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疆》作者:寒月白 文案 自小爹不疼没娘爱的晏瑕赢过了死神,醒来后看到面前的游魂沈喻一见钟情。 晏瑕:要不要谈个恋爱。 沈喻:人鬼殊途。 晏瑕扒出他的马甲后吐槽:你不就是来找我谈恋爱的么。 沈喻:人鬼殊途。 晏瑕:两条路,要么我成鬼,要么你成人,懂? 沈喻:我选择成仙。 晏瑕:…… 想太少·怼天怼地·晏瑕×想太多·背后布局·沈喻 副cp:天下无双·郗真×面善心黑·钟离煦 避雷:百合 越挫越勇·桑微×清冷薄情·桑乐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瑕、沈喻 ┃ 配角:郗真、钟离煦、云绡 ┃ 其它:HE 江湖意 第1章 一遇 三月似乎天气总是泛着一丝冷意,加上愈加昏暗的天气,雨水似乎簌簌的往下飘落,路边经过小摊的行人都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卖着杂货的小贩一边嘴里嘟囔着天公不作美,一边决定收拾东西回家,但还是期待着能有客至,连收拾的动作都忍不住加慢,也省的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白白浪费,可惜上天确实没听到他的祈祷,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客人驻足。小贩没法,自然是回城西的老家,想想家中的幼女,一抹温柔在嘴角弯起。 回家的途中路经面馆,小贩想起家中的幼女最爱这里的面,便忍不住对老板喊道:“来一碗面,带回家,碗之后再还。” 老板四十岁左右,但岁月的痕迹很重,鬓角已生华发,老板笑道:“好勒,等一会。”老板生养皆在此地,从父辈就传下的手艺,已经干了大约二十多年,熟练程度可见一斑,但老板今天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在支使一名少年,那少年看着不足十岁,眼眸偏深,脸色有些青白,没有这个年岁的朝气,却有一股死气沉沉,衬着容颜竟有几分诡谲,小贩见此,有些不悦,对老板窃窃私语:“我家女儿是喜欢你做的面,这少年莫不是在砸你招牌。”老板闻此话,忽然笑了,眉间的皱纹都有些舒展开,对小贩道:“无事无事,这孩子很有天赋,若不满意,我再给你做一碗,不要钱。” 小贩听此,就没什么意见了,闲着无聊,便对老板开始抱怨起这天气来,老板劝道:“这就一晚上的功夫月还有阴晴圆缺呢,这天气哪能天天都如意。” 就这么一会功夫,少年就将面端来,少年走路的姿态有几分优雅,明明一脸死气,却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韵味,而面的品相极好,看着就十分有食欲,小贩呵呵一笑,留下面钱,将面碗端走,归家途中,确总觉少年虽小,但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小贩家离面馆十分之近,到家看着自家妻子在纺布,孩子在窗下玩耍,见父亲回来,咿呀叫着父亲的姿态十分可爱,小贩将面碗放下,取了竹筷,妻子见女儿十分不熟练的吃饭姿势,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喂女孩吃面,女孩吃了一口,歪着头说道:“味道和以前不太一样,不过也很好吃啊,是不是那个小哥哥做的。 小贩一听,问妻子:“你带她尝过那孩子做的了。” 妻子回道:“有一日她很想吃面,我就带她去了,正巧赶上了,她很喜欢吃呢。”似乎是听出妻子带着惆怅的语气,小贩问道:“那少年怎么了。” 妻子道:“夫君真没认出,那是灵坊阁的二公子啊。” 小贩震惊道:“可那不是已经十三了么,我观那少年不足十岁啊。”妻子叹息道:“爹不疼娘不在,过得也就随意了。” 入夜,晏瑕回从后门回家,雨水有些打湿衣角,看起来十分狼狈,看门人见怪不怪,似乎都已经习惯二公子东走西顾,只要别丢,话说在看门人眼里这个小地方也确实没人能碰的了晏瑕,原因是因为晏瑕虽然瘦小,却不缺一身蛮力,而晏瑕此人在别人眼里也是个实打实的傻子,父亲又不关心他,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来伤害他,他母亲是他父亲明媒正娶娶回来的正牌夫人,可惜身子骨弱一些,在生晏瑕的时候一命呜呼,只留下一个小公子。 虽是个正牌公子,但对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妾室没一点争宠的意思,这十多年平淡的长大,平淡的看书,平淡的去当当厨子,别人的羞辱似乎总是过不了心,别人的窃窃私语也充耳不闻,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给人的感觉也就是这样一辈子了,大部分时间是个聋子,注定当个普通人,见到这样的晏瑕,妾室连耍心机似乎都不用,每天给足三餐,别饿死就行,但晏瑕不论吃多少都感觉瘦瘦小小,感觉像是永远吃不饱,后来又请了个西席,刚开始西席因他瘦弱十分照顾他,可惜一窍不通,顺道把西席碰骨折了,直接气走了西席,虽然晏瑕感觉自己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不过感觉没什么好解释的。从此也没人再管晏瑕,一头扎进偷懒的海洋。 后来阴差阳错当了面馆的学徒,有时候晏瑕觉得这样也挺好,煮一辈子面,思绪一下闪过一丝碎片,他也想养一辈子那个人,晏瑕忽然奇怪了一下,似乎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外人,一个并不认识的人。 晏瑕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渴望想起来更多,但似乎那段记忆宛若清晨见了阳光的露珠,此刻早已不见踪影,不得已晏瑕收拾早些入眠。 刚刚入眠的晏瑕似乎有点难受,感觉呼吸似乎上不来,又似乎呼吸的全都是让人咳嗽的恶意,晏瑕一瞬间睁开了眼睛,木着脸,看着面前一张蒙着黑布的脸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的人,说:“明天我才开始卖面,你打扰我睡觉了。” 那刺客此刻眼神很难明辨,仿佛在看一个神奇的物种。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瞬间大刀招呼而来,晏瑕感受到死亡时的爆发,一瞬间滚到了地下,死死的抱住刺客的腿,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将刺客掀翻,他巧妙的避开了致命的一下,但后背被刀刃划过,鲜血立刻染透了衣裳,刺客此刻被掀的有点蒙,他没有料到一个少年的力气能这般大,毕竟刺客认为自己再不济,也有三十多年的基本功,练功的时间都比这个少年大了一轮,但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很快便反应过来,晏瑕手中没有武器,还受了伤,他想要立刻解决这个少年,但却没想到这个少年的行动更快,刺客仿佛看到了一道虚影,便被少年用左手捏断了脖子,刺客没了呼吸,眼里却流露着不可置信。 晏瑕起身,似乎是失血过多,又似乎是刚才的刀光血影,晏瑕有点晕晕乎乎的,心脏砰砰的跳着,仿佛要逃离身体,周围似乎都模糊又清晰,他有点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又仿佛清晰听到院子外的声音,最终他还是没有站稳,倒了下去,晕倒前似乎看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黑影似乎道:“这还没到寿命呢,没法收魂啊。”白影回道:“恐怕这位寿命到了你我也没法收,赶紧把下人引来吧,要不然,有人要你我好看。”晏瑕晕倒前最后的印象里听到的便是这两人的谈话好和一个丫鬟的惊慌失措。 晏瑕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屋子里有些昏沉,但却还有些光亮,他猜测大约是在清晨,耳边还有些轻微的呼吸声,应该是一个丫鬟在床边睡了,晏瑕费尽力气睁开了眼,感觉十分饥渴,声音像断了气一般,断断续续却也只重复一个直接的字:“水。”丫鬟觉浅了些,听到后立刻惊醒,倒了杯清水喂好,喊道:“二少爷醒了。” 晏瑕觉得有些聒噪,于是更吵人的来了,似乎许久未见的亲爹后娘大夫下人全都进来,一个小小的屋子挤得满满登登,吵闹提升了不止一个度,顺道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晏瑕看着他父亲关切的姿态,大夫在他身边把脉,晏瑕有些虚弱的起身,却感觉自己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过客。 大夫开完了药方,给出了静养忌荤腥的建议告退离去,后娘看了两眼,关切问候两句也翩然离去,最后屋子里就只剩晏瑕和他父亲,晏瑕此刻觉得自己不该醒,多年没有在一起的父子单独相处竟也有了尴尬的气息,晏瑕不善与他父亲言谈,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在他父亲晏明州起了个话头 “那刺客你是怎么杀死的。”晏明州问道。 晏瑕垂下了眼皮,形容的十分接地气,“我从床上滚下去,抱着他的腿把他掀翻了,最后掐死他了。” 晏明州听完后目光带着探究,他平日繁忙,很少关注这个儿子,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关注,只是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敢于独闯灵坊阁的刺客自然不弱,但栽在一个少年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尤其是以这么简单几近于可笑的方式。 晏明州道:“好好休息。” 晏瑕:“是。” 待晏明州离开后,之前那个丫鬟又进来,对着晏瑕敛衽,道:“二少爷,坊主吩咐奴婢从今开始照顾您。” 晏瑕醒来跟众人交流了一圈,已经泛着困意,眼皮有些耷拉,那丫鬟赶紧将晏瑕扶着睡下去:“二少爷,您先休息吧。” 晏瑕昏昏沉沉,呼吸似乎带着热意,胸口上有几分沉重,很快陷入了梦中,梦中似乎是一片血红,似乎有一人身着玄衣,飘逸的长发随风飘荡,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感觉那人和他的关系千丝万缕,后来那人忽然转头,他有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孤寂许久的心忽然跳起起来了。 他忽然醒了,嗓子一阵难受,爆出了一连串的咳嗽。那丫鬟从桌子趴着,听到后立刻惊醒,立刻窜到了晏瑕的身旁,将他扶起来一阵安慰。 晏瑕低着头,眼睛似乎残留着红光,他此刻心有戚戚,他想找到梦里的那个人,那个人他不想放手。 当他抬起头眼中的红光已经消失了,晏瑕仰头,有些天真的感觉,道:“请问姐姐叫什么啊。” 丫鬟连忙摇头,道:“不用叫我姐姐了,我叫云绡。” 云绡身着一袭浅绿轻衫,发上插一根银簪,十四五岁的年纪,肤色白皙,眼睛睁着有一点大,颇为水灵,似乎会说话,但大部分时候是垂着眼睛的,似乎有几分藏锋的味道,而脸上明显是趴着睡久了,印着衣袖的波纹,配着她的容貌,倒有几分可爱。 云绡问晏瑕:“二少爷,天黑了,我去给你端饭。” 晏瑕看着泛黑的天,想着原来自己又睡了一天,道:“去吧。” 看着云绡离开,晏瑕取下了脖子的一块玉佩,这是他百日宴抓阄抓到了,之后就一直待在身上,他对其他的事物没有一丝兴趣,偏偏对这玉佩一刻也放不开手,说来奇怪,竟没人知道是谁把这玉佩放上的,但毕竟无害,也就一直带在身上了,晏瑕感觉他晕倒的时候似乎这块玉在发烫,仿佛是为了回映他的执着,玉佩忽然发了光,散出了烟雾,烟雾幻化成一只鬼,晏瑕漠然不语,然后盯着面前的这个生物,嘴唇抿成一线。 但其实晏瑕远没有表现的这么平静,心中似乎有些感觉,那种感觉是大地回暖,万物迎春,冰河解冻,仿佛缺失了十三年的东西一瞬间回到了身上,晏瑕有种想哭的感觉,想要声嘶力竭,想要向面前的人诉说自己的思恋,但他忍住了,他也有种诡异的直觉,相对于感情回到身上,他更怕这人离开,即使只是幽魂一缕也不行。 晏瑕打探着面前的幽魂,面前的这只鬼想来生前生在了富贵的人家,似乎是已死的缘故,脸上泛着白光,因着眉目疏朗,在他身上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美感,想必生前也是翩翩君子,一身玄衣,衣上绣着银螭龙纹,一静一动间栩栩如生,腰间配一玉佩,状似蝙蝠,似乎和晏瑕的玉佩有些相像。 那鬼刚出来时打探周围,后见晏瑕一直盯着他,道:“你能别一直看我么。” 晏瑕根本根本不理会这话,直勾勾盯着那鬼,鬼终于不自然说道:“那个,我在玉佩里睡了很久,是你把我放出来的,按照传说,我是不是应该报恩啊。” 晏瑕心里似乎淌下了滚烫的热水,烧的他一片沸腾,他只想这只鬼陪他一辈子,但他不能说出这话,感觉说完这话这只鬼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于是他说:“可我现在没什么想要的。” 那鬼盯着他一会,不禁嘟囔道:“好麻烦啊。”这话似乎散在了风里,晏瑕并没有听清,但直觉不是什么愿意听的话,那鬼又说:“那我只能等你想要提出愿望了。” 那鬼问晏瑕:“你叫什么,多大了。” 晏瑕回道:“晏瑕,他们叫我晏瑕,我今年十三岁。” 那鬼看着他,并没有觉得年龄与体格不符的吃惊,道:“我死之前的名字忘了,现在我叫沈喻,你这么叫我就好了。” 晏瑕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这才是他承认的名字么,他声音有些干巴巴的:“沈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看求指导O(∩_∩)O 第2章 二生 沈喻似乎很适应和晏瑕的生活,又或者说晏瑕很适合与沈喻一起生活,虽然沈喻身为一只鬼,似乎只会飘浮,但完全没有浪费别人看不到的技能,天天在灵坊阁飘来飘去,有时也会感慨虽然过了几百年,但似乎有些固守的东西没变,晏瑕看着沈喻飘到树上,太阳的烈光似乎穿透了叶子的缝隙,衬着沈喻斑驳陆离,晏瑕仰着头望向他,阳光太过强烈,照的晏瑕眼睛发疼,但他看到沈喻含笑的嘴角以及似有悲凉的目光。 晏瑕倚着树:“不是说你们这些鬼啊怪啊最是惧怕阳光,志怪小说中不都说幽鬼爱人,最后却亡于光下么,你为何不怕?” 沈喻晃荡着两条腿:“我和他们种类不太一样,他们身上有怨气,自然惧怕烈日灼身,我呢,无忧无虑,自然什么也不会畏惧。” 晏瑕想了想道:“可我听说一般人死后一碗孟婆汤下肚,走过奈何桥,这辈子就算过去了,只有舍不得这世间的人,才会留下,一辈子躲躲藏藏,生怕被鬼差抓回。” 沈喻似乎不再晃荡他那两条腿,下树后惊奇的看着晏瑕,晏瑕被盯的有些不自然,道:“你干什么。” 沈喻说道:“我这几天在你家飘了七八遍,听到最多的传言就是你,说你活的最是随性。” 晏瑕瞥了他一眼:“你就直接说那些仆人说我傻呗,这么拐弯抹角,如果我真是个傻子岂不是听不出你真意了。” 沈喻低笑:“虽然意思没错,但言语之间的魅力不就在此么,而且我得重新打量你,你和那些人谈的不太一样。” 晏瑕说:“随你,不过你能陪我去采药么。” 沈喻看着面前瘦小的少年,想了想,想起了传言,以前晏瑕奶娘生病,他有空便去为她买药,有时也会上山采药交给药店识别,后来药铺见他身形灵敏,便拖他采药,药店收购,于是沈喻对他道:“那你吃顿饭吧,省的你半路饿了,不过你饭到底吃哪了,你的体型完全诠释不了你的饭量。” 晏瑕心道以前不知为何,似乎只要浑浑噩噩的活着就好,而一遇到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了,仿佛要将以前缺失的全部补回来,不过这么一想确实有点饥饿,但他也不想在沈喻面前表现的太过,于是面上便回答我不饿,我确实在家呆闷了。 沈喻耸耸肩:“有那个叫云绡的小丫头,你竟然会闷。” 晏瑕:“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迷糊,怎么可能陪我。” 沈喻挑眉,不置可否。 于是他们便一起出门,虽然晏瑕把从家到城门这条路走了已有上百遍,但因沈喻在身边,晏瑕心中似乎有小人在雀跃,走出了城门,沈喻好奇问他:“身为灵坊阁的公子,你到底是缺钱到了什么地步,要上山采药,露天煮面。” 晏瑕回答:“我以前不知该干什么,糊糊涂涂的混日子,怎么样都好,毕竟大哥一枝独秀,我怎样荒唐我父亲也不会管我,我也不喜欢看书,所以就干点事消磨时间。” 沈喻又道:“那个小丫头呢。” 晏瑕知道他说的是云绡,没有说话,停了许久,才道:“她是个好女孩,伤好前一直尽心照顾我。” 沈喻听后一乐,道:“那丫头是个练家子,师门和天资都不错,他们那一门练成不易,她晚上开始奋斗,白日累点也正常,不过那丫头有点天真,多亏遇到你这样的少爷,不过,也可以说她故意在你这样的人身边伺候,既不用费力也可以藏着。” 晏瑕:“那也是他们师门的事,与你我无关的。” 沈喻:“有的事,就算你不想管也已经牵连甚深了。” 晏瑕没说话。 沈喻接着说:“其实这个年纪能达到那个小姑娘的程度,实着不易。” 晏瑕:“那她图什么呢,我无权无势,说实话,做交易都没有资格。” 沈喻听完并没有说话,而是跟着他继续向前,来到一山底,沈喻所在为雁州,三面环山,一面通着外面,因地势雄奇,自古易守难攻,百姓亦能自给自足。 当年灵坊阁明主晏明州原本是归衍山弟子,后在江湖闯荡,竟混了一身名气,后来娶了发妻骆氏,骆氏为云州骆家偏房女,而云州骆家富可敌国,虽骆氏为偏房女,但嫁妆十分可观,而又因资助当年晏明州一笔,加上晏明州善于经营最终也赚的盆满钵盈。 后发妻早逝,退守雁州,并将曾经养于外室的小妾迎回府中,此举无疑是在打骆氏的脸,但似乎无巧不成书,骆氏陷于朝堂危机,反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最后成立了灵坊阁,虽说也算江湖一富,但其行为无疑被大部分江湖人唾弃。 有人曾为江湖上同时期为人不耻者做一首打油诗,诗云白苍虞花荡,夜舟琼花漂,晖霞星子堕,冥霭山落行。 尾句便说的是晏明州,他退守雁州,此地偏远,远离朝堂江湖,晏明州这些年在此地经营,威逼利诱,勾结官员,也算是一方独霸,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虽说为江湖所不耻,但此前江湖中人元气大伤,却也没有意气者找他麻烦,于是晏明州就这么安然活到如今。 沈喻看着这片山谷,问道:“那你对武学可有兴趣。” 晏瑕道:“面馆老板并非非我不可,我确实采药也不是日日来,如果你要教我武学,确实很有兴趣。” 沈喻:“那我可要约法三章了。” 晏瑕:“自然,门有门规。” 沈喻:“第一,学德行,第二,学文。第三,学武。” 晏瑕:“既然这么多规矩,是不是我现在学有点晚。” 沈喻:“学无止境啊。” 晏瑕:“欺师是否还及时。” 沈喻:“我对待亲徒弟当然要大而化简啊。” 晏瑕没接着话题,不过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和之前不同,之前的自己,哪里会和别人开玩笑,更何况是一只鬼,仿佛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却又隐隐期待着这样的改变。 晏瑕不久就采好了药草,见到沈喻在一条溪边观望,晏瑕不禁有些心酸,他早已没了身体,灵魂也那么空荡,仿佛随时飘荡离去,却又仿佛那么执着,孤零零一人做鬼,那等待百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虽然说实在玉佩中沉睡,但无助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 沈喻见晏瑕归来,道:“我想你刚入门,年龄虽然大了点,但资质还睡极佳,不如先打好基本功,然后我在想一份秘籍吧。” 晏瑕:“所以?” 沈喻:“你先回去把这些药草送回去。 第3章 三出 清晨的朝霞被初升的太阳映的似乎有些耀眼,翻滚赤橙的云彩,天空还似乎泛着深蓝的气韵,弯月在太阳的另一面,透着白色,沈喻盯着树上即将消散的露珠,衬着有几分发黄的叶子,倒颇有几分诗意,晏瑕在庭院中扎马步扎的十分板正,不消一刻钟,晏瑕收身,拿起长剑,开始练武,自相遇起,已过半年,晏瑕脑子不仅开了窍,身体似乎也飞一样的拔高,短短半年,就从一看似十岁不到的孩子变成十四岁的少年,加上这半年终日习武,身体素质却要高于大部分同龄 人,不说灵坊阁下人不信,就连晏瑕自己也十分诧异。 半年前沈喻让晏瑕练好基本功,先让他接天地之灵气,晏瑕在太阳初升前于雁州至高处调息,在修行地四周以朱砂画纹,晏瑕内心怀疑沈喻在欺骗他,毕竟没有一人练武四周鬼画符,但修行一阵后,身体确实强健不少,仿佛很多沉重的东西纷纷离去,以至于他也不确定这符文究竟有没有作用。 修行了半年后,晏瑕当时身体便已抽展开,但由于身心疲惫确实也没看到自己的变化,而晏瑕打坐炼气,调整气息,那种感觉很怪,似乎一下子就知道它在哪,按着沈喻的方法,很快让其流向奇经八脉,似乎气息是活的一样,感觉将身体中的不适全都要冲刷掉,有些身上那些暗含的东西似乎更加稳固,修行完成,吐一口浊气,仿佛能明察秋毫,在上午扎马步,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时间似乎嘲笑他的自大,一上午的时间,要休息多次,在这些时间中,晏瑕感觉每一次开始就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而此时沈喻会给他讲一讲经典,那些从他大哥书房听到或是看到的历史,那些看似很有用的四书,最初时大部分都忘了,疲惫充斥着身体,大脑极度想要放空,一遍遍的坚持,终于慢慢撑了下来,而下午练习要挥剑万次,上午的疲惫还未过去,下午又要经历一场噩梦。 拖着疲惫的身体,第二日早起身体似乎都在抗议,但调息似乎更容易也更舒服了,半年过后,通过这些自虐式的练法,晏瑕可以坚持扎马步,也可以不那么艰辛的挥剑,全身上下写了两个字-习惯。 之后半年不再是山顶调息,也不再画那奇怪的符文,只需在院落里调息便够了,练剑也不再是简单的挥剑。 晏瑕正在打坐,有几分开心,因为沈喻答应他明天教他剑法,开心到连嘴角的笑意似乎压不下去。 天色有些偏暗,晏瑕睁眼,道:“我感觉现在更好了,气息充盈。”沈喻见此,有几笑意,晏瑕便知道他完成了很好。 沈喻于是开始教他一些书房里那些书本的知识,学至入夜,天已经完全暗了,晏瑕想继续听,沈喻说:“你不觉得今天那丫头下午就没来么。” 沈喻口中的丫头是云绡,虽说晏瑕整日练武,但云绡对此毫不关心,而在云绡刚照顾的那会,晏瑕身体十分不好,每天都要发热一回,是云绡忙里忙外,打水冷敷热敷,之后又各种寻药,灵坊阁大部分人都没拿晏瑕当回事,自然在药材方面没尽心尽力,缺药断药经常发生,云绡知晏瑕识药,于是早起上山采药,那时月亮还未退散,星子还有几颗,云绡背着半身高的篮子上山,而露珠初凝时,她就已经站在晏瑕面前,发梢沾着细叶,衣摆沾染泥土,一张小脸俏若寒霜,然后问晏瑕,她采的东西哪些能用,晏瑕那时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但其实最开始采的大部分都不能治伤和发热,但庆幸的是一部分不能用的植物也是罕见的药材,可以从药材店换药换钱,就这样磕磕绊绊,晏瑕身体终于好了。 后来云绡便开始“偷懒”,晏瑕上山练武,清晨出门,傍晚归来,云绡除了每日去取一日三餐,大部分时间都在晏瑕房里趴桌子睡觉,一直等到晏瑕回来,有时晏瑕回来极晚,那时是晏瑕练武累到身衰力竭,走路都是问题,云绡出门,找到晏瑕,把他一步一步扶回房间,晏瑕对那时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如果真要从疲惫诉出一丝温情,那是她单薄的肩膀和温着的饭菜。 后来他渐渐适应练武,能轻松的回来,他看见云绡将饭菜摆好,站在桌旁等着他回来,那时他觉得,算上沈喻,这大概是他最想要的生活了,有等待他的人,有他期待的人。 趁着月色,晏瑕稍微整理一番,出门寻找云绡。 云绡久久未归,晏瑕找遍灵坊阁她该去的地方,最后他想了想,出门。 雁州的夜晚可以说是很热闹了,因为远离京城,天高皇帝远,当地的大人物也喜欢热闹一些,于是取消了宵禁,又因为靠着一个不知从哪流传的传说,于是就成了一个节,叫海客宴。 听闻夜幕降落,银河闪烁,八月天间的银河同大海相连,可乘木筏游走两边,有一人见到纺织女与牵牛人,并触犯了牵牛人,虽说是他离开后才知,但这就像传奇话本一样,流传于百姓之间,有人言,八月海域的一处银河照耀之处可通云霄,可见仙人[注]。 不少人为此前仆后继,再无消息,这挡住了追仙之路,却没挡住民间自发举行的庆祝。 晏瑕挤在众人之中,一直在寻找云绡,沈喻没跟来,他说云绡并不简单,明日早晨就会回来,但晏瑕想起她单薄的肩膀,抿了抿嘴,在房里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决定出来去找她,沈喻想起外面的热闹,于是收回前言,鼓励他出去,但他就不陪着了。 于是晏瑕孤身一人出门,灯楼挂满了大街小巷,明月垂照,明若白日,大街人如潮水,晏瑕在人潮中找人,他似乎要把十三年所见的人都看一遍,却始终没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注:博物志.张华.卷十 第4章 四寻 此刻云绡轻快如影,在追前面那小贼,可她无论怎样运功,都差了一节距离,不多不少,云绡知道,前面那人在戏弄她,那人去了城外,又折返而归,可她又不敢不追,那荷包里面有她的证明,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但是能偷到她东西的会不会威胁那极少数的人呢,她不知道,也不敢想,她只想取回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前面那人在小摊上顺手取了一只猴像面具,她直觉不好,也去了一个,匆忙带在脸上,进了一香气熏人之处。 晏瑕百般寻找,怎么也找不到云绡,后来见一处阁楼高搭,与周围格格不入,卿云阁的牌子立在上面,似乎有几个女孩在揽客。 晏瑕直觉能在这里找到云绡,不知为何,于是他走上前,一艳丽女子招待,香粉的味道有些勾人,他问:“有没有见过十五六岁,一个皮肤白皙,眼睛很大,穿着浅绿衣裳的女孩。” 那女人吃吃的笑,说:“这里当然有,无论公子想要什么样的。” 晏瑕有些迟疑,毕竟他感觉这个女人有些太过热情,他有些不适,但他确实没来过这里,只听人说过这里是极乐之地。 晏瑕进去,几个女孩出来,千姿百态,都穿着浅绿的衣衫,那女子问:“有没有公子心仪的。” 晏瑕感觉她会错意了,可他又觉得能在这里见到云绡,不甘心离去,于是便选一人找了一处空房间,离大堂十分近,其他房间灯火明亮,只有这里,泛着暗意,晏瑕问:“可以去这个屋子么。” 被选的那个女孩看到那个房间,惊讶了一下,其实他们有自己的房间,毕竟不想得罪晏瑕,又想到此处无人,道:“自然可以,只是这里很久没人来了。” 晏瑕觉得无碍,进去,晏瑕见一古琴说,“你懂这个么。” 那女孩道:“粗略懂一些。” 晏瑕:“麻烦姑娘了。” 身后琴音悦耳,晏瑕随意看看,见一箱子并未上锁,晏瑕指着箱子问:“这能看么。” 那姑娘想了想,那人坟都快长草了,老鸨嫌这屋晦气,一直空着,赶上了八月,才想着把这屋打扫一遍,如今八月出,整个卿云阁都在清理,恐怕下人打开后,被人叫走,就落了那处,毕竟这里虽然有熏香气息,但还藏着霉气啊。 于是姑娘道:“自然随公子意愿,只是提醒公子一声,那东西不干净。” 晏瑕一怔,原来斯人已逝。 晏瑕他打开箱子,里面有几张纸倒扣,感觉那几张纸似乎重达千金,但着实好奇,便看了下去,竟是几篇绝命书,晏瑕似乎能读懂上面的绝望,这屋的主人,爱上一相同性别之人,可惜注定前路难行,她曾努力一把,可惜老鸨棒打鸳鸯,她写下绝命书,再无声息,就像一颗星烛,越是明亮消逝越快。 晏瑕仿佛挨了一记闷棍,脸色青白,他在这几张纸上读懂了她的可望不可求,被出身的丝线缠绕,被命运的毒火燃烧,仿佛就像他和沈喻,而晏瑕终于明白他对沈喻的感觉的,同这纸上一样,可望不可即,明明如今近在咫尺,未来却远在天涯。 沈喻此刻在院落休憩,明明是鬼影,却一片淡然,有一人来至,是个娃娃模样,那娃娃道:“没想到再见你,你已经是这般了,你甘心留在他身边么。” 沈喻睁眼,道:“我找你不是让你回忆过去,” 那娃娃就不继续说这件事了,而是看了看房屋的格局,拿出朱砂,一管狼毫笔,娃娃用狼毫笔蘸着朱砂,以房屋为符,绘制道纹,期间所绘之处,金光照耀,随后熄灭,再无绘制痕迹。 那娃娃道:“你这世可真是对他尽心尽力了。” 沈喻说:“那又如何。” 娃娃好奇问:“那你们今世怎么会变成那样。” 沈喻一顿,后又说:“可能是道不同吧。” 娃娃听后没再言语。 云绡带一凶煞饕餮面具,一路后悔,随手拿的也这么镇宅,果然今日衰星降临。 云绡对前面那小贼实在耐心耗尽,于是大喊抓贼,配上那副面具,实在可信度极低,甚至周围人还退了一步。 晏瑕听到外面响声,留下银两离去。 一出门便见到一男子的背影,身着玄色衣衫,身缠雪青绸带,手执折扇,将一带猴面具之人制服,然后便见到云绡带着吓人的面具站那,他见不到那人正脸,但只见那人不知为何,云绡拿下了面具,那人还嘱托了几句话,晏瑕不知那人长得如何,只知云绡食指不知觉勾起,沈喻说过,那是她激动欢快的习惯。 最后他们分别回家,也许是心里都有事,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也没人提起。 第5章 五知 七月流火,晴空万里,院落里夹杂着一丝凉风,草木有几分萧瑟之意。 沈喻在晏瑕身后指导他练剑,说此剑法名为太和。 晏瑕听后默默盯着他,沈喻见晏瑕这般,觉得自己很少观察现在的晏瑕,毕竟最初见面确实有些震惊,毕竟那人转世竟然是个发育不良营养不良的孩子,而这短短半年补好了魂魄,身体快速抽展,面容似乎变得更硬朗些,肤色也没最初的苍白,最重要的是,似乎活泼了不少,沈喻忽然笑了一下,想他前世年幼时是否也是这么活泼。 晏瑕不知道沈喻不知为何笑了,但忽然冷了一下:“你在瞎想什么。” 沈喻嘴角垂了一下,似乎在强忍笑意:“没什么。”他没等晏瑕说什么,直接揽一缕气息化为长剑。 沈喻道:“太和分为五式,第一式,大江东流,此招大开大合。”随着沈喻的言语,剑气似乎划过长空,颇有江湖倒灌的气魄,明明只是以气息化成的长剑,此刻像是带有剑灵,充斥肃杀之气,仿佛剑光也有了生命,宛若江河奔涌,滔滔而去,“此招虽然强势,但却几乎只适合君子之道,易受偏门控制。”说罢沈喻立刻改变剑势,挽了一个剑花,剑势猛若急雨,剑影蹁跹。 “这为第二式,苦海无涯,此招偏于折中,张合之势减弱,但剑势确是变强,端的是持之以恒。”剑影更为急骤,却也偏偏更为摄人。 “第三式,瞒天过海,此招更重声东击西,亦或是出奇制胜。”剑影诡谲,剑意凛然,更为灵动。 “第四招,河倾月落,万物归息,此招适合蛰伏,重一剑定胜负。”四招过后,沈喻停下身影,道“你先学这些,这些能在不同的情况应付不同的人,最后一招等你学会再教,它叫百川入海。” 晏瑕有些看呆了,他现在看不出这些剑法的精妙之处,他只能看到沈喻矫健的身姿和舞剑时的优雅,明明剑为凶器,可却被用出贵公子的矜持,晏瑕想:他活着的时候该是何等的风姿。 沈喻问:“学会多少。” 晏瑕拿起木剑,按着记忆挥舞,沈喻观察,叹息:真不愧是那人的转世,寻常人还要学个几月,他现在就已经像模像样了,体内的气息也按着剑法运转,真不知是天才还是鬼才。 晏瑕停手,皱眉道:“看样子我还要继续练习。” 沈喻安慰道:“世间武学大抵都需要日积月累,很少有一蹴而就,你初次学就已经达到这般高度,实着不易。” 晏瑕听后有几分震动,他从幼年到如今,大部分日子都过得是众人视若无睹的日子,加上生母早逝,父亲漠不关心,下人狐假虎威,加上有个时时对比的大哥,纵然遇到沈喻前什么都不去想,可有时入夜万物寂静之时,也不免流出一丝悲凉的心思。 后来遇见沈喻,大部分时间都与他在一起,少的可怜的时间分给了与云绡一起吃饭的时刻,与沈喻在一起时他总是训练自己,自身的缺失总是击碎开窍后增长的那一缕缕信心,如今被沈喻承认,似乎感觉那些拼命的训练终于不是无用功。 云绡在内室打瞌睡,忽然被梦境惊醒,眼中并无刚醒时的迷茫,听着外面舞剑的声音,实在是震撼,她是半年前来侍候晏家二少爷的,而且为了这个职位费了一番心思,她初来雁州,既是为了卦象的那人,也是为了躲开皇权倾轧,按照卦象,那人应在雁州,可惜自己修为不到家,至今没找到那人,于是便用了计谋进了灵坊阁。后来发现后院事物繁多,人心难测,于修行不易,又听闻二少爷形单影只,无依无靠,原本的想法是表面照顾,暗地练功和寻找那人,可没想到还没动作,二少爷遇刺,连带着命格也给改了越发的接近那人。于是更是加深了她来二少爷侍候的想法。 之后哄骗管事来二少爷处做事,不得不说,若不是为了找人需要蛰伏,她简直要一口气骂死这除了大少爷外的一大家子人,二少爷受伤,若非她使计,怎么会有人来照顾他,更不要说二少爷受伤那天有人来看一眼外除了大少爷外再无人来,连药物都断断续续供应不上,若不是大少爷私下帮忙和二少爷识药,他恐怕要因发烧而早夭。 云绡虽为大家族的小姐,但因自身经历自幼离家,周围都为交心之人,哪里见过宅门内斗,因此更是厌恶灵坊阁的大部分人,不过她忽然想起晏家大少爷晏翊,只有他能带着伤药来见这个同父异母之人,云绡在想这世间,有时也不全是无情。 剑气的铮鸣忽至,云绡在窗口张望,她观察着二少至今,每一天他都在成长,每一天都在耗着一口气拼命,其实大约每天都是这样,只是今天的惊梦证明他的气运又在改变,云绡见过千万人的气运,并非没有改变的人,或者说每个人每天都在变,有得意有失意,只是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仿佛在吸收他人的运势,每日都在增加,平缓的增长,毫无落势,也没有人会这样,能精准的控制自身的运势,若真有这样的人,岂不是天道之子,而今日的运势实在改变的太过诡异,似乎是在下落,又似乎在挣扎,不过这样的结果又给云绡一击定心丸,还好他没破格,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云绡扶额,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也许他要不是普通人也许就是自己找的人啊,自己也不用在这里呆着了,可她一见到晏二的那份拼命,她又不希望这份沉甸甸的重任压在他身上。 云绡见晏瑕又练了一遍太和剑法,惊了一下,之前是未在意,而在意才发现剑法之精妙,虽然她修内功,世间万物都能成为她的武器,不代表她不了解剑法,甚至她周围有师兄是剑法之大成者,她耳濡目染,自然比大部分人要懂得深,她见晏瑕一招一式都暗含卦象,又与周边运势溶于一体,着实心惊。 晏瑕在外练剑,忽然觉得有人观察他,他回身一看,见云绡隐在窗影处,心道:是到吃饭的时间来了么。 于是收了剑势,云绡出来,行了一礼。 云绡道:“少爷在院中练剑,不避讳奴婢,奴婢着实开心,但是各家族各门派都有专门习武的武堂,是怕被外人学了去,奴婢于少爷而言,是外人。” 沈喻从空中漂浮,听到这丫头说了这么一番话,并未吃惊,虽说云绡看似白日懒散,但性格总是在不经意间表露,沈喻能观察到,这个女孩有自己的坚守。 晏瑕倒是无所谓,毕竟他现在还是十分听从沈喻的话,沈喻告诉他在院内练剑就好,而且他对云绡实在是很感激,于是他道:“我只在我信任的地方练剑。” 云绡一怔,自嘲道,原来是这样啊,我都这样随意,丝毫没有一个奴婢该有的行为,没想到他还会信任我,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道:“多谢二少爷信任奴婢。” 晏瑕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想起所谓的家人,也有些嘲讽,说:“你对我很好啊,我生病的时候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千辛万苦为我寻药,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得病离世了啊。” 云绡心里一酸,却道:“二少爷自已也努力踏过鬼门关,奴婢做的不过是杯水车薪。” 听到这话,沈喻面容差点没绷住,心道:“这话说的有趣,就算晏瑕真因生病而亡,鬼门关也不会让他进的。”可惜如今自己知道,更是觉得有趣。 晏瑕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于是便道:“你出来,是要吃饭了么。” 云绡看天,估么了一下时辰,道:“快到了,我去端饭。” 看着云绡渐渐远去的身影,沈喻有几分打趣:“那丫头挺有准则的,有没有喜欢上她。” 晏瑕听到此处心里咯噔一声,感觉一阵无名火从心头冒起,他感觉沈喻是根本不了解他心事所向,还把他往外推,随意和别人凑成了一对,他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他冷淡说:“难道不是你看上她了,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身体追她。” 说完晏瑕就有些后悔,他争一时口舌之快,但似乎感觉又伤害了沈喻,他看沈喻面色有几分难看,心里不禁有些惴惴,刚要求取原谅,便见沈喻噗嗤一声乐了:“果然骗过你了,我没生气。” 见晏瑕黑着脸走了,沈喻笑笑,想道:“身体这种外物我想要可以有的,只是我是来还欠你的,还完就要轮回了,干嘛还要牵扯人间事呢。” 晏瑕进屋打坐,那愤怒的火焰终于熄灭,静下心来,忽然想到:是啊,沈喻这样想是对的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自己喜欢上沈喻,傻傻的痴情着,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明白他的心意了。嘴里似乎有苦意溢出,内功紊乱,可他却不想管,他从未想过学武行侠,他只想要同沈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调息。”耳边有声音炸裂,是云绡的声音。 晏瑕有点手忙脚乱,最后还是平息了。 云绡看晏瑕一副失意落寞的样子,怀疑是不是他爹来了,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晏瑕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未免有些可怜。 她端着饭的样子有点小心翼翼,声音都放低了好几调:“坊主是不是来过了。” 晏瑕起身,勉强笑了一下,有些难受:“没有,只是我该好好练功了。” 沈喻在窗外没有进去,阳光随意的挥洒,衬得他表情有些莫测,他轻声道:“何必呢。”可惜窗外没有能听懂他说话的另一人,声音破碎在这光中。 第6章 六长 晏瑕长得很快,似乎在这个年纪男孩会一天一变,加上习武,他身体要比同龄人高上许多,发色乌黑,眸色极深,一双眼睛大部分时候是静着的,垂着看不出深浅,只有好奇时熠熠有神,许是和云绡呆久了,表情大部分时间都是相似的,容色在同龄人中有几分俊清秀,又遗传了母亲,面容线条有几分柔和,但却并不阴柔,而举手投足又受沈喻的影响,有几分贵公子的气派,因表情和气质的缘故,总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实际上晏瑕虽然愿意思考,但很少愿意搭理其他人。 他囿于小庭院之中,整日只与云绡沈喻交流,周围人很少观察他,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改变,他仿佛只活在下人的传舌:哦,原来二公子还在啊。 三年过去,晏瑕武学也达到一个新高度,太和剑法前四式早已融会贯通,而第五式似乎天生与他不和,现在都无法熟练。 云绡也在也似乎长得飞快,三年前的小姑娘如今姿色可人,身形高挑,发育喜人,依旧一副藏锋的模样,气息也更内敛了些。 云绡如今不会在白日昏沉,因她内功算是大成,只是近期也繁忙了些,她这几日卦之所指,似乎在账房,她在想要不要去看看。 入夜,晏瑕临摹了几张书帖,刚要入睡,沈喻飘来,说云绡和管事打起来了,晏明州很快就会到,晏瑕听后,立刻起身,冲向账房。 云绡和管事大家打的十分激烈,管事是多年隐居的老江湖,云绡是他们宗门少见的天才,但毕竟年龄差距太大,云绡三年也没怎么练手,很快就落于下风,周围还有其他下人虎视眈眈,云绡穿一身夜行衣,心道:不会就这么撂这吧。 忽然一人出现,拿着不知从哪淘的破铜烂铁,剑上还有不少锈迹,直接冲过来和管事打起来,那人最初有些生疏,但后来行云流水,管事也觉得有几分棘手,云绡趁此,打退了一些下人,打出了一个通道,压低声音对那说:“走。” 言毕两人消失在夜色中,晏明州到此处,管事跪下,畏惧道:“藏于暗格的账本不见了。” 云绡与那人逃出,云绡认出来那是晏瑕,但她也知道晏瑕也认出了她,回到小院,回屋子换了身衣服,晏瑕换完,云绡出现。 云绡脸上十分平静,问:“你没什么好奇的么。” 沈喻飘在空中心道:他没这么多好奇心。 晏瑕说:“如果你再想干什么我可以帮你,你可以回去了。” 云绡面容冷凝,似在思考,似在琢磨。 最后道:“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我想找一人。” 晏瑕说:“哦,找到了么。” 云绡:“找到了,可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他是个好人,他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不该参与一些魑魅魍魉之中。” 晏瑕:“也许他没那么脆弱,他想要的是让周围人好一点。” 沈喻听到这句,神色莫测,但还是说:“这姑娘说的是你,她擅长算卦,能让她蛰伏三四年找的人,所求之事一定不简单,甚至你可能完不成,只能白白付出性命。” 晏瑕听后,对云绡道:“是我么。” 云绡垂下头,声音都低了几度,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但我所求之事并不是害你,而且那种事日后与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晏瑕问:“可以说么。” 云绡惊讶抬头:“你答应了。” 晏瑕说:“那年是你把我救回来的,我算是欠你一条命,这几年你待我着实很好,有人告诉我要做知恩图报之人,我答应你。” 沈喻挑眉,原来在这等着呢,只是这恩可不好报啊。 云绡告诉沈喻,她去账房是觉得所求那件事已经开始转动了,原本只是观察一下,没想到自己会暴露,但她看到真正的小贼,是几年前偷她东西那人,可她没追上便被发现了。 云绡离去,晏瑕问:“你觉得这样对么,也许会付出生命,也许会付出比生命更沉重的东西。” 沈喻笑了一下:“你不已经决定了么,不过也许也会得到更为珍贵的东西,而且知恩图报真的很好。”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晏瑕打开,一下人问有没有人进来,晏瑕早已把东西藏好,十分随意的让他检查,那人检查一圈,没有发现,匆忙离去,嘴里嘟囔:那是不是二公子,变化也太大了些。 沈喻嘲笑了一下:“原来灵坊阁效率这么差。” 晏瑕没接话,入眠。 第二日晏瑕便知道原因,云绡告诉他,昨日夫人和坊主吵了一架,马上要到二小姐成亲的日子了。 昨日正在置备嫁妆,毕竟夫人只有这一个掌心明珠,嫁给外人,自然细致万分,因此调遣了大部分的下人,昨日也就耽误了。 坊主丢了东西发火,夫人回了几句嘴,于是坊主震怒,让夫人这几日不许出门,这让夫人十分愤怒,直接就开始砸家,毕竟雁州的百姓都知,灵坊阁坊主夫人最喜外出。 云绡当了笑话讲了,晏瑕听了几句,神色莫名,沈喻道:“你就听听算了,那小姑娘没把你那便宜后娘当回事,也就没算她,但你那后娘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怎么就那么巧呢,下人最缺的时候来个小贼,连老江湖的管事都抓不到。” 晏瑕对云绡说:“我要看书了,谢谢你告诉我。” 云绡离开后,晏瑕问沈喻:“你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那她图什么呢,百年之后这家财不都是她那儿子的么。” 沈喻:“每个人都很复杂的,有时候她是这样想的,可换个时间就换成另一种想法了,和你便宜爹这么多年,隔着皮囊,谁知道她怎么想呢。” 晏瑕说:“是么,每个人都会变么。” 沈喻望向窗外,最后的话语似乎化为一声叹息:“不是,但太少了 。” 秦家乃雁州太守本族,虽说朝廷派官不派本地,可那太守在朝廷上背景雄厚,周旋一二,竟然真派回本地,而秦家嫡子也是晏家小姐晏思源的未婚夫,秦家嫡子身形修长,容貌英俊,因精心栽培,年纪轻轻就考上了探花,被派到别处当太守,离雁州倒也不远,快要而立的年纪还未娶妻,家人开始着了急,于是便从雁州找了一圈,虽说晏家在江湖上面名声不好,但与朝廷到无关,秦家长母和晏家母又成了手帕交,自幼看着晏翊和晏思源长大,信任他们,于是做了主张,连了姻亲。 此时晏明州正在秦家,有人汇报昨日有人见那小贼躲进了秦家,虽说他自己怀疑是那小贼的障眼法,但还是不敢不警惕,那是他背叛归衍山得到的财富之一,也是他最参不透的东西,那书里有夹层,有四份之一的地图,他不知道那是哪的,但能被归衍山如此郑重的藏匿,注定不是普通的物件。 秦家家主见他,晏明州大约不惑的年纪,却因善于保养,看起来不足而立,秦家家主现在鬓角已有华发,秦家家主感慨,或许这就是练武之人吧。 酸意只冒了一瞬,想起今日听闻之事,来的时间太巧了,恐怕自己被谁阴了。 “老友今日怎么有空前来,可是为你家掌上明珠而来。” 晏明州笑的颇有苦意:“老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昨日家中遭贼,下人无能,竟被那小子逃了,有人说见那小贼进了老哥家后院,我倒是不怀疑老哥,毕竟被偷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我只是担心老哥家人的安危。” 秦家家主皱眉,确实如此,于是派下人搜查,结果真搜到一个盒子,秦家家主将盒子交给晏明州,晏明州看着秦家家主好奇的目光,于是就打开了盒子,里面只剩被拆的书,书中地图早已不见踪影。 晏明州怒气冲冲回去,结果下人来报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只要求晏明州亲自看,晏明州打开后,信中说想要地图,约在一密林中相见。 第7章 七错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四周泛着干意。 梳妆台,晏暇后母嘉凝芝画起了盛装,嘴角勾一抹冷笑,有下人道,蝶衣班来了。 蝶衣班是近期雁州新火起来的班子,晏嘉凝芝坐于上台,底下正轮到青衣唱道:“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注]” 嘉凝芝听到这句,跟站在身旁的女儿晏思源轻声道:“你恨我么。” 晏思源想了想,道:“也许我更恨这个姓氏。” 嘉凝芝右手捂着眼睛,挡住流淌的眼泪,声音有些破碎:“我对不起你们,我谁也对不起。” 此刻底下有下人不满,窃窃私语道:“坊主出门,主母竟然枉顾坊主命令,私自出房门。而且这几日弟子死伤不少,她不管那些,只想着看戏,坊主回来一定会震怒的。” 有人又道:“这是他们的事,我们这些下人是没有资格谈论的。” 于是很快噤了声,嘉凝芝看台下百态,觉得好笑,问晏思源:“你哥哥出去大约多久了。” 晏思源悄声答:“按着时间,快回来了。” 嘉凝芝脸上泛着恶意的笑容,道:“那坊主恐怕也快回来了。” 听了一会,嘉凝芝赏了一遍,让戏班人离去,坐了一会便听闻坊主回来了,嘉凝芝又看了一眼晏思源,声音有些低落,又有几分决绝,说:“走吧。” 晏思源离去,朝着晏瑕院落方向走去。 此刻晏瑕在收拾东西,云绡告诉他晏家要有大劫,离去才是躲劫的方式,云绡得到了晏瑕的承诺,自然想和晏瑕离开,而她对这里面的人也没什么慈悲,至少在卦象上历劫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晏思源来到这个小院,见晏瑕站在门口。 晏瑕听到有人进来,发现是他的是一个女孩,少女容姿清秀。 晏瑕问;“请问你是?” 那女孩回道:“晏思源,思源取自饮水思源之意。” 晏瑕一僵,很快放松,才发现她和嘉凝芝有几分相像,只是她母亲艳丽张扬的魅力落在她身上的确实很少,她的容貌太过寡淡,晏瑕声音淡淡:“不知你有何指教。” 晏思源看起来有几分失落:“好不容易关心一下我亲爱的弟弟,没想到是这种待遇,不过谁叫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相见,姐弟的情分都少了不少呢。” 晏瑕心道:这可不是很少相见,这是根本没怎么见过。 晏思源看出了晏瑕的嘲讽,收了可怜的姿态,道:“我来这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入夜前若不离去,灵坊阁的人都会死呢,当然也许会更快。” 晏瑕神色一怔,想竟和云绡的问卦象不谋而合,道:“是你策划的。” 晏思源撇嘴:“这你就别管了,我只是救你罢了。” 晏瑕看到她身后人影,于是大声道:“可我不相信你。” 晏思源叹气:“骆商兮,你母亲姐姐的名字,归衍山骆家女,她曾救过我母亲。” 晏瑕听后,想到她母亲所作所为,着实看不出她报过什么恩,当然,如果恩人妹妹死了嫁给恩人妹妹的丈夫也算报恩,冷待恩人妹妹的儿子也算报恩,那这恩情报的很大,也很让人恶心。 晏瑕道:“所以呢,你来看看恩人妹妹的儿子还有什么压榨的价值。” 晏思源刚要说话,一个石子打在他身上,将她定住,晏思源蒙了一下,云绡收拾好出来。 走近晏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话说:“她没说谎,卦象是这样的。” 晏瑕神色诡异,想难道我理解的报恩和这对母女理解的报恩不一样。 沈喻见晏瑕这样纠结,慢悠悠说:“若是十八年都埋着这事,想必所图更高。” 晏瑕听后,让云绡解开哑穴,道:“我现在问你一句你说一句,你说的那所谓的报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晏明州回来,怒气十足,他被信中人耍了,他带着引以为傲的部下去,结果竟是三年前的杀手,密林之中,更是如鱼得水,他部下伤亡惨重,他也受了一丝内伤。 回雁州,有下人汇报灵坊阁今日情况,他怒气冲天,嘉凝芝在他离开后越发的放肆。 闯进她的房间,屋内一阵奢靡的香气,晏明州知她爱调香,五年前就换了这份,以前情浓时会赞赏两句,如今只觉得是火上添了两层油。 嘉凝芝听到他进来的声音,手中调香的动作没停,脸上妆容极淡,唇上却有一丝艳丽,配着她倾世的容颜,这么一副姿态仿若一副价值千金的美人画。 “坊主回来了。” 她的声音有几分娇媚,十分勾人,可惜只有一个晏明州,他还正在气头上,并没有欣赏。 晏明州冷斥:“看样子我太宠爱你了,似乎你开始忘了不过是个弃子。” 嘉凝芝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说:“怎么会呢,我还记着我家道中落,被讨债的追杀,是坊主从天而降,救我于苦难,我心里一直记着这段恩情的。” 她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其实那时我身受重伤,也是你帮我寻医招药,后来请了一位蒙纱的女神医,分毫不取帮我治好了身体,你们两人的恩情,我怎么会忘呢。” 晏明州忽然想起十几年前,他还没如今这样富可敌国,只是一名手里有点闲钱的少年,见到逃窜的嘉凝芝,一见钟情,于是替她出头,替她寻药,他家财全被花光,终于一个蒙纱少女来此,说她能救,最开始他是感激的,可是越到后面他越是愤恨,为什么那个女医没早出现,若是早点出现他是不是不用花光金钱,是不是日后不会那么困窘,就不会见到骆家女,她把他带到她家,她家雕梁画栋,富贵逼人,那时他开始迷了心,娶了骆家幼女。 嘉凝芝见他思考,冷冷的嘲笑,后又说:“你对我恩情那么重,所以你找我春风一度我也没有拒绝,所以我们有了一双儿女,可惜,你要的是富贵。” 晏明州确实没法反驳,虽然他爱嘉凝芝,但在骆家呆上几日,他越发不想过从前的日子,所以他背叛了她。 嘉凝芝接着说:“其实我也没那么生气,毕竟两个孩子我还是能养得起的,你没来的时候我酿酒开店,过得虽然清贫,但还是我喜欢的日子,没有争斗,没有杀戮。” 晏明州有点不确定他要说什么,毕竟她忽然回忆十几年前着实奇怪,他有些暴躁:“你到底要说什么。” 嘉凝芝终于说到正题上,表情有些悲天悯人:“那个蒙面神医是骆家长女,死于那场动乱,幼女死在你的府中,我这几年还完欠你对我的好,可她的情我不能不还。” 晏明州总算明白她的絮絮叨叨了,冷笑:“你怎么还,你不过是一个养在后宅的妇人。” 嘉凝芝表情平静,说:“那年那些你为我请的大夫都没骗你,他们确实治不好我的伤。” 晏明州不知为何她又把话题转到十几年前,然后他就听她说:“我不是普通的病症,庸医自然看不出来,我是内伤和中毒,所以骆家大小姐治好后我也内功尽失。” 晏明州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听到他的枕边人说:“不过有些东西不需要武功就能用,比如钱财,比如□□,我十几年没说过这个身份了,我江湖的名字叫炙笙,嘉凝芝是我没去圣教的名字,炙笙这个名字想必你应该听过。” 晏明州背后泛起凉意,炙笙是鹧昀宗右使,传说十几岁初出江湖,手段狠辣,行事残忍,没有人见过她的容颜,见过的全都去了黄泉,但是她喜好在尸体上放一株败落的虞美人,因此江湖中这句打油诗白苍虞花荡,夜舟琼花漂,晖霞星子堕,冥霭山落行。其中第一句便是诉说她的行事狠辣。 她接着说:“书是我偷的,三年前的刺客和这一阵的刺客也是我找的,不过三年前的那个是废物,什么都没做成,反而误了我的路,这一阵的刺客说句实话也伤不了你们,至于为什么会伤亡。” 她挑了挑香:“我着实出了不少力。” 晏明州听此,怎会不明白,掐住她的脖子说:“解药。”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了眼熏香,晏明州有些眩晕,倒在了她身上,她的手抚上了晏明州的背,叹道:“尘归尘,土归土,今日留在灵阁坊的人,都罪孽深重,无可救赎。” 看着烧起的火光和外面的喊叫,她想,那三个孩子,她终究是对不起了,只是,终于等到他们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折桂令.中秋.张养浩 少年情 第8章 八忆 重檐飞瓦,寒梅独绽,客栈里说书人抑扬顿挫,吸引来客。 前几日还在讲月前雁州一场大火,把灵坊阁百万家财付之一炬,故事也不能总讲一个,于是今日开始讲朝廷事,但也不过是介绍了皇宫之中有几位皇子公主,满足听众好奇,也不敢深讲,但够沈喻晏瑕了解时局了。 接着又开始道江湖上发生的一件大事,声音有几分神秘道:“诸位看官,近日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众人可知武林程家,那可是江湖领路人呐,上一任盟主和这任盟主都是出自程家,还是父子关系,上任盟主名为程穆,一把剑挑起武林大梁,斩妖邪于边境,结豪杰于江湖,那可是被无数江湖中人敬佩,直推盟主之位,而他的儿子,程小公子,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老盟主把他放养于山野之中,他独自一人练成秋水剑法,十六岁初出江湖,行侠仗义,虽肆意妄为但心地善良,最后武林大会击败众多侠士,成了新盟主,可是啊,天有不测风云,程家人如此顺风顺水,可惜有人眼红他们的功绩,竟在一个夜里绑走了新盟主,新盟主虽然强悍,奈何被人下毒,加上双拳难敌四手,就真着了道,如今老盟主重金寻其线索,唉,江湖事,江湖了。” 晏瑕坐于下桌听书,小二前来,晏瑕给了些赏钱,沈喻道:“看样子这江湖还真是繁杂啊。”待说书人道完,晏瑕从客栈出来,沈喻从一旁说道:“你说这盟主程茗奕究竟是被谁带走的。” 晏瑕不太关心这些兜兜转转,于此事着实没有兴趣,但毕竟太过无聊,也不喜欢在新的院落里久待,于是就出来在客栈了解了一番江湖事,他心道:江湖纷乱,哪里才是桃源乡呢,可以容他安稳的和沈喻在一起。 沈喻见他愣神,似乎在想什么,没有接着说。 一直回到小院中,云绡见他回来,张罗起来了吃饭,晏翊和晏思源过来,一场饭下来也没有过多说话。 饭后晏翊打破了寂静,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 晏瑕道:“原本我们该大陆朝天各自走的,走对走错都是自己的,你们替我做了决定,你们母亲一直都想杀了晏明州,却为了你们,等到了现在,而在这段时间里,对我也是十分冷漠,当然,我受伤那次你私下把药交给云绡我着实感激,但就这样吧,原本我们就该没有什么交集。” 晏瑕说后晏翊没有说话,而晏思源听到后,笑的十分明媚,她如今有几分娇俏的样子,竟和从前的容貌有极大的不同,发色乌黑,鬓眉上挑,一双眼睛泛着琥珀般清亮的颜色,唇色淡粉,肤色白皙,衬得容貌更为诱惑,与之前寡淡的容颜不同,和嘉凝芝竟有七分相似,晏思源听晏瑕说完,声音有些勾人:“虽说我们对你不太好,但是那时你也真是沉默寡言,我还要表现的冷漠淡然,自然不会和你表现的太过亲密,那时我对母亲表现的都十分冷淡呢,哥哥又很少变通,照顾你只会沉默寡言,自然很难让你感受到温情了,不过对你来说这的确是我们的错,你童年过的着实不好,但我们的童年又岂是一直温柔,从懂事起母亲就告诉我们何为真相,从小我们过的也是很痛苦的。” 沈喻看的出来晏思源没有说谎,并告诉了晏瑕,晏瑕听后说:“嗯,确实,每个人都很痛苦,每个人都没必要原谅对方的错,就此分开不好么。” 晏思源听后耸耸肩,道:“反正在一起生活怎么都是痛苦,我自然也很想分开,但我母亲有遗嘱,我也不想违背。” 晏思源说着这话的时候有几分难受,因她从小出生不算尊贵,是晏瑕母亲亡后才过上大小姐的日子,可她年幼就开始记事,她记得她母亲调香酿酒,记得她母亲早出晚归,疲惫万分,那时她和哥哥还不会攀爬,她母亲为了生活,就把他们放在坚硬的木床上,上面有着一天的吃食,她和哥哥不敢随意爬动,生怕掉下去就没人把他们抱上床,要饿上一天,饿的时候充满怨气,但一见到母亲苍白疲惫的脸连哭泣都不忍心,何况她母亲身受内伤,虽然被治好,但前几年每逢月圆身体异常寒冷,虽能挺过去但依旧痛苦万分,月圆之后第二日大部分是起不来身的,晏思源最初的性格并不是欢脱的,甚至到现在也未欢脱过,只是她怕,她怕那种无助,她其实是受不了太过寂静的环境的,虽然幼时有哥哥陪伴,但那时晏翊就已经开始沉默,很少言语,晏思源几乎每天都只能听到两个人吃东西的声音以及她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时木屋中床上的纹缝的样子。 当她的父亲接他们回去的时候她是迷茫的,她不知道父亲是谁,也不知道日后的生活,只是她看到母亲的目光有几分冷漠,然后忽然笑了,明明苍白的脸色忽然多了一份艳丽,也多了一份决绝,她当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回到父亲家中,每日都有新衣,每日都有人陪着,她似乎感觉到了也许这种生活真的很不错,可惜她为了让丫鬟轻松装作午觉的样子,却直白感受到外人的恶意,言语有时就这样摆弄一个人,丫鬟当她睡着,清楚的说起她母亲的恶行,也知道他有一个弟弟,一个血统纯正的弟弟,和她不同,她和哥哥的存在就像是昭告她父亲的无耻,而他弟弟才是真正的荣光。 她私下装作捉迷藏的样子,去见了她弟弟,瘦小、无助,是她直观感受,似乎是之前父亲没来时候她的样子,她没有管,她去找她母亲,那时她母亲再也不用酿酒,只需做个贵妇人调一调香,而她其实一直被丫鬟照顾,最近很少见到母亲,她母亲也很少让她见到她,她找了一路,终于找到了屋门,一进去,似乎有腐朽在绽放,她退了一步,她母亲在香案上调香,镂空的小炉烟气蒙蒙,似乎让人沉醉,但孩子有时十分敏,总是能最直观的感觉到了醉生梦死中的恶意。 她母亲当时呆滞了一下,后来赶紧斥道,问她为何来这,她刚开始有些害怕,因为从前在木屋中母亲从未大声说话,声音都泛着温柔,她从未受过母亲的戾气,她反应了一会,便哭哭咧咧把所见所闻断断续续讲了出来,她母亲最开始没有给她答复,但她却能看到母亲表情的痛苦。 后来有一天,那日似乎是一个晴天,她母亲妆容有些淡雅,但艳丽的容颜似乎并不需要妆容去掩盖,她母亲将她和她哥哥叫去,说:“我想来想去,想求长大后的你们一件事。” 当时她心里一颤,似乎是她特有的直觉,她不想听,感觉听了之后什么都会变,她哥哥依旧沉默,但表情已经在诉说他在要认真听这件事,她母亲说了她和父亲的事,告诉他们她会等到他们长大,然后将这付之一炬。 她回去后大闹了三天三夜,可惜那时候他父亲没在家,出门办事,丫鬟看不过来,她母亲是最后一天来的,表情有些悲伤,她母亲说:“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件事,我能让你忘了它,待你及笄后,你就再也不用管家里的事了。” 她当时一惊,她反感被蒙蔽的感觉,她讨厌这种滋味,她的声音哭的有些沙哑,她说:“娘,我能接受,我也想要学调香学武功,我想自己决定我以后的路。” 她母亲听完目光有些幽深,似乎是回忆什么,似乎又在决定什么,最后连声音都呆着的决绝,说:“有时候武功不一定带来的把握,它可能带来的是纷争,可我日后必不会有传人了,你就是我的延续,可我希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表现出来你会这些,日后我会告诉你的。” 之后她母亲替她和她哥哥慢慢“换了”容颜,最初不太明显,渐渐他们脸便与真容不同,之后他哥哥私下学母亲教的另一部功法,她也一夜间像是变了性格一般,久待楼阁,学习武艺调香,十多年的时间转眼而过,她逐渐有了“素颜冷霜”的称号,她之后也会见见那个弟弟,做面的师傅和教他识药的老妪也是她暗中找的,也许从外面吃口饱饭总比在家受下人气要更好一些,多学些东西也许会更好的活下去。 第9章 九明 晏瑕不太想理那对兄妹,当晏思源说完后他吃口饭就回屋了,云绡匆匆忙忙的跟着他,云绡看了看他不是特别开心的脸,道:“少爷若是不喜我们可以离开。” 晏瑕有些郁闷,他问云绡:“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不离开是舍不得他们的万贯家财。” 因着嘉凝芝的计划,晏翊从小识算财务,早早的将灵阁坊部分财务偷运出,私下做些生意,有趁着那日火光漫天,拿了不少内房隐秘而又不能见光的物件,因此攒下财物万千。 晏瑕之后跟着他们兄妹,虽说自己有些钱财,但大部分花销都是晏翊出的,更别提来到这个小镇,这里有一清韵筑,是江湖上公认刀剑铸造最好的地方,晏翊花重金为他们铸造刀剑,只是需要几月后才能取出。 晏瑕没有料到他会跟着他们,也没料到晏翊对他十分好,他那时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间,于是便成了这样的现状,他们四人在这个叫昭阳地方呆着,晏翊盘下一个宅子,环境清幽,请了几个老仆打扫做饭,也告诫那几个老仆不要过多走动,晏瑕其实无时无刻都在后悔,后悔贪恋那一丝亲情,结果造成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他如今想离开,可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有时在想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明明自己也算是造成他们不幸根源的人,为什么行动间能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云绡明明有事求他,却很少言语那事。 在他胡乱想这些事的时候,云绡终于慢悠悠打断他的想法说:“少爷,您用了这么多年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脱离灵阁坊,计划又没有偏差,而且您来这也是我的错,之前晏思源小姐让您跟着的时候我没有制止,反而有些期待,因为正和我求你这件事的卦象吻合,就算是您没跟他们来,我也是要求您来的。” 晏瑕听完一愣,待云绡走后,他躺下睡了一觉。 一觉起来发现沈喻研究桌上的一盆花,那是晏思源栽的,强势的放进了他的屋子里,沈喻听到他醒的声音,转身飘回,晏瑕表情沉闷,声音都有些低落,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明明在那方小院中日日习武,一出那处就与常人无异,无论是晏翊、晏思源还是云绡,他们都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事,似乎只有我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晏瑕不说还好,一说似乎是止不住心中的痛苦,这些日子,他一直表情沉默,也没怎么和沈喻说话,只是白天去听听书,晚上回来清修,一直不敢跟沈喻诉说,而如今说了个头,这苦闷仿佛洪水的泄口,便源源不断,委屈似乎也纷至沓来。 沈喻见他这样其实有感同身受,毕竟他也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只是想起他的前世,再见如今,确实是心生感慨,他说:“你之前困于一方庭院,纵然听过山之高海之深,却从未见过,一朝出行,毫无退路,如今又见识更多未知之物,身边人又如此特别,自然心生疑惑,其实有些人淡然多年期许,就像晏翊,有些人是随心所欲,就像晏思源,还有特例会算的,就像云绡,其实这些人无论怎样,未来都是不确定的,谁能想到你那便宜父亲被你那后母害死,对吧,今日比昨日成长了,不就好了么,未来就是努力达到目光所及的地方啊。” 沈喻话锋一转,好似多了些轻佻:“你也不用愁这个,云绡的事估计马上就求上你了,到时你也没心情想这些了。” 晏瑕原本听前面还算有些感动,后面那句话似乎听出了恶意,他其实有些不开心,他便问了出来:“你似乎不太喜欢云绡。” 沈喻听到这句话忽然怔了一下,扶额,表情似乎有几分沮丧,配上他有几分贵公子的形态,倒显得有几分委屈,晏瑕的心忽然揪了起来,他忽然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但沈喻表情又有些变化,似乎是一种解脱。 但沈喻声音有些寂寥:“那丫头走的是成仙道,她算的都是天意,一般说来天机不可泄露,但那丫头说了多少天机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晏瑕心里有些紧张,问:“那她会不会出事。” 沈喻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说:“她敢说就是有所倚仗,她身上有一百岁锁,名为遮千机,是她的一位前辈造的,为了就是蒙蔽天官。” 晏瑕见他意义不明的笑,有些难受,但听到这些解释,便也放心了,但又有了新的疑惑:“你怎么知道她身上有这种东西的,你之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有关仙家的东西,你是不是之前是个道士,修仙失败了才在玉佩里修养的。” 沈喻听后,笑的挺开心,有几分洒脱的意味:“原来在你心中我是个登徒子,如果我说我是等云绡睡后看她你能如何。” 晏瑕忽然感觉心痛,忽然就浑身发凉,眼中有一丝红光,沈喻见此,心中连道不好,于是道:“我就是一个鬼,鬼对那种的东西还是挺敏感的,她一带我就知道了,我也不喜欢她。” 晏瑕眼中红光渐消,沈喻见此心道:没想到转世之后哄着还是一个样。 晏瑕有些疑惑刚才的事情,毕竟他从出身就力大无穷,之后学了武功便能控制住力气,而刚才着实有几分暴虐的感觉,他觉得他想毁掉这里,他不知到为什么他一旦直面听到沈喻这样讲别的女孩就十分难受,心里就像有人填了一把火。 沈喻见他好了,心道这样的话还真是不能乱说,没想到之前开这样的玩笑晏瑕还是个正常人,如今武学有几分起色,竟然似前世那般如此听不得这些话。 待晏瑕恢复正常,沈喻也就不再此事言语了。但晏瑕并没有就此在别的话题上放过沈喻,他问沈喻:“你究竟是不是道士,这世间真有人能成仙。” 沈喻笑了:“是不是道士你自己评判,不过能不能成仙这话倒是不好说了,许多人都渴望踏仙路,得长生,但这事倒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有人修行一世有时也无缘仙路,有人无心修行最后亦能成仙,甚至有些人最初根本不是道士,最后也成了天官,懂了吗。” 晏瑕想了想道:“你是说看缘分么,可那种东西却那么飘渺。” 沈喻听后,眼睛飘向了别处,声音有些虚无:“可那也不让我们相遇了么。” 晏瑕心中一紧,忽然觉得成仙也没那么重要了。 第10章 十失 轩窗阁楼,湖水碧绿,垂柳轻飘,假山团聚,一片悠然,在阁楼之中,晏思源调着香炉的幽香,晏翊在看账本,晏思源实在是觉得太过幽静,便忍不住打破寂寞,声音有些娇俏:“哥哥,你说我们留了晏瑕这么长时间,我们是真留不住他了,你说是我对他还不够好么。” 晏翊顿了一下:“你只是没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身边,现在他不需要你了,你有偏偏贴上去,他自然是不愿的。” 晏思源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她能说真话的只有晏翊一人,难免抱怨一两句,虽然她知道晏瑕不那么想和他们兄妹俩在一起,但晏思源总有种感觉,若是要分开,再相见恐怕不知何年何月,原本他们的身份都是晏翊伪造的,如今知晓他们是谁的只有他们自己了,没想到不过是相处一个秋和一个冬,就又要分别了,心中难免空落。 