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锱铢之交 作者:绿野千鹤 文案 发在杂志上的短篇 《妻为上》中小侍郎和他的男妻,成亲之前的故事 抠门的书生遇上了山贼,要钱还是要命,唔……拿出算盘好好算算先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远,周谨 ┃ 配角:瘦子 ┃ 其它:1V1,甜文 ==================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一章 山贼 江南十月,秋风瑟瑟。 萧家大门前,书童忙着整理马车,众人便站在门前话别。 "路途遥远,当谨慎而行。"大伯拍了拍萧远的肩膀,笑着道。 萧远低声应诺,回头看了看萧家众人,伯母、堂兄弟及一众奴仆,不论心里怎么想,如今都是一副不舍的模样。八月秋闱刚过,来年三月便是春闱,他要前往京城,准备来年的会试。 萧家也算是丹阳城里的名门望族,家中几乎每代都有进士,萧远便是这一代中的佼佼者。他父母早逝,跟着伯父伯母过活,家中几个堂兄弟俱在读书,只是没人能越过萧远去。 时人中举多不易,有些人熬到胡子花白才能得一举人称号,未及弱冠的萧远却考中了江州解元。自放榜之后,丹阳城里有头脸的都来恭贺,萧家一时风光无两。 萧家族中觉得很是长脸,提前给萧远行了冠礼,大伯为他取字恒之。 大伯母用帕子点了点眼角,"何必这般着急,秋闱刚放榜就进京,年也不能在家过……" "过年有甚要紧的,早早过去,各方走动一下才是正途,"大伯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望着萧远,"恒之可是小辈里最有出息的,万不可耽搁了前程。" 两个堂兄弟听到大伯这句评语,纷纷羞愧地低下头去。 "少爷,好了。"书童在马车里铺好了坐垫,低着头过来唤萧远上车。 萧远拱手拜别长辈,转身上了马车。 秋闱刚过,以萧远的年纪,中举已属难得,紧接着去参加来年的春闱,多数人都不看好,便是解元又如何,考进士跟考举人可不一样。大伯许他前去,也是为了长长见识。 "远儿还小,当留他在家打理两年庶务再去。"大伯母忍不住嘟哝一句,"也好让平儿和卓儿安心读两年书。" 早年大伯母以萧远不会看账本为由,阻挠他参与家中的庶务,并将他远远的送到麓山书院去读书。谁料萧远学成归来,非但书读得顶好,看账本打算盘也是一绝。 大伯闻言微微蹙眉:"妇人之见。" 大伯母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慢慢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的两个儿子,这几年被庶务耽搁了学业,长子下场两次了还没能中举,次子更是连院试都还没过。若是萧远再中了进士做了官,这个家可就要完全落到他手中了…… 众人转身回屋,一位身着褐色布裙的管事妈妈左右看了看,闪身进了正院,凑到大伯母耳边低语:"都安排好了。" 大伯母微微颔首:"莫怪我心狠……" 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丹阳城,直往城外的莽山走去。莽山绵延上百里,要往京城去,那里是必经之路。 "少爷,太太缘何不想让咱今年进京呀?"书童将泡好的茶递到萧远手中,先前少爷中了解元,太太就一直说少爷年纪小,应该等三年再去考进士。可书院的山长都说了,以少爷之才,考个进士不在话下。 萧远放下手中书,抿了口茶水,慢慢眯起眼睛:"因为你家少爷我算学好。" "啊?"书童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族中兄弟,不能都去做官。"萧远把杯中的茶水饮尽,嘲讽一笑,萧家这一代人丁单薄,只他与两个堂兄弟,偌大的家业,总得有一个人来打理庶务。 前些年大伯母防着他,生怕他接触了庶务夺家产,如今见他读书好,又觉得他两个儿子是因为插手庶务才耽搁了学业,要与他换过来。 大伯母不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这世间从没有两全其美的便宜事。 山路曲折,车夫交代了少爷坐稳,便赶着骡马在崎岖的山道上七拐八拐起来。言说这莽山上常有山匪出没,必须在天黑之前穿过山去。 萧远靠身上裹着薄被,昏昏欲睡。年幼的书童却是坐不住,扒着窗子一直往外瞧新鲜。 进山约莫有两个时辰,原本走得好好的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萧远便"咚"地一声磕到了车壁上。捂着脑袋抬起头,又被自家书童撞了个满怀。 "少爷,不好了!"