中部三年级的混混学生。杨正经登时被郑陆甩了一头一脸的细水珠子。当场就开了骂。 "MLGBD,你TM的不长眼啊,知道我是混哪儿的吗?"杨正经一脸的气焰嚣张。 "我没看清是我不对,我跟你说:对不起。"郑陆将雨衣折好,一本正经地道了歉,然后沉下脸接着说:"我不管你是混哪儿的,你要是再乱喷,我现在就把你J8扇爆。" "麻痹,你当老子吓大的。"杨正经接着出口成脏,结果被郑陆黑着脸一脚踹倒在地。 "好,你TM有种,你给老子等着。"杨正经大概自知自己单打独斗不是对手,从地上爬起来叫嚣着跑了。 郑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然而晚上晚自修以后过来取车的时候,他却被一帮初中部三年级的学生堵在了车棚里。 "MLGBD,你很嚣张么。踢老子一脚,你现在叫我一声爹,老子就放过你。"杨正经站在一群人最前面,抖得八面都是威风。 "就你这个B样,给我当孙子我TM都嫌你长得像妖怪。"郑陆冷笑着呛声。郑陆的臭脾气是打死了都不知道要服软的。 杨正经被他这么一呛,登时气了个人仰马翻,一挥手就要让身边的人一块上。 就在此时,从后面哎呀一声跑上来一个大高个,冲要动手的杨正经侧腰上抬腿就是一脚狠的,一下把人踢得扑到地上。 "我操,你TM的不想好了,连我哥都敢动。" 这大高个正是郑陆的堂表弟郑俊杰是也。这一拨人基本上都是他的弟兄,不知道是哪个说要帮一个小弟出一口气,反正都只是顺手的事,就上这儿来堵人人了。车棚里没有光,加上人多一开始根本也没看清他们要揍什么人,不过郑陆一说话他就听出来了。 郑俊杰把还没搞清状况的杨正经揪起来连扇了几个大嘴巴,"喊你爹?妈的老子上有大哥下有二弟,你个孙子算老几啊?你个鳖下的混蛋玩意。"杨正经被他扇得哀哀叫唤。 郑俊杰让人都散了,转过脸指着杨正经的鼻尖说:"今天承柏哥不在,算咱们两个命大,你他妈以后给我老实点。"说完狗腿子一样追上郑陆,出了学校大门。 杨正经捧着受伤的脸蛋坐在地上直吸气。妈的,怎么这么背啊。 ☆、21 二十一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三天以后,杨正经被郑俊杰扇肿的脸早就好了,他通过以前在哭河头中学时老混在一起的弟兄找了一帮外校的学生来给自己架势,准备把姓郑的堂兄弟两个一起收拾了。他这次找的都是真正的高手,都是在宏坤武校里练了好几年的。敢骂他扇他,他非把这两个姓郑的揍得跪下求饶不可。 因为郑俊杰身边有一帮一块混的弟兄不好下手,杨正经自然是柿子要捡软的捏,决定先把郑陆揍了。 于是晚自修结束后,郑陆又一次被杨正经带人堵在了车棚里。 "MLGBD,你和郑俊杰都很嚣张么。敢踢老子扇老子嘴巴子。"杨正经嘴里叼着一根烟,一步三摇地走到郑陆面前,连骂人的台词都没有换。 郑陆本来是蹲着开锁的,这会子皱着眉头站了起来,这个小个子怎么还yīn魂不散了。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大长人和黑咕隆咚的车棚,说一点不紧张是假的。忽然直直盯住了站在最后面的一个人,郑陆一时怔住了,被杨正经推了个趔趄也没有出声。 "怕了?"杨正经看郑陆不吭声,估计他这下是要服软了,更得意起来,"怕了就喊一声爹,把我喊高兴了说不定今天能饶了你。"其实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就算他喊了,今天也不能放过他。 郑陆木头桩子似地站稳了,忽然气急败坏地开了口:"你没看见他要揍我吗?" 杨正经因为身后有高手坐镇,此时也不管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将烟头往地上一甩,毫不犹豫地出手了,冲上去就要抬脚。而郑陆竟然是站着不动一副随君处置的状态。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杨正经要上脚的一瞬间,悲催的事情居然再次发生了,后边又冲上来一个大高个横着上去就给了他一脚,一下将他踹了个大马趴。 为什么关键时刻总有一个大高个跳出来给自己一脚呢杨正经龇牙咧嘴地叫唤,难道又是一个郑陆的表弟? 哎,这个大高个不是别人正是陶承柏。 十分钟前:晚自修刚结束,做了一晚上试卷的同学们一窝蜂地涌出了教室。陶承柏把单肩包甩到肩上,走过郑陆身边的时候将自己的物理试卷搁在了他的桌子上。最后一题附加分析题出得非常繁难,陶承柏已经将详细的步骤全部写好了。 郑陆用眼角追着他的黑色外套出了教室,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试卷拿过来:原来要整体上先用一个能量守恒定律,这样再往下分析,这一题也并不难了,怎么自己就想不到呢。郑陆往下看,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遒劲的几个字上面:别气了,我错了。哼!郑陆从鼻子里轻轻地哼出一声。 陶承柏没jīng打采慢腾腾地往停车棚那儿走,郑陆的小绵羊慢得很,他再快,到了郑陆家也还是一个等。昨天晚上他差点让郑陆给撞瘸了。狗东西好狠的心。 车棚里有点黑咕隆咚的,陶承柏走到机车旁边,正要开锁,忽然有人喊他:陶师兄。陶承柏仔细一看,角落里零星散着好几个熟悉的黑影,并且人手一只发光的烟头。陶承柏问他们几个这时候在这gān嘛。有人回说来帮忙教训两个人。 陶承柏和几个人正聊着呢,那边郑陆就进了车棚了。于是,杨正经又一次悲剧了。 他趴在地上真的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背。唯有暗暗咬紧了银牙,心里想这么屈rǔ的仇我一定要报。 陶承柏将机车当小绵羊骑,慢慢悠悠地跟在郑陆边上。此时路上行人已经很稀少,夜风习习,送来了一丝小雨花。 陶承柏单手将自己头盔摘了下来,讨好的说:"下雨了,把头盔戴上吧。" 郑陆自然是视他为无物。陶承柏伸出一脚去蹭他,"狗东西刚才不是已经和我说话了?" 郑陆被他挑的车子歪了一下,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油门一加窜到前面去了。陶承柏心里乐开了花,赶紧悠悠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巷子,小雨丝此时已经转成了大雨点。陶承柏以避雨为由硬是跟着进了门。 "无赖。"郑陆嘴上骂着先一脚进了客厅,正好遇到郑爸从厨房出来。 "爸,还没睡呢。"郑陆耷着眼睛,神情惫懒地打了个招呼,脚下却是生风地上了楼。 "承柏来了。我看外面下雨了,晚上就在这睡吧。"郑爸和气地跟后面进来的陶承柏说话,结果刚说完,楼上就传来咚一声巨大的关门声。郑连山脸上便有些讪讪的。 郑陆不开门。陶承柏只能蜷腿儿坐着,靠在门板上愣神。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再打关机了。唉,陶承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真是拿郑陆没有办法。 如此过了一个小时,陶承柏坐累了,屁股也凉冰冰的,只好起来蹲着。琢磨着晚上要到客厅沙发上睡一夜了。嘶,膝盖上忽然一阵疼痛,只好把右腿又捋直了,昨晚上郑陆直接用小绵羊往他身上撞,皮被碰掉了一块,到现在绷太紧了还会疼。 郑陆此时已经洗完澡躺到chuáng上了。只是一想到陶承柏就坐在门口就翻过来调过去地睡不着。一开始还有轻轻的叩门声,现在大半天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难道已经走了吗?外面越下越大了,到了家还不淋成了落汤jī了。 郑陆一翻身坐了起来,把手机重新开机,蹦进来几条短信,全是陶承柏发的。 ——昨晚上腿被你撞残了。 ——我到沙发上睡了,你开机看到短信的话给我抱一chuáng被子下来。 ——冷死了,狠心的东西。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再不开门我打客厅的电话了。一直吵你。 郑陆一看最后一条是十几分钟前发的。吵他不要紧,把爸妈吵出来就是麻烦事了。郑陆下了chuáng,也没穿鞋,悄没声息地走到门跟前,等了一分钟,客厅的电话当真响了,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吵人耳朵。陶承柏!!郑陆猛的一把将门锁拧开,还没反应过来,陶承柏就从地上一跃而起瞬间闪了进来。 人不是已经到客厅去睡沙发了吗?郑陆眼前一花,条件反she地叫了一声,人已经被陶承柏抱着摔到了大chuáng上。郑陆登时被摔了一个七荤八素。陶承柏抬腿上chuáng,抱住郑陆的脑袋,恶狠狠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记。 "啊!无赖!"郑陆横眉竖目地大叫一声,抬手"啪"就赏了陶承柏一个大嘴巴子。 "嘶!"陶承柏吸了一口气,怕吵到郑爸郑妈,用手捂着脸起身去把门关上,刚回过身,郑陆抡着枕头已经招呼到他头上。这绝不是情侣之间闹着玩的那种,每一下郑陆都是用足了力气。 陶承柏无奈只好蹦到chuáng上,绕着晒台椅子兜圈子。郑陆在后面追得气喘,抡不到就直接将枕头砸出去。两人在房间里追了个大汗淋漓,jī飞狗跳。 "你下来!不许躲。"郑陆一手拎着枕头叉在腰上一手指着站在chuáng上的陶承柏,气势汹汹地下了命令。 陶承柏上下嘴皮子一碰,吧了一下嘴巴,乖乖地抬脚下了chuáng,站到郑陆面前,看着他漂亮的杏仁眼,里面燃着两簇小火苗,亮的倍儿有jīng神。 郑陆运起力气准备狠狠抡他一下,结果手指头劲使大了,又或者枕头半天已经不堪重负了,扑哧一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郑陆两手一扬,白鹅毛一时飞了两人一头一脸。而陶承柏就在这翻飞的鹅毛大雪里把郑陆搂进了怀里,将自己的嘴贴上了郑陆柔软的唇瓣,结果么,当然是导致两人嘴里都吃进了不少鹅毛,并且互相对着打喷嚏,一个接一个跟比赛似的。 郑陆坐在chuáng沿上,绷直了脚尖指了指拖鞋里的两根鹅毛。陶承柏手里拎着个大的黑色垃圾袋,蹲着一步一挪地过来了,将两根鹅毛捡进了袋子里。四下看了看,终于是捡gān净了,膝盖疼死了。陶承柏往地上一坐,将右腿捋直了,卷起了裤子,斜了郑陆一眼:"狗东西,看看,让你撞得。" 郑陆垂着眼角望了一眼,也不是很严重么,涂点双氧水,用一片大创可贴盖上就行了。 于是两人一个chuáng上,一个地上,互相瞪着,又都变成两个小孩子刷起嘴皮子了。 ——谁让你耍无赖。 ——我怎么耍无赖了?生气就不能亲嘴了么。 ——烦人。刚才那个guī孙子推我你怎么不揍他?你没看见我吗? ——我不这样你怎么会和我说话? ——那你gān嘛要护着那个贱人? ——你怎么又扯到她了,我都说了一百遍了我真不是护着她,你打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你还有理了。 ——他破坏我家我打她都是轻的。 ——那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这么折磨我就是应该的了? ——我怎么折磨你了? ——你说呢? 陶承柏猛的向前一扑,将郑陆压倒在chuáng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亲了再说。 ☆、22 二十二章   陶承柏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jīng神上还是肉体上皆积郁于内,急需发泄,于是按着郑陆从里到外狠狠啃了好几遍。事实证明大了一岁,早吃了一年奶果然是有差别的,到了这种时候,郑陆的傲娇劲全都丢去了奈河,头顶心像是被陶承柏凿开了个好几个dòng,一备齐地往里倒滚开的热水,不但脑袋里要开了锅,身上更是要腾云驾雾了。郑陆脸上烫的像喝醉了酒,两手去楸埋在他双腿间的陶承柏的头发耳朵,却完全像是在做无用功,最后只能仰起脖子两条腿在陶承柏结实的侧腰上胡乱蹭了两下,从鼻管深处发出一声舒服的长长的呻/吟。 陶承柏将嘴里已经半软的器官吐了出来,用湿漉漉的舌面从郑陆的肚脐眼到脖子划出了一条亮亮的水线。在郑陆胸前两点上来回轮流地狠吸,仿佛要吸出奶来。郑陆痒得直哆嗦,一翻身把两点藏了起来。陶承柏就势压了上去,将自己坚硬的家伙插/进郑陆的腿根,急促地顶弄起来。 "你滚!"郑陆要羞死了,回手去拍他巴掌。陶承柏将他连胳膊带人整个箍在怀里动惮不得,亲吻他烧红了的耳垂,绝对好商量的口吻:"要不你也用嘴给我含出来,嗯?"总不能自己慡完了就不管别人吧。陶承柏见郑陆只是闭眼皱眉不说话,便又动作起来,直撞得郑陆的下面即使是抵在柔软的chuáng垫上还是被挤得发疼,胸腔里的空气被他连箍带撞得几乎要所剩无几,害他不由自主地就要张大嘴巴呼气,连带着溢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嗯,嗯声。陶承柏听不得他喘息似的叫唤,总是腰眼发麻血流加快非常想she,于是只能用舌头将他嘴巴严严实实地堵上。 结果郑陆的大腿内侧的嫩肉都被陶承柏顶得差点要破了皮。于是陶承柏慡完了还得被郑陆骂,还得给郑陆涂药膏。 好在总算是讲和了。 即使这段时间两个人闹矛盾,郑陆也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之前那么努力学习是因为陶承柏的关系现在既然吵架了那也可以松懈一下了。郑陆其实是个犟种,说要考个好学校就要尽力去做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因为陶承柏的关系了,父亲的事情给了他很多打击和震撼,让他在一定程度上收起了懒散的心,家庭的隐忧让他慢慢有了自己以后得让母亲依靠的想法。 自习课: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做试卷。郑陆和陶承柏的同桌换了位置。因为陶承柏个子高,是坐在最后面一排,加之课桌上堆起来的小山一样的课本和各种试卷练习题能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所以郑陆可以毫无顾忌地一边吃香蕉片,一边做题。 "嗯?这一题要怎么分析啊?"郑陆把脖子伸到陶承柏面前,看到他也正在做这一题,于是把伸在课桌肚子里的腿拿出来,把凳子往他身边挪挪。 陶承柏停了笔,从面前的小山里抽出一张白纸,把分析步骤详细地写在纸上,"这种题型有诀窍的,这样……" 晚自修结束了: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个住校生还埋在小山似的书堆里伏案奋笔完全没有起身的迹象。郑陆兔子吃萝卜一样蹬蹬蹬咬着笔杆子,眼睛盯着化学试卷的最后一道综合体。陶承柏坐在蒋培文的位置上,给郑陆对他之前刚写完的一份英语试卷的答案。郑陆的文科成绩是很好的,英语口语曾经参加过市里的口语比赛,在几百所中学上百位jīng英选手里获过前三甲的好成绩。初三那年去澳洲小姨那虽然只待了一个月,但是在那段时间里真正地和说英语的人日常对话,锻炼了他的语感和学习英语的兴趣。他的英语成绩在年级里一直是名列前茅。 "看看,写得对不对。"郑陆把试卷拿给陶承柏。陶承柏拿着红笔在郑陆的答案上加了一个补充加入的符号V,耐心十足地解释:"这里用试纸的话碱性的也可以,要不然这一题就25分岂不是太贵了,这样……" 晚上洗完澡:陶承柏围着白色的大浴巾从浴室里出来,明晃晃地支着一盏小帐篷。郑陆还趴在桌子上做题,和他刚进浴室时一模一样。这小子学习学疯了。 "去洗吧,已经很晚了,题哪有做完的时候。明早上你又要起不来了。"陶承柏从后面抱住郑陆的小腰,在他的后脖子那儿悉悉索索地边说边吻着。 郑陆正苦思冥想呢,被他一搅合全乱了套,便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胳膊肘子,"烦死了!" 陶承柏哎呦了一声,仿佛很受伤一样跪到了地板上。 "你gān嘛?"郑陆还以为自己出手太重了。哪知道陶承柏把头搁到他的大腿上,两手一上一下穿到他腿间,拉下裤子拉链,很认真地说:"你继续吧,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说着话手上已经握住了郑陆。低下头就要去含住。 郑陆哪里还能继续写,腿上早已经软了,只能在细细的呻/吟里慢慢张开了腿,为了陶承柏得劲,郑陆将身体转到了外面,一条腿搭到他肩膀上,向后仰靠在写字台上。 也不知道陶承柏从哪里学来的一套,手口并用,全带上了电火花,很快弄得郑陆she了出来。这当然不算完,陶承柏将浴巾扯开,露出了自己的长枪,将郑陆抱到chuáng上,像前几日一样,在他的大腿根里急速地抽/插起来。 结果郑陆洗完澡以后继续趴到桌上写未完成的试卷。陶承柏无法,只能在边上陪他,遇到棘手的题就在白纸上把步骤工整地写出来,详细讲解。 如此这般到了十二月下旬月测的时候,郑陆的成绩已经有了明显的起色,除了文科一贯稳定发挥,其余科目成绩都有明显进步,全年级十个班前两百名他正好吊着了尾巴。陶承柏比郑陆还要高兴,已经想好了要给郑陆买礼物奖励一下。 下午班会的时候,老戴来转了一圈就走了,事情完全jiāo给陶承柏处理。原来是班里同学们qiáng烈要求要搞一个元旦晚会,理由是学习压力太大,要放松一下,因为三班和七班的关系非常好,所以两班决定放在一起搞,这样节目也会更丰富好玩一点。节目之前就一直由两个班的文娱委员在安排了,今天班会是要选一下主持人,男女各一名,无记名投票。 陶承柏随便请了前排一个小个子女生唱票。女生声音甜甜的亮亮的,然而听在郑陆耳里却成了怪里怪气: "陶承柏,刘亚楠。" "刘亚楠,陶承柏。" …… 唱来唱去就是这两个人名。以致于到后来,唱票的只要一说陶承柏,刘亚楠,下面就有同学窃窃发笑。唱到最后,女生直接喊:陶,刘各一票。 黑板上左右两人的名字底下,满满地划了十来个正字,其余几个偶尔被提名的人,只有寥寥几笔。 刘亚楠微微偏了脸,便能看见郑陆的脸色,他两坐得不远。很明显地郑陆在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一阵舒畅。郑陆一直不喜欢自己,这她很清楚。说起来真正和郑陆有过的那点过节还是在她转进这个班几个月以后的事情,六月份天气已经很严热,她那时候已经对陶承柏有了模模糊糊的好感,会经常在小操场上看陶承柏打球。陶承柏身边总有个皮肤很白眼睛很漂亮的男生,大热天喜欢穿卡其色的短裤,露出笔直的两条腿,并经常用那两条腿对着陶承柏又踢又踹的。刘亚楠便对这个叫郑陆的男生很没有好感。有一次跟好朋友刘飞倩聊天的时候就说:"这么白,腿这么直的男生gān嘛老穿短裤呀,这个郑陆还让不让我这种丰满的女生活啦。而且老霸着陶承柏,让人怎么追啊。"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楼道口,刚说完迎面就撞上了郑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郑陆有了明显的妒忌之心的?大概就是上次陶承柏和郑陆闹矛盾的时候。或者是更早的时候。 陶承柏和郑陆,他两是什么时候闹的,又是什么时候讲和的,刘亚楠应该都是班里第一个知道的,原因么自然是她时刻都在默默地关注陶承柏。 郑陆不坐陶承柏的车了,郑陆对陶承柏不理不睬,陶承柏整天不高兴,帮课代表发试卷发作业本的时候会把郑陆的留到最后,从不用人代传自己默默地送到他桌子上。陶承柏晚自修的时候会站在过道里,看着是和别人说笑,其实是一直在用心注视着坐在位置上的郑陆。 陶承柏不高兴,刘亚楠也跟着不开心。 忽然有一天早上,陶承柏是颠着步子进的教室,又恢复了往日的帅气阳光。下午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和郑陆讲和了。自习课郑陆就和他坐到了一起,虽然有那么多书本遮挡,也能看到两个人头贴的很近,陶承柏自己试卷不写,整节课都在给郑陆讲题。大课间陶承柏会跑很远到学校的小卖部给郑陆买夹心面包和小零嘴。买错了回来还要被郑陆翻白眼。 刘亚楠觉得郑陆很过分,更气人的是陶承柏并不会因此而生气。她知道两个人是竹马,但是这样的竹马不会觉得太腻歪了么? 刘亚楠悄悄冲文娱委员比了个V字,为了和陶承柏的名字摆在一起,晚会上能在一起主持节目,她这段时间真的是费尽心机做了很多很多的公关工作。 ☆、23 二十三章   陶承柏作为班长一直在同学们心目中很有威信,都选他好像也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刘亚楠上学期刚转来,就这么得人心还真挺让人始料未及的。 本身这个主持人的差事陶承柏就不想领,何况还是和刘亚楠搭档,虽然只是两个班级搞的小晚会,但是主持人之间总归还是要找时间串串词,讨论一下节目顺序什么的,先不说郑陆会不高兴,他自己实在是不想和她有太多接触。 班会之后,陶承柏就和文娱委员商量让另外找男生来做主持人,他有个推荐人选朱正涛。 "啊?这个,这个怎么跟选你一票的同学们jiāo代嘛?"文娱委员邵雯是个漂亮的女生,此时便仰起脸来一脸苦相地望着陶承柏,两边嘴角深深撇了下去,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地包天。 "嗯……"陶承柏为难地想了想,最后笑着哎了一声:"要不然到时候我出个节目好了。" "真的?"邵雯立刻转忧为喜两眼放光,之前她想让班长大人出个节目,求了陶承柏几次了都是无果。不要别的,就把前年全校师生联欢晚会上他耍的那套连环踢的拳法再耍一次就行了,绝对能把七班排的那个街舞的风头给盖了。 邵雯达成了目的美滋滋的,一转脸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刘亚楠。 刘亚楠愣了一秒钟,二话不说就追下了楼,她也不知道自己追什么,就是想问问陶承柏。到底要问什么呢?她也不知道能问什么,她只是觉得心里一阵气血翻涌搅得难受。在她没想好之前,在大教学楼前的台阶上追上了人。 陶承柏单手扣在郑陆的后脖颈上,手指头拨着他的脸,要把那张正在抿紧嘴角的脸转到他自己那边。 "明天跟我一块上姥爷家怎么样,周末也不能老是做卷子吧。嗯?"陶承柏把郑陆的脸转过来,他又不言不语地转了回去,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 "我刚才已经跟邵雯把这事辞掉了,gān嘛还不高兴?"陶承柏的声音介于讨好和逗哄之间,接着不痛不痒地捅了一下马蜂窝:"小伙子好大的醋劲。" 郑陆听了这话气得抬手就冲肋下给了他一胳膊拐子,陶承柏微微弯腰"哦"了一声,忍住疼,转手勾住了郑陆的脖子,任他又是挣又是骂的,紧紧扣住他的腰不放手,笑着连拖带抱地把人往停车棚拽去。 刘亚楠咬住一边的腮帮子傻站在台阶上,目光已经从打闹的两人的背影上转开了,转到教学楼前那一排百年老树上,树叶早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稀拉拉的树杈。 因为刚才下楼跑得太快,气还没有喘匀,身上还在微微地想往外冒汗,可是心里却已经是又酸又凉了。她之前拜托这个拜托那个,说好话拉关系请吃东西,如今不知怎的忽然觉得那样的自己有几分卑微的可怜相。 一阵冷风chuī来,鼻尖猛然冻得发酸到想流泪的程度。 姥爷每一年都要说要灌腊肠和做酱牛肉,其实都是陶承柏的大姨来做,做好了晾在小院里,过节的时候给每家都送一份子去。 一大早,陶承柏开着车,载着还有点儿没睡醒的郑陆往石屏去。石屏山是锦绣县唯一的一座山,不算高,脚力好的,一个小时就能爬到顶上。石屏乡有很多杀牛宰羊的,很多人都是直接到屠户家里去买新鲜的肉。 车子进了石屏街,陶承柏熟门熟路地拐上了一条狭窄的水泥路,最后停在一个大院子门口。 站在门外都能听到里面人的吆喝声。郑陆跟在陶承柏后面进了院子,非常过瘾地打了一个差点撕破嘴的超级大哈欠,然后在满地的红血水里愣住了。虽然之前也跟陶承柏来过两次,但没有哪一次的场面像现在这么血腥的。 如果不是大白天的郑陆会以为自己是进了修罗场了,扑面就是热烘烘的血腥味。几百平的水泥地面上,汪了一层血水。院子里倒着几头开肠破肚的牛身,都已经被卸了胳膊腿,肝肠肚肺都扒出来了,晾在一边热气腾腾地直冒白气。还有一头刚放倒的大水牛,此刻即使脖子里已经被人捅进了刀子,但还是不甘心地哞哞叫唤,挣扎着要站起来。刚才的吆喝声就是因为它才发出来的。两个人忙乱地端着大铝盆替换着从牛脖子底下接血,然后端到角落里的大灶边上,为了防止血下锅之前就凝固,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回倒腾着几盆血,就像小朋友等不及茶凉的时候用两个碗来回滤水一样。鲜红的热血滤出了一层血沫子从盆边满溢了出来,看着好不瘆人。 陶承柏此时弯腰拿起搁在牛皮上的一把小铁钩子,扬手勾在了一条刚卸下来的牛踝骨上,不费劲就将七八十斤的大牛腿提溜了起来,挂到了墙边一条沾满黑血的木架子上。因为所有人都在忙,陶承柏又不想等,便自己找了一把剔肉的尖刀,在磨刀辊上玩杂技一样,刷刷刷地来回杠着,直看得郑陆傻了眼。 ——你什么时候练过这个了? ——小姑爷刀棍都教过,刀法我也练过两套。 ——这能一样吗?你给我小心一点,别碰着了。 陶承柏咧嘴笑了,"担心我啊?" 担心你个头啊。郑陆咕哝。 陶承柏杠好了刀,从牛蹄子下边打圈子切了一刀,一边用钩子勾住肉使劲往下扒,一边用刀沿着骨缝剥肉,乍一看跟个熟练工一样。 剥牛腿子肉是个力气活。他挑的这条又是前腿比后腿多一块"岘板"骨,要想把肉剔成个整体着实不容易。 等把一块肉连着筋整个剥下来,陶承柏都累出了汗了。其实有些地方根本没有剔gān净,毕竟不熟练。郑陆一手抱着他的羽绒袄,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到大灶边——脚抬起来都得跟地面平行才行,要不然能甩一裤腿子的血,用一柄大铁舀子从正烧牛血的锅里舀了一瓢热水,"承柏,来洗……"郑陆话没说完呢,忽然胃里一阵往上泛,呕了一嘴的清水。一边墙角上正有个老男人用一根细长的竹竿在水龙头底下翻牛肠,郑陆刚才一眼瞟过去,正看到他从牛大肠里挤出一长串牛屎。 郑陆连忙把脸转过一边去,一边招手催陶承柏过来洗手好把衣服穿上。腊月里,一会热一会冷的,他怕陶承柏再冻着了。 在他两后面又来了几个买鲜牛肉的,此时都在一边站着呢,院子里就没有闲人。 "小伙子,你能不能帮我剥一条腿啊?"一个穿红羽绒服夫的妇女笑着问。院子里忙着gān活的人都笑了,"小伙子,你来给咱们gān活怎么样,钱不成问题啊,这几天人都要忙疯了,找个熟练工不容易啊。" 怎么可能,郑陆心想,陶承柏要是变成身上到处都裹着血浆的臭模样,他第一个就不理他。 腊月里见如此血光真的不是好兆头。郑陆这话在几日后一语成谶。 把牛肉过了秤,郑陆掏出陶承柏的钱包数出二十张红票子,两人又一步一个血脚印地从院子里拎着肉出来了。 在路边的枯草上把鞋底蹭gān净了,两人这才上了车。 中午在姥爷家吃了饭,然后郑陆照例窝到chuáng上去睡午觉。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个把钟头,被满屋的香气熏醒了。 姥爷正抱着老猫,戴着老花镜一个人坐在桌边上玩福禄寿,眼角撇到郑陆从屋里出来,便头也不抬地说:"小家伙睡到时候啦,去帮你哥gān活去。" 都长这么大了,姥爷还跟小时候一样喊他小家伙。"姥爷,这什么味啊,怎么这么香啊?"郑陆一边问,一边已经抬脚走到小院子里,隐约听姥爷回了两字:你姨…… 原来是大姨在厨房里炒大料呢,准备熏牛肉。 陶承柏穿着jī心领的黑毛衣站在大半米深的大坑里用铁锹往外扬土,袖口都捋到了手肘上,满脑门的热汗。羽绒服挂在一边的枣树上。 郑陆眨没睡醒一样眨巴眨巴眼睛,蹲到坑沿上,两手抱着腿。下巴颏杵在膝盖上:"小心冻着,挖这么长了,够了……"忽然眼前一暗,是陶承柏歪着脑袋亲了上来。 "小心被大姨看见。"郑陆下嘴唇被陶承柏咬在嘴里,话说得不清不楚的。 "看不见的。"陶承柏把铁锹搁到一边,两只手撑到坑沿上,咬住郑陆的嘴唇,舌尖不停往里探。郑陆被他拱得要往后跌跤,只能用两手搂住他后脖子,用两只眼睛瞪他。两人如此近距离对视着,呼吸相闻,能清楚看见对方眼里映着的小人,嘴上还不停地互相吸允着,看着看着忽然一备齐掌不住抿嘴笑了。 坑挖得差不多有一米深,一个小chuáng那么长,这个白菜窖子总算是挖好了。郑陆把堆在一边的大白菜一颗一颗递给陶承柏,然后被陶承柏根部朝下地密密地码在菜窖子里,最后再在上面盖上一层厚厚的透气的草帘子,齐活了。 晚上,吃完饭,姥爷老早就睡了。 两人认真做了两份试卷这才关灯上chuáng睡觉。 "咦,你这手上什么啊?"郑陆在被子里握着陶承柏的手,摸到了几个软软的小包。 "挖坑磨的水泡。"陶承柏随口就答他了,没想到郑陆非要翻身开灯,下chuáng去找了针和打火机,然后哆哆嗦嗦地跳进被窝里。陶承柏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捂着。 ——小水泡过一天就好了。 ——少废话了,手伸出来,快。 ——疼吗? ——不疼。 ——好了。gān嘛?口水舔到脸上要生癣的,恶心巴拉的.,滚蛋! ——嘘! ——嘘你个大头鬼啊。我叫你不要乱舔啊,哎…… ——嗯…… ——不要叫。 ——你别这么用劲么,我又没有奶。 ——那不一定。我吸吸看。 ——你滚! ——承柏?睡了吗? ——没呢。 ——承柏? ——嗯? ——你第一志愿到底是什么啊? ——想知道? ——说! 陶承柏把嘴巴凑到郑陆耳边,笑着说了一个字:你。 ☆、24 二十四章   腊月里天黑得早,晚上刚六点钟,两个班的学生都已经早早地在布置一新的l号活动室里围圆坐了,所谓布置一新就是指节日里用来衬托气氛的一些特殊物什:比如窗户上灯管上到处挂了一些廉价又喜庆的电光纸,黑板上写了粉粗的元旦晚会四个大字,以及各个角落里散落的彩色气球若gān。当然更不能少了各种口味的葵瓜子西瓜子水果奶糖小零嘴儿。 两个班的同学之间关系好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从高一开始两班之间gān什么都要在一块争,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在一块争久了自然就相知相惜起来了。往深了说就是老戴和七班的班导老冯不和,两人在各种职称、先进、优秀评比中都是彼此最qiáng劲的对手。篮球比赛争输赢就不用提了,考试全年级前两百名占的名额多少要比,校运动会谁奖牌多要抢,就连之前每天出早操时哪班同学跑得快也要在一块比一比。上学期的音乐课,巧了两个班竟排在同一课时,隔道门的阶梯教室里上课。好家伙,一到练歌的时候,两班同学就隔着墙比嗓门大小,搞到最后个个都有飚成海豚音的趋势。音乐老师怎么喝斥也不顶大用,最后只能是气了个半死。 事实证明,班导虽然官小,但是决不可小觑之。班导不和,是可以带动一帮子年轻气盛jīng力充沛的年轻人彼此间进行文攻武斗的,并且可使之持续长达数年之久。 所以这个元旦晚会两个班会在一块比谁的节目更jīng彩简直就是天命所指民心所向。 两位班导各自在自己班级后方坐着,翘着二郎腿手捧一把葵瓜子闲闲地磕着,面上都是一派轻描淡写的模样。又因为之前同学们几乎个个都成了为做卷子而生的机器人,所以今天是格外放松格外HIGH。只要是自己班的同学上去表演,都玩命地鼓掌chuī口哨。 几位主持人插花着上台报幕,刘亚楠今天打扮的格外亮眼,笑容满面,落落大方,只有在目光不时地掠过陶承柏的时候会流露出一点苦涩,陶承柏自然是和郑陆坐在一块,两人一起窝在后排的拐角里。不管中间的舞台上在表演的是唱歌还是舞蹈陶承柏似乎都没什么兴趣,一会剥个桔子,一会砸个核桃,偶尔拿相机拍个照,一切活动都以郑陆为轴。陶承柏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郑陆,郑陆看也没看他接过来就咔嚓一口,眼睛直盯着中间跳街舞的几个男生。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理所应当。 七班的舞蹈果然非常jīng彩,音乐振聋发聩,鼓点子从低音pào里传出来,仿佛令到空气都在颤动,鼓动成各种横波纵波次声波一下一下急促拍到人的皮肤上。四个大男生,步态飞扬,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狂妄姿态,各自SHOW了一段自己的绝活,随着音乐忽然间一齐做了个倒立手旋,接着是漂亮的背旋,在彩球灯光的映衬下,犹如四只狂转的大号陀螺,立时获得了满堂彩,七班的叫好声此起彼伏,一直面无表情的老冯,嘴边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意。朱正涛一边拍手一边贴近刘亚楠的耳朵,在震耳的音乐声里大声喊了一句:"把班长的节目往前提,就下一个接上。"言下之意,势必要把七班的气势盖下去。 朱正涛顺着墙根在昏暗的灯光里绕到陶承柏边上。两人互相趴在对方耳朵上喊了两句,算是沟通完毕。朱正涛冲刘亚楠遥遥打了个OK的手势,转身往回走,路过老戴的位置的时候,人没在,边上的小戴程正在跟一个大核桃较劲,他头上戴着一顶飞行帽,小嘴因为就着劲撅起来老高,怎么看怎么可爱,朱正涛忍不住蹲到他跟前,嘿嘿一笑,伸出贱手狠狠地掐了一把他胖嘟嘟的小脸。 "啊!"小戴程惨叫一声,不过被音乐盖着朱正涛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听见,他估计老戴是如厕去了,活动室这边的厕所是在偏楼那边,没那么快回来。所以朱正涛可以安心地接着欺负戴程,专捏他腋下的痒痒肉。小戴程立刻摇头摆尾地想跑,又被朱正涛按回凳子上。"猪八戒!狗养的!"小戴程只能一边又骂又笑,一边使劲地呸他,吐了他一头一脸的口水。朱正涛一点儿也不在意,只偶尔呸回去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欺负小戴程有点上瘾。 刘亚楠刚说完欢迎老班长上台,同学们就发出了如雷的掌声。陶承柏直接从位置上一跃而起,翻过两张红布桌子跳进中间舞台的木板上,为了方便,他已经把羽绒服已经脱掉了,只穿一件黑色的jī心领毛衣,手里握着一根银色的双节棍。 刚才朱正涛跟他说了,要吊一点,得把七班几个崽子气势比下去,所以陶承柏临时改了表演风格。他面无表情一手插兜,姿态闲适以极,举起双节棍,放掉一头,握着另一头在身体两侧慢慢挥起了最简单的八字。果然有很多女生发出了一声惊叹:好酷。 陶承柏从最简单的八字花舞到复杂的体前四连花,然后是左右手jiāo换前后上下两侧jiāo叉的翻江倒海,越舞越快,不知道是谁将大灯关掉了,开了彩灯,就听空气中铮铮有声,频率越来越密,是空气被舞出来的瓮声和铁链相击清脆的细响,彩灯闪烁照she的效果就是,陶承柏已然将双节棍舞成了密集的银剑笼罩周身。手掌绕着中间的铁链旋转的时候,又将双节棍挥成了一面银盘,银盘从左手转到右手,再转到头顶背后。 哇——除了郑陆,一片哗然。 陶承柏忽然将双节棍一收,两棍相击,一声脆响,握紧在手中,忽然凌空一个侧翻,他开始绕着不大的场地狂打旋子,一口气踢出二十几个,最后一下鹞子翻身,稳稳落地,接着后退半步,以一个完美的腾空360度侧踢收势。 "好!"老戴不知道何时站到了椅子上,此时一声大喝,将皆尽屏息的众人吓了一跳,大家这才纷纷鼓起掌来,到最后口哨声狂响经久不衰,三班同学开始拍桌子打椅子好一通大叫,简直想将屋顶掀掉。 陶承柏短促地呼出了一口气,结束了。在众人面前表演什么的,果然很不舒服。不过还是非常高兴的,拿眼睛去找郑陆,看到他正支着胳膊双手捧着脸看着自己呢。陶承柏咧嘴笑了,一转身差点撞上主持人,惯性地对着刘亚楠也笑嘻嘻的了,忙说对不起。 刘亚楠楞楞地追着陶承柏看,心里情cháo澎湃实难平静:原来陶承柏比她能想像到的还要好一百倍,真是帅到家了。可他的笑并不是因为她。 元旦晚会继续进行,下面两个班同学在一起玩起了看表演猜成语的游戏,毫无例外又是一番较量。陶承柏不知道哪里又惹到郑陆了,狗东西又不知发的哪门子脾气,从刚才开始就有点闷闷不乐的,对他爱理不理起来。 "我去上厕所。"郑陆站起来。 "我陪你去。"陶承柏跟着站起来。 "我又不是女生,谁要你陪啊。"郑陆瞪他,不许他跟着,一个人跑了。 ——阮哥,出来一个,往偏楼去了。 ——哪一个? ——姓郑的。 ——太好了。你等我消息,等我把这个制住了,你想办法把那个引出来。那小子身手非常厉害,你得注意,动点脑子。 ——阮哥放心好了。 郑陆一去不回了。陶承柏等了一会就急了,给郑陆打电话,电话在包里响了,这个东西肯定是故意不带电话的。不会是已经回去了吧。东西羔子到底气什么呢? 这时候熊易伟从外面进来了,溜着墙根绕到陶承柏身边,递了一张纸条给他。陶承柏展开一看登时就笑了,郑陆让他去操场,在升旗台后边等他。他笑着问熊易伟:"他人呢?" 嗯?熊易伟有些奇怪,杨正经在哭河头中学的时候是一个有名的混混学生,怎么陶承柏跟他好像关系很不错啊,"纸条给我他就走了。" "谢啦。" "没事。" ——阮哥,出来了。 ——好! 阮小二挂了电话,用食指一推眼睛,慢慢地踱到郑陆面前,看着他被两人按在地上胶带封住了嘴,微微俯下身一拍他的脸蛋,轻言慢语地安慰:"别紧张,我今天主要目的是他,你算是捎带。我在道上也混了好多年了,怎么着也是有名有姓的,总不能白白让你两摆一道吧,否则我在大哥小弟面前头都不好抬了。呦,来了,好快,果然是手脚有功夫的就是不一样。" 这个时候很多班级都在搞元旦晚会,校园里灯火通明,吵闹声清晰可闻。路灯只架到操场边上。升旗台这边是一片黑。郑陆看到陶承柏步履轻快地往这边来,远远地也能看到那脸上嘴是咧开的。郑陆看着身边一群人,个个不善,摩拳擦掌,心要急炸了。 ☆、25 二十五章   陶承柏在视线终于适应了黑暗的同时,终于发现了事情非常不对劲了,虽然眉头已经整个拧成了一条麻花但是脚下却是越走越快,等到了一定距离真正确认了地上那个正在挣扎的人影果真就是郑陆的时候,陶承柏恨不得用飞的:狗东西在这里等我也能惹事上身,不知道有没有吃亏。 他飞快扫了一眼,大概有五六个人,全是年轻力壮的大高个。来不及掂量如果真打起来胜算有多少,当时他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只是:还好我来得快,幸亏也带了包。他一边将肩上郑陆的小包捞下来,一边心抖地大喊了一声:郑陆? 郑陆被身后的人死死地按着跪在地上,按得他胳膊都要折了,能回应陶承柏的只是几声急迫的"嗯,嗯。" 阮小二冷酷一笑,今天既然腾出手过来了,那就尽快把事办了,他并不想讲什么废话。只一招手,已经有两个人脚底生风地迎了上去。到了这个时候,待陶承柏看清了那个曾经和自己打过一架的陈卫国,这才明白事情原来并不是自己刚才想的那么简单。眼前的情况通俗的说法就是对方报仇来了。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非打不可的局面了。 这几个人除了陈卫国曾在陶承柏手底下吃过大亏对他有所顾忌,其余几个虽然已经听说了对面的这个高中生有几下子,但是谁也并不会真把一个十七八的孩子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们人多。说起来像今天这样以大欺小,以多胜寡的架,他们还有点不屑出手呢。就在有人这样悠哉想着的时候,最先上前的那人已经捂着受击的胳膊哎呦大声叫唤了一声,陶承柏手里突然变出来一根双节棍真是让他始料不及,陶承柏追上去飞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眨眼间又将双节棍舞得嗡嗡作响从左手递换到右手,抡圆了,狠狠一下敲在另一人踢过来的脚面上,毫无疑问又起一声痛叫。 这下也不用阮小二下令了,余下两人在惊愕之余速速围了上去。对方虽然人多,但是陶承柏有武器在手,真正舞动起来,一时真很难近身,随便被敲打到一下,都是心惊都跳的疼。 双节棍是实心的铁器,被打到会肉疼自是不在话下。但是陶承柏的目的显然并不在此,他只捡胳膊腿下手,他不想让谁见血开瓢,他只想赶紧确认郑陆有没有事,尽快把人带走。 然而陶承柏再能打,双拳难敌四手,郑陆眼看着陈卫国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粗棍,从陶承柏后面轻手利脚地潜了上去。 "嗯——"郑陆急得大叫也只是发出一声闷响,完全顾不上胳膊疼两条腿拼命挣扎着想起身,身后的人几乎要攥不住他。阮小二嘴角一个狰狞,扬手"啪"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郑陆被打得身子猛然偏到一边,头都撞到了身后人的腿上。接着阮小二动作潇洒地甩了一个反手,又一巴掌将他整个人给甩回来。 好疼。郑陆牙齿磕到腮帮子,嘴里全破了。 "你敢再动他!"陶承柏怒吼。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 他的郑陆很怕疼的。 陶承柏当真是要发了狂,转身向阮小二这边扑过来,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就在此时陈卫国从背后一棍子将陶承柏抡了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他还没站稳,又有人从后面侧面将他紧紧勒住,陶承柏此时已经怒到了手抖,管不了许多了,一扬手,狠狠将双节棍击到身后人的脑袋上,立时就是一声惨叫,这下是见了彩了。 "你不老实我只有拿他开刀。"阮小二弯起嘴角是个笑模样,然而脸上却无一丝笑意,原来这样可以激怒他,他转手一巴掌又劈到郑陆脸上,"我的目的只是要找你,陶承柏。你老实点他就不用受罪了。"他掐住郑陆下巴颏,将他嘴上的胶带用力猛一撕,立时有血水混合物从郑陆的嘴角溢了出来。 "好疼,婊/子养的。"郑陆向上翻起一对杏仁眼,喃喃骂道。阮小二倒不怕他逞qiáng,毫不手软地又是一巴掌。郑陆再骂,他再打,再骂,再打。 陶承柏要疼疯了,他已经完全不讲章法了,一脚踹翻正面迎上来的陈卫国,扬起脖子,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将身后勒住自己的人甩到了侧面,拎起双节棍对着眼窝就捅了过去,要不是这人机灵闪得快,他这一下能把人眼珠子捅出来。然而又有人从后面扼住了他的脖子,勒得他寸步难行。陶承柏只能眼睁睁看着郑陆在挨巴掌,心里简直就是在滴血。 陶承柏cháo红着双眼,将双节棍往阮小二跟前狠狠一掷,他愿意老实愿意挨揍,只要郑陆没事,声嘶力竭一声吼:"你他妈的住手!" 陈卫国将木棍丢到一边,对着陶承柏迎面就是一拳,打中了他鼻尖上的酸筋,一阵巨疼直冲脑门,两管鼻血立时滔滔而下,他这算是报了那天的一拳之仇了。接着就是常见的那种群殴的场面了。陶承柏抱着头蜷在地上,随便一群人怎么拳打脚踢,不出声,不还手。 "人渣!我操/你妈!"郑陆喊得裂开的嘴角渗出血丝来,挣着两条腿想往前挪,被身后的人一脚踩在小腿肚子上。 "哥——"从小到大,从来都是陶承柏为了他去打别人。如果不是因为他,陶承柏不会挨打的。郑陆自己都想抽自己,没用的东西。刚才还跟陶承柏甩脸子,除了发脾气还能gān什么。 "不要打他……"到后面郑陆声音里已经满是哀求了,看着陶承柏蜷在地上被人拳打脚踢,他要疼得喘不上气了。 "我跟你说对不起,我给你赔礼道歉……不要打我哥……" 刚才还一脸倔qiáng怎么打都不服软的郑陆,现在竭力要拱到阮小二面前求他,只要不打陶承柏,要他下跪磕头都行。 那个被陶承柏敲破头的人,此时一手捂着头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双节棍,拎在手里,试着挥了一下,然后往陶承柏走过去。 "不要打我哥!!"郑陆惊惧地叫了一声,这一声要把喉咙也扯破了。那人一铁棍挥下去的时候,陶承柏全身往上弹了一下,显然是疼极了,然而仍是一声没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小子还他妈挺有种的。 最后几下是阮小二把陶承柏踢成了正面朝上,对着他的肚子打了几拳,让他也尝尝什么叫做肠穿肚烂。 郑陆被放开的时候,胳膊仿佛已经错位了,变成了向后折起的一对翅膀。郑陆咬着唇挪到陶承柏身边,终于撇起了嘴,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心疼至极地喊了一声:"哥……" 陶承柏一手捂着头,那里被敲了一个dòng,一手盖在眼睛上。此时便抹了一把鼻血,一挺身坐了起来。然而当他看清楚郑陆的脸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就炸了,心像被一只恶毒的手紧紧攥住了,紧得攥出了黑血。他二话不说就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抄起地上的双节棍,脱掉了羽绒服劈头盖脸擦了一把身上的血,一手掰过郑陆的脖子,将额头顶了上去,眼睛里是滔天大火,连声音都在激烈地抖着:"乖,回学校去,给大哥打电话。"然后一转身往刚才几个人离去的方向发足狂奔。 "哥——"郑陆抱着他的外套追在后面,哪里能追得上,哽咽着喊他:"你回来!你不听我的话了?回来!" 陶承柏不发脾气则已,真正被惹怒了,岂止是只犟驴,威力堪称惊人。 "承柏要被人打死了,快来。"郑陆抱着衣服和包追到一个叉路口,再也见不到人影,只能站在夜风里泪着眼给陶承业打电话。 那头的陶承业此时已经惊了,来不及和手下人说一声,拿着电话就奔出了办公室。 这边阮小二陈卫国两人正是志得意满地晃悠着往前走,被开了瓢的那个已经让另两个带点伤的人一块跟着打车去了医院。在一个巷子口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杨正经。他刚才躲在暗处把过程都看清楚了,此时心里虽然慌乱地很,但是还是得硬着头皮来跟阮哥道个谢。这些人真是心狠手辣,他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阮小二三言两语就将杨正经打发走了。 差了一个人去之前几人吃饭的饭店停车场提车,两人便百无聊懒地站在路口等。一边等一边连说带笑地吞云吐雾。站了一根烟的功夫,车子便来了。阮小二刚开了车门,弯腰要上车,便听得一声巨响,车前挡风玻璃瞬间被人敲成了齑粉。几人在震惊的同时一时没搞清状况全都愣住了。接着阮小二手里的这扇车门玻璃也应声而碎,从破碎的车窗里看到的竟然是陶承柏沾满血的铁青的一张脸。 这人不是应该正躺在刚才的操场上奄奄一息哀声叫唤吗? 接触到陶承柏的眼神的一瞬间阮小二心里就有些慌了,背上寒毛一片倒竖。这小子这是要跟自己玩命来了。 陶承柏迅速将车门狠手一推,阮小二立时一声惨叫,还没来及抬上车的一条腿很可能瞬间就已经被夹断了。陶承柏抬腿要钻进车里,一手攥住了他迎面袭来的拳头,猛然用力,将他的拳头掰开,两只手书瞬间成了个十指jiāo握的缠绵姿态,陶承柏面无表情,只是咬紧了后槽牙,只听咔一声,阮小二张大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手掌已经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陶承柏骑到了他身上。驾驶座的男人此时转过身来要动手,陶承柏撩起双节棍一举捅进了他张开要骂人的嘴里,将人杵倒在前排座位上,再拿出来棍上已经见了红。 肩膀后背上的剧痛陶承柏已经顾不上,他只是抡圆了胳膊噼里啪啦地对着阮小二狂扇个不停,直把他扇得他亲妈也认不出来了才停手。 陶承柏转脸盯了陈卫国一眼,陈卫国站在车门外硬是生生退了一步,他刚才划了陶承柏好几刀,他居然是毫无反应。 陶承柏低下头来拍拍阮小二面目全非的脸,对上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作出了警告:"以后还想寻仇尽管来找我,你如果还敢动他一下,我一定宰了你。记住了吗?" 阮小二歇着抵在座位上大口喘着气只是不答,陶承柏冷笑一声,接着抡起胳膊用劲抽,空气里已经飙出了血点子,一直到他被扇得皮开肉绽实在受不了才哭唧唧地点头求了饶。 陶承柏刚才用劲过猛了,现在右手还一直在抽筋似地抖。心里逐渐静了下来,终于是觉出了冷。冬天的夜里,路上零星几个路人,看到他一身血都有些害怕地躲开了。转过一个路口,忽然看到了那个让他心疼到几乎要窒息的人的身影,正抱着衣服,顶着个猪头焦急欲哭地一边走一边来来回回地前后张望,望着望着终于看到了自己。 "哥——"郑陆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连跑带颠地奔过来,紧紧揽住他的腰。看到陶承柏一身血迹,仰起脸小孩子一样张嘴就要哭:"呜——你不疼我了。你不听我话了。" 陶承柏抬起左手,不敢摸他的脸,只摸摸他的脖子:"哥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就这一次。"轻言细语地问他:"疼不疼啊?"肯定疼,郑陆从小一怕疼二怕热。 郑陆低着头抹了一下眼睛小声说不疼。他将衣服抖落了一下,给陶承柏披上。将头轻轻靠上去将自己眼里的泪印到他胸口上。 ☆、26 二十六章   陶承柏头上缝了两针,肩膀上有一道伤口深一点,一直拉到肩胛上,前后缝了九针。 陶承柏跟大哥陶承业商量能不能先别告诉爸妈,结果被陶承业狠狠训了一顿: "今天动刀,明天就能跟人动枪了。跟人在外头结梁子也瞒着我不说了,好的很你。这两年没打你,你嫌皮痒是不是?要不是看你现在脑袋上有伤,我非抽你!还瞒什么瞒?还等着那帮guī孙子再来找你报仇呢?这事现在怎么处理我说了算。" 陶承柏趴在chuáng上一声不吭。郑陆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话,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事情都怪我,大师兄你gān嘛骂承柏么,你别这么大声说话,承柏头疼着呢。" 陶承业气得也没拿正眼瞅郑陆,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叔呢?" "在下头坐着呢。"郑陆刚才在下面被爸妈念了个七开六透。 "嘴都肿成这样了还往天上撅,丑死了。"陶承业半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郑陆的后脑勺,"你两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好好复习考大学,别给我再整什么幺蛾子,再有事,我连你一块揍。" 陶承业说完气不忿地下楼了,郑陆冲他的背影翻白眼儿。 郑陆跪趴在chuáng头,两只手叠在一起垫着下巴颏,用还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陶承柏。因为头上要缝针,所以陶承柏现在是有一块头发被剃掉了,半个脑袋上还兜了一个白色的小纱网,怎么看都有点滑稽,可是郑陆这会子实在是笑不起来。 陶承柏胳膊肘使劲,把身体往前挪了挪,贴上了郑陆的额头,顶牛角一样左右晃了晃:"晚上在这陪我?" "哦。"郑陆乖乖地应了,对视了半响,忽然问了一句不相gān的:"我现在真的很丑啊?"虽然不是女孩子,但是被人说丑还是在意的。郑陆一向自认为是长得不错的,当然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一个十分俊俏的男生。 几个小时下来,郑陆的脸已经比刚开始那会好很多了。陶承柏假装仔细看了看,坏心眼地说了一句:"好像是有点丑。" 郑陆撒娇似的哼了一声!斜他一眼把脸扭到了一边。陶承柏抿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蹭了蹭他的耳朵,缓缓舒了一口气,耳语般轻喊一声:"郑陆……"还好你没事。 因为肩上有伤,又受了冻,陶承柏半夜便发起了低烧。郑陆下chuáng倒了热水喂他吃了药,又找来温度计,抖抖索索地跳回被窝里,腿脚直往陶承柏身上钻。他本来就火力大,现下发着烧更是成了小火炉了。 "都吃了药了,还量什么啊?"陶承柏声音沙哑,因为肩伤是趴着睡的,此时便把郑陆整个罩在身下捂着。 郑陆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好陶承柏的肩膀,把两边被角掖好,"知道是多少度好放心么!"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么担心我啊?" "废话。"郑陆回答得异常gān脆。陶承柏乐了,对上他的眼乘机问一句:"那喜欢我吗?" "喜欢。"回得丝毫不拖泥带水。 "谁喜欢谁?"陶承柏紧追不舍地问。 郑陆垂下了眼,而后笑模笑样地回答,"陶承柏喜欢郑陆。" "嗯?"陶承柏很不满地一皱浓眉,随即就把脸俯进郑陆的肩膀颈窝,惩罚性地开始到处咬,郑陆碍着陶承柏胳肢窝还夹着温度计加之又是个发热的病号,所以并不十分挣扎,只一味缩着脖子笑,两只手按在他胸口意意思思地做个推拒的姿态。 "说不说?"陶承柏抱住郑陆,用下面胡乱地去顶他。 "都发烧了还不消停。驴啊,说硬就硬。"郑陆笑着骂,想曲起腿蹬他,陶承柏一腿一个将他两腿别得动弹不得。 不是陶承柏硬要这么执着,而是两个人之间,郑陆确实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明确表过态。年轻人的感情是如此单纯,单纯到即使在成年人眼中只是流于表面的这种程度的告白,也可以如此在意,以致心心念念到妁热炽烈。 郑陆偏着脑袋歪在枕上,似乎是想了想,终于是有了决定抬手揽住陶承柏的脖子,把嘴巴贴到他耳边,嘴唇蠕动轻着声说了一句讨他欢心的话。 陶承柏笑着把头点到chuáng上,就觉得心中满满的,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不停在身体内部四处冲撞,抓心挠肝地简直要不知如何发泄才好了。 "已经上了三十八度了,现在难受么?"郑陆将温度计盖好,搁到枕边,回手摸了摸陶承柏的脑门,担心地问。 "难受死了。"陶承柏说着话果然气息粗重起来,将郑陆睡衣解开睡裤扯掉,把头脸手脚都往他身上贴。郑陆以为陶承柏是将他当成了降温器,他现在对陶承柏又是心疼得要命,所以乖乖得随便他怎么揉搓。直到陶承柏将手指从他后腰揉到肉嘟嘟的屁股蛋还一路往下,伸到他臀缝里,并用力按压时他这才朦朦胧胧地明白了陶承柏的意图,一时便羞得浑身也像是发了烧,扭得活鱼一样要躲他,一叠声地叫他把手拿出来 "郑陆……试一次好不好?"陶承柏话语呢喃,将他耳朵整个含在嘴里,一只手捧着他的屁股瓣,一只手把人勒在怀里,用下面小心翼翼地往他臀缝里探。 郑陆被他吐出来的热气熏得半边身子都起了jī皮疙瘩,缩着脖子拒绝:"我不。" 陶承柏拉着他的手向下握住了自己的枪,用力地去撞他的手心,声音都有点可怜兮兮的了:"硬得要爆了,想进去。" 确实是硬得像铁杵一样,郑陆嘟起嘴,用羞红的眼角瞪他:"这么大的东西真捅进去还不把人给疼死了。" 郑陆怕疼。陶承柏登时被这一壶话给灌了顶,垂头丧气蔫头耷脑地趴到他身上。想到以后要打一辈子飞机顿觉十分悲惨。 郑陆也觉得话说得重了,他现在的心情是舍不得陶承柏受半点委屈的,于是转过头去,磕磕巴巴地把话往回圆:"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做……不是应该用东西润滑的么……再说了你、你、你会做吗……真把我弄伤了你就不心疼……" 陶承柏听了这话像通了电的灯泡,噔一下立刻就亮了。抱着郑陆没头没脑地啃,没轻没重地乱顶一气,如此这般过过gān瘾。 郑陆看他实在是急得狠了,又是病号,况且自己也被他撞出了火来,头脑一热,心底一软,便张嘴而出:"要不我给你弄出来吧。" 陶承柏并没有立刻领会出这句话的jīng髓,等郑陆扶着他的腰向下钻进被子里,一口将他含进了嘴里他才惊讶得翻了个跟头。郑陆嘴上有伤呢,他想把人捞上来,然而手伸下去却是用力按住了他的肩,全部的jīng力一时都用光了,都用在克制自己不在那温暖的地方冲撞上了。 郑陆仅仅只是将他上面小小一个头含在嘴里,微微一个用力,陶承柏便被吸得魂飞魄散了。被郑陆含在嘴里这件事比舔'弄本身更让他有快感。 陶承柏以个人的最快记录she了。 ——这下可以睡了吧。睡好。 ——就这么睡。 ——这怎么睡,一夜想把人压死啊。 ——死也得是被我gān死。 ——……哥? ——嗯? ——你怎么越来越色了? ——只对你色……以后还喊哥好不好? ——都喊习惯了。 ——你跟我生气再也不喊哥了,可知道我为这个难过了多长时间?以后再怎么闹脾气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哦。 ——晚会上后来是因为什么不高兴的? ——……因为,因为看到那么多女孩子对着你发花痴我吃醋。 陶承柏听了这话从鼻管里哼哧笑了出来。 ——哥? ——嗯? ——你说爸妈要是知道咱们的事了,是会气死还是会吓死还是把咱两揍死? ——我倒不担心他们。 ——为什么? ——他们都年轻力壮的有什么好担心的,顶多气上一年半载的,难道还不认咱们了。我就是担心姥爷,他年纪大了怕会气出个什么好歹来。所以咱俩的事最好是等姥爷没了再说。 ——呸呸!你少咒姥爷。 ——你只要爱我就行了,什么都别担心。 ——臭美! ——你刚才不是已经跟我告白了。 ——滚! 郑陆的伤过了两天就好了,陶承柏则在家呆了好几天,连头加尾巴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周末的时候老戴领着一大串同学来看他,连七班的朱肖然张翰都来了,刘亚楠自然更不在话下。 陶承柏其实已经好了,只是陶承业非让他在家多休息两天,一个人在家也是一样可以看书学习的么。陶承柏这几天知识倒是真学了不少,几乎到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境界,整天抱着笔记本电脑研究各种润滑剂功能,做、爱技巧,甚至把人体某部分的具体构造都认真仔细地研究了一通,立刻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领悟。陶承柏之所以学习好,就是因为他不管是哪一门功课都比别人多了一份深入思考的jīng神,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搞透,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一行人问过陶承柏的伤势,见他基本上是个好人模样,便都放下心来,把礼物放到一边,坐在客厅里说笑。 "怎么郑陆没来?"刘亚楠似乎是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 "他有睡午觉的毛病,这会子还没起来呢。"陶承柏很认真地回她。 "老戴都来了,赶紧地把人叫过来。"小戴程坐在老戴身边,往嘴里塞一瓣橘子,一边冲陶承柏抬高了下巴。把大家都说笑了。 陶承柏笑着抬脚就上楼,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郑陆就睡在陶承柏家里。过了一时三刻郑陆睡眼惺忪地被陶承柏连哄带骗地拖下了楼。 郑陆首先问候老戴好,接着往陶承柏身边一挤,捂着嘴打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大哈欠。陶承柏剥了个桔子给他,被郑陆一把全塞进嘴里,两边腮帮子吃得鼓鼓的,汁水都从嘴角溢出来。陶承柏赶紧抽纸巾给他擦嘴。朱正涛笑着调侃陶承柏是二十四孝哥哥,大家一起跟着笑。因为在座的都知道两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竹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有刘亚楠,心里酸涩难抑,这两人的关系比他能想得到的还要好得多。 高三毕业班的学生和班导聊天不可避免地就要聊到高考志愿,何况老戴对这个话题一向是比较热衷的,对陶承柏的志愿更是尤其关心。先不论真假,每个人都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几个男生一致都说想去北京,北京高校多,气候也差不多,离家也不算远。轮到郑陆的时候,他歪头想了想:"北京吧,既然大家都往那儿考。到时候还能经常聚在一起吃个饭打打球。好不好"最后这句问的陶承柏。陶承柏笑着点点头:"那就考北京。" 老戴满意点头。 至此,刘亚楠已经泡在了醋缸里。 ☆、27 二十七章:番外一   番外之哥哥、弟弟 时间:哥哥六岁,弟弟五岁。 身高:哥哥1米4,弟弟1米。 地点:少年陶承柏的房间。 事情:爷爷没了。 郑陆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昏暗,天黑了吗?他往上扯了扯被子,只露出一对骨碌碌的杏仁大眼,小心翼翼地翻过身,一边试探地喊了一声:"哥—" 触目所及都是黑乎乎的影子,屋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人。 郑陆心里一阵害怕,赶紧把自己蒙到被子里。哥上哪儿去了?他很想跳下chuáng跑出去找陶承柏,可是他现在手心里一个劲往外冒汗不敢掀被子。大坏蛋,说了会看着他睡觉的。说话不算话。再也不要理他了。 他真的不是大人们嘴里说的那种胆小的男孩子,只是下午的时候在医院的爸爸打电话来说病了五六年的爷爷没了,他现在只要一想到那张蜡huáng的瘦脱了形的脸就很害怕。妈妈把他丢在这儿,也匆匆忙忙地赶过去了。 郑陆和爷爷不怎么亲,因为爷爷从他一出生就得了大病,一直缠绵病榻,身体非常虚弱,爷爷很和蔼,但是小郑陆有点怕他,不敢看他凹得吓人的眼睛,也不喜欢被那双枯柴似的双手紧紧握住。 妈妈说爷爷要是没了对谁都是一种解脱。现在终于是没了。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很多吓人的奇思怪想,郑陆唯有紧紧闭上眼睛。就在他捂了一身汗的时候,房门锁咔哒一声细响,被拧开了。陶承柏端着一大碗肉丝面轻手轻脚地进来了。刚把碗放在chuáng头柜上,还没有来及开灯,郑陆就一把掀了被子坐了起来。 "大骗子!"郑陆一脑门的汗,胖乎乎的小脸捂得红扑扑的,撅嘴撩舌地瞪他,"是谁保证会一直看着我的?我以后再也不要相信哥哥说的话了。"说完,郑陆像柄小锤子似的十分利落地把自己砸到枕头上,只留一个后背给哥哥。因为他现在一身都是汗,被子搭在胸口还是很热的,但是又想要在陶承柏面前摆出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所以就qiáng忍着不乱动,只在被子里难受地扭动一对胖脚丫子。 陶承柏果然是着急忙慌地爬上了chuáng,摸一把郑陆汗湿的额发,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哥哥一直在这里陪你的,骗你是小狗。刚才是老妈喊我下去吃饭,我没在饭厅吃把碗都端来了。你看。"陶承柏说着抬手指指了那碗肉丝面。 "那你gān吗去那么久?"原来是这样,哥哥从来不会骗他的,郑陆转过脸来埋怨地瞅一眼陶承柏,伸出圆润的小短腿,把身上的被子踢到了一边。 其实陶承柏只是去了两分钟,他害怕所以捂在被子里觉得过了很长时间。 "是不是害怕了?都怪我刚才下去的时候没有把灯打开。"陶承柏拍拍他的头下了chuáng,将郑陆从chuáng上拉起来。 "谁害怕了?人家才不是胆小鬼呢。"郑陆撅着嘴巴不承认。 "饿了吧,这碗你先吃,我再下去端。"陶承柏把碗推给他,转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郑陆慌忙揪住了他的袖子,他不想一个人呆在屋里,"这么大一碗,我、我吃不完啊。咱两一块吃。" "好吧。"陶承柏微微一笑。 两个小人围在chuáng头柜边上,顶着额头合力吃完了一碗肉丝面,吃的头发里直往外冒汗。 之后的几天,郑家的人都一起忙碌起来,要给爷爷操办丧事,郑爸郑妈都有些顾不上儿子了,不过幸好有小哥哥在。于是郑陆就变成了陶承柏的小尾巴,走哪都跟着,晚上也要让哥哥搂着睡觉。 到了出殡这天,郑家人皆披麻戴孝,郑陆看着郑光辉肩上抗着一根柳纹枝,还觉得挺新奇。及至大伯郑连河摔了捞盆,爸妈叔伯婶娘哥哥姐姐都哭得死去活来这才莫名悲恸起来,也不知道要哭些什么,眼泪自己就掉下来了。 爷爷没了,再也见不到了,可是他并不是为了爷爷才流的眼泪,有些让人害怕的爷爷见不到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哭成泪人的爸爸,也没有见过对他这么视而不见的妈妈。郑光辉就走在他前面一边走一边擦眼泪,他扯他的衣服,表哥也不理他。大家都在大哭,只有chuī唢呐的那个大叔仿佛很高兴的样子,一路摇头摆尾地晃着脑袋。 郑陆在一片哭声里用劲憋住气,撇了撇嘴,他揪着腰上的孝带惴惴地挤下两串眼泪:哥呢?他不想在这,他想去找哥哥。 就在小郑陆惶惶不安的时候,他的小胖爪子被人紧紧抓进了手里。陶承柏带着黑色的孝章,怜爱地给他擦了擦眼泪:"别难过了,以后我让姥爷疼你。" 郑陆抱住陶承柏的胳膊,眨巴眨巴眼睛,终于仰起小脸大哭起来,好一顿嚎啕。路上围观的人见这家小孙子哭得这么伤心,也都忍不住洒了几滴同情的眼泪。 后来郑陆哭累了,就自动爬到哥哥背上睡了。他昨天对着棺材画像跪了一晚上灵堂其实就已经吓坏了,现在终于发泄了一番。反正哥哥会背我回家的,他心想,于是安然闭上了眼睛。 时间:哥哥十岁小学四年级,弟弟九岁小学三年级 身高:哥哥1米68,弟弟1米5 地点:西关唐电影院 事件:关于留级 进电影院的时候同学们都是整齐地排着队的,按年级班级井然有序。然而电影刚放了十几分钟场面就乱成了一锅粥了。英雄儿女这种老片子小孩子着实是不喜欢看。 陶承柏虽然也不喜欢,但因为是班长要做一点表率的作用,此时只能耐着性子靠在椅子上,将两只脚翘在前面椅子的两个空挡里。 "班长",十分钟前请假说去上厕所其实是出去买东西吃的温窦思在黑暗里摸过来,"你快去看看,你弟弟在外面大厅里跟人打架呢,哎,我还没说完怎么就跑了,严格地说是他在被人揍,切,没有礼貌。" 郑陆在十二岁之前还一直都是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墩的模样,个子也不高,虽然班里调皮捣蛋的孩子很多,不过因为都知道他在高年级有个很厉害的哥哥——这个哥哥曾经在学校歌咏比赛上给某位老师的一首叫做万里长城永不倒的歌配过舞,用一把红缨大刀,当时拍的照片在学校的长廊橱窗里贴了一年多——所以也没有人敢欺负他。直到这学期班里进了一个留级生蒋培文,实在是让老师都头疼的人物,而且专门喜欢欺负个子小的男生,其中又以小胖墩郑陆最顺他的手。 郑陆打不过他,每每都要向哥哥打小报告。陶承柏也不知道修理他多少次了,下一次蒋培文总是会这样警告郑陆:"你敢再告一次,我就欺负地狠一次。" 陶承柏一把掀开了酒红色的绸布帘子,外面光线豁然明亮,他眯起眼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大玻璃墙边放着一台冰激凌机,看零嘴摊的中年妇女抬头撩了他一眼。她身旁整面墙上是最近要上映的电影超人归来的大海报。 陶承柏快步绕过了大厅,从另一边掀起帘子又闪了进去。在昏暗中顺着墙角绿色的指示灯找到了去厕所的出口。刚从放映厅出来,就听到了郑陆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我!你个小pào冲的!"接着是蒋培文得意洋洋的声音:"你个老pào冲的!" "你敢扔我让我哥打死你。" "我就不相信他能整天护着你。" "死无赖,还我!" 陶承柏冲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蒋培文把一包小零嘴扔进了小便池里。当年的西关唐电影院后面的厕所还是那种老式的蹲坑,一溜排的便池全是开放型的。蒋培文此时便大马金刀地跨在一个厕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正攥着他胳膊的郑陆。 郑陆没想到陶承柏这时候能来,立刻放开了蒋培文奔了过来,抓住他的手猛一顿,大声告状:"哥,他欺负人,揍他。" 陶承柏揍蒋培文自然是落花流水不费chuī灰之力。 然而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打完就算,蒋培文不经心,下次得了空还是要撩郑陆。而郑陆从来都是个不会服软的,两人每每都要闹得不可开jiāo。用他们当时班主任的话说:这孩子这么爱撩闲肯定是怀他的时候做妈的吃了猴肉了。 放暑假前最严重的一次,全校班级大扫除的时候郑陆被蒋培文用碎玻璃划破了手。郑陆当时就疼得放声大哭,一路哭唧唧往偏楼跑,要去找哥哥。而蒋培文闯了祸吓得书包也不要了,直接溜了。 陶承柏看到郑陆顶着大花脸举着个血手掌的时候,一下就慌了,丢下扫帚抱起他就没命地往医务处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哄他:疼不疼啊?乖啊,别哭啦…… 第二年陶承柏留级了,到中学,到高中,分不到一班的时候陶承柏就拱父亲想办法找关系调,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两人一直在一个班。 时间:初二哥哥十四岁,弟弟十三岁 身高:哥哥1米78,弟弟1米65 地点:门前巷子口 事件:一封情书 郑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骨肉停匀的俊俏模样的,陶承柏是真的想不出具体的时间来。他此时站在那儿,比他身旁的那个女生的眼睛大,皮肤白,脸蛋红。虽然郑陆怕热,但是此刻他脸红却不是因为头顶的大太阳。当然那个女生也好不到哪儿去,垂着羞红的脸将手中粉色的信封胡乱地塞到郑陆手中,一扭头跳上脚踏车便风驰电掣地骑走了。 那是封什么信,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一点儿也不难猜。郑陆此时是个有些羞赧的心情,虽然他不喜欢那个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但是第一次被女孩子送情书这种间接当面告白的事情还是会令他很不好意思,而且人家还一路追到了家门口。 郑陆也不看,直接将信封塞进单肩包,慢慢走回来,抬腿往车后座一跨,抱住了陶承柏的腰:"哥,走吧。" 陶承柏对郑陆的心情严格说起来就是从这一刻真正发生了变化,就是因为这一封美丽的情书。然而他此时只是一抬脚将车子骑进了巷子。 