其实和这个弟弟相处久了,还是挺有意思的,平常和他那个小丫鬟一样,一副冷脸,但奈何这个弟弟着实俊美,到没几分晏明州的模样,想来那大部分的容颜都来自其母,加上几分优雅,想必日后定有许多人倾心,而那个小丫鬟不显山不漏水的,仔细看看,却是个美人胚子,一认真起来确实让人移不开眼,而他们平常的相处也不像主仆,倒向朋友,以晏思源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云绡的不同,但她没那么有好奇心,她不那么想知道云绡是谁,她就想知道,晏瑕是如何能让云绡一直跟着他的。 调了一会香,晏翊忽然说:“没想到你的技艺又精进了,感觉问后经脉似乎都要舒展开了。” 晏思源嗤笑了一声:“可惜我调的香只有你能提升内功了,弟弟他也不接受,云绡呢,我又不信任,真是,即使离开了雁州,离雁州那么远,驾着马车都走了一个多月,也依旧在这么一方小院里。” 晏翊看着她,晏思源艳丽的脸上似有忧愁,晏翊叹了一口气,说:“从那日起我们便无父无母,晏瑕过几日便要离去,我身边就真的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若想嫁人,我必奉上千金嫁妆,你若想游玩,我自然可以支持,只是,别忘了这还有你一个亲人,你若玩累了,这一直有你休息的地方。” 晏思源听到这话忽然一怔,眼泪似乎不受控制的掉落,她不想,她一直都让外人看起来那么坚强,对外物那么不以为意,可是,她也难受啊,她也在那日没了最亲的人啊,纵然学了武功,学了使香,她也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啊。 她一边哭一边说:“晏翊,你真讨厌,你不是不愿意说话么,为什么一说话就怎么煽情啊。” 她没有理会晏翊的回答,她出了阁楼,来到假山后,清风拂过似乎心情也能变得更好些,弟弟远行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她也想了想自己可以沿着这个地方多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着想着就那样窝在假山上睡了。 一觉起来,看着快入夜的天空,晏思源后悔了,她晚上还睡不睡了,刚要起来,忽然听到声响,她立刻藏于假山后,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身体下意识做了,她在假山后见到云绡,依旧一身碧绿,只是这次行动多了一丝谨慎,她见云绡从袖中拿出一只信鸽,云绡摸了摸鸽子的头,云绡便将鸽子放走了。 之后云绡离开,晏思源从假山出来,晏思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一个小丫头,不过倒是让她知道云绡确实不那么简单,不过干她什么事呢,忽然想了想,云绡自始自终都对她那个弟弟言听计从,可能关她那弟弟一点事吧。 反正她今天晚上也睡不着了,倒不如去找一下她那弟弟,于是奔向了晏瑕的院子。 此时晏瑕刚打坐完,调息了今天修行的武功,沈喻从外面飘了回来,晏瑕见沈喻一脸看戏的表情,忽然冷颤,他问道:“发生什么了。” 沈喻:“云绡放信鸽,被晏思源看到了,晏思源来找你了。” 晏瑕扶额,感觉又是一件麻烦事,其实云绡放信鸽这件事他早知道了,但直觉并不危险,就很少理会。 门忽然被敲起,晏瑕头疼,他一开门,竟然是云绡。 第11章 十一离 晏瑕觉得如今的气氛有些许的沉默,沈喻飘在他后面看好戏,左面云绡,右面晏思源,晏思源在云绡之后进来的,然后大家就都开始了沉默。 沈喻在晏瑕身后调笑:“没想到她们能前后脚进来,这齐人之美的感觉怎么样,好好享受。” 晏瑕斜了一眼沈喻,后打破了沉默,他说:“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云绡一改之前的沉默,说了出来:“我们走吧,在这里太过于寄人篱下了。”说完看了一眼晏思源。 晏思源挑眉,她自认已经做了足够好了,忽然发现云绡一丝挑衅的表情,便知道原来她是故意的,她想来想去也只在话本里见过这种戏,没想到如今发生在了面前,她想,这小丫鬟是要做什么呢。 不仅晏思源想,沈喻也在空中调笑:“云绡这小丫头是故意的,故意惹你姐姐生气的,可惜那姐姐又不是脾气爆的,小丫头想法不错,方法错了。” 晏瑕看了他一眼,目光表示想接着听。沈喻接着道:“在这么接近云绡计划的时间里,云绡这么会算,怎么会漏了你姐姐,她是故意的,这恐怕也是她的计划,可惜天天可你在一起,也不用磨练演技,唉,太惨淡了。” 晏思源发了声:“我是真心待你们,至于有没有寄人篱下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云绡:“若那十几年也是真心,这心也真有时限。” 晏思源想看看云绡到底想干什么,于是接着道:“长痛不如短痛,若是用着十几年能摆脱痛苦,何尝不可呢。” 云绡有些咄咄逼人:“那你摆脱了么,你午夜梦醒,不会梦到亡故的母亲么。” 此话有些诛心,晏思源脸白了一下,但很快回道:“那是母亲自己的选择,无论我们怎么选,母亲的决定谁也不会变,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一天都没忘。” 晏瑕见这场景有些失控,赶紧调和,虽然他想看云绡想做什么,但感觉云绡自己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他说:“够了,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云绡今夜就离开吧,云绡,你也为刚才那句话道歉。” 云绡听后,十分诚恳的道了歉。 晏思源脸色冰冷,不置一词,后又说:“你们走吧,但我想和晏瑕再说几句话。” 云绡乖乖离开。 晏思源:“云绡她算计你,但想必你也知道,我似乎是多管闲事,只是你走后,自己照顾好自己,以后,晏翊就再也不能默默帮你了。” 晏瑕没有说话,但心里似乎有几分难受,他在之前离开灵坊阁丝毫没有犹豫,没想到晏家兄妹待他这几月这么好,他便有几分不舍,他在想,人生就是这样的别离么,从灵坊阁开始,到晏家兄妹,再到云绡,会不会沈喻也会同他分开,似乎迷茫的未来,又笼上一层迷雾。 他们夜半出了这个宅院,晏瑕看着云绡估摸时间的样子,便真的证实刚才只是她粗略的计谋,这里并无宵禁,夜晚在夏秋两季十分热闹,但今夜里却泛着凉意,因此夜晚有些冷清,晏瑕虽来这里许久,但沉迷武学,每日调理内功,还从未夜晚观察过这个小镇。 他和云绡在一边走,背着行囊,云绡样子十分警惕,似乎在等待什么。 晏瑕也懒得说话,但脑子却胡思乱想了起来,他的命算是云绡救的,且多年帮携,云绡说有一件事相求他,可世间能人那么多,为什么一定是他呢,沈喻也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沈喻以前是什么人,为什么他感觉沈喻如此不同呢,沈喻他究竟有没有喜欢我的可能性呢。 也许是是这个年岁的少年郎大都未出江湖,亦或是在父辈的羽翼之下,晏瑕虽未被父辈庇佑,但自遇沈喻起,便修行至上功法,因雁州远离江湖,亦无对手,加上云绡几乎的言听计从,他对自己有着极强的自信,可他喜欢沈喻这件事仿佛就是他心上的一张蛛网,狠狠的笼着他,让他有时都呼吸不出来。 这些事情宛若破碎的纸屑,在他的脑海里纷纷扬扬,但他的身体却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惕,等着云绡算到的机缘。 此时,大街上有一人大喊,杀人了,似乎惊破了这有几分冷意的夜,云绡听后一怔,立刻追向一道黑影,晏瑕急忙跟上,而眼角似乎扫到一抹白。 云绡轻功极好,很快就追上了那黑影,与黑影缠斗开来,那黑影明显受伤,不敌云绡,云晏瑕觉得无事,便没有上前,却没想到云绡被那黑影虚晃一招,竟真的放走了那黑影,晏瑕皱眉,刚想上前,沈喻阻止:“这是那丫头故意的,不过你可以装作去追的样子。” 晏瑕听了一下,但还是上前,云绡拽住他的袖子,声音有些虚弱:“我还想有些被他伤到了。” 晏瑕看着云绡惨淡的演技,还是忍住了笑意说:“那我们去疗伤吧。” 刚要回去,一白衣人踏轻功而来,晏瑕想:是刚才的那个人,看样子他应该和黑衣人有纠葛,但武功明显不及。 沈喻忽然惊叹了一下:“没想到自古英雄出少年,那小白衣还真是厉害呢。” 晏瑕一听,斜了一眼,以示询问。 沈喻说:“他脸色苍白,印堂有一份黑,想来是被人下毒了,而身形不变,追了这么远距离却气息极稳,恐怕他是着急追那个小黑衣,否则这毒他应该早就解开了,这个年纪,这份功力,天下罕见,至少现在你和云绡加一起能与全胜时的他打上一架,不过你要是现在不要脸那肯定是你赢。” 晏瑕无话可说,原来在他眼里自己能趁人之危,不过有了沈喻的提醒他确实更认真观察那白衣人,但越看越羞愧,想他也通晓一两点医术,虽天气幽暗,但这对晏瑕云绡这种习武之人没有太多阻碍,他仅凭那白衣人来的晚就断言他轻功不好,想来自己不应这般武断。 细看那白衣人身上衣物虽是白色,临地处早已被泥水浸染,上面有几分剑痕,但发冠带的却十分端正,而容貌细看亦是难得的美男子,眉修长却无凌厉,眼却是有几分上挑,身上的白衣应是温文如玉的贵公子穿着,但在他身上,却似乎带着天生的世俗,也许有一种说法,称为入世似乎更适合他,虽说入世,却依旧有种潜藏在骨子里的霞姿月韵,和光同尘的气质。 云绡一见他,便上前去:“公子也是来追那杀人犯。” 白衣人见云绡和晏瑕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平息,说:“看样子他确实很厉害,两位侠士都没拦下他。” 晏瑕:为什么他感受到嘲讽的味道。 沈喻见晏瑕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十分友好的解释了一下:“他眼界不低,你们刚才用轻功的样子被他看到了,大约估计出了你们的表面实力,当然,那也比黑影强,然后两个强的,把一个弱的放跑了,他语气自然很真实了。” 晏瑕:…… 感受过云绡演技的晏瑕决定还是管一管这事,他上前说:“我们虽追那黑影至此,但是我们没有根据,自然不敢放开了打,若是冤枉了人该怎么办呢,何况二人欺负一人,传出去也不好。” 白衣人:“所以两个人抓不住一个受伤的人,这话传出去就好听。” 晏瑕:“毕竟我也不能仅以我的猜测就随意伤害一个受伤的人啊。” 白衣人无语,最后吐出两字:“无聊。” 说完就要离开,云绡怎能让他离开,毕竟她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他的,于是上前:“我虽然没抓住它,但我在他身上下了一种药,我可以知道他接下来在哪。” 白衣人目光凌厉,说:“你有什么目的,你和也是一伙的吧。” 沈喻叹道:“小丫头太热切了,他这种人怎么信这种天下掉馅饼的事呢。” 晏瑕默默望向他,询问。 沈喻:“不要脸点,打晕他,治好他,小丫头没说谎,那人受伤逃不远,你们兵分两路,一个给他治伤,一个把那人抓来,两方一遇,再说。” 在云绡决定说出自己师门的时候,白衣人忽然倒下了,然后她见到晏瑕在白衣人身后,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云绡:不会吵架,在线等,急 第12章 十二思 窗台有几只麻雀争食,柳树泛绿,窗下有小贩在贩卖早食,各路鲜香弥漫,引得人有几分发饿。 晏瑕睡了一小觉,起来看那白衣人还未醒,哦,现在没穿那身白衣,晏瑕拿点小费让小二换上了一套新买的亵衣,不过晏瑕看着远处的翠柳,不自觉的问沈喻:“我能不能达到他的高度呢。” 晏瑕在为白衣人疗伤的时候大受震动,白衣人身上不只一种毒,也不止下了这一两天,复杂的毒素换个所谓的高手恐怕早就奔赴黄泉,晏瑕和云绡用了许久的内功才化得差不多,在治疗途中他感受到白衣人蓬勃而又被压制的内功,他当时有些受打击,但患者为大,他治好了他,又煮了一盅药,费劲的灌上,白衣人陷入睡眠,可眉间似有牵挂,一直伸展不开,不知梦到何人何事。 昨夜云绡也没有抓到那个人,当云绡追上时那人已经七窍流血,只能空手而归,但也不算,她想起来那武功路数,曾在灵阁坊见过。 白衣人醒了,感受内功流转,看向窗边自言自语的少年,有些无言,他耳目聪辩,自然能听清,怎么这少年还一直自己说问题呢,好像谁会回到一样。 沈喻安慰了一会晏瑕,他知道晏瑕正处在自己舍我其谁的状态,还未有过敌手,认为同龄人中自己万里挑一,可白衣人看样子大不了晏瑕几岁,内功却强上太多,但沈喻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晏瑕同这些人不同,十三岁习武,之前又体质弱于常人,而白衣人从小习武,原本天赋极高,可怕的他最初时还沉迷武学,极高的天赋加上常人难以企及的努力造就了他如今的内功。沈喻自己都有些疑惑,若是他这样的人处在他的时代,又能展现出怎样的风华呢。 白衣人轻咳一声,晏瑕一惊,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感出他的呼吸声,他回身道:“在下嘉洵,初出江湖,昨日实在不妥,但我粗通医术,实在不希望江湖如公子这般的人物被毒物伤害,还未请教公子名号。”嘉洵是晏瑕给晏翊路引上的假名,也是他的假身份,他们的名字也只在他们四人中知道,晏翊改为嘉辰,晏思源改为嘉朝云,而云绡名未变,因原本云绡就是打算被送走的人,却没想她在藏锋,而这几份路引准备良久,着实不能一下子造出一个真的,而且云绡不长出行,见过云绡的基本都亡了,晏瑕亦是如此,晏思源则是从小易容,本身的样貌她母亲告诉她只要别遇圣教的人即可,后来又说,遇到也没事,反正该死的都死了,于是就来此地他们一直真容示人,晏翊则一直易容,因他曾经是易容来此地办事,而他原本的容颜和晏明州太像了。 那人皱眉,道:“在下郗真,是飘渺观中弟子,此次出山确实有急事,能救在下一命,在下感激不尽。” 晏瑕接着道:“若是那小贼,你不用在追了,他已经被人灭口了,但是云绡也就是那姑娘发现他们身上有清平宫的痕迹。” 郗真一叹,似乎又是件麻烦事,晏瑕也明白,清平宫亦正亦邪,是个杀手组织,只拿钱办事,黑道白道都有人涉足,可他也听说,飘渺观的弟子亦是一群疯子,虽以观为名,却不修道,只修随心,因此分化严重,厉害的人越加厉害,弱小的人零落成泥,而理论不被世人理解,若非飘渺观人有强力的武力,否则就会有人嘲笑他们像是自娱自乐的傻子,可惜没人真的敢这么在飘渺观的人面前说,因为没人知道柔弱的孩童会不会下一秒变成绝世高手,惜郗真是个飘渺观的特例,是个世俗人眼中的正常人。 晏瑕说:“不知兄台接下来要去向何方。” 毕竟算是救命恩人,郗真表情没那么沉重,郗真听晏瑕道:“难得见如此高深武功者,难免技痒,但现在是不自量力,待几年后希望一战。” 郗真眉间终于舒展开,原来是个武痴,道:“若此事了,我会回飘渺观,等你一战。” 沈喻读懂了郗真的表情,心道:他可不是武痴,他只是不想输而已,武功于他不过是能让他过的更好的借力而已。 敲门声响起,是云绡,晏瑕见郗真穿好床头的衣裳,便让云绡进来了,云绡说端着饭盒,摆好了饭菜,取出了药盅,道:“两位交谈许久,还未吃早饭吧。” 郗真那夜未细看云绡,今日阳光通透,一切清晰,郗真觉得云绡似曾相识,但还是把疑惑压下,道:“多谢姑娘心细,而且,帮我解毒也是大恩,我日后必会回报。” 云绡表情亦有些奇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并未多问,而是道:“路见不平甘愿相助原本便是我辈该行之事,只是公子身体刚好便要离去么。” 郗真奉礼道:“原本该好好谢谢两位,但在下确有急事,实在不能耽搁。” 云绡好奇道:“是去清平宫么。” 郗真回道:“是。” 云绡很是认真的样子:“救人救到底,你虽然武艺高强,但单枪匹马闯入清平宫必是赴死,我和少爷怎能眼睁睁见此事发生呢。” 郗真见到听这三言两语便听出他们关系,但见嘉洵冷淡,云绡有几分武断,十分迅速的便定下接下来的路程,真是一对奇怪的主仆,但也让郗真有几分警惕。 郗真道:“生死有命,漂泊人本来便生死不定,你我如今算是萍水相逢,怎能将救命恩人拉入泥沼。” 沈喻一听萍水相逢便乐了,这萍水相逢恐怕得有三四年的算计了。晏瑕听到沈喻笑后便沉不住气了,说:“云绡所言便是我想,毕竟耗费了那么多内力,还约好之后再战,若你一味逞强我到哪哭诉。” 郗真毕竟想着他们算是救命恩人,也不好太负了这份真意,于是便道:“刀剑无眼,我恐怕保证不了二位的安全。” 晏瑕回道:“若真畏惧生死怎会闯荡江湖,正是有所向往,所以才苦练多年。” 郗真听到此言眼神幽暗,问道:“江湖啊,多少豪侠为之沉迷,醉生梦死,何等猖狂,生死一瞬,何等肆意,可死亡离别并非所有人能接受的,你们初入江湖,真的体会到生命之重了么。” 晏瑕心道:我知道,所以我渴望沈喻能活过来。 云绡听后沉默不语,似乎想要说话,但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化成悠悠的一声叹息。 沈喻瞥了一眼晏瑕,眼神似乎包含了什么,但很快化为平静。 晏瑕接了这话:“就当年少轻狂也好,夜郎自大也罢,我们这样的年纪,不亲自体会很难回去的。” 郗真最后道了声谢还是拒绝离去了,离开客栈前与晏翊擦肩而过,郗真似乎闻到与晏瑕身上有几分相似的幽香,雅致迷人,闻之难忘,看着晏翊焦急的背影,心道:果真是有人牵挂啊。于是他便匆匆离去。 晏翊在这里有几个探子,很快便知道晏瑕云绡的地方,尤其晏瑕半夜买药,更是暴露了行踪。 晏翊见晏瑕,有些匆忙说:“昨日是小妹不对,不该说重话。” 晏瑕不忍伤害晏翊,道:“并非她错,只是我们确实该离开了,我一直都期待出去看看,而且云绡错在先。” 晏翊取出一把长剑,说:“罢了,恐怕我如何说你们今日都不会回去了,这是清韵筑所铸之名器,还未赐名,这原本就是你选的。” 晏瑕默默接受,他总不能时时不依晏翊的好意,只是他知道这又是他欠晏翊的。 他见此剑剑鞘花纹繁复却不杂乱,剑鞘偏赤色,抽出长剑,剑鸣清越,剑身夺目,不可小觑,晏瑕越发喜欢此剑,他说:“赤霄如何。” 沈喻看看云绡,嗯,名字很像。 云绡还丝毫不查,还在为郗真离开懊悔不已,晏翊看向云绡,一脸理解,晏瑕摸着剑还没反应过来。 之后还是不舍分别,晏思源在屋内调香,晏翊回来说:“他们真走了。” 晏思源眼睛还有点红,香气有些凉薄,她声音还有些沙哑,闷闷的说:“嗯,知道了。” 第13章 十三随 云绡买下一辆马车,雇了一个车夫,向清平宫的方向前进,她与晏瑕打算去清平宫,云绡问晏瑕为什么如此听她的,晏瑕回道:“总归无事可做,那热闹些便去了哪罢了。” 沈喻听后,心道是受刺激了,不过想要变得更强而已。 清平宫离那小镇到没那么远,赶了两天路,便到了,依山而建,山下有一处村落,袅袅炊烟,一片悠然,此地天气已暖,正是村民刚忙的时候,勤朴坚持,似乎期待接下来的丰收,云绡先下车,见到此景,有些震惊,这可是传说被誉为杀手之乡的所在啊。晏瑕平复体内流转的武功,下车,见到此景,也十分惊异,因他自幼生活在城镇,还从未见过村落,他觉得虽是宁静,但却不够雅致,他看了沈喻一眼,不过却觉得此地与沈喻格格不入,沈喻为鬼多年,似乎一直保持的初见时的贵气,一直令他心动。 沈喻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也许是晏瑕的表情太像好奇,沈喻心道,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知道清平宫的事呢,但一片记忆闪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然后他道:“我记得他们最开始大隐隐于市,后来杀了不该杀的人,被那人杀到此地休养,似乎是引以为戒,最终留在此处。” 晏瑕原本是一怔,但没想到沈喻竟会知道这清平宫,歪打误撞,晏瑕觉得,似乎他能知道沈喻来自何方。 不过晏瑕感慨:“没想到这里似乎有几分民风淳朴。” 沈喻叹道:“确实他们确实表现无辜,但你要知道,清平宫在此村之上,村内就算全是良民,心思也没那么单纯,此处绝对不会只有你们这外人出现,来寻仇者绝不会是少数。” 云绡没接这话,而是道:“我们去那片密林,我想再算一遍” 于是他们暂时离开此地,在一处林子呆着,云绡在树后演算,晏瑕盯梢,似乎觉得有一树上有几分奇怪,晏瑕丢出银针,有人惨烈叫了一嗓子,从树上落下,那男子一身华彩衣裳,面色年轻竟画着脂粉,打扮古怪,被晏瑕银针袭中,嗷嗷大叫。 那男子冲向晏瑕,晏瑕剑未出鞘,长襟拂动,身形灵动,瞬间将其制服,并将银针逼出,那男子跪在地上,大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挑衅大爷,大爷饶了我吧。” 晏瑕似被这声大爷吓到了,手松了一下,那人瞬间从腰间抽出软剑,晏瑕立刻反应,以剑鞘抵制,那人虽脸着重妆,身着怪异,看似畏惧,但靠近晏瑕后神情立刻大变,软剑宛若灵蛇,身体又似横钢,晏瑕自他动手之后,便知此人擅长缠斗,尤擅长近身功夫,但晏瑕所习武功囊括极多,虽只有五式,却能以这五式应对天下武者。 那男人虽出手出的意料之外,但晏瑕以太和剑法中应对,软剑灵活,似能入无人之境,袭向晏瑕右肩,晏瑕未拔剑鞘,以剑鞘挡住软剑,并跃于男子身旁,那男子瞬间转身,一双腿看似平常,竟似大蟒缠于晏瑕身上,晏瑕眼神一冷,拔出长剑,与软剑相对,其后剑声鸣动,悦耳清澈,随后分离,其后剑影晃动,争斗激烈,两人拆了数百招仍没分出输赢,那人先收了招,晏瑕本无心争斗,于是便停了争斗,但两人之间气氛十分凝重。 晏瑕心道:此人虽然看似奇异,实力却不可小阙。 那人忽然摆出一脸无赖,看起来有几分委屈,声音倒是清朗,却透着哭腔:“不打了不打了,打下去也是你欺负人,那姑娘呢,我要见俏姑娘。” 晏瑕对这说变脸就变脸的能力惊呆了,这时云绡出来了,见到对峙的两人,扶额。 那人一见云绡,立刻喜笑颜开,对云绡道:“你长的真好看,做我妻子吧。” 云绡见这人装扮怪异,话语混乱,于是一脸冷漠,道:“我乃少爷家内奴,终生大事只有少爷来定,您如今这么对我家少爷,看样子我同你无缘。” 然后有些气愤的离开了,晏瑕有些傻眼,然后他看了一眼看似受伤的那人,追着云绡离开了。 他追上气冲冲的云绡,问怎么了,云绡原本就有些冷脸,但生气的样子却并不吓人,有些鼓动,有几分可爱,最初云绡不太想说,但耐不住晏瑕极度好奇的眼神,晏瑕毕竟是同云绡呆了几年,云绡原本就对他极有耐心,但晏瑕好奇的样子却是云绡第一次见,他最初同云绡一起长大,又很少见人,有几分淡漠的样子了,后来离开雁州,终日花些时间在酒楼听书,见多了外人,性格渐渐变得有几分年少的欢脱,但总归有多年浸晕在骨子里的拒之于人,因此少年的活跃与压抑的性子相溶,竟是另一种意义的复杂心绪,如今好奇的样子,竟然让云绡真正见到晏瑕像少年人的一面。 于是云绡终于说了实话,她说,她算到郗真来过此处,刚才那人正是线索,而之所以走,是云绡似有桃花劫,和那人有牵连。 云绡一见那人,便震惊了,她无法相信这人会与她有纠葛。 晏瑕声音有几分弱气:“那是你求我的事重要,还是有缘人重要。” 云绡一怔,似乎眼睛有水光流转,她捂住眼睛,声音有些悲凉:“我们回去吧,去找那个人。” 晏瑕挡住她:“我只是随意说说而已,若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回去,难道只有这条路能走么。” 云绡声音变得沉稳:“我也想找第二条。” 还没等云绡找那人,那人便出来了。 那人生的到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虽抹着脂粉,但容貌俊秀到即使这样也不至于吓人,只是看起来行为有几分疯癫,那人道:“你们怎么来到这了,这村子里没有好人,快走快走,不过小娘子你要是愿意陪我我真是十分欢喜的。” 云绡正值花样年华,哪听过这般流氓语气,又因此刻着实气闷,立刻冷嘲热讽道:“我看你就不像好人,所以看到别人也不像好人吧。” 那人见云绡如此犀利,连忙说道:“你是好人,只有你是匡扶天下的好人。” 云绡一怔,不知这句触动了什么,她语气变得缓和,说:“你是何人,为何在清平宫下。” 那人说:“我叫景鸣鸿,听闻这有藏宝图,我先来这凑个热闹。” 云绡毕竟出来两三个月,对江湖事有一定的了解,这景鸣鸿她听过这个名字,传闻有一痴狂人,行事疯癫,做事离奇,不按常理办事,但偏偏实力强横,江湖众人都拿他没办法,云绡忽然想起刚才晏瑕同他打个平手,纵然两人都没使尽全力,但晏瑕此刻武功已不可小觑,云绡也对接下来的事有了希翼。 晏瑕听闻这人是为宝藏而来,一瞬间有了兴趣,毕竟他在之前听多了说书人讲的江湖轶事,有些宝藏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以至于一张藏宝图能搅得江湖纷争数十载才能平息,于是晏瑕语气中带着疑惑:“藏宝图?” 景鸣鸿大惊说:“完了完了,我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你们不会杀人灭口吧,小娘子,我是因你才说的,你可不要这么无情。” 云绡一听这话,手里感觉有些痒,但毕竟她正愁没个理由登上清平宫,于是便顺着说:“这算是秘密么,我们也是为此而来,只是没想到会有你这样的人在此罢了。” 晏瑕一听到这般言语,便知道云绡在卜算过程中已经算到藏宝图的存在,但估计掀不起风雨,便没有说出这存在。于是他一瞬间有些兴致缺缺。 景鸣鸿一听云绡这般言语,立刻惊道:“我之前只告诉过一个人,一定是他骗过,是他把宝藏的消息告诉别人了。” 晏瑕忽然心疼那个人,晏瑕知道云绡是根据卦象才知道这件事,但景鸣鸿的朋友算是受了无妄之灾,莫名其妙的被人怀疑。 沈喻看了这么一出戏,默默对晏瑕说:“你不觉得云绡演技好了那么一点么,虽然不知道是否骗过这个人。” 晏瑕也看着云绡,发现可能是私下练习过,确实要比之前有些可信度,但不知这样景鸣鸿是不是真相信了。 云绡接着道:“那份乃前朝遗物,是濯澐世子的遗留的,听闻那人已经羽化成仙,所留之物想必确实值得别人去争取吧。” 沈喻原本只是在空中听着,听到这个名字一怔,目光旷远,不知想到了什么,但唯一能看到沈喻的晏瑕此刻正看着云绡,便将这一件事忽略了,日后他十分后悔,若是观察到这一幕,岂不是更容易便知晓了沈喻的过去。 景鸣鸿有些疑惑:“濯澐世子是谁?” 云绡叹道:“濯澐世子是曦华长公主之子,也是日后的乾霄国师。” 景鸣鸿有些受伤:“没错,宝藏正是乾霄国师的,你果然没有说谎,只是原来是世子啊,我一直以为他始于山野,阴差阳错,步入朝堂。” 云绡叹道:“他的过去都随着前朝的藏书阁的大火焚失,留下的也不过是那些传奇话本,就连这人,有时都不知是真是假。” 沈喻看着云绡的表情,心道:可你是相信的。 晏瑕听两人这般言语,不禁对这人有几分好奇,纵然沈喻担起的西席的责任,但史书确实很少涉及,因他说他已离世良久,着实不知该讲什么,而他曾经听过的历史也随着时间而遗忘的差不多了。 晏瑕也看着云绡,发现可能是私下练习过,确实要比之前有些可信度,但不知这样景鸣鸿是不是真相信了。 景鸣鸿破罐子破摔道:“既然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不如我们一起去清平宫找寻一番,正好我也和小娘子你亲近一番。” 云绡见他说话如此下流,冷冷一瞥,道:“这去清平宫的路如此宽敞,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晏瑕有几分看不下去,道:“我家丫鬟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年华正好,怎么一到你这便成了你所亲近之人,你们不过刚见面吧,若是再这样恐怕你我又要再比试一场了。” 景鸣鸿并没有听进去,话语依旧荒腔走板:“不要,这小娘子生的这般合乎我心意,正好我们一同亲近一番,” 云绡无语,但也不希望在此浪费时间,她原本的目的就是不希望让这人知道她在找人,她不希望此事变的更麻烦,而她暂时对宝藏没有兴趣,更没有交流的想法,于是冷淡道:“宝藏虽好,但线索也非你一人所知,既然话不投机,我们就此告辞。” 说罢云绡直接离开,晏瑕跟在后面,那人喊道:“你们这么直接去是送死,要筹划的。” 云绡并未理会,没有停下一步。 晏瑕有些疑惑,在去想清平宫的路上问道:“濯澐世子是谁?” 云绡对他解释:“他是前朝珑承帝时的国师,传闻他起于毫末,上能闻天命,下能招风雨,传说他得了天道的承认,许是天妒英才,许是他已得道,在位不到十载,便从朝野消失,当然,这也是我从野史和传说听闻的,恐怕事实与传说大相径庭,但若真的有宝藏,确实值得探一次险。” “毕竟我也听闻他是濯澐世子,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是财富亦是他自身的财富,都值得有些人去探索。” “你若是感兴趣,我们也可以顺道找一下。 晏瑕想了想道:“罢了,找到郗真更重要。” 清平宫所在之处重峦叠嶂,险境重重,被四座高山围绕,四山分为名:九真、太诸,思归、三变,清平宫处于依着这四山而建,被其环绕, 四山高耸,宛若龟壳,护着其中的楼阁,也因此清平宫人轻功大多很好。 云绡一见到这些山,便想起几年前她所追那人。 她心道:清平宫,注定要恩怨不断。 晏瑕见四山耸立,想起雁州,亦是群山环绕,只是雁州的山,只有鬼斧神工的高山巍峨,没有这里传言的刀光剑影,晏瑕感觉自己的臂膀有几分微微的颤抖,并非畏惧,而是对敌手的渴求,他之前只见识到郗真的内功之深,当时没有觉得如何,只是刚才同景鸣鸿打成平手后听到了他的称号,他也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他也知道这人在江湖上也是一前辈,晏瑕开始对自己武功没有深刻的认识,只觉得自己能在雁州那一片小天地放肆,因当时为郗真疗伤,感受他内功澎湃,同郗真相比,晏瑕感受到自身的弱小与无知,他在之后一直对自己抱有怀疑的态度,之后同痴狂人一场切磋,让他重新定义起了自己的武功,他想再去和人比试,他想看看如今的自己究竟是能走到什么地步。 沈喻看晏瑕的表情,激动难掩,便知他的心思,他知这四山并非表面的这般平静,但少年心思,向来争锋,虽说晏瑕是那人的转世,但那人活着的时候也张狂肆意,百无禁忌,而晏瑕曾经活的谨小慎微,学武后又少有少年心性,只在沈喻面前能表现出年少的活泼,一出雁州,似乎是逼自己长大,明明对日后有几分怀疑,却很少表露,如今出行,是云绡在他身边的缘故,他还故作沉稳,但如今在清平宫下,晏瑕能感受到将面临的危险,已经开始激动。 沈喻倒并不畏惧晏瑕能登上险境,他甚至更期待晏瑕能做这些事,毕竟纵然他练成绝世武功,一味生长在温室也只能消磨他自己,只有面临更利的刀剑,才能让他得到更多。 第14章 十四对 晏瑕和云绡在三变山下,四山有两山能入清平宫,一个便是他们所在的三变,另一个便是九真,其余两座着实难上,峭壁光滑如镜,须有极致的轻功才能登上,晏瑕如今的轻功登不上这两座山崖,于是他们求其次,选择三变,但也意味着防守更严。 晏瑕手握赤霄,避开村民,在一密林处进入,云绡在其后跟随,云绡有几分担心,三变之所以能为此名,正是因为气候莫测,一段时间瘴气横行,晏瑕听说其名,再来此前,做了些许准备,但刚入密林后不久,便感觉有人追踪,他以石子击之,那人喊痛,是之前的痴狂人。 景鸣鸿声音其实并不大,有几分压抑,似乎怕将镇守此山的人引过来,后来他来到晏瑕面前,说:“毕竟小娘子如此年轻貌美,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们送死,不如现在我来帮你们,到清平宫再论其他。” 晏瑕冷语:“可以倒是可以,但你要再敢调戏我家丫鬟一句,我不介意你我再切磋一场。” 景鸣鸿叹气:“难的有这般女子合乎我心意,好吧,为了保护小娘子,我闭嘴。” 云绡脸色稍霁,同意同行。 他们向前行,景鸣鸿道:“你们来的时间真巧,恰巧瘴气刚无,距离下一次还有很长时间,暂时不用担心这件事了,但前方一关键处有摇铃人镇守,摇铃人铃声牵扯四山,每一山都有一位老前辈镇守,若让他唤铃声,恐怕四山都知晓我们来闯山了。” 云绡皱眉,她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并且她希望在那人未摇铃前解决此事,她将希冀放在晏瑕身上,晏瑕说:“那人我来解决,摇铃人还有一小童,擅长音声袭人,交给你们吧。” 景鸣鸿以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你知道三变山上了摇铃人纵横江湖多少年了么,你能打过他,不自量力只会死的更快。” 晏瑕说:“确实有几分困难。” 景鸣鸿忽然大笑:“人家都说我痴狂,原来更狂的在这,我喜欢你这无知,如果你能活着,我便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一件,绝无隐瞒。” 云绡出言:“你在这里蛰伏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出清平宫的状况?” 景鸣鸿疑惑:“我来此地不足一月,那又如何。” 云绡道:“有人闯上了这里,如今的清平宫折了一半 ,如今的困难降了一半,这里确实危险,但没你想的那般艰难。” 景鸣鸿震惊:“小娘子你说的是真的。” 云绡冷哼:“你我皆在此处,为了自己的安全,我还能框你不成。” 景鸣鸿似乎表情变了,着妆的脸上有些看不清其他,却是似乎想起了什么。 晏瑕打断了景鸣鸿的思索,说:“摇铃人不知是否受伤,我先行,你们跟在后面拖住那小童,摇铃人交给我解决。” 云绡嘱托:“一切小心。” 晏瑕离去,景鸣鸿看着云绡:“不知那位少爷是何许人也,竟能让朝天阙的人做丫鬟。” 云绡身形一顿,道:“原本江湖都言你荒唐疯癫,原来也是个细心人。” 景鸣鸿哈哈大笑:“若不这样,怎么才能在这江湖如此肆意。” 云绡没有接话,离开此地,景鸣鸿叹息一声,随后跟上。 上午阳光正适,林木丰茂,凉风吹过,衬得十分萧索,飒飒的树叶争相摇动,小童见天气有几分凉意。 见前辈梳理内伤,小童有几分心惊胆战,他想起前几日那白衣人大杀四方,清平宫折损过半,后来宫主出手,才将他拿下,但如今在万蛊池,但那些东西都对他无用,小童想:他要如何修行才能达到那人的程度。 忽然有一树枝折损的声音,小童大惊,莫不是那白衣人的党羽,小童看了眼前辈,前辈睁开眼睛,示意前去,小童匆忙寻找。 摇铃人白发苍苍,一双眼睛却疾如鹰隼,他虽受内伤,声音却十分平稳,他说:“既然来了,何不相见,难不成要我这个老头子先出手。” 晏瑕出来,见他抱拳:“小辈不才,想去趟清平宫,看样子前辈也不会让路了,小辈那就自己开条路如何。”。 摇铃人咳了一声:“真是不服老不行了,如今的小辈当真猖狂,老头子没招了,只能硬拦了。” 晏瑕拔出赤霄,袭向摇铃人,那摇铃人操纵丝线,丝线乃真刚所铸,非神兵利刃不能挡,而赤霄锐不可挡,劈过丝线,并接连翻身,将连接其余三山的丝线劈断,摇铃人眯眼,身形一动,似鹞子入林,丝线灵动,缠住晏瑕,晏瑕横刀相对,宛若蝴蝶穿花,穿过丝线,他使出大江东流,虽易受丝线牵制,但却晏瑕却并未中规中矩,多次转换身形,逃离丝线掌控。 摇铃人见无法以丝线制衡,驱动内功,催动铃声,铃声催命,晏瑕催动内功,抵制铃声,但晏瑕内力虽深,但却不敌摇铃人几十年内功,晏瑕拼命拖了几息,忽然间摇铃人似是内伤未好,漏了破绽,晏瑕不知是真是假,但他却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肯定熬不下去,于是决定搏一次命。 他使出河倾月落,河倾月落原本应是蛰伏之招,但晏瑕此刻却顾不上这一点,这次破绽虽不知是真是假,但再遇上这种机会太过困难,于是剑气连成一线,刺向摇铃人,但晏瑕却赌错了,摇铃人确实受伤,但他为了速战速决,故意留个破绽,引晏瑕上钩,但他也低估了晏瑕的剑术,纵然破绽是故意的,但晏瑕身形灵活,却也恰巧刺中了命门。 晏瑕不敢相信,问沈喻:“我没想过要杀他,他怎会怎么会如此容易?” 沈喻摇头:“他确实敌不过你,因他受伤确实不轻,而且他最开始就没有通知他人,看样子清平宫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惨烈。” 晏瑕问:“郗真当真这般厉害?” 沈喻道:“他肯定不会像你这般光明正大,敌在明,他在暗,这样的结果也就不稀奇了。” 晏瑕说:“原来偷袭似乎更容易一些。” 沈喻回道:“偷袭于你的确容易,但你要是过分依赖它,你学的剑法只能苟存于暗处。” 沈喻接着说:“剑法原本便是越磨越利,遇到同等水准或是强于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况且太和剑法虽为上等,但很多东西并非一成不变,能不能变成你的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你善于融合改变,相必这剑法融会贯通对你而言不难。” 晏瑕看着摇铃人逐渐冷掉的身体,对沈喻道:“看样子我还没那么弱,或者说,我没受那么重的内伤。” 沈喻看向他:“走吧,前面可能更难,很可能更容易。” 晏瑕看着沈喻飘荡的形体,问他:“我会死么。” 沈喻说:“那丫头的卦还是挺准的,只是过程必定艰辛。” 晏瑕接着问:“他们这种修仙的人,全都是这般厉害么。” 沈喻说:“没有真正成仙的人,总归是跳不出五行的,何况像云绡这般窥探天机的,素来天道不容,只是她身边人厉害,替她寻到宝器,否则她不敢这般泄露天机。” 晏瑕道:“你一直教我武学,是因我注定无法修仙么。” 沈喻看着他:“能成仙者,千里或是万里挑一,大部分人都是踽踽独行,抛却凡尘,既无法成仙,也无法成为普通人,最后形单影只,化为黄土一捧。” 晏瑕眼神莫名,看向沈喻:“所以你呢,是无法成仙又不甘心离世,所以寄托在玉佩上么。” 沈喻笑了:“你可真会类比。” 晏瑕声音有些沉重:“那你究竟是怎么在这个玉佩里的。” 沈喻看向天空:“没人愿意回忆消亡。” 晏瑕最后问:“有没有让你复活的方法?” 沈喻说:“谁知道呢。” 晏瑕还要问下去,便听到云绡他们回来的声音,晏瑕最后说了一句:“既然你不教我修行,那我必然在武学上达到巅峰。” 沈喻看着他,道:“何必这么逼自己呢。” 晏瑕心道:“如果没见到你,我一定不会逼自己。” 云绡和景鸣鸿出现,他们解决了那个小童,但云绡脸色十分冷淡,晏瑕看着他们,着实处置不好这般关系。 但其实也不难处置,一切都要看云绡的态度,只是云绡希望借景鸣鸿的力,来让清平宫更乱,两方算是相互利用,只是又偏偏一人疯癫,一人厌恶,这般关系还要维持到入清平宫,着实不易。 景鸣鸿见摇铃人尸首,目光莫测,道:“看样子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摇铃人一世英名,竟败在一小辈手上。” 晏瑕道:“摇铃人之前身受重伤,我不过是捡个漏,既然第一重险境已过,那么第二重更应慎重。” 云绡接着晏瑕的话:“第二重为生死道,是由清平宫四位上等杀手镇守,原本杀手便善于偷袭,此地对他们而言更是如鱼得水,当我们走过摇铃人这关,便不知何时何地何人对我们进行偷袭,当然他们折损不少,但是对我们而言要活下去并不是那么容易。” 景鸣鸿道:“我之前其实真的很想知道之前是谁闯入了清平宫,但后来又想想,天下间能让清平宫这般惨烈的,恐怕不超过三人,如果他们也是来张那份宝藏,看样子宝藏当真是价值千金。” 晏瑕说:“我们现在谈这件事有些早,如果不活着进入清平宫这些都是妄言。” 景鸣鸿道:“理确实是这个理,但这次 我们不能单独行动。” 晏瑕:“这是自然,只是之前未和景前辈合作,还不知景前辈擅长何门。” 景鸣鸿道:“我观你十分擅长剑术,小娘子擅长近攻,我亦擅长肉搏,不过说来惭愧,还不知你们名字。” 晏瑕道:“我叫嘉洵,她叫云绡。” 景鸣鸿接着道:“不知小兄弟师出何门?” 晏瑕道:“无门无派,至于这武功,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景鸣鸿再次看向摇铃人,道:“江湖纷争未平,没想到后辈却以达到如此地步。” 晏瑕回道:“这等结果,着实是我幸运罢了,不过景前辈出自何门。” 景鸣鸿想起师门,道:“我师门为缥缈观,只是当时闯荡的时候懒得说,别人也不敢猜,或者说,不敢乱说我师门的话,于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晏瑕心道;果然江湖传言缥缈观尽是疯子,看景鸣鸿这打扮,便与世俗格格不入,只是人生几十载,能这般随心所欲岂不快哉。 晏瑕又忽然想起郗真,想他白衣覆身、超群绝伦的样子,觉得郗真当真在缥缈观算个异类。 晏瑕此刻虽然不太喜欢景鸣鸿,但他也只是厌恶景鸣鸿对云绡的下流话,对于他施不施妆容一丝感觉也无,因他从小便没人管他,三纲五常和世俗道理他很少放在心上,只是后期沈喻给他讲了一些,但也只是当故事讲一讲,沈喻也能看到晏明州如何对待晏瑕,晏瑕算是从小自生自灭,因此沈喻也并不是经常提及,沈喻更多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告诉他如何练武,教他如何分析时局。 他看向沈喻,其实感觉沈喻也算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虽然成为一方游魂,但却只是随性的问他能不能帮他办一件事,还未办事,便教他学武,在平常若阳光正好,便躺在日光之下,享受阳光,若风雨晦暝,他便坐在窗边,闲听雨声,有时晏瑕买些鬼神志怪的话本,见话本里的鬼怪畏惧阳光,他见沈喻沐浴阳光,着实害怕,但沈喻一脸无所谓,甚至迷恋阳光,他便大部分劝诫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晏瑕想,也许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日后,第一次见面时便将沈喻已经留在心间,日后的风华让这份感情发酵。 晏瑕有时胡思乱想,他似乎还没见过沈喻时便梦过一个人,他觉得一定就是沈喻,而见到他似乎更是一见倾心,晏瑕想,是不是他们前生遇到过,所以沈喻才会和这世的他相遇,或许前世他单恋沈喻,也许他们互相爱慕,一想到这样,他就迫切的想知道前世,午夜梦回,这些心思萦绕在他的心头。 但是他不知道他猜的对不对,如果是巧合呢,那他只能望着这一缕幽魂,不敢言语,想到此处,就有几分的心痛,晏瑕这次出行,他也确实有目的,只是他不想说,或者说,他希望能避开沈喻,他希望学习仙道,能为沈喻塑造身体,但晏瑕能感觉到,沈喻对此并不热衷,并且沈喻有几分拦着晏瑕学仙术。 晏瑕想单独和云绡相处,问一下这件事,或者云绡口中的乾霄国师,他留下的宝藏里或许有和仙术有关的记录。 沈喻见晏瑕思索,因角度的缘故,沈喻看不见他的表情,心想原本这次闯入清平宫算是历练,没想到晏瑕在面对杀招时机敏灵活,能将太和剑法运用的淋漓尽致,看样子这次之后,定名扬江湖,沈喻对此十分自信,因晏瑕只知云绡会卜算,其实他也精通此道,他甚至未掐指,便知他们三人命不该绝,必能度过此关,只是在之后,必定搅入江湖纷争。 晏瑕思绪一收,其实虽说思绪杂乱,但不过一瞬,晏瑕观察前方,转身对景鸣鸿道:“前方危机四伏,云绡轻功踏雪无痕,可在树上行走,云绡观察周围动静,你我在路中走,如发现杀手,交给你我解决如何。” 景鸣鸿道:“自然可以,只是小娘子在空中也亦遇袭。” 晏瑕看了眼沈喻,沈喻说:“我会帮你看着点,如果有危险我会通知你的。” 晏瑕听后回景鸣鸿:“我自有办法。” 景鸣鸿道:“好吧,反正小娘子是你的人,你自然会好好保护她,好吧,我同意。” 云绡自然没有异议,便消失在此地,晏瑕见沈喻离开去盯着云绡,于是他与景鸣鸿也向清平宫的方向赶去。 第15章 十五进 山中树木高耸,草木茂盛,虽说有一通行小径,但若不是晏瑕和景鸣鸿轻功着实不错确实很难通行。 晏瑕虽说保持警惕,但毕竟见沈喻暂时离开,晏瑕有几分少年心性,忽然活跃了相向景鸣鸿打听的心思,毕竟景鸣鸿算是在江湖已久,况且他的师门缥缈观前身也与道士有关,只是前朝覆灭,战火纷乱,缥缈观道人在那次战火里十不存一,新朝成立,缥缈观日渐式微,后有一人拜入师门,竟用武学将飘渺观发扬光大,但那老祖随性,连带着日后缥缈观中人都肆意妄为,一直到了如今。 晏瑕心思繁杂,不知自己该不该问景鸣鸿,但他知现在处于险境,确实不该如此瞎想,但一会沈喻就该回来了,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能单独问景鸣鸿。 此刻似有杀意,晏瑕心里一惊,拔出赤霄,一瞬间挡住袭来的银针,并冲向银针袭来方向,冲向之后,背后一凉,晏瑕转身相对,迎向一身着翠衣少女,少女手执短匕,从背后袭向晏瑕,晏瑕前后都有偷袭者,景鸣鸿也被一人缠住,上方传来兵械争斗的声音,晏瑕便知云绡也被人缠上。 但现在晏瑕无力顾及,前后皆具锋芒,赤霄迎面相对,虽说武器是一寸短一寸险,翠衣少女武器占了下风,但翠衣少女毕竟在江湖已久,经验丰富,对于长剑翠衣少女着实有自己的办法相对,更何况晏瑕身后的人也在等晏瑕出破绽,晏瑕如今进退两难,要时时防着身后人,前面的杀手晏瑕亦无法全力以赴,晏瑕逐渐被压制,若不是晏瑕基本功扎实恐怕如今早已身受重伤。 但或许危机时刻更能造就人,晏瑕此刻并无畏惧,甚至可以说十分激动,他似乎觉得自己享受这种搏命的感觉,他想起太和剑法中有一招瞒天过海,似乎更适合如此境地,他改变体内内功流动,身形一动,向上飘去,前方翠衣少女没有跟去,发个暗号,晏瑕身后漫天银针随之而来,晏瑕出剑迅速,挡下了这些沾有□□的银针,虽然银针危险,但也暴露了施针者的位置,而晏瑕知道银针攻击停止后翠衣女便会出招,甚至是一击必杀的凶招。 晏瑕此刻心思一转,装作力有不逮,翠衣女抱有警惕,有几分不信,但她想起那些成名或是没成名侠客的画像,似乎并没有他,可将受伤的摇铃人击败,实力应不可小觑,可在江湖上混久的人,总是有种对生死近乎可怕的直觉,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江湖上混的越久越不容易死去的缘故,翠衣女觉得这个少年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他的剑法十分精妙,可她却从未见过,这也值得她警惕,晏瑕见半天翠衣女都没上当,便当机立断,剑招神速,在漫天针雨中劈开道路,翠衣女一见晏瑕如此行为,便已知道他的心思,于是也冲向施针者,此时恰好针雨骤停,这原本便是施针人给翠衣女的机会,但没有料到晏瑕能在针雨中游刃有余,施针者见晏瑕冲向他,忽然想起那白衣人,竟没有及时发动下一轮的攻击。 而翠衣女原本她只需等待即可,但她怕晏瑕的快剑,怕她还未出手晏瑕就将施针者斩杀,她不得不保护好施针者,她轻功要高于晏瑕,追上他轻而易举,甚至可以不动声色,她却没想到晏瑕瞬间转身,看着胸口的长剑,她忽然感觉呼吸不畅,身体越来越重,她似乎感觉时间的停滞,她能感觉到晏瑕的剑在她身体里抽出疼痛的感觉,在最后的记忆里她看见晏瑕也打晕了施针者。 此刻晏瑕在解决完翠衣女后很快便冲向施针者,施针者擅长暗器,可惜此刻位置暴露,晏瑕又擅长快剑,于是很快施针者便败了,晏瑕立刻替翠衣女点血止血,然后立刻运用轻功,冲向树林上空,见云绡与一人缠斗,云绡有几分势弱,且此刻云绡表情有几分奇怪,那人与云绡战斗,云绡短匕相迎,那人持四棱锏,四棱锏精巧,却威力巨大,那人原本便强于云绡,云绡没有机会通知晏瑕他们,等到他们听到争斗声,底下的杀手也已经开始动手。 可持四棱锏的人却没想到,晏瑕能那么快解决两人,冲向上空,那人听到身后声响,瞬间一个翻身,离晏瑕和云绡几丈远,那人面如冠玉,眉眼却极长,有着几分邪气,看到晏瑕,又看看云绡,声音带着随意:“没想到云姑娘的帮手这么快就到了,只是云姑娘心怀大义,我却是个世俗人,纵然清平宫每个人都身沾不义之血,但也算是我的门派,经此一役,云姑娘怕是要成为清平宫通缉的榜首。” 云绡看了眼晏瑕,道:“来之前我就已经接受结局了。” 那人也看了眼晏瑕:“那这位小兄弟呢,你这般对付清平宫可知道后果,清平宫已有百年历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不止此地,内部才是危难之所,如今里面已经开始警惕,且清平宫一半弟子皆在外面,成为通缉者并不好受,我看在云姑娘的面子上可以让你们走,并且可以不交你们的画像,你们止步于此吧。” 晏瑕道:“如果我接受这样的选择那我一开始就不会来。” 那人看晏瑕的表情有几分奇怪,似乎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恍然大悟,还有一丝心酸,他道:“云姑娘,看样子你选的帮手果然很好,相必和我们这些世俗人不同,没想到你真是慧眼识珠。” 云绡没有言语,晏瑕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晏瑕毕竟在习武后很少见人,因此习武后见过的人还都有一丝印象,他道:“你在雁州是不是带着猴面面具,被人制服。” 那人哈哈一笑:“原来那夜你也在啊,没想到小兄弟记性这么好,这可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不过抓我那人盛名已久,与他交手,可真是受益良多。” 晏瑕接着道:“看样子那时候你就和云绡结怨了,没有当年教训你一顿,现在补上也不晚。” 那人眼神一利,道:“自信是好事,可是太过自信便是猖狂,江湖上太过猖狂的大多自食其果。” 晏瑕无奈,其实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这样狂气,自他见到景鸣鸿开始,每个人都说他十分狂妄,可他只是将心中想说的话表述出来,并且他也觉得自己能做到,或许是自他十三岁受伤后,云绡明显不是寻常人,却偏偏对他十分重视,或许是沈喻的风华折服了他,他觉得只要自己能被沈喻承认,那自己什么都能做到,或许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见识太少,还未见过那些毕恭毕敬,尊师巡礼的江湖人。想到此处,他忽然嘲笑了一下,若江湖中人都尊师巡礼,江湖怎会时刻纷争不断。 于是晏瑕回道:“许是我初出江湖,还不懂你们在江湖的地位,只将你们当成敌手,就当我少年猖狂吧,不比一场,不分胜负,我是不知道回头的。” 那人最后说了一句:“江湖牵连着一切,入了这片纷争,一辈子都斩不断了,不过罢了,出手吧。” 晏瑕袭向那人,那人身形诡异,原本四棱锏威力便不可小觑,加上如此诡异的身形,晏瑕觉得,这人,比其他人都要难以应对,晏瑕之前已经耗费不少气力,忽然晏瑕有一丝感觉,他不知自己这把能不能赢。 沈喻在空中旁观,他见晏瑕气力不加,便已经知道缘故,此刻晏瑕处于下风,非奇招不能扭转,沈喻道:“乾位,九五。”[注] 晏瑕听后,瞬间反应,九五位飞龙在天,晏瑕行至方位,瞬间出招,沈喻之后又指点了晏瑕如何应对,那人原本处于上风,被晏瑕这离奇的转换方位和更诡谲的剑招弄得有几分自顾不暇,持锏人虽是老江湖,但他忽然觉得这个少年如今的出招更像是江湖上那几个成名已久的怪物。 但持锏人很快便想出方法应对,他以不变应万变,守住命门,但他低估了晏瑕的力气,晏瑕自小力大无穷,只是因习武擅长控制力气,之前在应对前两人时还算是势均力敌,晏瑕因习惯也就没使出这力气,但此时明显持锏人强于他,晏瑕便用出怪力应对。 持锏人在晏瑕使出怪力后明显应对不暇,说话间有几分喘息:“小兄弟,如果你今日闯出清平宫,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晏瑕回道:“那就借你吉言。” 云绡原本在一旁观看,见两人话里藏着机锋,行动间充满杀机,她不知如何阻止,她希望两个人都无事,但云绡也知道这不可能。她爱过持锏人,原本这次就不想相遇,此刻却成为敌手,她此刻陷入天人交际,她来此地一是为救郗真,二是为让清平宫众人成为晏瑕的磨刀石,只是一遇到持锏人,她心就莫名的痛,她知道最好的结局就是晏瑕跨过这道难关,持锏人受不那么重的伤,但这次确实是持锏人的劫难,云绡在树林上空遇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周易 第16章 十六忆 持锏人名为乔铮,他们在雁州相遇,那夜夜凉如水,乔铮拿走了云绡的荷包,其实她在雁州已久,早已经放松了警惕,因此就将有关身份的物件放在了荷包里,结果那日海客宴,她出门买些东西,正值过节,她想给晏瑕买些东西,毕竟整个灵坊阁除了晏瑕的小院都可以说是喜气洋洋,云绡有几分不忍,于是决定趁着置办物件的机会买些礼物给晏瑕。 海客宴最初是人们祈求神仙下凡自发举办的民间活动,后期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人遵循祖训,有些人为了热闹,于是这海客宴就在民间延续下去,毕竟最初算是为了仙人,因此海客宴的时候百姓都备上那些向上天祈求的物品,待到时机正好,向雁州的一条河里撒入,有些大户人家请些道士驱邪,在这段时间里,纵然每家每户都在海客宴过得不一样,但几乎所有人脸上的喜气洋洋都是一样的。 雁州房屋布局虽比不上京城严谨,但也有它的格局,在海客宴时,众人都聚集于雁州的云启路中,大人穿着颜色喜气的衣裳,小贩在路边摆些吃食,孩子在路中争相观看那些耍戏法的人,有些食肆也是众人聚积的地方,食肆里有人奏着乐,宾客不断。 云绡在那里看了会戏法,其实她一眼便看出了玄机,只是见有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忽然想起自己算是客居他乡,突然就有一丝的心酸,不知为何,她有些看不下去,便匆匆离去了。 只是在离去的路上见有人在门口摆了香案,这原本并不是件稀奇的事,甚至说,在海客宴不摆一些敬神的物件才真是奇怪,只是云绡走的是成仙路,见上面香烛幽幽的冒着白烟,似有仙气在上面凝聚,云绡当时就有了兴趣,她走向了香案,见上面有一个雾气蒙蒙的孩子,孩子大约六七岁的年纪,生的极有福气,似乎是从年画上走下来一样,他在香案上大块朵颐,其实这画面十分喜气,但配上孩子周围的雾障便有几分的诡异,云绡虽觉得奇怪,但是也没觉的畏惧,她就走向那个孩子,那孩子见一女孩向她走来,有几分好奇,他见云绡走近了,便发出了声,可能原本便是个孩子,可能是嘴里嚼着东西,声音有些软腻腻的,却又有几分的模糊不清:“姐姐,你能看到我啊。” 云绡对这孩子的身份早已有了几分的猜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仙人来此不知是否满意。” 那小孩一听就知道云绡也非常人,只是他锁住了自己的力量,除了这遮障普通人的法子,其他的法术难以施展,他如今看不出云绡的身份。 云绡道:“仙人不知为何来雁州这狭小之地呢。” 那孩子不太想解开法术,于是道:“我自有缘由,只是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云绡想起她听师傅说过仙人下凡的事情,那些散仙纵然来时怀着怎样为国为民的心绪,最后大多都只会扯出一片烂摊子,只是有些仙人最大的不同是有的人解决了这些,山河永定,有些人解决不了,生灵涂炭,师傅说,大部分的散仙都是后者,若是见到,一定要格外小心。 云绡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幸运”,真的会见到这样的仙人,毕竟师傅还说,自乾霄国师消失后,世间再难见散仙。 云绡道:“仙人来此的缘由我原本管不到,也没资格管,只是这百姓安定的事情我还是想管一管的。” 那孩子想了想,似乎是想起百年前那些人给这天下带来的纷争,于是说:“我只是替一个人看一眼这天下是否安康罢了。” 那孩子接着说:“你既然也会仙术,应该也听过乾霄国师的名字吧。” 云绡忽然有了好奇的苗头,她问:“乾霄国师成仙了么。” 那孩子想起那人的笑靥,稍微解开了自己的禁锢,他能清楚感觉到那人的压制,似乎也能感觉那人离自己不远,也看清了云绡的面相,心里一个咯噔:兜兜转转,时间过了百年,但有些人的活法是真的是太像了。 他对云绡的态度有了一丝转变,声音都有一丝稳重:“他最后选成了自己想选的路,不过我觉得他当国师的时候没那么开心,反而是当世子的时候活的肆意。” 云绡有几分好奇:“他是世子?” 那孩子回答:“他是曦华长公主的儿子,曦华公主身受帝宠,于是他儿子很小便被封为濯澐世子,后来成了国师。” 或许难的有这么一个仙人这么温和的回答云绡,云绡不免多问些:“仙人您是什么人呢。” 那孩子回答:“濯澐世子沈喻是我的师兄,我叫凌昕。” 云绡不知如何说下去了,毕竟回来后江山易姓,说不定凌昕早已家破人亡。 凌昕见她表情便知她心想什么,温和道:“人间事在我成仙前就已经解决好了,日后事因果已清。” 凌昕在香案上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又和聊了一会,似乎也要到约定的时候了,临走前有几分不忍,道:“一般像你这般善卜算的,最终都有几分算不好自己的命运,我看你易染桃花劫,不过这大约是帮不上你的,你已经决定好自己的命运了,只是有时太过理智未免有些不公平。” 云绡低头看着鞋,没有看凌昕,最后还是说:“此乃吾辈心之所向。” 凌昕叹了口气,道:“原本遇到这事我该管一管,只是我这种散仙一旦插手人间事也只会带来混乱,我却是没自信能重整山河,看着你们这些小辈这般心焦,我无能无力。” 云绡似乎有几分低落:“是吗,那我只想问前辈,您后悔成仙了么。” 凌昕道:“纵然在此无能为力,但我有能做到的事,如今我还不曾后悔。” 云绡道:“多谢前辈。” 香案上祭品已尽,凌昕身体逐渐虚无,最后他的话语似乎带着叹息:“人间事若只压在一人肩上是要多沉重啊。” 云绡不知如何作答,甚至回去的路上都有几分昏沉,她脑海里全是凌昕的话,那些有关责任与命运的抉择,似乎像无形的丝线,重重环绕,让她透不过气。 一个人不小心撞到她,她能感受到那个人是小偷,她反手一折,便将荷包取回,但有些心不在焉,使了师门的武功,正巧被乔铮看到。 清平宫宫主沉迷修炼,于修仙一道十分执着,又因查探到乾霄国师身后事,知晓乾霄国师离世后留有宝藏,并留藏宝图于世间,分成四张地图,其中一张在归衍山,后归衍山衰败,灵坊阁从中独立,偏居一方,于是清平宫宫主派两路人查探藏宝图下落,乔铮便是来雁州之人。 对于乔铮来讲,清平宫宫主的命令对他可有可无,他只是沉迷清平宫的亦正亦邪,对于执行宫主私人的命令实在不感兴趣,但毕竟接了命令,来雁州游玩一次也算是不辱使命。 当他在酒楼二楼饮酒时,他看到云绡取回荷包的那一幕,一瞬间,他觉得这一次可能没白来。 乔铮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云绡武功出处,见她如此珍惜荷包,又想起她算是隶属朝天阙,忍不住想要捉弄她,其实这也不算乔铮一人想法,江湖和朝廷向来泾渭分明,江湖行侠道,朝廷尊君礼,两者似乎融不到一起。 但朝天阙为先祖成立,立于朝廷与江湖之中,处于极为尴尬的位置,江湖众人对其评价十分不友好,朝堂众人亦是偏见极多,之后先祖晚年命令众多朝廷子弟加入朝天阙,做出贡献便可推行官员,而这法令延续下来,它慢慢改变朝廷中人的看法,但这法令被江湖人耻辱,认为朝天阙是官员子弟的温床,里面尽是废物。 乔铮并不认为朝天阙里全是废物,他能感受到朝天阙功法精妙,而且朝天阙行动隐秘,虽然诸多江湖人士看不上朝天阙,但实际上他们能遇上朝天阙门人的机会寥寥无几。 乔铮曾有一次遇到朝天阙门人,他少年时执行任务,归途中有几分疲惫,便在一树上休息,结果之后刚要下去,便能感觉来了两人,乔铮学的是杀手道,从小便会屏蔽气息,藏匿身形,那两人虽强于乔铮,但都把十分精力放在对方身上,竟忽略了乔铮,乔铮算是误入战场,他当时认出了其中一人,算是一位老江湖,曾一杆长戟划过无数江湖纷争。 两人言论中乔铮知道另一人是朝天阙的人,他当时屏住呼吸,渴求在这一次论武中学到什么,受江湖传言影响,他不认为老江湖会输,两方都气势汹涌,刀与长戟相向,似乎两人过了百十招,然后一人收刀,老江湖直愣愣的倒在土中,朝天阙那人吹响口中哨子,不到一息,出现十人,将那处清理干净,再无争斗痕迹,似乎除了乔铮外,再无人知道那两人间的战斗。 自此之后,乔铮便对朝天阙格外关注,但越关注越觉得可怕,虽说江湖人十分鄙夷朝天阙,但江湖上只知它隶属朝廷,在先祖时想融于江湖但并不受待见,先祖离世后便很少有他们的传言,偶尔的传言便是哪位侠客自称打败朝天阙的人,成为别人饭后的茶资,而真正见到朝天阙的人寥寥无几。 乔铮见到云绡出手和他那年所见一样,但却十分稚嫩,乔铮便有了兴趣,他想了想雁州有什么值得朝天阙的人来呢,后来他想起了宝藏,乔铮觉得也许虽是宫主私事,但这宝藏确实十分诱人。 他使计再一次偷走云绡的荷包,虽说云绡确实提高了警惕,但乔铮毕竟江湖阅历在此,乔铮原本想着放慢轻功,等着云绡追上,虽说他的确拿走荷包,但他对里面东西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和云绡搭讪。 在乔铮前行一段路程后,他发现他低估了云绡的轻功,云绡于轻功一路着实不俗,即使轻功高如乔铮,不使出全力也难以摆脱。 之后他见街上人潮涌动,又见一阁楼灯影如昼,便取了一面具戴上,在那楼中等她,云绡戴饕餮面具进卿云阁,里面香气熏人,百花斗艳。 云绡一眼便看到乔铮,但她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师门武功,于是她使出另一门武学,与朝天阙无关,算是她私下学的几招,但这不知从哪继承的武功着实斗不过乔铮,乔铮原本以为这种勾栏院能让云绡促狭,并想看一看云绡到底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中使出朝天阙的武功,结果云绡十分爽快的继续用其他门派的武功打斗,乔铮见此着实不能继续,于是想引到别处将荷包还给她,此时他们算是十分张狂。 卿云阁见两武者争斗十分惊慌失措,一玄衣公子原本于二楼饮酒,身边莺燕环聚,他只将这两人行为当做一场闹戏,毕竟他大体猜出乔铮的身份,虽说不明白乔铮为何戏弄一个小辈,但他们越闹越大,直到有人喊了一声抓贼,惊到了身边的莺燕,他尝了一口酒,叹道:“江湖争斗何时能休呢。” 玄衣公子翻身下楼,乔铮虽说注意周围,但手中并无兵器,玄衣公子手中折扇算是他的助力,且玄衣公子武功强于乔铮,很快就制服了乔铮。 乔铮早来雁州几日,探查此处除确实有高人,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小的勾栏院遇到他,乔铮被擒,自知比不过,便将荷包还给云绡。 玄衣公子有几分温润如玉,面对云绡饕餮面具仍笑的如沐春风:“不知姑娘可否少了东西。” 云绡捏了两下,感觉东西没少,行礼道:“多谢公子。” 玄衣公子道:“不知这人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云绡道:“此人算是公子所擒,我取回荷包就好。” 玄衣公子道:“不如交给官府如何。” 云绡有一瞬间的吃惊,毕竟朝廷江湖泾渭分明,江湖事江湖人自己便能解决,玄衣人的做法着实不符合常理。 云绡行礼:“如公子所愿。” 玄衣人亦有几分吃惊,他这种行为算的上离经叛道,他也只是说一说罢了,根本没有想到会被答应,他虽没看出云绡的身份,但如今他能感觉到云绡和他见过的很多江湖侠女都不一样,他十分期待云绡面具下的容颜。 云绡接着道:“不知小女子如何感谢公子。” 玄衣公子道:“你能摘下面具就够了。” 云绡忽然想到令自己羞愧的面具,她拿下面具,似乎是之前的争斗,脸上还留着红晕,她面容皎若明月,而眼睛十分有灵气,平常都有几分的下垂,此刻她感激的看玄衣人,玄衣人有种心动的感觉,觉得在卿云阁这般让她的容颜泄露是种罪过,但脑海忽然什么闪过,云绡的容颜和一人重合,玄衣人有再仔细观看,越发相像,他算了一下那位的年纪,云绡确实极有可能是那人的女儿,只是他猜不出为何如果真是那人的女儿,为何会在这处偏远之地。 不过那人失踪了快二十年,他也只在年幼时见过,说不定那人隐居于此,不过此处是晏明州所在之处,那人应该最厌恶这种江湖小人,怎会呆在此地,玄衣公子有些捋不明白,不过看样子这姑娘暂时在此,到时调查倒也绰绰有余。 于是玄衣公子道:“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先贤诚不欺我。”[注] 乔铮在旁听了一会,冷笑一下,插嘴道:“她只是个小姑娘,你这般行为与我何异。” 玄衣公子道:“难不成世间还不让实话实说。” 乔铮刚要嘲讽,正巧官府捕快来到,云绡见此不想纠缠,玄衣公子嘱托云绡先行离去,云绡记住他容貌便离开了。 乔铮被捕快带走,路上他内功涌动,冲破了穴道,他站在楼宇之上,看向卿云阁的方向,想起玄衣人点他穴的力道,低声说:“被你低估算是因祸得福么。 云绡回到小院中,她见晏瑕房屋灯已熄,想起外面的热闹,默默将礼物将在房门旁。 她回到房间,想起偶遇的仙人,想起今日的风波,想起孤独的晏瑕,似乎像是穿插的丝线,重重环绕着云绡,包裹着她让她喘不上气,她修行仙道,知道今天所有的相遇都是偶然,但所有的偶然日后必会纠缠。 她趴在桌子上,一丝困意也无,想起凌昕的话,想着乔铮的逗弄,又想着玄衣人的从天而降。 其实云绡大部分时间都在想玄衣公子,也许是卿云阁灯火太暖,也许是他当时笑意太温柔,云绡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全是那个玄衣公子,云绡忽然想起她还没问过那人的名字,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尽是遗憾,又忽然想起他们是在勾栏院相遇,想必那位有十分多情,不能将自己一颗真心相付,那种尽是缱绻的心思似乎在云绡心里发芽,云绡尽是冷漠的嘴角似乎有一分勾动。 在她还在思前想后的时候,窗外有一丝响动,云绡一惊,看向窗口,乔铮坐在窗沿上,此刻月华如水,乔铮容颜俊美,脸上自带着邪气,坐在窗沿,见云绡望向他,便出口解释道:“我来找你并无恶意,当然,我也为之前抢你荷包的事道个歉。” 云绡根本不信,乔铮有几分可怜兮兮道:“我是被你之前在街上抢了荷包使出的功法惊艳到了,所以想试试你的武功,但你一点都不给面子,根本不用那个武功。 云绡被乔铮如今的表情和三言两语就将错处甩给她的行为震惊到了,以至于如今的脸上透着一股不可置信和迷茫,原本她生的就极好,只是天生善于藏锋,很难让人注意到她,如今乔铮认真观察她,忽然觉得那玄衣人说的没错,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纵然云绡一身素衣打扮,但仍挡不住她的容颜,而云绡迷茫的样子似乎一瞬间拨动他心里的一根弦。 乔铮忽然就不想在她面前表现的可怜兮兮,正经问道:“不知雁州有何奇景,能让朝天阙的人来这呢?” 云绡反应过来:“不知公子所言如何,我虽略懂武功,但不过是从灵坊阁学到的杂学,不知关朝天阙何事,如果真有关联,不如公子去问坊主,他或许会回答你的问题。” 乔铮笑了一笑,“我要是这么找坊主,恐怕就回不来了,不过那样坊主一定会怀疑你的,还有,我叫乔铮。” 云绡接着说:“好吧,乔公子,小女子不想和你打机锋,我确实不知道朝天阙,只是天色已晚,您是不是该离开了,或者我继续喊一嗓子。” 乔铮立刻道:“我只是想同你交友,现在是一丝冒犯也无,既然姑娘要休息了,我自然不敢打扰,那我就告辞了,只是这灵云簪似乎更配姑娘,希望姑娘收下,算是我的道歉,而且卿云阁也不会来找姑娘麻烦,我已经处理好了。” 云绡见他离去,窗棱处放了一礼盒,盒上绘上梨花,精巧别致,里面斜放一枚簪子,云绡曾经见过这个,据说是哪位巧匠打造,只有几枚,价值不斐,她挑挑眉,合上盒子,扔在屏风后。 似乎被乔铮打乱思绪,她似乎感觉自己有几分困倦,没那么思前想后,迷糊前,她想起乔铮的名字,她忽然也想知道玄衣公子的姓名。 过了一段时间,云绡继续过与往常同样的生活,她将晾干的药草拿去药铺。 刚出屋门,便见屋门旁有一长盒子,里面是一张山水画卷,云绡叹了口气,继续扔到屏风后,其实这几日虽然乔铮没来找她,但每日都会在她门前放些东西,有时是雁州一早难求的吃食,有时是险峻山崖摘下的一盆奇花,有时是千金难求的一卷画,有时是辗转难寻的志怪孤本,有时又是一封充满诚意的致歉信。 云绡虽然觉得乔铮十分麻烦,但每日都有人变着花样让她生活添点颜色倒觉得欢心,毕竟虽说第一天让她如此焦急,但时间仿佛是最奇怪的调和品,从第一日厌恶乔铮到如今见到这些小心思竟有几分失笑,纵然知道乔铮的目的,却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云绡任务特殊,除了她师傅几乎没人知道她为何来此,而她江湖历练浅,心思纯真,还不懂那些老江湖的手段,因此也无大恨,在见到那封道歉信的时候就对乔铮出现了改观,但午夜梦回,她梦到师傅的身影,云绡冷汗淋淋,觉得自己不能将朝天阙门人在雁州的事传播到江湖上,于是用了朝天阙独特的手段将乔铮和玄衣人的事上报了朝天阙,几日后,朝天阙回了消息,是云绡师傅的回信,信里并无命令,只有翻来覆去有关安全的嘱托,以及她终于知道玄衣公子的身份,千钰公子景源真,云绡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这日云绡从药铺出来,感觉身后有人,云绡看向后面,是乔铮。 最后他们坐在一间茶铺,茶博士斟茶后离开,茶上雪沫乳花,甚有美感,云绡也不知为何坐在此处,只是见他行色匆匆,乔铮开门见山:“我最近要走了,我也不求那你能告诉我朝天阙的事了,只是你年纪尚小,你们师门恐怕要隐秘。” 云绡抿了一下嘴角,道:“我原本便于朝天阙无关,自然不会乱说,只是你总是这般诬陷别人,恐怕以后会有麻烦。” 乔铮有几分无奈,道:“好吧,你以后也一定要这样对别人说吧。” 云绡看着他道:“我和朝天阙无关,只是你的道歉信我接受了,那些东西你拿走吧,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 乔铮目光有几分温柔:“可它们很配你。” 云绡自小见珠宝无数,且家中也不缺这些,虽然觉得乔铮的礼物十分有心意,但她也真的不想收那些贵重物品,回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些价值千金,我一介小女子,没有能力掌控这些。” 乔铮听后道:“能将千金拒之门外的女孩才是最配它们的。” 云绡看着乔铮:“江湖侠女,容颜倾城者数者,武功超绝者数者众数,德行兼并者皆是,我只是灵坊阁一个小丫鬟,担不起乔公子的厚待,之前的事我原谅你了,希望乔公子能将那些东西拿走,交给合适的人。” 乔铮最后又看了一眼云绡,云绡表情认真,不似玩笑,而云绡眼睛极具灵气,被这般纯真的目光看着,乔铮终于从黑芝麻糊的心里找到一丝良心,他不想骗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若你真的是灵坊阁的小丫鬟,根本不会知道那些的价值,那些只在京城出现过,它们没有注上何人何地,只是看起来精巧而已,若不认识那些,根本不会明白它们的价值,你一定来自京城。” 