书童吓得面如土色,"遇上山贼了!" 萧远一惊,快速朝窗外瞧了一眼,此处离丹阳不足五十里,且天还亮着,若是在乱世还好说,可如今的大辰分明是太平盛世,山贼怎会大胆至此? 未及细想,车门已经被粗暴地踢开,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伸手进来,一把将萧远拖了出去。 车夫见势不妙,立时卸了马匹,连滚带爬地骑上就跑,剩下一个书生一个半大书童,与一群山贼面面相觑。 在场一共四个山贼,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还有一人以青布蒙面看不出样貌,身形修长,负手而立,似乎是几人的首领。 萧远弹了弹衣冠,拱手道:"各位好汉,兄弟进京赶考,不巧路过贵宝地,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抓他下车的两个壮汉有些愣怔,这人遇到山贼竟不慌张! 瘦子呲了呲牙,恶狠狠道:"既然知道这是我等的地盘,识相的就把钱财交出来。" 书童吓得腿软,蹲在车轮边不敢动弹,悄悄拽了拽萧远的衣摆:"少,少爷,给他们吧……"反正离丹阳这么近,盘缠丢了再回家拿便是。 萧远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在下一直寄人篱下,身上满打满算就带了一百两银子,如今跑了马匹和车夫,要再雇来须得十两银子;往京城去路途遥远,吃食就得花去七八两,再加上北方天寒,置办棉服要二两银,沿途补充茶水五两银、马匹粮草三两银、客栈住宿十两银,剩下的约莫六十两,都赠与诸位。" 两个壮汉听得两眼发晕,瘦子不由得跟着点头,觉得这人说的颇有道理。"那就把剩下的六十两都交出来 "哈哈……"那蒙面人禁不住笑出声来。 "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绑了!"站在前面的壮汉终于反应过来,作为一个山贼,为何要给打劫对象留够路费? 于是,两个壮汉上前,七手八脚地把萧远和书童绑成一团,顺道抽出一把尖刀,在萧远的身上比划,似在考虑着先砍手还是先砍脚。 "有话好说,我是丹阳萧家二少爷,家在荷花巷,你们若是要钱,只需拿了我的折扇去萧家,要多少给多少!"萧远见势不对,立时将自己的身份道破,说出的话一气呵成,都不带喘气的。 "这……"两个壮汉愣住了,纷纷回头看向那蒙面人。 萧家有人出价六百两,要废萧远一只手或是一只脚,日前已经给了三百定金,只消把这戏做足,就能拿到剩下的三百两。 原本的打算是萧远不说自己是谁,山贼在威胁他的时候假意失手将之砍伤,如今萧远招得这般快,戏顿时没法接下去了。 蒙面人定定地看了萧远半晌,冲一个壮汉抬抬下巴:"你去丹阳,通知萧家,拿一千两赎人。" 那壮汉想说什么,被蒙面人瞪了一眼,照着地上啐了一口,愤愤地转身下山。 天渐渐黑了下来,三个山贼燃起了篝火。 萧远打了个哈欠,靠着书童,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书童看着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少爷,欲哭无泪。 "周哥,不是我说你,怎的磨磨蹭蹭像个娘儿们似的!"留下的壮汉很是不忿,瞧了瞧熟睡的萧远,比划了个割的动作,意思很明白,一刀砍了了事,即便萧远发觉这其中有蹊跷又能如何? "我自有打算。"蒙面人缓缓摘下脸上的布巾,露出了一张英武不凡的俊脸,一双鹰目映着火光,越发显得煞气逼人。 被这样的眼神扫过,壮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哆嗦,旋即觉得有些丢脸,扭过头去撇了撇嘴。这周谨是跟着前一代山寨寨主混的,如今前寨主死了,新寨主可不怎么待见他,若不是他武功高强,自己才不怕他呢。 周谨拿着树枝拨了拨火堆:"牛老三,你去寨子里给老大报个信。" 壮汉看了看周谨,又看了看熟睡的萧远,点点头,起身往山中走去。左右他也不想跟这煞神多呆,事情有变,须得赶紧知会寨主一声,若是办砸了,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瘦子见牛老三走远,凑到周谨身边:"周哥,咱为啥不动手啊?"这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何苦在此地浪费时间。 周谨嗤笑一声:"萧家如此不仁不义,到时候未免这二公子心生怨怼,定然会全力捉拿山贼,寨子里总得有人出来顶罪。" 瘦子挠头,周谨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找人顶罪,那定然要找绑过萧远的这几个,牛老三那两人是新寨主的心腹,而他们两个"前朝旧臣"则是眼中钉肉中刺,拿谁来顶罪,不言而喻。