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飞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锦绣荣华 作者:盛世清歌 ☆、001 姬妾争宠 晚秋的风总是格外薄凉,呼呼地吹来,扣在门上总让人觉得萧索万分。 花聆拢了拢衣服,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端着姜汁掀起了门帘子。 屋里笑声一片,王府里的姬妾都聚在这里。 “姐姐,上次王爷立功,太后不是赏了块白脂玉么?听说王爷找人连日赶制刻了个玉佩模子,可是赠给了姐姐?”赵姬问着,眼里满是羡慕的神色。 “瞧你这小蹄子,王爷不送姐姐还能送谁?”这声音骤然响起,灵动中带着清亮,原是坐在最右边的宁侧妃,一脸的谄媚神色。 “瞧瞧你们,一个个竟这般胡闹吃醋,这玉原是极好的,王爷的心意,自然也是好的。”说话的人微微低了低头,脸上涌起一丝微红,双手抚着胸前的玉佩,好似护着一块珍宝。 “好姐姐,你就给我们瞧瞧长长眼。”赵姬拉着王妃的衣袖,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盯着王箬芝手里的玉模子。 身穿华服的女子娇笑出声,轻轻敲了敲赵姬的额头,一副宠溺的模样,将手掌摊开。赵姬和宁侧妃就连忙将玉模子捧在手心里,仔细的观赏,啧啧称奇。 “阿九,今个儿怎么不说话?身体不舒服吗?”王箬芝状似无意的转头看向一直未开口的女子,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探究。 眼光流连在玉佩上的赵姬和宁侧妃,也转过身来看向女子。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女子,只着了一件秀丽的青衫。相比于赵姬的娇俏,宁侧妃的美艳,王妃的华贵,这位被唤为“阿九”的女子倒是显得几分突兀。 美则美矣,却没有女子该有的装饰之艳,安静的坐在那里,倒是多了几分清冷。 站在一边侍候的花聆面色一紧,脸上连忙露出一丝谦卑的笑意。 “王妃莫怪罪,昨个儿晚上主子淋了雨,刚熬好了药。”她连忙将手中的碗递给了时阿九,低着头也不敢看王箬芝脸上的表情。 暗黄色的姜汁盛在婉约的青花瓷碗里,配上女子伸出的纤纤玉手,总叫人眼前一亮。时阿九对着身边的女子歉意的笑了笑,浓烈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她一仰头面色不改的吞咽下去。 “王爷对姐姐的那份心,自然是最好的。”时阿九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将手中的碗递还给了花聆,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王箬芝一直盯着女子看,听到女子语气的柔和,脸上露出一丝狐疑。就连宁侧妃都露出几分难以置信,和赵姬传递了一个眼神。 “昨个儿雨那么大,阿九姐姐怎么就出去了?莫不是在等王爷过来?”赵姬手里把玩着玉模子,还不忘语调怪异的调侃两句。 这句话刚说完,众人就纷纷将眼光投向时阿九。花聆的眸中闪过一丝担忧,生怕这位主子撒泼,而其他人则都带着两分戏谑和探究。 时阿九微微愣了一下,转而抬起头看着赵姬,忽而弯起嘴角,娇俏的轻笑出声。 “妹妹莫不是糊涂了,昨晚是初一,王爷定是要去舒兴阁的。”她眨了眨如水般的凤眸,语笑嫣然。食指轻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赵姬,本来清冷的周身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媚态。 王箬芝目光一凛,轻皱着眉头看向赵姬,眼神有些不满。 赵姬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王箬芝乃当今太后的亲侄女,由皇上指婚嫁给了六皇子。为防王府姬妾众多,王妃不受宠的情况,太后下了硬性规定,每月初一和十五,王爷必须宿在王妃处。 “是妹妹一时疏忽了。”赵姬嗫嚅了半天,也只敢唯唯诺诺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本来心头堆积了好多话想要捉弄时阿九,无奈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王箬芝丢了个白眼给赵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转过脸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时阿九。身穿青衣的女子面色如常,嘴角带着轻轻弯起的弧度,手里捧着茶盏,慢慢悠悠的品着。让她不禁暗暗咬牙,这时阿九即使就坐在那里,都把身边的赵姬和宁侧妃给比了下去。 “哎呀,我俩光顾着自己看,也该给阿九妹妹瞧瞧,我都舍不得撒手了。”宁侧妃似乎一下子惊觉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摊开手,一把将玉塞到了时阿九的手中。 色泽光润的白脂玉触手温凉,仿佛恋人般的亲吻,的确让人爱不释手。 时阿九放下手中的茶盏,将玉举到眼前,仔细的打量着,毫不掩饰眼中的赞叹之意。 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烈,又忽然一把塞回到王箬芝的手里。“这么好的玉才能配上王妃这样的人物,像我们这些人能摸上一把已经是荣幸了。”她扬起一张笑脸,笑意坦荡的看着王妃,丝毫不见一丝妒意和不对劲的地方。 倒是剩下的几个人有些怔楞,王箬芝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子似乎有些出神,过了半晌才匆匆起身告辞。 三道倩影急慌慌的离开了芙蓉院,时阿九摊开的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白脂玉的温度。直到屋子里那三个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她嘴角的弧度才慢慢消失,转而是一阵轻微的皱眉。 “主子——”身后传来花聆欲言又止的声音。 女子点了点头,有些疲劳的捏紧眉头,昨晚上淋了雨,今个儿一大早又应付了这些难缠的女人,头痛欲裂。 “有什么事就说吧。”时阿九挥了挥手,声音里尽显疲态。这王府里,也只有在花聆面前,可以不用伪装。花聆是她从小的贴身侍婢,自然是信得过的。 花聆有些犹豫,看着女子疲惫的模样又有些心疼,最终还是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的替她捏着肩膀。 “主子,你就不生气?王爷说那块玉本来是要给你的!”她绞尽脑汁想着措辞,小心翼翼的开口。时阿九待她虽好,但毕竟主仆有别。 花聆不禁仔细的盯着女子看,手下的动作也是一顿。王爷一向都把最好的东西给时阿九,即使王府里的姬妾成群,王妃也是个手段了得的,但是王爷待自家主子总是不同的,一直宠爱有加。 花聆所知道的时阿九是美丽的,面对王爷的时候,更是美得勾魂夺魄。也是为爱痴缠的女子,能霸占王爷五天,她绝对要想办法留下第六晚。拈酸吃醋更是样样精通,仗着王爷的宠爱,有时候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今天的时阿九实在是太不同了,清晨起来上妆,她不再要那些娇艳的胭脂罗裙,改为清秀丽人。就连王妃拿出那白脂玉,她也无动于衷,甚至还在一边附和。要是平日里,估计她早将玉抢了过来,直接丢出门外了。 女子全身放松,瘫软在椅背上,眼睛轻闭起来。听到花聆的问话,嗤笑出声。该感谢老天爷,让她重回前世,五年前刚嫁进王府的日子。 “无非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要来何用?”女子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带着浓浓的嘲讽。 她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白脂玉的模样,花聆的话是正确的,赵子卿的确许诺将玉模子送给自己。但是花聆不知道的,是她亲自对那个男人说她不要这个玉,让给王箬芝的。 前一世她也曾拥有过这个玉,赵子卿得到这块玉的当晚,就宿在她的芙蓉院。他俩一起挑选的玉模子——鸳鸯戏水,玉模子到手的第二天,她也和王箬芝做了同一件事,那就是拿出去炫耀。 结果第二日太后的赏赐就到了王府,人头大的白脂玉雕刻而成的鸳鸯戏水,一模一样,硬生生的讽刺。她立马就把自己那巴掌大的玉模子丢到了箱底,从此不见天日。 “可是——”花聆再次张开小嘴,但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王爷一连几日都宿在舒兴阁,只怕——”她的话硬生生停在了这里,下面的话是真的不敢说了。 要是平时,这种情况根本没发生过,王爷离开芙蓉院的时间绝对不会一连超过三天。时阿九在王府能如此体面的过活,依托的也不过是王爷的宠爱。 “怕?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得逞!”时阿九的声音透着阴冷,虽闭着眼睛,但是清秀的面容上,却显现出一丝阴狠。 想她时阿九前一世,简直就是个宠妾的写照。她常常被王府里的丫鬟提起,并且一直是她们的奋斗目标。 拥有着王爷无上的宠爱,其实也只不过就是赵子卿的一个玩物罢了,集那么多的宠爱于一生,临死前也只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姬妾,连侧妃都混不上。 想到这里,时阿九不禁嗤笑出声。前一世她就是有一颗王妃的心、贱妾的命。 “花聆姐姐在吗?”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 “进来。”花聆走到门前,撩开帘子,认出那丫头是王妃身边伺候的。 “奴婢参见恒姬,王妃派奴婢过来送茶。”那丫头恭谨的福身行礼,挑不出一丝错处来。“恒”是赵子卿赐给时阿九的封号,代表永恒的意思。 时阿九挥了挥手,“替我谢谢姐姐。”她对着花聆使了个眼色,花聆立马接过丫头手中的茶盒,从一旁的桌子上取出茶具,当着那丫头的面开始泡茶。 热水刚冲进去,一股清冽的茶香就飘散了出来,氤氲的白雾袭来,仿佛吹到人的心头。 “这是王爷赏的雨前龙井,王妃娘娘特地送给各位主子尝尝。”那丫头慢慢的起身,闻到茶的清香。也不知是无意间还是故意,语调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这句话,透着些许的傲慢,眼神却是偷瞄着时阿九的反应。 花聆倒茶的手微微一抖,面上已经透出些许慌张的神色,这丫头的话也太露骨了些,就不怕时阿九责罚? 时阿九的脸上倒是出乎意料的露出一丝笑意,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塞到了丫头的手中。 “姐姐这么有心,倒是让阿九惶恐了。你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姐姐,来日阿九必登门叩谢。”女子顺势拉了拉那丫头的手,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 纤纤玉指接过花聆手中的茶盏,轻饮了一口茶,舌尖传来淡淡的苦涩,却让她有一种舒爽的感觉,不由得闭了眼。 那丫头怔楞的看着她,浑浑噩噩的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了。 花聆看着女子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心底一紧,不由得将手中的茶壶往桌上一丢。 “王妃也真是的,一大早就带着那些人过来,扰人清梦。现在知道主子身子不大好,还巴巴的派丫头过来赏赐茶叶。得宠也不是这么个炫耀法!”花聆的语气里难得充满了一丝怨恨。 时阿九倒是被她逗笑了,睁开眼瞧着她满脸愤恨的表情,似乎感到屋子里有些沉闷。便走到窗边坐定,窗外的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阵凉风拂过,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 王箬芝这送茶的手法,和她前世那性子比起来,算是大巫见小巫了吧。只是她的结局却是那样凄惨,凄惨到让她不忍回忆。 最毒女人心,前世的王箬芝容忍她霸占着赵子卿这么久,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一次所谓的反叛事件,就可以轻松的牵连到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光禄寺署正。不幸的是那个从六品小官姓时,是她时阿九的亲爹。 她哭着跑去求赵子卿,最后也只不过是一句无能为力。她爹上了断头台,她的亲弟弟也没能幸免于难,时家上下,除了她时阿九,无一幸免。 王箬芝陷害的手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手段更是接踵而来,层出不穷。他赵子卿却不闻不问,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被人活活打了整整六十板子,然后扔到柴房里等死。 那个阴冷幽闭而黑暗的柴房,是她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地方。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只隐隐听见花聆站在外面哭泣,恳求守门人进来喂她喝水。 更可悲的是,她死后连块陵墓都没有,赵子卿更是连看都没来看她。王箬芝吩咐人直接用草席将她裹着运出了城,丢在了荒山野外,等着野狗叼去。 风夹杂着细细的雨丝吹了进来,打在她柔嫩的面颊上,有些疼。回神的时候,感到眼睛有些酸胀,温热的泪水已是溢了出来。还好,老天有眼,她回来了。 “呀,下雨了!”花聆急慌慌的跑出去收拾外面的物什。 女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摊开手掌感受着小雨冰冷的触感,轻叹了一口气。“果真,下雨了呢!” ☆、002 排兵布阵 秋意正浓,阴雨连绵的天气总让人浑身透着烦躁。花聆收了手中的伞走了进来,精致的裙摆上还在滴水,她不耐的甩着微湿的额发。 “主子,姜汁。”花聆将手里的药碗放在小桌上,脸上有一丝不耐的神色。 “老天爷也真会作怪,这雨下了将近一个月了,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花聆拿起一边的毛巾擦脸,难免皱着眉头抱怨。 小桌上的姜汁还在散发着热气,显然刚刚熬好的,散发着阵阵浓烈的气味。 “怎么去了这么久?”时阿九习惯性的扬起嘴角,端起青花瓷碗仰脖一饮而尽。 花聆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更加紧了,嘴唇一撇。 “还不是厨房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本来都是厨房熬好的,今个儿我过去一看,原封不动摆在那里。现在连银子都不好使了,奴婢只有自己动手,才耽误了时辰。”花聆好似积压了一肚子怨气,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 无奈时阿九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依然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是悠然的抬起指甲,细细的思考着要涂染成什么颜色。 “主子——”看着女子无所谓的态度,花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几乎咬着牙齿。琢磨了一番才抬起头,神色也变得十分大义凛然。 “这些话本不该奴婢多嘴,可是王爷已经一个月没来芙蓉院了,您——”花聆的手心里沁满了冷汗,时阿九对待下人一向宽厚,但是事关争宠,她也不敢太直白。 挑明王爷整整一个月未踏足芙蓉院,已是极限了,下面的话是如何都不敢再说了。 时阿九的手一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些许的茫然。 “是吗?已经一个月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她压低了声音,近乎呢喃。 重生回来一晃都一个月的时间了,整天窝在芙蓉院听雨干坐,倒是没察觉出来,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也难怪花聆会如此着急,要是前世,一个月不见赵子卿,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就是啊,王爷最喜欢主子亲手做的东西了,要不您绣个荷包?”花聆见女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为她终于想起要和王爷和好了,连忙开口出谋划策。 女子向后仰去,将身子完全倚在靠背上,抬手捏了捏轻皱的眉头。 “嗯,等有时间的吧,雨天眼睛不舒服。”她下意识的紧了紧双手,右手食指的骨节处隐隐作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几月之前,为了讨好赵子卿,她亲自去厨房做饭,结果无意弄伤的。一时的欢好,根本换不来一辈子的安逸。 “主子!”花聆瞧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脚,可恨她的心里都快愁疯了。 往日里王爷和主子小打小闹,主子只去书房里送碗羹,两人就和好了。无奈这次主子性情大变,死扭着不肯迈出芙蓉院半步,王爷最近又是政务缠身,无暇顾及,冷战都一个月了,依然未见好转的迹象。 “好了,花聆,我自有打算。你和藏书阁的来喜关系不错吧?”时阿九睁开眼就看见花聆那满脸的怨念,不禁轻笑出声,忍不住开口打断。 “嗯,奴婢有时候会绣一些小东西送给他,他也会帮奴婢买一些东西,主子要买什么吗?”花聆也不再纠结于刚才的话题,只是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女子轻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最终摇了摇头。 “你像往常一样,送一些小东西给他。顺便帮我从藏书阁拿一本兵书回来,除了你我之外,不许让第三人知道。”她的眸光渐渐变得暗沉,里面露出了三分警告的神色。 花聆连忙点头,虽不明白女子的用意,却还是顺从的走到小书桌旁。 时阿九从小桌边翻出笔墨纸砚,微微思索了片刻,便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排兵布阵。 “就是这本书,记清楚了吗?”女子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墨迹未干的娟秀字体,侧过头认真的注视着花聆。 她还记得前世,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往王爷的书房里钻,那也几乎是她曾经的特权。而赵子卿偶然提起的这本兵书,乃兵法入门之道。 花聆在心底细细描摹了几遍,便点了点头。“记住了,奴婢去去就来。”她抬手扶了扶微乱的发髻,抓过一旁的伞,再次冲进了一片雨雾之中。 时阿九却对着面前洁白的宣纸失了神,娟秀的字体婉约而唯美,却隐隐透着一丝笔锋,这字体竟让她想起赵子卿。也对,她的字本不算漂亮,可是为了那个男人,私藏了一本他的诗稿偷偷练习,五年的练习,也有八分像了。 她晃过神来,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抓起桌上的宣纸,直接放在油灯上点燃。一阵冷风吹过,化成灰烬。 假寐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看起来还是阴沉沉的,她却想要出去走走。 套上一件浅绿色的披风,转身出了院门,信步逛着王府的四周。一切还是那样的熟悉,整个王府,除了舒兴阁,就当属她的芙蓉院最为富丽堂皇。现如今心境变了,她倒更喜欢这一路的幽静。 “死丫头,你诚心想撞死我啊?”正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时刻,不想一道煞风景的声音传了过来。 时阿九皱了皱眉头,往日里娇软的语调带了一丝犀利,一听便知是赵姬。一闭上眼就可以想象得出赵姬现在盛气凌人的模样,她也不想多事,转身就想往回走。 “阿九姐姐。”天不遂人愿,赵姬酥软的语调已经传了过来。 女子的嘴角扯起一丝无奈的苦笑,转过身来,定定的看向赵姬。赵姬今天穿了一身粉红的百褶裙,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桃红色的宽幅腰带系在腰间,更显得她的纤腰盈盈一握。 “臭丫头,过来!”赵姬二话不说,甩了一个巴掌过去,一个小丫头就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 “阿九姐姐,这些下人真是气死我了。刚刚走在路上好好的,这不长眼的丫头就撞了过来,现在我的肩膀还痛呢!”赵姬撅着一张嘴,似乎很委屈的样子,轻轻揉捏着肩膀,立马又扬起手,对着那个刚站起的丫头甩了过去。 “啪——”巴掌摔倒脸上的声音,异常清晰,让人不由得心底发寒,可见赵姬是用了全力。 “一个个都嫉妒我,这几天王爷经常去玉衣斋,主子我的身体可金贵了,要是伤到哪儿了,怎么伺候王爷?”赵姬也不等时阿九说话,自顾自的接话下去,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得意的神色。 时阿九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这赵姬只要得宠,就一定要闹出点风波,让王府里都知道。这次赵子卿宿在她那里好几个晚上,也难怪要冲到自己面前炫耀一番。 “妹妹说的是,这些奴才的确该罚。”女子微微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温柔,丝毫看不出异常。 赵姬灵活甩巴掌的手,却忽然顿住了。她怔怔的看向时阿九,女子的脸上笑意不变,却让她讪讪的收回了手。 “姐姐,已经到日子了,我这月的月事还没来,身子也不大舒爽。莫不会是生病了吧?”赵姬只迟疑了片刻,又立马眉开眼笑的凑了过来,状似亲昵的挽住女子的胳膊,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时阿九一愣,转而轻笑出声,收敛起脸上无奈的神色。这赵姬还真是,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这么明显的理由,无非是在暗示自己,她可能怀孕了。 “这可是大事,不能耽搁,妹妹还是赶紧禀告王妃姐姐,请太医过来瞧瞧吧!”她拍了拍赵姬的手,自然的抽出自己的胳膊,对着依然怔楞的赵姬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 她无意间向着那个挨打的丫鬟扫了一眼,脸已经红肿了,嘴角处还残留着血丝,发髻也显得散乱不堪。显然赵姬下手很重。 时阿九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苦命人还真是不少,赵姬今个儿是一定要挑事儿的,只怪这丫头倒霉。 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跨出了一步准备离开,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丝什么。迫使她再次回头,刚好对上那丫鬟抬起的眼眸。不卑不亢,倔强得很。 时阿九的心里一凛,这双眼眸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是了,带有不切实际的天真,死活不向这个制度低头,这些正是五年前的自己。这双眼眸也正是在铜镜里经常看到的。 “妹妹,何必与这些丫头计较,免得降了身份。”不待细想,她已经轻声的开口,心里划过一丝苦涩。 “姐姐,你别拦着我,这些下人不教训是不行的。”显然赵姬并准备给她面子,挽起衣袖冲过去,似乎要进行第二轮巴掌攻击。 时阿九摇了摇头,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动作却是极其温柔,似乎怕弄伤她。 “好妹妹,王爷这几日都宿在你屋里,你的月事又忽然不准了。说不定就有什么喜事了,最好不要动怒,免得伤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女子拍着赵姬的肩,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赵姬看了看女子的脸,又瞪了两眼那个摇摇晃晃的小丫头,皱着眉头似乎在权衡利弊。 忽然她一扬水袖,脸上露出一丝媚笑,看着女子的眼神也变得些许轻蔑。 “阿九姐姐,正因为如此,妹妹我才要立威。王爷现在很宠我,打杀一两个丫头,应该还是可以的。”赵姬有意无意的瞟向她,口气也没有先前的恭敬。 时阿九轻皱起眉头,赵姬这一得宠就唯恐天下人不知道的性子,还真是难缠。她扬起手撑着下巴,轻叹了一口气。 “你这不长眼的丫头,还不快给赵姬磕头认错,让她大人有大量饶了你。”女子转向一旁的丫头,决定从她下手。 无奈那丫头却是高高抬起头,直直的挺起脊梁,瞪大了眼眸,颇有一副不屈服的样子。手背被指甲掐的红肿了,却还是不服气的架势。 时阿九不免又叹了一口气,要是五年前的自己,一定大呼真性情,现在只觉得蠢到家了。 那边赵姬也被气红了眼,扬起手来又准备甩巴掌。时阿九却抬起脚,猛地揣在那丫头的腿弯处。 “噗通——”一声,那丫头就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闷哼,头都抬不起来了。 赵姬似乎被吓到了,只怔怔的看着猛然跪倒在面前的丫鬟,扬起的手停留在半空。 “好妹妹,这些不识时务的丫头就交给嬷嬷管教一番,免得有人又到王爷那里嚼舌根子,说我们这些做主子的不体谅下人。就饶过她这一回吧!”时阿九的脸上再次露出柔和到无可挑剔的笑容,却是无声无息的跺了跺脚。刚才那一脚她可是使了全力,现在腿还有点麻。 赵姬有些不甘心,但是时阿九把王爷抬了出来,免得节外生枝,她也只有作罢。最终扬起手挥了挥。 “既然阿九姐姐替你求情,就滚吧!下次再让本主子瞧见,要你好看!”刚说完便提起裙摆,摇曳身姿的离开。 ☆、003 怀疑奸细 时阿九赶回芙蓉院的时候,花聆已经站在门外守着。看到她回来,原本焦急的神色为之一松,又立马撅起嘴来。 “主子,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小丫鬟跟赵姬发生冲突呢?”刚刚坐定,花聆就开始抱怨。 女子轻叹了一口气,看到花聆不满的神色,也唯有苦笑。 “主子,这事儿都在外院传开了,也不知道王爷和王妃那里......”花聆继续喋喋不休,却是小心翼翼的将藏在怀里的兵书掏了出来,递给了女子。 时阿九看见“排兵布阵”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由得嘴角翘起,接过蓝皮的兵书,已经迫不及待的翻开。 “主子,您可真是——”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女子,咬了咬牙狠话说不出口,憋着心里又难受。 “行了行了,再多嘴就把你配给来喜。”时阿九轻捏着眉头,挥了挥手,半是调笑半是威胁的说道。 果然那边花聆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言。瞧见女子已经看书看得入神,心里暗暗着急。 主子完全不把一月不得宠放在心里,无奈她没有时阿九的定力,也只有自己暗中出马,替主子得些情报回来。 花聆挑起帘幕就出了芙蓉院,也未和时阿九报备,一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向书房,准备探听些王爷的消息。 曾经时阿九是书房的常客,花聆也经常陪女子过来伺候。无奈一个月未见王爷,她也摸不清这位王爷主子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站在书房的院门外来回踱步,就是不敢进去。 “哎呦,这是哪家的丫头?”一不小心似乎撞到了谁,耳边已经传来轻轻的呵斥声。 花聆吓得猛地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冲撞了王妃,求王妃饶命!”她心惊胆战的趴在地上,手心里立马冒出了冷汗。 已经站稳的王箬芝,本不欲多理,听这丫头的声音如此熟悉,不禁暗暗打量她。 “抬起头来。”王箬芝的声音不怒而威,自是有一股子气势。 花聆颤颤巍巍的仰头抬起小脸,眼睛却不敢直视王妃。 王箬芝待看清跪着女子的相貌时,不由一阵冷笑。竟是蹲下身去,抬起手挑起花聆的下巴。 “阿九身边服侍的?”她似是疑问又似是自言自语,只是语气里的一丝兴奋却不容忽视。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手,却有人送上门来了。 花聆直觉不好,恐怕要替主子添麻烦了。一下子扑倒在王箬芝的脚边,抱住那双踩着绣鞋的小脚。 “王妃饶命,奴婢该死!”她哭作一团,只无意义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王箬芝一脚将花聆踢开,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脚上精致的绣鞋,似乎被谁弄脏了。 “哼,这丫头在王爷书房外鬼鬼祟祟,恐怕是奸细。把她拖回舒兴阁,本妃要亲自盘问!”她素手一挥,立马有两个小厮走上前来,往花聆的嘴里塞上一块布,就拖走了。 王箬芝回身看着花聆无法抵抗的背影,心情大好,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扭着腰肢进了书房,身后簇拥着一大群伺候的丫鬟。 一晃已经到了傍晚,时阿九揉了揉酸涩的眼眸,扬起头冲着屋外。“花聆,该点灯了!” 一个小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点好灯。“花聆姐姐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呢。奴婢伺候主子歇息吧。” 时阿九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花聆这小蹄子都被她宠坏了,就为了下午那点儿事,竟生气了。她也没多想,又看了一会儿,便脱衣歇息了。 第二日清晨,阳光刺眼的照射了进来,时阿九不由得眯起双眸。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歪着,嗓子干哑的紧。 “花聆——”正感慨于今日没人打扰,让她偷懒睡了个好觉。 依然是昨天的那个丫头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嫩黄色的罗裙,死眉顺眼的走到床边。 “花聆呢?”女子轻皱起眉头,心底闪过一丝不快。 “回主子的话,花聆姐姐昨个儿一夜未归。”那丫头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惹怒女子。 时阿九一怔,连忙从床上站起,花聆从未有过一夜未归的记录,对她一向是寸步不离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心底想着,手上的动作也变快了,匆匆梳洗完毕,她刚挑起帘幕准备出去打探一下。 就看到一位穿着大红华服的女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无数的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气势好不壮观。 时阿九有些不习惯的眯起眼眸,连忙上前几步,恭敬的俯下身行礼。 “阿九参见王妃。”余光扫到王妃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心底一紧。 “姐姐怎么有空来?”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王箬芝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阴暗,时阿九不识时务弄出的这段距离,的确让她很难受。 她素手一挥,“带上来!”脸上的笑意又恢复了两分,眸光专注的看着女子。 时阿九有些错愕的看着,两个小厮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丫头走了过来,粗鲁的将那丫头丢在她面前。 “主子。”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却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女子的耳中。 “花聆?”满是惊诧的语气,先前的淡然也从女子的脸上消失,转而变成深深的震惊和愤怒。 她一下子冲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扶着花聆的肩膀,生怕弄到伤口。浓重的血腥味侵袭而来,让她的胃里一阵翻涌,可见王箬芝下手很重。让她一下子就想到自己临死前挨的那六十大板,怒气不由得加深。 “阿九妹妹真是好主子,竟还认得这丫头,都不成人样儿了。”王箬芝掏出怀里的锦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指。眼角上挑,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 “花聆,你痛不痛?”时阿九好似没听到她的挑衅,只拿出锦帕,替花聆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妹妹,你可得好好替她擦一擦,待会儿用草席裹裹就扔后山去了。”王箬芝也不慎在意,心情甚好的提醒女子。 眼神一挑,立马就有一个小丫鬟冲进里屋,搬出了一张椅子,恭谨的请她坐下来。 时阿九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贝齿却是死死咬住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才遏制住心底的怒气。 “不知这丫头什么地方冲撞了王妃,让姐姐如此动怒?”她抬起头,紧盯着王箬芝,脸上柔和的笑意也消失了。微微攥紧手中的锦帕,一丝不甘飞快的闪过。 王箬芝却是没有离开回答,只是久久的注视着时阿九,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忽然她就轻笑出声,非常愉快而夹杂着颤抖的尾调。 “本妃昨个儿下午去书房,在外面就遇到这丫头鬼鬼祟祟的。这几天外面可不太平,恐怕是个奸细。”她轻轻敲击着椅子的边沿,嘴角依然笑意盈盈。 目光却是咄咄逼人的来回扫视着,也不等时阿九开口,她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阿九,别怪我这做姐姐的没提醒你,调/教丫头还是找个聪明点的,免得到时候惹祸上身。”王箬芝有意无意的警告女子。 昨个儿都对花聆用上了大刑,无奈死丫头嘴硬,硬是提都不提时阿九的名字。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一时间整个院落陷入一阵寂静,时阿九轻皱着眉头,低着头仔细打量花聆身上的伤痕,有些地方皮肉已经绽开了,血迹干涸了凝固在外衫上,让人不忍细看。 “奸细?花聆从小就待在我的身边,阿九绝对相信她,根本不可能是奸细,姐姐是不是弄错了?”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要保下花聆,即使这会给王箬芝留下把柄。 花聆一下子握住她的手,似乎有些惊慌。女子低下头,扬起嘴角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 王箬芝听到她的这句话,微微怔楞之后,挑起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浓烈,抬起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弄错?本妃昨晚审讯了大半宿,都问不出什么。要不是奸细,何必搞得鬼鬼祟祟?还是说妹妹才是主谋?”王箬芝冷笑了两声,悠悠然把玩起细长的指甲,眼光有意无意的扫向女子。 时阿九下意识的咬起嘴唇,王箬芝的咄咄逼人,她是早就领略到了。今日再次对阵,她依然感到胆寒。 怀里的花聆,已经开始间歇性的抽搐了,显然急需要治疗,不能再拖了。 正是僵持的时候,一道好听而异常熟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都在这儿做什么呢?吵得本王都无法静心了。”时阿九回头,正好望见一双白色锦靴踏进门槛。 ☆、004 狠毒赌咒 芙蓉院的正屋里,堂上坐了三个人。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王箬芝正在细细讲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赵子卿坐在一旁捧着茶盏,貌似很专心的在听,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相比于这两个人的认真,另一边的时阿九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一直低着头,却不断的用余光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不同于往日的朝服,赵子卿今日只着了一件便服,乳白色的底衫,上面罩了一件月纱,玉冠束好的发髻,更显得他面如冠玉。这个人一如她记忆中的那样,意气风发。 王箬芝终于讲完了,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急匆匆的喝了两口,就乖乖的放下正襟危坐,似乎在等着男子的决断。 赵子卿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状似无意的扫向左手边的时阿九,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 时阿九依然低着头,动都不敢动。她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从上到下,似乎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女子紧抿着薄唇,一言未发。 赵子卿挑了挑眼角,甚是随意的指着花聆道:“这个丫头,原来是个奸细么?”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所有人听到。 王箬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依然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只是握着茶杯轻颤的手,却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王爷一向把时阿九看得比珍宝还贵重,不要说连日的恩宠,就连这芙蓉院是王府里最豪华的院落,他都毫不犹豫的给了时阿九,而将她这个正妻赶到了舒兴阁去。 如果有一天王爷做出了宠妾灭妻的事情,她都不会有丝毫诧异,因为时阿九就是王爷的心头肉。可是现如今,时阿九失势了,眼看着连一个丫鬟都保不住了。她怎能不高兴? 时阿九大惊,情不自禁的抬头,直直的看向身旁的男子。瞪大的眼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一下子跪倒在他的脚边,膝盖磕在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让她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沁凉的寒气直逼而来,让她的嘴唇有些发白。 “王爷,妾身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花聆她绝不是奸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斩钉截铁,头高高昂起,水眸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赵子卿低着头,看着跪在脚边的女子,对上那双认真的眼眸,不禁心神一荡。 他别过头去,不再让女子那双如水的眼眸左右他的思想,手指不紧不慢的敲击着桌边,发出清脆的响声,传到人的耳朵里不禁心跳加速。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奸细?”半晌,赵子卿终于再次开口,却还是纠缠着这个话题。 时阿九又是一怔,睁大的眼眸些许的失神,一瞬间的退缩。转而又再次专注的看着他,眸光里带着一丝笃定。 “因为妾身的命,是王爷的。王爷的东西都是金贵的,妾身的命自然也就是金贵的。妾身愿以这条金贵的命作为担保,如果花聆是奸细,就让阿九不得好死,死后也没有墓穴、曝尸荒野,并且永世不得超生!”她的声音越发的清冷,说到最后一字一顿,语调里浓浓的都是郑重的宣誓和赌咒。 满堂寂静,所有的人都被这么狠毒的赌咒给吓到了,王箬芝的手一颤,茶盏轻摇溅出几滴茶水,滚烫的热度让她轻吸了一口气。 时阿九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深深的伏下身去,趴倒在他的脚边,以示对他的臣服。嘴角却是划过一丝苦笑,眼眶酸胀难耐,忍住从心底散发的那股酸涩感。这些赌咒一点都不狠毒,因为那几乎就是她前世的结局。 身后的花聆本已经绝望的闭上眼,听到女子的这一番话,她猛然一惊。身子一颤,眼眶发红匍匐在地上看着阿九,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主子......” 赵子卿的手猛然顿住,桌子上不再传来敲击声,他浑身一颤。情不自禁的低下头,紧盯着脚边的女子看。 他却只能看到女子略显瘦弱的后背,这种匍匐的姿势,这样温顺的话语,他轻轻闭了闭眼眸,好像那个初遇时温顺乖巧的阿九回来了。 “阿九。”男子颤抖着薄唇,不由自主的轻唤出这两个字,唇齿相依,化为最柔软的呢喃。 赵子卿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女子的后背上,却有些失神。他想起一个月之前他们之间那场前所未有的吵架,阿九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冲他喊叫。 “赵子卿,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若要离开谁都挡不住!”这是他的阿九对他说的最为狠毒的一句话,他也记得当时阿九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至于吵架的理由,却是那样的可笑。阿九责怪他背离了当初的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痛恨他欺骗她的感情,留宿在其他姬妾的房里。那一晚,他才看清阿九的天真和自己的无力,昔日种种一一拿出来争吵,最后化为一声轻叹。 他发誓,如若时阿九不低头,他再也不会踏进芙蓉院。可是现在阿九低头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努力隐忍着不让自己冲出去抱住她,而是转身看了一眼盛装华服的王箬芝。 “王妃,你认为如何?”男子的声音恢复平静,面上也显得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意一问。淡淡的看着另一边的女子。余光却是不离时阿九,并没有放过她的动作。 王箬芝一怔,立刻回过神来。她极力隐忍着心中的妒火,刚才王爷唤的那一句“阿九”,足以让任何人动心,可惜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却是那样不解风情,纹丝未动。 而这一句平平淡淡的“王妃”,也不禁让她的心底凉了半截,却只能强打着精神应对着。在王府里,谁都不能忤逆王爷。 时阿九的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看了看王爷,“王爷!”她大声的呼唤着,并没有给王箬芝开口的机会。 赵子卿回过头,正好对上阿九的眼睛。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阿九眼里满是氤氲:“王爷,你是要杀花聆吗?你不记得我们的誓言了吗?” 赵子卿一愣,眼眸轻眯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阿九猛地一下站起来,眼泪已夺眶而出:“是,是妾身指使花聆去窥探的!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明明很想见你却死持着自尊不放,妾身不该守着那可笑的清高等你等到半夜只盼你能过屋来。” 女子类似于控诉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怨几分无奈,那晶莹的泪珠划过清秀的面庞,不由得让人疼到心底。 “妾身知道花聆被王妃误会时,以为好歹有你在,出不了什么大事,毕竟当初也是你发下誓言说以后我们的孩子让花聆带。可是,妾身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的子卿,竟然将那些誓言抛之脑后,要杀了花聆!”此刻的阿九只离王爷半步之遥,她的声音渐渐减弱,带着一丝疲惫和失望。 女子将称呼换掉了,不再是王爷,而是“子卿”。那是赵子卿给她的特权,睫毛轻颤,整个瞳孔里倒映出男子轻皱的眉眼。 赵子卿抬手欲拂过她的面庞,却被阿九别过脸去,女子后退了两步,红红的水眸依然专注的看着他,里面注满了浓浓的伤痛和一丝抗拒。 “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却没了花聆......”阿九的眸光再次变得温柔,她看向花聆,嘴角带着一丝温婉和安心的笑意。 “这一切,都错在妾身!是妾身自视过高,高估了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地位!”阿九再次回转过头,看着赵子卿。 她凝视着眼前熟悉的面庞,语调猛然抬高。终于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字字句句好似利剑,直戳男子的心窝。 赵子卿一怔,看着阿九那痛苦不堪的神情和梨花带落雨的面庞,心早就软了。连忙站起身来,想要解释。 他却看见眼前的女子身体摇晃了两下,就直直的向后倒去。他心里一惊,连忙一把拉住阿九的手腕,上前垮了一步,将女子柔软的娇躯搂在怀里。 “阿九,阿九。”他急切的呼唤着阿九的名字,双眸紧紧的盯着眼前一月未见的面庞,心里就像被蚂蚁啃咬一般,难受异常。 无奈怀里的女子只是紧闭着双眸,对于他近乎呢喃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赵子卿一把将她抱起,好看的眉头再次皱紧,相比于一个月前,她又瘦了。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找大夫!”赵子卿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已经被急切冲昏了头脑,也没看清眼前的人,就是一通大呼小叫。 王箬芝咬了咬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男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也只能忍气吞声。刚才王爷竟当着丫鬟的面儿,为了一个姬妾朝她吼?她素手一挥,轻声的叮嘱身边的丫鬟去请大夫,后脚也跟着王爷出了屋门。 赵子卿好似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对着身后的王箬芝吩咐道:“将花聆扶回后院,找人好生照顾着。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动她!” 丢下这一句话,他抱着阿九,脚步生风的出了院子。 ☆、005 好事未遂 赵子卿一路抱着她到了王府前厅,大夫早就候在了那里。他将阿九安置在床上,放下床幔,才站到一边。 大夫利落的诊脉,捻着花白的胡子,坐在桌边仔细地开药方。 “王爷,恒姬并无大碍,这几日忧思过度,气血虚弱,需要大补。”大夫对着男子做了个揖,就背着药箱离开了。 倒是赵子卿坐在床边,看着女子略显苍白的面容,微微失神。他抬手抚上阿九的脸颊,细滑的手感一如以往,只是多日不见,她竟会虚弱到晕倒,心里难免不快。 “来人啊,到王妃那里说一声,将库里那只千年灵芝拿过来。”他头也不抬的吩咐道,立马就有一个丫鬟跑了出去。 阿九轻轻的“嗯”了一声,感到浑身都十分的疲惫,轻轻的睁开眼,一下子就对上王爷那双幽深的黑眸。她依然在那双眼眸里,看到了往日所熟悉的担忧和宠溺。 似乎一月未见的委屈全部都涌了上来,阿九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潇洒不羁的男子。 赵子卿有些惊喜地看着女子睁开眼眸,却立刻察觉到阿九异样的沉默,那句呢喃般的“阿九”就这样压在了嗓子里。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暗沉,难道阿九还在赌气? 偌大的前厅一下子变得死一般沉寂,两位主子都保持沉默,那些丫鬟也纷纷低着头,似乎连呼吸都怕惊扰到他们。 过了许久,阿九终是慢慢的伸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扭过头去看着王爷,嘴角露出一丝熟悉的笑容。 “阿九还以为又是在做梦,所以不敢轻易出声。因为梦醒了,王爷就不在身边了。”她的语调是波澜不惊,只是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疲惫,和几分明显的低落。 阿九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拂过赵子卿头上的玉冠,指尖的温软停留在他的发间,好似不忍离去。 王爷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跟着一怔,灰暗的面色也渐渐变得明亮。他抓过阿九的手放在唇间,一根根亲吻着她的手指。 前厅里诡异的气氛,随着两位主子表现的浓烈谈情说爱,而恢复正常,那些哆嗦的小丫鬟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王妃。”前厅外面传来下人行礼的声音。 王箬芝迈着小碎步,踏进前厅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幅浓情蜜意的画面,面上的笑容一僵,却立刻又恢复正常。 时阿九看到王箬芝的身影,连忙将手从赵子卿的掌心里抽了出来,低着头却遮掩不住潮红的面色。 “王爷,听说阿九妹妹醒了,妾身特地来瞧瞧。灵芝已经派人去取了,妹妹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对姐姐说。”王箬芝俯身微微行了一礼,脸上的笑意不减,语调也是极其温和,落落大方。 阿九撑着身体似乎想要起来,又坐回了床上,对着王箬芝微微点了点头。 “阿九身体抱恙,不好行礼,还望姐姐见谅。”她微微喘息起来,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赵子卿连忙坐到了床边,半搂住她。“这些虚礼不做也罢,养好身体要紧。”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女子白皙的脖颈上,时阿九的脸更加红了,变成了好看的粉色。 赵子卿一下子看呆了,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很想就这样低下头去轻吻她的脖颈。 男子身上独有的清香传了过来,时阿九也不禁脸红,她抓住了赵子卿的胳膊,抬起头看着他。 “王爷,你带阿九回芙蓉院好不好?”如水的眼眸里贮藏了恳求,任谁看上一眼都会心软。 赵子卿面上一喜,直接拦腰抱起阿九,就要出门。 王箬芝跟在他的身后,有些不甘心的轻唤了一句:“王爷......”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站在门边上,暗咬了银牙,双手紧握成拳,漂亮的眼眸轻轻眯起。时阿九一个月未获恩宠,不想这次竟是她亲手抓到花聆,给了时阿九这个见到王爷的契机。连宫里赏赐的千年灵芝都舍得拿出来,一个姬妾倒比她这个王妃还金贵。 一路上,赵子卿都是紧紧的抱着她,阿九将头靠在他的怀里,隐约可以听见男子加快的心跳声,不免轻轻勾起了嘴角。 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他的腰,轻声唤了一句:“王爷。”男子轻轻的应了一声。 “我想你了。”阿九将头埋得更深,似乎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语。 赵子卿身子明显的一僵,转而又低低的笑开了,另一只手也开始不安分。渐渐下移到她的腰间轻拧了一把,惹来女子一声略显惊讶的娇呼。 终于到了芙蓉院,赵子卿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榻上,对上她带笑的眼眸,轻轻的拍了拍额前的碎发。 “乖乖的,你现在身子虚。”他看着阿九清亮的眼神,不自然的别开头去,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难耐。 阿九“扑哧”笑出声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准备轻易放过他。拉着男子的大手,让他坐在床边,伸手掰过那张如玉的面庞。 女子无辜的瞪大了眼睛,似天真无知的少女一般说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王爷看着她没说话,阿九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灿烂。“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软软糯糯的语调,好像一把火,轻易融掉了听者的心。带笑的眉眼,像一种致命的召唤。即使不用刻意去记,他都可以描画出来。原来阿九是在怪他,怪他一个月都不去看她。他的傻阿九。 “阿九。”他终于还是难掩住情绪,轻轻的唤出了两个字,里面注满了浓浓的眷念,似乎将这一个月都未见面的思念,全部都融入其间。 宽厚的大掌慢慢的从她的腰间向上摩挲,温暖的掌心拂过,阿九不禁呢喃出声。年轻的身体是那样的敏感,只是普通的抚摸,都让她感到一阵战栗。 阿九微微弓起后背,却是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双手十分自然的环住男子有力的腰肢,拉近两人的距离。 幽幽的淡香飘了过来,赵子卿感到身体一阵火热。美人在怀,他早已情动。低头寻找阿九的唇,轻轻吻住。柔软的触感,一如以往。一个月未碰的身体依然是那样火热,他不禁加深了这个吻。 另一只手自然的抚上她的后脑,灵巧的舌头伸出,并不急于进入,而是细细的描摹着阿九的唇形。转而撬开她的贝齿,细细的和女子的舌头纠缠。直到两个人都有些窒息的感觉,他才离开那令人着迷的红唇。 赵子卿将阿九松开,让她平躺在床上。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疯狂的想念。 他抬起手,轻轻的盖住阿九的眼眸,低下头又是一个深吻。另一只手已经开始不安分的在她的身体上游走,摸索到女子的腰间,开始解她的衣带。 隐隐可以听到男子加重的喘息声,阿九闭起眼眸,让她的感觉更加敏锐,男子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引起身体微妙的变化。眼皮轻颤,男子掌心的温软不时袭来,让她既兴奋又莫名的慌张。 带着前世的记忆,用这一世的身体和赵子卿交欢。阿九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变化,现在却只能忠于自己的身体。 “阿九姐姐——”哐嘡,门被推开,一位身穿蓝衣的女子火急火燎地闯进屋来。 赵子卿的喘息声戛然而止,室内一片寂静。他咬紧了牙关,忍住想杀人的冲动,微微直起身来,却是深吸了一口气。 被人撞破的**,让他有一瞬间的难堪。时阿九的脸色也变得尴尬起来,重获光明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刺眼的光亮,微微眨了眨,才看清来人,原来是新晋受宠的一位姬妾。 “斐姬妹妹,有事儿?”阿九淡淡的开口,和斐姬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手却趁机悄悄的移到王爷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赵子卿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抓住阿九的手,惩罚性的紧握了一下。转过头去,刚准备开口训斥。 “哇——”不想那斐姬竟是径自的哭了起来,声音娇柔,无比伤心的模样,简直就是如丧考妣。 “阿九姐姐,我听说你晕倒了,就想着赶紧过来瞧瞧你。正好王妃姐姐派丫头送灵芝过来,我就自告奋勇的送过来,顺便看看你。”斐姬手里拿着锦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梨花带落雨的模样,十分惹人爱怜。 她柔声的说着,还时不时张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王爷,撅着红唇。 赵子卿十分烦躁的皱着眉头,被撞破了好事不说,还要听着嘈杂的哭泣声,他的头开始疼痛起来。 ☆、006 拜见夫人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没人搭理闯进来哭泣的斐姬。时阿九的嘴角始终带着柔和的笑容,淡淡的看着她。赵子卿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王爷。”屋外传来一个小厮压低的声音,似乎怕惊扰了屋里的主子们。 “进来。”赵子卿收敛了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无力的挥了挥手。 “刑部大人派人前来恭请王爷,说是有要事相商。”那个小厮刚跨进门来,就不敢往里走了,直接跪下禀报。 “知道了,你先去吧,本王马上就来。”赵子卿的眉头一挑,随意的打发了人。却是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床上侧坐的女子,眸中带着些许的不安。 “王爷去吧,政事要紧。”阿九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挽留,只是乖顺的看着他。顺手将额前挡眼的碎发别到耳后去,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 赵子卿看着她这个随意的动作,心里一荡。如此温柔的阿九,身上总带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喉结禁不住滑动了一下。 他抬手轻拍了两下阿九的手背,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低声的说道:“等我回来。”就大跨步的离开。 阿九一直注视着男子脚上绣有精致花纹的靴子,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微微撇过头来。抬起眼眸,就这样波澜不惊的看着眼前的斐姬,半温不火的眸光直刺得斐姬站立不安。 “阿九姐姐,你也刚醒过来,想来也是累极的,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斐姬随口说出了一个理由,她实在是不想和现在这样的阿九待在一起,浑身都透着一种不自在。 阿九听了这话,不由得挑起眉头,转而又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手里无意识的把玩着额前垂下来的一缕碎发,目光直直的看向斐姬。 “妹妹这是来看王爷的,还是来看我的?小妮子还真冷酷无情呢!”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在耳朵里带着一丝不真实,语气半是嘲讽半是娇嗔。 斐姬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听到阿九的话着实一惊,慌张的抬起头又瞬间匆忙的低下去。她不敢注视着阿九的那双锐利的眸,似乎只要看着那双眼眸,所有的心思就都无所遁形。 阿九挥了挥手,抬手捏着皱起的眉头,心头一阵无力。 “去吧。姐姐跟你说笑的,别放在心上。”她的声音也显得些许疲惫。 斐姬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连忙迈着小碎步离开了。那道纤细的墨绿色的背影,很快的就消失不见,似乎有人在后面追杀一般。 阿九看着再次空空如也的门外,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容。脸上的神色还是没有退却的疲惫,手中被她揉乱碎发却被拉直。手指□发间,似乎想要一根根将青丝理顺。 **** 暮秋的绵雨时节总算是过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花聆看了看院子里光秃秃的树干,遥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她总算是福大命大,阎王爷没来派鬼差收这条贱命。身上被打的伤口早已愈合,而距离闹出“奸细”那件事情,已经一晃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花聆姐姐,王嬷嬷来了。”一个小丫头穿着单薄的衣衫,急慌慌的冲了进来,脸上也是一副惊恐的神色。 花聆连忙丢下手中的活儿,微微拢了拢发髻,对着那个慌张的小丫头啐了一口。 “慌什么,去禀告主子一声。”她虽嘴上说着,动作却是加快了不少,连忙冲到门口站着。 “王嬷嬷,您来了也不说一声儿,花聆好去接您啊。”花聆脸上带着笑容,小心翼翼的走上去,搀扶着走进来的女子。微微打量了一下她,毕竟是下人出生,即使这几年颇有体面,嬷嬷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细纹。 “得了,就你嘴甜。知道疼嬷嬷。”王嬷嬷身上穿着全新的秋衣,中等偏上的料子摸在手里,带来一阵温凉的舒适感。 她娇嗔的看了一眼花聆,手臂却十分自然的被花聆搭着,很显然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 “主子在屋里歇着呢,我扶您进去!”花聆小心翼翼的替王嬷嬷撩起帘幕,将她搀扶到里屋,才福了福身,默默退了出去。 时阿九早就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等着。刚刚听到响动,她就连忙开始着手准备。 “嬷嬷快坐,清祥阁离这儿可不近。”阿九指着身边的椅子,连忙娇声的让她坐下。 那王嬷嬷微微打量了她一下,却是不敢坐下,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好像随时等着她问话的模样。 “嬷嬷就不用客气了,您就像阿九的长辈一样。”时阿九却是依然坚持让她坐着。一旁随侍的小丫头连忙上前倒茶,又将小桌上的糕点端了过来。 “外面那么冷,嬷嬷喝口茶暖暖身。”阿九看她坐下,又连忙招呼她,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主子的高贵,相反一直像是晚辈对长辈的语气。 “恒姬客气了,难怪老夫人总是夸奖您,说您识得大体呢。”王嬷嬷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那眼角处的粉似乎都要掉了下来,双眼却是炯炯有神。 时阿九淡笑着回了一句,“应该的。”就不免悄悄的打量这位王嬷嬷。 王嬷嬷口中的老夫人,正是赵子卿的母亲。当年的赵王是明国少数几个异姓王之一,因为战功累累,故特赐府邸留守京都。而王妃因为清雅异常、贤良淑德,而被先帝封为清夫人。为了避免王府里有两位王妃而混淆,所以大家都称她为“老夫人”。 而这位王嬷嬷正是老夫人身边的左膀右臂,当年是一起陪嫁过来的,多少荣宠自然不必说。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了,地位高崇,时阿九自然是不敢得罪。 “老夫人让老身来传唤恒姬,说是有段日子没见了,叫几位主子过去一起乐一乐。”王嬷嬷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阿九,喝完了手中这盏茶,她才缓缓道明来意。 “那就有劳嬷嬷先头带路了,莫不要让老夫人久等。”阿九连忙起身,脸上的笑意不减。 屋外的花聆听见响动,几步走了进来,恰好听到这句话,也就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墨蓝色的披风,手脚麻利的替女子穿戴好。 一路上,时阿九都保持在王嬷嬷的左后方半步,不时的和嬷嬷说一些近日来京都里的趣闻。 “昨个儿老夫人才回来,今个儿要妾身们过去,会不会影响到老夫人休息?”阿九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抬起头向着王嬷嬷的方向看去。 王嬷嬷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是明亮的笑容。“不碍事的,老夫人康健着呢,就是久不在京都,有些无趣。遂找主子们去热闹热闹。” 时阿九笑着点了点头,不由得心里暗暗佩服王嬷嬷。王嬷嬷素来以笑面服侍老夫人左右,见人三分笑,底下不少丫头小厮喜欢和她打交道。但是据阿九前世的印象,这位嬷嬷但真是“笑面虎”,责罚起人来,可是不会手软。 和王嬷嬷边走边聊,这不算短的距离,倒是眨眼就到了。眼前正是清老夫人现在居住的地方——清祥阁,清净祥和,寓意美好。 还没跨进院子,就已经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娇笑声,倒是把花园里的奇花异草都给比下去了。 