云绡沉默了一下,心凉了一下,原来那些真挚的道歉也不过是居心叵测的试探。 云绡也终于不想跟他扯来扯去,道:“我的确和朝天阙有关联,不过如果我暴露了身份相信你也会有麻烦。” 乔铮见她承认,呆愣了一下,虽说他百般试探,但确实没有料到云绡会真的承认,毕竟朝天阙隶属朝廷,里面束缚万千,不能暴露自己应是首要准则。乔铮觉得现在自己不该离开雁州,能这般承认自己身份的人在朝天阙必不是普通弟子。 云绡面色冷凝,道:“所以你是要告诉晏坊主么。” 乔铮听出她语气中的失望,还是道:“我调查过你,你是几年前来此的,后来被人重重担保,成了一个小院公子的丫鬟,后来我再调查你的担保人,发现他们根本就不记得这种事了,而且有时精神恍惚,江湖上有一种幻术,症状便是如此,不过我不明白晏明州有什么东西值得朝廷中人得到,莫不是他从归衍山得到的财富。” 乔铮原本便是为乾霄国师的藏宝图而来,若朝天阙也为此而来,那乔铮也要对这份宝藏感兴趣了,毕竟江湖人眼中朝天阙为朝廷办事,虽然自先祖离世后再无朝天阙的消息,但那时的所见让乔铮细思极恐。明明江湖上传言朝天阙日渐式微,门人几不可寻,但那日将那老江湖一瞬间夺去性命,将痕迹打扫干净,江湖人根本无人知晓那人被谁所杀,而他自那日开始调查失踪或莫名横死的江湖侠客,数量看似不多,但似乎每个人都在江湖上有过盛名。 如今再回头看,除了那些在江湖上地位不可撼动之人,那些在过去颇负盛名之人已经折半。乔铮没法想象,朝天阙在这之中到底做了多少。 其实乔铮在最初调查时只当做兴趣,毕竟江湖门派林立,弟子众多,各种门派各具一格,且江湖中人大半都活得潇洒肆意,在进江湖时便将性命抛于脑后,逞凶斗勇之事常有发生,流血伤亡也着实不奇怪,只是朝天阙可怕在似乎是按照计划清除武林中人,藏于阴影之下,蛰伏安逸之间。 当然这些只是乔铮的想法,不过从未告诉他人,一是他怕打草惊蛇,二是他本身就非正道,亦无碧血丹心,他曾去过朝天阙,处于京城外西边一高山上,如今早已荒无人烟,说出来又有几人会信。 乔铮看着云绡,他知道再遇到云绡这般懵懂的朝天阙弟子简直太难了,所以之后他多方行动,想知道她的师门。 云绡品了一口茶,感觉有点苦,似乎和心里的难受融为一体,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它。 云绡的声音有点闷:“你如果真的知道我的目的你猜你会不会走出雁州,而且你是真的要走还是为了框我。” 若是其他人的威胁乔铮一定会更冷言相向,但云绡表情太过失落,威胁的语气也没入木三分,乔铮似乎感觉内心有一瞬的柔软,也许是他把朝天阙当成庞然大物,举步维艰,但云绡却与他的想象丝毫不符,极度的反差引起他极度的兴趣,云绡又纯真无邪,时时刻刻吸引着乔铮这般在江湖历练中磨掉良心的人。 乔铮失笑回道:“你师门是怎么教导你的,若想让一人真正的守护秘密,这般软绵绵的威胁毫无作用。” 乔铮忽然站起,云绡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乔铮就冲到她面前,乔铮果断决绝,行动敏锐,云绡敌不过,竟被乔铮压在墙边,此刻乔铮离云绡十分近,呼出的热气落在云绡耳边,声音有些低沉,云绡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你应该这样威胁,让对方畏惧。” 云绡此刻急切的想挣脱乔铮,但两者的差距让云绡越来越紧张,她脑海里全是后悔,不知为何鬼迷心窍就跟他进了这里。 乔铮并未为难她,云绡挣扎了一会乔铮就松开了,乔铮看着云绡,云绡瞪着眼睛,脸上全是戒备。 乔铮看着她忽然想起刚出去捕食的小动物,心就软了一下,道:“有时威胁是软硬皆施,你之前那般不痛不痒根本威胁不了任何人。” 云绡根本不明白乔铮所想,但听到这句,道:“我不是威胁,我只是告诉你事实,事实不需要任何方式。” 乔铮听了这句,回道:“雁州没有你第二个同门,你没有倚靠,纵然你用我查不到的方式将消息传回朝天阙,你又如何保证你如今的安全呢。” “对待敌人,不要一根筋,虚虚实实,才能骗过去。” 云绡不明白这人怎么忽然好为人师了,她有点破罐子破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云绡身体一轻,乔铮松开了她,说:“我与你师门无恩仇,只是好奇你师门隐藏这么久到底有什么秘密。” 云绡自乔铮离开后紧张稍减,不知为何,特别想讽刺他,让自己有些底气:“你想太多了吧,江湖门派众多,三十二正派,三大邪派,中立还有一二门,各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每个都藏着秘密,多年前正邪之战,如今又开始萌动的摩擦,朝天阙不过是其中一个,有什么值得探查的,或者说,乔公子如此有时间,干脆把每一门派都查个便倒也志向伟大。” 乔铮看着云绡明明紧张却依旧认真的样子,感觉自己好像真失手了,明明最开始是他去偷走她的东西,如今反倒是云绡偷走他的心。 乔铮看着云绡,说:“这事是我不是,但我确实要走了,不过冒犯了。” 云绡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在怀里,乔铮留下茶资,纵身一跃,与雁州楼宇上飘过,乔铮轻功踏雪无痕,有人抬头只见到一道残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玄衣公子景源真在一高楼上抚琴,忽见残影,便认出那两人是谁,只是他虽武功高于乔铮,但轻功有所不及,或者说,世间能超过乔铮轻功的人,寥寥无几。 他未像乔铮一样带手下前来,云绡在卿云阁离去后乔铮派手下跟随才知云绡所在何处,之后云绡走后景源真只是打听一下雁州新搬人家,可惜没有调查出云绡的住处,因云绡当年借一位幻师的能力直接进的灵坊阁,雁州众人都不知道云绡这个人。 此时他再见云绡,跟了上去,可惜他虽然反应快,可乔铮轻功更甚,此刻已不见踪影,景源真只知道他们离去是出城的方向。 云绡被乔铮抱在怀里,最开始有些懵,可反应过来也不敢乱动,乔铮速度太快,云绡不知以现在的武功自己能不能安然下落,不到一炷香,乔铮便将她带上雁州一山崖放下,此地有怪石有抱木,崖边还有一棵古松耸立,云绡平息内心刚要骂他,乔铮望向远处的雁州城内,云绡才注意外面已经傍晚了,金光照射,将绿意铺洒,林间鸟雀飞行,太阳即将下落,翻滚迷离的赤红,此刻城内炊烟袅袅,透着宁静,云绡觉得自己内心都平息了,遥望雁州,似乎能将所有愁绪抛下。 耳边竹笛声响起,曲调悠扬,似松涛阵阵,又似珠玉落盘,配上山间鸟雀啾啾的鸣叫,云绡觉得自己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待乐声停息,乔铮温柔道:“这是我的致歉,能原谅我么。” 也许是景色迷惑了云绡,云绡觉得自己已经不生他的气了,刚要回话,景源真就顺着声音来到山崖旁。 景源真善于观察,他一上来便见乔铮目光似水,云绡表情透着几分震动,就明白他们在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有了其他的交情。 乔铮见景源真来此,有几分头疼,他没料到自己会被景源真找到,但他还记得云绡对景源真印象极好,如今竟怕两人离得太近,他挡在云绡面前,道:“你来此做何。” 景源真对他身后的云绡说:“姑娘,看样子你们如今关系不错,原本不想做这恶人,只是不忍姑娘日后流离,你面前人是清平宫杀手,结仇无数,若江湖人知道,必会将仇恨延续到你身上。” 云绡此刻十分尴尬,见了从前帮自己捉小偷的恩人,自己竟和小偷在一起,气氛还十分暧昧。 云绡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道:“多谢公子提醒。” 乔铮如今可以说是十分紧张,毕竟他如今对云绡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生怕云绡对他不满,如今虽说景源真所言非虚,但就这么暴露在云绡面前乔铮心有不甘。 但乔铮如今未拿武器,武功又不及景源真,和第一天见云绡不同,他这次不想在云绡面前丢脸,但又不甘心逃跑,所以他脑内急速运转,却未料到云绡替他说话:“景公子一片好心云绡已知,只是乔公子如今却无害人心思,我断不能为他未做之事指责他,虽说那日他从大牢逃出,但毕竟没有伤亡,他之后善后做的很好,卿云阁主人也已经原谅他了,我现在已和他无仇无怨了。” 其实云绡知道乔铮作为杀手注定手染鲜血,但江湖中人又有几人双手不沾鲜血,因此无“害人”全是站在江湖的角度,而云绡之后又得知乔铮请了修缮师傅,将卿云阁翻修一新,卿云阁早已不计较那夜事了,云绡听后忽然发现也许乔铮也没那么讨厌。 乔铮听她讲后也有几分震撼,说句实话,乔铮虽然觉云绡纯真无邪,只是一张冷脸太过迷惑,但他真不认为朝天阙的人会这么过于天真,有时他为杀人,布下一张张大网,将人逼入绝路,但那些人只听过乔铮的名字,并不知他面貌,他也不知初见那晚为何就将自己姓名告诉云绡,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疯狂。 听云绡这般替他说话,他心里又是窃喜又是悲凉,他觉得云绡一定用他看不到的手段知道了他在江湖上所有的传言。 景源真见云绡已经对乔铮一丝厌恶也无,便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云绡也听不进去了,于是他对云绡说:“罢了,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言了,只是有些事想要私下问姑娘。” 云绡道:“可以。” 乔铮看着云绡十分礼貌,勾起他心里一丝酸意,但没有道理去拦着,于是在山脚等着云绡。 此刻余晖已尽,天空泛着深蓝,云绡道:“不知景公子有何疑惑。” 景源真道:“是他告诉你我的名字么。” 他指谁不言而喻,只是此事是云绡师傅告诉她的,着实不能和景源真说明,云绡垂下眼,没有言语,却给景源真带来错觉,以为她不想深谈。 而且这件事本身便不是景源真真正想问,于是就略过此事,只是几年后他或许有些后悔,此刻云绡还不真懂算计,能从她嘴里套出些东西还算容易,日后云绡彻底通晓卜算,早已非往日而语,再套出些东西难于登天。 景源真问:“你是从出生就在雁州么,能告诉我你母亲是怎样的人么。” 云绡一懵,虽然不知他想问什么,但也太不按常理了,于是她挑挑拣拣,把能说的整合一下:“我是后搬来的,只不过只有我一个人罢了,我母亲不喜远行,就没跟来,我母亲很温柔,和我父亲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那你怎会孤身一人在雁州?” “我出生后拜个师傅学了武学,师傅让我历练一番。” 云绡算是句句都未说谎,只是隐了重要的事,景源真心有所思,道:“那能告诉我你母亲的名字么。” “我母亲不过妇道人家,久居深宅。” 云绡不想说,她从小便因容貌在师门深受关注,当然并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和母亲生的极为相似,她一度成为话题的中心,但这话题却偏偏瞒着她一人,或者不是瞒着她,而是身份的差异让那些师兄师姐诶很少和她交流,也因此在与母亲容貌相似上,她一点也不喜和他人深谈,虽不愿与他人深谈,但她与母亲关系或者说她与家族关系都十分亲密。 景源真见云绡并不是特别想回答,于是也不逼问:“是我唐突了。” “无碍。” “你说你来此是为了历练。” “嗯。” “听闻过些日子是武林大会,会选出下一任盟主,不知会花落谁家,你可以到那里看一看,涨些见识,雁州于你还是太狭小了。” 云绡心道历练确实是一部分,可只为历练,怎会在此蛰伏几年呢,但他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因为景源真也快走了。 云绡师傅回信上已写景源真来此的目的,雁州秦家当家主母出自景家,她儿子了举人,景源真协礼来贺,在此呆了半月,马上就要武林大会,他毕竟身为江湖中人,且地位尊贵,马上就要回去了。 其实秦家人中了举人这事云绡也知道,毕竟此刻嘉凝芝和晏家主母是手帕交,晏家也着实随了不少礼。 云绡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若有机会,我必去。” 景源真叹了口气,道:“好吧,夜已深,你也快回去吧,只是除了乔铮,世间有大好男儿值得喜欢。” 云绡自己都不承认的心思被一语道破,瞬间脸红,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告别。 下山的途中,云绡思前想后,虽说自己十分害羞,但她究竟是喜不喜欢乔铮呢,之前被景源真所救,云绡似乎梦里都是那一袭玄衣,后来乔铮多方哄她开心,她心里又对乔铮有了模糊的感觉,但她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毕竟话本上那些被人指责的女子便是这般想象,她忽然想起她的母亲,也许这种让她惶恐的事可以在母亲那里得到答案。 云绡下山,见乔铮还在山下等着,她心脏砰砰直跳,她问乔铮为何等她,乔铮认真看着她,说:“我总要把你安全送回去吧。” 云绡莞尔一笑,耀如春华。 景源真看着云绡离去的方向,想起他母亲,他母亲应该是恨云绡母亲的,因他父亲爱上云绡的母亲,如痴如醉,可惜云绡母亲对其冷若秋霜,在之后的某一天,再也没有她的消息,然后他父亲终日淋漓大醉,年幼的他上有终日嫉妒焚身的母亲和不管世事的父亲,中间有无辜的小弟,下有虎视眈眈盯着家财的叔叔和仇人,那时他尚年幼,若非拼着一股气力,早就坚持不下来了,在这时间里,他无论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云绡母亲,倒并非愤恨,毕竟长大后多方调查知道纯粹是父亲一头热,但那时他或许也被他母亲铅华弗御、娴静脱俗的气质折服。 之后乔铮离开了,云绡戌时归府,见晏瑕还在练剑,想起他卯时就起来练武,练到如今,心里一酸,去准备了吃食。 之后生活继续平静,云绡又开始白天闲散,晚上修行,偶尔出去卖些药材、买些必备品的日子。直到一天,云绡收到母亲的回信,她告诉云绡这两人都不要太过倾心,否则最受伤的是自己,时间也是最好的考验。 两年后云绡终于于卦象上大成,在此期间,乔铮经常私下见她,讲一些江湖趣事,带一些各地特产,寻一些乐谱,奏一曲清音,有时相隔甚远便鱼传素尺,遥寄衷情,云绡觉得这样也挺好,可惜命运往往会捉弄他人,当云绡功法大成的时候,她终于清晰地看出未来的命运,是万千沟壑一切皆有所归,她终于清楚地明白师傅的叹息和惆怅,似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这山压在她肩膀上,让她无法呼吸。 这些负面的情绪终于有一日爆发,云绡纸张废了几十张,终于将不喜欢乔铮这段违心词写出来寄过去,不消三日,乔铮便于深夜前来,云绡此刻也不好受,在窗前呆呆的望着明月,后来她见乔铮,此时乔铮可以说十分焦急,脸上透着不可置信,他问云绡:“你写信上是你所想。” 云绡声音有些沙哑,她不敢看向乔铮:“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理由。” 乔铮想要质问,但他又不想在云绡面前表现的气急,他悲凉的想到,原来我已经这么喜欢云绡了么。 乔铮呼口气问:“是因为我杀手的身份,朝天阙才不同意么。” 云绡心里快被愧疚溢满,但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她无法将真相告诉乔铮,她终于对乔铮说了自己人生中第二个谎言,“是,我师父不同意,我不敢违抗。” 也许内心缺了一道口,什么都发泄出去,谎言对她而言忽然就信口拈来,她忘了那晚说了什么,只记得她言辞犀利,乔铮透着失望的背影。 之后她那几日浑浑噩噩,直接感冒了,晏瑕替她寻药,多方照顾,有一次梦醒,忽然床头见瓷瓶,镂着梨花,她泪就不自觉的留下来了,这药她见过,在乔铮的身上。 当她身体好后,她知道乔铮没走,只是她取出竹笛,是之后乔铮为她所削的另一支,她登上那崖上,吹一曲离别曲,声色哀婉,如泣如诉,她离开后将竹笛放在一磐石上,再也没有回头。 乔铮看着她的背影,声音悲凉:“还真是不留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洛神赋》曹植 第17章 十七走 晏瑕再次出剑,剑意凛然,使出全力,似黑龙长啸,冲向持锏人,持锏人兵刃相接,流转内力,借力打力,竟将晏瑕一身气力卸掉,傍边古树倒落,远处忽有一锋芒逼近,此刻晏瑕背对锋芒,云绡一惊,刚要提醒,晏瑕身未转,左行两步,将这夺命杀招夺了过去。 且此刻持锏人也等这机会,却没想到能被晏瑕逃过,一松懈竟被晏瑕一招刺中右肩,云绡心里一疼,喊道:“别杀他。” 晏瑕道:“多谢,你手下留情了。” 持锏人道:“我是为了云绡,不过前路艰险,带着她活着出去,以及我还未报姓名,晏公子,我叫乔铮。” 晏瑕一惊,没想到此地竟知道他身份,沈喻见晏瑕惊讶,解释道:“他之前来过雁州,和云绡有过一段感情,后来云绡放弃了。” 晏瑕表情瞬间沉默,难怪感觉他最开始就对云绡处处留手。于是他收刀留下止血药,转身离去,云绡看着远处,表情凝重。 云绡离去,乔铮声音虚弱道:“万事小心,前面没有这般留手的人了。” 云绡看了他一眼,只留一句便离开了:“对不起。” 乔铮看着她的背影,心道:“这下我真受伤了。” 晏瑕见云绡跟上,他不知该不该问,但表情实在太过好奇,云绡忍不住说:“我与他已经没关系了。” 晏瑕道:“他被刺了一剑,恐怕要许久才能好。” 云绡道:“他会好起来的,一定会,我算过了。” 沈喻叹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注] 晏瑕看了一眼沈喻,沈喻道:“卜算不是步步都准,何况涉及心上人,若是大方向,可能不会变,但一个人有时一个举措就走了另一条命运里,当然一般不会轻易发生这种事,但如果离卜算者太近,很容易出偏差的。” 乔铮受伤,走路有些踉跄,他面前出现一人,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看到那人有几分昏沉直接栽了下去。 景鸣鸿突然出现在云绡面前,云绡一惊,原本她怕那远方突出其来的冷箭,已经全面戒备,此刻景鸣鸿出现的太悄无声息,云绡想他有这么厉害吗。 景鸣鸿见云绡身上无伤,松下一口气:“想必树上那人事极厉害的,小娘子没受伤就好。 云绡没回这句话,而是问道:“感觉你武功似乎强了一些。” 景鸣鸿笑了一下:“没错,这是我武功的特性,遇强越强,不过感觉清平宫防守确实松懈不少,看样子之前那人真是重击清平宫了啊。” 云绡看着远方,道:“前路名为归去来,里面阵法重重,还有人躲在暗处放阴招,前两次可以靠着前人开的路走,但下一次恐怕不行了。” 景鸣鸿表情怀疑:“若说嘉小兄弟不懂阵法我信,小娘子不该一点不懂吧。” 云绡回道:“纵然懂也不过一二,根本护不住三人。” 晏瑕此刻插嘴:“我可以带路。” 云绡一惊,其实说句实话,虽然她从十三岁就开始照顾晏瑕,如今他已经十七岁,但在这四年里她从未见过教她武学的人,他只是默默地练习,逐渐变强,只不过当时云绡没有好奇心,她最初奉师傅命令来此,照顾好晏瑕是她的任务,如果有传承就督促,没有就传朝天阙的功法,但一见他,他就自学武功,日渐刻苦,于是照顾他是云绡对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是在云绡看不见的边缘,晏瑕一点点成长,最后成为她需要的那个人。 这次闯清平宫,他能毫发无损地突破前两关就已经让她震惊到了,没想到第三关他也这么有自信,云绡觉得似乎自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若不是这以前照顾的恩情,他们能否走上一路。 他们三人越走越远,直到阵前,其实根本无人知那是阵法,毕竟都是树木直立,直到晏瑕张口提醒才未误入错路,但这一关与其他人难于登天,对他们而言轻而易举,只要防住偷袭的冷箭,清平宫就在眼前。 但还未走出,阵口一人站立,此人年纪大约不惑之年,似有愁容,但明明只有一人,却给他三人无限压力。 “清平宫宫主。”云绡说道。 三人摆出备战状态,沈喻从空中说:“看样子的确是折损惨了,他也受了内伤。” 清平宫宫主袁訾道:“江湖小辈都这么猖狂了么。” 晏瑕说:“那也不及前辈势大压人。” 袁訾质问:“你是哪家的。” 晏瑕道:“若是告诉前辈岂不是更惨。” 袁訾瞬间过来,宛若幽鬼,云绡持短匕挡了一下,袁訾一双手似钢铁,几乎将云绡匕首捏断,晏瑕出手挡了一下,原本他力气够大,此刻竟使不出力气,景鸣鸿在一旁观看,竟无出手意思。 晏瑕和袁訾见招拆招了十几招,晏瑕力有不逮,云虽说武力强盛,但毕竟自上这山就开始运用内力,此刻早已消耗不小,面对袁訾若不是拼着一口气,恐怕早已落败。 袁訾和晏瑕拆了几十招,两人分开。 袁訾冷着脸道:“你的确有上山的能力,若再过几年,恐怕也要和那些人并行了,可惜遇到了我。不过,小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难不成是为了云沢剑。”云沢剑是郗真的别号。 晏瑕说:“我不论为了清平宫哪一件事,咱们都不可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 袁訾咬牙道:“好,很好。” 沈喻一见叹了口气,总不能让晏瑕在这折了,他看了一眼景鸣鸿,景鸣鸿蓄势待发,准备偷袭,沈喻知道景鸣鸿出手一定一击必中,但是晏瑕会不会受伤就不一定了。 沈喻在说:“失礼了。” 晏瑕还未明白,沈喻就借了他的身体,此刻晏瑕气息不变,手持赤霄,刺向袁訾,袁訾竟有所不及,他心中大骇,没想到不过一息,晏瑕竟换了武学,不,不对,袁訾心中大骇,他没换,他将有些招式删繁就简,颇有种返璞归真之意,但不过是简单的几招,他居然已经开始挡不住,忽然一柄软剑刺入身体,他转身,景鸣鸿在其后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袁訾看着胸口的剑,鲜血染红了衣衫, 沈喻借着晏瑕的身体看着死的不甘心的袁訾,又看向景鸣鸿,景鸣鸿感到了比袁訾更深的压力,景鸣鸿道:“嘉小兄弟,我是相信你。” 沈喻嘲讽道:“袁訾纵横江湖多少年,你倒是相信我这个刚入江湖的小子能打败。” 景鸣鸿自知理亏,道:“既然宫主已死,寻宝才重要。” 沈喻说:“可以,但要兵分两路,你去南边,我去北边,无论找不找的到,两炷香后我们在此地汇合,如果没来就先走吧。” 景鸣鸿听出来嫌弃的意思,只得道:“好。” 沈喻对云绡说:“我们走。” 云绡紧跟其后,前方刺客涌动如潮,晏瑕回神,他看向沈喻,沈喻说:“接下来才是你的考验。” 晏瑕手持赤霄,面对众人,晏瑕全力以赴,晏瑕以大江东流开辟前路,刺客诡谲,原本大江东流是君子道,沈喻也告诉过他易被偏门制住,但晏瑕心情并不是太好,此招大开大合,正适合晏瑕此刻的心情,原本他知道他离沈喻很远,但沈喻这次替他解决袁訾,他能在身体里感受到沈喻温暖的灵魂,流转的内功,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内功,但沈喻能把砂砾变成黄金,他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差距,宛若沟壑,不可跨越。 晏瑕在云绡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关押郗真的大牢,郗真被锁在五毒之中,他此刻脸色惨白,闭目打坐,右臂垂着,已经折断了,晏瑕又斩杀无数刺客,云绡跟随其后,最后云绡拿着驱虫粉将五毒驱开,晏瑕在墙边摸到钥匙,撇向云绡,云绡十分迅速的打开锁,晏瑕说:“跑。” 云绡拽着郗真离去,郗真虽然在五毒池中,右臂骨折,除此之外,再无伤口,那些毒物亦不敢近身,郗真对云绡道:“剑。” 云绡从一刺客手中夺取,递给郗真,郗真左手持剑,与刺客相对,云绡见郗真右臂垂着,也看出他内功大耗,可清平宫的人依旧敌不过他,此刻郗真如蛟龙入海,已经深不可测。 在三人的行动下,很快到了三重阵法处,此刻两炷香,景鸣鸿也逃了出来,见到郗真,皱眉,云绡说:“我要带他走。” 郗真看到袁訾尸身,目光平静,道:“我的确也要下山。” 一番折腾,他们四人终于离开清平宫下,但奇怪的是到三阵法处竟无人再追,虽然一行人有着疑惑,但安全下山才是重点,于是这件事他们就当是幸运,也就没有深究。 清平宫,一紫衣人出现,脸带奇异花纹的面具,他命令众人不再追击,众人不服,紫衣人身旁一女子摇铃,众人痛苦不堪,恨不得满地打滚,紫衣人道:“这样你们听我的命令么,从今天起,清平宫由我执掌。” 作者有话要说: 注:司马光《西江月》 第18章 十八夜 晏瑕将马车藏在深林,一行人出发去了离开此地,此次晏瑕算是第一次江湖历练,着实在武学上增长不少,但也更加激发了他想要变强的心理,他坐在马车上,发现自己有些脱力,后期一直勉强自己用大江东流对付诡谲刺客,其实他所练的大江东流已经并非原本沈喻教他的那个,晏瑕在武学上善于变换,更能应对敌手,只是此招太过耗费内功,多亏之后无人跟来,现在的他连起身都有些问题。 云绡将郗真的右臂接上,用木棍固定住,郗真说了一句:“不知二位来到清平宫所为何事,不会是只救我郗某人吧。” 云绡脑子转了一转,道:“我听闻清平宫宝藏无数,自然想尝试能不能从他们手里拿到宝物。” “拿到了?”郗真问。 云绡看了眼外面驾车的景鸣鸿,郗真不信:“我不想和你们打机锋,究竟你们是为了什么。” 云绡思考了一会,终于道:“江湖人都知云沢剑与秋水剑号称江湖双壁,云沢剑是你,秋水剑是盟主,你们两人相遇后就志同道合,成为至交,盟主失踪,你来此地,是为了找盟主么。” 郗真闻言叹道:“我不救他谁还能救他呢。” 原本郗真就一副雅公子的模样,之前被救也似乎没有折其风华,此刻面有愁绪,倒平白让人心疼。 云绡想没想到江湖人所说的交情好竟是真是这般关心。 云绡接着道:“我们主仆二人初入江湖,第一个遇到的江湖人便是你,不知能否和你一起前去找盟主呢。” 晏瑕此刻梳理内功,之前勉强用大江东流对付敌人,虽惊险脱身,但一放松下来丹田空空如也,身体脱力,在云绡与郗真交谈的时候他内力恢复了几息。 他见郗真此刻琢磨,于是他道:“盟主失踪,江湖已经开始乱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失踪的,只知道现在江湖中人互相推卸责任,有人提议要再开一次武林大会选出代盟主,如果再不及时救回盟主,恐怕就算盟主回来江湖上地位也会十分尴尬。” 郗真听后面目一沉,但声音并没有透出太多怒气:“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晏瑕回道:“双拳难敌四手。” 郗真问:“你们的目的。” 晏瑕回道:“想闯出一片天地,没有比救出盟主更能威名远扬了。” 郗真沉默了一下,后又说:“罢了,你们武学在江湖上已经难得,又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希望两位助我一臂之力。” 郗真将事情娓娓道来:“当时程茗奕失踪的时候我看到清平宫的人,也就是我之前追的那人,但是那时他是引诱我的诱饵,将我带入陷阱,我在杀戮里逃离,后来又去追那人,然后就是你们救了我,你们告诉我他是清平宫的杀手,我后来也探查了遗体,确实是这样,而每次杀人清平宫都会留有记录,我在看记录时被人发现,然后大闹一场,进了五毒池,不过的确有收获,盟主并没死,买凶的人是塞外三大邪教之一离别宗。” “离别宗,江湖人忽视邪教已久,没想到他们开始对江湖中人出手了。”晏瑕回道,云绡却缄默不语。 离别宗、鹧昀宗、招摇宗皆处塞外,二十五年前他们入土中原,被上任盟主程穆联合江湖豪侠驱逐中原,三大邪派伤亡惨重,还闹了内讧,离别宗原本是这场战争的主导者,但此次之后,所剩不足百人,失去了在邪派的地位,鹧昀宗亦分崩离析,是后期一少年支撑起来,再无声响,招摇宗虽说名字起得狂妄,但此宗是邪派中人最不招摇的宗门,门人很少外出,即使是二十五年前也很少见过门人,虽说人少,但每一人都深不可测。 人的记性擅长遗忘,在之后的二十五年除了前一二年十分关注,之后觉得掀不起风浪,就再也没人过多关注了,尤其江湖那几年也十分“热闹”,晏明州背弃了归衍山,他背弃信义,夺走归衍山万贯家财,龟缩雁州,江湖第一美人周素失踪,随程穆一起斩退邪教的另一位豪侠背叛正道,加入离别宗。 当时诗云“白苍虞花荡,夜舟琼花漂,晖霞星子堕,冥霭山落行。”后两句正是对那一段时期的写照,而第一句写的是鹧昀宗右使,当年她狠辣无情,无人能及,第二句则是写大约邪教入侵前,两人争斗,祸及镇民,一场大火烧了三月,将那个城镇和周围都烧成灰烬,这里大半子民都亡命于此,剩下的接连搬迁,那里据说曾山谷蔓延,琼花遍地,却没想到一场火竟将山谷烧成戈壁,其实众人也是不信的,只是看着飞沙走石,不得不信,也有人疑惑,言此地之前便是戈壁,琼花遍地才是妄言,最后也没争出了道理,加上那些剩下的百姓都回去重新建立家园,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只是后期有人将这场惨烈写了进去。 那几年可以说十分混乱了,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最不可思议的是是那大火烧成戈壁,最不能理解的便是豪侠加入离别宗,毕竟那位豪侠誉满天下,离别宗早就被打击的掀不起波澜,这样的结果江湖中人都不能接受,后期有人找过那位豪侠,但在离别宗却没有他的身影,没人能找到他,正如第一美人周素的失踪,有人传言,可能他们私奔了,但也有人说着传言不可信,毕竟他们算是郎才女貌,在一起哪用这般繁琐,这些事情直到二十年后还没有揭秘。 景鸣鸿在外驾车,以他的耳力能听清车里的言语,一听是在找那盟主,他就没兴趣,他有兴趣的事是没想到他遇到这两人居然和缥缈观的天才在一起,实在是值得玩味。云绡是朝天阙的人,朝天阙属于朝廷,能让景鸣鸿能认出云绡是因为他看到云绡卜算的样子,他知道皇帝喜欢这些召神弄鬼的事,朝天阙投其所好,有没有用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景鸣鸿对这这种东西敬而远之,不过最初还不确定,在九变山不过是炸一炸,没想到云绡就这么暴露了。 朝堂、盟主、离别宫,这三样每一种都无聊,但加在一起好像就有那么点意思。景鸣鸿决定要和他们一起走,正巧最近有点无聊,和他们一起一定会非常有意思。 到了城门口,有捕快盘查,景鸣鸿向车内喊了一嗓子,几人拿出路引,进城寻了一处客栈。要了四间上房,小二殷勤将马车迁到后院。云绡给足小二赏钱,让他准备些饭食热水药物衣物,小二喜笑眉开,连说可以。 晏瑕到了屋内,身体虚弱,在床上打坐修息,之前在车上虽说内功回转了些,但毕竟车内颠簸,于修养无益,此刻他静心打坐,感受内力运转,之前在清平宫太过拼搏,竟将一身内力耗尽,若不是清平宫人不再追来,恐怕他真要从山上下不来,晏瑕心中难受,但又急切的渴望恢复内力,竟发现自己无从下手,他到现在还没悟明太和剑法第五式。 沈喻见晏瑕脸色并不是很好,说:“别再继续了,再下去就要魔障了。” 晏瑕停止,声音有些压抑:“我是不是太无能了。” 沈喻说:“今天你所做之事江湖上能做到了寥寥无几,你打算跟谁比,郗真这种人物万里挑一,他是从小学武,你十三岁开始学,你确实现在的你和他比。” 晏瑕说:“那你呢。” 沈喻笑了一下:“我成鬼的时候年纪都不小了,不过是比你多些经验罢了。” 晏瑕说:“我能几年赶上。” 沈喻:“四五年。” 晏瑕:“太长了。” 沈喻:“够短了,有的人,而立之年还不一定达到。”“而且马上你又要开始忙碌了。” 晏瑕:“我怕我坚持不下去,是不是遇到的人会越来越厉害。” 沈喻道:“云绡不在你旁边么,她会帮你的,而且你们也没什么危险的。” 晏瑕:“为什么。” 沈喻说:“有点头绪,不知道准不准,你自己想一想,从大局分析一下。” 晏瑕只能说:“好,不过你今天你能控制我的身体,是你最近发现的还是说你一直瞒着我。” 沈喻信誓旦旦:“我只能用一炷香。” 晏瑕:“真的?” 沈喻:“真的。” 晏瑕刚要继续问,小二敲门,将准备的东西搬了上来。晏瑕只得闭嘴,上完菜后,菜肴丰盛,晏瑕想起自己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待小二离开,晏瑕肚子咕咚咕咚的响了起来,晏瑕彻底害羞。 沈喻倒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飘到房梁上,呆坐休息,捋一捋这些事其中关节,之后晏瑕沐浴,沈喻听到水声,发现其实晏瑕身材挺好的。 此刻云绡在房内刚洗漱完,受到朝天阙的传信,表情沉默,不知在想什么,这是有人敲窗,云绡眉头一皱,打开窗户,一人身穿月白长衫,面容清俊,云霞一愣,感觉这容貌似曾相识,云绡迟疑:“你是……” 还没说完,那人道:“景鸣鸿。” 云绡震惊:“原来你还能正常装束。” 景鸣鸿道:“当然啊,我觉得你讨厌那份装束,我就换了。” 云绡说:“关我什么事。” 景鸣鸿信誓旦旦:“我要娶小夫人啊,当然要搏你开心。” 云绡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景鸣鸿:“我不信。” 云绡:“你和景源真是什么关系,姓氏相同,是兄弟么。” 景鸣鸿表情不再那么嬉笑:“你知道他。” 云绡:“江湖浪子,放荡多情,江湖侠女大部分都和他有牵扯的。” 景鸣鸿面沉如水:“你呢。” 云绡:“我与他见过一面,不过他知道我有爱人的,你可以去问问。” 云绡现在并不想和景鸣鸿一起走,她一眼就认出景源真和景鸣鸿相似的容貌,她忽然想起景鸣鸿和她的桃花劫一起,她就更不想同行,正巧景源真素来不在一地停留,他若真找正巧支开,等知道她骗他那也已经无所谓了,若不离开,正好拿此事推避。 景鸣鸿想想道:“不是咱们同行的两人,如果是,你不会和我说的,如果不是,你也不用和他们在一起了,毕竟他没来陪你,对你而言又有什么用。” 云绡没料到他这么“执着”,云绡:“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景鸣鸿说:“我想娶你啊。” 云绡喝道:“出去。” 景鸣鸿又嬉笑道:“小夫人,你不是对乾霄国师的宝藏感兴趣么,我已经有两张藏宝图,不如到时我们去找第三张,我之前看你会卜算,想必对你而言不算难,我们合作一下,不知意下如何。” 云绡冷面,说:“如果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你猜你会不会打败我家公子。” 景鸣鸿恨了一下:“你以为你家公子是铁人,他在清平宫就已经耗尽全力,你觉得他有与我一战的能力,郗真此刻运功疗伤,不能停止,而且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找一下宝藏罢了。” 虽然景鸣鸿不似当初,但云绡一见到他不正经的笑就有怒火,她说:“我现在对宝藏没兴趣了,拿着你的宝藏可以走了。” “那你公子同意么。” “这是我和他的事。” “你怎么专断你公子是怎样忍受你的。” 云绡瞬间语塞,其实自她出雁州,她就一步步走,从未问过晏瑕想要做什么,一直以来就是她给晏瑕做决定,但晏瑕并非黄口小儿,他如今早已同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不同,晏瑕绝对有自己的想法,云绡无言以对。 景鸣鸿刚要说话,便被一石子点住睡穴,昏沉倒地,云绡一惊。 紫衣人进入房屋,云绡摆出备战的状态。 紫衣人见云绡如此,笑了起来,笑声清朗:“看样子你真是走的太久了,连我都忘了,不过我也不是来找你的。”云绡听后忽然想起了他是谁。 晏瑕收功,感觉内力已经恢复大半,睁眼见沈喻躺在桌子上,茶具穿透他的身体,他丝毫不以为意,食指在空中滑动,似乎一缕缕白气凝聚成字,晏瑕见其笔走龙蛇、行云流水问道:“你在写什么。” 沈喻停了下来:“不过是无聊而已,随便写写罢了,怎么样,内功恢复了。” 晏瑕道:“已恢复大半。” 沈喻说:“大半就够用了,剩下的慢慢来吧。” 晏瑕问:“你之前说云绡不会遇到危险是怎么回事。” 沈喻说:“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晏瑕说:“云绡修仙道,又善卜算,她师门以前必与仙家有关联,她不可能是缥缈观的人,还能与谁有关。” “修行仙道首先想到的就是长生,最渴求长生的人,是皇帝,既和皇帝又和仙道扯上关系的世间只有一个门派,是朝天阙,朝天阙虽说自先祖就已经开始落败了,但如果是皇上故意隐藏的呢,或者说皇帝又开始重视呢。” “朝天阙最开始的作用是监管江湖,但江湖向来不受朝廷管辖,云绡是朝天阙的人,如果云绡安全且有所图谋,那朝天阙此时在江湖行动就很值得玩味了。” 沈喻道:“不服管教的人,向来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恐怕现在他开始拔刺了。” 晏瑕插嘴:“云绡是执行者。” 沈喻:“不一定,若是她去找你有什么用,你可以为她救人,但你不会变成她的屠刀。” 晏瑕看向赤霄:“不,当我救出郗真的时候就是了。” 沈喻:“难道那不是你自己的心意。” 晏瑕问:“是我的想法,但只是为了私情。” 沈喻说:“那清平宫对么,一个杀手组织,只要给够钱就可以杀人,只因给黑白两道都杀过人,都有把柄,所以才中立,无辜的人也会惨死在他们手中,况且,你从来都没有下死手。” 沈喻看此,声音低沉道:“也许没那么惨,一切都是你我猜测,而且,云绡求你的时候说不会害你,那小姑娘挺有准则的。” “不是所有的猜测都是事实,一个细节的错误,结果就南辕北辙,你要是因为这猜测怀疑云绡对你的好,那云绡就白陪你这么久了,况且云绡到现在还没告诉你所求何事,就没法拍棺定论。” 晏瑕怔住:“也许是别的原因,我再想想。” 沈喻说:“还有一件事忘说了,梦里的东西都不可信。” 晏瑕:“你说这个做什么?” 沈喻撇头:“因为我是鬼啊,毕竟带着阴气,对你有影响啊,那些都是这玉佩的残留的魔障,都是假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晏瑕:“真的?” 沈喻:“当然。” 晏瑕不知为什么沈喻说这话,但沈喻越说晏瑕却越有几分不信。 沈喻见他睡过去了,无奈:“所以不想借你身啊,以前的记忆都要想起来了,就是不知道能想起多少。” 沈喻又坐回房梁,想着晏瑕刚才的猜测,其实和刚才话想法不同,沈喻敢说就一定会是真的,但他故意说了反话,是因为他不希望他离云绡太近,云绡让他想起了自己,一个他都不知如何评价的自己。 晏瑕梦里,风和日丽,他似乎感觉自己很小,好像被人抱着,一片温香软玉,似乎感觉很温情,他似乎不会说话,咿呀的叫着,那女子声音温柔:“宝贝,叫娘。” 晏瑕想,原来这个梦境里的女子是母亲啊,晏瑕在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他忽然觉得这个梦有点温暖,这个女子像是补全他缺失的记忆,给了他很多来自母亲的温情,之后来了一个年轻人,有点书生意气,他面脸愁容,那女子问道:“那东西村长说怎么处理。” 年轻人回道:“那东西长得奇异,村长不知何物,我看过一本残缺的古籍,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村长还要献给高官,恐怕要出事,我百般劝诫,我收拾家产,你带着孩子走,我再想想办法。” 那女子声音坚决:“你忘了和我在一起说好了要同生共死了么。” 年轻人说:“那蒙儿怎么办。” 女子忽然就泪眼朦胧,哭诉道:“我可怜的蒙儿。” 年轻人有些暴躁:“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你不得不和我龟缩在这里。” 那女子将这孩子放到摇篮里:“我从来都没后悔和官人在此。” 年轻人口中念着,声音也带着哭腔:“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晏瑕在这个孩子身上,不明白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他在想,这是什么发展。 一瞬间场景变换,似乎在一座城镇中,里面火光漫天,烟雾弥漫,烟雾中似有两个人影打斗,晏瑕被那女子抱着,看着女子焦急的面色,他知道,那里面一定有一个人是年轻人,不一会烟雾消散,便见一道幻影来到,可能是他太小,还看不清快若闪电的行动,一瞬间,感觉脸上星星点点,带着温暖的湿意,眼睛沾染了红色。 晏瑕感觉自己什么东西破碎了,他从女子的怀里落下,他见到那温柔叫他宝贝的女子已经没了头,然后他被重重的摔下,他看向称之为父亲的那一方向,他双目冲红,一腔孤愤,冲向这边,晏瑕此刻太小了,他被东西挡着,没有看到父亲和那人的对决,只感到火花噼里啪啦的响着,滚烫的热意将他流下的泪烤的没有一丝痕迹,呛人的白烟弥漫到这边,晏瑕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他想要急切的起身,但最后也无法起来,之后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上了眼睛,但灵魂还留在那里,感受着身体慢慢变凉,之后过了许久,他感觉一个人抱住了他,踉踉跄跄的到了一处,那个年轻人嗓子哑的不像话:“霖儿,古籍记载是真的,我成功了,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我们再也不用躲了。” 晏瑕极力想要挣扎,他想起身,他听出那人赴死之意,他拼命的想要睁眼,最后终于睁开,看点沈喻担心的目光,一瞬间,他哭了出来。 沈喻说:“那些都是假的,是玉佩的怨灵,他们在迷惑你。” 晏瑕嗓子沙哑:“那些事情是真的么。” 沈喻说:“有的是,有的不是。” 晏瑕:“和我有关么。” 沈喻说:“我寄身的这块玉是非凡品,之前镇过很多魑魅魍魉,虽然碎了,但玉佩上的怨气一直留着。” 晏瑕忙问:“会影响你么。” 沈喻:“他只会在梦里影响别人,我不会做梦的,若不是你在生死一线,我不想上你身,只是梦境是一时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晏瑕说:“知道了,不过天要亮了,我们也要出发了。” 沈喻说:“看样子这一路你会很辛苦。” 晏瑕:“我能坚持。” 沈喻皱眉,道:“好吧。” 第19章 十九悲 晨光熹微,露水初凝,晏瑕一夜没睡好有些困倦。 晏瑕出去练了会武就回去了,大堂中云绡双眼有些迷离,晏瑕见云绡这样,心道这是多久没见到云绡这么睡不醒的样子了。 云绡见到晏瑕回来,上前问道:“公子你好些了么。” 云绡脸色并不算太好,甚至有些苍白,晏瑕说:“你怎么了,是没休息好么。” 云绡眼睛红了,说:“我没事。” 晏瑕怔住,他从未见过云绡这样,他问她究竟怎么了。 云绡低头支吾说:“我突然不能卜算了,不知道原因。” 晏瑕语气温和:“没事,我会保护好你的,到时候我们一起找原因。” 云绡声音低若蚊语:“不碍什么大事,该算的我都算明白了,到时候再说吧。” 晏瑕见她心里有数,于是没有多言,要了碗热汤给云绡,云绡默默地喝着。 沈喻对晏瑕说:“她身上有阴阳锁,在她手腕处,这锁住了她的能力,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要给你系上的人才能解开。” 晏瑕上楼,收拾行装,问:“云绡卜算的能力知晓者寥寥无几,而云绡刚才的态度应该是认识的人云绡不敢说,那个人封了云绡的能力,难道云绡和他们不是一路。” 沈喻夸赞道:“感觉你真成长了不少。” 晏瑕忽然突然被沈喻夸赞,面容一红,匆匆收拾完就下去了,沈喻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并没有刚才的温和,而是有几分忧思:“可慧极必伤啊。” 晏瑕收拾好行李下楼,见郗真也出来了,郗真右臂缠着绷带,但面容已经恢复血色,他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一副准备出行的样子,此时景鸣鸿也出来了,但他的状态很糟,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晏瑕见景鸣鸿正常的打扮,感觉十分吃惊,问:“你怎么想起换打扮了。” 景鸣鸿甩甩头,恢复了些精神,一本正经道:“因为小娘子不喜欢啊。”不过一说完感觉嘴角有些疼,景鸣鸿感觉自己倒霉透了,昨天不知为何睡得那么早,还睡得昏天黑地,一觉到早晨,起床之后腰酸背痛,感觉像被人揍了一顿。 晏瑕扶额,之后他们在大堂要了些饭菜,晏瑕说:“景兄,我们三人要去别处,要就此分离了。” 景鸣鸿道:“我昨天就知道了,你们没有避讳我,不过原来你们队乾霄国师的东西不感兴趣啊,当初你们是骗我的。” 晏瑕听后心道昨日实在是他们表现的太明显,一路上从未搭理过宝藏。 晏瑕说:“我的确没有说真话,但我确实没有想把救人的想法昭告天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带着一个伤者下山,这算是对不起你,我们也不会要地图了。” 景鸣鸿想了想,自己也不吃亏,要一个人上山的确要吃些苦,但此次跟着这两人,虽然惊险,但主力都是这两人解决的,自己算是轻松一半。 但他也想插手一番他们的事,于是说:“可自此之后,清平宫必下追杀令,我还是先和你们躲一阵,之后再找宝藏。” 郗真全程吃饭,没有插嘴,听到此言,有些皱眉,道:“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景鸣鸿脸色一沉,他一直都不喜欢郗真,虽然说缥缈观强者聚集,但能在这个年纪达到郗真这个水平的却寥寥无几,甚至说,观内的老辈都不是他的对手。 景鸣鸿从小拜入师门,他们原本各种竞争,获得更好的资源,结果郗真十岁之后才到,一出手,就打败了大部分人,之后就被观主收为关门弟子,一步就达到他们日日拼搏的高峰,其实应该是愿赌服输的,但当时郗真年纪尚小,不通世理,将观内人得罪个遍,不过之后就上山修行,直到十八岁才从山下下来,那时候郗真变了很多,从一个不知人间事的少年变得会与人交谈。 当时十八岁的郗真一出手,就将观内众人打败,包括他师父,武力在这个年龄达到不可超越的巅峰,景鸣鸿因年幼的事对郗真又羡慕又嫉妒,之后闯入江湖他不希望说自己是缥缈观人,就是不希望和郗真有关联,虽然他知道郗真根本不会关注他这个“小人物”。 当时他被冠上痴狂人的外号,那时郗真已经和少盟主成为好友,经常一起历练,因此他们也被誉为“江湖双壁”。 之后他们的生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他只是听着郗真的传闻,直至后来,盟主失踪,就在没听过郗真的消息了,因此在清平宫救出郗真的时候他可以说十分惊讶了。 此时郗真斥责,他内心又愤恨又悲哀,他发现,自那次被打败起,郗真就像他的心魔,他确实不敢违逆,说:“好吧,那这顿饭后我离开。”。 云绡听后,脸色复杂,她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一顿饭吃的气氛凝重,之后景鸣鸿收拾些东西要走,云绡来到他面前,他开玩笑说:“小娘子你要和我浪迹天涯么。” 云绡没有讽刺,而是嘱托:“注意安全。” 景鸣鸿不知云绡为何变了性子,但不知为何,一声“我会的”从嘴边脱口而出。 景鸣鸿走了,云绡不知想什么,有些愣神,晏瑕叫她走,她看了一眼景鸣鸿的方向,目光充满愧疚。 他们买了三匹宝马,一路向塞外前行,期间有刺客偷袭,虽然那些刺客驰骋江湖,但着实比不上郗真,郗真有种近乎可怕的直觉,他能感受到刺客那微不足道的杀意,进而还手,此间清平宫折损数人,虽说解决起来到并不困难,但因为这些人,晏瑕他们的行程慢了一半,郗真原本就内伤未愈,这样的争斗,内伤有些许的加重,在赶路时晏瑕经常受梦境干扰,每日都有些昏沉,云绡反而是三人之中最好的了,因此时时刻刻照顾他们,但有时云绡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有没有说出口,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晏瑕觉得自己像是拖后腿的,明明自己说要和郗真去救盟主,结果自己整日昏沉,反倒耽误了行程,他能感受到郗真脸色不佳,情绪焦急,但始终没有多言,因此晏瑕更是愧疚。 第20章 二十夜 星辰点点,耳边似有溪水声,还有知了鸣叫的声音,晏瑕知道自己又进了梦里,旁边是一个茅草屋,晏瑕想这是哪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孤身一人站在这里,背着包裹,他感觉这个孩子有点悲伤,他来到小溪旁,用溪水洗了洗脸,晏瑕透过倒影发现这个孩子很可爱。 他听到孩子说:“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然后这个孩子就走了,他能感受到这个孩子身体并不好,走几步路就有点气喘吁吁,但他一直在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走到太阳出来,这样他走了几天,他看到一座高山,上面郁郁葱葱,他醒着的时候一直走,累了找个地方就睡了,其实这样十分容易生病,尤其这种小孩子,这孩子身体非常不好,但可能是心理压着事,不敢让自己生病,其实额头已经开始热了,这孩子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晏瑕知道他很累了,有时候能感觉到他的小腿战战巍巍,终于在包裹里的干粮快吃完的时候,他来到了这座山,他找到一棵树,费力的爬了上去,在四周抹上石灰,他像个猴子在树上休息了一天,直到晚上他才醒过来,他醒来之后十分懊悔,不过一动身体有些酸麻,差点从树上摔下来,晏瑕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已经开始热了,他十分担心这孩子能不能从树上好好下去,其实这树没那么高,但这孩子状态实在是太不好了。 这小孩缓慢的下去,忽然山里传出一声虎啸,小孩手一抖,直接就摔了下去,然后就摔倒一个怀里,那女子十分美丽,生的宛若空谷幽兰,晏瑕看过云绡,看过晏思源,她们都是难见的美人,只是一和这个少女比,总觉得少些什么,那少女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拜师么。” 那孩子说:“对,我家人被人杀了,我要报仇,有人说这里可以学武,我想拜师。” 那美丽的少女脸上充满疼惜,说:“我就是那位的门徒,可是学武是要经过考验的,你能么。” 那孩子说:“我一定会的。” 少女说:“可山上清冷,要独自修炼,我如今下山还是为了买些用品,你一个孩子能坚持下来么。” 孩子说:“我已经没有地方去了。” 少女叹息道:“好吧,我只能先把你带到师傅那里,看师傅怎么说了。” 孩子说:“谢谢姐姐,姐姐我叫闻人醉,你呢。” 那女子道:“我叫青丘夜。” 闻人醉道:“我叫你夜姐姐好么” 青丘夜笑的越发温和,道:“当然。” 晏瑕最初觉得有大虫的深山怎会有这么柔弱的女子,当那女子一说出自己的名字时,晏瑕大惊,晏瑕看一些志怪里,有“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注]”之说,这女子起名青丘,生的如此魅惑,让晏瑕不得不猜这是一个妖狐,但是这孩子一丝疑惑也无,让晏瑕十分担心。 或许是这个女孩身体太柔软,或许是他太累了,闻人醉直接睡了过去,但晏瑕能感受到外面的状况,他感觉身体周边毛绒绒的,并不扎人,他感觉自己被叼起,风吹着身体,泛着大山里十足的冷意,晏瑕的心一下子就凉下来了。 青丘夜将他叼到一个高山上,这山太过高耸,上面霜雪漫天,一片冰天雪地,闻人醉被放到一个山洞中,这个山洞很深,似乎放了什么有些光亮和温暖,闻人醉久久不醒,青丘夜没有恢复原形,而是用着原身环绕着闻人醉,十分温暖,不久闻人醉就发了些汗,度过了这个生死劫。 在闻人醉醒来的时候,他有些迷糊,慢慢想起了记忆,想起了那个夜姐姐,他赶紧起身寻找,出了山洞,山上冰天雪地,他喊了几声:“夜姐姐,你在哪?” 不一会,青丘夜就出现了,她脸上充满愧疚,说:“对不起,师傅他隐居已久,已经不打算收弟子了。” 闻人醉其实非常乖,他见此地高山耸立,亦有悬崖峭壁,他说:“你带我上来就很不容易了,高人不收也有他的考虑,是我鲁莽了。” 青丘夜听完更是难过:“你这么乖师傅不收你是他的损失,我得了师傅三分真传,你若是不嫌弃我,我可以教你。” 闻人醉说:“不用了,我原本惹上一个大仇人,不想牵连夜姐姐。” 青丘夜说:“不会的,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下山了,我有独家师门武功,能登上这山,其他人很难登上的。” 闻人醉想了想,刚要说声麻烦了,但心里有一丝恐慌,生生阻止了这话,于是他的话转了个弯,道:“纵然夜姐姐这么说,我还是放心不下,我家人的惨状我至今难忘。” 青丘夜垂眼做哀伤姿态,道:“想必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了,只是这里真的是很少有人上来寻仇的。”她的声音逐渐变得魅惑:“留下来好么。” 闻人醉背部忽现一印记,状似麒麟,泛着金光,竟将少女震退,那少女面容一下子变得苍白,说:“我去给你端些吃食。” 少年有些天真,但他不傻,他刚才是有点迷糊,他却能感觉到少女一瞬间的恶意。 闻人醉觉得内心恐慌,他想下山,结果发现高山四壁都是悬崖,崖壁光滑如镜,他身体不好,也不会武功,下山对他,难于登天,他想起那女子的笑脸,配上那令人畏惧的心慌,他不知为何,觉得十分瘆人。 在他思考如何下山的时候,身后女声响起,柔柔媚媚,勾着他的骨头,他猛地转身,差点掉下悬崖,青丘夜一把抓住,闻人醉冷汗淋淋,他不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但他想起一句俗语:“前有狼后有虎”, 青丘夜面色并不如刚才,脸色有些苍白,但闻人醉如今心脏砰砰的跳,又不如青丘夜高,没有发现青丘夜的脸色。 青丘夜说:“小郎君,你到这处做什么。” 闻人醉说:“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青丘夜叹息:“小郎君,快回去吧,你穿的这般单薄,若是感冒该如何是好。” 闻人醉确实穿的十分单薄,最初他是刚出山洞,有些冷意但没有在意,之后迷糊后身体发热到不觉的冷,青丘夜一提醒后,一阵冷风吹过,闻人醉全身都在打颤。 青丘夜将他有带回山洞,闻人醉有些抗拒,但青丘夜没怎么搭理,她的力气大过闻人醉,竟直接拽回了山洞。 闻人醉如今已经十分害怕了,他原本不想表现出来,纵然想要隐瞒,他如今也不过十岁,他脑子里全是小孩子被抓之后的后果,越想越怕,出乎他意料的是,青丘夜只是将他放在这里,然后嘱托:“这山洞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我住在另一处。” 她的脸出现了嘲讽的颜色:“这里面还有一个活物,你自己处理吧。” 她忽然话语一转,道:“我这段日子有些事,恐怕教不了你什么了,这山洞有些干粮,你自己吃吧。” 说罢青丘夜就离开了,闻人醉之前默默地听着,没有插嘴一句,他那是已经畏惧到极限,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如今见她离开,压力骤减,竟有些晕眩。 他扶着山洞内壁,发现山洞里镶嵌了几枚珠子,呈着红色温暖的光芒,闻人醉到并无好奇,只是对青丘夜口中的活物感些兴趣,他仔细观察了这山洞,其实里面非常大。 山洞入口倒真是入口,通着里面,里面一眼望不到头,他见此地并无灰尘,心里想他是如何打理的,这些好奇的想法接连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向前走去发现一些柜子和一张床,闻人醉想,这就是他刚才躺着的地方。 他向前走去,发现一个笼子,笼子里有一只小白狐,可能被关的太久了,有些蔫蔫的,闻人醉心道:这可真不好看。 因这小白狐自尾部竟有一条疤蜿蜒到后背,晏瑕心想:这难道是青丘夜虐待的。顿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晏瑕在闻人醉身体里观看,感觉到这种想法瞬间想骂他,青丘夜可能是狐族,可能是迷惑你,但他也明白闻人醉,他只把那一瞬间的恶意当成杀意,根本没往妖魔身上想。 晏瑕内心焦急,但闻人醉丝毫无感,而是逗弄狐狸,小白狐十分亲近闻人醉,呜呜的叫着,闻人醉想起如今自己孤独一人,再看看这小狐狸亲近的意思,心就忽然软了。 逗弄完小狐狸,他自言自语:“不知山洞里面是什么样,能不能逃出去。” 于是他吃了一会东西,走进了山洞,在他进去的那一瞬间,小狐狸没有刚才的乖顺模样,目光透着诡谲和愤恨。 此时闻人醉已经走进了山洞,不知是什么原因,路途十分漫长,一眼都望不到尽头,他走了一会,感觉越到里冷意越深,他搓了搓手,感觉自己不能再走下就下去了,不过他明显想多了,走了一会竟走到头。 他发现里面是处十分空旷的空地,呈着圆盘的模样,除了这处山洞其他也有七个洞口,却全都被磐石挡住,闻人醉看看磐石又看看自己,感觉自己着实推不动,但他有不甘心放弃,于是选了一块石头。 结果刚碰到,面前似乎黑影弥漫,又有火光漫天,身后麒麟印记大闪,两方争斗,竟让闻人醉有一种从地狱走了一遭的错觉。 闻人醉感觉不到身后麒麟印,他能感觉的只有磐石里面不是善类。 晏瑕在闻人醉身上,透过他的眼想起了清平宫的阵法,但是这里设的更古朴一些,颇有种“大音希音,大象无形”的感觉。 闻人醉离开此地,十分失落,他现在不知前路在何方,他被困一隅,无力下山,家仇未报,泪水就溢满了眼睛。 他一边走一边掉泪,快走回原处,赶紧将泪擦干净,他又见到那只小狐狸,蔫蔫的躺在那里,被困在笼子里,他忽然有些心软,他走到笼子前,给小狐狸喂了些食。 小狐狸强打起精神,欢天喜地的吃了下去,闻人醉看着小狐狸,十分惆怅,想我和这只狐狸又有什么不同呢。 青丘夜仿佛是忘了有闻人醉这个人,一连两月都没有出现,他靠着自己和山洞原本就有的粮食吃了两月,渴了就取外面的霜雪,但此时闻人醉两月未见一人,只有一个经常昏睡的小狐狸陪他,心情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闻人醉每日都在这山洞里,这山洞有几块石和外面究竟什么时候下雪闻人醉全都知道,闻人醉之前可以说还算活泼,如今竟和小狐狸一样,自己每日呆在这山洞里,脑子都要迟钝不少。 这两日实在是太过无聊,竟开始讲起了过去,说他原本是一富商家独子,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结果有一日来了一个道士,说此地有妖,他父亲是信这些的,之后那道士又用了些手段,他父亲更是奉为上宾,然后道士贪慕他家财,设计手段,竟说他家支持谋反,而那些官员竟然都信了,他家破人亡,逃了出来,有人告诉他可以来此地拜师报仇,他如今的境遇不得不怀疑是那人骗他。 晏瑕在他身上想:这是把他坑的死死的了。 之后洞里的干粮即将见底,闻人醉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就真死了,会以一种饿死的惨状死去,他现在已经不祈求青丘夜能出来了,他要自己找到生路。 他先去看了看悬崖,发现可能时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太紧张,竟没发现有一处有些坑坑洼洼,可以让他下山。 他回去收拾好行李,离别在即,他看了一眼小狐狸,这小狐狸陪他这么久,他决定带这个小狐狸一起下山。 他背着行李,想要怎样下山,如果提着笼子会不会不方便,他和小狐狸说:“我把你放出来,你一定要听话。” 晏瑕也听到了这句,但他心不知何为就沉了下去,小狐狸听到后呜呜叫了两声,闻人醉一下子就笑出来了,说:“你还真是通人性啊。” 他解开笼子,他发现这笼子挺好看的,上面有些复杂的花纹,他刚有解开的想法,一碰锁,那锁就自动掉了下去。 还未等闻人醉觉得奇怪,笼子里黑气弥漫,那只狐狸冲破笼子,竟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两人大小的狐狸,她一张口,竟吐人语,与青丘夜的声音分毫不差。 闻人醉大惊,问道:“你是妖怪。” 狐狸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十分激动又带着嘲讽,它拦住山洞,说:“不止我一人是,不过无所谓了,是你将我救出来的,我可以再告诉你件事。” 那狐狸声音泛着恶意:“你家里的道士也使我变得,告诉你让你上这来的人是我那你家的家财收买的,你能逃出来也是我故意的,我就想看你被我耍的团团转,以及我的名字不叫青丘夜,青丘是我的家,我叫苏倾。” 闻人醉在她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不了,如今她语气十分奇怪,带着勾人的语调,却让闻人醉脑子越来越痛,他有悲有恨,拿起之前防身的匕首冲向了苏倾。 但这匕首着实伤害不了她,她说:“你不必挣扎了,你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么,他们都被我挫骨扬灰了,你很快也要去陪他们了。” 闻人醉无论怎样做都伤害不了苏倾,原本脑子越来越痛,有听到父母死状,终于他静了下来,充满了绝望,倒地嚎啕大哭,苏倾见状,眼睛充满贪婪,大口张开,竟要把闻人醉吞到肚里,此刻晏瑕焦急万分,他在闻人醉身体里大喊,恨不得透着魂魄,在千钧一发之际,闻人醉听到了,他说:“你是谁。” 晏瑕没说自己是谁,而是喊:“她做这么多就是让你绝望,你不能如她所愿。” 这话提醒了闻人醉,看着冲过来的大嘴,他心道伸头也是一刀死后也是一刀,再让他拼一次,他拿起匕首冲向那张嘴,刀刺中了,但他的双手也被苏倾咬掉,瞬间鲜血淋漓,苏倾舌头被刺。痛苦不堪,于是嚎啕大叫,竟忘了撤去妖力,再次冲向闻人醉,闻人醉身上鲜血遍布,感到无边妖气,麒麟印再次照耀,竟映的这山洞恍如白昼。 苏倾被这金光照耀,身体也变得和原来笼子内一般大小,在光中瑟瑟发抖,闻人醉趁机最后生生咬到狐狸咽喉,他们互相挣扎,闻人醉脸都要被狐狸挠烂,但死活不放,耗了许久终于将狐狸咬死,此刻闻人醉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也活不长了,他问那个声音是谁,晏瑕道:“梦中人。” 闻人醉哭了,说:“这不就是一场噩梦么,为什么是我承受这一切呢。” 晏瑕能感受到他的心情,那种痛苦悲伤,晏瑕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闻人醉已经不想知道原因了,他只想发泄一下。 闻人醉声音越来也小,最后他只听到一句:“终于可以不做梦了。” 晏瑕感觉什么东西从闻人醉身上离去,也许是他的魂魄,他内心悲伤,但此时忽然山洞里一生嚎叫,竟有一东西冲了出来,晏瑕见那东西似猿猴,白首红脚,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冲向这边竟吃了苏倾,转身又看向闻人醉的身体,那生物目光闪动,移到闻人醉身旁,,晏瑕忽然被吓醒了。 晏瑕醒后发现自己睡在驿站,此刻朝霞已出,他见沈喻目露忧色,这时云绡忽然过来,她说:“公子,吃点饭,我们该走了。” 晏瑕起身,想起那场梦,他推断闻人醉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她觊觎,或许就是那金光,必须要等到闻人醉绝望的时候才能取得,而那狐狸等到闻人醉给她开的锁才猖狂的,想必闻人醉这一世前就与这些有纠葛了,然后他回忆那猿猴,为什么这么熟悉,他一边吃饭一边思考,他出门见到朝阳,忽然想起那是什么感觉了,那是他在做第一个梦的时候,梦里和父亲决斗的幻影,竟和那东西的感觉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注:山海经 第21章 二十一夜 战火纷飞,赵珩拿起吃食就慌忙逃窜,他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乞儿,不过是靠着和野狗争口饭吃才勉强活下来,不过他倒也知足,毕竟天下打了那么久,年年死的人比比皆是,而且他身体不好,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况且他还有个弟弟。 当然弟弟不是亲的,是要饭的时候认得,据说是被抓了自己逃出来然后想要回家,但这人和他这条烂命不同,人家是精细的养着,不知柴米油盐,那日见赵珩太可怜,竟把自己一半的吃食给他,在这战火里,没有人有多余的同情心,自他父亲死后,就没人对他好了,这人分吃食的行为一下子就让他感动,于是当时就认作大哥,想着混口饭吃,结果呆了一天,就将这人家世打听清楚,据说是个什么皇的儿子,赵珩没识过字,但他多年活下来的直觉告诉他,是一条不太稳的大腿。 毕竟战火弥漫,是个土匪都能称王,当个三天皇帝就让人弄死的例子比比皆是,不过这少年养的如此精细,肯定和那些土匪不太一样,不过瞬间从大哥变成弟弟,毕竟一个五谷不分的少年在乱世肯定没有一个长混街头的小乞丐长远,不过小乞丐赵珩名字是这少爷起的,这少爷名叫赵钧,说这小乞儿没名又是兄弟那就起一个姓,于是这小乞儿就叫了赵珩。 这赵珩觉得反正天南海北都是混,在哪混都行,于是他对赵钧说:“我带你去找你爹。”赵钧自然同意,而且十分感动,于是就一起走了。 在这段时间,赵钧感觉整个人生都不好了,他以前好歹身边有好几个婢女侍候,如今却要与一个小乞一起,丐和野狗抢食,他身上的锦衣被赵珩卖掉,换成了短打,这衣服磨得他肉疼,他心道就不该和下属偷偷溜出来,不过下属为了他死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还是早点找到父亲吧,不过这小乞丐还算有用,当时就是看他和别人争食的凶狠劲被他震撼,所以把吃食分给他,觉得这人可以为自己所用,果然稍微施恩就就被送回家,虽然过程艰辛了些,不过能有人护着回去赵钧就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世道艰辛,能找这么一个护着自己的太难了,而且他爹虽然只有他一个独子,但着实对他严格,甚至说根本不关心他,他可不敢让他爹继续看不上他了。 走了大约几月,期间躲过疫病蔓延,见过野狗食人,见过易子而食,他们一路逃窜,终于来到一处,此地盘查甚严,赵钧说明身份,士兵赶忙上级禀报,之后他们被接入宫殿。 赵珩明明知道自己生在一个小镇上,根本没见过这种重檐楼阁,钩心斗角的楼宇,但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来过。 赵钧带他去沐浴,赵珩一进白玉浴池,似乎心有所感,似乎自己本身就该在这。 他认真洗了洗,将身上泥渍洗净,穿上丫鬟递来的新衣,他身穿绛红衣衫,上面流云花纹,甚是大气。 赵珩这几月算是见识增了不少,问丫鬟:“我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么。” 丫鬟一见赵珩看着她,忽然就脸红了,支吾道:“这是圣上的命令。” 赵钧也已经沐浴完,他看赵珩,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穿这身衣服不说身份,别人一定会误以为你是哪家的公子,你长得太俊了。” 赵珩笑了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告诉他该怎么做。 赵钧不明白,为什么感觉这少年穿了锦衣却比他还像公子。 皇上召唤他们去御书房,他们跟着丫鬟去走,走到地方,丫鬟离去。他们被人搜身,侍卫看赵珩的眼神有点奇怪。 赵恒自然注意到了,问:“请问我怎么了。” 侍卫说:“属下不敢言。” 赵珩虽内心疑惑,但毕竟皇帝等着,没有深问,就进去了。 此时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听到他们进来,连头都没抬。 赵珩跟着赵钧跪下,皇帝说:“钧儿,说一下这几月的所见所感吧。” 赵钧就将回来时惨状禀告皇帝,大约说了三炷香,把这位皇子的忧国忧民展现的淋漓尽致。 皇帝终于批完了奏折,听后闭上双眼,捏了捏眉头,叹息一声,说:“既然你有如此感悟,此次乱走就这样吧。” 皇帝下来,赵珩感觉自己跪的长久,感觉自己把地下铺的毛毯花纹描一遍绰绰有余。 皇帝说:“你就是救了皇子的人。” 赵珩抬头,回道:“是。” 皇帝见他的容颜,忽然顿了一下,他问:“你出身在哪?” 赵珩回道:“薄州。” “你父母呢。”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死了,在我八岁时我父亲参军也离世了。” 皇帝停了一下,又道:“平身吧,钧儿你先走吧,你叫什么?”赵钧离开,出门前看了赵珩一眼。 “赵珩,是皇子起的。” 皇帝顿了一下,低声叹息:“难不成是天意。” 他问赵珩:“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天下之主。”赵珩回答的中规中矩。 “你这个小子,恐怕连天下有几个皇帝都不知道。”皇帝失笑道。 “如今分为旧朝新朝,以前国家还没这么乱的时候我是正统,可惜骠骑将军太贪心,想要我的命,后来我被他身旁的一个将军救了,来到这里。” 赵珩心道,原来还有忠臣啊。 皇帝接着就说:“之后我又杀了那将军。” 赵珩瞬间冷汗淋淋,他不知道这位至高之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给他讲这些事。 皇帝道:“你和那将军的儿子长得很像。”赵珩背后冷汗更重。 “其实我当时到新城没有多少人看的起我,只有那个将军的儿子陪我,我怕的时候会待在我身边,我困的时候会哄我睡觉,他在的时候当真是我最幸福的时候,直到后来他失踪了,他们都说他死了,可连他的的尸体都没找到。” 赵珩心道:还剩一个忠君的,还和我挺像,难不成皇帝是想起了忠臣。 “其实他和别人一样,都是想从我身上骗过天下人,不过,我当时太渴望温暖了,或者只有他,我甘之如饴,如果不是他,我也不回坐到这,毕竟他在我面前批阅奏折时从不避着我,反而会指导我。” 