明白了其中关节,瘦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护我去京城,我给你们三百两。"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两个山贼齐齐抬头,正对上了萧远清明的双眼。 ☆、第二章 讲价 少年清秀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有几分不真实,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十分显眼。 "你不是只有一百两吗?除去路费可就只有六十两了。"周谨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萧远被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道:"我在京中有些私产,三百两不在话下,且有亲戚在京为官,能给你俩换个新户籍。" 瘦子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此话当真?"落草为寇实属无奈,若能变成农户或是商户,从此不再担惊受怕,过上老婆媳妇热炕头的日子,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周谨暗自摇头,自家小弟显得这般猴急,想跟萧远多谈条件怕是很难了。拔刀,利落地隔断了两人身上的绳索。 萧远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手腕,跟两个山贼一起坐在火堆旁,接过周谨递过来的烤地瓜,掰开吹了吹,便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你可知,这三百两原是拿来买你一只手的?"周谨看看依旧缩在一边发抖的书童,又看看吃得香甜的萧远,想知道这萧二公子是真不怕,还是故作镇定,"剁一只手简单,护你千里可就不止这个价了。" "三百两,买我一只手?"萧远瞪大了眼睛。 "怕了吧?"瘦子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尖刀。 "亏了,"萧远撇了撇嘴,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来,"这可是江州解元的手,明年就是大辰朝状元的手,你们可知一副状元的字画能卖多少钱?" 瘦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萧远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跟他细细地算了一笔账,从历代辰朝状元的文章价值几何,算到他一年能写多少篇文章,而找他替考又要怎样的天价。总而言之,三百两买这一只状元手,委实太便宜。"跟萧家做生意,你们是吃大亏了!" 瘦子听得连连点头。 周谨却是一惊,抬头看向萧远。 瘦子也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这一点头就漏了嘴。 "你可想知道,那人是谁?"周谨定定地看着他。 萧远低头,沉默片刻,缓缓道:"不想知道。" 周谨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个少年,纵使面上看起来再镇定,得知是自己的家人要害自己,终究…… 还未等忽然善心大发的周山贼出声安慰,萧远复又出声,斩钉截铁道:"寻常镖局,送人到京城,要价也不过二十两纹银,我给你们三百两,已然是天价了。"那意思很明显,不要试图用任何所谓的"秘密"来坐地起价! 周谨眯起眼睛看着萧远,书童赶紧躲到自家少爷身后,这眼神太可怕了,仿佛无数的尖刀"嗖嗖"飞过,划得人脸颊生疼。 萧远却是泰然处之,低头继续吃地瓜。 "成交。"周谨忍不住弯了嘴角,这个萧二公子,实在是有趣。 左右山头呆不下去了,与萧家的生意又做不成,两个山贼果断放弃了继续绑票,义无反顾地接下了萧远所谓的"稳赚不赔"的买卖。简单修了修马车,周谨把自己的马牵过来拉车。 "咴——"被当做劳力使唤的千里马很是不悦。 周谨赶紧上前给马顺了顺毛:"到山下镇上就买骡马,且委屈一下。"安抚了马匹,指使瘦子去赶马车,他则迅速将篝火熄灭,清扫干净,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牛老三回去报信,说不得什么时候山寨就会再派人过来,须得尽快离开莽山地界。 