时阿九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有些无奈,这清祥阁前世没来过几次,但是心底却是十分惧怕这里的。现在那种感觉又来了,似乎里面住着猛虎野兽。 “恒姬姐姐来了,老夫人可就等着你呢。”其中一个眼尖的姬妾首先看到她,大声冲着屋外喊了一句。 “恒姬快进来吧,别冻着了。”屋里传来女子有力的声音。 时阿九轻轻的应了声,早有人替她打好了帘幕。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刚跨进里屋,满室的馨香就直直的袭过来。 阿九恭谨的弯身行了一礼,立马有人上前扶她起来。 “恒姬又变美了。”冷不丁这么一句淡淡的话语飘进耳朵里来。 时阿九微微一愣,也不敢抬头,只用余光悄悄的打量着。清老夫人穿着常服坐在上位,光滑的面庞虽然经历岁月的洗礼,却依然不见老态。此刻她正盯着阿九看,晦暗不明的眸光,不由得让人阵阵心惊。 “老夫人谬赞了,在老夫人面前,阿九自叹弗如。”阿九微微抬起的侧脸,显现出一丝惶恐的神色,急忙轻声辩解。 “哎,我是老了,哪有你们年轻人娇嫩。坐吧,天冷不用站着,免得病了。”老夫人并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的指了指下面的位置。 阿九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入座。她和老夫人中间只隔了宁侧妃,好在周围姬妾众多,也不需要她再多开口,心里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依旧是得体华服的王箬芝,坐在老夫人的另一边,脸上挂着淡笑,轻轻的对着她点了点头。明艳的赵姬和新得宠的斐姬坐的离老夫人虽有些远,但是却在不停的说话逗乐。一时里屋的气氛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007 姬妾斗艳 “老夫人,这次回来可得住久一点,王爷和姐妹们就盼着在您膝下尽尽孝道呢!”赵姬一身粉嫩的罗裙,头上的钗环步摇叮当,满脸娇俏的笑意,让人一看就觉得朝气蓬勃。 她刚说完,立马就迎来底下众姬妾的附和声,顿时满室的笑语盈盈,都是急于在老夫人面前表孝道。 相对还保持镇定的阿九,下意识的看向满脸娇笑讨宠的赵姬,无奈的笑了笑。恰好迎上了王箬芝清冷的目光,笑容微微一凛,转而两人相视一笑,都撇开脸去。 “看着你们姐妹相处和睦,我就放心了。这么久没回京都,一切都变了很多,索性过完年再走。”老夫人也是露出了笑意,手轻抬了一下,即使制止住下面近乎攀比的热闹。 “那敢情好,以后姐妹们可就有地儿看老夫人了,保证老夫人这里日日都是欢声笑语的。”斐姬也不甘示弱,今日挑了一件嫩黄,更衬得她小女儿娇态尽显,脸颊上的红晕,自是得宠的表现。 老夫人听了这话,也就轻笑出声,笑容里带了一丝爽朗,清亮的目光一一扫过桌边的众姬妾,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状似无意的低头喝了一口茶,笑意有些僵在脸上。“箬芝、宁儿跟恒姬,怎么这会儿倒不说话?你们三人可是最先进府的。”老夫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也猜不透她到底是何用意。 底下正笑闹的姬妾们也都是一顿,小心翼翼的看向老夫人,又将目光从被提到的三人身上挨个扫过,面色各异。 阿九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唇角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老夫人对她们三个的称呼,还真是令人寻味。先是亲昵的“箬芝”和“宁儿”,到了她就变成了“恒姬”,差别待遇。 王箬芝并没有出现慌乱的模样,而是神态自若的拿起一旁的茶壶,小心翼翼的替老夫人倒茶。 “母亲这样说,可就是错怪我了。妹妹们进府时日不多,您看着应该更新鲜些,要是我成天杵在您面前,那不是讨打吗?”王箬芝顺口的叫着“母亲”,脸上露出几分调皮的笑容。 老夫人重展欢颜,十分自然的接过王箬芝奉上的茶水,满脸的慈爱。 “可不是,妹妹们一听说老夫人回来了,可都急着往您这清祥阁来呢。妾身可不敢挡了众妹妹的道。”宁侧妃也是巧笑着回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桌上的芙蓉糕,放进老夫人的碗里,笑意温婉,丝毫不见妒意。 “瞧瞧你们这些做姐姐的,各个伶牙俐齿,一点亏都吃不得。”这次老夫人是彻底高兴了,左右两边王府最高贵的女人都来奉承她,自然是眉开眼笑。 阿九细细的品了一口茶,唇角也流露出一丝笑意。最先进王府的人当真都是人精儿。王箬芝和宁侧妃说话都很有一套,三两句就把立场表明了,至于唯剩下她没表态,异常的显眼。 “那也是老夫人疼妾身,要不哪儿敢啊?老夫人惯会疼人儿,妹妹们都想讨您的赏呢!”阿九嘴角弯起的弧度变大,眨着眼眸娇俏一笑,带头开始起哄。 果然底下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烈,不少姬妾一听说有赏,更是卖力的讲着笑话,直逗得老夫人笑开了怀。 倒是在一边伺候的王嬷嬷,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阿九,脸上深思的表情一闪而过,转而又恢复亲和的笑意。 说笑了一阵,老夫人饮了一口热茶,忽然又轻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抑郁。 “我这个母亲回来了,儿子倒是跑出去一个月还不见影子。幸好你们陪着我解闷儿,要不可真成了孤家寡人。”她的语气一下子又变了,竟是有些伤感起来。 阿九一阵莞尔,女人的情绪说来就来。转而心头又涌上一丝错觉,后背似乎还残留着赵子卿手抚上的温度。 刚才还热烈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母亲抱怨儿子,她们这些道行浅的姬妾,也不敢轻易开口疏导。万一触了霉头,可就得不偿失。 “母亲快别这样说,王爷也是公务缠身,平日里要是在府上,估计早就赖在这里不肯走了。”王箬芝连忙开口,语带娇嗔。 底下也响起稀稀拉拉的附和声,各个却不敢再乱开口。 “老夫人可真是,又在唬妾身。这边在怪王爷,那边可心疼的紧。您这么说,下面是不是就该问问王爷来信了没?吃得可好?穿得可好?”阿九夹了一块红枣糕,细细的咬了一口,面带笑意有些调皮的晃了晃筷子。 阿九这一席话,又将气氛调解了过来,老夫人脸上的失落也消失了,淡淡的点了点头。 “箬芝,再过两月萧家世子抓周,礼物可备好了?”老夫人喝了口茶润润喉,这才转到正事儿上。收起脸上的笑意,目光严肃的转向一边的王箬芝。 王箬芝连忙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筷子,恭谨的回答:“特地从南方请的师傅,打造了一块精巧的观音像,又去穆国寺开了光。” 萧王府在京都也是十分得势的异姓府邸,如今在圣上面前极为得宠,礼物自然不可轻慢,所以她们才会如此重视。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脸上的面色稍缓,微微点了点头。 “开光的玉像也是极珍贵的,想来也够分量了。但是赵萧两家与其他府的情分自是不同的,内院再出一份礼吧。私下送给萧王妃就可。”老夫人轻轻的开口,目光在阿九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众姬妾都是低下了头,不敢再与她对视,阿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母亲说的极是。”王箬芝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玉像算是通过了,至于剩下的这份礼就看老夫人要什么了。 老夫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伸出食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生生的在磨别人的耐心。 “听说恒姬的刺绣,在整个京都都是闻名的,所以想让恒姬费点心。恒姬最近有空闲吗?”老夫人的语气波澜不惊,似乎是在询问阿九。 底下又是一片死寂,不少姬妾大着胆子看向阿九,甚至有人脸上露出一丝愤愤的神色。好像阿九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老夫人的吩咐,阿九必当竭尽全力做好。”阿九慎重的站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不骄不躁。 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也露出些许的笑意。 “就纳双鞋子吧!萧王妃可对那些精致的绣品情有独钟。”她立刻决定了下来,语意中也带了一丝欣喜。只是眼眸却不禁轻轻的眯起,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看向阿九。 阿九依然低眉顺目的站在一边,也不甚在意。 礼物定下之后,众人坐下又吃了些茶就散了。三三两两的姬妾都携伴离开,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倒是清祥阁里,一下子变得寂静下来,阵阵若有似无的香风拂过,却不再有佳人的娇笑声。 老夫人有些无力的歪在躺椅上,身上的外衫已经褪下了,脸上也尽是疲惫,一点都没有刚才的气势。王嬷嬷正蹲在她的脚边,轻轻的替她捶腿,看到她这么劳累的样子,也是心有不忍。 “老夫人刚回来就该歇歇,何苦去应对这些小丫头。”王嬷嬷的话语里带了一丝轻柔的责备和浓浓的担心,常年不在京都,老夫人的生活也不是那么自在的。 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长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我不放心嘛,当年的事情想起来我都觉得后怕。”话语里满是叹息和疲惫,在王嬷嬷面前她也变得随意许多。 王嬷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就陷入了沉默之中,闭口不再提及。 “你觉得她怎么样?”良久,老夫人低哑着声音开口,好似快要睡着了。 王嬷嬷的眉头轻挑,虽然老夫人未指明是谁,但她已经猜出了。“不好说。”最终也只模棱两可的说出这三个字。 老夫人忽然睁开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了一声。 “只要她以后安安分分的,我也不跟她计较。当年子卿为了她,都想着要抛弃一切跟她私奔。就她时阿九,也配我儿子对她动情?”似乎说到了禁忌的地方,她一下子坐了起来,脸上不满了愤愤的神色。转而又闭上了嘴巴,烦躁的叹了一口气。 一边的王嬷嬷彻底沉默了,只专心的捏着老夫人的腿,心里却是默念一句“造孽”。 当年赵子卿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下去审查偶遇时阿九,竟是一见倾心,两人互许终身。时家那样的家世,自是配不上堂堂王爷的。为此赵子卿曾对时阿九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并要为她放弃一切,与她私奔。 幸好被老夫人及时知道了,二人就是在这间屋里,长谈了将近一个时辰。谁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王爷出来之后,就放弃了和阿九私奔的念头。 为此老夫人和阿九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最终王爷还是将阿九抬进了门,好在老夫人常年不在京都,两人也未发生过大摩擦。 ☆、008 克减用度 第二日一早,王嬷嬷仔细地伺候着老夫人洗漱完毕,用膳之前惯例的以茶漱口,老夫人含了一小口在嘴里,秀气的眉头却是皱紧了。 王嬷嬷立马递上小碗,老夫人将水吐掉,拿起一旁的方巾将嘴角擦干净。 “东西还没收拾好么?怎么这茶竟不是往日的?”老夫人淡淡的问了一句。 匆匆回到京都,难免会准备的不充分,昨日她就发现茶水不是往日的,今早上竟还这么不爽口。 王嬷嬷微微抬眼瞧了瞧老夫人,又立刻低下头去,稍微跨上前半步,伏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恰好早膳已经摆上桌,王嬷嬷搀扶着老夫人入座,古色古香的檀木桌上,只摆了四个小菜,显得些许的空旷。 王嬷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低头不说话,只小心翼翼地布菜。 老夫人一个字都没说,只简单得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不再动。 几个丫鬟手脚麻利得将碟碗收拾下去,老夫人挥退了那些伺候的小丫鬟,单独留了王嬷嬷在身边。 “王家培养出的嫡女真真不一般,怪不得当初连都二皇子都想要娶进门。”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面上也冷了三分。 王嬷嬷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得走上前去。“都怪奴婢不好,路上走得匆忙,茶叶没带过来。” 老夫人摇了摇手,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的神色。 “明理的人知道她这是响应王爷勤俭节约,不知道的还以为赵王府快要坐吃山空了。茶叶用得都是次等的,早膳也只有寒酸的四个小菜。”老夫人习惯性的端起一旁的茶盏,似乎想起什么,又随手丢在了一边。 “王家势大,嫡女各个都眼高于顶,我们这位王妃又是在亲娘身边长大的,性子自然也傲了些。”王嬷嬷轻轻的提醒,老夫人也是受不了王妃的手伸得过长。 老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院子里要是一家独大,就有些寂寞了。”她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再次捧起茶盏,皱着眉头慢慢咽下一口茶水。 王嬷嬷只静立在一边,不作任何表示。 *** 自那日众姬妾去清祥阁笑闹了之后,赵姬和斐姬一个赛一个似的,争抢着来串门儿。几乎每日下午都可以听到从清祥阁内传出的娇笑声,倒是领命绣鞋的阿九和忙于内院事物的王箬芝,推辞没来。就连宁侧妃也说身上不舒服,几日未露面。 一切都似乎真应了那天的玩笑话,三位最先进府的女人,安分守己得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倒是这些明媚动人的新人按捺不住。 这几日那些姐姐妹妹都去了清祥阁,倒是让芙蓉院变得安宁了,时阿九也懒得理会,只抓紧时间找线裁布,仔细地绣着花样子。 花聆端着一个青花瓷碗走了进来,幽幽的香甜味远远的飘了过来。 “主子,喝口燕窝暖暖身吧。”花聆将手中的碗放到阿九的手边,顺手拿起一旁已见雏形的虎头鞋。 小巧的鞋子恰好够放在手心里托着,异常的精致玲珑,憨头憨脑的小老虎半趴在鞋头,好不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主子,你的手可真巧。”花聆的眼中露出赞叹的眸光,抿着嘴轻笑。 阿九拿着汤匙一勺一勺的舀着燕窝,听到花聆的夸赞,也只淡淡的笑了笑,不以为意。 “这手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只要勤下苦工就成。”阿九随口说着,再了得的手艺,关键时刻,也保不了命。 “这血燕窝是上好的,依王妃的性子,是万万舍不得的。不知又是哪位妹妹来献殷勤?”阿九微微扬起空空如也的碗,脸上闪过一丝挪揄的笑容。 时阿九重新获宠,王爷把王妃都晾在了一边。这些早已在王府上下传遍了,所以不少未得宠的姬妾都送上珠宝吃食,来讨好时阿九,希望能为她们在王爷面前说几句话。 却不想花聆放下手中的虎头鞋,娇嗔地瞪了一眼。 “主子,这是哪儿的话,那些人的东西,花聆也不敢给主子啊。”花聆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些敢和主子争宠的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收东西的。 “哦?”时阿九有些惊诧的挑了挑眉头,她实在是不知道,这府上除了想巴结她的那些妹妹们,还有谁能记得她这个人。 “主子,您肯定猜不到,是老夫人吩咐王嬷嬷,特地让厨房做了,再让奴婢端回来的。”花聆眨了眨如水的眼眸,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阿九的手一滑,那碗就落到了小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夫人?”她嘴里只呢喃了这两个字,就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脸上露出少许严肃的神色,显然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前世时阿九和老夫人之间,算不上两看相厌的程度,但也绝对是不咸不淡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却送了这么精贵的燕窝来? “主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花聆瞧见她的神色,也渐渐慌了手脚,连忙凑到她的跟前低声问了一句。 时阿九回过神,淡淡得摇了摇头,重新拿起未完工的虎头鞋,继续绣着花样子。 快到傍晚时分,阿九放下手中的绣活,轻轻的伸了伸胳膊。看着一边精致的虎头鞋,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做惯了宠妾,手都有些生了。 “主子,绣好了?真漂亮。”花聆连忙小心翼翼的托起绣鞋,翻来覆去的看着。 “鞋面上还差点儿,这锁子锦可还有剩下的?”阿九拿起放在一旁绣了一般的布料,轻声问道。 花聆偏头看过去,阳光照在那块布料上,一看就是极珍贵的。金线缠绕其上,隐隐可以瞧出长命锁的形状。 “主子,当初去拿料子的时候,我就留了个心眼。见这块料子十分与众不同,特地看着的,那管事的婆子只扯出一点点,还是一匹布用剩下的余料。现在哪还有剩下的!”花聆一提起料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你再去问问吧!”阿九淡淡得点了点头,看着外面快要落山的夕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花聆理了理衣摆,站起身就出了院子。 这块锁子锦上已经绣好了,金线绘成的长命锁图案,寓意吉祥长命百岁。反正无事,阿九索性支着胳膊,闭上眼睛假寐。 待花聆回来的时候,帘子被“啪”的一声摔下,再一瞧她的脸色,阿九已经知道花聆是白去了这一趟。 “主子,我直接去找了管事的婆子,那婆子说我刚取完料子,那剩下的三匹锁子锦就被王妃要过去了。接着我又去找了王妃身边的入夏,她说王妃吩咐了,要是恒姬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去管王妃要。”花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阿九递给她一盏茶,她也顾不得礼仪,大口的喝完。 “走,去趟舒兴阁。”还不待花聆询问,阿九已经站了起来,轻轻地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花聆连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披风,替阿九穿好,才匆匆出门。 路上恰好遇到了三两个姬妾,显然是刚从清祥阁出来。几个眼生的姬妾见到阿九,都连忙恭谨的行礼,倒是走在最前面的赵姬和斐姬只草草得行了半礼,就带头离开了。 阿九慢慢得扬起嘴唇勾出一个笑意,抬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似乎把整个王府都衬得红彤彤的。 “这王府似乎变得热闹起来了。”她轻轻地侧身,对着有些不服气的花聆,淡淡地说了一句。 刚到了舒兴阁,就瞧见一大帮管事婆子从里面出来,显然是王箬芝刚料理完今日的家事。 那几个婆子聚在一起似乎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阿九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偶尔听到几个比较敏感的字眼,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头。 “主子,王爷上次只是偶尔提了一句,王妃就大力克减用度,甚至连伺候老夫人的丫头都开始抱怨了。难怪这些婆子要说她小气了。”花聆见四处无人,就靠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伏在阿九的耳边说道。 阿九点点头,拢了拢发髻,提起裙摆迈进了院门。 “哎哟,是哪阵风把阿九妹妹给吹过来了,我还以为上次那个误会之后,妹妹就不会来了呢。”恰好王箬芝在院子里整理账簿,看到阿九进来,也放下手中的本子,迎了上来。 “姐姐这是哪儿的话,姐姐也是为了王爷着想,那件事情是阿九考虑不周。”时阿九的脸色微微一僵,转而又恢复正常。 没想到王箬芝一上来就提起这个敏感话题,还真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王箬芝自是没错过她脸上的不自在,却是露出越发亲切的笑意,竟是一把拉着阿九的手,就要将她往屋里拉。 “来,外面凉,我们进去说。”王箬芝十分自然地拉着阿九,脸上也是极其客气。 阿九连忙回绝。“不了,老夫人上次吩咐绣得鞋子还没完工,这次只是想朝姐姐讨个东西,马上就回去。” 王箬芝微微一跺脚,面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色。 “瞧我这记性,妹妹还有重要任务在身呢。这可是大事儿,妹妹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开口,只要姐姐我有的,一定给你去找。”王箬芝一口应承了下来,脸上的神色十分愉悦,似乎就在等着阿九。 从进来就十分紧张的花聆,听到王妃这么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本来她还害怕最近王妃节俭,莫不是连块布都舍不得,现在有王妃这句话,这事儿就成了。 倒是阿九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丝毫的放松,相反还有些犹豫,看着王箬芝那张明艳的脸庞,一时竟未开口。 “主子。”花聆连忙扯了扯阿九的衣摆,轻轻的提醒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王妃。 “其实虎头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是最后的料子有些不够。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来看看姐姐这里,不知道锁子锦姐姐还有没有?”阿九反握住王箬芝的手,脸上露出探寻的神色。 王箬芝的脸色一僵,朝身后站着的入夏看了一眼,轻轻拂过阿九的手,微微朝后退了一步,脸上随即又露出些许的不耐。 “阿九,小孩子的脚小,上次給得不够?”王箬芝的语气也变得不快起来。 锁子锦是极其珍贵的,质地柔软,一般都以金线绘成,富贵吉祥。冬暖夏凉,制造极其费神,因此数量极少。整个明国每年只产十匹,也就只有皇宫里得宠的妃嫔能有那么几匹。 而整座赵王府也就只有王箬芝有四匹,还是她出嫁的时候,太后赏下的陪嫁,也难怪王箬芝会舍不得。 花聆看到王箬芝脸上闪过的不快,心底也是一紧,难不成王妃真的舍不得? 阿九没有说话,当初从库房取料子的时候,锁子锦只有巴掌大的一点,她已经很节省着用了,但是也不够两只鞋子。 “阿九,不是姐姐不给你。上次花聆来库房取料子,我见那剩下的锁子锦,时间长不用也要烂掉了,就随手送给了下人,早就分完了。”王妃语带歉意的说道,只是往日端庄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 时阿九微微一愣,转而勾起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如此珍贵的锁子锦,王妃宁愿大方的打赏下人,也不愿留一点给她时阿九做鞋子,讽刺至极。 王箬芝看着阿九脸上的无奈和犹豫,明显舒服了许多,嘴角不由得又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阿九,你也不用急。锁子锦没了,姐姐再去给你寻其它的,只要姐姐执掌王府一日,就不会让你难做的。”王箬芝微微拢了拢发髻,明媚鲜妍的脸,此刻透着几分毫不顾忌的张扬。 阿九苦笑了一下,转而轻轻点点头。 “烦劳姐姐费心了,老夫人那里还请姐姐多担待一些。”她微微行了一礼,就准备告辞出来。 “什么地方需要王妃在我面前担待的?”不想,说曹操曹操就到,老夫人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009 责罚刁奴 “待在屋子里闷得发慌,索性就来瞧瞧王妃。究竟是什么事情?不如直接来问我这把老骨头。”老夫人走进了院子,身上墨绿色的披风倒显得她十分的精神。 老夫人那双明亮的眼眸,一一扫过行礼的王箬芝和时阿九,脸上露出一分探究的神色。 王箬芝抬头瞧了瞧老夫人,对于她的到来有些措手不及,她张了张红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老夫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关于那双送给萧家小世子绣鞋的事儿。”不等王妃开口,阿九已经抢先解释。 王箬芝有些不满地看向身边的女子,时阿九依然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却足以让她恨得牙痒痒。 老夫人的眉头轻轻皱拧了一下,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的阿九,转而又舒展开来。 “可是少了什么料子?”老夫人上前几步,竟是拉起时阿九的手,亲切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问道。 在场的人皆是一怔,阿九下意识地将眼光投向老夫人的手,掌心暖暖的温度包裹着她的手背,只是她的后背却不禁冷汗涔涔。 阿九定了定神,大致地将缺少锁子锦的意思表达出来,其余的话则未多说一句。 王箬芝明显松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头瞧了一眼老夫人,见她神色如常,放心了不少。 老夫人听完阿九的话,只轻微地点了点头,扶着王嬷嬷的手走进了舒兴阁的正厅,挑了张主位坐了下来。 王箬芝和阿九连忙紧跟其后,都半低着头站在厅内,等待老夫人的进一步指示。 老夫人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凉茶沁入咽喉,一路滑到胃部。 她轻皱起眉头,和王嬷嬷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将茶盏丢至一边。扫视了一眼厅内站着的主仆四人,缓缓地收敛起脸上的所有表情。 “箬芝身后的丫头,是叫入夏吧?”老夫人淡淡地问了一句。 “启禀老夫人,奴婢的确是叫入夏。”入夏微微走上前半步,对着老夫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混账,跪下!”忽而老夫人平静的语调被打破,一下子变得高昂起来。 入夏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不知所措和惶恐不安,但还是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这丫头究竟是做了什么,惹得老夫人突然发怒。 “母亲!”王箬芝情不自禁的向前迈了一步,焦急得扬声唤了一句。 老夫人一拂衣袖,就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箬芝不必惊慌,都是这个奴才的错。”老夫人看都不看王妃,只是眼角扫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入夏。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阿九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身后的花聆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个惹怒老夫人的就是自己。 “来呀,上家法,板子四十。”老夫人一挥衣袖,立马就有四个小厮走了进来。 “母亲,入夏做错了什么事儿,箬芝帮您教训她就是,您这——”王妃连忙上前两步,想要弄清楚事情缘由。 老夫人对着她眉头一挑,明亮的眼眸中射出一道厉光。王妃下面的话语顿时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接触到老夫人的目光,她连忙低下了头,还从来没有瞧见过那样犀利的眼神。 其中两个小厮搬来了凳子,让入夏趴在上面,往她的嘴里塞了块布,顺势钳制住她不得乱动。另外两个小厮手里拿着板杖,毫不犹豫地落下,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众人都是屏气敛声,就连王箬芝都乖乖低着头,沉默不语。 板子落下的声音像一道符咒一般钻进阿九的耳朵里,她不由得抬头瞧了一眼入夏,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是那样狼狈的模样。转而又低下头去,脸上恢复平静。 四十板子终于打完了,那入夏已经昏厥了,后背上隐隐露出殷红的血迹。 老夫人却是没有急于开口,室内的其他人也都不敢吭声。她对着身边的王嬷嬷使了个眼色,王嬷嬷立马端起一盆凉水,毫不客气地浇到了入夏的身上。 入夏打了个颤,总算是睁开了眼,眸中却已经有些迷离。 “入夏,王妃送的布匹你怎么敢收?”老夫人严厉的声音传来,她直接开门见山。 厅下的王箬芝听到这一句话,身体明显地一颤,眼神怯怯地看了一眼老夫人。 入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妃,转而紧咬着下唇低下了头,最终也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奴婢该死。”紧接着又晕了过去。 阿九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入夏,遥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杀鸡儆猴吗? “母亲,箬芝该死,入夏从六岁就跟着我,前几天她跟我说没衣裳穿,我就顺手将锁子锦赏给她。没想到今日阿九会过来......”王妃的声音越发低弱了下去。 她当时只为了警告和刺激阿九,根本没想到老夫人会插手这件事,结果闹到现在这副不可收拾的局面。 “老夫人,姐姐也是个心软的,一向对待下人宽厚,特别是入夏,这次难免就没考虑周全。”阿九看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王箬芝,心底一叹,轻声劝解道。 老夫人一直把玩着茶盏盖,听完她俩的话,才缓缓抬起眼眸。慢慢扫过二人的头顶,见她二人都低眉顺目地站着,也就轻轻的“嗯”了一声。 “大家风范岂可如此,箬芝,这次是你不谨慎了。再怎么情深意厚,也不可助长刁奴之势。念在入夏是初犯,又是王妃的贴身侍婢,姑且饶过她这一回吧。”老夫人淡淡地说道。 几句话就定下了入夏的后路,最终她还是饶过入夏这条命。 “萧家世子的绣鞋不可耽搁,箬芝,你可得把这锁子锦给恒姬补上,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没脸拿礼物送出去。”老夫人转身对王箬芝严厉的说道,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威严气势。 王妃连忙福身应是,这次的确是她思虑不周,才让老夫人抓住把柄。 “箬芝这就吩咐人去取。”她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出了大厅对着门外随侍的丫鬟叮嘱了几句,就又施施然走了进来静立在一边。 老夫人也没着急要离开,依然坐在主位之上,王嬷嬷已经端来了新沏的茶水,将桌上的茶盏蓄满。 幽幽的茶香立马氤氲而出,阿九微微抬了抬头,这茶本不是府中现在供应的,竟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箬芝和恒姬也坐吧,站着怪累的。嬷嬷,倒杯茶给她们暖暖身。”老夫人一拂手,王箬芝和阿九立马分坐在厅下。 王嬷嬷分别替她们倒了一杯茶,阿九捧起茶盏,滚烫的温度顺着指尖流入脾肺,说不出的舒适。 抬起手指轻轻揭开茶盖,那暗暗却清澈的茶绿色隐隐灼灼,几片茶叶在水中沉浮,说不出的好看。 她低头轻抿了一口,微涩的味道立马席卷舌尖,转而是一阵舒适的甘甜。果然是雨前龙井,而且还是特等的。和这茶水相比,往日王府里的茶就逊色很多。 王箬芝也轻抿了一口,脸上却立马变色。掩饰地又喝了一口,整个人却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 恰好那出去的丫鬟捧着两匹锁子锦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花聆。 “这事儿就算结了,人老了也折腾不起。阿九,你就劳累着些,就在这几日绣完吧。剩下的锁子锦就留给恒姬做几件衣裳穿吧!”老夫人见花聆拿了锁子锦,也不想再多留,搀着王嬷嬷的手站了起来。 阿九连忙应是,和王箬芝一起福身行礼恭送老夫人。 老夫人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阿九便对着王妃也行了一礼,“妹妹也告辞了。”起身款步离开了舒兴阁。 王箬芝暗暗地咬紧了银牙,挥手招了三两个丫鬟婆子,进厅里将入夏带了下去。 阿九出门不远的地方,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老夫人,似乎专门在等她的模样,她的脚步微顿。 “阿九,过来。”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时阿九微微一愣,这还是第一次老夫人不叫她恒姬,而叫她“阿九”,心里难免带着三分忐忑,面上却是不显一分,抬步走了过去。 此刻正值秋雨前后,天色略微有些阴沉,潮湿的气候也让人有些难耐。 两人始终隔了半步的距离,不紧不慢的前行着。阿九乖顺的低着头,眼睛低垂,看着自己脚上月锦白的鞋面。 老夫人不时用眼角瞥向她,忽然停下脚步,阿九也紧跟着停下。 “阿九。”老夫人柔声唤了她一句。 阿九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眼神里透着疑惑。 老夫人的嘴角微微带笑,转而理了理头上一丝不乱的发髻,低下头朝阿九面前凑了凑。 “阿九,你可恨我?”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转而又恢复清明,一眨不眨的盯着阿九看,似乎在等着阿九的答案。 ☆、010 姐妹相争 阿九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浑身一颤,停顿了片刻,转而俯身行了个大礼。 “老夫人待我们这些姬妾自是没话说,阿九又何来恨意?”阿九半俯下身,微微偏头眼睑低垂,脸上露出些许惶恐的神色。 老夫人盯着阿九看了半天,才走上前去亲自扶她起来。 “我也是人老了,想多个说话的人,阿九不必惶恐。”老夫人抬手拍了拍阿九的手背,意味深长地说道。 阿九站在原地怔了半天,老夫人早扶着王嬷嬷的手走远了。身后的花聆有些担忧地扯了扯阿九的衣袖。 “主子,老夫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花聆的声音压得极低,恐怕是被入夏刚才被打给吓着了。 阿九回过神来,微微眨了眨清亮的眼眸,像是知晓了什么一样,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花聆,回去之后把新得的碧螺春送给老夫人,说是阿九孝敬她老人家的。”阿九只轻轻地叮嘱了一番,就抬脚往芙蓉院走。 舒兴阁的大厅之内,王箬芝坐在首位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底下的丫鬟打扫。这屋子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四十板子不算轻,犹如当头棒喝。 疼在入夏的身上,实际上是打在了王箬芝的脸上。 天气越发的寒凉了,入夏被责罚的事情,就像秋风刮过一样,由热转冷地传了几天,也就淡了下去,谁都不敢轻易在王妃面前提及。 得了锁子锦,阿九索性在院子里闷了几天,那虎头鞋也就真正完工了。 丢了手上的绣线,阿九只感觉一阵轻松,倒是花聆捧着那一双小鞋子,跟捧了心窝子一样,小心翼翼,整天看不够。 这日清晨早起,阿九换上稍厚的秋衣,看着屋外纷纷落落的秋叶,微抿了薄唇。 “主子,小心天凉。”花聆手里拿了件罩衫,匆匆走了过来,要替她披上。 “好几日没去请安了,今个儿该去看老夫人了。”阿九拢了拢发髻,让花聆将披风取来换上,就去往清祥阁。 外面的天还没大亮,没想到这一路上就瞧见了好几位姬妾,三五成群的,竟都是往老夫人处走去。 “阿九姐姐,好几日不见,姐姐可越发美了。”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九微微侧身,斐姬已经赶了上来。不同于阿九连日赶制绣鞋的疲倦,这位身穿桃红披风的斐姬,倒是双颊红润,活像刚出嫁的娇娘。 “斐姬妹妹才是,越发的水灵了,姐姐羡慕的紧。”阿九客气地应了一句。 似乎被阿九赞得不好意思,斐姬的脸色更显红润。 “瞧妹妹这一脸喜色,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也说与姐姐高兴高兴。”阿九的眼角一挑,微微侧过头仔细观察这位妹妹。 没了王爷的王府上,倒是很少看到姬妾能够如此欢喜。 斐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转而又抿了红唇,偏过头对着阿九眨了眨眼睛。 “好事儿自然有,待会儿到了老夫人那里,妹妹再说与众人听。”斐姬的脸上又恢复一片笑意,眉眼弯弯,倒少了分算计,多了分纯真。 阿九笑了笑,也未放在心上。 还未到清祥阁,就已经听见一阵娇笑声,那些姬妾一个赛一个如黄莺般的娇声脆语,想来老夫人这里是日日都如此热闹的。 阿九携着斐姬走进去,就见到院子里站了不少的姬妾,环肥燕瘦,各色的美姬聚集,一时倒晃花了眼。 王嬷嬷传话过来说,老夫人在梳洗,一会儿就召见各位。 阿九眼眸微扫,王妃和宁侧妃今个儿竟也都来了,三人目光相遇,都微微笑了笑立马又撇开了。 宁侧妃今个儿只穿了素锦缎子制成的罗裳,前几日身子还未大好,脸上虽抹了胭脂,却也遮不住其中的苍白,眉目间也藏了一丝羸弱。她身后只跟着一个小丫头,站在稍远的地方,身边并没有姐姐妹妹围着,倒显得些许冷清。 宁侧妃之父乃当今大学士二把手,宁侧妃是先去夫人留下的嫡女,无奈继母强势,要将宁侧妃许配给将军做小。后来宁侧妃死活不依,只说爱慕王爷,才嫁进府来,得了个侧妃之位。 阿九看着宁侧妃略显瘦弱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宁侧妃毁了面子闹得闺阁不宁,流言四起,才嫁给了王爷。进入府中不争也不抢,凡事直往后头缩,倒是委屈了。 *** “王妃姐姐今个儿身边怎么换人服侍了?入夏那丫头呢?”身边的斐姬对着王箬芝俯身盈盈行了一礼,笑意盈盈地问道。 热闹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僵持,这斐姬今天是怎么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胆子大了,竟敢找王妃的茬儿。 王箬芝今日挑了件大红的披风,衬得她脸上多了几分喜气。听到斐姬的话,面上一冷,眉头不耐地挑起,眸光如剑犀利地扫过来,转而偏过头去不看她,只把玩着腰间的玉模子。 “斐姬妹妹找那丫头有何事?”她语调淡淡地询问了一句。 “前个儿我身边的风儿说入夏的糕点做得极好,我正想向姐姐借过来讨教一番呢!”斐姬一甩手中的锦帕,看着王妃的不痛快,脸上的笑意更甚。 阿九微微挑起眉头,惊疑地看向正得意的斐姬。斐姬虽是恃宠而骄的主儿,但是依然懂得王府里王妃最大,不敢轻易开罪的,怎么今日倒不管不顾了。 “真是不巧,入夏那丫头福薄,前几日竟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经不起妹妹的抬爱,妹妹还是另找他人吧。”王箬芝甩下这句话,就径自转身走到了屋前门口候着,不再与斐姬纠缠。 一时无人敢接话,斐姬也只能讪讪地闭上了红唇,安安静静的候着。 “老夫人让各位主子进去。”王嬷嬷小步走了出来,轻声传话。 立马众姬妾由王箬芝和宁侧妃领头,安静地鱼贯而入。 “我算是老了,天气凉了也不想起,倒是苦了你们等候。外面冷,快坐吧!”老夫人依然坐在主位,见到姬妾们进来,一拂衣袖示意她们入座。 阿九跟在宁侧妃的身后入座,众姬妾入座后倒是安安静静的,不比往日那般笑闹了。 “可算逮到你们三个了,怎么想起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了?”老夫人手里捧着杯热茶,热气氤氲,茶香立刻四散开来。 阿九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老夫人轻饮了一口茶水,微皱的眉头立马舒展开了,似乎很舒爽的模样。阿九的心底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茶香正是前几日让花聆送过来的碧螺春。 “母亲,您可是怪罪了?我们过来给您赔罪了,您消消气。”王箬芝的脸上露出些许小女儿娇憨的神态,亲自拿起茶壶,给老夫人的茶盏蓄满。 这一次王箬芝说了“我们”,倒是省了宁侧妃和阿九的解释,两人也就扯着唇角赔笑了事。 “你们既是来赔罪的,我可得好好问问。箬芝的事情可忙完了?宁儿的身子可好了?还有,阿九的鞋子也绣完了?”老夫人立马开口,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甩出来,脸上却始终笑盈盈的。 王妃脸上的笑意一顿,转而有些娇嗔的看了一眼老夫人。 “该好的都好了,不该好的也差不多了。本该日日晨昏定省,只是妾身们着实抽不开身,又有这么多新妹妹陪着。母亲惯会疼人,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王箬芝半真半假地开口,立马就引来几个姬妾的偷瞄。 “好好好,你们几个有事儿就尽管忙,我这里一时半会儿还不缺人。等你们这些娇滴滴的新妹妹也看烦我了,我可得派嬷嬷去院子里把你们一个个都抓来!”老夫人半眯着眼眸,十分乐得陪着王妃说俏皮话。 这几句话一出,倒是把一屋子的姬妾逗乐了,一个个连称不敢。 王妃的嘴角立马全部舒展开了,笑容里也难免带了一丝欢喜,宁侧妃也放松了不少。阿九捧着茶盏,只低着头慢慢地品茶。上好的碧螺春,入口醇香,滚烫的茶水一时倒暖进了心底。 “老夫人这里好得很,妾身是一日不来请安,浑身都觉得难受。这么好的茶水,哪有不来之理?”赵姬举着茶盏,眉眼带笑。 众姬妾连忙开口附和,王箬芝轻抿了一口热茶,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她轻轻抬眼瞧了一眼身边的老夫人,老夫人只做不知,手捧着茶盏只管喝茶。 阿九轻挑眉头,这个赵姬,还真多事儿。 “唔。”不想斐姬喝了一口热茶,竟是抬手捂着红唇,一副要吐的模样。 她身后候着的小丫头,立马走上前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哟,斐姬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老夫人这里的好茶你还喝不惯?”坐在她对面的赵姬,立马翻了个白眼,语意刻薄地开口。 众姬妾也都满脸的惊疑看向她,不知今个儿斐姬为何如此状况连连。 “老夫人莫怪罪,妾身这几日见到吃食茶水,经常会恶心想吐。扰了老夫人和众姐妹的兴致,妾身该死。”斐姬掏出怀中的锦帕,仔细地将嘴角擦干净,连忙福身对着老夫人行礼,头也低了下去。 ☆、011 托付看顾 老夫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稍纵即逝。 “身上不舒服,就该在院子里歇着,请安也不急在这一两日。”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半眯着眼有些困乏的模样。 “斐姬妹妹也真是,身上不好就该跟宁姐姐学学,在院子里好好调养才是,免得让老夫人和众姐妹担心。”赵姬连忙开口奚落,自从斐姬得宠以来,她们两个一向就不对盘。 宁侧妃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无端被提起又不好开口,只好捧起茶盏遮掩。 “妹妹可请了大夫看看,瞧出什么病症没?早日查出来切莫拖坏了身子。”王箬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语带关心地问道。 姬妾请大夫这些事情,也要经过她的同意。现在询问也只不过是在老夫人面前表现一下。 阿九轻皱起眉头,今早上和斐姬相遇,还说有好事儿,怎么这会儿倒是病了。她犹疑地看向身旁坐的斐姬,斐姬虽低着头,但是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是有病之人。 “王妃姐姐诸事繁忙,妾身不敢劳烦姐姐,已经请过大夫了。大夫说是......”斐姬双手搅着帕子,声音越到最后越小,几乎听不清。 倒是身旁离得近的阿九听到了,当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她浑身一颤。 “斐姬妹妹,你倒是声音大些,让旁人听着好不着急!”赵姬早已耐不住性子,只觉得斐姬今日吞吞吐吐的,让她感到厌烦。 斐姬总算是抬起头来,对着赵姬歉然一笑,倒显得极其落落大方。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妾身只是有喜了,好生调养就是了。”提到有喜,斐姬的脸色还是变红了,满脸的娇羞。 满屋子的寂静,暮秋的风很大,偶尔有几丝冷意顺着门帘飘了进来。王箬芝满脸的笑意全部都僵住了,手中的茶盏只觉得千斤重,似乎有些握不住了。 赵姬脸上的焦急和不耐,也一扫而空,只剩下深深的难以置信和不甘。同是宠姬,没想到这个后进门的斐姬倒是先怀上了。 宁侧妃的脸上只露出一丝震惊,转而又恢复平淡。她只轻轻地扫了一眼斐姬的小腹,转而又十分自然地移开目光。 “真是喜脉?”倒是老夫人先开口了,她有些把持不住,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有难掩的欣喜和惊疑。 斐姬还是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缓缓地点头默认。 “好孩子好孩子啊,往后晨昏定省都免了,只管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养着。”老夫人转而回过神,又立马坐了下来,却满脸欢喜地看着斐姬。 阿九已从最先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她微微拢了拢袖口上精致的刺绣,低着头淡淡地勾起嘴角,心底微微发凉。的确得好好养,如果生下来了,就是王府的第一个孩子。 可惜,这孩子生不下来。 经斐姬这一提醒,阿九才记起前世斐姬的孩子,老夫人也是急急忙忙地让她好生养着,可惜斐姬福薄,那孩子在他娘的肚子里待了没几个月就没了。 “恭喜妹妹了,是姐姐近日忙,都忽略了妹妹。要是出了什么好歹,那姐姐可真是千古罪人了。”王箬芝轻抿了口茶水,冷透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她也渐渐镇定下来,脸上带着大家主母端庄的笑意,轻声安抚。 斐姬连连摇头,依然是双颊绯红,脸上带着谦卑的笑意。 “姐姐这是哪里话,妹妹可承担不起。王府里这么大,琐事繁多,姐姐哪里能样样顾得上。妹妹有了身子,以后还要仰仗姐姐多多照顾。”斐姬一改方才争锋相对的冲撞,倒是扮起了乖巧和顺来。 毕竟王府里姬妾有孕者,一般都要王妃看顾的,何况这是府上的第一胎。 王箬芝低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暗咬了银牙。心里有了计较,径自起身对着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 “斐姬妹妹有孕,本该让箬芝亲自看顾。近日府上琐事繁多,妾身实在是抽不开手。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为防再有疏忽之事发生,恳请老夫人恩准其他妹妹照顾斐姬。”王箬芝说得满脸恳切,倒让人不忍辩驳。 老夫人坐在主位,微微沉吟了一番。 “老夫人也不必忧愁无人看顾斐姬,宁妹妹身体不好不适合照顾别人。阿九也是先进府的,又是个心细懂事儿的,斐姬妹妹跟着她也不会受委屈。何况芙蓉院环境优雅,再合适不过了。”王箬芝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随即又低下头去接着开口。 自始至终,她都未曾看过阿九一眼。 准备冷眼旁观的阿九,心里一惊,手都跟着颤抖。转而勉强使力端好茶盏,眼神有些冰冷地扫过伏在地上的王箬芝。 王妃,真真好心机。 王箬芝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其他人选全部推翻,全王府只剩下阿九一人能够胜任。也把阿九的退路全部堵死。 “如此。”老夫人沉吟了片刻,也只说出了这两个字,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犹疑。 阿九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却只能默不作声。 “那就依了王妃的意思,阿九,斐姬这一胎就麻烦你照顾了。”老夫人最终应承了下来。 阿九连忙行礼应是,面上不显一分,依然客气地和众人说话逗乐,心里却乱得翻江倒海。 前一世,斐姬的这一胎可是由王妃亲自照顾的,最终也不过落得个小产的境地。那么这一世由自己看顾,这孩子能否保得住? 阿九不由得看向王箬芝,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连身旁的赵姬跟她说话,都显得懒懒的。转而又抬眼瞧着斐姬,两人的目光相遇,抿唇轻笑了一下,又暗自撇开。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见老夫人有些乏了,就都行礼出来了。 阿九走在前面,斐姬跟在她身后,只隔了半步的距离,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一路上是凋零的落叶,偶尔遇到洒扫的丫鬟,见到二人都恭谨地弯身行礼。 阿九的心有些乱,老夫人把斐姬托付给她,要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了个三长两短,她也绝不好过。 王府所有女人的眼睛,估计现在都盯着斐姬的肚子。依她的记忆,前世斐姬肚子的孩子平白无故没了,老夫人下令严查,最后也不了了之。王府里的女人,手段多了去了,她不可能挡住所有的暗算。 “阿九姐姐。”身后传来斐姬低低的呼唤声。 阿九停下脚步,收敛起脸上的忧色,转而扬着一张明媚的笑脸转身。 “妹妹,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她静静地等着斐姬和她并肩,才再次迈开脚步。 斐姬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阿九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妹妹,有什么话尽管说,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不可藏着心事。”阿九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这位妹妹上次冲进芙蓉院,坏了赵子卿的好事儿,估计此刻心里正忐忑不安。 “姐姐,我想保住胎儿做母亲。”斐姬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上前一步,竟是拉住了阿九的衣袖,脸上带着一丝恳求。 阿九一怔,侧过头就瞧见了斐姬整个眼眶都红了,斐姬咬住下唇,似乎有人给了她莫大的委屈。 “好妹妹,孩子在你肚子里,你当然要做母亲了。”阿九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轻轻安抚道。 瞧着斐姬的这副神色,阿九倒是心头一软。活了两世,她都未做过母亲。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明白斐姬的心思,她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在能力范围内,她就护着斐姬,不但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更是为了她自己。 “可是王妃姐姐她——”斐姬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开口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王箬芝婉拒照顾她,就多了一分危险。她害怕王箬芝会对孩子出手。 “花聆,待会儿禀告老夫人和王妃一声,就说斐姬妹妹搬到芙蓉院住。”阿九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斐姬不要再多话,又侧身吩咐了花聆一句。 “走吧,外面怪冷的。”阿九拉着斐姬的手,迈步走向芙蓉院。 掌心贴着掌心,阿九的手微凉,倒是斐姬手心的温暖不断传了过来。 脚下的落叶不时发出“吱吱”声,冷风吹来,阿九拢了拢披风。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即使王箬芝将照顾这事儿应承下去,该小产的还是保不住。 斐姬跟着阿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芙蓉院,缩在披风下的小脸被风吹得通红。先前去清祥阁时脸上的喜庆气氛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深深的惶恐。众姬妾所艳羡的芙蓉院,没想到她会以这种形式入住。 ☆、012 阳奉阴违 花聆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婆子,显然是王妃派来的。 “主子,这是王妃身边的李婆子。”花聆撩着帘子走了进来,对着阿九使了个眼色。 “老身参见恒姬,参见斐姬。”那李婆子站定之后,恭敬地低头行礼。 阿九和斐姬正坐在厅里吃茶,阿九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婆子。李婆子身上的衣服十分朴素,但却洗得干净,看起来十分利落爽快,一双深谙世道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不必多礼,起吧。”阿九对着花聆使了个眼色,花聆走过去将李婆子扶了起来。 “不知王妃姐姐有何吩咐?”阿九手里捧着茶盏,正低头吹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老身是王妃从王家带过来的,女人有了身子最是娇贵的,老身对这方面有经验。”李婆子对着阿九弯了弯腰,脸上带着十足讨好的笑容。 李婆子抬眼间也打量了一下前面的两位主子,恒姬认真地低头品茶,倒是不以为意的模样。斐姬有些拘谨,想来是不习惯。 阿九抬了抬眼角,王家还真是未雨绸缪,连这些都事先替王箬芝预备好了。 “那就有劳了。”阿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斐姬,斐姬也正朝她看,脸上多出一丝不解。 “花聆,东厢房可收拾好了?”阿九转头,淡淡地问了一句。 “回主子的话,斐姬的东西已经都搬过来了,几个丫头正在那里安置。”花聆不紧不慢地回答。 阿九点了点头,抬头又瞥了一眼李婆子,李婆子被晾在一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谨守本分地站在一边。想来王箬芝虽未有身子,但是这李婆子还是被重用了。 “嗯,那就把李婆子的东西也安置在东厢吧,也方便照顾斐姬妹妹。”阿九将手中的茶盏搁置一边,轻轻地吩咐了一声。 花聆点头称是,却不想那李婆子竟没动。 “恒姬,王妃说了,斐姬主子本是交给您照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老身也只是从旁协助。斐姬主子饮食起居还是得有贴身人照顾着,老身就不往前凑了。”李婆子朝前走了两步,言语恳切,脸上的笑容不减。 对面的斐姬脸色立马变得难看,看着李婆子张了张口,最终扭过脸去,显然是不高兴了。 花聆的脸色也不好看,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九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笑。“王妃姐姐费心了。” 王箬芝派来的人,还真是难缠。 “那就委屈李婆子去后院安置了。”阿九挥了挥衣袖,示意花聆带她离开,不想再多纠缠。 “姐姐,王妃那是什么意思?说派人来照顾我,哪有不近身的道理?”斐姬见阿九不言语,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着牙问出了口。 阿九靠在椅背上假寐,听到斐姬的抱怨,嘴角滑过一丝笑意。睁开眼眸专注地盯着她看。 斐姬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繁复的百褶裙早已脱掉了,换成了宽松的家常罗裙。头上的步摇金钗也全部卸除了,只余一支玉簪将长发挽起。 阿九轻轻勾起唇角,一向将容貌打扮放在首位的斐姬,竟是素面朝天,可见其谨慎程度。 “女人怀孕主要还靠自己,不管她李婆子王婆子,你只管把胎养好了。”阿九不愿斐姬心里膈应,也不多提,只轻声安慰她。 “也是,我只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斐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转而温柔地笑开了。 两人对面而坐,继续悠悠地品茶。阿九又细细地叮嘱了她一番,芙蓉院虽是自己的地盘,现在情况特殊,难免要谨慎些。 东厢房收拾好之后,阿九就打发斐姬过去休息。 斐姬刚离开,花聆就撩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 “主子,要不要找个人盯着李婆子?”花聆走到她跟前,特地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不合年纪的谨慎。 她今天亲眼瞧着李婆子安置的,东西倒是带的一应俱全。后院里都是住着一些洒扫的婆子,丫鬟跟随着阿九住在前院,方便伺候。李婆子倒是一点都不嫌弃那地方,趁着收拾的空隙已经和同屋的婆子打了个火热。 阿九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而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花聆,你现在可有点疑神疑鬼。小小年纪,这般多的心思,将来谁能制得住你。”阿九淡淡地调侃了她两句。 自从上次被王箬芝弄成奸细那事儿之后,花聆的性子就收了不少。除了在阿九面前,否则一律寡言少语。无论去哪里,都要事先跟阿九说一声,只要出了芙蓉院,几乎就是寸步不离。 “主子,人家这是担心你!王妃忽然派了人来,肯定是冲着斐姬主子的,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怕?”花聆跺了跺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婆子来了,是没安好心,怎么她家主子就是这么淡然处之。 阿九半是嘲讽的勾起嘴角,要是怕就有用的话,那她时阿九前世也不用死得那么惨了。 “这李婆子你想要,王妃还不一定想给呢!”她微微摇了摇头,抓起小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逼着王妃往这里送人?”花聆有些不解地问道。 王爷不在,王府里就王妃最大,还能有什么人逼迫她? “您是说,老夫人?”花聆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道。 阿九眨了眨眼睛,冲着花聆抿唇轻笑。 “佛曰:不可说。”她将食指放在红唇上,花聆立马噤声。 “王妃既把这事儿推给我,就证明不想和斐姬沾上边儿,又怎么可能巴巴地送人过来。即使送过来了,也这么不情不愿。李婆子住在后院,就是根本不碰斐姬的东西,要是以后出个什么差错,她们主仆也能撇的一干二净。”阿九粗略地将事情理了一遍。 王箬芝现在送李婆子过来,不如当初就把斐姬揽过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不是有人怕王妃做出什么队斐姬不利的事情。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次两者相较,王箬芝可没占下风。 “如此,奴婢便放心多了。”花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显然这小丫头是紧张到不行。 阿九苦笑了一下,这才刚开始而已。女人十月怀胎,这才几日。后面多得是冷箭暗招要提防。 “奴才没事儿,不代表主子就会收手。这几个月要多加小心,叮嘱外面的那些丫鬟婆子,没事儿不许出芙蓉院,更不许随便就往东厢跑。各司其职,做好本分。”阿九皱着眉头,事无巨细,一一叮嘱花聆。 一个李婆子,中间就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后面的可就更得警醒着才行。 “是。”花聆连忙点头,从阿九脸上的神色,她就知道这次事情的重要性,斐姬是不能出差错的。 “另外,李婆子这事儿也只是我猜测的,若能打探到很好,若不能就罢。还有得空去找一回王嬷嬷,透露一下,免得老夫人误以为我阿九苛待了王妃的家奴。”阿九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眉头紧锁。 王箬芝这招阳奉阴违实在是用得好,如若不解释清楚,老夫人很可能对阿九产生膈应。 “是。”花聆再次福了福身,见阿九不再有吩咐,就悄悄退了出去。 斐姬刚搬过来,东厢还有很多事情等她去盯着,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阿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仰起头靠在椅背上,从一大早起来就忙个不停,现在总算是消停一会儿了。 王妃躲在一边看热闹,老夫人迫不及待地搅浑这趟水。光这一天的事儿,就够她理的了。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好梦估计是没有了。 *** 舒兴阁内,王箬芝疲惫地翻看着账簿,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一想起今早上斐姬有喜时,老夫人的惊喜,她的嗓子就像被堵住了一般,透不过气来。 “王妃,李婆子已经照您的吩咐,搬进了芙蓉院的后院。”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禀报。 王箬芝的眉头皱得更紧,想起最后老夫人将她留下。好言好语地劝哄她一番,然后就开口要人过去。 当时她本想拒绝,但是在老夫人那道复杂的目光下,她硬是开不了口。也只有出此下策,派人过去却不近斐姬的身。 “吩咐刘管事儿,将老夫人配给的茶叶换成上等的雨前龙井,单独开单子出来。”王箬芝捏了捏眉头,有些无力地吩咐道。 老夫人三番四次端出了上好的茶叶来,还真是往她王妃的脸上打。 ☆、013 赏赐麒麟 自那日李婆子来了之后,倒是日日来阿九这里报道,叮嘱有孕人的忌讳之处。偶尔和斐姬碰上面,李婆子也就立马行礼,推脱走人绝不多留。 “姐姐,你瞧瞧她着急的那副模样。明白事理的道她李婆子胆小怕事,不明白的还以为妹妹我多讨人嫌呢!”斐姬搀着一个丫鬟的手走了进来,红唇不满地撅着。 刚才花聆来报斐姬要过来,那李婆子正在说吃食的问题,连忙找个借口离开,恰好和斐姬撞个对脸儿。 “你理她作甚?一个下人而已。”时阿九放下手中的丝线,连忙起身亲自扶她坐下。 阿九的身上只穿了件罩衫,发髻也松松垮垮地挽着。 “怎么不多睡会儿,来得这样早。难不成也跟那李婆子学,怕撞见人?”阿九笑了笑,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抬眼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色,显然还未大亮。 斐姬已经着装整齐了,虽不像平日里的家常便服,却也不再是繁复厚重的装饰。简单长裙曳地,腰间只系了一块白玉,倒是得体又不嫌重。 “姐姐今日不去请安吗?”斐姬看着阿九略显随意的装扮,轻声问出口。 阿九抿了抿红唇,亲自替她到了一杯热茶。 “待会儿整理也来得及,不是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吗?怎么还装扮得这么齐整?”阿九手里握着茶盏的杯壁,感受着滚烫的温度由指尖沁入心底。 斐姬的披风都在丫鬟的手中,显然是准备去请安了。 “今日是十五,趁着现在身子不嫌重,妹妹也是想去尽尽孝道,大夫也常说该到处走走。”斐姬轻抿了一口热茶,低着头声音有些小。 阿九会意,这一个月来,王妃倒是吩咐了许多,燕窝灵芝管足了送过来。老夫人那里还没动静,斐姬是怕老夫人把她给忘了。 “妹妹说得也是,只是外面霜寒露重,妹妹也要小心。”阿九只好叮嘱一句,就吩咐花聆伺候她梳洗。 由于斐姬来得早,也是没用饭。阿九就拉着她一道用了一小碗米粥垫底。 带了斐姬在身边,一路上阿九也不敢快行。四周的景物早已萧条了许多,秋风凛冽,阿九不由得拢了拢披风。等到二人到的时候,清祥阁里早已是一片娇笑连连。 有丫头进去禀报,王嬷嬷亲自出来迎人。 “天寒地冻的,两位主子快快进来。”王嬷嬷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斐姬的手。 