赵珩想:您可真惨不过你到底要说什么。 皇帝说:“你在皇宫多陪陪我吧。” 赵珩:“???” 许是赵珩的表情太惊讶,皇帝笑了,道:“你就陪我聊会天,就像这样就好了,毕竟能像你这样靠着一股拼劲来这里的人实在太少了,毕竟有时候做皇帝挺需要人倾诉的,尤其是乱世的皇帝。” 赵珩实在没法告诉皇帝他做事全靠直觉,这直觉也救了他不少回,不过他觉得皇帝别有用心,但他也没法直接拒绝。 赵珩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皇帝笑了笑没有说话。 之后赵珩就留在皇宫里了,这里如今来说确实比乞讨的地方好,但赵珩却没有那么开心,甚至说,他感觉再留下来绝对会出事,但他在这里确实也学会了不少,比如骑马射箭和简单的武功,,比如剑术和龟息术,他学的非常快,比常人要快许多,而且他发现他力气要比许多人大上很多,他想难怪他能从那么多人手里抢到食物。 然后太医看了他的身体说他有沉疾,恐怕活不过加冠。 赵珩对生命有十分深刻的认识,于是他十分听话的听从太医的意见,喝起了苦药,赵珩心里对皇帝是感激的,毕竟他只见过有钱人喝过,他这种无根无萍的,随意生长消亡就好,但他越呆越不是滋味,他在想他以什么资格带在这呢,他究竟要付出什么,他又不傻,就为了皇帝能和聊天就这么照顾他,盛世他还信,乱世乱了这么久他肯定不信,他待在皇宫在角落里听个悄悄话还是可以的,有人经常会谈论缺军费的事宜。 皇帝终于看出了他的忧愁,下旨让他去军队呆上一呆。 赵珩放了心,可以说是欢天喜地的就去了。 他问看门侍卫:“无论是他的背影还是他的正脸都那么像他,你说是么?” 侍卫毕竟跟皇帝已久,回道:“的确很像那位公子,只是圣上这就让他离开了。” 皇帝十分自信:“适当的松懈会放松一个人的警觉,我想要他,从心到身。” “有时我总有种错觉,感觉赵珩就是他回来了。” 侍卫疑惑:“那位公子身份尊贵,他们可以相提并论?” 皇帝道:“他在皇宫呆久了,似乎浸晕了贵气,而且,他们都是从娘胎带回来的病,有时他们的动作甚至表情都是一样的,也许就是他的转世吧,呵,我竟然也已经开始信这些了,也许他就是过来帮我的。” 侍卫心道:所以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想用他的才华呢。 赵珩知道他不能再和那个皇帝在宫里面呆着了,要不然绝对会后悔的,他被安排到看武器库,赵珩在见到武器库之前都十分满意,多年的流浪生活早已让他不愿和别人争抢,如果干些杂活在战争中能保证有用,还不用拼命,何乐而不为呢,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处要塞,他还知道那个要塞,之前和赵钧回去的时候经过离那里不远的一个小镇,那个小镇已经没人了,战火让那里的人逃离的十分迅速,此地被敌军占领,之后一位将领又夺了回来,但此地却没人了,当时他和赵钧搜刮一圈才离开呢,而且以他多年的乞讨经验,他还找到很多别人发现不了的粮食,他们靠着那些东西才到京城。 到地才发现他真的想少了,后勤人真的很多,多到不需要人,因皇帝一道命令,要官员让自己子嗣去军队磨炼几年,大部分官员都不希望自己儿子死在战场上,后勤这工作如果不用上前拼杀,虽说有点丢脸,但好歹比丢命强,而且大部分人都这么干,有时就是这么奇怪,人若是做得多了,反而会习以为常,那些将子嗣送到后勤的官员还经常会嘲笑将子嗣正经送到战场的官员。 赵珩一看后勤全是大官子弟,顿时不想去了,毕竟战火纷飞,这些大官的孩子倒是能坚守岗位,但私下欺负不欺负人就不知道了,毕竟在这里只有他身份最低微。 赵珩在受欺负和活命之间选择,十分纠结,但当他在要塞看到此地的二十万兵马剑拔弩张,严阵以待,旌旗飘动,战鼓震撼,他一瞬间福至心灵,他觉得他被这种气势折服了,他想要在这里呆着。 他祈求长官加入军队,但长官被下了命令,就让这个小公子留在这,赵珩没招,只能乖乖的呆在这,赵珩怕自己挨欺负,结果正要去交接,角声响起,那长官立刻对他说;“你先带在这,什么事之后再说。”说完长官就匆匆忙忙跑了。 武器库的人立刻行动起来,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此地管事的看只有赵珩一人无事,周边十分吵闹,于是冲他大喊:“那边那小子,你是管哪个武器的。” 赵珩十分迷茫,也喊道:“我是新来的,没有安排啊。” 那管事说;“那你帮那个管弩的吧。” 管弩的有数十人,都十分匆忙而又有条不紊,一人对赵珩说:“你就跟在后面,把这些箭运到城上。” 赵珩问:“城上是没有么,那怎么打仗?” 那人暴躁:“你来之前刚打完没多久,这是新弩,刚送来的,我们刚登记完,要送给将士,谁知道这么赶巧。” 赵珩不敢吱声,赶忙匆匆忙忙运上城楼,给将士做补给,敌方攻击十分迅猛,箭如飘雪漫天而至,但毕竟城上为上空,赵珩身姿矫健,躲开了大部分的流矢,送到城上,赶紧放到该放的地方,他来的匆忙,下的也匆忙,但下去瞥了一眼下面,底下无数人拿着剑,前面是无辜的流民挡箭,十余人抬着巨大的木桩撞城门,城上有人射箭,有人泼沸腾的桐油,然后底下哀嚎一片,好不凄惨,而上面也有人中箭,甚是凄凉,赵珩心一惊。 赵珩离开此地,接连送箭,他来回匆忙,只记得城门打开了,又关上了,他回去的时候被撞,一个黑脸少年将他撞到,那黑脸少年十分愧疚,十分迅速的道了歉,然后拿着长刀匆匆忙忙的跑了。 赵珩没有再理会这件事,他赶紧又回去忙着运箭弩,之后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和他一起运箭弩的人哀叹:“这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珩说:“可能快了吧。” 那人说:“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的,不过战打完了,咱们要累了,那般有伤患,军医忙不过来,战场也要将尸体清理,顺道看一看剩下的那些武器能用,给拿回来,这事得没缺胳臂腿的人干,你新来的吧,你自己选一个吧,去吧。” 那人就离开了,赵珩看了看伤患都往一边运,于是他就跟着伤患的地方走军医忙的不可开交,他见赵珩,赶紧支使:“快快小子,帮我按住他。” 赵珩见一人中箭,痛得大喊大叫,赶紧上前按住,那大夫给他灌了一口酒,赶紧拔箭包扎,包好了赶紧换下一个地方的伤患,一直治疗,赵珩就一直跟着军医打下手,忙到黑夜,众多军医终于忙完,赵珩跟的的那人擦擦汗,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忙的赵珩,对他说:“你小子挺好的,力气挺大,帮我给按住了,不过他们能不能活全看今晚了,熬过去就熬过去了。” 赵珩除了帮忙一直沉默不语,终于他说了一句话:“每一次打仗都这么多人死去或是受伤么。” 军医说:“你以为过家家呢。” 赵珩问:“既然这么死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打仗呢。” 军医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是上位者的想法了,咱们只能在这世道苟活。” 这时有人过来问军医他手下有几个人死了,军医说:“都放南边了。” 那人又问:“你认识几个。” 军医说:“我去看看。” 然后他转身对赵珩说:“我去跟着这人记录,你先走吧。” 赵珩回去,发现库房多了不少带血的武器,他见里面来来回回,那管事一见赵珩,连忙招呼,毕竟管事觉得赵珩生的真是极好,一下子就让他记住了。 赵珩到他面前,那管事问他是哪位长官带来的,赵珩说了一下名字,那管事怔了一下,说句节哀,那人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赵珩一愣,默默低下头,那管事道:“你今天新来的,就没那么多活了,你和这两个人去看着伤患,轮班看着他们去。” 赵珩见两个人在那,一个是刚才和自己说话一起运箭弩的,另一个是个陌生人,不过赵珩忽然想起,这里面其实全是陌生人。 他们三人看十个,然后那两人就告诉他该怎么做,看赵珩学好了,就纷纷睡去了,告诉他到时间再叫他们,这段时间赵珩感觉自己要累死了,比运箭弩还要累,毕竟他力气大,运箭弩按部就班,这十个病人接连不断的发起高烧,赵珩也只能给他们喂些军医留下的药丸,以及一遍一遍给他们用凉水敷头,忙到半夜,赵珩去找接下来的一人,那人说:“行了,你去休息吧,不过问你个事,你有喜欢的人么。” 赵珩心道,我就自己一路漂泊,哪什么喜欢的人,话刚到口,却一丝言语都说不出来,似乎心里抖了一下,那人见,叹道:“还真有啊。” 赵珩没回答,反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人说:“我都在这呆了这么久了,连个姑娘都没见到,在后勤工作说起来安全,但要是敌军入袭,谁都躲不过,想着和你搭个伴,如果你有的话就算了,我还是挺有原则的,就是你长这么好看,别人也一定会找你的,就是不知道手段怎么样,给你个忠告,要小心,唉,像我这么善良的已经不多了。” 赵珩一听他说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他觉得这人挺有准则的,于是道:“那成,以后我就叫你善良人了。” 那人小声哀嚎:“不要啊,感觉这称号仿佛形容自己是个傻子。” 赵珩说:“多好记啊。” 赵珩去睡觉,但其实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着今日出入战场,想着军队的死亡,想着那个善良人给他的提醒,结果越想也精神,到后半夜他一丝困意也无。 赵珩就出门吹吹风,其实这要塞夜晚挺冷,风一吹赵珩都有些抖,他决定还是回温暖的被窝,刚要离去就听到有人在啜泣。 赵珩有点抓心挠肝,正好睡不着想去看看,又觉得不太好,毕竟深夜哭泣就是为了避开人,但最后他听到抽刀的声音,顿觉不妙,赶紧冲上前去,竟是今日不小心撞到他的黑脸少年,他此时的样子十分凄惨,半边脸被包上,右臂也没了,赵珩觉得心都点疼,想起今天他矫健的样子,再看看这幅姿态。 那黑脸少年有些昏昏糊糊,他见到赵珩,吓了一跳,仔细看看,想起来了,但无力张口,只用仅剩的左手比划让他离开,赵珩心有不忍,刚要说,这时来了一个人,是个年轻男人,那人形色匆匆,见到这黑脸少年,目露不忍,他说:“你这是何必呢。” 黑脸少年比比划划,意思明显是不想活了,年轻男人叹息:“唉,你现在死去确实要比你苟且活着要好很多,既然是你的选择,我就不拦着了。” 说罢年轻男人就拿走黑脸少年的匕首,刺向他身上一处大穴,他立刻就死了,脸上还带有感激的神色,可惜被绷带包住,看的十分不真切。 赵珩一下子看了这一幕,有点不知所措,那年轻男人看到赵珩,问:“你是要告诉别人么?” 赵珩说:“他是自愿的,我没必要说。” 年轻人说:“你能帮我么,帮我抬到乱葬岗。”客死他乡的将士都不能运回去,有人就将他们全都埋于一地,时间久了,那地方就是专门葬人的地方,年轻人选了一处,将黑脸少年埋了进去。 赵珩问:“登记怎么办?” 年轻人说:“没事吧,最开始我就没记他还活着。” 赵珩觉着这年轻人有点可怕,年轻人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想什么,我是千夫长,当时那么乱,我确实有能力瞒一下,只不过我只想如果他还想活着,我就帮他瞒过去让他去别处生活,想离开也不会有那么大麻烦。” 赵珩心道我又不是傻子,就算他想活着他那种状态还能活下去么,哪里能让他活下去。 赵珩只是说:“我们回去吧。” 年轻人笑了笑,没有言语,但他认真观察这个少年,觉得似曾相似,他问:“你爹是谁?” 赵珩回答:“我现在没爹,我爹参军死了,怎么,不要告诉你也见过我爹。” 年轻人笑了一下:“当然没有,只是见过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不过应该是死了吧,有人问过你?” 赵珩:“有啊,不过不重要,不过你那笑怎么跟狐狸一样啊。” 年轻人说:“是吗,你也不是第一个说我像狐狸的人了。” 赵珩:“果然别人也不瞎。” 年轻人:“你怎么不怀疑怀疑你自己呢。” 他们一路斗嘴,直到帐篷,赵珩活动这一下,困得不行了,回去到头就睡。 年轻人回去,想起赵珩的活泼,笑了笑,又想起赵珩说他像狐狸,有生生止住了笑意,声音带着磁性:“又不无聊了。” 有人把赵珩叫起来,赵珩睡得迷迷糊糊,有人把他叫起来了他睁眼一看,是善良人,赵珩说:“我快困死了。” 善良人说:“那也要起来,现在开始忙了。” 赵珩起来,善良人说:“昨天有人没熬过去,咱要清理,而且还要撒石灰,除除脏东西,还要清理病床照顾伤患。” 赵珩说:“只有咱们?” 善良人叹息:“将军把剩下的人筹集起来,准备新的阵法,训练完才能帮咱们,而且将士训完都挺累,只能靠咱们了。” 赵珩道:“我一直以为咱们干的是养老的活。” 善良人回道:“安定年代肯定是,现在要想养老的人早就在战火中死了,这里正事不多,杂事一堆,不过你又不能不干,别人都在保家卫国,咱拖后腿只能让自己死得更快。” 赵珩惊讶:“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善良人切了一声:“没这认识的人现在和伤员一起呆着呢。” 赵珩吐吐舌头,问:“好吧,我们去照顾伤员去。” 许多伤员脾气都不是很好,但赵珩却没法不理解,他看着这些受伤的人,想起那个深夜啜泣最后选择死亡的少年,他就没法对这些伤员生气,只能全心全意照顾他。 他和善良人经常在这里忙,忙完积累一身的怨气,他俩就跑到山丘上,比武发泄压力,打完之后就躺在草地上,善良人就问他过去,然后赵珩就沉默了,善良人说:“好吧,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赵珩起身,回到营中,年轻人出现,赵珩说:“你这千夫长当的还真是肆意,钟离策。” 钟离策自那次埋了黑脸少年后就经常“打扰他”,在他好不容易休息的时候,在他吃饭的时候,甚至在他睡觉的时候,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要不然就当个千夫长吧,至少可以天天撩闲,天天也没个雄心壮志,可以一天一天混着时间。 在赵珩为难的时候,善良人出现他冲了出来,拦着钟离策,善良人说:“他不愿和你做朋友就不要强求了。” 赵珩拽了一下他,善良人还接着道:“他平常就已经很累了,你这么纠缠真的是关心他么。” 钟离策看着赵珩有些呆滞,但还是没有反驳,冷着脸走了,赵珩皱眉,他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声音细微,但还是说全了,他对善良人说:“我父亲不是参军死的,他长得挺好的,后来有一个里正的女儿喜欢他,就算带一个我入赘都行,然后我父亲拒绝了,之后她派人把我抓了,我父亲为了救我,死在她家了,我怕他日后为难你。” 善良人说:“我才不怕呢,你以后有事就找我吧。” 赵珩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喜欢的,我没良心的。” 善良人说:“你自己都承认了,小没良心的,我只是觉得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善良人呐,怎么也要对的起这称号啊。” 善良人离开,赵珩沉默,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该好好报恩的,赵钧对他好,他就把他没受一点伤的送到皇宫,皇帝对他好,他就参军,天天忙里忙外,把皇帝对他的恩还完。 可善良人也对他好,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还,赵珩除了一身烂命,现在什么都没有,他能看出来,善良人和他不一样,善良人什么都不缺,而他是装出来的公子,善良人是真公子,他还的善良人不一定能看的上,他感觉自己头皮都要挠破了,该怎么才能偿还呢。 他躺在枕头上,忽然想起来了,他可以去找一样东西,他知道在哪有,正好离这也不远,于是他决定好好休息,第二天早早起床就去做事,一直忙到下午,他跟管事告个假,说自己难受,要早些休息,于是避开周围,偷偷到了靠近要塞的那个城市。 结果刚找到东西,竟然看到了敌军的服饰,赵珩躲到一处,想起在皇宫学会的龟息术,虽然只学了一二,但那些人根本没想到这里能有人,于是赵珩成功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敌军将一部分武功高强者从天险过来,当然也折损一二,但是却能在里面和外面攻城者里应外合他们现在在找军营在哪。 赵珩十分震惊,他在那里呆了许久,那些人终于离开,他身上冷汗淋淋,他赶紧跑了回去,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长跑这么厉害,他回去的时候满头是汗,把这件事告诉管事,管事震惊,暂时没管赵珩偷跑的事,十分迅速的告诉了将军,将军知道,立刻布局,那些人不知道路,一点点找,虽然让赵珩快了一步,但毕竟都会武功,找了不久也就找到了。 赵珩赶紧去告诉周围人敌军来袭,其他人有点蒙,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是当了回事,赵珩找到善良人,善良人这时还在照顾伤员,外面乱里面伤员有一个再闹,善良人没听到,赵珩说了敌军来犯,善良人听到了,顺道问一下前因后果,赵珩跟他解释了,并把从那个镇上取出的秋露白交给善良人,说这个酒很好喝,当时喝了一口,后来着急离开,就留下了,现在借花献佛,当做谢礼之一,善良人笑了,说:“好,一会我就尝一尝。” 他们急匆匆出去,四周都在忙,善良人将酒就放在了武器库,他们纷纷往上运东西,后来善良人想起一件事,刚要叫赵珩,但他又想了想顿住了,他偷偷溜走,走前看了一眼赵珩,他不自觉笑了一下。 就算将军有个准备还是措手不及,敌方直冲粮仓,打算烧了粮草,粮官将士拼死抵抗,一人点起火,一粮官大骇,竟用身体盖住了火焰,他身上立刻着起火来,他忍痛朝远跑去,一人反应过来,这粮仓周围有存水,他十分迅速的将水泼向的粮草,有些人也跟着做,那几个人开始屠杀想要阻止,这时善良人出现,执剑和其他人争斗,善良人很厉害,一人挡下这几人,但身上已有刀口,而其他人竟然真把火给熄灭了,敌方正要再点火的时候,将军出现了。 将军在步完军阵对抗外面的大军,赶来粮仓,将军毕竟驰骋战场已久,又带来几个厉害的人,将这些人接连斩杀,善良人在一旁协助,之后有一人偷袭拼死偷袭将军,善良人余光一瞥,见到这一幕,此时杀那人已经来不及了,暗器的速度太快了,为了保护将军,善良人竟以身挡住那暗器,将军反手投刀,将那人钉在一旁,解决完了偷袭的人。 暗器磷光闪闪,又已入肺,善良人照顾病患已久,看到这样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对将军说不用管我,外面还有将士在等着将军,将军无奈,说:“弟弟,我对不起你。” 他先行离开,奔赴城楼。 善良人拿着一把长戟,一步一步扶着它走,鲜血不住地往下流,他想,我还有酒没喝到,那酒的味道一定很好。 他眼前越来越模糊,后来终于倒下,倒在一人怀中,赵珩也不是傻子,之后越觉越不对劲,急忙找他,赵珩抱着他,一路狂奔,善良人呼吸费力,感觉自己在漏气,虽然颠簸,但他感觉很安心,他知道是赵珩给他的感觉,他说:“好遗憾啊,没喝到你给我的酒。” 赵珩哭了,泪水洒落到他身上,他声音哽咽:“等你好了我们天天喝,那里还有很多,我一个人拿不回来。” 善良人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说:“你不要再跑了,我活不了了。” 赵珩哭着:“我不信,你怎么好,怎么不是活百年的命啊。” 善良人咳了,咳出血沫:“我不是真的善良,我杀过很多人,我只是想对你一人善良,所以老天不留我挺对的,如果来世没有战争,我不用杀人才能活着,那我就做一个真正的善良人吧,不过,我能再求一件事么,你能叫一叫我的名字么。” 赵珩根本没关心过他的名字,他如今不忍说出口:“你,你叫什么?” 善良人看着赵珩,目光悲切不已,还未说出口,眼睛就闭上了。 赵珩大喊,几近癫狂:“你不要睡不要睡啊。” 他终于到军医这了,军医看了一眼善良人:“他已经死了,把他送到那边。” 赵珩一直哭,心道为什么要有战争啊,为什么老天要夺走这个笨蛋啊。 赵珩摸着善良人已经开始发凉的手了,或许他来这就知道了,只是他不敢承认,他将他单独放在一处,这时一人喊赵珩,他咦了一声,说:“萧易那么厉害竟然死了。” 似乎时间都静了,赵珩浑身冰凉,他想,他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 那人说:“赵珩先别伤心了,外面快忙死了。” 赵珩终于反应过来,他轻声说:“萧易,我一会来接你。” 他出去忙了一天,因为将军算是有些准备,终于守下了城门,但这次是死伤最惨重的一回,士兵几乎折了一半。 赵珩连轱辘转了三天,终于把一切忙完,他夜里偷偷将萧易从乱葬岗背出来,把他带到他们经常比试那地,他将秋露白全倒在萧易身上,叹息说:“这酒这样品似乎也别有滋味。” 他将这萧易葬在树下,他说:“风景这么美,其实挺适合你的。” 他回去选择了休息,一觉睡到了天亮,清晨醒来眼睛十分清明,没有一丝困意,周围人见他状态还不错,也就没怎么管他,毕竟那天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每个人周围都死了人,每个人都很悲伤,赵珩不哭不闹,着实不起眼。 就这样赵珩好吃好喝睡了三天,他夜晚起来,拿着一把长刀,这刀是从一人身上拽下来的,他背着刀,拿着绳子,在一暗处下去,他身似影,躲过了众人的视线,他下去奔行二十里,一直走到天亮,他躲在一树上睡了一白天,待到黑夜,下来又继续前行。 终于看到敌方阵营,他知道武功厉害的人都死在粮仓那,剩下的都是普通人,他的武功也可以应付,他靠着他的直觉,躲开了大部分人,没躲开的都亡在他的刀下。 终于看到敌方阵营,他知道武功厉害的人都死在粮仓那,剩下的都是普通人,他的武功也可以应付,他靠着他的直觉,躲开了大部分人,没躲开的都亡在他的刀下。 他终于找到了主帐,其实他知道他也在迁怒,只是主营之人死了,他可以还完所有人的情了,他原本就该死了,他来到粮草旁,粮草旁重兵把守,他身背弓箭,将弓箭点着,射向粮草,顿时火光漫天。 他太过专注一件事时,身上直觉可怕的吓人,他靠着三脚猫的武功竟躲过了所有人,来到主帐前躲到一处,他看着一切都混乱了,他表情淡漠,蛰伏等待机会。 终于出现一人,那人身穿华服,容颜英俊,赵珩愣了一下,这人明显赵认识,但护着这人的将士赵珩认识,就是一直与新朝敌对的将领,他瞬间改变主意,决定刺杀华服之人,他刚要动手,后面竟有人把他拽住,竟是钟离策,钟离策说:“你还要怎样作死,你以为你是福星高照么,你身后人是被我解决了。” 赵珩低声说:“你怎么跟来了。” 钟离策说:“我再不来你就要玩死自己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那将领是你能对付的么。” 赵珩拒绝了他的好意:“你别管我了。” 钟离策斥道:“我在不管你就没人管你了,萧易会管你么。” 这话一下子就镇住了赵珩,他也忽然想到,自己想知道他名字的时候,没人跟他说可他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时,似乎所有人都在和他提。 赵珩声音没那么直,甚至带着一股嘲讽的笑意,但似乎是在自嘲:“要么你走要么留这,我不会管你。” 钟离策说:“你是真不把命当回事么。” 赵珩说:“我想要结束着战争。” 钟离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傻子:“你以为你是谁,死不是这个死法,以后一定会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的,你别做傻事。” 赵珩垂下眼皮,他说:“大夫说,我活不过加冠,如今我能有一天活头感激一天,所以你不用管我了。 钟离策说:“哪来的赤脚医生,他一定瞎说。” 赵珩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他声音似乎带着一股畅快:“谢谢你,别想我。” 赵珩似乎眼睛红了,他拿着长刀,他似乎感觉自己领悟了什么,他以前只知道自己力气很大,他如今不一样了,似乎什么缺失的回到自己身上,让他在众人中主宰生命,他似乎无坚不摧,没有人能拦着他,他双目赤红,手拿大刀,宛若修罗,众人大骇,那将领不知哪来的杀神,急忙持剑挡在那人面前,他们见招拆招,所到之处飞沙走石,劲风扑面,最后赵珩使了阴招,他冲向华服之人,那将领大惊,赵珩抓住一瞬间的破绽,最后用那有毒的暗器杀了那将领。 华服之人目露惧色,当赵珩冲向他的时候。华服之人忽然惊讶,他质问:“你果然没死,你这幅样子果然不是凡人,冯灵荟呢,我不信她的结局,哪怕她真是妖怪,我也想找她。” 赵珩忽然就停住了,他目光奇怪:“原来是你,不过她到该到之地。” 钟离策不知赵珩为何变得如此神叨,他见赵珩眼睛红光已熄,一瞬间化为烟尘,飘散在空中。 晏瑕醒了,外面正在下雨,天有些阴沉,云绡有些迷糊,晏瑕问他:“我不太懂历史,我想知道最后统一天下的是谁?” 云绡好奇,不知晏瑕为何对这事感兴趣,她声音有些低:“先祖皇帝是钟离策,他擅长蛰伏,在所有人都在扯皮称大王的时候,先祖在蛰伏,其他人斗的差不多的时候,先祖异军突起,一统天下。” 晏瑕想:“原来终结战争的是他啊。” 沈喻从一处飘下,晏瑕看他的目光很奇怪,沈喻忽略这目光说:“我要出去一趟,到时候我们塞外前的一处相聚。” 晏瑕大惊,自他和沈喻相遇后他们从未分离,晏瑕不会在众人面前瞎说,他看着沈喻飘走,他急忙出去,客栈外哪有沈喻的身影? 第22章 二十二夜 “你能看懂么。”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晏瑕回头看了眼,或者说,他附身的这个人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生的很是可爱,九、十岁的年纪,眼睛带着纯真,脸颊有些肉肉的,鹅黄衣衫,她眼睛的倒影里是这个身体的样子,和小姑娘差不多的年纪,模样十分周正,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那小姑娘见他没回答,又问了一遍:“你能看懂天上的星辰么。” 此刻正值夤夜,地上万物寂静,天上星罗棋布,这个孩子一本正经的说:“不知道,就是想看看。” 那小姑娘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噗呲一声就乐了,她说:“我听父亲说,天上星辰都有自己的轨迹,它能告诉人们很多事情,可惜我确是看不懂的。” 那男孩说:“我只是随意看看,并没有那些大道理。” 小姑娘说:“你可真有意思,我叫冯灵荟,你呢。” 那男孩说:“容碧。” 冯灵荟吃了一惊:“你,你的名字很好听。” 容碧忽然笑了一下子,说:“谢谢你。” 冯灵荟说:“你谢我做什么。” 容碧解释:“你是第一个尊重我名字的人,其他人,嗯,你懂得。” 冯灵荟吐了吐舌头:“确实有点女气。” 容碧回道:“我从出生后身体就不好,长辈就怕我早夭,起了这个名字压一压。” 冯灵荟笑了一下,故作大人的模样:“大人做事,小孩子别管。”说罢他俩都互相笑了。 容碧笑够了,说:“你也太厉害了。” 冯灵荟声音软软的,却一脸骄傲:“一般啦。” 容碧:“我可不能这样模仿别人。” 冯灵荟笑嘻嘻的:“我觉得你才厉害,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位置,你都从这里半天了。” 容碧说:“大人喝酒太沉重了,不一会就要到别的地方,只有丫鬟看着咱们。” 冯灵荟看看周围,皱皱眉,哼了一声:“我讨厌她们跟着我,可她们就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看着咱俩。” 然后转了个话题:“还是大人好,不用这么多人看着,想去哪去哪,我看到了,他们去别的地方都没人跟着。” 容碧说:“等我们长大就没人跟着了。” 冯灵荟笑了,信誓旦旦:“对,我一定要努力长大。” 容碧笑了笑,看向四周,在冯明兰耳边说:“有些事咱们现在就能做。” 冯灵荟睁大眼睛,容碧说:“我们现在可以躲开丫鬟啊。” 冯灵荟看着容碧狡黠的眼睛,里面各种主意满天飞,忽然发现遇到同道中人,她也会心一笑。 她俩就向前走,走了一会,冯明兰就装作摔倒的样子,呜呜的哭了起来,这时来了几个丫鬟,丫鬟行动迅速,将冯明兰扶起,冯灵荟这时哭闹着说疼,一个丫鬟去请府内的大夫,之后她又要吃冰糖葫芦,丫鬟互相为难,毕竟这种东西在这个府邸是没有的,看着冯灵荟的嗓音颇有变大的趋势,丫鬟互相递个眼神,有两个丫鬟离去,见还剩一个人,容碧忽然说:“爹。” 那丫鬟立刻背对跪下叫:“拜见将军。” 此时容碧一点丫鬟某个地方,说:“不到一炷香就会解开的,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然后容碧和冯灵荟赶紧离开,然后见到几个孩子和丫鬟,他们淡定的离开,有些丫鬟看了一眼他们,觉得奇怪,但并未多言,他们越走越远,远离那些丫鬟的视线。 之后快速飞奔,到了一处院落,那院子的人容碧认识,容碧说:“我父亲让我们来的,你要好好瞒着。” 那人皱眉,但还是放小公子过去了,之后有人问起,他也没有多言。当他们进院落里时候,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屋子关紧了门。 容碧说不知道屋子里有没有人,他边走边轻声说:“你可真厉害,把那些丫鬟都唬住了。” 冯灵荟也轻声说:“我在家经常这样的,我有个二娘天天在我面前横行霸道,她一这样,我就哭,不过你也没有暴露。” 容碧说:“我赶不上你,我只是收着表情不让我笑而已。” 冯灵荟听着奉承,脸上溢满了笑容,之后她说:“这里好像有点远了。” 容碧说:“我记着路呢。” 冯灵荟想了想说:“好吧,那去哪里都无所谓,反正终于甩掉他们了。” 容碧意有所会的说:“你也讨厌她们。” 冯灵荟哼了两声,语气十分不满:“这又不是我家,我当然不喜欢那些丫鬟,那些人的眼神好凶悍啊。” 容碧也跟着道:“她们都会武功,名义是照顾,实际是看管。” 冯灵荟十分赞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他们叫你父亲将军,你父亲是哪位啊,让我猜猜,你姓容,将军里我知道姓容的只有一个,你是辅国将军容晖将军的儿子么。” 容碧惊讶道:“你真厉害。” 冯灵荟笑了笑:“当然啊,姓容的将军太少了么,你呢,能不能猜出我父亲是谁啊。” 容碧说:“这是骠骑将军宴请众位宾客的,能来这里的都是位置尊贵的,你姓冯,你是太师的孙女?” 冯灵荟噗呲一声乐了,说:“你也是很厉害么。” 冯灵荟问:“你说他们为什么偷偷的在一个地方啊。” 容碧说:“大人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谁能理解呢。” 冯灵荟表情惆怅:“是啊,可是他们聚集在一起对有些人很危险啊。” 容碧说:“虽然我不会看星辰,我却能看出紫薇星暗淡,贪狼返主。” 冯灵荟睁大眼睛,说:“难道他们要大逆不道。” 容碧表情变得谨慎,道:“慎言。” 冯灵荟似乎明白了什么,吐吐舌头,说:“你说我们今天能走么。” 容碧说:“可能要留在这里几天了。” 冯灵荟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们真够疯狂的,找我们的人要急死了吧。” 容碧说:“难不成就真这么随他意。” 冯灵荟哈哈大笑:“你太符合我胃口了。” 容碧说:“你也是我难得能聊天的朋友。” 他们不知走到那里,这边已经很少有灯火,他们一怔,容碧耸耸肩,道:“这位骠骑大将军家真大。” 冯灵荟皱眉,刚要说话,就听到求救声,断断续续,不绝如缕,冯明兰好奇:“这地方除了你我还有人从这呆啊。” 容碧耸肩,他们走到求救处,是一口只剩一口水的枯井,里面有一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呆着,此时明月垂照,容碧向里查看,枯井璧上十分光滑,那英俊少年见容碧瞬间大喜,命令道:“快把我救上去,我重重有赏。” 容碧挑眉,对冯灵荟说:“你缺这赏赐么。” 冯灵荟声音软软:“当然不缺。” 那少年没想到外面竟还有一少女,他平日自称风流公子,从不肯在美人面前丢脸,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一瞬间脸红,不过他现在十分疑惑,此地应该只有他家下人来往,这两人又是谁。 那少年态度没之前那般尖锐:“我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是那般语气,两位能不能原谅我。” 容碧说:“可我们两个孩子,也没办法帮你啊。” 那少年求道:“我叫华熙,是骠骑将军的儿子,你要找个下人来救我就好了。” 容碧想起自己算是偷偷进来的,道:“我们走一路都没见到下人。” 华熙有点抓狂:“那你说怎么办呢。” 容碧回道:“我记得路,我可以帮你去叫人。” 冯灵荟想了想,说:“这里这么黑,我陪他吧。” 容碧说:“那好,我很快回来。” 冯灵荟挥手:“交给我了。” 容碧离开,走回原路,到了刚才那处,那个房子依旧亮着灯,容碧想:大逆不道果真要百般筹划。 在容碧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屋内一声响声,似乎瓷器摔碎的声音,然后听到一声呵斥:“华贼,老天必亡你。” 之后听到躁动和剑出鞘的声音,之后慢慢平息,容碧听着声音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心道原来他们也不全是一条道上的,容碧找到他父亲的下属,下属武功强盛,耳聪目明,早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少爷声音平静,放缓了心,问:“少爷,和你在一起的那姑娘呢。” 容碧说:“骠骑将军的儿子掉到了枯井里,那位姑娘在陪他,你去和我救一下他。” 下属说:“我只能给你绳子,我离不开这里,而且望那位姑娘节哀。” 容碧瞬间就知道那里面出事的是谁了,他拿着绳子默默地回去,在回去的时候他见冯灵荟笑靥如花,口若悬河,在讲着什么,离近了发现她在讲一些史书传记,容碧心一凉。 冯灵荟发现容碧回来,十分惊喜,说:“太好了,你回来了,刚才心里忽然悸动一下,还以为你出事了,你没带人啊,不过你带绳子回来了,就算我们两人也能救了。” 容碧脸色实在说不上好,他和冯灵荟将一头系在一处,另一处撇到枯井里,华熙不一会就爬上来了。 华熙一上来大惊,甚至可以说有点失魂落魄,他说:“你们看起来很小。” 容碧不想管他的无礼,只想将冯明兰单独带走告诉她这个悲剧。 冯灵荟看出容碧脸色不好,想起刚才和容碧的交流,对华熙说:“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华熙宛如霜打的茄子,失魂落魄的离开,冯灵荟问:“你怎么了。” 华熙声音很小,几乎细不可闻:“君生我已老。” 冯灵荟没有听清,但更关心容碧于是就没再搭理华熙,华熙的背影甚是萧瑟。 冯灵荟问;“发生什么了。” 容碧原本想直接告诉她,可看着她担忧的脸,话到舌尖就吐不出来。 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太师去了,在刚才的屋子里,你该知道凶手是谁。” 冯灵荟还没反应过来,温和的笑了一下,笑得十分勉强:“你在开玩笑吧,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爷爷他怎么会死在这么,华盛不会这么猖狂的,他可是太师啊。” 华盛是骠骑将军的名字。 容碧说:“现在皇帝比咱们还小,太后是不过是个弱女子,她根本不和华盛争。” 冯灵荟已经开始信了,只是她瞬间觉得自己前路茫茫,眼前被一片黑雾遮盖。 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但她声音并无哭意,而是带着空洞:“原来我的心悸在因为有人离去了啊。” 容碧说:“你是只和太师一起来的么,如果是这样你要有危险了。” 冯灵荟想了很久终于反应过来,她说:“我能带走我爷爷么。” 容碧声音沉痛:“他们可能不会放过你爷爷,你去只会送死。” 冯灵荟问:“我不知道我该去哪。” 容碧想了想:“如果你失踪,华盛一定会大加搜捕,但有一个地方他一定不回去。” “京城里只有一处是安全的,南边的姑子庙,华盛的母亲在里面修行,华盛是个孝子,他属下不会进去的。” 冯灵荟眼眶有点红:“可那里防守严密,我根本去不了。” 容碧说:“你现在跑出去,华盛只会搜府内,而且他们也不会想到咱们带到这了,南边有一破庙,那里原本是乞丐聚集的地方,后来华盛掌权,把乞丐全都赶出京城,如今那是一处空庙,但那里有一条密道,在菩萨左眼处,你进出一直选择左边方向,就可以到那了,到后你会到一个院长里,你告诉是我让你去的就可以了。” 冯灵荟行了一个礼,容碧扶了她一下,说:“这是何必。” 冯灵荟声音已经开始哽咽:“大恩大德,莫不敢忘。” 容碧说:“我喜欢太师文章里的高洁,帮你甘之如饴。” 容碧知道自己不该瞎想,可当时太师来到此处,想起他曾写过一些不忘祖训的辞赋,容碧就有一种很深的怀疑,大儒写出来的东西和做法南辕北辙,写出来又有何用,可太师今天的做法就让他震撼了,容碧知道,他一定要让冯明兰安全。 他带着冯灵荟左拐右拐,行至一处,那里亦有一口枯井,只是这里一点水都没有了,容碧说:“这里可以离开。” 冯灵荟看向容碧,忽然冒出了疑问:“你父亲是站在华盛这边的。” 容碧笑了一下,语气却没有一丝尊敬:“毕竟华盛是大将军么。” 冯灵荟继续问:“那你来过这么,据我所知没有孩子来过这。” 容碧笑的意义不明:“我自然也是。” 冯灵荟想起这人这么了解大将军府,甚至从哪走都知道,也知道某些密道,甚至连守门人都是他父亲的人,冯灵荟看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冯灵荟笑的凄惨:“原来就我爷爷一个固执人。” 容碧说:“所以我羡慕他,你一定会安全的。” 冯灵荟道:“大恩大德,莫不敢忘。” 容碧手里还拿着之前救华熙的绳子,其实这枯井并不深,一跳就足以下去,但冯明兰不过九岁,之前又养的身娇体弱,顺着绳子刚要下去,她想起来一件事对容碧说:“华熙是个路痴,那地方又太黑了,所以他掉下去了,以及我从那给他讲了会史书,还有这东西给你。” 冯灵荟给他的是块玉佩。 容碧好奇,冯灵荟说:“这是皇帝私下给我爷爷的,你留着吧,日后或许有用。” 容碧说:“多谢,有缘再见。 “少爷。”晏瑕一下子就醒了,云绡有一点担心, 她道:“少爷你最近看起来太累了。” 晏瑕想起刚才那个梦,说:“只是被梦魇住了,过一会就好了。” 此时郗真将马匹前来,晏瑕还没从梦里反应过来,他看着周边,之前赶了一天路,再有两天就要到塞外了。 云绡说:“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只是前路有些难行,那里十分荒芜,可能只有几户人家。” 晏瑕对地理不是特别了解,问:“怎么了。” 云绡回道:“多年前一人将这个城镇给烧了,火焰烧了几个月,把这里都烧没了,夜舟琼花漂说的就是前处。” “不过。”云绡话一转:“我听说有人似乎见到了妖怪,江湖传言,又有几个人信呢。” 晏瑕想起梦中的白狐,想起那只猿猴,又想起云绡修仙道,低沉的话语吐出:“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他们三人上马,消失这片大地。 路程中晏瑕总想起这个梦,毕竟这是他做的第一个只有一半的梦,那个九岁少年他比之前所有孩子都要聪慧,可他真的能承受上将军的雷霆暴怒么,他不知道他看向云绡,问她:“你知道容晖具体的结局么。” 云绡一脸好奇:“知道啊,公子你对他感兴趣啊,前朝覆灭有他的一份功劳呢,他先是跟华盛推翻了前朝,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当时算是和华盛南北对峙呢,只是后面被长大后的小皇帝害死,华盛也死的离奇,他们的军队土崩瓦解,开始了混乱世道,战争蔓延了许久,先祖掌权后才统一天下。” 晏瑕问:“他有子嗣么。” 云绡想了想:“可能有吧,但史书和野史都没记载。” 晏瑕听后,想起那聪慧的少年,瞬间心就凉了。 第23章 二十三夜 这一天注定开始混乱,太师在将军府死去,和太师一起去的孙女失踪,众人都说,这是华盛权利的巅峰,华盛接连屠门,竟将太师直系家族接连斩杀,众人对华盛的行为闭口不言,包括太后。 华盛此刻手执天下权利,只差了一个称号,他在想什么时候能得那称号。 此时手下来报,说未找到冯灵荟,他冷哼一声,看向下位,容碧在底下跪着,面色苍白,他身边容晖也跟着跪着。 华盛正是而立的年纪,因常年掌权身上威压甚重,他看了眼容碧,声如洪钟:“那个丫头最后和你在一起,你还没个解释。” 容碧说:“我们走了一会就分离了,我自然不知道他去了哪。” 华盛说:“你说的根本没人证明。” 容碧回道:“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原本就不知道。” 容晖求情:“犬子不知礼貌,求将军原谅。” 华盛冷哼:“原谅,如果那女孩跑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容晖道:“他家族都已经将军被将军覆灭了,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罢了,她还能翻天不成。” 华盛怒斥:“可她是在坚如壁垒的将军府失踪的,如果有人凭空出现呢,谁来保护我的安全。” 容晖低着的头皱了一下眉,没人看到。 华盛还未觉失言,但想了想这下属从他潦倒时就跟着他,他就这么一个病弱的独子,倒也不能让他失望,于是道:“罢了,这件事我再严查吧,他从门口站三天吧,之后就在这呆着吧。” 容晖的心瞬间就凉了,但面上不显,对容碧说:“还不谢恩。” 容碧谢恩,站在外面,外面骄阳似火,容碧却流着冷汗。 容碧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眼前一片迷茫,后来有一个声音问他冯明兰到底在哪,他发现他嘴已干裂,口不能言,然后他重重的倒了下去。 容碧从床上躺了半个月,他身体不好,是打娘胎就落下的毛病,以前在府里可以说是娇生惯养,这才养的可以出来,对于别人来说是小事的,对容碧来说都十分危险。 这次容碧站了两天,没有站完,直接在床上躺了半月,太医说若在站着是要命啊,于是华盛取消了他的惩罚,容碧躺在床上,看着不熟的丫鬟,听到这件事,冷笑了一下。 状态并不是很好,若初遇时是十分的俊朗,如今却是十分的狼狈。 容碧知道怎么回事,他一直在找冯灵荟,昼夜不息,原来这就爱情,让人疯狂。 容碧说:“我有什么道理隐瞒呢,我和冯明兰是第一天才见到的,你会为陌生人瞒着她的行踪么。” 华熙不语,可他忘不了那个夤夜安慰他的少女,他在井中那么害怕,是她讲了那么多史书英雄激励他,他当时没有上去,觉得她声音那么好听,比他父亲重金买来的雀鸟的叫声还要打动人心,他在井中想,无论她好不好看,她身份如何,他都要娶她。 可一上去发现她只是个孩子,比他妹妹还小,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失眠了一夜,终于决定等她长大,结果第二日就是她失踪的消息,他没法忍受。 听到容碧的话,他终于放弃了,他将这女孩尘封在心里,没人能取代她,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了。 容碧见他失魂落魄的离开,看着这个屋子,他知道自己终于在这个牢笼里了。 过了几日,他身体慢慢转好,他选择出门,然后发现这是一个院落,有许多孩子或是少年,容碧知道这些都是那些官员重要之人。 这半月其他人都已经互相认识,再见到容碧,都十分吃惊,但他们也不是不知容碧的身份,毕竟从将军府站了那么久实属罕见。 容碧慢慢过去,没有人和他搭话,却都偷偷瞄着他,容碧走到一石桌旁,他另一边有个大约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那少年终于忍不住了,问容碧:“你就是最后和冯明兰在一起的人。” 容碧说:“是啊。” 少年感慨:“你可真厉害,能承受将军的怒火。” 容碧小心翼翼回道:“原本就不知道,我也回答不出来,只是听将军教诲罢了。” 少年容碧说话如此小心,想起自己也是寄人篱下,不再言语。 众人原本都竖起耳朵听,此时想起自己境遇,皆心有戚戚。 容碧观察了一下周围表情,心里有个大概。 之后容碧又和他聊了一会,这少年将他介绍给别人,他们关系逐渐变得很好。 之后过去了一年,这一年容碧要么闲聊,要么看些书本,过得甚是肆意。 小院里风平浪静,朝堂上风起云涌,因华盛日渐暴虐,肆意斩杀官员,众官员战战兢兢,之后有些官员私下联合,对抗华盛,民间乱匪当道,扯块虎皮当大王。 朝堂苦不堪言,民间水深火热,侠者替天行道,想要刺杀华盛,却挡不住华盛重兵当道。 容碧正听休息,忽然听丫鬟传话说容晖来找他,容碧出门,见四周有人看着,愤恨说:“娘亲曾临别馈赠,我没带走,身陷囹圄,愿她能替我祈求安康。” 容碧做法并不让人奇怪,因之前有人见那院子里的孩子,孩子各种行为都有,容碧不过是表现的愤怒一点,对看守的人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容晖嘱托几句便离去了。 太后寿辰,举国大庆,防守看似严谨,对容晖而言,却有极大的漏洞,至夤夜,竟有红色烟花绽放,甚为不祥,容碧见此,声音温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此时将军府不知因何缘故竟慌作一团,竟无人看管他们,容碧叫了小院的人,带他们来到深井,容碧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信我就和我走。” 众人抉择不定,一人说:“原来放了冯明兰的真是你,我要告诉将军。” 那人刚要离去,忽然颈间一凉,再无呼吸,几个黑衣人凭空而至,众人畏惧,那些黑衣人便称容碧公子。 容碧对众人笑了一下,说:“现在可以走了么。” 所有人都有些畏惧,原本容碧不过是个病弱公子,如今竟杀人不眨眼。 有一黑衣人在前走,剩下的人跟着,容碧说:“华盛还活着?” 黑衣人道:“传来消息,还活着,不过身受重伤。” 容碧说:“走吧,出去和父亲汇合吧。” 他们也跟着下去了。 他们在密道九转十八弯,终于从这里走出来了,一出密道,便见容晖一身银色战袍,在洞口等着容碧。 容碧已出皇城,见朝堂不少官员,那些跟随的小姐公子一见家人,抱头痛哭,涕泪四流。 容晖说:“你值得我骄傲。” 容碧问:“那块玉佩把皇帝带回来了。” 容晖脸上虽无笑意,声音却愉悦道:“所以我才敢反,不,应该说我才是正道。” 容碧在离开前又看了一眼皇城,此刻将至黎明,皇城墙壁宛若牢笼,天上似有黑雾笼罩,他忽然想起冯明兰,似乎是到了换声期,他声音低沉:“虽说我看不懂星辰,我却能看清时运。”说完便转身骑着马离开了,再无留恋。 接下来是战火纷飞的五年,容晖建立新朝,众人就将华盛执掌之地称为旧朝,之后南征北战,容碧身体不好,就留在新都,陪着小皇帝,他看起来病弱,十分无害,小皇帝十分聪慧,很快便与容晖交好。 容碧坐在宫殿看奏折,小皇帝在那边看书,小皇帝说:“你喜欢在这个位置么。” 容碧说:“您呢,喜欢这个位置么。” 小皇帝并不开心:“我一出生就在这个位置,不喜欢,可我不敢不听别人的命令。” 容碧说:“包括我?” 小皇帝急忙解释:“你不一样,你很温柔。” 容碧听后就笑了:“我只是身体不好罢了,如果我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我一定肆意天下,轻狂一世。” 小皇帝歪下头,说:“可你就是不一样啊。” 容碧说:“谢谢圣上对我的赞誉,我最近要离开一阵。” 小皇帝问:“你要去哪?” “旧朝皇城,我有一个朋友在那。” 小皇帝皱皱眉,道:“如果华盛在那我一定不回去。” 容碧摸了摸他的头,看向了天空,此时天空碧蓝,万里无云。 容碧来到皇城姑子庙,看着荒芜的院落,容碧知道冯灵荟离开许久。 他刚要离去,悠悠女声响起:“好久不见。” 容碧看向声音来源处,一女子出来,身着青衣,面色苍白却似空谷幽兰,淡雅绝伦。 容碧说:“好久不见,冯灵荟。” 冯灵荟笑容淡淡:“你看起来很好,我听说你当时为我病了半月真的很担心。” 容碧面色担忧,他感觉冯灵荟脸色十分苍白,白得有些不正常:“你没事吧。” 冯灵荟声音忽然淡漠:“谁知道呢。” 容碧道:“你究竟怎么了,是你给我一封信,我来这你又不告诉我。” 冯灵荟没有回答,而是问:“我们初遇的时候希望都变成大人,我终于长大了,你后悔了么。” 容碧叹道:“你不过及笄,我还未加冠。” 冯灵荟皱皱眉:“好吧,我们确实离大人差了一步,对了,我家是书香世家,藏书极多,因此也有很多嗯,那种仙啊妖啊的荒唐书。” 她笑得明媚,衬得她的话却有几分悲哀:“我去求妖了,我用了我的身体,只要杀了华盛,我什么都能做。” 容碧皱眉:“你说什么胡话。” 冯灵荟恨道:“你父亲杀不了华盛,五年前没杀死,就没有机会了,我只能自己找机会。” 容碧脸上充满担忧:“成事在人,如今华盛已经日薄西山,而且你说的妖怪是怎么回事?” 冯灵荟笑着,脸上却充满悲哀:“我和一只狐妖叫苏倾的签订契约了,我能得她的力量,作为代价,我将我的身体给她。” “今日祭祖,我邀请你来,就是让你看看华盛是怎么死的。” 容碧心道,仇恨的确能改变一个人,他刚要劝,冯灵荟把他抱在怀里,竟御风飞翔,来到祭坛,冯明兰将他放到一偏处,此地能看全祭坛景色,又十分隐蔽,华盛已经称帝,正在祭拜先祖,他当年被容晖行刺,虽未成功,但却受了重伤养许久,此养的大腹便便,跪在自家先祖前。 冯灵荟拿着长剑,刺向华盛,华盛没见过有人从天而降,宛若九天仙女,一时骇住,竟真被冯明兰得手,看着剑下人头,旁边一声惊呼,冯灵荟看过去,竟是华熙,冯灵荟冲他笑了笑,她一瞬间被抽空力气,在他面前化成烟雾,在世间消失。 华熙大惊,竟哭泣不已,没人知道他哭的是什么。 容碧用了手段叫了下属,此刻祭坛混乱,他悄然离去。 他来到冯灵荟家,冯灵荟家早已被此地已经被华盛屠戮,此地换了人家,但那些建筑没变,书籍也还在原处,新宅主人也是爱书之人,藏书分毫未动,冯灵荟家三代太师,积累古籍数不胜数,容碧来到书房,在这呆了几日,此时华盛已死,皇城混乱不堪,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容碧,容碧找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冯灵荟说的东西。 他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了这个有关妖魔的事,有人在招摇山封住八个妖魔,通过时间的流逝会将妖魔灭杀,这八位妖魔在世时都有极大的本领,要用通天的手段才能将其封印,接下来就是解释了一下这些妖魔的事以及封印的事项。 容碧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一拿到这书就觉得是自己的,他喜欢上面的字迹,写的行云流水,气韵流畅,里面内容想起一个人写的诗品,形容这书简直恰到好处:“如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绝爱缁磷。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注]” 之后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终于在一处见了两个小字,似是名字:濯澐。他不知道这是谁,但明显心动了一下。 他决定去一次招摇山,调查这件事。他收拾好一切,将这件事告诉容晖,他在此地收集了些东西,虽在旧朝,但容碧却在此地放了钉子,那些人替他收集好,他拿着就去了招摇山。 他躲开流民,拿着那杂书上的所写的一些东西骑马来到招摇山下,他接连走了大约十日,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但他却依旧兴奋,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疯狂,但他还想要坚持,他太渴望和书上的那人有联系了,他想知道那人所经历的一切。 当他终于到达招摇山时,他脸色苍白,呼吸沉重,因骑马和劳累的缘故,他进山走的有些踉跄,不知走了多久,见一茅草房,他直觉告诉那里有人能帮他,他敲门,里面出来一位夫人,身边跟着一个孩子,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确实在可爱,那夫人有些谨慎:“公子是为何而来” 容碧回道:“我希望上那座山。” 那夫人大惊:“那山上有大虫。” 容碧道:“多谢提醒。” 容碧说的实在是虚弱,说完摇摇欲坠,那夫人有几分关切:“我看公子有几分疲惫,寒舍简陋,希望不要嫌弃。” 容碧作揖,那夫人请容碧进去,容碧太过疲惫,在她家睡了一天一夜。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之前的那个小孩在自己旁边,他心里一片平静,竟然没有之前那种焦急的心情,他好奇问这孩子:“你母亲呢?” 小孩奶声奶气,说:“我母亲上山采草去了,一会就回来了,大哥哥不乖,自己身体不好还乱跑。” 容碧想想这次做的疯狂事,他说:“我这次确实不算乖。” 小孩接着说:“我母亲将食物放在锅里,我去给你拿去。” 小孩给他拿了一个干粮,最多算是蒸熟,容碧又看了四周大半,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不一会那夫人回来了,说:“公子你醒了。” 容碧起身,他脸色已经恢复,只是还有一点苍白,这是从娘胎带出来的毛病,容碧也无可奈何。 那夫人说:“公子在喝碗这药吧。” 汤药苦涩,容碧一碗下肚,那夫人将碗收好,容碧感谢,并把一些他有的珍宝给了这位夫人,这位夫人连忙拒绝,道:“战乱谁都不好过,你好好留着吧。” 容碧倒没执着,没有推搡,默默收了回去,他问这夫人:“我以前只听闻苛政猛于虎,没想到如今却是见到了。” 那夫人道:“骠骑将军称帝,开始大肆收税,我家原本算是富足,可一层一层杂税,最后只得在山上生存,原本山上猛兽摄人,可自骠骑将军连七岁的小儿都要收口食税,有些交不起税的家庭,竟都将自己的孩子掐死,易子而食,更是常态,山下惨状,竟比这山上还要可怕,我以前读过史书,还不觉苛政猛于虎这句话多么惨烈,如今自身竟体会了一遍。” 容碧心就沉了一下,毕竟天下这幅惨状,他也着实推动了一把。那夫人接着说:“我听闻新朝要比这边好很多,可我们这些普通人也根本无法去那边啊。” 容碧想了华盛已死,华熙毕竟经验不足,想他父亲应该会抓住机会,也正因这样,所以他才来招摇山。 容碧回道:“也许天下就要再变一变了。” 这夫人道:“谁知道是变好还是变坏呢。” 容碧也没法回答,他提了另一句:“山上大虫凶猛,我虽身体不好,但学过武功,如果是这个孩子学习一二,倒有护住你们母子二人的能力,也算是我偿还你们的恩情。” 那夫人十分感激,容碧将功法告诉这两人,这夫人记忆非凡,听过一两遍竟记得分毫不差,容碧也带这孩子入门,容碧不知心里如何想法,他竟想让这孩子好好学会武功,也许又是他的直觉让他这么做,他教了两天,这孩子同他母亲一样,记忆非凡,又是武学奇才,容碧觉得十分满意,此时他也已经决定上山了。 这山蔓延极远,中间有一山高耸如云,容碧要去的就是那里。 他临行前通这对母子告别,他忽然想起,还未问其姓名,这几日繁忙,也就将这些事情错过了,他说:“在下容碧,不知夫人和这孩子叫什么?” 那夫人原本对容碧有所隐瞒,但这几日容碧着实帮她不少,她还是选择和容碧说实话,她回道:“妾身冯朝和,是已经灭门的太师家偏方女,后来嫁到这边太守家,开战后,他们就离开了,如今已经不在了,留我们孤儿寡母,华盛他层层剥削,我护不住这家财,于跟着别人带着幼子来到此处,说来奇怪,随行来的人都说这山邪性,以至于他们都纷纷离去,但我和我孩子十分安全,就留下了,当时就想,如果被大虫吃了也是天意,却没想到这几年我们相安无事,我孩子叫钟离策,唉,自他出生后不久就一直跟着我受苦。” 容碧想冯明兰最后去找他也许就有这一份原因,也许冯明兰早就知道冯朝和在这,所以引他前来,而容碧这般帮助冯朝和,一是为报恩,二也许上天想让那太师留有一条稀疏的血脉。 容碧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是将一些钱财留下,招摇山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危险,他走了一路都没遇到那些危险的猛兽毒虫,他也觉得原本应该很远的路却又似乎没那么遥远,他走了不过一天一夜,就走到了山脚下。 他站在这高耸如云的山峰下,回头张望,远处高山蔓延,他知道自己如果这山没有妖邪,他原本应该还在山中找路,但此刻他有悖常理,竟跨过这崇山峻岭,容碧知道他进了另一方天地。 他看着这可通云天的山峰,似斧削四壁,峥嵘险峻,容碧知晓这纵然是幻境,但若没踏雪飞鸿的轻功确实无法登上山顶,容碧想:冯灵荟究竟是如何上来的。 他从山崖周围一边想一边探查,在一处地下竟有数个可用一手拿着的石锤,石锤的锤把都已经断掉,它们的遗骸就地上静静的躺着,锤把上面都凝固着干涸的血迹,想来已经在此许久,容碧又看向崖壁,竟发现每隔几丈都有被锤子和石器凿成的孔洞,里面正好可放一踩脚之物,容碧心惊了一下,他见这山高可通天,石块坚硬如铁,就算是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凿动,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要怀有多大的恨意,才能在此地付出血汗。 他想起冯灵荟在第二年就失踪了,她恐怕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出了城,在旧朝流浪,最后终于找到此地,然后一点点开凿,凿了数年,终于登上这天险。 当他运转轻功时,见崖间一抹血,那血迹已经干涸,泛着黑色,和锤子上的血迹相同,想冯灵荟曾广夏细旃,葄枕图史,又想起再见时冯明兰那苍白的脸,他忽然就心疼了一下。 他耗费了许久,终于登上这天堑,这崖顶冰寒料峭,寒气袭人,再往下看,雾气蒙蒙,仿若仙境,但此刻上来却耗费他大部分气力,他知道,冯灵荟比他健康,却没有他的武功,登上此地,恐怕是他最后的希望,容碧终于明白了,“你父亲杀不了华盛,五年前没杀死,就没有机会了,我只能自己找机会了”这句话有多么沉重了。 他环顾自周,在一处发现山洞,这山洞其实也不算突兀,霜雪极厚,厚重的霜雪下是怪石嶙峋,因此着山顶尽是凹凸不平。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刻着法印的桃木剑握在手中,他走进洞中,里面有些光亮,容碧越往里走里面越阴暗,走至一处,竟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冯灵荟,她此刻坐在一块石上,她手受着伤,蓝火燃烧,她正用这火治着伤,她看着手,目光悠悠,眼眸中有一丝金黄,她抬头到见容碧,惊愕失措,容碧看的出来,那并不是冯灵荟,可能是冯灵荟口中形容的妖怪。 容碧说:“你就是苏倾?” 苏倾惊愕,说:“你是谁?” 容碧回道:“认识冯灵荟的人。” 苏倾缓缓起身,她身姿雍贵,她声音透着魅惑,说:“看样子你并不是她的朋友,否则她不会走投无门。” 容碧想起来五年前他派人去寻冯灵荟,冯灵荟知道华盛没死,她拒绝到新朝,之后华盛称帝,旧朝权利揽于一身,冯灵荟不声不响,然后在姑子庙失踪。 再相见就是之前,他想起自己到新朝后忙于奏折和哄小皇帝,他发现苏倾说的确实没错,自己确实没对冯灵荟尽心,导致这最后的悲剧。 但战争永远都是大部分人的悲剧,就连容碧身边也有数位亲人离去,他对苏倾说:“虽然是这样,但是做些小事也是可以的,总不能因为不是她的至交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了么。” 苏倾做出备战状态,她道:“你想做什么?” 容碧做个起手式,道:“夺回她的身体如何,毕竟你是妖怪,拿着她的身体做些坏事就不那么好了。” 苏倾冷笑:“竖子尔敢,别以为你学点岐黄之术就能抖过我。” 容碧笑了一下:“不试一下怎么能知道自己斗不斗的过呢。” 容碧手执桃木剑,冲向苏倾,苏倾畏惧这桃木剑,苏倾破损的双手变成狐爪,挡住容碧一击,但手上明显被桃木剑灼伤,急忙纵身一跃,向洞内逃去,她仿若腾云踏雾,容碧身形矫健,轻功绝尘,很快就追上了苏倾,结果发现此地乃山洞之间,中间呈圆盘状,四周有八个石门,竟暗合八卦之势,苏倾站一石门前,将尾巴放出,竟有三尾,她抚上一只尾巴,面色沉重,口中振振有词,容碧不知苏倾有何后招,急忙阻止,但此乃苏倾保命之招,一尾燃烧,瞬间消失。 容碧一剑劈上,苏倾向旁边侧身,容碧跟上,剑影涌动,苏倾抵抗不住,但脸上有忽然有一诡笑,容碧心道不好,感觉身后有一丝风动,容碧立刻撤身,左臂却被咬了一口,瞬间血若泉涌,他身后有一长蛇,蛇身黑色,头颅却是青色,容碧按着左臂,道:“修蛇。” 那蛇状态并不是很好,但身形庞大,加之有苏倾协助,与容碧争斗,容碧左臂受伤,竟一个失误,被苏倾打到磐石之上,容碧狠狠的咳了一口血。 容碧原本就身体不好,与石头相撞,竟瞬间骨折数十处,容碧喘着粗气,有些起不来身,苏倾冷笑,道:“不过是一个人类罢了,妄想与我族争斗。” 容碧说话断断续续:“你看不上人类,又是谁把你们这些妖族封到此处。” 苏倾表情狰狞一下,嘲讽道:“你现在不过是瓮中之鳖,还妄想翻云拨浪。” 容碧不想争口舌之利,道:“我现在无力反抗,濒临死境,你能告诉我冯灵荟还能活么?” 苏倾表情笑了:“她的魂魄已经被我吞了,即使你杀了我她也活不过来了,不过你们人类真奇怪,明明是冯明兰是自己和我交易的,你却要斩杀我。” 容碧闭眼,气若悬丝:“我杀你和冯灵荟有关系,但斩杀你真正的原因是濯澐写到不能放招摇山的妖族到人间,否则人间必成地狱。” 苏倾听后表情变得阴毒,句句诛心:“即使我们没进人间,你们不也打的火热,否则冯灵荟能用四年来爬这招摇山,她能求我让她表妹住在这招摇山内,同是地狱,又有何分别,濯澐,濯澐,好个濯澐世子,即使死了也要横插一脚,不过他没料到百年之后竟会有一个人类来到招摇山,我会自断一尾出来,自断一尾赐予那人类力量,公平交易,即使这招摇山的大阵也无法惩罚我。” 容碧听到了什么,一边咯血一边说:“他是百年前的人,为何我从未听过他。” “乾霄国师你总听过吧。” 容碧听后一惊,没想到他们竟是一人,容碧从小便看过诸多史记,不知为何,对乾霄国师情有独钟,他的事他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翻阅,他原本不是这性子,他只是在学习乾霄国师的行事,纵然史书把他写成佞臣骗子,打着国师的旗号,却从未除过妖族,可容碧一觉得是他反而觉得他能骗过天下便觉得佩服,以前容碧也是不信有妖邪,可自读了他的书,来到招摇山,他就知道,乾霄国师不是佞臣,更不是骗子。 容碧回道:“为他做事,看样子我死而无憾了。” 苏倾冷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驱使你的,乾霄他死的时候用了秘法,将妖族从世人脑海中封闭,没想到百年之后竟还有人族供他驱使。” 容碧感觉自己要死了,他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但感觉人生似乎就圆满了,但其实还是心有不甘,他想他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事情都做的十分完美,没想到这次会被一个妖族暗算,葬身于此,而天下没有平定,他不知道他爹能不能在他死后按着他的计划走,他脑海里闪过走马灯,但此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已呈死相。 修蛇见他快死,终于吐出不满,道:“你太过自私了,我刚被你放出,身体虚弱,恐怕十年都不能下山,多亏出其不意,要不然我必死在他剑下。” 苏倾声音魅惑:“我是感受到那女孩抱着死意上来,自知有机会,才用了一尾的代价从这里出来,为了不违背山上的大阵得到这孩子的身体公平交易,又付出了一尾,原本想着得到这孩子身体修养几年再放你们出来,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这么斥责。” 修蛇怒目圆睁:“乾霄的大阵太过霸道,当时我们被封印八个,如今已经有两个被大阵消磨掉了,如果不是这人出现,再过几年,我恐怕也要消失了。” 苏倾气若吐兰:“你别生气了,这人不是快死了,你和我一人一半,虽然不足以像交易那般得到这人的全部力量,但也能让你我恢复一二。” 修蛇终于面目没那么凶横,贪婪道:“那我先吃。” 苏倾看出修蛇想要独吞的意图,连忙阻止,修蛇太过饥饿,苏倾竟拦不住,两人却没料到,修蛇吞了一半,容碧身上竟闪出金光,状似麒麟,金光大盛,竟强横到将吞他的修蛇融成烟尘,容碧身体也逐渐化为虚无,苏倾被金光伤到,舍去一尾,被迫化成原形,她眸中金光闪动,恨意浓烈:“原来是他,此仇不报,妄为圣族。” 晏瑕睁眼,梦已醒,他在想,容碧或许在冯明兰的授意下能到招摇山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冯朝和,恐怕也是因为冯明兰害怕她与妖族做交易为害苍生,只是冯明兰没想到容碧会那么激动,抛弃了之前的运筹帷幄。 天上乌云滚滚,晏瑕从客栈出来,郗真语意低沉:“离别宗,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司空图《二十四诗品》 第24章 二十四行 天色暗沉,狂风呼啸,风中带着粗砂和细碎的砾石,面前一片昏黄的茫茫无际,蔓延万里,河床历经干旱和风沙的洗礼,明晃晃的暴露在戈壁滩上,它自沙漠蔓延而来,诉说着前方的危险,那些似带翠意的植物,如今在这戈壁上执着的□□着,与这荒凉抗衡。 晏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他在此间站着,感觉自己不过是荒尘一点,胸腔中透着万丈豪情,疲惫将被磨砺干净,那些困在梦魇中的疑惑和透在骨子变强的心思都化在这茫茫荒漠中。 晏瑕沉迷于此,感觉自己终于悟出那些大儒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注]”所言为何,他那些有些卑微的心思在这里都被打破,他想逃脱自怨自艾的牢笼,感觉他要活成一个不一样的人,和之前不同,甚至和梦里的那些人也不同。 “之前听镇上的的百姓说这里曾经有过高山,但不知哪一年就消失了,那些人也都不记得了,感觉像是个神话,沧海桑田不过一瞬。”云绡的声音响起。晏瑕看了一眼云绡,云绡心一惊,那目光里没有之前的冷漠,极富有侵略的意味:“也许它不只是个神话。” 云绡惊了一惊,也许是在一起太久了,晏瑕身上的变化她看的不真切,她想起自己虽然求晏瑕办事,且一直相信他,可她也只是在意晏瑕的武功,并未仔细观察过其他,此刻仔细再看,晏瑕如今长发随意的束着,面容俊美无俦,身姿挺拔,身材匀称,可以称得上是个美男子了。云绡想若是第一次见面可能会害羞吧,可相处这么久早已经将他当成家人,如今发现他是个美男子,竟一丝脸红心跳的感觉也无。 她回道:“公子有其他的看法?” 晏瑕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这时铃铛的声音响起,一户村民牵来三匹骆驼,骆驼上还备有足够的干粮和水,在两个驼峰之间挂着,晏瑕把剩下的钱给村民,村民担忧的看着他们三人,劝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是要找死啊,你们一行三人,一个身体不好,一个还小,还有一个女娃娃,你们走的越久沙漠就越危险,你们能挺到那吗。” 郗真原本面色冷凝,如今听这一句劝面色缓和,礼貌道:“老人家,多谢提醒,只是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 那村民叹气:“这个时候马上就要刮黑风暴了,那东西非人力可抗衡啊。” 郗真听后眉头微皱:“多谢老人家提醒。” 晏瑕这一路上见惯了郗真行事,他对挑战江湖人总是不假辞色,对于普通的百姓反而十分温和。原本相见时他身上就气质出尘,如今看来他所行之事更是配的上他白衣雅致云沢剑的称号,他不过是买了那几匹骆驼,温文尔雅,和善相待,如今那老人已经对他交心。 老人离去,郗真见晏瑕表情奇怪,道:“那么了?” 晏瑕回道:“感觉和平常所见不同。” 郗真看向戈壁,喃喃道:“确实不同了。” 郗真有些失神,晏瑕想:“那位武林盟主到底是何等出众,要让这位少侠拼着性命去救他。” 他们骑上骆驼,走在这茫茫戈壁上,细碎的丝石头在他们身上袭过,晏瑕说:“看样子那位老人所言非虚。” 郗真道:“那位老前辈已经在此地生活良久,自然比咱们还有经验的多,只是如今正是黑风暴爆发的时期,纵然想请他引路,却也是无可奈何。” 晏瑕:“毕竟他年事已高。” 郗真表情有些愧疚:“我原本不该请你们来帮我,你们当时虽说要在江湖上闯一番名堂,但以你的武功,根本不用如此冒险,只是我如今内伤未愈,盟主身陷险境,我不得不连闯这危难之所,或许我就带有这疯狂的血脉,不救下他无法静心。” 晏瑕道:“我们正好无事,武林盟主失踪,我自诩江湖一员,营救盟主也是我辈职责。” “我一直疑惑,只有你一人来找么?” 郗真回道:“不止我一人,只是我一向独来独往,自然也就没和他们在一起,不同他们现在应该还停滞在中原吧。” “你没通知他们?” “可能我出江湖太早,他们都敬我为前辈,都不那么敢和我联系,久而久之,我也只有一些老前辈的消息,不过我已经将消息用信鸽传给了老盟主。” 