上了楼,郑陆将包往chuáng上一甩,两手一抬扒掉了T恤,擦一把头脸的热汗,将衣服往地板上一扔,又利索地脱掉短裤,一边跟后面进门的陶承柏说话:"哥,热不热,要不一块洗?" 不等陶承柏回答人已经进了浴室了。 陶承柏往chuáng上一坐,想了十秒钟,伸手将郑陆的包扯过来,拉开外面的小拉链,一个粉色信封好好地躺在里面。信封用一个huáng色的小圆点封得很好,没有可能拆开过不被人察觉。 信很短,也写得很含蓄,以陶承柏被很多女生告白的经验来看,对方是个正正经经的好女孩,能送出这封信应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郑陆你好, 你可能没有注意过我,其实我们在学校英语角一起练过口语的。虽然我每次英语考试成绩都挺不错,其实我有点笨笨的说得很不好。我一直很羡慕英语说得流利的同学。很想和你jiāo朋友,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英语小老师。 落款:注意你很久的女生闻言。 信纸上有一股清淡的香气,背景是迎风的柳絮,信纸的右下角是一行印刷的花体字: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陶承柏盯着这一行小字,缓缓吐出从拆信时就无意识憋住的一口气。印着这么一句含蓄表达爱慕的信纸肯定也是女孩子jīng挑细选的。他坐在chuáng沿上,听着浴室的水声,忽然产生了一种弟弟会被人抢走的危机感。 "哥,给我拿短裤。"郑陆关了水,站在花洒底下一边用毛巾擦身上的水一边扬起头喊陶承柏。半响没有动静。郑陆只好jīng赤条条地跑出来,哪还有陶承柏的影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不但走了,把郑陆的第一封情书也带走了。 ☆、28 二十八章:番外二   番外之哥哥、弟弟 Ⅱ 时间:初三哥哥十五岁弟弟十四岁 身高:哥哥1米79 弟弟1米7 地点:网吧、哥哥家及其他 事件:冷战的秘密 郑陆比起哥哥陶承柏,各方面的发育都得算是晚了一步。在十四岁这年身高才开始往上抽,人越发显得骨肉亭匀,心理也进入了所谓的叛逆期。 陶承柏跑进店里的时候,正是下午最热的时间,郑妈坐在柜台里和营业员一人端着一碗米线正吃得热火朝天。 "承柏来啦?从医院来的?"郑妈被米线辣得张嘴吐舌的,吸溜着嘴跟陶承柏打招呼。 "嗯。郑陆呢?怎么没在家睡觉?"陶承柏是从郑家过来的。 "才吃过饭就被培文给叫去了,肯定又是去玩什么游戏去了,升学考都到跟前了,熊东西一点也不知道抓紧。" "姨,那我走了啊!"陶承柏脸上有些不高兴,转身就往外走。 "哎,姥爷摔了一下没事吧?" "没摔着,养两天就好了。"说着话人已经跳上了车一溜烟骑走了。 网吧里此时虽然开着空调,但是坐在靠墙拐拐这边的两排人却感觉chuī不着什么冷风。加之空气中漂浮的各种香烟桶面的混合味道,着实让郑陆有点受不了。不过为了几个人一起联机玩CS,他居然忍了,而且连雷打不动的午觉都可以不用睡了。 "哥几个,玩完这一局我可得走了啊,我出来一两个小时了。"蒋培文头也没抬,手上灵活地操纵鼠标打出一梭子子弹。他小妈这个月底就要临盆了,大着肚子一个人在家呢,他爸在手术台上整天忙得天昏地暗的没空管家里,他得回去看看。 "你走了少个人怎么办?二对一啊?又不是你亲妈,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温窦思挑着一边眉毛,一手握鼠标,一手夹烟,熟练地将烟灰弹在面前的康帅傅桶面碗里,这是他之前吃的午饭,忽然他一扬嗓子,冲柜台喊了一句:"拿四罐雪碧来。" "我都没要走呢",郑陆盘腿窝在椅子里,一阵咔咔咔,娴熟地换枪,"你急什么啊?我哥要是知道我又跑来玩游戏非削我。" "你是老班的弟弟吗?你是他儿子还差不多。"朱肖然在对面接话吐槽,忽然大叫一声:"后面,后面,哎呀,我操,windows你TM会不会玩啊。"朱肖然说着话给了旁边的温窦思一脚。郑陆在对面灭哈哈大笑。 "是郑陆太狡猾了,躲在那我没看见好不好。老子曾经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过十个……" 温窦思还没说完,朱肖然就要吐槽:"切,请不要chuī牛B,把B还给牛。" "谁chuī牛B?我TMchuī你B。"温窦思闲闲回了一句。 噗哈哈~~连朱肖然一起几人抱电脑狂笑。 "温庆庆,你耳朵聋了,我叫你拿饮料过来。"温窦思笑完了又朝柜台吼了一声。 温庆庆正对着电脑歪在小chuáng头上拿纸巾揩鼻涕,小日本的动画片真是太感人了,害她哭得肝肠寸断。 "你别来烦我行不行啊。大乐!拿水给你小舅。"温庆庆坐起来一点,冲门外喊了一声。 立即从外面跑进来一个留着西瓜头的半大小崽子,却不是执行命令,而是拨楞小腿直接往里跑,一下扑到朱肖然面前:"不好了,朱肖然你爸来了。" 啊!!朱肖然噔一下站起来,将大乐往椅子上一抱:"给我顶一会。"然后兔子一样窜进了柜台的chuáng底下。 一个略微有一点小肚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前后左右地看了一圈,没找着人就出去了。大乐赶快跳下椅子跑过去,跪到chuáng边弯下腰:"走了。" "起开!"朱肖然猫在chuáng底赶紧冲他挥手:"还没走呢。" 果然,男人隔了半分钟又进来绕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小兔崽子果然不在。 大乐每人发了一罐雪碧,轮到朱肖然的时候他伸出了小手:"我给你放风,是不是要给点奖励啊?" "不用给。"温窦思一切了然于心地瞅了小侄子一眼,"你买面的时候不是已经扣了钱了,就当是奖励吧。" 大乐鼓起了嘴,既心虚又不服气地哼哼。 温窦思一指桶面:"我要你买康师傅,你买的是什么?难吃的一比吊糟。"大乐给他买的是康帅傅,包装颜色都差不多,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 噗~~~郑陆坐在他对面此时便抬眼细看了一下,登时笑得一口雪碧全喷了。 几个人从网吧出来分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郑陆想坐车到医院去看姥爷,这时候便觉出了困和热来,想到哥也在那呢,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晃晃悠悠地在公车上差点被摇得睡着了。到了病房才知道哥早就走了。 郑陆趴在chuáng沿上陪着姥爷闲聊了一阵子,把刚才网吧的趣事跟姥爷说了,惹得姥爷都笑了。 "网吧少去。" "哦。" "下星期就考试了吧?" "嗯。" "好好考,让你哥给你好好复习复习。" "知道,哥整天都给我讲题,可烦人了。" "小东西,不知好歹。" 郑陆给姥爷削苹果剥桔子,如此这般又陪了一会才走。 刚进了门楼郑陆就大声朝屋子里喊:哥! 他知道陶承柏要是老早就回来了,肯定已经知道他是跟谁出去了。陶承柏是不可能不去找他的。 一路奔到楼上,陶承柏正趴在桌子上写毕业纪念册。脸色果然是不太好。 "哥。"郑陆抱住他的肩膀,把头探到他跟前,有点讨好地喊他。 陶承柏当然是不能忍心真的不去理他:"又去网吧玩了?都快考试了还……"陶承柏忽然一皱眉头,神色严肃:"你抽烟了?" 郑陆抬起两只胳膊,左右嗅了嗅,是有点臭臭的:"没……"刚要解释,却看到陶承柏有些严肃甚至是痛心疾首的表情,立马就住了嘴。哥一直都是惯着他的,他怎么说怎么好,但是因为去网吧玩这件事已经三番两次地跟他掉脸子了。 有那么严重吗?男生之间一起去玩游戏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自己不玩,还要把别人也管死。整天就是让人学习,做题,烦死了。我又不是你儿子! 郑陆当即白了他一眼,转身往chuáng上一扑,不理他了。 郑陆是困了累了,倒chuáng上就要睡着。恍惚中知道哥正坐在chuáng边跟他说话,仿佛是在哄他。gān嘛样样都要管我,郑陆想,明知道说急了我要生气的,我就不理你,急死你。 郑陆在一阵心安理得的得意中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已经到了傍晚了,房间里空调已经关了,窗户门都打开着,郑陆坐起来揉揉眼,隐隐听到下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怎么有点像吵架。 楼下一男一女坐在沙发里已经打了好一会嘴皮子官司了。 张可是初三几个班里唯一的一个女班长,性格非常像男生,然而毕竟是女孩子,自有她的细腻之处。她应该不会参加升学考了,因为要出国念书。 "明天到学校递给你就好了。gān吗还要专门跑一趟?"陶承柏说着话将毕业纪念册递给她。 张可翘起一边嘴角一边翻看纪念册,笑得有点讥诮,她最气不过的就是陶承柏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永远是一副平平淡淡的不把她当一回事的模样:"我这两天就要走了。你这么说……不是明知故问么。"她喜欢陶承柏,她不相信对方不知道。她马上就要走了,有什么话也不怕说出来。 陶承柏垂下眼皮没有接腔,他不是没有被女生告白过,但是张可现在说话的这个腔调着实让他不爱听。他又不欠她的。 纪念册么,无非就是填一些喜欢爱好,最爱的人,最大的理想之类的。最后再写些祝福的话。 张可翻到陶承柏的那一页,眼睛直奔最下面两行,最在乎的人,最疼爱的人,陶承柏骑在两行中间,字迹遒劲,写了一首词:关山飞渡,鹰击长空。左耳羌管,右耳萧笙。 "你是喜欢他的吧?"张可抬起眼睛,笑得淡而无波。 陶承柏心里头猛一滞,不自觉已经握紧了拳头。 "我看了你给很多人写的纪念册,不管问的是什么你总是写这这几句话,还挺有文采的。"张可像个先知一样,自己都有了一种道破天机的畅快淋漓的疼痛感,"你写的是谁?以为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到?" "我不知道你想讲什么?"陶承柏心里此时沸成了一锅乱炖,然而表面上还是qiáng装镇定,"东西已经给你写了,你真不喜欢大可以撕掉。我还有事,你回吧。"陶承柏说着话已经站了起来,明显是要逐客,他是第一次对女孩子这么不讲礼貌。 张可腾一下就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眼睛一下就红透了:"我只想问你,他哪一点儿好,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他?我成绩不比他好?我每次全年级前十,他呢,永远是中不溜。我长得不漂亮?有多少男生抢着跟我做朋友,我都不愿看一眼,我家里没有钱?他爸爸只是个副局长,什么不得听我爸的调遣。他拿什么跟我比……" 陶承柏冷笑一声,也不等她公主病发完,"不错,他是成绩差,在班里几乎要掉尾巴,没办法和你比,长得也不漂亮瘦不拉几的,脾气也越来越坏,动不动就给我发脾气甩脸子,可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男的!!" "……" "你不怕我出去告诉……" "你不要信口胡说。" "你不敢承认么?" "我要承认什么?别说是男是女了,像郑陆那样好吃懒做,成绩又烂脾气又差整天不学无术就知道上网打游戏的人有谁会喜欢,鬼才会喜欢。" 郑陆走到二楼楼梯口,本来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听到陶承柏这一句,一下子就惊醒了。张大眼睛,一脸错愕地望着对面的张可。 "你就算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喜欢你的,陶承柏!"张可高傲地看了郑陆一眼,愤愤然地掉头就走。刚到门外,眼泪就刷刷地掉了一脸。 陶承柏短促地吐出了一口气,手心里从刚才张可说要出去乱说开始就不停地想往外冒汗,他缓缓地坐了回去,心情还有些激动,完全没搞懂她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早知道从一开始就应该完全不睬这个张可的。女孩子好可怕。 如此这般坐了两分钟,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一转身却是看到了郑陆,正一脚上一脚下地站在楼梯上。 陶承柏不知道如何解释他的话,因为张可说了什么无法向郑陆说出口。 两人至此开始了长达一个月之久的冷战。陶承柏不解释,只是一如既往地到郑陆家门口去接他上学,做一切平时为他做的事情,毫无例外一概被无视了。 放假一个星期以后,郑陆跟回来探亲的小姨去了澳洲。 陶承柏每天独自去武校练功,一练就是大半天,如此练了半个月,陶承业qiáng制命令他不准再去了,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全是伤。 于此同时,郑陆在澳洲跟着小姨夫到处旅行,见了很多有趣的动物,遇到了很多可爱的人,看到了很多美丽的风景。 八月的一天,陶承柏收到了一张来自澳洲的明信片: 陶承柏: 我有点想你了。 郑陆在一家动物园门口寄出了这张卡片,下笔的时候,想了很久,心底模模糊糊地下了一个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喊哥了。 陶承柏睡前,又把明信片拿出来看。翻尸倒骨地品味那背面的一行小字。郑陆,该死的怎么还不回来。 辗转地就是睡不着,老办法撸一管子。 撸完了,陶承柏一头薄汗,后脑勺在枕头上蹭了蹭,心里的一把火终于是熄了下去,一片明净。他把手伸进枕头底下,又把明信片摸了出来,呆看了半响,认命似地轻叹了一声,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时间:初三暑假 地点:去澳洲的飞机上 人物:郑陆和小姨 事件:时光中的一段话。 ——你说这首诗要是打一个人名字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名字么? ——你要不要这么聪明啊,真烦人。 ——小姨读了这么多年书白读的啊。你是不是想了很久啊,也不知道郑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大笨蛋。 ——你这么聪明,那你说说有人一直在别人的纪念册写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谁啊?承柏啊? ——!!!!!!!!!! ——猜对啦? ——小姨!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这么懒的人,除了承柏,会在写纪念册的时候专门去翻翻看谁谁谁写了什么吗? ——……那你说哥这是什么意思?你笑屁啊。 ——据我看来像你这么大的毛孩子…… ——哥比我大一岁啦。 ——我知道,你别打断我行不行? ——你别打人头么。疼死啦。 ——像承柏这种性格的男生,能做出来这种事情来肯定是有很隐秘的感情在里面的。 ——什么感情? ——自己想喽。 ——想不明白么? ——那自己去问啊。 ——我们两已经十来天没讲话了。 ——为什么? ——因为balabala ——居然敢这么说你?以后都不要理他。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你越不睬他,他越上杆子,他是不是总爱管着你啊,以后你一定要翻过来才行,老被别人压着怎么行……不过啊,我看承柏应该是有原因的。 ——嗯,我也觉得。哎呀,小姨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啊!你怎么又打我? ——郑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笨蛋啊,智商低就算了,情商也不高。真是家门不幸。 快落地的时候,郑陆睡着还没有醒,小姨给他掖了掖毯子。她至今没有生养,一直都是拿郑陆当自己的小宝贝看。今天的话要不要跟姐姐说说?还是算了,是真的躲不掉,是假的会自动消散。 佛云:缘份都是前生注定。 ☆、29 二十九章 【倒V】   伤筋动骨一百天。阮小二因为小腿被陶承柏夹伤了,虽然没有断,但是也已经在chuáng上呆了个把月了。他现在因为承包合同到期的问题已经急得有些焦头烂额了,可恨他手脚不利索只能在chuáng上打电话。 他刚指派陈卫国给姐夫的连襟即哭河头的书记送去了一份大礼,这才好容易得到了一点内部消息,原来是上面忽然接到了很多举报信,说他这一条线节假日会乱提价,售票人员服务态度恶劣,并且时有替换假钞的事情发生。上面很重视,决定仔细调查。 熊书记问他:你这个事现在查得很紧啊,今年的合同你就别想了,你是得罪了哪个了? 阮小二听到这里已经是背脊出汗了,到底是什么人给他暗地里使绊子?他这条线一贯如此——其实周围的哪条线不是如此,顶多陈卫国换假钞的事做得出了点格,但是也从来没有什么无聊人士去写什么举报信。调查什么的先不说,要知道拿不到合同,不单单是一年的利润没了踪影,他新上了两台大客,一百多万的投资眼看着就要在那闲着长草了。而且这时候谁能乘机在哭河头这条线上插上一杠子,肯定是咬一口就是一个牙印子,以后也不会轻易松口的。 这让他如何能不着急呢。阮小二望着窗外的大雪花,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今年的雪史无前例地大。 领完了寒假作业。老戴简单说了几句,都是关于最后一场考试成绩的。这次三班比七班考得好得不止一点,最重要的是年纪第一仍是稳稳地落在他的班里,戴邢斌心里得意,不过面上并不显出来,嘱咐同学们:放假了也不要尽顾着玩,多看看书,多做做题。 "雪大,都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老戴说着一挥手,转身就出了教室。剩下一帮子学生在屋面鬼喊鬼叫:老戴,明年见。老戴,俺会想你滴。 这帮小兔崽子,戴邢斌心底油然一股成就感升了起来,脸上不由自主地就笑出了一朵花。 "戴程?"戴邢斌手搭在走廊栏杆上,看到儿子正在教学楼下面的花坛边玩雪。 "哎!"小戴程蹲在那儿,转脸朝楼上答应了一声。 "别乱跑,一会回去了。" "哦,我在下面等你。快点儿。"小戴程说完,转过脸继续堆自己的小雪人。他用冻得红通通的小手扒开花坛里的雪,挖了一点泥,给小雪人做鼻子眼睛。 一双大长腿停在了他身后。 小戴程以为是老戴呢,还没转脸就喊了一声:"爸。" "哎,乖儿子!"朱正涛乐得笑弯了眼,俯下身体,两手抱住了小戴程的脑袋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小戴程明显是吃了一个大惊,想也没想,一扬手就把手里的一把雪按到了朱正涛脸上,正好把他两鼻孔塞了个严实。这真怪不得他的,实在是朱正涛得空就要欺负他。他看见他就害怕。 "还敢不敢了?"朱正涛故意很邪恶地问他,一手将人搂住,一手伸在小戴程脖子里,手心里握着好大一个雪团。 "不敢了。"小戴程受惊的鹌鹑一样被他箍在怀里,拿眼睛偷偷瞄着楼道口,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摇着头,"再也不敢了,冰凉!"已经有雪水流到他脖子里了,背后起了一层厚厚的jī皮疙瘩。呜,爸怎么还不下来。 朱正涛看他脸蛋冻得红红的,戴着小小的飞行帽,委委屈屈的模样煞是可爱,就决定姑且饶他一次。他刚把手放开,小东西亮蹄子就要跑。朱正涛两步追到楼下,一把掐着他的小细脖子把人逮住了,转手就把人抱到楼梯口的扶手上坐着,两手撑在他两腿边笑着说:"喊我一声好听的这次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你了。" 小戴程立时把嘴巴撅成了一朵喇叭花,抓着他的手臂两条腿徒劳地在空中划来划去,只是碍于朱正涛的yín威,最后还是屈服了,垂着脑袋猫叫似的喊了一声:"哥哥。"朱正涛得意洋洋地应了。 朱正涛在放假这天欺负小戴程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很多年后他想起这些总是会忍不住地抿嘴一笑。 因为最近天气寒冷,陶承柏一直都没有骑机车。两人就每天一块坐公jiāo车。 此时因为大雪的原因,路上堵得厉害,公车也是走走停停,后来gān脆就是不动地方了。站起来往前面看,一条长长的车龙蜿蜿蜒蜒地伸向前方。乘客们在车上长吁短叹堪比蜗牛爬的车速,最后纷纷下车步行。 早上因为下大雪的原因,很多同学到得都很晚,开完班会领完几本作业,到现在已经要中午了,郑陆坐在车里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他把头磕在车窗上,望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雪,跺着脚跟站在身边的陶承柏咕哝了一句:"好饿。" "下车吧。"陶承柏脱掉手套,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本来元旦的时候因为月测成绩要给郑陆买奖品的,后来也因为打架的事情而没有买成,今天正好可以逛一逛。 两人下了车,郑陆嚷嚷着要吃火锅,陶承柏自然全依着他。 进了一家自助火锅店,郑陆脱了羽绒服就去推车,荤的素的一口气拿了两车。两人点的鸳鸯锅底,因为锅底价格超四十元的话啤酒可以打九折,所以陶承柏垂下眼睛犹豫了一下下,最后点了啤酒。郑陆图过一时的嘴瘾,只捡辣的吃,嘴被辣得一个劲地吸溜,连最不爱喝的啤酒一口气都能灌下去半杯子,难得陶承柏竟然不管他,随便他喝。到最后吃了个满头大汗,肚饱腰圆,脸上也染了两朵红云。 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店里空调开得很足,郑陆抱着羽绒服坐在椅上,吃饱了喝足了,空气热烘烘的,人就有点蔫蔫的想睡觉。 陶承柏结了帐回来,看他昏昏欲睡的模样,就把衣服给他穿上,领口竖起来,拉链拉到最上头。把郑陆的小包塞到自己的单肩包里,一转身,看到郑陆又把拉链拉下来了。 "外头冷呢",陶承柏重新把拉链拉好,帽子给他戴上,对上他不满意的杏仁眼,"猛得一热一冷的,容易感冒,听话。"然后拉着他就出了门。 如果说吃饭前外面还是鹅毛大雪的话,那现在可以说是"燕山雪花大如席"了。陶承柏本来想到箍桶街去买礼物的,但是现在看来能否打到车都是个问题。 不过,打不到车并没有什么不好,陶承柏想。 天地间此时真正成了一片白茫茫。 有如此恶劣的天气做背景,郑陆也少了很多顾忌,此时便站在陶承柏身后,手插在他外套口袋里,闭着眼,把头靠到他背上,喃喃地说:"承柏,我好困。" 巧了一辆亮着灯的出租车缓缓滑到他两跟前,司机降下车窗,往他两看了一眼。陶承柏轻轻地摆了摆手,车子又无声地开走了。 "那先找个地方睡一会好不好?"陶承柏微微别过脸问他,一时背后传来了郑陆懒懒的声音:喔。 于是就在刚吃饭的火锅城旁边的宾馆,陶承柏开了一间小时房。 郑陆进了屋,脱掉外衣就拱进了被子。他的酒量很浅,刚才喝了一瓶,够他睡一会子的了。 "上来陪我睡觉。"郑陆歪着脑袋在枕上蹭了蹭,只说了这么一句,半天没等到陶承柏的回应,也就自行睡着了。 陶承柏将郑陆的外套、裤子和围巾都挂到空调底下chuī。单腿跪到chuáng上,确认人已经睡了,他在郑陆滚热的脸蛋上吻了两下,然后拿上钱包手机就出了门。 陶承柏首先给家里两边都打了个电话。然后在雪花漫天的大街上不急不慢地边走边看。走到街尽头的时候,他在一家西式糕点屋的屋檐下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蹲在外卖的窗口底下眼馋睇扒地看着橱窗里刚出锅的烤饼。 他百无聊懒地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钢镚扔给他。小乞丐惊喜地回过头,拨开凌乱的长发,原来他还戴着口罩呢。只见他扒下口罩,露出了白牙——脸上黑黑的便衬显出了那一副牙口,双手合十,冲陶承柏感激地一叩首。 陶承柏扔下钱转身就要抬脚,眼角却瞥见了西饼屋斜后方一块小小的招牌,真的很小,字迹大概也是店主自己用毛笔写上去的,如果不是他现在走了过来,在这么个大雪的情况下肯定是要错过去的。那么在这块还算繁华的地段,真不知道他得要找到什么时候了。 只见招牌上用黑色的毛笔字龙飞凤舞地写了五个字:成人用品店。 ☆、30 第三十章 柜台里坐着一个小伙子,年纪和陶承柏相仿佛,眉清目秀,正拿着手机玩儿。乍一看,他最显眼的地方是耳上一枚蓝色耳钉。见有人进来他一手在柜台下面悉悉索索地扣裤扣,一手调低了手机音量。只稍微抬头撩一眼,就已经大概知道了对方的情况:年轻,挺帅,身材结实,可能心里害羞外加没有经验。所以他并不热情,只招呼了一句:随便看,便接着摆弄自己的手机去了。 店很小,柜台里的东西,除了避孕套是陶承柏一眼就能看得懂的,其余的别说包在包装盒里,就算拿出来了,他也未必就能说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陶承柏随便在柜台里看了两眼,"额……" 掌柜好像专门就是在等他发这一个音似的,噔一下就抬起了头:"请问您想要什么?"他大言不惭地说:"我们这里应有尽有。" "人体—润滑液。"陶承柏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舌头差点要打结,看着对方,然后顿了一下:"要最好的。" "好嘞。"只见掌柜的伶俐地一转头,耳上一线蓝光轻闪,转眼从后头柜子里摸出了两个盒子,随手扔在了台子上:"这两种都挺好的。" "是……男女通用的吗?"陶承柏拿起一支看了看,终于有了点碍口识羞的意思:"有那种……专用的么?" 哒~掌柜的发出了一个舌头从连粘的上腭上掉下来的响声,明显是个有些吃惊的表现,不过眼神里并没有过分显露出来:正常向的人是不是会问这个问题的。他忽然做了个有点孩子气的动作,伸出了食指在自己面前一顿,竟是隐隐带着一点兴奋:"等一下,给你拿专用的。"他把手机又是往柜台上随手一扔,转过身去扒拉东西去了。 这人反应好快。陶承柏随意往他手机上撇了一眼,上面正在放视频,掌柜的半天在他旁边竟然是若无其事地在看huáng色小电影。陶承柏失笑。他转过脸看看墙上挂得乱七八糟的各种制服,忽然一皱眉,将视线又调回手机上,镜头正好对准重要部位,果然!!明明白白是两套男人传宗接代的物件。 陶承柏从小店里出来,心情轻松嘴角带笑。见刚才那个小乞丐还在,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钱给他。对方惊喜地连连向他鞠躬叩首。 从大雪jiāo加的寒冷的外面,回到安静温暖的屋子里,凭白就让人生出了一种温馨的感觉。更何况,这间屋子里还睡着自己的心上人。 郑陆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漂亮脑袋,闭着眼歪在枕上,睡得十分安稳。 因为自己身上寒气还没有散尽,陶承柏弯下腰只在那两片柔软的嘴唇上轻轻舔舐,一边向后抬手脱掉了落满雪的外套,随手就扔在了地上。 陶承柏看着郑陆,手指从他的眉骨划到耳际腮边,腮边的这一块皮肤,滑嫩得像刚出锅的水豆腐。最后手指探进他的嘴角,停在肉肉软软的唇珠上,轻轻摩挲。即使是睡着的郑陆,也不堪其扰,拧起一点眉梢咕哝两声偏过头去躲开了。 陶承柏忽然直起身子,转眼间将自己扒了个jīng光,一抬腿上了chuáng。 用手指在郑陆的下巴上微微施力一捏,舌尖便可以将牙关挑开了,在郑陆温热的口腔里搅动,陶承柏尝到了一点啤酒的苦味。将郑陆柔软的舌尖含到嘴里吸允,研磨着慢慢向口腔深处进犯,当身下的人嘴巴被他撑开到开的不能再开的时候,陶承柏听到一声不满意的"嗯——",接着脸颊上有睫毛轻轻刷动的微痒,郑陆醒了。 醒了就好。 郑陆抬手就赏了陶承柏一巴掌,眯缝着眼将陶承柏推开,明显是还在状况外,伸舌舔舔被撑到发酸的嘴角,还没来及抱怨,陶承柏又心痒难耐地堵了上去,厚实有力的舌迫不及待地探进了他的口腔,翻搅着去追逐刚刚露出嘴角的那一点殷红。陶承柏微微地跪起上半身,将郑陆整个搂在怀里,屁股搁在自己的腿面上,这样便可以将人抵在chuáng上,自上而下地去允他。下面早已经硬了,此时便用力地顶在郑陆腿根上。 如果刚才的陶承柏是chūn夜喜雨,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夏日里的电闪雷鸣狂风bào雨。郑陆还没有醒透就被他这一个大làng给打翻了船。脑袋里瞬间便眩晕起来,被陶承柏连吸带搅得一时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嘴巴也被他的舌头堵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用鼻腔喘息,然而陶承柏连这点喘息的空间也不想留给他,他呼进去的都是陶承柏喷出来的热烈气息。 郑陆从鼻管里用力地哼出来,竭力将头摆到了一边,连撒娇带抱怨:"你想憋死我啊。" 陶承柏腾不出嘴应他,已经转战到他脖颈耳后,又在腮帮子那块水豆腐上反复地吸舔。郑陆痒得直缩脖子。陶承柏一手将他不老实的头颈按得动惮不得,伸出舌头去舔他敏感的耳廓。 "痒死了。放开。"郑陆嘻嘻笑着,两条腿乱蹬将被子踢到了一边。挣着去掰陶承柏的手,握住他结实的手腕,却是完全挣不动半分,"滚蛋,承柏你……啊!啊!啊!别别,受不了。嗯啊——" 陶承柏将舌头猛得刺进他耳里,好一阵狂翻乱搅。郑陆就觉得半边身体立刻就麻痹了,脸上的毛孔一层一层地竖起来,仿佛是要耳鸣,除了那种过电的感觉,别的都感觉不到了,唯有软在那儿浑身发抖,嘴里控制不了地哎哎叫唤。 陶承柏从脖颈吻到胸口,小腹。郑陆此时不但脸上红得烫手,连身上也染上一层粉色,已经整个老实了。陶承柏拉他的毛衣,郑陆就乖乖地让他脱,陶承柏要褪他的裤子,郑陆也配合地抬屁股。一时间便被陶承柏剥成了刚出娘胎的jīng光模样。不但脸上红得烫手,连身上也染上一层粉色。 小郑陆早已经倔头倔脑地挺翘起来了,色泽鲜嫩,模样可爱,明显是没有被主人怎么使用过。陶承柏用拇指将其顶端一点透明液体抹掉,张嘴就将其一含到底,嘴上一个用力,郑陆登时全身向上弹了一下,一声长吟从鼻管里溢出来。 郑陆浑身都苏了,陶承柏在唇舌上用劲,是能把他的七魂六魄都给吸出来的。身体仿佛dàng漾在一片温软的水中,毛孔全部张开了,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柔腻舒慡。 就在他正昏昏倒倒,晕晕乎乎的时候,一根裹着液体的微凉的物什从后面慢慢探了进来,很不舒服,郑陆不解地睁开眼,一瞬间腰肢一酸,一种微妙的电流一闪即逝,他控制不了地抖了一下,浑身打了一个大哆嗦。 郑陆用劲撑起胳膊肘,陶承柏也正抬眼看他,他额上此时已经是一层薄汗,明显是忍得很辛苦,温柔地问他:"刚才那一下舒服吗?"说着不等他回应,他又曲起食指顶在郑陆体内略略突起的那一点上,果然是在食指第二根指节弯曲处,郑陆已经嗯一声软倒,陶承柏稍稍用了点力气快速顶了两下,小郑陆立即排出了一串透明的腺液。 陶承柏长久地高频地轻触那一点,郑陆便停不住地呻吟出声了,身体里又酸又麻,加上被陶承柏用手指戳弄后庭的羞耻感,形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快感。双脚难耐地在陶承柏侧腰上蹭来蹭去。他知道体内的手指增加了,因为按压的力度变大了,酸麻舒慡更甚。他不知道陶承柏是从哪里学来这一套的。当前端同时被陶承柏含进口中舔弄的时候,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向那个温软的口腔里挺刺了。 今天他恐怕是跑不掉了。    从上次陶承柏提出来想做一次被郑陆拒绝以后,他就没有再提过这个要求。每次纾解还是互相撸一撸就算了。陶承柏不提,郑陆自然更不会主动说起。陶承柏的尺寸和体力,着实让他心惊害怕。他喜欢陶承柏,他不是不愿意做,他就是怕自己会被他撑坏了。陶承柏受伤么也已经好了。他现在连哥也不喊了。喊承柏早已经喊成了习惯。从知道陶承柏的心思开始,他对于哥这个称呼已经觉得有点别别扭扭的了。 即使不是亲兄弟,但是嘴上喊着哥哥弟弟的两个人在一起,总觉得有点像xx。 最后在陶承柏真正的手口并用前后夹击下,郑陆在一片瑰丽里扬起脖子she了,是从未有过的舒服刺激。 "舒服吗?"陶承柏盯着郑陆泛红的脸蛋,不知道他是酒劲没有退,还是因为刚才的性事。郑陆用眼角撒娇似地瞪了他一下,默默翻了个身,刚才没睡醒,现在发泄了一下,更是全身发懒地想睡了。陶承柏气乐了,狗东西自己慡完了就不想管他了。 "啊——狗东西!"陶承柏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当即抓住郑陆就是一阵乱啃,在胸前两点上反复舔舐吸允,用牙齿咬住尖端往外扯,将整块rǔ晕包括周围的痒痒肉整个含到嘴里。 "嘶~~啊!"又痒又疼。郑陆左右开弓地拍他脑袋,揪他耳朵。 陶承柏一路吻到锁骨,脖子,耳垂,气喘吁吁地哀求,忍不住要用下面胡乱地去顶他:"要急死我么?"陶承柏亲一下,求一声,亲一下,求一声,可怜兮兮的堪比小狗摇尾巴讨食儿。 郑陆:你是狗啊。 陶承柏: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忍不住想对着你摇尾巴,如果我有的话。 ☆、31 三十一章   郑陆看他急成了那个样,早就心软了,此时便瞅着他撅着嘴不说话。 陶承柏自动将之当做成了一种默许,兴奋地打开润滑剂,五指一握,差点将包装挤爆,整整一瓶瞬间全挤了出来。像最细心的泥瓦匠一样,将自己和郑陆仔细地涂了一层又一层。 让郑陆趴在chuáng上,陶承柏按着郑陆的小腰握着自己的长枪,颤巍巍地探进了郑陆肉嘟嘟的屁股瓣。郑陆明显浑身一紧。他便俯下身去,叠到他后背上,在耳边温言软语地哄他:"乖,别怕。放松一点比较容易进去。" "嗯——好疼!!"陶承柏刚进去一点点,郑陆已经受不了地翘起脑袋喊起来:"不要了,出去好不好?" "嘘!前面已经进去了,前头是最大的,所以最难进,后面就不会疼了。"陶承柏将人搂住,用两膝将郑陆的腿拨顶成了一个大张的M形,"乖,腿张开,腰松下去。" "呜——疼死了!!你滚……你根本不疼我。"郑陆委屈地眼睛都红了,感觉自己后面已经被陶承柏撑坏了,痛得像被人生生撕开了一样。此时两腿还有力气在chuáng上乱踢,他一动下面就跟着一收一缩,陶承柏被他夹得简直是要疯了,恨不得按住他就一阵狂、抽猛送,"嘘——"陶承柏心疼地吻他耳朵,极力安抚,已经折腾出了一脊背的热汗:"哥怎么会不疼你,哥最疼你。" "那你出去,换我上你好了。"郑陆别过脸来,用通红的眼角瞪他,刚说完,陶承柏就一口将他嘴唇含住,一阵疯吻,一手去捏他胸前一点,一手去握他下面已经软掉的小弟,快速套、弄。 郑陆两手两脚皆受制于他,此刻连嘴巴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很快便被吻成了一团软泥,整个身体放松了下去,后面也因此有了一些空隙,陶承柏乘机缓而有力地挺了一段进去。 "呜——"郑陆在陶承柏嘴里闷叫了一声,两串生理眼泪应声而落。 "嘘——别哭,别哭,我要心疼死了。"陶承柏嘴上嘶嘶直吸气,是因为下面紧得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一面被欲望折磨,一面又心疼郑陆,赶紧去吻他的眼角,把他脸上的眼泪舔gān。 "你滚!"郑陆觉得自己现在像被一根大木桩子给贯穿了,下面又麻又疼又胀,身上疼得直冒汗:"拿出去!" "现在拿出去也会很疼的,我马上就出来了,等软了再拿就一点也不疼了。"陶承柏并不是哄郑陆,他虽然已经反复做了心理建设,但是真看到郑陆喊疼,他还是受不了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两人都是处,第一次自然是不可能坚持时间长的。事实是他也确实已到了极限了。 郑陆将信将疑地瞅了他一眼,忽然毫无预警地抽噎了一下,陶承柏便在他这一抖中被夹得慡翻了天,一把将他搂紧咬着他的肩头,痛快淋漓地she了。郑陆差点被他这一把给活活勒死。 陶承柏趴在郑陆背上,帮他揩额上的细汗,去啄吻他的眉毛耳朵。 下面已经半软半硬了,他犹犹豫豫地非但没有拿出来,反而慢慢往里推进。这次如果真就这样半途而废了,那以后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肠道被撑开的过程是循序渐进才能适应的,一下太猛很容易让对方受伤,他可不想伤到郑陆。不过他没有带套,据他了解,有些人会因为被内she而肚子痛。待会他得仔细给郑陆洗gān净。 他实在是不想带套,他想完全占有,和郑陆做最亲密的接触。 "你怎么还不拿出来。"郑陆往上挺了一下屁股,这才发现腰已经被他压麻了。后面也是,好像要失去知觉一样,他不禁一阵委屈,要是被别人揍也就算了,现在却是陶承柏在让他受这份罪。其实他也想让陶承柏快乐,可是真的很疼啊。郑陆脑袋伏在枕上,两只眼红成了小兔子。 看到郑陆这种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小承柏立刻就闹起了独立,不受大脑控制地自己胀大起来了。陶承柏此时一面心疼郑陆,一面又疯狂地想将他按在身下,狠狠地贯穿。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现在陶承柏已经全部在郑陆身体里了。他在心里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终于是我的了。 肠道已经完全撑开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地刺激前列腺了,让对方也感觉到快乐,双方最终达到和谐。 "郑陆,既然都已经做了,那再试一下好不好?如果你感觉还是不好,那我们以后都不做了。"陶承柏这句话说得很不甘心,但是真的很疼,不能给郑陆带来快乐的,那以后还是打飞机好了。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一定就要进入对方,虽然这样做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互相亲吻,互相爱抚一样可以表达爱意的。 陶承柏这次没有等郑陆回答,已经动了起来,撤出一点,徐徐送回去。如此这般缓缓抽动。 一边动,一边留心郑陆。 真正被ca/进来以后,除了入口处已经胀疼到麻木,陶承柏后来并没有让他再如何疼痛,唯一的感觉就是快要被他撑得胀死了。 陶承柏尽量调整角度往他前列腺的方向挺进。前列腺的刺激也是循序渐进的,太轻了没感觉,猛一下太重了人受不了。先要慢慢对其进行刺激,等对方习惯了以后就可以逐渐加大力度了。 陶承柏见郑陆只是闭着眼,微微皱着眉头,渐渐便大胆地撤出了更多,用些力气地顶了回去。天知道他要做到这一点得需要多大的自制了,他无时无刻都想尽情地顶进郑陆的身体里。 "嗯~~"郑陆忽然觉出了身体里一点酸软的感觉,短促的一个鼻音对于陶承柏来说无疑是莫大的鼓励。 陶承柏控制力道徐徐进出了一段时间,待郑陆应该已经适应了以后,终于加快了速度,他此时也已经忍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胳膊背脊上全是一层亮晶晶的细汗。 "嗯、嗯、嗯……"郑陆被他撞得在chuáng榻上轻轻晃动,一叠声发出了短促的鼻音。 "舒服吗?"陶承柏俯下身在他耳边喘息着问,一手将他屁股抬起来,一边掰过他的脸松松拢拢地亲吻他的嘴唇。 郑陆垂着眼睛,睫毛抖颤颤的红着脸只是不说话。 陶承柏一个用力,大概是触到了腺体,一阵酸软,郑陆攒起眉叫了一声,他自己也仿佛吓了一跳。接下来,接二连三的顶触,无论陶承柏怎么弄,郑陆都咬着唇忍住呻吟。 陶承柏伸舌去舔他的嘴唇,"别用劲咬。"一边去抚慰他下面已经半挺的小弟,如此前后夹攻,郑陆实在有些承受不了,声音便渐渐媚了起来,从短促的鼻音,变成了绵长的嗯—— "别出声。"陶承柏嘴里嘶了一声,受不了地吐出了一口气,停驻了动作,将郑陆抱紧,扶了扶他软下去的膝盖,他的腰部无力地塌了下去,便只剩一个肉肉软软的屁股孤单单挺翘着,"你要喘到我心里去了。" 说罢,陶承柏忽然就发了力,再也控制不住了似的,重重顶了进去,再狠狠抽出来,如此反复。肉体相撞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啊!啊!啊!"郑陆失声尖叫,只一下,发软的膝盖便支撑不住被陶承柏撞倒在chuáng上,不行!陶承柏的劲儿太大了,他受不了,感觉要被捣穿了,整个人都麻了,心肝脾肺都被他顶得错了位,陶承柏撞得他的下面抵在chuáng上好疼。想讨饶,可是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撞碎了,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已经完全落到了陶承柏的手里,像只可怜兮兮的小船一样,险险地挂在làng尖,只剩下随着大làng上下颠簸的份了。 "宝贝儿别叫。"陶承柏被他叫的真的是一直想she,只能老办法用嘴堵上,一边把他的屁股翘起来,用胳膊搂住。郑陆的睫毛颤颤地刷在他脸颊上,鼻息凌乱地喷着。 "哥。"郑陆可怜兮兮的声音闷在他嘴里,陶承柏能感觉出他说话时嘴唇的蠕动,"慢点,我受不了。"这时候要让陶承柏停下来,好像也是不可能了。 陶承柏开始了激烈的最后冲刺。    郑陆的脚趾手指都在发麻,后面已经被陶承柏顶到失去了知觉。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吞进了肚子里了,连换气都艰难,心脏砰砰砰飞快地跳,意识也仿佛都飞去了天边。狠心的陶承柏,是想把他活活给弄死。 陶承柏终于she了,在最后关头勉力撤出了一部分,还好she得不是太深。否则待会不好洗。 "我错了。你打我消气。"陶承柏把郑陆抱到怀里,抓他的手扇自己,去舔他的眼角,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嘘——别哭。"他最后真的是孟làng了,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实在是控制不了。 "你再多使点劲,gān死我算了。"郑陆鼻音很重,头发整个都汗湿了,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胸口上,歇了好大一会,终于有了力气,对着他的脸,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巴掌。当场把陶承柏的脸扇出了一片红痕。 "出了气了?把东西洗出来好不好,要不然明天会肚子疼。"陶承柏趴在郑陆耳边,小心翼翼地哄他。 郑陆闭着眼不理他。 "真的会很疼,还会拉肚子。"进一步吓唬他。 "那你gān嘛不戴套。"郑陆转过脸来瞪他,一双大眼睛湿湿润润的,眼睫毛都cháo了。 陶承柏怜爱地亲了亲了他的鼻尖,也把头枕到枕上,和他眼睛对着眼睛嘴唇贴着嘴唇,呼吸相闻:"想像现在这样贴得紧紧的,不想和你隔着一层。" 郑陆怨怼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还疼不疼?" "你说呢。下次换我上你,你就知道滋味了。" "那有没有慡到?" "……" 陶承柏志得意满地笑了,看来他真的没有白研究那么多天。 "疼就骂人,舒服就不承认?" "你怎么这么烦人。"郑陆不耐烦地蹙眉,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因为我喜欢你。"陶承柏眼睛亮到不行,说着话的时候嘴唇翕动,每一次都碰在郑陆唇上。 郑陆心里一紧,直接垂下了眼睛,将长睫毛垂成了两把cháo楞楞的小扇子。 想当初的陶承柏多委婉,还写诗呢。真是越变越坏了。 陶承柏直接将郑陆从chuáng上抱了起来,抱小孩一样抱到浴室,也不敢将他搁到洗脸台上,怕他坐着会屁股痛。将热水管打开,不一会浴室里就热气撩绕了。 陶承柏将人揽在怀里,从脚趾到头顶心全给仔细洗了一遍。在郑陆恼羞成怒的掌掴中,好容易将他后面洗gān净了。 就刚才的两遍陶承柏根本没有吃饱,然而此时郑陆正气着呢,他哪里还敢动手动脚。 规规矩矩地把人洗好了,用大毛巾擦gān了水汽,再把人抱回chuáng上。 陶承柏靠在chuáng头,让郑陆趴在自己怀里。这样屁屁便用不着承力了。 "睡吧。"他摩挲郑陆的脖颈后脑勺,两条腿将郑陆轻轻夹住:"如果待会醒了还是累,晚上就睡这儿,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郑陆不理他,他被陶承柏操弄得去了半条命,刚才又被热水蒸了一回,现在懒得一个字也不想讲,只想睡觉。 ☆、32 三十二章   郑陆睡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就觉得腰酸疼得厉害,后面倒还好,只是木木地发胀。房间亮着壁灯,陶承柏不在,但是手机却放在枕边。 郑陆把手机拿过来却划不开屏幕,陶承柏什么时候设了开机密码了?郑陆疑惑着,试了一下自己的生日,吭一声锁开了。然后他就见到了自己睡着时被偷拍的照片,照片上光线有些暗淡,就显得人皮肤分外白皙,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软软塌塌地垂着,嘴巴微微有点不高兴地撅着。 照片已经被设成了背景墙。 原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郑陆点进了手机相册,看到了更多的照片,全是刚才他睡着时陶承柏偷拍的。有一张单单只拍了他的嘴唇,还有手指头,肩膀,耳朵,脖子上的一颗痣。有一张很过分,陶承柏用手把他顶成了猪鼻子,还在边上注上:小懒猪。 哼!以为偷偷地做了这些我就会轻易原谅你了?想得美。把手机丢在这儿就是故意想让他看见的。 "醒了?"陶承柏的声音透着一股子高兴劲实在是太明显了。 "在哪儿呢?那么吵。"郑陆光着身子扑在枕上,被子只盖到腰际。 "在宾馆两条街之外的一家粥店。我买了玉米粥,想不想吃点什么小点心?" "都有什么?"郑陆懒洋洋地问。 "粽子,茶叶蛋,黑米糕,南瓜饼,烧卖,豆沙卷……"陶承柏看着厨窗里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报给他听。 "烧卖吧。" "好,那我各种口味都买几个。"陶承柏站在队伍中间,很想问问他后面还疼不疼了,人太多,他没好意思问出口。刚才路过药店他买了一管药膏,待会回去给郑陆涂一点。 "外面还下雪吗?"郑陆嘴上说怪他,手上却舍不得挂掉电话。 "下的很小了,雪很厚,景色很漂亮。"一会可以出来看看雪景。这句话陶承柏没说,怕郑陆不高兴。身上正不慡快呢,哪里能出来看什么雪景。 就这么跟郑陆有一句没一句地扯闲篇,轮到付钱的时候,陶承柏便把手机揣到口袋里,付完钱再接着打。 "附近就有很多吃的,gān吗跑那么远啊?" "你后面不是很不舒服么,可能到明天还是会难受,所以最好吃点流质。"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在网上看的。"陶承柏抿嘴笑了,幸好研究过了,要不然他们两个都要吃苦头了。 "现在在外面了?" "嗯。" "冷不冷?要不……" "别挂。就这么一直讲电话回去。" "谁稀罕跟你打电话。" "我稀罕你。" "呸!" "现在路上的雪都已经冻住了,明天可能会很冷。" 郑陆听了这话,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套裤子,还挂在空调底下,应该早就chuīgān了。 "我现在已经在红绿灯这了。"陶承柏下意识地去找那个小乞丐,已经不在了。忽然在车阵中看到了一台车,"诶,我好像看到你爸的车了。" "这个时间也差不多是该下班了。" 陶承柏蹙起了眉,副驾上那个女的怎么那么像他的表姐陶华清呢。因为车窗上贴了膜,又是红灯,陶承柏只是从前挡风玻璃上渺渺地看了一眼,也不敢十分肯定。提了郑陆准保又要疑神疑鬼,所以他并没有说。 "进了电梯了。" "手冻坏了吧。" "那回去你给我捂好不好?" "美得你。" "诶,这电梯的按钮怎么看上去像个心形。" 郑陆噗笑了出来,"是你眼睛有毛病了。" 心情是粉色的,看什么都冒泡。 "出了电梯了。" "那挂吧。" "别挂。" "你拿着东西怎么开门。" "我自有办法。"实际上陶承柏另一只手上提了N多的东西。他买粥之前逛了趟超市,给郑陆买了内裤,袜子,还有一点爱吃的小零嘴。 到了门口,陶承柏照样把手机装兜里,开了门,掏出来接着打,顺脚把门踢上。 "现在进门了。" 郑陆笑着不说话,也不回头,只把手机贴在耳边。 陶承柏把东西搁在沙发里,单手脱衣服,"现在脱衣服了。" "脱衣服gān吗?" "gān你!"陶承柏把手机对准嘴唇,望着郑陆luǒ、露的背部,轻声吐出这两个字。 声音仿佛就chuī在耳边,郑陆竟有点脸上发烫,也轻声还了他一个字:"滚!" "遵命!"陶承柏抬腿上了chuáng,俯下身,吻在郑陆luǒ露的背脊上,按住郑陆的手,把两个手机扔到一边,"我滚过来了。有什么奖励。"陶承柏笑着问,从肩膀吻到脖子,下巴颏,郑陆的皮肤滑不溜丢的,触感细嫩,最后亲在嘴唇上。 "手机没关呢。你手好凉。"郑陆歪在枕上,眼神亮晶晶的。 "别管。"陶承柏抚着他的脖子,"舌头给我。" 郑陆被他冰的打了一个大哆嗦。他抿了抿嘴,想笑没笑出来,张开嘴巴,刚伸出一点殷红的舌尖,就被陶承柏一口叼住了。 彼此吸允对方的舌头,jiāo换了一个唇齿jiāo缠的吻。 陶承柏抱着郑陆坐在沙发里吃了晚饭。 郑陆把陶承柏当软垫子坐,两腿搁在茶几上。 "还难受得厉害么?晚上要不要回去?"陶承柏伸展了两条长腿,一手揽腰,一手揽腿,身体仰靠在沙发里。 "当然难受了,难受也不想呆在这,还是回去的好。"郑陆想都不想便做了决定。 "听你的。我买了一管药,给你上一点吧。"陶承柏捏着郑陆的下巴颏,将他的脸转过来,凑上去亲出了吧嗒一个响。 上完药,陶承柏把房间里的垃圾统统收到超市袋子里,给郑陆穿上衣服,戴好围巾帽子,背包背在身前,然后,背上郑陆就出了房间。 郑陆并没有难受到不能走的地步,可是他不想走,就想让陶承柏背,没办法。陶承柏乐意之至。 外面天早已经黑了,各种路灯霓虹灯亮了起来。天气寒冷,路人稀少。到处都落满了白茫茫的雪。 郑陆抱着陶承柏的脖子,经过公车站台的时候,摘下手套,伸手从遮雨棚上刮了一点雪,一转手拍到陶承柏脸上。 "快把手套带上。"陶承柏抖了抖肩膀,把脸上的雪蹭掉了。 "承柏,你好久没背过我了。"郑陆把下巴顶在他后脑勺上。 "瞎说,光辉结婚的时候还背过呢。"郑陆不想喊哥就不喊好了,反正人已经是他的了,他也不纠结这些了,随便他。 "那也有半年了。你怎么每次都是趁火打劫啊。" "什么意思?" "自己想。" 陶承柏背着郑陆到了出租车站台,站了好一会,也没有车。这时候正是下班高峰,又是这种寒冷的天气,即使雪已经停了,车子还是非常不好打。 "要不然,喊哥来接我们吧。冷吗?"陶承柏转头问郑陆。 "不冷。我不想让大师兄来接。"郑陆把陶承柏的头掰回去,然后像从中得到了乐趣一样,不停地用手将他的头转过来转过去。 "为什么?" "不想就是不想。你是不是累了?" "没有。背着你一直走回去也不会累。" "那好,今天你就一直把我背回去。" "好。" 郑陆现在虽然长到了1米75,但是算是比较瘦削的类型,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二十来斤,对于陶承柏这个健壮的大个子来说真的还不算什么,何况还是背在背上的,更好发力使劲。 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人行道上相对比较安静,陶承柏默默走了一段,真的有把郑陆一路背回去的打算。其实郑陆有回头看车的,他刚才只是说着玩的。真的背回去,那还不得走到半夜。 街边出现一家奶茶连锁店。郑陆要喝热饮。 "一杯拿铁,谢谢。"郑陆说着话的同时,陶承柏拉开身前的包,拿出皮夹递到身后。在这个过程中,郑陆为了不掉下去,只能双手双脚地攀住陶承柏。 奶茶店的小姑娘忍不住好奇心,频频偷眼看他两。 "刚才那女孩子一直看咱两。"郑陆自己喝一口,递到前面给陶承柏喝一口。 "看你长得帅么。"陶承柏抿嘴笑。 "那肯定的。"郑陆顺杆子爬。 此时正走到路边一排树下,凑巧起了一点风,把树上的积雪全chuī落了下来。 "哎呀,快跑!"两人在一路的雪花里连跑带颠,连喊带叫。正是大雪初停的好时候。 ☆、33 三十三章   大年初六。 郑陆睡醒的时候已经八、九点钟了。窗帘早就被人拉开了,今天的太阳是特别的好,一直照到他的枕头上,暖洋洋的感觉很舒服。郑陆在被子里手脚大张地翻了一个身,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就在这时,张嘉旻推门进来了。他跑到chuáng头,抓住被角一个用劲,想把被子掀开,哪知道郑陆早有提防,缩在被子里将被边沿压得死死的。 "陆表舅,你醒了?快起来。"张嘉旻踢掉拖鞋,抬腿上chuáng,双手双脚整个趴到郑陆身上。 "小东西,别吵我。"郑陆闭着眼迷迷糊糊地继续睡。 "下面有人来给你赔礼道歉,陶承柏让我上来叫你。" "陶承柏是你叫的吗?"郑陆咻一下睁开眼,然后一翻身坐了起来将他哎呦一声掀到了一边,"没大没小的。你跟谁来的?" "跟小舅。"张嘉旻撅着嘴爬过来跟郑陆一起伸腿到chuáng下找鞋。 "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张嘉旻摇着头跑了。 赔礼道歉的?会是什么人?郑陆洗漱完下楼,倒是吓了一跳。客厅里好多人。郑光辉抱着张嘉旻坐在沙发上,接着是郑爸郑妈,陶爸陶妈,陶承业,陶承柏,熊易伟,阮小二,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胖胖的不认识。 看到郑陆下楼,阮小二先站了起来,熊易伟接着站起来。两人先后给郑陆鞠了一躬。要说熊易伟今天跟来主要是个好说话的作用,大家怎么着也是做了半学期的同窗了,总会看着他点薄面。然而他自己认为那天晚上虽然他不是阮小二的同伙,但是很有同伙的嫌疑,仿佛是说也说不清了。 至于阮小二此时仍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在弄明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以后,在自身利益受到很大冲击的情况下,现在不得不低头来跟人认错,大丈夫能屈能伸,男子汉能刚能柔。谁让人都有个好爹呢。阮小二悔死了,都是陈卫国和杨正经误他,揍人之前都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了。摸清个屁啊。 郑陆面无表情地看着阮小二,眼神颇冷酷。那样打过他,打过陶承柏的人他不可能有好脸色,更不会给他什么狗屁的面子,管他是什么同校还是同窗。 郑陆跟几位长辈都打了招呼,然后转向陶承柏:"不是说今天去老戴家的吗?走吧。" 陶承柏看了大哥陶承业一眼,站了起来:"光辉,你走不走,我开车送你。" 于是几个人一起出了门。 一屋子长辈也没有人说话,对于郑陆和陶承柏如此不讲礼貌的行为都予以默认。熊书记和阮小二顿时尴尬以极。 最后还是陶妈轻描淡写地圆了一下场:"小孩子就是不懂事。" 熊书记赶紧笑着就坡下:"是啊,要不说还是孩子么。" 陶承业两只手叠在一起搭在大腿上,悠闲地说:"歉也道了,躬也鞠了,来说说赔偿的事吧,正好我爸和郑局都在。我两个弟弟不是把你一辆车给砸了吗?你说怎么赔吧,赔多少?" "哎呦,不敢不敢,打架么,哪有不砸不碰的呢。"熊书记说着话,暗暗用胳膊肘捣了捣阮小二。 阮小二心里长叹一声,推了推眼镜,斯斯文文地站了起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屋子的人没一个不是往死里护犊子的,眼前这个陶承业尤甚。他这个合同的事看来今天不好办,道了歉恐怕也没有大用。 陶承业则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很想上去一拳将他那一张假斯文的脸打歪。两个弟弟,陶承柏要是犯了什么错他还能打两拳,郑陆身体要弱一点,他根本舍不得动一下,可倒好,让这个东西给治成了猪头。这笔账他可得好好算一算。 这边,陶承柏把郑光辉送到了家门口,正好遇到甘萍萍挺着个大肚子要出门。郑光辉一叠声地哎呦叫着下了车,连抱带哄地把人弄进屋里去了。这大冷天地上又这么滑,太危险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舅妈现在是小舅的心头宝。"张嘉旻说着跳下车,将车门一甩蹦跳着进了门。 "有那么困吗?"陶承柏方向一打,将车子掉头。郑陆在位置上向下出溜着,又要睡着的样子,半天搭了他一句:"那个人爸妈怎么说的?" "不知道。大哥既然说他来管,那肯定不会让咱两白挨一顿揍的,别烦这个了。起来还没吃饭呢吧,饿不饿,想吃什么?"陶承柏说着话已经把车拐到大路上了。 "嗯……想喝兑辣糊汤的豆腐脑,吃粉丝jī蛋旋饼,用煎饼卷的那种。"郑陆说着嘴里冒出了一点口水。 陶承柏将车子开到一条专门卖早点的巷子,因为是节假期间,吃早点的人都比较晚,这会子还是有点人满为患的。 郑陆恋着车里的暖风,不愿意下去。陶承柏只好找了个向阳的地方把车重新停好,去排了队,然后买了提回车上。 郑陆脱了鞋盘腿对着陶承柏坐在副驾上,歪着脑袋咬了一大口煎饼,一边腮帮子撑得鼓鼓的。陶承柏斜歪在位置上给他端着碗,方便他用调羹吃豆腐脑。 "他家的好吃,你尝尝。"郑陆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陶承柏张嘴吃了:"是不是稍微有点辣了?" 郑陆赶紧把jī蛋煎饼递到他嘴边,让他沾沾嘴。陶承柏笑着咬了好大一口,"够不够?不够我再去买。" "吃点就行了。" "老戴那边过几天再去吧。大初几的过去又是送礼,被拜年的人看见总归不大好。"再过几天亲戚走动就少了。 郑陆把最后一点煎饼送进嘴里,点点头,捧起碗来一口喝了个gān净。他刚才说要去老戴那儿只是找个出门的借口罢了。 陶承柏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擦嘴,收拾了袋子碗儿,再给人送回去。 十点钟,两人到了箍桶街。 按以前的老方法算,不用等到三月份过生日,过了新年郑陆现在就已经是十八岁了。陶承柏想给郑陆买个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不要。"郑陆趴在柜台上不高兴地翻他一眼。老送他东西,把他当女人哄呢。 陶承柏不管他,自己看自己的,最后相中了一只:"麻烦这款手表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郑陆赶紧探过来看了一眼,很特别的一款男士表,格纹的表盘,古罗马数字,剑形指针,表盘边上还带着一点蓝宝石一样的小圆珠,旁边的简介牌上写着卡地亚蓝气球系列,蕴含了深厚的法国文化,象征着永恒及创新。再一看价钱,啧,太贵了。 陶承柏拉过郑陆的手,给他试着带了一下,旁边的营业员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位顾客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应该不会买的。 郑陆手脖子白皙比陶承柏的细了不少,带这款表正好看。而且表么可以一直走不会停,寓意深刻。 "就买这个吧。"陶承柏嘴里是商量的口气,实则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了。 "不要。"郑陆气哼哼地要把表捋掉,被陶承柏一把按住,手上微微用劲捏住他。公共场合郑陆要是真犯起倔来,他实在会拿他没有办法。不过,郑陆还真没有在人前让他下不来台过,最多是背地里回去才叫他好看。 "我们这边还有不少很漂亮的表,运动型的,很适合年轻的男孩子,价格也合适。二位要不要看看?"营业员礼貌地斟酌用词,手上往另一边轻轻一摆,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用,就这个,就戴着了。"陶承柏一手握着郑陆一边掏出卡来。女营业员倒是有点吃惊地睁大了眼。没想到如此轻松地在十分钟内就把这么一块上万的表给卖掉了。 陶承柏在街边的奶茶店买了一杯拿铁,快跑了一段才追上郑陆。 "你再不喝,我可喝完了啊。"陶承柏跟在他边上,郑陆不搭理他,他就一直撩他。如此这般走了一段,两人拐进了步行街。 ——这条牛仔裤很漂亮。 ——…… ——郑陆你买给我吧。 ——……嗯,是不错,那好吧。 ——这个帽子不错,我冬天还没帽子呢,郑陆你买给我。 ——你不是说戴帽子会把头发压得没型了么,不过是不错,好吧。 ——这件衬衫不错,你买给我。 ——这件是去年的款。 ——我就喜欢这款。不过我要试一下,还要脱毛衣,你进来帮我一下。 ——你怎么这么麻烦,烦死了。 郑陆刚进试衣间,就被陶承柏砰一下按在了门上。两片温热的嘴唇立刻粘了上来,辗转吸允地研磨着,慢慢往深处探去,陶承柏仿佛整个人要钻进他嘴里似的,撑得他嘴角发酸,勒得他动弹不得。 外面柜台里那个带着麦的女孩子jīng神勃发地唱营业额的声音此时听得清清楚楚,陶承柏的下面紧紧顶着他,那轮廓和硬度也是清清楚楚。跟着他两过来试衣服的女营业员就站在一门之外,郑陆紧张地控制自己的鼻息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五分钟,两人眼瞪着眼,贴在门边小声耍嘴皮子: "上次怎么说的,以后生气了再不会不理我的。说话不算话的都是小狗。" "谁不理你了?你才是狗。不对,你是驴。"因为陶承柏硬了。 "那刚才那杯奶茶怎么全进了我肚子里了?" "你爱喝,我能有什么办法?" "看来我只有受伤了你才能对我好一点。那我情愿受伤。" "你滚!乌鸦嘴。" 又过了五分钟。 "你就非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啊。" "你用的又不是你自己的钱,我当然要分一分。" "……郑陆,你说得对。今天是我错了。" "哼!算了,原谅你了。" 又过了五分钟。 "现在怎么办?这么长时间没出去,那小姑娘会怎么想?" "大概以为咱俩在研究这衣服价钱是多少。" "那到底要不要买?" "买吧,让人家等这么长时间太不好意思了。" "要都是你这么想,那还了得。" 最后,还是要出来的。那个等了很久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外穷极无聊地把身体摇过来摇过去,见他们终于出来了,忙睁大了一双好奇的眼睛。 陶承柏真的是越来越会使坏了。 ☆、34 三十四章   陶承柏吃完中饭,从姥爷家离开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姥爷把年前晒好的腊肠满满当当地装了一袋,又配了一些酱牛肉和卤鸭肝让陶承柏带去给郑陆吃。陶承柏进了门在客厅跟郑妈招呼了一声,把东西直接扔到厨房的台子上,然后三步并两步的就颠上了楼。 郑陆带着耳机架着腿仰靠在椅子上正在和严啸视频。 "我没事戴那么多东西在手上gān嘛?"郑陆拍拍手上的冰糖渣子,上半身不动,将胳膊伸得长长地去够桌子上的一袋薯片,简直有故意要把腕间的表露出来跟人显摆的嫌疑。 "一手带一样怎么算多?再说了,是我先送的香珠。"严啸在那头不满意地吵吵,那串十八子可是他很喜欢的东西,戴了好多年了,可以驱凶避邪的。 郑陆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袋,伸进去二指,夹子一样钳起一摞薯片,张圆了嘴左右腾挪地一点渣渣也没有撒一股脑全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对着镜头说:"你真要分什么先来后到的话那肯定还是要戴承柏送的东西,我从会走路开始就跟他屁股后面玩儿了。" 严啸皱了皱鼻子,竹马了不起啊?他手上快速地操纵鼠标,把郑陆此时向后转头的侧面截了下来。那头应该是来了什么人了,郑陆已经把耳机取了下来,这边仅能听到隐隐绰绰的几个字,似乎是有严啸二字。然后镜头里出现了一双大长腿,那人弯下了腰,严啸便看见了一副很有神的浓眉大眼,这人就是郑陆哥的竹马陶承柏么?好高好壮的一个男生。 听不到声音,对面的情况在严啸眼里便整个成了默剧。陶承柏不知道说了什么,郑陆刚还懒洋洋的,一转眼就把一双杏仁眼瞪了起来,继而伸手要去扇他的脸,被陶承柏一把攥住了手腕子。严啸看见陶承柏笑着弯下腰,一把就将郑陆从椅子上端了起来,两人迅速离开了摄像头的范围不知所踪了。 "喂!喂!"严啸叫着使劲拍了拍电脑,然而镜头里除了一把椅背和一边chuáng拐角,什么都没有。严啸屁股一沉坐回椅子里,把头咚一声敲在了桌面上,然后咚咚咚接二连三又敲了好几下,他发现自己此时妒忌陶承柏,十分妒忌。 陶承柏直接将人摔到chuáng上,迎上去就是排山倒海的一阵狂吻。陶爸陶妈都已经回H城了,这几天陶承柏在家忙着帮陶承业处理一些必要的人情关系——主要就是礼尚往来那一套,两人已经好几天没在一块亲热了。 "想死我了。"陶承柏掀起郑陆的毛衣,一把直推到上头,在他腰上胸口到处吻允。郑陆被冰凉的空气刺激的身上立刻起满了jī皮疙瘩,单手插进他头发里,用了劲一把将陶承柏的脸媷了起来,牙齿有点打颤地说:"门……" "关好了。"郑陆松了手劲,陶承柏又把脸埋进他胸口,伸出舌尖去舔那已经硬的像小石子一样的RUTOU。郑陆两条腿勾在陶承柏背上,揪着陶承柏的耳朵非常舒服地嗯了一声。 五分钟以后,陶承柏被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郑陆一脚蹬了个倒仰,郑陆对年前那次酷刑一般的性、事还心有余悸,完全没有兴趣再来一次。 "别气,不进去就是了。"陶承柏翻过身,四脚朝地地又爬过来,探着脑袋亲了郑陆一下。 郑陆此时上半身穿着蓝色的毛衣卷到胸口上,下半身luǒ着,大张着两腿坐在chuáng上,本来的紧眉俏目现在全皱到一块了,还微微撅着嘴,有点含幽带怨地看着陶承柏。 "都听你的行了吧,以后也都听你的,嗯?"陶承柏讨好地啄吻他,最后咬住郑陆撅起来的嘴唇,把人搂进了自己怀里。 就在此时chuáng头上的电话响了,陶承柏本不打算理睬,然而铃声一遍又一遍响,看来打电话的人是个非常执着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陶承柏有点不情不愿地接了电话,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瞬间便让他表情大变从chuáng上弹坐了起来。 "怎么了?"郑陆紧跟着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陶承柏此时一叠声地嗯嗯,挂了电话撑起牛仔裤就跳了进去:"姥爷从凳子上跌下来了,这下是真摔着了。" 事情从陶承柏离开姥爷家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 离姥爷家不远的地方住着一家姓宋的,大前年他家三儿媳妇因为丈夫出轨想不开喝药死了,如今三儿子早取了二房,小儿子都生下来了。今天,他家的二儿媳又因为丈夫出轨想不开喝了一瓶84,当场烧死了。一时让家里人发现了便惊天动地嚎啕起来,附近的人都过去看了一眼,人当场就硬了,死不瞑目。姥爷回来以后就觉得这是大大的不吉利,在屋子里点了一柱香,又拿着jī毛掸子把屋里各处扫了扫,及至看到山墙上有一处脏得厉害,便搬了凳子要给掸掸gān净。结果一个没站稳,便从凳子上摔下来。 郑陆和陶承柏飞车赶到人民医院的时候,姥爷已经推进去拍片子了。大姨坐在门前的蓝色塑料椅子上不停地抹眼泪,陶承业站在一边扶着她的背。 又过了一会,姥爷的几个儿女都紧紧张张地赶过来了,除了陶妈在H市,也已经打电话通知了。最快也要到晚上才能到。电话是陶承柏打的,陶妈在电话里当场就掉眼泪了:"你姥爷年纪那么大了,哪能禁得起这一下。" 老人家骨头都已经苏了,这一下就把盆骨给摔裂了。医生拿着片子跟一群眼睛都发红的人说:盆骨没有断是不错,但是裂得相当严重。医院的建议是保守治疗。躺上几个月让骨头自己慢慢长。至于能长成什么样,现在谁也不敢拍胸脯保证就一定能恢复得和原来一模一样。目前先住一段时间的院,等稳定了以后可以回家静养。 当晚,几家就把轮流照顾姥爷的顺序给安排好了。 郑陆一直陪到姥爷醒了,轻声细语地跟姥爷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在陶承业的催促下回去了。 陶承柏把郑陆送到家门口。 "是不是要回去陪夜?"郑陆把安全带打开,手握住门把手上,歪着脑袋问陶承柏。 "嗯。"陶承柏有点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郑陆伸手扳过他的脖子,凑上去在陶承柏淡色的唇上印了一个吻,一手抚着他的脖子安慰:"姥爷会好起来的,你别担心么。" "嗯。"陶承柏把头点上郑陆的额头,望着他的眼睛,来回轻轻地晃了两下。 重新把车停到了人民医院的停车场。陶承柏大步流星地往住院部去,转过外科楼的时候,在走廊上看到了正提着电脑埋头急行的大表姐陶华清。 接到电话的时候陶华清人还在外地,一回来饭也没有吃就直接往医院来了。 "姥爷怎么样了?"陶华清看到他明显是顿了一下才张嘴问话。 "七点多的时候就醒了。吃了一点粥,jīng神还好,就是不让动。"陶承柏离得近了,发现陶华清脸色很疲倦。两人平时一个工作忙,一个整天读书,基本上见不着,此时便不约而同地想起上次那件事来。 两人一路默默走到了住院部,陶承柏心里犹犹豫豫地,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下大雪那天,我在新城四道路那边看到郑叔车里坐着一个人很像你,是你吗?" 陶华清弯起嘴,仅仅是做了一个笑的动作:"是我。" 陶承柏停顿了一下,问她:"为什么?"用郑陆的话说郑连山既然已经悬崖勒马了,那么应该是不会再回头去找她的。 "因为我很爱他,想跟他在一起。那么现在这样的情况就是我得自己去争取。"陶华清说着话,电梯门已经打开了,她低着头迈了进去,然后转过脸来看着陶承柏:"你理解不了的,因为你不会站在我的立场想,你站在郑陆那边。" 陶承柏跟进去,按了楼层,轻声说:"姐,你在破坏别人的家庭。" "承柏,你要知道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陶华清望着电梯闪动的数字,用手捋了捋头发。 "可是你只要退出了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如果她的家庭被破坏了那是因为她命定要如此。