阿九先一步走了进来,立马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让她不由得拢了拢发髻。 “老夫人,阿九和妹妹来迟了,您可莫罚。”她恭谨地行完礼之后,脸上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走到宁侧妃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身边的姬妾一听斐姬也来了,连忙朝旁边挪出一个位子来。这几日斐姬没来请安,自然是不留位置的。 斐姬走进来的时候,恭恭敬敬地俯身要行礼,王嬷嬷眼疾手快地扶她起身。 “大冷的天,又带着身子,何苦给我行礼,快来坐下喝口茶暖暖身。”老夫人一见到斐姬,立马变得喜笑颜开。 王箬芝暗自咬了咬牙,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朝斐姬的小腹扫过去,脸上却是半分不显。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甚至还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斐姬。 “今个儿十五,再怎么样也得来瞧瞧老夫人,不然妾身心里不舒坦。”斐姬连忙接过茶盏,对着王妃点头致谢,却只端着捂手,并没有喝。 “哎哟,瞧瞧这小脸儿红的,看样子阿九照料得不错。”老夫人自然十分受用,看了一眼斐姬,难得开口夸奖。 刚进来这暖和的屋子里,斐姬的脸被晕得红红的,煞是好看。 “妾身能有多大能耐,老夫人一回来,府上就是喜事连连,还是老夫人庇护得好。”阿九抿了一口热茶,轻笑出声。 四周的姬妾连忙开口应是,纷纷说是沾了老夫人的福气。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明亮的目光投射到斐姬的身上,又辗转到阿九,似乎越发的开怀。 “嬷嬷,去把那白脂玉麒麟拿过来。”她侧身轻轻吩咐了一句,王嬷嬷就领命进了里屋。 众人一听,皆知是有赏,谈笑声纷纷顿了一下,转而又恢复正常。 “今个儿你不来,我也是要派人送过去的。这白脂玉还是当时先帝赐给王爷的,前几日弄出的模子,冬暖夏凉,贴身之物最是舒爽,你且带着。”老夫人取过盒子里的玉麒麟,竟是起身走到斐姬身边,亲自替她戴上。 “如此贵重之物,妾身承受不起。”斐姬连忙推辞,脸上的红晕更甚。 众人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老夫人手里的玉麒麟,上好的白脂玉,雕刻成小巧的麒麟模样,栩栩如生。 而一旁的宁侧妃和赵姬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诧,曾经王妃拿出来的鸳鸯戏水玉模子,也是白脂玉制得。在王府本是独一无二的,现在斐姬也得了一块,到不觉得稀罕了。 王箬芝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她连忙低下头装作喝茶,手却在微微的颤抖,长长的指甲嵌进掌心,脸上青白交错。 这老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都看不了她王箬芝的好? “有了身子的人最是娇贵,你且好好养着,等给我生了个小胖孙子,这麒麟自然是传给他的。”老夫人不容斐姬推脱,直接将玉麒麟替她戴好。 阿九的嘴角也划过一丝笑意,老夫人这是盼孙子心切,什么宝贝都舍得拿出来了。 最终斐姬行礼收下了,虽与身边的姬妾说笑,手却时不时地摸上脖间的玉麒麟,显然是很欢喜的。 “这白脂玉乃是御赐之物,王妃一向主张勤俭节约,我这老婆子不会做了讨人嫌的事儿吧?”老夫人瞧见斐姬的欢喜,面上也露出几分喜色。话锋一转,却是脸色沉静地看向一边的王箬芝。 “箬芝不敢,母亲也是为了斐姬肚子的孩子着想。若孩子平安出生,我也是他的嫡母,岂有不欢喜的道理?”王箬芝连忙出声解释,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看向斐姬的目光也是充满了喜气。 老夫人听到她的解释,面上也是一缓,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不用羡慕斐姬,日后若是谁怀上个一男半女,我自不会亏待她!”老夫人扫视了一圈,沉声说道。 众姬妾连连点头称是,也都收回了艳羡的目光。 临走的时候,老夫人又当着众人的面,让王嬷嬷拿了两盒上好的雨前龙井给阿九带回去,说是阿九照料得辛苦,犒劳一番。 回了芙蓉院中,斐姬仍然沉浸在得到玉麒麟的欣喜之中,也不跟阿九来前院直接回了东厢。 倒是花聆一进内屋,就连连顺气,小脸也是绷得紧紧的。 “你和王嬷嬷提了李婆子的事情?”阿九斜倚在椅背上,轻轻地问了一句。 “昨个儿刚说的,奴婢只顺嘴提了两句。”花聆点了点头。 “难怪,王妃胆敢阳奉阴违,老夫人就给她没脸。”阿九嗤笑了一声,拿过一旁的丝线接着理,心情却是渐渐转好。 *** “王妃,入夏姐姐说那玉模子在您的梳妆盒里。”立秋小步走过来,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王妃。 王箬芝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胸口,只要一想起那玉麒麟,她的心口就隐隐作痛。 老夫人这哪是送礼给未来孙子,分明是要她的命啊。 听到立秋的这句话,她“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了里屋取出玉模子,想都不想直接朝地上摔。 到了暮秋,里屋的地上都铺了厚厚的毛毯,那鸳鸯戏水的玉模子在毯子上转了两圈,又稳稳地停了下来,完好无损。 王箬芝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竟有些发黑。勉强扶住一旁的椅子站稳,脸上却是浮起一丝冷笑。 “好个孝顺的斐姬,好个姐妹情深的时阿九,好啊!”她连说了几个好字,声音越发的阴冷,音调也逐渐加高,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立秋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听到王箬芝的声音,生生地打了个颤。 外面秋风渐凉,即使是王府,也多了几分萧条的寒意。 ☆、014 斐家探亲 老夫人既送玉麒麟又塞茶的,众位姐妹的礼品也是纷至沓来。阿九吩咐花聆仔细检查了一遍,也就送回斐姬原来住的院子里。 斐姬这胎显然怀得比较平稳,没有什么激烈的孕吐现象,脸色也是少有的红润好看。 “姐姐,这悠闲日子过得舒坦了,我都想赖在这里不走了。”斐姬正坐在院子里,旁边的小桌上放了一盘酸梅子,斐姬时不时地捏上一两颗放进嘴里。 阿九手里正打着络子,颜色繁复的丝线一根根缠绕,在她的手中,却是井井有条。听到斐姬这话,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什么稀罕的地方,你要是顺利生下这孩子,王爷还不给你住更好的院子?” 两人正在打趣的时候,斐姬的贴身丫鬟秀儿走了进来,显然是外院有事儿。 “主子,家里的夫人带着二小姐上门来了,先去了老夫人那里请安,又到王妃那里问候过了,这会儿子估计也快到了。”秀儿恭谨地行了一礼。 阿九和斐姬同时一愣,这王府里一向规矩甚严。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来拜访,除了王妃和侧妃能够见上家人,还没听说有哪个姬妾的家人能够登门拜访的。 “娘亲和妹妹怎么坏了规矩?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又要乱嚼舌根子。”斐姬嘴上虽这么说,却已经连忙起身,竟是要往外面赶,似乎急于去见人。 “好妹妹,回来,知道旁人会看着,还不好好装扮一下自己。”阿九连忙喝止住她,上前去把她搀了回来。 斐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嘴角划过一丝苦笑,的确是急昏头了。现在她只着了松松垮垮的罩衫,哪里是出去见人的装束。 “主子莫急,前院传来信儿,是王妃通知夫人来的。”秀儿也连忙扶住斐姬,扶着她回了东厢细细打扮收拾去了。 ***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在同一个地方驻足,只是一个转身而已,眼前的风景就全部都变得不一样了。 “娇儿。”前方传来斐夫人的呼唤。 斐娇连忙低下头,快行了几步走到斐夫人的身边。 “这里是王府,可不比家里,谨言慎行。别离开母亲的身边,千万别给你姐姐添乱。”斐夫人看着幼女有些落在后方,连忙轻声叮嘱。 斐娇乖顺地点头,低着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四周的景物。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让人不忍踩踏,偶尔路过的院子也只是匆匆一瞥,半开的大门里隐隐透出一丝奢华。 汉白玉制成的桥身,桥面上隐隐可见麒麟的雕纹,碧撤的泉水从桥底流过,像一条碧绿的带子,摇摇的不知伸向何方。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门口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怒目相视。她和斐夫人是饶了侧门进来的,见过老夫人之后,更加领教到王府的森严和奢华。 “马上就到了芙蓉院,斐姬本来住在暖香馆,有了身子之后,我们恒姬主子就把她接到了芙蓉院看顾着。”玉叶在前头带路,轻声地向身后的斐夫人解释。 “多谢姑娘引路。”斐夫人声音里带着笑,连忙上前几步,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就往玉叶的手里一塞。 玉叶也没看,只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就往袖子里一塞。 “其实斐夫人和小姐大可放心,我们主子是极其好相与的。斐姬一听说家里来人了,就赶紧回去准备了,因此我们主子才让奴婢来接您。”玉叶脸上的笑意更甚,带着她们转了一个弯。 斐夫人一听,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不是斐姬从家里带出来的丫头,她的确是有些慌张,所以才来探探口风。 斐娇没敢搭腔,等到脚步略顿的时候,她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匾额上书了三个字——“芙蓉院”,大气恢弘,一看是出自名家之手,笔锋犀利。 “这字儿还是王爷亲自题的。”玉叶瞧见斐娇的目光,笑着轻声作答。 全王府除了王妃的舒兴阁,也就这芙蓉院得了王爷亲笔题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以此为荣。 斐夫人一怔,再次抬起头仔细瞧了瞧匾额上的题字。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可见这位恒姬的得宠程度,琴儿让这位斐姬看护,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踏脚进来的时候,斐娇不由怔了怔。整座院子里倒像是一座精巧的宫殿一般。 阳光投射到宽敞的院子里,金色的光辉照到瓦砾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丽。青色的帘幕横亘在门前的柱子之间,清风拂过,隐隐绰绰可以瞧见里面的小桌旁,坐着一位佳人。 “主子,斐夫人和小姐到了。”玉叶带着她们候在门外,轻声向厅内的人禀报。 “快请进。”阿九放下手中的络子,亲自迎了出来。 “斐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还要让您等候,是阿九的罪过。玉叶这丫头不懂事儿,您别放在心上。”阿九搀过斐夫人的另一只手,面上的笑意带着一丝亲热。 “不敢不敢,恒姬切莫这样说。琴儿,斐姬还要麻烦恒姬多多上心一些。”斐夫人刚刚见过老夫人,还处于些许紧张的氛围里。 猛地一瞧阿九如此亲切,倒是唤出了斐姬的闺名,又立马改口。 “哪里,这是阿九应做的。姐妹们住在一处,都要相互扶持一把的。”阿九笑着摇了摇头,扶着斐夫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这是二姑娘吧?”阿九回转身就看到一位半低着头的小丫头,头上梳着双丫髻,显然还未到豆蔻。里面着了月锦白的底衫,外罩一件粉红的对襟,低着头有些怯怯的模样。 “是啊,娇儿,还不叫人?”斐夫人连忙出言提醒。 “见过恒姬。”斐娇这才抬起头,只瞧了一眼阿九,又立马乖巧地低下了头。 斐娇心里微微一惊,斐姬传信回家,偶尔会提起这位恒姬。果然娇嫩美艳,一时让人移不开眼。 阿九已经换下了常服,穿上了淡紫轻丝鸳鸯锦月牙裙,青色百蝶戏花罗裙,头上梳着盘桓髻,头上斜插了一支金步摇并一只玉簪,既不俗气又不失体面。 “家里宠坏了,还望恒姬见谅。”斐夫人脸上带着一丝自谦的笑意。 “姑娘好模样,今个儿十几了?”阿九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也打量了一下斐娇,面上露出和善的笑意。 斐娇果然人如其名,比斐姬多了一分娇媚。 斐姬的父亲是五品文官,教出的女儿也是斯斯文文的。想来斐姬本该是去做一家之母的,只不过阴差阳错倒是成了王府的姬妾。 “多谢恒姬夸奖,十四了。”斐娇再次俯身行了一礼。 “头一回见面,我也没什么好给的,这只金步摇若是不嫌弃,姑娘就收下吧。”阿九从头上取下金步摇,塞到了斐娇的手中。 “想必斐姬妹妹都等急了,让玉叶送你们去东厢吧!”阿九不容斐夫人推辞,直接吩咐玉叶过来。 刚出了前厅,斐娇明显感到斐夫人松了一口气。她抬眼瞧了瞧娘亲晦暗不明的面色,紧了紧手心里的金步摇。 芙蓉院虽不算太大,但是沿路走来的奢华和富丽堂皇,可见恒姬的得宠程度。斐娇虽没去过斐姬曾经住的香暖馆,但是她隐隐觉得定是没有这芙蓉院来得金贵。 “娘亲,妹妹。”刚进了东厢,就瞧见斐姬站在门外等她们,话还没出口,眼眶已经红了。 三人进了里屋,斐姬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人,一下子冲进了斐夫人的怀里,先是低低哭了一回。 “好孩子,恒姬待你可好?你可受了委屈?”斐夫人也是很久没见过斐姬,难免心急问她现状。 “阿九姐姐待我不错,只是我这心里始终放不下,昨个儿还梦魇了,总也不踏实。”斐姬拉着斐夫人和斐娇坐到了床上,脸上露出略微恐惧的神色。 “琴儿,无论怎样你定要保重身子。要不是你爹执意要你嫁进王府,凭家世你若嫁给门当户对的,日子也可以安稳些。”斐夫人一提起这事儿,就暗暗咬了牙。 好好的嫡女,斐老爷一心只想她嫁进侯府,当初挑了这赵王府,更是千算万算,即使是个下贱的姬妾,她也被送了进来。 “娘,说这些也无用,姐姐即已经嫁了进来,就得想法子保住胎儿。”斐娇知斐夫人想起那事儿,心里又膈应着,连忙出言提醒。 “娇儿,快让姐姐瞧瞧,马上都快豆蔻了,越发的漂亮了。”斐姬连忙牵起斐娇的手,眼里再次闪现出泪光。 “姐姐,你瘦了。”斐娇反握住斐姬的手,一双美目也是泛了红。 ☆、015 双面刺绣 斐娇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斐姬的屋子,想来东厢是客房,却也是极其富丽的,吃穿用度,根本不是家里所能比的。 “姐姐,王府不比家里,你自己要小心。”斐娇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斐姬,心里一阵难受,声音有些娇嫩。 斐姬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地点头。有些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妹妹。 斐娇不仅相貌生得好,自小也是极其懂事的。 “我与娘亲还有妹妹,好容易才聚一回,本来是该留饭的。但是你们也知道,阿九姐姐自是无所谓,王妃姐姐却不是好相与的,我也不敢再坏规矩,只能委屈娘亲和妹妹了。”斐姬说到了最后,声音再次变得哽咽。 斐夫人瞧见爱女这般模样,早已有如断了肝肠般,边哭边轻声安抚。 “娘亲和姐姐快别哭了,若让外人听见了,指不定又要说出些什么。姐姐的身子也不该哭了劳累着,免得动了胎气。”斐娇忙出声劝道,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拿着锦帕擦眼泪。 *** “主子,刚刚秀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奴婢拦住她,只说是去舒兴阁。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花聆撩着帘子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阿九放下手中的书,抿着薄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东厢的方向,轻笑着摇了摇头。 “斐姬妹妹是个有主意的,我只负责看护她的肚子,其它的莫要多管。”阿九习惯性地拢了拢发髻,却发现少了一只步摇,倒是有些松散了。 她盯着桌上看到一半的兵书,微微出神。这还是上次让花聆取的《排兵布阵》,看了这样久,还是一知半解。 看样子她天生不是读书的料,阿九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淡笑。 不到两个时辰,斐夫人和斐娇搀扶着斐姬便过来了,见到阿九自是一阵客套。 “这才什么时辰,斐夫人和二姑娘好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留一会儿?”阿九轻声问道,母女久别见面,这么短的时间就离开,还真是难为她们了。 “王妃能让我们进来瞧瞧斐姬,已是坏了规矩,见上一面实属难得,我们也不好再叨扰。”斐夫人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 阿九微微点点头,从斐夫人的为人处世,就可以瞧出斐姬和斐娇的身上,都言传了她的风范,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恒姬,前不久我们老爷去江南寻了这双面绣,听说一年才出这一块绣帕,你若不嫌弃,那便收下,莫要推辞。”斐夫人见四周站得都是贴身侍候的婢女,就连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帕子,塞到了阿九的手中。 阿九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江南的双面绣,千金难买。 “这可使不得,既是斐大人亲自寻的,自然该赠送给斐姬妹妹,我怎么好收下?”阿九脸上带笑,连忙推辞。 越贵重的礼,需要的回礼也越大。 “斐姬进来王府时日不长,多亏了恒姬提点照顾。恒姬若是不拿着,我这个当娘的心底也过意不去。”斐夫人哪容她推辞,硬是将那刺绣塞到了阿九的手中。 “劳烦斐夫人破费了。”阿九微微俯身,心里在琢磨该回什么礼。 “那我就不多留了。”斐夫人见阿九收下了,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斐姬两句,才搀着斐娇的手转身离开。 阿九一直将她们送到芙蓉院的门口,才和斐姬一起回来。 “家里来人了,妹妹面上应该高高兴兴的,莫要哭坏了眼睛让旁人看见,胡说些什么。”阿九见斐姬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连忙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 斐姬连忙点点头,四下里整了整罗裙,便与阿九告别,搀着秀儿的手回了东厢。 斐姬刚见过家里人,本想让她心情舒畅的。不想她倒是越发的想家了,面上也是蔫蔫的。阿九连忙让她在东厢待着,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的,花聆每日都要过来汇报东厢的情况。 阿九坐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那块江南双面绣微微出神。暮秋的日光总是那样温暖,投射到刺绣上,发出幽幽的光。 “主子,好漂亮的刺绣,这双面绣果然名不虚传。”花聆随侍在一边,探头瞧了一眼刺绣,难免要夸上一番。 绣帕上两面皆是一只金色的小猫,趴在雪地上,着实可爱。 这绣帕是江南几位顶级绣娘联手制成的,绣娘们将一根头发粗的绣花线分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甚至是十二分之一的细绣线,并将千万个线头、线结藏得无影无踪。 无论是从正面或反面都可以看到小猫调皮活泼的神态,特别是那一对猫眼,秀娘们需用二十多种眼色的丝线,才将猫眼绣得炯炯有神,栩栩如生。 这块绣帕可以说是双面绣的巅峰之作,也是暗含了绣娘们无数的心血。 而此刻的阿九,只觉得手上的绣帕如此烫手。 前一世,她就是为了这绣帕与斐姬翻脸,当时斐家人并没有进府上来探访,却送来了这块绣帕给斐姬做个念想。 斐姬立马拿出来给众姐妹观赏,不想几个月之后斐姬滑胎。赵子卿回来之后,阿九就随口提起这绣帕,第二日赵子卿便派人将这绣帕送给了阿九,为此才有斐姬和她撕破脸皮,彻底决裂。 “绣帕本就是极好的。”阿九回过神,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的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兜兜转转,这一世绣帕依然是落入了她的手中。 “花聆妹妹在吗?”立秋站在门外,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立秋姐姐,快进来!”花聆一瞧是立秋,连忙走到门口将她搀了进来。 自从入夏被打伤了,王妃就把立秋调到身边服侍,如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估计王妃也不会派她过来。 阿九不慌不忙地将刺绣塞到了袖子里,这才正襟危坐。 “奴婢参见恒姬,奴婢不知恒姬也在,刚才有些鲁莽了,还望恒姬责罚。”立秋猛地瞧见恒姬也在,连忙屈身行礼。 “快起吧,可是王妃姐姐有事儿?”阿九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丫头比入夏还懂礼数,王妃身边的人都是一等一的。 “明个儿就是萧家小世子抓周的日子,王妃请恒姬过去商量些府上的事情。”立秋轻声说道。 阿九微微一愣,这悠哉的生活过久了,连日子都记不清了。一晃都过去两个月了,她微微一笑,连忙起身。 “瞧我这记性,我换套衣裳就过去。”阿九挥了挥衣袖,对着花聆使了个眼色,就走进屋里。 花聆亲自将入秋送到门口,才匆匆折回来替阿九更衣。 阿九来到舒兴阁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往日的娇笑声,相反还很安静,她抿了抿薄唇,撩起帘子就走了进去。 “阿九这几日都在院子里混吃混喝,没来拜访姐姐,姐姐不会怪罪吧?”阿九先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露出一个喜气的笑容。 “瞧阿九这张嘴,你那院子里可多了个宝贝,自然抽不开身,我哪儿能怪罪你。”王箬芝连忙拉着她入座,笑意盈盈。 宁侧妃也坐在一旁,对着阿九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行礼。 整个前厅除了丫鬟,就只有她们三个,连赵姬都没被唤来。 “也不用我多费口舌,想必两位妹妹都知道,明个儿就是萧世子抓周的日子。府上事情一日也不可耽搁,其他妹妹都是新来的,我自不敢丢给她们,也就只能让你们二位抽个空,帮我管上一日。”王箬芝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热茶,脸上带着笑意扫过她二人的脸。 阿九和宁侧妃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心底皆闪过一丝惊诧。 王妃明日要和老夫人去参宴,但是照着往日的规矩,只需让那些管事儿的婆子多看上两眼,也就出不了差错,怎么今日独独要她们俩来插手。 二人脸上皆露出一丝笑意,却都不敢随口应承下来。 “本来也不想为难二位妹妹,只是这几日府上事情有点多。阿九也不用管其他的事情,只是叮嘱厨房好好看顾斐姬的膳食。宁儿就要多费些心思,听听管事儿婆子的回话,临走之前我都料理好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王箬芝心知她们犹疑,连忙出口解释,脸上也露出一丝陈恳的神情。 一时倒是让阿九和宁侧妃无法开口拒绝,阿九本来就是要看顾着斐姬,王妃恐怕只是担心她不在,那些下人怠慢了。 而王府每日的运作几乎都形成了定律,一般出不了差错,宁侧妃也只是听听,让那些管事婆子知道有主子压着,也不敢偷懒。 “王妃,王嬷嬷来了。”两人正准备答应,院子里却传来立秋的声音。 ☆、016 传话参宴 三人俱是一怔,不知道此刻王嬷嬷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快请进来。”王箬芝连忙起身,亲自迎王嬷嬷进来。阿九和宁侧妃也站了起来,对着王嬷嬷微微点头示意。 “嬷嬷快请坐,什么要紧的事儿,吩咐一声小丫头就是了,怎敢劳烦嬷嬷亲自跑一趟?”王箬芝的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手臂一伸,示意王嬷嬷入座。 “王妃快坐,明个儿萧世子抓周,我还得赶回去收拾,说完了就走。”王嬷嬷连忙将王妃送到座位前,连连摇头,就恭谨地站在厅内。 “母亲有什么吩咐?院子里的事儿有两位妹妹看顾着,不会出差错的。”王箬芝端起了小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热气氤氲的茶香飘满了整个大厅,让人一时心神一震。 “老夫人常说王妃是个周全人儿,这些她自然是放心的。”王嬷嬷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话语里也夹杂着奉承。 王箬芝的脸上明显笑意更甚,能得到老夫人如此的夸奖,的确实属难得。 “刚刚恒姬派人送去的绣鞋,老夫人看了甚是满意。萧王妃一向是个爱刺绣的主儿,见到绣鞋恐怕要见见做鞋的人。因此老夫人想着,明个儿的抓周,让恒姬也收拾着过去。”王嬷嬷转身对着阿九轻轻说道。 这么几句话,就把意思挑明了。老夫人让阿九去参宴。 在场的人全部都愣了一下,出门参宴让姬妾作陪,这恐怕还是头一遭。无论是王府还是普通人家,都应该由当家主母前去,何况明个儿王箬芝也要通行的。 “这怎么行?”王箬芝一下子站了起来,尖声开口道。 却立马察觉自己失态了,又讪讪地坐了回去,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掩饰脸上的惊慌。 “萧世子抓周乃隆重场面,免不得见到各府的夫人小姐,阿九妹妹是妾,这样去了不大好吧?”王箬芝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的神色依然沉郁难看。 她要努力压制,才能不让自己跳起来。这老夫人简直就是要戳她的脊梁骨。 妻妾同台,难道还要去外人面前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阿九去了,又将她这堂堂赵王府的正妃置于何地! “嬷嬷,阿九惶恐,能得老夫人如此抬爱。阿九身为姬妾,于理不合,只怕此去会折损了王府的面子。”时阿九柔声说道。 她看了一眼有些把持不住的王妃,再看向气定神闲的王嬷嬷,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恒姬不必多虑,老夫人看了绣鞋,直夸奖您的手艺好,此去也是长长见识,和萧王妃在绣工上讨教一番,何来丢脸之说。”王嬷嬷不以为意,只深深地扫视了一周不远处的三位主子。 王妃虽怒却极力隐忍,宁侧妃虽惊但转瞬即逝,阿九先惊后自贬却并未推辞。 “阿九明白,替阿九多谢老夫人抬爱。”阿九起身虽不好对着王嬷嬷行礼,却也算是恭谨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了。”王嬷嬷俯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舒兴阁。 前厅内只剩下三个人,气氛稍嫌尴尬。 王箬芝只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宁侧妃和时阿九对视了一眼,皆闪过一丝无奈。 “姐姐。”最终还是阿九轻声唤了一句,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事儿。 王箬芝摆了摆手,截住阿九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一般。 “那就先恭喜阿九妹妹,算是熬出头了,连宁儿都没有如此的殊荣。”脸上虽看不出怒意,但是话语间却多了一丝咄咄逼人。 阿九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和宁侧妃对视了一眼,宁侧妃摇了摇头,示意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母亲让你去,自有她的道理,好好回去收拾吧。明个儿府上的事情宁儿就多费些心思,姐姐也不多留你们。”王箬芝也不理会她们的尴尬,只是再开口时,情绪已经调整了过来。 没有丝毫的不情愿,依然是一家主母风范。 阿九和宁侧妃连忙起身,行礼准备离开。王箬芝一直仪态良好地帮她们送到门口,一直看着她俩的背影,直到二人转了弯看不见,她才折了回来。 “母亲真是要我的命哟。”王箬芝一走进里屋,就立马捂着胸口。那里隐隐作痛,心跳也快得很。 立秋站在一边,不敢贸然上前,生怕被王妃迁怒。 “一个姬妾也想爬到我的头上来,说出去,谁不知道王氏之女?老夫人究竟看不上我哪样,三番四次要为难于我,给我难堪?”王箬芝的口气渐冷,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阴晴不定。 想起刚才王嬷嬷对着阿九说话的神态,她就恨不得竖起浑身的刺,随时冲过去。 “时阿九那个狐媚子,究竟哪点好?王爷给她千般宠爱,恨不得护在手心里。这次竟然连老夫人都维护她。真是气煞人也!”王箬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随手就将桌上的茶盏一扫落地。 茶盏摔落在地毯上,并没有发出预想中的声响,只是滚了一圈之后,茶水全部都漏了出来。 暗淡的颜色,染上了火红的地毯,像一个毒瘤,让人眼见心烦。 “主子,您是王妃,是王爷八抬大轿抬进府上的,岂是那些低等姬妾可比的。王爷看好恒姬,也只不过是看上她的容貌,新鲜劲儿过去了,自会丢弃不理。您是王爷的正妻,王府的女主人,恒姬她比不上您的。”立秋低着头,连忙轻声劝哄。 她微微抬眼看着七零八落的茶盏,不由自主地对着地毯上茶渍皱了皱眉头。要是由着王妃生气,不知还得摔落多少东西,这地毯可不是好洗的。 “哼,无论如何,时阿九一定得除。”王箬芝冷哼了一声,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思之中。 立秋安静地站在一边,浑身打了一个颤,深秋事儿多。 *** 一路上宁侧妃和阿九并肩而行,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虽沉默气氛却不感到尴尬。 意外的,竟都是喜静的人。 到了岔路口,宁侧妃才停下脚步,身后伺候的丫头都跟得比较远,让她俩好说话。 “阿九,明日抓周,你自己小心。”她低声说了一句,就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 阿九微微怔了怔,转而勾起唇角笑了笑。 “多谢姐姐提醒。”她也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继续朝前走去。 回到院中,花聆先伺候着阿九换衣服。 “主子,刚才好险,奴婢还真怕王妃不让您去呢。”花聆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首先可以瞧见奇巧遒劲的枝干,一朵朵怒放的梅花隐现其中,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那倒不至于。你去请斐姬过来一起用晚膳,我有话要说。”阿九摆了摆手,示意花聆去请人。 阿九对着铜镜将发髻重新整理了一遍,又从梳妆盒里取出一支梅英彩胜簪插于发间。 等到斐姬进入厅内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姐姐弄了一桌子菜来犒赏妹妹?”斐姬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绯红色披风到衬得她面色红润。 阿九轻笑了一声,将手放进水里洗净,拿出锦帕仔细地擦拭着。 “妹妹这么说,就像是我成天苛待了你,连口好菜都舍不得赏,到时候我可得拿你的秀儿去见老夫人,让她给评评理。”她示意秀儿替斐姬净手。 玉叶带人端着茶走了进来,二人也没再多说什么,端起茶盏先漱了口,这才拿起一旁的银筷子。 “想必妹妹也听说了,老夫人让我明个儿也去参加萧世子的抓周的。”阿九尝了一口手边的鱼香茄子,觉得味道不错,也就夹了一块给斐姬。 “那得恭喜姐姐。”斐姬仰起脸对着阿九笑了笑,继续埋头吃饭。 王府里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是阿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过了这个用膳的点,也没时间和斐姬说。 “明个儿你要警醒着些,除了必要的膳食之外,莫要再吃其它东西。玉叶留在你身边,样样都要留神。”阿九压低了声音,却是字字清晰地说道。 斐姬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一阵发慌。她不是不明白阿九的暗示,明日的王府,少了王妃坐镇,恐怕得乱。如果乘乱做点儿什么,那实在是非常容易的事儿。 “姐姐也要早去早回才是。”她拉着阿九的手,话一出口自己也笑了笑。 什么时候能回来,可不是阿九能决定的,她也是怕了。 ☆、017 初见欣雅 “妹妹放心,莫要自乱阵脚。身边都有人看护着,谅那些没安好心的也不敢做什么,你只警醒着些就好。”阿九攥紧了斐姬的手,轻声安慰道。 其实安慰斐姬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送走了斐姬,阿九独坐在灯下,手里捧着兵书,却是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主子,天色不早了,别熬坏了眼睛,也该歇息了。您不是常说斐姬是个有主意的,又有玉叶跟着,出不了什么事儿。”花聆挑开帘子走了进来,瞧见阿九正在发呆,连忙出言劝慰。 阿九回过神,无神地注视着眼前的火烛,转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花聆,从萧王府回来,你得看看这院子里有没有好用的丫头,调几个进来服侍。”阿九想起王妃身边的立秋,绝对是个伶俐人儿,而她身边现在正缺这种人。 要想站稳脚跟,身边必须得有伶俐的丫头。 “奴婢明白。”花聆扶着阿九进了内室,服侍她躺下才退了出来。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阿九便已经醒了,唤了花聆进来服侍。 “今日赴宴,妆容要庄重些,但颜色不可挑大红,也不可太过艳俗。”阿九坐在床边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花聆连忙应是,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手里端着铜盆和毛巾。 浅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地开满双袖显得轻盈灵动。外罩一件紫黑镶金边略搀杂乳白色线条的锦袍,得体而落落大方。 坐在铜镜前,花聆的手将阿九的三千青丝理顺,灵巧地梳了一个流苏髻,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面目含春。 阿九抬眸看了一眼铜镜中的女子,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浅笑。手指微微握紧,不一样的人生反转,从今天开始。 用完膳之后,恰好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请。阿九穿上墨绿色的披风,就领着花聆走到了前厅。 院中停了三顶轿子,分别站了两名小厮站在一边看守着。 王妃已经站在了院中,火红的披风,火红的罗裙,一切都是按照正妃的惯例来的。 “姐姐来得这样早,可用过膳了?”阿九对着王妃恭谨地俯身行礼,柔声问了一句。 王箬芝大老远就将目光锁定在阿九的身上,看着她的妆容并无挑剔之处,轻轻地点了点头。 “用过了,到了萧王府,还望妹妹不要乱走。”王箬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叮嘱了一句又闭上嘴巴。 从现在的穿着来看,就知道阿九是个识得大体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叮嘱一二。 “妹妹明白,到了萧王府,定会谨言慎行,姐姐放心。”阿九再次福了福身,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王箬芝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话,只站在那里等候老夫人。 “人老了,天冷就起来晚了。”老夫人扶着王嬷嬷的手走了过来,分别看了看院中央站得两位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轿吧。”老夫人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小厮将轿门压低,撩起帘子。 三人分别上了轿子,等到出了侧门,又立马下来了。 侧门外停了三辆华盖马车,阿九并没有多观察。 马车旁的小厮看见有女眷出来,立马半跪在马车边上,背部保持平整。 老夫人踩着小厮的背,率先上了第一辆马车。王妃也紧随其后,阿九抿了抿薄唇,扶着花聆的手,踩着那个小厮的背,微微用力,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经过一段相对幽静的路,转而变得十分热闹。阿九透过被风轻轻撩起的帘幕看过去,只能看到人来人往的街区。偶然有几个莽撞的人跑到马车边上,她立马拿起锦帕遮住脸。 到了萧王府,照样是下了马车换成软轿,过了好几道门,才总算进了内眷相处的院子里。 萧王府的现任世子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姬妾成群,整个大厅里倒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各处的美人凑到一起,花团锦簇。 “哎呦,赵老夫人可总算来了,母亲一早就念叨好几遍了。”外面丫鬟传话,立马从厅内走出一位美人,巧笑倩兮。 来人身着大红的对襟罗裙,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挽了一个玲珑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点缀发间。 阿九见她满脸喜气,待老夫人又十分亲厚,想来便是这萧王府的女主人。 萧王妃先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又和王箬芝互相见了礼。倒是面对阿九,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美目朝一旁的王箬芝瞥了一眼。 “这是府上的恒姬,绣工是极好的。这次送给小世子的贺礼,可是她一手操办的。”老夫人出言解释。 阿九连忙对着萧王妃俯身行礼,却不想被她一把拉了起来。 “我说我们王爷经常抱怨,赵王推辞掉不少酒会,原来是府上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萧王妃的声音灵动,隐隐听来十分有气势。 这一句话倒是十分不给王箬芝面子,阿九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 “萧王妃谬赞,妾身蒲柳之姿,怎能比得上您尊贵。”阿九低着头平声静气地回话。 “得,你们年轻人就在这里比美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去找老朋友聊得来。”老夫人只轻笑了两声,也没去厅内,相反扶着王嬷嬷的手往后院走去。 三人见老夫人要走,连忙又屈身行礼。 “恒姬,妹妹的闺名里有‘恒’这个字吗?”等到老夫人离开之后,萧王妃脸上的笑意更加明媚。 “没有,妾身名唤‘阿九’。”阿九有些头痛,不知这萧王妃是何意,竟将王箬芝放在一边,来和她这个姬妾说话。 “哦。”萧王妃故意拖长了语调,有些意味深长的意味。 “恒姬恒姬,赵王可真是别有心思啊。”萧王妃的声音并不算大,刚好够她们三人听到。 王箬芝的脸色微僵,瞥了一眼萧王妃,恰好对上她戏谑的目光。 “妹妹也可谓别有心思啊,萧王能享齐人之福,一般是妹妹的功劳。”王箬芝轻轻指了指不远处热闹的前厅,娇笑声连连,一大半都是萧王的姬妾。 萧王妃冷哼了一声,脸上得意的神色也减了大半,气氛陷入尴尬之中。 “嫂嫂。”一声轻呼稍微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三人同时看向来人,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阿九心中暗赞,好一位气质高雅的俏佳人。 萧王妃收起了脸上的尴尬,又连忙客气地拉着女子走近了几分。 “这位是王爷的亲表妹,这两位是赵王府的王妃和恒姬。”萧王妃简单地介绍了两句。 三人见了礼之后,便吩咐身边的丫头带她们入场。 阿九不禁多看了两眼身边的女子,若说这赵王的亲表妹她还是有印象的。前世曾听赵子卿提起过,这位表妹气质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父母双亡,也只得借住在萧王府。 刚进入厅内,就有几位美眷走上来和王箬芝打招呼,难免要打量一番阿九。 “王姐姐,我带着恒姬去别处吧,免得你顾不过来。”那女子貌似十分熟稔地扯了扯王箬芝的衣袖,声音透着恳切。 “那就麻烦妹妹了。”王箬芝拍了拍她的手,点头同意。 阿九有些惊诧,临行前还叮嘱她要寸步不离,怎么这会儿倒轻易放行了?想来王箬芝与萧家表妹的关系定是不一般。 “我这样忽然把你拉了出啦,恒姬姐姐不会归罪吧?”萧家表妹拉着阿九的手,轻声问道。 “哪里,阿九还要多谢姑娘替我解围。”阿九对着她微微欠了欠身。 “恒姬不用拘谨,我姓楚,名叫欣雅,恒姬叫我欣雅即可。”楚欣雅也对着她欠了欠身,语调依然是柔和的。 “姑娘千金之躯,阿九只是一名姬妾,实在惶恐。”阿九连忙再次回礼,心里却暗赞好名字,人如其名。 “说起来我与王姐姐还是远亲,当初王姐姐大婚之日,我还去观礼的,倒是没有瞧见恒姬。”楚欣雅并不放在心上,面上只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两人走在一条小径上,大厅的吵闹声也逐渐减弱。 倒是阿九听到她这句话,浑身一凛。 前世曾听闻,萧王后来娶了一位侧妃,还是王家的一位远亲孤女,姓楚。刚才她没有和这位表妹联系到一起,现在仔细一想,倒的确是这位楚欣雅。 当初萧王妃可是闹了很久,那几日萧王经常来赵王府。赵子卿偶尔会在阿九面前提起,萧王很满意这位侧妃,相反对萧王妃却是愈加疏远起来。 ☆、018 宴会惊报 阿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而低着头。 “我比姐姐后进府,姑娘自然是看不到的。”她轻声回了一句,心里却有些发紧。 楚欣雅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歉意,她对着阿九扯了扯嘴角。两人都没说话,一时气氛陷入些许的尴尬之中。 “对了,其实有些事情不该我这个姑娘家说,但是刚才见恒姬有些为难,还是提醒恒姬一句。我表嫂她姓沈,沈家嫡女。”楚欣雅或许觉得提起阿九的伤心事儿,有些歉意,故此隐隐给了些暗示。 阿九的脚步一顿,看向身边那个笑语盈盈的女子,对着她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楚姑娘提点。”她的嘴角处划过一丝苦笑。 她已经明白,为何萧王妃如此明目张胆地不给王箬芝好脸色了。沈家和王家一直是明国世家大族的中坚力量,百年之间,两家府邸涌现了无数国之栋梁。 传闻当年沈家选亲的时候,虽未挑明,但赵子卿也在考虑范围,岂料让王家捷足先登,那位沈家嫡女也就成了萧王妃。 为此王沈两家势如水火,而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萧王妃自然不会给王箬芝好脸色看。 “恒姬哪里的话,举手之劳而已。欣雅寄居于叔父家,这两年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楚欣雅眉头轻挑,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转而又恢复一片风轻云淡。 阿九明白无依无靠的感觉,楚欣雅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她看着欣雅带着淡笑的侧脸,只觉得舌尖发苦,强颜欢笑又何止一人。 “姑娘莫要挂怀,女儿家要嫁个好人家,才能奔个好前程。姑娘,也要看好些。”阿九轻声开口,说完之后,自己倒先觉得不妥。 她与楚欣雅非亲非故,说这些话实在是逾矩了。更何况婚姻之事,岂是姑娘家就能决定的。只因她看着楚欣雅,心头一热,难免就说了出来。 “姐姐也是觉得与欣雅投缘,才会说出这些体己话。在人后,就以姐妹相称吧,欣雅还从没有哪位姐姐能够说说话。”楚欣雅倒是很高兴的模样,竟是执起阿九的手,脸上露出温软的笑容。 眉眼间也褪去了那丝淡淡的忧伤,倒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调皮。 “这是阿九的荣幸。”阿九从善如流,脸上也露出暖暖的笑容。 “楚姑娘、恒姬,王妃让奴婢来寻你们,宴会就要开始了。”立秋远远地走了过来,瞧见她们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阿九和楚欣雅对视了一眼,就连忙一前一后地向着前厅走去。 还没近前,一阵阵热闹的吵闹声已经传了出来,等到她俩走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萧王妃抱着萧世子在客人之间玩耍。 “来来来,恒姬快过来。”萧王妃一眼就看到走进来的阿九,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亲切地唤她过去。 阿九一怔,萧王妃那边明显是属于上座,老夫人和另一位年纪相仿的女子坐在一起,想来是萧家老夫人,王箬芝也随侍在一边。 她看见老夫人对着她点了点头,脸上也只好笑着,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恒姬,你的手真巧,这虎头鞋我都舍不得给宝宝穿了。”萧王妃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一旁的婆子,连忙拖着她往王箬芝身边的位置去。 阿九本想推辞,却被她一下子按在了座位上,根本不容拒绝。 阿九看向婆子怀里的萧世子,满周岁的小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倒是别有可爱之处。脚上已经穿上了阿九绣的虎头鞋,肉肉的小脚让人想伸手去捏。 “萧王妃喜欢就好,萧世子能穿着是妾身的福分。”阿九连忙起身行礼,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喜色。 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落地了,闹了这么久的绣鞋事件,今天总算是取得圆满的结局了。 “阿玉,你的确该高兴啊,这虎头鞋上的夜明珠可是世间罕有。”一旁的王箬芝抬起头来,声音和顺地对着萧王妃说道。 只不过最后扫向阿九的目光中,却是意味不明。阿九的心里一凛,面上却是不显,依然喜气洋洋地笑着。 萧王妃也不接话,只是对着阿九眨了眨眼睛,又立马起身伺候身边的两位老夫人。 王箬芝脸上的笑意一僵,对着萧王妃的背影暗咬了银牙。沈家嫡女,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恒姬也是有心的,夜明珠再罕见也就是个装饰的,嵌在小孩子的鞋上,就当个玩物好了。”老夫人也十分的不以为意,将萧世子抱到了怀里,显然老夫人很喜欢小孩子,不时地拿着桌上的小玩意儿逗他。 阿九则盯着他脚面上的夜明珠出神,比珍珠要大一点,这一对夜明珠还是赵子卿送她的。前一世,她都快当成了宝。这一世做绣鞋的时候,她总觉得鞋面上少了什么东西,索性就把这夜明珠也嵌了上去,没想到竟然惹来王箬芝的不快。 前院来人将萧世子抱了去,说是到了吉时该抓周了。前院都是一些来参宴的男眷,她们这些女眷自然无法跟去。 萧王妃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又伸手整了整小家伙的衣帽,才让婆子抱去了前院。 *** 芙蓉院东厢房内,斐姬躺在床上,显然还在睡,秀儿守在一边。 “孩子!”忽然帐内传来斐姬的惊呼。 “主子,您怎么了?”秀儿连忙跑到窗前,握住斐姬伸出来的手,冰凉的触感让秀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斐姬连忙低头,小腹已经渐渐隆起,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肚子上,微微出神。 “没事,梦魇了。姐姐可是走了?”斐姬刚刚睡醒,嗓音还带着沙哑。 “我们主子刚走不久,吩咐奴婢伺候您。”玉叶恰好打了水进来,听见斐姬的问话,连忙端了杯热茶走到她面前,喂她喝了两口润喉。 “主子,要不您再睡会儿?”秀儿瞧见她精神不佳,双眼通红的模样,哪里还有前几日的面色红润,有些担忧地问道。 斐姬摇了摇头,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也变得涣散,只倚着床头没有说话,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她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刚刚做的那个梦。她梦见好多的血,滚烫而猩红的血液,不断地从身下流了出来,将她穿得新衣裳都弄脏了。 她想哭想求救,却只能张着嘴巴放不出声音来,小腹的胀痛更是无法忽略。然后她就被吓醒了,但是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那流了满地的鲜血。 “睡不着,更衣吧。”斐姬扶着秀儿的手勉强站起,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累得,她只觉得四肢无力,口舌干燥,脊背阵阵发凉。 *** 过了片刻,几个小丫鬟就喜笑颜开地走进了厅内。传话说小世子抓了一柄宝剑,王爷很是高兴,将来定能建功立业。 萧王妃的面上也是一片喜气,整个厅内都传出道喜声。王箬芝端着一杯茶盏幽幽地品着,只偶尔对着阿九投来几个带笑的眼神,搞得阿九心神不宁。 守在门外的立秋避过众人,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靠在王箬芝的耳边说了两句,她的脸色立马变了。 阿九的心“咯噔”一下,忽然涌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老夫人也注意到这边了,跟萧老夫人说了两句,便凑到王妃身边。“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压低了声音,示意阿九也过来。 王箬芝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拉住老夫人的手。 “母亲,您先不要激动。”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极力安慰着老夫人。 “斐姬忽然大出血了。”她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阿九。 阿九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凝结了,她忽然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王箬芝,却又颓然地坐下。 老夫人的脸色也极其不好看,勉强稳住身形,转头对着萧老夫人道喜。又和萧王妃打了个招呼,就找了个借口,从侧门出来了。王嬷嬷早已在门口候着,见她们出来,立马搀扶着老夫人的手就往前走。 几人行色匆匆,直接坐着马车回府。 阿九的心越发变凉,她只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街上还如来时那般的热闹,阿九却觉得那样的刺眼。 脑子里异常的混乱,阿九想要慢慢理顺思绪,却是毫无头绪。大出血对于一个有身子的人来说,几乎已经被打入了地狱,斐姬此胎,必然不保。 她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逼迫着自己思考,是谁趁着她离开,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动手,她可以肯定离开芙蓉院还不到一个时辰。 又是谁有这个能力可以在芙蓉院动斐姬,现在情况不明,一切回府见分晓。 ☆、019 小产血崩 回到府上的时候,软轿直接抬进了芙蓉院,整座院子里安静的诡异。 老夫人带着王妃和阿九直奔东厢,刚走到门边上,就已经瞧见玉叶手里端着铜盆走了出来,那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阿九几欲作呕。 玉叶瞧见她们三人,连忙俯身行礼。 “老夫人、王妃、主子,你们还是避避吧,大夫在里面替斐姬把脉。”玉叶的声音里夹杂着颤抖,显然这种见血的场面还是头一回遇到。 老夫人的面色一僵,看到那一盆的血水,也知道斐姬这胎已经是没了。 阿九的脸色一白,瞪大了眼眸看着铜盆里凝结成的血块,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全部往脑子里冲。 “王爷不在家,能往哪里躲?总得有个管事儿的。我一把老骨头了,王妃和恒姬若是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就回屋去避避。”老夫人沉声说着,显然已是动怒了。 说完之后,也不让人回话,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王箬芝和阿九对视了一眼,也都在彼此丫鬟的搀扶下紧随其后。 满屋子的血腥味更加浓重,扑鼻而来。宁侧妃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有些心神不宁。 “大夫正在里面看诊,我来的时候,斐姬已经晕过去了。”看到她们三人的身影,宁侧妃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前去扶着老夫人坐下,轻声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却紧闭着薄唇没有开口。 其他三个人都站在一旁,凝神听着里屋的动静,只偶尔传来几声秀儿颤抖的呼唤。 “主子。”声音透过薄薄的帘幕,竟显得那样凄婉,却无人应答。 大夫出来的时候,连连摇头叹息,看见外屋几位内眷,微微一怔。 “大夫,斐姬妹妹怎么样?”王箬芝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前几步,声音里透着焦急。 “恐怕不好,过不了今晚,准备后事吧。”那大夫已过而立之年,背着药箱,轻叹了一口气。 “什么?怎么可能,斐姬她还那么年轻!”阿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眼眸猛地一下子瞪大。 斐姬才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 大夫的眼眸在外屋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众人却都是一震。 “嬷嬷,先送大夫去前厅休息。”老夫人叮嘱了一句之后,带头走进了里屋。 其他三人也紧跟着走了进去,阿九的腿几乎发软,花聆用力扶住才勉强走了进去。 环境优雅的里屋,早已变得杂乱,四处都充斥着血腥味,刺激着众人的嗅觉。 斐姬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往日红润的脸颊上已经惨白不已,嫩黄的罗裙早已被血污弄脏。床边上放着几条染血的被单,可是刚换上的那条依然是血迹斑斑。 秀儿就伏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主子,阿九的心抽着疼。 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却只是站在靠门边上,不肯再前进一步。 王妃和宁侧妃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这样污血密布的地方,的确不是她们该踏足的。 “主子,恒姬回来了,您不用害怕了。”秀儿听见响动,回身看到阿九,脸上闪过一丝安慰,连忙攥紧了斐姬的手。 斐姬的双眸忽然瞪得老大,努力偏过头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姐姐,有人要害我孩儿。”她的声音一颤一颤,似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般,听了让人心里阵阵发毛。 “妹妹!”阿九再也顾不得其他,几步走到床前,拉着她的手,已经是带着颤音。 “是我没福气,好容易有了却又没了。”斐姬的神智显然已经不清醒了,她近乎是喃喃自语。 放在阿九掌心里的手,异常的冰冷。 那股寒冷似乎透过阿九的掌心,渐渐传到心底,震得她五脏六腑都感到疼痛。 “不,是那孩子没福气,你好了还能再怀上。”阿九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斐姬的额头。 苍白如纸的面色让人不忍再看,床上躺着的人,哪里还有半点宠姬的模样? “不,孩子掉了,王爷会怪我的,我得去找孩子。”斐姬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她的全力。 她忽然死死的攥紧了阿九的手,猛地张大嘴巴,似乎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瞪圆了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斐姬的下身终于不再流血,她也永远无法再呼吸了。长大的嘴巴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没有控诉,瞪圆的眼睛代表了死不瞑目,凌乱的发髻肮脏的罗裙,一切的一切都在控诉,这个女人悲哀的一生。 阿九死死捂住嘴巴,没有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不断地从指缝间流出来。 “主子,主子,你醒醒!”身边传来秀儿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阿九却已经感到麻木了,她擦干眼泪,在花聆的搀扶下,退到了门边。 身边王府最高贵的三个女人没有一滴眼泪,老夫人只是面色沉郁地看着床上的人,王箬芝却是保持着面无表情,宁侧妃虽面露不忍,却也是别过头去。 阿九明白,她还不够狠。同情弱者并为之流眼泪,那是弱者的表现。 “准备发丧吧,通知斐家人,让斐夫人节哀顺变。”老夫人轻轻吩咐了一句,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离开了东厢。 “母亲,大夫那里......”王箬芝紧跟其后,却是欲言又止。 谁都明白,这件事情有猫腻。 “我这把老骨头自然不会过问,当然是由王妃主持大局了。”老夫人脚步都没停,远远地抛下一句话来,就往清祥阁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三人都弯身行礼,恭送老夫人。 “阿九,你与斐姬关系好,难免会伤心过度,但是也要小心自己身体。”王箬芝拉着阿九的手,轻声劝慰。 阿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空洞。斐姬,死在了芙蓉院东厢的床上,并且是小产血崩而死。 王箬芝和宁侧妃一前一后离开了芙蓉院,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阿九只觉得浑身冰冷,后背也被冷汗濡湿了。 头顶上是温热的阳光投射下来,阿九却忍不住打了一个颤。屋里秀儿的哭喊声还没停下,却已经变得沙哑无力。 世事难料,有谁能预测到,前几日因为见到母亲和妹妹而兴高采烈的斐姬,今日却已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床边除了贴身的丫头之外,再无第二个人替她流泪。 “主子,已经派人收拾了,回院子里吧。”花聆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色,轻声说道。 “吩咐院子里的人,除非必要否则谁都不准外出!”阿九的神色一凛,冷声吩咐道。 花聆连忙点头应下,扶着她的手走向内院。主仆二人的手,竟都冷得刺骨,手心里冷汗涔涔。阿九不由得勾起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前世,斐姬由王妃亲自照顾,只不过是没了胎儿,好在保住了命。这一次,让她时阿九几乎贴身看顾,竟是血崩而亡,真是莫大的讽刺。 阿九坐在院子中央,身上还在一阵阵发冷。一闭上眼,就是漫天的猩红,那是血的颜色。 “主子,起风了,回屋吧。”花聆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手里拿了件披风替她穿上。 阿九摇了摇头,她现在需要阳光的照射,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花聆看着她,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最终还是靠近阿九的耳边,轻声说道:“王妃和宁侧妃正在前厅里,和大夫说话,主子您要不要也过去?” 阿九的呼吸一顿,再次摇了摇头。 “去把玉叶叫过来,顺便劝劝秀儿。”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脑子却变得清晰起来。 要弄清楚来龙去脉,玉叶是最好的人选了。 “是。”花聆躬身退了出去。 阿九靠在冰冷的椅背上,仰头看着异常明净的天空,刺眼的眼光照得她有些头昏脑胀,却强逼着自己睁开眼。 “秀儿可好?”阿九听见身后的响动,以为是花聆回来了,低哑着嗓子轻声问了一句。 “秀儿已经追随着斐姬去了。”身后传来的女声显然不是花聆,语调里也带着一丝敌意。 阿九连忙转身,有些惊诧地挑起眉头。不远处站着久未见面的入夏,她的唇角带着一丝凌冽的笑容,显然四十板子的伤已经好了。 “此话当真?”阿九朝前走了两步,脸上的神色显然有些阴沉。 斐姬的丧事还没办,秀儿不可能就这么去的。 “当然。”入夏走到阿九的身边,竟是靠在阿九的耳后。 “奴婢亲眼所见,秀儿上吊自杀。临死的时候,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舌头都伸出来了,就连最后她都在不甘心地叫恒姬救她呢。”入夏的声音有如一把匕首,缓慢而准确地刺进阿九的心窝。 ☆、020 三堂会审 入夏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吐在耳后,阿九却只感到周身冰凉,她后退了两步,看向近在眼前的入夏,眸光如炬。 入夏对上她的眸,只感觉心头一窒,不自然地撇过头去,不敢看阿九的冷眸。 “王妃特来让奴婢请恒姬去前院。”入夏后退了几步,脸上的得意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一副恭谨的神色。 阿九的眸光一暗,抿了抿红唇,精神却是高度集中起来。入夏这么猖狂,让她不得不怀疑秀儿的死因。而此刻王箬芝请她过去,想来是已经和大夫谈过了。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稍等片刻,等花聆回来,我交代她一些事情,就跟你去见王妃姐姐。”阿九拢了拢袖口上精致的花纹,神色平静地说道。 “恐怕不能顺着恒姬的意了,王妃和宁侧妃都在前厅等着您呐。”入夏脸色一凛。 “来呀,请恒姬去前厅。”入夏忽然扬高了声音,院子外面涌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时阿九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头,转而勾起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王妃这样厚待阿九,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她的语调略带嘲讽,眼神清冷地看向走到跟前来的婆子。王箬芝这样安排,倒是把她当成了囚犯。 那两个婆子粗鲁地卷起衣袖,露出两截长满肉的胳膊,对上阿九冷冽的眼神,一时倒是不敢近前。 阿九没有再说什么,目不斜视,带头先行离开芙蓉院。莲步轻移,脸上的表情淡淡,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跟在身后的入夏,瞧着阿九风姿绰约的背影,暗暗地咬了咬牙。大难来临了,还摆什么架子。 “主子。”阿九刚跨出芙蓉院的大门,对面就迎来了花聆的呼喊。 花聆的脸色显然很苍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显然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场景。看着阿九身后跟着的入夏,显然有些惊慌失措。 阿九看了一眼花聆身后,并没有出现玉叶的身影。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心中闪过一丝念头,转瞬即逝。 “哎哟,花聆妹妹,真是不巧。王妃要请恒姬去问话,有什么事儿,你得等以后才能向恒姬禀报了。”