晏瑕还有最后一个疑惑:“如果我们不去五毒池救你,你会不会?” “我还有保命手段,他们不敢碰我,在那五毒池中,虽说我处下风,但内力已经在慢慢恢复,我还会逃出来,只是耗费时间更长。” 晏瑕敬佩:“难怪江湖人对你推崇至高。” 郗真叹息:“不过是江湖谬赞罢了。” “不过你说你初出江湖,应该是不了解自己的武功,我敢断言江湖上大部分人都不是你的对手,能和你平手的江湖新锐更是寥寥无几。” 晏瑕笑了一下:“若是我未见到这荒凉大漠,万里无垠,我可能会在意一些,见完后我竟对这些没有任何想法。” 郗真听后感慨:“他们都说来过在活着从大漠出来的人,大底都会让自己心从凡尘中出来晃荡,如今见你,所言非虚。” 晏瑕:“可能出了大漠心就又回去了。” 郗真挑眉:“你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太一样,感觉更像你这个年岁些。” 晏瑕表情收敛,道:“人总是在变,一件事的选择不同都能走出不同的路。”晏瑕想起失踪的沈喻,他之前从来都是运筹帷幄,也给晏瑕一种不会离开的错觉,如今说走就走,晏瑕心里憋着气,只是这旷阔景象改变了晏瑕之前所想,让他心情缓和了些,只是他已经暗暗下了决定,他穷尽一生,也要让沈喻复活,让他无法像现在这样,说离开就离开。 他们走了一天一夜,按着郗真从清平宫拿到的地图,终于到了大漠,郗真看着昏黄的天气,对晏瑕说:“看样子黑风暴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因为要躲着点流沙。” 但他们似乎来得太巧了,他们走了一上午,云绡眼睛一尖,喊道:“黑风暴,过来了。” 他们下了骆驼,躲在沙丘后,风卷着黄沙,带着天上厚重的黑云,直逼他们三人,风力强悍,他们紧紧拽着,云绡被晏瑕抓住胳膊,漫天黄沙在他们身上浇了一遍,云绡能感觉到他们是在一起的,但黑风暴越来越逼近,在此处停滞了一会,云绡他们三人狠狠地贴着沙丘,忽然,她感觉胳膊一松,云霄心惊肉跳,恐惧交加,风暴终于过去,哪还有晏瑕的身影? 云绡四处找人,走了两个山丘竟见前面,一个庞大的绿洲饱经风暴法人洗礼,还□□的立在那里,郗真表情凝重:“离别宗,到了。” 一 天色暗沉,狂风呼啸,风中带着粗砂和细碎的砾石,面前一片昏黄的茫茫无际,蔓延万里,河床历经干旱和风沙的洗礼,明晃晃的暴露在戈壁滩上,它自沙漠蔓延而来,诉说着前方的危险,那些似带翠意的植物,如今在这戈壁上执着的□□着,与这荒凉抗衡。 晏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他在此间站着,感觉自己不过是荒尘一点,胸腔中透着万丈豪情,疲惫将被磨砺干净,那些困在梦魇中的疑惑和透在骨子变强的心思都化在这茫茫荒漠中。 晏瑕沉迷于此,感觉自己终于悟出那些大儒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注]”所言为何,他那些有些卑微的心思在这里都被打破,他想逃脱自怨自艾的牢笼,感觉他要活成一个不一样的人,和之前不同,甚至和梦里的那些人也不同。 “之前听镇上的的百姓说这里曾经有过高山,但不知哪一年就消失了,那些人也都不记得了,感觉像是个神话,沧海桑田不过一瞬。”云绡的声音响起。晏瑕看了一眼云绡,云绡心一惊,那目光里没有之前的冷漠,极富有侵略的意味:“也许它不只是个神话。” 云绡惊了一惊,也许是在一起太久了,晏瑕身上的变化她看的不真切,她想起自己虽然求晏瑕办事,且一直相信他,可她也只是在意晏瑕的武功,并未仔细观察过其他,此刻仔细再看,晏瑕如今长发随意的束着,面容俊美无俦,身姿挺拔,身材匀称,可以称得上是个美男子了。云绡想若是第一次见面可能会害羞吧,可相处这么久早已经将他当成家人,如今发现他是个美男子,竟一丝脸红心跳的感觉也无。 她回道:“公子有其他的看法?” 晏瑕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这时铃铛的声音响起,一户村民牵来三匹骆驼,骆驼上还备有足够的干粮和水,在两个驼峰之间挂着,晏瑕把剩下的钱给村民,村民担忧的看着他们三人,劝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是要找死啊,你们一行三人,一个身体不好,一个还小,还有一个女娃娃,你们走的越久沙漠就越危险,你们能挺到那吗。” 郗真原本面色冷凝,如今听这一句劝面色缓和,礼貌道:“老人家,多谢提醒,只是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 那村民叹气:“这个时候马上就要刮黑风暴了,那东西非人力可抗衡啊。” 郗真听后眉头微皱:“多谢老人家提醒。” 晏瑕这一路上见惯了郗真行事,他对挑战江湖人总是不假辞色,对于普通的百姓反而十分温和。原本相见时他身上就气质出尘,如今看来他所行之事更是配的上他白衣雅致云沢剑的称号,他不过是买了那几匹骆驼,温文尔雅,和善相待,如今那老人已经对他交心。 老人离去,郗真见晏瑕表情奇怪,道:“那么了?” 晏瑕回道:“感觉和平常所见不同。” 郗真看向戈壁,喃喃道:“确实不同了。” 郗真有些失神,晏瑕想:“那位武林盟主到底是何等出众,要让这位少侠拼着性命去救他。” 他们骑上骆驼,走在这茫茫戈壁上,细碎的丝石头在他们身上袭过,晏瑕说:“看样子那位老人所言非虚。” 郗真道:“那位老前辈已经在此地生活良久,自然比咱们还有经验的多,只是如今正是黑风暴爆发的时期,纵然想请他引路,却也是无可奈何。” 晏瑕:“毕竟他年事已高。” 郗真表情有些愧疚:“我原本不该请你们来帮我,你们当时虽说要在江湖上闯一番名堂,但以你的武功,根本不用如此冒险,只是我如今内伤未愈,盟主身陷险境,我不得不连闯这危难之所,或许我就带有这疯狂的血脉,不救下他无法静心。” 晏瑕道:“我们正好无事,武林盟主失踪,我自诩江湖一员,营救盟主也是我辈职责。” “我一直疑惑,只有你一人来找么?” 郗真回道:“不止我一人,只是我一向独来独往,自然也就没和他们在一起,不同他们现在应该还停滞在中原吧。” “你没通知他们?” “可能我出江湖太早,他们都敬我为前辈,都不那么敢和我联系,久而久之,我也只有一些老前辈的消息,不过我已经将消息用信鸽传给了老盟主。” 晏瑕还有最后一个疑惑:“如果我们不去五毒池救你,你会不会?” “我还有保命手段,他们不敢碰我,在那五毒池中,虽说我处下风,但内力已经在慢慢恢复,我还会逃出来,只是耗费时间更长。” 晏瑕敬佩:“难怪江湖人对你推崇至高。” 郗真叹息:“不过是江湖谬赞罢了。” “不过你说你初出江湖,应该是不了解自己的武功,我敢断言江湖上大部分人都不是你的对手,能和你平手的江湖新锐更是寥寥无几。” 晏瑕笑了一下:“若是我未见到这荒凉大漠,万里无垠,我可能会在意一些,见完后我竟对这些没有任何想法。” 郗真听后感慨:“他们都说来过在活着从大漠出来的人,大底都会让自己心从凡尘中出来晃荡,如今见你,所言非虚。” 晏瑕:“可能出了大漠心就又回去了。” 郗真挑眉:“你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太一样,感觉更像你这个年岁些。” 晏瑕表情收敛,道:“人总是在变,一件事的选择不同都能走出不同的路。”晏瑕想起失踪的沈喻,他之前从来都是运筹帷幄,也给晏瑕一种不会离开的错觉,如今说走就走,晏瑕心里憋着气,只是这旷阔景象改变了晏瑕之前所想,让他心情缓和了些,只是他已经暗暗下了决定,他穷尽一生,也要让沈喻复活,让他无法像现在这样,说离开就离开。 他们走了一天一夜,按着郗真从清平宫拿到的地图,终于到了大漠,郗真看着昏黄的天气,对晏瑕说:“看样子黑风暴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因为要躲着点流沙。” 但他们似乎来得太巧了,他们走了一上午,云绡眼睛一尖,喊道:“黑风暴,过来了。” 他们下了骆驼,躲在沙丘后,风卷着黄沙,带着天上厚重的黑云,直逼他们三人,风力强悍,他们紧紧拽着,云绡被晏瑕抓住胳膊,漫天黄沙在他们身上浇了一遍,云绡能感觉到他们是在一起的,但黑风暴越来越逼近,在此处停滞了一会,云绡他们三人狠狠地贴着沙丘,忽然,她感觉胳膊一松,云霄心惊肉跳,恐惧交加,风暴终于过去,哪还有晏瑕的身影? 云绡四处找人,走了两个山丘竟见前面一个庞大的绿洲饱经风暴法人洗礼,□□的立在那里,郗真表情凝重:“离别宗,到了。” 晏瑕此刻十分惊讶,他看着眼前的景象,面前是一条昏暗的长廊,背后是花纹繁复的巨大铜门,长廊上雕琢着鸟兽山川,廊壁上空嵌着油灯,烛火细微,只能提供些许的光亮,根本无法看清前路,晏瑕看着长灯明灭,捋着一条路蔓延,晏瑕知道,这里的主人只给了他一条路,晏瑕朝前行走,他想着是有人故意把他弄到这的地方来的,只是他不知道郗真和云绡在不在这个地方。 他走了不知多长时间,一路防范,他感觉那长廊下隐藏着煞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漏出无限的杀机,他被这种杀气压着,气血翻涌,他强忍着这种不适,忽然发现面前多了扇铜门,和他之前所见不同,背后铜门刻的是各类铭文,这个也是各类铭文,虽然晏瑕不太认识,但能看出两种言语不太一样,很好,他被困在里面了,晏瑕面无表情的想。 晏瑕推不开这扇门,正如他之前还推过那背后的门一样,他只得观察这门上的玄机,这上面按着阵法排列,晏瑕想:沈喻只教过我行军布阵,却从没教过我这些。他想起沈喻了,而且他直觉认为这里必定和沈喻有关。 他观察廊壁上的鸟兽,一个一个观察,终于发现这里为什么遍布杀气,这些鸟兽死相凄惨,他们虽然被刻了上去,但实际上它们都双眼紧闭,身体被无数由铭文构成的锁链环绕。 他见了一个又一个,有些晏瑕似乎见过,与平常的鸟兽无异,有些则是奇形怪状,有长着双翼的鱼,有一头双身四翅六腿的怪蛇,有头上长角的大雕……他走了许久,从左边的廊壁看到了右边,忽然见到一熟悉的生物,形似猿猴,他想起闻人醉死后尸体被吞,凶手就是它,他与其他的不太一样,他虽然也被铭文缠绕但双目却是半眯,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晏瑕似有所感,他仿佛知道这里主人的意思了,解决这个东西,他才能出去。 他手边有一把宝剑,并不是他的赤霄,是他来到此处就放在他面前的一把剑,上面刻着“慎独”二字,其上还有一些别的痕迹。 他拿起这剑,不知为何,心有所感,似乎这原本就该属于他。 他在想这里的主人给他一柄宝剑,估计就是要杀了这个“猿猴”,不过他确实也该杀了他,毕竟在梦里他确实也和这东西有仇,一切都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刚起杀意,廊壁上猿猴竟然瞪圆了眼双眼,猛地从廊壁上下来,晏瑕猛地一退后,他抽出慎独,顺步劈向它,这件要比当年的桃木剑要厉害的多,但那只猿猴明显要比九尾狐厉害,他身形快如闪电,竟避过晏瑕的快剑,直逼晏瑕眼前,晏瑕瞬间出了冷汗,反手一折,那猿猴击中晏瑕右边臂膀,晏瑕的剑也划过它的左边,那猿猴被划中后纵身一跃,藏匿于黑暗之所中,晏感觉到它在盯着自己,他如芒在背,他知道那只猿猴在蛰伏等着机会偷袭他,他如今右边臂膀流着血,他知道猿猴也是如此,或许比他的状态还不好。 他靠着直觉,感觉那猿猴似在一个位置,他想拼一把,刚要行动,脑中响起悠悠的一丝叹息,那声音清朗:“太和剑法第五式,乃斩妖之法,只有面对妖怪时,它才有用。” 晏瑕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他知道这是沈喻的声音,他一定就在这里,晏瑕回忆起沈喻教他“百川入海”时,似乎十分惆怅,晏瑕也不知为何,最后沈喻盯了他许久,终于说:“我教你最后一式。” 晏瑕当时可以说十分开心了,但越练越失望,他发现他虽然练熟了招式,但一丝用处也无,他发现此招的威力十分小,赶不上其余四招,如今才告诉他,这是灭妖之术,晏瑕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他现在终于知道沈喻那时候的惆怅是让他究竟学不学这术法,或许那时沈喻就不希望他能修仙了,只是虽教会了这一招,最终也只是到危难之际才告诉晏瑕这这一招有何用处。 晏瑕回忆起“百川入海”,他剑如长虹,刺向猿猴,猿猴感受到危机,一缕灰气从口中喷涌,晏瑕纵身一躲,那灰气冲向了廊壁,廊壁上那些本已经死去的异兽竟纷纷活跃,虽然未睁开双眼,但却想要拼命地挣开锁链,它们发出刺耳的嚎叫,原本晏瑕之前就被影响,如今更是有些头晕目眩,晏瑕看着流血的臂膀,他知道这就是猿猴的计谋,此刻猿猴也开始袭击晏瑕。 晏瑕拼着不适,终于使出了百川入海,猿猴在吐出灰气后就有些萎靡,虽然冲了过来,却敌不过晏瑕求生的欲望,晏瑕觉得自己不能死,他还想要再见到沈喻,“百川入海”加上慎独,终于将猿猴一劈为二,晏瑕也忍不住直愣愣的倒下,失去了意识,他也没看到,有一丝灰气从中逃窜,在铜门的罅隙中消失。 铜门外,一人说:“那东西逃出去了。” 一人回:“这是劫数,你我也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有长着双翼的鱼:《山海经》蠃鱼;有一头双身四翅六腿的怪蛇:《山海经》肥遗;有头上长角的大雕:《山海经》蛊雕;白头红脚,身似猿猴:《山海经》朱厌。慎独:《大学》 第25章 二十五入 晏瑕迷迷糊醒了,他感觉周围有人,有一个温柔的女声说:“你醒了。”之后晏瑕费力的睁眼,见到一女子,那女子梳着朝天垂云髻,头上插着三支镶玛瑙螺云髻,其上串着流苏,额头贴着一抹花黄,丹铅其面,身上一袭红衣,裙摆处以金丝绣牡丹,富贵逼人,气质雍容。 那女子喂了晏瑕一口水。晏瑕问:“你是?” 那女子十分温和:“我叫踏月,我知道你,你叫晏瑕。” 晏瑕没有对此惊讶,而是道:“沈喻在这?” 踏月笑了:“你可真奇怪,明明自己受了伤,不问自己伤口如何,也不问这里是哪,便便问一个外人。” 晏瑕辨道:“他不是外人。” 踏月咯咯直笑,她向晏瑕靠近,唇靠在晏瑕耳边,气若吐兰,轻声道:“难不成是你的内人?那你和他谁主导啊。” 说罢就退了回来,脸上带有促狭的笑意,晏瑕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回答,脸一下就红了。 踏月目露精光:“原以为你是个纯情少年,原来也有这些花花肠子。” 晏瑕并没有回答这个,而是问:“沈喻呢。” 踏月说:“一会他就过来了,而且你身上的伤快好了,只是需要在这里休养几天。” 晏瑕想起其他人:“和我一起来的那两人呢?” 踏月回道:“我们只带你一人过来了,但其他两人在黑风暴之后也十分安全,他们应该是闯入了离别宗了。” 晏瑕说:“那我能带着沈喻离开么。” 踏月眉头轻皱:“现在可不行,这里不比其他地方,你该明白的,受伤走基本上相当于玩命了,你又不是那两人,除了我们没人照顾你了。” 晏瑕听后问:“你说他们有人照顾?” 踏月笑了:“他们也很安全,等你修养好再救他们就够了,而且,你现在救人也救不出来,这是那白衣公子的劫,你呢现在就把自己养好,你之前休息不好,有人帮了你,你不用再做梦了,好好休息就好了。” 晏瑕再听完她说休息后有几分困倦,之后迷迷糊糊就睡了。 踏月见他再次睡了,笑着摇摇头,出去将门关上,来到正厅,正厅里有两个人和一个鬼,一人容颜英俊似刀削名为苏越,拿着剑站在一旁,另一人是见过沈喻的娃娃凌昕,踏月见沈喻坐在正座,道:“那孩子现在睡了,在休息一阵就好了,他身上的阴气也被除了,如今已经不会做梦了,只是不知道他想起来多少。” 沈喻淡淡道:“他想起来就想起来吧,就是想起来之后会生气。” 踏月叹道:“那孩子感觉是恢复了些,但应该没记全,否则他不会那么害羞的。” 沈喻表情内敛:“原本我是想对他说我的心意的,只是我再见到他第一面时就后悔了,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这几世他都凄惨离去,活不过加冠,我在想这最后的机会用他几世轮回的苦难得到,公平么,是不是想不起来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我和他形如陌路,这样安稳一生也不错,只是我还是带有私心吧,所以才会教他除妖剑法,才会明明知道他会想起来还借他的身体。” 踏月想了想道:“也不是您的错,毕竟上天给你们一次机会在这世相遇,您惜他历经苦难,他又何尝不想和您在一起呢,况且借他身也是无可奈何,如果不那么做,他早就成为黄土一捧了,这一世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沈喻道:“但愿如此。” 苏越见两人说完,道:“如今朱厌一缕神思已逃,它注定带来战争。” 沈喻叹息:“这是上天注定了,当年封住的八大妖七个有已消逝,只有它从那里逃了出来,之后又被一人以一命封印,但也不过是延迟了二十年,此时这里早已关不住它,晏瑕正好学了除妖之术,断他法力倒也值了。” 那男人惆怅:“但恐怕也会伤及无辜。” 沈喻面色一沉:“是我对不注你们。” 凌昕见沈喻面色不虞,奶声奶气的说:“当年比如今混乱百倍,如今算是好的了,我们三人虽说无法斩杀妖怪,但晏瑕一定可以,而且恐怕天道是故意的,算是妖族发泄最后的不满了,就算你我有心也无法拦住。” 沈喻叹道:“望日后不会出什么大麻烦吧。” 踏月见他惆怅,道:“您可别愁这件事了,晏瑕服了灵药,一会起来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您要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沈喻看了一言踏月,沉默不语。 晏瑕终于一觉起来了,他身旁有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奉上衣物和饭食。晏瑕一身淡色锦袍,腰上月白色腰带,又挂上玉饰,发被一簪子束起,倒是一副佳公子面容。 他见这些吃食,玲珑小巧,精致可爱。皆规整摆在各盘,心道此乃沙漠之所,能有这样吃食当真不易,想来那些人也和沈喻有关,能瞬息来往于大江南北。 饭后他出门有些震惊,原本他在房屋内,房屋规格不过富贵些,一出门发现外面似江南人家,回廊立于流水之上,石桥悬于荷花之间,上空繁星密布,映的这地下一片幽蓝,他问身边小童,小童回道:“水是真的,其他的是主人的幻术,不过这幻术已成实体,只要主人还在,这里就是真的。” 晏瑕听懂,他见沈喻坐在一轩榭之中,上面提笔“宁静致远”四字,他坐在沈喻面前,笑的温和:“你没有什么和我解释的么?” 沈喻也笑了一下:“孩子大了,不好管了。”说罢摊摊手。 晏瑕没有发怒,而是说:“我捋一捋,那些梦是我的前世,和其他人无关对吧,第一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之后几世都和第一世千丝万缕。 “第二世,我成为一个将军的儿子,后来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军出去打仗,我在朝堂看小皇帝,之后我认识的一个女孩为家人报仇和狐狸做交易,将身体给了狐狸,我上山用命废了狐狸的两条尾巴,她就剩了一条,之后她在养伤,在她养伤的这段时期我成为一个小乞丐,然后为一个为朋友报仇惨死。” “之后那狐狸修养好,为了吃掉我设计了我的第三世,没料到我把她杀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前可能是动作太大,让猿猴从封印中跑出来了,我和狐狸的身体都被那只猿猴吞了,猿猴又被一个人类抓了,那个地方村长想要进献,结果没想到那东西到了城里开始杀戮,是我第四世的那个爹用命封印的,之后就是在那长廊里我给那东西最后一击,对么,现在我想知道我的第一世,你究竟是谁,还有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一直以为是偶然,现在看来,全是注定好的,不是吗。” 沈喻看着他,笑了一下:“没想到这几场梦改变你很大,至少以前你不会咄咄逼人,先说最重要的一个吧,那猿猴叫朱厌,他的存在注定会给人间带来战乱,你之前斩杀经验不足,它逃出去一缕神思,只怕之后作乱。” “剩下的其实还有几世,只是有时候你尚在胎中就夭折了,所以没有想起来,当然那也不是很重要,之前江湖上流传一首诗里有一句夜舟琼花漂,就是说你那第四世的爹和猿猴争斗的事,不过戈壁是没有琼花的,是幻术,现在里面妖魔没了,幻术解除,又成为了戈壁,只是我如今力量小了,原本他们应该全都忘记这件事的,可惜还有人记得,不过改变所有人记忆的事本身就不好做,百年之后还能没有引发动乱我挺知足了。” “你这几世其实都没有活到加冠,有你自身去挑战难成之事的缘故,也有上天注定的缘故,就算不死在其他人的手中,有人会在某一年病死,因你在第一世犯下大错,这几世是在偿还第一世犯下的错。” 晏瑕问:“我犯过什么错?” 沈喻看着他:“我是控制不了你的回忆的,既然你没想起来第一世,那你自己也会梦到的,只是没这么频繁,不会影响到你的休息,你自己慢慢回忆吧。” 晏瑕有些恼火,但又不想发泄出来:“你不能自己给我讲么,我想……”我想知道我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喻打断他:“你好好休息,慢慢就想起来了。” 晏瑕见无法从沈喻嘴里知道真相,无奈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濯澐世子。” 沈喻看了一眼晏瑕,承认道:“我是,这里是招摇宗,一共三个人,其他人都是用幻术所幻化的,一个人叫踏月,你见过那个,一个人叫凌昕,他愿意保持成娃娃的形态,剩下的那个叫苏越,他们如今在此生活,这里是沙漠的地下,他们挖空这里,之后用木材固定,引来地下活水,然后用各类幻术将这里变成如此,他们给你用的药够你这两天恢复好了,休息好再去找郗真。” 晏瑕看着轩榭上的雕刻,道:“好。” 这两日晏瑕慢慢恢复,他见到了苏越,发现原来苏越和踏月竟然是一对夫妻,然后再看看凌昕,颇像一家三口。 他也经常打听沈喻的事,可惜被沈喻下了封口令,那三人也没法回答。但是这两天他和沈喻的关系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了。 第26章 二十六言 晏瑕在院落练剑,他一遍又一遍练着太和剑法第五式百川入海,这时踏月莲步轻移,来到晏瑕身旁,看着他练剑,晏瑕收剑,踏月疑惑:“你可以继续的,我就呆着看看你。” 晏瑕好奇:“不知道我第一世是谁,能让你这么个美人这般在意。” 踏月笑一愣,接着笑了,一边笑一边说:“真没想到你刚想起来前几世,性格这么快就变了,你以前可是个沉默少年,后来变成了坚持少年,现在又成了霸气少年,不过我被下了命令,不敢告诉你的,但我估计出你对沈喻的心思了,沈喻对你的想法我也能想象一二,这个沈喻可没下封口令。” 晏瑕充满感激:“请说。” 踏月虽见沈喻不在,声音依旧降低:“你喜欢沈喻,但沈喻不傻,他也知道,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喜欢现在的你。” 晏瑕脸冷了一下,踏月接着说:“你们前世有故事,但这一世呢,你再见面时就喜欢上了他,而沈喻觉得初见时你和前世一点都不一样,第一世你是个挺肆意的人,可转生这么多世,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你有你自己独立的人格,他只是幽魂一缕,还继续是沈喻,没走出过去,他应该是难受吧,不知道如何和你相处,我估计他现在的心思就是让你活到长命百岁,平和的度过一生,之后就不能说了。” 晏瑕感觉自己酸意上涌:“你是说沈喻喜欢的是第一世的我,对这一世的我放弃了。” 踏月叹息:“你已经转世,和前世有关联却没有太大的关联,你甘心做那人的影子么,而且你这世是真的喜欢沈喻么,是你转生前的遗憾,还是你这辈子的真心。” 晏瑕被她说愣了,他初见时就觉得这人该属于他,所以他小心翼翼,拼命修行,得到他的认可,之后沈喻在教他的时候展示出他才华横溢、光风霁月的一面,他更是心悦,此刻质问,他心里已有回答,他之前醉心于他,之后又被他折服,对他的爱慕根本不用怀疑,只是如何让沈喻再一次倾心才是值得思考的。 “不过,”踏月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也不一定没机会,当时你在清平宫情况紧急,所以沈喻借你身退敌,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那个景鸣鸿真的不会出手么,他只是一个会下黑手的人?不一定吧,所以沈喻可能还是希望你知道一切,然后再选择,你第一世还没有记起,沈喻心里面也是希望你全想起来再做决定,毕竟,你的名字叫晏瑕,只叫晏瑕。” 晏瑕想起来沈喻说自己第一世的记忆会慢慢想起来,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影响自己的休息,或许沈喻下封口令的原因就是让自己不受每个人言论的影响,自己抉择。 晏瑕感觉自己心跳动的厉害,如果这样的人不去喜欢,那还有谁值得自己喜欢呢。 “还有一件事。”踏月声音带着愧疚,“你有一世出生没多久就死了,死在当年招摇山幻影的城中,那一世你小名叫蒙儿,朱厌在山上吃了你和苏倾,休养了许久,开始下山作乱,那一年有一对夫妻逃难,来到这里,那个丈夫当时是朝廷一个暗卫,爱上皇帝的一个妃子,他们逃到此处,而朱厌在山下被捕,当时那里的长官想要进献,结果被朱厌从牢笼中逃了出来,吃了很多人,暗卫从皇帝宫中看过封印的方式,所以用命封印。” 晏瑕皱眉:“这也太巧了。” 踏月看向星空:“也不算巧,因为天道我们无法封印朱厌,而除了他会带那个妃子来,其他的是我们的谋划,他会成功我们也助了不少力,。” 晏瑕声音泛着愤怒:“所以他该死?” 踏月声音淡淡:“他早该死了,有一次他求药来此,遭遇危机,是我救了他,将那救命药给他,并传授他新的武学,他说他的恩情要拿命来抵,后来他带妻子过来,我们原本可以保住他妻子和那时的你,是他妻子说要和他同甘共苦,所以才有之后的事,而且他知道那是朱厌,一旦放出,天下战乱,他心怀天下,所以没有拒绝,他妻子也支持他的决定,但却是对不住你的,毕竟你那么小就离世了。” 晏瑕抑制愤怒,他语气压抑问道:“赵珩为何在最后的战场上变化?” 踏月想了想:“可能是距离第一世挺近的,所以暂时恢复了第一世的能力,但恐怕是用命去换的,应该是这样吧,我其实不太了解你。” 晏瑕又问:“闻人醉呢,为什么那狐狸没有直接吃他?” 踏月解释:“苏倾得到冯明兰的身体,休养了许久,狐狸狡猾,她想要得到你身上的麒麟印,只有招摇山还残存妖气,她只能在那里和你交易,下山之后天道压着她,她无法使出妖术,所以只能将闻人醉骗上山,等闻人醉绝望,那时候麒麟印是没有办法除妖的,她想吃了闻人醉再得到麒麟印,可惜她没料到沈喻在上面下了一道枷锁,即使绝望了也能除妖,所以苏倾死了,但你的身体被朱厌吃了,你当时应该在麒麟印的能力下化成烟尘的,可惜你之前使了太多次,太过惨烈,麒麟印也耗了不少力量了,你身体就失误留下了,结果麒麟印被朱厌吃了一部分,所以它可以下山使用妖气作恶。” 晏瑕疑问:“我做的梦不是这样的,是我在梦里唤醒了闻人醉,他摆脱绝望。” 踏月耸肩:“结果是一样的。” 晏瑕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麒麟印是什么?” 踏月解释:“百年前发生一件事,天道禁锢仙力与妖力,我们无法直接除妖,妖怪也无法使用妖力害人,麒麟印是上古圣兽的法器,最后是你得到了他,麒麟印若在人身上能除妖魔,逆天道,也能跟着轮回,在妖身上亦能逆天道,也能助妖跨约五行。” 晏瑕:“麒麟也应是天道内的生物吧。” 踏月笑了一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道太过霸道,自然滋生与它对抗的东西,麒麟印便是违抗天道的产物。”[注] 晏瑕愧疚:“就是因为我身上的麒麟印被朱厌吃了一部分,所以他这么作恶。” 踏月叹息:“并不是因为你,百年前妖魔横行,之后云消雾散,如今天下除了朱厌你还能看到哪个妖魔出现,天道见人族强势,就给妖族在这个世上竞争的机会,否则麒麟印哪会恰到好处的失效,只是大部分妖族残暴,百年之前就已经证明人类只能沦为口粮,所以人族断了天道给妖族的机会,朱厌算是天道给妖族最后的挣扎了,其实人族也算吧,那些仙人都飞升了,我们三人留下,只能靠着被压制的法术修补漏洞。” 晏瑕好奇:“漏洞,那是什么?” 踏月回答:“妖族回到妖界,留下了时空的罅隙,我们这几百年都在修补,不过快补完了。” 晏瑕疑惑:“百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踏月叹息:“所以沈喻让你慢慢想啊。” 晏瑕皱眉:“那朱厌怎么办?” 踏月也随之皱眉:“有些事是注定的,就算告诉你前世的事情,你也不能立刻知道斩杀朱厌的方法,要让你继续做梦,你身体一定受不了,你忘了么,你这世身体也不是很好,沈喻帮你不少,但也别不珍惜自己。” 晏瑕心烦意乱,说:“我之前也做完梦了。” 踏月语气沉重:“最后一个梦会很长。” 晏瑕无言,他说:“谢谢你,我自己再想一想。” 踏月摇摇头走了,晏瑕坐在轩榭之中,想那个蒙儿的父母,他们彼此恩爱,所以才跨过无数的险阻来到招摇山,可惜招摇山也没有给他庇护,也无力给他庇护。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他还记得那时蒙儿的父亲自愿去斩杀朱厌,蒙儿的母亲也要生死与共。 只是也许他愤恨的是自己的无能吧,他当时太小,根本无力改变什么,也许是他那个母亲早已经知道自己也逃不过,那周围都被殃及,所以那母亲想要背水一战。 他想着天道,天道或许想给每一个生灵在此地的机会,只是妖族在人间祸害的太过惨烈,人族选择了抵抗,最后是人族赢了,妖族在人间消失。 他或许就存活在那段惨烈的年代,那一年沈喻是世子,是国师,他自己又是谁呢,他迷迷糊糊的想着,这时他看到沈喻过来,他一身玄衣,身形高挑,超尘拔俗,踏过那岁月如流的几世,走到了他面前,晏瑕有种魂归故里、落叶归根的安宁,感觉心里那份沉重一下子就放下了。 晏瑕起身,神态十分认真说:“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也知道你忧思为何,我认真想了想,我确实受前世的影响喜欢上你,但如果不是我真心被你折服,我是不会一直喜欢你的,所以,我绝不会怀疑自己心中所想,所思,所慕,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就是让你喜欢现在的我。” 沈喻惊讶,他想他就是出去一趟,晏瑕一下子就开始会咄咄逼人了,他猜到是踏月说些什么,但一下子见晏瑕这么认真,他也认真的回答起来:“我来叫你吃个饭,你这一下子说的有点突兀。” 晏瑕没理会沈喻的转移话题,他直白的说:“我想同你在一起,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沈喻叹息一句:“我只是个魂魄。” 晏瑕向前迈一步:“我就是在你是魂魄的时候喜欢上你的,如果你想要身体,那我以后一定会让你有身体。” 沈喻想了想,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那你想起想完第一世我再给你这个机会。” 晏瑕不自觉笑了:“那我可以追求你么。” 沈喻飘走,留下一句话:“随你。” 沈喻其实挺震惊晏瑕能说那些话的,毕竟他从晏瑕十三岁就开始看着他,那时晏瑕瘦骨嶙峋,性格沉默,之后他带晏瑕学武,逐渐将晏瑕身上那些不好的东西驱散,期许他能活过弱冠,但越养晏瑕越发现他不是那个人的替身,他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他有自己的想法。 之后晏瑕逐渐变得开朗,但其实也没有过多的活跃,只是和那个人越发的渐行渐远,沈喻当时在想,自己应不应该插手晏瑕的人生呢,他一直都知道晏瑕喜欢他,但那份喜欢真的可以长久么,只有第一世的遗留的感情真的可以一直存在么,晏瑕前世所期许的真的是这世他所期许的么。 沈喻不得不考虑,毕竟他如果真的想和晏瑕在一起,他一定会取回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在那一片连绵群山之下,取回来什么的好麻烦。 他默默又飘了回去,决定先暂时不想这些事,他先怂一会,晏瑕惊讶沈喻怎么回来了,沈喻就看着晏瑕:“踏月的灵丹挺好用的,你身体快好了吧,你去救救郗真吧,虽然他身体很安全,但他心灵上需要你。” 晏瑕: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老子《道德经》 第27章 二十七锁 离别宗处于绿洲之间,第二次见到它,云绡看着藏在这里的宗门,道:“真是不巧。” 郗真目光灼灼,云绡想要阻止,却无法张口,郗真瞥了一眼云绡,问:“云姑娘,你是在担心你家公子么。” 云绡想了想:“刚才我么已经快把沙漠翻遍了,都没有看到,再找一遍恐怕也徒劳无功,我家公子有贵人相助,我们先进去吧,只要郗公子您不嫌我拖后腿就好。” 郗真说:“你是一个执着的人,能让你改变主意我算是对不起你家公子了,不过你说的贵人是?” 云绡看向绿洲:“我虽然伺候公子,但公子武功都是自己私下学的,我从未见过他的师父,不过我信天道,我许久之前卜了一卦,此地是这次救人我家公子绝不会出事的地方,我信我家公子必定大难不死。” 郗真听后,道:“原来你信这些卦象一类的啊,算了,我们进去吧。” 郗真在前悄无声息,云绡目露不忍,想要张口,却最后也没说出话来。 郗真进了绿洲,和沙漠的干涸不同,这里充斥着生机,哪怕被风暴洗礼。 他拿到这里的地图,想要潜行,他刚走到一密林,里面似有悠悠花香,十分醉人,铃铛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他想起刚藏好骆驼身上挂着的驼铃声,然后他就感觉沉浸在梦里,想要用内力抵抗,却不知为何使不出内力,他最后的记忆便是他倒在一人怀里,那人身穿紫衣,脸上面具花纹繁复。 云绡站在身后,紫衣人抱着郗真对云绡道:“你竟然没有事,现在厉害了不少啊。” 云绡面色不虞,嘲讽道:“这是你专门为他准备的,我怎么可能有事。” 紫衣人没有计较云绡的失礼,心情大好,对周围人道:“照顾好这位姑娘。” 云绡皱眉:“你不会伤害他吧。” 紫衣人声音温柔:“我奉若珍宝还尚嫌不够。” 云绡没有接这话,而是说:“我能求你件事么,跟我一起来的公子,他在沙漠里失踪了,你派人帮我找找他。” 紫衣人挑眉:“所以你才火急火燎的进来,就是为了我来帮你找你家公子,不过你家公子福大命大,他被招摇宗的带走了,过几日应该就回来了,招摇宗向来看不上别人,毗邻这么久,我就没见过他带走人过。” 云绡面带忧色:“你知道这件事。” 紫衣人看着怀中人,回道:“他内伤未愈,还直愣愣的闯进这里,我不看着他,在戈壁和沙漠真出了什么事我心会碎的。” 云绡没有深问,而是话题一转:“你不做那件事可以么,我求求你了。” 紫衣人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也不是我定的计划,那人向来坚决,我只是听从命令罢了,而且我确实没觉得哪错了,小云绡,你当年离家出走我们就没管你,后期你又百般阻挠我,我为难你了么,我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根本没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以为你还会站到这么,好了,别要求太过分。” 云绡踌躇一下,最后还是坚决道:“我这么久的谋划就是为了阻止你,我自然不可能放手。” 紫衣人听后听住想要离去的步伐,道:“所以你究竟卜算到了什么,要让你呆在那个少爷身旁那么久?” 云绡看着无尽的苍穹,眼眸怔愣,口中喃喃道:“能有什么事能让我留在一人身边呢,你该明白的。” 紫衣人道:“就算明白又如何呢,现在的你我站不到一条线上。” 说罢便抱着郗真走了,他回到自己屋里,将郗真放到床上,把了一下他的脉搏,叹息一声:“你可真是个笨蛋,内伤都这么久了还不在意啊,到底程茗奕哪里吸引你,让你这么拼啊。” 可惜郗真在沉睡,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紫衣人唤来下人,写了药方,又嘱托下人在做些吃食给云绡,待下人走后,他运功将郗真身上内伤化解,大约三炷香后,紫衣人摘下面具,额间已有汗水,他轻轻将郗真放下,说:“再休养几天你就该好了。” 这时下人将药拿来,他嫌太烫,让下人离去,催动内功,将药弄到正好的温度,他决定给他喂药,却有些害羞,毕竟他从来没有这么照顾过他,看着郗真静静的躺着,他又叹息道:“你若是一辈子要我照顾你该有多好,可这样你醒来一定会厌恶我的。” 他将药一丝不剩的喂了进去,却又觉得惆怅,他想起以前看的话本,那些喂药之时两人得以亲近,可紫衣人他武功太高,又十分识穴,根本没等借机亲近就喂完了,他看着郗真的睡颜,他想其实他也可以做些什么,只是郗真就这么安静的睡着,他无法突破心防,不想趁人之危,紫衣人感觉自己要疯,自己脑海里蹦出不想“趁人之危”这个词时,他感觉他要鄙视死自己了,自己当年争权夺势时干了多少趁人之危的事,怎么一到郗真这就不行了呢。 他甩甩脑袋,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是不是有药的味道,这样的话郗真醒来后会不会更不喜欢他,可紫衣人心里知道郗真要半日后才能醒,他想起他应该做些什么了,匆匆忙忙去了厨房,下人一见他进了厨房进了厨房连忙跪下,他问一句云绡的饭端过去了么,下人回答端了过去,他回了一声知道了,就让下人们全出去了。 他洗净手,找出食材,鼓弄半天,选了两种面粉,之后和上,然后放到一旁温热的地方发面,又找到之前嘱托下人泡上一晚的红豆,将它煮烂,往里加了些糖,想起郗真偏爱甜食,又往里多加了些,他用勺子磨了磨,没全磨碎,捞了出来,将醒好的面取出一块,包上红豆馅,包了几层,最后蒸上,等它金黄了,取出来摆好盘。 之后又取了洗净的紫薯,蒸了一会,取出来研成薯泥,和上糖和面粉,将之前准备好的馅料取出,包好蒸好。他这样做了好几类糕点,然后又想起郗真曾经夸过一家食肆的面条好吃,紫衣人之后请了大厨学会了做法,他之前让人熬好了老汤,他和好面又开始扯面,让它尽可能筋道,之后放入锅中加了一些香料的水中煮好,煮了一会,他捞出放在青瓷盆中,倒上之前熬的老汤,撒上一层炒熟的芝麻。 他让人加温,之后匆匆忙忙去了一处沐浴,那其中香意弥漫,他换上一套新衣,长如鸦羽的发在婢女的擦拭下半干。 他匆匆忙忙到了房屋里,见他有醒的意向,他心一狠,取出锦带将郗真眼睛遮上,又床头取出千年玄铁做出的锁链,将其双手锁上,他心里十分愧疚,可一见郗真这样,他更是深深的着迷,他鬼迷心窍的想,这样一辈子是不是也可以,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郗真醒了过来。 紫衣人在屋里熏香中下了让其无法运用内功的子药,母药在在郗真身上,因此郗真如今内功被抑,他醒来的时候面前一片黑,他感觉到脸上有东西遮住他的视线,手腕上有东西锁着,然后那东西缓缓拉动,竟将他双手固定上面。 他运动内功,心道:果然,内功被抑制了,惊讶的是,内伤却好了很多。 这时,他耳边想起一个男声,声音清越:“堂堂云沢剑竟被困在我离别宗,这话传出去我宗门上下当真有面子。” 郗真回道:“技不如人。” 这声音惊讶:“你不觉得我是阴招。” 郗真嘲笑:“这算么,在自家设些机关,不过再来一次我必定仔细探查,我只后悔自己小瞧你们了。” “哈哈,离别宗多年不出武林,将武林盟主带走竟然用上了下毒,还靠着清平宫的力量才做到,如果是我,我也会小瞧这个宗门。” “我只想知道盟主人呢?” “他都被我抓了,你还认他做盟主,现在武林上可全是嘲笑程茗奕靠他爹上位,如今被一个弱小的邪教试探就漏了真身,他们都在猜你们是好友,程茗奕的功劳是不是你做的,毕竟你们在关系上那般亲近,几乎形影不离,有人还在猜你们是不是契兄弟。” 郗真面色忽然苍白,口中喃喃道:“他们竟然如此诋毁盟主。” 紫衣人嘲笑:“沉稳如你,面对我这样的言论竟不说挑拨离间,原来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吧,那些私下的腌臜谈话,如今江湖上快打起来了,都为了争夺这代盟主之位,拜你所赐,他们都知道程茗奕被抓了,他们打着为程茗奕报仇的名义,来选这个代盟主之位,所有正道都要参加,还都要来讨伐我离别宗,这样代盟主的权利先不说十分大了,我离别宗如此“弱小”,他打败我教可以说要重现老教主的辉煌,这代字恐怕也是可以去掉了,可惜,你说是内斗让他们消耗的更快,还是我教出其不意让他们消失的更快呢。” 紫衣人的话句句诛心,宛若毒蛇,缠绕着郗真,郗真面目一沉:“这都是你的计谋,教主在离别宗的事情我只告诉了老教主,景鸣鸿嘉洵和云绡,老教主不会泄露,景鸣鸿不说他敢不敢说,就算他敢说,江湖上他向来风评不好,也不会有人信,至于我身边那两人,更不会多嘴。” 紫衣人笑了笑,靠近他耳边,声音低沉,气息都吐进他耳朵里:“你身旁那两人能信?一个根本不叫嘉洵,他名字叫晏瑕,是当年背叛归衍山晏明州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婢女,晏明州可是出了名的狼心狗肺,晏瑕身为晏明州的儿子,子肖其父,你以为晏瑕是什么好东西,他和他的婢女是不是从来不告诉你他们的门派,他们的家,他们的过去,就是因为他不敢,他怕被你怀疑。” 郗真辩解:“这真是挑拨了,你以为我会信。” 紫衣人声音忽然变得委屈:“我挑拨你的时候你不信,可偏偏说了实话你也不信,你可真是让人无奈,不过你饿了吧,吃些东西吧。” 郗真问:“我只想知道盟主呢。” 紫衣人道:“盟主容貌俊美,我手下那么多美人,喜欢盟主已久,你说这么救我那些美人该如何对待盟主呢,只是不知他能不能享受的了呢。” 郗真听后脸色煞白,他手上锁链被蛮力拽的发响,他想要打破黑暗,冲向紫衣人,紫衣人看后皱眉,道:“你真是关心他啊,我都要嫉妒了,你手上是千年玄铁,若是你恢复功力还有一丝机会挣开,现在你内功被抑,又何必为难自己。” 紫衣人看着郗真不管不顾,就要靠着蛮力挣开,他心里难受,但声音平稳:“没想到你如今倒是受骗了,我倒是挺有自豪感的,程茗奕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诱饵,我之前骗你的,他现在只不过和你一样用锁链锁在一个屋子里。” 郗真停止了挣扎,他质问:“你没骗我。” 紫衣人笑了:“程茗奕风评是不好,但他在武林上的地位还是很特殊的,况且我和他爹是有仇,虽说父债子偿,但他爹不是还活着么,他只是我的一个诱饵,这不,把你都钓来了。” 紫衣人说完这话怜惜的看了看他的手腕,叹息说:“这么好看的手腕就这么伤了。” 说着他翻了翻床头,拿出了药,道:“别动弹,我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药膏清凉,配上这紫衣人身上的香气,熏香浓烈,然后郗真就打了个喷嚏。 紫衣人沉默了一下,之后才说:“你饿了吧,我去取饭。” 之后出去,说:“我再去洗一遍,这次换个浅点的香。”刚要走又回身说:“不行,我得喂他饭。” 下人将之前紫衣人做的饭食端了上来,紫衣人又进去,郗真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紫衣人身上的熏香,郗真问:“你回来做什么。” 紫衣人道:“饭取回来了。” 郗真皱眉:“你对每个囚犯都这么好么。” 紫衣人语气温和:“不是每一个囚犯都是你,况且我这里是没有监狱的,惹到我,只有死,所以那位盟主才在这种屋子里,当然就算有监狱我也不会把你放进去的,你还会在这里。” 郗真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道:“你什么意思?” 紫衣人叹道:“你是江湖最特殊的侠士了,年少便出江湖,天下豪侠莫不败在这把云沢剑下,你出来那一年江湖上尽是你的传说,我十分艳羡,自然也心生爱慕。” 郗真皱眉道:“我不过是想修行罢了。” 紫衣人回道:“随你怎么想吧,虽然手段下作了些,只是一想到将你抓起来,我就觉得心旷神怡,好了,吃饭吧。” 郗真眉头皱的更深,他说:“你要让我怎么吃。” 紫衣人面不改色:“当然是我喂你。” 郗真:…… 第28章 二十八念 郗真原本以为紫衣人不过是说笑,虽说他只是一个邪教之主,但毕竟紫衣人算是身居高位,他不一定能真喂自己,结果他真的认真做了这件事。 他拿筷子不知夹了什么,似乎是糕点,紫衣人说:“来,张嘴。” 郗真毕竟被锁着,觉得如今已经是如此境地了,他也不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张开嘴吃下,面条入口,十分筋道,带着别样的香气,味道闻之大动,吃了一会,紫衣人又奉上糕点,虽然种类不同,但都香软可口,十分合乎自己的口味,吃了几口,他心里有一个猜测,他直言不讳:“你是我认识的人。” 紫衣人笑了笑:“当然,否则你怎么回到我手里呢,我可不会认为清平宫的人能让你受重伤,虽然你最开始和之后你都被晏瑕和那个丫头救了,不过他俩也真是够拦着我的了,可如今,你还是在我手上。” 郗真想了很久,发现紫衣人不知是有心机还是其他,这几道糕点他从未吃过,只是那种味道确实让他迷恋,他知道这人十分了解他,这面他曾经吃过,只是那时人太多,既了解他又观察他的人,他想了想,没有几个,只是他真的不愿意往那些人身上猜,紫衣人看他认真思考,又给他布了迷雾,紫衣人道:“其实当年你太厉害,只是你平时不太在意一些生活,很多人替你写了话本,那些和你有关系的人,也会些许透出你的喜好,我收集了一些,这样吧,反正这几天正道斗来斗去,我只用布布疑云,推一推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挺闲的,我给你念一些你的话本吧。” 郗真心里焦灼,他明明知道这人已经开始危害正道,可他如今无能为力,他冷言道:“既然你已经开始使阴谋诡计了,何必和我说呢,我现在被困在此地,就算想替武林做些什么现在也无能为力。” 紫衣人笑了笑:“好,吧你先休息吧,现在已经快入夜了,我感觉你应该是乏了。” “明天我给你念话本,一会我会放些安神香,你早些睡吧。” 说罢紫衣人离开,他听到香炉打开又闭合的声音,之后他感觉眼皮有些睁不开,最后还是陷入了梦境。 紫衣人看着他的睡颜,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只是他将郗真上的解开,替他看看受伤的手腕,心疼了一下,他又认真抹了抹药,拿出干净的细布给包上,叫下人过来,把那些东西吃过的东西都拿走了,之后紫衣人换了份淡雅的熏香,好好又沐浴了一番,悄声回来,躺在了郗真的身旁,睡得十分安稳,一夜无梦。 第二日,郗真迷迷糊糊的醒来,他听到耳边声音,那声音感觉像在耳边炸裂:“你醒了。” 郗真冷言:“你可真闲。” 紫衣人声音温和:“我当然闲了,毕竟是正道的争斗,我也不需要参与,我只是扇扇风,点点火罢了,况且他们之前就矛盾,选盟主不过是个□□罢了,他们原本愁的是这个正义的名号呢,我不过是送给他们,他们就直愣愣的上钩了,我的人除了为难你,好像也就在盟主刚失踪那会传了会谣言,其他什么都没做,做事的都是那些所谓的江湖正道,他们若不是有所求,怎会上钩,以至于都在众人面前成了笑话。” 郗真没有回答,他甚至不知如何回答,如今江湖正道共三十二门,但若是多了解了解江湖的就知道以前绝不会只有三十二门,只是有一年一个正道走了偏门,走火入魔,杀人如麻,当时郗真父母是一个小门派的掌门和护法,可惜被那人生生屠门,小郗真那日正好遇到了小程茗奕,逃过了一劫。 他家祖宗在山上开宗立派,宗派内他父母门人日日修行,整个山上只有他一个孩子,毕竟他们门派太小了,根本不会将人送到上面去修炼,若真是学武,那些孩子的父母会拼了多年的积蓄也把他们孩子送到那些大宗门去的,他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生性活泼,却也没人和他玩,他忍受不了门派清净,那日偷偷躲着买菜门人的车里,忍了一路来到了镇上,他刚到镇上时可以说十分开心了,毕竟他之前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见街上小贩吆喝着生意,街上人来人往,还有那些精致的小玩意,无一不吸引他的目光,可他第一次自己下山,还不懂什么叫金钱。 他在山上太久了,他母亲就带下山一次,还是为了找人替他认认真真的摸骨,他只记得他母亲避开他,到了另一个屋子谈话,他在这屋的窗户上看着街上人潮涌动,等着他母亲,不一会他母亲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匆匆忙忙又把他带了回去,自此之后他母亲让他日日练武,可他一点都不喜欢,但他还是听他母亲的话,乖巧的练着,之后练了两年,打败了大半的门人,到最后那些大人都不和他玩了,所以他现在下山自己玩。 他见小摊上有一个东西,十分吸引他的注意力,他靠近一见有些失望,原来只是一个剑穗,虽然很好看,但是他不喜欢这个,这时小贩见到小郗真,见他看一个剑穗。态度温和:“小娃娃,你家大人呢。” 小郗真想了想,认真回道:“我家大人在家啊,我自己下山来的。” 小贩一愣,赶紧对他说:“你还记得回家的路么,赶紧回家,最近有拐卖小孩的,你快回去。” 小郗真根本不怕,他都已经打败大半的门人了,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他怎么可能被拐卖呢,他道了声谢,那小贩见他粉雕玉砌的十分可爱,就将这剑穗给他了,他离开这里,也没想着要回家,这里这么热闹,他决定玩一会再回去,他见人来人往,各种交易,终于发现要想得到小摊上的东西是要花钱的,可他连钱包都没有,他像霜打的茄子,失落不已。 走着走着,就感觉身后有人,刚要反击,就被人用一块布捂住嘴,迷迷糊糊的晕了。 之后他醒了,才发现自己真的被迷晕带走了,他想起和门人比试,都光明正大,哪被人阴过,他见这是一辆马车,车上全是小孩子,都被绑了,手被绑到后面,身上也缠了好几道,而嘴里塞着东西以至于口不能言,都在沉睡,只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十分沉稳的坐在那里,他发现这孩子生的极好,比这一车人都要顺眼,小郗真身上被绑,他一点一点蹦蹦跳跳来到那沉稳孩子身旁,那沉稳孩子见他这幅样子满头黑线,小郗真睁着大眼睛示意,背对那个孩子,希望能拿出那孩子嘴里的东西,结果还没等他行动他感觉身上一松,他身上的东西竟然被那孩子解开了。 小郗真取出嘴里的东西,转身见那沉稳孩子手脚上的绳子竟然是松的,小郗真好奇,轻声说:“你之前就解开了。” 那沉稳孩子道:“你以为这东西能缠住我。” 小郗真星星眼:“你好厉害,我叫郗真,你呢。” 那沉稳孩子刚要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说:“大人都叫我小煦,你也可以这么叫。” 小郗真能听出来这人不想告诉他名字,他声音闷闷的:“好吧,我就叫你小煦了。” 小煦说:“你不害怕吗,被抓起来。” 小郗真道:“你不是也没害怕么。” 小煦低声笑了一下:“我和你不一样。” 小郗真疑惑:“我们都在这里,有什么不同啊。” 小煦认真看着他:“好吧,你赢了,现在是一样的,下了车之后就不同了。” 小郗真更疑惑了,还没等他问,小煦就说:“你知道别人为什么那么哭么,你知道你接下来要去哪么?” 小郗真跟着他的话走:“要去哪?” 小煦回道:“折青柳。” 小郗真:“那是哪?” 小煦叹道:“原本我见你没有哭闹,所以替你解开身上东西,原来你只是无知啊。” 小煦说:“那是最大的妓院之一,可惜剑走偏锋了些,律法规定,只有自愿卖身的才可以进去,他现在已经开始拐卖了,所以要大换血了。” 小郗真:“你说的我有点听不懂。” 小煦笑了:“你不用听懂,我看你会功夫吧,你到时候帮我就行了。” 小郗真:“好吧,反正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和小煦聊了很久,不一会,车停了,他们赶紧装成被绑昏睡的模样。那里面人将这些孩子带出去,小郗真闭眼的时候听到他们的交谈,心道,这就是被卖的过程啊。 之后被带入一个小院,几桶水下来,他们全醒了,小煦面色十分不好,小郗真也成了落汤鸡,其他孩子见自己这副样子十分惊恐,虽口不能言,却都纷纷落泪,唯有小煦和小郗真低下了头了。 之后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生的十分妖艳,身上大红大绿,声音十分阴柔,他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带了,每个人先各打十鞭,记住这感觉,以后若是反抗我,加倍惩罚,打完之后不许哭,要不然再加二十鞭。” 那些下人就拿着鞭子抽打,他们多年打人早就练就技巧,疼的入骨三分,却不会在身上留下伤痕。 小郗真和小煦生生受住,小郗真心道:“还没有和门人比武受伤时疼呢。” 小煦却是汗滴如雨,但只是一味忍受,小郗真只是有点担心他。 之后他们都老老实实的,那些人给他们松绑,却没人敢哭泣。 之后他们被安排到一个地方,那地方是一个后院,住着许多不再火的“老人”,小煦不复车上的傲慢,口若生莲,只用一天就将这些人哄得十分开心,小郗真也知道好些他在家里不能知道的事。 晚上,其他人疼的睡不着觉,小郗真睡得很好,睡到半夜,其他人都睡了,小郗真被小煦叫了起来,小郗真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小煦说:“我会看骨,你是练武的奇才,而且你还练了许久,恐怕是被阴了才落到此处吧。” 小郗真点点头,小煦问:“我还以为你会晚上跑。” 小郗真回道:“你不也没跑么,我看你都那么沉稳了,我等着你行动我再行动。” 小煦笑了一下:“那我要行动了,你跟不跟我一起。” 小郗真目光坚决:“走。” 在道上他们偷偷摸摸,小郗真感叹:“你好厉害啊,那些人什么都和你说。” 小煦垂目:“他们曾经是最火的公子一类的吧,如今年纪大了,哪有什么人在意他们,我并没有多厉害,只是做出倾听的姿态,他们跟我说的事可能之前不会说,可人都会变得,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消耗着年华生命,只要现在有一个倾听者尊重他们,基本上他这一生你都可以知道了。” “我来这是为了找到一个账本,那上面记载了哪个州县参与了这件拐卖的事,我要改变这件事。” 小郗真觉得小煦眼睛像有太阳,他说:“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小煦指点郗真如何藏匿,后院如今看的并不是那么细致,因为那些公子都不敢跑,新来的一批刚受完教训,之前去看了一遍都睡了,因此给了小煦和郗真机会,他们逃到了前面,小煦真的是十分擅长藏匿,结果没想到他左找右找竟然真的找到老鸨的房间,老鸨房间在一个角落,有两个护院看着郗真屏住气息,下了狠手,竟将那站在那的护院直接揍晕,此刻老鸨不在,他俩翻来翻去竟然真的找到了。 刚要离开,竟发现门口一人醒了,大喊捉贼,来了有十来个人,领头的那人问:“找的开心。” 郗真见老鸨房里放一柄长剑,他拿起来就和那些人打起来了,小煦见此,打开窗户,将怀里一东西拿出点燃,瞬间外面烟花绽放,之后小煦就带着郗真跑了,他们打了一路,小郗真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小瞧了他,他真的很厉害,他手里拿着剑挥舞的样子太过完美,感觉比自己还厉害。 此时一人带一孩子,见到折青柳如此“热闹”,对孩子说:“咱们也去参与吧,正好看看你的剑法练得如何。” 那孩子身体有些不好,不太想去,但又看见父亲的表情,喏喏道:“是。” 郗真不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了,最后全乱了,他恍惚间见到另一个孩子,但看得不真切,之后官府人哗啦啦的全进来了,然后他们全进牢里面了。 大牢阴森,他从里面呆了一炷香,又被人带了出来,听到有人谈话:“今天这事竟然引来了武林盟主。” 一人答:“盟主没参与,他儿子参与了,不过盟主向来守护正道,能参与这种事着实不让人奇怪。” 后来就听不到了,说话的那两人越走越远,小郗真听得迷糊,他想:小煦那么厉害,看起来又行侠仗义,剑法又那么厉害,原来他是盟主的儿子。 小郗真在一个院子里见到小煦,小郗真活泼说道:“原来你身份那么厉害啊。” 小煦一愣:“你知道我身份了?” 小郗真笑了一下:“嗯,刚才有人再说,难怪你不敢告诉我名字,以你的身份要是告诉我,是不是怕我嘲笑你啊,这么厉害的人竟然被抓了,不过现在看来全是你故意的,舍身饲虎,你真厉害。” 小煦脸色并没有多开心,甚至有些阴郁,他刚要说话,见一人来到,小煦对小郗真说:“好了,既然你知道我身份就不要说了,我师父来了。” 小郗真不明白,他爹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用他爹教,是不是他爹觉得不舍得打骂所以交给别人,嗯一定是这样的。 第29章 二十九长 当他师傅文柝一出现的时候小郗真就觉得难怪这人能成为小煦的师傅,这人虽然面色阴郁了些,也并不是十分强健,但有一种摄人的气势,他目如鹰隼,被他盯上的人一定逃不出他的利爪。 文柝见郗真,阴郁的脸似乎开心了一下,他语气有些许的温和:“小朋友,你叫什么,多大了,师门是哪?” 小郗真乖乖回答:“我叫郗真,十岁了,我的门派是镜兰门。”[注] 文柝一愣,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纠结,小郗真看的揪心:“请问怎么了?” 他走来走去,终于叹息道:“你的宗门被一个疯子屠尽了,应该是除了你没有一人活下去,宗门山下的小镇也死了不少人。” 小郗真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说:“您在开玩笑吧,我父母不会死的。” 小煦听到这话,表情沉重,对他师傅道:“这话不能瞎说。” 文柝叹了一口气:“江湖上现在已经传遍了,不只是镜兰门,其他一些小门小派也都被屠了几个,那人现在被抓起来了,据说是苍黄门的大弟子走火入魔,以杀入剑,以血磨刀,如今被他师傅斩于青冥崖,尸骨落于崖下,有人去搜,见到尸体被摔成两半。” 小郗真哭的声嘶力竭,文柝怕他气结,点了他睡穴,小郗真倒在文柝怀中,此时小煦表情愤怒,斥道:“当年先祖对武林中人仁慈,放过了武林,让他们自生自灭,可如今呢,一个人成了疯狗,武林人救的人有这一人杀的多么,而且这件事绝不简单,为什么苍黄门大弟子会走火入魔,为什么没有随意乱杀,偏偏挑了几个小门小派。” 文柝跪在小煦面前:“公子息怒,不知公子想要做什么。” 小煦看着小郗真,他表情沉默,道:“我现在这年纪能做什么,我能参与这事还是全靠你帮携,如今我还是太弱了,把这孩子送回去吧,尽量帮他,我也要回去了。” 小郗真在这人的帮助下回去了,路上他面目苍白,却不声不响,文柝十分叹息,最后将他送回了镇子下,镇子现在不负当时的热闹,小郗真当时偷偷下山,在山上留了封信,说过几日回来,可现在回来了,却没人在等他了,他在镇子上走,忽然发现给他剑穗的小贩不在了,换成了别人,小郗真跑过去,问之前那小贩呢。 这摊上的主人唏嘘道:“前一阵这有一个杀人魔,死了不少人,那小贩也死了,只是天杀的,那人还有一个儿子和妻子,谁知道以后要怎么活下去,还好那杀人魔死了。” 小郗真心情悲痛,无语凝噎,他默默的回去,他看着山上的树木,似乎蒙上了一层血意,他走过石阶,明明是很短的石阶,如今却有些迈不开腿,他打开大门,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文柝说:“官府的人把这里离世的人埋在了后院,已经把这里收拾了,你可以去看看。” 小郗真眼神有些空洞,他说:“谢谢。”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他看着这周围已经空无一人,明明之前大家也都各自练武,这里也是空无一人,为什么这次看到没人就这么惧怕呢,他经过正堂,他见到里面血迹已清,木板上却全是刀痕和斧痕,昭告着这里当时战况的激烈。 他走到后院,明明当时经常来,如今却不敢进去,他逼了自己一把,终于走了进去,见以前花园般的后院竟全是坟墓,他一个一个找,他想找到父母的名字,可是他从第一个看起,那些名字,全是他师兄师姐的名字,他想起那些人给他缝的新衣,给他带的糖果,教他识字,教他剑术,他一直没留下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走到最后他见到他父母的坟墓,山下捕快认识他父母,将他们葬于一处,终归一方,他狠狠地跪下,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在这里跪了三日,文柝陪了他三日,最后他说:“你如今算是无家可归了,你打算去哪?” 小郗真嗓音已经哑的不行:“我自生自灭就好了。” 文柝嗟叹:“你是一个好苗子,我实在不想看明珠蒙尘,我有一师兄在缥缈观,他素来喜欢根骨好的孩子,你不一定能在那生活的很好,但绝对不会浪费你的天赋。” 小郗真说:“大恩大德,莫不敢忘。” 文柝说:“要感谢感谢小煦吧,这是他的嘱托。” 小郗真将那个小贩给他的剑穗拿了出来,说:“将这个给小煦吧,这是我欠他的,日后我若闯荡江湖,这个剑穗的嘱托我一定会办成,” 文柝眼神奇怪,但还是道:“你这件事对我和小煦来说只是顺便,只是这一件事一旦答应了,日后恐怕是枷锁。” 小郗真句句珠玑:“对你们而言是小事,对我而言却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会好好报恩的。” 文柝话语中带着重量:“我会转交的,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小郗真道:“绝不后悔。” 之后文柝将他叫到缥缈观,在此期间文柝稍微指点了他,他上了缥缈观,打败了所有观内人,他师父传他新武学,他上后山日日练武,丝毫不敢停歇,他怕他空闲的时候发现山间的落寞,让他逃不开血染师门的痛苦。 过了几年的一日,他住在竹屋里,听到一声碎响,他连忙出去,发现一人身穿青碧长衫,袖口绣上竹叶,身材修长,他脸被蒙住,眉眼似山水泼墨的书画,眼角却有一颗泪痣,引人注意。 他拿出长剑做出起手式,郗真见他并无杀气,想可能是师傅请来切磋的客人,毕竟之前也有过这种事情,他俩见招拆招拆了几十式。郗真已经好久没遇上这样能接下他剑招的人了,他越战越勇,更加气势汹涌。 那人依旧能接下他的招式,最后拆了大约几百招,终于打完,两人都累得力竭倒地,郗真神清气爽,他说:“你是谁?” 那声音有些十分温和:“你都不记得我了,好难过。” 说罢那人把脸上东西拿下,郗真惊讶:“小煦。” 小煦说:“我闲来无事,看看你。” 郗真惊讶:“不是说武林大会要举办了么,你是盟主的儿子,不去参加么。” 小煦忽然表情沉默了一下,转过头去,目光复杂,低声说:原来真是上天注定的。 郗真虽然听到了,但是不明白什么意思,他问:“你没事吧。” 小煦起身,收起了剑穗,说:“小煦是我的乳名,除了你没人叫过,你以后有人的地方叫我程茗奕就好了,私下叫我小名也可以。” 郗真挺开心的,道:“当然可以。” 程茗奕看着碧蓝如洗的天,说:“我如果没记错你和我同岁,你现在应该十六了吧。” 郗真惊讶:“好巧啊。” 程茗奕问道:“你师父说如果你能跟我打个一百招,你就可以出江湖了,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闯一闯,毕竟回去之后我也闭关学武了。” 郗真想了想:“好啊。” 程茗奕见郗真答应他,笑得十分灿烂,说:“太好了,如此美男能陪着我,我倒也是挺开心的。” 郗真失笑:“你别调侃我了。” 程茗奕认真看着他:“小时候没发现,你如今在山上打磨的越发温润,比那些世家子弟还像个佳公子。” 郗真见着程茗奕认真看着他,眼角泪痣灼灼,他疑惑说:“你之前好像眼睛那里没有泪痣啊。” 程茗奕猛地起身,声音有些低:“那之前也有,不过看不出来,跟人一起长了。” 郗真没有泪痣一类的,惊讶道:“还可以这样啊。” 程茗奕失笑:“这算什么,没见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缥缈观能养出佳公子。” 郗真起身摊手:“我又不是真公子,我只是个江湖无根草,好在师傅收养我,师傅他老人家说我可以和你下山,但我想和师门的人比一轮,之前师傅总说他们怎么怎么厉害,我想挑战一下。” 程茗奕回答了声好,不过他转了一句:“我在山下等你。” 郗真好奇:“你不去看看么。” 程茗奕:“我还是给那些人一个面子吧,我可不想知道他们被人看到输的样子,我会变成什么样。” 郗真失笑:“我哪有那么厉害,况且我都和你打了一架,都消耗了不少体力,就算真能赢,你也不会有事,你和我都打了个平手,他们打不过你的。” 程茗奕从客栈等他,只等到第二天早上,早上他从客栈下来,就见到了郗真,郗真冲他笑,程茗奕发现他昨日说得没错,郗真长发竖起,身上一袭白衣,背后的朝阳趁的他有几分的红,程茗奕想起六年前那少年的坚定,再看看如今骨子里的温和,忽然有些心动,他轻声问:“切磋完了。” 郗真回他:“山上前辈对我放水了,所以我下来了。” 程茗奕想:那些人说是放水,可谁会真的放水呢。 程茗奕看了看远方,道:“晨曦初露,正是出行时。” 作者有话要说: 注:孟郊《赠别崔纯亮》: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镜兰取自前两字 第30章 三十变 紫衣人见郗真没有说话,他说:看样子你也承认这件事,不过我给你擦擦脸,这时下人端来一盆水,里面有十分新鲜的花瓣,他用湿手巾慢慢擦拭,像擦拭一件绝世的瓷器,郗真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斥道:“你就这么无聊。” 紫衣人猛然停手,声音带着委屈:“我这么尽心尽力,可你却总是不领情,你讨厌我这么对你,那程茗奕呢,有人说你们亲如兄弟,看样子真是谣言?” 郗真冷言:“他不会像你这样。” 紫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端来一个东西:“还没吃饭吧,喝完粥吧。” 紫衣人又给他喂完了,郗真说:“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么。” 紫衣人语气愉悦:“我昨日不是说要给你念一念话本么,我自然要遵守约定啊。” “我已经讲话本拿过来了,有几个念一下名字《云沢剑秘史》、《云沢剑与秋水剑》、《我与郗真的二三事》……” 郗真感觉无比羞耻,他不知道有这些书,当这人念出书名的时候他脸都能滴血了。 紫衣人的声音一直没断:“先说《云沢剑秘史》吧,其实这书里内容写的挺端正的,说了是你出江湖那一阵,当时正好有采花贼出没,然后你救下那姑娘,那姑娘对你芳心暗许,非君不嫁,之后在一月夜,你拒绝了她,结果那姑娘自此恨上了你,联合采花贼,说你调戏她,之后你找她辩解,她就给你下了药,药是从采花贼那取的,至于采花贼是为什么要帮这姑娘呢,是因为采花贼恨你长得太俊美,迷的这姑娘心神不舍,然后那一夜可以说十分美妙了,事后你将那采花贼杀了,姑娘也出家了,是么。” 郗真听后表情冷峻,紫衣人说:“你这是作甚,我只是念一念别人写你的东西,有些人就是觉得这是真的,这真不是我编的。” 郗真叹道:“原来是这样,采花贼确实存在,我那日也救了那姑娘,他们什么都没发生,我和程茗奕将那采花贼带回了他自己的宗门,那采花贼之后再也没放出来过,后来有幸再去那个地方,再去打听那个姑娘,才知道那姑娘已经出家了,他父亲没告诉我缘由,只说那姑娘看破红尘,原来这姑娘是因为别人的臆想和闲言碎语出的家,可笑的是当时我真以为她看破了红尘。” 紫衣人声音:“三人成虎,谣言说多了就是真的了,这不,那姑娘真出家了。” “第二个是你和碧水轻霄一个弟子打起来了,碧水轻霄全是女子,和你打起来的那个女子是小师妹,你和程茗奕同时爱上了她,然后兄弟相残,最后那姑娘爱上了她师姐,你俩谁也没要,两个失败者又都和好了,更惺惺相惜。” 郗真声音有些苦意:“那姑娘真的是来比武的,一次不成就比第二次,比了数百把,我和程茗奕佩服她,最后那姑娘十分潇洒的回去苦修去了。” 紫衣人又道:“第三个故事是你挑战三十二门派,每个门派都被你收拾了一顿,你曾经放下狠话,三十一门派不过如此,还不如一个缥缈观,之后惹了众怒,还是选盟主这件事暂时压了下来,不过当时你不过十六,也有机会上去比试,正是你对程茗奕一片拳拳之心,才让你放弃了这次机会,要不然,哪轮的上程茗奕做盟主呢。” 郗真道:“我不擅长处理杂事,而且我也不喜欢被盟主之位束缚,所以才没有比试。” 紫衣人耸肩:“好吧,看样子这上面没少添油加醋,我就不看这本了,那第二本《云沢剑与秋水剑》,这本求来不易,现在已成孤本,是专门为几个人写的,写完后根本没有流出,他们也害怕你看到,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拿到这本书的。” 郗真心里一惊,暗道不好,果然,紫衣人根本没有给他正经念出来,他贴在郗真耳边,声音轻柔,将那一片全是旖旎的话念出,书里尽是耳鬓厮磨,你侬我侬的描绘,郗真哂笑:“你可真是个狂徒。” 紫衣人却笑的低沉:“莫不是你真对心慕程茗奕,这里面写满了你不知名的心思。” 郗真说完不再搭理紫衣人,任紫衣人如何调戏都闭目不语。 紫衣人看看郗真,没有多言,说:“好吧,不说了,你好好休息。” 紫衣人离开房屋,外面有一美艳女子拜见紫衣人:“公子。” 紫衣人声音淡漠:“何事?” 那美艳女子说:“云绡小姐近日心神不舍,十分憔悴。” 紫衣人怔了一下,他说:“我去看看她吧。” 云绡在屋内看一部兵书,这时紫衣人敲门,云绡一怔,她说:“谁?” 紫衣人说明来人,云绡移掉横栓,她问:“你怎么来了?” 紫衣人看着她面目苍白,说:“你还在担心你家公子。” 云绡回道:“你说他没事,他就一定没事,我惆怅的只是你的计划已经开始了,我却没法阻止你。” 紫衣人叹息:“绡儿,那就别作妖了,我真的不想处置你,我知道你能力很强,只是每个人在每个位置担心的事情都不一样的,你善良,你是救了一批,但有另一批会因为你救得那些受伤,甚至死去。” 