她的丈夫不忠贞,不是我也还会有别人。而这个丈夫是当初她自己亲手选的。她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天的结果。我也只是顺着欲望走而已,命里如果注定得不到我也会不怨天尤人。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谁也不能靠谁来救,谁也救不了谁。"陶华清说完,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电梯。 陶华清今年三十岁了,比陶承业还要大上一岁。从二十几岁刚开始在工作中接触郑连山她就朦朦胧胧地喜欢他了。他成熟稳重谈笑风生,甚至连有些谨小慎微的性格在她眼里也成了可爱的优点。现在她还有机会去争取挽留,她为什么要放弃机会。为了他她业已错过了女人最好的年龄了。 ☆、35 三十五章   吃什么补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郑妈就骑上小绵羊专门跑了一趟传统菜市场,买了几斤新鲜的猪骨头,回来熬了一锅稠嘟嘟的大骨汤,热气腾腾地盛了一半到保温桶里,准备让郑陆趁热给姥爷送去。结果懒蛋郑陆当然是还没有起chuáng。郑妈便要自己骑车给送过去,两家的关系这么近,她本来也是一定要去看看姥爷的。 "我送你过去吧,这么冷的天,又拿着东西怎么好骑车。"郑爸喝完碗里的热汤,抽了餐巾纸抹了抹嘴,然后将纸巾揉成一团轻巧地丢进餐桌上的小垃圾桶里:"我上楼换衣服。汤特别鲜,你也喝一口尝尝,累到现在都是替别人忙。" "嗨呦,我怎么发现你现在这么关心我了。"郑妈撇撇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不是在外面gān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吧?" 郑妈这无心的一句话,差点把郑连山定在了楼梯上,他挺了挺僵硬的背部,有点烦躁又不屑地回了一句:"懒得理你。" 昨天陶华清和他联系过,说她人在外地,所以郑连山并不担心待会会有可能在医院里遇上她。其实就算遇上了也没有多大关系,装不熟就行了,只是钟玲在身边的话,会特别令到他觉得内疚罢了。 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和陶华清断了,只不过现在陶华清的状况是明显的不愿意配合他,甚至还在跟他闹的时候暗示要去检举他。她在想什么,郑连山清楚地很。目前的情况不能硬来,慢慢地疏远,他相信天长日久的自然就能断得一gān二净了。 等红灯的时候,郑连山把手机掏出来开了机,立即进来两条短信,一条是系统提示:号码某某某在早上六点五十分呼叫您一次,请收到短信后立即回复,一条是陶华清发来的短信:现在怎么老是不开机?昨天一夜没有睡,现在很累,很想你,能来接我吗,见个面。我在…… 郑连山眉心一跳,下意识瞄了一眼副驾的钟玲,也没有看完,手指灵活一点便将短信删掉了。 "我想起来一个事儿。"郑妈望着前面的路况,随意闲聊的模样:"前段时间咱们儿子跟我说的。" "哦?说了什么?" "说培文爸爸出轨的事:回家以后从来不开手机,周末手术是怎么也做不完的,月底奖金永远是拿不到的。到最后才知道,原来在外面连儿子都造出来了。两口子就只能离婚了。" 郑妈说完这话,车内空气立刻有了微妙的变化。尽管郑连山竭力想保持轻松,但他控制不住地从心里往外地要散发出一种不自然:他现在就是到了家就想要关机,洗澡的时候手机都要带进浴室,再不敢像以前一样随便乱丢。不管谁的短信来电全删个底朝天,不管谁的电话都不在钟玲面前接,以便令她对自己接电话养成习惯,这样即使陶华清真的打过来他走开接也不会显得不自然。更不用说前段时间他周末必开会出差之类的种种行为。 钟玲这是在敲打他吗?郑连山心头一突,头皮上一时竟要渗出汗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有明显的漏dòng,现在想想只要是对他起了疑心了,那他的很多行为其实都是经不起严密推敲的。 话题就此便打住了,钟玲忽然指着街边刚开的一家jī汤面店,笑不可抑:"还有叫这个名字的,哈哈,jī店!" 郑连山绷着面皮看了钟玲一眼,她大笑的时候,眼角不可避免地现出了一些皱纹,这皱纹忽然令他感到了一丝心酸。 车子刚拐进医院大门的时候,郑连山的手机又响了,因为开着车,他没有接。 "靠边停一下,先接电话吧。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钟玲捧着保温瓶平静地看着他说。 于是郑连山十分听话地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垂了垂眼帘,又把手机原封不动地装回了口袋:"局里的事,待会再回,我先把你送过去吧。" 车子在住院部大楼前刚停稳,郑连山正要歪过身子给钟玲解安全带,这时从一楼门厅里快步走上来一个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的摩登女子,手里还正举着个手机。她走到车窗边仪态万千地站住了,抿起嘴角,曲起手指有节奏地敲在驾驶室那边的玻璃窗上,即使隔着一层玻璃和遮阳纸,钟玲也能看见她笑得很开心,听到她说的那句调笑:"你就这么怕她?在外面也不敢接我电话啊?" 郑连山保持着僵硬的微侧的姿势跟钟玲对望了。在二十年前,在眼前的女子还是青chūn妙龄的时候,若她肯这样专注地看自己一眼,就可以令自己兴奋地大半夜都睡不着,脑袋里面翻江倒海地全是她。二十年后的现在,无论与她再如何对视,心境也不会再有那种情难自抑的波澜。有的是什么?是宁静的温和的亲情和不可割舍。 这世上最美妙的那一种激情和欲望他业已与此刻与之对望的女子经历过,对于陶华清能带给他的所谓爱情,他心底里一点儿也不稀罕,只要有一点点威胁到了他的不可割舍,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向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在钟玲将他一巴掌扇开,将手上的保温桶扔到他身上的时候,郑连山忽然就木然了,他在皮肤接触到滚烫的汤水的刺痛中想到了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钟玲灵巧地打开车门,抬脚就下了车。郑连山看到她镇静地绕过车头,在陶华清无比惊讶的目光里,钟玲一把嬬住了她的头发,反手一个大耳光将她扇了一个趔趄。 郑连山坐在车里抬眼望着猛然发火的妻子,一时竟不知所措了。 郑妈回到家的时候,正看到儿子下楼。她舔了舔嘴唇,力持平静得问: "懒东西起来啦,我早上烧了点大骨汤,给你下点面好不好?" "哦。"郑陆揉了揉眼,忽然凑上前去:"妈,你怎么啦?"两只眼睛都红通通。 郑妈双手叉腰,微微抬头漫无目的地吐了一口长气,然后十分伤心地看向儿子,沉重而痛恨地轻声说:"郑连山,我真是看错他了。" 郑陆吃了一大惊。 郑陆慢慢走上前去,张开手臂抱住了难过的母亲。用拇指勾去了她眼角的一串眼泪。 与此同时,郑连山正失魂落魄地坐在车里抽着烟,车窗大开,凛冽的寒风将他弹出的烟灰chuī得到处飞舞。他用着死水微澜一样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不会跟老婆离婚的。我这个局长反正也做够了,你也威胁不了我,想找人抖落我还是写检举信都随你。就是别再打来了。"早这样就好了,gān脆一点,当断则断。不对,根本就不应该跟陶华清有牵扯。现在是后悔也莫及了。 郑连山挂了电话,左胳膊支在窗玻璃上,望着手中的香烟,故意将烟灰弹在满是油污的西裤上。反正弄得再脏,她也不会唠叨他了。大腿上大概已经被烫出了许多水泡,布料此时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平日最关心疼爱自己的老婆,当时竟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是自己活该。 陶华清泪流满面地放下电话,坐在住院部楼前的花坛边上自怜自爱地默默哭了一场。他原来一直就是在敷衍她,她的真心真意在她眼里就是一文不值的臭狗屎。她可真是又傻又天真,还以为自己有机会争取幸福。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真正的可笑之极。脸上的红肿被泪水腌渍,又让冷风chuīgān,一阵阵针刺地疼。她的心此时也被chuī成了打鱼的烂网,成了千疮百孔的悲惨模样。 陶华清坐了很久,身上渐渐冷成了冰块,心也终于硬成了石头。 几天以后,市纪检委收到一封匿名检举信,锦绣县城建局局长郑连山私生活不检点,严重违反党纪政纪,请求予以调查处理。 相关部门迅速做出了反应,派专门小组暗中调查。 由于郑连山平日一贯严谨自律且是众所周知的清正廉洁,并且所谓的不检点对象目前已经辞职离开锦绣县,所以调查人员很快做出了结论:检举信应该是郑局长得罪了某些人,从而制造的无中生有无xué来风。 陶华清给家里留了一封信讲了前因后果,走了,但是陶承柏的大姨并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郑连山。女儿不声不响地就这么走了,她也不要什么脸面了。她跑到郑家闹了个天翻地覆jī犬不宁,骂郑连山不是人,都能做华清的父亲了,要他把她女儿还回来。陶家人不放心前前后后一个个都跑来了,也有要把人拉走的,也有跟着一块儿吵吵的。到最后,郑家的亲戚也都来了,把个院子里外都挤了个严实。 刚开始还能和和气气地互相说理,到最后,各自袒护自己家里一方,渐渐地两队人马竟是要对着大吵起来。 陶家人基本是这样说法:郑连山勾引我们家华清,我们家华清huáng花大闺女一个,年纪轻轻的,被郑连山这个老流氓给毁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郑家人基本这样说:两家关系这么多年都好得不得了,不要轻易就吵架。大家有话好好说,你让你们家闺女来,当面对质。现在有人就这个写检举信,结果不也是证明是诬赖么。 陶家人:明明知道人已经走了,去哪都不知道,上哪给你找人。我们家还要跟你们郑家要人呢。要证据是吧,承柏,承柏呢?你过来,这事你是早就知道的是吧?你来说说,还有你们家郑陆,两个孩子十月份的时候在H市看到郑连山和华清在一块的。 陶承柏被大姨从门楼里硬拉了进来。他抬起脸看了看周围的人,最后眼睛定在了门前的郑陆身上,他此时穿着红色的羽绒服,面色雪白,站在门前一声不响,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36 三十六章 郑陆此刻目光漠然,陶承柏看着只觉无比心疼。父母失和不说,还要被这些人在这里横眉竖目地吵吵闹闹,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可想而知。 两人此时便隔空望着。陶承柏上一次一句话没有多说,只是拦着不让郑陆打人,事后就被郑陆气了那么久,这回情况更严重,要是说错了话表错了态度,指不定郑陆在心里会气成什么样。话说回来,他也觉得大表姐这次做得真是大大的不妥,自己一走了之就算了,还搅得两家人都不得安生,明知道他和郑陆好,明知道他肯定是向着郑陆的,还非要将他也拉扯进来。她的脑回路因为郑连山的无情是不是被堵住了也未可知。 可惜眼神并不能将他的心意明确地传达给郑陆。殊不知就算他今天一个字都不讲,光是站在这儿,郑陆就连带着将他怪上了。其余那些人都是外人,不管怎么吵啊闹啊的,即使羞愤难当,郑陆都可以冷漠视之,只他一个不同。郑陆见他进了院子,心里顿时就开始往上拱火。他gān嘛要来?这么丢人的场面郑陆最不想让他看见。 另外,H市的事情当事人只有四个,难道陶华清已经无所谓到会把自己的丑事往外说的地步了吗?如果不是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陶承柏了。女儿离家出走了,他大姨伤心欲绝想找有妇之夫的郑连山算账又苦无证据的同时,陶承柏一时心软难免就同仇敌忾了,这种情况是可以有的。 郑陆在羞愤恼怒之余,也不想听他到底会向着谁,一转身就进了屋。心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委屈着,所有难过的事儿此时四面八方地汹涌而至,好像都找着了出口似的,就是要怪他,都要懒在他身上。心里因为有了这样近似无赖的想法,之前对着父亲,对着外人qiáng装的冷漠便纷纷退散了,难过伤心紧跟着就开始往上翻涌。郑陆上了楼,怀着满腹心酸慢慢踱到了父母房门口,就见母亲神情木然地端坐在沙发里,一手搭在父亲的脖颈上。郑连山此时挺直脊背跪在她脚边,紧揽着她的双腿,将头埋在她怀里。 一家三口,此情此景真算得上是个悲情的场面了,郑陆便再也没忍住这些天来积攒在他泪腺里的一串眼泪。 陶承柏见郑陆走了,几次张嘴想喊他,又碍着盛怒的亲戚没能出声。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陶承柏获赦一般赶紧接起来,嘴里不住嗯嗯,跟着就转过了身,急三火四地跑出去了。一众人见证人跑了,便又各自吵吵起来。 ——出来了。 ——唉,两家人在这拌嘴,你今天就不该来的。 ——我知道,就是不放心郑陆,想来看看情况。 ——行啦,赶紧地去医院吧,找你姥爷。 经郑光辉这么一说,陶承柏立即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光辉,这边你好好看着郑陆啊。 ——还用你说啊。 陶承柏挂了电话,狂奔到家一口气都不带喘的,跳上车,就往人民医院飞驰而去。 陶承柏气喘如牛地跑进医院病房,姥爷正卧在chuáng上听收音机。他一拳把收音机砸得没了声响,在姥爷的瞪视里连说带比划三言两语地就把陶华清跟郑连山的事儿说清楚了,"姥爷,大姨现在正跟郑陆家里闹呢,两家亲戚都在那呢,估计再过一会,大舅小舅都要过去了,这事儿真是大姐的错,她还非把我也扯进来。"陶承柏抓着姥爷的手,急急抱怨,"姥爷,你赶紧管管吧,现在郑陆那个狗东西指不定气成什么样了,估计好几年都不要理我了。" 姥爷听至此已然气到chuī胡子瞪眼了,原来家里出了这等大事,一个个都还瞒着他呢。用不着陶承柏求着,立马就要给大女儿打电话。 "你还有脸去人家闹?现在就给我回来。"电话一接通,姥爷上来就是这么雷霆一句,就听得电话那头是一片吵吵嚷嚷。大姨先是楞了一下,跟着就泪眼婆娑了: "爸,华清她离家出走了你知道不知道?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啊现在。我好好一个女儿,要样有样儿,要品有品的,就被他这个道貌岸然的老流氓给祸害了,我怎么能就算了啊我。"大姨说着拧了下鼻涕,接着指天拔地来了一句:"我不能让他安宁。" "糊涂!"姥爷说着用劲在chuáng头小桌上拍了一把,"就知道自己伤心了难过了,你怎么就不替孩子想想。华清难道一辈子就不回来了?郑陆那孩子就不用上学读书了?你现在弄得人尽皆知,自己脸上不好看不说,弄得孩子以后都没法见人了。华清是小孩子么?不知道郑连山有老婆孩子?她从小就被你们两个宠得无法无天的,现在出了这种事,你不好好反省还要搅得别人不得安生,我看华清就是被你教成这样的,永远只顾自己不管旁人。"姥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加上气得心口乱颤手指发抖,刚说完就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把陶承柏和电话那头的大姨都吓得不轻。大姨在那头担心地直叫唤。 "你不想气死我,现在就给我滚过来。"姥爷一边咳一边喊,陶承柏单腿跪在chuáng沿上,一个劲抚着后背给姥爷顺气。他这几个姨别的先不说,在孝字上面都是个顶个的。 姥爷说了这么重的话了,大姨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此时也只能先偃了旗鼓,况且姥爷说得实在在理,她闹得大了,将来女儿回来了背地里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于是大姨便偃旗息鼓了,两手各自抹了一把眼泪,气不忿地带领一队人马鱼贯而去了。 这场闹剧至此总算是有了了结了。院子里刚还闹哄哄的,瞬间便走了个gān净。只余几个闲闲地看热闹的老妇女远远地还在巷子里站着。 郑光辉立在走廊底下接了老婆的电话,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就挂了。郑连河和大婶娘跟家里两个叔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愁眉苦脸外加唉声叹气。 "唉,我这个糊涂弟弟。"郑连河叹一声。 大婶娘因为刚才跟人讲理讲得口gān舌燥,累得慌,此时便歪在了沙发上,她抬手一指郑光辉,动作很大声音却很轻:"你上去看看。"她又指指楼上:"去看看郑陆,这会子恐怕要气坏了。你去跟他说说话,排解排解。"她知道郑陆跟钟玲一样心气高,别看平时懒懒散散说说笑笑的,其实很多人都有点看不上眼。可是现在家里头却遇到了这种丢人的事,她怕郑陆一个人闷着,长久了别是要憋坏了。 郑光辉进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咕咚一气喝完。然后三两步就跑上了二楼。两边门都关着,寂静无声。 他推开门,看见郑陆一人垂首张腿地坐在chuáng沿上。走进了才发现他的手机在一边被褥上不停震动。郑光辉估计那头是陶承柏。便往他身边一坐,自作主张地接了起来。 那头陶承柏显然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遍了,急得不行。郑光辉嗯嗯啊啊地跟他说了几句,让他放心人正气着呢先别打了,如此说了两句就挂了。 郑光辉先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捋了捋郑陆的后脑勺,是个安慰的动作。 "婶怎么说的?" 郑陆缓缓摇了摇头,眼睛盯着虚空里的一点,半响才小声说:"恐怕是想离。" 郑光辉无言以对,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兄弟两个如此一动不动地静坐了一会。 "哥?" "嗯?" "你说男人gān嘛非得出轨啊,就那么守不住吗?" "你问我?我没gān过这事,还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不过",说到这里郑光辉把头歪到一边,做出了一点嘲弄的表情,"就我知道的我身边的那群混蛋玩意,凡是结了婚的,没几个是手脚老实的,他们都说是因为生活太一层不变枯燥乏味。其实这全是他妈的借口。" "男人本性就是如此善变,追求新鲜刺激。" "对。" "那你觉得如果两个男人在一起能长久吗?" "啊?"郑光辉看了一眼仍是一动不动的郑陆,不知道他怎么能问到这上面来了:"两个男人在一起,那散的速度还不得是正常人的二倍啊。" 郑陆听了郑光辉这一番没有任何根据的言辞,也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没有人做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睡觉,没有声音和动作,空间也几乎失去意义,所有的一切都被用来思考了,所以时间在郑家过起来就变得非常之慢,堪称名副其实的度日如年。 郑妈前前后后地想过以后,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两大箱子,既然离婚谈不妥,那她只好先回娘家去了。说是回娘家,其实家里也已经没有人了。父母早就不在了,两个姐姐嫁在外地,一个小妹妹在澳洲。这样也好,回去了也不会丢人。 郑陆今年是毕业班,最关键的时候。钟玲现在实在是不能忍受和郑连山呆在一块,只要看到他脑子里就是一些自行想象的混乱画面,简直能让人气到发疯。否则她一定会陪着儿子的。 她本是两天前就要走的,只是被郑陆给耽误住了。大伯大婶娘郑家家下的叔伯又都轮番着来劝她。郑陆将自己的东西也都收拾了,老妈如果非要走,那他就要跟着。走哪跟哪。他不能把老妈一个人丢在老家那个没有人的冷清的房子里。他得陪着她。 何况现在这个家,如果只有父亲的话,他也实在是不想再呆下去了。 ☆、37 三十七章 因为女儿的事情而大动肝火的姥爷,当天下午就嫌腿上摔裂的地方疼,到了晚上的时候简直要疼得老人家无法忍受了。重新进行了一番检查又拍了片子,原来是白天动作太大动到了伤处了。这下陶承柏和大姨一起都变成了罪人了。 看姥爷害疼的样子,陶承柏心里委实难受,默默在病房寸步不离地守了姥爷好几天。其间无数次给郑陆打电话都没有回应,不是郑陆故意不接,而是电板没电以后他根本就没有给手机充电。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陶承柏以拿寒假作业为由去找郑陆。从那天郑陆看到他掉头就走到后面总不接电话的情形来看,郑陆生他的气是肯定的了,虽然陶承柏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冤枉。他想这么几天过去了,情况总归应该是会好一点儿了。郑陆如果还是气他不理他,那他就当面认错一直缠到他和自己说话为止。 在陶承柏心里想来,他和郑陆之间没有什么矛盾是化解不了的。 陶承柏一路胡思乱想地设想了各种情况,然而独独没有想到,郑家居然没有人,大门紧锁。 陶承柏靠在机车坐垫上chuī了一个小时的冷风也没有等着人,然后他就给郑光辉打了电话。响了几遍也没有人听,就在陶承柏要按掉的时候,郑光辉又像掐准了似地接起来了。从声音就能听出来,郑光辉此时已经慌乱到一定境地了,说出来的话全是颠三倒四的,原来是甘萍萍刚被推进了产房。 "我,我,我现在就是紧张啊,她好像很疼啊,叫得我肝儿抖,怎么办啊……要不要给医生送红包啊,哎呦,我,我,我问你也是白问……"郑光辉紧张得几乎变成了一枚结巴,陶承柏见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好跟他问些不相gān的,安慰他别担心,女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如此说了几句才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郑光辉又无头苍蝇一样在产房门前来回拱了好几圈,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眉头打结地听着里面的惨叫声,脑袋里开始了各种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至此也没有分一点脑子想一下陶承柏刚打电话来到底是要gān嘛的。 陶承柏郁郁不乐地刚回到家,迎面就遇上了收拾好东西正要出门的大哥大嫂。然后不由分说地就被王晓璇和陶承业联手押上了车。汽车都开出了锦绣县城了,陶承柏还在嚷着要下车呢。 王晓璇完全是一片好心,郑陆家的事她也听说了,她见陶承柏这几天总是一副垂眉耷眼鬼哭神愁的模样,就和陶承业商量着拉着他出去散散心。分开几天,两人都消消火,回来正好开学,就又能跟之前一个样了。 陶承柏尽管心里是十二分的不乐意,此时也只能躺在后座上gān瞪眼,一路闷闷不乐,如此这般到了飞机上还是个不言不语的模样。 陶承业跟王晓璇自然并不是专门出去玩的。王晓璇年轻的时候因为陶承业流过一个孩子,身体大大地受了损伤,疑似不孕。这次他两是提前预约了北京的一家妇科医院。 陶承柏跟着大哥大嫂晚上就到了北京。第二天到预约好的医院给王晓璇做了身体检查并做了一个输卵管疏通手术。医生说如果两个月以后还是没有怀孕的迹象,可以再回来复检。 稍事休整,三个人便开始了北京之旅。陶承柏每到一处,便想着以后定要和郑陆一起再来一次,景由心生,于是身边的事物似乎都变得格外可爱起来,如此一来情绪也渐渐高涨,待到回程的时候,陶承柏的心境与来时已经大不相同。 这么多天不见郑陆了,他实在是想得很。简直是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回到了锦绣。先跟着陶承业一起去医院看了姥爷,在病房里,陶承柏像吃了弹簧一样屁股坐不住凳子,嘴上和人说着话呢,脑子早不知道已经飞到哪里去了。 陶承柏从医院出来,怀揣着满腹的想念一团热风一样刮到了郑陆家门口,然而家里竟仍是没有人的,天此时已经擦黑了,院子里黑黝黝的显得格外寂静。 这是什么情况?打郑陆的电话仍然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陶承柏热气腾腾地站在了chuī着冷风的巷子里,心里闪过了一丝惊慌:事情很不对劲。他垂着手往巷子两头望了望,略略站了一分钟,然后毫无预警地转身奔了出去。 陶承柏一口气跑到郑妈的店门口,就见卷闸门锁得结结实实,正中间一人高的地方用宽头透明胶带粘了一张店铺转让的广告,日期正是他去北京的当天。 陶承柏一边喘息着,有些茫然地将广告内容读了出来,似乎唯有通过耳朵来听一遍方能同嘴巴眼睛一起准确确认其内容。 陶承柏热得穿不住羽绒服,他将衣服脱掉随手扔在了路边的马路牙上,往衣服上一坐,抚了一把自己已经汗湿的前额,低下头开始打电话。 首先是郑爸郑妈,电话响了很久,均是无人接听。接着是郑光辉,这次到是很快就被接起来了,并明确地给出了答案:二婶娘要离婚,已经回娘家了,郑陆也跟着去了。 "郑陆也跟着去了。"陶承柏嘴上跟着他的语速重复念了一遍,楞楞地盯着自己左脚的鞋带,半响抬起头来,正和斜对面驶过来的一辆大卡的车灯对上了,顿时要被这阵qiáng光刺瞎了双眼。 于此同时,郑陆和郑妈正在新班主任于老师家里做客。于老师身材微胖,长得一副面慈心软的和善模样。她今年五十岁执教快三十年了,把毕生jīng力都奉献给了锦莱五中。 "老郑现在连孙子都抱上了,我们当年一个班的同学估计都没哪个能比他快的。"于老师说起老同学郑连河总是一脸小促狭的表情,仿佛手里正掌握着他的一些过去的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似的,"哎呦,光顾着说话了,到了饭点了,郑陆妈妈晚上就在这吃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不用客气。" "不了,晚上家里头还有事儿呢。也叨扰了一下午了,那咱们就先走了,以后郑陆就麻烦您了于老师。"郑妈和郑陆一起站起来道别。于老师又再三挽留,郑妈又再三拒绝了。 三人且走且说地到了院门口,郑陆又规规矩矩地给于老师鞠了一躬,如此方才随郑妈走了。 锦莱县比起锦绣就小的多了,母子两个也不坐车,就打算这么慢慢地走着回去。从五中的教职工大院里出来,对面便是学校的大操场,再往前就是五中的教学园区了。天寒地冻的,此时操场边的篮球架底下竟然还有人在打球,虽然离得远又乌漆麻黑地看不见,但是能听到咚咚的拍球和投篮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到天空像一块大丝绒布,没有星光黑得纯粹。看得久了,会令人有一种正置身梦中的错觉。 郑陆此时想念起了陶承柏。不知道他现在在gān嘛呢。 郑陆快走两步,追上了郑妈,捞起她被风chuī得有些凉的手,一把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能这么快就把学籍转过来了真亏了你大伯。"郑妈侧过身来用另一只手给郑陆把绒线帽子往耳下拉了拉。 郑陆把头别扭着歪在了老妈的肩膀上,很认真地说道:"妈,你别担心,学习成绩好到哪儿都一样考,学习成绩不好在哪儿都考不好。我会好好用功的。" 郑陆只是简单的安慰的两句话却又戳中了郑妈的伤心事,她在昏暗的路灯里瞬间就cháo湿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头往一边歪了歪,碰在郑陆额上。事情转眼间就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她在寒冷的冬日夜晚走在这条陌生的灯光昏暗的水泥马路上,那些满足,幸福,伤心,眼泪以及难堪,所有的前尘往事真如梦境一般遥远。唯一真实的就是还有儿子在身边陪伴安慰她。 母子两个慢慢悠悠地也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房子是个前后两进的院子,因为是老房,格局都比较紧凑,人少住着倒正合适。 吃完饭,郑陆破天荒头一回抢着要刷锅洗碗。又耐心地陪老妈看了一会电视才回房。 郑陆钻进被窝里,开着chuáng头灯看书。心不在焉地胡乱翻了两页,终于还是将手伸进了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郑陆将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摆弄了几回,最后在愁肠百结的犹豫中开了机。如心里预料的那样,瞬间就蹦进来无数条短信,差点将手机信箱塞爆。 郑陆往下缩了缩,在温暖而黑暗的被子里慢条斯理地将短信一条一条点开,全是陶承柏拨打他的手机的短信提醒,竟然有一百多条,结尾无一例外是公式化的:请收到短信后,立即回复。 短信还没有看完,手机突然一阵震动,倒把郑陆吓得心里一抖。 屏幕上闪烁的正是郑陆前段日子刚给陶承柏替换的名字混蛋二字。 郑陆从鼻管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一转手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然而手机此时已经疯掉了,从能打通的那刻到现在十几分钟了,就没有停止过震动。 电话一直在震,郑陆的眉也越皱越紧,心里渐渐就抽筋似地疼起来:很显然打电话的那个人此刻业已魔障了。 郑陆一下从被子里挺身钻了出来,掏出嗡嗡震个没休的手机搁在腿上,手指轻划,吭一声响之后,终于让它安静下来。 还以为接通了陶承柏会立刻bī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人在哪里什么的,郑陆都做好了准备了,没想到,半天手机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郑陆疑疑惑惑地把手机搁到耳边,这才听到了那边急促粗重的喘息声。 陶承柏像条被人掐住腮的鱼一样张大了嘴开始拼命喘气。他要被自己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憋死了。郑陆不说一声走了,竟然真能就这么不跟他说一声,就转学了,离开了,现在开机了他一直打一直打差点要将手机键盘生生捏烂,而他就是不接。 好狠的心。 他此刻垂首坐在郑陆家院子门口的石台阶上,大敞着衣襟,额前的头发都已汗透了,凌乱地拧成一股,完全没了造型,脸上的神色是奔波以后的极度疲惫,眼神忧伤,看上去正是一副十分恓惶的模样。 "郑陆,你好狠的心,就这样折磨我……"半响电话那头陶承柏轻轻地吐出了这么一句,好熟悉的一句话,陶承柏以前对他说过。然而此时这声音里竟是隐隐有了一点哽咽。 ☆、38 三十八章 郑陆无论怎么和他闹脾气,打他骂他,陶承柏都甘之如饴,他喜欢他,就是控制不了那种想尽自己一切所能去疼他宠他的心情。然而现在陶承柏很难过。从未有过的沮丧。他举着电话坐在石阶上,望向远处的几盏路灯,忽然就生出了一些自怜自艾的感觉。 在得知郑陆竟然一声不响就消失就转学的那一刻陶承柏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在心急火燎地往这个地址赶来的路上他急得身上一层层往外冒汗;在无论如何都无法接通他恨不得甩手将手机砸烂的刚才,心口淤塞地他透不过气来。 一路上,他一直都在自动逃避去想这个问题:在郑陆心里,他其实到底算什么?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是可以保护他宠爱他的哥哥?在完全进入郑陆的那一刻他曾在心底狂喜:终于是我的了,他以为他和郑陆的关系已经是亲密地胜过了这世上的一切人,原来没有,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陶承柏自行发明了一个死胡同,并且钻进去就出不来了:郑陆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他,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喜欢自己,和他在一起也许只是打小的习惯。因而从他的世界消失也可以不必打招呼,反正自己总会腆着脸跟上来的。 于是陶承柏此刻便被一种名为患得患失的沮丧情绪魇住了。电话里半响依然是没有声音,他怔怔地收回目光,默默地站了起来,转身看着身后的小院,后面的窗户里隐约透出了一些亮光。其实这到底是不是郑陆的新家他也不能十分确定,郑光辉说了一个地址,他就一路狂奔过来了,天黑路生的,也许找错了也不一定。他坐在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的门前伤什么心难什么过呢?郑陆此时就在电话彼端他也照样无法得到他的一句话,就算找到了住处又能如何,郑陆也不会理他也不会见他。他的郑陆,发起脾气来总是这样的,不理人。 明明说好了以后不管怎么生气也不会不理他的。 "我走了。"陶承柏颓然呼出了一口气,对着那头几不可闻地说出了这几个字,然后用手指轻轻一点,挂断了电话。他今天从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跑到现在,忽然就觉出了累,身心俱疲的累,又冷又饿。刚才被汗透的衣服如今都冰冷地贴在身上,他不由自主地拢住衣襟,有些筋疲力竭地向前面的黑暗里走去。 这头的郑陆咬断了嘴硬是没有憋出一个字来。陶承柏的那句狠心其实就已经让他心软了,气归气,但是这么些天没见心里肯定还是想的。他跃跃欲试地准备着要先痛快地骂他一顿再说,就等他开口讨饶了,然而屏息静气地等了半天,就在他耐不住性子快要发火的时候却等来了陶承柏有气无力的一句:我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郑陆突然一愣瞪大了眼,瞬间明白过来了,跟着一个鲤鱼打挺就从chuáng上跳了起来,抓起外套往身上一裹,急匆匆地穿过两进院子就冲出了门。 在门前那条没有路灯的紧窄的水泥路上,两个人因为选了不同的方向,一个向着亮一个向着暗,于是在这个夜晚就这么着一快一慢地背道而驰了。 郑陆自然没有找着人,他出来得匆忙,腿上也只穿着一条睡裤,在寒冷的大街上胡乱跑了一阵,不死心地握着手机站了很久,陶承柏的电话不管怎么打都是已关机。 竟然一转脸就关机了。 郑陆气红了眼,最后冻了个半死,僵手僵脚地爬回被窝里:陶承柏这是发火了,竟然跟他发脾气了。委顿在被子里,郑陆又委屈又伤心,最后哆哆嗦嗦地想:你生气不理我,我也不要理你了。以后都不理你,让你后悔一辈子。 很快便开学了,两人于是各自怀揣着自以为是的悲惨心思开始了没有对方的崭新生活。 郑陆的转学在同学们之间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也不知道是谁得知了事情的内部消息,只稍稍那么一散播,大家反而都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人来跟陶承柏问东问西。 陶承柏表面看起来也和从前没什么大区别,该打球打球该学习学习,只不过突然间就改走忧郁路线了,让亲戚朋友们一时都有点适应不良。陶承柏的郑陆缺乏症具体表现为:不管地点场合,不定时地发呆走神,不定时地无jīng打采,在病房看到大姨尤其没有jīng神连招呼都不想打,给姥爷削水果能把手指头割破,早上起得贼早,晚上却开始惯性失眠,打手枪也已经不起作用,撸完了还是睡不着,于是便爬起来qiáng迫自己看书学习,以此打发失眠的时间,以致于后来第一次月考的时候陶承柏轻轻松松地就考了个年级第一名。 陶承柏如此苦撑苦捱地过了大半个月,简直熬到了人比huáng花瘦的地步。于此同时,郑陆在新环境里一切都适应良好,他现在才终于了解了蒋培文当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除了用功读书便是帮老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周末陪着老妈到处去看店面,钟玲在锦绣的店面已经转出去了,现在准备在锦莱再开一家。虽然走的时候郑连山硬是把家里的存折给了她,但是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郑陆还要上大学,生活处处都要开销,不做事可不行。 就在郑妈的店铺地址定下来的时候,郑光辉打电话来,说要来接他们娘两个去吃孩子的满月酒。郑妈不愿意见着郑连山,也不用人来接,这天便让郑陆带着一枚小金锁一个人过去了。 锦莱离锦绣实在不算远,坐车的话一个小时而已。 酒席是摆在饭店里的。郑陆先到大伯家尽情摆弄够了大侄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和甘小雅一块坐了车往饭店去。 郑陆刚在餐桌上坐下,就听到郑光辉在门口说话的声音:"承柏你怎么才来,人都齐了马上就开席了。郑陆在最里面那桌坐着呢。" 他的耳朵专门对陶承柏的名字敏感似的,屋子里几桌人闹哄哄的,郑光辉的话他竟听得真真的。郑陆在座位上动了动,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很快的身边的椅子被人拉开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很不熟悉的身影在旁边坐下了。 不是他!郑陆心里一顿,先是过分明显的失落,接着便是一阵揎拳捋袖的怒气,陶承柏你好样的。郑陆胳膊肘拄着桌子,一手扶住腮帮子,一手操起筷子对着面前一盘"经叼"——经得住筷子叼,就是花生米,豆子之类——就发起火来,别的菜完全不感兴趣,只对这盘菜下手。一口气竟吃了半碟子,手来来回回地不停歇差点叼抽了筋。 开始上热菜了,面前的"经叼"换成了白灼虾,这道菜郑陆是很爱吃的,然而此时并没有一个陶承柏来给他剥虾肉,郑陆越想越气,脑子里单方面跟陶承柏开了战,赌气夹起一个送进嘴里,囫囵嚼了两下,连头带尾巴整个吞了。 好难吃。就在这时,郑陆的两只耳朵忽然竖了起来,自动变成了收集特殊信号的雷达,因为在杯盏jiāo错的杂音里听到了陶承柏说话的声音: "你有没有去看小宝宝?"甘小雅笑眯眯的。 "还没去看,不过买了礼物了。"陶承柏声音不大,不快不慢。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发现,怎么说呢,怎么感觉你jīng神不太好的样子,高三的学习压力太大了吧,我明天就高三了,想起来……" 甘小雅还在说,然而郑陆全没心思去听她的感想,此时只是非常想转身看一看,陶承柏的jīng神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法。 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而且还是吵架中的状态。他不好肯定是因为自己。然而长久地处在被宠爱的地位的郑陆,此时磨不开脸主动转身去瞧他一眼,只心口不一地咕哝了一句:活该。 "郑陆?"甘小雅此时隔着桌子甜甜地喊了他一声,"你看承柏给毛蛋买的小锁,跟你送的哪个好看?" 你两什么时候变这么亲密了,承柏也是你叫的?才见了几面啊?郑陆虽然心里不慡,面上却不显,自自然然地转了身,目光溜过甘小雅和她手上举着的长盒子,轻飘飘地就瞄到了她旁边的陶承柏身上。 陶承柏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面上,乍一看上去人仿佛是清减了不少,目光没有表情锥子一样直直盯着他。郑陆顿时被他扎了一个激灵,立即对着他就翻了一个气哼哼的白眼,伶俐地又把身体转了回来。 这下更是吃不好饭了,面前的虾撤掉换上了一条鱼。郑陆又托起来了腮,一边魂不守舍地想着陶承柏都瘦了,一边操起筷子来回夹鱼肉往嘴里送。 然后忽然间发生了一间很悲催的事情,他被一条大鱼刺卡住了。 ☆、39 三十九章 被鱼刺卡住了以后,一般有好几种应急的办法: 用大量的馒头米饭直接掖下去;喝上半瓶醋,等刺软化了以后用食物顺下去;用手指头刺激咽喉催吐,把刺倒扒出来。 郑陆在发现自己被卡住了以后,飞快地"操"了一声,苦着一张脸站起来就直奔了洗手间。扒在洗脸台上对着水龙头,使出一指神功,跟孕吐一样呕了半天,最后弄了个涕泪横流,刚吃的菜倒是扒出了不少,刺却还结实地卡在喉咙里,是真正的有梗在喉,连咽口唾沫都疼。 郑陆弓腰耷背地一手撑着台子,一手抄着水略略洗了一把脸,刚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了正站在身后的陶承柏,正拧着眉,担忧地望着他。郑陆本是被卡得十分不舒服,现在更是突然间就变本加厉地难受起来。 陶承柏看他红着鼻头眼睛竟像个刚哭过的模样,心里便疼得不得了。见他转过身面色不善地错开要走,只能动弹一步,将他拦住,居高临下地低声吐出几个字:"怎么了?"听着倒是个无可奈何的口气。郑陆耷拉了一下眼睛,把脸转向一边,半响终于赌气似地回了一句:"你管不着。卡死了正好,反正也没有人稀罕。" 联想起刚才酒席上新上的菜,再看看郑陆现在的样子,陶承柏倒是立刻领会了郑陆这句话的意思:他这是把鱼刺吃嘴里去了。 这还得了。陶承柏心里登时就着急起来,立刻把之前的那些纠结全抛去了脑后,抓起郑陆的手腕子,转身就把人往外拖。 郑陆拖着腿不愿跟他走,气哼哼地让他放开。陶承柏手上一个用力,郑陆就听自己手腕子被拽得"咔"响了一声,脚下也打了一个大趔趄。 "疼死了!手要断了!"郑陆站稳了以后气急败坏地抬脚就踢他。 陶承柏的力气郑陆挣是挣不脱了,在饭店里也不好大声叫嚷。他照着陶承柏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捶了好几拳,发现他是个无动于衷的模样,于是折腾了两下也只能老实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拖出饭店,陶承柏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对着福克斯一按开了锁,然后转过身把郑陆拽到怀里,连拖带抱地把人弄上了车。 一路上,陶承柏一手开车,一手握着郑陆的手。只要郑陆稍微用劲要把他甩开,他便五指用力往里收,简直想把人骨头捏碎。郑陆要气死了,陶承柏现在已经完全不听他的了,他调转身子,把两只脚抬上来,伸过变速杆,一齐踩到陶承柏肚子上,嘴里骂道:"混蛋,让你欺负我。" 陶承柏只是握住他的手,别的随便,至少郑陆还知道要把鞋脱掉呢。 到了医院,陶承柏拖着人挂了急诊,因为是饭点人已经很少了,很快医生便给安排了喉镜。 郑陆没有做过喉镜,直觉就不是个好玩意儿。他坐在怪模样的大椅子上,翻着一对杏仁眼愤愤地瞪着站在面前的陶承柏。 "疼吗?"陶承柏低头问他,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后脖子。郑陆不自觉得就要嘟起嘴来,虽然刚才他实在可恶,但是现在在没有人的小房间里,陶承柏这么温温柔柔的,让他忍不住就想撒起娇来。 医生这时候推门进来了,是个身材瘦条的女医生,带着眼镜穿着白大褂一派斯文模样。 "张嘴。"女医生看着斯文动作起来却有几分粗野的气质,堪称典型的柔中带刚。她拿起旁边仪器上的一个类似于喷嘴的东西,伸进郑陆打开的嘴里,对着喉咙部分咵咵就是一阵猛喷, "含住啊,过两分钟吐到这个桶里。"jiāo代完毕,医生就开始操弄旁边的仪器了。郑陆渐渐就觉得嘴里木了,舌头僵得像条死肉一样,咬一下也不觉得疼。 "张嘴发ao音,一直发ao。"医生用一块折叠得很整齐的卫生纸托住了他的下巴,将一个看上去就很吓人的带摄像头的铁棍往郑陆的喉咙里捅。郑陆立刻就无法忍受地要呕吐起来,并且涕泪横流,妈的,这就是一指神功的升级版啊。 结果郑陆是属于喉部敏感型的,铁棍捅不进去。医生只好又对他狂喷了一气麻药。 过程总之是异常曲折的,好在结果挺令人满意:最后从喉咙里取出来一根细长的鱼刺。 郑陆没jīng打采地歪在副驾上,好家伙这一通罪给他受的,就觉得自己嘴巴已经整个快没了知觉。任陶承柏一溜烟地把他带回了家。 把车在车库里停好,陶承柏转到郑陆这边,开了门,蹲在地上,摸了摸他的腿:"嘴巴好点没?" 郑陆把他的手踢到一边不算,又一脚将他蹬得坐到地上。然后整个人转到另一边去了。 陶承柏叹了一口气,弯着腰钻上了车,把郑陆硬扯到自己腿上抱着,像抱小孩一样,并把脸埋到他脖子里深深嗅着。郑陆还要挣胳膊踢腿的不老实,陶承柏对着他的屁股狠狠揍了两下,嘴上却是温柔的:"别动,老实让我抱一会。"郑陆撅嘴撩舌地哼了一声。 两人如此静静地坐了好大一会。这么久没有见了,彼此着实是非常想念对方。 慢慢地陶承柏的嘴便不老实起来,贴着郑陆的脖子一点一点地往上吻,含住耳垂吸允,终于亲到了嘴唇上,舌头伸进去就是一阵狂翻乱搅,郑陆就觉得嘴巴更麻了,脑袋也有点缺氧。 陶承柏抱着人一抬腿下了车,然后一鼓作气地把郑陆抱上了楼。进了门直接落锁,陶承柏刚转身便挨了郑陆一巴掌,他也毫不在意,抱住人就一阵猛亲,踉踉跄跄地把人弄到chuáng上,在被子里三下五除二便将两人脱了个七七八八。陶承柏让郑陆两只冰凉的脚环到背上,伸进自己的毛衣里捂着,把人抱进怀里,对着郑陆的脸蛋飞快地亲了几下,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我想你想疯了。" 郑陆被迫跟他对着眼儿,陶承柏的眼珠子黑沉沉的,带着点急不可待,郑陆心里暗暗地喜悦。虽然他早看透了陶承柏的心思,"你气我来着。"他口不对心地抱怨。 "我错了,都是我错,别气了。"陶承柏认完错,一口亲了下去。 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两人这么久不见,又是刚刚讲和,正是情到浓处,虽然郑陆心里对上次的经验还是心有余悸,最后还是遂了陶承柏的愿了。 这回两人是面对面,进入的过程,郑陆依然是不住叫疼,他觉得疼便要去拍陶承柏巴掌,这个体位到顺手得很。最后他只觉得自己要被活活胀死了。 陶承柏一面亲,一面慢慢做那水磨功夫,浅出浅进,如此这般熬了许久,郑陆那里才松懈下来,陶承柏忍出了一背脊的汗,把住他的小腰,将郑陆两条关溜溜的小腿搭到结实的手臂上,渐渐用劲,到最后终于是大开大合。 郑陆直接被顶得受不住地求饶,陶承柏身qiáng体壮的,家伙又大,力气更大,几乎要将他顶散架了。被子立刻便热得盖不住,陶承柏不耐烦地将其往边上一扯,底下的风光便一览无遗了。 这对于陶承柏来说不啻于火上浇油,他一手套、弄郑陆的命根子,一边盯着那处风景,越发掌握不住力道,大chuáng也跟着晃dàng起来,最后gān得郑陆长长的睫毛上各卷了两颗大泪珠子。 郑陆昏昏沉沉将睡未睡之际,就觉得已经麻木的下面被热热的毛巾慢慢擦拭了。光溜溜的皮肤贴着被子有点冷,他不高兴地想:早晚得被他gān、死。 一时有个温暖的胸膛从后面靠上来,郑陆自动转个身,把脚伸进陶承柏双腿间,两手也到处去找热乎地,最后握在了陶承柏热乎乎的命根子上。 陶承柏到不很困,就是想陪着郑陆睡午觉。他把郑陆搂在怀里,下巴颏抵在他头顶心上,静卧很久,再次认命般轻轻叹了一口气。 郑陆是被饿醒的,中午还没怎么吃呢就被卡了鱼刺了。一睁眼,看见陶承柏穿着毛衣靠在chuáng头玩电脑,一摸下半身还是光溜溜的。 "醒了?"陶承柏笑着把手伸进被窝,握住郑陆捣蛋的手。 "承柏,我饿了。"郑陆改而抱住他的大腿,有点像小孩撒娇。 陶承柏想了一下自家冰箱里的东西,"吃蛋炒饭吧,还有酱牛肉。" 陶承柏套上裤子取了利息——郑陆一个吻,欣然下楼做吃的去了。郑陆在温暖的被子里蜷作一团,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下是醒透了。 还是有陶承柏好啊,他斜着歪在枕头上,眨巴眨巴眼睛,从心底里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这没有陶承柏的一个多月,虽然陪着母亲,跟新同学们也建立起了朋友关系,学习也非常用功,但是心里总是觉得没着没落的,多少回了因为睡前一直在想他,所以梦里就见着了。 承柏肯定比我想他还要想我,郑陆肯定地想。 吃完饭,两人窝在chuáng上看电影,把上次买的那张亨弗莱鲍嘉的碟找了出来,不过两人并不好好地看,不时地要唧唧咕咕: ——手拿出来。好好看电影,你攥着我gān嘛? ——我的东西我还不能摸了。 ——一会硬了你给我gān啊? ——硬了咱两比比谁的大,谁大谁gān。 ——滚! ——郑陆? ——gān嘛?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以前是喜欢的,后来要被你气死了,所以不喜欢了。 ——你还能讲点理吗? ——我后来追出去都冻僵了,你竟然把手机关了。 ——是打没电了,不信你打上百个电话试试。 ——那你电话都打通了为什么不说话? ——到底是谁不说话的? ——好,我讲点理,前面都算啦,就说刚才你为什么不坐我边上? ——我是要过去的,结果那人在我前面一步,我总不能赶人吧。 ——总之我今天卡了鱼刺都赖你。 ——狗东西连这也怨我。 ——你要是快一点坐我边上我能卡上么,我今天连大马虾也没吃上…… 郑陆嘴里还要喋喋不休,陶承柏一翻身骑到他身上,堵之。 ☆、40 电脑上放着老电影,陶承柏穿着毛衣靠在chuáng头,而郑陆则光溜溜地裹着被枕在他肚子上。两人一边看电影一边不时地唧唧咕咕。如此消磨了一个下午。 郑陆本想去看看姥爷,但是因为姥爷已经出院现在在他大女儿家静养而作罢。至于郑连山,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大伯家饭店里都没有见着人。他此时对父亲仍是颇多怨怼并不想回家去看看。 晚些时候陶承柏开车将郑陆送了回去,并把家里头chūn节时别人送的核桃,开心果,芦柑,饼gān糖果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吃食成箱子地往车上搬。郑陆爱吃零嘴,往年这些东西虽然摆在家里头最后也都是进了郑陆的嘴巴。 "gān嘛一下拿这么多?"郑陆手里剥了一块奶糖,欠过身来,将其塞进陶承柏嘴里。 "留着你慢慢吃。我下星期来再给你带,家里多着呢。"以后两人只能周末见面了,陶承柏想到这就觉得嘴里的糖也是苦的。 "前面往哪里拐?"天色早已经黑透了,这地儿陶承柏虽然来了,但是不能肯定到底要怎么走。 "就顺着这条窄窄的水泥路进去,这一段没有灯。看到没,门口有两个石台的那家就是。那天晚上你找的是这儿吗?"郑陆边说边转过来,正好看见了陶承柏脸上还没来及收起来的一个苦涩的笑,心里不知怎的立即难过地抽了一下,陶承柏当时肯定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他心疼地想,他让对自己几乎百依百顺的陶承柏伤心了,他记得当时陶承柏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哽咽了。 郑妈见了陶承柏是满面笑容,还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受之前那件事的影响。华清是华清,承柏是承柏,她分得很清。她见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也就放心了。郑妈高高兴兴地给两个孩子炒了几个拿手的小菜。 吃完饭陶承柏见郑陆竟然主动收拾碗筷,就觉得挺意外,便跟进了厨房,抢了水龙头的位置要替他洗:"水太冻手了,你边儿站着去。" 郑陆笑嘻嘻地一把抱住了陶承柏的腰,撒娇似的晃了几下。陶承柏乘机转过脸来,在他嘴唇上啜了一口。 因为下午的性、事,郑陆总觉得身上粘粘腻腻的,当时在陶承柏那儿偷懒没有洗澡,现在倒难受起来。这个老房子浴室修在前面的院子里,用的是太阳能,浴霸也是新装的。 郑陆拿着换洗衣服刚进浴室,陶承柏也跟着闪了进来,伶俐地关了门,把窗户上的挡帘也放了下来。 郑陆今天晚上因为一直怀着一种想要补偿陶承柏的想法,所以此时只是笑模笑样地看着他。 "后面还不舒服吗?"陶承柏一边脱他衣服,一边问, "胀死了。"郑陆翻他一眼。 "多gān几次,习惯了就不难受了。"陶承柏耍流氓腔。 "呸。"郑陆故意啐在他脸上。 热水打开,房间里顿时就热气腾腾了。陶承柏把给郑陆洗澡当成一种乐趣,不急不慢地上面搓搓下面揉揉,要么就是把人抱在怀里亲一阵,对着他胸前的两颗豆豆吸一会,很快小承柏便jīng神抖擞地顶在了郑陆的肚子上。陶承柏发现今天的郑陆特别乖,微微仰着头,随便他怎么亲,此时更是把柔软的舌头伸进了他嘴里,去挑逗他的。 "硬了,想不想出来?"郑陆咬着他的下巴笑着问他。陶承柏立刻抱着郑陆的腰把人狠狠地顶在了自己坚挺的家伙上面,盯着他的眼睛问:"刚才不是说还疼着么?" 郑陆对着他羞涩笑了一下,伸手一把握住了陶承柏,慢慢地套弄起来。一边低了头去仔细看。郑陆的手指白皙纤长,指腹柔软,此刻握在青筋bào起的器官上,别有一番视觉上的刺激。 "用嘴好不好?嗯?"陶承柏歪着脑袋去啜吸郑陆腮边上那一块水豆腐,有些气喘吁吁地发出了请求。 郑陆在陶承柏的期待中果然慢慢地跪了下去,捋下了jīng身上的皮,将一个光秃秃的小脑袋含进了温热的口腔。陶承柏响应似地嘴里立即发出了吸气的声音。看着郑陆白生生地跪在地上,屁股肉肉圆圆的,背部线条流畅,粉嫩的嘴唇间吞吐着他硬到发紫的家伙,他简直兴奋到要控制不了自己了。两手捧住了郑陆的脑袋,挺腰就要往那温软的口腔里抽、送:"嘶~~~~宝贝儿!" 水流冲到陶承柏肩膀上,激起无数小水花,郑陆被水珠子溅得有点睁不开眼,所以最后在陶承柏一阵快速抽、插突然拔出去之后他以为结束了,正想站起来,却被陶承柏一把蓐住了头发,脸顺着力道被迫抬了起来,跟着便有东西she到了脸上。陶承柏两手插到他腋下,立即将人从地上捞起来,搂紧了疯了一样吻他。 第二天早上,陶承柏天刚亮就起了,他得赶早回去上课。 郑陆困得睁不开眼,迷糊中就知道陶承柏要走了,走了就得好长时间看不着了。 陶承柏穿戴整齐了,单腿跪到chuáng上,在他耳边叮嘱:"零嘴带点在书包里,饿了吃。不过也不能光吃零食不吃饭。我给你打电话,不准关机……懒蛋,我得走了。"最后亲了一下,陶承柏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郑陆一下子睁开了眼,陶承柏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隐约听到了门口的车发动的声音。郑陆掀了被子就往外跑,出了大门的时候只见着了车尾灯在拐弯处一闪而过,只得抱着膀子哆嗦着关上门,牙齿打颤地钻回了被窝里。 曾经陶承柏以为在他的生活里时时刻刻都不能没有郑陆,其实不然,人实在是一种适应能力很qiáng的生物。慢慢地也被迫习惯了没有郑陆在身边的日子,想念的时候只能打电话,也gān过多次下了晚自习再开一个多小时去找郑陆的事,实在是百爪挠心地想,第二天早上再早早地起来,开一个小时赶回来上课。 时间到了三月下旬,又一次月考结束了,不知道是不是锦莱五中整体水平不如一中,郑陆在这次月考中全班排名前十,在新同学的眼里,他是个才貌双全的转学生。跟蒋培文通电话的时候,郑陆忍不住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周末过来一块吃饭吧?"蒋培文提议。 "朱肖然要请客啊?"郑陆随便猜的,眼看着他的生日要到了,巧的很,他和朱肖然是同一天。 郑陆调走以后,一帮子朋友还没有在一起聚过,这回蒋培文便提议趁这个机会一起吃个饭。 "他哪有钱,都花在刘飞倩身上了。我请客好了,我做兼职零花钱都花不完。" "我过生日哪有让你请客的道理。" "嗨呦,跟我客气上了。那就这么说了?" "嗯,到时候让承柏来接我。" 吃饭的地方是陶承业定的,就在箍桶街的分金亭大酒店,他一直把郑陆当自己弟弟疼,十八岁生日自然不能马虎,他跟陶承柏jiāo代吃的玩的都要捡最好的。兼之前段时间两家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他也有想要补偿一下的意思。于是让王晓璇又去给郑陆选礼物。陶承柏有私心也跟着嫂子去了,最后王晓璇按他的意思给郑陆选了一枚上好的玉观音。 这天,郑陆和陶承柏到的时候,一帮子人都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朱正涛逮着郑陆就先骂了一顿: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害我们要想死个人。特别是承柏,整个人都抑郁了,魂都跟着你跑了。没良心啊没良心。 说得几个人都嘿嘿笑起来。陶承柏也咧着嘴笑,只有郑陆一个人不好意思。 "诶,肖然,刘飞倩怎么没来?"郑陆赶紧转移话题。 "打住!"张翰立刻插、进来:"别转移话题啊。一声不响就走了,太不把我们当哥们了,大家说说待会得怎么罚啊?" "对瓶chuī一个好了。"蒋培文轻飘飘地接了一句,又把几人都逗笑了。 就在这时,包厢门开了,刘飞倩笑着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她的好朋友刘亚楠。 两个寿星被工作人员领到楼上点海鲜。一路上,郑陆对着朱肖然都没有好脸色。 "你不能怪我啊,又不是我让她来的。"朱肖然使劲拍了郑陆后背一巴掌,"再跟我翻白眼我可揍你了。"说完这句,朱肖然被边上带路的小姑娘瞄了一眼。 "刘飞倩不是你女朋友啊?"郑陆不屑地瞅他一眼,"自己女朋友都管不好。" "哎呦,你不知道,她特能闹,闹起来呀跟你有一拼。"朱肖然这句无奈郑陆听在耳里,仔细一掂量,忽然令他很想发笑。 朱肖然开始以为是大家凑份子,后来才知道是陶承柏的大哥买单。按道理说这一帮子人家里条件都不差,不过分金亭这儿的消费水平是他们学生还远远负担不起的。 郑陆不管,专拣自己爱吃的点了一堆,光大虾就点了两份。点完海鲜点冷盘热菜,然后是汤品,主食甜点。 刘亚楠和刘飞倩坐在一起,正对面便是陶承柏和郑陆。陶承柏完全当她就是一般同学不多看一眼。大虾上来了,陶承柏照例把尾巴上的肉剥好了给郑陆搁在小碟子里。面前剥了一堆虾壳,服务员上来给他换了两次碟子。然后要了gān净毛巾给郑陆擦嘴,再一根一跟擦自己的手指。 刘亚楠此时在对面已经看到呆住。 一行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差不多的时候,又提起了刚才的话头,朱正涛带头坚持一定要罚郑陆。陶承柏也不帮忙说话仰靠着坐在椅子里看着他就在一边笑。郑陆见他笑得可恶,伸手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陶承柏遂不及防地哎呦了一声,然后坐起来掩饰地说道:"我帮郑陆喝吧,郑陆酒量浅一喝就醉。"说着倒满一大杯红酒,一气喝了下去。 吃完饭一行人又转战到了顶楼的KTV唱歌,要了一个超大包厢。里面的影像设备都非常高端,几个人一齐挤到屏幕前坐着,人手一只话筒勾肩搭背声嘶力竭地搞大合唱: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让我们gān了这杯酒,好男儿胸怀像大海…… 一首接一首,几个人玩疯了。郑陆实在唱得渴了,转身下来找水喝。这下发现陶承柏不在了,刘飞倩和朱肖然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而刘亚楠也没了踪影。 ☆、41 陶承柏仰靠在沙发里看着屏幕前拿着话筒正摇头晃脑地乱吼乱叫的郑陆,一方面觉得他疯得可爱,一方面又被他吵得脑袋疼。他刚才可能酒喝得稍微有点急了,现在就觉得脸上隐隐地要发热。闭上眼睛又坐了一会,直到被暗中的一双眼睛看到心烦,只得假装不适出去透透气。 分金亭的顶楼格局是个大口字,中间一块地方铺了地毯,摆放了几套沙发椅。陶承柏刚坐下没有一分钟,刘亚楠就跟出来了。 自从初三的时候接触过一个假小子张可之后,陶承柏对待对自己有好感的女生的态度就是尽可能的少接触,该拒绝的时候绝对不会为了顾及对方自尊心什么的而心软。对于刘亚楠这种坚韧不拔型的尤其不能手下留情。 刘亚楠两个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在尴尬地坐了两分钟以后她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陶承柏仰靠在沙发里此时往下出溜了一点点,是个想要让自己放松的姿势。他稍微斟酌了一下言辞,"不是谁讨厌谁的问题,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倒让刘亚楠有些吃惊了,陶承柏竟然有喜欢的人,她周围都是和他关系密切的朋友,怎么从来没有人说过呢。她转头望向了陶承柏,是十分怀疑的口气:"你是故意编出来骗我的吧?之前你当面……拒绝我的时候也没有用这个理由。"刘亚楠转回去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真是委屈极了,一股酸涩冲上鼻尖,声音一时竟有些颤抖起来:"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做,我的脸皮还没有那么厚……我只是……我只是……"只是真心喜欢一个男生而已,难道这样也有错么? 刘亚楠说到这里仿佛是马上就要哭了,她今天长发放下来了,此时又低着头陶承柏看不真切,然而他也并不十分动容。只是叹了一声,耐心十足地接着说:"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他很久了。以前没有说是因为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虽然现在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不过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虽然他并不是很在乎我。如果这样说可以让你好过一点的话。"陶承柏绕口令一样接着说,声音里带着一点苦笑:"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他。只喜欢他。别人都不可能。" 刘亚楠听到这里撇了撇嘴巴,掉下了一颗眼泪,滴在蓝色的牛仔裤上印出了一朵小水花。伤心的同时也并不妨碍她脑袋里出现这样的想法:原来跟我一样都是傻帽啊。 "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你觉得呢?" "我知道。" "那最好。" "咱两以后能做好朋友么?"刘亚楠抬起湿润的眼睛,放出又期待又伤心的目光。 "现在就是朋友啊,至于好朋友,那可能得等你有了男朋友以后再说了。"陶承柏淡定地看着她,说完就站起来抬腿走了,留下一个拒绝的背影。 刘亚楠看着身边的空位,怔怔地看了很久。陶承柏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了所以才那么坚决地一再拒绝她。这样想着心里似乎就好过了一点。之前自己连郑陆的飞醋都乱吃,真是被爱迷住了眼了。陶承柏那样的男生喜欢的女孩子肯定也是非常优秀的吧。连陶承柏这样的也看不上的女生,自己应该是比不了的。 看来果真是不会有机会的了。 刘亚楠慢慢地掏出手机给刘飞倩发了条短信,然后站起来头也没回地直接走掉了。 很多年以后,当他知道陶承柏喜欢的人就是郑陆的时候,她恍然大悟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陶承柏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这辈子就疯在郑陆身上了。 陶承柏回了包厢,几人还挤在屏幕前不知疲倦地唱呢,倒是郑陆一个人窝在沙发拐角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陶承柏往郑陆边上一坐,探到他面前笑模笑样地问:"怎么不唱了,闹累了?" 屋子里光线稍微有点暗。郑陆偏着脑袋长久地盯着他看,神态俨然不言不语。陶承柏瞅着他竟像个要发脾气的光景。 "怎么了?"陶承柏动了动嘴,问出了一声耳语低喃。 郑陆往后仰靠过去,一边隐秘地握住了陶承柏的手,慢慢地拨开他的手掌和他十指紧扣。 他刚才出去找陶承柏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他和刘亚楠的几句对话。 陶承柏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在乎他呢?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劲么?而且刚才刘亚楠好像是哭了,就那么喜欢陶承柏啊?所以郑陆现在的状态是不高兴外加拈酸吃醋。 陶承柏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单纯地高兴。手上用劲捏了捏郑陆的手指,指腹软软的,他想,我只要再多使点力气能把他们一根根都折断。 一行人玩乐到了晚上九十点钟,点了一堆宵夜,又大吃大喝了一番这才算完。酒都喝了一点,但是都没有喝多,无非是要借酒装疯,故意勾肩搭背脚步踉跄地出了酒店,分成几路打车的打车,坐公jiāo的坐公jiāo,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陶承柏和郑陆一前一后地往旁边的停车场走。郑陆走着走着忽然一声大叫:"接着我!"然后跑了一步从后面一下跳上了陶承柏的背,双手双脚立刻无尾熊一样攀住了陶承柏这棵尤加利树。 "哎呦。"陶承柏被他这突然一下子勒得叫唤了一声,赶紧擒着劲托住了他的两个屁股蛋,"狗东西想勒死我啊。" "承柏?"郑陆歪着脑袋喊了一声。 "嗯?"陶承柏一边走一边应。 "承柏?"又叫了一声。 "说!"陶承柏故意装作不耐烦。 "承柏?"又叫。 "毛病是吧?"陶承柏笑了,转过头来瞪他。 郑陆把额头顶在他背上晃过来晃过去,该怎么和陶承柏解释呢,直接说我真的很喜欢你?这话以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他怎么就不信我了呢?上次那件事真的很伤人啊。 郑陆抱着腿坐在位置上盘算了一路什么也没解释。车子开到锦莱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 "一路想什么呢,神神叨叨的?"陶承柏熄了车灯,摸了他的后脑勺:"动作快点,太晚了。"明早上他还要早起往回赶呢。 陶承柏是很想快的,他利索地下了车,刚转身把车锁上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四条腿,想快也快不起来了:郑陆跟在后面抱着他的腰,跟他组成了一只四脚怪。 两人如此这般同手同脚地穿过两进院子,其间开了两道门,又调头将两道门关上,在院子里一起抬头看了看夜空,并就为什么没有星星月亮扯了两句淡。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陶承柏靠坐在chuáng头定闹钟,今天实在太晚了他怕明早上睡过了。郑陆拖着被子,跨到陶承柏腿上坐着,用被子将两人包起来就露出两颗脑袋。 "说吧,到底什么事?"陶承柏就势在被子里将他抱住。郑陆今天晚上反常地利害。跟找不着窝的小狗一样在他身边窜来窜去地。 "嗯……"真的要正儿八经地说郑陆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你累不累?" "累。"陶承柏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 郑陆撅嘴。 "不累。"陶承柏立刻改口。 郑陆继续撅嘴,撅成了一朵喇叭花,探头很响地亲了陶承柏一口。两条腿伸到他背后打个结,揽住他的脖子长久地吻他。 因为郑陆一直害疼,即使两人现在一个星期见才面,也并不是每一次都做到底的。陶承柏也不去想郑陆今天为什么会主动,很自然地翻身就把他压了下去,先吃饱了再说。 及至他进去的时候,郑陆忽然搂紧了他的脖子,皱着眉头在他耳边吐出了一句缠绵的情话。在郑陆想来这种时候是比较适合说情话的,至少气氛不是那么gān巴巴地令人尴尬。 然而陶承柏是经不住郑陆这样子撩拨的。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身体相击的声音,并且经久不息。渐渐地郑陆便受不住了。 "轻、轻点。"他抬手去挡陶承柏的胸口,摸到了偾起的肌肉和cháo湿的皮肤。陶承柏果然是减了力道。俯下身体贴到他耳边,哄他:"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郑陆气有气无力地只捡旁的说:"你、好了没啊?"陶承柏当即狠顶了一下。郑陆仰起脖子哀哀叫唤了一声。 如此缓了没有几下,陶承柏又自作主张地大抽大gān起来。郑陆求饶不止,然而今天陶承柏是铁了心了,怎么求也没饶他。直gān了个酣畅淋漓才罢休。 这一场前前后后一直做了个把钟头。到最后郑陆已经软成了一团烂泥随便陶承柏怎么揉搓了。并由此得到一个教训:我爱你几个字不能随便讲,特别是在chuáng上。另:陶承柏是混蛋,让他难过到死好了再也不要管他。 ☆、42 四月份,郑连山以受举报事件影响严重无法顺利展开工作为由主动要求迁调锦莱县,看着是个平级调动,从城建调到城管,实际上其暗降了两分是一目了然的。 五月份,郑连山调到了锦莱县任城市管理局局长。上任后第二个礼拜,表面上看着是开车偶然路过,实际上是处心积虑地遇上了刚回来正要进家门的郑陆,郑连山被儿子不情不愿地让进了屋里。不到一分钟又被郑妈面无表情地请了出来。 郑连山开始经常性地路过,每天给儿子打电话关心身体和学习。给郑陆买很多营养品。 五月下旬,王晓璇再次到县医院做体检,发现已经怀有身孕七周,当场喜极而泣。第二天就被陶承业拉到民政局领了证。两人现在已经开始筹备婚礼。 高三毕业班的学习日益紧张,眼看着就到了炎炎六月。 房间里只有空调细微的响声。陶承柏和郑陆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双双趴在写字台上做高考模拟试卷。 