四人连夜跑下山,一路向北,直奔京城而去。 起初几日怕山贼追上,就捡着小路走,时常遇不到驿站,免不得风餐露宿。好在周谨做饭的手艺不错,烤兔、烧鸡,甚是美味,吃得萧远都胖了一圈,一点都不像在逃命的样子。 "我是幼时逃荒到丹阳的,家里人死光了,没有活路,便跟着以前的寨主落草。"周谨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 萧远披着被子,跟他坐在一起,一边啃鸡腿一边听他讲以前的英雄事迹:"你觉得自己是劫富济贫的英雄?" 周谨拿起水囊喝了一口,里面装着在上个镇子买来的酒:"年少时是这般想的……" "富人的钱财,也是一文钱一文钱攒来的,纵然有些人为富不仁,也轮不到你们替天行道,"萧远哼了一声,把手中的鸡骨头潇洒一扔,"若是人人都快意恩仇,弱质百姓怎么存活?不尊律法,人跟那些个荒蛮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周谨喝酒的动作顿了顿,慢慢转头看着身边的少年。这些道理,他也是近来才想明白的,不过他只是意识到自己所做并非行侠仗义,少年看到的却是整个天下大局。 "怎么,被本解元感化了?"萧远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就把另一只鸡腿也给我吧。" 周谨愣了愣,把手边的烧鸡递过去,看着萧远高兴地撕下另一只鸡腿,大口大口地吃,禁不住微微地笑起来,自己的心也跟着豁然开朗。 "你做的东西真好吃,以后到京城可以开个酒楼。"萧远吃了鸡腿,又把两个鸡翅给吃了,才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肚皮。 由江州向北,去往京城,途径豫州。恰逢黄河水患,几个村县的百姓流离失所。 萧远掀开车帘,蹙眉看着那些难民。 "快放下车帘!"在外面骑着马的周谨低喝一声。 "嗯?"还未等萧远反应过来,已经有许多难民围了上来。 "公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扒住了车辕。 书童皱着鼻子往后缩了缩,忽然一个小孩子被人一把扔到马车上,小书童下意识地扶了一下。 "哥哥,我饿。"小小的孩子面黄肌瘦,一双眼睛显得越发的大。 书童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看到这样可怜的免不得心软,从怀里掏出自己偷藏的点心给那孩子吃。 熟料,这一掏便惹了祸,小孩还未将糕点吃到口中,已然被一个男子夺了去,顿时大哭起来。发现这里有吃的,人群开始骚动,争先恐后地扑过来。 有人已经爬上马车,直往萧远的车里钻。 "啪!"一声脆响,周谨的马鞭狠狠地抽到了那人身上,顿时惹来一声惨叫。 "滚开!"周谨一声断喝,乌黑的马鞭再次抽到试图抢夺拉车马匹的人身上。 瘦子抬起头,露出满脸凶相,伸手拔出一把尖刀来,在太阳底下晃了晃:"哥几个刚山寨下来,身上背着几条人命,不怕死的就来抢!" 难民顿时被镇住了。他们只是饿了几天有些急了,往前再走走就是城镇,听说那边知府老爷已经开仓放粮,去了就能被迁到别的地方继续种地。那车里的书生虽然看着柔弱可欺,这两个一看就是山匪的可不好惹,犯不着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断送了性命。 扒着车辕的几个男子讪讪地松了手,不远处那些蠢蠢欲动的也歇了心思,纷纷低下头继续挖树根、扒树皮。 周谨打马走在前头,瘦子一手握刀一手赶马车,一行人快速穿过这片州县,直奔官道而去。 "少爷,我错了,呜呜……"书童抹着眼泪跟自家少爷认错。 "不怪你,"萧远揉了揉书童的脑袋,叹了口气,待得行至平稳的官道,这才探出头去,对着那骏马之上挺拔的背影说了一句,"多谢。" 待周谨回身,车帘依然放下,仿佛那向他道谢之人从未出现过,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京城。 萧家与定远侯是出了五服的族亲,大伯原本是叫萧远到京城之后借住在定远侯府的,但萧远只是礼节性地拜访了一下,人依旧住在客栈里。 写了封信给萧家保平安,顺道把遇上山匪的事半真半假地写上去,托人带去江南,便开始埋头读书,准备来年的春闱。 ☆、第三章 宅子 周谨无事可做,在京城里转悠了几天,竟真的决定开个酒楼,便向萧远讨要那三百两银子。 "我何时欠你三百两了?可有字据?"萧远放下书,挑眉道。 "你,你想赖账!"瘦子顿时蹦起来,如今已经到了京城地界,萧远又与定远侯是亲戚,他们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周谨拦住就要冲上去揍萧远的小弟,笑了笑道:"萧公子,如今我二人还没有户籍,却是随同你进京的,不知包庇草寇的举人,还能不能参加会试?" 