云绡叹息了一声,说:“侠以武乱禁,我自然知道,只是过犹不及,况且马上就要有大难了。”[注] 云绡刚要说出卜算,不知为何,偏偏这话说不出去,云绡能算出未来,可一旦涉及到天下大势,她就无法言语,甚是连书写都无法完成,她想,也许这就是制作这宝器那人所下的枷锁吧,这枷锁束缚着她,让她不得不走偏路。 她只得问道:“郗真他还好么。” 紫衣人笑了笑:“他当然很好,他现在内伤已经快全好了,你说他内力这么强横,原本只用休息个几天也就好了,可自从盟主失踪,他被人暗算,他内伤竟然一点没好,看样子他真的认真找盟主,我该说开心还是不开心呢。”说罢他将面具摘下,眼角泪痣灼灼,竟是程茗奕。 云绡一见,道:你还是摘下面具更好看。” 程茗奕失笑了一下:“能得绡儿如此赞誉实属难得。” 云绡皱眉:“你这幅样子他没认出是你。” 程茗奕叹息一下:“我怎么敢让他看到我,我将他眼睛蒙住了,我还换了身熏香,声音我也变了,怎么说我还是学过一阵口技的人呢。不过真的挺开心的,我其实暴露了不少,只是他从来不怀疑是我。” 云绡回道:“因为他永远给你十足的信任,当他信任你的时候,你做什么他都不可能怀疑,但若是你让他怀疑一分,你做的那些事根本藏不住,全会被他顺藤摸瓜的找出来。” 程茗奕看了窗牖旁的一盆枯花,问:“已经晚了,即使找出来又能如何呢,多少所谓的江湖豪侠都嫉妒他,明明都是替天行道的事,别人就是侠者所为,郗真永远要加一段旖旎的故事,让众人怀疑郗真救人的真心,郗真就算再去阻止,又有几人能信任他。” 云绡没有回答,他听过郗真的故事确实也是这样,只是郗真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他很少去了解,于是这件事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以至于江湖上提起云沢剑,总会说他那一段理不清的爱恨情仇。云绡手指不自觉的刮弄桌沿,她想着这事,余光看到程茗奕的讥笑,云绡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想,她声音有些发抖:“只有郗真风月事才这么多,其他侠客虽有风月逸闻,但郗真的传闻有些太多了,这其中有没有你推动?” 紫衣人讥笑:“绡儿,有时候脑子转的太快也让人太愁了,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让郗真没听过这些事而已,其他的都和我没关系。” 云绡质问:“所以第一个姑娘会出家。” 程茗奕皱眉:“你从哪听来的,那姑娘确实喜欢上郗真了,只是我跟她说郗真有喜欢的人,后来那姑娘终日闷在家中,我又给她牵媒搭线,找了一个世族公子,结果世族公子喜欢上那姑娘了,那姑娘却不喜欢世族公子,直接出家,后来不知那公子怎么做的,姑娘还俗嫁他为妻了。” 云绡疑惑:“你没说谎?” 程茗奕笑笑:“这都是可以查到的,只是之后江湖事太多,郗真只知道那姑娘出家了,不知道后来,他如果出去仔细查查,会发现那姑娘都生了一双儿女了。” 云绡更疑惑了:“那为什么还有那样的谣言?” 程茗奕回道:“这谣言就在姑娘出家之后传了一阵,江湖上马上就要有更新奇的事了,谁会在意那姑娘的后续呢。” 云绡又问:“碧水轻霄的那姑娘怎么回事?” 程茗奕表情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除了我和郗真喜欢上她,其他的都是真的,那姑娘真喜欢上她师姐了,她们已经结契了,后来她还想挑战,是她师姐带她回去的,我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和郗真说,这事就撂下了。” 云绡感慨:“原来让人相信的方式是半真半假啊。” 程茗奕摊手:“所以我没推动啊,因为有些事是真发生的。” 程茗奕看着云绡:“我虽不知你真正想说什么,但此事如果那位没有决定停止,我也没有办法的,我只能在不那么重要的地方帮你,不过如果你要在我重要之处使绊子,被发现了我也保不住你,毕竟这个计划我是执行者。” 云绡有一点奇怪:“你之前不是坚持执行么,为何如今感觉不那么。”云绡斟酌了一个词,“极端了。” 程茗奕看着枯花:“当看着他睡着的时候,感觉这样一辈子就够了,如果在执行下去,恐怕真要一刀两断了,我感觉我有点接受不了,可是如今箭在弦上,没法停止了,真要感慨一句,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也许时间会给我答复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侠以武乱禁:韩非子《五蠹》 第31章 三十一旧 这几日郗真快要烦死紫衣人了,整日开些玩笑话,但他确实猜不出紫衣人是谁,但这人对他着实不错,至少在清平宫要和五毒在一起呆着,在这只需要听一听这人的玩笑话,虽然郗真不堪其扰,但感觉经过这几日的休养自己内伤已愈。 待紫衣人一走,他就开始让内功流动,逐渐有了气力,虽说郗真身上被下了抑制内力的药,但强如他又怎会没有一点反抗的方式,他停止内功流动,他知道紫衣人来了,这一次紫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感觉从那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程茗奕出门,走到云绡的房内,云绡也正在运功,她见程茗奕过来,道:“怎么了?” 程茗奕笑了笑:“我的探子告诉我,你家公子从招摇宗出来了,你说是我能赢还是他能赢呢,小云绡,我让你来选,你说我是变成失去内力的盟主接着挑拨,还是你家公子被我抓起来呢我在这里推动波澜呢,江湖现在应该挺乱,你若是选第二个你家公子我一定保他安全。” 云绡斩钉截铁:“你可真是个疯子,我选一,虽然江湖一片乱,但我相信我家公子。”我相信我之前的卜算。 程茗奕似笑非笑:“你还真信任他啊,不过也好,不饱经风霜,哪能荣辱不惊、超群绝伦呢。还有,我要告诫你,虽然我萌生了打退堂鼓的念头,但我不会什么都不做的,毕竟那位可一直盯着这件事呢,所以你别太过分,要不然,我保不了你,你自己去求你家里人吧。” 云绡脸一冷:“你莫不是忘了我爹也是计划的支持者。” 程茗奕耸肩说:“好吧,那我准备准备,你可别让你家公子把我这的人给砍了,我想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云绡看着程茗奕碰了一处机关,上面降下铁笼将云绡困住,程茗奕翩跹离去,云绡细细琢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计划永远的消失。 晏瑕行走于黄沙之上,他如今身体已好,身上带着“赤霄”“慎独”两剑,他想,沈喻最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之前说郗真和云绡不会出事,那一定就是事实,可之前离别宫百般为难郗真,郗真怎么可能不会出事,除非郗真也对他们有用,程茗奕是武林盟主,郗真是江湖第一人,郗真在离别宫能不受伤晏瑕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在晏瑕想不明白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离别宫入口,他见有人埋伏,佯装被抓,抓捕之人想要取剑,晏瑕在人放松警惕之时将人打晕冲入里面,此时郗真已经冲破□□对他的禁锢,听到外面吵闹,起身以内力碎掉千年玄铁。 程茗奕感觉郗真屋内的震动,感慨了一句:“真不愧是江湖第一人啊,若不是你对我不设防,谁还能抓住你呢。” 晏瑕一手执赤霄,一手执慎独,前方皆是离别宗外门弟子。晏瑕手中赤霄出鞘,身姿灵敏,以赤霄退敌,以慎独挡敌,所到之处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此时离别宗护法出现,是一美艳少妇,她武功甚高,手执金铃,牵丝弄线,生生将晏瑕当于宗门之外,晏瑕之前有过对抗摇铃的经验,但发现两人武功并不是一个路数,一人刚硬,一人阴柔,这美艳少妇不似之前摇铃人,她的丝线不知能在何处出现,晏瑕发现她更缥缈不定。 但晏瑕如今不比当时,摇铃人是晏瑕出家门后面对的第一的江湖人,晏瑕虽说经验还不够,但晏瑕善于在剑法上变化,又经历清平宫其余人和朱厌的洗礼,早已大不一样。 虽说这美艳女人比摇铃人看起来更难对付,但晏瑕并没有想象中的手忙脚乱,虽说沈喻只教晏瑕太和剑法五式,但这么多次的打斗,晏瑕早已触类旁通,变化十余式,在对敌时有不同的应对策略。 他见美艳女子丝线飘渺不定,虽不知不知在何时袭击他,但他知道美艳妇人一定会攻击他的要害,他冲向前去,感觉后面似有细小的风,像是不经意间落叶带来的飘忽,晏瑕知道那就是美艳妇人的攻击,他转身一跃,逃离攻击,发现前处有千万根丝线等着他,晏瑕知赤霄削铁如泥,虽说那些丝线硬如真刚,但晏瑕的怪力加上赤霄的坚韧,晏瑕发现自己在这些丝线中游刃有余。 那美艳妇人嘴唇上挑,晏瑕便知他有后招,但还未等晏瑕猜出,一声琴音响起,晏瑕一个恍惚,竟被美艳妇人的丝线缠住,那琴音依旧不断,似靡靡之音,不绝如缕,晏瑕意识模糊,感觉自己进了一个天外之地,之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他感觉他在里面成长,里面安定温暖,似乎有他想要的一切,但他总觉得哪里奇怪,他看了看手,手上什么都没有,他心里不自觉的焦急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赤霄慎独,没有沈喻,没有他所期许的未来。 晏瑕从幻境中挣脱,他身上被那美艳妇人的丝线缠着,他此刻将内力凝成一线,冲入丝线,与美艳妇人内力相抗,两方争斗,竟生生将丝线化成烟尘,那美艳妇人见此,嘴角泛起冷笑,此时郗真从屋内逃出,他手中武器云沢剑早已被紫衣人收缴,他打晕了一个下属得到武器,冲着争斗声前去,他见一少年在一处奏乐,他悄然而至,劈上后颈,那少年晕倒在琴上。 美艳妇人在与晏瑕打斗,她薄唇轻启,配着背后的琴音,着实让人心慌:“这位小公子,年纪轻轻武功便有如此造诣,着实不容易,可你所依附的正道可容不下你这样的才俊啊,江湖正道三十二门,哪一派都等着扬名呢,您这无门无派的,哪能在江湖有作为呢。” 晏瑕语气冷淡:“你知道我是谁?” 那美艳妇人笑的花枝乱颤:“被招摇宗特地带走的人总是要查一查的,毕竟。”美艳妇人拉长了语调,“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邻居呢。” 晏瑕不想和她消耗时间,尤其是这琴音断断续续,影响着晏瑕,他刚要出剑,琴音一下子就断了。 美艳妇人一皱眉,她冷笑一声:“臭小子果然不靠谱。” 但就在此时美艳妇人背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似乎感觉危险的靠近,她莲步横移,躲过了惊人之剑,她看着郗真,嘲讽道:“江湖第一人竟然背后偷袭,是不是太不像大侠了。” 郗真此刻正憋着一把从房里锁了好几天的火,听到这话,亦嘲讽道:“难道你们就很公正。” 美艳妇人依旧笑着,内力却啐了自家主人一口,心道:这么危险的人不好好关着,放出来说的好像我能打过一样。 美艳妇人打退堂鼓,想要转身逃走,结果余光看到一处,一人进了此地,这人一脸穷酸相,大约在不惑的年纪,身上穿着不知洗了多少次的长衫,十分寒碜,站在这里像个不如意的大儒。 那美艳妇人见此人来到,骂道:“你个穷酸书生,大水淹了龙王庙你才赶过来。” 那书生谁也没看,打着哈欠道:“赶早不如赶巧,这不,赶上了,你可别骂我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来到这的,这两人就是主子要抓的人,你抓吧,我动不了手的。” 那美艳妇人怒目而视:“要你何用。” 晏瑕和郗真着实不明白这两人的渊源,但见书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晏瑕和郗真对目一视,准备去救云绡和盟主,不想在此处耗着时间。 他们刚要走,那书生终于把目光放到郗真身上,道:“我旁边这女人拦不住你郗真,我呢又不敢出手,怕把你杀了,这样吧,你要是不想受伤,就乖乖回去。” 其他大部分人是不敢跟郗真说这话的,说过这话的在这书生之前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口出狂言的,但这书生成了第二类人,那书生说完之后气势一变,他身上带着一种压迫和死亡的感觉,让晏瑕和郗真喘不上气。 就连美艳妇人都有几分的难受,晏瑕不知为何,将赤霄入鞘,拔出慎独,那书生一愣,一个不在意的人能在自己的气势中行动,他饶有兴趣的看了晏瑕一眼,然后大惊失色,声音失控道:“你是归衍山的后人。” 晏瑕一愣:“你是谁?。” 那书生有些慌乱,甚至有些猝不及防,他看了眼美艳妇人:“这人我不能动。” 美艳妇人终于受不了了,嘲讽道:“你可真厉害,一个都对付不了。” 那书生看着晏瑕:“我只饶你一次,你若再让我对上,我必斩你。” 晏瑕不明白这书生为何这么说,但他不想在此地逗留,和郗真转身离去,美艳妇人亦不敢上去追逐。 待郗真和晏瑕走后,美艳妇人眉毛一挑,嗤笑道:“你自诩没人在你手中逃离,这两人你这样放了该论何罪。” 那书生道:“我出手必见血,郗真我不能碰,要不然宗主得砍了我,那少年是我欠他家的。” 美艳妇人诧异:“你还欠灵阁坊的情,晏明州那种人还帮过你。” 书生叹气:“我欠的是归衍山,我原以为是那个小妾的儿子,没想到竟然是归衍山那位小姐的后代,他和那位小姐太像了。” 美艳妇人一愣:“你欠归衍山,归衍山现在已经没有几户人了吧?” 书生愁眉不展,缓缓道出当年事:“当年我和一少女情定终身,但我家境贫寒,她父母看不上我,恰好归衍山的小公子爱上那姑娘,那少女原本就不从,那小公子倒也没为难,只是那少女父母以为是我从中作梗,竟在我家下药,当日我和妹妹出门,恰巧躲过,我父母死在家中,她知道此事将她父母告上官府,但我却误以为是归衍山的人做的,阴差阳错,我竟将归衍山屠了门,当她从官府出来知晓此事也就晚了,正好看到我行凶,她为了保护那小公子,死在我手下,然后我知道了真相,最后她父母秋后问斩,我也服了□□,没想到老天没要我这一条贱命,竟然在乱葬岗醒了过来,遇到了带我进宗门的人,于是我就呆这了。” 美艳妇人皱眉:“我怎么感觉不对呢,我记着归衍山好像是惹到朝廷才消失的,而且你说你以前真是个书生,怎么能杀了归衍山的人呢,归衍山当年在江湖上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书生笑了笑:“我虽然没练过功,但我是天生的杀手,我只会杀人,有人看出来我的能力了,归衍山也的确惹到朝廷了,所以一切都那么巧,我和妹妹恰巧躲过那份□□,我找上归衍山的时候恰好我心爱的姑娘就离开了,我服毒的时候恰好没死,我妹妹恰好成了浩命夫人,我是知道真相了,我妹妹还在呢,设计这一切的人也死了,我能怎么办呢,但那少年的家却是我杀了,我是欠他家的。” 美艳妇人想了想宗门死去的人,捋了一遍人:“是之前离去的文柝宗主。” 书生只说了两字:“慎言。” 那美艳妇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之前抚琴的少年叫醒,看向宗主所在之处。 第32章 三十二真 云绡知道外面晏瑕来了,放声大喊,晏瑕抽出赤霄将铁笼斩断,云绡逃出,道:“我知道盟主被锁在哪。”郗真听后看了一眼云绡,没有说话。 他们三人在众人围剿下逃出,虽说那些强有力的敌手都没有跟来,剩下的这些手下虽精通阵法,但他们差的太远,又或是晏瑕和郗真一起对敌,竟只拦住他们一刻,晏瑕他们三人逃出,冲向云绡所指之地,云绡见两人在前,看了一眼他们,去了别处。 程茗奕和云绡一样被关在铁笼之中,只是程茗奕面目苍白,身穿一身翠衣,更是衬的他模样虚弱,他默默在笼子里打坐,见郗真救他喜出望外,晏瑕抽出赤霄,斩断铁笼。 郗真见他如此虚弱,问道:“你、怎么了。” 程茗奕听这话表情暗淡:“我武功被废了。” 郗真双手握紧,坚定说:“我替你报仇去。” 程茗奕看着周围:“我如今是个废物,只会拖累你,你若是如今报仇,就让我自杀吧,否则留在这里,我只能被对方当成诱饵。” 郗真狠狠的锤向一个铁杆,口中怒斥道:“可恶。” 晏瑕从一旁道:“我们走吧。”他一转身竟没发现云绡,他心一惊,刚要出门寻她,竟发现云绡拿着两把剑进来,是“云沢剑”和“秋水剑”。晏瑕深深地看了一眼云绡,但没有多说,郗真接着说:“我们走吧。”郗真得云沢剑如虎添翼,不久他们四人就逃出了离别宗,离开后郗真看了一眼离别宗,似乎看不到那紫衣人。 他们身后追兵不断,晏瑕想要提剑对抗,云绡拽住了他,对晏瑕说:“他们一定会车轮战,他们的目的就是拖住我们。” 晏瑕无奈,他们在沙漠上奔走了一天一夜,终于甩掉追兵,此时程茗奕状态已经十分不好,他额头发烫,嘴唇干裂,需要找到一处让程茗奕休息。 这时晏瑕忽然在一处发现一个建筑,那建筑藏于沙漠之中,他们彼此看了一眼,晏瑕说:“我去打探一下。”云绡也跟着前去,他们进去,见里面荒芜一人,一边狼藉,只有门前石头上铭刻的写着鹧昀宗,他向里行走,他与云绡一进去灰尘遍天,但发现此处十分空旷,看的出来这里已经许久没人了,他感慨一句:“原本我以为离别宗蛰伏已久,鹧昀宗亦是如此,没想到时间已经让他们埋没了。” 云绡也是叹息一句:“百年门派,不过繁华一瞬。” 晏瑕他们还是仔细查探了一遍,发现这里只有刀剑相向的痕迹,再无人烟存在的证明,他们将此处的一张床收拾干净,也许是许久无人的缘故,这床已经十分脆弱,动一下就要嘎吱作响,程茗奕扶到这边的床上,程茗奕脸已经十分苍白,额头滴着汗水,身上明明十分热,但自身却是一片寒冷。 晏瑕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药,喂给了程茗奕,程茗奕渐渐好些睡了。 郗真感激说:“多亏两位,要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晏瑕看着程茗奕,没接这句话,而是道:“他应当是被离别宗废了武功,但身处危难之地,一直拼着一口气,等着你来救他,当看到你时,他一下子就放松了,加上这一路上的折腾,才变成如今这样。” 郗真叹息一句:“等他熬过这一天,我们就回中原。” 晏瑕看着程茗奕,不知想什么心不在焉回道:“只能这样了。” 天色渐晚,晏瑕道:“我去找些食物吧。”他看了云绡一眼,云绡正在思考什么,听到晏瑕要去找食物,又看了郗真和程茗奕,也跟着起身一起去。 他们走在外面,沙漠夜里很冷,虽然还未入夜,但已经又冷的前兆了。冷风一吹,沙漠的沙子四处飘散,晏瑕忽然说了一句:“当年你去雁州,是你主动去的,还是朝天阙派你去的。” 云绡诧异了一下,后来想想自己漏的破绽很多,但她一直都以为晏瑕是那种很不关心这种事的人,于是就肆无忌惮的漏着底。她想了想,回道:“朝天阙分为明主和暗主,他们共同执掌朝天阙,我是明主派去的,但暗主并不同意。” 晏瑕看着逐渐黑暗的天,道:“朝天阙属于皇帝,对么。” 云绡忽然明白他想问什么了:“没错,所以无论是明主还是暗主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他们替皇帝做些皇帝不能直接做的事。” 晏瑕言辞犀利:“比如让武林消失。” 云绡这下真诧异了:“您知道。” 晏瑕叹了口气:“这下确定了,不过你之前虽然办成丫鬟,但行为举止颇有大家风范,虽然你一直藏着,但偶尔间的习惯会不经意暴露,或者说你后来就懒得瞒着了,你善于卜算,长于卜算的只有朝天阙,江湖传言朝天阙败落,但真的是这样么,有没有是皇帝不想让众人知道朝天阙还存在,你有时候会联系别人,有时候是你的家人,但有时候就是你的宗门之人吧,你应该有你独特的传信技巧,而且你对郗真太感兴趣了,郗真是江湖第一人,但对你有什么用呢,后来我才知道,他和盟主的关系非常好,盟主一失踪,江湖某些人必蠢蠢欲动,此时正是江湖动乱的时机,你跟着郗真,一定就能跟着盟主,然后实行你的计划,原本我是这样想的。” 晏瑕又话锋一转,“结果你有时对郗真欲言又止,想要阻止他,我发现我有一部分猜错了,我以为你只是执行者,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但有些行动看的出来是你自己决定的,你的权利比我想象的要大,我到了离别宗,他们竟知道我无门无派,这一点只有几人知道,怀疑的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混乱时我看你去取了秋水剑和云沢剑,当时没能注意,但仔细想想,你虽擅长轻功,但在那些阵法中你是如何知道云沢剑和秋水剑的位置,以及你是如何知道盟主在哪?离别宗宗主是有多心大,会将这些位置告诉你,离别宗也是朝廷的,对么,皇帝看武林碍事了,是么?” 云绡想了想,没有否认,踢了踢脚下的沙子,踢出一小片尘沙,她捋着长发,眼睛看着一片漆黑的天,天上星云遍布,沙漠的夜晚非常冷,他们呼出的气体变成水雾,但他们都没有着急回去,云绡看到一个小生物,一个银针过去,成了他们今夜的晚餐,她笑了笑,她原本就生的极好,此刻带着孩子的真。 她说:“公子,你知道了啊,忽然就觉得轻松了些,其实这些原本就想告诉你的,就是不那么好意思开口,拖着拖着就晚了,不过这该从哪说呢,朝天阙一直都存在,江湖上以为它败落了,其实它只是换了个方式存在,它成了皇上的刀,负责替皇上解决那些不那么听话的官员一类的,这一代皇上是奇才,他是太子,从小宠着长大的,他也不负老皇帝的期望,文武双全,后来喜欢自由,上江湖玩了一趟,他有朝天阙的人私下护着,自己在聪明些,武功再差不多点,很快就闯出了名声,皇帝就是和武林盟主并肩的那位豪侠,后来他在江湖玩够了,突发奇想加入了他打败的离别宗,之后老皇帝薨了,他回皇宫继承皇位,所以江湖人没人能找到他,但离别宗他也没有放手,他让朝天阙的人去控制离别宗。” 晏瑕发现当年流传的四件事他竟然机缘巧合下竟然全部都知道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默默的八卦了一下:“那江湖第一美人你知道去哪了么?” 云绡愣了一下,赧然说出口:“那是我娘,和我爹走了,也没人会猜测江湖美人和朝廷命官在一起,我没遗传到我娘的美貌。” 晏瑕得到了意外的答案,默默地看了了云绡,似乎空气都静默了,过了一会云绡道:“皇帝已经正值盛年,他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无大错,如今正是他最自信的时刻,当年的江湖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如今却是极为碍眼的存在,如今的江湖不比从前,江湖安逸太久了,什么魑魅魍魉都出现了,每年往京城报的案子,总是牵扯江湖时百姓死的最多,因此皇帝想要覆灭整个江湖,但并不是所有江湖人都是逞凶斗狠的,心怀天下的侠者并不少,他们是不该死的。” 晏瑕忽然明白了云绡的目的:“你当年让我做一件事就是将江湖的恶人解决。” 云绡看着他,斩钉截铁:“不,我要你替我杀一人。” 云绡接着说:“江湖事,江湖了,斩尽江湖魑魅魍魉之事,由江湖中人自己解决,让皇帝重新改变决定。” 晏瑕皱眉,道:“我不认为斩尽江湖恶人能改变皇帝的想法。” 云绡灿然一笑:“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晏瑕看着云绡的笑容瞬间就明白为什么云绡她娘是第一美人了。 他们回去,郗真认真照顾程茗奕,晏瑕的药管了作用,程茗奕已经睡着了,郗真看着程茗奕,心中对紫衣人愤恨交加,他见晏瑕他们回来,带回了些东西,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他们点了火,烤了烤算是晚饭。 夜里遮挡并不好,冻得几乎要折胶堕指,晏瑕实在睡不着,见郗真还没睡,一直在给程茗奕输着内力,让他保暖,晏瑕起身过去,他问:“你这是要看他一宿?” 郗真看着程茗奕,口中喃喃:“大漠夜里处处杀机,葬尽未亡人。”晏瑕看着程茗奕,想着若是回到中原,恐怕少不了腥风血雨,如今这处恐怕是最后的躲避众人桃园乡。 晏瑕道:“咱俩换班吧,我虽然不如你,但一夜我是能支撑住的。”郗真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好,毕竟从那里吸了不少压制内功的迷香,内力又刚好,又经历一番逃窜,想了想前路的艰辛,不可避免动摇了一下,但还是道:“罢了,原本便是你们帮我,人救出来了我已经十分感激了,何必在麻烦你呢,你也对敌一天,理应好好休息,还有小心点睡觉,第二天会结冰,头发容易冻里。” 晏瑕听后有点打怵,说:“我好像没那么困,我去走走,看看这里面,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这里怎么说也是第三邪派的鹧昀宗,我去看看他最后的遗址。” 刚才在屋内怎么说都有厚重的强挡着,晏瑕一出去就感觉到彻骨的冰寒,他看着这遗址,可以看出来当年的“盛况”,可惜命不由人,晏瑕以为离别宗都可以坚定的存在,鹧昀宗一定也可以,结果真相竟是离别宗靠着朝廷活了下来,鹧昀宗却永远的消亡在这黄沙之间。 第33章 三十三行 “你在看什么?” 沈喻的声音在后面悠悠的响起,晏瑕感觉心脏抖动一下,毕竟黑夜,霜天配上这尽是杀戮的战场,让他脑海一瞬间联想很多,但熟悉的声音把他拽了回来,不知为何,还别有一番感觉,见沈喻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围,晏瑕声音温和:“你来了。” 沈喻让晏瑕去离别宗救人,但自己却没有一起来,或者说自那日梦后离开起,他似乎就一直忙一件事,陪他的时间寥寥无几,晏瑕语气温柔的能掐出点东西,至于是水还是醋全由沈喻自己体会。 沈喻看着这一副看起来温和,实则指责的目光,心里漏了一点什么,他默默地说:“我这几日确实是有事再忙,今日已经忙完了,不会再走了。”然后沈喻看到了变脸现场,晏瑕的指责目光变成欣喜掺着怀疑,谁知道这两种情绪是怎么融合到一起的。 晏瑕到底没让沈喻为难,他将云绡说的事情和沈喻说了一遍,沈喻分析:“小云绡是权臣之女,朝天阙估计是想要武林失民心让它消失,不过独独废了一人的内力真的值得思考啊,两个人都废掉岂不是更招江湖人的恨意,郗真武功是江湖第一人,又救下了盟主,若是他当代盟主倒也合理,郗真实力过于强横,他若是争这个盟主其他人未必反对,反而会制止江湖的混乱,但也有另一种可能,郗真当上盟主必定有人不服气,到时惹事倒也应景。” 晏瑕这时插了一句:“若是郗真不当上盟主呢?” 沈喻冷笑:“那就自然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要插上一脚了。” 晏瑕感觉前路茫茫却也更加激动,他想要参与进去,沈喻见晏瑕目光灼灼的样子,就知道他对接下来的事情非常感兴趣,沈喻想,晏瑕真的很喜欢挑战未知啊。 晏瑕纠结了一下:“这件事用不用告诉郗真他们。” 沈喻看着晏瑕,他说:“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晏瑕沉吟:“我想看一看武林现在的样子,而且我总觉得盟主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郗真曾说过盟主和他武功相仿,郗真是不会在此事上说错的,盟主能被朝天阙这么容易的劫了,还没有一点线索留下,着实奇怪。” 沈喻笑了笑,把事实告诉他:“云绡和你说了很多,但也有很多没说,比如这位盟主就是朝天阙的暗主。” 晏瑕听后竟无一丝震惊,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来这路上时郗真描述了他说认识的程茗奕,和江湖传言不同,是个狠角色,他说那日不过半夜,程茗奕府上走水,之后他就消失了,郗真关心则乱,但晏瑕身为旁观者,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到郗真那种境界,能用半夜抓住一个武功高到一定境界的人,着实不可思议,晏瑕当时有些怀疑,但面上不露,直到白日救出那人,程茗奕武功被废,身体虚弱,离死亡只差一瞬,晏瑕收回了怀疑,如今再看,程茗奕可以将自己的生命随意交给死亡,比晏瑕想的还要狠。 沈喻解释了一下:“这事是踏月说的,她游遍三川五岳,在皇宫里见过程茗奕,当时他还不叫程茗奕,他叫钟离煦,是老皇帝的幼子,当时一位妃子在皇帝不惑的年纪怀孕,虽说皇帝正值盛年,但后宫子嗣稀薄,只有一位太子,没想到四十多岁竟又有一个妃子怀了第二子,可惜老皇帝还没等孩子出生就被自己的另一个妃子生生害死,活的倒像个笑话。” 晏瑕奇怪,道:“历代皇帝都谨慎,怎会被一个女子害死。” 沈喻嗤笑:“三分的巧合,七分的注定,这位老皇帝虽子嗣单薄,但十分沉迷美色,害死皇帝那姑娘原本是一巧匠的干女儿,跪在知府家前代替巧匠的真女儿入的宫,当时还传为美谈,说两者姐妹情深,那姑娘入了宫之后一直默默无闻,结果到二十五岁出宫那年一个巧合被老皇帝看中,后来她第二日醒来接受不了,就失手了,老皇帝去了,这姑娘撞柱子死了。” 晏瑕有点不可置信,沈喻哂笑道:“那老皇帝沉迷美色,日日服用丹药,外实内虚,那小姑娘日日在宫里干些累活,力气也比一般人大些,就变成这样的结果了。” 晏瑕想了想,道:“钟离煦怎么会成为程茗奕呢?” 沈喻接着解释:“上天给的巧合吧,第二个妃子是那位盟主的姐姐,早年爱上一剑客,后来那剑客成了赌徒,她被卖到京城的青楼,恰逢老皇帝,春分一度,最后用些手段进了宫,没想到后来怀孕了,但是生钟离煦那日大出血,只保住了小的,他和程茗奕长的很像,但上任盟主程穆对他孩子要求太严格,将他独自放在一处山野自行修行,结果那少年在家做惯了少爷,竟折损在那处。” “正逢钟离煦长大,钟离煦算是被皇帝看大的,深受圣上信任,还成了朝天阙的暗主,他想着追根溯源,没想到竟发现程茗奕死去的事实,于是将计就计,扮成了程茗奕,之后就出山了,后来的事你应该都听过,他明处是武林盟主,暗处是朝天阙暗主和离别宗宗主。” 晏瑕听着他这么多身份,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人身份还是蛮多的,钟离煦是天子骄子。” 沈喻看着明月悬挂于黑夜,周围虽星光闪耀,但却夺不去月亮的光芒,那月那般清冷,他望着月,接着说:“钟离煦不是皇帝的儿子,他不过是出生的恰好而已,如今皇帝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钟离煦也就没那么好过了,不过他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皇帝现在就算开始为难他,也没那么容易了。 ” 沈喻这时忽然好奇一件事:“你这大半夜不睡觉不困么,今天应该很累吧。” 晏瑕耸肩,语气中有了一丝困倦:“今天一直打斗和逃命,到这里有点累过头了,加上云绡和我说了一席话,我刚才有点睡不着,你一说现在就有点困,不过我想着看看这里,毕竟这里曾经逼得江湖无可奈何,怎么说还有那么辉煌的过去。” 沈喻道:“我陪你。” 晏瑕看着沈喻,不自觉笑了一下,嗯了一声。 鹧昀宗建筑十分对称,由厚重的石墙搭建,白色的石头在风沙的侵蚀下磨砺的没有一点棱角,上面布满了被岁月侵蚀的孔洞,站在里面发现长廊是空的,屋子是旷的,里面灰尘遍布,用品都已经消失了,只有刀剑的痕迹证明这里有人呆过。 晏瑕看着这些,对沈喻道:“怎么感觉这里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呢。” 沈喻回道:“你我好像都忘了一个人,你那个后娘不就从里面跑了出来么,她是从那场混乱中跑出来了,也许还有别人也在外面活着,你那个姐姐晏思源是不是应该知道些什么。” 晏瑕看着这些遗留的痕迹,他道:“或许吧,看样子混乱的江湖又躲藏着一只暗箭,等着危机一旦爆发,他就分一杯羹。” 沈喻没有回话,他飘到上空,穿梭于建筑之间,忽然发现一处不同,他口中喃喃:“原来这还别有洞天。” 他从空中飘下,道:“那处有一个密室,有很多可怕的东西,别被吓到了。” 晏瑕跟着沈喻的方向前进,他观察周围建筑,每一处都极其相似,走到一屋,这屋和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说,毫不起眼,若不是沈喻说这里藏有密室,晏瑕估计都不会走进去。 他找了一会机关,不一会就找到了,他掰动机关,走了进去,他明白沈喻为什么说这里吓人了,这里尽是无尽的骸骨,他们交错在一起,但也许是有了心里准备,又或者是他在赵珩那一世混惯了军营,见遍了伤兵,这里的尸体都已经是纯粹的白骨,反而对他不那么可怕。 他对沈喻道:“看样子鹧昀宗的大部分人都在这了,不过看这种情况,要么有外人插入,要么就是鹧昀宗真的有人逃出去了。” 晏瑕想了想离别宗,道:“外人可不可能是离别宗?” 沈喻看着枯骨:“或许吧,那位钟离宗主会给你答案的。” 晏瑕走过这些骨骸,他心里一惊,他终于明白沈喻说的吓人的意思,之前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虽然这些已成白骨,但是他们的形状都非常扭曲,晏瑕回去看看这密道的门,发现这里只能从外部打开,他看着这些枯骨,手腕和膝盖都被敲碎,骸骨中都有几个尽是碎茬,晏瑕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他说了出来:“这密室只能进不能出,这些人被人敲碎了手腕的骨头和膝盖的骨头,无法行动,有人将在种情况下关在里面。”晏瑕静默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猜想:“他们被关在里面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晏瑕说完这话的时候默默地看着这些枯骨,他没有体会过这些人当年经历的绝望,但是他可以想象的到,无法逃脱的密室,没有食物和水源的空间,一群残疾破碎希望的人被关在这狭小的空间,时间一点点过去,饥饿和恐惧充斥着身体,他们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也不知退路在何方,于是就看向了对方,这里所有人都是他们解决饥饿的人,惨剧就开始了,但就算坚持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人为他们打开这道密室的门。 沈喻看着晏瑕面容逐渐苍白,心道或许是这几世的磨砺,他确实改变了很多,只是不知这改变在未来能为他带来什么。 晏瑕最后叹息一声:“走吧。” 回去的路上晏瑕想他虽身处灵阁坊,但他那父亲背弃家门,江湖中人冷眼相待,他从未见过那些侠客来过雁州,江湖上雁州被晏明州打上了背弃之地的称号,如今走出那一隅,见识了他从未见过的一面,清平宫的崇山险峻,离别宗的大漠黄沙,如今更是见过对敌者千般手段,巧遇者血影憧憧。接下来的江湖恐怕更是风起云涌,晏瑕不知如何理清这前路的一团乱麻,冷月如霜,他望向外面的明月,不自觉笑了一下,笑意中带着一丝苦涩对沈喻说:“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注]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李白《江湖行》 第34章 三十四救 晏瑕昨夜回去睡了半夜,第二日大漠的冷意慢慢消失,清晨的朝阳渐渐出没,逐渐回暖,晏瑕醒来看着郗真一夜没睡,脸上疲惫未消,想起昨夜晏瑕回来想要代替郗真,让郗真休息,郗真摇了摇头,说自己能坚持下去,晏瑕内心就有种法言喻的感觉,晏瑕明明知道程茗奕是幕后黑手,但他现在却无法把这件事情告诉郗真,看着程茗奕毫无血色的脸,就算告诉郗真又如何呢,在这片黄沙之中,郗真就算怀疑也不会将程茗奕丢在这里,只会让这未知的前路多一层阴霾。 之前逃跑时还不觉如何,当真正独自走在这里面时才发现漫天遍地的沙子一眼望不到边际,万里无云亦无风,晏瑕他们用衣服将身体包好,脑袋遮住,挡住这无尽的干意和太阳的考验。 他们的骆驼遗失于沙漠之中,不知道如何走出去,是沈喻私下告诉了晏瑕方向,但距离过于遥远,只能靠着两双腿走出这沙漠,他们靠天上的北极星辰确定一个方向,晏瑕和郗真约定轮流背着程茗奕,云绡默默地跟在后面,晏瑕此刻感觉两块石头压在自己心口,这一块是程茗奕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晏瑕的医术竟然发现他的经脉确实受损,体内受了重伤,另一块是沈喻说要陪着自己,可烈阳灼烧着大地,炙热的太阳毫不留情的烤着沈喻,沈喻虽说无事,但晏瑕却并不放心,这种不放心是一种明明知道他无事却还是瞎操心的诡异心情,晏瑕想,自己究竟喜欢沈喻到什么程度呢,为什么这种明明不该去想或者为之敬佩的事如今去只剩浓浓的担忧,感情真的无可理喻到这种地步么。 晏瑕最后大抵上忘了自己走了多久,或者说根本懒着记着,他只记得沈喻担忧的眼神,云绡一向水灵的脸遍布干意,嘴唇干裂的十分严重,只记得他们带的水已经没有一滴,郗真私下割开自己的手指让程茗奕的唇蘸上一抹湿意。 他们最后走出了沙漠,或许幸亏他们都内力深厚,或许是见了见对方的眼睛活下去的渴望,他们坚持了下去,终于在累到极致时见到远方的一抹绿,那抹绿只是□□在石砾中,可那一瞬间,生机无限。 他们知道他们走回了熟悉的戈壁,他们只需再走一日,他们就可以回到那个村落,他们感觉撑不下去身体竟然还能挤出一丝力气,丹田抽出一丝内力支撑着四肢,他们的双腿没了沙子的纠缠,速度都加快了不少,终于在晨光熹微之际,他们回到了他们来时的村落。 晏瑕记得哪里有井水,那口井是这个村落里最珍贵的财宝,晏瑕走到了井口,毕竟他们离去的时间不长,井口的看护者都还记得与人为善的这几人,看到他们明显是沙漠脱水太久,就赶紧打来水喂到他们口中,晏瑕喝到水的那一瞬间脑子清醒了许多,当时他在想,原来我真完了,死亡都无法让我畏惧,我畏惧的只是我死后注定转世,无法陪在沈喻身旁,不知哪一世能再和他相遇。 他们衣裳沾满黄沙,衣服上破损严重,睡在了他们来这的一处客房,好好休息一天,晏瑕一觉睡到了夕阳西下,他起身眼前犯晕,他知道是太久的饥饿和劳累所致,他们这个村子没人来,屋子是个大通铺,晏瑕看着郗真和程茗奕躺在那,他没有为自己的早起一步沾沾自喜,在这次路程中他只是背过程茗奕,夜晚极寒的时候依旧是郗真为程茗奕输的内力。 他还记得在沙漠里轮流背着程茗奕,那时程茗奕发烧时好时坏,但大部分都是无意识的,无意识时身上的重量也沉了不只一倍,晏瑕感觉他仿佛又回到和沈喻刚学武那段要死要活的时光了,他在想,郗真是靠着什么,受着内伤,追到了清平宫,又从清平宫来到大漠,一个人撑起两个人的生死。 他又想了想沈喻,如果沈喻也是这样,他能为沈喻做到何种地步呢,又想了想他在沙漠里似乎对死亡并不畏惧,只畏惧沈喻离开他,晏瑕想,真要发生这样的事,他恐怕也会拼着一条命,拼到让沈喻安然无恙,他才能安心。 他起身见沈喻不在此处,但他心里并无慌乱,他记着沈喻说过不走的承诺,出门后见几个村民谈论,谈论的主角是他们四人,村民见到晏瑕,一人脸上带着笑:“你们果然很厉害,竟然在沙漠里面活下来,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啊,英勇无敌,对,英勇无敌。” 另一人也敬佩道:“你们是第一个能把里面人给带出来的啊。” 晏瑕笑了笑,说:“我可能要收拾一下自己,我现在够狼狈了。” 一人惊叹道:“小哥你出沙漠是悟到什么了,比你之前笑的随意多了,你以前笑不笑感觉没什么区别。” 晏瑕回道:“经历生死,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变呢。” 晏瑕离开,从衣店买了成品,在里面换好了衣服,他转身离去时经过转角,一丝檀香从身旁飘过,他转身回看,只见那人背影,长发似泼墨,着青黑便衣。 晏瑕想:原来这偏远之地还有别人来。 他又去买了药,回到住处,让一位嬷嬷将新衣给云绡,他借用厨房给程茗奕煮了些药,煮了两炷香,此刻厨房无人,沈喻飘了过来,晏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自己心脏跳的欢快了些。 沈喻见晏瑕正在熬药,他道:“这时给程茗奕熬得?” 晏瑕想起他给程茗奕把的脉,皱眉道:“或许是我学艺不精,或许是他真的内力受损,我查探不出来。” 沈喻道:“郗真曾说程茗奕和他武功相似,但实际上郗真是不出世的天才,程茗奕最多算是个好苗子,除非程茗奕有奇遇,要不然他无论怎么练都无法达到郗真的水平,他们能打成平手,除了有君子之比的缘故,程茗奕绝对在郗真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些什么。” 晏瑕想了想程茗奕受损的经脉,皱眉道:“当年的邪教确实有速成的武功。” 沈喻飘到了门口。从这了方向看能看到晏瑕他们住着的大通铺,他接着道:“程茗奕从皇宫里长大,从小见识就与其他人不同,心机恐怕也比江湖人重了几重,他若是能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武功,想必朝廷内部对他来说前路难难。” 晏瑕领悟到他的意思:“当年皇宫对他而言怕是也是危机重重,他不得不练些能迅速提升的武功保护自己,他身体其实早就不好了,只是他善于隐藏,这一次程茗奕的决策在朝廷眼里是伪装,在江湖人眼里是受伤,但无论情况如何都有郗真保护程茗奕,没有程茗奕背后的捅刀,郗真是最强的守护者。” 他接着道:“程茗奕虽说如今虚弱,但恐怕他并没有失去内力,只是我查探不出来,他最想做的就是覆灭武林,故意装作身受重伤,挑拨众人,鹜蚌相争,渔翁得利。” 晏瑕说完起身看了沈喻一眼,道:“当时在沙漠我不愿将此事说出来打击郗真,如今出了沙漠,这件事我觉得郗真知道比较好。” 沈喻回道:“这件事早说为妙,越晚说越容易出乱子不说,郗真到时候也不一定会信。” 晏瑕自然知晓,程茗奕若是醒来,必然装的十分可怜,时间太长的话,郗真那时一定会更偏向于程茗奕,能不能信任晏瑕还不一定,况且这事是踏月所言,晏瑕自然会信,但对于郗真而言,凡事要讲究个证据,晏瑕如今确实缺少这证据,晏瑕更倾向于将怀疑的种子埋在郗真心里,这样日后程茗奕再有可疑的举措郗真一定会注意到。 晏瑕一边思索一边说:“我件事我明日就会和他说,只是他容易不信。” 沈喻对他解释:“当局者迷,他信任程茗奕,自然在这局中感觉不出不对,但一旦你和他说出一点让他怀疑的话,他会抽茧剥丝,将这事弄明白,郗真和程茗奕待在一起良久,远离朝堂的波谲云诡,和郗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在不经意间暴露自己的一些细节,程茗奕可以从充满恶意的朝堂装十二年,但他不一定在郗真面前装一年,朝堂更倾向于计谋或站队解决问题,武林更倾向于手中的武器解决问题,郗真站在武林的至高位置,他基本上所有事都可以用武功解决,程茗奕脑子里的谋划在郗真面前一点用都没有,或者可以更极端说,只要他自己不承认,他完全可以安心呆在郗真身边,暂时摆脱朝堂的复杂,得一片净土。” 晏瑕道:“你这样说完郗真会听我的么?” 沈喻回道:“若你只是个陌生人,或说是萍水相逢的人呢,郗真一定不会信,但你是他多次的救命恩人,就算他不信,他也会把这事细细琢磨一遍。” 晏瑕将这话听进了心里。 第35章 三十五明 晏瑕将药煮完,发现云绡和郗真换好新衣出来在说着什么,他端着药前去,晏瑕对郗真道:“程茗奕受了内伤,这碗药可以缓解。” 郗真看着这碗药,道了声谢端进了屋子,院落里只有云绡和晏瑕,晏瑕看着云绡,云绡从前肤色白皙,但此次从沙漠逃亡,肤色已成小麦色,晏瑕心里默默想,想必他自己恐怕也是这样,他瞥了一眼郗真所去的房间,转身对云绡指了个方向,云绡领悟,他们走到那处,远离郗真进去的房间,晏瑕道:“我能把一部分事情告诉郗真么。” 云绡听后低头不语,思索了一会,抬头道:“郗真公子不会说出秘密,但您若是告诉郗真公子他一定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在暗主身上,暗主有他的手段,一定会知道是您告诉的,到时候倒霉的一定是公子您,如果公子能挡住朝天阙层层围剿,我不介意公子告诉郗真公子,还有一件事,暗主一定将您的身份告诉郗真公子了,他不喜欢郗真公子身边有太多的朋友,您父亲江湖传闻并不好,一定会影响到公子您的,纵然郗真公子如今不那么在意,但如果您对郗真公子说出整件事的真相,那您父亲的事一定会成为郗真判断您所言真假的依据。” 晏瑕哑然,他没想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还会对他有这样的影响,难怪晏翊会那么认真的给他换个身份,可惜这份心思早就暴露在朝廷的情报上,他也没想到原来郗真对钟离煦这般重要,重要到能设计的郗真身边几乎没有朋友,不过想到这晏瑕忍不住失笑,就算钟离煦没那么强的戒备心,晏瑕这种不知名的身份也恐怕被怀疑,进而远离。 他想了想说:“好吧,我会想一想该怎么做的。” 他和云绡刚要回去,门前有一青黑色衣角一闪而过,晏瑕望着那个方向,默然不语,云绡问:“那边怎么了?” 晏瑕心不在焉:“我一直以为这里没有人来,今天见到一人明显不是这的人,有些好奇。” 云绡轻功骤起,似飞鸿踏雪,落到门前,见那人打扮,心下了然,回到晏瑕身边,道:“那是浮屠的弟子,浮屠是正道三十二门派最让人百姓信任的门派,武功于他们是外物,他们不以学武为傲,因此他们的弟子在游历的时候不会在当地惹事,甚至会无偿帮助百姓,他们的教义就是渡人。” 晏瑕听完明悟,亦回道:“原来这就是他们的装扮啊,我也听说一二,我听闻他们会选出三位尊者带领众人,十二掌事负责杂事,其余都是修行的弟子。” 云绡道:“浮屠选出尊者不仅要上任尊者的同意,还需要百姓的认同,所以尊者不一定是浮屠中武功最高的,因此二十多年前那场武林浩劫浮屠伤亡惨重,如今只剩一位尊者存在,但二十年过去了,也到了该选下一代的时候了。”云绡说完看了一眼晏瑕,那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晏瑕领悟道:“浮屠在江湖和民间都有极高的评价,所以如果选尊者的时候出些事情,百姓很容易就失去信任,此时兴风作浪,倒也时间恰好。” 晏瑕说到此时,忽然有了其他的想法,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盟主是故意选择这个时候失踪的,恐怕不只是浮屠要选尊者,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些当年江湖上的中流砥柱日渐消失,新一代江湖少侠开始崭露头角,江湖看似平静,实则暗波涌动,只差一个推动,于是盟主此时选择了失踪,盟主失踪,邪派开始行动,原本我以为盟主失踪只是牵动那些想争盟主之位的人,进而覆灭武林,如今看来,各门各派自己开始内争,盟主更是可以肆意推动。” 云绡看了眼晏瑕,道:“他素来喜欢多管齐下。” 晏瑕看了看飘浮的沈喻,忽然有种甩手走人的冲动,感觉江湖坑太多,一时半会填不完不说,还有人从别的地方继虚挖坑,他有种心好累的感觉,不知如何下手。 不过若是曾经在雁州的晏瑕,恐怕就真的这样做了,毕竟他当时只有沈喻和云绡值得在意,他当时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沈喻一直在一起,可走出雁州,见过大好河山,忆起前尘种种,见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他就知道他没法在知道武林争斗一触即发的时候离开,他在赵珩那世就吃够了混乱带来的苦,他无法眼见混乱的开始,朝廷覆灭武林,注定是场悲惨史,他想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 晏瑕知道皇帝虽然想要诛杀武林中人,但皇帝暂时不想让自己的双手变得血腥,他想让的是朝天阙利用武林中人的内斗消耗自己,毕竟江湖三十二门正派在民间极有民心,强行屠戮恐怕只会引得百姓不满,甚至容易引起暴动,若是武林自己暴动,朝廷再派人镇压,百姓的想法就会变得不同,甚是同意这种行为,晏瑕做的就是在武林暴动前阻止它的发生。 在晏瑕还在思索的时候郗真从房里出来,他端个空碗,来到晏瑕面前,他看着晏瑕,口中对云绡道:“我能和你家公子单独谈谈么。” 云绡担忧的看了一眼晏瑕,晏瑕对她安慰的笑了笑,云绡取走郗真手中的空碗,离开了此处,晏瑕看着她背影渐渐模糊,沈喻在空中道:“那丫头说的没错,她果然很了解她们暗主,想必你真正的身份他已经知道了,不过你们已经救出那个盟主了,想必郗真考虑要和你们分道扬镳了。” 此时云绡已经没了踪影,郗真对晏瑕道:“这一路上救出盟主嘉兄出力良多,当初嘉兄说救盟主是为了名扬天下,武林盟在洛水之滨,不知嘉兄可有打算去武林盟。” 晏瑕反应了一小会,想起了晏翊给自己编的名叫嘉洵,许久都没人叫过这个名字,晏瑕有点忘了,在沙漠里基本上有话说话,谁都在节省自己的体力,除了必要的话很少多说,毕竟一刮风容易进一嘴沙子,不刮风烤的基本没什么力气。 晏瑕想来想去决定自己先把这份疑心消除,毕竟他重点怀疑对象是自己,云绡对郗真而言恐怕只是自己的手下,他让云绡离开也是因为云绡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他想起容碧那一世,那一世容碧可以说把演戏练得炉火纯青,他回想容碧是如何演戏的,他表情一下子惆怅了许多,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出口,却又不知如何言说,郗真看着晏瑕这般表情,有些困惑,他不知他说的这句话如何触动了晏瑕,毕竟郗真不知道晏瑕已经知道他知道晏瑕身份的事情。 晏瑕表情变的纠结,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出口,又不知如何去说,他认真看着郗真,终于脸上有一分释然,晏瑕到:“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我初出江湖,或许是话本看多了,我怕自己的身份在江湖上成为众矢之的,我畏惧江湖上数不清的刀光剑影,所以我一出江湖就换了身份,和你相处许久,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信任,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不愿再瞒着你,你可知道晏明州。” 郗真当时听紫衣人所言晏瑕身份,心里半信半疑,但不想过分深究,此次从沙漠出来这事确实在他心里存着疑惑,但晏瑕于他而言是多次的救命恩人,他更是不愿多想这事,此时晏瑕提出,他有种感觉,感觉晏瑕把一切的信任都给了他,除了程茗奕,似乎没有第二人这么对他,他声音藏着颤抖,道:“那人与你何干?” 晏瑕低头回道,似乎不愿意和口中那人扯上联系,道:“那人是我父亲,我母亲是归衍山的一位小姐,嫁于我父亲,生我的时候离世了,我父亲当年只爱归衍山的财富,很快他背叛了归衍山,在雁州建立了灵阁坊,后来一场大火烧没了灵阁坊,我就趁机逃出来了。” 晏明州的事情郗真也略有耳闻,后来他知道一场大火终结了灵阁坊时他并未在意,没想到他儿子站在他面前倒不如说世事难料,郗真问:“你和云绡都是在那场大火生还的人?” 晏瑕回道:“我有姐姐要嫁人,家里忙乱,我父亲恰好离开,我想着趁着这段时间离开,没想到躲过了那场大火,云绡一直陪着我,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也不喜我父亲的行为,我姐姐她不想嫁人,于是四人也就一起离开了,没想到之后发生了那样的事。” 沈喻听着晏瑕这说辞,道:“你这基本上全给说了,不过也行,郗确实值得一交,而且,当时你第一次救他时他和晏翊擦肩而过,你这事也瞒不了,谎话说得越多圆的也越多,那场大火也确实与你无关。” 郗真听着晏瑕说着当初的事,他想起晏瑕第一次救他时,他从客栈离开时擦肩而过的那人,那人同当时晏瑕身上熏香相似,形色匆匆,想必就是他那个哥哥了。 郗真震撼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一道思绪:看样子他真对我掏心掏肺了。 晏瑕看着郗真的表情,郗真素来是君子作风,又有强悍的实力,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心绪,晏瑕知道,他信了,效果比晏瑕预料的要好很多,但他不知道若是现在将程茗奕就是离别宫宫主的事告诉他,他会不会再转变想法,但这种事情,越晚说反而可信度越低,而且马上程茗奕就要醒了,醒来之后注定还要作妖,晏瑕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决定现在说:“我有一件事想同你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郗真回道:“何事?” 晏瑕道:“我之前在遇到黑风暴时,恰巧混入了招摇宗。” 郗真惊讶:“招摇宗人向来强大神秘,不知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晏瑕点头道:“能进入招摇宗确实是阴差阳错,在里面我也经历了一些磨难,但我也从里面知道一件事情,这件事关乎武林大事,原本不该肆意传播,但此事关乎你我乃至整个武林,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郗真不知为何,心莫名抖动一下,感觉听完这件事,也许会改变自己:“请说。” 晏瑕看了一眼沈喻,对郗真道:“我从那里听闻程茗奕并非被抓,而是他选择跟着离别宗人离开,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根本不是程茗奕,他真正的名字叫钟离煦,他是离别宗宗主和朝天阙的人,他潜入武林请你好好思索一下。” 郗真记忆似有潮水冲刷,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程茗奕的时候,他记着程茗奕让自己叫小煦,他想起来那次解决拐卖案时官府人来的过分及时,他想起来他闯江湖后从未听过文柝的名号,他想起紫衣人的过分了解,还有很多那些藏于暗处,自己从未去深想的细节,他脸色可怕了一瞬,但很快平息,他道:“多谢,只是这事我需要在确定一下,只是现在我有点乏了,我想休息一会。” 虽然即将入夜,但他们确是刚醒,乏了只是一个推脱,但晏瑕明白他的心情,道:“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这个村子。” 第36章 三十六知 晏瑕看着郗真进了房子,收回了目光,他看向沈喻,沈喻道:“我本以为他会怀疑一下这话,没想到他首先怀疑的却是钟离煦,看样子钟离煦确实之前漏了不少底,只是郗真过分信任他,所以从未怀疑,你如今提了一下,那些昔日钟离煦未藏过的事情仿若穿丝引线一样暴露在郗真眼里。” 晏瑕看着天色渐暗,自己睡意皆无,离开了这里,沈喻道:“明日钟离煦也该醒了,你说会发生什么呢。” 晏瑕见离开了众人,边走边回道:“谁知道呢,钟离煦并不简单,郗真毕竟与他多年的友谊,可能钟离煦说两句软话郗真想法就变了,毕竟郗真他是缥缈观的人,缥缈观向来肆无忌惮,百无禁忌,虽然郗真像是里面的异类,但他在某些事情上可是一脉相承的可怕。”比如郗真几乎把命搭上去救钟离煦。 沈喻见晏瑕想了这么多,笑了,话中带着感慨:“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多,以前的你这些事都不会理会的。” 晏瑕惊讶了一下,问:“那你讨厌我这样的变化么?” 沈喻道:“还行吧,本质没变,只是成熟了一些,毕竟你虽然恢复前世的记忆,但毕竟不是你的今世,那些对你而言,只是别人的故事,能让你成长,但却对不会让你变成那个人。” 晏瑕止住了脚步,好奇问:“我的本质是什么?” 沈喻回道:“你最开始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其实你还是渴望生活,你那个后娘不克扣你的衣食住行,够你不愁吃不愁穿的活着,但你没有将自己的生命耗在那个小院里,你主动出门学的医术,学的做面,你想要融入这个世界,不是么,后来我看你看似对生命不在意,但有时候人总是处于这样一个怀疑期,觉得活着的意义为何,你看不到未来,所以不知如何活着,之后你知晓江湖即将大难,又变的对未来尽心尽力,其实,你挺珍惜生命的,只是曾经觉得前路迷茫罢了,而且,你将晏翊和晏思源的事情告诉郗真,不就是怕日后出事希望郗真能帮上一把么,不过唯有报恩这一点,你一直未变过。” “如今看来,世间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也没了之前的那种前路茫茫,你现在的烦恼不是理不清这江湖上的一团乱麻么。” 晏瑕道:“是旁观者清么,我自己都没法发现你说的这些。” 沈喻道:“自己有时候是会被迷住眼睛的,咦,那边的来人你们之前谈过的浮屠门人。” 晏瑕看向那边,他终于看清那人正脸,生的俊美,长发垂落在腰间,十分随意的束起,额间一点朱砂红的耀眼,那人在与村民言谈,感觉有人看他他抬头望去,温和的冲晏瑕笑了笑,笑意似乎带来了春日希望的萌动。 郗真回到了房里,见钟离煦还未醒,他看着这张脸,眼角泪痣灼灼,郗真想起那年初见,钟离煦秉节持重,与周围同龄人格格不入,之后步步行动也能看出来他心思缜密,只是他只是听着外人的言论就下意识的将定为盟主之子,想来也是可笑,他一头热说自己知道钟离煦的身份,钟离煦当时表情并不对劲,可惜他竟然没看出来,之后缥缈观再相遇他失口说出钟离煦就是程茗奕时,郗真想起来钟离煦说的“原来真是上天注定的”这句话竟是这般机缘巧合,钟离煦远恐怕早就想伪装成程茗奕。 他其实可以怀疑晏瑕,毕竟程茗奕与他是多年好友,而他也没听过名为钟离煦的皇族,可猜疑的裂痕越来越大,他想起了文柝,小煦的师傅,他也曾问过师傅那位送他去缥缈观的人是谁,师傅只是一脸不知道跟他说:“那是我师弟,当年他武功要比我高的多,可是他武功大成下山后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原本我以为他能名扬天下,谁料他离开师门后消息如石沉大海,再也打听不到了,没想到他难得回来一次竟然将你交给了我。” 当时的郗真只觉得此人厉害,难怪老盟主会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他,可如今再想想,不合理的地方未免太多,文柝是邪教入侵之前就下了山,下山之后再无踪影,再出现就是陪在一少年身旁,连当年邪教入侵的事都没再出现,而老盟主根本不可能和文柝交为好友,当年老盟主的至交为匡合,匡合据说是位侠肝义胆的人物,在郗真师傅和郗真的眼里文柝乖僻邪谬却又珍惜良才,和老盟主身边之人无一丝相似。 郗真曾经见过老盟主,见面次数不多,每一次见面都是钟离煦带他去见,他敬佩老盟主,应该说江湖上大部分年轻人都敬佩他,毕竟他曾以一己之力将鹧昀宫和离别宫的门人斩杀大半,生生将他们逼退十二城,在郗真眼里,他高风亮节,砥砺廉隅。 但每次钟离煦带他去见老盟主时他们父子间感情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冷淡,钟离煦冷冷的回答着江湖上的一些事情,老盟主再给些意见,之后钟离煦就回到书房之中,继续看那些江湖世事,郗真看着他们这般冷淡,有时就有些不知所措,那时钟离煦道:“我与我父亲关系不好是我和我父亲的私事,与你无关,他在武学造诣非凡,你可以去好好请教他,不用在意我。”郗真在那时虽不知这两父子究竟如何仇怨,但两者从不说对方一句不是就让郗真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郗真想:等你醒来,我该怎么办。 孤月,霜夜。 “你在看什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问他旁边看着戈壁同岁的少年,少年听到说:“你知道这以前是什么样的么。” 少女有些困倦,或许是有些冷,她打着哈欠,凝成了水雾:“不就是戈壁么。” 少年眼睛带着悲意:“这原先连绵着十万大山。” 少女听后生生止住了哈欠,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她说:“我长这么大就没听哪个长辈说过这以前还有山,那你说说,叫什么?” 少年看着土地,土地上只有尖锐的石块,他望着这大地发呆:“招摇山。” 少女惊住了:“这只有一个邪派叫招摇宗,哪有什么招摇山,你要是认真的就是脑子生病了,生病的话去找浮屠中人,正好有位师傅来这了,给你治治病。” 少女说完就走了,留下少年一人,孤月的光辉照着无尽的大地,少年的影子又细又长,茕茕孑立,孤身一人,他表情带着悲意,口中喃喃:“霖儿,我回来了。” 晏瑕看着面前那人,那人笑得温和,让人不自觉的信任他,晏瑕上前去:“在下嘉洵,是世间一散客,我观兄台气质斐然,不知兄台是否来自浮屠。” 那人嘴角一直带有笑意,道:“在下浮屠弟子宫寰,四处游历,恰逢至此,此地风霜尖锐,看起来不像是能蕴出公子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公子也是到此游历。” 宫寰一说完“钟灵毓秀”这四字时,沈喻就噗呲一声不厚道的笑了,毕竟经历沙漠的考验,只有郗真还看起来挺好,钟离煦也还可以,晏瑕和云绡直接晒成了黑脸,没个几个月是恢复不了的,此时这么词不达意,一下子戳中沈喻的笑点。 晏瑕耳边飘过沈喻的笑声,默默的问:“不知公子如何看出我‘钟灵毓秀’的。”晏瑕着重加深了那四个字。 宫寰回道:“皮相有时只呈一面,皮相下才藏有真的你。” 晏瑕问:“你我似乎只见了一面。” 宫寰看向了那个院落:“江湖传言盟主被邪教所捉,而这个叫宗彭的小镇是离邪教最近的地方,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加上这个地方的传闻,前路未知,对手暗藏,不过三人,便有如此行动,就出盟主,着实让人敬佩。” 晏瑕听宫寰是通过推测了解这些,笑道:“原来是这样,宫寰公子来此也是为救盟主,结果发现有人抢了先?” 宫寰苦笑了一下:“郗真号称江湖第一人,他如今也只是狼狈逃出,我虽是浮屠弟子,却不精修武功,闯入大漠救出盟主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我来此仅是游历自此,解决些小问题。” 晏瑕谦虚道:“浮屠弟子自有其本领,我等俗人确是赶不上的。” 宫寰一脸敬重道:“浮屠弟子莫不以尊者为表率,达到尊者的水准我是要修行数年的。” 晏瑕知这事是他们浮屠之事,况且不过初见,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人,只能道:“公子龙章凤姿,想必不需数年。” 宫寰没接这话,只是笑笑。 晏瑕道:“若不你是来找盟主的想必他明日就醒了,倒是要回武林盟的,不知你跟着去么?。” 宫寰笑的温雅:“我来此并非仅为盟主,既然盟主是几位救出,我不能抢这功,况且我在宗彭确实有人需要帮助。”晏瑕他们所在的小镇名为宗彭。 晏瑕如今正好没事,道:“不知需不需要外力?” 宫寰表情有些奇怪,但很快收了痕迹,道:“不过是一孩子胡言乱语,被一位女孩当了真,并非大事。” 晏瑕道:“可有时孩子说的才是真话。” 宫寰笑了笑:“并非牵扯案件,也无伤亡,只是那孩子说此处曾经并非戈壁,而是连绵十万大山,一朝消失,无人记得了,那陪在男孩身边的女孩正巧遇了我,让我开解一番,但不过确实有些奇怪,这里曾经发生惨案,正是大火蔓延之地,此地人坚信这处从来就是戈壁,可中原的谣言这里似乎有过大山,原本我是存疑的,结果一来到此处,莫名就坚信此地一直就是戈壁,真是奇怪。” 晏瑕看了飘来飘去,就是不听这话的沈喻,道:“奇怪可能是有人捣鬼。” 宫寰苦笑了一下:“可能吧,不过若不是那个孩子我还想不起来曾经怀疑过这个地方,看样子我确实修行不到位。” 晏瑕无言,沈喻在空中解释:“原本这地是一道封印,以群山镇压八位大妖,但那山是从用幻觉造过来的,原本就不该存在此地,八位大妖消失,封印也就消失了,但因不能一起引起恐慌,就消除了所有人的记忆,可惜百年过去了,能力有所不足,在此地确实无人记得,离的远些就力有不逮了,有的人记得有的人忘了。” 看着晏瑕眼里还有迷茫,沈喻接着解释:“这里原本叫招摇山,而镇守在此的招摇宗便是取自招摇山的名字,而且这里的山并不是一下子就消失的,众人有个缓冲,而原本靠山的地方山风就大,冬日就十分冷,所以在徐徐改变中渐渐适应这里。” 晏瑕收起疑惑,看着宫寰,换了另一个话题,道:“那是哪个孩子所言,看样子他应该是听过这有大山的传言,所以把那个传言当做真事了,而世间谣言那么多,大多是捕风捉影,公子当时可能没当回事吧。” 宫寰继续苦笑道:“或许吧,可能时间太长了,而那孩子我需得好好解释。” 晏瑕也想见见这不被幻术影响的孩子,他道:“不知我能不能帮忙。” 宫寰道:“自然。” 原来那孩子家离这里并不远,所以晏瑕才能在此见到宫寰,而刚才和宫寰交谈之人是那孩子的父亲,宫寰敲了敲门,他父亲将两人迎进屋,晏瑕进屋,想起了郗真和他曾在这买骆驼时遇到过这孩子,这孩子只有一个父亲,母亲早逝,他父亲一点一点给拉扯大,家里一个男人,收拾的有几分的不上心,但这个父亲对他孩子确是上心的认真,他之前认真的询问宫寰,害怕自己孩子真得了什么癔症。 宫寰和他父亲解释了一番,言之前中原有人有过这样的传言,这孩子可能是把这话当真了,他父亲将那一颗跳动的心放了回去。 接下来就是让这个孩子相信,沈喻道:“他就算现在不信又如何呢,时间也会改变他的。” 那少年原本在一处看书,立刻回道:“时间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晏瑕他的心一下子跳动起来,是那种明明只是自己一人隐藏至深的珍宝却被其他人看到的复杂心绪。 那少年抬头,只看到两个人和一团模糊的影子,他心里一跳,见一人脸色不好,另一人惊讶,他父亲道:“张玉,你怎么说话这么没头没尾。” 那少年看了看那团模糊的影子,又看了看脸色不好的那人,又默默的回去看书,一声不吱。 沈喻似乎发现了新玩具,他飘到那少年面前,接着说话:“你能看到我,看样子你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啊。”那少年却没有再抬头。 晏瑕表情没那么好,但生生收了回去,道:“这和孩子确实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我可能有点头绪,不知能不能让我们单独聊聊。” 那父亲也是认识晏瑕的,之前这帮人极为大方,之后又从沙漠里逃出来,他父亲认为这人十分的有本事,但他看了看宫寰,宫寰脸色并无不悦,依旧笑的温和:“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晏瑕问:“我的本质是什么?” 沈喻道:“喜欢我” 第37章 三十七晓 两人离去,屋内留下了晏瑕和张玉以及沈喻,晏瑕打量张玉,可能刚到十二三的年纪,还没有长开,长的极为标致,浓眉大眼,轮廓分明,虽然在这沙漠边上长大,还生的这般大气,看书的样子竟有些书生意气,张玉没看晏瑕,他抬头看着沈喻:“你什么东西,魑魅魍魉,你是哪一种?” 沈喻挑眉,道:“我不甘心死亡,所以留在人间。” 张玉看了眼晏瑕,道:“这人能看到你,你莫不是吸他精气才活下去的吧。” 晏瑕带着敌意,冷笑道:“即使被□□气也是我自愿的。” 张玉哂笑:“一个刚尝到爱情的孩子,爱一个人或鬼的时候如痴如醉,过了这份爱情的时期呢,你还会爱他如此时么。” 晏瑕想起来那几世对沈喻的渴求,以及这一世的倾心,他看了眼沈喻,沈喻自然知晓晏瑕的意思,他看着张玉笑了笑:“如今这世上还能有人跨过阴阳,识别亡灵,想必你也是之前才觉醒的吧。”沈喻想起了朱厌,看样子是它逃亡的那一缕魂魄唤醒了这人前世的记忆,让这人有了识别阴阳的本领,他右手在长袖中画了符文,看清了这人与阴间的联系,惊讶了一下。 沈喻道:“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张玉惊讶了一下:“看样子你这只鬼确实不简单。”说完看了一眼晏瑕那眼里有些同情,看的晏瑕想抽出慎独和他打一架。 沈喻接着道:“你前一世是皇帝的暗卫八十七,后来加入了朝天阙,靠着自己的本领得到了一个名字,卓岚,然后。”沈喻拖长了声音,张玉或者说卓岚,他背部绷紧,表情慎重,连手里的书都不自觉握出了褶皱,沈喻的话每一个字都戳中他的心上,他声音泛着恨意:“然后呢,你还知道什么。” 沈喻接着道:“你爱上了皇帝的妃子,她深宫寂寞,也爱上了你。”说完这句他看了眼晏瑕,晏瑕总觉得这事情似曾相似,忽然他想起来他的第一个梦,梦里他还是婴儿的时候书生以死相逼,封了朱厌,然后他和他那个母亲死在了朱厌手中,他看着卓岚,眼神复杂了一瞬。 沈喻看眼晏瑕不过一瞬,他接着说:“你们逃到此处,原本以为能躲过皇帝的追捕,没想到逃不过朱厌的一击必杀,一家三口,亡于此镇,你转世也依旧在此镇,你前世封印的朱厌封印不稳,逃出一缕魂魄,那东西离你太尽,直接让你回忆起前世。” 卓岚听后喃喃:“原来我是这样想起来的。”可他听那朱厌逃出,如今却无一丝想管的意味,毕竟他放在心尖的两人都已经不在了,让他想起前世恐怕是命运给他开的玩笑。 沈喻看他的目光黯淡,劝道:“虽然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人,但你从之前的牢笼逃出,你还得到另外你从未有过的亲情,你这世的父亲,是真的关心你。” 卓岚听后低声道:“我自然知道。” 沈喻道:“不要把朱厌当做你这一世的责任,你上一世已经为此付出了一切,这一世与你无关,仅看你自愿罢了。” 卓岚猛然抬头:“上一世朱厌一定不会忘记,这一世朱厌一定会找到我的,我不会让我父亲受伤,怎么可能凭我自愿。” 沈喻看向窗口,嗤笑道:“当他看到真正的仇人,其他人有怎能顾得上。” 卓岚惊讶:“你什么意思?” 沈喻转身低声,声音带着哑意,有着安慰的意味:“如今这世上朱厌有比你更恨的仇人,你对它而言,怕是被抛到脑后了,自然不用担心。” 卓岚听到这话并没有放松,他猛地发现:他并不是想和朱厌斩断联系,他想替他妻儿复仇,他想要真正的消灭朱厌。 