综合卷陶承柏已经写完了,他看了一眼放在中间的小闹钟,还有半个小时到点。为了不影响郑陆,他也没有动,仔细地开始从头检查。 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郑陆也全部做完了,微微抬起了头,一边眼睛检查卷子,一边用手去挠后背。陶承柏把椅子挪了过来,手伸进他背后衣服里给他抓痒。 "上面,往上一点。"郑陆抓紧时间检查题目,后背动来动去,嘴里头心不在焉地指挥陶承柏,"再往上,左边一点……哎,使劲儿。" 陶承柏一手给他挠着,另一手架在桌面上,也探过来看他的试卷。两人做的是AB卷,待会一起对答案,把对方的试卷再看一遍,就等于多做了一套题。 "物理的大题可以先做。否则到后面你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分空着没做可能会心里发慌,影响发挥。"陶承柏说得有道理,郑陆便乖乖地点了点头。两人把试卷研究完就把所有的书本都整齐地码了起来。明天就要进考场了,该准备的就准备到到此为止了。 吃了半个大西瓜,两人开始睡午觉。 郑陆是被陶承柏捏着鼻子憋醒的,气得他眼还没睁开了,就脚蹬手刨地拍了陶承柏一顿。 陶承柏骂他:不知好歹的东西。他是怕他下午睡多了,晚上会睡不着,明天进考场再犯困。 "承柏,你明天可得好好考。"郑陆人斜在chuáng上,把两条腿搭在陶承柏的肚子上。 陶承柏转动眼珠子看着他,抿嘴笑了。 郑陆翻个身,趴到他跟前,拉过他的手臂枕在头底下,一扬下巴:"听到没?"见他不答,便伸手捏住他的一个rǔ头咬牙切齿地掐了一下,当场掐得陶承柏啊了一声,转手就去挠他的痒痒肉。陶承柏是让着他,并不尽力挠他,没想到郑陆忽然一个发力,竟将他猛得掀到了一边,一抬腿骑到他肚子上,笑嘻嘻地将他两手按在了chuáng面上,是个要投降的模样。 "驾!驾!"郑陆玩心大起,十分幼稚地一边叫一边动着胯,做出一个骑马的架势:"我抽死你这个混蛋。"陶承柏尽情由着他,两手把住他的腰,偶尔邪恶地挺几下腰身。两人如此配合着在chuáng上玩闹了一阵,又缠绵悱恻地亲了两个嘴。这才一块穿戴了出了门。 开车去了锦莱八中看了一下郑陆的考场,两人绕着考场走了一圈,站在学校大门的yīn凉底下一人吃了一根老冰棍。然后就到了郑妈的店里。没坐一会天就黑了。两人从店里出来,去逛附近的步行街。 郑陆穿着短裤人字拖,踢踢踏踏地走在后面。陶承柏等了他几次等得简直想揍他。一手卡在了他后脖颈上,扣着人往前走。 路边摊有卖烤羊肉串的,虽然看着烟熏火燎的但是闻上去就很香。旁边依次是卖油炸臭豆腐,甘蔗,菠萝的,地下堆着一层厚厚的水果皮,可惜郑陆出门时没有带钱包,陶承柏以明天就考试了今天不能乱吃东西防止拉肚子为由不掏钱,所以他只能路过的时候看一看闻一闻。晚饭是在天桥底下一家馄饨连锁店里头吃的,两人各点了一份各种馅的全家福,还有各种下饭的jīng致小菜。 吃完饭两人勾肩搭背地在步行街的人群里散步似地走了一气。然后郑陆便催陶承柏回去了,还要开一个小时的车呢。今天是一定要早点休息的。 "急什么,在自己学校考,又不会紧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陶承柏也知道今天是要早点回去的。 "承柏?"夏日的晚上,步行街上人很多。郑陆趴在广场的栏杆上,望着喷泉池的水。 "嗯?"陶承柏两手插兜地站在他身后。 "你明天一定要好好考。听到没?志愿怎么报,等咱两考完了再说。"郑陆说得很认真,向后伸出了手,陶承柏抬手将它握住,捏在手心。 "知道,你也不要想太多,就照今天做试卷的水平发挥绝对没有问题。" "大学要是也能在一起就好了,承柏。"郑陆弯起嘴角低声说。 "会的。"陶承柏坚定地说。 在一起,很重要。 两人对视了一眼,两对眼睛里都是水面灯光细碎的光,闪闪发亮,那是对对方的鼓励和期待。 在这一刻,他两对未来都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渴望。 (高中部分完了) ☆、43 礼拜四,陶承柏下午是没课的。下课铃一响,他收拾东西连跑带颠地就出了教室。直奔了教学楼东边的停车场。所谓停车场其实只是一块空地,之前好像还竖过一个此地禁止停车的木牌子,后来见无人遵守也就不了了之了。 陶承柏开了车子,不紧不慢地穿过校园略显紧窄的道路,半道上遇到了寝室的老大袁鸣凯,就绕道把他载到了食堂。袁鸣凯籍贯山东,生的人高马大的,性格豪慡,是学校登山俱乐部的铁杆粉丝。 下了车,老袁一手搭在车顶上,一边探下身子:"哎对了,我有一哥们的熟人今年想考咱们学校研究生,不过学校附近房子太他妈的贵了到现在也没找着住的地儿,你那chuáng位不是不住吗,能给睡一阵么?"因为车身矮,他这个动作看起来便做得有些辛苦。 "这有什么不能的,住呗。"陶承柏侧着身子歪在驾驶座上,回得异常慡快 在一起住了将近一年了。陶承柏的为人袁鸣凯是很清楚的,所以此时得到这个答案也在意料之中,他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顿好的。" "行啊,到时候把哥几个都叫上。"陶承柏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是个要狠宰他一顿的打算。袁鸣凯抬手对着他一指,笑着用家乡口音咕哝了一句俏皮话,直起腰来的同时,一挥手 做了个让人赶紧走的动作。 陶承柏心情颇愉悦,九曲十八弯地在校园里绕了一阵子,最后将车开出了B大那座著名又古老的校门。 路上行人如织,阳光虽仍是炽热,然而近日多风,倒也让人觉出了一丝凉慡,毕竟眼看着就要到十一月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手机响了。陶承柏戴上耳机接听电话。是大四的金学长打过来的。他们几个人新编了一个2D手游,被广州一个手机游戏开发商看中了,学长明后天就要过去和人家面谈,这次想让陶承柏一块跟着去。陶承柏想了一下便满口答应下来。他礼拜五的课很少,而且都是公共课。 路上稍微有点堵。半小时以后,车子穿过一片长长的梧桐树围成的绿色走廊,停在了K大教师宿舍楼下。 陶承柏动作利索地下了车,三步并两步地颠上了二楼。掏出钥匙开了门,一眼便瞅见沙发上正仰面大睡的人。陶承柏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换上拖鞋,将钥匙习惯性地搁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陶承柏知道郑陆今天早上最后一节课是体育,熊东西大概是打球打得太累了,回来就睡着了。头发里的汗还没有gān呢,此时一条手臂从沙发上垂下来,直接拖到了地板上。白T恤皱巴巴地穿在身上,一枚颜色剔透的小小玉观音串在白金的链子上此时正垂在郑陆颈边的沙发上。 陶承柏从卧室拿来一条薄毯,擒着劲盖到郑陆肚子上。弯着腰在郑陆的鼻尖上亲了一口。 陶承柏先把米饭蒸上了,然后打开冰箱,上下扫了两眼,拿出一块熟牛肉,几个jī蛋。准备烧一个,炒一个。冰箱里的东西该补充了,但是他明后天不在家,懒东西自己肯定不高兴做饭的,还是等他回来了再去超市吧。 他们现在住的这套两室的房子租来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之前住的是两位准备读博的研二学长,后来两人忽然一起改变心意都找着工作了,前后脚地搬走了。那位教授刚发布了出租的房源信息,就有十来个人一起上门看房,像这种校内的房子贵是贵了一点,但是又方便又安全环境又好,自然是非常紧俏的。因为郑陆存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房子无论如何一定要租下来的心思,所以去的时候钱都取好了,不废一句话当场就付了一年的租金,这才第一时间把房子定了下来。 在这之前,两人各自住自己的寝室。陶承柏也试着找了房子,但是不是离K大太远,就是要与人合租,房租贵倒是其次。 等陶承柏把饭做好了,郑陆还在沙发上睡得香呢。他弯下腰,拍拍郑陆的脸蛋,"狗东西还睡呢?醒醒。" 郑陆拧着眉咕咕哝哝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悬在自己上方的陶承柏,又把眼睛闭上了,略翻了个身,把脸蛋压到陶承柏的手上,不动了。 "不饿啊?"陶承柏有气无声地笑了。 "饿。"半响郑陆才缓缓回应,肚子也应景地咕咕叫了几声,"困死啦。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陶承柏也不回答,拦腰把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一路抱进了浴室,搁在了洗脸台上。湿了毛巾给他擦脸。 郑陆把头靠在陶承柏肩膀上,懒懒地眨了眨眼。被冷水刺激地头脑算是彻底醒透了,只是身体还有些懒得动。 陶承柏是比较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的,刚睡醒的时候,怎么说怎么好,乖得不得了。他将人稍稍扶起来一点,一歪脑袋,吻上了郑陆的嘴唇。舌头不打商量地长驱直入。 郑陆张着嘴,随便他怎么亲,慢慢地便把双手双脚缠在了陶承柏身上。 "承柏,饿了。"郑陆忙里偷闲地从嘴里咕哝出几个字。陶承柏一边把他的下嘴唇咬在嘴里,一边兜着两个柔软的屁股蛋将人从浴室抱到了餐桌上,意犹未尽地舔了一口郑陆的脖子,他尝到了一点咸涩的汗味,"先吃饭再吃你,嗯?" 郑陆闭着眼睛仰了脖子,腿上不耐烦地乱蹬了一下:"下午还有课呢。" 土豆炖牛肉,青椒炒蛋。陶承柏的手艺虽然不敢说如何jīng湛,但是用来伺候郑陆现在已经是绰绰有余了。郑陆连菜带饭吃了个肚儿圆,仰靠在椅子上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很响的饱嗝。 "让我来洗吧。"郑陆跟在陶承柏后面进了厨房。 "我来吧。不是还有课吗?再去睡一会吧。"陶承柏将碗碟子丢进水槽里,拧开了水龙头。 郑陆垂着两手,但是把头靠在他背上歪着脑袋打了个大哈欠:"前段时间那么忙结果怎么样了?" "测试效果很完美,已经有人感兴趣了。明天要去广州当面谈,师兄想带我去。"陶承柏刚说完,背后就发出了一声不满意的哦。 "我已经答应了。"陶承柏把盘子用水冲gān净,搁在了沥水器上。 郑陆歪着头睁开了眼睛仍是哦了一声,不过这回是表示了支持。 收拾完,已经快一点钟了,两人一块儿睡午觉。陶承柏还有些不老实想要动手动脚,被郑陆坚决地抵制了,陶承柏体力好到惊人,一旦让他得逞,gān起来就要没完没了,中午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他用的。 两人最终一起规规矩矩地歇了一个小时中觉。然后一块起来洗漱,陶承柏开车送郑陆去上课。 K大校园内的马路要比B大宽敞很多,并且没有画斑马线。如今学生开车上课也已经算是稀松平常的事了。不过大多数都是大四生,像陶承柏这样二年级就有车的毕竟还是少数。所以一度郑陆班上的同学都认为郑陆是富家子弟,虽然他自己没车,但是经常有车接送。在给人的映像暗示上效果都是一样的。 两人在后排角落里坐着。郑陆专心致志地上课,陶承柏陪在一边心无旁骛地研究自己的计算机专业书。他的包里带了巧克力和饮料,郑陆想吃的时候会一声不响地将手伸到他这边来。 讲课的是风趣幽默的吴老头子,他像个大号老顽童一样,时常会有惊人之语。 今天讲的内容是直线方程。 不知道中午吴老头吃了什么好东西了,今天他不停喝水,半节课不到就把一个大玻璃杯子的茶喝光了。然后他写了一道题在黑板上。 "那下面我就随便找一个同学上来解答一下我的问题。"老顽童刚说完,下面就是一阵齐声:啊~~~ 因为他平日和蔼可亲,虽然他名头响亮,但是同学们也并不怕他。 "怎么,你们有意见啊?"吴老头笑着问,他环顾了一下整个阶梯教室,忽然转身走到黑板一边,"同学们都知道直线是什么吧?"他忽然得意地问道,然后从一边开始沿着黑板底画直线,一直画,一直画到墙上,画到门上,画到墙外面,脚下不停,转眼间人就没了影。同学们都伸着脖子楞住了,团支书坐在最前面此时便疑疑惑惑地紧跟着出去看了一眼。不久女孩子便回来了,"老顽童上厕所了。"她撇撇嘴仿佛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似的。 噗~~~~ 吴老头嘴里小声哼着梆子,神色俨然地回到了讲台上。 "后面那位同学。"吴老头遥遥指了指陶承柏,"穿黑色三叶草棒球服的那位,对,就你,请上来解答我这道题吧。" "老师,他不是咱学校学生。" "他是来旁听的。" 一时便有嘴快的女生替陶承柏辩解了。 "我说怎么上课从来不抬头呢,"吴老头笑眯眯地问他:"你周围哪个学校的?几年级?" "B大,二年级。"陶承柏回答的同时,看到郑陆老神在在地托腮看着他,便伸手在他脑袋上凿了一下。郑陆立刻小声地叫了一下。 "嗯,B大比我们学校好。"吴老头毫不避讳说了这么一句。 切~~~同学们皆不服气地齐声嘘他。 "事实么。同学上了我这节课这一题会做吗?"陶承柏紧跟着点了点头。老头子转身在那一道题上加加减减,又问:"现在呢?" 陶承柏走到前面,三下五除二把题解了出来。 "同学你哪个专业的?"吴老头追问。 "软件工程。" "好,有前途。"他还没讲到的都能做出来了,不简单。 事实是陶承柏将这学期的高数书已经整个看完了。想搞编程,数学不学好那怎么行。 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陶承柏是很想学数学的,后来考虑到就业问题他还是把计算机排在了最前面。 当年陶承柏考得相当好,郑陆也是超水平发挥。本来一起报K大双双录取肯定没有问题,然而郑陆只一个劲地要跟陶承柏急眼,非闹着bī着他报B大,摆出了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后来又软硬兼施,对着他可怜兮兮地要掉眼泪,当时郑陆的原话是:你这次不听我的,我就让你的第一志愿这辈子都不能录取! 陶承柏弄不过他,只有将几年来心心念念的想法放弃了。幸而后来发现,两个学校离得并不是太远。 ☆、44 天刚蒙蒙亮,陶承柏就起来洗漱了,他要赶到地铁站先和师兄汇合,再一起往机场去。 郑陆也跟着醒了,翘着一头乱发,qiáng自睁开了眼睛坐了三五秒钟,然后一抬腿下了chuáng,把角落里陶承柏的小小行李包拉出来检查了一遍,以确定没有落下什么重要东西。 "再带一件衬衫吧,我昨晚看天气预报深圳那边还是挺热的,防止衣服脏了不够换。"郑陆一边对浴室的陶承柏说话,一边已经打开了衣柜,把一件比较正规也比较贵的白衬衫从衣架上取下来,铺在chuáng面上仔细折好了,放进了行李包里。 陶承柏在浴室里满嘴泡沫地只是大声嗯了一声。洗漱完了,他对着镜子将衬衫掖进西裤里,重新将皮带扣好,正了正衣领前后照了一下,随手撸了两把浓黑的短发。头发是上礼拜和郑陆在K大东大门外新剪的,正是如今最流行的发型。 郑陆手里抱着外套倚在浴室门上看他,神情有些惫懒。 "待会再睡一会儿,嗯?一个人在家不要偷懒,出去吃要不然点外卖。"陶承柏接过外套往后轻轻一抖,利落地伸胳膊套上,然后一转手就抱住了郑陆,把人抵到门上,一腿插进郑陆两腿之间,歪着头就要亲。郑陆左右晃了晃脑袋,不肯就范,嘴里咕哝着:还没刷牙呢。 "傻瓜。"陶承柏腾出一只手来将他下巴捏住,"我又不嫌你。"然后凑上去结结实实地吻了个过瘾,末了在郑陆唇珠上亲了个响的,回味无穷似地说:"香的。" 郑陆被他亲得满嘴的薄荷味道,手上环着他的腰,透过一层布料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肌肉结实的线条,是温暖的安心的感觉。虽然马上要分开两天,但是郑陆并不会因此而感到烦恼,也许因为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也并不是每天都能在一起,某种程度上讲已经可以适应,也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彼此都成长了。并且他知道不管陶承柏走到哪里,心里都会想着自己的。 陶承柏一身正装手里提着小行李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探着脑袋在郑陆嘴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最后又轻声叮嘱了一句,这才一转身蹬蹬蹬地下楼了。 郑陆揉了揉眼睛,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到阳台,将窗打开,探出身子,看着陶承柏的身影在楼前的那条长长的绿荫道上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了晨曦的薄雾中,这才将窗拉上,返身回到还有些余温的被窝里,将脑后勺在陶承柏的枕上蹭了蹭,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闭上眼,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郑陆醒了也不起来在chuáng上津津有味地又迷瞪了一回,发觉肚子饿了,便伸手拉开chuáng头矮柜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一张便签纸,上面全是学校附近的订餐电话,郑陆选了一家平日里喜欢的打了过去,订了一份早餐。 正在刷牙的时候,郑陆接到了送餐电话: "喂,你好,我是肯德基,啊,不对,我是麦当劳,啊啊,不对,我是啥玩意儿来着?哎呀不管了,你订的肯德基早餐到了,哎呀,看我这个嘴,反正你赶紧地自个下来取吧。" 郑陆一手拿着牙刷,一手举着电话,就觉得这人说话像在讲单口相声,而且声音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他含着一嘴牙膏沫子含糊不清地问:"我在二楼,你不能给我送上来吗?" "那不行。"送外卖的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是我偷懒,我昨天刚丢了辆车,就上了个六楼下来车就没了。你还是自个下来取吧。" "那好吧。" 郑陆带着一点疑惑,抓着钥匙就下了楼。就见楼前站着一个瘦削的扶着外卖车的小个子男生,带着帽子,离得远只能看着个尖下巴,身上穿着红huáng相间的外卖服。 "你好……"郑陆刚出楼道,开口就说了两字,结果这人竟像骡子受了惊一样,转身推着车子一溜huáng烟地就跑出了老远。 "喂,你跑什么啊,我的早饭还在你车上呢。"郑陆也跟在后面颠了两步,这下是看清了人了,眼瞅着他歪歪倒倒地抬腿上了车,就要这么跑了,这才扯了嗓子喊起来:"姓沈的,你把饭给我留下,妈的,耳朵聋了。" 沈林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他的姓名,这又让他吃了一惊。既然能知道他的名字估计他的底细也就知道的差不多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犹豫着要不要走,大不了被投诉好了,再重找一家兼职。反正周围的兼职工作他也差不多都gān过一遍了。眼看着郑陆一脸不善地越走越近,他尴尬地红了脸,屁股还坐在车座上,一只脚的脚尖辛苦地支撑着地面以保持平衡,是个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 沈林之所以见到郑陆就要跑,是因为他偷过郑陆的东西,说起来那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 平安夜这天是礼拜五,郑陆下午下课以后满面chūn风地第一个回了宿舍,他刚和陶承柏通过电话,一会他会开车过来接他,两人一块出去过平安夜。冬天天冷,浴室没有浴霸,男生都是隔两天才洗一次澡。郑陆又留成了那种半长不矬的头发,此时已经有点油油的了,所以他现在准备好好把头洗一洗。 郑陆欢欢喜喜地把外套手表都脱在了外间的桌子上,逐个晃了晃弟兄们的水瓶,全是空的。现在用热水器现烧恐怕也来不及了。听到隔壁有动静,知道是有人回来了,于是他开了门到隔壁蹭水,顺便扯了一句闲话,前后就这么几十秒的功夫,再回来,桌上的手表就不见了。 郑陆当时一怔,断定自己刚才肯定就是放在这张桌子上的,室友也都没回来,那么就是贼了,肯定没跑远。郑陆心里一急,外套也不穿了,直接转身冲出门,望了一眼,走廊里没人,接着就往楼下冲,这表先不说钱多少,是陶承柏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意义非凡,是丢不得的。 也怪沈林没有做贼的经验,一路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脚上也是走得东倒西歪磕磕绊绊的,且不知道拐弯躲藏,郑陆奔下楼,一眼就瞧见了正对着宿舍楼的大路上一个穿黑蓝色外套的小个子男生鬼鬼祟祟地在往后瞧,于是他张嘴就是一声大喊:"给我站住!" 别看沈林个子小,跑起来到是很有耐力。沈林心慌意乱地在前面跑,郑陆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两人竟一路从生活区跑到了教学区,其间穿越十字型路口七八个,小桥流水若gān,一路引人回头驻足观望无数。 "我不是故意的。"沈林简直要急哭了,头也不回地向后面大声说:"我不是小偷,你不要喊了。" "你把东西还我,我就不喊。"郑陆跟在后头十米远的地方,楞就是追不上,此时肺里已经快要炸了锅,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我是迫不得已的,真的,实在是没钱。我错了还不行吗?求你,你别追了。我再也不敢了。"沈林声音呜呜的,像个扯坏了的风箱,脚下却是一步不敢停。 "你只要把表还我,我绝不追你。妈了个B的,你倒是停下啊。"郑陆跑得浑身往上冒热气,嗓子眼直往外冒烟。真恨不得上去一脚把这个二货踹翻在地,可惜就是追不上。 最后沈林停在一座教学楼的楼道口,因为实在是跑不动了。他把表掏出来搁在了楼梯上,红着眼睛诚心诚意地跟下头扶着楼梯扶手已经快累瘫的郑陆说了一声: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然后歇了一口气,又爬起来绕到另一边的楼梯,拱肩缩背地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沈林此时垂着脑袋,只敢盯着郑陆的鞋看,那是一款漂亮的运动鞋,斜面上一个有力的勾,标志着它的价格不菲。 "我的饭呢?"郑陆答非所问,在心里认定他是个二货,又看他脸上红得怪异,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生病了还要辛苦工作,也够不容易的。不过总比偷人东西qiáng一百倍。 "哦。"沈林答应一声,突然醒悟了一样,赶紧下了车,从后面箱子里拿出郑陆的那份早饭,一份豆浆,一个黑胡椒jī肉卷,一共十七块整。 郑陆给他一张二十的,拿起东西,转身走了。 "没找你钱呢。"沈林期期艾艾地喊他。 "不用找啦。给你的辛苦费。"郑陆没回头,只是向他抬了抬手。 沈林用力抿了抿嘴巴,郑陆多给了钱也没有像某些人那样自以为是地高高在上地找存在感,因此他又大声地补了一句:谢谢。 在沈林心里认定郑陆是一个好人。他偷过他的东西,他并没有当面质问羞rǔ他,甚至不提一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 十点多的时候,郑陆正在上泛读课,老师今天偷懒直接给他们放的电影。 手机震动,是陶承柏发来的短信:到了,想你宝贝。 郑陆安了心,笑着回了一条:知道了。肉麻。好好gān! 陶承柏马上回了一条:你! 什么意思,郑陆看半天没看懂,gān脆不理他了。他人在外面发消息什么的肯定都不方便,知道他安全就行了。 此时屏幕上正放到男女猪脚的激情戏,然而年轻的女老师太不上道了,直接是大段大段的快进。 男生在下面直接就咆哮了:老师,这样不完整的影片我们看完怎么写观后感啊,这作业没法做了。 女老师用标准的英文优雅地回应:请在课上用英文jiāo流,否则概不作数。 啊~~~一片哀嚎。 中午郑陆不想来回地跑,直接跟坐一块的尤宏志一起在二食堂随便吃了一点。吃完饭顺便就坐了他的车回寝室睡大觉。尤宏志长得膀大腰圆的,虽然一直住在郑陆隔壁寝室,但是郑陆认为他对人没有坏心眼,是个值得jiāo的朋友,一直都跟他处得近。 "胖子你下午也是翻译课吧?"郑陆坐在车后座上,一手揽他的腰,一手拍着尤宏志的肚皮。 "是吧……"尤宏志歪着头想了一下,"应该是。" "那你走的时候喊我,载我过来。" "行。" "诶,我说,你这肚子怎么跟有几个月了似的,越来越大了,你怎么也不想着减减肥啊。"郑陆把他的肚子隔着衣服都拍得咚咚直响。 "去你的!"尤宏志笑着骂了郑陆一句,他连骂人都不会带脏字。腿上用了力气,一溜烟地将车子骑了个飞快。 郑陆好久没回寝室了,不过chuáng上的东西都还健在,以防学校有某些名目的突然检查什么的。寝室里四个人倒有两个人没回来。 郑陆和对面的兄弟扯了一会闲篇,然后结结实实地睡了一大觉。醒过来的时候依稀是觉得自己做了个短暂而混乱的梦,然而具体是什么又完全不记得了。把手机掏出来,没有陶承柏的讯息,无端地就叹了一口气。不在一个空间里,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是觉得不一样的,总是挂着,牵牵绊绊的。 ☆、45 晚饭郑陆还是定的外卖,从家跑到最近的东大门也要十来分钟,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还要跑那么远,况且他也实在是懒得动。电话还是打的早上那家,过了半小时,送外卖的按了门铃,这回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孩,满头满脑的热汗,虽然累得有些láng狈,但是眼睛里神采奕奕,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二货。 吃了晚饭,早早地洗了澡,郑陆盘腿窝到沙发椅里开了电脑,先挂了聊天的Q,然后在文件夹里找好看的电影。翻来翻去没翻着好的,在两杆大烟枪和搏击俱乐部两者之间犹豫了几秒钟,因为演员浓重的伦敦口音,以及特有的英式粗话和黑色幽默,最后他还是选了前者。郑陆的二外选的是法语,但是刚学了基础,且法语片多是文艺片,他不是很喜欢。 现在看片,郑陆主要就是为了锻炼英文的听力。像搏击俱乐部的一些大段大段的台词他几乎都可以背诵下来,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喜欢爱德华诺顿在这部片里的口音。 郑陆靠坐在沙发里,一边吃零嘴,一边看电影,手机就摆在身边。看到有jīng彩对白的地方,他就倒回去反复看,嘴里也会自动跟着练习。 如此这般刚看到一半,挂着的Q叫了起来。是澳洲的小姨。那边应该是晚上十一点了,孕妇怎么到现在还不睡觉。郑陆暂停了电影,打开视频,按小姨的要求,用英文和她聊天。聊了没有几句,就接二连三地催她赶紧地睡觉去。然而孕妇的脾气是非常的不稳定的,小姨被郑陆催得烦心,立马就要发火,隔着一条网线恨不得能捶他几下,最后还是被小姨夫连哄带求地给抱走了。 刚想接着看片,严啸又打了电话过来,明天周末,他想过来玩。郑陆立马严词拒绝了。陶承柏不在,严啸一来肯定就要赖着不走,晚上还要赖着跟自己一起睡。等晚上陶承柏回来了,他这不明摆着碍事呢么。而且这小子今年已经高三了,不抓紧时间学习,整天尽想着玩怎么行。 严啸在电话那头哇啦哇啦一通叫唤,郑陆完全不管,以明天要帮师兄翻译东西没空为由, 三言两语地就将他给打发了。 郑陆两腿夹着薯片筒子,伸进去二指,夹出几片,刚送到嘴边,忽然听到门外有响动,他立刻直起腰来,怔了一下,随即想到陶承柏要明天晚上才能回呢。他把薯片丢回圆筒里,腰身往下一松将头向后搭在沙发背上,翻着眼珠子朝屋内四周看了一眼,无端地就又叹了一口气。 收到陶承柏传过来的照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郑陆早已经爬进了被窝里,只是颠来倒去的还没有睡着。 "看到了吗?"陶承柏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手机里还传来了一点风声。 "嗯。很漂亮。"郑陆在心里哼哼着,嘴上便有些不高兴了。自己在家里牵牵挂挂的,他到好光顾着玩呢,到现在才打电话来。 陶承柏有气无声地从鼻管里笑了出来,声音越发地低成了绵言细语:"懒东西又不高兴啦?今天真的累死了,下了飞机就一直在马不停蹄。现在在深南大道上,刚吃完饭。这儿的夜景真的很漂亮,就想发给你看看。" "哼~~"郑陆哼唧一声,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趴到陶承柏枕头上,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算啦,于是他转了口风问道:"事情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吧。不过对方明显欺负我们没有经验,合同上有陷阱,金师兄已经在找法律系的师兄帮忙把关了。"顿了一下,陶承柏又笑着说,"今天还没把价钱谈拢,不过每个人按少了说也应该能分到大几万,到时候给买你个礼物。"这可是他自己辛苦赚来的钱。 郑陆听了这话,就在被子里翘起了两条腿,开始唧唧咕咕地对着电话撒娇,骂陶承柏就爱乱花钱,乱买东西。 陶承柏在那头笑眯眯地听着,等郑陆骂完了,就开口问他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郑陆最后是聊着天睡着的。 礼拜六郑陆宅了一天没有出门,早饭仍是定的外卖。还是吃惯了的那家。早上起得晚,吃完饭就是中午了,看着天气好,郑陆便有些心血来cháo地操持起了家务。他把电脑音箱打开,放上自己喜欢听的歌,一边跟着哼唱,一边开始打扫房间。门窗衣柜全打开来通风透气,被子拿到阳台上晾晒,将chuáng单枕套全扔进洗衣机,弄了一盆水,四脚着地撅着屁股用一条gān净大抹布来来回回地擦地板。 郑陆兴致高昂地弄了好几个小时,累出了一脑袋汗。最后将洗好的被单枕套晾到阳台,收了被子换上新的四件套,然后他洗了个热水澡,光着身子躺进了gān净温暖的被窝里,张开两腿夹住了一截棉被,闻着阳光和樟脑丸的味道,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迟来的中觉。 郑陆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最后他是在一阵湿漉漉的麻痒的骚扰下慢慢醒过来的。还没睁开眼,就已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陶承柏。外面天色已晚,屋子里此时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暗淡,陶承柏正坐在chuáng边,两手撑在他颈边,弯腰吻他。 陶承柏从机场出来坐上车就直奔了K大,金师兄问他要不要一块吃个饭把几个人都喊出来大家庆祝一下,他竭力主张明晚上再庆祝,实在太累了,他找理由。金成渝笑着损他:知道你小子要赶着会心上人,太累?有本事今天晚上你TM的别用老二。 "嗯~~承柏。"郑陆睁开眼又闭上,伸出两手搂住了陶承柏的脖子,咕哝着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陶承柏一路沿着下巴吻到脖子,因为腾不开嘴,所以并不答他。把手顺势伸进被子里,这才发现郑陆竟是光着身子睡觉的。 "狗东西!你是故意的。"陶承柏骂了一句,气息立即就粗重起来,嘴上从吻变成了啃,踢掉拖鞋,抬腿就上了chuáng。郑陆闭着眼睛仰起脖子,嗤嗤地直笑。 隔着被子压到郑陆身上,陶承柏剥玉米一样,一边往下亲,一边把被子往下扯,然而又怕这样会冻着他,只能着急忙慌得跪起来,三两下将自己扒了个jīng光,一掀被子钻了进去。 被窝里又柔软又温暖,关键是还躺着个光luǒ的郑陆,陶承柏顿时舒服地打了个哆嗦,在郑陆光滑细嫩的皮肤上上下到处揉搓,一口叼住他左边的小豆子,唇舌一个用力,吸得郑陆登时就叫出了声。 陶承柏吞吐地凶狠,很快就把郑陆含了出来,可能是出来得太猛了,高、cháo以后人一时却有了一点想要虚脱的感觉。郑陆躺在chuáng上,两腮有些cháo红,转动了两颗黑眼珠子软软地看了陶承柏一眼。 "舒服吗?"陶承柏低声问,重新压了上来,将身体挤到郑陆两腿之间,把人抱进怀里,用舌头挑开郑陆的嘴唇,叩开牙关,深深地吻他。郑陆张着嘴,软舌欲迎还拒地做出抵抗,偶尔用舌尖去勾卷陶承柏,一旦他这么做,便会遭到一阵凶狠的吸允。郑陆被陶承柏吸得舌根发疼,鼻管里往外直哼哼。 虽然如今两人已做了很多次,但是郑陆拧着眉,可怜兮兮地还是喊了一声疼。主要是陶承柏的那套东西各方面都比郑陆大了一号,两人稍微地有些不配套。 陶承柏耐着性子慢出慢进,九浅一深,如此费了一会功夫,见郑陆松了眉头,从鼻端轻轻哼出声来,下面那里也生出了一些润滑的液体来,这才用了力气渐渐地大操大gān起来。 "呼~~~"陶承柏果然应声停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对着鼻尖的细汗长长地chuī出一口气,将郑陆两条白嫩的大腿搭到自己手臂上,俯下身体,在将他的嘴堵上之前,温柔地说了一句:"乖宝贝,不要叫。" 第一遍,陶承柏没有玩任何花样,就着一个姿势从头gān到尾,从浅到深,从慢到快到飞快。最后他双手从背后jiāo叉握住郑陆的双肩,将人按在chuáng上,gān得郑陆哀哀地一个劲讨饶,大chuáng都跟着嘎吱地摇起来,这才痛快地she了。 郑陆有气无力地歪在chuáng单上,现在他是浑身上下统一地变成了粉色,枕头早就被撞飞到地上去了。郑陆现在没有力气扇陶承柏巴掌,只能用指甲去掐他肩膀上的皮。怎奈陶承柏皮糙肉厚,他的指甲又都剪得短短的,竟然是掐他不动。 陶承柏翻个身将郑陆抱到身上躺着,下面也没有打算拿出来。如此歇了三五分钟,郑陆就觉得身体里的东西又硬了。 "拿出来,我不要了。"郑陆气急败坏地推着他的胸口要起身,被陶承柏紧紧勒住动惮不得,"反正明天是星期天,再来一次好不好?嗯?"陶承柏这哪里是在求他,嘴上才说完,下面就已经动了起来。 因为已经发泄了一次了,第二遍,陶承柏好整以暇,也不猴急了,各种花样地把郑陆折腾了一遍。 刚换的chuáng单又被弄脏了,陶承柏用被子将郑陆裹在沙发里,把chuáng重新收拾gān净。 "承柏,饿了。"郑陆被裹得就露了一颗脑袋,在被子里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忽然就觉出了饿来,而且立马就到了饥饿的状态。说起来他早饭吃得晚,现在可以算是连着两顿都没有吃东西了,又经过刚才一场消耗,不饿才怪,"肚皮都饿瘪了。" "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买。"陶承柏蹲到沙发跟前,连着沙发被子一起将郑陆抱住。 "想吃烧jī,酱肘子,猪头肉,板鸭,老鹅……"郑陆由着性子大鱼大肉地说了一通,其实就是饿了,饿到非常想吃肉。 陶承柏宠爱地捏了捏郑陆的脸,看他说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也不废话,拿起钱包车钥匙就出了门。 二十分钟以后,陶承柏提了满满两手的吃食回来了。郑陆还裹在沙发上坐着,此时便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宝宝一样,从被子里伸出来两只手。陶承柏连被子带人地把他抱到了餐桌边上, 一样样地把吃的拿出来,摆到他跟前。果然都是一色的肉。 两人风卷残云般连吃带喝地大嚼了一顿。 吃完了饭,又洗漱一番,两人便上chuáng睡觉了。面对面地抱着聊天。 ——今天在家gān嘛了? ——打扫卫生。 ——太阳打四面八方一块出来了。 ——滚! 郑陆蜷起腿要踢他,被陶承柏一把逮住,按到自己腰上骑着。安静了没一会,陶承柏又要逗他。 ——老公不在家懒媳妇就变勤快了。 ——滚蛋!不理你了。 郑陆被陶承柏这句话臊住了,利索地转过身,背对着他。陶承柏笑着从后面贴上来,将人搂到怀里:"说错了还不行吗?" 郑陆闭上眼,不理他。不过躺在陶承柏怀里也不再挣扎。 饶是陶承柏身体再好,折腾到这会也乏了。半响没人再说话,两人像两柄搭在一起的汤勺一样,贴着睡了。 ☆、46 陶承柏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在淡薄的雾气中沿着K大的校园晨跑。他穿过教工楼前的梧桐树走廊,绕着外围的小路,从生活区跑到了教学区,然后沿着东北角最大的操场一气儿跑了七八圈。 满头大汗地停在了排球场旁边,陶承柏开始放松筋骨。踢腿,压胯,马步,一项项做过来。武术这个东西和其他所有的技能一样,都是熟能生巧,然而又有其独特性:长时间不练的话拥有此项技能的身体必定会变得僵硬生疏。所以有种说法叫拳不离手,练功之于陶承柏早就变成了一种成活习惯。 疏松筋骨以后照例是练套拳。天气不冷不热,空气清凉舒适,周围即使也有早起晨练的人但是都非常安静,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练功场地。陶承柏双脚脚跟相抵,侧脸缓缓起手,将一根随手拾起来的塑料吸管充作木棍,虎虎生风地耍了一套简单的棍法。只可惜这里没有一个几百斤的沙袋能让他练练腿上功夫。 练功完毕,陶承柏绕远路跑到了西大门,那里有家永和豆浆,郑陆爱吃他家的日式饭团和小笼包。 走到楼下的时候,碰到了住在一楼刚晨练回来的老教授,早上陶承柏经常能在路上遇见他。 "您早!"陶承柏离得老远就礼貌地打招呼。 "陶同学早!"老教授穿着一套月白色的晨练服,整个人都是和蔼可亲的,"又给郑同学买早饭呢。" 陶承柏笑着点头,招呼教授吃小笼包,因为包子比较小,他买了好几笼。 老教授摆摆手,又一次得意地告诉陶承柏他老伴每天早上都把早饭做好等他跑步回来吃。 陶承柏换鞋进屋,把早餐放到餐桌上。卧室里没有动静,郑陆肯定还没起。 "懒东西起来吧,早饭一会要凉了。"陶承柏一边往浴室去一边大声喊,"听到没?" 郑陆已经醒了,只不过赖在chuáng上不愿意起来。此时便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眼也不睁得冲客厅答应了一声。 郑陆骑着被筒子又迷瞪了两分钟,终于决定要起来吃热乎乎的早饭。 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是陶承柏在冲澡。郑陆翘着一头短发,推开了浴室的门,热气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浴室的格局比较紧凑,淋浴和马桶之间gān湿也没有隔开。 "晚上和师兄几个一块吃饭,你跟我一块去吧。"陶承柏站在花洒底下,伸长右手,将手指上的水往郑陆脸上弹。 郑陆睡眼惺忪地掀开马桶盖,褪下睡裤刚要尿尿,就被他弹了一脸的水,下面也尿成了断断续续的弯曲线,气得他扶着鸟就转了身,挺起屁股对着陶承柏就是一阵乱she。陶承柏没想到郑陆能这么gān,怔了一下,接着就笑骂着冲上来,郑陆大叫一声抓着鸟转身想跑,刚拉开门就被陶承柏从后面一把抱住。 "啊!你身上都是水!放手,我生气了!"郑陆在陶承柏怀里立刻叫嚷着扭成了一尾活鱼,陶承柏不为所动,将他的手指从门把上抠下来,一脚将门踢上,两步就将他拖进水柱里去了。 郑陆立刻从头顶心湿到了脚后跟,陶承柏一手紧箍着他的胳膊和腰,一手去挠他脖子。郑陆缩了脖子,他便即刻去挠他的腰。 郑陆本是要生气的,此时却顾上不顾下地嘿嘿嘿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接不上气地骂他是混蛋,最后笑得缩成一团,都要坠到地上去了,只得反手攥了陶承柏的胳膊求饶地直喊哥。 两人在花洒底下嘻嘻哈哈地闹了好一阵子。几乎要闹出陶承柏的火来。昨晚他做得狠了,郑陆现在应该还是不舒服的,他心里清楚得很,所以**虽然上来了,但是并不十分qiáng烈。 吃完饭,郑陆窝到沙发椅里玩电脑。陶承柏把昨晚换下的被单枕套和这两天的脏衣服一并收拾了,分类扔进洗衣机里。 "一会去超市吧,家里没吃的了。"陶承柏在浴室洗衣服。 "哦。"郑陆在卧室里正盯着电脑动也没动地就答应了一声,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陶承柏到底说了啥,他转了头对着客厅大声说:"开车去,我不跑。" "车不好停你不知道吗?东西又不用你拿,你就出两条腿都不愿意。路又不远,你怎么这么懒。"陶承柏说了一串话,郑陆等他说完,仍是先前的口气头也不回地回了他三个字:"我不管。" 最后当然是开车去的超市。为了停车方便,两人特意去了B大附近的易初莲花。巧的很,刚下车就在超市入口处看见了袁鸣凯。他陪着那位刚搬进宿舍要考B大研究生的刘奕治一块来买生活用品。彼此介绍以后,刘奕治不免要对陶承柏进行了一番感谢。要知道如今各大高校里将自己chuáng位往外出租的学生比比皆是,像陶承柏这样只要打个招呼就能随便住的也算得上是难得了。 袁鸣凯跟陶承柏随口说了两句他们登山俱乐部的一个成员的新闻,那人跟陶承柏也是认识的,没想到这倒引起了郑陆的兴趣,就着登山的话题跟袁鸣凯滔滔不绝地一路聊着进了大卖场。 "承柏,什么时候咱们也跟着袁鸣凯他们去登一次山怎么样?"郑陆兴致勃勃地问,两手插兜地站在陶承柏身边,看着他挑苹果。 "你确定么?"陶承柏最后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将袋子口两手一收,转身面对了郑陆,问得还挺严肃。待郑陆一本正经地点了头,他又接着问了一句:"你确定爬了几步以后不会让我背着你上山?" 郑陆听了这话,顿时就气乐了,扳过陶承柏的一条胳膊,抬脚就往他腿弯上踢,直踢得陶承柏嘴里连着声地哎呦。 两人买完水果,买日用品,又买了一堆吃的,因为超市的一些肉类并不新鲜,所以陶承柏打算回去的时候绕到K大附近的传统菜市场去买。 结账的时候,又遇到了袁鸣凯两人。于是某两个话题比较投的人,又一路从收银台聊到了停车场,聊到了车上。陶承柏将两人送到了B大校门口,想让袁鸣凯到他那儿去吃中饭的,结果袁鸣凯今天有事。他跟陶承柏是用不着客气的,真的是跟一个老乡妹子早约好了。 回去的路上绕到菜市场,陶承柏买了两只现杀的活jī,又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 郑陆两腿翘在车前的台子上,一边听歌,一边吃小核桃,吃了满手的冰糖渣子,远远地看见陶承柏提着两手的袋子从菜场出来,他便歪过身子,伸手将驾驶座的门给打开了。 "怎么去这么久啊?"郑陆歪歪扭扭地趴在驾驶座上问他。 陶承柏将东西放到后备箱,转回头来,先把郑陆端起来扔回副驾,弯腰坐进来才不急不慢地回他:"挑了两只老母jī,现杀的,又要过秤又要开膛破肚还得去毛。" "买这么多jīgān嘛?"郑陆不明所以。 "老母jī炖汤喝大补的。你身体弱得好好补,要不然时间长了得被我gān亏喽。回去把那个插电的大砂锅煲拿出来,啊——"陶承柏没说完呢,郑陆拧起他腰眼上的皮肉狠劲一扭,顿时将他拧得咬牙大叫。 回去以后,果然陶承柏先将母jī洗gān净了,加上一些枸杞子,放到砂锅煲里炖上。不用看着,开了以后用小火一直煨一个下午就成。 说起来中饭也算是两个人一块儿做的,郑陆负责洗米,然后放到电饭煲上他的活就算齐了。 陶承柏大包大揽地让他一边儿呆着去,自己在厨房里又是炒又是炸的,忙活了小半天,最后烧了一个蒜苗肉,一个盐水煮虾,一海碗蒸jī蛋,一份海带汤,最后将一盒内酯豆腐倒进碟子里,横竖切上几刀,浇点香醋,碟边上再搭上一个汤匙,菜便齐全了。 陶承柏做的全都是非常简单的菜式,太复杂的东西他也不会做,不过为了养好好吃懒做的郑陆,保不齐以后陶承柏会不会拜个师傅把厨艺学jīng了。 郑陆到厨房弄了个小醋浅子,到上点醋,用来蘸着吃虾。陶承柏照例给郑陆剥虾肉。郑陆操起筷子夹起剥出来的第一块虾尾巴肉,在醋浅子里左右蘸了,想也没想直直就送到对面的陶承柏嘴边。倒是弄得陶承柏一怔。 "嗨呦,知道疼老公了。"陶承柏嘴巴真要咧到耳后头去了,开口就逗他。郑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好像还真是头一回,倒有点让陶承柏给说中了的感觉。他即刻一瞪眼,直接把肉塞进陶承柏嘴里。 这顿饭陶承柏吃得异常甜蜜。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和金成渝一伙人吃饭。本来想让郑陆一块儿过来吃饭的,他的志同道合的伙伴他想让郑陆也能认识。但是郑陆下午睡觉起来就被胖子尤宏志给叫去了,一去就是一下午。 尤宏志是系学生会的gān事,他们系和二外学院的英文系近日有一个jiāo流活动。没想到人家学校的学生非常认真负责,礼拜天专门来了两个人就下下个星期的活动当面商议细节。你说你这么认真gān嘛来了,礼拜天做兼职的做兼职,约会的约会,真不是好时候。学生会长找不着人,临时抓了尤宏志的壮丁。 本来K大的英文系就没有人家的名头响,尤宏志本身嘴再笨点,万一来人满嘴跑英文他还真应付不了,怕丢了K大的脸,就一个电话把郑陆给叫过去了。结果还真去着了,来人中就有一个外国同学。 郑陆这边有闲有忙,眼看着就混了一下午了,知道陶承柏晚上有饭局,索性就不回去了,直接跟着尤宏志混到底了。最后学生会长掏钱请客吃饭,进了一家比较讲究的馆子,五个人吃了四百块大洋。尤宏志背着人跟郑陆说:想吃什么再点,都是系里的经费。 吃完饭,也就是七八点钟了。尤宏志把郑陆送回家,知道他是跟人合住的,也不上去打扰,摇着手一溜烟地骑走了。 郑陆进了屋鞋还没换呢,电话就响了,正是陶承柏。 "亲爱的……"那头只说了三个字,就酒气冲天地打了一个嗝。 郑陆听着是陶承柏的声音,但是又不敢确定,那头明显是个醉鬼么。陶承柏是个稳性子,这么多年郑陆还从来没见过他喝醉了是个什么样。 郑陆拧着眉,把手机放回眼前看了看的确是陶承柏没错。 "你在哪呢?怎么喝这么多?"郑陆不高兴地问,心里有点着急了。 "我、今天高兴……我在……这是哪?"陶承柏大着舌头问旁边的人。这时候就有人笑着把他的电话接过去了,是个女的,声音听着就很潇洒:"喂,郑陆是吧,你好。陶承柏他喝多了,你来接他,赶紧的。大金钟知道吧,我们在大金钟旁边的红楼一品鲜……" 这个声音还正说着呢,又换了人:"郑陆是吧,你好,我是金成渝,承柏跟你提过我吧,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没把他照顾好……妈的,你给我滚边儿去,我还没说完呢……" 那头嘻嘻哈哈地已经吵成一团,看样子是几个醉鬼在抢陶承柏的手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陆的眉头已经拧成一条麻花了,刚才那女的谁啊? 郑陆一把按了电话,抓上钥匙,转身出了门,接着咚一声,一脚将门狠狠踢上。 ☆、47 说起陶承柏的这个小圈子,四男一女一共就五个人,全是计算机专业软件工程系的。金成渝和宋葶是一对,两人今年都是大四毕业班,剩下两个姓李的都是湖南人,李逸大三,李孟铎跟陶承柏一班,两人关系也是最好的,大一时两人住对门,后来也是前后脚从寝室搬出去的。 今天本来是五个人聚在一块要庆祝一下的,结果李孟铎带了家属,就变成六个人聚会吃饭了。说起李孟铎就不得不提他的光辉史,当然进B大的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一段光辉史。李孟铎是他们那一届的省理科状元,人是聪明的,性格是奔放的,平时也是挺我行我素的一个人。 他这个家属是个男生,他也没多说就说是好朋友,但是饭吃到一半,但凡长眼的都能看出来两个人的等级关系了,李孟铎伺候这个姚越的殷勤劲比起陶承柏对郑陆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别人就算还没弄明白,陶承柏却已经早早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是一对。 陶承柏当即就对着李孟铎笑起来。他打从自己跟自己承认喜欢上郑陆的那一刻起,心底其实就隐匿了一种无形的孤独和压力,毕竟他还太年轻,毕竟他们的感情不一般。他一直努力,去尽一切能力把自己最好的给郑陆,潜意思里其实也是期待从中能够得到一种安心的力量来掩盖这种孤独和压力。陶承柏笑吟吟地,忽然对着这个小团体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归属感,对于陶承柏来说,李孟铎真正担得起志同道合这个四个字了。 面对陶承柏的笑,李孟铎十分淡定地给姚越勺了一小碗三宝鸭汤。 后来几个人聊到了这次合编的手游,兴致就高了起来,酒自然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时间长了人自然也开始跑洗手间放水。 陶承柏和李孟铎并排站着撒尿。两人脸上都有了一点红晕了。尿到舒慡时身体不约而同地抖了一抖。 忽然李孟铎问了一句:"哎,你刚才盯着姚越笑什么呢?"陶承柏被问得一愣。两人各自扶着鸟,面对面地看着对方。 "你是上面那个吧?"陶承柏也忽然天外飞仙地来了一句。 "……"李孟铎被问得反应略显迟钝,不过最后还是点了头,十分坦然地承认了。 "彼此彼此。" "……"MD,原来如此,李孟铎笑了。 "呃——噗~~~"身后响起一声响亮的酒嗝,金成渝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他两,"靠,这么劲爆的事情你两怎么不早说?" 至此就算是陶承柏和李孟铎同时在这个小圈子里出柜了。说起来这几人虽然接触时间还不算长,但是经过这两次的合作彼此之间也有了那么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都觉得对方很优秀,更有了一种我本英才的自信,至于得知对方会喜欢男人这种事也觉得完全在自己可接受范围内,优秀的人做出一些不寻常的事来好像也不算违背常理吧。 之后李孟铎大方地跟几人介绍了自己的男朋友,整个饭局也随之涌向了高cháo,及至陶承柏给郑陆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喝到了大醉的边缘。 郑陆知道陶承柏今天心情好,但是还不至于好到要猛喝酒乃至喝到醉倒的地步吧,这不是陶承柏会gān出来的事,郑陆太了解他了,这里头肯定是有事。可是他不在陶承柏跟前,能有什么事会让他高兴成这样? 郑陆心里闷着一口小火,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一品鲜,郑陆刚下了车,大门里便跑出来一个鲜眉亮眼的男生,穿着黑色的连帽外套,额前头发留得长,两鬓和脑后头发都剃得很短,正是一副健康阳光的模样。 "是郑陆吧?"姚越迎上来问,一边不错眼珠子地盯着郑陆看。 "我是。"郑陆点了点头。 "我是姚越,我带你上去吧,他们几个今天都喝多了。"姚越说完话抿嘴就笑,不过笑得比较克制。 郑陆跟着姚越上了楼,刚开了门,就看到满脸通红的陶承柏正笑嘻嘻地跟一个女的凑着头聊天并且歪着身子对着她,还将胳膊搭在对方椅背上,一路上闷着的小火腾一下就láng烟滚滚了,郑陆登时被自己的怒气冲了个趔趄, 屋里四个人全歪在椅子上,包括那个女生都是一副红头老仙的模样,桌子上酒瓶树成了一片林子,陶承柏看到人咧嘴就笑了,并竭力要做出一副正常状态,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跟几个人介绍:"这、就是我们家郑陆。" 于是几个人开始七嘴八舌地笑着跟郑陆打招呼,并作出评价: "果然是个帅哥。"李逸说着从嘴里吐出一条笔直烟线。 "有气质。"宋葶歪着头拍了拍金成渝的大腿。她其实没喝多少,她属于那种沾酒就上脸的。 "陶承柏你小子,呃~~~"艳福不浅几个字被一个酒嗝给打没了,金成渝用有点迟钝的脑子想了想,这话好像说了不合适,于是他就说了半截话。 "这是宋葶,金成渝,李逸,李孟铎。"陶承柏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几个人,依次介绍,这会儿说话也不大舌头了,倒跟个好人一模一样的。 郑陆按下怒火,还算有礼貌地跟几个醉鬼打了招呼。哪知道几个人即刻闹着要跟郑陆喝一个。 "他几个实在是喝多了。"姚越笑着探过来跟郑陆小声说,"你先把陶承柏领走吧。" 郑陆本想问问他今天到底有什么事,一个个都喝成这样,后来还是算了,还是留着问陶承柏吧。 "你一个人能弄得了剩下的几个吗?我帮你叫车吧?"郑陆看他又不是那种壮硕的男生。 "多呆一会,李孟铎就能醒酒了。没事。"姚越一直是笑眯眯的。 郑陆走到陶承柏身边,先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陶承柏看着他只是笑,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脸前带。郑陆懒得计较了,反正都是一群醉鬼,拿起陶承柏的杯子倒满,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了,"今天承柏喝多了,我先带他回去了,下次再跟大家好好聚聚。" 礼貌也算讲周全了,郑陆拖了陶承柏就出了包厢。 在酒店里陶承柏还能跟个好人一样,能说能走的,哪知道出了大门经冷风一chuī,到了出租车上,他立刻就发起酒疯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太老成了,此时一旦理智失去了主导地位,他身体里的不稳定因子全趁机跑出来作乱了。 "郑陆……郑陆……郑陆……亲爱的……"陶承柏仰靠在出租车后座上,嘴里不停地念叨了一路,手上还要抱着郑陆的腰一个劲往自己怀里带,脑袋不时地滚来滚去,几次作势要亲郑陆,都被他及时挡开了。搞得前面的司机不住从镜子里往后瞄。 好容易到了地方,好容易把陶承柏从车上拉下来。好容易东倒西歪连扛带背地把人弄到门口。郑陆本是一肚子的火气要发的,现在却累得跟狗一样,伸舌头直喘,背后还压着个陶承柏,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肩膀上,简直跟猪一样重。如果陶承柏现在不是浑身发烫,郑陆真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整他,明明在酒店的时候看上去还算是正常的。 "郑陆……郑陆……我爱你……"陶承柏又小孩撒娇似地叫他的名字撒娇似地进行表白,两手搂紧郑陆的脖子,踉跄着跟着郑陆进了屋。 "叫魂啊,叫什么叫。"郑陆挣扎着一路把人送进了浴室,直接把人搁地上了,他自己也是趴在一边歇歇喘,累死了。 陶承柏一翻身压到了郑陆身上,先是上半身压上来后来不知是发的什么疯,整个人全爬到了郑陆身上,胳膊叠着胳膊手叠着手,目标应该是他自己不能有一点沾着地面。 "陶承柏你想压死我啊,你给我滚下去!"郑陆这下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不滚。"陶承柏还很顺溜地跟他对了一句台词,然而刚说完,一口就咬在了郑陆的后脖颈子上。 该死的陶承柏!! 郑陆经过了一番拼死抵抗,终于是把陶承柏掀翻了,他爬起来去卧室拿换洗衣服,准备给一身酒气的陶承柏冲个热水澡,让他舒舒服服睡一觉,争取明天能头不疼眼不花地早起上课。当然今天这笔账肯定是要和他算的。 郑陆在卧室里刚开了柜子,就听浴室里传来陶承柏惊天动地的呕吐声。赶紧跑过来,就见陶承柏乖的很,自己正抱着马桶吐呢,醉成这样还知道找马桶,还知道掀开马桶盖,由此可见他有借酒装疯的嫌疑。 郑陆蹲在陶承柏身后一下一下地给他拍后心,关心地问:"好点没?" 陶承柏垂着脑袋,摇了摇,半响闷声闷气地说了两字:"难受。" "活该,谁让你喝这么多酒。"郑陆嘴上数落他,手上却一下一下没有停,"还想不想吐了?" 陶承柏摇了摇头。郑陆站起来给他接了一杯水漱口。 然后就是伺候他脱衣服,洗澡。好一番折腾。人吐了以后倒是清醒了不少。及至把陶承柏弄上了chuáng,给他冲好了蜂蜜水,喂他喝下,郑陆真的是要累疯了。 郑陆在chuáng边坐着他是想去洗澡的,可是被陶承柏搂着腰,动也动不了。 "不舒服啊?"郑陆摸他的脸。 陶承柏闭着眼嗯了一声,整个人就是一种我现在很不好受的状态:"心口直跳。" 郑陆把手伸进被子里给他顺了顺心口。 如此这般又坐了一会。 "你松开,让我去洗澡,洗了澡我回来陪你睡觉。"郑陆跟他好商好量的。 陶承柏果然送了手,催他:"快点。" 等到郑陆洗好澡进了被窝,陶承柏就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来,把郑陆当成了一个大抱枕,两手搂着,两腿夹着。 陶承柏嘴里喷出来的气都是一股子浓重的酒味,郑陆看在他不舒服的份上只好暂且忍了。安静地躺着,郑陆就想起了刚才陶承柏和那个女的亲热聊天的画面,心里又是酸风醋雨地一阵胡卷。他也知道陶承柏跟她肯定没什么,但就是心里膈应。 郑陆在黑暗里望向了陶承柏,将嘴唇往他鼻息上贴,又热又烫,一股酒气。刚伸舌舔了一下,陶承柏即刻凑了上来,将嘴唇贴在了他的唇上,单单就是贴着。半响,陶承柏在黑暗中轻轻蠕动了嘴唇,小声地说了一句:郑陆,我爱你! ☆、48 陶承柏在黑暗里缓缓蠕动了嘴唇,轻轻地说了一句:郑陆,我爱你。 郑陆因为心里还酸溜溜地不舒坦,听了这句今天晚上已被他说过无数次的话,此时也并不动容,只用舌尖挑开他的两片唇将自己挤进陶承柏齿间,鼻腔里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鼓起双颊,坏心眼地冲陶承柏嗓子眼里长长地chuī了一口凉气。 陶承柏随即吭吭地咳了起来,郑陆嘿嘿地咧嘴直笑。笑完了又觉得这么欺负喝醉又难受的陶承柏有点过分,就自以为补偿地撅起嘴来对着陶承柏的唇连吸带允地亲了好一会,搂着他的脖子轻拍着哄他:"睡吧,明早上起来就不难受了……gān嘛?你gān嘛啦——"郑陆推着忽然翻身压上来的陶承柏的肩膀,不满地大叫,"乖乖睡好!你又要发什么疯啊?" 陶承柏现在是一点儿也没擒着劲的,顿时压得郑陆要透不过气来了。 "我难受,郑陆。"陶承柏声音低哑地回他,鼻子里喷出来的气都是热烫的,一边埋进郑陆脖子里不知轻重地咬了他一口,登时咬出了他的一声叫唤。陶承柏挪了挪胯部,下身那里不知何时已然挺立起来的家伙就准确地顶在郑陆的腿间了。 "你怎么说硬就硬啊……你是驴啊……"郑陆竭力向一边伸着脖子,以避开陶承柏力道忽轻忽重的啃咬,"你不是难受么?" "这里难受。"陶承柏迅速抓过郑陆的手,按在自己的腿间用力揉搓,声音低哑地充斥在郑陆的耳边,大声喘息喷出的热气瞬间将他的耳尖烫红了,"郑陆,我想进去。" 这个混蛋!郑陆气得抬手扇他脑袋,亏他刚才还那么担心他,累了一身汗,急急忙忙地澡都没敢洗时间长。 陶承柏一把抓住他的两个手腕子钉在头两侧,嘴巴随即堵了上来,缠住他的舌头就激烈吸允起来 郑陆就觉得自己的舌头从舌尖到舌根,被陶承柏反复地卷起来再拉直了,在他嘴里被翻来倒去地纠缠。陶承柏越吻越深,辗转着也越来越霸道。接吻的间隙夹着了粗重的喘息声和吸允的水声,在安静的黑暗里平白就多了几分情色的味道,肢体那里的摩擦也越来越激烈。 "嗯……唔……"郑陆被他连压带吻,真要透不过气来了,脑袋里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被陶承柏嘴里的酒气熏着了,慢慢地分不清方向地眩晕起来。 嘴唇被吻到发麻,终于被陶承柏放开了。 "混蛋,啊……"郑陆刚喘口气要骂他,胸口的两点又被猛烈地攻击了。陶承柏又是咬又是啃,捻住一只,又揉又搓,并一路向下在郑陆的胸口侧腰上留下了一个个明显的牙印。 "啊,疼,真的疼。"郑陆被咬得直叫唤,两条腿在chuáng单上直蹭,"你咬疼我了。"郑陆带着哭腔控诉。 然而令郑陆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陶承柏今天明显是酒jīng摄入量过多,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清醒的陶承柏是不会没轻没重地把他咬到想哭的。 错就错在今天郑陆不该让他进去。陶承柏本来体力就好到不行,今天又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已经持久到了惊人的地步。 半个小时之后,郑陆已经被陶承柏gān得瘫在chuáng上,she过以后四肢酸软无力,两条白皙的小腿软软地垂在陶承柏的手臂上,只从鼻腔里断续地发出撩人的鼻音浓重的呻、吟。 又过了半小时,郑陆已被摆弄成跪姿,不过他膝盖软得根本跪不住,完全是被陶承柏搂在怀里。 "别动了,呜——"郑陆反手摸着陶承柏的手臂,尽管身后的人速度明显是慢了下来,他还是被顶得前后摇动,额前的发已经汗得拧成了股整个贴在脸上。他带着哭腔说:"我不要了。" "我要你!"陶承柏俯下身体将汗湿的胸口贴上他同样汗湿的背,进一步将人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 "我不要你,你滚。"郑陆眼角整个红了,说出来的话已经变成了有气无力。陶承柏之前一直打桩似地对着他使劲,他后面早已经被顶麻了。 陶承柏一边喘息着缓缓地深顶,一边扳过他的脸,去吻他cháo湿的眼角,嘴里重复了一遍"我要你!",说得格外地斩钉截铁。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怎么求怎么骂都没有用的郑陆闷在枕头里,终于是疼得忍无可忍地伤心地抽泣起来。 在一阵快速的深顶之后,一切终于停了下来。 是什么时候被陶承柏给翻过来的,郑陆也搞不清了,他闷得一脑袋汗,脑子里热得一片晕晕乎乎。陶承柏的舌头在他脸上到处舔,还让他不要哭了。还拿他的手去打他的脸。 陶承柏she完以后就把那股子疯劲给she出去一半了。静静伏在郑陆身上趴了很久,迷瞪醒了以后疯劲就完全过去了。然而郑陆此时闭着眼,从眼角匿出一点泪光,并不打算理他。 陶承柏懊悔莫及,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心疼得不住去亲郑陆的眼角鼻尖,并当即在心里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会碰酒了。 "我是混蛋。"陶承柏自己骂自己,又拿起郑陆的手去扇自己的脸,"别哭了,郑陆,郑陆……"陶承柏贴着他的脸,嘴里不住喃喃地叫他。郑陆停在耳里,忍不住委屈地从眼角又留下一滴眼泪,陶承柏赶紧凑上去舔吻gān净。 实在是累极了,郑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很快就睡着了。 郑陆做了一个梦,梦里和陶承柏回到了小时候。哥哥带着他在一片小树林子抓蟾蜍,把抓到的两个蟾蜍都丢到一个铁皮小罐子里盖上盖子,下面用火烧。哥哥说这样可以把他们身上的毒汁烧出来,毒汁其实是一种药,可以用来治一种大腮帮子病。他们的肉烧熟了还可以吃。 梦里的郑陆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肉香味,于是就笑咪咪地舔着嘴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郑陆的嘴角还是翘着的,屋子里也确实有一股浓浓的香味,只是屁股疼得厉害。他眨眨眼,慢慢地翻了个身,外面天早已经大亮,一看时间,竟然是早上十点多了。 斜着身子皱着眉,听着客厅明显是有动静的,除了陶承柏不会有旁人。 郑陆歪在枕头上,先给尤宏志打了一个电话,问老师有没有点名,如果点名就给自己请假,不点名那就算了。 此时回想昨晚上的事,郑陆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笼统的感觉就是很糗很丢脸:他被陶承柏gān哭了。 陶承柏推开门的时候,外面的香气也跟着窜了进来。郑陆肚子随之就咕咕地叫了起来。但是他现在不想理他,所以立即将脸转到一边去了。 陶承柏坐到chuáng边上,抬手去理他乱翘的头发,郑陆自己看不见,他的眼睛现在其实还是肿的,虽然陶承柏昨晚上用毛巾给他敷过,但是效果不大。 "我用jī汤下了面,起来吃一点吧。" 陶承柏弯腰在他耳边说话,已经听到他肚子在叫唤了。 郑陆闭着眼不搭理他,情愿饿着。 "再不起来,面就要糊了。"陶承柏说着在郑陆脸蛋上亲了一下,"你要怎么罚我都行,先吃东西好不好?" 没有回应。陶承柏心里叹了一声,盯着郑陆肿肿的眼皮看了三五秒钟,"之前是谁说过的以后再不会不理我的?上次我就知道了,你就是随便说着哄我的。" 那次一声不响就搬家确实是郑陆做得不对。听到陶承柏这种异常委屈的话,郑陆就咬着嘴睁开了眼。陶承柏一见有戏,便再接再厉,"不管是什么错,到最后总归你是要原谅我的,晚原谅不如早原谅,还省得咱们两个都受折磨。" "歪理。"郑陆把眼一瞪,狠狠地斜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你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了?反正最后我都会原谅你的。" "不是这个意思。"陶承柏陪着笑脸,把脸整个探到他面前,去亲他的嘴唇,"我是说因为你爱我么,所以会原谅我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郑陆确实是没有以前那么幼稚了,生气了就一个劲地不理他,因为知道陶承柏非常在乎自己,所以以此作为对他的惩罚。 既然陶承柏说怎么罚他都行,郑陆便不客气地对他行使了自己的权利: 1,请对自己酒后行凶的过分行为写三千字的悔过书。 2,鉴于本人屁股疼痛难当,需要休养一个月。期间请自行用手解决生理需要。 陶承柏超额完成了第一条,足足写了五千字。将一份悔过书写成了表白书,他在其中这样写道:"宋葶是金成渝的女朋友,我不是和他说笑,是在和她聊我的心上人,我总是忍不住要微笑,每当想起他的时候……" 然而第二条的话着实就苦了一些。像陶承柏这样的年龄体格,jīng力旺盛到每天早上能轻松得跑上一万米,又有心爱的人睡在身边,你让他清心寡欲地做一个月和尚,这真正称得上是一种酷刑了。 一个星期以后,陶承柏在夜里对郑陆提出减刑的请求,被郑陆无情地驳回了。 半个月以后,陶承柏在郑陆耳边轻声呢喃:郑陆,我想你想得手都算了。 郑陆背对着他,撇撇嘴忍住没笑:换个手接着想。 最后对陶承柏的惩罚减刑一个礼拜,因为郑陆自己也忍不住了,便在他又一次抱住自己索吻的时候,半推半就地从了。 至此以后陶承柏便真的将酒戒了。 ☆、49 郑陆再次见到那个二货沈林的时候是在系学生会的活动室。 郑陆和尤宏志进来的时候,沈林正和几个一年级的学生一起趴在活动室的大会议桌子上,填一张下学期勤工俭学的岗位申请表。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眼就跟门口的郑陆对上了。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底,天气寒冷异常,他穿着一件蓝黑色的旧外套,人个子本来又小一点,看起来就显得格外单薄,让人替他害冷。沈林顿时心头一跳,立即垂下了头,很快脸上就开始发热,不一时就红成了一片。 对于那次的偷盗行为,沈林自己是感到无比羞愧的。 郑陆也是一愣,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了。见他如此不自在,便很快收回目光,毫不迟疑地跟着尤宏志进了里面一间gān事办公室。 现在天气冷,经常是大风大雨,行路开车都不方便,如果下午还有课的话,郑陆中午便不往回跑了。要是和尤宏志一起上的课,那就跟着尤宏志回宿舍或者来系活动室,要不然就窝到图书馆去看书。现在学生们的学习全都紧张起来,晚上挑灯夜战的学子比比皆是,再过半个月就是考试周了。 郑陆挨着一个小太阳坐着,食指来回拨弄着jīng读课本的书页,一边和陶承柏打电话。两人中午是必然要通电话的,没什么事,就扯闲篇。问问对方冷不冷,中午都吃些什么了。陶承柏知道郑陆吃完饭是要犯困的,就叮嘱他不要随便趴在哪就睡着了,小心冻着。 尤宏志把刚才几个人填好的表格收进来,和前面几天的合在一起,倒足足有一大摞。 "有这么多人要申请勤工俭学的岗位啊?"郑陆看了一眼,有点吃惊:"系里有那么多岗位么?" "你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尤宏志把头稍微偏过来,因为屋子里还有别人,所以他声音放低了一些:"咱们系里能安排的岗位有些是比较清闲的,比如几个机房的管理岗位,图书馆管理员助理,活又不累,也不像打扫教室那么丢面子,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补助也不比在外面做兼职差,所以有些家庭条件比较不错的同学也都想要申请,竞争地也厉害。也有人到会长副会长各个gān事那里去找关系。" "那你们学生会是怎么分配岗位的?能分得清谁条件好谁条件坏吗?真正困难的同学要是得不到补助怎么办?"郑陆问着,一边把他手上的表格拿过来看,草草地翻了翻,只见家庭成员工作及月收入那一栏一律皆是一千元以下的困难情况。 "这个我们当然能分清了。我们有学校办理助学贷款的学生名单。乱填的我们能查出来。"尤宏志说着从手中抽出一张表格:"你看这个叫沈林的,他家就比较困难,是贵州山里的。学费这一栏勾的是助学贷款,他也有困难补助。" 郑陆一顿,把表格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姓名:沈林,年龄:二十岁,政治面貌:团员。身高:170CM。民族:水族。无父,母亲四十五岁,职业:务农。收入那一栏,没有填,只用黑色水笔斜斜地画了一道。表格的左上角是一张一寸彩照,红色的背景,照片上的男孩嘴角抿得紧,可能在摄影师按快门的一霎那眨了眼,虽然不是闭着眼,但是眼睛没有完全睁开,那眼神便因此带上了一些迷茫的颜色。和他图书证上面的一寸照是一样的。 郑陆想起来那天追沈林的时候,他呜呜地要哭了一样辩解说他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没有钱了,再也不敢了。贵州山区少数名族,没有父亲,助学贷款,困难补助,看来,他的家庭应该是真的很困难。 考试周的第一个礼拜二的傍晚下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的并不大。