入夏皮下肉不笑地看向花聆,语气带着些许的讽刺。 “主子,奴婢也跟着去。”花聆的脸色更加难看,却是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花聆你留下,秀儿走了,斐姬的衣物还是要你收拾的,你就多看顾着些。”阿九连连摇头,紧盯着花聆的眼眸,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花聆咬了咬下唇,最终低下头去,对着阿九躬身行礼。 “照顾好你自己。”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阿九轻启朱唇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看见花聆放在腰间的手紧握成拳,已经明白花聆理解了其中含义。 一路上人烟稀少,往日匆匆忙忙的婆子和洒扫丫鬟,全都不见了踪影。只偶尔遇见几个,看见阿九也是立马行礼走人。她微微抿紧了红唇,看样子王箬芝为了不让留言传出去,已经封锁了府中上下。 到了前厅,王妃和宁侧妃已然换过衣裳,坐在左边的椅子上,而先前的大夫也还没走,似乎都在等阿九的到来。 看到阿九到来,王妃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转而又恢复平静,宁侧妃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恒姬来迟,还望王妃责罚。”阿九屈身行礼,低着头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 瞧这架势,是要三堂会审了。前世那次要她命的板子,也是这样审出来的。 “大夫,再把你的诊断对恒姬说一遍。”王箬芝一挥衣袖,示意她起身。 “是。”大夫微微起身。 “先前在下替斐姬诊断,有一个丫头端着一杯热茶,伺候着斐姬喝,不小心滑了手,那茶盏打了。在下闻到一股辛味,便近前去闻,才发现......”大夫的话顿在了那里,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厅内的其他三位女子,面上闪过一丝犹疑。 “发现什么?说给恒姬听。”王箬芝明显有些不耐,眉头紧蹙,伸手取过一边的茶水润润喉。 阿九的眉头轻挑,无畏地看向一旁的大夫,心底已经隐隐猜出,这个大夫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对她不利。 “发现茶水里含有红花的味道,红花性温,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但若是长时期让有孕人服用,会引起小产和大出血。斐姬今日出血眼中,显然是服用已久。”大夫一口气说了出来,大大方方地落座,神色自若地对上阿九的眼神。 整个前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王箬芝和宁侧妃都没有开口。阿九看着大夫坦荡的眼神,已经明白大夫所说为事实,并没有和王妃或者其他人连谋。 她的心里打了个突,斐姬搬来芙蓉院的这两个月,竟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喝着这些带有红花的茶水?还真是讽刺。若是有人想害她,岂非易如反掌。 “本妃不该质疑您的医术,只是若是少许红花,很难辨认,会不会弄错了?”王箬芝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清冷地开口询问。 “王妃请放心,在下从医十余年,且多是替夫人小姐看病。这红花、麝香等物在下最是熟悉,不会辨认错的。那茶水是上好的碧螺春,红花混在其中倒是难辨认的,若不是失手打翻,一时半会儿在下也查不出原因。”大夫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严谨。 “有劳了,此事还请您莫要传出去。”王妃淡淡地点了点头,轻轻站起身。 “一定一定。”大夫对着王妃屈了屈身。 “立秋,送大夫离开。”王妃对着立秋使了个眼色,素手一挥。 厅内只还剩下她们三人,阿九的身上还是前去参宴的罗裙,比往日多了几分庄重肃穆,和王妃、宁侧妃的常服一比,倒是多了几分气势。 “阿九,我们三个最先进府,而你更是王爷第一个抬进来的,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这次斐姬有孕,我在母亲面前力荐你来照顾斐姬,没想到你就交出这样一个结果。不止孩子没了,连斐姬都流血致死。”王箬芝冷声开口,直视着时阿九,尾调夹杂了一丝颤抖,不只是兴奋还是紧张,终于开始兴师问罪了。 阿九抬起头,面对王箬芝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只觉得讽刺至极。若不是王妃力荐,她时阿九还至于落得这种田地。 “斐姬小产流血致死,阿九自知难辞其咎。虽有大夫所言,但是时至今日,阿九也不知事情的始末。”时阿九站直了身体,沉着一双黑眸看着王妃,目光没有任何闪躲或者恐慌,相反更显沉稳。 王箬芝暗咬了银牙,这样明显不利的说辞,这时阿九竟一丝不乱,倒让她的心底多了一丝犹疑。 “姐姐,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阿九刚回来不清楚局势,也是情理之中。”一旁的宁侧妃忍不住开口道。 “不急,慢慢来。把玉叶那丫头带上来!”王箬芝恢复了平静,挑着眉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宁侧妃,没有搭理她,只吩咐一旁的婆子。 阿九轻轻抿了抿薄唇,没想到这王箬芝的速度如此之快,在她之前就把玉叶带走了,想来阿九还在回主院的路上,王箬芝就已经派人把玉叶带了过来。 果然,只是片刻玉叶就跟在婆子的身后走了进来。她低着头对院中的三人恭谨地行礼,并未抬头看过阿九一眼。 阿九的心里一跳,不由得多看了玉叶几眼。玉叶浑身上下的罗裙显然已经换过了,早上那件沾着血污的衣裳早已不知踪影。而且并无遭到责罚的痕迹,显然王箬芝待玉叶不薄。 “玉叶,本妃有些关于斐姬的事情要问你,事关重大。你要想好了再回答,若有一句隐瞒,必定重罚!”王箬芝感到时阿九的目光在玉叶的身上停留,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时阿九,好戏开场了。 “奴婢明白,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玉叶此刻才稍微抬起头来,让众人看到她脸上郑重的神色。 “很好。本妃问你,斐姬的吃食是由谁负责的?”对于玉叶的识时务,王箬芝显然很满意,竟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回王妃的话,斐姬搬到芙蓉院,主子十分的都是小心谨慎。凡是要斐姬贴身的,主子都要一一过问查验。”玉叶不紧不慢地说道,丝毫没有任何惊慌,面沉如水。 而此刻她口中的主子,时阿九则是周身发凉,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眼前如此沉稳的玉叶,倒不像是芙蓉院里的那个有些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多了一丝果断,也让阿九的心里涌出些许不确定的情愫。 玉叶,究竟要如何? ☆、021 关进柴房 玉叶的一席话,让前厅的气氛再次陷入寂静之中。王箬芝没有急着开口再次询问,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阿九。 阿九的脸色一白,却是强自镇定下来,无畏地迎着王妃的目光,也没有开口辩驳。 “大夫方才说,那碧螺春是你喂斐姬喝下的?”王妃眯起双眸,目光森冷地看向堂下的玉叶。 “是的,主子临走之前特意提醒奴婢的。碧螺春为茶中上品,果香味浓郁。斐姬甚喜此种味道,且早上起床之时,口渴难耐,此时为最佳。”玉叶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肩膀微微颤抖。 时阿九心里一凉,下意识地看向玉叶。斐姬搬过来之后,花聆一时顾不过来,所以调了这个小丫头进屋里伺候。因为玉叶手脚麻利而且嘴巴会说,阿九索性就把她留了下来。 没想到此刻这些所谓不利的证据都从玉叶的口中冒了出来,还真是讽刺。 “大胆刁奴,大夫说茶中混有红花,是不是你所为?”王箬芝猛地一拍身边的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玉叶整个身子一颤,一下子跪倒在地,将头伏在地上。 “奴婢不知,借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谋害斐姬。碧螺春一向珍贵,主子都是让人将茶泡好了,送到东厢来,奴婢根本没机会谋害斐姬。”玉叶的语调显然非常急切,但是语气却丝毫不乱。 阿九看着王箬芝一步一步将茶叶之事推到自己身上,却是无力回转。 贴身照顾的人,都一口咬定那茶叶只有自己能碰,她还有何能耐反驳?这局布置得十分明显,正因为事件简单,阿九才无法辩驳。一目了然,能够谋害斐姬的,只有她时阿九一人。 “恒姬,你还有何话说?”王箬芝似乎轻轻舒了一口气,淡淡地瞥向阿九,眼中闪过一丝放松。 “什么话都让王妃和玉叶说了,妾身还有什么好说的。妾身没有做过,也不屑于用红花那样的东西,更加不会用这种笨手笨脚的奴才,去做那么重要的事情。如果妾身真的要谋害谁,为何要放弃花聆不用,而用这个刚进屋服侍的小丫头?”阿九拢了拢袖口,眯起凤眸看向主位上的王箬芝。 如若是前世那个争宠的阿九,或许会用那样蹩脚的手段,但是这一世,她力求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万无一失。 王箬芝望向丝毫不乱的阿九,心底暗暗恼怒。明明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时阿九还能冷静地找出这么多的理由反驳。 “恒姬万般心思,岂是本妃能够猜得透的?本妃只知道斐姬死于加了红花的茶,而这茶是你时阿九亲自派人送过去的!”王箬芝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正面回答,偏过头去,不再看阿九那双幽深的眼眸。 阿九抬头看了一眼厉声的王妃,显然她已经恼了,手指紧紧地抓住一旁的椅子,骨节都已经泛白。一旁的宁侧妃则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着她,似乎在静候她的下一步动作。 而跪在地上的玉叶,竟是微微偏过头来,偷偷打量着阿九。两人的目光相撞,玉叶连忙再次将头伏在地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阿九衣袖一甩,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已经不想再纠缠。 王箬芝被阿九这句话呛得脸色发白,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忍住冲上去和阿九厮打的冲动。 她王箬芝,王家喊着金汤匙长大的嫡女,一向端庄贤淑,但是自从进了王府,只要遇上时阿九,她就浑身不对劲。看着阿九和王爷缠绵悱恻,把她晾在一边的时候,她就会失去理智,恨不得把阿九碎尸万段。 忽而几个丫头冲了进来,王箬芝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转而又稍纵即逝,眼中蕴藏着些许的期待。 领头的是刚刚送大夫出去的立秋,她对着上首的人微微福了福身。 “恒姬,本妃怕冤枉了你,特地派立秋去芙蓉院搜查。立秋,你快把搜查的结果如实禀告。”王箬芝忍耐住心底的那股雀跃,沉稳着声音。 立秋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王妃,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得意之处。 “回禀王妃,奴婢带着几个丫头,将芙蓉院上下全部搜了个遍,并无红花。但是东厢的茶壶里,还剩下半壶夹杂着红花的茶水。”立秋恭谨地回答,眼神示意身边的一个丫头端着茶壶上前。 入夏将茶壶接了过去,放到了王妃的手边。 王箬芝的脸色一阵僵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而怔怔地看着阿九,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阿九心底一跳,明白王箬芝前去搜查,定是期望能找出红花,那样就能人赃并获。不过好像没有达到她要效果,阿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气氛有些僵持,没有证物就无法直接判下阿九的罪责,但是斐姬的死总得有人承担。 “姐姐,斐姬妹妹还未发丧,您还是早日定夺。”阿九出言提醒,斐姬死了却没人去收尸,相反王府两位最尊贵的女人,却在这里激烈地要定她时阿九的罪责。 “本妃也有难处,还望妹妹见谅。来人啊,把恒姬关进柴房,等候发落。”王箬芝回过神来,目光里透着些许阴狠,高声传唤,立马门外走进了两个婆子。 阿九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上位的人,提起裙摆转身默默地离开。 她知道王箬芝这次算是谋划了很久,行动几乎是快狠准,打得她措手不及。 想来玉叶已经被王箬芝给收买了,而秀儿肯定是不从,最终没有逃过死亡。 为除掉她时阿九,王妃还真是处心积虑,让这么多人陪葬。阿九淡淡地勾起了一抹冷笑,心底渐渐变凉。 柴房在王府的西北角,跟着婆子步行,渐渐远离了奢华的殿宇阁楼,脚下的小径变得泥泞而狭窄。 阿九看着眼前渐渐萧索的景物,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前世嫁入王府五年后,才进了柴房受死,没想到这一世她竟然这么早,就故地重游了。 “动作快点儿,马上到了,王妃那里还等着回话。”其中一个婆子粗声粗气地说道,边说还边动手动脚地推了阿九一把,显然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往日得宠的恒姬,一朝失落也只不过是个任人欺压的弱女子。 “柴房里阴暗潮湿,夜里定是极冷的,不知婆子是不是可以行个方便,替阿九拿条锦被来?这簪子就当给你们换口酒喝。”阿九笑了笑,也不甚在意她们的无礼。 不是她娇气,而是前世在柴房里,对柴房的寒冷可谓知之甚深。这一世虽没有确凿证据,但是估计她得在柴房里待个几日,直到那些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找出新的证物。 她从头上拔下一只玉簪,递给一旁的婆子,整体莹白通透,一看就是上等玉器。 两个婆子互相看了看,又瞧了瞧手里的玉簪,连忙往怀里塞。 “好说好说,待会儿就给恒姬送一条。”立马婆子们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那些细细密密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堆。 ☆、022 急于取命 阿九进了柴房,里面连张床都没有,只有几捆柴火堆在墙角。四周都是密闭的墙壁,终日见不到阳光,墙角处随时可以见到爬虫,偶尔还有一两只老鼠爬过。 阿九的脸上始终没有露出惊恐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眸四处看着,似乎要记住这间柴房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场景都与前世临死前的那一晚吻合,她的眸光变得越发清冷。 婆子后来送进了两条破棉絮,连被套都没有。阿九不由得苦笑,上好的玉簪,竟然只能换来这样的棉被,还真是人心不足。 “恒姬,别怪我们老婆子,你那玉簪虽能够换不少钱,但是柴房估计也住不了几天。”其中一个婆子脸上带着笑意,十分无所谓地说道。 阿九面上一冷,嘴角划过一丝淡笑。 “阿九在这里能住几天,就不用婆子们替我担心了。”她一甩衣袖,就已经背过脸去,不愿意再看眼前的人。 那两个婆子也是面色一僵,被阿九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面上无光。 “害死了人是要偿命的,要不是王妃仁慈......”婆子们嘀嘀咕咕地说着,就一下子把门关了起来。 柴房里再次恢复宁静,还是大白天,四周却已经是黑暗一片。她曾在黑暗中丧命,如今也不觉得害怕了。 暮秋的气候本来就是寒冷至极,终日不见阳光的柴房,更是冷得刺骨。阿九将两床棉絮扯到角落里,自己也窝到里面。 立马一股刺鼻的霉味就袭了过来,让她连打了两个喷嚏,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紧蹙着眉头,仰起头靠着墙,让自己远离这样的味道。 后脑勺紧贴着墙壁,冰冷的触感让她的脑子越发清晰,她开始慢慢整理今天的事情,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阿九只能隐约推测出自己已经被关了两天,途中没有任何人来看她。只是按时的会有人送来三餐。一小碗米粥加上一个馒头,往往馒头硬的她都无法下咽。 看样子王箬芝最近忙于斐姬的丧事,暂时还没有对她出手。只是这样的待遇,也让她招架不住。前世是活活被打死的,这一世会不会被饿死? “主子,主子。”阿九还在胡思乱想,就已经听到外面传来花聆急切的呼唤声。 阿九连忙收敛起心神,从墙角站了起来。时间长坐在地上,寒气侵袭,让她的骨节阵阵疼痛起来。 “是花聆吗?”阿九扶着墙勉强走到门边上,透过门缝低低地问道。 忽然一阵刺眼的灯光照了过来,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主子,是我,你瘦了。”花聆放下手中的灯笼,瞧着阿九瘦了一圈的脸,只感到心疼无比,声音里就夹杂了一丝哭腔。 “我没事。立秋带人去芙蓉院搜查,是不是有什么异样?”阿九知道花聆探视的时间不多,一定又是用银子打通的,索性她也就直接转到正题上。 花聆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点了点头。 “主子跟着入夏走后,奴婢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就收拾屋子。”花聆顿了顿,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又贴近了几分,几乎贴在阿九的耳边。 “竟然发现一小包红花,奴婢不敢声张,连忙找火烧了然后埋了。后来立秋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过来搜查,什么都没查出来,才不甘心地走了。奴婢就猜她们是在找那个。”花聆的声音里明显夹杂着颤抖,她想起斐姬死后,秀儿立马也跟着走了。 如果阿九不测,那么她的命必然不会长久。 阿九紧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显然是有人将红花放到她的里屋,就等今日搜查,然后来个人赃并获,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花聆,这几日王妃应该还不会动我,你替我办件事儿。”阿九握了握拳头,如果说先前她还在犹豫,那么现在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因为这次分明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主子,你说。只要花聆能办的,一定办好。”花聆的脸上闪过一丝希望。 “这几日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传话给我弟弟,让他调查件事儿,附耳过来。”阿九轻声开口,下意识地招手让花聆过来。 阿九犹豫的原因,正是此事牵扯到她的弟弟——时睿。前世的痛她不会忘记,所以这一次她才不想让时睿搅进来。但是现在特殊时期,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靠在门边上,对着花聆耳语了几句。花聆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着她。 “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托付信得过的人。否则不止我们主仆二人,就连时家都有可能被牵扯到。”阿九不忘叮嘱她,语气十分的郑重。 既然前世她带给时家无限的灾难,那么这次她就要与时家共进退,带给他们无上的荣耀。 花聆连忙点头,还待多说两句话,那边已经传来婆子的吆喝声。 “主子,我走了。”花聆再次哽咽出声。 “万事小心。”阿九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只化成了这四个字。 看着花聆提着灯笼渐行渐远,直到那一束小小的亮光消失,她才舒了一口气。心里微微轻松了一些,后背却早已被汗打湿了。 *** “王妃,累了一天,喝口热茶暖暖胃吧!”立秋提着茶壶,斟满了一杯递给王妃。 王箬芝正斜靠在椅子上,脸上是丝毫无法遮掩的疲惫。斐姬猝死,她要变得更加繁忙,由于王爷还没回来,她也不敢发丧。就连斐家也是瞒着,还没有交涉。 更何况红花这事儿,还没有着落。她已经弄得焦头烂额,这几天身上也不大舒服。 “王爷明日也该回府了,你们几个警醒着些。”王箬芝接过立秋手中的茶盏,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入夏抱着花瓶走了进来,恰好看见王妃提到王爷脸上并没有高兴的神色。 “主子,这次恒姬定是翻不出您的手掌心的,王爷回来了也不可能包庇她,您可以高枕无忧。”入夏已经猜出王妃的心思。 王爷宠爱时阿九几乎可以上天的地步,王箬芝的担忧也不是无中生有。 听见入夏的劝慰,王箬芝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相反变得更加阴沉。她一下子将手中的茶盏扔到了桌上,秀眉紧蹙。 脑海里不断地在回放王爷和阿九神情相拥,并且那一声声含情脉脉的呼唤。“阿九”这两个字,几乎是她午夜梦回时的魔障。 她再也不要从王爷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再也不愿意看到赵子卿对着时阿九笑,而把自己当成管家的工具一样晾在一边。她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王氏嫡女,胸襟绝对不会狭隘,也绝对不会留下妒妇的名声。她王箬芝可以留下这府内百花齐放,却独独不允许时阿九揣着王爷的心一支独艳。 “入夏,替本妃去柴房看看恒姬,我要她的命!”王箬芝的眼眸徒然瞪大了,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吐出这一句话。 面对王箬芝不带温度的话语,立秋生生地打了一个颤,就连入夏都有些惊疑地看着她。 “王妃,王爷回来要是知道恒姬已死,恐怕不好交差。”入夏壮着胆子,小声地劝慰道。 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形,能够杀死恒姬的,只有王爷。否则无论是谁,都要准备承受王爷的怒气。 “交差?王爷回来了,难不成要我堂堂王家嫡女,去替一个下贱的姬妾抵命?”王箬芝越说越气,她还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 心中沉闷,一口气没接上来,她竟是开始喘息,不断地咳嗽。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入夏见王箬芝气成了这样,心底也开始晃起来,连忙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立秋站在一旁,连忙拍着王妃的后背替她顺气,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多事之秋,今年的秋天似乎特别长。 由于把事情交代给了花聆,阿九也只能静静等待,心里放松了些,她也渐渐沉入梦乡。 寂静的小径上,忽然传来几道匆忙的脚步声,阿九微微蹙紧了眉头。紧接着“啪!”的一声,柴房的门被踢开了,一个人打着灯笼走了进来。 冷风一下子钻了进来,阿九缩了缩脖子。刺眼的灯光投射而来,让她有些不适应,转而睁开眼眸,她已经彻底清醒了。 入夏苍白着一张脸,身上的罗裙微皱,头上的发髻也有些散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她将灯笼放到地上,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一个酒壶,外加一个精致的杯子。 “恒姬,你的日子到头了。”入夏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声音森冷地说道。 ☆、023 九死一生 阿九睁开冷眸,看了一眼入夏手中的托盘,深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王妃竟是如此着急?”她冷哼了一声,心底却在暗暗焦急,她没想到王箬芝竟会如此快的动手。 入夏仔细地打量着阿九,两天被关在柴房里,阿九的气色不是很好。但是衣裳和发髻都十分妥帖,看不出脏乱。 “看样子恒姬在这里过得不错?”入夏有些嘲讽地开口,身后已经有人送来一张凳子让她坐下。 入夏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阿九。阿九裹在一堆破棉絮里,也看着入夏,嘴角挑起一抹笑容。 “很舒服,你要不要也留下来住上几天?”阿九随手理了理衣袖,并不在意她的无礼。 入夏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看着阿九嘴角处的笑意,同样身为女子,她不得不承认,阿九是美丽的。 不同于其他姬妾只靠着年轻娇艳的容貌,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可是时阿九从来就没有失宠过。就像现在,即使已经猜出入夏来者不善,阿九面上的表情依然看不出惊慌。 “恒姬是最早进入王府的,也是第一个有名分的姬妾。王爷越宠你,我们主子就越容不下你。这毒酒里加的是特地为你准备的鹤顶红,来世投个好胎,莫要再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了。”入夏的声音渐渐变得阴冷,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墙角的女子,脸上的表情也是寒冷至极。 阿九对上她的眼眸,手心里早已沁满了冷汗,看着托盘里的酒壶,心底更是阵阵发凉。 心里越慌乱,她的表情却越平静。她抬起头对着入夏忽然轻笑出声。 “王爷宠阿九,并不是因为阿九的这张脸。入夏你也长得不错,难道就甘心一辈子为奴为婢?”阿九认真地打量着入夏,语气里多了一丝娇柔。 入夏的脚步明显一顿,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入夏,你考虑一下。成为了主子,就不用再怕老夫人随便责骂,也不用再替主子当替死鬼。”阿九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却提出了其中独有的诱惑意味。 阿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是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不能死。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没有带时家走上荣耀之路。 入夏回过神,忽然几步冲到阿九的面前,扬起手毫不客气地甩了一巴掌。 阿九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两日的折磨,让她的身体发虚,眼前也开始发黑。她咬着牙才撑住身体,没让自己晕过去。 “恒姬好手段,要是我成了主子,那么下一个在柴房里等死的人必定是我!”入夏厉声叫道,她的语气有些急切,整个人也渐渐发冷。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已经听信了阿九的话,若不是想起王妃的性子,是断不会容忍她自己手下的奴婢爬上王爷的床。到时候自己的下场,必定会比恒姬还惨。 阿九的口中一甜,想来嘴角必是被打出血来了。到现在晕眩感都丝毫没有减弱,显然入夏的这一巴掌是尽了全力。 “恒姬莫要再浪费时间,还是赶紧喝了上路吧。这毒酒可是我们主子特地赐得百年纯酿,也不算亏待了你。”入夏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就递到了阿九的面前,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 恒姬一死,主子在王府的地位必定更加稳固。 阿九看着眼前酒杯里透彻的酒水,浓郁的酒香已经四散开来。她的胸口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闷,时阿九,果然今晚命丧于此? 她忽然仰起头,开始大笑出声,笑得连眼泪都落了下来。老天开眼冲给了她一次生命,没想到她还什么都没做,就再次面临死亡的威胁。 “恒姬,你不是要奴婢亲自送你上路吧?”入夏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大笑,连忙后退了两步。却又撞着胆子说了一句,恒姬不死,她就无法交差。 阿九一下子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脸上是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眸中却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恨。 “入夏,告诉你那个主子,阿九命薄先走一步,但是阎王殿不收阿九这样的冤魂。若化为厉鬼,阿九必定日夜纠缠于她,直到她也来地府找我。”阿九瞪圆了双眸,两日来的折磨,让她此刻苍白的面上看起来有些骇人。 再加上她字字句句狠毒诅咒,让入夏也慌了神。 “恒姬,你就快喝了吧,别为难了奴婢。”入夏伸过手就要强行喂阿九喝下。 阿九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猛地站了起来躲过她,眸光更显阴寒。 “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阿九都在地府等着她王箬芝,你让她不要太早来,免得让我笑话。”阿九说出最后一句话。 微微闭起眼睛,脑海里闪现得竟是一身锦月白长衫的赵子卿,那是他们初遇时的场景。她勾起嘴角,划过一丝讽刺的笑容,如果可以,她宁愿重生在遇见赵子卿之前,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嫁进别人家。 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景象,浓浓的黑暗包围了她,一如前世,她抬手将酒杯举到唇边。 阴冷的酒杯靠近温软的红唇,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她,真的好不甘心。 “阿九,不要!”柴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阿九的手一痛,酒杯也滑落在地应声而碎。 阿九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门口。赵子卿身上还穿着披风,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刚刚回府。此刻,他的眸中盛满了怒气,薄薄的红唇紧抿。 “王爷,奴婢参见王爷。”入夏连忙跪倒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 王爷回来了,看见恒姬手中的毒酒,几乎是怒极攻心。可见谋害她的人,小命堪忧。 阿九怔怔地看向门口的男子,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他头上束的玉冠还在滴水。 风夹杂着小雨从门外吹来,阿九不禁打了个颤。 赵子卿大跨步走了进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阿九,阿九。”他紧紧地搂着她,无意识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温热的气息喷吐在阿九的耳后,压低的声音近乎呢喃。 久违的气息将她包裹,阿九将脸埋进男子的裘衣内,软软的绒毛上还沾着雨滴,却让她一阵安心。 她知道赵子卿回来了,她就有了和王箬芝斗的资本。前世,她只把这避风港当做赵子卿,而自欺欺人地忘记了他的身份。这一世,她不仅要抓住赵子卿的心,还要死死地将王爷的身份也留住。 柴房的大门敞开,外面站着两个小厮静静地守候,入夏颤抖地伏在地上。她不知道为何王爷会突然回来,也不知道王妃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一时之间,谁都没有急着开口。赵子卿的手臂紧紧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肢,似乎怕稍微一放松,怀里的人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王爷。”阿九只感到胸口有些沉闷,呼吸苦难,只好出言提醒。 赵子卿总算是松开她的腰肢,一把拉住她的手。低下头趁着月光仔细地观察她的脸色。 “啊!”阿九忽然感到指尖一阵钻心的痛,想要缩回来。 赵子卿的面色一僵,连忙拉着她站到灯笼旁,举起她的手仔细打量着。阿九的食指明显被什么东西刮伤了,现在已经开始往外渗血。 “是银针,为了打掉你手上的酒杯。”赵子卿的语气有些冷,只是将阿九的食指含进口中,细细地吮吸。 甜腻的血一下子缠绕到口中,他明显感觉到阿九的手指颤了颤。 阿九面色微红,此刻在灯笼旁,赵子卿轮廓分明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当食指触碰到他温软的嘴唇时,她的心跳竟然加快了许多。 入夏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她悄悄抬眼就看见这副情意绵绵的场景,心底再次凉了半截。 这次恐怕不止恒姬不用死,王妃也讨不到好处。 当赵子卿将阿九的手攥在掌心里的时候,阿九明显感到一股暖流袭来。 “是谁打得你?”赵子卿的声音越发变冷,他抬起手覆上阿九的侧脸,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眸光灼灼。 阿九一愣,转而感到嘴角的酸痛感,轻皱起眉头。 入夏的心“咯噔”一下,脸上早已面无血色。恒姬一向是仗着王爷宠溺,无法无天的主儿。现在王爷摆明了要替恒姬撑腰,恐怕自己这条贱命难保。 “阿九自己不小心而已,不关旁人的事。”阿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看在赵子卿的眼中,只觉得更加楚楚可怜。他心底的火气更甚。 “入夏,你告诉本王,恒姬脸上的伤是哪来的?”赵子卿不再逼问阿九,而是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入夏,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024 王爷归来 入夏连忙磕头,发出“咚咚”的响声,在寂静的柴房里显得分外阴森。 “奴婢死罪,求王爷饶命。奴婢该死。”入夏抬起头来,伸出手就使劲地往自己脸上招呼,发出清脆的巴掌声。 距离灯笼比较近,阿九清晰地看见了她额头上淡淡的血迹,显然入夏这次是使了全力。 赵子卿目光一凛,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更加冷酷。 “既然知道该死,就出去领死吧。”赵子卿并不看她,声音里好似透着十二月的风雪,冷酷无情。 入夏打了个颤,似乎被吓傻了。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玉石,把她拖出去,打死为止。”赵子卿沉声向着门口的人唤了一句。 立马就有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阿九抬眼瞧了一下。王爷身边有两位贴身小厮,一个叫元宝,一个叫玉石,都是取了吉利的意思。 这位玉石性子冷淡,传闻武功也不错。玉石走进来,先俯身恭谨地给王爷和阿九行了礼,才走到入夏的身边。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入夏看见了玉石,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苍白,朝前跪爬了几步,抬起双手似乎要抓住王爷的衣摆。 玉石微微抬了抬眼,一脚踹在了入夏的腿上。入夏捂着小腿尖叫出声,横在地上痛得打滚。 阿九用眼角扫了一下,心底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入夏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王爷气入夏打了阿九,自然入夏要向阿九认错求饶,才有一线生机。 “王爷。”远远地一道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 阿九眉头一挑,王妃终于到场了。 王箬芝穿着披风,发髻只是随便挽了一个髻,连簪子都没来得及带,显然是匆忙间赶来,她由立秋搀扶着小步走了进来。好几盏灯笼一打,柴房里立马亮堂了起来。 而墙角处阿九刚刚取暖的两床破棉絮,显得更加刺眼。赵子卿的眉头轻轻蹙起,抓住阿九的手越发握紧,脸上的神色闪过一丝阴狠。 “这是怎么了?”王箬芝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她的脸上明显带着一丝慌乱。王爷竟比预计得回来得早,这也乱了她的布局。 她首先看到王爷和阿九紧紧相拥在一起,而另一边入夏狼狈地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小声呻吟着,显然是被一旁的玉石给打得。 她瞧了一眼沉默的王爷,心里已经猜出了□分。 “元宝,王爷回来了,怎么不先去舒兴阁禀告一声?”王箬芝厉声呵斥着。 立马柴房外另一个小厮也跑了进来,对着王妃就恭谨地行礼。即使被王妃训斥,也可以看见元宝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元宝性子温顺,无论哪位主子说什么,嘴里都应着,看见谁脸上也都带着三分笑。王爷身边,一向都是元宝□脸,玉石唱白脸,倒是配合紧密,相得益彰。 “禀告了王妃,恒姬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赵子卿冷着声音说了一句,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嘲讽。 王箬芝的脸色一白,这还是王爷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给她没脸。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男子,赵子卿铁青着脸,却始终不看她,目光只专注地盯着阿九。 气氛有些僵持,一时之间无人再敢开口。 阿九轻轻捏了捏赵子卿的手背,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路上让马车加快了速度,所以就早了些时辰回来。”赵子卿也是一时见阿九受辱,怒火攻心才冲动说出那些话。 现在冷静下来,也知道不能为了一位姬妾折了王妃的面子,所以语气缓和了不少。 “是箬芝的错,没考虑到这些。”王妃连忙俯身认错,看了一眼地上的狼狈的入夏,目光森冷。 “王妃来得正好,也不用挪地儿了,就在这柴房说清楚。这丫头可是你派来的?”赵子卿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的神色,食指指着地上的入夏。 “这......”王箬芝的脸色一僵,她没料到王爷一开口竟就是这个问题,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妃回答不上?那本王就替你答,可是派她来赐毒酒谋害恒姬的?”赵子卿总算是转过头来,正眼打量了一下王箬芝,语带嘲讽。 王爷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此刻更为他增添了一丝气度。眸光灼灼地盯着王箬芝,带着一丝压迫。 “妾身不敢。只是牵涉到斐姬的死,妾身——”王箬芝连忙弯身行礼,语气里透着焦急,生怕王爷误会一般。 赵子卿却是不耐地挥了挥手,制止了她下面要说的话。 “两个月前,本王才接到王妃传来的喜讯,没想到现如今却变成了丧事。本王只离开了两个月,王府里就一尸两命,王妃管家可真有一套。”他的脸色极其阴沉,一提起斐姬,他的心情就变得更糟糕。 满心欢喜知道自己终于有了孩儿,不成想还没到家,连孩子带姬妾全没了,最终也只让他空欢喜一场。 王箬芝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王爷这是在直接批评她管家不力。一家主母什么都可以容忍,惟独这管家若是被人挑出了错,那简直就是狠狠地在她脸上扇巴掌。 而王爷这几句话,句句在理,让她无法辩驳。无论斐姬是怎么死的,都是在王府里没的,她王箬芝休想逃脱干系。 “母亲都已经歇息了,本王不想大半夜的扰人清梦。明个儿再好好理清楚这事儿,正好今晚王妃也想想该如何告诉本王,你是怎样管家的。”赵子卿没有再给王箬芝说话的机会,直接将此事延到明天。 “妾身明白。”王箬芝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行礼应承下来。 阿九静静地看着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暗流汹涌,嘴角扬起一个小弧度的淡笑。她一点都不意外赵子卿会如此帮她,甚至达到了宠妾灭妻的地步。 这个时候,应该是她荣宠最盛的时候。王爷的心还是偏向于她的,所以她知道明天会有一场好戏看。 而那个悠闲看戏者,不再是王妃了。 “这个丫头虽是王妃身边的人,但是却敢以下犯上,竟然动手打了恒姬。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判她六十板子。玉石,先把她拖远点儿打三十,别扰了别人的清梦,剩下的明个儿问完话再打。”赵子卿挑眉看了一眼玉石,轻声吩咐道。 对于动阿九的手,他一向都不会心慈手软。要不是明个儿还要传入夏问话,恐怕今晚她就已经没命了。 阿九挑了挑眉头,亲眼瞧着玉石毫不客气地将入夏拖了下去。她的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还真是巧合。今晚的一切,都让她不断地想起前世临死的那一晚,就连这六十大板都如此吻合。仿佛这就是老天在不断提醒她时阿九,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了前世的苦难,和这一世的目标。 她要活着,而且还要活得很好。她要前世折磨她的人,通通得到应有的报复。 “阿九,这里阴寒,你身子又弱,快回屋吧。”赵子卿举起阿九的柔荑,轻轻摩挲了两下,感到女子的手指透着寒意,就掀起身上的裘衣包裹住她瘦弱的身躯。 王箬芝始终低着头,她不敢看此刻的王爷,一定是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恒姬,而把她这个王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王爷长途跋涉,也该早些歇息。阿九乃戴罪之身,不敢伺候王爷。”阿九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对着他盈盈拜倒,行动如弱柳扶风。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就连一旁跪倒的元宝都偷偷抬眼,瞧了瞧阿九。这恒姬似乎与内院传言不同,并不是那般的胡搅蛮缠,相反还非常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 王爷身边的小厮,一向与内院往来不是很密切,所以对这些姬妾也不甚了解,只能听那些丫头嘴里偶尔传出来的。 赵子卿好看的眉头再次皱紧,他微微抿了抿红唇,上前一步打横抱起了阿九。 “斐姬的事儿明天再说,今晚本王就宿在芙蓉院,王妃也早些安置吧!”他细心地将裘衣盖在阿九的身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就大跨步走出了柴房。 元宝对着王妃行了一礼,也麻利地起身,紧跟其后出了柴房。 只留了两盏灯笼在柴房,光线明显变得有些昏暗,冷风透过木门幽幽地吹来。立秋站在一边,冻得直打哆嗦。 王妃却像是中了邪一般,依然稳稳地跪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王妃,王爷已经走远了,地上凉,咱回吧。”立秋实在是扛不住凉气入骨的寒风,上前几步靠在王妃的身边柔声说道。 王妃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始终盯着王爷远去的方向,那是去芙蓉院的小径。她的手渐渐握紧成拳,眸中闪过一丝阴寒的杀意,心里也更加坚定了必除阿九的决心。 ☆、025 用膳取暖 阿九将脑袋窝在王爷的怀里,身上盖着裘衣。外面的小雨还在继续,她已经不感到冷了。 进了芙蓉院,四处已经一片漆黑,只有大门上的两盏灯笼发出幽冷的光。富丽堂皇的建筑隐没在黑暗中,早已失去了白日的繁华,相反还显出几分萧索。 “这些奴才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王爷的声音里明显夹杂着怒气,却是脚步不停,直接将阿九抱进了房里。 “王爷也莫要怪罪,妾身现在自身难保,那些奴才自然也只有躲在房里,怕惹事儿上身。”阿九的声音从裘衣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花聆坐在外屋的椅子上,已经撑着下巴睡了,显然是值夜的。听到外面有响动,连忙跑了出来。 “王爷、主子。”她的声音都夹杂着颤抖,尾调隐隐带着哭腔。连忙俯身给王爷和阿九行礼。 王爷的脸色稍缓,淡淡地点了点头。 “花聆,去厨房里做点吃食过来,王爷连夜赶回来,定是饿了。”阿九挥了挥衣袖,示意花聆起来。 抬头瞧见赵子卿脸色有些发白,想来应该是路上冷风吹得。她连忙拉着赵子卿进了里屋,替他把身上湿掉的外衣脱掉。 花聆行了一礼,便低头出来了。恰好看见门外的元宝冻得直打哆嗦,她的嘴角不由自主抿起一个淡笑。 “好姐姐,也带上我去厨房呗。”元宝见她笑,也嬉皮笑脸地跟在身后,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讨好。 “谁是你姐姐?我才十五。”花聆不由得啐了他一口,却也没拦着他。 “外面天寒地冻的,王爷为了赶路,连饭都没赶上吃。我也就想讨口剩下的饭吃,好妹妹要舍得,就赏我一口。”元宝继续他的油腔滑调,连忙改口叫妹妹,跟花聆始终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 王府里对下人之间的私通查得最严,大晚上的虽然人迹罕至,却也不得不防,礼数不可废。 “成,看在赶路辛苦的份上,待会儿少不了你的。”花聆没想到元宝改口这么快,面上有些微红。 “得嘞,路上滑我帮你提灯笼哟。”元宝跟得了赏似的,脸上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小跑了两步提着灯笼照着小路,两人之间依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王爷,要不要先躺下歇歇?”阿九将温水里的毛巾拧干,仔细地替王爷擦着脸,柔声问道。 赵子卿摆了摆手,他的脸上尽显疲态,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异常明亮,他只紧盯着阿九的身影。 “让我好好看看你,怎么又瘦了?”他拉着阿九的手,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放到耳后,露出那一对精巧的耳朵。 阿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两天只啃馒头喝稀饭,瘦了也难怪。 “在柴房里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明明想好好歇息的,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王爷身穿月锦白的长衫,好像就站在妾身眼前。”阿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她微微低着头,避过王爷的目光。 赵子卿只觉得阿九比先前更加娇媚,喉咙一阵发紧,喉结滑动了一下。 “在柴房里住了两天,苦了你了。”他一把将阿九搂紧怀里,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充满了怜惜。 阿九紧紧抓住王爷的袖口,身体抑制不住地颤了颤。她的眸子却变得越发清亮,眉头轻轻蹙起。 王爷提早回来,王妃都不知道。但是王爷却先来到了柴房救她,显然他离开的时候,府上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定是在府里放了眼线。 放眼线在府上,是不是表明王爷并不像表面那样信任王妃?阿九将头埋进王爷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 “阿九不苦,只是王爷这样救了妾身,恐怕伤了王妃的面子。明日斐姬之事一提出来,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人毕竟是在芙蓉院里没了的,阿九也有责任。阿九受到责罚不怕,就怕会连累王爷。”阿九趴在他的怀中,攥着他衣袖的手越发变紧。 “你啊,明明自己也害怕,偏要逞强。我的阿九比之前可变得倔强了。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赵子卿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她。 而他能如此肯定的许下诺言,就证明他有万全的准备。这也让阿九越发的好奇,明日究竟会以什么结局收场。 *** 舒兴阁内,王箬芝仍然穿着披风,安然地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大厅的两扇大门都敞开了,冷风吹进来,她却浑然未觉。 立秋站在她的身后,冻得直哆嗦。回来的时候,王妃就下令不让她关门,一直坐在椅子上吹冷风到现在。 王箬芝铁青着脸,无人敢上前劝慰,她们这些丫头也只有站在大厅内,感受着这强劲冷风的袭击。 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王妃的脸色更加难看。立秋紧蹙着眉头,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王妃生气的时候,还如此吵闹。她静静地走了出去,一看究竟。 “王妃,玉石求见。”立秋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是太好看,甚至苍白如纸,声音却还算平静。 王箬芝的眸光一凛,光顾着想时阿九的事儿,倒是把入夏给忘了。 “请他进来。”她回过神之后,才察觉到寒冷,眼神轻轻示意了一下,立马有三两个丫鬟走上前去,将大门关好。 “玉石参见王妃,三十杖责已执行完毕。”玉石只站在门外,恭谨地对着门行了一礼。 “有劳了。”王箬芝轻声说道,语调丝毫没有起伏,也听不出喜怒。 等到玉石离开,立秋才带着几个丫鬟将入夏半拖半拉地扶起来。入夏的整个后背都是鲜红一片,显然杖责的人下了狠手,地面上还带着血迹。玉石又不敢碰入夏,只能找两个丫头送过来,想来这一路颠簸,也够入夏受得了。 “啪!”伴随着入夏细微的呻吟声,厅内传来茶盏破裂的声音,显然这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让王箬芝的火气彻底冒了上来。 厅内厅外的丫头们,都是战战兢兢的,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王妃身边的人,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但就是这最贴身的人,接二连三地被磋磨杖责。 那一晚立秋没有值夜,而是在下人房里陪着入夏。当她将入夏的罗裙解开时,皮开肉绽的后背让她一辈子都难忘。 *** 玉石赶到芙蓉院的时候,恰好看到花聆和元宝,一前一后地走过来,两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你可算回来了,花聆妹妹给我们哥俩留得面条。”元宝大老远就瞧见了他,连忙一路小跑走了过来,还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食盒。 “多谢。”玉石清冷的声音传来,他也早就冷得要命。 花聆抬头瞧了他一眼,元宝嘻嘻哈哈的像个小孩子,这玉石倒是长得十分白净,这一句多谢不禁让她红了脸。 “不客气,你们也怪辛苦的。”花聆连连摇头,伸手将额前的刘海弄到耳后,掩饰自己的窘迫。 屋里传来阿九和王爷的说话声,她就连忙提着食盒走了进去。身后传来元宝嚷嚷着要找个暖和的地方。 “王爷、主子。”花聆行了一礼之后,就开始将食盒里的东西端了出来。 香味一下子就飘了出来,赵子卿也连忙站起身,走到桌边伸头一瞧,不禁抿着薄唇笑了出来。 “阿九不是最不喜欢面食的吗?怎么这会儿子倒是弄出了这么一大碗面条来?”他一撩衣摆就坐了下来,桌上是一碗牛肉面。 可以看见嫩绿的葱叶,和成片的牛肉,再伴随着特有的香气,不禁让赵子卿食指大动。 时阿九和花聆皆来自南方,一开始进府的时候,对于面食一向是进而远之。偏偏赵子卿又喜欢吃面食,所以导致那会儿厨房都要做上好几个地方的菜送过来。 阿九笑了笑,从第二层又端出一碗面来,挑出一些放到小碗里。从柜子上取出一小罐子芝麻,抓了一把洒在上面。 “王爷,再尝尝这种。”她将那个小碗推到赵子卿的手边,看着他吃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妾身知道王爷喜欢吃面食,所以闲来无事特地研究了一下,可以调出好几种味道来,改日得空了妾身全部都弄一遍给你尝尝。”阿九拿过一边的锦帕,细细地擦拭着他额角的细汗。 赵子卿不停地夸赞她,王府里一般做出的面条,都是极精致的。这大半夜的,花聆倒是省去了那么多华而不实的装饰,再加上阿九的别出心裁,这一顿饭倒是别有风味。 其实这面条的作法,还是她前世想出来的。整天围绕着赵子卿转,她几乎把他所有爱吃的东西都捣鼓了一遍,加了好多新的花式,现在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也给元宝和玉石送去些,连夜赶回来辛苦了。”阿九示意了一眼花聆,语气里透着温柔。 “元宝一块儿跟去厨房的,现在估计也和玉石在吃呢。”花聆拢了拢衣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026 试探帮忙 玉石和元宝窝在外院的一间小屋子里,两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大碗面条,上面虽然只有几片稀稀拉拉的牛肉,二人却吃得极香。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连话都顾不上说一句。 花聆麻利地收拾了桌子,提着食盒悄悄地退了下去。 阿九轻柔地替王爷宽衣,赵子卿满脸倦容,显然是累极了。待二人上床之后,他也只搂着阿九的腰肢,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投射了进来,照在王爷的脸上,白皙的皮肤上好似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阿九轻轻睁开眼眸,这样的夜晚,她睡不着。索性瞪大了眼眸,盯着枕边人瞧。王爷有一张好看的脸,或许就是这张脸,上辈子才把她迷得七荤八素。红红的薄唇,轻皱的眉头,就算是现在,她依然觉得赏心悦目。 只是她现在的心底,却只剩下嘲弄。转过身盯着窗外,她的思绪渐渐活跃起来。 借着斐姬猝死这件事情,王妃下了狠手要置她于死地,这件事毋庸置疑了。但是斐姬之死,又是否王妃所为,这点她不敢断定。玉叶显然已经是背叛了自己,至于投靠谁,还待日后查证。 天色刚泛起了鱼肚白,阿九就醒了。昨晚一直睡得不沉,导致她的脑子有些晕。 王爷还在熟睡之中,阿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了他一把。 “王爷。”她轻轻地叫唤了一句。 赵子卿皱了皱眉头,明显还想睡的模样。翻了身子,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估计这会儿子老夫人也该起了,她老人家整日念叨着你。早些去请安,也让她高兴。”阿九的手有些凉,看着王爷还没睁开眼,就将冰冷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脸上。 赵子卿跟着打了个颤,立马睁开了眼眸,目光也随之变得清明,嘴角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抬起掌将阿九冰冷的手包裹起来。 “一大早就胡闹,看我回来之后怎么罚你。”由于刚刚睡醒,他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磁性,煞是好听。 听到屋里有动静,花聆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伺候。 “你们先伺候恒姬。”王爷一挥手,斜靠在床边,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俨然一副慵懒的模样。 那些丫鬟就围着阿九,今日花聆替她挑了一件样式相对简单的罗裙,素淡的颜色,只有下摆隐约可见几片枫叶绣在上面。妆容也相对较淡,只薄薄地盖了层珍珠粉,柔顺的长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支玉簪。 阿九和花聆对视了一眼,阿九轻轻点头。斐姬猝死不宜盛装,更何况阿九现在的境况尴尬,太过艳丽绝对要遭非议。 “王爷,快起吧。”阿九亲自拿起赵子卿的衣裳走到床前,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王爷淡淡地点头,总算是从温暖的绣床上下来了。两人准备完毕,就携手走去清祥阁。 还没到门口,就先瞧见了王嬷嬷,她踮起脚尖似乎在张望着什么人。一瞧见王爷,脸上立马露出了三分笑。 “王爷,您可来了。今儿一大早老夫人听说您回来了,就派老奴站在这里等着呢。”王嬷嬷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亲切,不再是往常那些应付似的口气。 王爷也很高兴,王嬷嬷是老夫人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婢,王爷自小就受她照顾,情分自是旁人无法比的。 “嬷嬷派个人来就是了,这么冷的天,何苦亲自出来。要是病了,子卿心里也不好受。”赵子卿对着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扶住王嬷嬷。 一行几人进了院子里,一路上的门早就敞开了,似乎专门就等着他们的到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回来了这么久才见到儿子,是儿子不孝,还望母亲责罚。”赵子卿刚进入里屋,就先给老夫人行了礼。 “我的儿啊,快来让母亲瞧瞧!”老夫人一见到赵子卿,眼眶立马红了,连忙朝着他招手。 王爷站起身大步走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眼光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害怕他哪里受了伤似的。 阿九也行了礼,老夫人让她快坐下,就拉着王爷的手一直不放。从王爷路上的吃食到身体状况,事无巨细,一一问来。 王爷脸上始终挂着笑,耐心而认真地回答。阿九端起一旁的茶盏,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陆陆续续有姬妾过来请安,见到王爷都是面目含春,眉梢上都带着笑意。王妃来得比较晚,她的气色不是很好,虽用妆容遮掩了,却依然挡住眉宇间的疲惫,看样子昨晚是没睡好。 宁侧妃是最后才过来的,脸上的神色带着苍白,还隐隐伴着咳嗽声。 “宁儿可是病了?气色不是很好。”王爷轻柔地问了一句,眸光也投射到刚落座的宁侧妃身上。 “昨晚风大,老毛病又犯了。不碍的,吃上几服药就好了。”宁侧妃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着王爷福了福身。 阿九偏头打量了一下宁侧妃,正好撞上她的目光,两人都是友好地点了点头。 宁侧妃今日也穿得极素净,发髻上只带了一朵珠花。有些苍白的面色,衬着身上青色的罗裙,更显得弱柳扶风。王爷看着她的眸光,也变得幽深了几分。 阿九举起手中的茶盏,遮掩住了她嘴角有些讽刺的笑容。惹人爱怜的美人,还真是难以抗拒。 周围的姬妾想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都穿得极为艳丽。一时之间,衣香嫔影,姹紫嫣红,环佩叮当,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老夫人只略微说了几句,就让她们散了,只字未提斐姬之事,单独留了王爷用饭。几位姬妾的脸上都露出不甘的神色,偷偷打量了王爷两眼,也就行礼退了出去。 阿九紧随其后,王妃扶着立秋的手从后面赶了上来,却是目不斜视,看都没看阿九一眼就快步离开了,阿九也不甚在意。 “恒姬妹妹。”身后传来宁侧妃有些娇喘的呼唤声。阿九转过身,脸上带着亲昵的笑意,亲自走过去扶着她。 “姐姐身子不好,今个儿就该告假,何苦跑这么远折腾?”阿九语带娇嗔地说道。 宁侧妃的玉烟院离清祥阁可不近,再加上她身体不适,估计一趟来回就够她受的。 “一大早起来还好好的,等临出门才有些头晕,又不好再回去。”宁侧妃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可见她的身子发虚。 阿九笑而不语,只扶着她走了一段路。宁侧妃不开口,她也不多说,一时间气氛安静的诡异。 “王爷可知道了斐姬的事儿?”最终还是宁侧妃打破了沉默,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这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阿九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看着宁侧妃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似乎被戳到了尴尬的地方。 宁侧妃悄悄打量着阿九,转而笑了笑,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妹妹不用担心,王爷那么宠妹妹,一定不会让你蒙冤受辱的。” 阿九转过头,和宁侧妃对视了一眼,二人都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阿九的神色也有所缓和,轻叹了一口气。 “王爷的意思,妾身也不好随意猜测,只能求他记得往日情意罢了。”阿九脸上挂着放心的神情,话语却带着一丝婉转。 宁侧妃此举,无非是来打探情况的,她也索性顺水推舟。 “王爷自不是那无情之人,妹妹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姐姐一定竭尽所能。”宁侧妃停下了脚步,如水的眼眸紧盯着阿九,脸上露出一丝笃定的神色。 “多谢姐姐的好意,阿九不甚感激。”阿九连忙俯身,低头遮住嘴角那抹讽刺的笑容。 宁侧妃能够眼看着斐姬大出血死在面前,却没有一滴眼泪,阿九能够期待她如何竭尽所能?无非是打探到王爷昨夜直接去了柴房救她回来,又宿在了芙蓉院,此刻才来套关系。前几日和王妃一起审阿九的时候,宁侧妃可没说过一句对她有利的话。 “两位姐姐等等我!”身后传来一道娇脆的声音。 赵姬在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一路小跑着过来,额角处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红扑扑的。 “阿九姐姐好福气,王爷昨晚刚回来,第一晚可就宿在了芙蓉院,妹妹我可是羡慕得紧啊。”还没站稳,赵姬就半真半假地说了这么一句。 阿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赵姬真是口无遮拦,宁侧妃还在旁边,就敢明目张胆地拈酸吃醋。 ☆、027 王爷发难 “王爷只是凑巧昨晚去了芙蓉院,来日方长,妹妹不用急。”阿九的脸上恢复笑意,牵起赵姬的手轻轻地安抚。 赵姬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更加红。 三人告别之后,阿九回到芙蓉院用了早膳,王爷那边就派元宝过来传话。 “恒姬。”走在小径上,那领头的元宝放缓了脚步,轻唤了她一声,似乎有话要说。 “有事儿?”阿九低着头,正在琢磨到时候该如何应对,抬头瞧了一眼元宝,嘴角挂起一抹淡笑。 元宝也冲着她傻笑,却是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挠了挠头,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阿九示意了一眼身后的花聆,花聆会意立马放缓了脚步,身后那些紧跟着的丫鬟也远离了两大步,好让他们单独说话。 “其实是玉石那小子有事儿想求恒姬。”元宝看着那些退后的丫鬟,轻轻舒了一口气,却也不敢靠阿九太近,始终隔了一大步的距离。 “哦?说来听听,如果我能帮的一定帮。”阿九微微挑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玉石和元宝是王爷跟前的红人儿,不少姬妾想要靠银钱拉拢他俩,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前世赵子卿来芙蓉院也勤快,但是阿九还从来没想过要拉拢他俩。更何况这玉石在丫鬟口中可是有“铁面”之称,她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事儿求她。 “那小子其实就是面冷心热,如果这次恒姬无事脱险,还望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留玉叶那丫头一条命。玉叶和玉石本是同乡,两家听说住得还挺近。玉叶做出那事儿,我们这些下人也是瞧不上的,您要打要骂解气了,就留她一条命,到时候直接撵出去,省得您看着心烦。您看成不?”元宝说到最后,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小心翼翼地看着阿九。 背叛主子的下人,只要主子还有一口气在,都是当场打死的下场。更何况王爷的心思,他俩都看得到,这次是真的准备替恒姬出头了。王妃自然不能动,死几个丫头估计是在所难免了,玉叶绝对是首当其冲。 阿九低着头,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当初就是看中玉叶检点,肚子里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才把她调进屋里来伺候。这次她原本没准备放过玉叶,有一就有二,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一儆百。但是如果能放过她,而卖一个人情给玉石,何乐而不为。 “您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奴才回去就骂骂那小子。为了一个作死的丫头来麻烦您,他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您别往心里去。”元宝见阿九低头不语,连忙改口,脸上也带着一丝讪笑。 恒姬目前可是王爷的心头肉,谁敢惹她不开心,除非活腻了。 “没有的事儿,都是苦命人。我也没有那么绝情,毕竟那丫头也服侍我这么久了,待我问清楚之后,自会尽全力保她周全,你让玉石放心好了。”阿九抬起头,嘴角再次扬起一个温软的弧度。 “得嘞,改天让那小子给您磕头去。”元宝的脸上立马也扬起了笑容,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等阿九到了舒兴阁的时候,王爷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幽幽地品着香茗,王箬芝和宁侧妃分别坐在左右两边,脸上的神色都十分严肃。 瞧见阿九的身影,宁侧妃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王爷的唇角也向上扬起,递给阿九一个安心的笑容。 “阿九参见王爷、王妃、宁侧妃。”阿九恭谨地行礼,声音娇脆。 “王妃,恒姬已经来了,就说说你把她关在柴房里两天之后,又迫不及待派丫鬟前去,究竟是为了什么?”王爷示意阿九起身,转过头轻轻地瞥了一眼王箬芝,声音清冷。 “带玉叶。”王箬芝点了点头,先让人把玉叶给拖了出来。 阿九打量了两眼玉叶,玉叶全身一点伤痕都没有,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并不影响她脸上的镇定。 王妃又把上次的话问了一遍,玉叶的回答也还是一模一样,没有改变。王爷紧蹙着眉头,手里把玩着茶盏的杯盖,略一沉吟。 “王妃,后院的事情你一向都打理地井井有条,只是这次出人命了,本王才过问了两句。但是你审出来的结果,本王不是很满意。”王爷的眼眸轻轻眯起,四周都是一些亲信,所以他的话非常直接,没有给王箬芝留面子。 厅内的人全都一颤,一时陷入安静之中,众人都屏气敛神。王箬芝的指甲死死地抠住了椅子,手指的骨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着苍白。阿九悄悄打量着王爷,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声音森冷,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即使这丫头没说谎,大理寺审案都要讲究人证物证,你一没物证,二没人证亲眼看见恒姬下红花,又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地定下她的罪责?”王爷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顾王妃越发惨白的面色。 众人都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现象,王爷几乎是步步紧逼。 “妾身见到斐姬妹妹惨死,也是一时着急。这丫头是恒姬贴身伺候的人,她都这样说,难免让妾身怀疑。而且斐姬妹妹的棺木还未下葬,妾身也是追凶心切。”王箬芝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三分弱势,将其中的愤恨隐藏起来。 王爷的确甚少过问后院之事,但是为了时阿九,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的茬,让她这个王妃都自觉颜面无存。 “追凶心切?也望王妃莫要留下一个草菅人命的名声。”赵子卿一下子将手中的茶盏扔到了桌上,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嘲讽。 大厅之内一片死一般的安静,王箬芝的身子颤了颤,她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冷汗。没想到王爷会如此震怒,她当然猜到王爷是指入夏端着毒酒去柴房的事情,只是此刻未在宁侧妃面前挑明,也算是给她一个台阶下。 “妾身知错,不该如此鲁莽,只是斐姬妹妹的死如此蹊跷,而且斐夫人前几日刚来瞧过,不找出凶手,妾身也没法跟斐家报丧。”王妃连忙走到厅堂中央,对着王爷恭谨地行礼,她的声音一再降低,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凶手?哪来的凶手,斐姬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大出血,其贴身侍婢自知失职难逃责罚,已经上吊自杀。如何不好向斐家报丧?难不成还要王府把棺木打开,让他们斐家一一查验?”王爷的语气越发冰冷,眼眸轻轻眯起,直直地看向王妃。 大厅的众人心里都清楚,伴随着王爷这几句话,斐姬的猝死已经尘埃落定。从人为变成偶然事故,棺材一埋,所有的事情也将结束。 王妃抬头诺诺地应了一声,两只手却是紧握成拳。只要追查下去,即使没有证物,最大的嫌疑人依然是恒姬,时阿九她逃不掉,但是王爷就是要袒护她。 阿九始终低着头,听完王爷的决定,她的心底犹如打了五味瓶般,酸甜苦辣咸霎时全部涌上心头。 王爷做后台,她不用再遭受别人的诬陷,也不用怕流言。只是她忘不掉斐姬临死前的不甘和怨恨,王爷几句话就轻轻地抹杀掉他曾经的宠姬,就跟前世的自己一样,想来也只是被赵子卿遗弃掉的姬妾。但是这一世,她绝对不要再不明不白地死掉。 “王妃,你太让本王失望了。本王曾听闻岳父大人经常夸赞岳母,说她贤惠淑良,对待后院姬妾不偏不倚。你这两日在屋子里反省一下,有什么事情就让下人通传好了。”王爷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冰冷通过喉咙滑向胃部,让他的眉头轻轻蹙起。 王妃整个人跟着一颤,脑子里嗡地一下,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上首的王爷,红唇微张,眸子里闪过一丝哀伤。 阿九和宁侧妃俱是一惊,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而责罚王妃吧?而且这就是禁足的意思,这种责罚一般都是对不听话或者有罪的姬妾,堂堂王府的主母,怎么可以受这种屈辱。 “把这乱嚼舌根子的丫头拖出去,乱棍打死。”赵子卿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好转,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玉叶,不耐烦地指着她。 阿九微微一惊,看了一眼王爷,恰好和他身后的玉石对望了一眼。 “王爷,妾身还有话要问她,还望王爷留她一条命。”阿九连忙开口,她不知道为什么赵子卿的心情不好,但是心底隐隐觉得不妥。 今日的这一切,王爷并不是专门为了救她时阿九而出手的,也不是无缘无故地要向王妃发火,这一切绝对是有原因的。 ☆、028 略施小计 赵子卿看了一眼阿九,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既然恒姬要亲自处置,那就送去芙蓉院吧。” 他的语气带着三分不耐,眉头也是轻轻蹙起,这让阿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知王爷究竟是在烦心什么。 “王爷,连日赶路是不是累着了?气色不太好,应该多休息才是。”一旁的宁侧妃柔声开口,偏过头来看着王爷,双眸里注满了浓浓的担忧和情意。 “咳咳。”她刚说完,就是两声轻咳,连忙掏出锦帕捂住了红唇。 “妾身身体抱恙,还请王爷责罚。”她站起身,娇娇弱弱地行了一礼,发髻上的金步摇伴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倒是本王疏忽了,宁儿身子不适,也该早些回去休息。走,本王送你回去。”赵子卿收起脸上烦躁的神情,看向宁侧妃的时候,脸上多了一分笑意。 言罢,就站起身执起宁侧妃的手,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身说了一句。“斐姬的丧事,不可出什么纰漏。都散了吧。” 依然是温软的语调,只是阿九却听出了一丝寒意,不由得打了一个颤。她的手心里都沁满了冷汗,猜不准王爷这样的喜怒无常,又究竟意欲何为。 “王妃,丧事繁琐,您要注意身体。阿九告退。”阿九对着仍然半跪在地上的王妃,施施然行了一礼。 手一挥,立马有两个婆子走了过来。 “把玉叶带回去。”她的声音里没有起伏,最后看了一眼王妃,便转身离去。 刚出了舒兴阁,她就感到心口一松,脚步虚浮。幸好身后的花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主子,您没事儿吧?”花聆的手也透着寒意,想来光站在一边看,也够心惊胆战的。 今日的王爷,可是人人都瞧出来了不对劲。今早上请安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了舒兴阁,就像是心中有一股邪火要发似的。 阿九摇了摇头,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心中却有了计较。依刚才的情形,王爷应该只是想冲着王妃发火,其他人都倒霉的做了回被殃及到的池鱼罢了。 “恒姬。”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阿九偏头一看,玉石正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王爷刚才在舒兴阁发火,现在附近连丫鬟都看不见一个,估计是被吓得躲了起来,倒不怕被其他人看见。 “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阿九对着花聆使了个眼色,就提起裙摆走进了凉亭。 “多谢恒姬搭救玉叶之恩,玉石给您行大礼了。”刚走进去,玉石就跪了下去,往日清冷的语调里倒是夹杂着激动的颤抖。 “这是哪儿的话,快快请起,举手之劳而已。”阿九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几步,却是不好直接扶他起来。 玉石也觉得行大礼有些不妥,要是被人看见了,难免惹祸上身。连忙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 “玉叶和奴才是一起长大的,当初进府的时候,奴才已经跟在了王爷身边。本想跟张总管说说,给她个好差事,她性子倔偏不要,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她做出这种事情,奴才也不好替她说什么,但今早上奴才的娘捎信来,说是玉叶家的弟弟没了几天,后来又找回来了,怀里还揣着张银票。”玉石有条不紊地说道,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阿九的眉头轻轻蹙起,她知道玉石没必要骗她,只要她派人去查,一定会有结果。而玉石这么着急地找她,甚至在这样的地方,只为了替玉叶澄清一些事情,恐怕二人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放心吧,若真是如此,我绝对不会为难她的。”阿九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嘴角扬起一个安抚性的淡笑。 玉石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瞧了瞧在凉亭外望风的花聆,又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 “恒姬如果有什么跑腿的事情需要人做,尽管吩咐奴才。”玉石的手心里沁出了些许冷汗,面上虽然没有波澜,但心底已经是翻江倒海。 他这句话一说,已经等于一只脚掺和进了后院,而且他要替恒姬办事儿当做回报。 阿九轻轻挑起眉头,嘴角划过一丝暧昧的笑容。看样子玉叶对于玉石的影响的确很大,她要好好考虑,是否要放玉叶出府了。 “那就有劳了,正好有件事儿想要麻烦你。”她的脑中灵光一闪,嘴角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她压低了嗓音说了几句,玉石微微惊诧地抬起头看着阿九,转而又了然的点了点头。 “奴才明白。”玉石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恒姬的心思还真是百转千回,争宠这方面的确是好手段。 阿九拢了拢发髻,先一步出了凉亭,扶着花聆的手走远。玉石才从凉亭里出来,急忙地往玉烟院跑去。 *** “王妃。”立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刚才在门外那些丫鬟推来推去,还是将她推进来传话。 恒姬刚离开,王妃就将她们这些下人全部都赶了出去。 “什么事儿?”王箬芝眼神犀利地看着立秋,脸上的表情冷如冰霜。 “王爷方才传话来了。”立秋有些犹疑地抬头看了一眼,王妃的面色沉郁,她一时还真不敢开口。 “说!”王箬芝不耐地皱着眉头,禁足已经是够让她难堪了,王爷竟还有话传来,难道是觉得她这个王妃的脸丢得还不够? “王爷说,今儿本想问问入夏,但是一时也忘了。索性剩下的三十板子,就在舒兴阁里打。”立秋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里也沁满了冷汗。 王爷忘了把入夏提出来问,倒是还记着这三十板子。而且还要在舒兴阁里行刑,那些姬妾指不定要在背后嚼什么舌根子。 王箬芝果然脸色铁青,贝齿狠狠地咬住下唇,一时竟是红了眼眶。 “王爷究竟要置我这王家嫡女于何地?为了一个姬妾让我禁足,责罚完之后,就顺手去了侧妃的院子。府上其他姐妹们他都当成宝,就我这结发夫妻看着碍眼是不是?”王箬芝越说越感觉心底发凉,赵子卿这分明就是要让她一人难堪。 王妃威严扫地,又怎么能管好后院之事?在家时,她的母亲经常教导她,一家之母,要么牢牢抓住权势,要么获得宠幸。如今她二者皆失,心底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耻辱。 *** “主子,别怪奴婢多嘴,本以为今晚王爷还是要宿在芙蓉院的,怎么就跑去玉烟院了?”花聆小心翼翼地扶着阿九的手,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这次斐姬猝死的事件,几乎是阿九大获全胜,王爷也该跟着高兴才是,却被宁侧妃掺和了一脚。 阿九轻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不慎在意的神色。 “主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王爷这次回来,府上各院子里的姬妾都红着眼睛等着呢。您要是抓不住,指不定何年何月王爷才能来呢?”花聆有些着急,轻跺了跺脚。 现在的主子似乎对争宠这种事情,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放心吧,王爷今晚不会留宿在玉烟院的。宁儿姐姐身体抱恙,今早上请安的时候就众人皆知了,她是不敢留王爷过夜的。”阿九摆了摆手,有些吃不消花聆的愤慨。 花聆一听,脸上立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奴婢就说嘛,主子怎么会不想王爷呢?”花聆满脸喜色地扶住阿九。 “这话说出来,你也不害臊!”阿九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有些娇嗔地瞪了花聆一眼,面色虽有些红,她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虽然她刚才布了一个小小的局,但是也得看赵子卿愿不愿意来了。更何况现在的王爷,她根本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或许赵子卿本就是如此讳莫如深,难以揣摩,只是前一世她被所谓的感情冲昏了头脑,才什么都不去猜不去想。 “奴婢也是为主子高兴!”花聆低着头,被阿九这么一说,脸上也是爬满了红晕。 到了芙蓉院,玉叶已经跪在了院子中央。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神情,眼睑低垂着,也猜不透究竟在想什么。 花聆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靠近阿九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软,但也不能让她讨了好,免得以后那些丫头都动了歪心思。”她看着院中的玉叶,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到了暮秋,即使跪在大太阳下,估计膝盖也受不了阴冷的地气。时阿九抿了抿薄唇,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里屋。她决定再给玉叶一次考验的机会。 ☆、029 拯救玉叶 阿九手里拿着络子慢条斯理地打着,她并不着急,玉要好好打磨才能变得光滑。 “主子,已经一个时辰了,看玉叶的样子快要坚持不住了。”花聆站在一旁轻声提醒。 “传她进来吧。”阿九用牙将针线咬断,随手扔到了一旁,眼睛都没抬一下。 玉叶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或许是因为跪得太久了,她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花聆跟在身后,好几次她都认为玉叶快要跌倒,伸出手想要搀扶,玉叶都咬了咬牙停在原地,站稳了再继续走。 一段小小的距离,玉叶一瘸一拐的,却是走了好久。 “奴婢参见恒姬。”玉叶想要行礼,膝盖一软整个人都趴倒在地上,显得极其狼狈,声音里也带着颤抖。 “玉叶,我自认为待你不薄,花聆有的也绝对不会少了你的。为何还要无中生有茶水一事来诬陷我?”阿九低头看了一眼玉叶,直奔主题。 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要的就是快准狠。 “奴婢自知对不起恒姬,要杀要剐随您处置。”玉叶抬头瞧了一眼阿九,再次俯下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叩拜之礼,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 阿九眯起了眼眸,食指不由自主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阿九沉吟了片刻,决定从玉叶的软肋入手。无论是谁,家人永远是身后的弱点。 “是,今年十三了。”玉叶明显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提起弟弟她的声音却柔和了许多。 阿九深吸了一口气,手上敲击的动作不由得加快,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玉叶,我明白你的难处。你的弟弟你的父母,都有可能成为你的牵绊,这一次可以为了他们妥协,那么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只要有人拿他们威胁你背叛伺候的主子,你就没有犹豫失去原则的背叛吗?那么你永远都只能活在深深的恐惧之中,直到死为止。死后都没个好下场,只能成为万人唾骂的贱婢!”阿九的语气冰冷,她的红唇一开一合,冷静地说出这些话。 说给玉叶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玉叶浑身颤了颤,她抬起头看着阿九,嘴巴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是语不成句。眼里流露出恐惧和无助,背叛主子这种事情,不用有下次,她都活不了。因为无论是被她背叛的主子,还是逼迫她背叛的主子,都绝对不会容下她。 “主子,我不想的。您就给玉叶一个痛快,让奴婢解脱吧!”玉叶的眼眶红了,一行清泪从眼角处滑落。 她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深宅大院,她们这些为奴为婢的,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任风雨飘摇,主子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阿九看着玉叶脸上脆弱的表情,一如前世她被杖责时,看向赵子卿求助的模样。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玉叶,你记住。死了容易,一了百了,那活着的人呢?你的家人能逃脱灭口的下场吗?”阿九的语气,像是十二月的霜冻,透着阴寒也带着决绝。 “我们都要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活着和那些人斗。在他们杀死你之前,灭掉她的全部!”阿九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玉叶。 眼前这个背叛她的奴婢,竟是和她自己如此的相似。为了家人的生存,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一刻她决定要救这个丫头,同时也拯救她自己。 “主子。”玉叶被阿九的话震住了,有些失神只喃喃地唤了一句。 一旁的花聆听着也是暗暗心惊,她惊疑地看向阿九。忽然觉得此刻的女子,好似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坚强和果断。 阿九停下敲击桌子的手,轻轻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微微冷了冷面色,沉吟片刻,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既还叫我一声主子,我就得救你。我也是做姐姐的,阿睿今年也快满十五了,身边总缺人看着。玉叶你是个知进退的,想来你弟弟也不会差,明个儿你捎信回去,让你弟弟找个日子去阿睿身边做个伴读。至于你的父母,我也会派人接去时家。”阿九几句话就已经安排好了玉叶的家人。 要想让一个人完全地忠于自己,那就快刀斩乱麻,断掉他的后顾之忧。 玉叶被突然而来的恩赐给惊傻了,她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没有奴婢背叛了主子,还能活着出去,更何况是这种不罚反赏的作法。 “傻了啊,主子要救你呢!”花聆也是一阵激动,主子如此重情重义,实在是丫鬟们的福气,连忙提醒处于震惊中的玉叶。 “谢主子恩典,只要家人平安,奴婢这条贱命任您差遣!”玉叶几乎是喜极而泣,连忙“咚咚”地磕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阿九此举,是要将玉叶的家人变成时家的家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随便威胁她的家人了,而且还不用为了吃不饱这种事情担忧。 看着玉叶那种狂喜的表情,阿九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其实她和玉叶都要求的不多,只要能够和自己的家人,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但是没有权利保障,这些都只是空谈。 如果她时阿九不是有个当小官的爹,恐怕连个奴仆都养不起。她更加清楚地明白,权利的重要性。 “这几日你就不要在众人面前出现了,等风头过去了,再到屋里来伺候。”阿九叮嘱了一句,眼角里也带着一丝笑意。 她不怕玉叶以后背叛,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是,奴婢一定会记得主子的大恩大德。”玉叶再次给阿九磕头,声音里都打着颤,挣扎着要起身,却是又跌了回去。 跪了那么久,膝盖早已瘫软无力。 “花聆,你陪着她下去收拾吧。这两日的饭菜也由你送到她的屋里。我这就给爹爹写信,让他准备去接人的事儿。”阿九挥了挥手,示意花聆扶她起来。 阿九正是看中了玉叶这种性格,跪了这么久,哼都没哼一声。暮秋刺骨的寒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两人搀扶着离开了,阿九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下了,她捏了捏眉头,浑身感到一阵轻松。 *** 玉烟院里,王爷和宁侧妃正在用晚膳。宁侧妃亲自布菜,不时将一些清爽可口的小菜夹到他的碗里,还附送一个温柔恬淡的笑容。 只是王爷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简单地动了几筷子,就放了下来,显然没有食欲。 “王爷,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口味?妾身再让厨房重新做。”宁侧妃也察觉到了,一脸担忧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赵子卿刚才还好好的,陪她说话陪她下棋,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不,你用吧。生病了就该多吃些,否则身子好不了。”王爷摆了摆手,夹了几筷子菜放进宁侧妃的碗里,脸上带了一丝淡笑。 宁侧妃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她只低着头扒拉着米粒,实在是不懂究竟哪里得罪了王爷。 “王爷,酉时已经过了,今晚可要宿在玉烟院?”玉石低着头跑了进来,轻声问道。 王爷每晚在哪里歇息,都是要记录的。玉石这也是例行公事而已,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桌边的人听到。 王爷偏头看了一眼宁侧妃,薄唇轻抿。 “王爷,妾身身子不好,恐扫了王爷的兴。”宁侧妃连忙放下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柔声说道。 “成,那就依了宁儿,去芙蓉院吧!”赵子卿点了点头,毫无犹豫地回答。 倒是宁侧妃的脸色一僵,私心里她希望王爷回绝,能够留下来。当王爷果断地说出要去芙蓉院,她的心里实在是难受之极,无论怎么做,还是拼不过时阿九吗? “那妾身送您出去。”宁侧妃连忙将手上的筷子放下,站起身就要送他出去。 “不用了,有元宝他们呢,你用膳吧!”王爷摆了摆手,一撩衣摆就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宁侧妃听到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手指紧紧握着筷子,骨节发白,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住呕吐的冲动,她夹着菜就着已经冷掉的米粥,一口一口地吞咽。 放进嘴里的米粥,咸中带涩。她晃了晃神,抬手一摸,脸上竟是流出了眼泪,却无人心疼。她细细咀嚼混着眼泪的米粥,将委屈和愤怒通通咽进肚子里。 ☆、030 疯狂欢爱 王爷披着裘衣走在小径上,嘴里哈出的白气缭绕,模糊了他的脸。元宝和玉石一前一后跟着,王爷不禁抿了抿薄唇。 他原本想着留宿玉烟院的,没想到出去时无意间听到,玉石和元宝说起昨晚蹲在墙角吃的那碗热面,他整个人就坐不住了,一颗心早就飞去了芙蓉院。再加上在宁侧妃那里用的晚膳,也不是很合胃口,就更让他想起阿九亲手调制的面来。 *** “主子,都戌时了,您怎么才让摆饭?”花聆忙里忙外地收拾,等到进里屋一瞧,才发现膳食刚摆上桌。 王府一般都是酉时就用完膳了,暮秋的白日又短,现在外面已经是冷得不行了。 时阿九勾了勾嘴角,并不在意。抬眸瞧了一眼寂静的院子,悄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来吗? 她看着桌上两个空碗,显然是多余了,拿起筷子准备用膳。 “王爷到——”院外传来元宝熟悉的传话声。 阿九的嘴角轻扬,勾起一个胜利的笑容,转而放下筷子,站起身拢了拢衣袖,才走到院子外面。 “王爷,外头这么冷,您可别冻着。”阿九行了一礼,连忙拉着他的手进了里屋。 王爷的脸色被冻得有些苍白,待看到桌上一筷都未动的膳食,他的脸上露出了温软的笑意。 “这么晚才用膳,等什么呢?”他的声音也不由得软了,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伸手捏了捏阿九柔嫩的面颊。 阿九替他脱下了裘衣,感觉到他冰冷的手指在脸上揉捏,不由得微红了脸。“妾身还能等什么,当然是等人。只是估计这人已经用完膳了,妾身怕是白白挨饿了这么久。” 她的嘴角也扬起一丝笑意,眼睛轻眨露出调皮的神情。 “哪能让阿九白等?不信你待会儿问问元宝他们,我可是只吃了两口,就惦记你这里的好东西来了。”赵子卿轻笑出声,习惯性地揽过她的纤腰。看着阿九脸上明媚的笑容,不觉心神荡漾,直接半抱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阿九脸色更红,害羞地看了一眼王爷,感受到他温暖的胸膛抵在背后,心底顿觉安稳。 “王爷,这道菜是妾身专门抄来的食谱,让厨房做了。您可要尝尝。”阿九轻笑着将一个大瓷碗移到跟前,揭开上边的瓷盖,顿时香气扑鼻。 王爷看了一眼碗里的菜,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味。隐隐可以瞧出是一只鸡,不同于往日厨房里做出来的,颜□人。 阿九熟练地夹起一小块鸡肉,放在嘴边吹了吹,就送进了王爷的嘴里。微烫的鸡肉质地松软,几乎入口即化,显然炖得很烂,味道极其鲜美。 “这道菜名为虫草炖鸡,是用乌骨鸡做的,和虫草、党参、黄精、熟地用纱布包好,一同放进锅中煮。再加上玉兰片、冬菇、清酒等炖到酥烂为止。有解乏安神的功效,隔日一次,效果更佳。”阿九轻声解释着,又用一旁的银勺舀了一勺汤递给他。 赵子卿咽下嘴里的汤,只觉得舌尖还隐隐残留着一丝酒香,清酒伴着鸡汤的味道,的确是令人陶醉。胃里划过丝丝暖意,身体也逐渐回暖。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显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阿九看着他这个有些孩子气的动作,不由得轻笑出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安安分分地坐在一边。她将瓷碗里的鸡肉分成一小块的,通通夹到王爷的碗中。 阿九的手腕上只带了一个玉镯子,粉嫩的豆蔻更加衬得手指纤长而白皙,这倒让王爷的心中涌起一丝满足感。 “斐姬在东厢没了,要是你介意的话,我可以重新找座更好的院子给你。”王爷觉得如此讨得他欢心的阿九,是该嘉奖的。 阿九的手一顿,脸上露出不在意的淡笑。 “妾身小门小户出来的,没那么多讲究。况且斐姬生前与妾身也是情意深重,妾身又怎么会介意?”她又夹了几道其它的菜色放进王爷的碗里,一小碗米粥已经见底了。 王爷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便又继续同碗中的菜奋斗。 “今个儿那丫头你带回来可不是明智之举。”吃饱喝足之后,王爷正细细地擦拭着嘴角,顺便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若是让王爷处置那丫头,打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偏生阿九要带回来,打死了怕人家说心虚,留着又怕坐实了谋害斐姬的留言,里外不讨好。 “妾身知道王爷是为了我好,一笔笔可都记在心上呢。妾身只管将王爷伺候高兴了,其他人我可不管。”阿九语带娇羞地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眸光,转而又变成平日的狂热。 时阿九是爱着王爷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只是前世爱着王爷的人,今生更爱王爷能够赋予她的东西。 阿九的声音有些高,守在屋外的玉石和元宝都听到了,他俩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分放松。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恒姬乃通透人也。在王爷面前像往常一样争宠耍横,就轻易地将玉叶这事儿给掀过去了。 王爷看着她如往常一样,娇憨里带着一丝泼辣,不由得放声大笑。将手中的毛巾随意一丢,走上前去一把打横抱起了她。 “本王的恒姬如此识得大体,必须得好好疼爱一番。”王爷亲吻着阿九的耳后,语气里夹杂着不正经,大手也毫不客气地伸进她的里衣内。 阿九的身体本就敏感,加上前世伺候王爷的经验,她深知怎样做能够激起赵子卿最大的**。面目含春,双眸带着羞涩看向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欲拒还迎。 王爷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舌头已经迫不及待地伸进她的口中纠缠。 阿九起初有些闪躲,慢慢生涩地回应,直到最后的热烈。她主动环上赵子卿的脖颈,身子不安分地扭动,却是暗暗挺起腰肢,用胸前的柔软磨蹭着他的前襟。 果然察觉到赵子卿的变化,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更加急促,大手也开始不安分。从她的胸前一直摩挲着,直到腰间解开罗裙,一把扔到了地上。 男人的薄唇下移,不轻不重地啃咬着阿九的脖颈,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个红印。阿九不由得仰起头配合着他的移动,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半是压抑半是放纵。 赵子卿只感觉身体的温度急剧上升,一下子就涌上来的**,让他来不及思考。在床上身经百战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猴急了,他自己都有些惊诧。 没有时间思考,动作忠于身体的反应,阿九的衣衫已经褪到了腰间,露出光滑的香肩和火红色的肚兜。那团火一般的颜色,似乎要灼烧掉他仅存的理智。 赵子卿三下五除二扯掉自己的长衫,露出精壮的胸膛,眼中投射出难耐的**,看着阿九胸前最后一道屏障。 他抬手抚上那块肚兜,指尖竟是轻轻地颤抖,眼神里也迸发出一丝激动。就好像他是第一次碰阿九一般,珍视到让他感到心惊。 阿九看着赵子卿的愣神,嘴角勾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抬起柔荑轻轻握住王爷的手。 “王爷,妾身许久不伺候了,您要待阿九温柔些。”她的贝齿轻咬着红唇,眸中映出一片水光,做足了娇羞柔弱的风格。 赵子卿暗暗咬牙,轻轻“嗯”了一声。只感觉小腹涌起一股热流,那龙阳之物已经站立了起来,松松的裤子却也顶出了形状。他一把扯掉肚兜,终于坦诚相见。 女子美好的**就在眼前,阿九伸出柔荑放在他的腰间,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主动抬起头吻上了男子的薄唇。 吮吸声和娇喘声融为一体,赵子卿的**越涨越大,他伸手揉捏着女子胸前的柔软。伴随着阿九的呻吟声,他脱掉了裤子。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从柔嫩的胸前到她的小腹,直到阿九的呻吟声越发难耐。 赵子卿才将那早已炙热的龙阳之物抵在了那柔软之处,慢慢地摩挲着,他自己都偶尔会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直到阿九的私密之处流出些许的水迹,已经变得润滑,他也忍到了极限,腰肢用力慢慢地进入。 当他深深贯穿的时候,结合紧密的二人都轻轻喟叹了一声。转而他由慢变快地动了起来,直至他自己都无法控制,只想着要深深埋入阿九的体内。 阿九努力配合着赵子卿的节奏,前世的她能成为宠姬,至少在床事上,她相信自己一直都令赵子卿很满意的。 感觉到体内的硬物越来越热,她的呻吟声也越逐渐变得清晰,甚至带着哭腔,痛苦和快乐的交替与升华。毕竟赵子卿有三个月没有碰过她的身体了,双方都带着一丝疯狂的执念,。 她的大腿张开,迎合着男子的进入和退出,每一次都是用尽全力,只想着再靠近一点。双臂攀附着他的后背,她努力偏过头靠近赵子卿的脖颈,在他的脖颈处狠狠地咬下去,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 终于在她快要瘫倒之前,赵子卿也达到了极限,一股暖流射进了体内。让她的身体都跟着颤了颤,眼前好像涌起一阵白光。男人趴在她的胸前,却没有立刻退出来,她也安静地搂住他的腰。 激烈过后是安宁的寂静,两人都轻轻闭上眼眸,赵子卿的脸上露出一丝餍足的表情。房间里到处都是欢爱过后奢糜的味道,让人心里涌起一丝暧昧。 ☆、031 王妃探亲 “没想到今晚你竟会这么主动。”刚刚结束一场欢爱,赵子卿的声音里透着低哑,却是极其动人带着蛊惑一般,尾调也夹杂着调侃。 阿九的脸上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轻轻呼出一口气。听到这句话,只是习惯性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淡笑,身体却已经疲惫至极。 她伸出柔荑准确地找到了男子的大手,轻轻插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九若是这样伺候我,本王非得向一夜七次郎看齐不可。”赵子卿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只微微动了动身体,身下的兄弟又有抬头的趋势。 阿九轻轻睁开眼眸,露出一丝惊诧的神情。看样子今晚特地准备的菜倒是起了作用,让赵子卿如此生龙活虎。 第二日清晨,花聆紧蹙着眉头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排准备伺候主子起身的丫鬟。她微微抿了抿红唇,心底暗暗着急。 昨夜屋里那动静,守夜的几个丫头早就臊得不行,面红耳赤地回了下人房里。今早上谁敢打扰主子休息。 “哎哟,好妹妹哎,都已经卯时三刻了,不能再等了。”元宝急急忙忙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站在门口对着花聆连连跺脚。 这眼看着请安的时辰都过了,再不起老夫人那里实在不好交代。王爷要是醒了也定要责罚的。 “主子,主子。”花聆轻咳了两声,也知拖不起了,轻轻地叩门。 阿九猛然一惊,眼眸一下子睁开了,偏头看了一眼屋外大亮的天色,心里一惊。 “王爷,快起吧,请安的时辰要过了。”她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人,想要坐起却是一阵阵吸着冷气。 昨晚她实在是太累了,也不知道王爷究竟折腾了几次。腰肢就像被人活生生地扭断一般,让她的鼻子直泛酸。 “唔,不早了吧?”王爷轻哼了一声,感觉到阳光有些刺眼,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 两人完全清醒之后,才看见对方脖子上都留着红印子,各自取了高领的衣裳换了。匆匆梳洗了一番,就赶去清祥阁。 比往日更加娇媚的笑声传来,王嬷嬷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了,见到王爷连忙打起了帘子让他们进去。 “儿子来迟了,还请母亲责罚。”赵子卿连忙开口,阿九跟在他的身后恭谨地行礼。 “坐吧,刚回府昨个儿事又多,我们母子之间不用那么拘礼。”老夫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赵子卿,眼神在他的脖颈处停留了一下,又转向时阿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两人纷纷入座,其他姬妾难免又是一番行礼。王妃的位置上空着,显然是待在舒兴阁闭门思过了。老夫人也没有提起,似乎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说了几句话,老夫人就让他们散了,也没有留赵子卿下来用膳。王爷走在前面,身边站着赵姬和宁侧妃,一左一右倒是让后面那些姬妾急红了眼。 阿九刻意和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王爷回来两晚上,都宿在了芙蓉院。已经够招摇了,没必要再为了一顿早膳出头。 *** 舒兴阁内,伴随着那些莺莺燕燕的离开,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里屋,一下子倒是变得冷清了许多。 老夫人歪在绣床上,闭目养神。王嬷嬷正在一边替她捏着腿。 “王爷一回来,我这里倒是变得冷清了。”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屈起腿换了个姿势,让王嬷嬷更好按摩。 “那些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王爷盼回来了,还不得天天守着。”王嬷嬷也知道老夫人并没有生气,只是感叹几句而已。 老夫人想起今早上王爷和阿九都穿着高领的衣裳,脸上闪过一丝挪揄的笑意。 “说起来,这恒姬争宠倒是有一套。就是太年轻,也不懂得收敛一些。”她的语气和软,倒像是怀念着什么。 王嬷嬷看了一眼老夫人,轻抿着嘴唇不再开口,争宠这种事情,就不是她这个下人该管的。 “府上的宠妾倒是本分,王妃却是稍逊一筹啊。姬妾本来就以得宠为目标,恒姬的确是其中的佼佼者。箬芝这孩子就是转不过弯儿来,何苦跟一个姬妾置气。”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恨铁不成钢。一个王府堂堂正妃,被变相地罚了禁足,的确够丢脸的。 王嬷嬷笑了笑,看向老夫人那张保养得当的脸。 “王妃进府日子还不长,参不透其中的道理,老夫人多提点些,王妃会明白的。”王嬷嬷的手上力道恰好。 即使再对王妃不满,遇上妻妾之间的事儿,老夫人还是向着王妃的。 “我这把老骨头才不做那讨人嫌的事儿,当初恒姬被她关进柴房里我也没管。何况这次可是王爷亲自吩咐的,她那是倒霉,偏遇上王爷心情不好的时候。”老夫人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多管闲事。 *** 王爷到底还是去了赵姬那里用膳,阿九手里捧着八宝粥,慢悠悠地喝着。 用完早膳,阿九让花聆将墨磨好,便铺好宣纸坐到了书桌边,拿起毛笔开始练字。最近她总感觉自己有些心浮气躁,索性就用练字来磨练耐性。 起先阿九眉头紧锁,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倒是浑身难受。后来习惯之后,也就静下心来。秀气的蝇头小楷,整整练了将近一个时辰。阿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毛笔搁在一边,尽情地舒展着酸痛的肩膀。 “主子。”花聆急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细密的汗水。 “什么事儿急慌慌的?快擦擦汗。”阿九轻笑着抿了抿薄唇,微微摇了摇头。 “听说王家探花郎方才派人送了帖子来,请王爷去府上一聚。王爷此刻带着王妃已经上马车了。”花聆从怀里掏出锦帕,胡乱地擦了两把。明亮的眼眸瞪得老大,面上有些愤愤不平。 阿九清秀的眉头皱起,王家探花郎是王妃的兄长,在上次的殿试之中取得前三甲。王家一向处于世家大族之首,下帖子给王爷,自然是得去赴宴。 只是她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只一天的功夫,王家就有了行动。看样子王妃这足还没开始禁,就已经有解封的兆头了。 “不愧是世家大族,速度够快。”阿九轻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更加体现出娘家后台的作用了。 千百个时家,恐怕也比不上王家的一张帖子。 “那是,要是其他姬妾家里这样把王爷拉走了,估计赵姬当场就得翻脸。一听说是王家,赵姬可是客客气气地送着出去的。”花聆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似乎十分的不屑。 阿九没有回话,只无奈地笑了笑。 赵姬的父亲乃朝廷正四品宣慰使司同知,属于武职外官,常年驻守在边关。赵姬的娘亲也是个宠姬,恐怕把一身得宠的本事都传给了女儿,所以赵姬一入王府,一时风头无二。不少人都曾猜疑,恒姬会因此而失宠。 赵姬的娘家不在京都,为了能在王府站稳脚跟,因此依附于王妃。王家来的帖子,她又怎么会撒泼,恐怕高兴还来不及。 花聆看着自家主子有些神游太虚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最近主子的心思越发难以琢磨,她根本就猜不透。 “上次我让你观察,这院子里有没有好使唤的丫头,结果怎么样?”阿九动手收起桌上的纸笔,随口问了一句,她不想在刚才那个话题上纠缠太多。 花聆一听到这话,立马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主子,这人不好找。您最近不是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吗?奴婢哪分得清谁好谁坏。”花聆小声地控诉着,这几日芙蓉院可谓暗流汹涌,她根本没心思去观察谁。 阿九长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追究。只是盯着花聆看了两眼,这丫头竟然学会用她的话堵回来。 “不过说起这使唤的丫头,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花聆眸光一闪,嘴唇轻抿。 “说。”阿九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拿起桌上的书。 “前几日奴婢无疑间,听到元宝和玉石的对话。王爷当晚急匆匆地赶回来,似乎是为了朝廷的事儿。进入后院的时候,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给他磕头求他救人,王爷就立马赶去柴房了救您。”花聆瞪着大眼睛,仔细地回想着那日她听到的谈话。 阿九一下子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猛地站起身。 “怎么不早说?那丫头是干什么的?有没有被其他姬妾处罚?”阿九的声音有些急切,脸上也露出懊恼的表情。竟然有人替她通知王爷,如果让王妃知道了,估计这丫头活不了。 当日王爷救她,她还只以为定是在府上放了眼线。现在想想才发觉不妥,她被王妃囚禁在柴房,也不过两日的事情。即使有眼线,估计王爷也不可能那么快知道。 ☆、032 收服红鲤 “主子,您别急。当时我就去问了元宝,王爷吩咐不许有人传到王妃那里,最近又都在忙活斐姬的丧事,那丫头倒是命大,没人找她的麻烦。”花聆连忙上前,将阿九搀扶着坐下,又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阿九一听那丫头还很平安,心里的一块大石也渐渐落下。 “打听过了吗?那丫头为何要救我?”阿九端起手边的热茶,眉头轻轻皱起。 她时阿九在王府里,一向人缘极差。府上被王爷睡过的女人,各个都恨不得她死。没被王爷睡过的女人,整日里得忍受她的挑三拣四,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丫头,还会好心出手救她的。 “奴婢打听了,那丫头名唤红鲤,人也怪可怜的,无父无母。原先也是伺候姬妾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赶了出来。现在跟着许管事儿一起看门,那丫头嘴巴乖巧,倒是认了许管事儿做干妈。”花聆将自己打听出来的情况仔细地汇报,生怕错漏了什么。 这丫头等同于救了主子的命,她打听得特别仔细,都把主子给的好东西送人换取情报。 阿九的眉头皱得更紧,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这个叫“红鲤”的丫头,都没有任何一点印象。也就更加不明白,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何要出手相助。若是王爷当时不理睬甚至发火,或者没有下令保护她,那么这个丫头恐怕早就惨遭不测了。 “花聆,你去后院大门那里悄悄告诉她,换班的时候到芙蓉院一趟,我要见她。”阿九沉吟了片刻,立马做出决定。 与其在这里胡乱猜度,不如见面之后再做定夺。 “是。”花聆退了下去,顺手关上了门。 红鲤来的时候,阿九正在用午膳。 “奴婢红鲤参见恒姬。”红鲤的声音毕恭毕敬,阿九正夹了一块茄子放进碗中,眉头轻皱,听声音是完全陌生的。 “抬起头来。”红鲤低着头,阿九看不清她的表情。 红鲤乖巧地抬起头,那是一张十分清秀的瓜子脸,阿九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并不是认识的人。红鲤也偷偷看了一眼阿九,四目相对的一瞬,阿九注意到了红鲤的那双眼眸。 眸子偏黑却透着清亮,她好似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眸。 “我们见过?”阿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让花聆搀扶着红鲤起来,眉头轻轻皱起,似乎仔细地回想在哪里见过她。 “恒姬恐怕已经不记得了,您曾经救过奴婢。”红鲤和顺地点了点头,声音温顺。 阿九的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又变成她救了红鲤,明明是这个丫头救了她。 “奴婢曾经在小路上撞到了赵姬,赵姬正在打骂奴婢,后来恒姬出现了,替奴婢求情。”红鲤见她想不起来也不懊恼,轻声解释道。 阿九一下子记起来了,若不是红鲤的这双眼睛,她肯定是记不住的。让花聆替她拿兵书的时候,她出去逛逛就遇到了赵姬在撒泼。 “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倔强的丫头,宁愿被打也不讨饶。”阿九的唇边扬起一丝笑意,心底也变得轻松许多。 红鲤并不是无缘无故地救她,而是为了要报答那天她的解围。 “当时奴婢不懂事儿,多亏恒姬出手相助。后来跟着的主子知道了,害怕赵姬找上门来,索性就把奴婢拨到外院去看门。”红鲤站在一边,依然低着头。 相比于那个时候不服输的红鲤,现在的她倒是知礼又懂得本分。 “我才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跟王爷磕头,恐怕我早已再死上一回了。”阿九摆了摆手,她垂着眼睑用余光打量着红鲤,进退有度,她很欣赏这丫头。 “花聆,去把我梳妆盒里那对白玉造得耳坠子拿出来。”阿九的脸上带着笑意,对着花聆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在这府上,银子是最好使的。但又恐那黄白之物,伤了你对我的一片心意。这对耳坠是我豆蔻的时候,我爹赠我的。现在把它转赠给你,你收下就当留个念想。”阿九从花聆的手中接过耳坠,亲自起身送到红鲤的手中。 红鲤连忙摆手,那对白玉的耳坠样式很简单,只是一个打磨光滑的小圆珠子,但却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显然是上等的好玉制成的。 “奴婢也是为了感谢恒姬上次搭救之恩,况且这份礼物太贵重,奴婢受不起。”红鲤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阿九,连连推辞。 阿九也不勉强,看着她有些微红的面颊,抿起红唇轻轻笑开了。 “这份礼你不要的话,就先放在我这里收着。若是想要了,随时都可以拿走。”阿九坐回椅子上,将手中的耳坠放在一边的小桌上。 “现在就来说说你以后可能会有的麻烦。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既然替我求情了,就得有被人找麻烦的准备。虽然王爷下了命令保你,恐怕第二日就不记得你这号人了。”阿九的声音渐冷,她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 想她和赵子卿五年的感情,她被活活打死,王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何况还是一个小丫头。 “奴婢不怕,只求问心无愧。”红鲤抬起头,对上阿九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惧色。 阿九沉吟了片刻,忽然感到一丝好笑。这丫头还是一直肠子。 “你不怕自然有人替你怕,我也绝对不允许你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什么伤害。”阿九的口气有些生硬,前世她争宠撒泼,无人问津也就算了。 今生有人不顾麻烦替她出头,无论怎样都要尽力去保护。对她好的,她一定报答;对她坏的,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红鲤低着头,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我知道你认了许管事做干娘,她或许能够从旁帮你些,但是也很有可能牵连到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就找人去和吴管事说,把你调到芙蓉院来。”阿九见她不说话,口气也缓和了不少。 “只要恒姬不嫌弃奴婢笨手笨脚的,奴婢就认您做主子了。”那丫头倒也爽快,立马点头答应。 “好,你先回去收拾,跟许管事说一声就过来芙蓉院。”阿九的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很喜欢红鲤身上的爽快劲儿,而且这丫头背景简单,不用像玉叶那样安排复杂。 “花聆,你去吴管事那里打点一下,不要怕费银子。”阿九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轻声吩咐道。 吴管事是府里专门负责人事调动的,哪怕是借用两天的丫头,她都要一一记录,到了月末汇报给王妃。 “主子,您帮红鲤调到身边来,万一要是王妃起疑了,若查出来倒是不美。而且费银子打通吴管事,她还是会往王妃那里报啊。”花聆有些不解,王妃本来就是整日盯着芙蓉院,一有个风吹草动,立马汇报。 阿九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这事儿等王妃查验的时候,红鲤已经是我身边的人了。关系到斐姬,王爷已经结案了,王妃是不会提起的。若是有气,她也只能受着,只是日后得多加小心。”阿九不知道今日王妃回来,王爷的态度是否转变。 但是王爷一连两晚宿在芙蓉院,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那个吴管事绝对会卖这个面子给她。 很快红鲤就搬了过来,许管事还托她带来了一筐柿子。 “主子,您不要嫌弃。干娘说这柿子是孝敬您的,都是熟透的软柿子,吃了可以生津止渴。”红鲤从框里挑出一个大的,立马削皮冲洗干净,递给了一旁的阿九。 阿九眼睛亮了亮,原来在家里就有棵柿子树,吃不完的话还会和娘亲一起做柿饼。到了王府之后,整日都是外地进贡的水果,这柿子倒是少见了。 收拾妥当之后,花聆办完事儿回来见了柿子,不由得眉眼都快笑一块儿去了,想是馋的久了,一连吃了好几个,阿九也不阻拦。 直到用晚膳的时候,花聆才打探到消息,今晚王爷和王妃要留宿在王家。阿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觉得心里不踏实。若是普通姑爷也就罢了,还没听说王爷在哪家留宿过。 “花聆,待会儿我写封信给阿睿,和昨日那封给爹爹的信一起找人送回时家。”阿九抬手撑着下巴,双眉紧锁,陷入了深思之中。 上回她被关在柴房的时候,曾经让花聆找过时睿。但是当晚她被王爷救出来,也就没有再去传口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是不希望把他扯进来,但是为了时家,又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了解外面。 ☆、033 越理越乱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忽然收到编编通知,明天也就是周三要入v,入v当天三更 本来说要倒v的,但是俺说不要倒v了,既然都已经贴出来了,没必要倒v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的支持和留言,再接再厉哟~ 俺会更用心地写下去,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宅斗文,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家尽管提 希望各位不要弃文,相信以后的福利会更多的,大概= = 望天,来,飞吻一个吧~ ╭(╯3╰)╮ 王爷:不许弃文,否则甩脸禁足家法 王妃:不许霸王,否则我回娘家告状 阿九:不许不戳,否则我去你家争宠 o(╯□╰)o 噗,恶搞一下哈 第二日直到用完午膳,前院才传来消息,王爷和王妃回来了。 “主子,听说王爷的心情不错。直接去了王妃的舒兴阁,四周的丫鬟小厮都看到王爷和王妃相谈甚欢。估计王妃是不用待在房里反省了。”花聆坐在门口打着络子,嘴里小声地嘀咕着,脸上露出一丝愤愤的神情。 阿九弯了弯嘴角,继续认真练字,根本没搭理她。 王家亲自出手,王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王妃此次平安无事,那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主子不急,倒是把你急成这样!看样子花聆姐姐是急着找婆家了?”一旁正在研磨的红鲤扑哧一笑,脸上带着挪揄的笑容看向花聆。 阿九脸上也隐隐露出笑意,手一抖一滴墨水就在宣纸上晕染开了。 花聆闹了个大红脸,扔了手中的络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往红鲤这边跑过来。 “小蹄子,胡说些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花聆的声音里透着羞怒,脸上的红晕却是越发明显。 花聆那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吓得红鲤连连讨饶,碍于阿九在一旁,两人也不敢大闹,只嬉笑了一阵就作罢了。 红鲤的脸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稍长的衣袖被她卷起到手腕处,白皙的葱指细细研磨。花聆又坐回椅子上,安静地打着络子。 阿九总算是练完了一张纸,随手将毛笔一丢,捏了捏微酸的肩膀。“玉叶可说了,是谁拐了她弟弟最后又放回来的?”她挥了挥手,示意红鲤不用再研磨,轻声询问道。 “玉叶也不太清楚,只说主子去萧王府的头天晚上,她回屋之后就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若是想要家中一切平安,就说恒姬有意给斐姬喝碧螺春。”花聆轻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这几天玉叶说得话。 阿九挪到小桌旁,随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仍然是她常喝的碧螺春,现在却觉得有些苦。 “你找到的那包红花,还有茶里的红花,是不是她放的?”阿九的眉头紧蹙,斐姬的死被王爷压下去了,可不代表她就这么算了。 人是在芙蓉院死的,如果她还查不出一点头绪来的话,那么下一个死的很有可能就是她时阿九了。 “不是。她当时也不知道茶里有红花,而且那茶水也不是她故意打翻的,她说是秀儿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才碎掉的。”花聆摇了摇头 ,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 红鲤也低头站在一边,面色也十分凝重。阿九已经跟她说过了关于玉叶的事情。 阿九脸上的神色变得些许阴沉,没想到这事情越查越麻烦,她还不敢大张旗鼓地盘问。那日伺候斐姬的丫头,除了玉叶之外,其余的都已经被王爷下令撵出府了,一个秀儿还弄得个死无对证。 正思考着,一个小丫头前来禀报,说是李婆子抱着包袱来辞行。 “老身拜见恒姬。”李婆子仍是来时的着装,低眉顺眼的模样。 阿九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后院里的确还藏着这位王妃送来调养斐姬的婆子,只是调养调养,斐姬就血崩致死。 “李婆子这是要回舒兴阁?”阿九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却是透着清冷。 她的脑中灵光一闪,去参宴之前,她曾经细细叮嘱过斐姬。却惟独把这个李婆子忘记了,去萧王府的时候,她又把花聆带在身边,估计一大半的丫鬟都跑去东厢伺候斐姬了,这主屋可就成了无人看守的地方。 “老身惭愧,未能帮助斐姬生下胎儿,这就回去向王妃请罪。”李婆子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低着头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阿九的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将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扔到了小桌上,倒是将身边的两个丫头吓了一跳。 这主子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见了李婆子就像是置气一般? 李婆子也跟着一颤,不知道这恒姬忽然摔杯子作甚。她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恰巧对上阿九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洪水猛兽的面前一般,后背渐渐爬上了一层凉意。 “斐姬妹妹红颜命薄,这事儿已经被王爷结了,不用再去王妃姐姐那里讨不痛快。只是李婆子你好歹和斐姬妹妹有些渊源,每年清明忌日,烧两张纸钱给她,若斐姬妹妹泉下有知,估计也不会怪罪你。”阿九的话语里带着十足的刻薄,语气森冷,目光如炬。 如果真是这李婆子做的事情,她时阿九倒是非常愿意替斐姬讨个公道。 那李婆子一听这话,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跟着颤了颤,却是努力站稳了身体。 “一定一定,恒姬若没有其它事儿,老身就先行离开了。”说完这句话,李婆子就跟有饿狼在后面追似的,脚底生风地跑了。 看着她急匆匆的 背影,阿九冷冷地勾起了唇角,轻哼了一声。 “主子,这李婆子不会是王妃的内鬼吧?”花聆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九抿了抿红唇,只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无处发泄。也是她一时疏忽,李婆子看起来从不接近斐姬和东厢,可是她天天来这主屋汇报,斐姬有时候也能撞上的。 如果一个人铁了心要谋害别人,总会有机会的。 “这事儿我会慢慢查。”阿九挥了挥衣袖,不想再多谈,她的心里有些堵得慌。 次日清晨请安的时候,果真瞧见王妃一脸喜气地坐在王爷身边,王爷的脸色也是极好看的。两人还不时地对望上一眼,活脱脱一对新婚燕尔的模样。 “看见你们这般恩爱,我这把老骨头也就放心了。”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都出言打趣,脸色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底下的姬妾纷纷附和,不少人难掩眸中羡慕的神色。阿九只端着茶盏品茶,脸色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心底却是难免嘲讽。王妃这一趟回娘家,得到的助力可真不少。 “托母亲福,母亲一回来,整个王府可都喜气洋洋的。”王妃抿着唇娇笑出声,乖巧地替老夫人将茶盏蓄满。 老夫人轻抿了一口茶,脸上的神色渐渐淡下去,抬眸扫视了一圈屋里众人。 “既然王妃能正常理事了,那就把斐姬的丧事抓紧办了吧!顺带着将斐家人请过来,再送斐姬一程。”老夫人轻声开口,垂下眼睑看着茶盏中的茶叶沉浮。 喧闹的气氛猛地安静了一下,眨眼之间又再次恢复,气氛有些尴尬。 “是,儿媳明白。到时候恐怕还要麻烦恒姬妹妹,斐姬的母亲和妹妹肯定是要去芙蓉院看看的。”王箬芝连忙起身,恭敬地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 目光一转,眼角带笑地看向阿九。阿九也连忙起身应承了下来,微侧身对着王妃点了点头,眼眸里却是闪过一丝复杂。 老夫人见事情定下来了,也不想多留他们,挥了挥手让众人散了。 阿九等到最后一拨才离开,刚走出清祥阁,就远远地瞧见王爷和王妃站在路上,似乎在等她。 “阿九,过来。”王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冲着她招了招手。 阿九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本王方才和王妃商量了一下,等到斐姬的家人看过东厢之后,就把那里封了吧。免得沾了晦气,到时候再吓着你就不好了。”王爷的声音温润。 阿九低着头,没看他们俩,只是行礼道谢。 “好妹妹,前几日姐姐怪罪了你,你可不要怪罪。”王箬芝满脸笑意走上前来,一下子拉住她的手。 “阿九不敢,王妃姐姐也是为了斐姬妹妹好。”阿九仍然低着头,声音渐渐减弱。 “看见你们和好就行,阿九,这几日事忙,你若得闲就帮帮王妃。”王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气,看着阿九始终低着头,忍不住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 王箬芝脸色一僵,无论什么时候,王爷对待阿九始终这么细致温柔。她朝身旁的立秋使了个眼色,又朝着阿九深深地看了一眼。 “王爷、王妃,辰时已经到了,估计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立秋上前了小半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三位主子听到。 王爷的手放了下来,淡淡地“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阿九,才带头大步离开。 “那阿九你先回去准备吧,估计今明两日斐家就能来人了。”王妃轻声嘱咐道,待得到阿九的应答之后,她便提着裙摆小步跟在王爷的身后,嘴角处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阿九才抬起头来,眯起眼眸看着二人的背影,手指紧握成拳。 ☆、034 斐姬下葬 “主子,王妃怎么就死咬着东厢不放?”刚一进芙蓉院的主屋,花聆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就连她都发觉了今早上请安的不寻常气氛,斐家人来也不一定非要来这芙蓉院的东厢。斐姬早已抬进了棺木之中,要来这东厢做什么? 阿九冷哼了一声,一进到里屋感到内外温差的诧异,让她跺了跺脚。 “斐姬没了,斐家可没倒。王爷说了斐姬是失足导致大出血而死,这话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斐家上下当然不敢多问什么,但是心底跟明镜儿似的。斐姬死在东厢,她爹她娘甚至她妹妹,第一个怀疑的人当然是我。”阿九的心底是真的憋了一口气。 无论王爷如何保她,这斐姬的死十有**还是得算在她的头上。王妃这么做,无非是警告她。斐家人可不是好打发的人,目前的时家也比不过斐家。 无论怎么说,这次是她时阿九栽了跟头。重活一次,她还是玩不过别人,至少这一次,她算是输家了。 阿九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斐家人过来,她总得要给人一个交代的。 *** 果然,第二日斐夫人就带着斐娇过来了。二人走进芙蓉院的时候,脸色都是极其苍白,眼睛红肿着,显然已经哭了好几回。 “斐夫人、二姑娘,快请进。”阿九亲自到门口迎接她们,看着二人有些憔悴的模样,她的心里也是一酸。 前世时家灭门的时候,她也哭得肝肠寸断。 三人见了面,难免又掏出帕子哭了一回,是立秋送她们过来的,对着阿九行了一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阿九拉着她们进了主屋,示意花聆将门关好。三人皆擦干净眼泪,只寂静地打量着对方,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我知道斐夫人和二姑娘心里一肚子疑问和恼怒,阿九也不好说什么。只有一句话想问两位,斐姬妹妹身边的丫头秀儿可是家生子?”阿九想起花聆昨日所说的话,若真是秀儿推了一把玉叶,才导致茶盏摔碎让大夫闻出其中的红花味,那么这个秀儿绝对是有问题的。 斐夫人一提起斐姬,眼中又是盈满了泪水,听到阿九的话,才点了点头。 “是,秀儿是个好孩子,一直跟在琴儿身边伺候。”斐夫人的语气里夹杂着颤抖,声音早已嘶哑,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嫡女,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 倒是她身边的斐娇想是想起了什么,眉头轻轻蹙起,拽了拽斐夫人的衣袖。“娘,你可不是糊涂了。” 转而斐娇又看了看阿九,才轻声开口:“秀儿原是个家生子,只是两个月前,姐姐来了一封信。说秀儿心疼她爹娘年纪到了,恳求姐姐让她爹娘脱离奴籍,让他们回乡过安稳日子。” 看着斐娇有条不紊的模样,阿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里对这个斐家的二姑娘的评价倒是很高,至少看着很沉稳。 斐夫人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是了,当时我还和老爷商量来着,觉得秀儿的爹娘老实本分,在府上干了大半辈子,秀儿又跟着琴儿也不容易,索性就同意了,最后临走之前还送他们不少银子。”斐夫人娓娓道来,只是越说到后面越是不确定。 她朝阿九看了一眼,阿九的眉头紧皱,心里渐渐发凉。两个月前,时间竟卡得这样准。 “斐姬妹妹出事的时候,阿九陪老夫人和王妃出去参宴了。两个月前,正是斐姬妹妹诊断出自己有了身孕。我身边也有丫鬟被人收买了,斐姬刚死,秀儿就上吊自杀了。”阿九沉着声音开口,斐夫人和二姑娘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 “姐姐她......”斐娇艰难地开口,却是不知该如何发问。 “阿九只能说这么多,没有保护好斐姬妹妹,是阿九失职。府上最近不太平,但是王爷将事情压了下来,阿九也不好多查。如果两位查到什么,可以托人捎个口信给我。”阿九摆了摆手,压住斐娇的话。 她知道斐家迟早要查,索性由她开口。至于要不要相信她时阿九,那就得看斐家人了。 斐夫人和斐娇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阿九就不多留二位了。红鲤,带她们去东厢。”她站起身把二人送到门口,才招手唤来了红鲤。 斐娇最后看了一眼轻纱翩飞的主屋,跟着红鲤走进了东厢。先前的繁花似锦早已变得颓败,可能因为这里不是斐姬的院子,所以也没有弄得白衣缟素,只是原先那些红灯笼全部都撤了下去。 踏进东厢,地面上早已被收拾干净,床铺也是整齐干净。眼睛一闭,似乎还可以瞧见斐姬笑着出来迎她们。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这里几乎什么都没变,只是少了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而已。 斐夫人一见到箱子里斐姬往日爱穿的衣裳,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斐姬的死王府的确隐瞒得很好,但斐家并不是一无所知。斐娇暗暗握紧了拳头,她的目光一遍遍扫视着东厢的一切,眼眸里散发出一阵冷光。 *** 斐姬终于入土为安了,丧礼也算是风光。王爷念在她带着身子离去,特地赐了恩惠,以侧妃形式下葬。那些首饰玉佩,也都是按照侧妃的份例来的。 阿九远远地站在小路的尽头,看着斐姬的棺木从后门抬了出去,心底越发的寒冷。府上除了几个曾经侍候过斐姬的丫头,嘤嘤切切地哭着,其他无人再披麻戴孝。甚至王爷为了躲避晦气,都出府陪着萧王爷骑马去了。 远远地也有几个不得宠的姬妾站在一边,看着那副棺木被抬着远去,絮絮叨叨地好似说了什么。 斐夫人和斐娇早在昨日就回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已经没有资格替斐姬守丧了。 女人的一辈子就这样完了,不过至少比她前世要光彩的多,留了全尸还抬成了侧妃的位子,比她的造化好。阿九细细地想着,抬起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活着的时候,总恨不得她死,现在真没了,倒觉得心里不舒服。”身边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 阿九转过身,赵姬一身青色的繁复罗裙,金丝银线绣得精巧花纹,让人一时迷了眼。赵姬的头上斜斜地插着一支金步摇,阿九眯了眯眼,认出了那是赵姬生辰之时,王爷特地送的,价值不菲。 “她若是知道你也来送她,一定会惊讶的。”阿九偏过头不再看她,语调略显低沉。 赵姬也转回身打量着阿九,阿九一身简单的罗裙,头上只用一根木簪固定了发髻,其他再无装饰物,显得有些落寞。 “斐姬不会惊讶的,我也不是来送她的。阿九姐姐一向得宠,自是不明白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并不是因为争宠那么简单,我爹虽然比他爹官高一级,但是她瞧不上我是个妾生的。今生今世,她自己还不就是个贱妾?”赵姬冷哼了一声,似乎有些激动,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和鄙夷。 阿九有些惊讶,身为嫡女的斐姬,身上的确有一股子傲气,这点从刚开始来王府不依附于任何人,就可以瞧出来。只是她没想到,斐姬和赵姬竟然会有这样一段过往。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死者已矣。”阿九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再多谈。 过完今天,斐姬将永远消失了,即使那些下人都不会再提起这个人。茶前饭后,必然会有新的宠姬成为下人们谈论的对象。 “我没有阿九姐姐这样潇洒,我是有仇必报的小人。今日我和她之间已然分出胜负,我好好地站在这里,享用着王爷所赋予的一切。而她将会永远地沉睡,从此被抹杀掉一切。”赵姬看着棺木远去,后门慢慢地被关上,眯了眯眼,幽幽地开口。转而也不等阿九回话,便提起罗裙转身离去。 阿九怔怔地出神,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赵姬穿成那样富贵的模样,只是为了讽刺斐姬。同时她也勾起嘴角,划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心底狠狠地抽了一下。 这就是王府,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连死人都不放过的炼狱。 胜利者将带着无上的荣耀,继续走下去。失败者唯有死这一条路,即使死了都无法超脱,死后受到的侮辱和不屑,那是无法想象的。 阿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前世被一块草席卷走扔到荒山的时候,有多少女人暗自得意和炫耀。只是今生她不再做失败者,即使踩踏着别人的尸体,她也要一步一个血印走下去。 ☆、035 月事不调 这几日王爷一直宿在舒兴阁,每日的晨昏定省,也必是两人同进同出。一时之间,倒是引来一片怨声载道的声音,这样的场景还真是少见。 阿九坐在椅子上,香炉里幽幽地冒着青烟。她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将手里的信件丢到了桌上,脸色却是渐渐变得低沉下来。 信是阿九的弟弟时睿写来的,上面主要是两件事情。第一,有人不慎冲撞了王家人,京官为了讨好王家人,把那闹事的人抓了起来。不想那人竟是王爷的门客,后来那门客又被放出来了,还是王家探花郎亲自送来的。 阿九有些释怀,难怪王爷那天要甩脸色给王妃看,原来是为了这事儿。王爷府上的门客众多,王家根本不可能及时知道,遂闹了这么一出。 而这第二件事情,就足够阿九胸口沉闷的。 京都里有一位好友替阿睿谋了个小官职,正九品司书。本来时家担心阿九孤身一人在京都,也有到京都的想法。但是王家忽然举荐了一人,此事作罢。 阿九冷着一张脸,久久没有说话。王家势力若日中天,王箬芝随便一根指头就能捏死她。这些事情如若时睿不提,她也被蒙在骨里了,都是王妃暗地里做出来的事情,却也表明了王妃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盯着她和她的家人。 阿九越发坚定要发展时家的想法,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时睿从小就聪明好动,甚得全家人的欢心。如今已经十四了,广交好友,经常出外游历,因此对于京都之事知道的也不少。所以阿九才会写信回去向他打探。 王妃既然那么害怕时家移到京都来,她时阿九还偏要娘家过来。她紧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又细细看了一遍手中笔锋犀利的信件,才起身将信纸丢进了香炉之中。 阿九亲自铺好宣纸,拿起毛笔蘸了墨水,提笔就写,几乎一气呵成。这个想法在她的脑袋里盘旋了很久,也是时候让时家走进京都,走进这个上流的贵族圈子。 “主子,该用膳了。”玉叶带着几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她已经出来伺候了。休息了几天,显然她的气色很好,脸上也带着三分笑意。 阿九点了点头,恰好将信封好。 “花聆,把这封信传回时家。”阿九将信递给身旁的花聆,就坐到一边净手。 “玉叶,你的父母和弟弟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如果你有什么要捎给他们的,就让花聆找人一起递过去。”阿九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扒了一口饭。 “多谢主子恩典。”玉叶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走过来亲自替阿九布菜。 阿九挥了挥手,就这么安静地用膳。眉头一直轻皱着,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扰着。 直到用完膳她擦干净嘴角,才对玉叶招了招手。 “待会儿你得空去找一下玉石,让他在京都找一处干净宽敞的宅子买下来。银子不是问题,但是买主的身份必须保密,不能让其他人查出来。”阿九细细吩咐道。 玉叶连连点头,脸上尽是严肃的神色。阿九对着花聆示意了一眼,花聆转身走进里屋,翻了一会儿,就捧着个方正的匣子出来了。 “这里有些银票,若是不够再让玉石来要。”阿九打开匣子看了看,整整一匣子银票,显然是不少。她将匣子朝玉叶的怀里一塞,目光转而变得悠远。 这匣子里的银票,也算是她的私房。王爷随手赏赐的一个小玩意儿,就可以卖上好价钱。而她的手上还有王爷曾经给过的两块地,每年都有人看着,进项也是不少。 “是。”玉叶小心翼翼地接过匣子,生怕摔了。 众人虽知王爷宠爱恒姬,不想竟会替她考虑得这样周到。府上办事儿,哪里不需要钱?姬妾每个月那点的份例,哪够打发那些下人的,索性王爷就给她两块地让阿九自己看着。 当然这些都是背着王妃的,如果有一天王箬芝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管着王府,结果王爷还把财产分给恒姬,估计她会气疯。 *** “阿九,你的脸色这么差,让王妃找个大夫来瞧瞧?”王爷坐在床边,脸上透出担忧的神色。手里抓着阿九的柔荑,声音温润。 阿九斜倚在床边,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上都没有血色。 “阿九没事的,过几日便好了。王爷让妾身靠靠就行了。”阿九索性倚在王爷的怀里,头也顺势抵在他的肩膀上。 阿九的声音有气无力,眸子里却散发着寒光。自从王爷连续两日宿在她的芙蓉院之后,第三日她的月事就来了。 王爷后来连续几日都宿在舒兴阁,她还微微松了一口气,正好错过时间。没想到这次的月事竟是一连半月,有时候稀稀拉拉,有时候又让她疼得直冒冷汗。 “真的没事吗?还是找个大夫来瞧瞧吧。”王爷抬手搂住她的腰肢,感受着阿九身上的寒气,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阿九的手透着寒冷,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就不是快要好的样子。 “真的不用,已经请过大夫了,只说好生调养就行。”阿九轻轻笑了笑,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嘲讽。 她的月事刚超过十天,王妃就请来了大夫,查不出毛病,却开了好几副方子,她还真不敢乱吃。 “天色不早了,赵姬妹妹恐怕都等急了,王爷还是快去吧!”阿九好容易将身子挪出来,身上早已弄得冷汗涔涔,身下也是汹涌而至,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斐姬是小产大出血致死,难道她时阿九要来月事大出血致死? “本王放心不下你,今晚就不去赵姬那里了。”王爷担忧地看着她痛苦的神情,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阿九现在的模样弱不禁风,王爷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 “这怎么行,赵姬妹妹好容易才盼到您去,妾身可不能挡路。”阿九咽了咽干哑的嗓子,却是努力将话说完整。 “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把玉石留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妾身也好派他传个话。”阿九断断续续地说完,她的肚子里就跟有人用刀子在里面翻搅一样的疼痛。 她在家做姑娘时,月事还是挺准的。但是自从进了王府,就越发的难以控制。特别是这个月,床单和衣裳都不知弄脏几套了,而且还让她痛得死去活来。 “也好,那本王就先走了。”王爷亲自将阿九扶着躺下,拍了拍她的头就转身出去了。 外面传来王爷叮嘱玉石的声音,转而才逐渐恢复平静。阿九两耳轰鸣,眼前也渐渐发黑,她攥紧了一旁的锦被,暗暗咬了咬牙。 “主子,来,喝口热茶。”花聆倒了杯热茶过来,连忙递到她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都这么久了,阿九的月事一直没过去,王爷来看了好几趟,却也不能留宿。而且主子这么痛苦,她看着心里也难受。 “主子,玉石方才说了,您再忍一晚。明个儿就找人进来。”玉叶也是匆匆跑进来,趴在床边轻声说道。 阿九用贝齿死死地咬住下唇,才让自己没有呻吟出声。慢慢地点了点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这一夜,三个丫头轮流换班守在床边,阿九一时痛得呻吟出声,一时稍微缓解又昏昏沉沉地睡着。 直到卯时,红鲤才带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十分紧张。 “还好今日我干娘当值,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进来。”红鲤轻声说着,脸上已是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早先几日,阿九就已经让玉石找大夫进来,直到昨日才挑好了,又细细地谋划了一次。卯时众人还没起,只有这时候,王妃那边才盯得松些。 “奴婢是善药堂医女。”那个医女看起来很年轻,低眉顺目的。 花聆连忙引她到阿九的床边,阿九朦朦胧胧中感到手腕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诊断了片刻,医女就坐到桌前开始写方子。 “医女,我家主子可好?”花聆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面前,轻声问道。 那医女写好了一张药方,眉头紧蹙。 “恒姬脉象虚浮,我也不敢妄下断言,这里有驱寒止血的方子。还有,这香炉里的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家主子还想有孕的话,最好扔了这东西。”那医女将方子递到花聆的手中,慢慢地走到香炉前,一股淡淡的香味窜了过来。 阿九朦胧中只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却是徒然一惊,手中也沁满了冷汗。 “这里面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阿九咬着贝齿,阴冷地问了一句,语气去带着娇喘。 医女这才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阿九,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这香里加了麝香,长时间接触甚至会导致女子终生不孕。我跟先生学的就是这些,若是身边有个把稍懂医理的,也不会被弄成这样。月事这样大出血,能有几条命。”那个医女念念叨叨的,倒是说了不少。 善药堂在这些深宅大院中是极其有名的,除了大夫之外,还专门培养医女,特地为了女子保胎受孕等设置的。 “倒是我多话了,您最近还是好生调理。若下次的月事还是这样的状况,恐怕以后很难有孕了。”医女似乎猛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比一般后院。 王府给的钱多,没命的概率自然也大。 ☆、036 侧妃到访 医女又细细叮嘱了几句,就被红鲤拉着走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变亮,再不走很容易引起别院的注意。 阿九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医女临走前的最后几句话。 麝香?时家人丁简单,爹爹又不是纵欲之人,后院里几乎是风平浪静。这种不干净的东西,她自然不懂。 只是后来进了王府里,倒是偶尔有姬妾争斗,牵扯出麝香红花这些。往往只要查出这个,一般那姬妾就没有活路了。 前世她生生得宠了五年,却是从来没有怀过孩子。临死之前,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被人暗算了,却没想到竟是这么快?她到府上还没有半年,竟然就查到了麝香? 阿九暗暗咬了咬牙,胸口憋着一股闷气。 “主子,喝药了。”玉叶端着已经煎好的汤药,慢慢地走过来。 另一边花聆已经扶着阿九坐了起来,接过玉叶手中的药,一勺一勺地喂着。 阿九喝了几天药,身上也渐渐好了。几个伺候的丫鬟都松了一口气,至于香炉里的香也早已换了。 “主子,要我说干脆把这香炉扔了算,何苦还要看着闹心。”花聆不满地撅了撅嘴,看着厅内正冒着一道烟雾的香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 后院的女人不能怀孕,没有儿子傍身,那就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阿九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继续歪在椅子上看书。 “花聆姐姐,府上各院都燃了香,我们院子里不燃。若是让无心的人知道也就罢了,若是那有心的定是要想其他法子来害主子的。”红鲤手里拿着根香换到香炉里,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玉叶恰好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阿九的身旁,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几把钥匙。 “主子,宅子已经买好了,靠近东郊,位置相对隐蔽。”玉叶仔细地回复着,边偷偷打量着阿九的神色。 阿九轻皱的眉头一松,显然玉石这件事情办得不错。东郊的宅子一般都是豪门大户养情人的地方,条件自然不会差,而且隐秘性也很高。 “一切用度可准备好了?”阿九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都准备好了。”玉叶连忙回答,瞧了一眼阿九,又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主子,可是要安排什么人上京?” 那宅子里应着阿九的要求,一切用度甚至下人都备齐了。 “嗯,阿睿这几日就该到了,到时候你让玉石找人接一下。你弟弟也跟着的,如果得了空也悄悄去见上一面。”阿九点了点头,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玉叶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叩谢。 阿九却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她紧皱着眉头,眯着眼睛从厅内三个丫头的身上扫过去。薄唇轻抿,目光停留在红鲤的身上,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主子,宁侧妃来了。”外面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 花聆回身和阿九对视了一眼,连忙拢了拢发髻,将手中的络子丢掷一边站起身迎了出去。 玉叶和红鲤也手脚麻利地整理了一下,阿九将书递给玉叶收拾了起来。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索性就这么歪在椅子上,也不出去迎。 “妹妹,身子可还好些了?”宁侧妃娇柔的声音传了进来,阿九起身欲行礼,却被她一把扶住。 “瞧这下巴都瘦尖了,脸色这么不好看,还行什么礼?”宁侧妃细细打量着阿九,眸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一把执起阿九的手,连忙扶着坐回椅子上,面上的心疼倒是看着真切。 阿九轻轻笑了笑,大病初愈,她又没有上妆,难免看着娇娇弱弱的,倒是比宁侧妃还怯弱了两分。 “不碍的,姐姐身子也不好。姐姐若是不来,阿九还准备过去看看你呢!”阿九笑着摆了摆手,也悄悄打量了一下宁侧妃。 宁侧妃今日穿着一件水绿色的罗裙,衬得面色倒是十分好看,跟之前相比显然是好了不少。 “我那都是老毛病了,十天半月准好。现在可不就全好了,也亏着妹妹惦念。”宁侧妃挥了挥手,一旁的红鲤连忙端着茶壶走过来,给她斟满了一杯。 “这丫头是妹妹新收的?长得怪水灵的。”宁侧妃眼角一扫,看着红鲤轻声念叨了一句。 阿九略微挑了挑眉头,一挥手示意红鲤退到一边。 “是啊,我看她挺机灵的。”阿九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这宁侧妃一向是不出自己院的,今个儿来芙蓉院定是有事,只是这会儿她要闲扯,阿九也陪着。 宁侧妃低着头喝茶,眼角已经将四周瞥了一遍,见都是阿九贴身的丫鬟,索性也放下心来。 “妹妹可瞧过王爷送给赵姬妹妹的玉串子?”宁侧妃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哦?阿九这几日哪里都没去,倒是没瞧过那玉串子。可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姐姐都这样念叨着?”阿九偏过头来看着她,略一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王爷对于姬妾一向都是极大方的,想来那玉串子也定是了不得的东西,否则也不会让宁侧妃这样关注。 “那玉串子自是好玉制得,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听说是王爷特地寻给赵姬的,王爷一连几日都宿在她的院子里,可把赵姬给欣喜的。现在几乎日日都要跑去别人的院子里,那玉串子也是从不离手。”宁侧妃嘴角带着笑意,好似讲个好听的笑话一样,一带而过。只是她眼中的嘲讽和不屑却是遮掩不住的。 阿九轻轻蹙起眉头,赵姬一向都是如此,得了王爷的赏就立马闹得人尽皆知。 “赵姬妹妹也是小孩子心性儿,王爷送给姐姐的肯定更贵重。何况王爷也不止宿在她的院子里,其他人也该是得赏的。”阿九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她这几日都快被月事折腾得死去活来,整个芙蓉院的下人,都一心扑在阿九身上,只盼她早日安康,根本顾不上外头闹成什么样。所以宁侧妃说得这些,阿九还真不清楚。 依她对王爷的了解,王爷定是要把后院宠的姬妾挨遍瞧一次的。不过依宁侧妃现在的口气,倒是不像。 “妹妹这病了一回,倒真像是与世隔绝了。”宁侧妃嘴角的笑意有些尴尬,她细细打量了一下阿九,见阿九不像是隐瞒。脸色才变得好看些。 “王爷现在除了去王妃那里,就是赵姬妹妹那里。其他的姐妹哪里能瞧得见?”宁侧妃语调有些低沉,她虽然极力隐忍,却还是透着失落。 阿九眉头一挑,这种情况倒真是少见。不过王家刚讨好了一回,王爷顺着王妃也是难免的,想来赵姬那里也是王妃示意。 “这......阿九还真不知。”阿九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也难怪你不知,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即使病了,王爷也时常来瞧瞧的。”宁侧妃挥了挥手,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羡慕,转而又消失不见。 她端起茶盏轻抿着,遮掩住了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也是极不甘或者失落的。 阿九没有急着说话,只是轻轻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已经明白宁侧妃这次为何而来了,赵姬能够依靠王妃夺宠,其他人当然也可以。而宁侧妃今日前来,就表示看中了阿九。 “姐姐也莫要挂怀,想来王爷定是认为您还病着,不好打扰。只要有人跟他提提您已经好了,那王爷估计立马就去玉烟院了。”阿九轻轻执起宁侧妃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 果然宁侧妃的眸中闪过一丝欣慰,双眸直直地看向阿九。 “我们姐妹之间自是要互相帮助的,王爷忘了,阿九去提醒一句就是。”阿九露齿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眸。 送走了宁侧妃,阿九就坐在椅子上出神。唤来三个丫头,她挨个吩咐了几句。三人面面相觑,虽不知阿九为何如此安排,却也都点头。 “玉叶,红鲤的事儿你还要请玉石打点一番,银子若不够使就过来拿。”阿九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有些事情不能拖延了。 *** “科举快开始了,外面赶考的书生很多。王爷这几日也忙,晚上很少来后院,基本上都在书房里。”玉叶小声地说道,这些她也是从玉石那里打探来的。 阿九正坐在院子里,眼睛眯着像一只慵懒的猫咪。听到这里,微微勾起了嘴角。 “不急,等科举过了再提也不迟。”她伸手将盘中剥好的葡萄丢进嘴里,酸甜的汁液顺着唇舌涌了进来。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仰起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嘴角弯起。王爷有空留在后院,才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037 以棋引人 将近半月的科考终于结束了,王爷这几日在书房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阿九也不去打扰,只偶尔吩咐厨房做些点心送过去。 这日下午,阿九闲来无事,索性拿出本棋谱,又让花聆和玉叶将棋盘摆好。照着棋谱开始摆阵,黑白交错。 棋谱上大多是一些大师所弄成的对峙厮杀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阿九轻皱着眉头,她只是略懂围棋,照着摆了一盘,倒是觉得手心里沁满了冷汗。 手中的白子是如何都落不下,黑子已然步步紧逼。待细细辨清时,“哒——”一声,两根手指捏住白子落在棋盘上,瞬间化解了白子的为难处境。 阿九甚是欣喜地抬起头,眼角眉梢浓浓的都带着笑意。猛然撞上一双深邃的黑眸,幽深的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王爷,你怎会来?”话一出口,阿九就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整个王府后院,哪一处不是王爷的。 “瞧瞧妾身,这么久不见王爷,说话倒是不利索了。”阿九自嘲地一笑,想要站起身行礼,却一把被他按住。 “别动。”王爷语调低沉,目光仍然深深地投射在她的身上,让阿九一阵错愕。 王爷站在她的面前,中间隔了棋盘,而她坐在椅子上。一站一坐,倒显得王爷是居高临下,也更让阿九心里没底。 “怎么了,王爷许久不来,可是不认得阿九了?”阿九开口调笑了一句,抬手摸了摸脸,确信自己的妆容衣裳没有错处。 “哪能啊,谁不认识也要认识我的恒姬啊!”王爷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细嫩的脸颊,声音总算恢复一贯的温柔。 “只是许久不见你这样笑了。”王爷笑了笑,花聆搬了张椅子放在他身后,他就在阿九的对面坐了下来。 阿九低着头,略一挑眉也没有接话,只是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开,收回盒子里。 “脸色好看多了,以后可要多注意些。”王爷又细细盯着她的脸瞧了瞧,严肃地叮嘱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想起月事起的头,阿九的脸微红,连忙点头。 “妾身闲来无事,就照着棋谱摆局。王爷若有兴致,不如教妾身下一盘儿?”阿九将两盒棋放到棋盘上,这才抬起头盯着王爷的脸瞧。 几日不见,王爷倒是清减了些,想来今年朝廷重视科举,王爷也忙了不少。 “行啊,首先说一句,本王若是急了,阿九可不许闹。”王爷今个儿的心情显然也不错,有这工夫跟阿九闲扯。 阿九对着他轻笑着挑了挑眉头,将装白子的棋盒拿到了手边。两人开始摆局,王爷很喜欢下棋,前世阿九为了博得他的欢心,自然也学了一点,却是半途而废,总觉得围棋这东西太乏味。 现如今心镜不同了,你来我往之中,到仿佛置于千军万马敌对的境地。她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微抿着薄唇,渐渐陷入棋局之中。 一局终了,王爷自是完胜。他端起一旁小桌上的茶盏,悠悠地品着,还不时地看上两眼对面的阿九。 “阿九的棋力什么时候增长了这么多?跟上一回比简直云泥之别。”王爷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漫不经心地问道。 阿九收棋子的手略微一顿,转而又恢复正常。抬起头对着王爷嫣然一笑,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 “王爷喜欢的,妾身自然要多跟着多学些。”她的声音刻意压得有些低,语调带着软糯,脸上的羞意更甚。 王爷轻声笑开了,似乎心情变得更好,眼神更加肆意地朝阿九的身上瞟。 “说起来,宁姐姐的棋艺在后院可是首屈一指的。不知王爷和宁姐姐,哪一个棋力更深厚些?”阿九只做不知,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王爷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动,转而又和阿九说了几句话。 送走了王爷,阿九仍然翻开棋谱摆局。 “主子,王爷果然去了玉烟院。”花聆小跑着走了过来,脸上夹杂着一丝兴奋。 阿九了然地点了点头,光凭她那点棋力和王爷下棋,只怕勾起了王爷下棋的兴趣,却觉得不过瘾。而宁侧妃的棋力高深,后院的人是众所周知的,所以王爷跑去玉烟院那也是情理之中。 王爷一连几日宿在玉烟院,一改先前王妃和赵姬两人称霸的局面,一下子变成了三分天下。 这几日晨昏定省遇到宁侧妃的时候,明显宁侧妃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和灿烂,满面红光。而她发髻上插得金镶玉步摇自然也吸引了阿九的注意,不用说都猜到定是王爷赏的。 “姐姐这几日越发的娇艳了,不用抹胭脂脸色都这样好看,妹妹我看着可是羡慕的很。”回来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阿九出言打趣。 宁侧妃一改往日暗色调的衣裙,反而换上浅紫色的束腰百褶裙,越发显得娇俏可人。 “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妹妹。姐姐那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知道你喜欢刺绣,我的嫁妆里面有一副牡丹锦绣图。改日你过来瞧瞧,若是喜欢便拿去。”宁侧妃脸上一红,低着头带着些许的羞涩,手上的动作也是少有的局促。 那日王爷刚出了芙蓉院,就去了玉烟院。不知道的只以为恒姬惹恼了王爷,才让王爷一连大半个月都没宿在芙蓉院。但是宁侧妃心里清楚,那日王爷一来便要和她下棋,想来是阿九特地安排的。 阿九脸上露出淡笑,这宁侧妃出手还真阔绰。那副牡丹锦绣图,想来也是价值连城的。更何况宁侧妃还是将军的嫡女,出手自然不会少。 “姐姐若是这样,那就和妹妹生分了。府上还不得姐妹多帮助,才能过得顺畅些。”阿九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娇嗔的神色。 她可不是为了一副牡丹图,而把王爷送去玉烟院的,阿九要的是宁侧妃这道助力。王妃已经待她如眼中钉肉中刺,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宁侧妃也偏向王妃,否则她就真的不用等五年,过几日就小命堪忧了。 “你的心意我明白,若是妹妹你以后有难,我定会出手相助的。”宁侧妃点了点头,执起阿九的手,一脸的亲昵。 阿九笑了笑,虽然这句话不能全信,但至少比上一次宁侧妃说得那些,要真切的多。 “怎么不见你那新收的丫头?”宁侧妃看了看阿九身后的花聆和玉叶,随口问了一句。 阿九脸上的笑意一顿,转而又恢复了过来,只拿话岔了过去。 二人正相谈甚欢地走在路上,忽然迎面走来了一个丫头,定睛一瞧,竟是王妃身边的立秋。 “奴婢参见宁侧妃、恒姬。”立秋先是对着她们恭谨地行了一礼,脸上却露出些许焦急的神色。 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明白定是舒兴阁又闹出了什么事儿。 “王妃姐姐那里可有事儿吩咐?”宁侧妃连忙开口,让身边的丫头将立秋扶起来。 “二位主子跟奴婢去舒兴阁瞧一瞧吧,奴婢一时也说不清楚。”立秋急匆匆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带头领路。 阿九和宁侧妃也不再多问,紧跟上她的脚步。这个立秋一向是个沉稳的,如今也变了脸,想来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啊!”还没进门,就已经听见王妃略显嘶哑的劝阻声。 二人的脚步皆是一顿,不知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哎哟,二位主子可算来了,快进去劝劝吧!王爷叮嘱了不许吵到老夫人,可这么下去不禀报老夫人也不行啊!”守在门口的元宝一下子瞧见了她们俩,犹如见到了救星,连忙一路小跑着过来,低声催促道。 阿九眉头一皱,王爷这一月来,可都是捧着王妃的,怎么忽然又闹开了。转而和宁侧妃对视了一眼,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妾身参见王爷、王妃。”两人一起低头行礼,只看到王爷站在院子中央,而王妃也站在一旁。 “起吧。”王爷冷声开口。 二人站起身,待看清院子里的情形,皆是一愣。王妃拉着王爷的衣袖,满脸通红,似乎奋力争辩着什么。 而王爷的脸色铁青,丝毫不为所动。往他的身后看去,阿九的身形猛然一僵。 王爷身后赫然站着斐娇,此刻的斐娇也看向阿九,四目相对,阿九只感到斐娇的眸光一闪,转而侧过头不看她。 “王爷,斐姬的尸骨未寒,您不能让她的妹妹进门啊!”王妃瞧见是她俩,松开王爷的衣袖,却仍是不死心。 笑话!斐姬下葬还不到两个月,就让亲妹妹进门,那赵王府还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料? ☆、038 银针白毫 阿九心里一惊,和身边的宁侧妃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难以置信。 王爷这是要闹哪一出? “王妃莫要动怒,民女自知配不上王爷。民女在路上偶遇王爷,王爷念在姐姐红颜早逝,特允许民女来王府住上几日。还望王妃莫要误会,给各位添麻烦了。”斐娇从王爷的身后走了出来,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一一给面前的几个人行礼。 斐娇的话音刚落,立马王妃就冷笑了一声,脸上也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偶遇?还真是巧,只怕今个儿是来思念姐姐的,明个儿就爬上了王爷的床。 阿九和宁侧妃也不好开口,斐娇这些话想来就是用来堵众人的口。王爷感念斐娇思姐心切,谁敢阻拦。更何况连王妃都败下阵来,她们这些姬妾更是派不上用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王爷扭头一甩长袖,冷哼了一声。 “本王刚把人朝这里一领,王妃就迫不及待要给人家安上名分了是不是?斐娇说她想看看她姐姐生前住的地方,斐姬原来的院子也不适合给一个姑娘家住,王妃你就另外安排地方吧!”王爷冷着声音开口,看都不看王妃一眼。 斐娇悄悄抬头瞧了一眼面色不豫的王爷,复又低下头去,眸中闪过一道复杂。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到王府来,实在是于理不合。”王妃还在做最后努力,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和软。 王爷在想什么她实在是猜不出,但是斐娇那点心思,是个女人都能看出来。 王爷猛地转过身,瞪了一眼王妃,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强烈。王妃不由得脸色一白,生生后退了两步。 “礼法无外乎人情,斐家也是思念她姐姐。这件事儿就定下了,王妃无需多言。”王爷的声音里明显透着不耐,根本不给转圜的余地。 阿九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王爷,心里暗暗有了计较。看样子这斐娇身上,有王爷非常想要的东西。王府美姬无数,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已死姬妾的妹妹闹得不愉快,所以王爷定是看上了斐娇身后的东西。 “妾身明白。”王妃的脸色也极其难看,瞥了一眼斐娇,转而对着王爷福了福身。 得到王妃的答复之后,王爷大跨着步子离开,走到阿九和宁侧妃身边,依然铁青着脸,眉头一蹙。 “元宝,去书房!”王爷冲着门外的元宝喊了一声,隐隐含着怒气。 院子里人连忙行礼恭送,看着王爷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阿九的眉头轻轻皱起。 “是本妃疏忽了,还让两位妹妹白跑一趟。”王妃拢了拢衣袖,面色已经恢复寻常。 “哪里,事出突然,姐姐也是怕平白糟了别人的口舌。”宁侧妃笑了笑,连忙摆了摆手。面色的神色却有些尴尬,眼睛也不断瞥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斐娇。 王妃也看了一眼斐娇,转而又偏过头来,不耐地蹙紧眉头。 “方才兄长刚送来一罐上等的银针白毫,若二位妹妹没有急事,就进来尝一杯再走。”王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转而抬脚就向屋里走去。 宁侧妃和阿九对视了一眼,转而也跟着走了进去,看样子王妃是刻意要杀杀斐娇的锐气了。 刚进去就有一股子香气扑鼻而来,不经让人精神一震。入夏端着一壶泡好的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斟满了三个茶盏,立马香气四溢。 “这还是兄长去福建时所得,为北路银针。两位妹妹对于茶道都是个中高手,不如一起来品品,这茶是否纯正?”王箬芝坐在主位上,刚才的恼意似乎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嘴角噙着一抹笑。 其他二人客套了两句,也都端起茶盏。银针白毫,在白茶之中最为名贵,尤以福建所产的“北路银针”闻名天下。 阿九揭开茶盏,茶水汤色呈浅杏黄,她轻抿了一口,清醇的茶水划过,立马整个口腔都充满了芬芳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再喝上一口。 “拖王妃的福,妾身还是第一次引这白茶之最,果然名不虚传。听闻银针白毫在杯中冲泡,即出现白云疑光闪,满盏浮花乳的景象,今日不知能否一睹奇景?”阿九的嘴角洋溢出一丝满足的笑容,饮一杯好茶,倒使她感到心情舒畅。 “这有何难,入夏,把茶具端上来。在宁侧妃和恒姬的面前,再泡一次!”王妃十分大方地一挥手,入夏就端着茶具上来了。 三人皆是全身心投入到研究银针白毫上面,一时倒是无人提及仍然站在门外的斐娇。 直到快要午膳时分,这品茶会才算结束。二人出来的时候,斐娇还站在院子中央,似乎连位置都没变过。 见到她二人出来,斐娇弯身行礼,脸上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色。阿九对着她勾了勾嘴角,还未及豆蔻的少女,能有如此定力,实属难得。 也更加证明了,斐娇此次来者不善。这王府里是越来越热闹了,少了一位得宠的妹妹,会有无数如花似玉的妹妹涌进来。 等到两人离开,王妃都没有出来看看斐娇。可见这个斐家的嫡次女还得有一段苦日子过。 直等到将近傍晚,花聆才打探到消息回来。 “主子,这斐二姑娘是住在西南角的竹幽馆。那地方背阴,现在天寒地冻的,估计王妃连块碳都不会给,这哪是一个姑娘家能够承受的?”花聆撇了撇嘴。 王妃整人的功夫那自是不在话下,打得人口吐白沫,都找不出一丝伤痕来,遭难的人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阿九手里正把玩着茶盖,一听这话了然地点了点头,王妃心高气傲,若是能咽下这口气,就不是王家嫡女了。正妻动姬妾会落得个善妒的名声,但是对于这借宿的姑娘家,王妃可不会手软。 “王妃那是思虑周到,这竹幽馆离王爷的书房最远,而且几乎和其他院落隔离了。还真是煞费苦心。”阿九轻叹了一口气。 复杂的地理条件,导致王爷想走错院子上错床都不可能。这明眼人一下子就瞧出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王爷就是想要斐娇。可王妃偏偏要作对,这府上又得闹上一阵。 “可不是,奴婢刚去书房送糕点,听玉石说了,王爷生了好久的闷气。”玉叶一撩帘子走了进来,将手上挽着的空食盒放到一边。 阿九亲自打开食盒盖,见里面的点心不见了,才轻舒了一口气。 她刚才吩咐厨房做了一碟子花式点心,让玉叶送过去。王爷今日见到阿九和宁侧妃也过去,显然是恼了。 这么多人看着,王爷若是日后当真收了斐娇,的确是脸上无光。所以阿九才送上点心去赔罪。 “主子放心,王爷见到那盘点心,气也就消了。派奴婢捎句话,下次得空在院子里给他绣个荷包,别没事总瞎跑!”玉叶拢了拢发髻,瞪圆了大眼睛,红唇微抿,竟是学着王爷生气的模样。 阿九和花聆瞧见了,都是被逗得笑出了声。 “行了,时候不早了。花聆看看红鲤起来没,让她赶紧出府办她的事情去。”阿九好容易止了笑,看着窗外渐渐落山的夕阳,轻轻地提醒道。 花聆也收起笑容,连忙起身,嘴里还在笑声嘀咕着:“这小蹄子最近倒是潇洒得很,朝九晚五的,活儿全让我和玉叶做了。” 阿九也只当她发牢骚,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话。 上次医女来诊断,查出麝香之后,阿九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身边没有个知根知底懂医的,她就整宿的睡不着。 三个丫头中,她看中了红鲤的机灵,新来的小丫头不出现也不惹眼。索性就托了玉石,安排红鲤去善药堂跟着先生学习医术。好在看门的是红鲤的干娘许管事,这事情就简单多了。 红鲤都是晚上出去,白日回来补眠的。白日的活儿也都安排给了其他人,当然最累的也是花聆和玉叶二人。 等到花聆回来的时候,玉叶已经开始摆膳布菜了。 “主子,奴婢送红鲤出去的时候,听到几个丫头议论。斐家二姑娘把东西搬到竹幽馆之后,就直接去了清祥阁给老夫人请安,这会子都没回来,恐怕是要留饭呢!”花聆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斐娇这趟来的还真是稀奇,闹得后院人心慌慌。不想还没进后院,就让王爷如此护着,难免一个个都挂在心上。 “哦?”阿九手中的筷子一顿,眉头轻轻蹙起。 老夫人从来不留姬妾用饭,就连王妃都是极少。而斐娇又何德何能,值得老夫人亲自留她。 “估计是老夫人心疼这位二姑娘吧!”阿九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声音低沉。 老夫人向来不会理会这种事情,估计也是王爷对她说了什么,才会那么照顾斐娇。 母子两人联手,恐怕王妃也没有料到吧? ☆、039 考中榜眼 “王妃,这是老夫人刚让丫头送来的黑豆鲶鱼,说是能够驱寒降火,最适合晚上用。”入夏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碟鱼上桌,悄悄地看了一眼脸色不豫的王妃。 王箬芝冷着脸坐在桌旁,看到那道菜只冷哼了一声。立秋见王妃没有动怒,也就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进王妃的碗里。 “老夫人也是心疼王妃,连日来府上事情缠身,王妃都料理妥善,老夫人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立秋轻声说道,又挑了几样素菜放到王妃的碗里。 王妃的脸色缓和了些,只点了点头。便夹起鱼肉送进口中,细细咀嚼。 “是啊,奴婢去传膳的时候,听厨娘说了。老夫人只吩咐只送给了舒兴阁,其他院子都是没有的。”入夏也连忙出声附和。今日王妃心情不好,连扫地的婆子都看出来了。 所以贴身伺候的这二人也是胆战心惊,想尽一切法子讨好王妃。 “本妃在老夫人的眼里有几两重,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你们两个小蹄子上赶着夸。斐家那二姑娘怎么看都有一股子妖气,想要进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王妃的语气透着阴冷,脸上也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对于老夫人留斐娇用完膳,却送来一道菜安抚自己,王妃十分的不满,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这几日每到用完膳的时候,王妃总是有意无意把斐娇拉去舒兴阁。往往是酉时过去,直到亥时才让立秋送回去。 阿九听着花聆的汇报,嘴角不由自主就扬起一抹淡笑。王妃一遇到王爷的事情,使出的手段总让人哭笑不得。 王爷如果要是宿在后院,一般戌时就已经通报了。王妃此举,无非是打得一个时间差。想必王爷这几日,也不会再踏足舒兴阁。为了不让王爷和斐娇有交集,王妃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亥时了估计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舒兴阁离竹幽馆可是有一段距离,也亏得斐娇能忍下来。 “王妃当属正妻典范。”阿九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脸上的笑意却总也挡不住。 有王妃这样肯牺牲的精神在前开路,后院其他姬妾自然也勇往直前。王爷恢复了以往雨露均沾的模式,每个院子几乎都去了一两次。当然宁侧妃、赵姬和阿九的三个院子去的最多。 王妃费神费力地提防着斐娇,这一个月阿九的日子倒是越来越好过。月事来的那几日,由红鲤调养着,也没再出现大出血的状况。只是三个丫头仔细搜索院子的时候,倒是找出几样不干净的东西。 阿九也没声张,只让她们将那几样东西烧了,叮嘱日后留心也就罢了。 “王爷今个儿心情好,指明了要吃那道虫草炖鸡。奴婢已经吩咐厨房做了。”玉叶撩开门帘走了进来,脸上冻得通红,表情却是喜气洋洋的。 阿九正坐在椅子上打络子,听到这句话也只点了点头。 “科举的成绩应该快出来了吧?”阿九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忽然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应该快了,主子不会失望的。”玉叶看着阿九,低声回复。 阿九轻轻笑开了,扔下手中的络子,站到铜镜前拢了拢发髻,看着铜镜里眉目含春的佳人,莞尔一笑。 “去烫一壶竹叶青。”阿九一挥衣袖,眼眸一眨。 *** “今儿天可真冷。”王爷脱掉身上的裘衣,脸上也是冻得有些发红。 阿九连忙伸出柔荑将王爷的手掌握住,立马一股阴寒的温度袭来,让阿九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王爷感到阿九的异样,连忙挣开她的手,习惯性地搂住她的细腰。 “你身子刚好,不要再冻着。”他的嘴唇都有些发麻,哈出的白气都是冷的。 嘴上虽这么说,整个人却已经贴近阿九。阿九身上温暖而好闻的气息不断地钻进鼻尖,王爷索性先将头埋进阿九的颈窝,双手也收紧了她的腰肢。 感到男人身上的寒冷,阿九抬手覆在王爷的侧脸上,慢慢地摩挲着。直到王爷的脸上有了几分暖意,才缓缓松开。 “刚烫了一壶竹叶青,王爷喝上几杯暖暖胃吧。”阿九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他,王爷却是不接,就着她的手饮下。 “酒再美也得阿九喂,才能品出滋味。”王爷显然心情很好,竟是讲起了情话。面上也露出一抹轻笑,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阿九低着头,立马羞红了脸,眼中却贮藏着清冷。这些令人脸红的情话,现如今听来只让她胆寒。 “王爷不喝,妾身自己喝。”阿九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将酒杯斟满,自顾地喝了一口。 竹叶青的芳香醇厚一时让她沉醉,入口甜绵微苦,微烫的酒水顺着咽喉滑下,一直暖到胃里,余味无穷。 阿九轻眯了眼,伸出红舌舔了舔嘴角的酒水。 王爷只看着她也不说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拿起筷子开始夹菜。阿九又连续喝了几杯,胃里的感觉温温的,十分舒服。 她的头却有些晕了,里屋炭盆冒出的热气氤氲着,让阿九的脸色更红。柔荑捧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别光喝酒,吃点菜垫垫胃。”王爷亲自夹了一块送到她的嘴边,看着她细细咀嚼咽下。 此刻的阿九双眼迷离,似乎是一只刚睡醒的猫咪,王爷觉得有趣。索性就接二连三地夹菜喂她。直到最后阿九摇头,王爷才罢手,却紧盯着她看。 阿九面色红润,薄唇上也是水润润的,偶尔一个迷茫的眼神扫过来,只让王爷感到一阵喉咙发紧。 他一把将阿九拉进了怀里,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唇,舌头细细地将她嘴角残留的酒水舔干净。吻着吻着,他忽然感到怀里的人在颤抖,舌头除了香醇的酒味,竟然感到一丝咸涩的味道。 王爷抬起头,却见到阿九满脸的泪痕。阿九的鼻子抽噎着,双眼红通通的,就像被惊扰到的兔子一般。 “阿九,你怎么了?”王爷连忙抬手擦掉女子眼角的泪水,阿九很少在他面前哭,即使当初他背弃誓言都没瞧过阿九流一滴眼泪。 “子卿,我想家了。”阿九抬起头,眼眸上就像被迷了一层雾一般。她静静地看着王爷,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王爷心里一窒,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僵硬。 “阿九,你可是在怪我?”王爷的声音透着阴冷,手指紧握成拳,骨节泛白。 阿九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嘲讽,转而又恢复迷茫,只咬紧了下唇,缓缓地摇了摇头。 “阿睿来信说他要参加这次科举,放榜的日子都快到了,我却没机会见他一面。”阿九伸手抓住王爷的拳头,轻柔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扳直,脸上的表情带着无比的悲伤。 王爷心头一软,轻叹了一口气,再次搂住她的纤腰。 “想见他的话,明日把他接到府上。你若是想让他住上几日,我也可以把他安排在前院。”王爷轻轻拍着阿九的后背,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安慰。 显然这已经不合规矩了,王爷做出了让步。 头枕在他颈窝上的阿九,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清明,稍纵即逝。 “阿睿一向勤于好学,小时候拜了师父学武,也从来不觉得苦。阿九不求与他相见,只求他平平安安。”阿九低声呢喃着,柔嫩的嗓音传入耳朵里,让王爷跟着一叹。 “阿睿这么聪明,相信一定会榜上有名的。”王爷用下巴轻轻磨蹭着阿九的额头,细声细语地安慰道。 阿九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拉住王爷的手。 “王爷,如果到时候朝廷要用阿睿的话,你能不能帮他留在京都?阿九不想再离他那么远。”阿九带着祈求地看向王爷,声音里也充满了期待。 一般放榜之后,如若得了名次,朝廷下旨封官的话。除非有人举荐,否则一般这些考生都会被分配到外地去。 “好,我答应你。”王爷紧盯着阿九的眼眸,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阿九第一次向他开口,索取关于时家的利益。他的眸光深沉,似乎想要把阿九看穿。 但是已经醉酒的女子,显然不能如他的愿。刚才哭了一会子又断断续续说了一堆话,现在想来是累了。一头栽到王爷的怀里,紧闭着双眸。 王爷轻叹了一口气,唤人来替他们宽衣解带,也就在阿九身边躺下了。 直到身边传来男子平稳的呼吸声,阿九才缓缓地睁开眼眸,眸中一片清明,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略微苦涩的笑容。 不得不说,刚才她所走的是一步险棋。时阿九这辈子最明智的,就是有自知之明。她在王爷心目中的分量,不过是个能够取悦他的女人,若是要些珠宝首饰一类的,还可能成功。但是若换成举荐官位,依她对前世王爷的了解,难之又难。 即使这次成功了,估计也绝对不会有下一次,而且很容易让王爷对她产生芥蒂。但这她也是被逼无奈,如果等到朝廷下达了文书或者让王家知道从中作梗的话,那么一切都晚了。 要时睿进京,是她的第一步。 *** 在一条幽深的永巷之中,忽然响起阵阵鞭炮声,惊得四邻皆起。这里是京都的东郊,达官贵人金屋藏娇的地方,一家一户都是大门紧闭,富丽堂皇的建筑却显示着这里的繁荣。 不少人都打开门悄悄地观望着,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样响亮的鞭炮声了。 “这是谁家的好儿郎,高中榜眼骑大马,顶戴花翎大红花,父母兄妹皆欢喜!”敲锣打鼓之中,隐隐能够听到一帮小儿的吆喝声。 远远地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郎,骑在白色的高头大马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身上火红的新衣,让人的眼底也涌起一股暖意。 时睿坐在马上,看着四周奔跑的小孩儿,眼角流露出一丝欣慰。 幽静的东郊,因为这个名为时睿的少年中了榜眼,而彻底热闹起来。鞭炮响起时带起的烟雾缭绕,偶尔几个大胆的小厮丫鬟走出门来观看着。 马上的少年身形还有些瘦弱,但却长了一张桃花面,唇红齿白。特别是他那双黑亮的眼眸,里面噙着浓浓的笑意。 马停在一户隐蔽的大宅子门前,早有人迎了出来。已经开始有人议论,这户人家也是一个月之前刚搬来的,很少见到有人来往,没想到竟然藏了个榜眼的少年郎。 *** 芙蓉院内,阿九坐在椅子上,手里打着络子,面上却带着一丝心不在焉的模样。 “主子主子,公子他中了榜眼!”玉叶急匆匆地提着裙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十足的兴奋,满眼含笑。 阿九面上的表情一松,渐渐露出了笑意,扔下了手中的络子,猛地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面色绯红。刚才紧张的心情稍微缓和,迎来了喜悦的冲击感。 “奴婢听玉石说了,皇榜下来的那一天,宫里头就传出了旨意。今年的‘三鼎甲’全部留在京都任职!”玉叶小跑着走了过来,红扑扑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奔跑导致的。 阿九脸上的笑意更甚,“好,好啊!”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时睿和她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即使还不能帮她什么,但心底却踏实了许多。 前一世,时家困死在家乡,如今她的弟弟已经首先来到了京都,有些事情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她要让时家一步步走向京都,迈向这个权力中心。 “恭喜主子和公子团聚。”花聆也急忙行礼恭贺,在她眼里的公子,是文武双全的,在关键时刻会保护主子脱难的。 ☆、040 姐弟相见 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中了榜眼,轰动整个京都。转而在殿试之中,又表现出众。更有赵王爷保驾护航,提出时睿乃文武双全之才,遂与殿前侍卫切磋一二,皇上龙心大悦。 皇上亲自下旨,遵循时睿意愿,暂封正六品兰翎侍卫。 一时之间,京都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位年轻的榜眼,明明以文殿试,最终被封了武官。虽官阶不高,但是在皇城之中,又有赵王爷提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消息传到王府的时候,除了芙蓉院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其余院落表面风平浪静,但是不少下人对于主子阴沉的脸色胆战心惊。 王妃更是面色沉郁,上午管家婆子汇报事务的时候,王妃都是铁青着脸。好几个出错的丫头被拖出去杖责,府内更是一片寂静,各人都守在院子里。 立秋和入夏小心翼翼地侍候左右,王妃一直没有开口说榜眼这事儿,二人始终提心吊胆,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直到下午,王家的书信到了。王妃看完之后,整个人都气得发抖,面色苍白。手一伸当场摔了桌上的茶盏,银针白毫的清香,很快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好你个时阿九,整日霸占着王爷不说,还妄想拉住整个时家?乌鸦窝里飞出来的成不了金凤凰,区区贱妾竟让王爷如此护她弟弟,好个没脸没皮的狐媚子!”王妃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明显已经开始喘了。 脑袋里针扎一般的疼痛,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她捂住胸口,立马感到窒息般的沉闷。 “王妃,您消消气,快来喝杯热茶。”立秋的脸色一白,看着王妃紧蹙着双眉痛苦的模样,她的心里一跳。 王妃显然是气得不轻,若是怒极攻心昏过去了,惊动府里人可就不好了。 “主子,您别放在心上,时阿九的弟弟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只不过是个正六品而已。大爷已经是正四品了,小小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入夏一见到王妃这副模样,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忙出言安抚。 “闭嘴!”没想到更加惹怒了王妃,立秋递到嘴边的茶盏,也被她滑落在地。 茶盏摔在地毯上,滚了一圈之后停下,滚烫的茶水洒得一滴不剩。 入夏立马噤声,不知她那一点惹到了王妃。立秋看了一眼身边的入夏,轻轻皱了皱眉头。 入夏口中的大爷就是王家的探花郎,为官七八年了,靠着王家的势力,好容易爬到正四品太仆寺少卿,却是个闲职,并无实权,专门负责马政。 更何况大爷是探花,而时睿却是榜眼,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王妃,您也莫气坏了身子。想来王爷也是做个顺水人情,恰好帮了时睿罢了。而且兰翎侍卫又是在皇宫里头,比府上还复杂,一个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儿。”立秋轻手轻脚再次倒了一杯热茶,递到王妃的手边,柔声劝慰。 王箬芝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接过茶盏喝了两口热茶,才缓过气来。 “主子,不必担心。恒姬一向是把她那个弟弟当成宝似的,十四岁的少年在宫里最容易惹出祸来了。到时候王爷自然也不会出面,那恒姬只有哭的份。”入夏谨慎地把握着措辞,脸上带着一丝忐忑的表情看向王妃。 王妃听到这句话,眼眸忽地一亮,转而抓起茶盏饮了一大口水。 “倒是我急糊涂了,十四岁那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即使不惹出祸来。在皇宫里出点什么意外,也是难免的,说不定那意外就会要了他的贱命!”王妃冷哼了一声,声音像是夹杂着十二月的冰雪一般,刺进人心底。 一旁的入夏看着王妃脸上的冷笑,忍不住打了个颤。 *** 街市上一阵小贩的吆喝声传来,一辆宽敞的马车从道路中驶过,马车边跟着丫鬟和随从数人,行人纷纷避让,想来又是哪家大户坐在上面。 马车的帘幕轻轻晃动着,偶尔能够看见外面的热闹的景象,车内的女子轻舒了一口气。 “主子,您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东郊了。”马车外花聆小心翼翼地贴近帘幕,压低了声音说道。 阿九点了点头,抬手习惯性地拢了拢发髻。马车平稳的行进着,微弱的光透过帘幕打在她的侧脸上,女子脸上并无太多神情,眉头轻皱着,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苦恼。 王爷很晚才从宫里出来,立刻安排今日来见阿睿。男眷无法入后院,也只有她出去看时睿。只是王爷亲自安排,而且事前也没有知会王妃一声,这让她心里始终惦记着。 马车缓缓停下,阿九拉好披风,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她扶着花聆的手慢慢走下来,一眼就瞧见了候在门口的翩翩少年郎。 “阿睿。”她几步走上前去,一把执起他的手。 少年的手微凉,脸上也被冻得通红,待看到阿九之后,脸上露出纯粹而欢喜的笑容。 “姐,快进去吧,外面冷。”时睿的嗓音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有些沙哑却十分好听。 那一声久违的“姐”,让阿九的心一颤,眼眶立马红了。 脑海里盘旋的都是时睿浑身鲜血,满脸不甘地倒在地上。阿九知道这些场景都是午夜噩梦,时睿前世实施的斩首示众,哪里会有整尸供她怀念,恐怕那热血早已洒在了断头台上。 “让姐姐好好看看你。”两人携手进了屋,门一关好,阿九就迫不及待地拉下披风,捧着时睿的脸仔细看着。 少年的皮肤很光滑,眉眼和阿九也有几分相像,看着阿九的眼眸,更是蕴满了笑意,此刻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咧着嘴笑得开怀。 “姐,怎么了?”时睿站在原地不动,被阿九一直盯着。察觉到女子手指的颤抖,面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我就想好好看看你,离家才半年你就长这么高了。”阿九回过神,擦掉眼角的泪花。 眼前少年熟悉的笑脸,曾经没日没夜地纠缠在她的梦里,然后再变成染红鲜血的断头台。再次见到亲人的激动,这种失而复得的狂喜,阿九必须努力克制,才没有抱住时睿嚎啕大哭。 “我马上就十五了,再过几年等我行了弱冠之礼,就没人在能委屈姐姐了。”时睿见阿九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再次抿着嘴一笑。 他微微握了握拳头,王爷和阿九相遇相恋的事情,时家是知道的。只是当时见赵子卿一表人才,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家的父母也就默许了。 没想到突生变故,要阿九做妾才能抬进府。本来时父觉得王府门第高攀不起,无奈阿九态度坚决,才以卑贱的姬妾身份嫁进王府。 这件事情时睿是知道的,他认为是委屈阿九了,所以才有这么一句话。 “好,只要阿睿好好的,姐姐就不觉得委屈。”阿九的眼眶再次红了,习惯性地抬手,想要拍拍少年的头,却发现曾经和她比肩的少年已经长高了。 两人坐了下来,阿九始终拉着时睿的手不肯放开,脸上挂着笑意,问家里的情况,鼻子却是一阵阵泛酸。 光看着少年带笑的脸庞,她的心就跟着打颤。 “姐,家里都很好。爹好娘也好,就连门前的两棵柿子树都好得不得了。”时睿有些好笑地调侃道。 阿九已经连续问他五遍“家里好不好”这个问题了,刚提到其他的,她定又转回来,似乎总也不放心。 “瞧瞧姐姐这记性,家里好就行。阿睿,你要快快长大。”时阿九再次抬手拍着少年的头,轻柔地说了一句。 时睿睁着黑亮的眼眸,认真地看着阿九,承诺般的点了点头。 “阿睿,现如今武官虽然比文官更好晋升,但是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你毕竟还很年轻,这次榜眼能够赐封正六品,显然已经是很高的赏赐了。但是兰翎侍卫侍奉于皇宫,万事小心。”阿九细细叮嘱,她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还这么小。现如今的他,那不算宽厚的肩膀,还扛不起时家的兴衰荣辱。却因为一个榜眼的功名,而踏入皇宫。 阿九在害怕,她不知道这次让时睿进入京都,躲过王妃的耳目,悄悄考取功名,是否做对了。 “姐姐,我知道。你出嫁前,爹爹就让我出去历练,这半年来我更加不敢松懈。况且武官手握实权较多,姐姐在王府过得辛苦,我也要给你助力、强大的后台,这样就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了。”时睿反握住阿九的手,眼眸里流露出坚定的目光。 他搬到这东郊来,自然也是知道一些做妾的苦,更何况王府里还有王妃压在那里。所以即使年纪不大,他也明白娘家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 “你考中了榜眼,姐姐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块玉姐姐亲自让人去寺里开了光,你带在身上也安心些。还有这些银子,宫里到处都要用,你新进去的要忍让些,凡事不要强出头,免得遭记恨。还有......”阿九边说,边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 锦帕包好的玉佩,幽幽地泛着冷光,一个大包裹里,偶尔听出清脆的响声,想来是一大包银子。而一旁的花聆,还在进进出出送东西。 “姐,我进宫里头是要搜身的,这些东西都不让带。玉我留下了,银子你自己留着使,我从家里也带的,况且以后就有俸禄了。而且在宫里当侍卫,逢年过节也是有休假的。若得了空我就让人传信给你。”时睿连忙拉住阿九的手,打断她的话。 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大半年不见,姐姐倒是变得啰嗦起来了。 阿九的脸色再次变得担忧,她还是后悔了,虽然在家里的时候,父亲就让时睿出去历练,可是他毕竟年龄还小。一入皇宫深似海,此话不止是对妃嫔说得,也是对皇宫里所有人说得。 “少说话多做事儿,有了危险也不要一个人往前冲,姐姐还在等着你长大......”阿九拉住他的手,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眶红红的。 “阿睿,你一定要好好的,姐姐等你弱冠之后,娶媳妇生孩子。姐姐要看着你幸福。”阿九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眼泪已经逼到眼角,她连忙掏出锦帕擦了擦。 “姐,我半月之后才进宫呢!不要哭了,你若想我了就派人捎个信,我去王府下个拜帖去探望你。”时睿也替她轻轻擦着眼泪,话语里带着些许的玩笑意味。 阿九被他逗笑了,冲他挥了挥锦帕。 “既然还有些日子,你抽个空去庙里走一趟,拜拜神仙也好让我安心。”阿九轻声叮嘱着,她始终感到心神不宁。 “成。”时睿立马点头应承了下来。 阿九不敢多待,告别了时睿再次坐上马车,她的眉头才有些舒缓。时睿现在还好好的,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他周全。 “主子,谢谢您。”帘幕外传来玉叶有些沙哑的声音,显然是刚刚哭过了。 “你我是主仆,这些都是应该的。”阿九轻轻地回了一句。 阿九和时睿说话的时候,就只留了花聆一人在身边伺候,让玉叶和她弟弟团聚去了。 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 阿九心情颇好,王爷今个儿在玉烟院传了午膳,想来是不会过来了,她坐在小桌旁认真地看着书。 “恒姬可在?”屋外传来一道丫头低低的传唤声。 阿九抬头,就瞧见玉叶撩着帘子进来了,脸色不大好。 “主子,是斐家二姑娘过来拜访。”玉叶抿了抿红唇,伸手接过阿九递来的书,转身进了里屋。 ☆、041 意欲何为 阿九心里有些惊诧,眉头轻轻挑起。对着一旁的花聆挥了挥手,“快请。” “娇儿先恭喜恒姬了,这是贺礼,不成敬意。”斐娇将身上的披风脱下递给身边的丫鬟,露出里面的袄衫。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方盒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阿九连忙起身推辞,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 时睿封官,倒是有几个走得近的姬妾送礼过来,就连王妃都派人送来了。但是这斐家二姑娘,可不是后院里的人,她如何都不敢收。 “恒姬,我也是替已故的姐姐略表心意罢了。姐姐在世时,还多亏恒姬照顾,望恒姬莫要推辞。”斐娇却是十分坚持,脸上也露出不容拒绝的神情。 阿九听她提起斐姬,心里有些无奈,只好让花聆收下。 斐娇和阿九在屋子里说话,直到晚膳之前才扶着小丫头的手离开。 阿九一直坐在油灯前,手撑着下巴发呆,眼睛还盯着门口。 “主子,该用膳了。”花聆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布菜的丫头。 斐娇一走,主子就成了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谁都不敢打扰。 “斐家二姑娘快要及笄了,备份厚礼。”阿九挥了挥手,轻声吩咐道。 花聆悄悄看了一眼阿九,柔声应承下来。 *** 明乾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八,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太子太傅之子当众打死一富家公子,太子太傅贿赂京判被查出。第二日一早,弹劾的奏折就已经堆在了皇上的龙案之上。 皇上只将此案发配给大理寺审查,并未多做表态。大理寺递上来的折子,只粗略地描述了其过程,字眼之中处处维护太子太傅。皇上大怒,遂下旨整顿大理寺,太子太傅暂时停职。 为此整个大理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内里官员调动更是一拨接着一拨。而唯一传到王府后院的,就是斐娇的爹由正五品升到了正四品,任职大理寺少卿。 后院众人哗然,不少姬妾开始殷勤地往竹幽馆跑,送礼的攀关系的。而众人心理也清楚,这回斐家二姑娘恐怕真的得成为以后同一屋檐下的妹妹了。 王妃表面十分平静,听到这个消息,只轻点了一下头。便立马吩咐外面的小厮备轿,让立秋请斐娇回府庆贺斐大人高升。 阿九正在绣荷包,知道之后眉头一蹙。前世斐姬比她活得长,她的确是隐约记得,王爷有一阵子特别宠斐姬,斐大人升迁之后,又宠了一段日子,直到后来才渐渐冷淡。 晚上王爷来了芙蓉院,眉头紧蹙,显然心情抑郁。玉石刚才悄悄通报过了,王爷是从舒兴阁里出来的,想来是和王妃闹了个不愉快。 “王爷,妾身遇到一件头痛的事儿,想请王爷参详一二。”阿九坐在他旁边,亲自替他布菜,见他脸色变得缓和,才斟酌着开口。 “什么事儿?”王爷好容易从鸡肉中抬头看了一眼女子,声音淡淡的。 “上次阿睿封官,斐家二姑娘特地送礼,妾身不敢要,她又说是替斐姬送得。过几日就是她及笄的日子,妾身正在困扰要送她什么礼物好。您看?”阿九的脸上带着些许忧愁的神色。 现如今阿九和斐娇二人的关系的确尴尬,一个是王府的姬妾,一个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二人又不是手帕之交,互相送礼难免遭人口舌。 王爷眉头一蹙,放下筷子将嘴角擦干净,最终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对着阿九挥了挥手。 “这点事儿不用费神,明个儿我就让元宝找支碧玉簪子。斐家二姑娘的及笄,我也是要派人去观礼的,到时候一起送过去。”王爷声音里透着些许的疲惫,提起斐娇,脸上的表情似乎再次变得深沉。 斐娇及笄的前一日,斐家下了帖子到王府,不过王妃根本没有理会。 只是及笄之礼过后,传到后院的消息,却足以让王妃气血上涌的。王爷只让玉石传话过去,过几日就要将斐娇抬进门来做妾。 日防夜防,斐娇的确没有爬上王爷的床,却是光明正大的被抬进王府。王妃也只能受着,如今整个朝堂都在盯着大理寺的一举一动,她也不敢随便对付斐娇。 斐娇的确是被抬进王府的,因为不能和斐姬冲突,所以就赐了一个“秀”字。 那一日轿子从侧门抬进来的时候,还有三两个姬妾前去观看。被正经抬进府上的姬妾还真不多,一进后院,这斐娇的身份就别旁人高出许多。 秀姬住在芳仪阁,王爷一下早朝就去了芳仪阁,自然惹来不少人的妒忌。接连几日,王爷一直宿在芳仪阁,往常略显冷清的芳仪阁,竟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 调动过后的大理寺果然行动速度,不几日由大理寺卿牵头,大理寺斐少卿亲自呈上一系列证据,直接将太子太傅打入大牢,而牵连出各列事件及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皇上大怒,对牵扯到情节严重者一律革职查办,检查属实者严惩不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太子太师到太子少卿,一干人等全部受到牵连,不少人开始上奏弹劾。 这次风波被史官称为极有意义的一次清洗活动,太子一党代价惨重。而大理寺斐少卿上奏有功,赏赐更是接踵而来。 王爷还曾派元宝护送秀姬回府,替她爹庆贺。王妃那里一直都没有动静,斐家现在可谓平步青云,即使王家也不敢轻举妄动。王妃自是谨守本分,整日除了去清祥阁晨昏定省能够遇到之外,几乎都待在院子里。 一时之间,新晋秀姬斐娇,宠爱风头无两。 当这场风波渐渐平息之后,王爷却开始变得繁忙起来。经常刚在芙蓉院里坐下,元宝就冲进来传话,前院这几日似乎来了不少客人拜访。 而宁侧妃也有意无意地抱怨了两句,看样子王爷最近的公事繁忙。阿九抿着唇轻声安慰了两句,眸中却闪过一丝不安。 明国皇子众多,成了气候的除了太子和五皇子之外,其余都是闲养在家。而几位封侯的异姓王,显然势力较大,京都中的赵王府和萧王府更是属于上流,两位的王妃也都是世家大族的嫡女。 王府现今如此热闹,阿九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妥。 *** “姐姐。”一道娇脆的声音传来,话音刚落,一位女子就撩着门帘走了进来。 “秀姬妹妹倒是来得巧,我正准备让人摆饭呢。若不嫌弃一起用?”阿九坐在桌前,看着斐娇将身上的披风脱下随手递给一旁的丫鬟,露出一身粉嫩的罗裙。 俊秀的脸颊上泛着自然的红晕,嘴角处带着三分笑意,显然是最近生活滋润的。 “去吩咐厨房再加两个菜,今个儿我就陪姐姐用了。”斐娇也不客气,坐到椅子上,自然有人过来伺候她净手漱口。 “今个儿王爷不是派玉石送你回府看看的嘛,怎么中午就回来了?”阿九轻轻笑了笑,伸手给她盛了碗汤。 这几日斐娇经常回斐家,好几次都是王爷派人跟着的,王妃倒是一直都没动静,一句责难的话都没有。 秀姬的脸先是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看阿九。 “是王爷亲自去接我们主子的!”倒是她身边的丫头嘴快地说了出来,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自豪。 阿九一愣,王爷亲自去接人,估计连王妃都没得到这种待遇。 “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回去的时候自己掌嘴二十!”秀姬脸上倒是显出恼怒的神色,冷声地呵斥道。 那丫头连忙跪下领罚,阿九摆了摆手。 “姐姐,这丫头不知收敛,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王爷过去是找爹爹说话罢了,也就顺便把我接回来。”秀姬有些尴尬地看向阿九,连忙轻声解释。 “那倒是我糊涂了,妹妹是否派个人回去瞧瞧?待会儿指不定王爷要过去用膳的。”阿九脸上现出一丝轻笑,看着秀姬的脸上并无炫耀的神色,摆手示意无事。 秀姬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意微僵,变得些许不自在。 “王爷去的时候,有两位大人在斐家,然后一起来府上的。估计王爷要应酬着。”秀姬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转而又扬起一张笑脸。 阿九的眼眸一亮,拢了拢发髻,转而又恢复正常。 “王爷这几日忙得很,上一回宁姐姐还说板凳都没捂热,人就去前院了。也不知那两位大人什么来头?”阿九轻声安慰着,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斐娇夹了一块茄子,听到这个问题倒是撑起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爹爹升值以来,府上倒来了不少人,因此我也记下了几个。一个是内阁侍读学士,另一个是国子监祭酒,二人皆是从四品。”秀姬眨了眨大眼睛,想了片刻也就把官名说了出来。 阿九略一挑眉,内阁乃是负责奏章,学士掌复奏,侍读学士掌典校。而国子监祭酒,则主掌大学教法和教学考试。两位大人无论哪一个官职都是够吓人的。 “妹妹倒是懂得多,这些官名儿在我眼里,就跟天上的星星一般,几乎长得一个样儿。”阿九轻声调侃了两句,脸上带着笑意,低着头遮住眸中的那抹复杂。 王爷最近几日一直都在见客,可见官位都不低,他又究竟想做些什么?而最近几日秀姬回斐家的频率也逐渐升高,这些高官和斐少卿又有什么纠葛。 “我原来也不懂,后来听得多了也就知道了。因为是姐姐问得我才说的,还没谢过姐姐送得簪子呢,很漂亮!”秀姬摆了摆手,被阿九说得面色一红。 两人也就扯到其他话题上了,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 阿九坐在厅内的椅子上看着门外,外面正在下着小雪。细小的颗粒落在地上,偶尔能够听到“沙沙”的声音。 玉叶穿着蓑衣小步走了过来,地面上堆积的雪白,留下了两串脚印。 “外面的风简直就把人都吹透了。”玉叶将蓑衣脱下递给一边的小丫头,连忙拍了拍身上的袄衫,脸冻得通红,嘴唇却泛着苍白。 “怎么样了?”等到玉叶走到身边,阿九才开口询问,脸上带着一丝焦急的神色。 “主子,公子一切都安好。玉石一直将他送到宫门口,还托了信给宫里一位有交情的公公,不会有事儿的。”玉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接过花聆送到手边的热茶。 冰冷的掌心贴上微烫的茶盏,竟是一下子变红了,嘴里也吸了一口冷气。 “嗯,辛苦了。等见到玉石把这银子给他,最近一段时间多亏他帮衬着。”阿九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从小桌上拿起一个盒子,亲自塞到玉叶的手中。 “不不,主子。能为您办事儿是他的福分,不能拿您的银子。”玉叶连忙摆手往后退,见识过阿九出手大方的模样,看那个盒子不小,看样子里面装得银票肯定也是吓人的。 一阵冷风灌了进来,门帘再次被人撩起。红鲤手里端着炭盆,双手也冻得通红,正好瞧见这一幕,脸上立马就露出挪揄的笑容。 “主子,您瞧瞧玉叶姐姐,这是给玉石的,她倒是替人家推辞。您可得赶紧把玉叶姐姐许给他,不然姐姐可要急坏了。”红鲤的声音娇脆动听,几句话一说就把玉叶弄了个大红脸。 “死丫头,就你嘴巴厉害。元宝那小子经常提起你这个娇滴滴的妹妹呢,怎么不让主子把你许给她?”玉叶连忙啐了她一口,毫不客气地反击。 ☆、042 闹鬼复仇 红鲤被她弄得立马噤声,撅着红唇乖乖把炭盆放到窗边,瞪了玉叶一眼,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哎哟,叶子还是你厉害,这小蹄子就是欠治。那张嘴巴比什么都厉害,逮着谁咬谁!”花聆见红鲤吃瘪,也是嬉笑着开口,显然平时没少受红鲤挤兑。 红鲤脸色变得更红,低着头看着脚尖。 “主子,她们合起伙来欺负奴婢。”最终也只有委屈地求助。 “行了,收下吧!玉石这阶段也累着了,让他买口酒喝。你看得这么严,小心他跟别人跑了啊!”阿九的脸上难得露出会心的笑容,心情变得轻松,也就顺口调侃了两句。 果然玉叶再次闹了个大红脸,也只诺诺地接过盒子。 “主子,公子前几日去庙里求了平安符,特地让奴婢带给你。”玉叶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里掏出锦帕,那平安符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在里面。 阿九脸上一喜,连忙伸手接过平安符,放在掌心。鼻子竟是一酸,眼眶都快红了。 除了亲人,谁又能想起替她求一道平安符呢?光看着掌心的小东西,她就开始想念起,少年那张英俊的笑脸了。 “主子,快别这样。这几日下大雪,王爷过来得都早,您可别弄肿了眼睛。”花聆连忙将毛巾用温水拧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替她擦了擦眼角。 “没事儿,阿睿也真是的。小姑娘家求的东西,他个大男人凑过去也不害臊。”阿九细想之下,竟又笑出了声。 心里像是咬了一口半熟的苹果一般,又酸又甜。眼眶又再次红了。 “主子,奴婢这个月头一回当值,您这么激动,奴婢可当不起。”红鲤也连忙凑过来,嘴里又开始调笑起来。 果然阿九被她弄得嗤笑出声,昨晚就下了大雪,红鲤没去善药堂,索性今个儿就跟在花聆她们身后当值。 “没脸没皮的,正经点儿。要是让旁人瞧了,也不怕被笑话。”玉叶啐了她一口,端着盆出去倒水。 阿九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平安符,感到一个人撩着帘子走进来,径直走到自己面前。光亮都被遮住了,看不清平安符里的字。 “玉叶,别挡着光亮。”阿九皱着眉头挥了挥手,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连忙抬起头,一下子撞进了一双浓黑的眼眸里。 “本王来得不是时候?”王爷淡淡地笑了笑,顺手从阿九的掌心里抢走了那个平安符。 阿九看着王爷先是一愣,这人最近喜欢搞偷袭。总是不在饭点过来,进院子里也不让人通传,所以阿九经常是素面朝天,或者发髻不整的情况下,王爷就进来了。 “谁这么有心,有本王庇护,还要送个平安符给你?”王爷捏着符咒轻轻地晃了晃,脸上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俊秀的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眼角下的黑眼圈却是深深的遮不住。 但是一开口,阿九的眉头就忍不住挑起。庇护到最后,被打了六十板子等死? “阿睿送的,还是小孩子心性,求个平安罢了。”阿九勉强跟着柔柔地笑开了,轻巧地从他的手中夺回平安符。 听她提起时睿,王爷的眼神明显变了。 “你这个弟弟可不是小孩子,若是生在世家大族,现在恐怕已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了。”难得王爷开口直接地夸奖一个人,眸中流露出一丝欣赏和淡淡的惋惜。 阿九低垂着眼睑,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世家大族的荣耀也是靠一点点爬上来的,他们时家现在缺的就是这份殊荣。 王爷抿了一口热茶,歪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双眉轻蹙着,显然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妾身帮您揉一下,要不要去床上歇会儿?”阿九见他疲乏,连忙站起身,双手轻柔地按着王爷头上的穴位,征询地问了一句。 王爷没有说话,摆了摆手。只仰着头配合着阿九按摩的动作,不一会儿呼吸变得有规律而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近距离观察,才发现王爷的下巴上竟然出现了青色的胡茬,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想来最近休息得极少。 过了片刻,玉叶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将铜盆放好,才走到阿九身边。 “主子,元宝说前院来人了,让王爷过去呢!”玉叶靠在阿九的耳边,轻声说着。 倒是王爷一下子惊醒了,往常锐利的眼眸上蒙了一丝迷茫,转头看了看周围逐渐恢复清明。 “阿九揉捏的技术见长,都帮本王弄睡着了。改日得了空一定让你做个全身的。”王爷站起身,轻笑着蹭到阿九的耳后,说到最后的时候,还不忘抬手捏了一把阿九的脸。 “外面冷,王爷可要注意。”阿九站起身,一直将他送到门口。 “行,回吧!也就这芙蓉院还能得个清静了,你别冻坏了身子。”王爷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双眉紧蹙,似乎想起什么抑郁的事情。 最终冲着她挥了挥手,捻好身上的裘衣,大跨步走远了。 阿九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轻笑着勾起了嘴角。 午膳刚用过,外面的雪也停了,丫鬟就通传宁侧妃过来了。 阿九连忙起身相迎,嘴角的弧度更是上扬,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注定不会寂寞。 “宁姐姐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要是冻着了,妹妹心里可不好受。”阿九拉住宁侧妃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冷,即使怀里抱着暖炉也捂不热。 宁侧妃摆了摆手,冻得直打哆嗦。她一向是最怕冷了,体质又偏寒。嘴唇早已冻得发紫,脸上变僵。 “我也是着急,妹妹,你可得帮帮我。”宁侧妃一改往日的平静,竟是跺了跺脚。 阿九一怔,她倒没想到有什么事儿,让宁侧妃如此着急的。 “快坐下来喝杯热茶,再急也不能冻坏了身子。”阿九连忙让她坐下,亲自替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宁侧妃捧着茶盏,娇喘了两口气,脸上慢慢恢复平静。 “妹妹可听说了,舒兴阁这几日不太平?”宁侧妃喝了口热茶,被风吹冷的胃一下子遇到了微烫的茶水,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阿九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漫不经心地端过茶盏,遮住嘴角那抹冷笑。 “听说了,但是舒兴阁这几日丫头们都闭门不出,妹妹倒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她点了点头。 宁侧妃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懊恼的神色,看着阿九坦然的表情,长叹了一口气。 “姐姐可是知道了?”阿九伸了伸脖子,慢慢靠近宁侧妃,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好奇。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可是今早上王爷去玉烟院,我不知怎么就提到了斐姬,惹得王爷大怒。说什么不要掺和这些事儿,就甩袖离去了。后来我就连忙找人探查,这一查才......”宁侧妃双眉紧蹙,可以瞧出她后悔的神情。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又四处看了一眼,才靠在阿九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 阿九大惊,一下子惊得向后靠。 “有这种事儿?那她怎么去找王妃?”阿九几乎是大声喊出了这句话,又惊觉了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红唇,眼眸中流露出惊恐的表情。 宁侧妃一直盯着她看,现如今阿九吓成这样,她的脸色缓和了些。上前来拍了拍阿九的手。 “没事的,她生前你待她那么好,不会来芙蓉院的。”宁侧妃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脸上也流露出安抚的神情,说完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两人又感叹了一番,最后宁侧妃才扯到正题上。 “刚才我听说,王爷甩袖走了之后,就来了芙蓉院。好妹妹,你要是见到王爷,可得帮姐姐劝着点儿。”她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软弱的神情,就像是陷入了热恋之中的小女孩儿。 阿九怔怔地看了眼宁侧妃,对面的女子双眸泛着亮光,只要提起那个人就会变得异常集中,想起他也只有他的好,还真是痴情。 “王爷也不是怪罪姐姐,只是因为想起那事儿,心里不舒服。过几日肯定就好了,姐姐就安心等在玉烟院。”阿九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性地笑了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见宁侧妃乏了,连忙让红鲤送她出门。 宁侧妃一走,阿九脸上就露出嘲讽的笑容。她把玩着手边的茶盖,火红的指甲配上白皙的手指,让人移不开眼。 “秀姬出手还真快。”她轻轻飘出了一句,眉头轻蹙着似乎在想事情。 “主子,宁侧妃让奴婢回来给斐姬烧些纸钱,她说什么有可能闹鬼。”红鲤那丫头一回来,就惨白着一张脸,嘴唇都吓得哆嗦。 玉叶瞪了她一眼,将她推到窗边炭盆旁边站着。 “闹什么鬼,又没做亏心事,有鬼来了也不是找你的。”玉叶此刻的口气倒是有点不容置疑。 深宅后院,阴气颇重,最怕流传这些鬼怪言论的。最后都闹得人心慌慌,连个好觉都没有。 “红鲤可没说错。舒兴阁是闹鬼了,有人半夜见到斐姬了。”阿九的眉头舒展开了,轻笑着说了一句。 果然忙里忙外的几个丫头都停了下来,互相看了看,眼睛都瞪得老大。 “主子,你莫吓唬奴婢们。奴婢胆儿小,半夜不敢上茅房的。”花聆哆哆嗦嗦地说了这么一句,从小她胆子就小,一听鬼故事就睡不着。 “主子,是谁瞧见的?最后结果呢?”红鲤双手环胸紧紧地抱着,脸色再次白了几分。 阿九拢了拢发髻,脸上收敛了笑意,抬起头紧盯着门外,红唇一开一合。 “是李婆子瞧见的,现在已经处于疯癫状态了。”女子的声音冰冷,似乎不夹杂一丝感情。 那日斐娇过来,也只是顺口一提,要替斐姬报仇。没想到进入府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开始出手了。 她更加没想到,斐娇会用这种方法,看样子是她小瞧这位秀姬的胆量和魄力了。 就连玉叶的脸色都跟着变得不好看,想来也是被吓得。舒兴阁这几日查严,除了每日汇报的管事婆子,其他院的丫鬟根本不许进去。里面的丫鬟也不许出来,自然猜到是出事儿了。 “放心,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斐姬的事情。芙蓉院里谁若想烧纸钱给斐姬,都来我这里汇报一声。要不然皆拉出去打板子!”阿九挑了挑眉头,直接下了死命令。 鬼怪传说最是害人,阿九重生了一世,对这些自然是看开了。但是也抵不住有人害怕,若是斐姬生前,有人照顾不周的,心里害怕偷偷烧纸钱过去,传到他人耳朵里,自是一番流言蜚语。 “是。”三个丫头连忙俯身行礼,应承了下来,脸色也都缓和了不少。 凡事有主子在,她们又没害斐姬,自然不用害怕。 *** 只第二日,留言就已经控制不住了。因为李婆子吊死在自己屋里,舌头伸出老长。许多下人都说,死的时候跟秀儿一模一样,脸色都青了。 王妃更是大怒,李婆子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自己还没用上,倒是先一步吊死了。而且还跟斐姬的丫头一样的死法,这无疑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后院的流言比海水涨潮还要汹涌,只过了半日便闹得人心惶惶。不少流言都争对舒兴阁,对王妃也十分不利。大都离不开斐姬的死,而斐姬小产大出血的事情,竟是也传了出来。 王妃怒极攻心,却又无计可施。一味地打压,只会适得其反。却又找不出根源所在,她也只能三天两头叮嘱下人不许出屋子,夜里也尽量不要独处。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老夫人的脸色明显就十分难看。 “王妃,你最近气色不好,可是府上事情太多劳累了?”老夫人冷着脸,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对于此次闹鬼的事件,老夫人最介意的就是,传出了斐姬流产大出血而亡。秀姬刚进门,难免对于这件事儿会心存芥蒂,若到时候暗里探查,也不是没有漏洞可找的。 “是箬芝疏忽了,只这两日忙完就安宁了。”王妃的面色有些苍白,眼睛下面也是深深的黑眼圈,想来是最近没有睡好。 她扯着嘴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这把骨头虽然老了,眼睛不瞎耳朵也不聋。你院子里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免得你秀姬妹妹心里猜忌。”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见王妃还想隐瞒,心里就有些上火。 厅内有一瞬间的寂静,不少人互相看了看,不知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一般闹出这种事情来,无论是哪家都藏着掖着,还没见过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王妃姐姐整日忙于管理王府,府上的事情又多。妾身有什么可猜忌的?老夫人您这样说,待会儿妾身可怎么跟王妃交代?”坐在阿九身边的秀姬,连忙起身摆手,脸上带着一抹苦笑。 王妃一开始还很犹豫,一听秀姬这话,脸上的神色立马变了。 “母亲,李婆子这几日嚷嚷着看见了......”王妃顿了顿,朝着秀姬看了一眼,转而又继续说:“看见了斐姬,想来是她这几日酒吃多了,昨个儿就忽地上吊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也没瞧见斐姬,箬芝想......” “行了,无论怎样,多烧点纸钱给斐姬也就是了。李婆子是你派去伺候斐姬的,结果整日不近身导致伺候不力,就算真找了也是活该!”老夫人打断了王妃的话,一锤定音。 众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大好看,阿九捧着茶盏,悄悄打量了一下老夫人。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无论是人为还是闹鬼,老夫人好像都不想理会,只想早些翻过去就罢了。 王箬芝的脸色白了两分,抿了抿薄唇,也只有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指甲却是深深嵌进肉里,她可不相信什么鬼怪。抬眼瞧了瞧面色如常的秀姬,她暗恨地咬了咬牙。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清祥阁。 也不知是王妃三令五申的强调起了作用,还是那日老夫人让烧纸钱管用。总之这几日舒兴阁总算是消停下来了,各人表现都很正常,也没再传出谁看到斐姬了。 各个管事婆子也能照常汇报情况,只是舒兴阁依然处于严查期,王妃始终没有放松。 ☆、043 入夏投井 舒兴阁内一片寂静,已经是子时了,外面的大风“呼呼”地刮着。 “你看着,我去上个茅房。”今日该入夏值夜,她忽然感到肚子疼痛难忍,小声地对一旁的小丫头说了一句。 刚推门而出,她就打了个颤。身上只披了件袄衫,还是冻得直哆嗦。小步往茅房的方向跑着,才发现那附近的灯笼都不亮了,乌黑一片。 冷风嗖嗖地刮着,她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脚步也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茅房,愣是不敢进去。 “咕噜咕噜——”无奈肚子不配合,晚上她就喝了一碗粥,不知怎么的就吃坏了。也顾不得害怕,连忙抬脚往前跑。 “嗖——”的一声,隐约看见一道黑影从茅房门口飞过,她眯了眯眼睛,待仔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肚子虽然是抽着痛,入夏也不敢往里面跑了,只小步小步地试探着前进。 等到她走到茅房门口时,赫然看到一个身穿丫鬟服饰的女子背对着她站着。 “大半夜的站在这里作甚?”入夏轻舒了一口气,小声地嘀咕着。 那个女子猛地转过身,那张脸极其惨白,舌头还伸出老长,双眼瞪圆了,两行鲜血从眼角处留下。 “入夏,我死得好惨啊!你为何要逼死我啊!”一道道凄厉的女声传来,那个女子一步步往前面走过来。 “啊!救命啊!”入夏愣了一下,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转而张大了嘴巴,眼睛徒然睁大,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听到喊声,立马附近下人房里的灯全部都亮了,立刻有人披着衣服冲了出来。 “什么事儿?”里屋传来王妃有些娇软的声音,这几日舒兴阁闹腾的,她睡得并不是很熟。 所以即使茅房离主屋比较远,她还是听到了动静。 “王妃,您没事儿吧?”门一下子被打开,外间传来立秋的呼唤声。 立秋身上就单披了件中衣,一听到惨叫声,就连忙跑到前院来。 “这是怎么了?入夏呢?”王妃此刻已经清醒过来了,在立秋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 “回王妃的话,入夏姐姐说她去趟茅房,到现在还没回来。”一旁侍候的小丫头连忙回话。 王妃的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连忙穿上鞋。 “还不快去看看!”王妃手指着那丫头,有些气急败坏地呵斥。 听那声音有些像入夏的,更何况离那么远,都能听见其中的惊骇。 当三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王妃皱紧了眉头,立秋连忙轻咳了两声,众人瞧见王妃来了,纷纷退让到一边。 王妃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臭骚味儿。她皱紧了眉头,早有人把附近的灯笼点亮了。 入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瞪得老大,眼神呆滞。王妃靠近点,才发现那股难闻的味道,是从入夏身上发出来的,她被吓得竟是尿了出来,裤子早已湿了一片,地上的水渍也已经结了冰。 王妃后退了一步,眼眸中闪过一丝嫌恶。转头对着身边的立秋使了个眼色,立秋会意立马上前几步。 “入夏,入夏,怎么了?”立秋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听到熟悉的声音,入夏才回过神来,机械性地扭过头来。 “不不不,秀儿,不是我害死你的。你知道的太多,你必须得死。你背叛了斐姬卖主求荣,死了也活该,不要来找我。”入夏一下子将立秋的手拍掉,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声音里透着哀求。 四周的下人都低着头,谁都不敢说话。入夏的话语就越发的清晰,敲打在心底让人一阵阵发寒。 “立秋,让她闭嘴。”王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有些气急败坏地呼喝道。 入夏听到王妃的声音,一下子转过脸来,几步就要往前走。 “主子,你快救救奴婢,奴婢好怕。秀儿来找奴婢了,她说她死得好惨,主子,你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入夏的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了,说到最后只是无意识地重复。 王妃挑起眉头,厌恶地后退了两步。鼻子轻轻皱着,那股骚臭味顺着冷风吹过来,让她胃部一阵汹涌。 *** “主子,入夏投井死了。”玉叶手抱着暖炉走了进来,脸色透着苍白。 花聆正用梳子沾了头油替阿九梳头,听到这句话,手一抖竟扯下一根青丝。 阿九挥了挥手,眉头轻轻皱起。 “怎么一大早就讲这个晦气的?”花聆对着玉叶瞪了一眼,再次将梳子插入阿九的青丝之中,小心翼翼地梳理。 “今早还没起王爷就派人去舒兴阁,说是要请入夏去芳仪阁做糕点。结果到处找不到立夏的人影,在井边上发现她戴的簪子,人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死僵了。”玉叶把暖炉放到了阿九的手边,脸上努力保持着镇定。 一大早消息就已经传了出来,估计这会儿子连老夫人那里都听说了。 花聆的手直打哆嗦,咬着牙才挽起一个如意髻。 阿九轻蹙着眉头,从匣子里挑出一只锦玉簪递给了花聆插于发间。 “昨个儿斐姬的鬼魂又去了舒兴阁?”她站起身,理了理罗裙上的褶皱,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冷笑。 秀姬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够发动王爷替她张口要入夏。李婆子没了,现在又死了入夏,难不成这秀姬下一个目标是王妃? “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不是斐姬,是秀儿。”玉叶皱了皱眉头,舒兴阁又开始戒严了,那些流言自然也不能全信的。 *** 王箬芝憋着一股子火气,一大早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昨个儿半夜起来遇上大小便失禁的入夏,清晨又被人打扰了美梦,导致她现在是头痛欲裂。 立秋正在小心翼翼地替她梳头,外面的声响终于渐渐小了下去。 “可办妥了?”王妃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立秋的手一顿,连忙点头。 “入夏昨个儿上茅房受了惊吓,王妃吩咐她好生休息。没想到一早起来,就投井自杀了。”立秋冷着声音说出来,却感觉自己整个掌心里都沁满了冷汗。 心脏也跟着渐渐变得发凉,跟在王妃身边十几年的陪嫁丫头,都能眼睛不眨地舍弃。不由得让她心惊胆战,伺候王妃也越发的小心翼翼。 “不过就是死个丫头,竟然敢扰了本妃的清梦。风水轮流转,秀姬那小蹄子最好别被我抓住把柄,否则我让她生不如死。”王妃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地说了一句。 她抬起头,看着铜镜中的女子,唇红齿白。只是睡眠不足,导致的面色苍白和气色不好,即使用胭脂也遮不住。眸光中点点蕴藏的狠戾,伴随着这句话而渐渐彰显。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王妃裹着披风走在去清祥阁的路上,脚步匆匆。偶尔遇到几个姬妾,也只是冷着脸让她们起身,就自顾自地走着。周身的低气压,让其他人不敢靠近。 “王妃。”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却让她咬牙切齿的娇呼声。 王妃一步不停,提着裙摆反而加大了步子。 “王妃,您等等妾身。”终于那个女子追了上来,娇喘着小跑到她的身边。 “秀姬有何事?”王妃转头看了一眼,脸上保持着客气的笑容,声音却是越发的清冷。 “昨晚上妾身念起及笄之前曾来瞧过姐姐,姐姐就说王妃身边的入夏是个手巧的,她做的糕点连厨房都比不上。妾身就这么一说,没想到王爷今日竟派人去了舒兴阁。若打扰到王妃休息,还望您不要放在心上。”秀姬还带着些许的娇喘,脸上透着刚跑过的红晕,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明媚,头微微偏着,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妃脸上的神色。 “没什么,本妃当时已经醒了,只是可怜了入夏那丫头,没福气做糕点给你们姐妹。只盼着黄泉路上若遇到斐姬,还能帮衬着她些。”王妃淡淡地回了一句,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 秀姬被她一句话给堵了,愣愣地看着她,眉头轻轻蹙起。转而心底也隐隐压了一股火气。 清祥阁里早已挤满了请安的姬妾,众人见到王妃和秀姬一同前来,眼神在她俩的身上绕了两圈。 老夫人的脸色一直僵着,见到王妃后更加阴沉。说了三两句就打发其他人回去了,单独留了王妃。 婆媳两人在屋子里,足足谈了半个时辰。直到把王妃训得低着头走人,老夫人才松了一口气。 “您何苦操心这些事儿,大夫昨个儿还让您安心休养。”王嬷嬷瞧见老夫人脸上疲态尽显,有些心疼,也顾不得身份小声地说了两句。 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让王嬷嬷给她捏腿。 “要不是瞧见子卿那孩子,这几日被闹得都瘦了,我哪里稀罕管这些事儿。”老夫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那些女人要斗随便,可就是苦了王爷。 “也是。奴婢上次瞧见王爷眼下的乌青,都觉着心疼。”王嬷嬷想了想,最终也跟着叹了口气。 由于最近后院不安宁,王爷隔三差五会过来蹭饭,所以那脸上的疲态是遮掩不住的,老夫人瞧着自是心疼万分。 “王妃是个要强的,平日院子里的姬妾都守本分。偏生现今来了个秀姬,仗着自己老子如今得势,恨不得上蹿下跳,闹得家宅不宁。子卿这孩子也是个没福的,尽娶些性子强的,可不就斗到了一起?”老夫人越说越觉得委屈了自家儿子,对于院子里那些儿媳妇,恨不得亲自上阵敲打敲打。 王嬷嬷跟在后面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向老夫人,曾经黑亮的青丝,如今也隐约可见几根引发参杂其中。岁月还是在这位美艳一时的清夫人脸上,留下了该有的痕迹。 “子卿就是不听我的,才弄成这副局面。那秀姬不娶也罢,偏生要弄回来搞得翻天覆地。”老夫人的话语里还夹杂着些怒气,当初王爷要娶秀姬,也是跟她提过的。 当时她并不是十分赞同,那秀姬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在宁侧妃和恒姬一直都是懂事的。”王嬷嬷见她隐隐娇喘起来,连忙开口安慰。 老夫人听了略微点点头,王爷后院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够插手的,长叹了一口气也就作罢。 *** 舒兴阁几乎被王妃弄成了铜墙铁壁。院门外派了好几个小厮把守,而闹鬼一说也渐渐淡去,但是依着老夫人的意思,还要挑个黄道吉日请道士来做场法事。 王爷这几日都宿在芙蓉院,阿九也不急着把他往玉烟院推,索性一天给厨房递个菜谱,换着花样吃。 今日做个炒菜,明日弄个羹汤。王爷这几日倒是养回来了,脸上的气色也逐渐变好了。对待阿九也是越发温柔,甚至达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整日名贵的簪子玉环、奇珍古玩,都一股脑往芙蓉院里送。有时候甚至让玉石把书房里的书拿到院子里来看,偶尔会和阿九摆摆棋谱。 这日子过得倒是让阿九仿佛回到了前世,一味地依着顺着,两个人就算静静地对面而坐,脸上的笑意都能蔓延开来。 只不过不同的是,前世阿九会在浓情蜜意时,索求王爷的爱意。而现在阿九则会要求王爷教她一些其他的东西,可以是兵书上的一套阵法,也或者是世家大族的各类渊源。 偶尔她耍小性子时,还让王爷教过她一套拳法。王爷被她缠得不行,就让她蹲马步。蹲了两天之后,一整套还没打完,她便放弃了。 穿着罗裙蹲马步,还要忍受着王爷在一旁不怀好意的注目礼,迟早她会羞死。 因着阿九得宠,芙蓉院再次恢复热闹,前几日还跑去芳仪阁想要和王爷偶遇的姬妾,这几日频频出现在芙蓉院周围。 *** “今日请两位妹妹过来,是想有件事儿要知会一声。”王妃坐在主位上,眼睛扫过厅内的其他人。 王妃的左手边是阿九,她看了一眼对面悠悠品茶的秀姬,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王妃请讲。”阿九抬了抬手。 “是关于请道士做法事,超度斐姬的事儿。”王妃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秀姬。 “因为怕斐姬留恋尘世,无法早日投户好人家,所以要做这场法事。除了斐姬原来的院子,阿九的芙蓉院、秀姬的芳仪阁和本妃的舒兴阁都在其中。院子里可能不清净,这几日就要委屈妹妹了。”王妃轻咳了一声,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出理由。 阿九举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遮住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容。做个法事还要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无非就是求个心安罢了。 “妾身没有意见,妾身那苦命的姐姐,若是知道死后能够有如此荣光,下辈子估计也能投个好胎。”秀姬随手把玩着茶盖,抬起头看向王妃,说得一本正经,脸上也是严肃的神情。 只是这句话,却让王妃的脸色一白。三人说了几句话,王妃就打发她们出来了。 “王妃也真有意思,何苦要搭上恒姬姐姐?若是王爷知道了,定是又要在心底记上一笔,连块清净的地方都不给他留。”刚出了舒兴阁,秀姬的脸上就露出十足的嘲讽,笑意不达眼底,话语也显得十分犀利。 “好妹妹,你现在胆子是越发大了,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阿九一惊,猛地抬手捂住她的红唇。 看着从身边行礼而过的几个丫鬟,阿九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秀姬轻轻地拽下阿九的柔荑,脸上露出无所谓的笑容。 “走,去芙蓉院。”她也四处看了看,微微挑了挑眉头,最终妥协了带头领路。 倒是让阿九一窒,这秀姬倒是把芙蓉院当初自己地盘了,比她还硬气。 桌上摆满了诱人的菜色,两人身边也只留了亲信伺候着。 “恒姬姐姐还没去过芳仪阁吧?改日去瞧瞧,虽比不上芙蓉院,可是也被我折腾得能见人!”秀姬素手执着酒壶,那还是她强烈要求下烫的热酒。 “改天一定过去。”阿九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秀姬今日好像有些与众不同,总觉得心里藏了事儿一般。 结果那日秀姬还是喝得有点多,脸上都变成了酡红色,最后还是阿九派玉叶跟着送回去的。 而阿九的脸色却十分不好看,她看着对面的空座位,想着秀姬醉后的话语,心里一阵发酸。 ☆、044 旦夕祸福 王妃的速度倒是快,第二日便请了道士来府上。三个院子里立马就被铜铃声占据了,案桌、香炉、纸钱,刚踏进院子,就有一股焚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王爷这几日果然也不再来了,还没靠近芙蓉院,就听到里面传来道士的念咒声,低声咒骂了一句“晦气”,就抬脚回了书房。 玉叶端着铜盆走了进来,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不耐。 “这都到用膳的时辰了,也不晓得消停一会儿,让人耳根清净清净。”她不满地嘀咕着,服侍着阿九净手。 阿九无奈地扯着一抹淡笑,外面道士念念有词,还真是让人脑仁发疼。 “可不是!主子,今个儿午膳全是素菜,奴婢去厨房的时候,就只能端来这几碟子了。厨娘连连讨饶,说是王妃亲自吩咐的,做法事的院子都得吃素斋!”花聆一撩帘子进来,脸上露出淡淡的不屑,嘴巴一撅。 身后跟了几个丫头,将饭菜摆好。也只有四个素菜,外加一个豆腐汤。 现在王府上下,都知道恒姬盛宠不衰,各个管事婆子无不讨好巴结着。无奈只要王妃想要压制,那也只能受着的份。 阿九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只简单地用了两口。 李婆子和入夏都是简单地用草席卷了,便弄出去火化了。因为道士说死前遇到鬼魂了,所以连尸体都不能留。风一吹,连点灰都不剩。而两人生前的衣服首饰也全部都烧了,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掉了,似乎这两人从来就没在王府里待过一般。 一连三日法事做下来,芙蓉院的下人都有些吃不消,估计不遇见鬼被吓死,也是活活被那道士的咒语声给折磨致死。 *** “阿九,阿九!”这日,阿九坐在里屋正打着络子,老远就听到王爷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些许的兴奋。 阿九连忙放下手中的丝线,亲自迎他进来。王爷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刚下朝就匆匆赶过来了。 “遇上什么喜事儿了?朝服都不换,小心感染了风寒。”阿九看着王爷满脸的喜气,脸上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替他拍去衣服上的雪粒子。 王爷一把攥住阿九的手,轻轻地揉搓着,冷热交替,让他不由得打了个颤。 “阿睿不愧是你的弟弟,本王倒是没想到,他除了一表人才之外,男子汉魅力那么大!”王爷脸上的笑意不减,看着阿九的脸,习惯性地伸手捏了捏。 对于王爷忽然冒出来的话,阿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对时睿如此直接的夸奖,可见王爷今日的好心情也是来自阿睿了。 “阿睿怎么了,能让王爷如此高兴?这几日王爷始终板着张脸,妾身都没那能耐让王爷笑成这样!”有人夸奖自己的弟弟,阿九自然也跟着欢喜。 她抬手细细地描了一遍王爷弯起的眉眼,指尖轻触带起了些许的颤动。 王爷听她这么问,也不急着回答,相反轻眯着眼眸盯着她瞧。 阿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着头脸颊上立马爬满了红晕。 “妾身的脸上又没开花,王爷这样瞧作甚?”阿九有些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王爷伸出手一把拥她入怀,下巴轻轻地磨蹭着她的肩膀。 “阿九脸上不开花也好看,时睿那小子好样的!”王爷的声音里透着欢喜,似乎这几日被后院折腾的闷气,全部一扫而空。 阿九见王爷不想说,也没有追问下去。只要不是坏事,她也不急于一时。 王爷的手也开始不老实,大掌贴着阿九的后背,轻轻摩挲着。 无奈外面的铜铃声再次响了起来,把仅有的气氛全部打散了。原本王爷还要留下来用膳的,也被阿九赶了出去。这念咒声还没起,王爷的眉头就皱成了“川”字型,谁还真指望他留下来受罪。 舒兴阁里则显得更加忙乱,王妃既要忍着头痛欲裂,每日耐心地听各个婆子管事汇报,还要抽空查账。自己院子里闹鬼之后,这府里各个院子明显都不安分。 整个王府后院就隐隐呈现一种躁动的氛围,恰好芙蓉院和芳仪阁都不能留宿,各个姬妾也是各凭本事。 少了入夏办事儿,立秋一个人明显多做了很多事情,王妃显然也不放心交给其他的丫头。 法事这几日进行得越发如火如荼,阿九每天晚上一闭眼,耳朵里就自然回荡起那道士“嗡嗡”声,严重影响了睡眠质量,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清晨起来,玉叶和花聆两人联手,总算用胭脂遮住了阿九苍白的面色,一左一右搀扶着去清祥阁。 路上还没有什么人,在岔路口却是遇上了冷着脸的王妃。 阿九一怔,困意就去了七分,连忙弯身恭敬地行礼。却迟迟未听到王妃叫起身,她也只能半屈着身忍耐。 “恒姬真是好福气,有一个智勇双全的弟弟!”过了片刻,王妃才冷冷的开口,显然声音里夹杂着十足的怒气。 阿九微微一愣,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又是因为阿睿? “多谢王妃夸奖,阿睿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向不需要妾身多操心。”她摸不准王妃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 没想到这句话却惹怒了王妃,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时阿九,本妃不知道你的弟弟还有那样的能耐?想攀高枝也得瞧瞧自己的身份,你最好让你的家人安分点,否则就休怪本妃和王家翻脸无情!想和王家攀亲,再等八百年也挨不到你们时家!”王妃显然是怒发冲冠了,一句句狠戾的话语甩了出来。 往日仪态万千落落大方的形象,早已丢得一干二净。脸色极其难看,瞪大的眼眸似乎要将阿九看出孔来。 阿九一下子愣住了,第一次瞧见王妃如此不顾形象的发飙。可见阿睿真的是有什么事情,踩到了王妃的底线。 同时她的胸口处也积了一股子郁闷,她不知道所为何事,就白白受了这样一通呵斥。更何况王家那样高的枝,他们时家也不稀罕攀,这万一要是没抓牢摔下来,早就万劫不复了。 王妃说完那么长一段,连个停顿都没有,直接冷哼了一声,甩手走人了。 “主子。”身后的花聆和玉叶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愤怒。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搀扶住阿九的手臂。 阿九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始终很僵硬,挥了挥手。 “走吧,请安该迟了。”她迈着小步子往前走,努力压制才不让自己发抖。 好在路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但也难保不会有偶尔路过的。若是在哪位姬妾面前这么一说,王妃怒斥恒姬,她和王妃都是脸上无光。 好容易浑浑噩噩地请安回来,阿九早已放弃了要补眠的心情,冷着脸坐在屋内。 芙蓉院的下人们都看出主子心情不顺,一个个低眉顺目地各司其职,连平常爱打闹的都屏声敛气。主子不常生气,但是只要心底有火,摆出一张冷脸来,各个都能感到她周身的低气压。 出去探听消息的玉叶总算回来了,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可奈何,众人的心底顿时又是一紧。 “主子,奴婢去问过玉石了,这事儿还真够憋屈的。”玉叶几步走上前来,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阿九。 “说。”阿九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个字。 “王爷昨个儿下朝,是和沈家人一块儿回来的。他就跟王爷说了王家四小姐,也就是王妃的堂妹。这王家四小姐最近看中了一位公子,闹着非他不嫁。王家人就去查了查,没想到这位公子就是今年科举的榜眼,名唤时睿。”玉叶轻声地说道,说完了之后,她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 非时睿不嫁,王家觉得丢脸看不上,那也不能怪公子啊,怎么不去管好自家的姑娘? “奴婢也去问了,王妃昨个儿收到家书之后,就急匆匆地赶回王家了。后来回王府之后,还发了一通火,想来也是为了这事儿。”花聆也跟着走了进来,脸上露出淡淡的不屑。 阿九却是紧皱着眉头,王家势力如日中天,若是为了这事儿真的恼了怒了,到时候要对付时睿,实在是易如反掌。 “这事儿在京都闹开了?”阿九有些急躁地问道,脸上也露出不耐的神情。 “哪儿能啊!王妃的二叔可就得了这么一个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过这位四小姐也嫁不了太好,沈家这种大户还是知道了,想来有根源的世家大族都不会要这位姑娘做当家主母了。”玉叶连连摆手,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发现苗头,立马就封锁了消息,可惜还是被少部分外人知道了。 玉叶和花聆的脸上都带了一丝惋惜的神情,现如今娘家就决定了要嫁什么样的夫婿。这位四姑娘也算是积福投了户好人家,却偏偏任性断送了世家主母的大好前程,估计也只能嫁个低一点的门户了。 阿九的脸色有些缓和,还好没闹得满城风雨,要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这位四姑娘也真是骄纵,王府里王妃和恒姬斗得热火朝天,她倒是看中了恒姬的亲弟弟,还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也难怪王妃气成那个样子。 “主子,您先别急,万事还有王爷呢!”花聆瞧见阿九一直僵硬的神色,轻声安慰着。 阿九的心“咯噔”一下,她倒是忘了这么一位瘟神。赵子卿是什么模样,她一清二楚。 昨个儿那么高兴,无非就是最近和王妃闹得僵了,心里郁闷难平。王家四小姐闹了那么一出,他觉得心里解气了。可若是真的闹开了,王家要动时睿,恐怕王爷就没这么开心了,说不准还来警告她。 到时候能不帮着王家一起整治时睿,她时阿九就该感恩戴德,又怎么会奢求王爷出手相助? “花聆,拿纸笔过来,我要好好问问阿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阿九连忙吩咐,她紧皱着眉头,一定要问清楚,怎么就招惹上王家这位四姑娘了。 三日过后,阿九才收到时睿的回信,她轻皱着眉头看完信之后,就随手扔进了炭盆里。 “还真是一段孽缘。”阿九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嘲讽。 时睿谨遵着阿九的叮嘱,进宫前一天他特地去了寺庙里求个安心。当日人很多,不远处一位女子要摔倒的模样,他就顺手扶了她一把。 没想到这位女子竟和下人走散了,时睿不好离开,只有陪着她一起找到了家丁。临走之前,那女子偏要他留下姓名,日后好答谢。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竟会闹了这么一出。 时睿看到阿九书信的时候,也着实郁闷了一番。好不容易做回好事儿,还弄得一团糟。若不是阿九着重强调大户小姐,他还真记不起有哪位女子,能够对他如此厚爱。 他知道自己给姐姐添麻烦了,要不然阿九也不会这么急着送信过来,宫里也不大方便,而且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最近小心。 王妃这几日经常回王家,第二日就有人上门提亲了。王家选了选,也就匆匆定了下来。那户人家是王家探花郎的同僚,也是管马政的正四品。想来以王家如今的声势,二房的嫡女嫁个正四品,的确是委屈了些。 道士总算是离开了,做法事的三个院子里,到处都是怨声载道,好像刚打过一场硬仗般,弄得人精疲力尽。好在四姑娘的事情有了着落,王妃一时也没再为难阿九。 *** 京都的局势瞬息万变,由于太子太傅闹出的事情,牵连到整个太子一党。五皇子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而皇上也并未苛责。 不少臣子见皇上没有阻止五皇子,心知太子已经失宠。不少人上奏太子平时行为不检点,折子传到皇上手中,又是一阵大怒。传口谕让太子闭门思过,一连几日朝堂之上都未看到太子的身影。 太子自身难保,自然曾经追随的臣子也跟着遭殃,连番遭到打击。也有不少先见之明的臣子,都已转投他人门下。当然五皇子首当其冲,而赵王和萧王府上也多了不少门客。 裴少卿更是一跃成为了皇上身边的宠臣,由正四品直接升职为正三品大理寺卿。 秀姬也再次获宠,后院的女人都是人精儿,早早的已经将贺礼备上。有个如此高官的爹做后台,又有王爷不断的宠爱,众人皆猜王府内剩下的一个侧妃之位,非秀姬莫属了。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大理寺卿昨晚一夜未归,第二日清晨就已经挺尸了。这升职贺礼刚收下几日,就翘辫子西去了。大起大落,让人唏嘘不已。 消息传来的时候,阿九才刚起。她先是一愣,转而也只剩下感叹。 秀姬还在梳妆,前院就传来了消息。她全身都僵住了,正在帮她梳头的丫头,手一滑竟是扯下了几根青丝。 秀姬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脸上刚抹得胭脂弄得一塌糊涂。几个小丫头低声啜泣起来,整个芳仪阁都跟着变得压抑。 “秀姬,您节哀顺变吧!快着些梳洗,马车还在外面候着呢!”元宝等在外面有些焦急,听着院内如丧考妣的嚎啕声,他的胃就一阵阵抽着疼。 秀姬擦干了眼角的泪水,鼻子还是酸得很,连忙撤下头上的钗环,只带了一朵洁白的绢花。胭脂都没抹,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就跟着元宝往后门走去。 元宝见她出来,连忙在前面带路。秀姬的眼眶却是再次红了,以前王爷派元宝送她回斐家的时候,她觉得是无上的荣耀。现在再看着不远处元宝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异常难受。 以前,是荣宠;现在,是奔丧。 待到去清翔阁请安的时候,果然没有瞧见秀姬的身影。消息传得快,老夫人也感念了两句就罢了。清祥阁的气氛还是那样热闹,三五一群围在一起嬉笑。 阿九低着头喝茶,心底泛着一阵沉闷。 后院女子向来如此,自己的快乐往往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用了午膳,赵姬倒是遣了丫头请她过去。阿九一进屋,才发现宁侧妃已经坐在椅子上了,看到阿九,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三人捧着茶盏闲聊了一会儿,赵姬才切入正题。 “姐姐们想必都知道大理寺卿不幸逝世,你们可听说他在哪里被人发现的?”赵姬抬起头,漂亮的眼眸泛着亮光。 其他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摇头。 ☆、045 抵死缠绵 “听说大理寺卿是在潇湘馆附近的永巷里找到的。.外面现在传得可难听了,都说用戏文里的一句话就能形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妹妹倒是觉得贴切的很!”赵姬的红唇一开一合,眼梢上翘露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容。 眸中也隐隐流露出一丝畅快,最近她始终被秀姬压了一头,再加上秀姬又是前死对头斐姬的亲妹妹。新仇加旧恨,让她对秀姬早就不满。 现如今秀姬的后台倒了,她自然要来奚落一番。 阿九和宁侧妃对视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也是斐家流年不利啊!”宁侧妃有些叹息地跟了一句。 潇湘馆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青楼,里面的姑娘各个都是姿色出挑的。不少名门高官耗费千金,只为一夜逍遥。而现如今新上任的大理寺卿的尸体,就躺在那附近,也真是百官之耻。 死前斐少卿勤勤恳恳,为一代宠臣。恐怕这死错了地方就能毁了他生前所有的功劳,死后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论话题,估计是不得安宁。 “我整日窝在院子里,消息倒是没有妹妹灵通。”阿九挑了桌上盘子里的一块糕吃了,语气淡淡的。 