卓岚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多谢先生解惑。” 沈喻道:“我不过一亡魂,飘浮天地之间,担不起你这声先生。” 卓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这时忽然闪过一道思绪,道:“你本领通天,能否替我找到我妻儿的转世。” 沈喻道:“他们这世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你确定要知道?” 卓岚道:“我想知道他们好不好。” 沈喻想他前世确实与常人不同,于是道:“我不一定能探查出,我会为你试试。” 沈喻右手指尖点中卓岚眉间,口中振振有词:“诸天十道,皆为我祭,阴阳轮回,荡现人间。” 卓岚眉间似有红光,他发丝飘浮,周边星光点点,美轮美奂,晏瑕见这星光中沈喻挺立,身上玄衣光辉万丈,流尽浮沉,恍有天间的威仪,又似有地间的幽暗,这星尘将这天下的繁杂尽收其间,沈喻表情肃穆,目光幽暗,宛若琉璃,晏瑕一时看呆了。 周边星光流转,晏瑕见星光里面有什么跳动,他细细观察,发现竟是一段段细碎的过去,有卓岚的,有和卓岚有关人的,他们的一切都在此间跳动,这时几颗颗星光从中脱离,沈喻右手从卓岚眉间离开,接住那几颗星光,那星光绕着沈喻的手,片刻不分离,沈喻闭目结了个手印,不消一会,他慢慢睁开眼,周边星光淡去,逐渐消失,晏瑕觉得他的魂魄似乎黯淡了些,他心里一惊,面上却没露出什么。 沈喻睁眼看了一眼晏瑕,目光复杂,晏瑕心里又是一跳,卓岚见星光消失,匆忙问:“可是知道我妻儿今生。” 沈喻徐徐道:“你孩子并未找到,但观之是生在一大户之家,一生还算顺遂,不需你来担心,你妻子今生也是在大户人家,只是有自己的姻缘,佳偶天成,命中注定,于你却是无关的。” 卓岚低声求道:“那我能再看一眼我妻子么,只看一眼。” 沈喻道:“然后呢,看着她爱上别人,嫁与他人,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卓岚心里一痛,声音带着悲凉:“罢了,若我知道是谁,必定会不甘心,倒时两相生厌,她一生过的不顺遂,如今我知道她很好就够了。” 沈喻道:“你今生也有姻缘线连着,不必太过纠结前世。” 卓岚仰头闭眼,阻止了那滴流出的泪,声音掺杂着疲惫:“放弃哪有这般容易,你不也该懂么,当年我那么不甘心,还是进了轮回,你呢,到底活着放不下什么,才能成为亡魂一直飘荡。” 沈喻脸色变的不好,道:“自己的伤何必戳别人。” 卓岚叹道:“你和我一样吧,从来都放不下曾经活着的人,所以,何必劝我放下。” 沈喻哂笑:“当真是旁观者清,罢了,你自己抉择吧,只是别在你父亲面前回忆前世了,如今你身边你父亲还真心关心着你,何必让真正担心你的人担忧。” 卓岚道:“自然,前世我放弃了,今生,唯有我父亲绝不让他再忧心半分。”说完他收起之前的冷淡,和之前那个孩子相比,唯有眼角一抹红外,再无区别。 沈喻看了眼晏瑕,晏瑕听着他们的话语,一直低着头,他没有多问,他跟卓岚道:“我和他离开了,今天这事,不必让第四人知晓。” 卓岚道:“我知道,不过我想知道先生何许人,有如此手段。” 沈喻看着沉默不语的晏瑕,道:“生前种种,于我何关,早已成前尘往事,如今才值得珍惜罢。” 晏瑕猛地抬头,卓岚见此,不知该说什么,他猜测先生想必和这少年相恋,但这少年怕先生依旧恋慕前世的人,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晏瑕和沈喻离开这里,沈喻看着默默走的晏瑕,他打开门见不远处宫寰和卓岚这世的父亲,晏瑕道:“张玉已经好了,他知道何为真相了。”他父亲匆忙回屋,宫寰进屋一会又回来,见晏瑕在此,道:“真不愧是和云沢剑闯进大漠的人,佩服。” 晏瑕回道:“并非我功,张玉他是自己看开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里镇上人都认识,有些奇怪就一惊一乍,说不定没有你我过一阵他自己就好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日后在聚,告辞。” 宫寰依旧敬佩道:“好,告辞。” 沈喻见晏瑕急匆匆的走了,但并不是去往住处的方向,看样子他有话想说,他找到一处僻静地,此地尽是村民栽种的树木,暗夜里影影绰绰,昏暗幽静,晏瑕声音坚决倒并不大声,只是在这静谧的夜里有些突出:“沈喻,你不甘心死亡,是因为等第一世我的转世,但这么多世过去了,我估计我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了,我可能是因为前世对你的感觉不同,但今世我只是因为你是你才喜欢上你的,我也会让你喜欢今世的我,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我。” 沈喻看着他这么意见坚决,噗呲一声笑了:“你这样倒也也没什么不同,骨子里的倔真是一模一样,吃起醋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晏瑕说完心里话,心里放松了不少,听沈喻这句话,道:“我想知道你究竟喜欢前世的我什么?” 沈喻想起那时:“或许是那一世你恰好到我身边了,我正好需要个人。” “只是这样会这么刻骨么。” “感情对于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每个人对它处理也是不一样的。” “你对我怎么看?” “以前是个孩子,如今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喜欢我。” “知道啊,你一直都努力让自己值得喜欢啊,所以还真是有些心动的啊。” 晏瑕听到这句脸一下就红了,道:“我们回去吧,睡觉,省的白日困倦。” 他们走后,云绡默默从从低矮的树丛出来,裙角沾着沙子,脸上明晦难辨。 第38章 三十八道 晨曦微露,寒霜化雾。 晏瑕醒的十分早,在一空处练剑,这时宫寰早起出来,见晏瑕从此练剑,道:“看你们这些武者日日这般勤奋,也就知道为什么你们武功高深了。” 晏瑕收了剑势,道:“我需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可能才赶得上里面那两位。” 宫寰道:“里面可是这两位醒了?” 晏瑕想想昨夜,叹道:“一位身受重伤未愈还未清醒,另一位半夜才躺下。” 宫寰皱眉,道:“盟主重伤,江湖如今十分混乱,不知盟主回去,能否解决这混乱。” 晏瑕心道:当然不能,他只会搅和这浑水。面上却道:“盟主毕竟统御江湖已久,背后还有老盟主帮持,可能没那么困难。” 这时云绡也出来了,她今日又换了一身新衣,堇色广袖曲裾,披浅黄绣丁香纱,虽皮肤有些小麦色,但却别有一番滋味。 她望着晏瑕和宫寰,敛衽道:“见过公子,这位是?” 晏瑕介绍道:“浮屠宫寰。” 云绡惊讶了一下,对宫寰道:“您就是尊者候选人之一。” 晏瑕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这偏远之地还能遇到即将参与候选的人,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你从浮屠出来不太好吧。” 宫寰看了眼云绡,眼神意味深长,云绡自知说错话,默默低下了头,宫寰道:“嘉公子,你身边这位可不简单,尊者候选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该知道的事,连嘉公子你都不知道,你身边侍女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晏瑕自然知道云绡不简单,但这话没法和宫寰言说,于是道:“我们平日游历,见过十分多的人,她愿意问一些江湖八卦,我却对这些没那么多的兴趣,所以她知道很多。” 宫寰笑了笑,道:“不知这位姑娘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尊者候选的事么?” 云绡不想说是从朝天阙情报网中得知的,她望了一眼钟离煦所在之地,计上心头,道:“我也从离别宗逃离,离别宗它查探了许多正道的消息,我逃离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江湖众人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人去过离别宫,没人知道云绡如何得知,晏瑕自然也不会多说,宫寰听后表情沉重,道:“果然如此,离别宫果然是有备而来。” 晏瑕想:虽然对手想错了,但对手的行动倒也算没猜错。 宫寰见面前这两人未说话,于是接着道:“看样子武林恐怕要重复二十多年前之乱了。” 晏瑕回道:“或许吧,但每一位江湖儿女必定会全力以赴,如同二十多年前那样,将邪教驱逐。” 宫寰叹息了一声,垂目惆怅,原本他就品貌非凡,身上似能让人安心,如今一惆怅,有些让人不忍心。 云绡道:“当年邪教横行,江湖众人束手无措,可邪不压正,老盟主和匡合侠客力挽狂澜,如今江湖豪杰众多,想必也会成功。” 宫寰听这话并没有安心,但还是收了半分愁绪:“希望如此。” 这时郗真的房门轻响,郗真从屋中出来,他脸上并无疲惫,身穿白衣,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他抬眼看到宫寰,道:“没想到在这偏远之地能遇到浮屠的人,倒真是意外。” 宫寰回道:“也不算意外,毕竟江湖上盟主被擒到离别宫都已经传开了,只是众人不知真假罢了,我来此是好奇,也是巧合。” 郗真道:“你是要跟着我们?” 宫寰道:“江湖第一人和这位嘉洵公子护送盟主,我再跟着就是不自量力了,只是江湖第一人难得一见,恰巧碰上想过来见一见。” 郗真回道:“能见到浮屠中人原本该泡碗清茶奉上,只是如今不大方便。” 宫寰道:“事有轻重缓急,我不过是仰慕才过来见见云沢剑。” 郗真回道:“如今我要回武林盟,恐怕无法过多交流。” 宫寰道:“盟主事情更为紧急,日后恐怕还有见面的机会。” 郗真听出这话的意思,看样子江湖众人已经开始行动,于是道:“我有事情想和嘉洵说,不知?” 宫寰道:“是我碍事了,告辞。” 宫寰向众人告别,离开此处,云绡也进了屋。 郗真看向晏瑕,他们走到僻静之地,郗真道:“他快醒了,我不想如今戳破,但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晏瑕道:“之前原本也是在想是否告诉你,毕竟离别宗和朝廷扯上关系这事最好不要让众人知晓。” 郗真表情惆怅:“我虽在江湖游历,但朝堂事着实听了不少,今上励精图治,任人唯贤,自即位来改革大刀阔斧,如今天下算是政通人和。” 晏瑕听出郗真在“算是”二字上着重一下,他道:“自先祖后,江湖侠气盛行,众人莫不以成为侠客为荣,这百年江湖门派林立,世家横行,圣上即位,他非之前两位皇帝走中庸之道,他上位后严刑峻法,可惜江湖人并不遵循这套刑罚,圣上可以说忍了江湖人二十年,这事是圣上私下做的,想来是他利用朝天阙覆灭武林怕的是史官口诛笔伐,圣上一生光辉,应当是着实不想在处理武林之事上落个残暴狠毒之名,否则,国之重兵早已倾巢而来。” 郗真叹息,他道:“江湖中人义薄云天,侠肝义胆,可惜为了这江湖做事碍了不少朝堂政令,先祖并不阻止,毕竟当年不少侠者诛杀贪官污吏,为民请命,先祖去后,之后两位皇帝也未过多干涉,因此之后诸多侠者建立门派,将自己一身武功有所继承,如今河清海晏,民安物阜,各个门派之间没了外敌,却有了私心,门派争斗,各个门人间逞凶斗狠,早已成常态,期间殃及百姓,想必圣上早已不满。” 晏瑕道:“你我皆能看出的事,那些老江湖怎会不懂,只是他们肆意已久,怕是觉得皇帝畏惧江湖势力,不敢作为。” 郗真道:“当年一位武林中人诛杀一人,无意伤及百姓,之后被抓入大牢,他有一江湖友人,威胁太守,并劫了大牢。” 晏瑕道:“我之后打听过这两人,虽然朝廷未下诛杀令,但他们莫名消失在江湖中了,可惜似乎众人只知道前半段,还把这段编成了戏曲,可最重要的后半段却都给忽略了。” 郗真沉默不语,似乎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号,饭后言论总是将正义倾向于侠者,仿佛侠者做的任何错事都能原谅,但律法清楚地的镌刻在三尺竹简之上,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写。 郗真苦笑道:“或许今上派朝天阙覆灭武林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被史官记载,也许他更想让百姓对武林失望。” 晏瑕没有回这句话,这话内容太沉重,非他两人如今能做到,晏瑕只能道:“回去吧,看看盟主吧,此时他也该醒了。” 郗真晏瑕回到屋里,此时钟离煦喝了药,脸色好了很多,有的转醒的迹象,郗真又替他输了内功,钟离煦慢慢睁开眼,晏瑕替他倒了杯水,郗真喂了下去,钟离煦喝了点水,咳嗽两声,声音泛着虚弱,道:“小真,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 郗真心思复杂,道:“我也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钟离煦看起来十分开心,但因受了内伤,脸色苍白的可怕,他原本眉眼宛若山水画,眼角泪痣灼灼,如今这惨白的脸色更是将泪痣衬的红的耀人,眉眼分明的更吸人目光,这么一个病美人,着实该没人怀疑他,怀疑他似乎都是种罪过。 钟离煦道:“我拖累了你们。” 郗真叹息道:“救你是我自愿的,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若是真欠情也是欠身边这两位的情。” 钟离煦面带迷惘,语气带着疑惑:“这两位是?” 郗真觉得自己不能将自己的怀疑表现的太露,他看着晏瑕,温和道:“这位为嘉洵公子,旁边那位姑娘是他的侍女名为云绡。” 钟离煦认真的看着晏瑕,他道:“看样子武林得一珍宝。” 晏瑕回道:“不敢当,江湖能人众多,我一直以前辈们为榜样。” 钟离煦道:“有如此本领还如此自谦,难怪小真会让你跟着。” 郗真打断他们的扯皮,他道:“江湖众人怕是十分焦急你的行踪,你想如何做决定?” 钟离煦表情沉重,他想到了什么,叹息了一声,却不知牵扯到伤痛,咳嗽了两声,他道:“我已经猜测出如今武林变的怎样混乱了,虽然我失去内力,但我想回武林盟,我如今毕竟还是盟主。” 郗真听到这句话时他右手在钟离煦看不到的角度不自觉的握紧了,明明只是模糊的、混着虚弱的一句话,他却听到和紫衣人相似的声线,他感觉自己脸应当是泛白了,自己的喉咙不受控制的发声,他道:“现在回去?” 钟离煦道:“自然。” 郗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想做些事情他道:“我现在去买辆马车回去。” 钟离煦却说:“我想你陪会我,我现在有点难受,想和你单独待会。” 晏瑕这时道:“我和云绡去吧。” 钟离煦他瞳孔似墨,此刻盯着晏瑕,黑黢黢的,想要把晏瑕这个人看透,晏瑕有一瞬间的寒毛耸立。 晏瑕抑制住自己想拔剑的手,投以温和一笑,道:“我和云绡先离开了。” 郗真看钟离煦盯着晏瑕离开,钟离煦表情始终不变,待晏瑕走后,钟离煦对郗真道:“难为你了,你吃了不少苦吧。” 郗真回道:“所幸把你救出来了。” 钟离煦叹息:“委屈你了。” 郗真声音温和:“没什么。” 钟离煦听后笑了一声,他原本没想笑,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勾起了嘴角,他声音幽幽,带着病气的虚弱,可每一句都让郗真惊到心里,他道:“哪怕你一直都受内伤,哪怕你被我锁了许久。” 郗真猛地挺直了后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丝感情也无:“你果然就是紫衣人。” 钟离煦声音依旧温和,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猜测么,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你摇摆不定了。” 第39章 三十九约 郗真听到钟离煦说完这句话,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如今的心情似净泉滴洒墨汁,又被人用力的搅了搅,嘴里都在泛着苦意,他只得先吐一口气,终于有了说话的气力,道:“我其实还想相信着你。” 钟离煦虽然虚弱,但却笑得张扬,他声音像是有个小钩子,勾着郗真的心,无法平静,他道:“我和你当朋友这么多年,你想什么我大体上都是知道的,当我睁开眼,看到你脸上不全是关心我时,我就知道,你知道了,甚至很相信了,当然,可能你还对我抱有一丝相信,可我知道,当我们去武林盟的路上,你一定会把这份相信全部磨碎,不留一毫,当然,我也有不知道的事,比如你到底了解我多少?” 郗真道:“你是朝天阙的人,对么?” 钟离煦兴致勃勃,他不自觉抬起了身:“还有么?” 郗真看他面容动作,竟发现自己终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郗真最后竟运了内力,才有有了说话的力气,他道:“朝廷是要管辖武林么。” 钟离煦笑的温柔,但笑意未到眼底,他声音透着凉薄:“何必说的这般温柔,直接说覆灭不好么。” 郗真闭上眼睛,他道:“原来真是这样。” 钟离煦看着郗真,郗真面目苍凉,钟离煦笑的肆意:“我就在这里,你不代表正道制裁我么。” 郗真道:“你只是个执行者,命令者站在高处,况且,虽然你如今看似重伤,实际你还是有能力自保吧。” 钟离煦笑的随意,脸上并无畏惧,道:“我真的手无寸铁,无力反抗,你若把我抓了,我可真没办法。” 郗真见他还在打太极,没有说实话的想法,直接趁他不注意点了他睡穴,口中低声说:“既然你说无力反抗那就我信了,就这样睡到武林盟吧。” 郗真看向窗外,他如今觉得前路茫茫,不知何处为所行之路,他脑海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拖一拖,在拖一拖,日后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晏瑕和云绡出门,他们到了之前买骆驼那家,那家老人见晏瑕来这,道:“小公子,老头子我正想着等你们闲下来找你们呢,那几头骆驼识途,自己回来了,老头子我得还给你们。” 晏瑕估计暂时回不去沙漠,他取出银钱,道:“我们短期不会回沙漠了,这些钱希望老丈人给我们辆马车,骆驼就算是与老丈人有缘吧。” 那老头慌张道:“这不行的,你们当时就已经花了不少钱买的骆驼,我怎么能收回去呢?” 晏瑕想想留在屋里的那两人,叹道:“那老丈人我给你些钱,你帮我们养着它吧。” 老人思忖一会,决定帮晏瑕养着这几头骆驼。 晏瑕取了马车,和云绡慢悠悠的牵回去,这一路上他看远方的戈壁风卷石沙,一片混沌,云绡在他身后默默的跟着,他问云绡:“你们家暗主究竟修行的是何种武功,为何我只能把出他内力受损?” 云绡面容复杂,道:“暗主的武功是历任皇帝修行的武功,我非皇家人,这种事对我来说是秘密。” 沈喻听晏瑕问这一句,待云绡回答后他说:“□□钟离策学武于容碧,传下来一部分,加上自己的经历,成就了钟离煦现在的武功,况且,我看钟离煦面容惨淡,恐怕学的并非正道武功。” 沈喻见晏瑕慢悠悠的走实则认真听着,他接着道:“武林有一旁门,靠蛊毒驾驭天下,入门不仅需要极高的天赋,练就大成恐怕也是不易,他如今的状态恐怕就是蛊毒傍身。” 晏瑕想起晏思源那迷离的调香,用蛊毒倒也无可厚非,但他一刹那想起和钟离煦独自呆在一处的郗真,心里一凉刚要快走,云绡拽住了他,云绡声音坚决,道:“暗主绝对不会伤害郗真的你让他们独自相处会吧。” 郗真见钟离煦睡得沉稳,叹息一声,刚要扶起他,钟离煦猛地睁开眼睛点了郗真的穴道,面带笑意,原本他就俊美无俦,此刻更是吸人目光,他看着郗真,郗真目带怒火,钟离煦道:“你呀,永远都对我这么不,这可怎么是好?” 郗真流转内功,却发现一时半刻挣不开这穴道。 钟离煦撩起郗真垂在额前的发丝,语气温和,道:“你把我打晕又如何呢,难道你要这样把我带到洛水,这也太费力了,我封不住你太久,我也逃不出你手上,不如我们约法三章,我和你走回洛水,如何,你若答应,就闭上眼睛。” 郗真此刻心里泛着怒火,但听到这段话,有些怔愣,他知道钟离煦从来在江湖上虽肆意妄为,但从来言出必行,纵然他如今身份不同,但还是选择相信钟离煦,也选择相信自已一定能制服,他选择闭上了眼睛,钟离煦此刻心情复杂,他没想过到了如今郗真还能信任他,他自嘲笑了笑解开了郗真的穴道,他道:“我想知道,你如今究竟是什么心情?” 郗真睁开眼,声音冰冷:“痛不欲生。” 钟离煦听这话垂下眼帘,道:“我其实也不想和你为敌,只是我们的身份注定无法一路。” 郗真闭口不言,没有回答这话。 此刻晏瑕来到门口,刚要敲门,宫寰匆忙赶来,他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他道:“我恐怕要先行一步,浮屠有些私事要众弟子回去,怕是见不到盟主了。” 晏瑕回道:“自然以贵派为重。” 宫寰取出一玉佩,交给晏瑕,道:“你们若是来浮屠,将此物交给守门人,他不会拦着你的。” 晏瑕有点疑惑,道:“为何将此物给我?” 宫寰道:“在盟主失踪后江湖就变了,江湖恐怕要刮一场风暴,你们处于风暴的中心,望小心。” 晏瑕握着这玉佩,道:“日后我回去浮屠的。” 宫寰回:“我会等你的。”之后宫寰匆匆离去。 晏瑕不知宫寰为何这么说,但沈喻此刻插了一句,道:“你之前用了极少的时间改变了张玉的思想,他恐怕对你兴趣浓厚。” 晏瑕心道明明是你的功劳,却没想到成了我的好处,他默默的敲起门,郗真打开门,晏瑕见郗真身后钟离煦已然起床,他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走了出来,道:“晏公子,在下钟离煦。” 钟离煦说完观察郗真,发现他并不吃惊想,心道原来晏瑕竟能把一切告诉郗真倒也不容易。 晏瑕没搭理钟离煦,而是问郗真:“他就这样和我们一起离开? 郗真声音坚决:“我会看住他的” 晏瑕道:“那我们离开吧。” 第40章 四十痛 他们驾车离开了宗彭,那个靠着戈壁的地方,钟离煦在马车上随意的坐着,郗真从那里静默的打坐,云绡窝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的捧着一本杂书,晏瑕在外驾车,沈喻飘着虚空的身体陪在他身旁,他们行进了大约十日,还有四日就可以到武林盟。 晏瑕在车上看到一处城镇,他打开车帘,对郗真道:“前面有一个小镇可以去买些干粮。” 郗真睁开眼睛,下马车后他看前面小镇鳞次栉比,或许是到了快中午吃饭的时候,城内炊烟袅袅,看起来祥和宁静。 他对晏瑕道:“此地名为折林,我曾来过此地,里面有几家食肆非常出名。” 晏瑕道:“那我们过去吃一顿再走如何?”这几日他们为了赶路,就着干粮和水,熬过这十天,见前方飘着饭香,车上人也着实有些饿了。 郗真道:“走吧。” 可能是临近中午,云绡有些困倦,杂书看了一半,脸都要贴了上去,马车停下,似乎是梦到什么,猛地惊醒,她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她大口喘着气,平息心脏的不舒服,钟离煦见她如此,问:“你怎么了?” 云绡心怀戚戚,道:“前面,恶意很重。” 钟离煦皱眉,晏瑕和郗真自然也听到了,郗真有点疑惑为何云绡会说这话,但见晏瑕面露凝重,便知前方或许真有什么。 郗真道:“看样子我们真的要去看看,毕竟我们也许久没听过江湖消息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城门口,门口盘查极严,晏瑕他们路引看了一遍又一遍,捕快并不想让他们进去,但看到郗真的名字他们纠结了半天还是把他们放了进去。 周围人指指点点,他们在指点中听到有人抱怨,才知这里前几日发生了一件惨案,道此地大户卓家被一江湖人血洗,五百口人命尽数消亡,所以这几日盘查的很严。 郗真听后,面露愁容,声音惆怅:“没想到这样一个宁静不与世俗争锋的地方会发生这样的事。” 晏瑕看着这镇上虽人来人往,众人都面露警惕,行色匆匆,道:“或许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又或许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走吧我们去吃饭。” 他们来到一家食肆,两层的楼阁,里面十分干净,小二见晏瑕这一行人,赶忙招呼他们选了一个座位,小二说:“不知各位客官要吃什么,我们这招牌菜有……” 还未等小二报出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白衣,容颜娇俏的少女道:“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郗真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惊,他看向白衣少女,他认出白衣少女是谁,他在离别宗时钟离煦曾讲过三个传言,这少女就是第二个传言的主角,她是碧水轻霄的弟子桑微,当年她手执一剑,一遍又一遍的找他挑战,越战越勇,之后的有一天,她趁着夜色而来,道:“我不比了,我要回去了。”然后留给郗真一个潇洒的背影。 郗真之后再也没见到她,此次相见,郗真想起那些恶意的中伤,他刚要起身致歉,就见远方又来一白衣女,那女子蒙着面纱,清清冷冷,飘然而至,桑微见到那女子,她笑的十分灿烂,声音都轻柔几分:“师姐,你来了。” 郗真见桑微这般模样,想起那传言,心里一惊,他缓缓坐下,相必那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或许她们真是彼此相爱。 那清冷女子到此桌,桑微道:“这是我师姐,她叫桑乐,盟主应该认识,郗真少侠你可真厉害,真的把盟主找回来了。” 桑乐轻微敛衽,她的声音都是冰凉的,她一说话,感觉周围似有冰冷的风拂过,她道:“见过诸位。” 桑微看向晏瑕云绡,问:“郗真少侠,这两位是和你一起救盟主的人么?” 郗真回道:“是。”他看向晏瑕,顿了一下,又说:“这位公子叫嘉洵,他剑法很好。”他看了眼云绡,道:“这位姑娘叫云绡,轻功出色。” 桑微惊讶道:“你们好厉害,竟然能被郗真这样承认,到时候有空我们比一场。” 桑乐皱眉,桑微感觉一阵冷意,连忙咳嗽两声,道:“还是算了吧,之后我也没有时间。” 钟离煦插嘴道:“你们来此可是为了不是为了游玩吧?” 桑微看向小二,爆了一堆菜名,说:“你去吧,做好上菜。” 小二听后离开,桑微大咧咧坐下,声音倒是很轻声,道:“你们应该已经听说这里有家大户惨遭灭门吧。” 郗真他们也都坐下了,郗真心里有些难受,道:“略有耳闻。” 桑微叹息:“是天煌的弟子苏拓所为,但我不相信,我和苏拓比过武,他很厉害也很重侠道,不会无缘无故屠门的,况且他们也没有仇怨啊,我们前一阵还遇到过,他当时说是卓家希望他能帮他送样东西,他当时是因为这个赶向卓家,难不成是因为那东西所以苏拓才下此狠手,但是没有逻辑啊?他这样做必定会被江湖诛杀,什么样的财富能让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桑乐清冷的声音响起:“乾霄国师。” 晏瑕听到这个名字,猛地惊起,桑微见晏瑕这样有些奇怪,问:“你知道?” 晏瑕慢慢放松,道:“我也是听说。” 桑微吐豆子一样的说:“乾霄国师以前都没听过啊,这一阵忽然就流传他的传说,都不知道从哪开始传的,一个前朝国师而已,真的有那么多财富么,而且为什么前朝有国师,好奇怪啊,又没有妖怪一类的,估计装神弄鬼把皇帝糊弄了。” 晏瑕想当年沈喻到底是何等本领,竟然让他和神鬼的传言一丝都未传下来,他看了眼窗牗旁的沈喻,忽然想起此事只有景鸣鸿和他朋友知道,再多的话也只有自己和云绡而已,没想到短时间内,宝藏的传言竟然流传这么广,他想或许是景鸣鸿的朋友背叛了他,或许是景鸣鸿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晏瑕拿起桌边的茶杯,忽然想起景鸣鸿和他们分离时云绡骤变的态度和那个充满歉意的眼神,他看向钟离煦,钟离煦此刻嘴角微微上扬,晏瑕一瞬间确定了谣言的来源。 晏瑕看向云绡,云绡低头不语,他心里一叹。此时郗真道:“天煌苏拓真的会为一个谣言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桑微叹息:“我不信,所以我来了。” 郗真问:“你查出了什么?” 桑微看向周围见无人前来,道:“奇怪,很奇怪,卓家地处青衣巷,那处有算是折林幽静之处,算是折林部分富人聚集的地方,卓家和林家在青衣巷是两个最大的家族,其他虽不如这两家,但也算是富贵,我前去询问,无人知道卓家是怎么死的,他们只说是夜里发生的惨案,他们都没有听见呼救的声音,只是卓家大门紧闭了好几日,他们觉得奇怪,前去询问,打开大门发现了满院死人,如今苏拓在哪都没人知道。” 晏瑕觉得不对,道:“卓家乃折林大家,每日应当都有采买的人进出,他们怎会发现不了。” 桑微听后皱眉,道:“我也去调查了,那几日送菜的人病了,卓家告诉他,他们自己派人取,送菜人养病这几日卓家一直没来人,送菜人养病养的心惊胆战,怕卓家不再订他家的菜,谁知道这么巧啊。” 郗真怀疑:“真这么巧?” 桑微脸上也有怀疑,道:“我也觉得太巧了,于是去药馆查了一下,结果真有买药的记录。” 桑微还在叹息,这时桑乐出声:“这和那年苍黄门弟子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忽然发疯,屠杀众人,只是地点不同,时间不同。” 桑乐每说一句话一句话,郗真感觉自己身上的痛苦就挑起一分,他感觉身上的皮肉被挑开,淋上窥视的苦楚,他忘不了镜兰门那泼红的血意,他忘不了当年躲在飘渺观日日不眠不休的恨意。 他声音有些哑意:“既然如此,也算上我一份,我也想参与一下,我也想知道苏拓为何会干出此事。” 桑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武林盟急需盟主归去。” 郗真看向桑乐,道:“我会尽快的。” 桑微见郗真如此关注此事,道:“我师姐的意思是武林盟如今很乱,盟主失踪后,新秀急于表现自己,老前辈争权夺势,现在老盟主还能压着,但武林盟非老盟主一家之言,早些回去会少些风波,而且浮屠仅剩的尊者死了,加上藏宝图,江湖现在真的挺乱的。” 郗真听后看了一眼钟离煦,眼带警告,钟离煦却只给他一个苦笑。 郗真道:“我会在此地留三天,三天后,无论查没查出结果,我都会离开。” 桑微道:“有你们加入,相信这件事一定会有结果的。” 这时小二上菜,全是折林的美食,先上的是几盒精致的糕点,又上了一盘炸至金黄的小鱼,加上一盘肉质肥美细腻的鱼,炖了全熟,割开鱼肚,露出里面白嫩的鱼肉,上面淋一层特制的酱汁,闻之胃口大开,而第三道整只的大鹅被腌制的正好入味,被厨师高超的刀工切的极为一致,在锅里炸的酥熟,摆在素白的盘里极为美感…… 虽然没上全,但晏瑕他们已经吃了几天的干粮,着实饿了配上这份美食,郗真道:“我们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去卓家看一看。” 桑微忙活一上午也累了,道:“当然,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郗真看了眼苍白的钟离煦,特意要了碗白粥和几个清淡的菜品,钟离煦不知为何,感觉觉得自己真是愈发喜欢郗真了。 第41章 四十一查 晏瑕和云绡来到青衣巷,郗真和其他人去官府调查记录。青衣巷地处城南,偏僻幽静,一条细长的河流自东北方流淌,周边折柳漫漫,竹林横立,将青衣巷包围,他们走过石桥,石桥上刻着一些吉祥的物事。 晏瑕问云绡:“当年苍黄门之事就是那个大弟子屠了不少武林人的事么,郗真这么在意,和他有关系么?” 云绡回道:“他父母宗门都亡于苍黄门弟子之手。” 晏瑕眉头一皱,道:“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我们尽量收集些消息吧。” 云绡道:“恐怕很难,这里富人聚集,应当是门庭若市,可如今发生了那件事,行人寥寥无几,就算有几个脸上也带着凝重,现在再打探,恐怕很难。” 晏瑕想了想,道:“还有一处可以打谈到消息。” 云绡看向青衣巷外,口中喃喃:“对,茶肆也可以。” 来到茶肆,里面人声鼎沸,茶博士穿梭不停,他们坐在一楼桌间,要了一壶茶,听周边有人谈论各种各样的事情,一人道:“你说这世上真能起死回生?” 一人回:“要不然怎说那事奇怪。” 又有人插道:“难道说那人真能让人脱离苦海。” 第一人又回道:“咱们要不然也去要点药?” 听到这话,插嘴那人道:“可我听说那药千金,况且别人得的是富贵病,自然买的是富贵药,你我哪有那等家财。” 有人嘟囔:“有家财也要有命花啊。” 一人道:“你这是嫉妒,不过卓家人死的太蹊跷了,江湖中人就这么猖狂。”他旁边那人拽了拽他,眼睛斜到晏瑕身上,晏瑕身上背着“赤霄”、“慎独”两剑,就是他们口中的江湖人。 说话那人赶紧笑了笑:“抱歉了,两位少侠,我骂的是那个屠杀卓家的人。” 晏瑕倒没生气,而是顺势插入他们的话题,道:“江湖中人也分好几种,不过你们说的药为何物。” 那人思索了一下,道:“倒也不是这么秘密,就是卓家死的那几日青衣巷似有鬼魅作祟,青衣巷很多人都得了怪病,这时候来了一个师傅,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只是知道他有奇药能治好,这药很贵的,只是治好之后那些人比得病前还要好,这就很奇怪了。” 晏瑕好奇:“都有谁买了?” 那人道:“青衣巷里大半都买了吧,毕竟能住那里的都算是有钱人啊。” 晏瑕接着问道:“那卓家真的一夜就死了,没人知晓。” 那人也面露好奇:“可能是夜晚发生的事,都睡觉呢,没人听到,况且卓家原本就奇怪,他们算是折林第一大户了,可是他们人都有些孤僻,连住的地方都是最角落的地方,久而久之就和众人关系也不好,也没人关心他家的事啊,他家虽说大门紧闭,但他家经常那样,我们也就习惯了,一直到几天后,有人闻到味道不对,敲门才知道这起惨案的。” 晏瑕问:“你们没见到那凶手。” 那人道:“见到了啊,他穿红衣背着一把大刀去的卓家,当时街上人都对他印象深刻,我还记得他腰带上还挂着一个铃铛却不怎么响动,那铃铛金灿灿的,看起来就很值钱,只是他进青衣巷就没出来,捕快也抓不到凶手啊。” 晏瑕发现这些信息虽然都发生在青衣巷,却十分杂碎连不到一块,他又交流里一会,喝完茶壶里的茶和云绡离去,沈喻跟在后面刚要离开,就听到和晏瑕交流那人找来茶博士,结了账要离开,有一人嘲笑道:“你就会挣这份不义钱。” 那人反驳:“说的好像你没挣当时那两个江湖女孩不就是你去告诉林家的么,我都看到了。” 被说的那人脸一红:“林家不就是想见见江湖人么,告诉他们不是顺道么,你才真是不要脸,你故意说出这些话题让他们听到,他们随便一问你就可以说他们对卓家事有兴趣,你就上杆子告诉林家。” 那人道:“反正两个是江湖人,都是会武的,告诉林家怎么了,林家全是良民,又对他们做不了什么,这钱不赚白不赚。” 周围人哄堂大笑,那人啐道:“就算我贪财,你们不也看好戏么,还和我搭台给他们演,罢了,我不跟你们说了。”他说完急匆匆走了,沈喻在上空叹息一声,慢慢飘到晏瑕身边。 他们来到卓家,卓家已被捕快封锁,他们选了一处,偷偷溜了进去,晏瑕知道里面的人都被带到了义庄,见到建筑被大刀砍的甚是凄惨,他在想,苏拓要如何做才能让周围人都听不到声音。 晏瑕看着卓家,卓家如今除了他俩人再无活物,他们翻墙进来,这里面建筑很不一般,和折林石桥九曲连环,楼亭林立的风格不同,这里有种厚重的感觉。 他想卓家是几年前搬来,恐怕他本家离此地甚远,因此也不愿和其他人过多交流。 云绡去了后院,晏瑕在前堂走了一圈,沈喻在空中告诉他有一处有密室,他听从沈喻的话,来到密室处,密室极其隐秘,若非沈喻的身体能穿透墙壁,恐怕也找不到,他找个一圈终于在一处找到机关,他打开密室,进去发现里面东西未动,财宝金银,孤本古籍,他看到一箱子单独的放在石台上,他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一颗夜明珠,幽幽光芒晃动,他想:果然价值连城。 他刚要看其他,心里又是那个直觉,晏瑕知道这是麒麟印,让他接着翻找,他拿走垫夜明珠的垫子,里面有张地图,泛着时光的印记,默默的置于盒底。 他打开地图,上面只有四分之一,他想起景鸣鸿所形容乾霄国师的藏宝图,这个和景鸣鸿形容的可以说的非常像了。 他看向沈喻,道:“你的墓里究竟有什么,让这藏宝图流传这么久。” 沈喻道:“墓里面不过一些钱财罢了,只是我醒了,这些东西才慢慢出来。” 晏瑕道:“什么意思?” 沈喻看着地图:“这图之前一直在一处,只是我要出来了,有人就会将他带出去,并且会招奇人异士打开我的墓,这也算是我留在人间的期盼了,和那个失忆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过是法术罢了,只有流传这么广,少不了钟离煦的推动,毕竟我当时选定的人应该是倒斗人或者说有能力组织倒斗的人。” 晏瑕道:“所以清平宫才有那份地图?” 沈喻回答:“应该说是在归衍山,你手里的和清平宫的都是归衍山的,当年归衍山败落,众人只知道晏明州拿走了归衍山一部分财宝,卓家恐怕也取走了一些,毕竟当年归衍山失势,不少人都上来要牵扯出点好处来,晏明州拿走一份地图,被清平宫夺走最后落在景鸣鸿手中,卓家的地图就在你的手上。” 晏瑕好奇:“其他两份你都知道在哪么?” 沈喻道:“那么小的东西时间又那么久远,我也不记得了,我知道这两件还是因为我见到它,能从上面感受到一些东西,其他两份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冥冥中会召唤彼此,持有地图的人会将这些合而为一,进而打开墓穴。” 晏瑕道:“墓穴里有什么你要打开它。” 沈喻道:“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的直觉是我的墓暂时打不开那么早,如今江湖有点乱,恐怕要等到一切平息的时候才能打开。” 晏瑕道:“为什么这件事你也瞒着我?” 沈喻回道:“也没那么想瞒着你,只是我也不确定墓能不能打开,有些事情只能等墓打开再说。” 晏瑕只得又问我另一件事:“我还会做梦么,第一世我还能想起来么?” 沈喻看着晏瑕手中的藏宝图,道:“当然,只是做回忆前世的梦太耗费你的精力,日后你会慢慢想起的。” 晏瑕想:这个日后恐怕要很长时间了,不过这段时间确实不适合昏沉。 他没有继续谈论这件事,他问:“你对这件屠杀案有什么想法?” 沈喻回道:“没什么想法,只是我们所知的不全面,若是知道越多,这些迷雾对我们越没有阻碍,你可以再去另一个地方调查一番。” 晏瑕:“哪里?” 沈喻道:“青衣巷能和卓家并立的林家。” 晏瑕咦了一声,这时沈喻将他们从茶肆后出来发生的事和晏瑕讲了一下,晏瑕道:“原来是这样?” 沈喻道:“毕竟江湖人刚杀完人百姓谁会那么热络的接近江湖人,必定是有所求,其他人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报着看客的想法,反正坑一坑外乡江湖人他们喜闻乐见,不是么。” 晏瑕耸肩:“我也感觉到不对了,只是我看这里一片祥和,不想怀疑那么多,没想到越不愿那么想来的越快。” 沈喻笑了笑:“这地方当然祥和,每个人都认真的活着只是,你不属于这里,他们也拒绝你的融入。” 晏瑕道:“只因为我属于江湖?” 沈喻回道:“卓家的惨案不是江湖人所为?” 晏瑕看着这财宝,道:“所以江湖人被连带憎恶了。” 沈喻道:“至少现在是这样。” 第42章 四十二见 晏瑕从密室出来,他将地图留在了怀里,关上机关,走了出去,见外面艳阳高照,他在思索,应当去林家看看,他来到前堂,又观察一遍上面的刀痕,上面大开大合,透着狂暴,正如走火入魔。 晏瑕想:难怪众人都认为凶手是天煌苏拓。天煌以刀法为根,江湖上流传出名的使刀侠客大多都是天煌弟子苏拓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想起苍黄门之事,里面走火入魔的亦是其中的大弟子,他来回踱步,思索这些有什么联系,他如今知道的太少,还分析不太出来,但他知道,正道之所以是正道,就是因为修行稳定,只要不剑走偏锋,就不会走火入魔,走火入魔,是邪派武功的标配。 似乎一个词冲荡晏瑕的想法,剑走偏锋,或许这两人共同发现了什么,又或者他们共同被人谋害呢,晏瑕想他们这两人能有什么相似呢,天煌和苍黄门相隔甚远,若是被人谋害江湖上能做到的又有谁呢。 他敲了一下旁边的柱子,恨自己知道的太少,若是发现的再多些,这些又怎是困扰。 这时云绡从后面出来,道:“后面并无不对,只是寻常的富贵人家。” 晏瑕道:“或许吧,你出去找他们,告诉他们我去林家看看,到时候汇合。” 云绡答道:“是。” 晏瑕在来的路上见到林府,他施展轻功,在一处进了林府,他见里面小桥流水,九曲回廊,楼阁林立,溪水粼粼,他想,这才是折林的建筑风格。 他刚要查探,感到身后杀机迸现,他抽出赤霄,挡住身后的暗器,他见到林府侍卫等待,晏瑕便知林府绝非普通的大户人家,林府肯定有高手指导,他用出改良的大江东流,挡住了身后的两个侍卫,将其打晕,他运转轻功,飘到了后院矮小的密林潜藏,他想自己应该到哪里查探,当他刚要起身就听到女子的声音,一女子道:“那位大师真的那么厉害。” 另一个女孩道:“毕竟治好那么多人呢。” 那女子道:“可我总觉得邪里邪气的。” 那女孩道:“那我和你讲,那位大师是公子的义父,不会害少爷的。” 女子道:“那位大师回回来都蒙的极严,虽说和少爷关系好,但也未免太神秘了,况且之前卓家的事不就是江湖人所为么。” 女孩道:“江湖人又不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肯定有好有坏啊。” 女子道:“可他们从小习武,肯定比咱们更暴躁啊。” 女孩道:“他们很多都很有侠气啊。” 女子道:“可他们也更偏执啊。” 女孩有些生气,道:“你对他们有偏见,我怎么说你都看不到他们的好。” 女子委屈:“可卓家就是他们所为啊。” 女孩无力道:“后院的哪个夫人手段不吓人,比江湖人还吓人,你不会就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就忘了咱们夫人的雷霆手段吧。” 女子道:“算了吧,还是等我见见江湖人,我再判断吧。” 女孩道:“这倒是,无论我怎么说都不如你见一面好使。” 她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晏瑕听出林家确实有个神秘人,不过,看样子不等钟离煦作妖,卓家惨案后,部分百姓是江湖人已有偏见。 他想他应当去找那个蒙面人,他听那两个人道蒙面人是林家少爷林宗深的义父,想必林家少爷身上应该有蒙面人的讯息。 沈喻飘来,道林宗深所在之处,晏瑕知道刚才已经打草惊蛇,他躲在一处,见林宗深书房前方侍卫极多,沈喻道:“这个地方你无法像清平宫那样闯过去,这里面侍卫虽会武功,但还是算是良民,之前发生卓家的那些事,你再强闯林家书房,恐怕折林对江湖人更为憎恶你,先回去吧,林家少爷会一直留在这里的。” 晏瑕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时林家书房中一蒙面人声音诡异,道:“强闯林家的小耗子挺聪明的,比一般的江湖莽汉要想的多。” 林宗深没听这话,直愣愣的盯着一个红的发黑的药丸,道:“那个人无所谓,这个我也想吃,我忍不住了。” 蒙面人将药丸拿走,道:“再等等,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段时间了。” 林宗深道:“那是你,我可没等这么长时间。” 蒙面人桀桀的笑,笑的慎人:“你现在要吃也可以,不过那个人说不定就是你的下场。” 林宗深想想密室的那人,寒毛直立,道:“算了,我在等一会,就等一会。” 晏瑕从林家离开,他来到之前的食肆,这次他们包了一个房间,其余人在等着晏瑕,晏瑕道:“所查如何?” 郗真道:“卓家是十几年前搬来,原本就有钱,林家原本就是青衣巷普通的富户,不过之后短短几年,不知做了什么生意,一举成为本地最大的富人,不过卓家林家关系不好,但也没到灭门的怨气。” “卓家一直低调倒也没什么,你之前怀疑林家,我们又看看林家,林家的长子很奇怪,他叫林宗深,是林家长女所生,没人知道他父亲是谁,他跟着的是林家大小姐的姓氏,但在诸多林家公子中,他是最为受宠的。” 桑微接着道:“奇怪的是林家长女在这个公子小时候患病离世了,但这个公子在林家依旧倍受尊敬。 晏瑕道:“可能是林家老人怜惜他幼年失亲?” 桑微答道:“这么说吧,林家有一个老太君,但她已经不管什么事了,整日请一位浮屠大师解惑,在屋里不怎么出来,她之下是两个少爷一个小姐,小姐就是就是林家少爷的母亲,但这个母亲小时候性格安静,虽然是个女孩,却并不受宠,之后就稀里糊涂生下了林家少爷,生下这个孩子后林家小姐身价才在林家水涨船高,而之后两个少爷也分别娶妻,也生下了许多孩子,但都没有这个林家少爷在林家的人话语权高。” “坊间传言这林宗深父亲的身份必定不一般,毕竟是在林宗深出生后他家才变成变成折林巨贾。” 晏瑕就将他所知的事情讲了一遍,尤其着重于那药和林宗深的义父。 他们听完,桑微道:“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药,恐怕是骗人的吧,我看林宗深他那个义父怕不是真父亲。” 郗真道:“这一切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真相也许和猜测相差甚远。” 钟离煦看着郗真,他静静的坐在桌旁,听着这些汇集的消息,在众人未注意的地方冲云绡笑了一下,手中做了暗号,云绡一直暗中关注钟离煦,钟离煦一做暗号,云绡立刻知道他的意思,她收回目光,默默的喝茶。 桑微道:“我们要不然再打听打听,总感觉东西太少了。” 晏瑕道:“我们可以从那个药调查,毕竟这些传言里,这个药出现的次数太多了。” 桑微点头,又想到一点:“不过盟主身体不是特别好,郗真少侠,你留下照顾他吧。” 晏瑕挑眉,郗真解释:“钟离煦在之前差点晕厥,他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毕竟他内伤还没好。” 晏瑕知道钟离煦在作妖,但也无法在桑微桑乐面前说出口,只得道:“那我就去调查吧。” 桑微桑乐离开,晏瑕想:桑乐当真是个冷美人,虽然不说话但让人忘不了她的存在。 此时接近傍晚,晚上清风徐徐,原本是人聚集的好时候,因之前屠杀的惨案,此刻行人稀缺,云绡此刻道:“折林虽说青衣巷是富人聚集的地方,但其他地方也不是闭塞的地方,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探查。” 晏瑕正想和沈喻独处,于是就同意了这提议,他向南边走,南边也是百姓居住的地方,他将剑藏于一处,走了几步看向周围,发现一个小女孩看着冰糖葫芦发呆,他看向那个小贩,道:“我给你一些钱,你给那小姑娘一个糖葫芦,就说看她太可爱,赠给她的如何?” 那小贩拿着碎银,道:“这不用这些钱的。” 晏瑕皱眉,表情很是忧愁:“那我也没有别的银钱了,那就全当你挣的了。” 小贩把晏瑕当成不知世事艰辛的傻少爷,目光透着怜惜,道:“好吧,那我就给她吧。” 那小贩十分欢快的给小女孩了,小女孩道声谢谢,却没有要,而是一板一眼的学着大人说话:“我娘告诉我不要别人的东西。” 小贩对付这种几岁的孩子还是很有办法的,于是道:“你母亲带你买过我的糖葫芦,你吃过我家的东西,我是别人么?” 小女孩太小论了,有些绕不过来弯,懵懵的道:“好像不是。” 小贩说:“那你可以要了么?” 小女孩感激道:“谢谢叔叔了。” 晏瑕看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道:“孩子这年纪是最可爱的。” 小贩笑道:“那是因为你没看她。” 晏瑕回道:“是么,可能我还没孩子。” 小贩道:“就算像你这种少爷有了孩子也不用自己看,你们的丫鬟就替你看了。” 晏瑕没回答这个话,而是笑了笑,他看了一眼周围,紧张兮兮道:“这周围有什么好玩的?” 小贩一眼看透他,道:“这前面走不久有一条街,那里可晚上可以满足你任何想法。” 晏瑕看了看这快入夜的天,他道了声谢,来到这声色犬马之处,里面老鸨接待了他,他说要几个红人看才艺,老鸨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想法,他拿出银钱,老鸨急匆匆找来姑娘陪伴,沈喻笑了一下:“这东西对你来说无师自通。” 晏瑕道:“这里才是消息最为流通的地方,可惜女孩不能来,郗真如今要看着钟离煦,怕也是不能来,只能是我了。” 沈喻笑的随意,道:“那个桑微还是回来的,这种姑娘生性随意,哪里都敢闯的。” 晏瑕想了想那两个姑娘,不自觉笑出口:“没想到性格那么南辕北辙的两个师姐妹会在一起周游。” 沈喻道:“他们可不仅仅是师姐妹。” 晏瑕表情有点疑惑,但忽然想起她们相处的细微之处,他惊讶道:“难道她们相爱。” 沈喻道:“我其实也挺不可思议的,但感情有时就这么不可理喻。” 晏瑕目光灼灼,看着沈喻,沈喻躲开他的目光,飘到上空,穿过一楼楼顶的木板,见一处灯火幽微,戒备森严,他飘到屋内,见一蒙面人将一个盒子送给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一脸贪婪,口中说:“这东西太好用了,我感觉我要恢复我年轻时的感觉了。” 那中年人边说边打开盒子,盒子里面一个拇指大小的药丸,药丸黑红色,在灯火下泛着吸人的色泽,沈喻是鬼魂,闻不到上面散发的味道,但却能直白的感受到那中年人脸上散发的死气。 第43章 四十三论 晏瑕他看着沈喻离开,摇摇头,这时老鸨领了几个姑娘来到晏瑕身旁,晏瑕觉得虽说这些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他却越发觉得沈喻才是心中所慕。 晏瑕道:“我是真的想看各位美人的才艺的。” 周围女子吃吃的笑,都道:“我们自然明白少爷。” 一女子替他臻上美酒,晏瑕感觉里面加了这种地方独特的“料”,他看似喝了一口,实则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倒了出去。 周边云雾缭绕,一女子弹起琵琶,音色动人,恍若坠珠落银盘,又似清风起波纹。 周围女子一直劝酒,晏瑕倒是一杯接着一杯,但实则都给了桌底。 沈喻知道晏瑕所在的位置,他飘到晏瑕身旁,将刚才所见之事讲了一遍,晏瑕看了一眼沈喻,装作醉酒的模样,口齿不清道:“我听闻这里有奇药,可我到了这么多天都没见到,各位美人说是不是没有啊?” 他一脸已经醉了的模样,周边美人此刻倒没计较一个醉鬼的话,只是她们也饮了不加料的酒,有一个女孩见晏瑕快睡了,就打开窗户吹吹风,被另一个女孩制止住了,晏瑕终于抵抗不住醉意,睡了过去。 一女子道:“这少爷酒品还不错,至少不闹不撒泼,就这么睡过去了。” 旁边另一女子道:“是啊,和那些老头子差距真大。” 旁边又有其他人加入谈话:“不过我听这少爷说奇药,我感觉真的有啊。” 有人问“你见过?” 那女子答道:“许久前来我这的一位常客,平常都早早完事,那夜呆了许久呢,还说自己遇了贵人。” 旁边一女子记忆乍现,道:“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不久前有一个老头,他似乎也不经意间说自己遇了贵人,他那日也很不错呢,我昨天见到他,虽然他没叫我,但我感觉他精神不错呢。” 又一人道:“各位姐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似乎咱们这里有个边角屋子一直闲置,最近不是守备很严么,听说被哪个有钱人包了呢。” 之前那女子道:“能有哪家,只有林家呗?” 她旁边人问:“你怎么知道?” 她回答:“我之前见咱们这州官之子来这还十分有礼,若不是林家,折林还有谁家呢,不过那药可真神秘啊,若不是各位今日一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不过折林牵扯的人可真多。” 有人道:“这倒是,可关我们什么事呢,我们又不会吃那种东西?” 之前解释的那女子道:“可你们一说感觉那药真的效果很好啊,像咱们这样的人能吃一粒,是不是身体会好很多啊?” 有人道:“姐姐你别说了,那种东西要多少的恩客才能买的上啊,恐怕得不偿失啊。” 晏瑕已经听个大概,刚要想下一步就听到有人说:“不过说起这药昂贵,恐怕又是林家哪位贵人所为?” 一女孩还不懂那些大家的弯弯绕绕,道:“林家有贵人相助?” 这时声音倒是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想把自己所知道的吹嘘出来。 一人道:“林家以前只是个普通富贵人家,之后不知遇了谁,经营了药材生意,之后越来越大,成了折林巨贾,不过没人知道这药材从哪来,只知道这药材源源不断,成就了林家。” 那女孩道:“怎么可能?折林有规定的,这些东西都是要记录的,怎么偏偏林家就能卖这种来历不明的药材呢?” 那女子道:“我感觉林家在武林中有人,要不然卓家林家斗了这么久,怎么卓家人稀里糊涂就全死了,凶手都没抓到,是不是嫁祸啊。” 有人答道:“这些事只能等着官府的消息不过我看若是林家所为怕是很难公正,之前州官之子竟然很尊敬林家少爷,林家少爷到底何德何能,能被一个官家子弟这般对待,恐怕是州官有事所求。” 有一姑娘道:“算了吧,还是别议论这些事了,毕竟来往人这么多,被听到了多不好。” 有人不屑,道:“这里只有一个喝了迷药的醉鬼,你说还有谁?” 旁边人附和,道:“一个醉鬼而已,能听到什么?” 另一个人道:“不过这个醉鬼长的还不错。” 最初不屑的人道:“这种公子哥我见多了,刚开始这么内敛,之后会常来,招蜂引蝶,最后他家里会来人把他带回去,等他成家立业在偷偷来。” 旁边那人道:“不过这一阵来的都是老头子,难得来的这么俊啊。” 那女子道:“他之后还回来的。” 晏瑕想了想,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其他到也没有想听的了,这几个女子都在闲聊,他趁她们不注意起身点了她们的睡穴,将她们放在床上,他出了这烟花之地,见外面已经夜幕笼罩、繁星映空了。 他取了剑行至食肆,见钟离煦独自呆在屋里,他皱眉道:“你怎么会独自呆在这?” 钟离煦看看手中的茶杯,轻笑道:“当然是你招来林家人,郗真为了解决麻烦出去了。” 晏瑕怀疑道:“你就从这呆着?” 钟离煦回道:“我这副身体能去哪呢。” 晏瑕道:“盟主自幼与我们这些普通人不同,自然有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况且,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和盟主对决,现在这副样子,也只有郗真会认为你无害出去对敌林家。” 钟离煦不经意嘲笑了一下,道:“郗真这么可能相信呢,只不过是偷袭者太过缠人,他不得已出去的,不过,这件事先放一放,我想知道,我们云绡为什么会选择你。” 晏瑕见钟离煦表情一变,便知他要为难自己,他忽然感觉背后寒毛立起,他抽出慎独,挡住背后的危险,一剑划过,竟发现是两只小虫,他想起钟离煦可能是用蛊的猜测,他瞬间觉得这两只小虫可能来历不凡。 钟离煦看着那两个虫子的尸体,叹息道:“我可是养了许久啊,没想到就这么没了,好吧,算你通过这项考验,不过,你那把剑倒是挺特别的,普通的刀剑可是对它们没有办法的。” 晏瑕冷笑道:“那我是该感到荣幸了?” 钟离煦嗤笑:“自然,你泄露我的秘密,我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你当然要感到荣幸。” 晏瑕身如疾风,行动迅捷,一个眨眼的功夫,慎独已经放到钟离煦的脖子上,他说:“若我不放过你呢。” 钟离煦声音幽深:“这里面小二都看到你来了吧,你杀了我,你以为你会逃脱江湖和朝堂的追杀么。” 沈喻此时在晏瑕身后说了四字:“太子大了。” 晏瑕心领神会,他表情哂笑,声音都透着放肆:“待你死后,你身上的蛊不会反噬么,到时候江湖上必定有人能看出来,你说老盟主是在意我呢,还是在意代替他儿子的人呢,你虽然身份贵为王爷,如今天下人有几人知晓,而且太子马上就要加冠了,不是么,到时候你还会和现在这样么。” 钟离煦握着茶杯的手一下子缩紧,他道:“你倒是不是个傻子,不过,你认为我收拾不了你?” 晏瑕道:“我自然不会这样认为,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钟离煦冷笑道:“你真这么想,若是这么想这么会把我的身份告诉郗真,你真当我手无寸铁,病入膏肓。” 晏瑕回道:“自然不是,我完全相信暗主能让我在江湖无法立足,只是我在赌。” 钟离煦道:“什么意思?” 晏瑕道:“或许如今的皇帝英明神武,但他的继承人着实不让人放心,争权夺势,勾心斗角,让朝堂乌烟瘴气,良臣难寻。” 钟离煦面带嘲讽,道:“你一个小小的恶人之子,竟还会关心这朝堂大事。” 晏瑕道:“或许就因为我是恶人之子,自然也没人会需要我,能利用我的,也必定不是常人。” 钟离煦呵斥:“你可是何为违逆。” 晏瑕道:“若我不知,我又何必站在这。” 钟离煦道:“你有何求?” 晏瑕道:“我没那么大的想法,我只是想保住江湖真正的侠客,还有挑战我自己罢了。” 钟离煦道:“只是为了这个?” 晏瑕道:“毕竟云绡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不也是在阻止不必要的杀戮么。” 钟离煦没接这话,而是道:“离开吧,一会郗真该回来了。” 晏瑕离开此处,沈喻道:“你真要助钟离煦为皇。” 晏瑕道:“前几世我做过富家少爷,做过乞丐,也做过执掌半个江山的公子,这幕僚我却没有过尝试,我想试试,毕竟这一世,我不想混沌一生。” 沈喻想了想,道:“随你吧,反正种下什么因,收获什么果。” 晏瑕回到之前所在之地,云绡在拐角处默默等他,云绡经过几天的休养,肤色已经慢慢恢复白皙,她从那里静静的看着天,她眼睛很大,此刻愣愣的望着天,透着无邪的韵味。 她似乎感觉到有人看她,她一转身,看到了晏瑕,她笑了一下,道:“公子,你回来了。” 第44章 四十四清 晏瑕回道:“嗯,我回来了。” 云绡不知为何,精神好了很多,她道:“公子可有线索。” 晏瑕道:“有了些想法,你呢。” 云绡和晏瑕来到暗处,云绡道:“林家之前只是个倒卖药材的富商,之后他有一个女儿怀了孩子他家才大富,我查到这孩子的父亲也是个武林中人,而且恐怕和那些使幻术的门派有关。” 晏瑕道:“什么意思?” 云绡道:“他们家平常倒卖的对象是平民百姓,而第一次转折就是就是林宗深出生后一处爆发灾情,林家将药材卖到当地官府,官府赈灾后林家一举成名,成为如今折林巨贾,官府赈灾不奇怪,奇就奇怪在官府根本看不上当年的林家,可不知为何,某一夜过去,当时州长毫无预兆的就和林家合作,而之后的合作,林家如有神助,一些巨贾也总会莫名其妙的选择林家合作,我怀疑是有擅长幻术的江湖人帮助林家。” 晏瑕道:“幻术当真这么厉害。” 云绡答道:“自然如此,当年邪教入侵,擅长幻术的门派像浮屠,玲珑塔就绕的邪教团团转,幻术能让人不经意间入梦,梦里面就由施展幻术的人大体控制。” 云绡接着道:“比如之前在宗彭遇到的宫寰,他就是浮屠的人,他在江湖上虽然不出名,但在浮屠内部他数一数二,年轻一辈很少有人比得过他,可能是身份的问题,他一直呆在浮屠,因此江湖也无人知道他的本领,也没有流传他的传说,浮屠利用幻术解惑,有人在世间遇到困惑,他们通过听所治之人的经历来治疗,若疑惑小,那就靠言语或行动解惑,若是生死之惑,那就依靠幻术引导。” “玲珑塔和浮屠想法相左,他们也利用幻术解惑,但是却是将他们产生困惑的记忆封住,让他们遗忘这段记忆。” “还有一个惊梦,惊梦和之前那两个门派都不一样,它是一个由女子组成的的门派,它存在的时间很短,是邪派之后才出现的,原本没有人承认这个门派,但掌门人所行之事太过让人震惊,惊梦的掌门人是个精才艳绝的女子,她忽然就出现,宣布成立惊梦,门派当时只有几个小姑娘,江湖人只当这是个笑话,掌门人十分要强,以一人之力挑战浮屠尊者和玲珑塔塔主,原本没人在意这件事,没想到尊者和塔主都败了,败在这个女子手上,可惜惊梦只存在了几年,门派就散了,现在掌门人在哪江湖人都不知道,朝天阙的记载上倒是写了,但我忘了。” 晏瑕有些疑惑道:“忘了?” 云绡道:“我被人坑了,之前一个师兄也对那人有兴趣,然后学了些幻术,当时就对我施展了一下,我就忘了这件事,不知我师兄怎么做的,看一次忘一次。” 晏瑕无奈道:“没想到幻术竟然还有这般风云。” 云绡道:“我们回去吧,一会碧水轻霄那两个姑娘我就回来了。” 晏瑕疑惑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云绡止住前行的身形,没有回头,道:“当然是我猜的啊。” 沈喻看着云绡,叹道:“她身上禁锢解开了,已经可以开始卜算了,刚才她周身气息就已经变了,那是她卜算的反应,但可能钟离煦对她下了封口令,她没办法和你说了。” 晏瑕听后想或许一出雁州,当彼此有不同的事去做,两个人曾经相依为命,彼此扶植的心就散了,他道:“那们回去吧。” 云绡走的很快,没有停歇,她知道晏瑕明白她刚才那样说的真相,可顾及之前的情谊,没有揭穿,可她明白,晏瑕一定在心里的某一处,包了一层层轻纱,丝毫没有缝隙,笼的让她窒息。 他们回到食肆门口,郗真在对面客栈二楼的窗户口站着,从那里等着晏瑕,他见到晏瑕,声音用内力逼成一线,只传到晏瑕耳中,郗真道:“上这个客栈。” 晏瑕看向郗真,和云绡一起上楼,郗真在他们上来后道:“桑微姑娘和桑乐姑娘也回来了。” 桑微上来的极快,她生性活泼,一上来大咧咧道:“各位收获如何?” 晏瑕将他在烟花地所见所闻讲了一遍,桑微眼睛放光,道:“我只听过那里的事,还没有去过,下次我女扮男装和你一起去啊。” 桑乐听完这话,拿起了茶杯,似乎是不小心磕了一下桌角,却发出清越的声音,清清冷冷,荡人心弦,桑微听到这个声音,还在笑的嘴角垂了下来,失落道:“我不去了,我就在这里呆着。” 桑乐抿了一口茶,道:“我陪你。” 桑微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道:“那我更不能去了,我讲一下我今天干的事情吧。” 她接着道:“我们遇到折林的县令,我问了问他,他一问三不知啊,但我想了想,毕竟打草惊蛇了,不如干脆一点,直接就告官了,这样林家必定对咱们出手,一旦他们慌乱,我们就有机可乘。” 晏瑕道:“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就可以,想必这几日会非常热闹。” 桑微反驳道:“我当然能保护自己啊,就算我不能,师姐也会保护我的,云绡我也会护着的,你很厉害,我不用保护你的。” 晏瑕道:“你倒是想的挺多。”她将云绡讲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桑微皱眉,脸都皱成一团,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幻术的事啊,不过这范围太大了,比如浮屠,之前就有过叛徒叛逃一直没抓回来,玲珑塔倒是没这么黑点,但也值得怀疑,惊梦虽然散了,但那几个姑娘就那样消失了,没人知道她们去哪了,范围好大。” 桑乐声音响起,泛着冰凉:“浮屠尊者灼流离世了。” 桑微双眼放光,道:“对啊,如今正是浮屠混乱的时候,说不定就有魑魅魍魉作乱呢。你想啊,之前那人畏惧尊者,私下帮着林家,尊者一死,他就掀风起浪,控制苏拓,屠杀卓家。” 郗真道:“幻术成功是需要条件的,要么施展者比对方功力高,要么就要有足够的信任,苏拓也算是江湖新秀,武功要比大部分人高出一大截,江湖上也没有几人能对他施展幻术。” 桑微脸都要皱成一团,抓狂道:“好乱啊。” 晏瑕道:“既然乱那我么把已知的事说一下,说不定有新的收获。” 晏瑕接着说:“首先是乾霄国师的藏宝图流传,此时苏拓还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苏拓被请到卓家,之后发了疯,屠了卓家,那夜青衣巷都没有听到声音,之后卓家采买的人恰好生病,药铺有他买药的记录,此时折林一种药在富人之中流传,林家还和武林中可能擅长幻术的在一起,那个人蒙着面,这时间还不短,最后苏拓和之前苍黄门大弟子为何会无故发疯。” 郗真听后道:“出现几个问题,苏拓的武功真有那么高,能斩五百人而不引起骚动,这药什么时候出现的,林家不是做倒卖药材的生意么,采买人的药铺和他有没有勾结。” 桑微道:“苏拓很厉害,但打不过我,我没有本领连杀使用那么狂暴的刀法连杀五百人而不发出动静。” 晏瑕道:“确实,若论偷袭还有可能,这么光明正大不引起注意的可能性太小。” 晏瑕说完看着桑微,忽然想起一件事,道:“你认识苏拓,他为什么要挂了不出声的铃铛啊。” 桑微想了想,她灵光一现,终于回忆起了什么,道:“我想起来了,,苏拓和苍黄门大弟子的联系,只不过多亏你,我现在才想起来,苍黄门大弟子曾帮过苏拓,苏拓当时还是挺敬佩他的后苍黄门大弟子死在青冥崖下,他还去看了,不过他只在一个罅隙中找的一个铃铛,后来一直待在身上,就是你所说的那个铃铛。” 晏瑕有种要揭开什么的感,他道:“将已死之人的东西带在身上,是不是不合乎常理,况且苍黄门大弟子还作恶多端。” 桑微耸肩,道:“纵然那个大弟子再怎么作恶多端,但帮助苏拓的恩情苏拓一直记得啊,虽然大弟子死亡的事没办法改变,可将恩人的东西放在身旁还是可以的,何况那铃铛掉的极偏僻,当时还是苏拓年纪小才找到的,不过那东西苏拓一直藏着,直到近期才带上,命运未免太过诡异,没想到他和那个人变成了一样的结局。” 晏瑕奇怪,道:“他为什么如今带上?” 桑微也奇怪道:“不太知道,他也没告诉我,但我只知道这件事不只我一人知道,他告诉过很多人,不过你那么一说我好像觉得不太对劲,那时他好像故意和我这么说的,像是在引出什么人。” 晏瑕道:“引出什么人?” 桑乐忽然出声道:“害苍黄门人走火入魔的人。” 郗真猛地盯住桑乐,桑乐道:“苍黄门虽小,但那个大弟子是当年难的出众的新秀,走火入魔的可能微乎其微,我的猜测是那个人被人害的走火入魔,而苏拓发现当年事,所以才带上铃铛,引出那个人,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他被害了。” 郗真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当年根本没捉到真凶,当年的恩怨根本就没有结束。” 桑乐道:“可能是这样,但还有另一种方法。” 郗真道:“什么方法?” 桑乐道:“去林家捉住蒙面人,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晏瑕反驳道:“折林已经开始厌恶江湖人了,若我们真去林家,就算我们找到了真相,死亡的仅仅是孤僻而又不与众人交流的卓家,恐怕最后会很麻烦。” 郗真想起了朝天阙,他看了眼钟离煦,钟离煦此刻表情似笑非笑,郗真一下子就懂有些江湖人消亡的原因。 第45章 四十五谈 入夜,他们各自回到屋子,郗真和钟离煦在一个屋子里面,郗真道:“朝天阙在江湖上如何决定害死一个江湖人的。” 钟离煦倒了桌子上的清茶,茶泛着凉意,他他表情惆怅,眉心一皱,他道:“茶凉了,你帮我用内功热热呗。” 郗真盯着钟离煦,盯得钟离煦有些发毛,他收起懒散,笑的似有醉意,道:“好吧,朝天阙如今让他消失的人有耽误朝廷办案的,有碍了朝廷政令的,有自己决定犯人生死的,你若是去林家,怕是第一种,不过林家也和江湖人有牵扯,你又似乎不在这三种里面。” 郗真听后目光沉沉,道:“这件事先不管,那你究竟在朝天阙是何等位置,你姓钟离,和皇室什么关系。” 钟离煦他走向郗真,将那杯凉茶递给郗真,郗真一接,钟离煦看着外面的星空,他声音幽深,道:“我不过是父亲厉害些,有幸得皇上赐名,毕竟如今天下有几个皇子你不是都知道么。” 郗真不知如何接这个话题,毕竟当初他刚知道程茗奕就是钟离煦时,他也不是没想过钟离煦是皇室,可天下姓钟离的又不止皇室一家,他这次问也不过是猜测一下,他道:“我其实一直都看不透你,你这个年纪,已经是武林盟主和离别宫主,就算是当年折青柳一事,你也在里面不可或缺。” 此刻钟离煦背对着郗真,郗真看不见他的脸,钟离煦脸上带着嘲笑,就连声音都带着嘲讽:“是啊,我真是不可或缺啊。” 郗真听出他的嘲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离煦恢复了正常的说话,声音平息,道:“没什么,不过我,毕竟林家自己都犯了大错,你只要做的没之前前辈那么过分,如今的朝天阙还没那么疯狂。” 郗真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逼那个蒙面人出林家。” 钟离煦道:“自然可以,你还可以做的更多。” 钟离煦转身走回郗真旁,他看出他手里茶已热,他拿走郗真手中热茶,走回床上,道:“幻术的话,为什么不想想死去的人呢,有些人,不一定真死了。” 郗真瞬间想起浮屠尊者灼流的死祭,他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灼流尊者。” 钟离煦已经喝完了茶,道:“我什么都没说,我要睡了。” 说完他就躺下了,没在接着说话,郗真看着钟离煦的睡颜,钟离煦皮肤太过白皙,闭上眼睛没了醒时的肆意反而更像个君子,他看着他的泪痣,泪痣过分的吸人目光,他忽然想到,钟离煦伪装成程茗奕,这泪痣、这张脸究竟是不是他真正的脸呢,他想想当年遇到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时钟离煦似乎和如今面容没这么区别,郗真想,或许钟离煦和程茗奕真的存在一定的血缘关系吧,可如今又关他什么事呢,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在一处打坐休息。 晏瑕回到屋子,他此刻看着天空星辰,他记得容碧那一世,容碧能些许看出星辰变轨,晏瑕见天空星子闪烁,但似乎有着什么在阻止他继续看,他刚要再看下去,沈喻声音响起:“你看不清了,如今天下只有几人能看明白。” 晏瑕道:“那为什么容碧能呢?” 沈喻道:“因为当时他的麒麟印还没消耗那么惨,如今你转世几回,麒麟印已经被磨损了不少呢,你原本就被天道看着,所以看不清很正常。” 