吃完饭,两人穿上外套,戴上围巾帽子,兴致颇好,非常làng漫地要去进行一场雪中漫步。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路灯都已经亮起来了。这时候雪落到地上还不成规模,只有薄薄的一层白色。没有风,雪花簌簌地落在帽子围巾上。郑陆看自己鼻尖下的围巾上落了几片雪花,便伸出舌头去舔食。陶承柏在他伸舌头的时候,忽然抬手快速用食指戳在了上面。郑陆蹙眉叫了一声,陶承柏呵呵何自己先笑了,抓住了郑陆要拍他的手,塞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两只手在温暖狭窄的空间里你拉我往地闹了一会,最后安静妥帖地握在了一起。 两人于是一边闲庭信步,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刚才打电话我听叔问你有没有女朋友?"陶承柏仰着头看着天幕上的雪花,闲闲地问。 "嗯——"郑陆点了点头,拖着音回答。陶承柏无声地笑了一下。 "承柏?" "嗯?" 郑陆什么也没说,陶承柏用力捏了捏手心里的那只手,郑陆的手手指修长,手掌较薄,软中有硬,正好够他一握。 "下礼拜考完了,咱们去给姥爷和小妮妮买礼物吧。"郑陆隔了一会说。 "好啊,你买给小妮妮和姥爷,我来买你爸妈的那份。"陶承柏立即笑着把话接了过去。 这时候有两个打伞的女生从他两身边路过,其中一个和郑陆有了一秒钟的对视。错身而过,走出了几步远,她又转了一下身,多看了郑陆一眼。 雪渐渐下得大起来。走到东大门附近的一个大十字路口的时候,远远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开着大灯,车头两个人,一站一卧,仿佛是出了事故。 沈林此时还歪在车头的地上,一手扶着自己的膝盖,表情痛苦。他身边散落了几个已经沾了雪水泥灰的锅巴馒头。 车主三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神情冷漠,居高临下地问他:"能起来么?" 沈林试着想站起来,腿很疼,于是拧眉摇了摇头。 车主转身回了车上,准备掏钱。这时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踩着高跟鞋,穿一件黑色的长大衣。她漫不经心的两步走到沈林面前,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一声开口道:"我刚才根本就没挨着你,是你自己往地上躺的,看来你这是想讹人是吧?" "好了,你给我闭嘴。"男人拿出了钱包,训斥了女孩一声,又转过身来面对了沈林。 在这个过程中,沈林歪在地上一直是低着头,嘴里此时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年轻人,你觉得多少赔偿比较合理,说个数吧。"男人依然是声音冷漠。 "我觉得先生您跟这位小姐应该先跟这位同学道歉。"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连沈林都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郑陆几步走到了他身边,两手插进他的腋下,用力将自己拖了起来,揽在了怀里。 在陶承柏打了学校保安室的电话,及郑陆不道歉就只好报警处理的qiáng势下,傲娇女和冷漠男只好态度敷衍地给沈林道了歉,并留下几百元的赔偿及一张名片。 陶承柏将沈林背到了校医院做检查,还好并没有大碍,就是摔倒的时候左腿的膝盖擦掉了很大一块皮,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修养几天就能好。 此时外面已经下成了鹅毛大雪。陶承柏跑回家要将车开过来,郑陆就陪着沈林坐在一楼玻璃门边的椅子上等。 两人坐着也没什么话说。郑陆倒自在得很,透过玻璃看外面的大雪。看着看着便笑起来,他想起了他和陶承柏的第一次,那天的雪特别大,陶承柏故意让他喝酒,结果他喝醉了,就被他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沈林尴尬地坐着,囧得身上想往外冒汗。忽然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你饿了?"郑陆转过脸来问他。 沈林连忙点点头。 郑陆想起刚才滚在地上的那几个锅巴馒头,这才一下子明白过来,那就是沈林的晚饭。是的,他家庭比较困难。他看着沈林依然单薄的衣着,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果然是冰凉冰凉的。 坐在身边的这个男孩,在这么冷的天,没有吃饭没有衣穿。因为曾经偷自己的手表未遂,所以自己见他如此尴尬竟也丝毫不同情,完全不想搭理他。 郑陆掏出手机给陶承柏打电话,让他从家里带点吃的来:"这个伤员晚上到现在没吃呢。" "冷么?"郑陆两手包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来回搓:"我帮你捂捂吧。" "谢谢。"沈林有点受宠若惊了,小声地答谢,抬头掠了郑陆一眼,对方也正在看他,表情很认真,一对漂亮的杏仁眼里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郑、陆?"沈林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喊郑陆的名字的时候,舌头都有点打结了。 郑陆先笑了,说起来沈林可能又要把脸羞红了。 "你那天跑得太快了,图书证从身上掉了,我捡起来,后来jiāo到图书馆借书处那里了。" 提到偷东西那件事,果然沈林又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了。在他的家乡,偷东西是很羞耻的一件事。低下头,看见郑陆白皙修长的手指盖在自己冻得发红发肿的手上,对方掌心里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让他此时觉得无比温暖 ☆、50 五十一章 门铃第一遍响起来的时候郑陆还睡,他所有科目到昨天为止都已经全部考完了,但是陶承柏的还要再考两天,他这学期修的学分太多了。 刚被执着的门铃声吵醒,手机又跟着叫起来。郑陆被吵得烦躁不已,腾一下翻身坐起来,掀了被子就下chuáng。 门外的严啸gān脆就把手指一直按门铃上,幸而这个点左邻右舍都没有,该考试的考试,该回家的都回家了。他把眼睛贴猫眼上,正看着呢,门开了,郑陆一把将蓐进来,随手敲了他一个凿栗。 严啸哎呦一声,摸着头撅嘴想要撒娇,可是郑陆看都不看他,转身趿着拖鞋又回了卧室。 严啸不甘心地跟着进了卧室,郑陆已经躺回chuáng上接着睡了。 因为高三的学习非常紧张,严啸家住得离K大又是非常之远,自从郑陆和陶承柏这学期搬进教工楼以来,他这才是第三次来。平时只能打电话视频什么的。 严啸进屋第一眼看的还是chuáng头的一对枕头,明明有两间房,陶承柏却非要和他的小陆哥睡一张chuáng上;第二眼看的是chuáng头矮柜上的相框,那是一幅搞怪的自拍照,两头贴着头大笑着面对镜头,陶承柏一指向上顶着郑陆的鼻子,郑陆则一指扒拉着他的眼角;第三眼看的是郑陆放枕边的卡地亚蓝气球腕表,那是陶承柏送郑陆的生日礼物。 陶承柏和郑陆的关系实是太亲密了。 严啸坐chuáng边,朝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心里面非常嫉妒陶承柏。 "哥?"严啸趴上去扒郑陆的肩膀,"都十点了,别睡了。跑这么远来看,都不理啊,快给起来!" 郑陆不为所动。严啸又发挥了刚才按门铃的执着劲,一个劲唤他,连摇带晃的,郑陆被他烦死了,隔着被子一脚将他踹到了地上。 陶承柏早上走的时候给郑陆留了米粥,煮了两个白水蛋。郑陆浴室里洗漱,严啸献殷勤,自动地把饭煲里温着的粥盛出来,端到餐桌上。 "哥,什么时候回家啊?"严啸坐郑陆对面问他,手上摸了一个白水蛋,桌面上敲了一圈,开始娴熟地剥蛋壳。 "早上没吃饭?期末考考得怎么样?"郑陆喝一口粥,答非所问。 "考得很好。"严啸非常自信的口气,将剥好的jī蛋一掰为二,蛋huáng不吃抠到碟子里,蛋白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考们K大一定没问题。" "有户口的优势,gān嘛一定要考K大?把蛋huáng吃了。"郑陆用调羹指着盘子命令他,跟他抢陶承柏的爱心早餐就算了,居然还敢làng费不吃gān净。 严啸撅嘴不愿意吃,蛋huáng噎,他这是打小被家里惯出来的坏毛病。 "快点!"郑陆拿眼睛瞪他。严啸就是不吃,见郑陆抬手要拍他脑袋,跳起来跑了。 吃完饭,收拾收拾厨房,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了。郑陆开了衣柜,找出一件短款的红色羽绒服,这是他众多羽绒服里比较贴身的一件,170的小个子也可以穿的。又找出一件很保暖的羊毛衫,这件衣服他只穿过一次,因为洗法不当缩水地利害,就一直放着了。把东西叠好装进包装袋里。 严啸窝沙发椅里玩电脑,不时回头地看郑陆,他以为郑陆是要把衣服拿出去gān洗。看郑陆穿衣服戴帽子围巾,是要出门的样子,赶紧地把电脑合上了,跟到门口换鞋。 "家呆着吧,一会就回来了。"郑陆说着话一把握住了严啸的手,要把他手上戴的表褪下来。 "让戴一会么。"严啸捂着腕子,跟郑陆笑嘻嘻的。 "要戴可以,进屋老实呆着吧。" "哼!"严啸气哼哼地把表还给了郑陆。心里骂他是小气鬼。 男生宿舍现已经不多了,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考完回家了。 "哥,来这gān嘛来了?"严啸问,郑陆一年级的时候他的宿舍严啸是经常去的,但并不是现这栋楼。 "见一个。"郑陆领着他上楼梯。 "谁啊?"严啸心不焉地问。郑陆刚才出门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长度刚好盖过屁股,大衣比较贴身,穿着就特别地显线条。严啸此时跟后面歪着头地上下看他。 "刚认识的,说了也不知道。" 爬到四楼,郑陆停了一下,转过身跟严啸说:"就这等吧,马上就来。"见严啸不愿意,便捏了捏他的脸蛋,"听话,中午带去吃好吃的。嗯?" "好吧。"严啸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沈林考完试刚回来,正坐chuáng沿上抱着一个暖水袋捂手。他明天还有一门课就全部考完了。回家的火车票早已经买好了。想到不久就能见到妈妈了,沈林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外面小客厅有动静他也没有意。 沈林见着郑陆的时候,瞬间就有些不知所措了,瞪大了眼,抱着暖水袋想站起来,结果起得猛了,咚一声撞到了头顶上的chuáng板,疼得他眼泪都飙出来了,又不好意思叫出声,糗得一时把脸都憋红了。 郑陆倒被他这咚一声给吓了一跳,直担心他头会不会撞漏了。唉,这样也能撞到头。 "没事吧。"郑陆扒开他捂着头的手,看了看,还好没什么异样。沈林的手还是很冰,郑陆看见陶承柏的那件羽绒服被他用一个塑料衣撑撑好挂chuáng头的栏杆上——那天晚上送沈林回寝室,陶承柏见他实穿得单薄,当时就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借给他了。沈林舍不得穿,把陶承柏的衣服送去外面的gān洗店洗好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还回去,只好先挂自己chuáng头。gān洗店的条子被沈林捋平了收了抽屉里,他从来没有gān洗过什么衣服,不知道原来洗一件羽绒服会这么贵,收着就当做是一种纪念好了。 "郑、陆,坐。"沈林舌头打结地喊郑陆的名字,让他坐。今天的郑陆跟前几次见到的又变了模样,黑色的大衣衬得更高更白了,腰带系得挺拔优雅,无形中让沈林觉得很局促。沈林又要把自己的暖水袋给他,想让他捂手。 郑陆自然也能看出来,沈林好像只要一见着他,就要犯不自。他把袋子里的羽绒服拿出来,直接就给沈林穿上了,套他黑蓝色的旧外套上面大小倒还合适。 "还有这件羊毛衫很保暖的,就穿过一回,是洗gān净的,不要嫌弃,穿里面吧,北京的冬天很冷的。承柏这件实是太大了,就拿回去了。"郑陆怕给他旧衣服会伤他自尊心,刚才已经把严啸留四楼了。实是这种事郑陆也从来没有做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此时,沈林只是咬着嘴唇,垂着眼睛不说话。 郑陆把陶承柏的衣服折好塞进袋子里,提手上,也没什么话能和他聊,"那,先走了。"说完毫不犹豫转身抬脚就走。 "郑陆?"沈林红着眼,赶紧地喊了一句。 "嗯?"郑陆走到小厅,又转了回来。 "谢谢。"沈林由衷地倒了一声谢,竭力地要稳住自己的声音,"还住以前的那个寝室吗?" "不是,现搬到教工楼去了,和那天那个背的壮壮的男生住一起。"郑陆答。 "那,能留个号码给吗?" 郑陆点点头。沈林赶紧找出纸笔递给他。郑陆一愣,不过立马反应过来,沈林没有手机。 沈林站窗前,看着从楼道里走出来的郑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说说笑笑的男孩子,正拽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一直看到两个走出了他的视线。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样子,虽然红色穿起来让有些难为情,但是手伸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真的好暖和。 郑陆和严啸都是不会做饭的,中午两便东大门外一家火锅店里吃了一顿火锅。酒足饭饱之时,陶承柏的电话来了。 郑陆靠椅背上和陶承柏扯闲篇。问他早上考得怎没样,下午几点钟回来。严啸看郑陆和陶承柏连说带笑的不理他,就故意一边捣乱,没话找话。 "严啸又来了?"陶承柏问,心里很不慡。 "嗯。"郑陆简单回了一个字,一巴掌拍严啸脸上,将他靠过来想偷听的脸推开。 "咱两回去就要分开,就剩这么两天了。"陶承柏不高兴地说,"赶紧打发他走,别像上回,一来就懒着不走了。" "知道了,尽量。" "尽量什么?"严啸两手托着腮,盯着郑陆问。 "不管事!嗯,那挂了吧。"前一句是对严啸说的,横眉立目。后一句是对着陶承柏说的,温温柔柔。差别待遇,严啸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可惜郑陆根本不鸟他。 陶承柏下午一门考完,又顺路到金成渝那儿坐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进了门,一打开鞋柜,陶承柏就有些不高兴了,严啸没走。等到推开卧室的门的时候,陶承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郑陆和严啸正脸对着脸捂一条被子里睡得香呢,严啸一只胳膊从被子里面伸出来,紧紧搂着郑陆的脖子。 陶承柏上前一步,一把将严啸的手从郑陆的脖子上甩开,完全不理会他会不会醒。掀开被子就将郑陆抱出了卧室。 郑陆迷迷糊糊地就觉得身上一凉,睁开眼就看到陶承柏虎着一张脸悬自己上方。 "承柏?"郑陆抬手去摸他的脸,陶承柏怎么把自己抱到客房的chuáng上来了,"严啸呢?"陶承柏也不理他,低头就是一个窒息般的疯吻。郑陆先是一愣,然而很快便被卷进这阵狂cháo里。身不由己地与陶承柏唇舌jiāo缠,挺起腰身去摩擦他,不时地轻哼,用鼻息跟陶承柏撒娇。 门外,严啸赤着脚站着,透过没关严的细细的一条门缝,看着这激情的一幕,完全呆住了。忽然间,他被冻得狠狠打了一个哆嗦。他轻手轻脚地游dàng回了chuáng上,裹着还有余温的被子,浑身都细细地打颤。 ☆、51 五十二章 严啸这下是受了大刺激了。咬牙躺在chuáng上装睡。但是一闭眼,脑子里就是刚才看到的惊人一幕:陶承柏压在郑陆身上,在疯狂地吻他的嘴唇。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两人会如此亲密。怪不得他会觉得陶承柏不喜欢他,他一来就会赖着好几天不走,是个超级大灯泡不说,还占了他的chuáng占了他的人。 可是怎么会这样?小陆哥是陶承柏的?严啸躺在被子里瞪大了眼,胸口一阵急剧起伏,狠狠将拳头捶在枕头上,不可以,我不同意。 严啸沮丧至极地躺着,脑袋里自行想象着隔壁房间里的现在进行时,心里已经嫉妒到发狂。 严啸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喜欢小陆哥。 几分钟以后,客厅里有了动静。郑陆进来喊严啸起chuáng,正好见人刚睁开了眼,也不疑有他:"睡了一下午了,起吧,晚上要睡不着了。" 严啸转着眼珠子看他。郑陆表情自然,只是嘴唇格外鲜红,是被大力蹂躏过的颜色。脸颊上也隐隐有红晕。 严啸翻身坐了起来,口气不善,问他:"哥,你嘴巴怎么破了?" 郑陆条件反she地抬手摸嘴唇,有一瞬间的慌乱。然后一巴掌拍在了严啸脑袋上,小子耍他呢。 陶承柏心里不舒坦,但是还是做了晚饭,不管怎么样也不能饿着郑陆。严啸不高兴,但是还是赖着不走。 晚饭吃得很沉闷。郑陆知道陶承柏为什么不高兴,就是奇怪严啸,平时都是叽叽喳喳的,怎么今天一觉睡起来就老实了。 吃完饭,郑陆洗澡,陶承柏和严啸各据沙发一角在小客厅里看电视。平时电视是派不上用场的,就是个装饰,今天打开了也只是个道具的作用。 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让陶承柏意识到,原来自己对郑陆的占有欲这么qiáng烈,看到他和别人搂在一起钻一个被窝自己会醋成这样,恨不得吃人,不管这个人是男是女。 "客房给你收拾好了,待会洗洗,早点睡吧。"陶承柏眼睛不看人,只盯着电视里的新闻。 "我今天还是跟小陆哥睡啊。"严啸尽量用无辜的语气说话,实际心里要气死了,"人家跑那么远来的,才不要和小陆哥分开睡。"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对方。陶承柏面无表情,严啸把嘴角撑出一个弧度。陶承柏觉得严啸笑得很假。他两心里都清楚彼此并不喜欢对方。 "我今天有事要和你小陆哥谈。" "待会哥洗完澡出来你就和他谈好了。" "一时三刻的讲不清楚。" "我不急啊,下午睡了很长时间了。" 呵呵,两人眼神接触,一时都笑了。其实彼此在脑袋里因为各自的原因早已经将对方打了个半死。 到底怎么睡最后是郑陆做出了决定,严啸抗议,抗议无效,郑陆毫不留情地说,不睡现在就滚家去。 陶承柏洗完澡,进了屋就往沙发椅上一坐,目不斜视地玩起了电脑。过了一会,身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郑陆披着条毛毯下了chuáng。从后面弯腰探头在陶承柏的脸上先亲了一口,绕到他面前抬脚踩上了沙发扶手,沉甸甸地骑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陶承柏从鼻腔里长出了一口气,不过qiáng绷着不为所动。郑陆抿着嘴笑,捧着他的脑袋,对着嘴巴使劲亲了一口,将头搁在他肩膀上,伸出一指垂直按在陶承柏身上,从脖子慢慢滑到胸口,打个弯到了下面,突然灵蛇一样快速钻进了他的睡裤里,一把就将半软半硬的器官握住了。陶承柏嘶一声挺了下腰身,此时便再也端不住了,手掌离开鼠标,托起郑陆的后脑勺,歪过脑袋就堵上了郑陆的嘴。 郑陆两腿大张一边一个地架在沙发扶手上,跟陶承柏面对面地坐在他腿上,比大小。据说这个物件也是跟着人长的,陶承柏的很漂亮又直又长,郑陆的就要秀气一些了。比着比着就比出了火来。陶承柏伸长了手从抽屉里翻出润滑剂,挤出一团就往自己身上摸。又耐着性子给郑陆做了扩张。 "自己来。"陶承柏亲着郑陆的胸口命令,声音急切。 郑陆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扶着陶承柏那个漂亮的物件,尽量直起腰,慢慢地动作。两人一起低头看那处旖旎风景,目眩神迷,抬起脸来,自动地吻在了一起。郑陆缠着陶承柏的舌头讨好地吸允,一边不急不慢地动作,一边用鼻音跟他撒娇。 郑陆喜欢这种慢慢进来但是进得很深的感觉,每一次被顶到腺体摩擦的时间会延长,那种细致地被撑开的感觉会变得格外鲜明。 陶承柏陪着慢慢做了一会便有些按耐不住了,不时地要挺腰狠顶一下,郑陆不满意地轻轻地扇他巴掌。 郑陆被陶承柏前后伺候着,脸蛋嫣红,眼神迷离,嗯一声扬起脖子舒服地S在了他的腹肌上,后面不停地收缩,陶承柏顿时被绞得嘴里直吸气,迅速把人抱起来,转手按在了沙发里,立刻大操大gān起来。 与此同时,严啸站在黑暗的客厅里,神情堪称yīn冷。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听不到一点动静。然而正是不知道主卧室里会是什么情形,自由想象才会更让人疯狂。他以前妒忌陶承柏也就仅仅只是妒忌罢了,连他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他总觉得等自己考上了K大也就能天天和郑陆一块吃一块睡了。因而虽然见不着面也能安心读书安心学习。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青梅竹马近水楼台。他从小就是被父母惯着长大的,人也长得好,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他,对于他喜欢的他会上赶子去讨好,对于不喜欢的他一律是不屑一顾。可是他喜欢的却是别人的,他肯本亲近不得,这该让他抓心挠肝地如何是好。 卧室忽然传出模糊的叫声,严啸拧着眉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严啸自己脑内胡思乱想翻江倒海地折腾了大半夜,天没亮就走了。回到家惊动了还在睡的严爸严妈,都惊忙起身问他怎么了,严啸心情本就不好,被烦得当场大发少爷脾气,将自己屋里能摔得都摔了个gān净。 郑陆接到了严妈的电话,这才知道严啸半夜就跑回家了。郑陆一时只觉头疼,肯定是让他睡客房,恼了。 "这会儿还气呢,饭都不吃。你劝劝他,他爱听你的,有什么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郑妈只怕严啸爷爷奶奶知道了又要生一顿口舌,本来说好放了寒假就去看老人家的,结果第一天就跑郑陆那儿去了。 郑陆只得给严啸打电话,先骂了一顿,大半夜的乱跑是不想好了。严啸委屈地鼻子直发酸。后来郑陆又好言好语地哄了两句,严啸更觉无比委屈。 啰啰嗦嗦地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严啸才略略高兴了,答应了会好好吃饭。但是郑陆要答应他回来以后来家里做客,还要给他带礼物。郑陆无奈只好答应。 挂了电话,郑陆也睡不着了,还好陶承柏晨练去了,要不然和别人电话讲这么久说不定他要吃醋的。 两天以后,陶承柏的科目全部考完了。两人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开车出去约会。一块逛街买礼物,吃饭,看电影。 一月二十号,大雾,跟家里打电话,不好开车,明天回。 二十一号,仍是大雾。陶承柏考虑要不要坐飞机回去算了。但是坐飞机其实也不方便,下了还要再转车。并不比开车快,大雾天也并安全。至于火车,这个时间已经是买不着最近几天的票了。 二十二号,小雪。一大早,两人驾着车开着导航,回家了。然而刚出市区,雪就大了起来,上了京沈高速以后,雪愈下愈大,路上的车都是guī速行驶。 如此这般开了一个上午,天气越加恶劣起来,万一出了什么车祸,要封道就糟了。陶承柏查导航,前面三公里处有一个出口,还是走国道保险一点。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十分钟以后,路上的车子一下子就聚成了一条长龙,前面出了一起大车祸,十几辆卡车连环追尾。将车道堵了个严实。因为是大雪,天气又寒冷,一切处理动作皆变得十分迟缓,并且理直气壮地理所当然。 刚开始,人们在车里说话聊天都还算气定神闲,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到了晚上六七点钟,有吃有喝的还能沉得住气,没有储备的人,都开了车门,站在路上开始骂娘了。 "冷不冷?"陶承柏坐在副驾上,把郑陆抱在腿上,拉开羽绒服裹着他。把车点着火开暖风是不可能的了,等不到路通,油要先没了。 郑陆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他其实是有点饿,包里带的零嘴已经快被他吃光了,他把最后一块大巧克力撕开,送到陶承柏嘴边,陶承柏只意思地咬了一小口,说不饿,让郑陆吃。郑陆知道他是省给自己呢,再给他就不吃了。于是郑陆咬了一大口,凑上去用舌尖送到他嘴里。 外面叫骂声渐渐歇了。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钟,道还没清理gān净不算,大雪铺天盖地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郑陆已经脱了鞋,将冰凉的脚丫子蜷进了陶承柏的腿间,两手在羽绒服里抱着陶承柏的腰。 "困了就睡吧。"陶承柏下巴顶着他的脑袋。就这么抱了一夜。 天快亮起来的时候,陶承柏把人叫醒了,问郑陆要不要撒尿,现在外面还看不清人。郑陆起了身,站到路边对着积雪就是一气长喷。陶承柏咬牙动了动,两条腿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他一鼓作气地跳到地上,使劲蹦了几下,开始绕着长长的车龙往前跑。 雪已经下得小了,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路很不好走,陶承柏用了半个小时跑了五千米,下了高速出口,就见路边的加油站旁有一家小超市,陶承柏满头大汗地跑进去,买了一些面包火腿肠核桃脆皮花生。又见营业员在吃早点,看样子是从家里带来的饭,便问在哪里加热的,营业员说加油站屋里有个微波炉。 陶承柏又买了木糖醇,盒装牛奶和密封饭盒,到加油站跟工作人员借用微波炉。 一路上陶承柏将饭盒和面包揣在怀里捂着,跑回来牛奶和面包都还是热的。 两人在车上吃了热乎乎的早饭。吃完,郑陆主动收拾,把装垃圾的袋子系好,放在脚边。然后一条腿跪到坐垫上,搂过陶承柏还带着汗的脖子亲热地给了一个奖励的热吻。 上午十点钟,路面终于通了。在二十三号下午,两人终于进了锦莱地界。 ☆、52 五十三章 下车之前,郑连山对着后视镜正了正领带,抿了抿鬓角的头发,忽然发现了一根白头发,他如临大敌,欠起身子对着镜子,好容易捏准了,用力一拔,除之后快地笑了一下,这下再看才算满意了。 郑陆给他老子开的门。郑连山也不嫌冷,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大衣搭在手臂上。郑陆流里流气地chuī了声口哨,"老爸你再戴朵大红花都能当新郎了,弄得这么帅是不是今天打算跟妈求婚啊?" 郑连山不理会儿子的调侃,一本正经地拍了郑陆一巴掌,"你妈呢?" "做饭呢。"郑陆关上院门,转回头越过了父亲往里走,头也不回地说:"你别指望妈今天能理你。" 郑连山笑了,毫不在意,钟玲能默许让他进门吃这顿团圆饭他已经高兴得一夜睡不着觉了,不理就不理,他现在不敢奢求太多,经过了一年多的努力现在能有这样的局面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半小时以后,郑陆装作不在意地到厨房门口晃了晃,看见父亲满心欢喜地站在母亲身边端盘子拿碗地打下手。郑妈面色平静,不赶他只是也不睬他。虽然最初郑陆对父亲是无比痛恨的,但是内心深处仍是不愿意父母离婚的,经过郑连山的不懈努力,郑陆现在已经渐渐向父亲的阵营靠拢了。 "妈,什么时候能吃饭啊,我饿死了。"郑陆站在门口悠哉说道:"就咱们一家三口,少炒两个菜够吃就行了。" 郑妈忙里偷闲瞅了他一眼,哪能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就快了,你去把碗筷摆好,放pào仗吧。" "哎。"郑连山利索地答应一声,笑着端起一盘菜,走到了门口一把搂住郑陆的肩膀往外带。 答应的到快,我又不是和你说话。钟玲看着肩并肩的两人,不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爷儿俩到头来总归是一条心。这一年来儿子不在身边,郑连山痛改前非地忏悔,小心翼翼地弥补,不管是生活里还是生意上,都在竭尽全力地照顾她,表现得确实是可圈可点。可是那份爱已经在他做出伤害的时候被她亲手剪碎了,要重新粘回来谈何容易,就算他有心,粘回来也不是原模模了。 郑家年三十中午的这顿饭,虽然不是多热闹,但吃得也算温馨。毕竟是经过了风雨之后的第一次团圆饭。 下午郑陆中觉醒来,房间里异常安静。趿着拖鞋走到客厅,看到父亲躺在沙发里还在睡,身上盖着厚毛毯。母亲则坐在另一边手上在勾一件小孩的毛衣。 晚上一家三口一块儿吃饺子看chūn晚。郑连山一直呆到午夜,守完岁,才开车离开。 才十一点,严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无非就是闲扯,郑陆不想和他废话,怕陶承柏的电话进不来。正想着呢,结果客厅的座机就响了,郑妈接了正是陶承柏。郑陆不再废话就把电话掐了。跑回房间用手机给陶承柏打过去。 这边严啸在电话里已经听见了座机铃声和郑妈的那句:郑陆,是承柏电话。 又是陶承柏。明明小陆哥一直都是很疼他的,之前他每次到K大,小陆哥都会很高兴,和他一起出去到东大门吃东西看电影。可是只要一和那个陶承柏比,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可恶!严啸将手机摔到被褥上,又一脚将拖鞋狠狠地踢到了天花板上。 大年初二,郑陆跟郑连山回锦绣,去大伯家拜年,手上带着郑妈给大侄子勾的两件毛衣和小鞋子小马甲。 到了五点钟,陶承柏开车来接他去姥爷家吃饭。陶承业一家三口也在。小妮妮已经会咿咿呀呀地讲话了,郑陆刚在大伯家跟大侄子玩了一下午,这会子又抱着小妮妮不撒手。一个劲地让他喊叔叔。陶承柏坐在郑陆边上大喇喇地把手臂搭在他腰上。一边伸出手指头去逗小侄女。 小妮妮长得像陶承业,从小就一副浓眉大眼,头发黑黑的,被妈妈用彩色的小皮筋在脑袋上扎了几个又细又短的小辫子,身上的红色小棉袄带着雪白的风毛滚边,她此时正伸着小手掌牢牢握住陶承柏的一根手指头,嘴里叫着:叔、叔,看上起真是可爱极了。 "我以后也要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宝贝来玩。"郑陆两手颠着小妮妮,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说完了才觉出了不对劲。转过头去看陶承柏,不由自主地想解释一句:"说着玩的。" 陶承柏摩挲着他的腰,心疼地说了一句:"傻瓜。"喜欢的话以后就生一个好了,现在这个时代,只要有钱这种事情根本不在话下。再不然也可以领养一个。 吃完饭,待王晓璇把厨房收拾了,陶承业这才抱着小宝贝牵着老婆的手回家去了。陶承柏和郑陆陪着姥爷玩福禄寿,齐心协力让姥爷从头赢到尾,害得姥爷总是一边出牌一边骂他两耍诈。老人家爱困觉,玩了一会就累了。待伺候了姥爷洗漱了,两人才回房。 在安静的黑暗里,老朽的大chuáng被陶承柏摇得嘠吱响,他这还是克制的,就怕动静太大了,这倒称了郑陆的意了。他动情地喘着,搂着陶承柏的脖子亲他的耳朵,和他细致地唇舌纠缠,让他再慢一点,深一点。这场欢爱缠绵而持久。 陶承柏压着郑陆不起身,也不把东西拿出来。郑陆催他,他贴着他的耳朵,口气认真地开着下流的玩笑:"再等一会,等我的子孙都跑到你的最里面,说不定明年就能生出一个大胖小子来。" 郑陆因为动情本就发红的脸立刻臊成了滚烫,不依不饶地掐他骂他,又要左右开弓地扇他巴掌,被陶承柏一手一个地按在了枕边:"嘘——" "嘘你大爷。陶承柏,你这个混蛋,老子咬死你。"郑陆咬牙切齿,抬起头够到陶承柏的下巴张嘴就咬。陶承柏咬牙吃下这一记痛。待他撒了口,这才狠狠地堵上了他的嘴。 放寒假自然少不了一年一次的高中同学聚会。想当初那么多同学说要考去北京,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因为各种原因,最后除了陶承柏和郑陆,竟然只有朱肖然考在了北京,因为学校离得太远,又因为刘飞倩在天津,朱肖然每次一放假都是先往那儿跑,平时真是难得见面。 经过了一年多的大学生活,同学们都是大变了模样,体现在各个方面:衣着,话题,jīng神面貌等等,多少都褪去了高中时的青涩,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见了面就互相握手猛摇,跟国家领导人会晤似的。更有极个别人回来以后见人开口必是普通话,言称不知道为什么别不过来了,不能在锦绣方言和普通话之间自由转换了。这可把一帮子人给乐坏了,个个都主动上去跟此男生喝酒聊天,看他故意气派俨然地拿腔作调,一个个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女生来得不齐,刘亚楠就没有来,不过除了刘飞倩和郑陆并没有任何人注意。 班导老戴是每次聚会都到的,这一届也是他的一个里程碑。当年陶承柏不负众望给他考了一个理科状元,彻底奠定了他在年级组里龙头老大的地位,顺利地升上了年级组长的位子。 今天他又被这帮猴孩子灌了个大红脸,他站在洗脸台前抄水洗了一把脸,看着自己有些得意地笑了。 就在此时。戴邢斌刚才掏出来记同学们的电话号码顺手放在了酒桌上的电话响了。朱正涛夹了一筷子炝冬笋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伸长手臂将响个不停的手机拿了过来,看到上面是个座机的号码,但是闪烁的却是这样的两字:戴程,不知怎的咀嚼的动作就停住了,朱正涛脑袋里出现了一个胖嘟嘟的小脸,带着可爱的飞行帽,嘴撅得喇叭花似的,好像随时准备着从里面吐出几句骂人的脏话来。 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提,朱正涛也从来没想起来过这个小鬼,这会儿想起来了,回忆倒是无比鲜明起来。以前那股总想捉弄人的感觉倒是又回来了。 "爸?"电话通了,戴程上来就喊。声音倒是还没有变,仍是软软糯糯的童音。戴程今年已经十岁了,小学四年级,还没到变声的时候。 "哎,我的乖儿子。"朱正涛答应得痛快,自己先掌不住要大笑起来。 那头立马就没声了,隔了一会,待朱正涛笑够了,戴程才反应过来:"是你!猪八戒,你这个狗养的,没羞没臊,老子是你爸爸!"戴程本是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这会儿已经跳了起来,这个王八蛋整天被他诅咒居然还没死呢。 "小兔崽子,敢骂我了。"朱正涛一点不恼,好整以暇地逗他,"小心别落到我手里。" 现在隔着电话线,戴程可不怕他,四面八方地将他骂了个痛快,也不等他回嘴,啪一声就将电话给挂了。呼呼地坐在沙发上直喘气。他想: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才不会怕你这个猪头大魔王呢。 朱正涛笑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把老戴家里的电话号码记到自己的电话薄里。以后要是哪天心情不好了就打电话去逗这个小家伙玩。 吃完饭,已经晚上七八点了,有男生起哄还要一起去唱K,老戴今个高兴喝得多了有点摇晃地站起来坚决说要回家,家里就戴程一个他不放心。 结果是一群人先去唱着,班长陶承柏和朱正涛两大个子护送老戴回家。出了饭店,大家这才知道原来陶承柏是开车来的。 郑陆不放心地跑到陶承柏身边,问他能不能开,刚才看他喝了酒的。陶承柏看他担心着急的样,心情大好,不过当着人面只能笑着说:没事,就喝了半瓶。 将老戴送到家,开门的自然是戴程,待他看到门口紧盯着他的朱正涛,登时吓得瞪大了眼。看着已经醉醺醺的老爸,戴程一路战战兢兢地将人让到屋里,战战兢兢地道谢,还知道要礼貌地问喝不喝茶。两人把老戴脱好弄上chuáng,陶承柏这就要走,朱正涛忽然一本正经地问戴程一个人在家怕不怕:"老戴醉了,待会要吐也说不定,要不要我今天留下来陪你?" 陶承柏听他这么说倒有些意外。戴程吓得一个劲摇头。 等把人送走了,小戴程苦着脸,坐在chuáng沿上唉声叹气:真倒霉。 ☆、53 五十四章   离了家,到外地读书以后,才深切地体会到了亲人对自己的疼爱是多么的无私和可贵。寒假一共有四十来天,期间陶承柏跟父母回H市过了十来天,郑陆则一直在家里陪老妈,白天也会跟到店里帮忙。两人之间真的像陶承柏说的那样虽然是放假但是到了家就是聚少离多,只能靠电话联系。 让郑陆想不到的是,在大年初几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来自远方的电话。电话里沈林还是一如既往的话说得有点不利索,祝郑陆新年快乐。因为家里没有电话,所以这声祝福就迟了几天。放寒假回到家的时候,沈林颇高兴地跟母亲说起了郑陆和陶承柏。因为他家庭条件不好人也也不会jiāo际,寝室里的几个人和他关系虽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好,但是对着他言行之间那种对比出来的优越感是昭然若揭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条社会规则在大学里已经在各个方面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沈林是没什么朋友的。 他当然看得出来郑陆和陶承柏的家里很有钱,沈林觉得郑陆就是那样一种人,对别人好但是他自己又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沈林受了他的帮助,又拿了他的衣服丝毫也没有觉出自己是被人施舍了。在陌生的大城市,在寒冷的冬天,有一个人毫不迟疑地向窘迫的他伸出了一双温暖的手。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郑陆做朋友。 沈林挂了电话,掏钱付了电话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一路顶着小雪花顺着村里的小路飞奔回家。 进了小院,踩过一溜排青砖,推开门,就看见母亲正坐在窗边煨着小炭炉绣鞋垫,旁边的线框里已经做好了十来双,这些送到山外镇上的厂里是可以换钱的。 沈林搬了个小方凳,也围着炉子坐了,先搓着手在炭火上烤了烤,然后拿起针线筐里的一副做到一半的家伙什绣起来。一边和母亲说话聊天。 母亲问给高中的两位老师都拜年了么?沈林嗯一声点了头。母亲又问那个陆同学呢?有没有说上话?都说了什么?沈林抿抿嘴是个笑模样,手上一针一线地绣着,嘴里不急不慢地一一做了回答。 娘儿两个一坐就是一下午,到了饭时,沈林便把手上的活计收收好,出去打水做饭。沈林在家总是力所能及地把所有事都做了,因为母亲的身体也算不上健朗,去年冬天还发过一场大病,把家里有限的一点积蓄都花光了,当时沈林连兼职工资都往家里寄,自己连吃馒头的钱都没了,几个室友都借过钱还没还,bī得急了就gān出了偷表的事来。结果他果然不是做贼的料,当场就被发现了。 后来是靠着跟食堂的一个打饭的老阿姨借了五十块钱才撑到领工资那天的。郑陆蹲在灶台口,望着外面的雪,心想那位阿姨也是好心人。 山里的冬天很冷,雪一直下到了开学的前一个礼拜。这天早上,沈林将带回来的书本整齐地收进包里,又把母亲准备的礼品都一一装进一个提袋里。吃完了母亲特地早起为他熬的甜粥,揣上几个白水jī蛋和一卷旧钞票,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母亲,踏上了回校的路。沈林坐在摩托车后座上颠了一段山路,回头去看村口,依稀还能见着母亲灰色的瘦弱身影,静静地站在冷冽的寒风里。 摩托车颠了三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到了县里,五脏六腑早就被颠得移了位,人也几乎要冻得透心凉。去到车站要经过他之前就读的县高中,摩托车此时骤然慢了下了,仿佛知道沈林必定想多看几眼似的。 驾驶员是知道沈林的,村里没有人不知道沈林,他是村里家喻户晓的高材生,也是县高中里出了名的优秀学生。可是,沈林想,在K大他什么都不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以前真是太狭隘了,并且天真得近乎可笑。这是山里孩子的一种悲哀。 沈林坐的下午的火车,买的最便宜的车票,靠着几颗白水jī蛋和两碗泡面在火车上度过了30个小时。困了就睡觉,睡醒了就把书本掏出来看,要么就对着窗外急逝而去的风景漫无目的地发呆。 到了夜晚窗玻璃上会映出人的影子来,围在红色的羽绒服里的是一张小小的瓜子脸,表情既寡淡又无味。 正式开学的前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沈林猜想郑陆肯定已经回校了,于是提着家里带来的礼物到了教工楼。这时候倒是清楚地想起了那次送外卖的事了,依稀记得郑陆的地址是二楼,那时候他应该就是已经不住宿舍了吧。 沈林到了门口颇踌躇了一阵,是在心里默默地组织语言。他手上提的是家乡土产,甜茶和一袋子非常好吃的水果gān。然而就在他有些心神不宁地站在门前犹豫的时候,他一定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房内,此时已经刮起了十二级飓风,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令人窒息的超级风bào里,已经bī至崩溃临界点。这股极qiáng低气压的中心就是坐在电脑前的陶承柏,人现在看着是好好坐着,其实已经完全气疯了。陶承柏望着屏幕上被他远程打开的那个新建文件夹,他竟然还知道要按照自己以往的操作习惯,将一溜排的照片按照缩略的形式显示。 这个文件夹里照片上的人全是郑陆的,从内容上看是闭着眼睛,被人脱光了衣服。 陶承柏浑身发抖,用右手拨动鼠标往下滑,手心里因为出汗几次抖得拨不动鼠标滑。当他看到有一张照片里居然出现第二个人的肢体的时候,陶承柏脑袋里最初爆炸的那颗原子弹的蘑菇云根本没有散尽,紧接着就爆了一颗威力更大的氢弹。陶承柏盯着那张照片,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脑袋里被炸的片甲不留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白。就在此时,这个文件夹忽然关闭了,应该是那头的人将网线切了。 陶承柏双目怒张,蓦地大吼一声,只觉得心里搅得疼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像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地锯他的心肝。他一拳接一拳地用劲全力地砸在了电脑上。已经狂躁到了无药可救竭斯底里的地步,"出来,M的给老子出来。我操、你妈!!" 陶承柏牙齿打颤地骂着,忽然一个转身,扑到了chuáng上,抓过枕边的手机,手指发抖地播郑陆的手机,还是不通。从中午吃完饭到现在就是一直不通。严啸的号码是多少?他没记过他的号,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他为什么不记他的号,不喜欢他就可以不记号码了么?跟郑陆有关的一切都要记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陶承柏仰头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将手机狠狠摔到墙上,顿时摔了个粉身碎骨。 陶承柏抡起沙发椅,砸到了电脑上,可惜文件夹没有再出现,电脑也成了一堆废铁。液晶像眼泪一样流了一桌面。然后用劲全力一甩手,将沙发从门里扔了去,磕磕绊绊地擦过门框,砸到了客厅的地板上。 陶承柏沿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脱力地垂下了头。十分痛苦地把头埋进臂弯里。一手抓住了胸口的位置,他觉得心里好疼啊。 沈林听到了屋内的巨大动静,一时骇得怔住了。前后不到两分钟屋里又安静了。他蹙起眉,按了门铃。 屋里立即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仿佛三两步就奔到了门前。 开门的是陶承柏,然而他的气色吓得沈林心里一抖,眼睛红得好像充血一样,看到站在门前的是他,周身气息一下子就凛冽起来。 陶承柏盯着他不说话,沈林磕巴起来,蚊子哼似的问:"郑陆在吗?" "不在。"陶承柏冷冷回答。这个也是来找郑陆的。 沈林比严啸还要矮一些,都是那种削瘦的身材,一样的小脸蛋挺鼻梁,肤色偏白。基本属于同一种类型。陶承柏说完咚一声将门甩上了。 沈林瞬间被陶承柏chuī出来的冷风冻成了冰棍。 此时是下午五点左右。沈林拎着袋子慢腾腾折回了宿舍。在chuáng上抱着袋子呆坐了一个小时。他想陶承柏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心情极度不好才会迁怒于他。 晚上六点多,天已经黑了,他鼓起勇气,再一次来到教工楼。 刚上了二楼就见房门大开,屋子里黑咕隆咚的。他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也听不见一点动静。时间久了楼道里的声控灯息了,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见客厅靠近卧室的地方横着的好像是一张沙发。他犹豫了一下,轻声喊了一句郑陆在吗。 ☆、54 五十五章   郑陆到严啸家做客,这还是头一次。刚下了公车,就被严啸兴高采烈地扑上来一把抱住。 从站台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一处名为枫蓝国际的高档住宅小区。路上严啸迫不及待地把郑陆送的黑曜石手链包装拆了,戴在手腕上,喜滋滋地瞧了一路。这礼物郑陆其实是寒假没回去之前在北京就买了的,之前严啸送了他一串香珠,现在他回送一条手链倒正合适。 严家厅广房大,里面装修的不用说非常漂亮。严妈为了儿子,早上连公司也没去,留在家里招待郑陆。和郑陆坐着说话喝茶的一会功夫就接了五六个电话了。郑陆没觉得有什么,严啸先不高兴了,"有什么事不能让他们打到爸那儿去么?就半天没去,就这么多事。这些人平时都吃gān饭的啊什么都解决不了。" 郑陆见他跟严妈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伸手就敲了他一记凿栗。严啸捂着脑袋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心里却是十二分地高兴的。 中午家里的阿姨烧了一桌子好菜,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吃了一顿饭。严妈这下放了心了,儿子一寒假在家都闷闷不乐的,跟个忧郁小王子似的,今天终于是有说有笑了。吃完饭严妈就去公司了。 严啸一直对今天的一切都非常满意,直到吃完饭,郑陆开始和陶承柏打电话。只要陶承柏一出现,他在小陆哥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陶承柏此时正在吃中饭。郑陆去严啸那儿陶承柏自然是不怎么高兴,这会儿话说得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夹酸带醋,问中午吃了什么,郑陆说吃了葱油huáng鳝,肥牛片,清蒸桂鱼。 "嗨呦,真是山珍海味的一顿饭。"陶承柏含着筷子话说得酸溜溜的,这些东西他确实是不会做。 郑陆听在耳里,忍不住抿嘴笑了。从阳台上往屋内走,见严啸正靠在门内的墙上偏头看着他。于是越过他又往客厅去,嘴里声音自动变小了,问陶承柏在吃什么。 严啸站在门内,刚刚阳台上郑陆的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都听见了。他极度郁闷地长出了一口气,张开四肢将自己整个拍到了chuáng褥上面。 严啸就是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小孩,喜欢的东西不但要多而且要占为己有。小时候喜欢手枪玩具,结果就买了满满一大抽屉,十几岁的时候喜欢上了滑板,结果技术没练得多好,漂亮的板子倒是买了十几个,后来是集邮,弄了几大本的邮册,然后都堆在屋角落灰尘当摆设了。 严啸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得不到就是好的的心理。他对郑陆的感情不见得就有多深,只是有人来抢,而他发现自己竟连跟人抢的资格都没有的时候,那种挫败感和嫉妒心令到他抓心挠肝地难以忍受。 严啸dàng漾在一片醋海中,眉头紧锁地瞟见了对面书柜小格子上的一个小方盒,里面装的是爷爷的安眠药。上礼拜爷爷奶奶刚走,这个随身会带着一些药的小盒子被忘在了这里,里面还有两颗胶囊和一小瓶灵芝安神液。严啸把东西收到了柜子里准备下次给爷爷带回去的。 严啸闭上眼,脑子里又是陶承柏激烈地亲吻郑陆的画面。昏huáng的壁灯,暧昧的喘息,蠕动的身体。 郑陆打完了电话,长久地歪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已经准备好要犯困了。此时严啸从厨房给他倒了一杯热可可。 郑陆怕喝多了待会睡不着,一气儿只喝了半杯。严啸垂着眼接过剩下的半杯拿回厨房,顺手就倒进了水槽里。回过头来,将郑陆拽回到chuáng上。两个人吃完饭都有睡午觉的好习惯。 郑陆不打算睡严啸的chuáng,只想在沙发上打个盹的。承柏知道又要吃醋了,他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严啸在他边上躺着,一动不动。只转动着眼珠子瞟书柜里的小方盒,里面现在已经空了。此时是下午一点整。陶承柏收拾好厨房,洗了手,回到卧室,打开了电脑,将自己和郑陆的Q一起挂上了。最近郑陆很幼稚地玩起了Q宠,他们各自养了一只小公鹅,一只叫混蛋,一只叫懒蛋,目前已经快到结婚的年龄了。 半小时以后,在拉上窗帘的屋子里,严啸从大chuáng上坐了起来,试探地摇晃了郑陆的肩膀喊哥。喊了几遍郑陆完全没有反应。他俯下身体,看着睡着的郑陆,小陆哥睫毛真长。从鼻子到下巴的线条也十分流畅。他低下头亲了郑陆的嘴唇,蜻蜓点水似的碰触。短暂的接触,被郑陆的鼻息喷到,自个儿的脸就红透了。 记得那天郑陆穿那件黑色的大衣,腰线特别漂亮。一点四十分,严啸把郑陆上半身衣服脱了。四十一分,将郑陆的秋裤也脱掉了。他神情紧张地咽了口吐沫,光线有些暗淡的房间里,郑陆偏白的皮肤看起来格外温润光滑。严啸跪坐在chuáng褥上,正想伸手去摸一摸郑陆凹进去的腰线,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惊得跳起来。他急惊风一样刮到客厅,将沙发上郑陆正叫着的手机一点按掉,顺手关机,让承柏两个字彻底从眼前消失。 严啸在客厅站了一会,心情有一点儿得意,哼。他拐进父亲的书房,从架子上拿了一架相机。 一分钟,一次五连拍,严啸按了二十多次快门,从各个角度拍了一百多张郑陆,这些照片从内容上看很容易让人误解,仿佛被拍的人是全、luǒ的。 严啸手忙脚乱地给郑陆把衣服穿上。安眠药因人而异,说不定郑陆能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定一会就会正常醒过来。 下午两点整,陶承柏又一次拨了郑陆电话,已经是关机状态。不知道郑陆是怎么回事。他按捺下不满的心情,开始写程序。 两点半,严啸守在郑陆身边,开着本子,把刚才的照片传进了电脑,单独在桌面新建一个文件夹。他想给这个文件夹重新命一个名,以显示其内容的重要和特殊,想了半天不知道叫什么,最后只好放弃。他把这个文件夹属性为隐藏,并移进了C盘一个小小的子文件夹里。这些照片可算做是他对郑陆的一种占有形式。这种形式和它们现在的属性很像,都十分隐秘。 两点四十分,严啸把本子合上了,钻进被子里,紧紧贴着郑陆躺下了,手先是搁在郑陆腰上揽着,后来犹犹豫豫地伸进了衣服里面,终于肉贴着肉地摩挲了郑陆的腰线。很暖很滑。 严啸闭上眼,终于弯起嘴角安心地睡了。 四点半的时候,严啸醒了。陶承柏在电脑前写程序。沈林从寝室出发,拎着一袋甜茶和一大包水果gān。 四点四十分,严啸洗漱回房,见人还在睡,他怀着一种引而不发的甜蜜心情再一次亲吻了郑陆。 严啸打开了电脑,首先去找新建的那个文件夹。然后他发现自己忘记到底是把文件夹放C盘的哪一个子文件夹里了。文件已经被隐藏了,找起来有点麻烦。 四点五十分,严啸将文件夹重新放回桌面上,并把属性上的隐藏勾掉了。这是他自己的电脑,其实用不着如此小心。然后他把自己的Q挂上了。接着他发现郑陆是在线状态。于是他意识到那头应该是陶承柏。于是他再一次狠狠地嫉妒了。小陆哥是陶承柏的,所以小陆哥的Q号也是他的,到了可以随便上的地步。 严啸几乎嫉妒到神经错乱的地步,具体表现是一分钟以后他申请了一个新号,并立即用这个号给郑陆的Q发了一张照片。 严啸盯着那个传送状态中的文件,表情一时又得意又痛快,想象着陶承柏看到照片时的表情,一定是很jīng彩。上次和郑陆睡一起,胳膊被陶承柏狠狠甩开那一刻,严啸就已经醒了——事情在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再去回想细节,就会豁然开朗。 如果以后被小陆哥发现了这张照片,严啸想,我就说这样解释:是你睡得死么,我趁机拍着玩的。 四点五十一分,图片传送完毕。陶承柏随手将图片点开,想看看这个认证上知道郑陆名字的人是不是之前的同学,发的什么东西过来。沈林在房门外准备敲门。严啸看了一眼郑陆,睡得一派安静。 四点五十二分,严啸在悠哉地在逛论坛,忽然发现鼠标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惊奇之极,发现鼠标箭头自动叉掉了他的网页,接着直奔桌面上那个显眼的新建文件夹而去,瞬间,郑陆的各种角度的"luǒ、照"就充满了整个屏幕。白花花的晃人的眼。鼠标箭头在图片查看那一栏点击了缩略图,照片们于是改换了一种排列方式开始往下滚动。 严啸再傻也知道有一种叫做远程控制的东西,他此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两手一起抢上去一面拼命按关机键,一面胡乱将网线扯成了一团。陶承柏不但是学编程的,郑陆说过,他还是个计算机高手,他的电脑上有远程控制软件一点儿也不奇怪。这是个初级黑客的必备武器。 四点五十三分,陶承柏被郑陆的几百张"luǒ、照"气疯了,摔了手机砸了电脑。 四点五十四分,沈林敲门,说了一句话之后,瞬间被陶承柏身上散发的寒气冻僵。严啸惊魂未定,翻身栽到郑陆身上,猛一下将人压醒了。 ☆、55 五十六章   郑陆醒了,脑袋里面晕晕倒倒的,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他隔着被子想踢开正压在身上的严啸,发现自己身上没什么劲。这一觉睡得他可真不舒服。接着郑陆后知后觉地发现严啸有点不对劲。 "你gān什么坏事了?"郑陆撑着胳膊,半卧半坐地靠在了chuáng头上。房间里就亮着台灯,可是能看清严啸的表情,是一种勉勉qiángqiáng的镇定,脑门上都亮汗了。 严啸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郑陆摇了摇头。 "滚一边去。"郑陆伸出脚踩了踩他的大腿,"愣什么呢?跟赖猴子遭了雷bào雨似的。压着被子了。"郑陆开始穿衣服,严啸不说,他也懒得再问,他现在身上不舒服,笼统的感觉就是不对劲。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直觉他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外面天都黑了。手机呢?陶承柏不可能不找他的,怎么没听见手机叫。 郑陆在沙发上找到手机,怎么关机了?昨晚上刚充的电。他有些头晕地坐进沙发里,见严啸已经亦步亦趋地跟到了身后,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机。 严啸心慌意乱地在郑陆身边坐下了。也没敢挨着,嘴里犹犹豫豫地想说点什么,他想抢在陶承柏前面把事情说了,然后打滚卖萌装可爱,争取宽大处理。可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害怕郑陆会当场要和他翻脸。 郑陆开了机,竟然已经五点多了。打陶承柏的电话是关机状态。怎么回事?严啸在边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坐了几分钟略略觉得舒服些了,郑陆站起来要回去了。严啸自然是百般阻挠。他害怕郑陆和陶承柏联系上,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是能阻挡一时是一时。 一直到公jiāo站台,严啸还拖着郑陆的胳膊,求他别走了,晚上就睡他家吧。 "哥我求你了,哥。"严啸从后面抱住郑陆的腰身不撒手,也不管站台上别人怎么看,拼命哀求,是一种心虚的着急:"哥,我有话跟你说,你别走了吧。" "你搞什么鬼,有话就说,先撒手!"郑陆眼睁睁看一路公车走掉了,恨不得踹他一顿。 "你先把手机关了,跟我回去,我慢慢和你说。"严啸在如此心慌意乱之时竟然还知道要和他讲条件。 "不说就算。我懒得听。"除了陶承柏,郑陆谁也不爱惯着。 然而严啸只是一味胡搅蛮缠地不愿撒手。 与此同时,陶承柏正坐在楼下的老教授家里等电话。他将沈林关在门外之后,回到卧室看着满地láng藉,人渐渐地冷静了下来。转身开了门就奔下楼来敲门,冒昧地借电话用。老教授笑眯眯地请他进来,而后看他的神情像是出了大事情,便安慰他不要着急。 厨房里飘出来一股菜香,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了。陶承柏直着眼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地等郑妈的电话,内里已经到了心焦如焚的地步。脑子里止不住地一遍遍地出现满屏幕赤luǒ的郑陆,这画面激得他太阳xué突突狂跳。郑陆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形,他根本不敢去想,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将触手可及的任何一样东西狂躁地扔出去。 电话响的头一声就被抓了起来。郑妈并不知道严啸家的地址,她打电话问的舅姥爷。陶承柏将电话和地址都快速地重复了一遍,郑妈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只说开车去接郑陆就挂了。 陶承柏即刻拨了严啸的电话,然而响了半天没有人接。他咒骂一声,将电话狠狠掼上了,这才想起来是在别人家里。一刻不敢停留,陶承柏谢了老教授,直接奔出教工楼,开了车,设定了导航,一路就往严啸家飞驰而去,楼上的房门都忘记了要回去关。 当陶承柏几次险些出了事故,经过漫长的将近两小时的焦急和煎熬,终于到了枫蓝国际小区的时候,郑陆此时已经摆脱了胡搅蛮缠哭丧着脸的严啸,上公jiāo转地铁再步行了二十分钟回到了K大的教工楼。刚上了二楼,就见一个人抱着个袋子蹲在门口。此人正是沈林。而他身后的门大开着,屋内一片漆黑。之前沈林见屋内没人却像遭了劫的模样,就很担心郑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也不敢乱动屋里的东西,就守在了门口,想说可以帮忙看一下家。 郑陆疑惑不解地进门开了灯,然后就楞住了,及至进了卧室,看到满地láng藉一时竟有些懵了。 沈林在一边期期艾艾地做出了安慰,并将下午陶承柏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当时看上去非常生气,挺吓人的。" 郑陆听了,更是云里雾里心急火燎。承柏一定是出了事了。可是陶承柏的任何事情郑陆都自信自己是很清楚的。陶承柏的性子稳,绝不会轻易发疯的。 郑陆给金成渝和一切能联系到陶承柏的同学都打去了电话,无人知晓,陶承柏现在是下落不明了。 此时的陶承柏正在枫蓝国际和人打群架,一个人单挑五个。起因是上到二十楼,刚出了电梯心情极度焦躁的陶承柏和一个出口成脏的——用这人自己的话说我嘴太贱——年轻小伙子不小心撞了,然后这人说了一句:我日你妈对不起啊。他这句道歉刚说了前半句,陶承柏回头就是一拳。他吃了这一拳捂住鼻子这才将那下半句补全了。只是没想到站在电梯口的这五个年轻人是一伙的,双方都是火药桶,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了。对方五人群起而攻之,完全没有章法可言。陶承柏急火攻心,专打腰眼腹部,而对方竟有人能招架几个回合,特别是那个嘴贱男倒很经得住打,倒了又爬起来,你来我往,一时三刻竟解决不了。 于是后来,战场从电梯口蔓延进了严啸家的客厅。陶承柏打架的同时还能插进去拍门掀门铃。阿姨开了门,陶承柏一步跨进去大喊郑陆,后面几个人于是跟着冲进去一定要跟陶承柏分个高低上下。双方一时在客厅里又缠斗起来。沙发茶几地板皆成了战场。 阿姨在一旁握拳大叫你们是什么人,想要gān什么,再不出去我要报警了。 严啸见着陶承柏的时候,顿时惶惶然怔愣了。眼睁睁看着陶承柏凶神恶煞一样对着他直扑上来,待到正面挨了陶承柏一拳两脚以后,这才想起来要跑。和陶承柏打架,他肯定是只有挨揍的份啊。 "郑陆呢?照片是怎么回事?"陶承柏对着他的腰眼上去就是两记老拳,顿时将人打得五官缩在了一起,严啸一时都没叫出声来,只疼出了两串眼泪,见他还要打,吓得直摆手,"小陆哥回去了。"他抱肚子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连忙给出解释:"我什么都没gān。真的。" 陶承柏没能多打两下,那个嘴贱男此时又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冲过来从后面勾住了他的脖子。几个人从客厅开始稀稀拉拉地一路将严家所有房间都打了个遍。待到确定郑陆不在严家的时候,陶承柏这才扯着严啸的衣领子将人拎起来问照片到底怎么回事。严啸怕挨揍只能老实回答,刚说到给要把照片存到电脑里的时候,警察叔叔来了,将一帮子私闯民宅打架斗殴的人一车全带走了。 郑陆接到派出所的电话的时候,顿时惊得从客厅的沙发上弹了起来,因为打电话的人yīn死阳活的不肯多说一个字就挂了,所以郑陆是一路无比忐忑地赶到了派出所。先见到了着急的严爸严妈,这才知道陶承柏为什么被抓:陶承柏,严啸,还有不知道的五个人在严家打群架。郑陆坐在审讯室外面的铁椅子上,眉头紧锁,回想今天的事,陶承柏发火肯定是和严啸有关系,但就是想不出一个前因后果来。 简单的审讯过程,七个人除了陶承柏各自挂彩,一溜排贴墙根站着,完全不用串词惊人地用一个鼻孔出气:就是打着玩的,大家都认识。用嘴贱男的话说:我日你妈谁要在派出所过夜啊,打架么出了口气就行了呗。 严啸和嘴贱男张博文是邻居,张博文和其余四人是哥们,陶承柏是严啸哥哥的好朋友。私闯民宅什么的根本就谈不上。 "是这样的么?"民警歪头问严啸,手上的笔尖指着陶承柏:"他为什么打你?" 严啸动了动。垂着眼睛回答:"没打,就教训一下。我不上进读书惹我哥生气了,他替我哥教训我。" "是这样么?"民警把眼睛转到陶承柏这边。陶承柏直视了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打他们几个?"民警接着问陶承柏,指着张博文,"你一个人单挑六个,倒真能打。" "他骂人,我心情不好,就给了他一下。"陶承柏实话实说。 民警又把目光转到张博文身上,"是这样的么?" "呵呵,是,我就嘴贱。我日你妈以前我经常因为这个被人揍,其实我也不想的,我妈说我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怪毛病。"张博文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见民警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讲脏话了。我日你妈这是他的口头禅,从小说到大,我日你妈想改也想不了。不知道被人揍多少回了。 民警坐正了身体,咳了一声,将脸前的几个人来回瞟了两遍,然后拿着笔录出去了。张博文立即哎呦一声蹲到了地上,我日你妈站半天站得他腰疼。陶承柏转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身旁的严啸,"为什么?"他好像是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但是严啸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时候,严啸也不怕他了,反正他已经挨了打了,还想怎么样,难道还要他磕头认错不成。于是他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这还用问,当然是我喜欢他。"喜欢就可以把人迷倒了拍luǒ体么?下一秒,陶承柏一脚就将他利索地踹倒在地。张博文叫了一声我日你妈从地上窜起来一把将还要动手的陶承柏抱住,"这屋里说不定还有摄像头呢,我日你妈小爷我可不想被你两连累,等小爷出去了你两就在派出所门口接着耍,我日你妈连110都省打了。" 陶承柏竭力压下火气,警告他:以后再打郑陆主意,我打不死你。 一分钟以后,民警拿着口供进来了,喊几个人上来签字画押。因为已经通知了相关的家里人,所以只要jiāo了罚金就可以走了。 郑陆见着陶承柏从里面出来,猛地就站了起来。两人互相望着,见对方都全须全羽的,不约而同长出了一口气。 五十七章 派出所门外。严爸严妈站在远处的路灯底下等儿子。他两很尊重严啸的隐私,不敢不尊重,怕小祖宗回家闹脾气。 这边是三个人站着。严啸此时低着头,不安地动了动,用一只脚去踢另一只脚的脚尖。陶承柏说完了该说的,明目张胆地当着严啸的面握紧了郑陆的手,"在这等我。"陶承柏温柔地说,转身走到路边准备拦车,他要回枫蓝国际去把车取了。可是他现在对郑陆很不放心,于是他在路边略站了站又转回来,"要不你还是跟我一块过去吧。" 郑陆本是神情严肃想对着严啸发火的,这会儿看着陶承柏忍不住就破了功,抿嘴笑了,就这么不放心他呀。郑陆踢了他一脚,让他快去,他还有话和严啸说。 在经过了对陶承柏进派出所的各种忐忑着急担心以后,严啸这事在郑陆这里就变得相对没那么严重了。 "怎么知道的?"郑陆双手插兜,问的半截话,今晚上几个人全说的半截话,但是听话的人都知道对方是怎么个意思。 "就上回。"严啸蚊子哼似地吐出俩字。郑陆便晓得了肯定是他看到还是听到什么了。 "为什么这么gān?就不怕我睡死了。"郑陆这有点明知故问了,事情都说开了,为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不会的,爷爷那都是中成药。因为,因为……"严啸因为了半天也没有所以出一个结果来。郑陆似笑非笑从鼻管里发出一声轻哼,严啸听在耳内立时就红了脸蛋,既羞且恼,那一声哼得仿佛他不配喜欢他似的。 "我睡着的时候,你除了拍照片还gān什么了?"郑陆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劫色,还是自己的弟弟。明知道他应该gān不出什么事来,但是心里非常膈应,很想发火。望着远处神情略着急的严爸严妈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没gān什么。" "说!"郑陆狠狠敲了他一个凿栗。严啸抱头赶紧哎呦了一声,十分委屈,但是他也知道这时候是什么都不能承认的:"真的没gān什么。真的。" "知道待会和表姨怎么解释么?" "知道。" "照片呢?" "还在电脑里。" "回去就删掉。听到了?" "嗯。" 郑陆忽然揪起严啸的领子,骤然间就变了脸色,"我会亲自检查你的电脑,你不删也没事,就是以后别想碰电脑了,碰一次我让他黑你一次。" 严啸望着神色乖戾的郑陆,撅着嘴巴,既委屈又伤心,既悔又气。郑陆已经放开了他,捋了捋他的领子,对他一抬下巴,"滚吧。" 严啸伸手揪住郑陆的一点衣角,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声哥我错了。说完眼圈都红了。 郑陆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此时便颇无情地对着这个被宠坏了的小可怜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了一句:知错就好,不过最近都别让我瞧见你,我不保证下回就不揍你。 这一天过得真堪称是高、cháo迭起,一波三折。难得两人都全须全羽毫发未伤。待回到K大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两人在东大门外的一家小店里一人吃了一碗红烧牛肉面充当晚饭。饭桌是那种很窄的原木做的,两人相对坐了大口吃面。 "生气归生气,gān嘛砸电脑啊?嫌钱多啊?"郑陆嘴里头边吃边咕哝,说的是埋怨的话,但绝不是埋怨的语气。 陶承柏并不回话,只是在桌子底下用两条腿将郑陆牢牢夹住。 车子开到楼下,刚熄了火,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转头,啾一声亲了个嘴。开门下车,陶承柏一边按锁,一边向郑陆伸手,拉着人十指紧扣地上了二楼。 刚进门,陶承柏就把人抱住了。 "狗东西。"陶承柏双手勒紧,几乎要将郑陆抱离地面,"今天你可把我急疯了。" 郑陆贴在他怀里,伸手抱住了陶承柏的背。