赵姬见她们二人都未附和,脸上露出一丝讪讪的笑容。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她悄悄抬眼打量了对面的二人,不由得撇了撇嘴。 阿九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种消息也不会这么快就传进后院的。估计这别人,除了王妃有这个本事之外,还真找不出来。 *** 下午回院子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回府的秀姬。秀姬的双眸早已红肿不堪,就像核桃似的,面色苍白如纸,看着让人心惊。 看见阿九,秀姬也只躬身行礼,就转身离去了。声音也哑了,想来是哭了很久。 阿九看着秀姬踉跄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前世时睿和父亲被斩之时,她也哭得成了泪人儿,只是在这后院之中,无人心疼罢了,只空落得别人笑话而已。 踏进院子才发现里面很安静,守门的丫头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帮丫头越来越胆大妄为了!主子,等她们回来奴婢替您治治她们!”花聆一瞧门口没人看守,立马气得吹胡子瞪眼。 “去哪儿了半天瞧不见人影,本王让她们都去找你了!”从屋子里走出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 此刻王爷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执着本书卷,脸上带着浅笑,眼眸一眨不眨地看向院门口的阿九。 花聆和玉叶连忙跪下行礼,阿九抿着薄唇笑了笑。 “赵姬让妾身过去喝杯茶,妾身不知道王爷这会子来,不然一定站在门口守着。王爷把这些人都散出去了,待会儿妾身可得自己看门了!”阿九小步走到他的身边,半真半假地说道。 王爷嘴角泛着一个温和的笑意,牵起她的手就进了里屋。 “这是给你的书,上次你问得问题上面都有。明国从开国以来,世家大族就起到非常大的作用。这书上把世家大族的起源和纠葛,粗略地概括了一些。”王爷晃了晃手中的书,一下子塞到了阿九的手中,脸上仍然保持着笑意。 阿九的眉梢一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眼眸一弯,拿过书随手翻了两页,脸上的笑意略微加深了些。 “本王的恒姬可变了很多,最近怎么好学起来了?还专挑这些看?”王爷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喜怒。 阿九抬起头,对上王爷那双带笑的眼眸,眸光深邃。似是无意却又探究重重,让她的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有了这本书,自然对于世家大族的崛起和兴衰荣辱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她却忘了,眼前的男子可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而且疑心最重。自己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妾身哪懂这些,整日刺绣眼睛都觉得疼,所以就找些书看看。王爷不是总说妾身知之甚少吗?妾身就把这书当本戏文读,上次不是还说哪家小姐慧眼识英才,和阿九一样嫁了个好郎君吗?”阿九强制自己镇定下来,瞪大了眼睛讲得一板一眼。 最后还不忘夸奖一番王爷,脸上也露出娇羞的笑意,声音越说越小,近乎呢喃,低着头不敢看王爷。 王爷果然被她哄得开心,竟是仰着头放声大笑。 “好阿九,也就只有你把这正经的文书当成野史看。罢了罢了,最近本王公务缠身没有来陪你,就当是给恒姬赔罪了!”放在阿九腰上的手更加紧了紧,王爷的声音里透出了浓浓的欢喜。 王妃是世家嫡女,难免性子骄纵,往往一个不如意就会造成争锋相对的境况。而阿九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女子,情感自是略微不同的。更何况阿九一直都懂得讨他的欢心,特别是最近,越发的百依百顺。 所以,王爷也越发的宠爱恒姬。 阿九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眸中闪过一丝苦涩。双手紧紧地抱住怀里的文书,她还真没想过,有一天竟连向王爷要本书,都要如此钻营。 “那时家小姐,对于本王这个好郎君送的礼物是否满意?”王爷低着头靠在阿九的耳后,轻吐着热气略微挑逗地问道。 男人的手掌也开始不老实起来,直接伸进阿九的前襟,隔着一层肚兜,慢慢地摩挲着女子胸前的柔软。 阿九的脸上渐渐爬满了红晕,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王爷的手忽然重重一捏,导致她嘤咛了一声。她将手中的书扔到了一旁的小桌上,主动抬起头,红润的双唇覆上了王爷的,双手也十分自然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王爷微微惊诧之后,嘴角微微弯起,任由阿九继续这个吻。 阿九轻轻吮吸着男人的唇瓣,第一次这样的主动,让她的心跳急剧加速。动作也有些笨拙,轻轻吸了两下之后,就有些不知所措。伸出丁香小舌,一下一下地舔着王爷的薄唇,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王爷看着阿九略微有些迷茫的神情,转而轻笑出声。 “本王教你,下次可要记好了。若是学不会,可是要罚的。”王爷收起脸上的笑意,好容易才板着一张脸。 大掌从阿九的前襟里抽了出来,转而扣住女子的后脑。 灵活的舌头一下子伸进了阿九的口中,先是仔细而温和地扫过阿九的每一颗贝齿,转而纠缠着她的舌头,打转、画圈、吮吸,再到最后的厮磨。 力道越发变大,从起初的温和,再到后来的近乎疯狂。 一个亲吻结束之后,阿九早已面红耳赤,娇喘连连,嘴角还挂着银丝。唇瓣上也是红肿一片,可见王爷是下了苦功教导的。 “下次就要这样,结束之后本王要是不像你这样喘着,就再继续教!”王爷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个吻。 看着脸色红润的阿九,王爷很满意自己的成果,难得假正经了一回。 “王爷、主子,该用膳了。”玉叶带着几个丫头进来布菜,恰好看到这一幕。 阿九坐在王爷的腿上,气都没喘匀。几个未经人事的丫头,都羞得低下了头,却依然手脚麻利地将饭菜摆好,便有条不紊地退了出去。 可能是刚做完嘴部运动,所以王爷觉得今日的晚膳异常的可口,特别是对面还有阿九亲自夹菜给他。 阿九却有些心不在焉,王爷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大理寺卿的死讯,好似跟本就没有影响到他。 这就让她一下子想起前世,时家倒台王爷只轻声安慰了几句,见她当晚泣不成声,也就没有宿在芙蓉院,倒是去了王妃的舒兴阁。这也是后来,阿九更加看清了王爷深情之下的冷血。 “对了,想必你也听说了斐家的事儿。这几日王妃定是有动作的,后院又要不太平。你尽量不要出院子,上次阿睿的事情就恼了王妃,别让她顺带牵连了你。”王爷将嘴里的米饭咽下,轻蹙起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来,轻声地叮嘱了几句。 阿九一怔,下意识地点头答应。心里却如翻江倒海,王妃恼了阿睿的事情,王爷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来那日王妃羞辱她,王爷也是知道的,只是王爷选择了默认,根本就没有插手的意思。 “妾身明白。”阿九只是机械性地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晚膳过后,阿九自是服侍着王爷上床。一连七日做法事,王爷都没碰阿九。自是小别胜新欢。 延续了晚膳前那个吻的风格,今晚的王爷似乎带着一股冲动的疯狂。每一个吻都是用力的吮吸啃咬,直到在女子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痕,才慢慢下移。 阿九则在他的身下,轻轻地扭动着腰肢,有意无意地摩擦着男人的龙阳之物。柔荑放到王爷宽厚的背上,再渐渐下移搂住有力的腰肢。 王爷的眸光渐渐加深,充满□地紧盯着女子胸前的柔软。转而张口含住左边的,牙齿时而轻轻刮过,时而啃咬舔舐。略带薄茧的手掌又抓住另一边的,慢慢地揉搓着。 阿九仰着脖颈,娇喘的呻吟声从唇间压抑的流出,似乎更加鼓励了男子的下一步动作。 王爷粗糙的手掌向下伸去,掌心轻轻拂过她平坦的小腹,慢慢揉搓着她敏感的腿根。惹来阿九的轻颤,呻吟声也渐渐变大。 “王、王爷。”阿九迷离着双眸,有些迷蒙地轻唤了一句。 男人的手掌在她的腿跟停留,手指慢慢向腿间的柔软伸进,直到里面流出些许的水渍,变得润滑。 “王爷。”阿九似乎感到十分难耐,挺起腰肢邀欢似的蹭了蹭王爷的小腹。立马感到一个硬物抵在了腰间。 “阿九,叫我的名字。”王爷的声音里夹杂着忍耐,他腿间早已竖起了擎天之柱,肿胀得难耐。 “子、子卿。”阿九的双手攀上了他的后背,红唇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 男人终于将那硬物送了进去,来不及感叹,他就动起了腰肢。 两人十指相扣,阿九咬住红唇,呻吟声变得细细碎碎。 “王爷,王爷,您在里面吗?妾身有要事相见!”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凄厉地呼唤。 秀姬身上连件披风都没有,就跪在芙蓉院的门口。守门的丫头根本不敢开门让她进来,王爷和主子都已经歇息了,谁敢多事儿! 而秀姬的脸上已经是泪痕密布,今个儿她回斐府之后,就已经听到了流言。她的父亲死得那样惨,肯定是受人所害,她想着要替父亲讨回公道。 秀姬本来以为王爷今日即使不留宿,也一定会去芳仪阁瞧瞧的。没想到自己好容易梳妆打扮过后,都已经过了亥时,丫头才回来禀报说,王爷已经在芙蓉院歇下了。 若是过了今晚,还见不到王爷,那明日王爷去了早朝,也不能在圣上面前提她父亲求情了。 屋内一片春光旖旎,阿九听到了院子外面的呼喊声,心底一凉。 “子卿,秀、秀......”她刚开口,红唇就已经被堵上了。 又是一个近乎将她融化的热吻,王爷持续着腰上的动作,室内只有一阵阵有规律的撞击声。 “听话,现在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王爷轻咬住她的耳珠,低哑的嗓音像是蛊惑一般。 阿九睁开眼眸,身上早已出汗了。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咬了咬嘴唇,最终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女子白皙的藕臂缠上了他的脖颈,两条**也从两侧紧紧夹住男人的腰肢。腰肢用力挺起,脖颈向后仰,让两个人最大限度地结合在一起。 王爷似乎是明白了女子的配合,腰上的动作越发用力。每次都是狠狠地插入,阿九也跟着他的动作摇摆着。 “阿九,阿九。”男人轻声却疯狂地呼唤着她的姓名。 无人再听见外面秀姬的呼唤声,室内的两个人明显都进入了□。男子粗噶的嘶吼声,女子娇弱的低吟声,缠绵在一起。 床上两具纠缠的身体,难分难解。最终王爷用力一顶腰肢,一股热流喷涌而出,他只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满足。趴在女子的胸前,轻闭着眼睛。 秀姬跪在地上,低声地啜泣着。四周刺骨的寒气直逼而来,膝盖早已冻得僵掉了。 最终还是花聆披着衣裳从后院出来了,她看着全身发抖的秀姬,轻叹了一口气。 “秀姬,您还是回吧。王爷和主子早就歇下了,您这样喊也听不见。外面这么冷的天,身子也受不住。要不明个儿您赶早过来?”隔着一道门,花聆征询地问了一句。 秀姬抬起头,有些麻木地看着花聆,转而脸上又露出些许的喜色。 “是了,王爷肯定是睡着了,是我蠢倒忘了。明个儿我一定赶早过来!花聆,这簪子给你!”秀姬猛地站起,却是摇晃着要跌倒,身后有个丫头连忙冲出来扶住了她。 被花聆这么一说,秀姬似乎满心欢喜,惨白的脸上浮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她立刻从头上拔了一个翡翠簪子,硬塞进花聆的手中,这副装扮还是专门为了等王爷而准备的。 “秀姬,奴婢不能要!”花聆连忙要往回送,秀姬已经搀扶着丫头的手转身离开了。 “明个儿赶早来,王爷一定就会见我了。”离开的时候,秀姬嘴里还在低声的嘀咕着。 花聆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轻轻跺了跺脚。念了一声“何苦呢”,便小跑着回屋进被窝了。 阿九仍然在娇喘着,周身都变得粉红一片,薄薄的汗水渗出,让她有些燥热难耐。 王爷慢慢地移动着身体,将头放在女子的颈窝处,仔细地闻了闻她头发上的香味,心情十分的愉悦。 “阿九,你不知道你刚才有多迷人。”男子的薄唇轻蹭着她敏感的耳后,热气轻轻洒在上面,惹起一阵阵瘙痒。 阿九猛地睁开眼眸,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嘴角荡起一抹冷笑,前世也是在这张床上,这句话不知听过多少回了。 原先的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动容,觉得这是王爷对她侍寝最大的肯定。现在想想刚才她和王爷在床上疯狂的缠绵,秀姬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呼喊,心里就没来由的烦躁。 在床上,女人让男人愉悦,除了妻妾之外,□也是一样的。 ☆、46046 狩猎管家 第二日,阿九是被王爷给捏醒的。王爷手掌上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恰好按在她的脸颊上,她疼得吸了一口冷气。 “卯时了,快起吧。”王爷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蛊惑,阿九乖乖地点了点头,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却感到腰肢一阵酸痛。 她咬着牙坐起身,看到身上密布的吻痕,也只红了脸,却是硬撑着起身服侍。 “直接穿朝服吧。今儿本王不去请安了,已经让元宝去通传了。”王爷看着阿九微红的脸,再次抬手捏了捏,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倒是阿九一怔,进入王府之后,只要王爷在府上,每日的请安还从来没断过。只是今个儿却要直接上朝,也没听说有何重要的事情。她虽有疑问,却也只点了点头,便手脚麻利地替王爷穿戴整齐。 亲自送王爷离开,阿九便回屋开始梳妆。发髻才梳了一半,就有人禀报说,秀姬来了。 阿九轻轻一皱眉头,眸光渐渐变得清明。难怪方才王爷走得那样急,连请安都省了,想必就是为了躲秀姬。 “请她进来吧!”阿九挥了挥衣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王爷还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竟连这一点都想到了,还跑得远远的。 “姐姐,我没打扰你和王爷休息吧?”秀姬似乎很急,还没进来就已经开口询问。 “没有,快坐吧。”阿九等她进来了,才让她坐下,挥了挥手示意无事。 秀姬漂亮的眼眸瞪大了,扫视了两圈。 “王爷人呢?难道已经去请安了?”没有发现王爷的身影,秀姬才讪讪地开口,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王爷今个儿告假了,已经出府了。”阿九从盒子里挑出一支如意簪子递给了花聆,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倒是秀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惨白。 “现在才卯时还没到上朝的时辰,他怎么出府了?”秀姬失声地喊道,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 阿九恰好梳完妆,转过头看着她。秀姬对上阿九的沉静的眼眸,转而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地滑坐了下来,嘴角也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却带着些许的决绝。 “王爷真是......”秀姬嗫嚅着开口,却是接不下去了。心底一片寒凉,鼻子一酸眼眶竟是红了。 阿九长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手。 “走吧,请安该迟了。”秀姬的手透着刺骨的阴寒,阿九拖着她出了芙蓉院。 ***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因为大理寺卿暴死街头,皇上震怒。下令彻查,却是一无所获。 众位大臣和世家代表,竟是少有的口径一致。大理寺卿在潇湘馆附近极有可能遭到杀手刺杀,身边的家丁连同轿夫,皆无一幸免,全部都是一剑封喉,无一活口。 而且从尸体和现场根本探查不出凶手,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所以此案也只能搁置。 皇上气愤地让接着查,劝谏的奏折就像雪花一样,不断地呈现到龙案之上。 而这几日,王爷大都宿在了书房之中,一步都不肯踏足内院。秀姬沉郁寡欢之外,也不再提要找王爷。她现在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原先那些巴结着她的姬妾,恨不得在她面前消失才好,免得被她牵连。 王妃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似乎在等着最后的审判,只是芳仪阁的份例明显被苛扣得很严重。阿九这几日谨遵王爷的吩咐,没再出门却是让花聆悄悄给芳仪阁送过几次木炭。 最终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对于大理寺卿的死感到沉痛,也只赏了银两风光厚葬。而对于彻查死因一事,则闭口不提。 斐家在皇上面前红了一个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伴随着大理寺卿的死,斐家也终究是没落了。 大理寺卿风光下葬的那一日,王妃就派立秋带着一众丫头,浩浩荡荡赶去芳仪阁。 “秀姬,王妃怀疑有人假冒斐姬和秀儿的鬼魂,差遣奴婢带人来搜查,您就委屈一下。”立秋站在帘幕之外,恭谨地行礼。 话音刚落,就有三两个丫头将帘幕撩起。秀姬只着了一件素白外衫,斜倚在椅子上,听见立秋的声音,也只露出一抹苦笑,挥了挥手示意她请便。 身后的丫头自然分散成几组,在芳仪阁前院后院大肆地寻找。最终在一个丫头的房里搜到了一套手工精制的百褶裙,那丫头被拖到了舒兴阁,王妃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就杖毙了。 消息传到芙蓉院的时候,阿九正陪着王爷在梅树下方下棋。 “王爷,王妃说前几日那闹鬼的事儿,是芳仪阁一个丫头搞的鬼,已经杖毙了,特来告诉您和恒姬一声。”元宝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轻声禀报着。 一旁的花聆和玉叶,连大气都不敢出。 阿九的眉头轻轻挑起,王妃开始动手了。她悄悄抬眼看了看王爷,王爷只专注地看着棋盘,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动。 “阿九,该你了。”王爷落下一枚黑子,见阿九迟迟不动,轻声提醒了一句。 阿九回神,将注意力再次回到棋盘上。虽然她已经费尽心力,却还是稍逊一筹,白子已经隐隐呈现出败势。 “王爷棋力高超,阿九自愧不如。”她看好了摆下一枚白子,情势却更加糟糕,索性丢了手中的棋子,轻声认输。 王爷抿了抿唇角,将棋子扔进盒子里,抬起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盯着阿九。 阿九接触到王爷的眸光,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硬逼着自己抬起头。索性抬手撑着下巴,瞪大了双眸回望。 “你最近的棋力见长,只是心里想着其他事,难免扰乱了思绪。”王爷却是轻声笑开了,微微站起身伸手从阿九的发髻上拂过,手中带下了一片梅花的花瓣。 “是妾身蠢钝了。”阿九笑着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规整,脸上的笑容不变,舌尖却渐渐有苦涩蔓延开。 王爷的心还真是坚如磐石,刀枪不入。阿九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一日秀姬在芙蓉院醉酒之后所说的话。 她说:这几日前去找我爹的大臣,都是曾经依附于太子一党的,来斐府也只不过求我爹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而王爷派玉石送我回府,无非就是每日上报有谁去了斐府,然后挑选拉拢的人罢了。 她说:我什么都不求,只求王爷利用完斐家之后,能保斐家平安。 她说:我知道姐姐是王妃害死的,可是我没有证据也永远都扳不倒她。王妃太强大,强大到只要我稍微一弱势,就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我也只能趁着现在所谓的荣宠,来找王妃的茬。 可是到最后,王爷连一面都不再见秀姬。秀姬的父亲也惨遭人刺杀,也就这样不了了之。斐家被王爷利用得彻底之后,然后一脚踢开。 秀姬的话语一句一句钻进脑海里,阿九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眼前带着浅笑的男子,不过是被权利占据,偶尔爱逗弄后院饲养的女人。 “过几日本王要陪皇上去围场狩猎,王妃也要跟去。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王爷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轻声问了一句。 阿九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手托着腮想了一下。 “往年都是开春之后才去,今年怎么提前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都快到十二月了,才说着要去狩猎。 “那位来了兴致,昨儿我特地问了,今年围场的猎物长得都很好。本王争取多猎几头羊或者鹿,给你做件披风,你的身子一向畏寒。”王爷一提起狩猎,兴致也变得高昂起来。 他的眼眸里渐渐恢复暖意,说起阿九的身子,抬手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面颊。 “妾身可不敢用那样好的东西。老夫人刚从南方回来,想来是极不习惯京都的阴冷,王爷该给她做一件才是。”阿九眸光一暗,连忙推辞。 她可没忘了,前世王爷狩猎的时候,给她带了一件用毛皮做好的披风。结果王妃和老夫人紧盯着芙蓉院一个月,硬是把她折腾得有苦难言。 “也是。本王还要和王妃商讨去狩猎的事儿,这几日就不过来了。”王爷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又轻声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了芙蓉院。 阿九看着男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越是看见后院所谓的姐妹们一个个倒下,王爷的冷漠对待,她的心情也越发紧张,手心里都沁出了冷汗。 之后几日王妃也没再刁难芳仪阁,想来是着手准备狩猎的事情。 阿九走进舒兴阁的时候,恰好看见宁侧妃在里面,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扯着嘴角微微笑了笑。 “恒姬快坐吧,王爷去狩猎准备得匆忙。”王妃刚从里屋出来,嘴角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几日不见,王妃原先有些苍白的面色,却渐渐转好,甚至带着几分红晕。 想来这几日王爷都留宿在舒兴阁,王妃的心情也变得好了。此刻见到阿九,也能嘴角带笑,不再怒目相斥,似乎王家四小姐的事儿没有发生过一般。 阿九悄悄打量了一下内厅,里面果然堆得有些凌乱。想来是王妃刚才派人在收拾东西。她也连忙躬身行礼,就轻巧地坐到宁侧妃的对面。 “往年去狩猎,都要准备大半个月。今年可只有这几日,马上都过年了,估计也就只能在围场待上半个月,王爷肯定是不过瘾的。”王妃指挥着身边的丫头将箱子搬出去,提起狩猎,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隐隐夹杂着得色。 无论是娇弱清冷的宁侧妃,还是荣宠娇媚的恒姬,她们永远都无法陪着王爷去狩猎。 “辛苦王妃了。”宁侧妃点了点头,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本妃和王爷要出去,这府上的事情就要烦劳二位妹妹看顾着些。快到年了,事情也比较多,那些管事婆子也都是要人压着的。”王妃今日心情好,说什么脸上都带了一丝笑意。 “这......”阿九和宁侧妃对视了一眼,却不敢应承下来。 上次去萧王府抓周,也是想让她俩看家的。结果最后斐姬小产大出血而死,两个人都没落到好来,这次也不敢冒冒失失答应下来。 “府上也就筹备年礼的事儿,庄子收租的那些事儿,本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王爷可是亲自指了你们两个人,况且府上还有老夫人坐镇,出不了大事儿。”王妃见她俩犹豫,也不甚在意,轻声宽慰道。 二人最终是点头应承下来了,王妃都把王爷、老夫人一起拿出来压阵了,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 王妃见她俩同意,立马吩咐立秋将这个月的账簿拿过来,只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就让她二人回去琢磨了。 *** “主子,这是偏院的姬妾给您送的八宝瓶。”花聆怀里抱着一只瓶子,里面还插满了新折的梅花,刚进屋就嗅到一股淡淡的梅香。 她的脸上冻得一片通红,径自走到一旁的展柜边,轻轻放在了第四格。不由得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 “偏院的姬妾?你怎么到那里去了?”阿九从账簿中抬起头,轻轻扫了一眼展柜上的花瓶,微皱起眉头。 偏院在王府里,相当于后宫中的冷宫。一向是受罚或者未获宠幸的姬妾住的地方,在王府的西南角,一般主子下人都不会到那里去。 那花瓶上倒是图案秀丽,配上红梅恰到好处,清幽的梅香吸进脾肺,让人一阵舒爽。 “奴婢路上遇到了赵姬,她非拉着奴婢去偏院。到了偏院里,又大肆宣扬您和宁侧妃暂时接手王府的事儿。那些偏院的姬妾连忙亲自动手折的梅花,找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花瓶,还有一个送去了玉烟院。”花聆忍不住开始发起牢骚,赵姬那性子别提下人,就是有些主子遇上了,也得礼让三分,她也算是倒霉。 阿九忍不住一阵头痛,轻叹了一口气。 “主子,今个儿可不用再吃素斋了。厨娘一见到奴婢,那么些好鱼好肉都往盘子里送。奴婢推辞,那厨房管事儿还说奴婢清高呢!”玉叶轻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端菜的丫头,鱼贯而入。 一般晚膳的时候,阿九都是一碗米粥配上几个小菜即可。这下倒好,桌上摆满了荤腥,倒是比午膳还丰盛。颇有大摆筵席的样子。 对着桌上的菜肴,阿九叹了一口气,将账簿随手扔到一边,坐到桌子边却顿觉胃口大减。 “主子,您和宁侧妃管事儿,那些人巴结着也是情理之中。您要是觉得心里膈应,等王爷和王妃回来,您只管把送礼的事儿报上去就是。”玉叶见她久久不动筷子,凑上前来小声地安慰着,替她布菜。 阿九挥了挥手,眉头用力皱起。 “这半个月的家可不是好管的,王妃刚才送过来的账簿,虽然只有一个月的,而且还是我和宁侧妃分着看。可是那账上一笔笔记得都很笼统,那些管事婆子都是人精儿,若是买重了也分辨不出,王妃回来了可就不好交差了。”她夹了一块鱼香茄子送进嘴里,味同嚼蜡。 花聆见恒姬的脸上露出苦涩,心里也跟着不舒服。 “主子,明个儿王妃和王爷就要出门了,您和宁侧妃请安之后,就把那些管事婆子带去训话。谅那些人也不敢做得太过。”花聆见她有些难以下咽的表情,连忙盛了碗稀粥放在她手边。 阿九摆了摆手,提起训话眉头就皱得更紧。 “王妃根本没有事先敲打管事婆子,明日即使我和宁侧妃去,想必也没有多少威信。况且还有府上各人看着,王妃立下的规矩,根本就不能改。赵姬又在里外大肆宣扬,这次管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阿九一想起下半个月对着账目,胃里就是一阵抽搐,桌上的菜肴更是索然无味。 第二日天没亮,王爷和王妃就出府了。依照惯例,众位姬妾在宁侧妃的领头下,都站在后院相送。 请安的路上,也是难得一见的浩浩荡荡大部队。阿九和宁侧妃看着彼此眼下的黑眼圈,都是无奈地笑了笑。 *** 阿九和宁侧妃走进大厅的时候,就觉得厅内黑压压的一片,而且还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见到她俩进来,厅内立马安静了下来,二十多个管事儿婆子站成了三排。所有人都悄悄打量这两位主子,一般除了厨房和看门的管事婆子之外,其余的人对这两位主子还是十分陌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左闪右躲,有权利的男人难做 秀姬:围追堵截,一腔情意似水空付 哎,叹气,王爷是不是都渣得没品了? ☆、47047 赵姬受伤 在二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阿九脸上保持着镇定地坐到了侧位上,头皮一阵发麻。 这些管事婆子最年轻的也将近四十了,大半辈子活过来,早就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不同于往日后院姬妾们有些露骨的眼神,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人精儿,见人说人话见鬼做鬼事。 “王爷和王妃今个儿出去狩猎,以后的半个月里,家事儿将由我和恒姬掌管。快要到年了,事情多是难免的,所以我和恒姬商量了一下,一切府内采买修葺等事儿都由恒姬来负责,而关于府外庄子或者备礼等事儿就由我来负责。望大家各司其职,切莫找错了人。”宁侧妃沉着声音,往日本来就不多笑颜的脸,显得更加幽冷。 一席话说得倒是把几个管事儿唬住了,这些分工也是早上阿九和她刚商量的。两人管家本来就容易出岔子,那些婆子若是有事儿不报到时候推卸责任,还真难查出来。 “各位都是府上的老人儿了,规矩想必不需要我多说。赏罚分明,若是有人欺我俩新管家,到时候板子伺候折了面子可怨不得人。当然若是哪位管事婆子做得好,我和宁姐姐自然也不会掖着藏着,等到王妃回来,必然重重有赏。”阿九立马开口,敲打自然是难免的。 只是这席话恐怕震不住几个人,时家一向是人口简单,府上琐事儿根本不需要她管。而宁家继母强势,想来宁侧妃这个前任留下的嫡女根本没碰过管家权。她俩还都是头一回当家。 训完话之后,二人就带着负责的管事婆子各自回了院子,耐心听了将近一上午的琐事儿汇报。两个人都是头昏脑胀,却又不得不对王妃恨得咬牙切齿。 王妃走之前,临时留下两件事儿要办。其一,快要过年了,王妃找人来修葺府上的凉亭和花园;其二,怕时间来不及,遂让管事儿列单子开出送往各府的年礼。 恰好一个府内一个府外,这两件事倒是让阿九和宁侧妃一阵头痛。 阿九连忙找来负责修葺的顾管事儿,详细问了一遍,确保从修葺的人员到时间都弄得清清楚楚,并让她将其中需要用到银两的地方一一写下来,这才让她着手开始办。 宁侧妃整日忙着在仓库和往年开得礼单上打转,而阿九这边的修葺工作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两人最近都没怎么睡好,见到面也只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擦身而过。 修葺园林最是费神,阿九三令五申严禁这半个月有姬妾到花园附近,免得被修葺的下人冲撞了。但还是出事儿了。 这日,修葺步入正轨之后,阿九好容易抽出时间睡个午觉,却见红鲤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最近芙蓉院忙前忙后,所以她也没再去善药堂。 “主子,赵姬在凉亭里被柱子砸到脚了。”红鲤颤着声音说道,还没到床边上就开始喊起来。 阿九一惊,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梳洗了一番,就觉得心跳都跟着加速了。 眼瞅着红鲤惨白着一张小脸,可见她也是十分担心。 “赵姬情况怎么样?”阿九拢了拢发髻,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奴婢也不大清楚,赵姬身边的丫头巧儿跑过来说得。奴婢已经让人过去请大夫了。”红鲤摇了摇头,贝齿微微咬住下唇。 快到凉亭那里的时候,就听到赵姬的哭喊声,周围挤了不少人。有几个姬妾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 “去把顾管事叫来。”阿九轻声吩咐了一句,立马一个小丫头就跑了出去。 众人见到阿九过来,纷纷让开了位置。 赵姬坐在地上,发髻有些散乱,惨白着一张脸。阿九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现血迹,微微舒了一口气。 “妹妹可是伤到哪儿了?”阿九轻声询问着,脸上也带着关切的神色。 “脚疼。姐姐,我的腿不会断掉吧?”赵姬明显被吓得不轻,眼眶都已经红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立马四周那些姬妾又开始安慰起赵姬来,阿九的脸色却幽幽转冷。 “我一再重申这几日修葺,不要到花园里来。各位妹妹胆子真大,赵妹妹都受伤了,还不晓得赶紧回院子里去,杵在这里是怕这柱子砸不死人是不是?”阿九一下子就火了,声音越发的清冷。 这几日被账簿和琐事折磨得心情烦躁,她也窝了一肚子火。管事婆子整日各怀鬼胎,其他姬妾们也是频频出事儿。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那些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离开了。 赵姬的哼哼声立马小了下去,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恒姬发火。 好在红鲤吩咐几个丫头,半掺半扶着把赵姬扶到院子里去。片刻大夫也到了,细细诊治了一番。 “无事,只是扭伤了脚,这几日无法下床,好好休养调理就行了。”那大夫提起笔在开方子,说出来的话也让阿九松了一口气。 “大夫,真的没事儿?我的腿也疼。”赵姬却有些不放心,隔着帘幕连忙追问道。 “不用担心,那只是扭伤了,难免会影响到腿。这几日恐怕整条腿都会肿起来,疼痛是难免的。”大夫写好了药方之后,收下红鲤递过来的银子,冲着恒姬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了。 赵姬还在床上不满地哼唧着,阿九的心底再次涌起一股火来。 “巧儿是哪个?”她挑了张靠近门口的椅子坐下,沉声问了一句。 一个小丫头低着头走了出来,原来是赵姬这里的二等丫鬟。阿九打量了一眼,微微抿了抿红唇。 “赵姬腿伤了,不去请大夫却拖延时间,你是何居心?”阿九冷哼了一声,声音越发的清冷,隐隐夹杂着一丝魄力。 巧儿一听这句话,连忙跪倒在地。心底凉了一片,不住地磕头。 “奴婢不敢,当时主子让奴婢去找恒姬的。”巧儿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地面上传来“碰碰”的闷响声。 赵姬似乎动了一下,又“哎哟”了一声。 “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自己听错了还敢怪到我头上来?”她惨白着一张脸,话语中却是底气十足。 立马她身边的一个大丫头,就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对着巧儿的脸就扇了两巴掌。 “行了。主子去花园的时候不晓得来禀报,等到出了事儿才晓得来找我。阿九只是替王妃暂管王府,无权处以刑罚。妹妹,你院子里的丫头都该好好调=教一番,免得是非不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阿九挥了挥手,眉头轻轻蹙起。 若这丫头被打出了什么毛病,依赵姬那性子,阿九恐怕也讨不了好。 赵姬脸色一白,坐在帘幕后面,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算是应承了下来。 “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这几日恐怕就得苦了妹妹,要在屋里好好休息。”阿九站起身,拢了拢衣袖,也不想再和赵姬拉扯,直接抬脚离开。 赵姬冷着一张脸,直到听到外面守门丫头的恭送声,她才吐了口唾沫。 “呸!什么玩意儿!鸡毛当令箭,也知道自己只是暂管王府,还真以为自己高升了呢!哎哟......”赵姬本想着破口大骂,没想到一激动,再次扯到腿上的扭伤,痛得她直哼哼。 *** 阿九没有立即回芙蓉院,而是先拐回了花园。果然顾管事站在一边的空地上,来回地走动,有些焦急地等着她。 “恒姬,老身方才出去了一趟,就出了这事儿。老身真是对不住您啊!”顾管事刚瞧见阿九的身影,就连忙小跑着过来,脸上陪着笑脸,连忙先告饶。 阿九冷哼了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些管事大多是老夫人那会儿就在府上的,一般都是从丫头一步步爬上来的。就连王妃管家之后,三番四次找茬想要换上自己人,都没能成功。 顾管事一开口便是讨饶,阿九只是暂管,还真不能对她怎么样。 “若是死伤几个,您就不是对不起我了,可就得到王爷那里理论了。”阿九冷着声音,带头走出了花园,示意顾管事跟上。 那顾管事一听,脸色有些发白。本来就是赵姬错在先,严禁到花园里来,赵姬偏偏要来被柱子砸了也只能说一句活该。但是现在瞧着恒姬这架势,是要等王爷回来告到王爷那里。 赵姬怎么说,都算是王爷身边的宠姬,可不是她一个老婆子能比的。 “恒姬,您可得帮帮老身。这也不知道有主子,要来这修葺的地方。若是告到王爷那里,老身家里还有三岁小儿......”顾管事见阿九脸上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这才连忙松口,语气更加谦卑。 阿九挥了挥手,制止了她下面装可怜的话语。眼眸里却是渐渐恢复暖意,她也只是吓唬一下顾管事,王爷才没功夫管这些事儿。当初王妃刚进门的时候,这些下人可没少玩儿心眼,王爷连句话都不带多说的。 “顾管事也是府上的老人儿了,原本阿九以为不用我说,您也能想到的。府上的姐妹们无事也就逛逛园子,这花园修葺,本就该找婆子来看门儿。您这只让修葺的人进来,不找人看门,那人一走园子里都是石块砖头的。不说主子就是下人晚上要是误走进来,也是要伤到的。”阿九的语气缓和了些,王妃临走之前,给修葺的预算可不少。 不过这顾管事,能省则省,竟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那顾管事悄悄抬头打量了一下阿九,见她神色如常,心里也稍微一宽。 “老身明白了。是老身疏忽了,多亏恒姬提醒,立马就去办!”顾管事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阿九当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放松,顾管事无非就是怕阿九阻挠她贪得那点银子。这银子都是王妃管着,别人能贪多少那是本事,与她无关。 “顾管事既然这样说,阿九也就放心了。只是找了婆子,若是出现打牌玩乐耽误了看门,到时候再出现什么情况的,全部撵出去不用再来向我求情!”阿九冷着脸再次吩咐道。 天气一冷,那些婆子最是好吃懒做,无论是看门还是做什么,都喜欢聚在一起打牌,好几回都误了事儿。 顾管事被阿九这么一说,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老身一定盯紧她们,您就放心吧!”顾管事满口应承下来。 阿九挥了挥手,便让她退下。再回到芙蓉院的时候,已经满身是汗。 又惊又怒的,让她的心到现在还加速跳动。 第二日一早请安的时候,赵姬不来倒是少了一个人讨老夫人欢心。 “听说昨个儿赵姬把脚扭了,阿九,让厨房多炖些骨头汤给她补补。”老夫人坐在上首捧着茶盏,状似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大夫说不碍的,有老夫人惦记着她,赵姬的脚应该好得更快。”阿九连忙点头应承下来,脸上带着笑意。 老夫人也咧着嘴笑了,四周请安的姬妾一听到这事儿,都安安分分坐好了。花园修葺禁止进入,老夫人这里自然也有人来通报。可赵姬偏偏在那里扭伤了,也不知道老夫人会如何处置。 “看看宁儿和阿九这几日都瘦了,管家累着了吧?到了年关也难为你俩了。嬷嬷,待会儿记着给宁侧妃和恒姬一人一只老参,也该好好补补,免得到时候王爷回来了见着心疼。”王妃不在,阿九和宁侧妃恰好就坐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一边拉着一只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周边的姬妾都是有眼色的,一看便知老夫人向着谁。 出了清祥阁,自然有不少姬妾来向阿九赔礼的。好几个都是昨日和赵姬一起出现在花园里的,阿九也只笑着一一应付了过去。 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宁侧妃才追了上来。两人并肩而行,看着对方眼下的黑眼圈,都是先抿唇轻笑。 “秀姬还有个长兄,你听说过没?”刚进了玉烟院,宁侧妃就忍不住开口,脸上的神色带着一丝焦急。 阿九一怔,将身上的披风递给玉叶,眉头轻轻皱起。 “我倒是没听秀姬提起过,斐姬刚进府的时候,倒是说过两句,后来也没提过。好像那个时候,这位斐大公子和斐大人的关系不好,闹得很僵。”阿九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接过茶盏捧在手心里,冷热相触,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 宁侧妃手里把玩着茶盖,听到阿九这么说,抬眼朝她看了一下。 “说来也真是,斐家的两姐妹似乎和你的关系都不错。”她状似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嘴角带着轻笑。 “得了,你提他作甚?”阿九挥了挥衣袖,不想纠缠在这个话题上。 宁侧妃看着阿九,眉头轻轻蹙起,似乎遇到了难题。 “这位斐家大公子下了拜帖,要见秀姬。我也没听秀姬说,要和这个哥哥见面。本来年关到了,见上一面倒是无妨,只是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府上,若是弄得不好,也是麻烦。”宁侧妃轻叹了一口气,越忙事情越多。 阿九听她这么一说,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这位斐公子也是不按常理出牌,一般姬妾要与家人见面,家里都会先写信通知姬妾,再下帖子给王妃,有时候姬妾也会在王妃面前提上两句。 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斐公子身上还带着孝,秀姬又没提要与他见面。若真是弄巧成拙反倒不美。 “姐姐的意思是?”阿九放下茶盏,眼眸轻轻眯起。 “你一向与秀姬交好,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她想见,咱们替她禀报了老夫人,想来也是能见上面的。若是她没那个意思,就让她自己回了斐公子的信。你看成不成?”宁侧妃看向阿九,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阿九轻笑出声,抖了抖衣袖。“姐姐都已经想出了主意,我哪有反驳的道理?”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阿九才告辞出来,却是直接去了芳仪阁。 刚踏进主屋,就瞧见几个丫头正在摆膳。秀姬已经脱了袄衫,只着了素白的罗裙坐在桌边。瞧见阿九进来,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现在也只有你能来这芳仪阁坐坐了,其他人连路过都仿佛有饿狼在后面追似的。”秀姬吩咐一旁的丫头又拿了一个碗来,亲自盛了一碗米粥。 “这还是我头一回来,外面的腊梅开得不错。”阿九接过碗,用勺子轻轻搅了两下。 秀姬听她夸奖院子,嘴角再次弯起一个弧度。 “最美的时候,你没赶上来。颓败了过来,再美也没人欣赏了。”秀姬转过头,双眸紧盯着门外那两棵梅树。 似乎是感召了主人的失宠,整个院子里除了那梅树长得茂盛,其余连一点活气都察觉不到。冷风一吹,那雪白的花瓣纷纷落下,这样一看也是徒增了几分落魄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受!!!抽抽抽抽一直不停歇,~~~~(>_ 阿九挑了挑眉头,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回看着她:“太后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应该是皇上把王嬷嬷弄哪里去了吧?坤宁宫的一切都是皇上在把持,臣妾只不过是听命而已。” 太后听着她话语里的讽刺,直觉得火气一直从心底冲出来,让她的头脑都跟着发热,使足了力气猛地从床上坐起,尖声嘶喊道:“时阿九,你为何要弄个贱婢出来?哀家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啪!”阿九一下子将桌上的茶盏摔了出去,茶水四溅,氤氲的茶香很快飘散了整个内殿,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 “呵,那你为何三番四次不让我好过?我才是赵子卿最爱的女人!”她那张白嫩的脸颊上,由于怒极闪现着不自然的红晕,这句质问生生憋在心底五年,今日终于脱口而出。 太后似乎被她那直白的话语给震住了,回过神之后就立刻指着她骂道:“时阿九,你个没脸没皮的。子卿只不过把你当个玩意儿,再怎么爱你也不会放弃这天下!我是他母亲,自然不能看你一个乡下野丫头毁了他!” 两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在把话说开之后,都已经失去理智。 阿九平复着暴怒的心情,怒极反笑,阴冷地说道:“那太后就看好了,这个乡下野丫头从一个贱妾到侧妃,最后成为一国之母。这些都是您的儿子所赋予的,而你终将会和那些斗败的女人一般,退出这后宫。” 太后被她的最后一句话所震慑,同是女人,她已经感到时阿九语气里深深的恨意。 “当初我真不该纵着子卿,将你抬进门啊!你不止毁了我也会毁了他!”太后低着头,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悔恨。 当初她听闻自己那优秀的儿子,竟然脑子发热要和一个芝麻官儿的女儿私奔的时候,她就慌了。苦口婆心才留下他,却不得已抬进了时阿九这个女人。 阿九冷笑了一下,紧紧地盯着床上颓败的人,轻声道:“当初我也不该心软让赵子卿回府见你最后一面,不然,太后您老人家孤苦无依的景象,一定比现在更精彩!” 太后猛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眸里射出慑人的光芒,似乎一条毒蛇吐着信子一般,随时准备把她撕碎。 “我本就是皇上的亲母,二十二年前本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两次交换孩子,却不想最后会有这样的下场,被你这个野丫头欺侮,但是即使死我也依然是明国的太后!”太后的脸 上露出些许后悔的神情,如果当时不是那样的争强好胜,只安心地守着亲儿子过日子,不走那一遭,现在也不会如此难堪。 对她而言,从小出身高贵,及笄之后遇上太子。若不是已有太子妃,她不愿为妾,或许也不用暗度陈仓。 阿九轻笑出声,丝毫不掩饰脸上嘲讽的表情。 “太后口口声声说我是野丫头,那您出身高贵,却又与其他男子苟合,又高贵到哪里去?我常常在想,或许皇上心里也曾相信过您的话,不过那就证明他是您偷汉子偷来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宁愿做一个通房的孩子,也不愿做您的儿子,因为他打心底瞧不起你!”阿九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一般戳进她的心窝。 “不,你胡说八道!时阿九,我要撕烂你的嘴!”太后近乎癫狂地嘶吼着,她捂着耳朵想要杜绝,但是时阿九的声音却像施了魔法一般,字字不拉落入耳中。 被儿子所鄙视进而舍弃,那是一种非人的折磨。估计老王爷死后,老夫人也不敢和先帝拉扯,只一心守着自己的儿子长大。可是赵子卿现如今的所作所为,就是否定了老夫人这一辈子。 老夫人不甘屈于人下,所以她即使已为人、妻,仍要生下先帝的孩子。她望子成龙,所以费尽全力教养儿子;她害怕有人会带坏赵子卿,所以她像防贼一样防着时阿九。 如今她所期盼的儿子,终于成为了人中之龙。却毫不留情地踢开了她,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太后,您一辈子为了皇上,作为母亲你或许是成功的。但是作为妻子你却是失败的,先为妻后为母,女子失德便已万劫不复。风水轮流转,我等着看你被皇上刁难的结局。”阿九慢慢前行了几步,在她的面前站定,嘴角绽放了一个恬淡的微笑,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得意。 太后感到心底一阵慌乱,怒极攻心,她猛地站起朝时阿九扑去。 “时阿九,我要你无法再祸害皇上的后宫,你一定不得好死!”太后扑倒在女子的脚边,抓起地上茶盏的碎渣就要站起来往她的脸上扎去。 时阿九后退了一步,眸中闪过一丝厉光,猛地抬起脚往她的心窝踹去。 “有太后这样伟大的母亲做榜样,我时阿九再不济也不会让二皇子和我生分了!”她冷冷地看向地上垂垂老矣的太后,心底有的只是解恨。 太后被她踹得后仰, 手下意识地撑住地面,却被茶盏的碎渣戳破了手,一下子就鲜血直流。她连喘着粗气,脸色更加苍白,她没想到时阿九竟然会这样不管不顾地踹下来。她抬起头,在时阿九的眼眸里看到积累已久的愤恨。 “即使我有错,那也不关子卿的事儿。我既然已经败了,百年之后,这天下迟早是你儿子的。你只要好好对子卿,我就不会再派人刁难你。”太后咬紧了牙关,最终还是低声妥协了。即使她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刁难时阿九,但也想为了皇上尝试。 赵子卿的行事,她都看在眼里,之所以不急于处理了得宠的恒姬,正因为赵子卿对这个女人的爱意再深,都不会为了她而牺牲利益。从他下决心要这天下的时候,就已经负了时阿九。 这样的亏欠,很容易在女人心底埋下恨的种子。以时阿九隐忍却手段果决的性子,说不定早已恨上了皇上。在最后关头,太后还是选择了保护皇上。 阿九拢了拢发髻,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嘴角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可惜了,太后可能无法看我皇儿登基了。臣妾先向太后请罪,今晚上臣妾得向皇上进言,刘昭仪实在太苦了,早日让她安心才是。等坤宁宫换主人的时候,那位一定不会像您一样为难臣妾,后宫又得安宁不少!”阿九似乎想起了以后顺心的种种,不由得轻笑出声,踏着月光走出了坤宁宫,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归了,不会断更直到完结,番外的话想看谁的可以提,应该会有一章是时睿美少年和长宁的。 让大家久等了,摸摸妞们哈~ ☆、108 大结局 明国崇高二年五月初十,太后卒于坤宁宫。帝后沉痛哀悼,皇上三日辍朝,将太后风光大葬。 皇上因哀悼太后而龙体违和,文武百官皆担惊受怕。后时景上奏,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皇上可以找寻相似太后的长辈奉养,以宽慰皇上的沉痛之心。 皇上立马恩准,并下旨将先帝之刘昭仪奉养在坤宁宫,尊为太后,如亲母一般照顾。文武百官皆大呼皇上仁孝,皇上又下了一道旨意,二皇子聪敏伶俐,且为帝后之嫡子,封二皇子为太子,迁入东宫。 三皇子终于还是活了下来,被秀贵妃抱去抚养了,当年那些接生三皇子的人全部猝死。知情者也只还剩下皇后和秀贵妃,秀贵妃后来生了个小公主。 后宫之中,再也无人能与皇后抗衡,近乎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四年。皇上身边的宠妃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是谁都无法撼动帝后的感情。 明国崇高十六年七月份,大公主嫁给了新科的状元郎。不久太子迎娶时睿将军和长宁郡主的长女为太子妃,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感情自是不一般。第二年年末,太子妃就诞下一位小郡主。 明国崇高十八年一月,阿九刚参加完小孙女的满月酒,从东宫出来之后,她的脸色就极其难看。 “皇上去哪里了?”已近四十的女子,脸上不再是那样的光鲜明媚,十八年坐掌后宫,早已将她周身的贵气养出来了。 身边一个宫女走上前来,早已不是当初伺候在身边的花聆三人,她们三个被阿九放出了宫,这会子都已经做娘了。 “娘娘,皇上去了承恩殿,永妃有喜了。”绿萼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永妃是皇上新宠的女子,刚入宫就以三级跳的形式,还未有皇子傍身,已经破格封妃了。头一回,帝后因为一个妃子的封号而冷了脸。只是皇上也不顾皇后难看的面色,一个月里面有二十天都宿在承恩殿,这回竟连小郡主的满月酒都不去了。 阿九冷哼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快步走回了凤藻宫。她将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撵了出去,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里面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蛋,微微失神。 “阿九,我赐你恒字,就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身着锦月白长衫少年的誓言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十指相扣,脸上温暖的笑意足以融化千年冰雪。 “赵子卿,现如今你赐给别人‘永’字,可是要破了我们的誓言?”女子抬起柔荑,火红色的豆蔻轻轻滑过铜镜里的那张脸,压低的声音带着质问和阴冷。 在这个新年伊始的时候,后宫里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帝后闹矛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个新晋的永妃打破了皇后不可超越的神话。如今有了身孕之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皇上下了旨意,要把永妃的侄女嫁给太子做侧妃。 “母后。”一道娇脆的声音响起,唤回了阿九的神智。 阿九看着眼前娇俏动人的太子妃,心里头一阵愧疚。这是她弟弟和弟媳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第一个孩子,却不骄不躁,懂得审时度势,更是和太子情投意合。 即使几日之后,就会有一个侧妃抬进东宫,现如今时蕊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不出任何的失落感。 “你们都下去,本宫和太子妃有话说。”阿九挥了挥手,那些宫人就都退下了,偌大的宫殿只还剩下他们两个人。 “蕊儿,别忍着想哭就哭吧!”阿九的手轻轻拍着女子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一种劝慰。 时蕊立马红了眼眶,咬着牙扑进她的怀里,像只小兽一般哀哀地哭泣着。 “姑姑,太子哥哥说要拒绝皇上,不和那个女人拜堂,我昨晚还为这个和他闹了别扭。姑姑,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他不能啊!”时蕊虽已经做了母亲,但是哭起来却是一塌糊涂,应该是伤心得狠了。 姑姑是一国之母,外祖父是当朝大员,父亲是将军,母亲是郡主。时蕊就是天生的贵女,从小几乎没受过难,可是她知道这是一道坎,无论如何都得迈过去。 “好孩子,安哥儿不能这么做,姑姑给你做主好不好?”阿九的声音有些嘶哑,时蕊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相当于她半个女儿,现如今却要受这样的欺侮。 时蕊哭得累了,止了泪水掏出帕子擦拭着眼角,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了,姑姑才更苦。总之日后都会有侧妃,谁做还不都一样?若是......我也好拿捏她出气!” 时蕊的话顿了一下,其中的意思阿九却是听懂了。若是在后宫里永妃再那么嚣张,东宫里太子妃想要拿捏侧妃撒气,还是很容易的。 “蕊儿,你从小就常出入后宫,知道姑姑的难处。男人的宠爱靠不住,即使太子是我的亲子,我还是要提点 你几句。我正因为疼爱你们,才不想你一味的靠他的宠爱。当夫妻之间有了君臣的关系后,你就得靠你自己。”阿九看着眼前的认真听话的女子,心里头一阵酸涩。 这个小时候和太子打过架的小贵女,一夕之间也长成了隐忍的女子。 送走了太子妃之后,皇后又召了父亲时景进宫。她和时景在凤藻宫里谈了半个时辰,直到人走茶凉之后,她还呆呆地看着窗外。 “要变天了。”她近乎叹息地说了一句。 太子妃回了东宫之后,就和太子和好了,两人之间也不知说了什么,两日后照常迎娶永妃的侄女张氏。 第二日敬茶的时候,阿九第一次看见了这位张氏。长得和永妃有几分相像,声音娇脆高昂十分讨喜,脂粉钗环说得一套套,看来是个爱显摆的主儿。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已经到了早朝的时辰,却迟迟未见皇上的踪影。后来有太监来宣皇上的口谕,皇上今日龙体违和,退朝。 当阿九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才坐着凤辇到了承恩殿。刘昭仪也在,两人对视了一眼,刘昭仪已经是红了眼眶。 “太医说,皇上是被掏空了身子。”她说了一句话,就说不下去了,咬着下唇。 阿九没有说话,坐到了床边,瞧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人,面无表情。 “永妃这个狐狸精,竟然用了药,皇上何时醒还不知道。”刘昭仪见她不说话,心里一阵惊慌掏出锦帕擦着眼角,哀哀地哭起来了。 “莫哭了,本宫是动不了永妃,皇上这里我守着吧!”阿九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惊醒了床上的男人一般,话语里却是十足的凄凉。 “传哀家的懿旨,永妃竟然用药伤了皇上的身子,先丢进冷宫,等待处置!”刘昭仪抿了抿唇,她也是恨极了这个永妃。 阿九好容易把刘昭仪哄走了,独自守在龙床边上。她盘腿上了床,将男人的头搁在腿上,柔荑轻轻地按捏着他的头。 “赵子卿,你总是这样,逼得我一次次狠下心来。太子长大一些之后,我就喝了避子汤,不想再看见和你相像的脸了。瞧,现如今你非要逼着我亲自动手。”女子的声音十分轻柔,她从一旁的小桌上端过药碗,亲自喂着他喝下。 当药碗见底,她也满脸布着泪痕。 片刻之 后,男人睁开了那双眼眸,没有往日的威仪,仅剩下几丝迷茫。 “阿九。”他看到了眼前的女子,干裂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阿九抬起头,硬逼着眼泪流回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皇上还有话要说吗?臣妾听着呢!”她靠在他的耳边,仿佛是情人间的呢喃。 躺在她腿上男子一震,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那个朝夕相伴的女子。 “你要做什么?”他似乎想要扬高声音呼喊,无奈身体却已经被吸干了力量一般,只能低喘着问出这么一句。 “我要送你上路,我陪着你将近二十五年,由爱变恨。爱你至骨髓里,恨你不得好死。”阿九低沉的声音传来,她低着头蹭着男人的面颊,一如既往的亲昵,只是话语里却带着深深的悲凉。 赵子卿瞪大了眼眸,他耗尽权力抬起手臂似乎想去挥打眼前的人,只可惜却是徒劳。 “我给你一切,即使我很宠爱永妃,但她也无法和你相比。阿九,别轻易毁掉我们之间的感情。”男人开始头晕目眩,抓着时阿九大红色的衣袖,语气虚弱地开口。 阿九没有回答,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男人闭上眼睛,停了呼吸身体开始渐渐变冷。 她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落在他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仿佛他也伤心地哭了一般。 “你给了我一切,包括灾难和被遗弃的恐惧。上一辈子我给了你和王箬芝一条命,这辈子我们本可以做寻常的帝后,无论是君臣还是夫妻,我都可以忍让。但是,太子的东西你不能碰。况且,就连最后你那点可怜的宠爱,都已经施舍给了别人,让我如何放过你!”她哀戚的呜咽声,轻轻地在殿内回响。 柔荑抱着怀里的已经冰冷的尸体,眼泪有些止不住。即使爱已成恨,但是当她亲手喂他喝下催发的毒药时,她还是会痛心。相伴二十五年的男人,也不过几碗慢性毒药就要了他的命。 明国崇高十八年三月十三,宫内丧钟敲响,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改年号为庆丰,尊母后时阿九为太后,封太子妃时蕊为皇后。 先皇下葬之后,文武百官继续为新皇效劳。一品大员时景请辞,新皇准奏,富贵滔天的时家,开始对新帝慢慢放权。 冷宫萧索,这是阿九第三次来了。无数位妃嫔在这里丧了性命,也只有三个女 人被她送了一程。 如今,她来瞧瞧赵子卿最后宠爱的女人,还把“永”这个抢到手的女人。一碗药灌下去,永妃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愤恨。 “皇后,你专宠这么多年,却轻易被我夺了宠爱。你知不知道,皇上他也怕你的隐忍,怕你的筹谋。在他的眼中,你越来越像个毒妇,就像曾经赵王府的王妃一般,你是一个让丈夫害怕和遗弃的正妻!”永妃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深深的不甘,她感到肚子胀痛,同时身体开始渐渐变冷。 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太后,身着青色的衣裙,仿佛看着跳梁小丑一般望着永妃。 尘封已久的人名被提起,时阿九的嘴角溢出一个淡笑。看样子永妃为了争宠着实费了一番心思,连死去多年的王箬芝还会被提起。 “我和她不一样,她死了,我赢了。好孩子,你到了地下若遇见王妃,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时阿九没让她失望,活得很好。”她嘴角的笑容变成了嘲讽,低头看了一眼永妃染血的衣裙,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庆丰元年八月初十,后宫里依然有条不紊,只是在冷宫的一隅,那个先帝最后宠爱的永妃上吊自缢了。死前不幸小产,血迹已经干涸了,就连精致的绣花鞋底都沾满了血迹。 绿萼急忙地催促着宫人,帮太后搬离了凤藻宫,这里终将换上新主人。 “先帝送的东西都收起来吧,哀家不想看见。”阿九一眼瞥见桌上的夜明珠,眉头轻轻皱起,转而有些嫌恶地闭上了眼。 后宫十八载的生活,让她成了心狠手辣的毒妇。面对赵子卿最后一个孩子,她也绝不手软,心如蛇蝎也好,绝情冷意也罢。这一生,她已经了无牵挂。 大皇子和三皇子在新皇登基之后,都分了府出去过了。天后赐了恩典,让他们的母妃秋嫔和秀贵妃也跟着出宫了。 “太后,您保重。”秋嫔依然恭谨地行了一礼 ,便退了出去。 秀贵妃站在殿内,朝着她盈盈一笑,带着些许的调皮。阿九微微怔了一下,仿佛时光又回到原来在赵王府的时候。 “姐姐,下辈子我一定不要这泼天的富贵,也不要和你相遇。”秀贵妃最后大着胆子留下来这么一句话,仍然面带笑容地离开。 阿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低声说道:“我也是。” 驸马不能在朝为官 ,索性就和长公主一起云游四方。时蕊怕太后寂寞,和皇上商量了一下,把大公主放在了阿九身边养着。 阿九抱着怀里已经会说话的小人儿,心里一阵舒坦。 “皇祖母,这是什么?”小女娃拿着诗经,手里指着几个字歪头问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阿九的嘴唇有些颤抖,却还是轻声念出了那句话。 小女娃嘴巴吮吸着食指,然后用带着口水的指头放在了另一个地方,轻声问道:“那这个呢?” 阿九迟迟没有说话,连心都跟着发凉。怀里的娃娃久久没有听到回答,便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阿九抬手按着小娃娃的头,不让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那一日,她窝在赵子卿的怀里,撒娇似的问了这句话。现如今,她含饴弄孙,那个男人的尸体早已入了皇陵。 爱情在权势面前,卑微的可怜,再美的爱情也敌不过流年和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还会有番外,本来写文是让大家开心的,结果我发现这本锦绣有些偏离了轨道。 将近五个月写出了结局之后,我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古代的女子活得好痛苦。 或许阿九没有在爱情上得到幸福,但是她也得到了许多。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飞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