萧远瞪大了眼睛,一时忙于读书,倒是忘了给这两人办户籍,若他们狗急跳墙去衙门投案,那他定然会受到牵连,顿时气炸了:"你,你,卑鄙小人!" 瘦子目瞪口呆,到底是谁先赖账的? "既然要算账,咱就好好算算!"萧远气哼哼地掏出个小账本,从他们一路上的开销算起。 马匹、被褥、衣裳,处处都要花钱,尤其两个山贼特别能吃,一个顶三个,花费巨大。自打入了北方地界,天气寒冷,他们用的炭火、手炉,进京之后住的客栈,林林总总加起来,足以抵过那三百两了,仔细算下来,他俩还倒欠了萧远十吊钱。 瘦子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萧远得意洋洋地抱着账本,忽而话锋一转:"不过,我是个宅心仁厚的,看在你们一路尽心的份上,吃穿用度就当我请了,这三百两还会给你们,不过要算作我入股的钱,日后这酒楼,有我一半。" 瘦子挠了挠头,觉得萧远还是挺大方的,但似乎又有那里不太对。 周谨笑笑:"好。" 萧远托人给两人弄了新户籍,因着农户管制严苛,只能弄个商户,不过两个黑户山贼已经很满意了。 周谨买了个临街的铺面,瘦子跟着忙前忙后,不到一个月时间,这酒楼还真就开起来了。萧远又出了些钱,将酒楼后面的民宅买下来,三人就有了安身之所。 酒馆生意日渐红火,瘦子虽然瘦,却很是能干,一人兼任了小二和打手。鲜少有人在酒馆闹事,因为小二面目狰狞,一看就不好惹。 萧家的回信直到过了年才寄过来,萧远看了,不禁冷冷一笑。大伯明知雇凶害他的人就是大伯母,却要他息事宁人,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一家人还是一家人。一个想要毁他前程,还要他鞠躬尽瘁为家族管理庶务,以供她两个儿子读书的……家人?何其可笑! 转眼到了三月,会试开始。 周谨用大食盒盛了满满一盒的吃食,亲自送萧远进考场。 九天会试,对应试的举人们很是煎熬,多数人带的都是冷硬的馒头,啃两口喝点水,又开始奋笔疾书。萧远的食盒里,有满满一层的卤鸡腿,一层不容易坏的酸菜包子,还有许多好吃的糕点。他便啃一只鸡腿,破一道题,过得甚是滋润。 会试萧远只得了第五,殿试却出人意料地拿了第一。 皇帝在大殿上巡视,在一群头花发白的老举人堆里,小小年纪的萧远显得那般突兀,便首先点了他的卷子来看。出乎意料的是,这小少年虽然年幼,写出的文章却很有见地,特别对于户部账目及国库的管理,看得皇帝眼前一亮。一拍脑门,状元就是他了! 其实前三甲的确定全凭皇上的喜好,不得不说,萧远占了年轻英俊的光。这样的状元郎,拉出去多有面子。 萧远中了状元,周谨比他还高兴,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即免了酒楼里所有客人的酒钱。春风满面的萧状元顿时黑了脸,这可是他的钱! 状元要游街赴琼林宴,萧远早早地嘱咐周谨,把酒楼靠窗位置的价钱提高三倍。 "这是为何?"周谨哭笑不得。 "我这么风流倜傥,定然有很多人要来看。"萧远骄傲地挺胸。 果不其然,听闻状元郎是未及弱冠的英俊少年,前来看状元游街的人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就连那些个养在深闺的小姐,也有随着长辈在酒楼的雅座观看的。周谨的酒馆,恰就在街中央,二楼的雅座位置极好,纵然价钱提了三倍,还是供不应求。 少年鲜衣怒马,簪花游街,尤带着几分稚嫩的俊颜,在脸生褶子的榜眼和探花的陪衬下,越发的引人注目。 周谨端着一杯酒,倚在二楼的廊柱上。 "状元看着还没及冠吧!"酒楼中有人惊呼。 "此等惊才绝艳的人物,百年难遇啊!"有长者感叹。 没人知道,这百年不遇的天才人物,险些就折在了一个目光短浅的妇人之手。周谨静静地看着下面路过的少年郎,一时间百感交集。 萧远似有所感,猛然抬头,正对上了周谨那一双锐利的鹰目。 周谨弯了弯眼睛,朝他举杯。 萧远冲他呲了呲牙,有酒喝了不起啊?本状元一会儿可以喝御酒,才不稀罕你这一杯! 一甲进士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可直接入翰林苑,不必下放为官。寻常人在翰林,少说也要熬上三年五载,可萧远算账实在厉害,户部尚书忍了半年,终究还是没忍住,直接把人拉到了户部当差。 天生喜欢斤斤计较的萧远,到了户部简直如鱼得水,凭着过人的算账、抠门本事,五年就混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萧家起初每旬都会来信,萧远都按时回信,却只字不提回乡探亲,过年都是跟周谨在京城过的。