他何尝不是,听说陶承柏被抓进了派出所,急得架在炭火上烤一样,身上一层层想往外出汗。 陶承柏一路抱着郑陆踉跄着退到沙发里,把人弄到自己腿上搂着。 "你不知道,我看到照片当时就疯了,根本控制不了。"陶承柏把脸埋进郑陆脖子里,鼻子在温热的皮肤上拱来拱去,这是在解释之前郑陆问的问题。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郑陆两手搂住陶承柏的脖子,和他额头相抵,无声地笑了,半响望着他的眼睛爱娇地问了一句:"就这么爱我啊?" "嗯。"陶承柏轻声回答,撅起嘴巴亲了郑陆的嘴唇。 "那我要是没了怎么办?" "那我就活不成了。" 情话也说了,惊魂也定了,温饱刚也解决了,下面紧跟着陶承柏很自然地就要开始思yín、了。鼻尖蹭着郑陆腮边那一块细嫩的水豆腐,一歪脑袋就贴上了嘴唇,确认地盘一样,从里到外一处不放过地舔了一遍。 "你是我的",陶承柏在吻与吻的间隙里含糊不清地说,"谁也不能动一下。"他的手此时已经解开了郑陆牛仔裤的铜扣从正面插、进了内裤里,一把就将半软的小东西捏在了手心。 "嗯~~"郑陆顿时就舒服地叫出来。 陶承柏三两下就将郑陆的衣服扒了,他今天是受了严啸的刺激了,手上揉着搓着,嘴上没头没脑地在郑陆的脖子肩膀胸口到处啃咬。 "嗯~~嗯~~轻点。嘶啊!你想死啊,咬掉啦。"郑陆本来舒服着呢,忽然疼得叫了一声,抬手轻轻扇了他一巴掌。 陶承柏将咬红的小豆子吐了出来,爱怜地舔了两下,"我怎么舍得死。"说完转而去允另一颗。 ——到chuáng上去。 ——今天就在这gān。 ——不么,有点冷。 ——怎么不早点说,搂紧我。 陶承柏兜着郑陆的两个屁股蛋将人从外面沙发上抱起来,抱进卧室,也不把人放下,到处找遥控器开空调。 及至将人重头到尾舔过一遍,将郑陆舔成了一团烂泥,陶承柏这才提qiang上阵。 陶承柏舒慡得嘴里直吸气,半跪在chuáng上,陶承柏舒慡得嘴里直吸气,半跪在chuáng上,,握住他的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改了摔】。如此XXOO了不过两分钟,郑陆XX已经有了已经有了的液体生出来了。陶承柏知道郑陆这是舒服了,便放开了力道XXOO起来。 陶承柏今天没有先给郑陆X出来,就是存了要直接把他X得xx、出来的心思,所以此时不慢反快,将郑陆两腿XX胸口,居高临下地将人X在xxXX。 郑陆只觉身上是过了电一样,浑身上下又苏又麻,敏感的XXX被反复摩擦,此时已经到了想痉挛的地步,全身心都在叫嚣着要X。却被陶承柏抓住了手一把扯开。 ——不许自己打。 郑陆被陶承柏快速地X到X了。陶承柏将人从chuáng上抱起来,【还以为已经除gān净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牌了】自己的大腿上,亲他汗茵茵的鬓角。郑陆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知道陶承柏没完呢。只是让他中场休息。两人轻言慢语地说情话: ——宝贝舒服么? ——嗯。舒服死了。你想X了么? ——早呢。今天gān两个小时怎么样? ——你想弄死我啊。 ——那你说gān多久? ——最多四十分钟。我明天又要腿软起不了chuáng了。 ——明天又没什么事。 ——要报道的啊。 ——下午晚一点去好了。 ——待会给我看看那个小混蛋拍的照片。 ——有什么好看的。今天算便宜他了。真恨不得剁了他。 ——咱们黑他电脑好了。 ——宝贝你是我的。亲一个。 郑陆捧着陶承柏的脑袋,凑上去,被他一口叼住,辗转吸允。气氛骤然又热烈起来。陶承柏就着这个姿势,抱着人上下XXOO了一番,又将人从xx抱下来,将郑陆XX得哀哀叫唤。最后陶承柏将卧室门口的沙发椅一脚踢正,将郑陆按在了椅子里,两腿大开一边一个地搭在椅背上,陶承柏则跪在地上,只来回拉扯椅子,郑陆被臊得浑身发烫双手捂脸,咬着嘴唇连声音都羞得不愿发出来。 ——…… ——亲爱的怎么不叫了?嗯? ——唔,唔,你混蛋。 ——叫出来,混蛋很快就会XX的。 ——…… 陶承柏总有办法臊得郑陆面红耳赤。 ☆、57 五十八章   陶承柏晨练回来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老教授,他就昨天的事又道了谢。老教授和蔼一笑,知道事情是解决了,也并不细问他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只说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年轻人用不着着急忙慌的。陶承柏恭敬地点头。 陶承柏走的时候,跺了两根牛尾巴在电砂锅里炖。他把小档转大,拿起筷子戳了一下,尾巴稍的骨节上筋根本还没有烂。牛尾巴是这回从家里带来的,除了牛肉香肠还带了成箱子的水果和零嘴。牛尾巴虽然没有牛鞭的威力大,但是也是很补的。陶承柏往砂锅里放了一点八角,洗了一颗蒜苗,切成很细的丝,准备给郑陆弄牛肉汤喝。 陶承柏洗了手,打开流理台旁边一个袋子,顺手捏出一片李gān送进嘴里,肉很厚味道也甜,郑陆应该会很喜欢吃。 回到卧室,郑陆果然还在睡,露着半个光膀子斜趴在枕头上,因为睡姿不正,嘴里正打着小呼噜。陶承柏并不喊他,只是把人板正了,仔细盖好被子。然后轻手利脚地将书桌收拾了一番。将报废的电脑装进一个大塑料袋子里,下午就送去维修中心看看,硬盘应该还没有坏,他写了一下午的程序肯定都还在。想到这个就想到了严啸,陶承柏无端的就来气,他坐进沙发椅里,一手就拍在了沙发扶手上,半响来回摩挲了两下,不由又想到了昨晚上郑陆搭在这扶手上的两条白白的小腿,最后都羞成了粉红色。于是他气愤之余又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陶承柏从一旁的架子上将郑陆的手提拿下来,开了机,登了Q,把郑陆那一张照片直接删掉了。然后在自己的邮箱里查看了一条邮件,发件时间是昨天晚上两点半。这是金成渝帮他写的一个比较复杂一点的特洛伊木马程序。两分钟以后,他将这个程序植到了严啸的电脑上。 郑陆一气儿睡到了十点半。醒了就喊肚子饿,下了chuáng就喊腿肚子软。等他洗漱好了,从浴室一路顺着香气就闻到了厨房,站在陶承柏身边伸着脖子去看锅里到底煮的什么好吃的。 "什么时候带了这个过来我怎么不知道啊?"郑陆说着就伸手从碗里捏了一块大的,chuī了两口张嘴就咬,顿时被烫地直吸溜,嘴里连喊:"啊!好烫好烫。" "就急成这样了?饿得这么狠不能早起一会啊。"陶承柏往碗里兑汤醋蒜花和黑胡椒,一碗货真价实的牛肉汤就好了。他直接给端到了外面的餐桌上。 "我起得晚还不都赖你。"郑陆还靠在流利台上歪着脑袋啃骨头,吃也堵不上嘴,"我现在腿还软呢。" "我少gān一会你也不见得能早起。" "你滚!" 郑陆喝完一大碗汤,出了一鼻头细汗。 "好不好喝?" "嗯。就是有点没吃饱。" "这个是给你补的。中饭我马上来做。" "那你补了吗?" "我还用补么,我不补你就已经受不了了,再补你还不得直接把小命jiāo代了。" 郑陆直接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中午陶承柏在厨房做饭,郑陆就在一边嘴不停地吃水果gān。 "别吃了,再吃中午就不用吃饭了。" "哦。最后一个。" "我今天早上在东大门看到一个人很像他。" "是不是穿外卖服骑一个破电动车的?应该就是他。" "他在做兼职?那么早。" "嗯,应该都是按小时给钱的吧。他家庭可能比较困难。"郑陆把沈林偷表的事跟陶承柏说了。 "偷东西总归不对的。不过他人看起来应该是那种没什么坏心眼的。" "我也这么觉得,他这样老实巴jiāo的男生现在可不多了,所以说你不该对他那么凶。" "我都气死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他昨天给咱们看了一晚上门呢,后来我急着出门也没来及跟他说一声谢谢。要不是他说不定这屋里已经被人顺手牵羊了。" "那要不去当面谢谢他,请他吃个饭什么的。你怎么还吃呢?" "知道了,不吃了还不行么。烦死你了。" "咱两总有一个烦人的,反正不是我。"陶承柏将刀放下,抓过水果gān的袋子将袋口系起来,转手丢进了上面的碗柜里。 吃完饭照例是睡觉。中觉起来,陶承柏先开车送郑陆去K大教务处报到。然后按照导航检索到的附近的一家电脑维修中心去查看电脑。硬盘并没有坏,但是电脑肯定是修不起来了。两人一路开去了电脑城,按照原先的品牌配置又买了一台新的。 冬天天黑得早,两人回到K大的时候已经是上黑影了。东大门外面的一条街到处是三两成群吃饭的同学。车子开得走走停停,经过一家卖锅巴馒头的小店门口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影里,郑陆看到了穿着红色羽绒服的沈林。他站在路边正低着头认真拨弄着手心里的几枚硬币。 郑陆只犹豫了两秒钟,便降下了车窗喊他:姓沈的!沈林! 沈林抬起头转了一圈才看了过来,只是表情楞楞的,郑陆正跟他招手呢。 沈林直到进了门才觉出了自己的冒失。他和郑陆陶承柏算起来都不熟,就这么空着手到人家家里来吃饭真的是有点不合适。但是刚才郑陆喊他上车,陶承柏又跟他说了昨天真不好意思啊这样的话,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陶承柏开了冰箱,准备做几个像样的菜。郑陆给沈林开了电视,让它起一点活跃气氛的道具作用。又趁陶承柏不注意,将碗柜里的水果gān提到了外面,要和沈林一块吃。 "你吃吧,我宿舍还有呢。这是我妈自己做的。" "你妈可真厉害。"郑陆由衷地夸奖。 沈林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就把水果核去掉晒就行了,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其实这个水果gān拿到市场上卖的话还是挺贵的。对于沈林家里来说也是一种经济上的收入。沈妈妈说了,拿了陆同学的东西就要记得人家的好。 郑陆这才想起来要拿水果招待客人,到厨房橱柜里找了两个微波用的那种白色塑料袋,跑到客房给沈林抓了一袋子小核桃和开心果。又挑了两个火龙果和几个大白梨,提到外面的茶几上,和沈林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沈林一开始坐在沙发里,觉得不管是这屋里的人还是格局设置都让他觉得很拘谨,然而和郑陆近距离接触久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聊天,人倒慢慢放开了,看着郑陆歪在沙发里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往嘴里送水果gān,跟个贪吃的小孩一样,实在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相与的人。相比较而言,陶承柏就有点吓人了。 两人很自然地就聊到了沈林兼职的事,进而聊到了勤工俭学,原来尤宏志和他也算熟悉。 "你们英语专业挺好的,以后好找工作。像我这种的就难了。"沈林叩开一个开心果,用食指撵着送进嘴里,吃起来很香。 "那你当时怎么报的这个专业?" "K大涂料专业分数比较低,我是怕进不了保险起见才报的这个。" "那你可以找建材船厂制造之类的公司就业。" "说是这么说,这种大公司的话我家里那边很少的,我毕业了想回贵州去工作,回去陪我妈。" "我也是这么想的。"郑陆歪着脑袋看向了厨房,只能听到里面的炒菜的声音。然后他把客人独自丢给了电视机,跑到厨房去帮陶承柏。 "饿了?"陶承柏将一盘土豆牛肉盛进了一个大碟子里,"马上就好了。把菜端出去,再烧一个汤就行了。" 郑陆捏起一块牛肉送进陶承柏嘴里,这才将菜端了出去,转脸又回来了。帮着端饭拿碗筷。 陶承柏做了四菜一汤,开了一瓶果汁。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待客的规模了。 这顿饭沈林虽然吃得彬彬有礼,但绝对是吃得撑了。到最后临走的时候沈林简直是非常不好意思了,郑陆将之前用保鲜袋装的零嘴都给他提着了,他不但空着手来吃了一顿好的,还连吃带拿的。 一个星期之后,某天中午下课,沈林等在郑陆回教工楼的路上,给他递了一封信。信纸上的字迹全是歪歪扭扭的,和信封上的明显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亲爱的大哥哥, 我是樊名,谢谢哥哥送的小人书,我们魏老师也有看,还教我们认上面的字。 我是刘小海,你还记得我吗?去年你来的时候我才一年级。上体育课wai了脚的那个。 我是同志治,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来,还能给我们上课么? 我是小米,我也想长大了能到北京读书,能每天看电视吃肉,穿漂亮衣服。 …… 信里一共有二十位小朋友的字迹,然而和郑陆有关系的只是最后这一句,就是信封上的那位魏老师的娟秀字迹:沈林谢谢你,毛衣真的很暖和。祝一切顺利。 寒假里沈林将自己不用的一些文具和旧书给村里的小学校送去。见到了那位支教的魏老师,回家后,沈林就将郑陆的羊毛衫给她送去了,小姑娘一看就是没穿暖和。人家跑这么远来这穷乡僻壤的大山里教娃,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很不容易。 只是这个谢字沈林受之有愧。他把郑陆送他的东西又给了别人,想来想去还是给郑陆说一下比较好。 郑陆站在路口拿着信静静地仔细地看完了。 ☆、58 五十九章   看完信,郑陆为这些可爱又可怜的山区孩子们叹了一口气。郑陆从小到大虽不敢说是锦衣玉食,但是绝对是那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加上身边还有个百依百顺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好东西都送到他手上的陶承柏,所以对于物质匮乏这个词其实从来没有近距离地体会过。 陶承柏回来的时候郑陆正在卧室里翻自己的旧东西。桌上的电脑开着,网页搜索上显示的文字是:支援贫困山区教育相关慈善机构。陶承柏问他找什么呢?郑陆蹲在书桌下面拉开的抽屉跟前,仰起脸跟他说了中午的事并很认真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想给山区的小学生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对于郑陆的事,陶承柏自然是全全赞同,何况这些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之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下午,陶承柏和郑陆开车去了一趟附近的大型文具批发市场,给茶山大伙村大民小学全体二十名学生买了一箱子文具,包括两百根铅笔一百块橡皮一百个三线格一百个田字格一百个算数薄一百个图画本二十套三角尺二十把削笔刀二十盒水彩笔二十支笔袋。东西看着多真的是足足一大箱子,抱起来都有点费劲。其实批发的价格真的是不贵。 学校外面有一个很小的邮局点,车子开到的时候沈林已经等在门口了,手里拿着魏老师的那封信。 写地址的时候,郑陆要写沈林的,沈林站在一边期期艾艾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愿意,"那怎么行,明明是你送的,就写你的地址好了,不行。"沈林正说着,忽然挫败似地哎呀了一声,郑陆已经把他名字写在单子上了。 郑陆把单子从窗口递给了工作人员,回头跟沈林说了一句:"写谁的名字还不都一样。" 沈林听了这句话直楞了几秒钟,心里忽然一阵感动,他觉得郑陆这是把他当朋友看了。他打从一开始送外卖那次就知道了,郑陆是个非常好的人。果然是这样。 回去以后,沈林立即给魏佳敏老师写了一封信,信上说:有一件非常开心的事要告诉你,有人给学校捐了一大箱文具,收到就知道了真的是抱都抱不动的一大箱。他是我在学校的朋友名叫郑陆,上次给你的那件毛衣其实是他送给我的。该谢的也是他…… 一个星期以后这封信在包裹之前先到了魏老师的手里。之后的几天,同学们无时无刻不怀着一种心心念念的期盼,小心翼翼的兴奋。终于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在邮递员的摩托车后座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翻山越岭地到达了大伙村大民小学。 不久之后回信直接寄到了郑陆的手里。信纸有二十张是很厚的一踏,每位同学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无比虔诚地向郑陆道了谢,用他们有的还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 郑陆将信一页页看完,虽然也有一种被人需要的成就感,然而更多的是觉得有点难过,长久地坐在了沙发椅里不言不语地想事情。 "怎么了?"陶承柏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将毛巾往脖子上一搭,从后面将郑陆的脸扳起来仰靠在椅背上。低头亲了他一记。亲了郑陆满嘴的薄荷味。 "承柏,这些孩子真的蛮可怜的,一点点东西他们都珍惜地不得了,千恩万谢的,简直让人承受不了。"郑陆将信递给他。 "那以后咱们就经常给他们寄点学习用品好了,权当是做善事了。"陶承柏接过信,坐到chuáng沿上,一张张地浏览。 "你说ZF都gān什么去了?" "当地ZF可能是财力有限还没有顾过来。" "不是有很多慈善机构么?"郑陆趴到chuáng上,拱着脑袋枕到陶承柏大腿上,把脸贴到他的腹肌上磨蹭。 "大概山区这样的学校太多了。"陶承柏腾出一只手去胡撸他的脖子。 "哎~~"郑陆哀而不伤地叹了一口气,然而叹完也就算了,并没有因此生出更多的想法。 天气一天天暖了起来,眼看着已经是三月底了,郑陆的生日就要到了。陶承柏本来计划着要给郑陆好好过一个特别的生日的,然而计划最终没能实行,这天下午回K大的路上,陶承柏接到陶承业的电话,一个晴天惊雷:姥爷不行了,让他赶紧回家。 陶承业声音听着很gān涩,仿佛之前狠狠哭过,说姥爷是突发性脑溢血,医院刚才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了,快回,晚了就怕要见不着了。陶承柏愣在了当场,直着眼望着前方的绿灯,在一片喇叭的疯狂催促下才回过了神。陶承业电话里jiāo代他不要自己开车,坐飞机回。然而当天晚上郑陆没有等到陶承柏回家吃饭,陶承柏当时直接拐上了高架顺着京沈高速一路往锦绣的方向飞驰而去了。 陶承柏午夜的时候回到了锦绣,然而并没能见上姥爷最后一面。他刚进环城路就开始打电话,陶承业接了电话只是一个劲呜咽着不说一句话,陶承柏心中一凉,就知道是晚了姥爷没了。一路上紧瘪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劲地吐了出来,他把车斜靠在路边,人歪在椅背上,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慢慢地抑制不住,终于趴在了方向盘上,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伤心地大哭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是郑陆,他一路上怕陶承柏情绪不稳定开车有危险都不敢给他打电话,中间只打过一次,安慰他:不要急,姥爷会好的。 陶承柏接了电话,一出声就是泣不成声:"郑陆……姥爷没了……我晚了一步。" 郑陆立马就红了眼睛,还要去安慰他:"承柏,你别难过。"说完,郑陆眼泪就掉下来了,跟电话那头的陶承柏一起哭起来。嘴里还一个劲地让他别哭了。 姥爷虽然不是郑陆的亲爷爷,但是从小就在他跟前长大的。特别是小学的时候,经常去姥爷家吃饭睡觉,暑假更是一住就是好多天。现在跟着陶承柏更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亲姥爷看待。 以后就看不到了让他如何能不伤心难过。他尚且如此,陶承柏此时是个什么心情就可想而知了。郑陆听着陶承柏在那头哭得伤心,心疼地眼泪直掉。此时便再也坐不住了,从chuáng头柜的小盒子里拿了一沓纸钞塞进钱包,收拾了自己的小包,拿上充电器手机钥匙出门了。 郑陆拦了出租车直开火车站,买到了凌晨三点钟的一班车票。在安静冷清的候车室里,郑陆等了两个小时,中间给陶承柏打了五个电话,每次通话时间都很短,陶承柏已经在医院了,那边乱哄哄的看来是有很多人,但是陶承柏的声音至始至终都是那么悲伤,用伪装出来的坚qiáng跟他说:我没事,别担心我。太晚了,你睡一会。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和陶承柏一样一夜未合眼的郑陆到了锦绣。下车之前,他给辅导员打了电话,内容请假。然后给金成渝打了一个电话,让李孟铎给陶承柏请假,时间大概是一礼拜。 陶承柏坐在自己的chuáng沿上,眼里全是红血丝,本身就有点怔怔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到门口的郑陆就更怔了。郑陆走过去,将他揽进自己怀里,用手摩挲他的脑袋。 陶承柏抱住他的腰,贴进他怀里,半响轻轻地对他说:"姥爷没了。" 郑陆想起了小时候,爷爷没了,那时候自己还小什么都不懂,哭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哭。那时哥哥对他说:别哭了,以后我让姥爷疼你。郑陆弯下腰,一腿跪上了chuáng沿,将脸贴上了陶承柏的头顶心:"别伤心了,以后我疼你。" 家里人都呼天抢地地哭过了一通,特别是大姨简直要哭死过去。陶爸陶妈也连夜从H市赶回来了。郑陆在一堆人里还看到了失踪已久的陶华清。几年不见,她和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留着清慡的短发,穿一双柠檬huáng的平跟休闲鞋,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仔细看确实是有了。 郑陆当然没有实现当初的诺言,见她一次打他一次。时间久了,谈不上如何让痛恨了,但绝对不会是原谅。 伤心归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丧事很快就办起来了。人当天就送去火化了,骨灰捧回家放进棺材,灵堂很快就布置好了。 人没的当天算一天,隔天后烧回头纸,陶承柏带着孝帽在灵堂一跪就是一天。郑陆别人不管就照顾陶承柏一个。有时候没到饭点,也要跑到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有就要弄一点给他,用小碗给他盛了米饭,饭上夹上尖尖的肉菜。饶是如此,陶承柏就这两天,眼见着脸上是少了肉。 半夜,守灵的家下亲戚们已经吃完了饭开起了牌局。郑陆开车将陶承柏带回家,催着他洗澡睡觉。两人洗完澡,光着身子搂在一起,抱头痛睡。 陶承业静静在走道里站了一会,听着屋里是没什么动静了,这才默默回房了。 姥爷走之前回光返照了一次,有经验的老医生当时就知道人肯定是不行了。姥爷隔着呼吸机,对围在chuáng边的儿女们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话,到最后也没有等到心爱的外孙。姥爷最后的话是跟陶妈说的:他两……承柏……郑陆……你…… 没人知道姥爷要说什么,只知道姥爷最后是想见承柏和郑陆的。然而陶承业分明看清最后姥爷没说出声的那一个字的口型是:别。 ☆、59 第六十章   陶承业在走廊站了一根烟的功夫,回到chuáng上的时候身上有点凉。王晓璇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摸到了他微凉的手臂,便伸手抱住了想给他捂一下:"gān什么去了?" 陶承业关了chuáng头灯,躺好以后将老婆搂进怀里。 半响,黑暗里传来王晓璇快睡着的声音:"别乱想了,妮妮那么小说的话哪能当真。" 陶承业吻了吻她的头顶心,低声附和着嗯了一下,"睡吧。" 妮妮今年已经两周了,早就会说叔叔、亲亲这些词了,小孩子嘴里吐石锤子,陶承柏知道小宝贝那句叔叔在里面亲嘴肯定不是乱说的。想到了姥爷临走时没说完的话,姥爷莫非是早就看出来了?当时他想说的是什么,别为难?还是别同意? 恋人之间的那种亲密的感觉有时候是不经意就会从一些眼神和小动作里流露出来的。以前两人回家就分开还好也不能经常在一起,这回却是在姥爷去世的时候,心情一悲伤要掩饰的警觉心便没那么qiáng了。两人之间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疼爱关心对方的种种全落进了已经起了疑心的陶承业眼里,怎么看怎么要让他皱眉头。 伤心事和烦心事碰到了一块,陶承业睁着眼心情沉重地躺在黑暗里,纷至沓来地想了很多,几乎就是一宿没合眼。五点钟天刚亮,索性就起chuáng了。刚出房门在走廊里迎头就遇上了一样早起的陶承柏。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沿着护城河电影院公jiāo总站老武装部一路跑进了宏坤武校,皆是大汗淋漓。进了大练功房,陶承业一抬胳膊将毛衣秋衣全扒下来了,赤。luǒ着上身一边做着简单的拉伸踢腿动作一边往中间走,"过来。"陶承业向陶承柏勾勾手,要和陶承柏过几招。 两人上次过招还是几年前的事,不用说陶承柏那时候自然还不是陶承业的对手。 陶承柏现在累是有点累热得一头是汗,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慢慢地也把上衣脱了随手甩在地上,轻轻地颠了几步,下了几个腿,张胳膊扩胸,就在陶承业出声刚要催他的时候,陶承柏忽然一个矮身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陶承业的腰,下盘用力瞬间将人冲倒在地。陶承柏紧跟着出肘想锁住陶承业的脖子,此时陶承业已经反应过来,一手钳住了他的胳膊肘,猛然用力一推,人已经就地滚了出去,一个鲤鱼打挺迅速利索地翻了起来。 "好小子跟我使诈。"陶承业翻起来回身追上来就是一拳,他今天是存了心想揍弟弟一顿的。拳出得快力道也狠。陶承柏险伶伶地侧身躲过,顺手拿住他的胳膊,一回身弯腰猛然用力就要给他一个过肩。陶承业立即抬腿硬是用膝盖将他的腰顶直起来,往后一带,手上脚上同时用力,陶承柏闷哼一声被放倒在地,耳里听到陶承业的一声嗤笑,紧跟着就有一拳落到了肚子上。 两人拳来脚往地打了有一刻钟,到最后是陶承业占了上峰,将陶承柏狠狠捶了一顿。 清晨的阳光从大窗子里照进来,被窗棱子分成很多小方块。两人就一齐赤膊盘腿坐在一个方块里。两人经过一场"激战",虽然气喘吁吁,但是心里淤塞的地方仿佛都通顺了不少。 陶承业抬手抹了一把陶承柏结实的背脊,一手心的汗。弟弟长大了,他想,已经是人高马大的男子汉了。刚才他虽说是占上风其实打得很吃力了,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轻易就把陶承柏搁倒在地了。 "姥爷临走的时候说到了你和郑陆。"陶承业叹出一口气,谨慎开了口,他思索再三决定要跟弟弟当面问个清楚。如果不是当然好,如果是该怎么办?这可不是那种直接将两人揍一顿就能解决的了的问题。 "嗯,妈说了。"陶承柏低着头,胳膊搭在两膝上,垂着手。说到姥爷不由又是一阵心酸。 "妈怎么跟你说的?" "人走的时候喊了我和郑陆的名字。" "姥爷的话其实没说完。"说完这句,陶承柏疑惑地抬起了头,于是兄弟两个对视了。陶承业接着说:"姥爷喊了你和郑陆的名字,让妈别阻止你两。" 待听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以后,陶承柏疑惑的表情立即就变成了吃吃惊,看着陶承业眼中探照灯一样的探究目光,拧着眉率先将目光别开了。 不用说,陶承业此时心下已经了然。唯有叹气。两个弟弟从小就形影不离,同吃同睡,这种超乎寻常的感情,可能是早就发生了,说不定还是在上大学之前。 陶承业扒拉过来自己的上衣,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人民大会堂,"要不要来一根?"说着抽出一根丢到陶承柏怀里。 "你两是什么时候的事?"陶承业深吸一口重重吐出一条烟线。 陶承柏低头手里摆弄着打火机,将小小的银色盒子从食指翻转到幺指,再翻回来,如此反复。就算刚才陶承业只是要炸他,可他现在也已经被炸出来了。 "哥你怎么知道的?"半响,陶承柏终于开口。 "以后怎么想的?"陶承业答非所问。 "就和他在一块。"陶承柏回得很快。 "还有分开的可能么?" "绝对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爸妈会是什么反应。" "想过。" "哦?" "有你呢。" "那郑叔和婶子呢?" "让郑陆生一个。" 陶承柏是有问有答一点不含糊。陶承业听到这,气得笑出声来。他这个弟弟的性子果然是把什么都想到了。 陶承柏用嘴唇叼了烟卷,将火苗送到了嘴边点上。然后连吸几大口,都是直接从嘴里就吐了出去,在烟雾缭绕里,他撸了一把浓密的黑发转了头望向了陶承业,撒娇似地喊了一声哥,"你那几拳打得我骨头疼。" 兄弟两个也没有回家吃饭,穿上了衣服一起跑到公jiāo总站那家老铺子喝豆浆吃油条。 过了明天后,姥爷出殡下葬了。一大家子人全笼罩在浓浓的悲恸里。陶爸陶妈临走的时候对着小孙女是亲了又亲,让王晓璇有空就去H城过几天,"我和你爸也快退了,到时候一家人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也是好的。" 陶妈又拉着陶承柏叮嘱他在外头要注意身体,"没钱就跟你哥要,想买什么买什么。自己别委屈。" 陶承柏心里有愧,此时便抱紧了老妈,"妈,我现在自己能赚钱了,你儿子有本事着呢。" 陶妈乐了,她知道自己儿子从不chuī牛。 郑陆最后一天回了家看爸妈。陶承柏开了车去锦莱接上人,两人便一块回校了。 在省道上吃了一点东西,中午十二点上了高速。因为这个时间和路段路上几乎没什么车,所以竟出现了下面这种情况:开了没有半个小时,前面远远看见一台黑色大奔,像喝醉了酒一样在路上左摇右晃地画S。 慢慢追了上去,陶承柏想超但是对方实在晃得厉害,他怕对方会忽然冲过来,有危险。待真正靠近了以后,这才发现是怎么回事:驾驶座上原来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面对面抱在一块啃呢。 真是想死不找地方。降下车窗,陶承柏气沉丹田地朝对方爆了一句:"在大路上làng什么,想gān回家里chuáng上gān去。" 这一句把那个女的吓了一跳,赶紧伏到了男人的肩头上不动了。这下车子也不晃了,陶承柏一踩油门超了过去。 郑陆靠在椅背上,伸出手来搭在陶承柏大腿上。他知道陶承柏现在心情不好,并不是因为刚才那两人。陶承柏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垂下来握住了郑陆的手。 郑陆望着车窗外,叹了一口气。以前承柏说等老爷没了再说他两的事,果然就是这样。大师兄现在已经知道了。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老爸老妈要是知道了该是什么样的反应。估计够呛。 "承柏?" "嗯?" "大师兄到底是什么态度?" "不赞成。" "哦。" "也不反对。" "……" "嫂子支持咱两。" "小璇姐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 "我哥娶到她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承柏,咱们五一出去玩吧。散散心。" "好啊,去哪?" "去爬山。" "听你的。" 两人歪头对视一眼,陶承柏忽然说:"亲一个。" 郑陆慢慢欠起身,凑上去。陶承柏转头在他唇上用力啜了一口。 ☆、60 六十一章   陶承柏这一段时间情绪一直有些低落,郑陆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他对假期是很期待的,想两个人出去走走能散散心。没事他就在网上查相关的资料,因为五一假期短,所以一定要近一点的地方。虽然说要去爬山,但是当然不是那种高山,像泰山啊华山啊这种的话要爬起来说不定最后真的要让陶承柏背他上去。 四月的最后几天全国范围内一直都在下大雨,让郑陆还以为行程是要泡汤了,好在假期之前总算是放了晴。 飞机票是早就在网上订好了的。陶承柏打开了郑陆的邮箱,将电子客票号记到手机里。又将郑陆的小包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证件钱包手机充电器都带齐了。然后将小包塞进自己的大背包里。 "吃好了没?"陶承柏站在穿衣镜前套上棒球服,大声问餐厅的郑陆。 "你别催我。"郑陆端起碗一口气喝掉半碗粥。他起chuáng的时候陶承柏都已经吃完饭了。 "懒东西快点。" "知道了。"再一口,整碗都喝完了。吃得急了狠狠打了一个嗝。 七点半两人穿戴同一系列的衣物准时出了门。陶承柏三叶草黑色棒球服背着背包,郑陆蓝白色插肩连帽衫脚上是三叶草登山鞋手里还拿着一颗白水蛋,下了楼,将jī蛋塞嘴里,顺手将壳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两人打车到了机场,到电子客票柜台领了登机牌,过安检进候机室。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块儿坐飞机远游。大一的时候,寒暑假肯定是要回家的,中间的长假因为两人当时还不能每天在一起,所以哪会想要跑很远去làng费时间,最多就在北京附近转转,晚上找个舒适的宾馆过一过二人世界。 两个小时多一点的行程,下了飞机,又坐了一个小时的巴士,在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两人到了乐清的长途汽车站。车站边上有几家小吃店,招牌上面写的都是海鲜面海鲜炒饭之类的小吃。两人虽然在车上都吃了一点零食,现在已经饿了,但是这些店看着就不甚gān净,怕吃坏了肚子,所以只能忍了。 从车站出来门口就有很多招揽客人的黑车。像陶承柏和郑陆这样的一看就知道是外地来雁dàng山游玩的,一路上都有人上前来招揽生意。两人最后和一对夫妻模样的年轻人拼了一辆小面包车,司机承诺把人拉到山脚下住宿便宜的当地人家里。 "有很多人都说我们这样的是黑车,不敢坐。其实就是怕被宰。"司机大哥是个当地人,中年汉子,一边开车,一边转脸和几个年轻人聊天,非常热情:"既然出来玩了还怕花几个钱么。他们坐巴士到镇上,住得也贵吃得也贵,离风景区还远。晚上来回不方便不说,来回坐车不要钱么?" 几个年轻人都撇嘴一笑,那个女孩子笑着说:师傅我觉得你价格挺公道的收的不贵。经女孩子一夸,司机更是滔滔不绝了,一路上把景区的景点给几个人说了一遍,还说了很多当地人的经验,陶承柏倒真记住了一条:晚上上山不要疼钱,买一件好点的雨衣。外地来的人都不知道,山里头到夜里就要下雨的。 面包车一路扬沙飞影地开过一座小镇,拐进了一条略微颠簸的小道,穿过长长的郁郁葱葱的树林带,视野忽然就豁然开朗了,几座正面看上去呈椭圆形的巨大山峰耸立眼前,向远处看去,正是层峦迭嶂绵绵不绝之景。 面包车沿着风景入口处的小广场开过一座石桥,停在了一座两层小白楼跟前。小白楼后面就是一座山,青葱间还有几处楼房,仿佛就建在山巅之上,走过去就会看到脚下有通向高处的石阶。 楼房内部已经被住家完全改造成了旅馆的模样。 "累死了。"郑陆往雪白的chuáng单上一倒,转过脸正对着了房间的大窗户,窗帘此时大开,窗外就是大山,远处有一座白色小楼,能看到阳台上还搭着一件红色的衣服,郑陆翻了个身趴在chuáng上,感慨了一句:"这样感觉好舒服。" 陶承柏坐到chuáng边,掰过他的脸,俯身亲了一口:"饿了吧,先吃东西去。" 景区的广场上有一排饭店,食物都是以海鲜为主。在卖纪念品的小店门前看到了之前的那对夫妻,看来也是来吃饭的,不过郑陆并不想和他们再一起拼饭什么的,他只想过二人世界。 两人站在广场上看了一会风景,然后在边上一家装修得很特别的饭店里要了一个小包厢。菜单子上的食物很多都不是常吃的,陶承柏便让店家推荐,捡那好的jīng致的点了好些,又要了一瓶huáng酒,劳烦老板给烫了。 蒜烤生蚝,辣炒鱿鱼,清蒸蛏子,花雕焗蟹等等,一样样上齐了,郑陆吃着觉得也都平常,就觉得烤扇贝很好吃,可惜这道菜价钱倒真不便宜而且一小碟子只四个。郑陆吃了三个最后一个要留给陶承柏。陶承柏拿起调羹将扇贝肉挖了,直接送到他嘴里。 "好吃一下也别吃多,晚上来再点吧。喝点酒。"陶承柏给郑陆又倒了一杯。吃海鲜喝huáng酒据说不会拉肚子。 huáng酒温了味道有点怪,郑陆拧着眉毛将一杯酒灌了下去,"好难喝啊。"郑陆酒量本来就很差,但是为了吃么,这顿饭是足足喝了半瓶。吃完饭才出了门,脸就红了起来。 在外面郑陆还愿意好好走路呢,一进了楼梯,他便抱住陶承柏的腰,拖着腿立即就走不动了。 陶承柏转过身,将人抱小孩一样抱进了房间。 郑陆背后挨着chuáng了,手上却搂着人的脖子不放,用滚烫的脸去蹭陶承柏的耳朵,嘴里嗯嗯着撒娇,他两已经好几天没做了。实际上最近一个月做得都不多,陶承柏忙着写程序最主要的是前一段时间心情悲伤。 "要不要先洗一下?"陶承柏说着话已经扒了郑陆的外套,捋高了他的T,在胸口上一通急吻。 "嗯,不么。"郑陆闭着眼睛随口回答,抬起双腿搭到他背上。 "那不带套子了,做完洗。" "嗯……不么。"做完肯定就没劲想睡觉了。 最后进去陶承柏还是带了套子,现在是在外面他怕郑陆万一肚子疼不好办。 "啊,啊,啊——"郑陆抱着陶承柏的脑袋此时是个观音坐莲的姿势,忽然扬起脖子叫了一声。 "怎么了?"陶承柏吻着他的脖子问。 "刚才有点深,顶得难受。你出来的时候别拔那么多。" "嗯?" "容易插偏了。" 陶承柏笑了,捧着他的腰狠狠往下一坐,顶得郑陆又是扬声大叫,软着声地骂他是坏蛋。 "那你自己动。"陶承柏拍他的屁股。郑陆摇着头嘴里嗯嗯地撒娇,"腿软,没劲。" "那趴着让我gān。" "不么,那样我很快就要出来了。" 这样不能放开了gān,陶承柏有点憋得荒。时不时就要挺腰狠狠顶一下。 "今天就要这样,嗯,嗯,啊,我不许你she。"郑陆醉眼惺忪地捧起陶承柏的脸,低头去吻,两条腿在他背后勾紧了,享受陶承柏缓慢的节奏。 "宝贝我保证不she,你累了躺下歇一会好不好?"陶承柏吻了住了郑陆的嘴唇,虽然他不怎么愿意,但是晕晕乎乎的到底让陶承柏放倒了。陶承柏塞了一个枕头垫到他腰下,摆好了姿势就是一阵猛攻,顿时将人G得放声大叫。 陶承柏果然言出必行一直不she,到最后郑陆动也动不了,叫也叫不出了,要哑着声地求他快出来。 郑陆被折腾狠了,加上又喝了酒,这一觉睡得是非同小可,直睡到了晚上六点钟才醒,天都黑了。 "醒了?"陶承柏是早就醒了的,一直靠着chuáng头睡在边上玩手机。 "天都黑了?你gān嘛早不喊我,晚上不是要进山的么?"郑陆对着撅嘴。 "急什么,今天去不了明天去好了。有没有不舒服?"陶承柏支着头侧着身体拍他的屁股。 "好得很。" 郑陆话是这么说,等到两人吃完东西进了山,就觉出了腿上没劲了。也许走平地确实没事,这会儿爬山就要腿软了。 雁dàng山灵峰也不是什么高山,白天的景色挺美,晚上的景色更是大不相同。很多奇峰异石在晚上从一定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一幅生动的画,并且各自有自己的传说故事,这就是夜景的奇妙和乐趣所在。晚上山中的游客很多,有很多是组团来的观光旅游团。陶承柏和郑陆就跟在旅游团导游的后面,听他们讲解传说故事。抬头望天山中各处都有直she像天空的光柱,这都是导游手中的手电的光,用来告诉游客们山峰上哪里是犀牛哪里是神女。堪称是另一种奇景。 郑陆现在已经爬到陶承柏背上呆着了。反正山中那么黑也没有人看见。此时已经下起了毛毛雨。两人已经将进山前买的雨衣穿上了。郑陆搂紧了陶承柏的脖子问他累不累。陶承柏气都不喘一下,偏过脸来只问他冷不冷。 拐过了一道双rǔ峰的景点,雨就下得大起来,很多人都挤到几处亭子里躲雨。小石头路上一下就变得异常清净了,人、声、手电全部一下子消失了。周围黑黝黝的,只有插观景牌子处有几盏地灯亮着。四周群山环绕,全世界似乎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走在雨中。 ☆、61 六十二章   凌晨五点,陶承柏被一夜没睡的金成渝吵醒了。 尽管陶承柏讲电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郑陆在旁边还是被他吵得蒙头直蹬腿儿。陶承柏下了chuáng,光着膀子开门去了阳台。 过了两分钟,郑陆手脚大开地翻了个身,迷糊中却觉出了不对劲,边上是空的,人呢? "承柏?"郑陆眯缝着眼探起半个身子喊人,天还没大亮,陌生的房间里是一片影影绰绰。 陶承柏听到声音立即从阳台探进来半个身子,见郑陆已经坐了起来。 "吵醒了?"陶承柏弯下腰贴着郑陆的耳朵几不可闻地小声问,手里头还举着电话。 郑陆伸手将人脖子抱住,陶承柏只得脱了鞋抬腿上chuáng。郑陆把腿也骑了上来,然后歪着脑袋靠在他胸口上继续睡。 陶承柏断断续续地打了半个小时电话。打完了,郑陆也彻底醒了。 "醒了?"陶承柏靠在chuáng头,手上胡撸他的头发。 "嗯。"郑陆耷拉眼皮子似有若无地答应了一声。 "外面起了很大的雾,要不要看看?" "不要。"郑陆想也没想立马回答。 陶承柏刚拉开窗帘,郑陆便被这山中的晨景美呆了:放眼所见全是白雾,脚下的房子此刻仿佛正漂浮在仙境之中。远处的小楼已经不见了,只隐约见到阳台上的一点红。雾气还在随着清冷的晨风四处流动,从稀薄处可见一点远方山峰的轮廓。此时从雾海深处飘来一点轻快的音乐,郑陆凝神仔细听了,是高处有人在chuī口琴。 郑陆赞叹一声跳下chuáng推开了窗户,凉风和白雾迎面就涌了进来,真是令人神清气慡,身上也立即凉飕飕地起了一层jī皮疙瘩。 陶承柏用被子裹住自己,又把郑陆抱进怀里,两人一起站在窗边看这云山雾海。 "谁这么早打来的电话?"郑陆歪着头后脑勺枕在陶承柏颈边。 "是金成渝。程序测试部分终于完成了。他一连搞了几晚上没睡了。"陶承柏一手攥着被子,一手顺着郑陆的胳膊往下摸,"他肯定把我们几个人全叫起来了。"摸到小腹还要往下,被郑陆笑着用两手按住了。 "他挺厉害的,他想自己创业开公司?"郑陆是赞赏的口气,被子里,手上正半推半拒地用劲,最终还是让陶承柏突破阻碍将手插进了他的内裤里。陶承柏一把将软软的器官握住,捏在手心里用手指轻轻掂量,"嗯,他真的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现在有人找他合伙,不过他很想自己单gān的。注册公司需要启动资金他应该没有那么多钱。" "唉,那咱们和他合伙他愿不愿意?" 陶承柏听了他的"咱们"立马就咧嘴笑了,有一种自己老婆正在替自己出主意的感觉。歪过脑袋就亲上了郑陆的嘴,慢条斯理地唇舌相亲,下面也是不紧不慢地轻轻揉搓。郑陆鼻腔里哼哼着,抬起手向后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更往下拉,用牙齿咬住他的舌尖,反复用力去吸允,慢慢将陶承柏的欲望勾了出来。 "来一次?"陶承柏咬着郑陆的嘴唇含糊地问。 "嗯。" 陶承柏就着这个站姿就想从后面进去,郑陆扭了一下腰不愿意,他想要昨天那个观音坐莲。两人最后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无限缠绵地做了一回。 口琴声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也没有人注意到,屋子里现在也全是雾水和cháo气了。两人仍是身上搭着着被子,头发全被雾气打湿了,陶承柏的东西半软半硬地还没有拿出来,郑陆因为刚才耗费体力太多现在有些疲惫地趴在他身上。 "他要是自己单gān,到时候你们几个肯定还是要跟着他gān的吧,与其这样不如跟他合伙,咱们也做股东。我看你们几个能成事。"郑陆说着话两手在被子里无聊地揪他的rǔ、头玩。 陶承柏靠在沙发里不说话,是个想事情的模样。 "像这种网游公司启动资金一般要多少钱?" 陶承柏想了想,"一般挂牌的话最少可能要五十万。" "跟大师兄先借一点好了。输赢也没有多少。" 陶承柏这会儿真的开始认真思考郑陆的这个主意了。其实单gān的想法陶承柏也有过,不过他的计划都是排在毕业以后,现在才二年级有点早了,创业的钱倒不成问题。 "别乱动。再揪下面要硬了。"陶承柏伸手抓住郑陆捣蛋的爪子,郑陆已经把他的RuTou捏红了。郑陆从善如流地住了手,要去冲澡。陶承柏就着相连的姿势,抱着人走到桌边,郑陆从背包里拿出两件换洗的gān净内裤,在去浴室的几步路上,将那只红蓝条纹的平角内裤套到了陶承柏的头上。看着他的傻模样,郑陆立即哈哈哈地大笑了一通。 陶承柏脚下不停看着他只是意味深远的一声冷笑,郑陆赶紧将剩下那只黑色的套到自己头上,摇头晃脑地勾紧了他的腰,凑上去亲了一个响的。陶承柏笑着将人顶在冰凉的玻璃墙上,装腔作势地顶了几下。郑陆大叫:不能再来了,今天还要出去玩呢。 两人洗完澡就出了门,在浓重的雾气里爬了一会石阶。蹬到了高处的一栋小楼前面。四周也没有一个人,除了白雾就是山和葱茏的树木的轮廓。 两人在楼前的水泥地上坐了一会,开了手机镜头对着周围摄像,一起对着白雾蔼蔼的山野chuī口哨。 郑陆查旅游资料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一座叫huáng檀硐的小村子,很多驴友说风景秀丽很值得一去。"照片上看很漂亮,房子全建在山崖底下,还有小瀑布,成片的竹林,房子都是石头做的。我想去看。" "好,听你的。"陶承柏手机对着郑陆,和镜头里的人说话。 下来的时候,郑陆非要背陶承柏,陶承柏不同意都不行,一路摇摇晃晃地将人从山上拖了下来,可把陶承柏给累死了,时刻要擎着劲,比跑了一万米还累。 巧的很,上次送他两来住宿的那位司机谢师傅一大早就载了新的游客送过来,两人正好结账收拾东西坐他的车出去。 谢师傅自然是要揽他们这一趟生意的,将他俩带到镇上的一家据说非常出名的早点铺子吃早点,尽职尽责地在车上等他两。然后一路有说有笑地将人往huáng檀dòng送去。 "huáng檀硐其实对我们这样农村长大的人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看头,就是一般的乡下啊。不过那里的飞云道观你们可以去拜拜,里头供着齐天大圣呢。"虽然山路越来越险,但是司机大哥嘴从来没停过。 郑陆此时靠在车门上,双脚伸在另一边的陶承柏的大腿上,非常新奇地问他:"供的孙悟空啊,灵不灵啊?" "怎么不灵,我听村里的人说当年……"谢师傅于是说起了一个据说流传很久的真实故事。 车开了半小时以后,山中风影虽然非常壮丽——远山薄雾,一眼望去郁郁葱葱连绵不绝,山路却越发艰险了,公路很窄,路面仅仅可供两辆车会车,路一边是山壁,另一边便是万丈悬崖了。崖边上是看着就稀疏的石柱护栏,真的发生车祸,这个东西根本就不顶事。 huáng檀硐在山谷里,现在车子是明显地在往下跑。山路完全是个U形的,车子每到一个拐弯处人就感觉到正在被离心力往外甩,像坐过山车一样,非常刺激。 "现在这段路是有名的十二弯,每年都会发生多起车祸。过了十二道弯就是huáng檀硐了。"谢师傅解释,游刃有余地操作着驾驶盘,显然是跑惯了这条路的。 "师傅你开慢一点。"陶承柏开口要求。 "我的技术,你放心好了。" 过了十二道U弯,经过一段窄得仅容一台车通过的小路,路边插着一个牌子:huáng檀硐古村落。一眼望去就是高低错落的石头房子,黑瓦白墙。可能因为还是早上,村子的路上看不到什么人。整个村子很静,静的像一幅明信片上的山水画。 和谢师傅说好了中午过来接他两的时间,并要了电话号码付了定金。 远看还好,近看就真的看出了山里农村的那种贫穷。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一条石头小路,随意逛。 河边的石头房子上全长满了青草,路尽头是一颗苍劲的大树。窄窄的水泥路,两边全是石头房子,郑陆伸开两手几乎要展不直手臂,路太窄了,石头是粗糙的手感,走到头手上已经蹭了一些细粉绿苔。 终于找到了那个供着齐天大圣的道观。完全没有香火气,一看就是后来的人工雕琢,太俗气。到是旁边的一片竹林景色不错。陶承柏在此处gān了一件坏事:用钥匙扣上的一把多功能刀在一棵大竹子上刻了几个字。郑陆嘴里气哼哼地哼了一声,脸上却是笑眯眯地,等陶承柏媳妇两字也刻完了,他抢了刀也要找棵竹子刻点什么。陶承柏一把将人抱住说不能破坏自然环境,硬是把人拖出了竹林。 "过几年我们再来,看看这字还在不在了。"郑陆扳起陶承柏的胳膊,又要背他,他刚才已经记住了那棵竹子的位置,他出来的时候数了脚下的石板是从南面进去的第二十一块。 "肯定在。"陶承柏将重量都压到他身上,脚也离了地,别说郑陆还是很有劲的,硬是将他背出了二里地,最后已经累得直吐舌头了。 在水飞谷的小瀑布又足足耽搁了个把小时,拍了很多风景秀丽的照片。这就已经要到中午了。陶承柏给谢师傅打了电话,他说自己正在送客不好意思过不去了,不过他有一个哥们就在附近,他让他哥们开车来接。 十五分钟以后陶承柏和郑陆在村口就见到了这个谢师傅口中的哥们,中等身材很年轻的一个人。待人接物也都风趣,笑的时候嘴角会自动往一边歪。陶承柏问他接电话的时候在哪,他颇自得地说了一个地名。也就是说他十几钟就开完了整个盘山公路,车速可真不是盖的。 ☆、62 六十三章   后来陶承柏知道这个驾着二手普桑十五分钟能开完整个盘山公路的年轻司机名叫张伟,真的是很普通的一个名字。 车子驶过很窄的村道,上了十二弯,果然是速度很快,到了弯道的时候也不知道减速。坐在车里甚至有了一点车子要做漂移的感觉。 "师傅这段路窄你开慢点。"陶承柏在他过第一个弯的时候就立即开口要求,非常认真的祈使句。谁知道张伟并不在意,他憨憨一笑,"没事,现在中午这个点哪还有人往这村里来,这路上根本没有车。您别看我这车破了一点,咱技术不破。" 实际上是张伟还有一句话没说:花冠的AE86也很破,可照样能跑赢秋名山。他怕说了被人笑幼稚,没错他这么大了还在看热血动漫。毋庸置疑地他很喜欢这个十二弯。 张伟想着这个的时候,车子在由南往北往上开,他仍然是嘴角带笑歪向一边,眼看着到了弯道,他已经跃跃欲试地准备好了要玩一把甩尾飘,就在普桑刚一个摆尾急刹成头北尾南地几乎是横在弯道上的时候,突然安静的山谷里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声,一辆载满乘客的旅行团大客突然就出现在了视野里。陶承柏本来是正靠在车玻璃上拧着眉盯着驾驶员的后脑勺的,郑陆此时是躺在后座上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手里在玩着那把连着钥匙圈的多功能小刀。 喇叭响的同时,他心中猛惊,几乎是本能地立即弯腰紧紧护住了怀里的郑陆。 紧接着就是砰一声巨响,客车本身就是由上往下开,体积又大,直接撞上了普桑的副驾这边,直接将普桑撞得原地旋转九十度,又一路将车往下擦了几米这才停住。普桑前脸撞断了路边的石栏杆,前面的保险杠第一时间就撞烂了,副驾那边的前轮此时已经半悬了空。 万幸的是大客的车速很慢,如果车速开得再快那么一点点,那么此时普桑和车上的三个人此时已经掉山下面去了。 郑陆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小腿因为正靠着被撞的那方,此时已经被玻璃划了无数口子,后车门连带着严重变形,他的一只脚应该是被夹住了,但是并没有疼痛感,应该没有断。陶承柏因为扑在他身上,手臂背部后脑袋脖颈耳朵全是玻璃划伤。伤势最轻的就是驾驶员张伟,他当时的本能反应是手上往回带了一下方向,最大限度地保护了自己,除了脸上手上划了几个血口子其他倒没什么。 陶承柏支起身子快速从郑陆身上爬了起来,看到了郑陆的小腿,心里是心疼心慌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松懈。 "承柏。"郑陆搂着陶承柏的胳膊轻声地喊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是腿疼,也是看到陶承柏流血心疼。 "没事。"陶承柏坚定地说了两个字,紧紧地握住郑陆的手,想将人扶起来。 车上的三个人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并没有解除。虽然他们看不见副驾的半个前轮已经悬空了,但是离崖边这么近不用问是很危险的。说不准再来点什么外力车子就会掉下去,情况危急,得赶紧出去才行。 张伟一手捂着被方向盘顶到的肚子,一手使劲地扳了扳门,已经不能正常打开了。 "别动。"陶承柏心急地朝他大吼一声。不说他这样乱挣乱动地晃车子很危险,如果他打开了门,他这边的一百五六十斤的重量一旦跳下了车,失去了这个重量,说不定车子无法平衡了立马就会掉下去。 可是这种时候人哪里会听他的,也不会考虑那么多,只想着自己先跑出去再说。张伟两手一起上,拼命地扳门把手,试图要把门弄开。忽然间车子里就安静了,张伟睁大了眼,惊恐地一动不动,两手还握住门把手上是个想使劲的姿势。 陶承柏握着那把多功能小刀,刀尖正顶在他的颈动脉上。 郑陆慢慢把脚从卡缝里抽了出来,他忍着疼爬到陶承柏身边,一手摸着他的后腰一手去扳这边的车门,一样是扳不开。 "找东西把玻璃砸了。"陶承柏出声,仔细听声音有点发抖。 郑陆回头扫了一眼残破的车内,看到驾驶座底下一个小巧的红色千斤顶,他把东西摸出来一扬手将车玻璃砸烂了。 这时候大客车上没有受伤的游客已经跑到这边来了,想把郑陆从车窗里架出去,因为他腿上疼得厉害有点使不上劲,车窗上的玻璃碴子又刮得他腹部疼,致使车子被连带地拽得晃了起来,哎呦,外头忽然有人大叫,喊道:快来人按这个车,要掉下去了。 "承柏……"郑陆听到喊声顿时急得眼泪掉下来了。车子要掉下去了,承柏还没出来呢。"承柏……"郑陆哭着喊陶承柏的名字。他被人拖出来刚放到公路边上,又立即要撑着胳膊往回爬。此时已经有七八个人围在普桑跟前了,车子的右前轮已经彻底悬了空,车子歪得很厉害了。陶承柏被两个大个子从车里拖了出来,他手上还紧紧拽着那个张伟。 郑陆扑上去死死抱住了陶承柏的腰。 早有人打了120。车祸的伤员一起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当天的晚报就有了十二道弯的这起车祸的相关报道,因为这段路经常有车祸发生,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大一点的波澜。 天黑之前陶爸陶妈,陶承业王晓璇,郑爸郑妈全部心急如焚地赶到了乐清的医院。 郑陆小腿上有很多细小的碎玻璃扎进了肉里,清理起来非常麻烦,极个别扎得深得还要进行局部麻醉,虽然打了麻醉但依然是很疼。手术结束的时候,郑陆疼得满身大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刚被护士推出门口,陶承柏腾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上来抓住了郑陆的手。 "疼不疼啊?"陶承柏的嗓子已经沙哑了说话跟鸭子叫似的,眼里对郑陆的心疼是一目了然。 郑陆作出了个不的口型,想发声一时没发出来。"哥"他接着轻轻叫了一声。他想问:哥你疼不疼?陶承柏已经嘘了一声,让他别说话了。 陶承柏全是皮外伤,就是划了不少口子流了一点血。 郑陆握着陶承柏的手睡着了。不一会民警来问笔录,只得将人叫醒。民警问了事情的经过,简单做了笔录就走了,陶承柏带伤出去给郑陆买吃的。回来,见郑陆躺在chuáng上疼得满头大汗,麻醉已经过了。陶承柏也跟着疼出了一身汗,竟是无法可想。 陶承柏好歹喂郑陆吃了点东西,趴在他枕边跟他小声说了一会话,人终于又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两家的父母就都到了。郑妈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她之前一进病房见儿子两腿都上了纱布还以为是车祸断了腿呢,当时眼泪就下雨似地直淌。郑爸站在另一边,也是个无比心疼的模样。 陶家几口子当时见了陶承柏没什么大碍一路上紧绷的心玄才总算放下了。其实陶承柏背部胳膊里贴了很多医用纱布贴,只不过穿上衣服就看不到了。陶妈红着眼把儿子从上到下检查了几遍,嘴里不停地骂他想吓死妈啊,啊,妈这一路上担心受怕地非少活几年不可。 这么多人挤在病房里是行不通的,陶妈是一定要留下来看护儿子,剩下的几人先去外面吃晚饭。陶承柏走到了病房门口一回头,郑陆也正深深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不是眉来眼去也不是当着父母的面暗送秋波脉脉传情。郑陆以前当然知道陶承柏宠他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是今天郑陆终于知道了陶承柏爱他爱到可以把命都给他,并且毫不犹豫。郑陆此时心口涨得满满地,是爱是感动是一种很虔诚的认真。以前和陶承柏在一起,郑陆是顺其自然理所当然,现在他好像才一下子明白了到底什么才是爱他。 陶承业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此时便推了陶承柏一把,"走吧,先去吃饭。" 陶承业一路上牵着老婆的手神色严峻,他在脑中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分析今天的形势。他觉得今天是难得的好机会,郑陆像一个重症病人一样躺在chuáng上,承柏也是刚经历过车祸。如果现在把事情说出来爸妈阿姨就算生了天大的火,也不会撇下来两个刚出车祸的孩子不管的。 两个弟弟现在的倒霉样可以最大程度得争取父母的心疼,并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几个长辈的怒气。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么?唉,承柏和郑陆看样子是早就成了定局了。他的弟弟他最了解,承柏对郑陆这么多年都是那个模样,以后也不会变心。等他两分手不知道要到哪一年,有没有那么一天。 既然早晚都要说出来,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着这个好机会捅出来算了。 ☆、63 六十四章   郑陆住的是六人间的病房。现在是满员,每张chuáng都有人。 郑妈坐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一会问儿子腿上还疼不疼了,一会儿问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我打电话让你爸给你带过来。" "妈你别担心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chuáng头摇起来了,郑陆穿着条纹病服歪在枕上,脸上带了一点调皮的笑,"妈,你和爸和好啦?" 郑妈看了儿子一眼,骂他瞎操心。 "妈,你和爸和好吧。"郑陆伸手握住了老妈的手,渐渐收敛了笑容,语气认真:"爸这几年小心翼翼地求你原谅,诚意摆在那儿呢。爸是真的悔过了,他是真的爱你。" 郑妈轻轻地叹口气,拍拍郑陆的手背,没有说话。 "三月底那回在医院里我见着姓陶的那女的了。"郑陆说道:"她变丑了,肚子也大了,小璇姐说她好像是未婚先孕。到家从没提过小孩父亲的事。" 郑妈轻哼一声,"打听她的事gān嘛?" "她当时闹得那么厉害,现在也都已经放下了。妈,别再为这种人生气了。相爱的人能在一起生活绝对是很幸福的一件事。爸现在就肯定过得不好。" "他不好是他活该。行了,别为他做说客了,就知道和你爸一个鼻孔出气。你知道什么是爱啊?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还跟我谈真爱,我看你是乱弹琴。" 郑陆垂下眼睛闭了嘴,想起中午惊险的那一幕,他敲碎了玻璃将千斤顶丢在溅满碎玻璃的坐垫上,立马去拉陶承柏,陶承柏头也不回地让他先出去,郑陆知道他是怕动作太大车子会失去平衡。陶承柏向后伸来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掌,他当时的力气是那么大,握得是那么紧,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爱呢。他的爱就是陶承柏啊。当时听到有人喊车子要掉下去了,他急痛攻心,真的是要急疯了。想到这郑陆就觉得鼻尖酸酸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阵冲动。 "妈,我想跟你说一件事。"郑陆喃喃低语,眼里亮亮的。 "什么啊?" "我谈过恋爱,而且谈了好多年了。" "真的?"郑妈一阵错愕,儿子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同学吗?" "嗯。"郑陆接着说:"你知道他的。" "谁啊?"郑妈笑着问,八卦兮兮的,要说男同学倒是知道很多,女的就一个也不知道了啊。 郑陆盯着老妈的笑脸犹豫了,要不要说?说出来以后老妈还能笑得出来么?他漫无目的地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将脸转过去了,"不告诉你。"还是等和承柏商量过了再说吧,不能太冲动了,听承柏的准没错的。 "熊东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郑妈骂儿子。 "哎呀,我腿疼死了。"郑陆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他现在是病号,郑妈只有无可奈何地骂了他几句。郑陆从小到大都是和承柏混在一起,还是那种整天粘在一起的类型,害她一度担心儿子会错过了太多jiāo朋友的机会,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 与此同时,在医院外面的一家东北菜馆里,郑爸和陶家的几口子要了一个包间吃晚饭。陶承柏是伤员,乖乖坐在陶妈跟前说话,陶承业出去柜台点菜。服务员先送上来一壶大麦茶。 陶承业点完菜回来在包厢门口见着了老婆。王晓璇拉起他的手,关心地问他刚才想什么呢,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喊他都不回应。 陶承业笑了,用指背弹了弹老婆的脸蛋,嘴里说的却是沉重的话题:"我想趁这机会把他两的事给说出来。你觉得呢?" 王晓璇先是吃了一惊,仔细想想,便觉可行,是个好时机。她是赞成两个弟弟的。她和陶承业分分合合了十年,中间有万分甜蜜的美好时光,也有对陶承业伤心欲绝的失望难过,对于感情她看得很开。两个人能在一起愿意在一起冲破层层阻碍在一起是很不容易的,像承柏和郑陆这样的更是难上加难了。 "跟承柏说了吗?"王晓璇问。 "没呢。这事现在我说了算。"陶承业比弟弟大了十岁,父母在外地,陶承柏这么多年都是他带大的,也不知道他明里暗里操了多少心,某种程度上他自觉自己根本就是个长辈。 "要不我来说吧。"王晓璇温柔地看着他,"到时候爸妈要是生起气来你也别替他两说什么话,说了也没用。说不定爸妈还会连你的气一块生,还要怪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止。一个儿子已经让他们失望了,你就不能再有一点错了。要不他们多难过,连个安慰自己的平衡点都找不着了……唔……"王晓璇没说完呢,陶承业已经一低头吻了上来,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他的好老婆。 上菜的女服务员从这里经过,看到接吻的两人都不好意思地匆匆疾走。 "都是做爸爸的人了怎么还老gān这种事?"王晓璇气喘地红着脸瞪他,抽出手来轻轻地扇了他一巴掌,转身进了包厢。陶承业挨了老婆一巴掌反而笑了,然而想到待会会有一场bào风雨,脸上又慢慢变成了苦笑。他这两个弟弟实在是太不省心了。还不知道爸妈会怎么伤心难过呢。 菜上齐了。陶爸和郑爸以前都在锦绣政府机关工作,是经常一块饭局的。再后来陶建元就调到了省里,所以今天算是难得一聚了。两人聊得自然都是各自的官场经。 陶妈给儿子夹菜,一时便将他脸前的碟子夹得见了尖。陶承柏直嚷嚷别夹了,说不爱吃这个不爱吃那个,在母亲面前他也是会撒娇的。陶承业一直看着弟弟,他脸上脖子上小手臂上有好多玻璃划伤的红痕,心里虽然气他可不心疼那是假的。 王晓璇不急不忙地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了筷子,一鼓作气地将要说的话说完了: "爸妈,郑叔,有一件事我想今天说出来。是关于承柏和郑陆的事。妈你不是老说承业老早就会谈恋爱了,怎么到了承柏就老不开窍么?"说到这里她看了看陶承柏,他已经猛得挺直了背坐了起来,看来是紧张了,"承柏有喜欢的人的,他们两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所有人从小就都夸他长得俊俏,就是长大了脾气不太好,他搬走那会承柏不是整天跟掉了魂的么,就是想他想的。" 整个包间里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王晓璇刚说话的时候三个家长还是面带微笑侧耳倾听的模样,听到后来一备齐将眉毛拧了起来,面沉如水。虽然王晓璇没有明说陶承柏喜欢郑陆,但是有耳朵的都听出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陶妈满面疑惑地问儿媳妇:"小璇,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完回头看陶承柏。 陶承柏垂着眼睛站了起来,看了看母亲,又直直地看向了父亲,最后转向了一脸不敢相信的郑连山,他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喜欢的人就是郑陆。我们想在一起。希望你们能同意。"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 "混账东西。"陶爸怒视陶承柏:"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我没有乱说。我爱他。"陶承柏低着头异常清晰地进行了反驳。陶爸听了这话忽然就爆发了,猛一拍桌子,将面前的碟子碗震得咣当响:"你敢再说一遍?" 陶承柏心头一跳,看到王晓璇一个劲地跟他打眼色,他憋着一口气生生噎住了回话。 陶建元这回是真的动了火气,连连猛拍桌子,大骂混帐,不同意,不可能的声音在包厢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中间还夹杂着玻璃摔碎的声音。陶承柏身上有伤,陶建元只能将杯子往地上摔。郑连山沉着脸腾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拿上外套就出了包厢。陶承柏心里一急也跟着跑了出去,郑陆现在还虚弱,再不能有什么磕磕碰碰的了。 陶妈以为儿子是气跑了,她知道陶承柏一旦倔起来就是犟驴,可儿子刚出了车祸现在还一身伤呢。一看陶承柏跑了,急得跟在后面也追了出去,本来眼圈就红了,这下心疼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了。刷刷地掉了下来,她不知道她这都是造了什么孽了。 王晓璇也追着婆婆出去了,包间里转眼间就剩下了父子两个。陶承业整个过程啥也没说,说了也是没用。盛气以后。陶建元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里,接过陶承业递过来的烟卷叼到了嘴上,又等着儿子给自己点上了火,这才深吸一口,吐出长长一条笔直烟线。他拍了拍陶承业的手背,眉头紧锁,是个异常伤心难过的模样。 陶承业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坐在一边陪着。 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服得了的,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是没有用的。唯有靠时间。 ☆、64 六十五章   陶承柏在饭店的的住院部楼下追上了郑连山。郑连山是个乌云罩顶的脸色,快步疾走。陶承柏知道叔这是在怨他。郑连山也确实是怨他。郑陆从小就跟着陶承柏玩,长大了更是形影不离。他们两口子都知道陶承柏稳重懂事,又有拳脚功夫,郑陆跟着他那是再放心不过的了,大学通知书下来的那会听说两孩子离得很近他当时还高兴来着,想着儿子在外头和陶承柏在一块他就用不着担心了。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跟着懂事的哥哥的结果就是儿子现在变成同性恋了? "叔。"陶承柏跟在旁边叫人。郑连山气得并不理他。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进病房之前,陶承柏只说了一句话:"叔,郑陆现在受了伤。" 晚上八点多钟,很多病人就已经休息了,走廊里都是静悄悄的了,病房里只有最里面郑陆的这盏墙灯还亮着,郑妈坐在chuáng前的椅子上和郑陆在小声说话。看到他两进来一起转过头来。 "咦,怎么空着手,吃的呢?"等人走过来,郑妈才小声地责问,生怕吵着了别的病人。郑连山本着一张脸目光严厉地看着郑陆,看得母子两个都是莫名其妙。就在这时,陶妈和王晓璇也进来了,陶妈眼里的泪还没gān,陶承柏立即走过去揽住了母亲的肩膀,给她擦眼泪。 郑妈还在继续莫名其妙,郑陆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病房里肯定是不能说事情的了。郑连山将老婆从椅子上拉起来,说下去有话要说。 "妈待会回来给你带吃的啊。"临走前,郑妈还不放心地叮嘱儿子。郑陆嗯了一声,眼睛却是盯着陶承柏。 "怎么了?"郑陆小心地侧了侧身体,将陶承柏的手抓过来枕在耳边。陶承柏也不坐椅子,直接跪在了地上,趴在郑陆面前,脸上露出一个苦中有乐的笑来,小声说:"刚才吃饭的时候小璇姐把咱俩的事情给说了。" 郑陆吃惊地张大了嘴。吃惊之余立刻想到还一无所知的老妈,她这一去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即将听到的事情竟然会是儿子和最好的竹马一起出柜了。 "我爸很生气,刚才大发雷霆。其余的几个人什么样刚才你都看见了。" "叔有没有对你动手?"郑陆伸手抚摸了陶承柏的脸,又去摸他的耳朵,上面有好多小口子,心疼地问他疼不疼。陶承柏苦笑着摇头说幸亏咱两身上都有伤,否则一人一顿打估计是跑不掉的。 陶承柏抬手按掉了头顶的壁灯,屋子里一下就陷进了黑暗里。两人都没有大动作,一个静静侧着脸躺着,一个跪在chuáng头。陶承柏稍微往前凑了凑,就贴上了郑陆的嘴唇,从车里被人拖出来那刻陶承柏就想要吻他了。他慢慢地伸出舌尖,在郑陆的嘴唇上轻轻舔舐。郑陆打开了嘴巴,将他的舌头迎进来,两人在黑暗里无声地接吻。 "承柏?" "嗯?" "我爱你。" "呵呵。"陶承柏轻笑一声,趴在他耳边小声回他:"我也爱你。无论他们怎么反对我们都要在一起。" "嗯。"郑陆轻声回应,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承柏?" "嗯?" "他们肯定很失望,我妈会很伤心。他们就我一个儿子。" "跟叔和婶说你以后会生一个就行了。时间久了他们会想通的。我们两以后好好地孝顺他们。" "我和别人生孩子你会不会吃醋?" "傻瓜,当然会。" 郑陆闻言无声地笑了。 "我得跟下去看看,你躺着好好休息。"陶承柏握着郑陆的手站了起来,"不管是什么情况,我过会再上来,晚上在这陪你。" "不要,你也得好好休息。" 陶承柏没说同意也没反对,静悄悄地出去了。郑陆一个人躺在黑暗里,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长久地睁着眼。 郑爸郑妈陶妈和王晓璇之前下了楼哪都没去,就在住院部前面的小花园里找几个石台子坐了。陶承柏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几个人。 郑妈怔怔地坐着,抬眼看见了陶承柏。陶承柏坐到母亲身边,喊了声:"叔,婶。"郑连山极低沉地哼了一声。 五个人这一坐就坐了一个多小时。不管是郑连山对着他发火还陶妈流泪软语相劝,陶承柏一直默默地坐着不言语,等对方说完,他只说一句:我们两不孝,求你们同意。 "这事等我去问郑陆。"郑妈半响不说话,忽然站了起来。被郑连山拦住了,"这个时间上头的病人全睡了,等明天问吧。"郑妈不依,用力去拍打郑连山让他放手,拍着拍着忽然就没了动静,抬手扶住了额头。"这两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她十分难过地问郑连山,接着被他搂进了怀里。 过了一会,她从丈夫怀里抬起头,鼻音很重地说儿子还没吃晚饭呢。郑连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陶承柏和王晓璇将陶妈送回宾馆。房间里陶家父子两个在抽烟。一家五口人站的站坐的坐,一备齐不出声。 陶建元将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拧息,抬起眼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儿子,"你两这什么时候的事?" 陶承柏低着头想了一下,答道:"高二。"陶承柏算的是两人挑明了关系的时间。这下又把陶建元给气毁了,两个兔崽子在一块都有三年多了,那还不得什么该gān的不该gān的全gān过了啊。他抓起手边的烟灰缸向着陶承柏就是狠狠一掷,陶承柏丝毫不躲,咚一声就被敲在了额头上,立即就流了血。 陶妈叫了一声,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连忙找毛巾给儿子擦血迹,一边骂丈夫手狠。 "承柏你怎么不躲啊,你怎么这么不让妈省心啊。"陶妈一边擦一边哭。王晓璇站在一边也红了眼框。 "两个男人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亲戚朋友会怎么看你?还是你打算一辈子都留在外面不回来了?"陶建元看着儿子头上被自己心磕出来的疤痛心疾首地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gān什么?" 陶承柏坐在地上抹了一把眼睛,一翻身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爸,妈,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你们。可是……"陶承柏说到这抬起了头,眼里滑下一串眼泪,"可是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我要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我都想过,我老早就想过。爸,我会努力让别人看到我的成功而忽略不记我的性取向的,我一直都很努力,从来没有松懈过,我能做到的。我真的……妈,儿子不孝。"陶承柏抬手用拇指擦去母亲脸上的新掉下来的泪水,"您别哭了。" 陶承业走过来,蹲下身体揽住了母亲的肩膀,"妈,别伤心了,不是还有我和小璇吗?他们两个好成那个样还是一天两天的么?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到时候让小璇多生一个过继给他两就好了啊。"陶承业转过头去对着父亲说:"爸,您也歇歇火吧。承柏今天刚出了车祸这会又挨了您一下子,他身体再好也要吃不消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王晓璇红着眼也蹲了下来,搭着丈夫的手将婆婆搂在了怀里。陶建元再次颓然。 回了房间,陶承业帮着陶承柏用热水擦了擦身,这才看见弟弟身上的众多伤口。 "没事,已经用过100ml的消炎药水了。"陶承柏不在意地说,声音因为刚才哭过,有点沙哑。 "明天得继续吊水。"陶承业命令。 "哦。知道了。" 过了一会,陶承柏又开口:"哥,跟你商量个事。" "说。"陶承业说着话已经拿着毛巾进了浴室,重新用热水将毛巾打湿。 "我想跟人合伙注册一家公司,做游戏软件的。" "靠谱么?"陶承业拎着热毛巾出来。 "嗯,都是认识的学长。大概要四五十万。嘶——烫死了。" "烫死你也活该,别动。" 陶承柏擦好澡换好衣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他悄悄出了门,路过父母和大哥的房间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宾馆离医院不远,步行要不了十分钟。不知道郑陆睡了没有,陶承柏发了一条简单的短信:睡没? 郑陆很快就回了过来:没呢,你呢? 陶承柏回:没有。晚上吃东西了么? 郑陆没吃,但是没有告诉陶承柏,他怕陶承柏会跑过来给他送吃的,只回:我妈和我爸刚走,给我带了吃的。 实际上吃的已经冷掉了,郑陆虽然饿,但是丝毫没有食欲。刚才老妈哭了,就是无声地一直哭,什么也没有问。和老爸坐了一会,就走了。他也哭了,枕头都哭湿了。看到老妈那么伤心他心里好难过。 医院附近的这条街依然还是很热闹。陶承柏进了一家gān净的小吃店,要了一碗jī汤小馄饨,一份鱼丸面打包。去住院部的这条路是个上坡,此时很安静,只有昏huáng的路灯和偶尔经过的行人。五月的夜风仍有一丝清冷,陶承柏提着两份热乎乎的外卖,抬头看着漆黑的黑空,忽然觉得很轻松。虽然这一天有点漫长,经历了车祸,接着就是出柜,他让父母伤心了难过了,可是他真的是觉得轻松了。 病房的病人肯定都睡了,陶承柏在病房外面的一头靠窗的拐弯处找到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一张闲置的病chuáng。将东西放下,陶承柏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陶承柏一进来郑陆就看见了。他撑着胳膊坐了起来。陶承柏看到chuáng头搁着的饭盒,就知道郑陆没有吃呢。 "搂着我。"陶承柏手插进他的腿弯,弯腰小心翼翼地抱他。 "上哪。"郑陆贴着他耳朵小声问,还带着很重的鼻音。嘴上问着,手上已经搂紧了陶承柏的脖子。 "到外面吃东西。动静太大吵着别人。" 陶承柏将人小心放到chuáng上坐着,看到郑陆眼皮都是肿的,只是心疼地弯腰在眼睛上亲了亲,什么也不问。自己端了馄饨chuī凉了一勺一勺喂他。 "这是怎么了?"郑陆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新疤。 "没事。"陶承柏笑着说。再喂郑陆偏着脑袋不吃了。 "你不饿啊,不饿我都吃了啊。我晚上没吃饱……怎么了?"陶承柏扳过郑陆的脸,他咬着嘴唇眼睛又红了。 "别哭,求你了。我没事。"陶承柏小声哀求,忽然一笑,甜蜜得说:"亲一个。" 郑陆抽着鼻子瞪了他一眼,一眨眼,就掉下一串眼泪。然后撒娇似地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我自己吃,我腿疼又不是手不能用了。" "我喂你。" "讨厌。吃完饭你就回去睡觉。" "我在这陪你。" "不用你赔。" "你晚上想上厕所怎么办?" "我憋着。" "那对肾功能不好。虽然你是在下面的那个但是也不能不注意保养啊。" "你怎么这么烦人。" "……" "……" ☆、65 六十六章   王晓璇有择席的毛病,所以一夜都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了。她一动弹,陶承业也跟着睁了眼,但是昨天实在是累又睡得太晚,所以他转个身的功夫又迷糊上了。 王晓璇出了门,想下去走走,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特色早点之类的地方,待会喊几位长辈去吃。却没想到刚下到一楼在大厅里就见着了人。 在拐角的沙发里,陶爸陶妈郑爸郑妈围着个茶几坐着,也不知道是约好了坐在一起的,还是睡不着下楼碰到一块的,或者是几个人根本就是一夜没睡——王晓璇走近了看到圆形小茶几上的烟灰缸是满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神色疲惫,只默默坐着。 王晓璇轻声喊了人,陶妈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问她gān嘛不多睡一会。她遥遥头只说睡不着。 陶建元一直是望着玻璃墙外面空dàng的街道的,这时候终于收回了目光,慢慢站了起来,"都上去再睡会吧,他两这事……"唉,他短促地叹了一口气,见几人都没什么反应,只得率先扭头走了。 郑连山朝着钟玲歪了歪身子,把头探到她跟前,低声劝道:"上去歇会吧……睡一会好去看郑陆。"郑连山提到儿子,钟玲终于有了回应,扶着他站起来,看了王晓璇一眼,默默无言地跟着丈夫走了。 王晓璇坐在婆婆旁边,想劝她回房间睡觉。还没说话,陶妈倒先开了口,声音倒是很平静只是带着无奈:"他两看来是不会分开了。"陶妈仿佛是接上了刚才陶爸没有说完的话:"两个孩子从小玩到大,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他两感情亲厚?现在又成了这样,更是变成了一个人了。承柏那个脾气倔起来就跟犟驴一样,认准的事情八匹马拉着也不会回头。"说到这,她伤心地叹了一口气,"郑陆是个好孩子不错,长得白白俊俊的,嘴也甜,可是再好也不是女孩子啊……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陶妈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实际上几位长辈现在心里头的想法都是一样的,特别是在经过了一晚上的互相通气以后:两个孩子是早就在一块了,分开是不可能了。硬拆的后果会是大闹一通以后,两人在外头以后不回家。如果舍不得孩子,那就只有接受这个事实。 早上陶承业陪着陶承柏去了一趟派出所,并见着了这次事故的两位驾驶员和一位旅行社的负责人。张伟老老实实地站着,邹着眉一脸的后悔莫及。见着了陶承柏忽然又露出一点害怕的表情来,大概是想到了曾被他用刀尖顶过脖子。因为双方都没有什么大的人员伤害,所以主要就是进行责任的归属认定。 张伟的车没有买保险,并且经确认主要责任在他,所以要对他进行罚款,赔偿医药费用并进行一定程度的行车安全教育。 事情弄完了就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兄弟两个出了派出所在附近的一家小饭店简单吃了点东西,中间陶承柏给郑陆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中午吃了什么,腿疼不疼了。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给带回去。 陶承柏提着一袋子草莓和枇杷回到病房的时候,郑爸郑妈都在。之前不知道在说什么,见着他就都不说话了。看看郑陆,表情还算平静。 陶承柏把草莓倒进塑料饭盒里拿到外面的水房里去洗。再回来两人已经走了。 "叔和婶怎么走了?"陶承柏把病人吃饭用的板子升起来,草莓搁在郑陆跟前。 "从早上就一直坐到现在了。"郑陆坐直了,从饭盒里拣出一个最大最红的,带了一眼房间里其他的人,将草莓送到陶承柏嘴边。陶承柏一张嘴将草莓吞了。 "婶有没有说什么?"陶承柏问。 "嗯。"说了很多,但是并没有怎么提陶承柏,"我爸明天得回去了,单位里头有急事。" "哥说他们可能是已经默许了。爸妈他们昨晚上一夜都没睡。"陶承柏低着头剥枇杷,说完这句,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半响又都各自抬头,对视一眼,抿嘴一笑。 陶承柏默默无言地给郑陆剥了几个枇杷,郑陆吃的是一口一个核。陶承柏到洗手间给他拧了一个毛巾把子擦手擦嘴。 "睡吧。多睡伤口长得快。"陶承柏把病chuáng那头给他摇了下去。 "你回去吧,昨晚你都没怎么睡。"郑陆催他。 "嗯,你睡着了我就走。"陶承柏把椅子往他跟前凑了凑,跟他说早上派出所的事。郑陆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说着说着人就睡着了。 陶承柏掀了被子,看了看郑陆的腿,又把被子掖好,病房里很安静,虽然也有病人家属但是说话声音都很小。他把刚才的垃圾收拾了,又在郑陆跟前坐了一会确定人睡熟了才回宾馆。 陶承柏回到房间这一挨着枕头一口气就睡到了天黑。他这一天一夜是太累了,jīng神上一放松就睡踏实了。 陶承柏一觉睡醒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他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楞了三五秒钟,然后才伸出两腿到chuáng下找鞋。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外套搭在沙发椅背上。 他一边播郑陆的电话一边扯开了窗帘,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因为宾馆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水果批发市市场,所以打开窗的话,能闻到一种浓郁的橙皮的味道。 "是不是睡醒了?"那头传来郑陆的声音,陶承柏听在耳里不自觉就要弯起嘴角,身体斜斜地倚在了窗户上,问他:"怎么到现在不给我打电话?" "你肯定是睡了,怕吵你。"郑陆解释,否则陶承柏是不会一下午都不去医院的。 "刚睡醒。吃饭没有?" "刚跟我爸妈一起吃的。" "橙子吃不吃?我现在站的地方就能闻到很浓的橙子味。" "为什么?" "这边有个水果批发市场。" "那看看现在有没有卖西瓜的。" "想吃?" "嗯。" "……" "……" 还是昨天那个菜馆,陶家五口人一起吃的晚饭。也没有人说话。陶承柏把一盆清汤jī里的两只jī腿拧了下来,一只夹到母亲碗里,一只夹到父亲碗里。又拿小碗给爸妈哥嫂盛jī汤。 陶妈把jī腿又夹回儿子碗里,"行了,谁要你伺候了。"又给他夹了满满一小碗的菜,让他多吃好好补补。 陶建元碗里的那只jī腿到最后也没有动。 第二天早上,郑连山因为单位里有急事回锦莱县了。陶爸陶妈又耽搁了一天,不管两个孩子的事情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单位里的事情不能丢了,所以第三天下午也回H市了。 郑陆连头加尾巴住了一个星期的院,陶承业夫妻两个和郑妈一直守着他两,最后是五个人一起回了K大。 从一进门郑妈就不说话了。屋子被收拾地很gān净,厨房卫生间一切设备都非常齐全,这不是两个单身男孩的住处,这俨然就是一对小夫妻正正经经地在过小日子。厨房的冰箱上还有一张可爱的冰箱贴没有揭掉,上面写着:懒东西,红色盖子里的那碗是昨天炖的jī汤,记得喝。 浴室里面两人用的洗发水沐浴露全是超大瓶的家庭装,毛巾浴巾都是成对的。 因为要出去旅游,所以提前就把冰箱空了,现在家里是一点菜都没有了。陶承柏带着哥哥嫂子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菜。 郑陆上厕所的时候,郑妈进了卧室,扫了一眼chuáng上,很明显两个人是睡一chuáng。她在chuáng沿上慢慢地坐下了,抬眼就看到了chuáng头柜上面的照片,两个人非常开心搂在一起做鬼脸的样子。chuáng头柜下面一个抽屉没有关好,郑妈随手抽了一下,刚想关回去,忽然眼皮子底下看到一样东西,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将东西用手指从一个纸盒子底下捏了出来,这是一串带着香气的彩色的套子。 郑陆进来的时候,看到老妈正坐在chuáng边发呆。他知道老妈跟着来就是要看看他和陶承柏住的地方的。看完了果然是伤心了。 郑陆走过去,跪到母亲腿边,把脸搁在了她的腿面上,无限愧疚地喊了一声:妈。 郑妈没有应他,只是抬起手来轻轻胡撸了他的头发。半响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哽咽地说:"妈不是硬要拦你,妈是担心你。儿子你明不明白?"郑陆抱住老妈的腰身胡乱地点了点头,将眼里的水汽印到老妈的衣服里。 他们的事情最难过的就是父母,就像陶承柏说的,他们难道还会不要咱们了?他两就是料定了爸爸妈妈会舍不得,大师兄的择日不如撞日也是笃定了父母亲不会狠心,即使他们是如此的生气又失望,伤心并且泪流满面。 ☆、66 六十七章 陶承业夫妻两个因为想孩子第二天下午就回了锦绣。郑妈不放心儿子多住了两天。期间郑陆和陶承柏都要上课。郑妈就一个人在家,打扫房子买菜做饭。步行到附近的农贸市场,回来变着花样地给郑陆做好吃的。郑陆再怎么不听话,他现在刚出院,身体还是得好好补养的。 周末早上,陶承柏开车和郑陆一块送郑妈去机场。一路上郑妈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不说话,直到临走的时候,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跟陶承柏说了一句好好照顾郑陆。陶承柏连忙点头答应了。 郑陆拉着老妈的手,一直送到了安检口,觑着老妈的脸色哼哼唧唧地想撒娇,见老妈对他视而不见,愁眉苦脸地喊了一声妈。 "行了,回去吧。"郑妈朝后面的陶承柏看了一眼,又转过来看着儿子小心翼翼的殷切的脸,心中一阵叹息,末了小声叮嘱道:"既然你两铁了心要在一起,以后就要给我好好的。承柏比你懂事,以后多听他的。别老跟人耍脾气。两个人在一起要想长长久久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长大了,以后要懂点事," "嗯。"郑陆用力点头,这些话听在耳内令到他止不住地鼻头发酸,眼眶发涩。 "以后要是真有了什么伤心事就来和妈说。"郑妈这句话郑陆隔了几秒钟才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妈,不会的。"他非常有信心地保证,他相信承柏会一直对他好的。 郑妈拍拍儿子的手,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不是真心的,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也都能转脸无情抹嘴无恩的。"你还年轻。不是妈非要说这种丧气话,我和你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总之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也不要再瞒着妈了好不好?天大的事都有爸妈在你身边。" 郑陆一把将老妈搂住了,重重地点了头。 回到车上,郑陆的眼睛还有点红。 "婶跟你说什么了?"陶承柏从驾驶座那边把身子斜过来。伸手捏住了郑陆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郑陆一本正经地回道:"妈说你要是敢对我不好,她饶不了你。" 陶承柏倾身歪了脑袋快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也一脸的一本正经:"她怕是没这个机会了。"郑陆被他的严肃态度弄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逛了超市,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家。终于又是二人世界了。这礼拜虽然也是睡一chuáng,但是郑妈就在隔壁,加上郑陆刚出院伤还没有全好,所以两人是老实睡觉什么都没有gān,家里头气氛比较低迷脑袋里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所以吃完饭待陶承柏把厨房收拾好,回到卧室看到郑陆大白天下半身就着一条小内裤在卧室里走来走去的时候,欲望之火便隐隐约约地烧了起来。 郑陆在找去疤的药膏。他上面穿着衬衫,下摆几乎要把小内内都遮住了,猛一看还会以为下面是光着的。美中不足的是那两条白嫩的小腿此时有了很多疤痕。 陶承柏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坐到chuáng边,把郑陆的两条小腿扳到自己的腿面上,接过他手里的药膏给他上药,将药膏涂到疤痕上,再仔细地轻轻按摩。说明书上说要按摩十来分钟让药物充分吸收,这样效果会更好。 郑陆拖了被子盖到肚子上,舒服地闭上眼睛准备睡中觉了。 "脚趾甲都长这么长了也不知道剪,懒东西。"陶承柏一手按摩,一手掰了掰他的脚趾头。郑陆的脚足弓很高,和他的手一样,看上去也是白白瘦瘦的。 "你给我剪么。"郑陆晃了晃脚,慢慢腾腾地跟他撒娇,闭着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上完了药, 陶承柏又找出指甲钳,低着头一个个掰着郑陆的脚趾给他剪脚趾甲。剪下一片就搁在旁边的卫生纸上。一个一个剪过来,陶承柏做得非常认真。最后将卫生纸一包,丢到垃圾桶里,陶承柏洗了手,再回来郑陆已经睡着了。他有点郁闷。 陶承柏在卧室里呆着总觉得不得劲,他把笔电拿到了客厅,看了一会专业知识,给金成渝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他就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金成渝早已经从学校搬出去了,现在和宋葶住在B大外面一个小区里。从外面看楼房很老旧了,楼道很窄,里面装修的倒还算整齐。两居室,客厅不大,放着一套咖啡色的布艺沙发。陶承柏到的时候,金成渝穿着睡衣正在客厅的茶几上吃饭,本子放在一边,上面正开着前阵子几个人合伙写的程序。陶承柏往沙发上一坐,摸过本子搁到腿上就研究起来。 "还需要再修改么?"陶承柏问。 "嗯,给对方看了,对方希望加一点东西。就是这个。"金成渝将压在水杯子底下的一张纸递给陶承柏,"难度不大就是有点麻烦。" 陶承柏接过来只看了一下就拧起了眉头。 金成渝吃完饭,将茶几收拾了,碗筷子往水槽里一堆就完事了。回到客厅,往陶承柏身边一坐,掏出一包点八中南海来,自己叼一根,又递一根给陶承柏。 "注册公司的事你怎么想的?"金成渝翘起一条腿来用手扳住,闲闲地问他。 陶承柏吸了一口香烟,直接从嘴里吐了出去,吐出了一条笔直的烟线,"既然以后也想做这一行,不如乘早了。" "你手里有多少?" "钱我手里有,我跟我哥能借到。" "那也该有个数吧,一百万有么?" "一百万应该没有问题。"陶承柏想了一下才答,他跟陶承业说的是五十万。 金成渝其实从平时的吃穿用度上也是能看出来的,陶承柏家庭条件应该是很不错的,否则哪来的闲钱买车呢,"上次广州那个老板昨天又找了我,我是肯定不会和他合作的。"以后若是赔钱或者成绩平平倒还好说,万一要是做大了那肯定是后患无穷,非得分出个上下级不可,到最后还是得变成给别人打工。关键是他没那么多钱。 一根烟的功夫,金成渝给李逸和李孟铎都打去了电话。既然还是决定几个人在一块gān,那也问问他们两的意思。 半小时以后,两人前后脚地也都来了。李逸是个老烟杆子,来了以后客厅里的烟味就没有断过。 等宋葶回来的时候,客厅里跟她走的时候已经是大变了模样。茶几上铺着兜烟灰和水果皮的废报纸,实际上根本没兜住,报纸已经被洇透了,烟灰掉得到处都是。而垃圾桶就在电视机旁边。 客厅里烟雾缭绕的,连窗户都不知道要开。 宋葶抓起一个沙发抱枕,瞪着几个人怒不可歇:"这谁gān的?"红色的心形抱枕正中间被谁的烟头烧了一个手指头那么粗的dòng。几个人眨巴眨巴眼睛都不说话。 等她进了厨房看到水槽里的一堆脏碗,几个人在客厅就听到一声怒吼:"金成渝你他妈的又想死了是不是?"金成渝有点不耐烦但是他并不想死,所以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速进了厨房,然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很快就搞定了正在河东狮吼的宋葶。外头三个人只听到流水声和碗碟子的细响声,以及很小的一声谩骂。 陶承柏接到郑陆的电话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金成渝知道是他媳妇的电话,所以并不留他吃晚饭,留也留不住。 五月中的天气,已经有卖西瓜的外地车在学校附近摆摊了。陶承柏开车绕走热闹的东大门,买了几个大西瓜回来。 开门的时候郑陆好像是刚从chuáng上下来,下面还是一条白色的小内裤。一看到陶承柏手里的西瓜立即眉开眼笑了,上回在医院想吃没吃到。 陶承柏见他晃着两条大白腿,早前的欲火又腾一下子旺了起来。他下了两趟楼,把车里的西瓜一个个抱上来。最后一趟抱着西瓜上二楼简直恨不得用跑的。 郑陆把西瓜在餐桌上杀开,嘴里已经吃上了,见陶承柏进了门就一边吃一边勾头在桌子上挑了一块最大的朝他递了过去,"承柏西瓜很甜。" 陶承柏也不接西瓜,上来就把人搂紧了,"先别吃了,来gān一回。"说完低头就要亲嘴。郑陆还一嘴的西瓜籽没吐呢,皱眉歪着头不肯就范,"别闹了,要也等我吃完啊。" 陶承柏搂紧了他往自己下面的坚挺上撞,急急地说:"已经硬了,急得不行。gān完再吃。"夺下他手上的西瓜往餐桌上一扔,抱起人就往卧室去。郑陆气得乱蹬,他早就想吃西瓜了,这才第一口都还没咽呢,气死他了,就这一分钟也等不了么?他突突突一口气把嘴里的籽全吐到陶承柏脸上了。 陶承柏把他扔到chuáng上,对着屁股用劲拍了两下,故意恶狠狠地说:"看我今天不gān死你。"麻溜地把自己扒光了,一抬腿上了chuáng,可惜郑陆今天并不打算好好配合,一直用脚去蹬他的肚子,嘴里大叫:"滚蛋,我要吃西瓜。" 不过胳膊最后肯定是拧不过大腿,陶承柏骑在郑陆身上,一手向上攥住他的两只手腕子,一手着急忙慌地给硬头硬脑的小承柏戴套子。郑陆只能气喘吁吁地瞪他。 陶承柏缓缓顶进去,立即被郑陆的紧致紧紧包围住,他迫不及待地小幅度地先快速抽插了几十下,低声喟叹:"嘶,好慡。" "嗯,嗯,嗯,你慢点。"郑陆皱起了眉头,身体还没有适应,觉得有些疼。 陶承柏先过了一会急瘾,后面便循序渐进起来,抽插了一会,将手伸到郑陆后面摸了一下:"今天怎么没什么水?" 郑陆气哼哼地哼了一声,将脸磨向一边不看他。陶承柏知道他还气着呢,根本没动情。便弯下腰,将他两腿扣到自己腰后,去胡乱地亲他,将他耳朵整个含进嘴里吸允,又将舌尖伸进他耳朵眼里一阵大力翻搅,郑陆顿时扛不住地大叫受不了。 陶承柏亲完左边又亲右边,郑陆扭来扭去,他便将他的脸按住亲了个过瘾。郑陆两个耳廓整个都红透了,身上早软了下面却硬了。 陶承柏半跪着,握着郑陆的肩将人抵在chuáng上,居高临下地大力鞭挞。直接一个姿势gān到底,到最后越来越快,gān得郑陆唉唉叫唤。快要出来的时候,陶承柏忽然学着郑陆的节奏大声叫唤起来,且喊得比郑陆还响,一时也分不清两人到底是谁gān谁。 "不许叫,别叫,嗯,嗯,嗯……"郑陆羞死了,陶承柏还在一边学他叫chuáng一边gān他,害他都不好意出声了,被顶得又急又深,也咬紧了牙闷闷地嗯嗯。只能用手去捂他的嘴,捂也捂不住。陶承柏很快就将他的手扒拉了下来扣在头顶。 陶承柏最后是叫着到了高cháo的。他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怪不得你喜欢叫,原来叫chuáng很慡的。"陶承柏趴到郑陆身上笑眯眯地说,东西也不拿出来。"你今天叫的我都提前she了。" 郑陆已经羞愤地用胳膊把脸挡上了,陶承柏在chuáng上果然是永远有办法臊得他面红耳赤。 陶承柏把人抱到了外面的餐桌上坐着,把边上的西瓜递给他。 "你怎么这么可恶。"郑陆撅嘴骂他,骂完才开始吃,他吃一口西瓜容易么。陶承柏笑着将他两腿分开身体嵌了进去,揽住他的腰身歪着脑袋去舔他嘴角上的汁水,果然是很甜。郑陆将手上的递到他嘴边,他偏不吃,非要去抢郑陆嘴里的。两人这种吃法,结果就是西瓜水流得到处都是。流到了郑陆身上,陶承柏再舔gān净。 "又硬了,再来一次。" "滚,你这个大流氓。" ☆、67 六十八章   郑陆腿上的疤用药膏和生姜片涂了有一个多月,变成了很淡的粉色,离远一点基本算是看不出来了。尽管如此,陶承柏还是不满意,说暑假的时候得去做什么激光除疤。郑陆才不管这么多,夏天到了总不能不穿短裤吧,他可是很怕热的。 马上又要到考试周了。郑陆半夜醒了,发现陶承柏在客厅还没睡。 "怎么又熬夜啊?"郑陆磕头打盹地摸黑进了厕所,没开灯,门也没关,就着客厅的亮光站着放水。 "嗯。"陶承柏光着膀子坐在沙发上只扬声答应了一声,手上没停眼睛也没离开本子。 郑陆摸过来,挨挨蹭蹭地挤到陶承柏身边躺下,一手伸到他大腿上搁着,闭上眼又要睡。 陶承柏回手摸摸他的脸,"睡这不嫌热啊?"客厅里没有空调,茶几旁边是一台老旧的空调扇。郑陆没答应,一副已经困得不行的模样。 陶承柏将空调扇往郑陆这边转了转。十分钟以后,陶承柏起身去卧室将空调关了,出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等到陶承柏将程序整个测试完一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和那头还没睡的金成渝联系了一下,简单说了下进度,陶承柏已经困到不行,贴着郑陆倒头就睡。 早上,郑陆老早就醒了,原因是睡得不太舒服。沙发平时看着是挺宽的,两个大男生即使是像两柄勺子似得贴着睡还是挤了点。郑陆眯着眼坐起来,抓起肚子上盖的东西看了看,是陶承柏的迷彩大裤衩。 郑陆将茶几和地上到处散着的专业书参考书一本本捡起来码好。虽然计算机他不是内行,但是难易程度还是能看出来的,计算机语言只要学通一门,其他的就通了。陶承柏现在很多高级语言书都在看了,高数和计算机专业英语更是不在话下。 陶承柏本身脑袋就聪明又肯用功,加上还有大师兄的资金做后盾,以后成就一番事业养活自己有吃有喝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反观自己就太懒的。郑陆转头看看他,睡得挺沉的,眼睛下面是非常明显的两个黑眼窝。承柏也太拼了。 看在陶承柏这么累的份上,郑陆决定给他做早饭。淘米煮粥和白水蛋还是难不倒他的。于是陶承柏睡醒的时候看到餐桌上居然有热乎乎的白粥,夸张地眨了眨眼直呼我媳妇太贤惠了。郑陆瞪眼骂他,让他滚蛋。 早上的毛概公共课,郑陆和以前一宿舍的曹嘉坐一起。其实除了尤宏志和以前宿舍的几个哥们,郑陆和班里的同学都不太熟。他本身懒一点,很多活动都不感兴趣不参加,又不住在寝室。 此时前面的两个女生看一本书,头顶头地在一块讨论考研的事,说得津津有味的。 "吴梦洁?"郑陆试着喊了一下左面那个短发女生的名字,这女生很多课都和他选的课时一样,jīng读课的时候经常主动发言,口语非常流利。 吴梦洁似乎是没想到郑陆会主动和他说话,嘴里还正说着话呢,睁大眼睛转过头来对着郑陆询问似地"嗯?"了一声。 郑陆礼貌地笑了笑,"我刚听你说的咱们学校考研的内部消息你从哪听来的?准吗?" "你,也要考咱们学校?"吴梦洁问。 "本校好考啊。"其实考研郑陆之前真的是没有想过,就刚才听她们两个说才想问一下。然而一旦出现了这个念头以后,郑陆忽然间就有了一种考研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的感觉。承柏那么努力自己也不能太懒散了。哪怕考不上至少也要做出一点努力的样子来。 其实郑陆潜意思里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想法就是陶承柏以后要是成了非常优秀的人而自己太差劲了的话两人会看起来不般配。 吴梦洁的内部消息据说很靠谱,她的舅舅的老同学是K大研究生导师。 "据说今年新加了一个跨文化jiāo际方向的专业,而且翻译和口译的定向人数都会增加,我舅舅的这个同学说……"吴梦洁半歪着身子跟后头的郑陆说了大半天,说到后头脖子都拧了。 说完了也下课了。郑陆跟他说谢谢。 "说声谢谢就,就算啦?"吴梦洁旁边的杨文妍斜着眼睛瞄了郑陆一眼,"怎么着中午也得请我们吃个饭啊,这可是内部消息一般人我们都不告诉的。再说你看我们家梦洁脖子都拧了。" 曹嘉在一边直笑。其实郑陆在女同学里面的人气是挺高的。一是人长得好,这是关键,二是身上有一种慵懒劲,看上去总像是对谁都有点爱理不理的,让人有距离感。三是据传他家里挺有钱,不住条件不好的宿舍且经常有专车接送。 于是中午的时候郑陆曹嘉还有两个女生一块在食堂的小餐厅吃了一顿饭。因为下午没课,所以吃完饭在食堂门口郑陆就跟三个人分开了。 "他也不是很难说话啊。"这话是吴梦洁跟杨文妍说的,两人还站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郑陆走远的背影。 "说不定就和你好说话呢。"杨文妍笑嘻嘻地, "去去去!"吴梦洁笑着一扭头要走,结果喔得叫了一声:转得太急又拧到了脖子。 吃了一顿饭,已经做了一年的同班同学的吴梦洁这才算是和郑陆熟悉了。两人的课有很多又都选在一块,见面的机会比较多,见面打招呼,jiāo换手机号,专业课的时候偶尔也会坐在一起。 第一个考试周的星期五下午,陶承柏因为下午没课,老早就回来了。等到四点的时候,开着车来教学部接郑陆。最近都在忙,两人已经好久没有约会了。先去了盛大书城,翻翻找找地看了一个多小时,郑陆买了一堆考研相关的书。对于郑陆要考研的决定,陶承柏自然是全力支持的。不管他是要考研还是毕业就工作哪怕以后就整天在家睡懒觉,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怎么着都好。 然后郑陆和陶承柏去附近的影城看电影。片子是郑陆挑的,一部英语原版悬疑片。进去时拎了一大袋零嘴,一个多小时全被郑陆消灭了。陶承柏让他少吃点零食,光吃这些东西又不长肉。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两人正要找地方吃饭,郑陆接到一个电话,是沈林打来的。 沈林的声音像是要急哭了,"你在哪?" "我在盛大书城这边,你怎么了?"郑陆皱起了眉,听他声音很不对劲。 "我想跟你借点钱。"沈林跟受了委屈的小孩终于找到亲人一样,哭腔更明显了。 "在哪呢?哭什么啊?" 陶承柏听了郑陆这句话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郑陆冲他摇头。 沈林说了一个地址,离盛大这边也不远。他在如此想哭的情况下竟三言两语把事给说清了,他正在被一家美容机构讹钱,说好是免费的,现在却要他出五百块钱。事情是这样的:他做完兼职顺便逛步行街,有个学生模样的高个子男生上前搭讪,介绍忠臣广场上面二十三楼一家美容美发机构今天免费给十位帅气的男生做头发修剪护理活动。他言辞恳切,态度不卑不亢,加上这男生衣着朴素面由心生,沈林又摊剪头不要钱的小便宜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作免费活动的体验者。 上了楼,果然是那种大美容机构的排场,装修豪华,工作人员统一着装,态度亲切和善,首先拿出了一些护理用品说这就是今天活动中免费的产品,然后开始给他洗头,使用产品,按摩面部,聊天,气氛一直很好,然后很有技巧地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又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来,也给他每样用了一点。 看着修剪一新的头发沈林很高兴。可是工作人员忽然说要收一千块钱。说后来的这些产品都是要收费的。然后拿出产品目录来一条条指给他看,"跟你说了,你也同意了要用的啊。"沈林顿时傻了,同时也隐约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进了黑店了。他极力否认,他根本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给他用了什么,"你们根本没有讲清楚,如果知道要这么多钱我怎么可能同意呢,我肯定舍不得花这么多钱的,再说我身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沈林急得把身上的钱包都掏出来给她们看,里面只有大概一百块的零钞。 令他想不到的还在后面,这些刚才还和和气气的工作人员,瞬间就变了脸色,将他的背包扣了,让他刷卡,说是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赖账的人。沈林被几个人凶巴巴地围着,又羞又急,急出了满头的大汗,说卡里也没有这么多钱,真的,我不骗你们。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他是个老实孩子,遇到这种情况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 后来好说歹说愿意给他打个五折,大概是看出来了他实在是没有钱的穷人,就说给五百就行了,这下可以刷卡了吧。 沈林实在没有办法,抹了一把眼睛,问能不能借电话用一下,"我朋友有钱。"郑陆的电话,他打过,已经能背在心里了。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还有个朋友可以求助,这怎么说都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68 六十九章   半小时以后,沈林见到了郑陆和陶承柏,这下心里终于有了保障了,他大大喘了口气,就算被宰他也认了,和这群qiáng词夺理面目狰狞的女人他自认他是说不清什么道理来的,就当被疯狗咬了。以后吃一堑长一智。 虽然真的心疼那些钱,但是他很阿Q地安慰自己:郑陆能专门赶来为他救急,就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看待的,凡事有失有得,这也能算得上是一种jīng神上的弥补了。然而他想不到的是郑陆并不打算借钱给他。 时间虽然不算晚,但是这家店里此时除了他们几个并没有一个客人。室内灯光经过几面镜子的反she亮得白晃晃的,将站着的一群人的影子胡乱地投到地上。郑陆和陶承柏一进来,沈林就抱着包跑了过去。三人一阵小声嘀咕,在沈林委屈而十分坚定地对着他两提出的问题点了几个头之后,郑陆走过来就将一张五十的钞票拍在了老板娘面前的台子上。 女老板哼一声冷笑盛气凌人地指着镜子前面的一堆瓶瓶罐罐,"消费付钱天经地义,怎么用了我们的东西还想赖账是怎么的?我们是bī你了还是qiáng你了?"旁边的几个女服务员这时候便跟着附和,从鼻孔里哼出声来,一副高傲的了不得的样子,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客人。沈林见她们又摆出这种面孔来,而且是对着郑陆和陶承柏,心里忒不是滋味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想劝郑陆给钱算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郑陆抬了抬下巴比女老板还要盛气凌人一百倍:"人是你们骗来的,就剪个头给你五十块都算给多了。爱要不要。"郑陆说完转脸拉上沈林的手就往外走。 女老板真没想到会遇上郑陆这样不把"理"讲明白掉头就要走的,到嘴的鸭子她怎么能让飞了,"姑奶奶我还没遇到过不付钱就能走的。小敏,报警。"说着话一拍台子好大的气势。旁边立即有声音附和了,但是手上并不见有什么动作。显然是见对方年纪不大,在装腔作势。可惜陶承柏和郑陆都不理会,拉上沈林转脸就走。 这时从里头忽然走出来一个面色不善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胖乎乎的,光着脑袋,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站住!"他追上来就要掯郑陆的胳膊。被陶承柏一出手攥住了腕子反手一个用劲生生将他拗得仰面大叫。 几个跃跃欲试想拦人的女服务员也被陶承柏这一下子给怔在了原地。那个胖子另一手从镜前摸到一把电chuī风就要往陶承柏头上砸,被陶承柏一拳打在了腋窝下面,紧跟着一脚踢在他迎面骨上,gān净利索地将人踢得嗷嗷大叫着跪到了地上。 二十三楼的走廊里此时灯管都亮着,安静地能清楚地听到里面陶承柏说话的声音:女的我也照打。接着像是椅子被踢倒的声音。 "承柏。"郑陆拉着沈林快步出门的同时回头喊了一句。 "没事。"陶承柏答应的时候,随手将夺下的电chuī风丢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眼风凌厉地扫了一圈愣住的几个女人转身就出了门。女老板的眼睛此时已经瞪成了斗jī眼。陶承柏跑到电梯口的时候郑陆正用脚抵着门在等他。 三人无惊无险地下了楼。 "谢谢!"沈林发自肺腑地冲两人道了一声谢。真没想到最后只用五十块钱就解决了问题。想想他自己挺没用的,没有郑陆的那种据理力争的气势,更没有陶承柏矫捷的身手。 "这种当你也能上?"郑陆皱眉骂了他一句,看他都快把头低到胸口去了,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笨死了。" 陶承柏这时从旁边忽然一把将郑陆的手拍开了,"不要骂人。" 郑陆转过脸来对着他撅嘴撩舌地翻白眼,看你那个小心眼的样。 三个人找了个烧烤店吃晚饭。沈林从头到尾就一直嘟嚷着要请客。结果别的菜饭以及喝的不算,光郑陆喜欢的鱼片和土豆这两样就烤了二十多串,结账的时候要一百多,沈林身上的钱不够,只好下次请了。 炎热的六月份,很多大四的毕业生早就找到了工作,他们将自己的东西能送人的送人,能卖的摊到宿舍楼底下的空地上摆摊子卖掉,剩下的不能带走的全丢垃圾桶。 郑陆坐着尤宏志的车回宿舍睡中觉的时候,见到楼底下摆的许多摊,因为尤宏志的一句话——"好多人把棉被书本文具全都直接丢垃圾桶了,太làng费了,捐了也是好的啊。"——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可不可以把这些不要的东西捐给山区那些孩子呢,除了被子文具还应该会有很多杂志电子产品,就算有人不愿意捐,跟他们买肯定也是白菜价。 郑陆当即把这个想法和尤宏志说了,立即得到了响应。尤宏志本身是学gān,对这些事更有想法。两个人也没有睡午觉,叽叽喳喳商量了一个中午,越说越有些激动,仿佛已经做成了一项伟大的事业了。晚上回去,郑陆把自己要向学校申请成立一个募捐委员会的想法和陶承柏说了。 "你怎么想到做这件事的?"陶承柏靠到椅背上转脸问他。 郑陆趴在他肩膀上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想为他们做一点事情。觉得他们挺苦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能通过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带来快乐和帮助,也是人生价值的一种体现,自己也能从中得到很多快乐和满足。 陶承柏扳过郑陆的脸亲了亲,不管郑陆做什么他都赞成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觉得郑陆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郑陆说风就是雨,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想法跟辅导员和校领导说了,并很快和尤宏志在学生会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盟,其中也有沈林。他听了郑陆的计划立即举双手赞成,简直要把郑陆当偶像崇拜了。学校领导也挺重视这个社团的,很快就将申请审批了。 于是几人当即做了海报张贴在校园里:希望同学们能把自己不需要的文具杂志日用品捐给山区的孩子。你的一点点爱心,都可能会改变一个孩子的一生。 看了这样的海报很多学长学姐就不好意思再卖自己的东西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有的gān脆就捐了算了。很快的,系学生会办公室外面的一间屋子就堆满了东西,各种文具甚至有竹席棉被枕头。英文系学生会长出面和学校别的学院联系,很快将这个捐助的活动延伸到了整个K大。加上学校领导辅导员各个院系学生会帮忙宣传,到最后不光是上千名毕业生,不管是几年级的学生都有人来捐东西,甚至有人打电话来要直接捐钱的。 郑陆从来没这么忙过。他现在是捐助委员会的副会长,要考试,要看书,要整理捐助的东西。考完试的常态是和尤宏志一块跑学生会办公室。到放假的时候,系学生会那一间屋子已经完全堆满了东西。粗粗清算一下,光棉被就有上百条,脸盆竹席有几大摞,淘汰的MP3有几十个,各种文具杂志衣物体育用品几十大纸箱,还不算书本和现钱,到时候再买上一些新的文体用具,估计这些东西加起来有一大车才能装下,倒真是多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们十来个人凭着一腔热血忙了一个多月,说实话到此时真心都还在可是那股劲头已经有点过去了。有人已经想赶紧回家过暑假了。 这么多东西怎么给人运过去呢?不能捐来就堆着吧。 沈林联系了家乡的校长和村长,一听说给捐了东西,不管什么棉被竹席"我们都需要啊,来支援的年轻人都没有gān净的被褥和生活用品,我们惭愧啊。不会用不完的,我们附近山里的小学校有十几所呢。而且冬天的时候可以给学生用啊,山里头冬天太冷了。谢谢,万分感谢。你们都是好人。" 辅导员以学校的名义联系了一些专门做捐助的慈善机构,等了两天以后终于有一家有了回音:可以为他们提供一辆货车,并希望他们能将这个捐助委员会一届一届地作下去,为更多孩子提供帮助。 最后商议押车的人定为会长尤宏志,副会长郑陆,还有领路的沈林。 郑陆要去贵州这件事,最反对的不是郑爸郑妈,而是陶承柏。不管他怎么说怎么保证怎么撒娇胡闹陶承柏死活就是不同意。 "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去了。"郑陆跟着陶承柏进了厕所。陶承柏不搭理。 "像我这么懒的人好容易有件事想去做成,你就不能支持一下么?"陶承柏站在马桶前掏家伙,郑陆在一边捣乱,将他裤子扒到脚踝,拧他屁股上的肉。 "其实我也不想去的,可是我是副会长,既然做了就要有始有终啊。"郑陆从后面抱住陶承柏的腰身好商好量的,可是陶承柏就是不松口。 郑陆也不想去,这是实话,这实话他只在陶承柏面前说。他当初想为山区的孩子做一点事的心是真诚的,但是他还没伟大到为了别人自己要去活受罪的地步。这一路上天气炎热道路崎岖是可想而知的。可是现在他顶着副会长的头衔,在面对这个任务,明显大家都不敢吭声的时候,他再不上前,就显得这一群人这一个多月的风风火火太可笑了。所以在沈林毫不迟疑地表示他要带路的时候,郑陆不知道当时是哪根筋抽了跟着就站出来了。副会长都站出来了,会长尤宏志自然当仁不让。很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郑陆知道这三个人里,只有他不是真心的。出于这种微妙的愧疚心理,在陶承柏出声反对的时候,他便想要极力地说服对方。 ☆、69 第七十章   陶承柏虽然是十二分的反对,最后还是同意了。在郑路气哼哼地祭出好久不曾使用的"不理人"大招以后,陶承柏明显地非常不能适应,两天之内武力值迅速下降至负数。最后只能勉qiáng同意了,他也考虑过自己跟着郑路一块去,但是和金成渝这边的事情眼看着就要展开了,公司建立初始有诸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他这时候实在是腾不开手,而且郑路也非常反对。其时两个人熄了灯双双躺在chuáng上。 郑路气哼哼的拉过陶承柏的手臂枕到头底,"不就去趟贵州么,看把你紧张的,你要非跟着去,那换你去好了,我正好回家去陪爸妈。"郑路说完,转过身去,闭上眼准备睡觉了。 陶承柏就势从后面贴上来,抬腿骑上郑路的腰,手上也把人搂紧了,"我是舍不得你吃苦,天这么热,路又那么远。你不是最怕热的吗?" 郑路隔了半响才接话:"我知道,可是这次这件事既然已经做了我就想把它做好做完。承柏,你别这么担心好不好,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都已经二十了,难道你要一直担心我到老啊?" 陶承柏贴着他的后脑勺轻声反问:"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对着郑路的脖子chuī了一口气,"过来。" "恩?"郑路转过头,陶承柏立刻凑上去亲住了他的嘴。 因为第二天早上郑路就要出发了,所以两人后来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贴身搂着说话。陶承柏像个老妈子一样嘱咐了许多话。 七月的天气是异常炎热的,坐在双排座的货车里毋庸置疑是又闷又热。当天下午一点多,货车进入了山东省境内。 尤宏志此时光着膀子躺在后排座上睡得呼呼的。郑路和沈林则是脱了鞋两腿支在前台上,互相靠着打瞌睡。虽然货车上也有空调但是因为车子有些老旧了,制冷效果真的只能算是马马虎虎。不开车窗车里嫌闷,开了车窗外面的热风又chuī得人噗噗冒汗。郑路便在这闷热里时睡时醒,身上的T早就汗透了,浑身上下都是粘粘腻腻的,车里能闻到一股奇怪的汗馊味。 司机刘师傅是一位四十来岁的老司机,跑长途是家常便饭。从早上到现在,除去吃饭的半个小时,眼也没有眨一下地开到现在。并且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也是抱着方向盘一往直前。 天黑之前,路过一座小城,几个人停车吃饭。因为热了一天了,几乎都没有食欲,就在路边买了几个西瓜充当晚饭。 刘师傅把车和路边卖西瓜的小贩车停在一起,吃完饭他从车里拿出一条竹席,铺到车后头额水泥路上,往上一躺倒头就睡了。太阳下去了,夜风变得凉慡起来,不远处的马路上不时驰过汽车,有时扬起一阵尘土,有时闪过两束车灯。郑路从车里翻出一副张数不全的扑克,三个人坐到竹席一头,就着旁边西瓜贩子车上竹竿挑着的电灯光玩起了小猫钓鱼。玩了两把以后开始论输赢,输的要唱歌。沈林皱着眉头不想玩这个,被尤宏志和郑路联合压制住了。结果第一轮就是尤宏志先输光,手里牌全被沈林钓过去了。他二话不说,动作利索地攀到货车上,对着面前的几个人唱了一首大海。唱完以后附近几个卖西瓜的男人都拍手叫好,笑着喊他再来一个。 后头他们几个再玩,附近的人就感觉挺有意思地都围了上来,有时候来了生意了要买西瓜的人喊才转身跑着回去。三个人玩了几个小时的牌,轮番都唱了歌,不管唱成什么样,周围的人都拍手叫好,到最后连害羞的沈林都放开了,输了牌原地坐着就能唱起来。 刘师傅睡醒了,坐起来笑着看他们玩了一会才催着人上路。接下来又是一夜不停地赶路,到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聊了一夜的三个年轻人再没了动静全蜷在位置上乘着清晨天气凉慡呼呼地大睡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也是在这种马不停蹄的赶路中度过的。四个人中间只在河南省境内洗过一次澡,可想而知个个身上都馊成什么样了。第四天下午货车终于到达了贵州省辽县,因为下了半天的大雨,此时太阳出来一烤空气是又热又闷。 "这是我母校。"沈林指着路旁的高中对郑路说,"前面直走,出了县就要进山了。山路很颠人,路其时不远就是太孬了全是石子路,得颠三个小时才能到。" 郑路和尤宏志听了这话都没什么反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再颠人也的上。事实证明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他们还是天真了,车子一上了山路,屁股基本上就挨不住座垫,人在车里跟炒豆子一样上下颠簸,很快就把五脏六腑给颠错了位,郑路第一个忍不住了,叫停车,下来就蹲在路边直吐酸水。 后面两个半小时,除了沈林其余三人全被这堪称变态的山路颠得吐了又吐,一吐再吐。如此这般一路走走停停加上后来又下起了小雨直到晚上八点多天擦黑了才开到大伙村村口。 然而村口这一小段路不是石头路而是huáng泥路,路上坑坑洼洼长期以来被淘成了鱼脊骨,即中间很高两边很低,加上路又窄,货车只能骑着鱼脊骨走。幸好刘师傅是老司机,刚开上鱼脊骨就停了下来,下来一看,路面正好挨着后桥,但是再往前开的话,差速器肯定要刮爆了。 雨此时倒下得大了,沈林已经跑回村里喊人去了,郑路站在齐脚踝的水坑里弯腰给尤宏志打手电筒,他跪在车底下握着一块旧钢板铲泥。然而尤宏志力气是有的,就是肚子有些胖,gān了没有几下,就因为姿势不对蜷得大喘。郑路果断让他出来,两人互换位置。如此这般铲一点走一点,二十分钟以后,大伙村村长带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冒雨跑来了。 一百米的一段路硬是开了个把小时。 沈林带着郑路和尤宏志穿过院子到堂屋门口的时候,沈妈妈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几个人:鞋子提在手里上面全是huáng泥,脚上穿着袜子,上面也全是泥。光着膀子,身上又是水又是泥。三个人完全一副落汤jī的模样。 沈妈妈早已经将饭菜做好了,找了几套沈爸的gān净衣裤给尤宏志和郑路换上。郑路还好,尤宏志穿着沈爸的裤子非常辛苦得用布带子系住,就那还得露一节肚皮在外头。三个人吃饭的功夫,沈妈已经将几人的衣服洗好了撑在小厨房的竹竿上晾了,天气炎热,过几个小时就能gān。沈妈晚上睡小房子,大房间给他们换了gān净的被单枕头。 郑路在路上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光了,这会也不管什么好吃不好吃的了,和尤宏志放开了量地胡卷一顿。吃喝完毕,三人筋疲力竭地齐齐倒到了chuáng上。终于是完成了任务了,剩下的事明天再说了,先怒睡一顿。 迷迷糊糊中,郑路听到沈林好像在说什么谢谢之类的。他翻了个身接着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忽然间被手机短信震醒了。周围一片漆黑,山里的夜晚外面是没有路灯的光亮的。屋子里只有尤宏志打小呼噜的声音和电风扇转动的嗡嗡声。郑路坐了起来,摸到了手机,原来刚睡了半个小时而已。 郑路给陶承柏回了短信:已经到了,累得睡着了。你gān什么呢? 发完了信息,郑路赶紧轻手利脚地下了chuáng,开了门,走到院子里,果然陶承柏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 外面雨已经停了,夜晚山里的空气也凉慡起来了。郑路穿着汗衫短裤坐在屋檐底下的一个小竹凳上,一边拍蚊子一边和陶承柏讲电话。 "公司的事顺利吗?昨天不是说去看房子的吗?" "去看了,是一个小公司半路退下来的,大小倒合适,就是价钱有点贵了。还在考虑……山路是不是很难走?下午怎么都没给我消息?" "就是有点颠人。"郑路犹豫了一下,看着黑暗天空中的一点,听着陶承柏熟悉而温柔的声音,还是忍不住跟他撒了娇,"我吐了好多次,难受死了。" 陶承柏在那头半天没说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疼:"让你不要去,偏不听话。现在好点没啊?" "后来gān了一会力气活反而就好了,晚上吃得饱饱的倒头就睡着了。要不是被短信吵醒了估计能睡到明天早上十点。" "就没想着得跟我说一声?" "累了么。" "唉,那赶快去睡吧。"陶承柏还想问他这边的条件怎么样,晚上有没有空调之类的,也没有问,估计应该是没有的,"亲一下。" 郑路把手机拿到嘴边,很响地mua了一下。两人又腻歪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忽然间大腿上有点轻微的刺痛感,郑路扬手就拍了一巴掌,用手机照了照,腿面上打死了一只喝饱了血的大蚊子。哇,郑路感叹,好大一只。 ☆、70 七十一章   全部的大民小学就是一溜排的四间空心砖房子,三间教室,一间老师的起居室,在大伙村东边二里路的样子,周围两三个村子里的二十来个娃娃都在这里读书。郑路一行到达学校的时候,虽然是放暑假但是学校前的空地上已经有一群孩子等在那里。早就知道了有人要来给他们送东西,孩子们每天都会在这个充当小操场的空地上翘首等待。 刚看到双排座的车影子,校长就连走带跑地迎了上来,一路又跟着车跑回小操场,之后抓住每个人的手用力摇晃,黝黑的脸上放出由衷的感谢之情,"谢谢,辛苦!辛苦!"那些孩子们则老实地呆在远处,虽然兴奋好奇,但是个个只张大了一双双眼睛,有些扭捏地不好意思上前来。只有极个别的两个和沈林算熟悉一点,跟在他身边背着手对着他笑。 郑陆他们这是第一次给人捐东西,没有任何经验,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反正东西送来就卸下来然后发到孩子们手里就对了。当一件件文具发到他们手里的时候,整个教室里意外地安静,场面并不是郑陆之前想的那样热烈吵闹,孩子们坐在老旧的课桌椅里兴奋的小脸发红额角冒汗,个个抿嘴而笑,宝贝似地摆弄到手的文具,连平时最皮的男生都腼腆地不得了。 当老校长笑眯眯地要大家谢谢他们几个的时候,安静的教室里忽然爆发出了高亢齐整的童声:谢谢大哥哥!!谢谢司机叔叔!! 郑陆登时就被震了一跳,抬手摸了摸鼻子,看着一屋子昂着小脸蛋伸长脖子大声喊话的孩子们忽然就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陆陆续续又有两位小学校的校长从附近赶过来,同样是一迭声地对他们进行感谢,代表山里的娃娃,代表娃娃的家长们。这倒让郑陆觉得有些受之有愧了,他们送来的东西有很多都是用过的被退下来的旧物件,实在是称不上这许多感谢。 中午就在老师的起居室里吃的饭,起居室是卧室兼厨房兼办公室。放暑假了那位支教的魏老师已经回家去了,"也不知道九月份的时候还会不会回来了。"老校长如是说:"主要是咱们这里条件太差了。"说完哀而不伤地长叹一口气,其余几位校长也心有戚戚地叹息着附和。 老校长的小孙女八九岁的样子,穿着短褂花布裤子,一直在旁边给郑陆和尤宏志打扇子,因为屋子里就一台刚借来的老旧的台扇——插座还是现从屋里唯一的一盏灯泡上接出来的电线,摇着头也扇不过来。郑陆几次让她别扇了上桌子吃饭,她都是抿嘴笑笑,停一下,等人转过身去,又拿着蒲扇左右摇起来。后来摇出了一身的汗,尤宏志几个又再三说了,老校长发了话,她才挨着沈林坐下,乖巧地坐着,桌子上是招待贵客才有的肉菜,她并不伸筷子,只吃碗里的糯米饭,偶尔和沈林用山里话说上几句,大眼睛笑眯眯地。 郑陆夹了几筷子jī肉给她,她抬头看了看爷爷,这才小声小气地说谢谢,小口小口地吃。老校长唉了一声,说山里头穷啊,娃们可怜。又说了很多学校的困难,政府的政策,也有慈善团体来捐助辽县,可是有限,再加上大伙村在这深山里,摩托车进来都苦难,捐助不到,有愿意来支教的老师就千恩万谢了。最后几位校长以茶代酒对他们几个又进行了一番感谢。 郑陆午觉是热醒的,虽然有那台破电扇和小姑娘坐在小竹凳子上给他打扇子。外头日头晃晃,这空心砖砌成的石头房子里跟外面实在是差不了多少。小姑娘一边给他打扇子,一边手捧一本摄影杂志。见他醒了,腼腆一笑。 "你叫什么?"郑陆回以一笑,接过她手上的蒲扇,噗噗大力扇起来。 "小米。"仍然小声小气地。 这个名字郑陆有些印象,在沈林的那封信上,那个想要每天吃肉看电视,穿漂亮衣服的孩子。当时看到她的这个愿望,郑陆还愣了一下。 "他们人呢?" "沈林哥哥带着车去给前头山里的大风小学送东西了,胖哥哥和爷爷去村里了。你睡着了就没喊你。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了。" "在看什么?" "看图片。"小米歪着脑袋翻了两页手上的杂志,忽然问:"北京是不是很漂亮?沈林哥哥说北京可大了,好多好多大学,好多好多外国人。北京人都有很多钱,学校食堂里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大米饭。哥哥,你也是有钱人么?你会说外国话么?" 郑陆被问得一时不知从何答起,只问到:"你是不是很喜欢吃大米饭?" "过年的时候吃过。"小米眨眨眼睛,还在等郑陆回答问题。 郑陆看着她一翻身坐了起来,掏出了手机,翻出一些北京的照片给她看,有学校里的,也有之前去过的北京各处的照片,小米把小脑袋伸到郑陆手边,当她看到照片里蜿蜒的长城的时候,哇一声,惊叹地叫了出来,对着郑陆发出了十分艳羡的目光。 "这个人是你的好朋友吗?"小米指着经常会出现的陶承柏问。 郑陆得意地说:"帅吧?这是我哥。" "怎么长得和你一点也不像啊。"小米歪着小脑袋问。 "因为不是亲的。以前我离了他不能活。" "那现在呢?" "现在我可以三天两夜不睡觉一个人跑来你们这山里了。" 小米听了这话很糊涂,根本没有搞明白他的意思。不过郑陆是大人,大人的话听不明白是很正常的。 沈林跟着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其时郑陆和尤宏志正坐在小操场旁边的山坡上看夕阳。空心砖的房子里生起一股乡村里才会看到的青色的炊烟,房后的山顶已经被斜阳染红, 偶尔有山风chuī佛,虽然燥热却非常宁静,只有操场中间旗杆上老旧的五星红旗被chuī佛得时不时要发出一些噗噗的响声。 "下午村长已经带人把他们村头那一段路彻底铲平了。"尤宏志双手撑在身后坐着,T卷到胸口处,露出一截大肚皮:"东西也都给送到了,明天就能回了。" 郑陆躺在土坡上,悠闲地驾着腿嘴里叼着根草梗子,想到要回去就愁死了:"回去还得再颠三个小时啊要了亲命了。" "他们这真的很穷啊。"尤宏志感慨,"就两天沤了我一身的痱子。"能有台电扇chuī风都是很奢侈的事情。昨晚上沈林家的电扇是借的,今天中午吃饭的台扇也是借的。 "我现在身上都是馊的。"郑陆说着话用手撑起了脑袋,看到了下面的沈林,他将手指伸进嘴里chuī了个响哨。沈林卷着裤脚,脱下了上身的衣服搭在肩头,露出排骨似的小体格,笑着向这边跑过来。 "这穷山沟下次你还敢来吗?"郑陆拍着自己晒黑的小腿肚子忽然笑着问尤宏志。 "切!"尤宏志不屑地一摆头,有什么不敢的,既然做了这个募捐委员会的会长了就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到底的。 第二天早上,沈妈给郑陆几个人烧了甜粥煮了白水蛋。但是几个人都没敢多吃,吃了也是làng费待会准全吐出来。 挥手跟沈林校长他们告了别,又在颠簸的山路上炒了三个多小时的豆子,一路上走走停停包括刘师傅都下来吐了几次酸水,终于是走出了大山。在县城的火车站三个人胃口欠佳地吃了一顿中饭,这才分了手。 辽县到北京的火车慢的要三十五个小时,快的也要二十来个小时,陶承柏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要郑陆坐火车先到贵阳,他在网上给郑陆定飞机票,这样五六个小时就能到家了。 可是飞机票要一千多块,郑陆忽然觉得好贵啊,可以买上几大箱子崭新的文具了。 刚从穷山沟出来忽然觉得陶承柏真的好奢侈啊这是怎么回事? 陶承柏在机场见着郑陆的时候,他是在机上刚睡醒,脑后勺有一小撮头发顽皮地瞧着,身上的T邹巴巴的,只一个礼拜人彷佛瘦了不少,最主要的是竟然晒成小黑子了。 郑陆一上车,哎呦一声,手脚张开地摊在了副驾上,慢慢地歪下了身子,两脚互相帮忙地脱了鞋子,伸长了腿,一直伸到了陶承柏的怀里去,蹬到他肚子上。 陶承柏发动了车子,骂他的脚怎么这么臭。郑陆嘿嘿直笑,扬言要把他熏死。伸手拉开面前的储物盒,摸出一袋小核桃吃起来,一面问他公司的事怎么样了,怎么有空来机场接他。我自己能回去,郑陆如是说。 结果回到教工楼下,郑陆却躺得懒怠动,非要陶承柏背他上楼。回到家,指使陶承柏给他给他倒喝的,拿换洗衣服,背他进浴室,给他脱衣服擦背。回到陶承柏身边他就自动变回懒东西了。 "嗯……我让你搓背,谁要你……啊嗯……"郑陆站双手扶着墙,在陶承柏撤出手指忽然冲进来的时候仰头大叫了一声。 陶承柏从后面贴紧了,将人整个搂进怀里,笑着说:"里面也给你搓搓。"一手扳着郑陆的下巴,让他"过来。" 郑陆转过头,他贴上去将人吻住了,一边唇舌翻搅,下头密集地C动,前面手上也没有闲着。三管齐下一时便将郑陆揉搓地稀软如泥了。 陶承柏嘴上放开来,一时含着耳垂粗声问他"想不想我",一时又贴着耳朵眼耍流氓腔说他那里"几天不G变紧了。" 郑陆被陶承柏挤贴在凉凉的瓷砖上,后面被反复撑开进入,身上一阵阵苏苏麻麻的十分受用,闭着眼睛一边哼哼唧唧地叫唤一边跟陶承柏撒娇说做完了想吃西瓜。 结果陶承柏在浴室做了一回不算,将人抱回chuáng上按着哄着竟又连做两次,最后将郑陆G得满身大汗瘫在chuáng上动弹不得。 郑陆有气无力地骂他是混蛋,罚他喂自己吃西瓜,只准看不许吃。吃完西瓜,郑陆累得不行,又接上飞机上那场没睡完的觉迷糊上了。 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大门响了。陶承柏出门了。再一次有感觉的时候就是有东西在自己脖子背上擦来擦去的,有点痒痒的但是很舒服。他勉qiáng睁开一条眼缝看见陶承柏在给自己擦痱子粉。 他抬起手揽住了陶承柏的手臂,喃喃道:"陪我睡觉。" 陶承柏将痱子粉收好,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扒了衣服上了chuáng。 "这几天想没想我?"陶承柏将人搂进怀里。 郑陆动了动脑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腿骑到他腰上,安心地睡了。谁知半响又犯困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71 七十二章   郑陆是天擦黑的时候睡的,这一觉睡了二个多小时,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陶承柏正在厨房煮粥,因为开着抽油烟机,郑陆的脚步声到了门口也没有听见。他光膀子穿着条迷彩短裤站在油烟机跟前,望着正冒白气的锅子,专心致志地在抽烟,熟练地将烟灰弹在边上的水池里,然后用夹着香烟的手掀一下玻璃锅盖,用勺子查看粥的粘稠程度。 "你怎么又抽烟?是不是有瘾了?"郑陆还有点没醒透,慢腾腾地走进来,头发翘得乱七八糟。 "醒了?饿不饿?"陶承柏转过脸来在郑陆嘴唇上亲了一下,郑陆不高兴地嗯了一声,一股烟味,"臭死了。" "没你的脚臭。"陶承柏笑着打开水龙头,将烟屁股放在底下用水弄灭了,一转手将其弹到脚边的垃圾桶里。给郑陆盛饭,把买的几样熟菜从食品袋倒进盘子里。 郑陆这一个礼拜人是瘦了也黑了,陶承柏让他多吃点肉。因为这几天和金成渝一直在整理公司章程和验资报告跑工商,本来想给郑陆熬点jī汤补补的到底没有腾出时间。 "你怎么不吃?"郑陆夹起一筷子卤牛肉塞进嘴里,嘴巴撑得鼓鼓的。 "买回来的时候已经饿了就先吃了。"陶承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从厨房出来,短裤上的抽绳有点松了,八块腹肌下面露出了黑色暗花纹的内裤。 "刚才婶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家。"陶承柏坐到对面,用调羹给郑陆搅碗里的热粥。 "你什么时候能忙完?" "没有一个月肯定弄不好。"说着话的时候,陶承柏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这么长时间。"郑陆一边吃一边不满意地咕哝。 打电话的正是金成渝。跟陶承柏讨论办理税务登记的事。因为细节很多,电话打了有半个多钟头还没打完,中间郑陆吃完饭把桌子收拾了,碗筷子端进厨房清洗。