慢慢的,萧家的来信便不那么频繁了。 直到又一年春闱将至,萧远在下值的路上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堂兄。 "恒之!"堂兄萧平快步迎了上来。 萧远一愣,旋即想起来,这位落榜三次的堂兄,终于在第四次秋闱的时候中举,算算时间,恰好到京城。 "父亲和母亲俱都来了,现下住在定远侯府。"堂兄拉着他便朝侯府走去,显然是专程在此等候的。 萧远无法,纵使心中已经淡了,礼节却不可废,只得让书童回去知会周谨一声,说自己晚间不回去吃饭了。 见萧远这般吩咐,堂兄不由得一愣:"恒之,可是成亲了?" "哪能啊!"萧远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纵使自己已经凉了心,成亲这种大事还是会告知大伯的,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就娶妻了。何况,被怀疑的对象,还是那样一个高壮的山贼。 萧家举家搬到京城来,一则为了长子春闱,再则为了给屡考不中的次子谋前程,自然与定远侯一家走得近。定远侯看中萧远的人才,也有意与萧家拉近关系。 萧远却是心中腻歪,文臣武将不宜深交,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远着定远侯一家。 "恒之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娶妻呢?"定远侯夫人问大伯母。 大伯母闻音知雅,笑道:"都怪我,这些年离得远没法替远儿相看,京城又人生地不熟的,还得多仰仗夫人了。" 定远侯夫人笑得很是满意。 没过几日,因为萧远总不到定远侯府,大伯母身边的管事妈妈便领着媒人去寻萧远,一寻便寻到了周谨的酒馆。 "少爷真是,叫奴婢一顿好找。"管事妈妈堆笑道。 萧远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菜肴,漫不经心道:"何事?" "是好事,"管事妈妈拉着媒人,"奴婢是奉太太之命……"话没说完,突然一顿,原本满脸的笑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浓重的惊恐之色,仿佛活见了鬼! 萧远微微蹙眉,回头,就见周谨正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鸡腿,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来。 "这是我在赶考路上认识的兄弟,怎么,妈妈也识得?"萧远接过鸡腿,咬了一口,满脸好奇地问道。 "不,不识得……"管事妈妈面如土色,未说两句,便拉着媒人匆匆地走了,连要给哪家小姐说亲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都说过你长得这么丑别随便出来走,瞧瞧把人吓得。"萧远嘲笑他。 周谨无奈地笑了笑,他就不信萧远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也配合地只当不知:"萧大人已经官至侍郎,该从我这酒馆后院搬走了吧?"朝廷三品大员,住在一个只有两进的小院里,也难怪到现在还娶不到媳妇。 "我就那三百两家当,都给你开酒楼了,哪有钱置宅子娶媳妇?"萧远表示,作为一个两袖清风的户部侍郎,他可是穷得叮当响。 周谨忍笑,一本正经道:"没事,我有钱,已经在东城置了个三进的宅子……" "那好,明日我就搬去。"不等周谨说完,萧远就拍板决定了。 "侍郎大人,你入股的是酒楼,宅子可没你的份。"周谨咬牙。 "怎么没有,你这买宅子的钱是不是用我的买手钱赚来的?"萧远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因为常年握笔,从未干过重活,这手依然同五年前那般细嫩,"看到没有,这可是户部侍郎的手,管着半个国库。半个国库就是百十万两银子,还抵不得你那三进的小宅子?" 上来送酒水的瘦子闻言,顿觉很有道理,跟着点头。 "富贵荣华,不忘本心,这么多年咱们也算过命的兄弟,我那宅子依旧允你同住。"萧远接过酒杯,冲周谨大方地挥了挥手。 周谨愣愣地看了萧侍郎半晌,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此,便多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连更三章,完结哈哈哈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