陶承柏举着电话跟在郑陆后面,一边看郑陆洗碗一边跟金成渝说话。 "别打了吧。"郑陆把碟子冲gān净一个个搁到滤水器上,"咱们现在就过去好了。" "想去?"陶承柏用口型问他。 郑陆用湿漉漉的手抱住了陶承柏的腰身,"废话,当然想去,看看你的公司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前途,将来能不能养活我,供我吃穿不愁。" 陶承柏举着电话贴在耳上,歪着脑袋对着他的嘴唇用力咬了一口。 新公司是在一个小小的工业园内,周围是几家搞电子和光缆的小公司,最外面是一家城市快速,此时还是灯火通明,大玻璃门里几个中年男人正围在一起抽烟聊天。 一楼二楼黑漆漆一片都已经没有人了,郑陆跟着陶承柏上了三楼,只见牌子上写着:路程责任有限公司。大玻璃门的最里面透出了一些亮光,陶承柏掀了墙上的门铃,宋葶握着一双筷子踩着小高跟一路跑着从里头出来给两个人开门。 "大老板来啦!"宋葶笑眯眯地调侃。陶承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现在是最大的股东,可不就是大老板么,"刚吃饭?" "嗯,忙到现在。"宋葶说着话望着郑陆更是笑眯眯的,"孟铎和姚越下午一直都在呢,这会该在火车上了。" "孟铎送人回家?"陶承柏关上门,很自然地拉过郑陆的手。 "嗯,明天下午就回来。" 大门转进来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厅,两排蓝色的小格子间,当然他们现在刚起步近期内是不可能招人的,每个人既是开发也要兼职做销售人员。唯一的会计还是一位会计系的师兄给找的,是他正在实习的会计部门的一位老师傅,讲好的兼职,约定一个月来个两三天,每个月给五百块钱的兼职费。 再往里面是一条T字形的走道,两边均是单独的办公室。经理室的门大开着,屋子里有些乱七八糟,沙发和大办公桌上都摊着一些资料。金成渝正穿着人字拖蹲在小茶几边上一边看材料一边吃东西,见人进来了,忙招呼郑陆坐,煞有介事的喊宋葶:"宋秘书赶紧的给上茶。" 几个人一齐笑了。 其实找专门的公司代理注册的话不但会省事而且会快得多,但是相应地就要出一部分的费用,为了省钱,几个人工商局,刻章厂,银行,会计师事务所这几天不知道来来回回跑了多少遍了,虽然在网上已经查了详细的资料,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很多细节方面总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真的是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不过这对于几个人来说也确实算得上是难得的经验了。 陶承柏和郑路回到教工楼下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郑陆因为睡过一觉了,此时jīng神还好得很,并不想上去。两个人沿着校园里的道路散步。 因为是盛夏,这个点路上还是有人的,零星几个。路灯缩在树枝里面,被叶子遮去半边光,斑斑驳驳地撒到地上。 "要不然我明后天就回去了好不好?"郑陆悠闲地说。 陶承柏抬手卡住他的后颈子,用手指将他的脸拨到自己这边,"就不能多陪我两天?" "你这边这么多事呢。"他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回家也陪陪我爸我妈么。你赶紧将事情做完,做完就回家,我们把爸妈大师兄和小璇姐他们叫到一起吃个饭。" 陶承柏笑了,"双方家长正式见个面,算是咱两这门亲事定下来了。" "滚吧!"郑陆笑着骂他。陶承柏将人抱住,歪着脑袋就要亲嘴,郑陆笑着张开五指拍在他脸上。远处的暗处忽然想起一声很响的流氓哨,隐约有一丝笑声。郑陆赶紧地要推陶承柏,陶承柏毫不在意:"怕什么,这么远又看不见谁是谁。" 郑陆拖着陶承柏往前走,很快就没进了斑驳的树影里,两人站在树后的暗处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回嘴,陶承柏小声讲了两句荤话,让郑陆摸他下面已经硬了,让他"回去帮我打出来。" 郑陆拍开他的手,刚走两步,就被陶承柏追上来揽住了肩膀往怀里带。 "你说爸妈他们什么时候能真正不生咱们两的气?"郑陆反手扳着陶承柏的手臂问。 "别想这么多,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以后就不会有更坏的情况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我们两个好好地在一起向他们证明我们是对的是快乐的,时间久了他们会明白的。时间会证明一切。"陶承柏坚定的声音将话说得格外稳当。 郑陆嗯了一声,点点头。觉得陶承柏说的话非常有道理。郑陆在陶承柏当初表白的时候曾想过以后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了,感情淡了,爱情没了要怎么办。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人慢慢长大,真正地在一起生活了,这些曾经担心过的问题却再也没有在脑海中出现过。 两人四脚怪shòu一样歪歪扭扭地又走了一段,郑陆说屁股有些不舒服了。下午被陶承柏做了三次,现在路走多了,不舒服也是难免的。 陶承柏立刻蹲了下来,扳了郑陆的胳膊要背他,就像小时候郑陆练功腿抽了筋的那次一样,就像光辉结婚郑陆喝醉了酒的那次一样,就像郑陆和人打架崴了脚在医院里的那次一样,就像两人第一次身体亲密接触走出宾馆在大雪地里奔跑的那次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年纪,陶承柏都愿意都可以立刻蹲下来将人驮到背上。 "都怪你。" "一个星期不做我哪里能忍住。" "总有一天得被你gān死。" "承柏?" "嗯?" "暑假回来我想把驾照考了。" "好啊,等我赚到第一桶金就给你买辆喜欢的车。" "你就爱乱花钱。咱们以后可别乱花钱了,去了一趟山里我才知道穷人的日子真不好过。" "我们尽自己的力量为他们做一些事情就行了。总不能因为别人的日子不好过自己就不享受吧。只要我们花的是自己赚来的钱就可以了。以后我会赚很多钱。" "哼哼,chuī牛。" "你等着瞧好吧。" "我回家也不能闲着,下学期就大三了,得好好准备考研了。" "嗯,尽力而为,考不上也没有关系,我养你。" "切,我是那么没有用的人吗?" "家里还有西瓜么?" "有啊,知道你要回来我买了好几个。" "累不累?我下来吧,我能走。" "你老公的体力你还不清楚吗?" "滚吧。"郑陆笑着捶了陶承柏一拳头。 盛夏的夜风习习,树影斑驳,陶承柏背着郑陆走在教工楼前那条长长的绿色走廊里,远远能听到一点两人亲密无间的说笑声。从小到大,形影不离,一直在一起。 ☆、72 番外三   两年以后。六月底。 各个毕业班的同学们开始大规模地吃散伙饭。东大门外面的大小馆子这几天都是人满为患。全班的散伙饭,寝室兄弟姐妹的散伙饭,情侣之间的散伙饭,林林种种各式各样。有老家远的,也有提前找到工作要尽快走马上任的,于是校门口经常能见到送别的女生在泪眼婆娑。送别的男生彼此用力拥抱。更有难舍难分要一路握着手送到月台的。在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同学好朋友就要各奔东西,以后天涯海角各驻一方了。有该认的错也就要乘着最后的机会赶紧道歉了,有该表的情也都要放开了羞怯大胆表白了。于是郑陆两眼微醺地扶着尤宏志走到大门口被喝红了脸的吴梦洁叫住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些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吴梦洁喜欢郑陆。从知道他成立了一个爱心捐助委员会的时候开始对他的好感就由朦胧转为清晰了。寝室里的女生也在一起讨论过郑陆,说他看上去对人挺冷淡的,没想到这么有爱心,没有夸夸其谈,默默地就把事情给做了。而且还挺雷厉风行的。吴梦洁当时就替郑陆说话了:其实他人很好说话的。于是她立即受到了杨文妍和一gān八卦女人的吐槽盘问。 吴梦洁曾几次想过要不要表白,只是郑陆平时见了面对她最多也就是点头一笑,从不主动搭讪。这足以说明他对她不感兴趣。对于一个自认为是美女的女生来说要对一个对自己没兴趣的男生表白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今天她是酒壮英雄胆,就算是为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好了。免得以后会被死党杨文妍一辈子说成是优柔寡断的胆小鬼。说不定,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希望在说,他也是喜欢我的呢。 尤宏志笑得暧昧和几个男生相携着走了,留郑陆一个人站在大门前的yīn影里面对满面通红的吴梦洁。郑陆刚想说点什么来阻止事情发展,吴梦洁已经怕自己后悔似得把话说出来了:"郑陆,我其实挺喜欢你的。"说完她睁大眼有些紧张地盯着郑陆的表情。 郑陆被看得只好转开了视线,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总体来说,他觉得吴梦洁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 一阵尴尬的沉默。 忽然郑陆脚踝上一阵奇痒,应该是站着不动招了蚊子。这时候却也不好翘起脚来抓痒。咬牙忍了一下没忍住,郑陆只好一边斟酌着言辞一边蹲了下来抓脚脖子:"大家都要离校了……" 郑陆刚起了个头,吴梦洁就跟着蹲了下来,声音听上去已经有些伤心了:"你又不离校,你不是还要读研么。"站着的时候觉得两人离得挺远的,怎么一蹲下来就觉得两人膝盖距离变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蹲着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觉得你挺好的,"郑陆毫不手软地继续抓痒,"不过……" "你有喜欢的人?你不喜欢我?"吴梦洁就着郑陆的转折紧接着就是单刀直入了。 郑陆顿了一下,本来想分开回答,最后悄悄打了个酒嗝只是gān脆地嗯了一声。没想到吴梦洁立时希望破灭受到打击,自尊受伤再加上喝多了酒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瞬间两颗大泪珠子就这么从她的眼里滚了下来。 就在此时,就在郑路有些为难但是想要站起来的同时,一辆福克斯开到了大门口,车灯一照,正扫过蹲在门前进行告白和流泪的两人身上。驾驶座上正是和寝室的袁明凯几个好哥们吃完饭的陶承柏。车子立刻停了下来。陶承柏面色不善地摇下了车窗,和两眼还带着醉意的郑陆对视了。 "承柏来了,我得走了。你别哭了,赶紧回去吧。要不……我送你回去?"郑陆这话说得有些迟疑——陶承柏会不高兴,但是她一个女孩子喝了酒,又哭哭啼啼的,放着不管有些不大合适,虽然这是在学校门口。 吴梦洁望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动了动脚站了起来,说了声再见就独自走了。 陶承柏一路上不高兴地非常明显,就是要郑陆知道:我现在是在生气。不过回到家第一件事还是给郑陆冲了一杯蜂蜜水醒酒。郑陆端起来咕咚咕咚一气儿喝gān了。喝出了一身薄汗,抬手就扒了T,抬脚又脱了裤子,穿着小内内,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懒懒地喊人:"承柏?" "gān嘛?"陶承柏坐在沙发椅上开电脑,不高兴地应他。 "承柏我脚脖子被咬了好大一个包,痒死了。"郑陆把脚翘到他腿上,扭着脚脖子给他看,果然一个大红包。 陶承柏面无表情地看着用食指占了嘴里的唾沫,涂在红包上。这是姥爷小时候教的土办法,说唾沫可以止痒消毒。 谁知道郑陆一转身背对着他扒了自己内裤,"承柏屁股上也有红包。"郑陆是故意的,他屁股上那是天热捂的痱子。 陶承柏拧着眉一把将人拖到了自己大腿上。 "别气了么。"郑陆熏熏然地撒着娇,抬手搂住陶承柏的脖子,凑上去吻他嘴角,"哥,别气了,我都喊你哥了。" "喊哥就不气了?那喊妈我是不是得喂你奶?"陶承柏没好气地跟他开玩笑。 郑陆嗤嗤直笑,往下歪了脑袋就要去吸他的胸口,婴儿裹奶嘴一样把舌头卷起来垫在rǔTOU下面,嘴唇用力唆允。 陶承柏立即被吸得有了反应。将人抱起来按到了chuáng上,把自己的醋意统统化作了疾风骤雨打进了郑陆的身体里。 房间里长久地回响着肉体相撞的PAPA声。陶承柏把住郑陆的小腰gān得又快又狠,郑陆被撞得身体一劲地往上蹭,一路将枕头被单全撞到了地上,脑袋直撞到了chuáng头的挡板上。身体里面的敏感点都被顶得发麻了两腿止不住地直想哆嗦,最后受不了地跟陶承柏求饶,喊哥,求他慢点,郑陆脸上本来就有红有白,现在更是红透了。因为喝了酒的原因,she过一次以后非常持久,尽管被顶得受不住还是有苏苏麻麻的快感从下面那里漫出来,"太深了,啊……轻点……混蛋,轻点……"郑陆简直想丢脸地哭了。 这些都没有用以后,到最后郑陆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被撞得骨头疼,在陶承柏将他抱起来的时候,伸了舌头去舔他的耳朵眼,在他耳边故意带着哭腔地大声喘息:"啊……好大,好舒服……人家受不了了……呜,饶了我……求你了……老公……" 结果就轮到陶承柏受不了了,不得不停下来想堵上郑陆的嘴,缓一缓jīng关,郑陆扭动腰身同时喘着用舌头对着他的耳内一阵狂搅,陶承柏起了半身的jī皮疙瘩,舒慡地长长地喔了一声,居然就在这样静止的状态下she了。 gān完了两人大汗淋漓地也不去洗澡,就那么面对面地抱在一起开起了批斗大会。 "那女的跟你说什么了?"陶承柏已经绷不起来了,只有眼睛里还带着一点不高兴。 "表白。"郑陆塌着腰身两腿在陶承柏的背后打了个勾,懒洋洋地回答。 "你跟她头对着头蹲那什么意思?" "我抓痒呢。脚上不是起了个大包么。" 陶承柏这下眼里那一点不高兴才算消失了。"她哭什么?" "我说她挺好的。" "嗯?" "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郑陆晃着脑袋用自己的鼻尖去戳陶承柏的。 "这还差不多。" 陶承柏被郑陆又是解释又是撒娇地,吃醋这件事就算是立刻翻篇了。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才隔了一礼拜,两人就倒了个位置。 郑陆在学生会整理完今年从毕业生那里募捐到的东西以后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足足弄了三四天才清点完。如今的募捐委员会已经重新选了会长和副会长,募捐的范围也早已经扩大到了各大高校。郑陆跟已经回到贵州的沈林打了电话,说了这次募捐的情况。 "会长已经和你联系过了吧?" "嗯,到时候我会带他们进山的。" "工作还顺利么?" "一切都挺好的。你呢?研究生十月份才开学吧,你马上准备回家了么?" "看吧,承柏最近又忙起来了,我打算多陪他几天。见了小米他们替我问声好。" "一定。郑陆谢谢你。" "又来了。再说这话我以后都不跟你打电话了。" "呵呵。" "傻样!" 郑陆打完电话也没吃饭,准备去和陶承柏一块吃。因为是经常过去的所以也没提前跟陶承柏说。到了工业园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郑陆掀了门铃,开门的是姚越,上来就把陶承柏的现状说了:"承柏在会议室里,有个女的找,手里拉着箱子,好像是他学妹。" 郑陆看他怎么有点气愤填膺,果然他接着爆了重点:"进去半个多小时了,现在天都黑了,里头也没开灯。要不是李孟铎拦着,我都替你进去看过好几回了。" 郑陆即使听到这话心里倒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陶承柏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他自信是非常清楚的。不过清楚不清楚是一回事,吃醋则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互相矛盾。 所以当他和姚越走到会议室门边,里面玻璃墙上的百叶扇没有关,又恰巧陶承柏来到门边开灯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幕:陶承柏举着胳膊正按在墙上,背后一个长发披肩的泪流满面的女生抱住了他的腰,彷佛怕他跑了一般,紧紧地抱住。 紧跟着陶承柏看到了一玻璃墙之隔的沉着脸的郑路,及瞪大了眼的姚越,及对面的站在门边的李孟铎。 ☆、73 番外四   吃醋也绝对是分等级的,比如听说有女生跟陶承柏表白了和亲眼看到姑娘紧抱着陶承柏的腰,这两者肯定不会在同一个重量级。 这个辛梓是陶承柏二年级的一个小学妹,温州的,当初接新生的时候,陶承柏是顺手帮了个忙给她拎的包,后来看她是一个人来报道,又一脸懵懵懂懂什么都搞不清的样子,又帮她领了被褥席子饭卡带她找了寝室。辛梓同学万分感谢,当下要请陶承柏吃饭,陶承柏只是笑了笑,挥挥手潇洒转身不带走一片云彩。 结果后来再在校园里碰见——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陶承柏不住校,下了课不是忙着回家就是忙着回公司,一般人轻易见不着他的人影——陶承柏已经完全不记得笑得甜甜的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了。可想而知辛梓同学十分受伤。心里刚刚对其萌动出的好感瞬间要被西伯利亚的冷风冻成了冰渣。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辛梓和寝室的老大袁鸣凯混得越来越熟,后来还加入了登山俱乐部,在一帮大男生之间,随便撒撒娇,便有人争着要做护花使者了。 再往后便真的能经常见面了,陶承柏和袁鸣凯一帮子出去吃饭的时候也会带上辛梓。在进一步的了解中辛梓对陶承柏越发情根深种。可惜陶承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拒绝了她的告白。她原以为男生们就是喜欢那种小鸟依人天真可爱的女生,陶承柏也不例外,否则当初就不会在他自己有事的情况下还给楚楚可怜的她拎包领被子了。 事实证明她是错的。陶承柏聪明又有能力,应该喜欢那种能gān的女生。于是她进学生会,选宣传gān事,参加学校的大型活动。加上人也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出手阔错,博得了很多人的好感,一年之内就成了下一届学生会副会长的热门人选。 今天陶承柏才知道原来她进学生会也好,和男生暧昧也好,全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现在自己要毕业了,她觉得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不死心,于是直接从机场奔了过来做最后一次努力。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自己觉得很丑求陶承柏别开灯,说说完她就走,陶承柏一时有些心软,耽搁了时间。便造成了郑陆看见的这个画面。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辛梓会在灯亮的时候明知外面有人的情况下还这么抱住他,而且动作能那么快,简直有故意为之的嫌疑。 陶承柏立即拉开了身上的那双手,拧着眉头开了门。面对沉着脸的郑路,心里有些着急起来,要知道郑陆真生起气来,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他别想有好日子过。他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来了?吃饭了没?"陶承柏见他抬眼瞪人也不说话,忙悄声道:"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郑陆立即打断了他,转脸看了一眼里面还在嘤嘤哭的辛梓,条直盘亮,哭起来也是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就是喝了一瓶醋。" 噗——身后的李孟铎和姚越齐齐笑了出来。 陶承柏可笑不出来,郑陆嘴上说着玩笑,可看他的眼神却很硬,明显就是动了气了。 "陶承柏?"门边忽然传出来可怜兮兮抽抽噎噎的喊声。陶承柏并不理她,见郑陆眼里一瞬间简直想喷出火来,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就想将人抱住。 郑陆面无表情地把人拍开了,忽然不耐烦地翻了一下眼睛,对着里面还在抹眼淌泪的人抬手一指,"把人赶紧给我弄走。" 刚才还抽抽噎噎的辛梓听了这话,立马就变了变脸色,他不管陶承柏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个男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见自己会生气,她只知道他没有权利这么说她。要她这时候和他打嘴架冷嘲热讽肯定是和她现在的形象不符,于是她只有无比委屈地撇起了嘴,眼泪掉得更急了,可怜兮兮的望着陶承柏,简直就是被人欺负到家的小可怜。 四个男生一起拧起了眉,陶承柏现在真正意识到自己是招了个大麻烦。 "我先回去了。"郑陆和姚越说完,抬脚就走。站在这和这个哭唧唧的女人争长短,他还没那么无聊,也没那个兴致。 陶承柏在大厅的走道里将人追上了,一把抱住,郑陆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哪里肯给他抱,更不想听解释,胡乱挣了一阵,挣出了一身汗,无乱如何也是挣不脱陶承柏铁钳子一样的手臂。 "松开!"郑陆一遍遍让他放手。 "听我解释好不好?""我错了。你别气。"陶承柏则是一遍遍小声安抚。 郑陆简直气了个半死,最后好容易抽出一只手用力甩了陶承柏一个大耳刮子。 那头的三个人有两个正苦笑着吐舌挑眉,另一个则早已经看呆了,连眼泪也不知道流了。 郑陆上一次真正用力打陶承柏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此时虽然气他,但是打完了自己又心疼了。 陶承柏依然把人紧紧抱着,用舌尖顶了顶脸上火辣辣的地方,"疼死了。"他小声咕哝。 "活该!"郑陆嘴上不饶人。 两人互相对视着站了一会,然后郑陆气哼哼地被陶承柏连拖带抱地弄走了。完全没有再看身后的三个人一眼。 一路上,郑陆闷闷不乐地歪在座椅上,不管陶承柏怎么找他茬,一律回以"哦","嗯","噢"。 回到家,郑陆往客厅的沙发一躺,说着"饿死了"的同时,抬腿将想往他身上扑的陶承柏踢了下去。 陶承柏爬起来二话不说跑步进入厨房,很快弄出了一锅牛肉jī蛋面。 吃完饭,郑陆打着饱嗝进了浴室。陶承柏紧随其后。想伸手摸人,还没够到,就被郑陆一巴掌打飞了。 陶承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再次使用蛮力将人紧紧箍在怀里,将脸探到郑陆面前,陪着小心道歉:"今天这事是我的错,你别气了。" "你让不气就不气了?上礼拜我让你别气你别气了吗?"郑陆凉凉地伸出五指拍在他脸上。 "上礼拜也是我的错。"陶承柏赶紧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动动嘴皮子谁不会。" "你要怎么罚我都行。"陶承柏说完这句话不到一分钟就后悔到想冒冷汗。因为郑陆回说:同样性质的事上礼拜你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最后还把我gān得要死要活的,第二天早上腿软起不了穿,那今天我就罚你让我gān回来好了。 "趴好!"郑陆嘴里命令着,一手扶在陶承柏结实的腰上,一手急急地撸了两下自己已经硬起来的小家伙,说着要gān回来,其实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你腰再往下一点。"陶承柏比郑陆高一头,站得太直,他够不到。陶承柏动了动,于是郑陆提着枪就要往里捅,把陶承柏吓了一跳,急忙提醒他要润滑夸张,要不然肯定会发生流血事件。 "润滑剂被你放哪了?"郑陆翻了翻放洗浴用品的架子,没找着。平时见陶承柏不都是一伸手就拿到了吗? 陶承柏双手还撑在瓷砖上,回头看着到处乱翻的郑路,实在不想告诉他:"洗脸台下面左边那个小抽屉里。" 郑陆很快找着了。拧开盖子,挤出一团来在指尖上,试探着就往陶承柏里面送。 "承柏……疼不疼?"郑陆刚进一点指尖就迟疑着不敢进了,明显感觉出来陶承柏浑身一缩。而且里面太紧了,他觉得如果进去了,承柏一定会很疼。他把手抽出来,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好像有点长了,如果进去的话会不会把承柏里面划疼了? "等一下,我先把指甲剪了。"郑陆要去小抽屉里找指甲剪,陶承柏已经转身一把将人抱住了,上来就是没头没脑地深吻。卷住郑陆的舌头大力吸允,真是恨不得一口将人吞下肚的吻法。从嘴巴吻到下巴,一路吻到喉咙,胸前,肚脐,最后跪到地上,一口将郑陆的宝贝含进了嘴里。从顶到根,力大无穷地啜吸。郑陆双手向后撑着洗脸台,身体向前微微地挺动,迷醉地扬起脖子,舒服地从鼻管里溢出许多呻、吟。 两人从浴室转战到了卧室的大chuáng上。慢条斯理地做了一次。 "是这?顶到了?" "嗯。啊……" "舒服?" "舒服。" "呵呵。" "笑什么?啊,别太使劲……嗯……就这样……" 郑陆舒服之极地she了。陶承柏又用力顶了两次,便撤了出来。郑陆已经she过两次了,she完再做就没感觉了。 "给我打出来。"陶承柏跪到郑陆旁边,啪一声,将套子扯了下来。 打了五分钟,最后要出来的时候,陶承柏让郑陆张嘴。 "不么,S在背上。" "乖啦,嘶啊,要出来了。"陶承柏手上动作没停,几乎是命令地让他:"快点!!" 郑陆有点不情愿,不过最后还是乖乖张了嘴。将嘴里的东西吐进垃圾桶以后,郑陆跳上了chuáng,扳着陶承柏的头就要亲嘴。让他自己尝尝味道。陶承柏晃来晃去地躲他,两人笑着闹了一阵。 然后才是今天陶承柏的坦白从宽时间。 "那女的跟你说什么了?"郑陆问得这个问题上礼拜陶承柏也问过。 陶承柏单手撑着头,一边摆弄郑陆胸前的小豆豆,一边把事情给说了。 "我现在才觉出来这个丫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实蛮有心机的。" 郑陆半天不说话。 "想什么呢?"陶承柏问。 "想以后啊,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大大方方的告诉别人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陶承柏俯下身来,亲了亲郑陆的嘴唇。一定会有那一天的。他暗暗下决心,我保证。 ☆、74 番外五   研二的暑假一开始,郑陆就跟着袁鸣凯和俱乐部的一帮子师弟师妹们去登山了。 公司的业务越来越多,人数规模也越来越大,陶承柏事情很多很忙,无法陪着去,只能嘱咐袁鸣凯好好照顾他。 郑陆其实老早就对登山感兴趣了。最近又听说久不出山的袁鸣凯要带队上山,便跃跃越试地要跟着去。因为年初的时候郑陆放弃出国的事,陶承柏总觉得委屈了郑陆,现下便由着他,随便他要gān嘛。 郑陆对出国的事当初只是渺渺地提了几句,"承柏你知道吗,楼下的姜教授当年是从杜伦大学毕业的博士,他说我要是想去杜伦他可以为我写一份很有分量的推荐信,这对拿奖学金可是很重要的。不过英国大学没有翻译相关的专业,像我这样出去的话可以申请语言类。"郑陆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厨房里洗碗,兴致勃勃的样子,陶承柏忽然之间听到这话当场就愣住了。问他是不是想出去?郑陆头也没回地说没啊,不过想出去的现在提前一年就可以准备材料递申请了。 陶承柏不愿意郑陆出去,舍不得,也受不了两个人要分开好几年。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自私。郑陆是翻译专业,这个专业如果不到说英语的国家生活学习个五六年,凭着硕士文凭找个工作肯定是不成问题,但是想在相关方面做出点突出的成绩则会变得很困难。 不过后来出国这事郑陆就再没提过。陶承柏知道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出去。 为了去登山,陶承柏陪着郑陆买了全套的登山装备,包括专业的冲锋衣和帐篷,安全绳索,升降器,最好的登山鞋,最贵的保温水壶和登山墨镜。 说起B大登山俱乐部这一帮子人真正对登山在行的人是非常之少的,大家就是个兴趣爱好。所以自然不会去登四姑娘那样的高山,最后选定了四川省境内的八顶山,八顶山海拔四千米,是驴友们比较喜欢登的一座山,风景十分秀丽,可以边登山边赏景。 郑陆走的头天晚上,陶承柏和金成渝几个人是睡在办公室的,通宵测试新编好的程序。陶承柏忙里偷闲和郑陆通了一个电话,人已经到了,如果天气好的话,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要进山。之后,陶承柏又给袁鸣凯打了电话,让他找个专业的高山向导比较保险,一定"好好照顾他。" 第二天晚上,和李孟铎姚越吃过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陶承柏一个人开车回家,在楼下遇到了饭后遛弯的姜教授,和老人家站着闲聊了一会,跟他说郑陆登山去了。老教授呵呵一笑,"郑陆同学花样就是多。" 回到家,开了门站在玄关,屋子里黑漆漆的,陶承柏累得叹了口气,家里就他一个人好不习惯。 洗完澡,坐进沙发椅里给郑陆打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元气十足,可以想象得到他说话的时候一定是兴高采烈的。郑陆说现在大队人马都宿在了山脚下,正坐在帐篷里呢,"鸣凯说再等一天,想要找个向导再上山。" "你没有经验,一定要注意安全。"陶承柏细细地叮嘱他,让他要是半道累了走不动就别爬了,就当做去旅游好了。 是登山不是爬山,郑陆不高兴地反驳。两人又腻歪了好一阵子才挂了电话。 陶承柏刚挂了电话,又给郑陆发去了消息,无外乎就是要他注意安全。发完消息,陶承柏gān坐着等回信。等看完了回信,才开了电脑,刚把郑陆的Q挂上了,小姨的头像便亮了。 小姨自从去了澳洲以后,陶承柏只在郑陆视频的时候和她聊过几次。陶承柏知道小姨是非常疼郑陆的,对于他两的事她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反对的话,但是也没有明白地表示过赞成。大四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一直想要郑陆到澳洲求学。 ——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我公司忙,走不开。 ——郑陆明年就毕业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打算,还一直住在学校里?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 ——公司的情况挺好的,供房子不成问题。 ——供房子太辛苦了,到时候买房子可以让姐夫他们给你们出一份,你爸妈再出一分。郑陆还没有工作,他的那份我来出好了。名字就写你们两个的。 陶承柏知道小姨一直都是说话比较直慡的,又在国外生活多年,观念开放,不过听她这么说还是有些不高兴。但是对方是小姨,他也不好说什么,说到底她还是怕将来有什么变故,郑陆会吃亏。 ——关于孩子的问题,我觉得还是早点要比较好,将来生下来了可以扔给我姐带,等你两年纪大了,孩子也大了,一点心不用操。 ——这个问题还是等郑陆毕业以后再说吧。 ——代孕的话这边我可以给你们联系。 ——好。 和小姨聊了一晚上,陶承柏心情不怎么好地上chuáng睡觉了。 彷佛是做了一晚上的梦,早上老早就醒了,陶承柏下楼跑步练拳,满身大汗地回来洗澡,吃早饭,去公司。大厅里有早到的见习生见了他,赶紧从格子间里站起来向他打招呼。路过总经理的办公室,陶承柏推门进去,看见金成渝盖着一件薄外套,扑在沙发上还在睡。他轻轻将门合上,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到了第六天傍晚,新程序的测试工作终于通过,大功告成。全体工作人员聚餐庆祝。 聚餐的地点在工业园附近一家叫宏祥海鲜的酒楼,包间很大,开两桌,正对门的墙上是一台大液晶,此时正是新闻联播时间,屋子里闹哄哄的,电视放着并没有人看。有不少人来跟陶承柏敬酒,一一被他笑着推了,直说自己不喝酒。新来的一帮年轻人均大呼不信,直闹着要他说明原因。包厢里气氛高涨,陶承柏只得说是答应了媳妇才不再喝酒。这样说了,又被追问为何事答应,"老板不说就是不想跟咱们喝",陶承柏最后借口上厕所才算是躲过一劫。 陶承柏站在外面抽了一支烟,期间给郑陆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没有接通,三天前郑陆进山开始那边的电话信号便开始时有时无了。 推开包厢的门的时候,非常意外屋子里那么闹腾的年轻人怎么一下就没声了。大家一齐转头看向了墙上的电视:原本的实事追踪节目,现在正在插播一条即时新闻,四川省L县今晚19点35分发生了7.2级地震,震源深度14公里,成都震感qiáng烈。目前初步估计已经造成上万人受伤,L县周边突降bào雨,各方面的救灾工作现在已经全面展开…… 陶承柏看着新闻顿时心里一惊,立刻拿出手机查八顶山的具体位置,还好还好,地图上看着还蛮远的样子。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一路上陶承柏打了无数个郑陆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开了电脑,陶承柏上网进一步查看八顶山的位置,距离L县七十八公里,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搜到一条八顶山风景区的电话,陶承柏立刻打了过去,没想到听到这么一条消息:"八顶山可能受了地震的影响,傍晚开始下大bào雨,山上有碎石冲下来,发生了泥石流。" 陶承柏立即追问了一句,那头的女声镇定地回答:"先生您请别慌,如果有任何人员伤亡的事情发生,我们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您随时可以打电话过来了解情况。" 陶承柏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拳头也早已经无意识地握紧了。一个小时以后,陶承柏得到消息,有北京B大的七名驴友被困山中,已用手机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 然而陶承柏再打的时候,手机依然是无法接通。袁鸣凯的也是。等到陶承柏给金成渝打电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机场了。凌晨三点,陶承柏到了成都,连夜转大巴去八顶县。 到处似乎都在下bào雨,下个不停。陶承柏急得一夜嘴里就起满了燎泡,舌头上,腮帮子里全是小水泡。他望着车窗外夜色中的雨帘,qiáng迫自己冷静。郑陆一定不会有事的。 经过五个小时,到了八顶县,最新的消息是:有一队人马被泥石流困在了山里,都是登山的驴友,已经发生了人员失踪,但是人数还不确定。目前已经封山,搜救人员已经进山援救。 就在陶承柏到达八顶县的半小时以后,L县和八顶县之间发生了一次余震,八顶山震感qiáng烈。 山上再次发生大规模地泥石流,刚进山不久的搜救队只好暂时退了出来。至此陶承柏已经彻底慌了神。 手机在下午一点的时候被打得没了电,陶承柏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要带充电器。他从一直站着的景区管理处保安大厅走了出来,一路走到了县里的商业街,湿淋淋地进了一家手机卖场。从卖场出来,陶承柏直直进了斜对面的周大生。jīng挑细选地用手里几乎所有的家当买了一枚男戒。 下午四点,陶承柏经过一番恳求,跟着搜救队进山了。山里的天彷佛是一下子就黑得不见五指了,到处是树木cháo湿的味道。三十名救援人员分成几组,从各个方向进山,互相之间用对讲机联系。 刚上山的时候,脚底下是小碎石,矮灌木,再往上去,岩石越来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陶承柏被雨水泡透了的皮鞋开始磨脚,三个小时以后,脚后跟起的血泡已经磨破了。对讲机里时不时发出嗤嗤的响声,天空也随时能看见好几道电筒的光束。 心里有热气想要往眼里涌,身上却在一层层地冒冷汗。脚上的疼痛陶承柏完全感觉不到,比搜救人员速度还要快,始终跑在最前面。 郑陆一定不会有事的。 晚上八点钟,在搜救人员进山四个小时搜索以后,终于在一处浅浅的山dòng里发现了人。确切来讲,这队人是因为泥石流封山,他们又没有当地的向导因而在山里迷路了,不知道要怎么走出去,大雨又一直下,外面还有泥石流的危险,就只好躲在山dòng里等救援了。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人已经找到,之前失踪的两名游客也已经归队,雨还在下,山里有危险,请大家迅速往……" 当对讲机里传出来这句话的时候,陶承柏的人已经飞奔出去了。 "郑陆——"陶承柏对着黝黑的前方,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句,把之前的所有担心一口气全喊了出去。 其时的郑陆全须全羽毫发无伤,跟着大部队已经开始下山。忽然听到这一声喊,隐约而遥远,他猛的扯下了头上的雨衣帽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夜色,紧张地凝神侧耳。哗哗的雨声敲打在四周的岩石上,前面的袁明凯停下来喊他快点走。他竖起手掌让他不要说话。他分明听到了承柏在喊他,承柏怎么会在这?难道是知道了他们在山里迷路了赶了过来?很有可能。 等了一会,再也没有动静,除了雨声。郑陆运足力气,向着刚才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承柏——"刚喊完,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冲破了黑暗进入眼帘,一路飞奔过来跳过大小石头,一把将自己紧紧抱住。 陶承柏控制不住发抖的自己在郑陆脖根子上狠狠咬了一个血牙印。 在gān慡舒适的大chuáng上醒过来,郑陆觉得舒服极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两人的手机都是没电状态,此时双双摆在酒店房间朱褐色的chuáng头柜上。陶承柏不在房间。 肚子有点饿。郑陆扶着脖子坐起来,陶承柏咬他,疼死了。看他担心到发抖的情况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歇过来了再跟他算账。 郑陆穿着陶承柏给买好的新T下楼找人。宾馆旁边有一家私人超市午夜十二点了居然还在营业。玻璃门里陶承柏正在和营业的大妈有说有笑,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件黑衬衫,手上正拿着一碗泡面在饮水机上接水,玻璃柜上放着两个已经吃完的面碗。 "小伙子,泡面吃多了不好。" "呵呵,我知道,现在这个点没东西吃。我饭量大,好几顿没吃了这么点根本不够。" 郑陆听陶承柏这么说,从不知怎么的有些发酸的鼻管里用力哼了一声,已经决定要原谅他了,抬起手刚想推门,忽然发现无名指上不知道何时竟然多了一枚戒指,简单的一圈中间压了一颗钻。 即使在灯光昏暗的现在,它也执着地发出了迷人而璀璨的光 。 ☆、75 番外六   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大好的日子。陶承柏忙里偷闲地回了一趟锦绣,陶华清的女儿陶心悦这天要剪六岁的"毛头",他和陶承业作为大小舅舅,每人是要剪上一刀的。 一个早上院子里都是人一直是吵吵闹闹的,陶心悦小朋友因为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头发被三两下就咔嚓掉了,心里异常伤心难过,着实嚎啕了一阵子,坐在椅子上两脚乱蹬,将踩着的一叠糕踢了个乱七八糟,盖红布放剪刀的盘子也差点被她打翻了,登时就被陶华清赏了一个大耳刮子。 陶承柏大姨在众人劝说之前早又上来护着了,陶华清直说一个打一个护一辈子不上路。她自己当年就是被惯着长大的,再不能由着女儿。总之直到进酒店都是吵吵嚷嚷的。 陶承柏和小璇姐及家下的几个姨妈坐在一桌。席间陶承柏连连给几位长辈斟酒,自己却并不喝。因为都是知根知底的亲戚,所以说话并没有什么顾忌。陶承柏被问到"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每年能赚多少?""听你妈说你们在北京新买了一套房子?""你姨夫家那头的XX也是学计算机的,也是名牌大学,以后你多带带他"。陶承柏都是如实回答,并不故作谦虚。几位姨妈都连连夸奖陶承柏能gān,"将来肯定比承业还厉害。"听得陶妈坐在隔壁桌乐得呵呵直笑。 这桌上此时还坐着舅姥爷那头的一位孙媳妇,姓夏,年纪轻刚进门没多久,对陶家这头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此时见陶承柏年轻有为,人又格外的高大帅气,便略略活动了一点心思:想把自己的姐姐介绍给他。她姐姐现下人也在北京,一家外企的白领。因为人长得漂亮,名校毕业的眼光又一直很高,到如今眼看着快三十岁了还没有成家。家里头两位老人家都很着急。 夏梁梁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先自己默默的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事有戏,然后吃完饭找了陶华清聊家常,顺便套套话。陶华清听着话音早猜出来她的目的了,要是搁她前些年的脾气,早一句话就把人撅回去了。如今她经过了许多事早就学会了婉转,最后跟夏梁梁说:"我弟他没有女朋友,不过他不喜欢女的。" 夏梁梁得了这话好一阵疑惑不解。待出了大门又见陶承柏正站在巷子口跟一个坐在菲亚特驾驶座上的年经姑娘有说有笑的,和谐地不得了,哪里是不喜欢女的了。最后陶承柏开门上车,跟着姑娘走了。 夏梁梁回了家,当天晚上在线上就跟姐姐谈到了陶承柏。 ——个子高?有一米八吗?我穿上高跟鞋都一米七五了。行了,你少操心了。 ——绝对不止一米八。不但高人也特别结实,我打听过了,从小练武术的。 ——那肯定长得丑。 ——帅得不得了。 ——哼,又帅又高,一年能赚一百万,才二十七岁,这种高帅富男人还不早被女的抢疯了,还能轮到我这种老女人。 ——女大三抱金砖嘛!而且他姐说了,他不喜欢女的。 ——不喜欢女的难道是喜欢男的? ——你想哪儿去了。我估计他可能是那方面不太行,一直不敢找。 ——你可真会想。 ——杨阳也经常这么夸我。 ——…… 再说那边陶承柏上的是朱肖然的老婆刘飞倩的车。刘飞倩毕业以后就跟着朱肖然回了锦绣,跟着他父母做药材生意,辛辛苦苦地gān了三四年,现在已然是小有成绩了。这次陶承柏回来大家联系了一下,就想在一起吃个饭聚聚。 进了包厢才知道张翰和刘亚楠也在。张翰上个月到北京出差,陶承柏刚见过,倒是刘亚楠真的是好多年不见了。还是那个见人爱笑的模样,只是不复当年的丰满。吃了一个小时的饭,陶承柏觉得她人不但瘦了,而且含蓄了很多。 桌上的话题自然有很多都是关于其他的同学的情况的,原来朱正涛也是前几天刚走,他现在已经升上了科长的位置,在单位里面混得如鱼得水。蒋培文一直在外地跟着母亲做生意。于海波在高校做体育老师。后来说到了老戴,说是早就升了教导主任了,前年还给小戴程找了个后妈。 "不能说是小戴程了,他现在已经是初三的大小伙子了。"朱肖然笑着说,"不过见着朱正涛还是怕,还骂他猪八戒。朱正涛当年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几个人笑了一阵,刘亚楠欲言又止地,后来还是刘飞倩问了郑陆现在gān什么呢,"研究生毕业有一年了吧?" "他一向懒散惯了,现在在他原来代课的商学院做辅导员,一边给人翻译东西。很轻松,每年又能有几个月的假。就是他的那些学生很烦人。有些女孩子自理能力太差,什么事都要找他解决。"陶承柏说着话无奈笑笑,摆弄着手里的玻璃杯子。郑陆最近迷上家居卖场了,整天开车往那些地方跑。喜欢买一些jīng致的小玩意,回来能鼓捣一晚上:到底是装在什么地方好。 "大概是太喜欢他这个辅导员了,谁让郑陆长得俊呢。"刘亚楠接话道,几个人都跟着笑了。 吃完饭,一行人走到酒店门口,彷佛是故意要给刘亚楠和陶承柏留下说话的空间,几个人站着聊了几句,约定以后要多多联系,便都摇手告辞了。 "走走吧。"刘亚楠笑着说。陶承柏跟着笑,两人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跟郑陆还是一直那么好,真是难得。"刘亚楠紧紧风衣的领子,挑了个和郑陆相关的话题。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和陶承柏说什么好,虽然她现在没有男朋友,但是她直觉和他还是不可能。他们之间没有那种吸引力。 陶承柏抬头望望远处的路灯,只踌躇了一下,便开了口:"本来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想说的,又怕这么直接地表达会让大家替我尴尬。我当年不是说一直喜欢一个人吗?" 刘亚楠听了这话脚下便停了下来,满脸的疑惑,不知道说着郑陆他怎么扯到当年的话题上去了。 "就是他。"陶承柏立即为她解了惑,"我们这些年都一直在一起。以后也是。" 原来如此!刘亚楠吃惊是有的,然而又立即就能想通了,似乎是终于恍然大悟了。 陶承柏无疑是个好男人,然而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这辈子就疯在郑陆身上了。 两个月以后的六月底,陶承柏的舅姥爷进京看病,是他给联系的医院。学校马上要放假了,郑陆平时比较闲一点了,没事就在家里炖了大补的汤,跑了两趟医院,替陶承柏尽了一点孝心。一来二去的便和他家下跟过来照看病人的孙子辈的两个年轻人先熟悉了。其中就有舅姥爷的孙媳妇夏梁梁。 舅姥爷动完手术的当天,陶承柏下了班便直接开车去了医院,在路上给郑陆打了电话,问他几点能到家。哪知道到了医院看完了舅姥爷,却被弟妹夏梁梁给绊住了,拉着他说是要给他介绍个很重要的人。就在医院外头的茶餐厅,陶承柏见着了夏梁梁的姐姐,气质很好人也很漂亮的夏婕。 眼见着妹妹尿遁了,夏婕哭笑不得,这个白痴。她来之前根本不知道是要见个男人的。不过妹妹的眼光这次真的很不错,身材何止是结实。如果这个男人每年能赚一百万也是真的的话,那她是很愿意jiāo往看看的。 "不好意思,我妹妹胡闹了,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夏婕优雅地道歉,态度不卑不吭。 "实际上困扰已经造成了。"陶承柏拧眉,被夏梁梁这么摆了一道,他很不慡。夏婕一惊,反应很快,立即压下了心中那一点失落:"你姐说你喜欢男人?" 陶承柏好笑地摇摇头:"不算吧,我对别的男人不会有感觉,只喜欢他一个。" 陶承柏没有兴致去陪一个不相gān的女人喝茶,即使她是一个漂亮的气质优雅的——老女人。 他还算有礼貌地立即告辞了。 进了山水园的时候,陶承柏给郑陆打了电话,人还堵在路上呢。 "今天怎么这么晚?"陶承柏把车停在山水园入口的木亭子底下专心打电话。 "临时有点事。路上也堵得厉害。"郑陆哎呀了一声,好像被问得有点不耐烦。 "是不是又是那个爱出事的女生。" "你烦死了。"郑陆不耐烦地来了一句,陶承柏那个小心眼的样。 "信不信晚上我gān死你!" "我想吃香辣虾。"郑陆说完就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于是陶承柏把车从山水园倒出来,又开去了小区的生活一条街,买了新鲜的海虾和一些冷冻鱼丸。 车开到楼下的时候,估计郑陆也快到了,于是陶承柏提着东西站在车旁一边抽烟一边等他。 过了五分钟,郑陆开着白色的八代雅阁从小区树林带那边的宽路上拐进来了。陶承柏打着手势,让郑陆把车停进了车位。 郑陆穿着长衫长裤下来了,砰一声关了车门,转身冲着陶承柏便翻了一个范围广大的白眼。 郑陆按密码进了大门,陶承柏紧跟其后。和一个刚放学的女学生一起站着等电梯。 三个人一起进了电梯。陶承柏用闲着的一只手去掐郑陆的后脖子。郑陆摇头躲他,小声让他滚。 前面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透过镜面成像不甚清楚的电梯门偷偷看他两。然后她忽然听了这样的对话,让她很怀疑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那个夏梁梁今天给我介绍一个人?" "谁啊?" "她姐。" "什么意思?"郑陆不高兴地问。 "介绍给我啊。"陶承柏笑。 "……那你怎么说的?" "还用问。我说我不喜欢女的。" "你就到处去跟人讲吧。"现在亲戚同学们都知道了。 "不是你说要大大方方告诉别人的吗?" 事情也确实如此,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这时候电梯已经到了,郑陆二话不说率先走了出去。陶承柏出去之前和女生对视了一眼,发现她穿着名牌学校的校服,看着有点眼熟,而且眼睛亮得有点不正常。 电梯噔一声又合上了,小姑娘对着电梯门忽然就弯起了嘴角,她早就留意他们两个了,两人果然是一对啊。他今天穿白衬衫的样子好可爱,生气挑衅的样子也好有爱。哈哈哈,她在心里一阵狂笑。终于见到真人了,还是这么帅得一对。真是天大的福利。 ☆、76 番外七   锦绣的午后,烈日炎炎,蝉鸣阵阵。 房间的窗帘拉上了,光线比较暗淡,空调十几年如一日地仍旧立在角落里,液晶屏上亮着幽绿的光,轻响着送出凉慡的风。 郑陆此时还没有睡实,开门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迷迷糊糊的知道是有人进来了。接着身边的chuáng垫往下轻轻一陷,有温热的气息喷到脸上来。陶承柏从鼻管里有气无声地笑出来,他刚才进屋的时候,看见郑陆腰上搭着毯子四仰八叉地躺在chuáng上,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他第一次吻他的那时候,一样的人一样的场景。稳稳地将嘴唇贴到郑陆唇上,轻轻摩擦,伸出舌尖反复舔着郑陆肉肉软软的唇珠,很久才故意试试探探地将舌尖伸进去,久到把郑陆都弄醒了。只是此时的郑陆无论如何不会狠狠赏他一巴掌让他滚蛋的。 "两个小的呢?"郑陆睁开一条眼缝,勉qiáng抬了抬手,摸了摸陶承柏的耳后,咕哝着问。陶承柏抬脚上了chuáng,罩到郑陆身上,歪了脑袋开始用力深吻。 郑陆很快被吻得气喘了。在家里本来就穿的汗衫短裤,如今脱起来更是毫不费力。陶承柏三两下就扒光了。重新覆上来,用壁垒分明的腹肌去摩擦郑陆已经抬头的欲望。 "昨晚上不是刚做过?" "不够!" 陶承柏吻够了,便将郑陆翻了过去,从背后期上去,在脖子肩头啃了一阵,手上将郑陆胸前背后各处摸了个遍,一路摸到屁股大腿,将一条腿向上抬起来,用自己坚硬的下面去顶郑陆的。 "想gān。" "不么。" "我慢一点。嗯?" "……嗯。"郑陆半响勉qiáng嗯了一声,主要陶承柏以前说过无数次会慢一点到头来能兑现的都很少。特别是最近几年,每次去澳洲看他,都要把他往死里做,每次都是哄他会慢点,结果进去就由不得他了。 两个人从头至尾便再也没有说话,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身体和chuáng垫摩擦的声音和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鼻音。用背后进的姿势,陶承柏把人整个抱在怀里,扳过郑陆的脸,一边亲吻一边顶弄。郑陆舒服地从鼻端哼出声来,反手贴在陶承柏结实的腰身上,感受每一次他用力时肌肉明显的偾起,腿肚子也软软地垫在他结实的小腿上,随便他将自己打开成任意角度。 两人无限缠绵无比持久地来了一次。 与此同时,在院子里的大杨树下,郑思铭小朋友正在自己跟自己玩弹珠,玩得是满头大汗,白色的阿童木小背心上还沾了一个小小的黑手印子。他用一个大的花珠珠一下子将远处的一个透明的小玻璃弹珠击出了老远。正想得意一笑,忽然身后响起一个赞叹的稚气声音:"哥哥好棒!嘿嘿。"小Tony拍着小手,有点讨好地冲神色不善的小哥哥笑了笑。 假洋鬼子!郑思铭有些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明明有名字还非要别人喊什么Tony。Tony你个脑袋。什么都不懂,整天问东问西的,白痴一个。为什么爸爸会带着这个白痴在南半球生活了三年呢?明明自己才是爸爸的亲儿子。 "哥哥,可不可以教Tony玩这个?"陶治蹲下来,小胖手搭在膝盖上,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 郑思铭哼了一声,接着玩自己的。后来见他实在是想玩,可怜巴巴地在一边撅着嘴,便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两个小的,还是透明的不带花色的那种,"玩过了还要还我的。" "知道!"陶治立刻开心地大声回答,跟在小哥哥身边捡被弹远的弹珠捡的不亦乐乎。偶尔玩一下,还要被骂"怎么那么笨啊,这么近都打不到。"陶治被骂也不生气,奶声奶气地撒娇:"Tony不会,哥哥教我嘛。"于是郑思铭便一边皱着眉头很不慡一边握住了他的手,手把手地教他到底要怎么玩。 小小的兄弟两个在树荫底下玩了个半小时,婶娘便在屋子里喊了:"铭铭,带弟弟进来吃西瓜喽。" 郑思铭连忙转身答应了一声,收拾好地上的弹珠站了起来:"走吧,下次再教你吧。笨死了!" 陶治伸手要把两颗小弹珠还给哥哥,可是紧握在手心里,明显就是很舍不得。 "算了,就送给你吧。可怜的家伙,连弹珠都没玩过。"郑思铭大方地说,还不忘坏嘴。 "谢谢哥哥。"陶治一把抱住了他,翘起脚就是吧嗒一个响吻亲在脸上。 六岁的郑思铭立刻脸红了,一把将人推开,恼羞成怒地拧起了小眉头:"亲毛啊……以后再敢这样不经我同意乱亲,小心我揍你!"说完掉头就跑进了屋。 王晓璇切了两盘子大西瓜端到了客厅,郑陆和陶承柏也已经下了楼,午觉后来就没有睡成,两人裹了一张毯子说了一会话就起了。 陶治洗完手先跑了过来,手指按着嘴唇勾头在大盘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西瓜,拣出来递给婶娘:"婶婶吃大的。" "哎呦!Tony真懂事。"王晓璇笑着夸道。 马屁jīng!郑思铭小朋友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手上也挑了两个最大的,一手一个递给爸爸和大爸爸。郑陆非常高兴,一把把儿子抱到腿上来,陶治不甘落后,也挤了过来,小腿一抬爬到沙发上,尽而爬进郑陆怀里。 "工作的事怎么样了?"王晓璇问郑陆。 "已经都谈好了,开学就可以上任了。没想到进K大做讲师这么顺利。"郑陆将陶治放到一边的沙发上,一边搂着郑思铭小朋友,一边拿起西瓜吃起来。可怜陶治以为爸爸有了新欢不要他了,在哥哥有些得意的目光里,爬向了陶承柏的怀抱。 "那你能在家住到什么时候,九月份?承柏呢?"婶娘问这句的时候,郑思铭小朋友立即竖起了耳朵一阵紧张,爸爸才刚回来两天就要走了吗?大爸爸也才刚回来啊?爸爸会带着弟弟走吗?还是要继续把自己扔给婶娘或者爷爷奶奶? "我只有这两天有空,公司马上就要开始一个新项目,我得回去盯着。"陶承柏说着话转脸看着郑陆。他的意思自然是郑陆和自己一块回北京去。 "我想再回一趟锦莱,陪爸妈住几天。"郑陆想了想,歪着头跟陶承柏说。 陶承柏点点头。 傍晚的时候,陶治跟着哥哥出门到离家不远的小广场上找小朋友玩。有为数不多的老年人在喷泉边跟着录音机跳广场舞。陶治觉得很有趣,看得目不转睛地,被哥哥骂是土包子。 和一群常在一起玩的五六岁的小孩在一块玩老鹰捉小jī。本来都是好好地,结果玩着玩着,不知道为什么在队伍最后面的陶治忽然被前面一个高个子小男孩推翻在地,跌到了脑袋,当场就哭起来。 "哥!呜呜……哥……"陶治撇起嘴,眼泪直掉,用手去抹眼泪,摸了一脸的灰,立即变成了花脸猫。郑思铭跑到后面看到弟弟坐在地上哭,当场就火了,心疼地大叫:"是谁gān的?" "是他!"陶治抱着哥哥的腰,指着那个大个子,呜呜直哭:"哥哥,揍他!" "谁让他踩到我的脚……"这个大个子见郑思铭发火了立即想解释,刚说了一句,拳头已经打到了身上,于是也用不着说什么了,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男孩子立即斗成了一团。 一群孩子围着看热闹,两人从喷泉池这头打到那头,最后还是边上的两老大爷给拉开了。不过,到底是郑思铭多打了人家一下最后才算住了手。 哥哥背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弟弟回家了。陶治趴在哥哥背上还抽抽搭搭的,郑思铭嫌他烦,"就知道哭。" "哥,你好厉害。你脸上疼不疼?"陶治歪着脑袋看着哥哥的脸,嘴角都破皮了。 "还不都是你。哭包!" 回到家,郑陆见了两个儿子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给两个孩子洗澡换衣服。 郑陆先把小的弄好了jiāo给嫂子,又来洗大的。 "为什么跟人打架?"郑陆声音有些严厉地问坐在小马扎上的郑思铭,一边用毛巾给他擦小身体。 "不是我的错。是他先把弟弟推倒了。弟弟疼哭了。"郑思铭小朋友心里很委屈,很想为自己辩解。他不想让爸爸觉得他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可是打不过也不能逞qiáng啊!可以找爸爸,在学校里可以找老师来解决问题。"郑陆缓和了语气,摸了摸儿子的头。 "嗯,铭铭记住了。"其时他能打得过的,虽然他看上去是受了伤。但是爸爸说的话听着总是没有错的。现在爸爸能给自己洗澡穿衣服真的好好。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不要只能在视频里才能见到爸爸。 郑思铭忽然从马扎上站起来一把抱住了爸爸,刚要开口,鼻子却一下子变得酸酸的,大眼里有水汽要一个劲地冒出来,他哽咽地喊了一声:"爸爸!" "怎么了?"郑陆拍拍儿子光滑的小小背脊。 "爸爸,以后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想像弟弟那样跟在爸爸身边。呜……我不要跟着奶奶……呜……"说到后面终于伤心地哭了起来。 郑陆将儿子抱了起来,用大浴巾包着紧紧搂在怀里。刚出了浴室门就见陶承柏正站在门边,想必刚才的话也都听见了。 三年前郑陆到澳洲读博,就把儿子送回了锦莱由郑妈带着。那时候也因为陶治已经出生了,虽然有小姨帮着照顾,可是同时带两个肯定是不可能的。陶承柏和金成渝一山难容二虎,到后来意见分歧越来越大,为了保住友谊早已经带着自己的团队出来自己单gān,新公司忙得一塌糊涂,有时间又想去见郑陆,又得回家看儿子。可能真的是有些忽略了大儿子。郑思铭已经六岁了,小小的男子汉早已经懂事了。原来心里还藏了这么多委屈。 "大爸爸错了,儿子别哭了。"陶承柏将郑思铭抱到怀里,跟儿子认错,"以后不管去哪,大爸爸和爸爸都会把铭铭和弟弟带着的,大爸爸跟你保证。" "真的吗?"思铭小朋友睁大眼睛,眼泪花花地问。 "当然。" "打勾勾!" "好。" "爸爸也要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癞皮狗!"思铭小朋友拉着爸爸和大爸爸的幺指,终于破涕为笑了。 晚上还是哥哥弟弟睡一chuáng。 虽然壁灯亮着,陶治在被子里还是要拉着哥哥的手才敢闭眼。安静了好大一会,弟弟又悉悉索索地开始翻身。 "动来动去的gān什么?你是多动症小孩吗?"郑思铭闭着眼睛骂他。忽然感觉身后的人趴到了自己背上。 "哥哥,我就是还想谢谢你。"陶治憨憨地说。 "啰嗦。"郑思铭不耐烦。 "哥哥?"弟弟奶声奶气地喊他。 "gān嘛啦?" "我想谢谢你。" "知道了啊,啰嗦鬼。" "那我谢喽。我谢了喽!"说完,陶治跪起来在哥哥脸上吧唧亲了一个响的。 "你gān嘛?"郑思铭又立即红了脸。一把将人推倒在一边,"想挨揍是不是?" 陶治撅起了嘴,红了眼睛立马要哭出来了,"可是人家不是已经经过你同意了吗?" "哭什么啊?哭包!"眼看着弟弟眼泪掉下来了,郑思铭只好胡乱用枕巾给他擦了擦脸,将人一把拖了过来,搂进怀里。 陶治赶紧抱住哥哥的腰,委屈的说:"哥哥不要讨厌我。" "好啦,答应你了。睡吧,被你烦死了。" 陶治弯起嘴角窝在哥哥怀里终于笑了。 ☆、77 番外八   闹钟要响的前一刻钟,陶承柏已经醒了,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下,便掀被子起chuáng了。 "今天这么早?"郑陆也跟着醒了,歪在枕上瞄了一眼时间,实在困得厉害,眼睛有点睁不开。 "得先去公司把一点事情提前处理好。"陶承柏一边换衣服一边轻声答他,"你睡你的。" 郑陆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接着睡了。 陶承柏走之前进孩子的房间看了一下,发现陶治已经醒了,不过赖在被子里并没有起,因为爸爸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跟他说了今天早上不能带他和哥哥去打拳了。 "再睡一会吧。"陶承柏拍着儿子的头小声说,怕吵了边上的郑思铭。 "嗯,爸爸再见。"陶治伸出胳膊抱住陶承柏的脖子,撅起嘴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陶承柏亲了亲小儿子的脑门,又俯下身在大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这才转身出去了。 六点多一点,郑陆起来的时候,陶治已经起chuáng了,正站在大阳台的小凳子上用自己的小塑料勺子给架子上的几株红口水仙浇水。 "爸爸!"陶治回头喊了一声。 "怎么不把毛衣穿上?"郑陆说着话人已经进了厨房。 "知道了。"陶治答应一声,将勺子扔进脚边的塑料小桶里,爬下凳子,跑回屋里穿毛衣了。 将米淘上高压锅以后,郑陆才去浴室洗漱。然后回厨房,绑上围裙,调了一碗面糊糊,准备给两个小的做jī蛋饼。如今的郑陆,这种程度的早饭早已难不倒他。为了两个小的,他还专门研究过小孩子早上吃什么会比较营养搭配。 将面糊糊倒一点进平锅里,摊成一张圆,敲上一个jī蛋,加上一点葱花芝麻和切好的酱牛肉粒,再加上一点调料,从边上用铲子那么松松一卷,一个营养丰富的jī蛋饼就做好了。最后只要盛到白色的小盘子里,再倒一点番茄酱就OK了。 "喊哥哥起chuáng,再不起要迟到了!"郑陆在厨房里大声说话。 "知道了!"陶治在阳台上大声回,然后就是客厅地板咚咚咚的一阵脚步声。 陶治跑进房间,首先拉了窗帘。 "哥,七点了。哥,起chuáng了。哥……哥……哥……"郑思铭被他一声接一声魔音穿耳吵得直往被子里钻,陶治毫不气馁,爬到chuáng上一把掀开了被子,然后各种拖胳膊拽腿地想把哥哥弄起来,只可惜人小力微,眼看着把人拽起来了刚要换口气,哥哥又倒回被子上去了。 "哥……哥……"陶治跪在他边上又开始喊。 "啊——烦死了!"郑思铭翻了个身烦躁地使劲抓了抓头发,好不容易不用早起跑步想多睡一会都不行。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个不喜欢睡懒觉的弟弟呢? 等郑思铭洗漱好,坐到桌边吃饭的时候,弟弟陶治已经吃完了早饭,自己穿好了外套,戴好了手套帽子,并将哥哥和自己的书包都拎到了玄关的鞋柜上。 七点半郑陆带着儿子准时出门。车子在路上虽然也堵了一下,但是学区离得不远,八点之前是无论如何都能到学校的。 "爸爸再见!"郑思铭背上书包先下了车,站在边上等弟弟。 "大课间的时候要到楼下去看一下弟弟。"郑陆嘱咐老大。小陶治今年刚升到小学一年级,个子也小,郑陆总怕儿子会像自己小时候那样被班上的大个子欺负。 "知道了。"郑思铭答应着,把弟弟的书包接过来,牵住了弟弟的小手。再一甩手将车门关上。 "爸爸再见!"陶治跟着哥哥走了一步,又转身大声和爸爸说了一句。 "再见。"看着兄弟两个手拉着手进了学校门,郑陆这才调头往K大去。 早上是三年级的两节笔译课,因为本学期已经接近尾声,所以课时内容比较轻松。 "剩下的时间我将放一段视频",郑陆用流利的英文说道:"内容大概有二十分钟,重复两遍,请同学们将其翻译成汉语。" "老师,要当成作业jiāo吗?"下面有一位男生立马举手问。 "是的。"郑陆操作着电脑头也没抬。 "那算成绩吗?"斜对角的另一位男生举手接上问。 "是的。"郑陆严肃的声音通过大衣领子上的麦克风传了出来。 "啊——"下面一片叫哀嚎。 这些学生,郑陆笑着想,比他们那会还要懒。 中午下了课已经快要十二点了,有课的时候郑陆是来不及去接儿子的,陶承柏会派公司的司机去接,不管他自己怎么忙,一定会安排好两个孩子的午饭和休息时间。 "刚下课?饿了吧?"郑陆刚出校门,陶承柏的电话就到了。 "现在就回去了,刚出大门。儿子呢?" "吃完饭在休息室看动画片呢,我让胡秘书看着呢。郑陆?"陶承柏忽然笑着喊了一句。 "怎么?" "呵呵。"陶承柏笑得很有内容。 "笑得这么不怀好意,说gān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郑陆懒洋洋地问他。 "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陶承柏的,也不是两个儿子的。到底什么日子?说不说?哼,不说拉倒。郑陆气得一把将电话挂了。 车子开到山水园门口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飘小雪花了。 郑陆开门进到玄关就愣住了,家里有人。承柏这会怎么在家? "承柏?"郑陆一边换鞋,一边喊人。没有人应。 客厅的大液晶上正在放着一档财经类访谈节目,女主持人问了一堆问题以后:"我接下来想问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就是您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心目中的理想的另一半究竟是什么样的呢?能谈谈您的感情吗?" "我虽然是没有结婚不错,不过一直都是有爱人的。"陶承柏笑着看着主持人,慢慢将脸转向了镜头,笑意渐渐从眼中掩去,目光执着地盯着前方:"可以说我所有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因为我想要成功,要变成qiáng者,保护他,给他安全感。让他能一直开心快乐,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十二年,是我们两真正在一起十五年整。我从小就喜欢他,看到有人给他写情书,我能妒忌地一夜睡不着觉。看到他受伤,我恨不得将伤他的人碎尸万段。他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他。他想出国我就让他去,我知道他心里面是想出去的,只要他能开心就行了。他高兴我就开心了,他难过我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我这样说有点肉麻,但是这就是我想说的。郑陆我爱你。现在终于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一句我爱你了……" 电视里还在放着,郑陆和女主持一样,早就已经看傻了,陶承柏什么时候从后面将自己抱住的也不知道了。 "哭什么啊?"陶承柏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晃了晃怀里的人,却差点将郑陆的眼泪晃了出来。陶承柏将人转过来抱在怀里,"今天是咱们两个在一起十五周年纪念日。正好儿子们也不在,可以清清静静地在一起过。" "不许嫌弃他两。"郑陆哑着嗓子命令。 "是,老公听媳妇的。"陶承柏赶紧应道,然后郑重其事地牵着郑陆的手,要把人往餐桌那儿牵。 "等下,电视还没看完呢?" "那是电视台播的时候我录下来的,可以重复看。" 桌子上摆着蛋糕和几样jīng致的菜,蜡烛都已经插好了。 两人一人执一根那种很长的大火柴,将蜡烛一根根点亮了。然后许愿chuī蜡烛。 "许了什么?"陶承柏问。 "说了就不灵了。"郑陆脱了大衣搭到椅子上,准备好好吃一顿,肚子早已经饿了。 "不说我也知道。许愿郑陆和陶承柏长长久久相亲相爱。" "不错。"郑陆抿嘴笑着说,歪着脑袋看着他,是个调皮的少年一样的表情。陶承柏也笑着,慢慢靠过去,将人搂进怀里,低下头去,轻轻地允住了那两片弯着的嘴唇。 窗外,雪已经越下越大了。十五年前的那个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午后,两个心意相属的少年站在雪地里,肯定有过很多关于以后关于未来的许多想象,今天不管那些想法实现没实现,能一直在一起,能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 END. (每日更新jīng彩耽美小说,敬请关注:https://www.52shuku.me/ 256文学。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