晏瑕道:“既然天道这么阻止这些东西,为什么还有云绡这样的会卜算的人?” 沈喻笑了一下,道:“毕竟人族在漫长的历史上最是坚韧不拔,即使天道阻止,他们总会在天道看不见的地方留下一文半字,断续的传承。” 晏瑕道:“是么,看样子做个人也挺好,你替我去林府看了,有什么收获?” 沈喻道:“看了,基本上也知道真相了,不过你既然最初想让我去看,为什么之前还想自己去调查呢。” 晏瑕道:“这件事还是尽快结束吧,毕竟桑乐说的没错,武林盟早回去一天,纷乱就少一些。” 沈喻道:“那明天你就告诉郗真吧,不过你要怎么说?” 晏瑕道:“就说我今夜又去了一次吧。” 桑乐在妆镜前揭下白纱,她面容若玉,眉目修长,唇色透着粉意,若冰山雪莲,笔直的立在那里。 桑微从浴桶出来,头发滴着水珠,披在身后,身上蒙一层白纱,影影绰绰,身姿优美,她见桑乐坐在那处,大咧咧坐在桌旁,道:“我洗完了,你去么。” 桑乐起身,拿起白布,站在桑微身后,道:“你若是再不擦干头发,就别坐这。” 桑微无所谓的样子,道:“没关系啊,反正你一定会给我擦的。” 桑乐不自觉笑了一下,似白莲绽放,一片圣洁,桑乐道:“你要记得你这句话。” 桑微一脸享受道:“当然啊,你对我说的每一句和我对你说的每一句我都不会忘的。” 桑乐擦的很轻柔,和桑微独自在一起话都多了起来,口中道:“你不觉得盟主很奇怪,以前见过他,他是个侵略性很强的人,此次坐在那里,感觉他的气息都要消失了。” 桑微道:“没事,虽然他失去了内功,但郗真会看住他的,毕竟感觉郗真喜欢他么。” 桑乐声音透着疑惑,但面上却不显,依旧清清冷冷,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桑微直率道:“直觉啊,感觉一眼就看出来了,当时就是这样了,只是现在感觉他们关系更复杂了。” 桑乐想起盟主,道:“感觉他们彼此并不知道。” 桑微叹息道:“只能靠他们自己了,这种事感觉不能捅破啊,毕竟他们在江湖太过瞩目,不像你我。 ” 桑微感觉自己头发一坠,她面露委屈,道:“好吧好吧,就算你身份尊贵我一定会和以前一样,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桑乐声音似乎和之前不同,她声音透着坚决:“我记住这句话了。” 桑微疑惑:“怎么感觉你在暗喻什么啊。” 桑乐手一停,道:“没有,只是觉得江湖马上就要乱了,有些心焦罢了。” 桑微依旧疑惑,道:“为什么感觉你总觉得江湖要乱呢?” 桑乐去了另一个浴桶,她身上白衣落下,道:“你直觉那么准,为什么感觉不到武林那些腌臜事,它们都从暗处挑了出来,霍乱武林。” 桑微道:“我确实感觉要乱,但不是从江湖感受到的啊。” 桑乐脱衣的手顿了一下,道:“是么?” 桑微道:“是你把我说神了,我有几次直觉不就是错的么,我都没有你那么信任我自己。” 桑乐道:“算了,就比如说盟主这件事,他都已失去内力了,我却还觉得他无事,你说是不是因为他做盟主,我畏惧他的气势啊。” 桑乐进了浴桶,此刻水雾蒙蒙,桑乐的话都透着飘渺:“他或许是真的无事。” 桑微甩甩头,虽听了进去却没有在意,道:“算了,太晚了,感觉脑子都成浆糊了,我困了,要睡了。” 桑微很快就没了声息,此刻桑乐沐浴完,周边冷的透骨,身上很快水雾消散,她身上也无一丝水滴,她踏着极轻盈的步,静静的躺在桑微身旁,旁边油灯蒙上一层冰霜,瞬间没了光亮。 第46章 四十六设 薄暮冥冥,残阳似血,林家此刻甚是热闹,到了晚饭的时辰。仆人和婢女忙进忙出,手中端着清脆白腻的瓷器,伺候各位主子吃饭。 林宗深坐在书房,他揉揉太阳穴,看着家里的账本,一阵厌烦,此刻蒙面人到此,道:“到吃饭的时候了。” 林宗深道:“还差一点就看完了。” 蒙面人刚要说话,此时西南偏角一处泛起浓烟,烟雾笼的偏角周围都看不清,呛的人呼吸不上,一仆人大喊道:“着火了,偏房着火了。” 周围人惊慌失措,急忙逃窜,林宗深刚写完账本最后一笔,就听到仆人大喊的声音,他眉目紧蹙,出门远眺,见浓烟所在之地,心里一跳,他就感觉身边一阵风拂过,他知道是蒙面人去了,毕竟那里面却有一人。 蒙面人到了西南偏房,发现此处浓烟不过是假象,有人在此处故意点起火,放出浓烟,这烟十分吓人,却并不危险,而偏房下有一处密室,他下去查看,里面牢房阴森可怖,鲜血淋漓,枯骨遍布,可这里早已没有那人的身影,他猛地锤墙,蒙面人手指颤抖,火冒三丈,他不甘心,不甘心还差一步,就这么失去了机会。 他在想这到底是谁泄露了密室的地方,这个密室是他当年在远处请的工匠,之后那些工匠都亡于此地,再无人知晓此地,他握紧拳,走出密室,忽然见到一抹影子,他知道这是在引君入瓮,可他不能不去,他已经抛弃了一切,只为那样东西。 他想了想这进城者有几位江湖人,郗真不过一小辈,就算江湖奉承的再狠怎会敌得过他多年修为,盟主失去内力,其他人根本就是新人,连听都没听过,他呼了一口气,看了眼追上的林宗深,道:“你留在这里。” 林宗深点头应了这话,在蒙面人离开后,他见旁边的丫鬟,道:“我出去一阵,一会再去告诉叔叔。” 丫鬟畏惧林宗深的地位,福了福身,道了声是。林宗深看了眼蒙面人离开的方向,离开了林家,再无眷恋。 蒙面人知晓前方青衣女子在吊着他,可那女孩轻功太高,他竟然只能跟不丢她,此时他原本该逃走,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青衣巷原本就处于一隅,此地幽深,除了各个在此地居住的人之外倒并无人来往,蒙面人感到前面青衣少女轻功极高,他们在青衣巷跃动,蒙面人只见到青衣一角,之后追到了闹市,闹市行人众多,他们在闹市穿梭,最后到了一处密林。 密林之中蒙面人感觉一阵凉意,似冰雪降临,他转身取出骨埙,刚要吹动,一柄长剑袭来,他转身跃到树上,折了根树枝,竟和郗真一战,郗真手执云沢剑,剑意凛冽,冰冷肃杀,蒙面人手中树枝瞬间被注入内力,他以柳枝为剑,与郗真相抗,对方剑意飘忽不定,郗真觉得他剑法过于飘渺,竟无法感受到蒙面人下一秒在何方,郗真感觉到对方随着他的凛然剑法,蒙面人也变得更加飘渺和棘手。 这时晏瑕出现,喊道:“你中了他的幻术了,他幻术的开始是拿出骨埙那一刻。” 他抽出赤霄,冲向蒙面人,蒙面人离晏瑕远上一些,此时郗真知晓之前所斗是假象,他跟上晏瑕,但此刻太晚了,蒙面人已经拿出骨埙吹动,声音响起,如泣如诉,哀怨悲凉,不绝如缕。 晏瑕恍惚了一瞬,他看向郗真竟觉得郗真就是蒙面人,他冲向郗真,郗真不得已只能放弃斩蒙面人,但此刻郗真也被这声音影响,他身形没之前迅速,但依旧打的异常激烈,在他们最后交锋的那一刻,他们已经离蒙面人很近,此刻忽然周围一冷,郗真转了身形,刺向蒙面人,蒙面人刚要行动,发现又是那阵冷意,将他钉在原处,被郗真挑下面具,郗真语气冷淡,道:“果然是你,灼流尊者。” 原本应在浮屠离去的人此刻活生生站在这里,郗真声音透着失望,道:“没想到真是这样。” 灼流此刻面容苍老脸上褶皱并行,他目光透着杀意看着指向脖间的云沢剑,他声音沙哑,面容扭曲道:“看样子我轻视你们小辈了。” 此时云绡扶着一个血人出来,那是一直没找到的苏拓,他死亡的状态如今十分惨烈,可能是之前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怒气活下去,他原本阳光的面容早已因多日不见阳光变得惨白,舌头被割,手脚筋全被挑断。 桑微他们得到晏瑕的消息,知道苏拓很惨烈,可没想到在见到苏拓的第一眼,桑微吓坏了,她只见过被剑不小心刺过的伤痕,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折磨,她和桑乐将苏拓救出,救到密林,桑微桑乐和晏瑕一直在给他输送内力,但似乎是见到拯救他的人,他看起来有些安心,没了之前渴望活下去的精神气,反而有股子求死的渴求。 苏拓舌头被割,无法说话,他目光悲悯,求她们了结自己,此时蒙面人追来,云绡靠着她极高的轻功将蒙面人引到此处,云绡引来后躲在密林处,她见到盟主立于一侧,桑微面容悲怜,云绡一看苏拓就知道活不下去了。 云绡走到她们面前,道:“你们和苏少侠都是朋友,不忍心动手,就有我来送苏少侠一程吧。” 桑微不忍,再看一眼云绡,道:“拜托你了。” 苏拓的眼神终于解放,他感激的看着云绡,云绡抱着苏拓,在他耳边道:“对不起。” 云绡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感觉不过是在苏拓身上点了几个穴位,苏拓似乎失去了那股精神气,他愣愣的看着云绡,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努力挣扎,但此刻桑微已经捂住眼睛,桑乐在安慰桑微,只有一个钟离煦似笑非笑,苏拓眼睛充血,云绡一瞬间将苏拓眼睛蒙上。 云绡这时忽然停手,苏拓只能盯着云绡,但因为云绡故意让角度错开,桑微桑乐看不到苏拓此刻的目光,云绡道:“此刻凶手已在外面,我们人多势众,不如让苏拓看到他被抓,也好让他瞑目。” 桑微听到外面似有乐器响起,道:“可以,灼流恐怕布了幻像,师姐你去帮帮他们,我照顾盟主,云姑娘你到去吧。” 云绡看了眼不甘心恨不得要咬死自己的苏拓,她目光似水,将话逼至苏拓耳中:“我知道你是苍黄门洛诚同母异父的弟弟,而那东西只会止于此,再也不会传出去了。” 苏拓愣愣的看着云绡,他呼吸猛烈,目光变得不那么愤恨,而是透着怀疑,此刻说不出话来,只能靠云绡一点一点移到那处。 此时密林之中,灼流看见云绡扶着苏拓出来,他眼神猛地一亮,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他猛地下冲,冲向苏拓,想从云绡手中夺走苏拓,晏瑕蹙眉,他拿着赤霄冲去,途中却觉得云绡此刻站的位置离三人太远,桑乐拿出碧萧,一瞬间出音,以内功注入音律,灼流顿了一下,云绡此刻拖着苏拓后退,但因为云绡身上带着人,但她推的没有那么快,转瞬之间,灼流已到眼前,云绡只得一手拿出匕首,与灼流抗衡。 灼流他是浮屠尊者,最擅长的便是幻术,强攻着实不是他的强项,但他太需要苏拓了,竟然失去自己的理智,生硬的想要得到苏拓。 云绡虽然比不过灼流,但勉强敌过一瞬还是可以的,她的匕首划过灼流的胳膊,但他内功身后,并没有划破,仅仅是蹭破了一点皮肉。 晏瑕郗真此刻冲到此处,灼流不知为何,双眼充红,对上了他们,桑微此刻依旧以内力催动碧萧,这音冲着灼流,但灼流似乎变得诡异,这碧萧音律之音竟对他毫无作用,反而催动了他的疯狂。 他放弃了夺取苏拓,转而袭向晏瑕,云绡脱了身,彻底带着苏拓远去,灼流擅长幻术,他催动内力,以风为媒介,将骨埙奏响,此刻木叶飘动,一片飒飒,配着这激烈悲如凄诉的声音,更显凄凉,晏瑕郗真靠的太近,又没了桑乐之前的唤醒,他们一下子就被影响了,他们相互争斗,云沢剑和赤霄双剑碰撞,剑鸣刺耳,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此刻灼流一手闲着,他变掌为爪,冲向桑乐,桑乐也被幻音影响,运功抵抗,见灼流冲来,一个不查,竟被袭到右臂,她目光透着冷意,宛若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灼流,刚要动手,灼流身后就被捅了一剑。 灼流看向身后,桑微举着剑面容冷淡道:“这世上,我活着一天,就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桑微拔出剑,灼流从空中掉下,直接摔到断气,目光中红光还未散尽,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桑微没有管他,她面容焦灼,对桑乐道:“你没事吧。” 桑乐白纱下的面容扯出一抹笑,声音都透着愉悦,只是太过轻微,只有桑微能感受到,桑乐道:“你不自诩侠中圣手么,从不背后袭人,怎么今天不那么做了。” 桑微生气道:“这些重要么,你受伤了。” 桑乐笑的更开:“这伤现在不疼了。” 桑微怀疑:“真的?” 桑乐回道:“自然。” 第47章 四十七梦 木叶簌簌下落,落到灼流身上,灼流眼中还有着不甘,郗真和晏瑕似乎沉浸在幻象中,如今已经没人再去追究他的这份不甘心了,云绡不知从哪出来,扶着苏拓来到灼流身边,她看着这苍老的面容,心中喟叹,她扶上灼流的眼,不知为何,灼流不明显抽动了一下,再也没了动静,苏拓看着了一眼灼流,眼中仇恨已息,他又看了云绡,目露悲怜,最后让他坚持的仇人已经死了,他很快失去了气力,闭上了双眼。 云绡轻轻放下了他,她看了一眼在密林上的两人,而钟离煦不知何时,到了此处,她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沉浸幻想的两人,手像是不自觉一样,碰了一下钟离煦,钟离煦眼神深沉,似幽幽深潭,嘴角不自觉笑了一下。 云绡看向沉浸幻想的两人,问道:“他们怎么办。” 钟离煦声音温和,道:“没事,他们内功深厚,最多一天就会恢复清醒,之后他们休养一阵就好了。” 沈喻看着他们,感觉真的是自己远离人间太久了,明明感觉到云绡和钟离煦不太对,他如今却看不出哪里不对,他只能看着晏瑕,叹息一声,又要想起了前世。 云绡此刻身上粘着苏拓身上的血,桑乐桑微下来,她们见苏拓和灼流已死,叹息一声,桑微道:“此地青山碧翠,安宁无争,我们就这样将苏拓埋于此地吧,做个标记,到时候告诉天煌弟子,看他们如何决断吧。” 仅剩的几人自然同意,不消一刻,云绡用了内力就为苏拓在一处幽静之地挖好了坟,桑微找了块树,用剑劈了块木板,桑微写到义字当照初心明,侠行伴身志不改。 桑乐见到,蹙眉道:“你这平仄都不压。” 桑微辩解道:“我就随心写的,你也知道,我不精通这些的,只是觉得这些词很适合他,到时候天煌会重新写的,只是如今不写总觉得孤零零的。” 桑微看向灼流的尸体,道:“那个怎么办?” 云绡道:“如今可以报官了,毕竟林家不是武林人。” 桑微看向沉浸幻境的两人,叹息一声,道:“为什么我猜不到真相呢。” 钟离煦道:“最后可能不是过程,而是结果,如今犯人已经浮诛,我们就要做接下来的事了。” 云绡言自己去报官,桑微看着云绡身上满身血,道:“我去吧,你们在此处等我们,官府我也去过好几回了,你们在这等我呗。” 云绡道:“那就麻烦桑姑娘了。” 桑微连忙摆手,道:“不麻烦。” 钟离煦和云绡将晏瑕郗真摆至打坐样,云绡摆完后道:“我去不远处换个衣服。” 桑乐声音冰冷,道:“可以。” 在云绡走后,桑乐声音冰凉,对钟离煦道:“我不信你真失去武功了。” 钟离煦叹息,道:“你怎么不相信呢,我都这么惨了。” 桑乐道:“皇叔若是身体娇弱,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钟离煦听到这声称呼,没了之前的调戏,而是声音泛着暖意,道:“我确实缺少良药,不过上天都在给你我活下去的机会。” 桑乐惊起,道:“什么意思,你可以活下去了。” 钟离煦看向灼流,声音快意,道:“自然得到了,我和你都可以逃脱了。” 桑乐道:“看样子灼流的死因猜错了。” 钟离煦道:“自然错了,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听过那种东西少之又少,能猜对才是件怪事。” 桑乐道:“多久。” 钟离煦面容柔和:“很快,不足一月。” 桑乐道:“我等你。” 钟离煦道:“自然,毕竟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该相信我的,怎么样,和你小师妹在一起如何?” 桑乐道:“宛若新生。” 钟离煦看着郗真,喟叹道:“我之前从未有过信心,如今我有资格了。” 桑乐道:“你不过是太患得患失。” 钟离煦目光描绘着郗真,道:“独留一人也许更残忍。” 桑乐看向远方:“如今不会了,不是么?” 钟离煦道:“当然,而且我要得到更多。” 桑乐看着目露壮志的钟离煦,叹息一声,可又不是很明显,倒像是顿了一下,道:“有些东西会腐蚀你,让你变得不是你。” 钟离煦道:“有人会一直让我不变。” 桑乐道:“我想当年那位也是这样想的。” 钟离煦嘲笑道:“我和他不同,或者说,我们选择的人不同,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桑乐看了眼郗真,道:“我承认你眼光更好一些。” 钟离煦不自觉笑了,又转而忧愁,道:“虽然知道这幻境为难不了他们,但何时醒来真是确定不了。” 桑乐道:“最迟明晚。” 钟离煦默默垂下了我眼帘,道:“我知道,只是等待太过焦灼。” 桑乐好奇:“看起来不像。” 钟离煦自嘲:“你我都多久没露出真正的情绪了。” 桑乐默默看着他,道:“那是你。” 钟离煦想起桑微,瞬间无言。 桑微来至官府,她找到之前的官员,桑微道:“我抓到卓家的犯人了,你能和我一起去么。” 那县令根本不管她,刚要离开,桑微道:“你也吃了那药吧,就是那种暗红色的药,你真的感觉自己身体好了么,有没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自己十分燥热。” 县令原本脖子一梗,恨不得把她撵出去,道:“你说什么,哪来的疯婆子。” 桑微道:“给你药的人,是不是让你不要告诉所有人,你吃完之后是不是立刻就感觉身体好了,但真是真是这样么,你难道不觉的以前做不到的事如今还是做不到。” 县令皱眉,刚要说什么,这时太守来到,县令慌忙迎接,太守看着桑微,道:“你要报案,说一下案件吧。” 桑微就说了一下前因后果,她道:“我要报卓家之案,卓家在一个晚上全部死亡,我们都猜测是天煌苏拓杀死的,事实其实就是他杀的。” 太守道:“你们是找到苏拓了。” 桑微道:“没错,但这件事并非是苏拓本意,江湖上一个门派叫浮屠,它擅长幻术,幻术也能控制一个人。” 太守道:“那是谁谋划此事?” 桑微声音幽幽,道:“一个已死之人,他假造自己死亡的证据,实际上他来到了折林。” 太守问:“为何他要大费周章?” 桑微回道:“无尽的宝藏在吸引他,乾霄国师,他不知从哪听说乾霄国师的宝藏,卓家又请了重金请苏拓护送东西,他起了歹意,想要求得此物,正巧卓家和林家不和,于是惨象发生。” “而且十几年前的苍黄门洛诚之案恐怕也是他做的,毕竟这件事情,苍黄门元气大伤,失去了和浮屠争斗一块宅门的资格。” “而那人为何这么帮助林家,是因为他就是当年和林家小姐在一起生下林家少爷的人。” “为什么当初没人听到卓家那夜的惨案,是因为灼流幻术太强,让他们全部失去意识,所以苏拓当时算得上屠杀。” “折林曾经流通一类药,是林家卖的但为虎狼之药,这药的原因只能问还活着的林家少爷林宗深。” 太守皱眉道:“有什么证据?” 桑微道:“林家一偏角有一处密室,那就是证据,药也在里面,大人可以去搜,以及让真正的大夫检查一下那种药。” 太守派人去搜,他派完人后看了眼桑微,道:“报案不是这样报的,只是我例外,能听你说罢了。” 桑微问:“为何?” 太守道:“那就不可说了。” 桑微没想明白,只等了一会,众人将一小箱取回,那明显放过丸类东西,如今却不见踪影,林宗深也在林家消失。 太守惆怅,道:“既然林家没有证据,就不能将其定为凶手,现在林宗深不知去了哪,只能等他回来。” “只是我会将灼流的尸体放到义庄,请浮屠人来辨别,一旦是他的话我会在着重调查。” “只是要请你留在此地。” 桑微想毕竟她为此而来,于是就答应了。 最后一阵忙乱,灼流被放到了义庄,义庄有仵作以药水暂时保持灼流的容颜,桑乐答应了陪桑微在折林等待浮屠门人到来,晏瑕郗真被人搬的各自躺倒客栈的床上,钟离煦坐在着郗真身旁,钟离煦看着郗真,道:“你会在幻境中看到什么呢。” 梦中流年短,梦醒不负年。 郗真忘记了自己之前在做什么了,他只觉得自己处在一片空茫之中,他感觉自己有点奇怪,他看看自己的手,有点小,他想,自己是不是还是一个孩子。 他觉得这里太空了,不知为何,他不想呆在这里,他努力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他其实觉得自己应该跑的更快的,但他忘记了,忘记自己该如何更轻捷的向前。 他前面白雾蒙蒙,阻止着他的前行,但他太渴望其他的颜色了,这里让他觉得畏惧,他受不了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尤其是感觉自己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前方看到一抹光,他努力往前,刚要到了光前,不知为何,心里一惊,他匆忙躲到一旁,一张大口从旁边袭来,若是他还有记忆就应该记得那个生物是狼,可他如今只记得那东西很危险,他发现自己手上没有东西,只有赤手空拳。 他慌忙逃窜,那东西一直追着他,他既畏又惧,但总觉得自己逃不出这危险,他跑的气喘吁吁,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那东西张着大嘴,露着獠牙,感觉小郗真是个玩具,饶有兴趣的看着即将成为自己口粮的孩子,小郗真绝望的的看着这只生物,他觉得自己要成为这只生物的晚饭了。 他心脏怦怦的跳,心中悲哀,心道:反正也不会有人救我,就这样没了是不是太可悲了。 他没猛地起来,冲向那个生物,他纵身一跃,发现自己竟跳到这生物的身上,这生物嘶吼的厉害,他用尽全力,拳拳冲向这生物的脑上,那东西一直想甩下他,但小郗真拽的太紧,这狼不知为何,叫声越来越小,最后竟消失了。 小郗真猛地掉在地上,他大声喘息,感觉自己腿似乎软了,他起了好几次,都没有起来,他感觉自己脸已经湿了,汗水啪嗒啪嗒的下落,他最后拼了一下,终于起来了,他看向不远处的光,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他感觉这光洒在脸上,他不知前面是什么,但他知道,也许前面能为他带来不同。 他纵身一跃,跃到了光圈之中,小郗真感觉自己身体很沉重,他缓缓起身,忽然感觉自己闷的发晕,他面前是一片黑,有种想吐的感觉,而胸中似乎积了什么,他缓了好久,才慢慢呼气,他发现他穿着亵衣,依旧小手小脚。 他慢慢下床,发现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气力,他感觉自己的额头冒着汗,脸上的皮肉里却充斥着凉意,他慢慢靠着墙壁走,终于走到了门口。 他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打开门,门最后缓慢的推开,原本应该在外刮的轻柔的风,此刻落在小郗真身上,他感觉似冰雪袭来,他却发现他没有力气再次关上门,他一下子滑落,倚在门边,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一直在抖,最后他连抖的气力都快没了的时候,一个圆形的东西飞到面前,他眼睛有着虚影,看着前方,另一个孩子出现在他旁边,他看不清那孩子长什么样,只能听那孩子清朗的声音想起:“你就是我爹娶的那人带来的拖油瓶,坐在这干嘛,要诬陷我欺负你啊。” 小郗真没有气力回答,只觉得这人替他挡住了风,他觉得稍微轻松了些,这时来了两人。 小郗真也听不清看不见,但隐隐约约感觉到两个人过来,他不知这身体怎么了,一瞬间就倒了下去。 当他在醒来时感觉喉咙苦涩,嘴里正灌着难喝的东西,他醒来看是一个有几分艳色的女子,她正喂着自己汤药,小郗真惊讶的感觉到自己能看到了,他伴着咳嗽,不知为何,喊了声:“娘。” 第48章 四十八梦 那女子听到这话并没有开心,而是目光冷到极致,道:“你怎么没好好躺着。” 小郗真不知为何触怒了她,声音原本就因病痛没法好好说话,如今更是声音小的听不清:“我不知道。” 那女子忽然变得愤恨,声音尖锐,根本不管小郗真是个孩子:“你和你那个混蛋老爹一样,都是克我的,你爹以前的时候天天打我,终于他坐牢了,我却要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活着,你活着就好好活着啊,干嘛半死不活呢,好不容易我要攀上高门,结果被你这个小混蛋弄丢了机会,如今我只能嫁给一个武夫,他一点不懂我,啊,对了,对你到是挺好,天天汤药不断,你说,你是不是过来克我的,你是不是孤星转世啊。”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似乎是抱怨对她的不公平,又似乎是她濒临疯狂最后的发泄。 她最后吼完,右手颤抖拿了块糕点,最后在小郗真嘴里塞了一块,眼角含着泪出去了。 小郗真不知那个女人为何会做出这种行为,但他不知道怎么办,之前从那片白茫之地好不容易打败了它,以为光明之后是希望,结果如今的他连床都下不来,他不知道是在那空茫之中呆着更好,还是这样见到了颜色却下不去床更好,他呆呆的望着床棱,不知怎么办,这时又有了开门的声音,他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结果来的竟然是他昏倒前站在他前面那人,虽然当时他没看清,但他知道,一定就是这孩子。 这孩子走了进来,眼中透着嘻笑,道:“没想到你自己的母亲都嫌弃这么嫌弃你。” 小郗真不想理他,默默躺下,闭上眼睛接着休息,这孩子斥道:“你是猪么,天天睡觉,你自从来到我家后就没下过床。” 小郗真觉得自己没有说话的力气,昏昏沉沉的,可能听完那女人讲话就是他的极限了,他实在不愿意在搭理这人。 小郗真就默默的睡了,那孩子见小郗真睡过去,刚要弄醒他,忽然想起自己父亲说要关心弟弟,不要欺负他,你弟弟身体不好,他愤恨的走来走去。 小郗真可能是之前睡了许久,如今睡了一柱香就醒过来了,他看着那个少年来来回回的走,他慢慢起身,道:“你是谁?” 那孩子嘲笑道:“我叫钟离煦,是你娘嫁过来武夫的儿子。” 小郗真不知怎么了,叫道:“小煦。” 钟离煦生气道:“你应该叫我哥。” 小郗真依旧坚持:“小煦。” 钟离煦生气,他不敢碰他,他觉着这个白来的弟弟有点脆弱,他说:“叫哥?” “小煦。” “叫我哥。” “小煦。” “叫我哥。” “小煦。” “叫我哥。” 钟离煦感觉这样的自己像个傻子,他无奈道:“切,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小郗真认真道:“那我就叫你小煦了。” 钟离煦纠结了一会,最后回了一句:“嗯。” 钟离煦问他:“你怎么看你娘嫁给我爹,你恨不恨你娘?” 小郗真面容苍白,没有血色,声音很轻:“我不知道。” 钟离煦用一种莫名的眼光看着他,道:“怎么可能,你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小郗真看着他,认真的回答:“我真的不知道。” 钟离煦无奈的笑了,道:“你可真是个傻子。” 小郗真说:“无所谓。” 钟离煦看着这个孩子,无奈,从袖带里找了一会,找了一颗杏仁膏,给小郗真,说:“这个挺好吃的,你刚喝完药,这个现在挺适合你的。” 小郗真吃了下去,感觉比刚才他那个娘喂给他的糕点好吃一点,他问:“小煦,你还有么?” 钟离煦扶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装那么多糖干什么,你叫我哥哥,我下次给你带。” 小郗真想了想,道:“我不吃了。” 钟离煦道:“你可真犟。” 小郗真躺了下去,转了过去没有搭理他,钟离煦刚想继续说下去,门忽然开了,小郗真的母亲端碗粥进来,她见到钟离煦,花容失色,声音颤抖道:“你怎么能来这,他会病气给你的。” 钟离煦看了看背对他的孩子,心情复杂,明明躺着的才是她的骨肉,他目光卑怜,连搭理都没有搭理小郗真的母亲就离开了,小郗真不知为何,感觉眼角流了一滴泪,莫名其妙的,不知为何。 钟离煦走出那栋房子,他爹在外面等着他,问他觉得弟弟怎么样。 他回道:“感觉有点虚弱。” 他爹叹息,说:“那孩子之前请人看了,活不过今年了,他最多只有一年的生命了。” 钟离煦想起那个瘦弱的孩子,看着刚生柳芽满目生机的垂柳,不知为何,心疼一下。 小郗真之后的生活十分稳定,每日躺在床上,一顿三餐,他母亲给他喂饭喂药,吃药后总会吃上一口不知道是什么的糕点,他母亲渐渐好了很多,不那么歇斯底里,不再面容扭曲,他母亲没有一直陪在他身边,总是在她喂完糕点后坐一会再走,在她离开的时候,小郗真总是默默的下床,一点一点扶着墙走。 开始的时候总是困难的,他一下子就倒了下去,他努力起身,但总是头重脚轻,起不来身,他努力了好久,忽然看到面前有一双鞋,他声音轻的听不出来:“小煦。” 钟离煦将他扶到床上,他说:“你好好躺着不行么,干嘛这么折磨自己。” 小郗真回答道:“那我为什么活着呢,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躺着每天等饭吃等药喝么。” 钟离煦心里一疼,想起他父亲说过这孩子只有一年的生命。 他声音轻柔:“自然不是,只是总要把身体养好才能出去啊。” 小郗真笑了一下,说:“等我身体好了,我可能都忘了怎么走路了,我要练练。” 钟离煦第一次见小郗真笑,心里忽然欢快的跳动,他愣愣的看着郗真的笑颜,感觉自己脑海一片空白,一时间连怎么回答都忘了。 小郗真休息了一会,他又慢慢的起身,扶着墙壁,一点一点走,钟离煦赶紧走到他身旁,扶着他的另一侧,小郗真感觉自己手臂一热,他看着钟离煦,心里一热,似乎有什么在心中栽下。 就这样,钟离煦经常在小郗真母亲不在的时候来找他,他一直扶着小郗真走步,走了几个月,小郗真终于慢慢可以正常的走路,而这时钟离煦袖带里已经装满了杏仁膏。 钟离煦不知怎么了,他不希望小郗真离开他,他一想到小郗真活不过今年就心痛的不得了。 他问他父亲,怎么样才能救郗真,他父亲为难说:“南山有个神医,已经封山已久,没人能让他再次出山,但这是郗真唯一的希望。” 他说:“我去求一求他。” 他父亲说:“前路艰辛。” 钟离煦说:“我总要试一试,我要去了。” 他父亲叹息了一声,钟离煦没有直接去,他去找了小郗真,对他说:“我要出去一趟。” 小郗真问:“什么时候回来?” 他拿出一堆杏仁膏,道:“你每次吃完药吃一粒,我就回来了。” 小郗真垂下了眼帘,道:“我记得了,去吧。” 钟离煦莫名不想离开,他说:“我一定会早些回来。” 小郗真闷闷的回道:“嗯。” 钟离煦来到了南山,他找了几天,终于在一处山顶找到了那个神医,那神医道:“我答应一人不再出山。” 钟离煦求道:“可那是一个人的性命啊。” 神医面露不忍,却还是道:“就算是我受伤或是死了了,我都不会再救我自己了。” 钟离煦一下子就跪在他面前,道:“若你不救,我就不起。” 神医难受的要死,匆匆进屋,道:“老夫不能救。” 钟离煦默默的跪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多年练功的大腿在颤抖,他觉得自己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疲惫和痛苦在他身上交织,他不知道跪了多久,久到失去意识,倒了下去,他看到眼前有一抹影子,那是神医的身影。 他睡了很久,再醒来时看到他躺在屋里的床上,他腿上已经包扎上去,他下床一走竟然双腿一软,差点又跪倒地上,他想起了小郗真,他是怎样一句话都不说的坚持下来的呢。 那神医过来倒了杯茶,递给钟离煦,道:“你这个孩子太坚持了,我答应替你救一人。” 钟离煦感恩戴德,他恢复了一两日,终于能够正常下去行走,他们来到了钟离煦家,钟离煦发现大门紧闭,心里一惊,他匆忙进去,发现一人一手执刀,那刀穿透了他那后娘和他爹,他那后娘道:“不要再作恶了。”那人听后愣了一下。 他觉得他心瞬间就凉了,他觉得自己怒气上头,冲向那人,那人竟被钟离煦一下子打死了。 他看向神医,喊道:“你救救他。” 那神医说:“我只能救一人。” 这时屋门忽然开了,钟离煦忽然看到了小郗真,小郗真不知为何,看到那凶手,忽然口中莫名道:“爹?” 钟离煦看着那人忽然想起小郗真的亲爹做了牢,他看着他濒临死亡的父亲,又看看熬不过冬天的小郗真,小郗真看着钟离煦身后人背着药箱,忽然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已经通透了。 他说:“救救你父亲吧,我知道我活不过冬天了,那天我听到了,那大夫治不好我的。” 那大夫坚决说:“我只能再救一人。” 钟离煦号啕大哭:“对不起。” 小郗真不忍心他接着哭,道:“我的生死从来与你无关。” 冬日暖阳,院子里寒梅独绽,小郗真脸色白的吓人,钟离煦陪在他身边,小郗真此刻感觉自己懒洋洋的,没有从前那么想拼命起身了。 钟离煦端来药,小郗真道:“我不想喝了,喝完也很困。” 钟离煦道:“那我给你唱童谣。” 小郗真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钟离煦温柔的看着他,小郗真忽然问了一句,道:“你知道那一日我为什么出去么?” 钟离煦知道是他母亲死去的那日,他说:“不是听到外面太乱了么。” 小郗真道:“我其实没听到,那时候母亲没给我拿药,我之前没起来,只是我醒后发现我的杏仁膏没了,你答应我没了你就回来的,我看到没了就出去接你了。” 钟离煦忽然感觉自己鼻子一酸,他勉强笑道:“你果然很厉害。” 小郗真笑了笑:“其实我骗你的。” 钟离煦好奇:“小坏蛋,你骗我什么了。” 小郗真没回答,而是说:“我想吃杏仁膏了。” 钟离煦道:“你现在不能吃它了。” 小郗真闭上了眼,道:“那就算了。” 钟离煦说:“你怎么吃不腻呢。” 小郗真说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其实光明之后还是光明。” 他慢慢的吐气,越来越少,最后再无呼吸。 他的手忽然就松开了,一个东西从手中掉落,落到了地下,在石板上滚了几圈。 钟离煦看着那个滚在地上看起来不能吃的杏仁膏,他声音哽咽:“原来你是这样骗我的。” 他爹出来,道:“情深不寿。” 钟离煦道:“他以前那么努力活下去,我怎么会浪费生命,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神医回去就死了。” 他爹回道:“神医曾经答应过一人,不再救人,再救的话就以命相抵。” 钟离煦嘲笑道:“所以你之前没告诉我。” 他爹道:“我以为神医会回绝你。” 钟离煦看着小郗真苍白的脸:“原来我们今生注定不会在一起了。” 郗真猛地醒来,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沉浸了幻境,灼流诱导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他想起钟离煦,原来他在不知不觉真的把郗真当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想起梦中的一切,冷冷的嘲笑自己,为何一切明了,他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时身边忽然有声音想起,钟离煦道:“你醒了,喝杯茶吧,你睡了一天一夜,梦中事这么难解么。” 郗真想起梦中最初的狼,那是第一重环境,那才是灼流给他造的假象,他在无知的时候打败了它,逃了出来,可惜自己渴望太重,竟自己打开第二重幻境,他不想相信那是他心中的渴求。 他冷漠回道:“自然无事,还有别人中幻像么?” 钟离煦道:“晏瑕也中了,他现在还没醒呢。” 郗真听后,叹息一声,只是这叹息不知给的谁。 第49章 四十九梦 “醒醒,你要再不醒就真死了。”晏瑕感觉到身体有点疼,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的一张小脸,竟然是沈喻小时候的样子,他明白了,这应该就是第一世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身体,看样子应该和前几世一样,在另一个地方看完这一世的人生。 沈喻此刻不过十一二岁,他面容虽然年幼,但唇红齿白,养的富贵,难怪日后风华无限。 他慢慢起身,看着周围,发现这是一处山洞,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红色石头在发光,光芒暗淡,只能看远处的周围看个大概。 沈喻道:“没想到你竟然是第二个醒的,太好了,不是我一个人呆着了。” 他听后看了地下,发现还有几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他道:“你很厉害,被妖族袭击竟然靠自己醒的这么快,我叫楚沧朔,你呢。” 沈喻眼睛溜溜转,道:“我叫沈喻。” 楚沧朔问道:“你都叫了一遍了?” 沈喻疑惑:“对啊,但是只有你醒了。” 楚沧朔眼神复杂,道:“看样子你很厉害。” 沈喻开心道:“当然我母亲还夸我读书习武很厉害呢。” 楚沧朔扶额,道:“我说的是你其他的天赋厉害,你知道抓我们的是谁么?” 沈喻道:“你刚才都说了妖族啊。” 楚沧朔差点暴躁,道:“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妖族是干什么的么?” 沈喻道:“知道啊,就是生活在裂墟后面的怪物啊,之前入侵,结果仙人手上,连妖王都被封印了,不过听说仙人死的很惨。” 楚沧朔吃惊:“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 沈喻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楚沧朔感觉自己青筋要爆出了,斥道:“你一点都不怕么。” 沈喻表情委屈:“你没醒过来之前,我怕啊,你醒了我就不怕了。” 楚沧朔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沈喻眼睛就那么认真的看着他,一双眼睛带着无尽的控诉,似乎是控诉他的暴躁,他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但也能感觉到这个人很信任他,他感觉自己的责任感爆棚,他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沈喻带出去。 他也去叫了那几个孩子,发现确实也叫不醒,他只得四处走走,沈喻在他身后默默的跟着。 他感觉自己满足感爆棚,这几年他自他父亲走后着实不好过,几乎全镇人都忘了他这个人了。 他探查了一会,道:“这是妖族专用的阵法,专用来锁人,我有点小方法解开,但只能持续一瞬,所以我们要等那几个孩子醒来。” 沈喻惊叹,道:“你可真厉害。” 楚沧朔绷住笑,道:“只是一点小技巧。” 沈喻看着这周围,道:“可我又不会啊。” 这时候他们都坐下了,或许是灯火暗淡,四周再无醒着的人,又在危险的压力下,楚沧朔开始说起了过去。 楚沧朔道:“我不过是自从子承父业罢了,我父亲是天师,我是跟着我父亲学的。” 沈喻面露好奇:“感觉好厉害啊,我之前就听说仙人封住妖皇后,大部分妖族都退到裂墟之后,少部分妖族从裂墟出来为非作歹,就是天师解决了他们,相信你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 楚沧朔目光暗淡:“他确实很厉害。” 沈喻好奇道:“他怎么了么?”这时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生音充满歉意,道:“对不起。” 楚沧朔倒并不不悦,道:“没什么,天师注定不安稳,而且一年过去了,再大的悲苦也被生活磨平了。” 沈喻泪汪汪的看着他:“你之后生活很痛苦?” 楚沧朔想起那一年他父亲原本该守孝,可惜他连父亲的骸骨都没见到,只有冰冷的衣冠冢,他那时心思敏感,周围人那种无声的叹息和目光的悲怜对他父亲的不认可甚至是嘲笑无疑都是在刺激他的心灵。 他当时应该融入这个镇子,毕竟他父亲花了几年的时间选了这个平静的小镇,和他在那里生活了两年,他父亲活着的时候就相信这个镇子上他能过的很好,但他父亲死后那些人都把他当拖油瓶的态度再一次刺激这个少年,他当时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只记得他默默的到了一偏僻之处,默默的练习他父亲教他的东西,然后他就到了这里,或许沈喻是第一个这么认真对他的人,他忍不住将自己过去的一切都想和他说出来,但此刻他忍住了,他有点不太想看这个孩子可怜他。 他道:“我都快忘了。” 沈喻忽然收了泪意,道:“对不起,我不该我其实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好,也很厉害,只是我有点难受,可能觉得我自己可能没你那么坚强,你一个人坚持那么久。” 楚沧朔道:“没什么,我以前也以为我不行,可是我坚持坚持下来了,我还会替父亲报仇。” 沈喻表情收了一下,但没那么明显,楚沧朔也就没看到,但晏瑕不知为何,他看到了沈喻这个表情,他如今附在楚沧朔身上,原本应该见楚沧朔之所见,这一次却不知为何,竟能见到他不能见之处,晏瑕想起沈喻当年的博学多识,肯定不止日后所学,怕是现在也知道很多,只是身为皇族,不会那么轻易信任一个外人。 沈喻变了表情,认真道:“你一定会报仇的。” 楚沧朔回道:“当然。” 他们等了一会,终于那几个孩子醒了过来,那几个孩子醒来后见这么阴森,父母又不在身旁,不知哪个孩子先哭的,其余孩子也跟着哭哭啼啼的,沈喻表情没了之前的天真无邪,而是脸色下沉,道:“如果想回家就别哭了。 ” 沈喻虽然是个孩子模样,但此刻竟十分威仪,似乎下一刻便能统御众人,几个孩子立刻没了哭声,静了一刻,一孩子口齿带着哭腔,道:“我们真的能回去。” 沈喻道:“我只能保证我们能逃出这处牢笼,出了这里我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但留在这个地方,必死无疑。” 那孩子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沈喻道:“这是魔窟,他们抓我们来此一定是要害死我们,如果留在这里,我们几个孩子,日后根本躲不过,只有现在拼一拼。” 那孩子道:“我跟你走,我叫邱宁,你呢。” 沈喻看了眼楚沧朔,道:“我叫沈喻,他叫楚沧朔,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楚沧朔此时面目复杂,他之前一直以为沈喻不过是个不食五谷的膏粱子弟,此刻沈喻的表现绝非一个普通大少爷。 沈喻看向其他的孩子,其他孩子如今没了主意,见邱宁的行为,于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也纷纷道:“我们也和你一起走。” 沈喻看了眼楚沧朔,楚沧朔来到了他找的所能出去的地方,他咬开指尖,以血绘上符纂,过了一会,便开了一个小口。 他们都是孩子,这处正好能让他们通过,他们发现前面是矮小潮湿的长廊,沈喻看到这一幕,面露疑惑,楚沧朔问道:“怎么了?” 沈喻回道:“这是你的本领还是这原本就有一条路?” 楚沧朔道:“自然是我做到了的。” 沈喻敬佩的看着他,道:“就算是一个大人都不一定做到这种程度。” 楚沧朔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骄傲,只是目露复杂,看着沈喻,沈喻吐吐舌头,道:“我怎么了?” 楚沧朔道:“你比我厉害多了,你能比我早醒就意味着你比我根骨更好,只是没人带你入仙门罢了。” 沈喻不知想到了什么,答道:“你说错了,有人带我啊,只是我学不好而已。” 楚沧朔顿了一下,道:“我们先往前走吧,边走边说。” 沈喻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人,道:“好啊。” 他们边走楚沧朔对沈喻说:“你说你学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沈喻道:“就是画符纂画不出来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画不好,每回画那黄纸上黄纸都坏了,连我娘说我没有天资。” 楚沧朔问道:“那你能驱鬼么。”能驱妖的人家总会关些小鬼供子弟练习驱逐。 沈喻疑惑:“我知道有,但我娘不让我靠近它。” 楚沧朔道:“那你用过桃木画过么?” 沈喻惊讶道:“那东西可以画么?” 楚沧朔答道:“自然可以,而且它要比一般的黄纸更强。” 沈喻面容沮丧了一下,口中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楚沧朔道:“怎么了?” 沈喻回道:“我以前贪玩,曾在一个桃木上面瞎画,结果狂风暴雨,雷霆阵阵,我一直以为是谁施展的,后来没找到人,现在一想,原来是我。” 邱宁他们这些孩子在后面默默的听着,听到此邱宁赞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沈喻疑惑:“我也不知道我厉不厉害,我只知道很多人都能招风引雨。” 邱宁道:“我也见过一些天师,他们还不如你们呢。” 沈喻问道:“我是午睡时被虏到此,我当时在霞山,你们都是怎么来这的啊?” 楚沧朔道:“我是菏菱,在夜晚打水时来这的。” 其他人也说了自己家在何处,基本上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在不经意间来此。沈喻问楚沧朔:“你能看出他们修仙的根骨么?” 楚沧朔道:“可以,但是要摸骨。” 其他人倒也同意了,楚沧朔摸完后,道:“他们根骨都很好。” 沈喻听后面容忧郁:“我大约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了。” 楚沧朔问道:“为何。” 沈喻道:“当年仙人封住妖族之主,如今多年过去,封印恐怕早已被侵蚀,如今我们被这些妖魔捉住,恐怕我们是祭品。” 楚沧朔眼神复杂,语气冷淡道:“我父亲告诉我这件事是绝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喻静默了一下,止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事,暂时不更,保证绝对不坑(? ??_??)? 第50章 五十梦 沈喻眼神深沉,道:“或许你不太想听。” 楚沧朔道:“看样子和我父亲有关,我想知道这件事。” 沈喻道:“我们出去再说,这里不适合讲。” 楚沧朔跟在他身后,邱宁听到这些话,他猜沈喻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楚沧朔的父亲恐怕和沈喻隐藏的事有关。 邱宁看着前面太过黑暗,问道:“前面似乎很暗,我们能出去么。” 楚沧朔停了一下,在墙壁上画了另一道符,很快墙壁亮起幽幽微光,正好能让他们看清前路。 楚沧朔他们从里面一直前行,或许是大家都在逃命,紧张充斥内心,他们自有亮光后都没有过多说话。 楚沧朔和沈喻并排走,楚沧朔看着沈喻,他明明最开始看起来像个天真的少年,可一旦众人醒来,他身上就有一种让别人信服的气势。 他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有领导力,沈喻属于其中,而他和其他人不同的事,他不仅有让人折服的气势,恐怕身后还有与众不同的家世,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 世间有天师,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天师,他父亲就是当年机缘巧合下遇到了仙人,从此成为众多天师中的异类,因为成仙靠的是功德和悟性,因此不知自何时起这种成为天师的资源就被各个大家族把控,当一个家族有幸出了仙人,他开始荫泽后辈,将除妖的手段教给后代,后代虽不能靠此成仙,但可凭借这种手段在人族收获尊敬和利益。 因此他父亲这种莫名被仙人教出来的天师颇不被各个世家看得上,毕竟他父亲说他们家只剩他们两人,他父亲想要靠收徒让天师传,让众人不受妖魔侵袭。 不过收徒路太过艰辛,又有众位世家阻拦,结果到他死都没有多教除了楚沧朔外的一人。 他父亲死了,他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楚沧朔只记得他父亲找到一个平静的小镇,说要暂时从这里休息,楚沧朔也很喜欢这里,他甚是爬上槐树,哗啦啦的把槐花摇下来,他父亲就默默的在那里看着他,目光尽是关心,后来一个傍晚,那日风忽然大了,一个陌生男人拿了一封信,他父亲看完了这封信面目沉重,他不舍的看着楚沧朔,楚沧朔当时心一下子敏感起来。 他夜晚没睡着,偷偷在他屋门前,他一下子就感觉到父亲的纠结,因为他父亲一开始根本没发现他的到来,这之前对于他父亲来说根本不可能,他从那站了一会,他父亲终于发现他了,他父亲把他带回屋,问他:“我想干一件事,只是前路茫茫。” 他坐在他父亲对面,油灯噼啪作响,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回答,只是就那样顺其自然的说了:“我没关系的,我只是不想成为你选择的阻碍。” 他父亲狠狠的抱着他,话语带着沉重,说:“对不起。” 之后他父亲在他体内留了一股法力就离开了,他从那个小镇等了三个月,似乎天都带着冰冷的寒意,那时候来了一个妇人,一直默默的照顾他,他知道是送信人找来的。 他一直一直等着他父亲回来,最后只等到那个送信人,那送信人只留下他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对他说要把他送到最好的书院时,他就知道他父亲回不来了,他不知道为何,感觉心一下子就空了,也许长大就在一瞬,他拒绝了这个提议,从那个小镇一直在等着他父亲,一直等着,半步都没离开,直到被虏到这里。 他再次看向沈喻,沈喻看起来没有经过世事的洗礼,似乎并不畏惧前路危险,他想能有机会学到天师本领的应该是哪几个世家呢。 可他脑子转了一圈,没有姓沈的世家,后来他想了想沈喻说是自己母亲让他学的,是不是哪个世家女子外嫁,但这几个家族因为家大势大,一般都是女婿入赘,很少有外嫁的,就算有也是凤毛麟角,也没有姓沈的姓氏,他看不出沈喻究竟出自哪家。 沈喻感觉的到楚沧朔在看他,他看向楚沧朔,问道:“我怎么了?” 楚沧朔问:“你是哪一个天师世家的人?” 沈喻道:“我和那些人无关。” 楚沧朔奇道:“那你是怎么有资格学这些的。” 沈喻道:“你也不是天师世家的啊,你不也有资格学到么。” 楚沧朔刚想说我和你不一样,忽然他顿了一下,他没有回答这件事,而是往前走,这条路十分通直,他们走了一会,快到了出口,沈喻觉得不太对劲,感觉这周围似乎有嗑东西那细碎的声音,他向那看去,发现有一只老鼠,那老鼠皮毛泛着黑色,眼睛是幽暗的蓝光。 沈喻心里一惊,他手中动了一下,一滴水冲向那处,结果那老鼠一瞬间被冰块冻住。 其余人都看到这一幕,邱宁惊叹道:“原来你们都会仙家法术。” 沈喻看了看自己的手,道:“这只是我家人给的一个小保命手段,对付这种奚鼠还绰绰有余,再多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楚沧朔道:“我能和沈喻单独谈谈么。” 邱宁见此,道:“自然可以。”他将其余的孩子带向了别处,楚沧朔对沈喻道:“我们快出去了,谁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我想知道真相,你最开始就说我是一个人,我从未谈论过我母亲,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对么?” 沈喻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回道:“我知道,我听人讲过你的名字,你父亲很厉害,我很佩服他。” 他接着说:“你父亲的死我也很惋惜,但只有你好好活着你父亲才能不留遗憾,当年妖皇封印松动,一人召集诸多天师,重塑封印,封印的确更加稳固,但当年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他们全部葬身于那处。” 楚沧朔道:“我们来此和当时有关?” 沈喻道:“他们封印住妖皇的身,却没封住妖皇的魂,当时就有人猜测,会有妖族来人间来选傀儡,以此作为妖皇的身体,我想应该就是我们了。” 楚沧朔疑惑:“为什么不选择妖族作为魂魄的依附呢,毕竟妖的身体应该更适合妖皇吧。” 沈喻道:“最开始封印妖皇的是仙人,妖皇位置高崇,法术强大,当年和仙人来了一场战争,仙人伤亡惨重,却真将他封住了,也下了一个诅咒,让他不能借妖族之手转生。” 楚沧朔问:“原来是这样,就算借助人身复活,也不会再有当年的力量,那我父亲去的那次妖皇可是找到了祭品?” 沈喻面容黯淡,道:“没错,他当年找到了祭品,并养了数年,就等借其身复活,只是没想到功亏一篑,那个人死在最关键的时刻。” 楚沧朔见到沈喻表情不是那么好,道:“你认识那个祭品。” 沈喻表情复杂,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那是当时那件事悲剧的开始,那祭品一死,妖皇气息大乱,所有人都惨死在那处。” 楚沧朔听后一下就找到了方向,声音坚决,道:“没想到我的敌人是妖皇。” 沈喻道:“你现在先别想着报仇了,我们如今自身难保,上一次的附身就被阻止,如今更是难逃,如今我们唯一的期望是我们还在人间,这样我们逃出去的机会还会大一些。” 楚沧朔好奇道:“我们睡了这么久,竟然还会在人间?” 沈喻道:“人间对妖族设了大防,更何况还离上一次惨案时间还不远,所以一定会十分谨慎的。” 楚沧朔似乎在自嘲,道:“没想到当年惨案竟荫蔽到你我身上。” 沈喻道:“不过多亏了妖族来人间有限制,只有等到每年的一个月圆之夜裂隙才会大开,要不然我们绝无逃出去的可能,可惜如今仙族式微,没有太多功德之人升天,不然肯定不会将这些妖族这般猖狂。” 楚沧朔道:“当年仙妖之乱仙族真是损失惨重。” 沈喻道:“谁也没想到新妖皇的本领,也没想过裂隙会大开。” 楚沧朔道:“是啊,当年各族各居一处,结果那日天河倒灌,日月无光,几乎熬了一月的痛苦,那时死伤无数,没想到危难过后才是黑暗,妖族和人族竟在这次开了裂隙,妖族入侵,仙人下凡帮助,却也只落得两败俱伤,血流成河,你说,为什么呢。” 沈喻看向别处,那处幽暗无光,沈喻喃喃道:“谁知道呢?” 楚沧朔见沈喻无意回答这个问题,就问了其他:“你既然说我们对他们重要,为何我没有看到看守的人呢?” 沈喻面露狡黠,道:“我母亲给我的小玩意挺多的,看守人我趁他不注意将他封住了。” 楚沧朔无语:“那你最开始还一副没有办法害怕的样子。” 沈喻委屈:“我就是害怕一个人啊,而且怎么出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楚沧朔道:“总之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们出去吧,刚才见到了奚鼠,恐怕一会还会看到更多的妖魔。” 沈喻道:“走吧。” 沈喻他们出了洞口,发现外面正值黑夜,外面是一处密林,沈喻道:“这里是人间,看样子人间有人设防,阻止妖魔横行,那些主事的大妖都出去了,所以我们能逃出来。” 第51章 五十一梦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当然是这样,否则你们怎么会跑这么远。” 沈喻忽然想起奚鼠的消息能传千里,相必他刚才必定传了消息,他刚才太过自信了。 这时那妖物出现,身穿黄衣,手执银针。 沈喻看着面前妖物,他手上银针暗黑,问道:“你是玄蜂?” 那玄蜂妖道:“真不愧是那人之子,果然知道不少,看样子你也知道我们的目的了。” 沈喻不知从何地拿出一折扇,扇面并无图案,他用力一扇,大风吹得玄蜂那处十分不稳。 玄蜂恨道:“究竟谁搜的身,这些怎么全没搜出来。” 沈喻嘲笑道:“那妖物的确搜出去了,可惜你那子孙还是太瞎,被我打昏罢了。” 楚沧朔看了一眼沈喻,果然,他很厉害。 沈喻对周围孩子道:“我们快跑。” 说完这几个人就一直向前跑,而那处风一直吹的极烈,玄蜂被吹得站不住身体,他派出子孙,去找寻大妖,这些孩子一直跑,这时一个孩子忽然倒地,沈喻一回头,发现竟是奚鼠从地中出来,咬住那个孩子,楚沧朔也看到了,他捡了块石头,上面立刻画了符文,砸向奚鼠。 那奚鼠刚才被沈喻的法术冻懵了,又被带符的石头砸了一下,脑子一下子就不灵通了,他闻到被他咬过孩子的血气,竟然召集子孙,将这些孩子咬死,沈喻原本想要阻止,发现玄蜂也召集来子孙,围在他周围,他虽然保命玩意多,但这么多敌人他自顾不暇。 楚沧朔原本也被奚鼠纠缠,他见周围人伤亡惨重,他身上已经开始流血,他拼劲全力,竟在一只奚鼠上画上符咒,那奚鼠一下子就着火了,四周开始烈焰弥漫,他看了眼沈喻,那眼中是必死的决心。 沈喻一下子就看到这眼神,他不知怎么了,觉得自己的内心颤抖了一下,他取出一个桃木,将自己手指咬破,在上面画上灵符,此刻雷电阵阵,天上紫云袭来,一道闪电直劈此地。 楚沧朔旁边的妖物一下子震的焦糊,就连之前被困在风力的玄蜂也被劈的翅膀没了一般,十分凄凉,但沈喻脸色也不好,刚才的绘符吸走了他的灵血,他此刻感觉眼前模糊一片,楚沧朔一眼看出了他的不适,他身边妖物已除,他扶起那个被咬的孩子,赶到了沈喻的身边,一面扶一个,其他人也纷纷帮忙,他们知道,所有人都要离开这个地方。 沈喻又取出一块桃木,将上面绘上另一道符咒,他们身边似有风旋,将他们一起吹向了别处,他们趁着这风,不到一刻,离了此地几百里远,沈喻在这时脸色差的不行,到了一处,力有不支,倒了下去。 楚沧朔一直观察着沈喻,沈喻倒下,他刚要抱住,邱宁抢先扶住了沈喻,楚沧朔此刻感觉自己手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邱宁看着沈喻苍白的面容,沈喻额头上尽是虚汗,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汗,对楚沧朔道:“此地不宜久留,我背着他,走吧。” 楚沧朔只得答应,刚要回一句好,就听到旁边人惊呼,道那个被咬的孩子没了呼吸。 楚沧朔转身一看,这孩子不过是凡人,太过脆弱,被妖物一咬,加上刚才的折腾,此刻已经没了性命。 他忽然感觉很惶恐,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自己却没有发现,他难道是太过畏惧妖物,所以自己才会如此狼狈,可自己和这些人一比,他是天师的儿子,不应该这般慌乱。 但他越是这样想,他身上的压力就越大,他看着周围还剩的几个孩子和趴在邱宁身上的沈喻,他想,他一定要将所有人都带出去。 他道:“我们向南走,南面是王朝设防之处,如今妖族衰微,不敢越过设防之地,我们去那里,只要去了那里,我们就有救了。” 浩天荒川,星子明耀,映的这大地不算漆黑,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起在妖族的追捕下逃命,或许之前是畏惧,但如今没了真正的妖怪,他们竟然聊了起来, 他们走了许久,邱宁先问,他声音带着劳累的喘息:“你说明明众多世家设了大防,怎么那些妖物能到国土之中,将我们带走?” 楚沧朔看着邱宁,邱宁背着沈喻,原本沈喻和邱宁就差不多大,又兼之沈喻此刻是昏着的,体重对于邱宁来说绝对要比清醒的沈喻更沉许多,但邱宁默默咬牙坚持,不吐一丝怨言,楚沧朔面色复杂,道:“可能是妖皇快醒了吧,我曾听闻妖皇没被封印前术法千万,玄机莫测,可能是为了他的下属为转生准备,付出了什么,而这次没有太多的大妖来,我猜测必定是付出不小的代价。” 邱宁道:“那为何妖族这么努力复活这个妖皇,他们应该是争夺这个妖皇之位啊。” 楚沧朔道:“原本的确是这样,但这个妖皇有别人没有的本领,他能随时开辟妖界和人界的裂隙,让妖族出现在人间,所以妖族既觊觎他的能力又为了扩张领土不得不复活他,毕竟人间对于妖族来说这里能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 邱宁嘲笑道:“没想到妖族竟也是这样,看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楚沧朔道:“妖族向来分裂严重,人间对他们而言,是诱惑之地。” 邱宁没回话,楚沧朔感觉他有些太累了,道:“我背会沈喻吧。” 邱宁也感觉自己有些坚持不下去,但他这是不想放手,但他知道让楚沧朔来背沈喻,他们能走的更快,于是道:“嗯,我们快点逃出这个地方。” 他恋恋不舍的放开沈喻,楚沧朔看着邱宁的表情,此刻有种什么被侵占的感觉,他背起沈喻,沈喻此刻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叹息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他们接着在这月夜中走,邱宁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楚沧朔道:“沈喻之前救我们的法术哪怕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天师施展都要消耗良多,日后必定要休养的,沈喻年纪太小,用了大量的法术,睡过去是他恢复最好的方式,我也不知道他恢复的速度,不过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两三天后吧。” 一个孩子这时候忽然插口:“这么长时间,我们能坚持到那么,我们没有食物啊。” 楚沧朔和邱宁顿了一下,楚沧朔看着前方,前面一望无际,根本看不见边防之处,他如今背了个人,之后必定有大妖追来,他想了想,自己虽然会画风咒,但力量无法承载这么多人,于是道:“没错,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你们谁还记得沈喻画的那个符,我尝试一下。” 那几个孩子七嘴八舌,他们记性非常好,又加上震撼太大,于是就修修补补,将之前沈喻用那符画了出来。 楚沧朔看着这些孩子,心道看样子妖族果然不是随便掳走的人,这些孩子无论资质,记忆都要比普通孩子好很多。 他从沈喻身上找到桃木,期间他感觉邱宁一直在盯着他,盯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从沈喻身上找桃木,他顶着邱宁注视的压力,搜搜找找,摸到一堆小东西,他终于找到了桃木,他刚要拿出来,忽然看到了一块令牌,上刻“如朕亲临”四字。 楚沧朔手顿了一下,默默将令牌放了回去,他想原来这位是个皇孙贵族,没想到自己同父亲走南闯北这么久,竟然连这人身上的贵气都没发现,是自己观察力不够呢,还是沈喻藏的太好。 他将桃木拿出,邱宁看着楚沧朔这么慢,邱宁的表情在疑惑楚沧朔为什么找个东西这么久,恨不得自己来帮楚沧朔找。 楚沧朔拿着桃木,看着这符,看清每一笔脉络,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因为之前的战斗,右手已经没有完好的指头了,上面尽是自己割开画符的口子,他只得咬开左手,他不知道自己左手能不能画的相像,但如此境地,也只能尽力了,他按着自己的感觉,一点一点,慢慢绘出。 楚沧朔感觉到这东西和他之前跟他父亲学的不同,这上面的图纹看似简单,可一旦用了法术去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他,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力量,阻止着他画接下来的东西,但楚沧朔不敢停下来,毕竟这几人的性命如今都压在他身上,他如果画不下来,不是饿死就是被身后的大妖抓住养死。 他拼着气力,耗费精血,画了一大半,在此期间忽然想起阻碍他的是什么了,这股深沉而又有力的力量,是妖力。 当他想到这的时候,他差点失败,毕竟这太过匪夷所思,且不说妖物施法不用符咒,就这符咒,若真是妖物的东西,楚沧朔根本画不出一点。 他到后面越画越慢,他脑海里飞速思考,这符应该是融两家之术,合二为一,才变成这符,只是一个风咒,真的要如此复杂么? 沈喻究竟是谁,他和皇族有关系,又如何和天师扯上关系的,他想起百年前皇族衰颓,世家崛起,可似乎是大约十年前,皇族渐渐缓过来了,不知为何,世家竟无人再与皇室产生纠葛。 他在想,沈喻既然能知道他父亲的真相,想必在皇家有一席之地,他感觉沈喻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只有等日后才有可能知道,但这前提是活下去。 他终于绘好最后一笔,他想幸运的是虽然这符不自觉的吸收妖气,但也不排斥法力,他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周边风卷起他们众人,他感觉这次的符和以往所绘不同,若以往所绘,只需画上,他便能运用神通,但之后几无关联。 而这符咒不同,他感觉风似乎成了他的眼睛,几乎能通过这风咒观察到这风刮来所有的地方,亦能感受到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大妖正往这边赶来,也能感受到边防之处所在何方,他睁眼看着众人,道:“现在,我们要逃跑了。” 他驱动风力,发现难怪沈喻到了此地就晕了,他原本以为是和玄蜂奚鼠争斗沈喻消耗巨大,原来那只是原因之一,驱动这风需要给它提供法力,沈喻飞了一路,载了这么多人,跑了那么远,之后恐怕是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所以才停到了那处,他感受自己法力严重被这符咒抽空,他不知,自己能不能带着这几个人坚持到边防之处,前路对原本就已经耗了不少法力的他来说,太过艰辛和迷茫。 楚沧朔在天上驾驭风咒,他感觉自己体内法术被快速抽离,但行动却快了不少,他通过风的流向也知道了离边防到底有多远。 他身旁的孩子互相抱着,眼中透着希望,他原本也应该这样的,他原本独自一人承担这些人的生命,如今马上就要看到希望了,他们所有人都可以逃过一劫了,但可能是因为他控制风咒,沈喻依旧在邱宁的怀里,他看着邱宁抱着沈喻,邱宁怕他受伤,做出一副防护的姿态,楚沧朔看着他们,心中莫名烦躁。 有人看着沈喻,楚沧朔原本应该是轻松的,可他不知道为何,心中似乎是缺了一块,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沈喻有这样的感觉,他想了想,或许是被捉后沈喻将他叫醒,让他从黑暗中摆脱,或许是这么几个人中只有沈喻和他一样和天师有牵连,所以他对沈喻这么在意,他看着邱宁这么一副对沈喻一副殷勤的姿态,他莫名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侵占,他甚至觉得自己充满了恶意,想着邱宁这样的姿态,沈喻又看不到,可他又觉得自己很卑鄙,邱宁这样在沈喻看不到的地方对他好,才值得敬佩。 他脑子里全是这样繁杂的念头,忽然他感觉似乎从风中感觉到一股妖气,他探知了一下,发现身后有一团黑气跟来,他估算了离边防的距离,快了,他心中默默的想,不到一百里的距离。 这风咒极吸法力,他想,若不是他父亲在临走前在他体内留了一股法术他肯定早坚持不下去了。 他加快法力的运转,将风咒催动的更快,但毕竟临近枯竭,他想这快了,再快一点,他们一定就能逃出去了。 他风咒被催动的极快,他离边防不过十里,忽然感觉一丝冷意,他没敢直接落到边防之上,邱宁见楚沧朔这般行为,他狠狠的抱住了沈喻。 天一下子就昏暗了许多,乌云翻滚,暗意侵袭大地,他们听到磅礴的水声,像是发出怪物的嘶吼,那混浊的大水呼啸而来,生生冲垮了边防之地。 楚沧朔忽然觉得四周都静默了,他感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破灭了,宛若这洪水袭来,将希望冲垮。 这时沈喻不知怎么了,在梦中惊醒,他发现自己在邱宁怀里,他皱了皱眉,慢慢起身,看了看周围,一下子就明白如今的场景,他对楚沧朔喊道:“这是幻境,边防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妖族术法毁灭的。” 楚沧朔听到这话,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沈喻拿出了那个无面扇子,交给楚沧朔,对他说:“我没法力了,但想必我们离边防已经很近了,所以他们想尽办法困住我们,这柄扇子,你注入法力冲这幻境扇上一扇,就可以打破了。” 楚沧朔拿到扇子,冲洪水之处猛地一扇,面前的一切都破碎了,他通过风咒感受到他们竟然离边防之地还有一百里,楚沧朔想当时恐怕是当时到了此地就入了幻境,他们恐怕之后一直在原地打转。 沈喻道:“既然来了,何不相见,我们对你来说不过是半大的孩子,你不会就这么怕了吧。” 一个温柔似风的声音响起,不过对于这些濒临绝境的人来说,这声音刺耳的不行,出来那人身穿莲青锦衣,头上随意别了个簪子,他笑的不羁,脸却端正的很,若不是出现在这个场景,必定有人夸一句美男子。 沈喻看着那人,嘲讽道:“沐猴而冠。” 那人倒也没生气,只是感慨中带着赞叹道:“真不愧是他的儿子,竟然一眼就看清了我的真身,厉害。” 楚沧朔听到这话,他想这些妖族口中的他究竟是谁,竟然能让这些妖族这般夸赞,但此刻明显不是瞎问的时候,他们都停在半空,楚沧朔需要承载这些孩子的重量,他体内的法力已经没剩多少了,他感觉自己冷汗直流,身边的孩子也畏惧的抱作一团,有的人想要大哭却又不敢,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沈喻道:“我爹自然是绝世的天才,要不然你怎会不得不独自来找我们。” 那人低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不吃亏,不过完成你爹未完成的事不好么。” 这话不知触到沈喻什么了,楚沧朔见他双手握拳,气的发抖,沈喻对楚沧朔道:“再给他一扇子。” 那人依旧笑道:“你让那孩子用你爹留下的东西,不过是暴殄天物,他纵然能打破幻境又如何呢,用着这风咒,怕是法力已经耗的差不多了,毕竟,你们还是孩子啊。” 楚沧朔感觉自己的自尊被踩在脚下,他想就算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他也要给那人一个教训,他刚要扇动,就感觉沈喻一手碰到他身上一处,一股法力喷薄而出,在他身体里周转,楚沧朔将这法力与他的法力合二为一,扇了过去,楚沧朔感觉那扇子似乎变换了一下,但变得太快,他没有看清。 那人根本就不将他们看在眼里,结果发现自己周围迷烟乍起,他刚运用神通,忽然发现自己被一锁链缠身,他感觉到自己失去法力,猛地下落,落后自己被摔的瘫在地上,身上痛的要命,他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无力起身,猛地发现自己皮肤老化,皱纹遍身,他心中有这么一种感觉,或许就这么样腐败在此了。 在他困于这种想法时,他瞬间惊醒,这明白这是幻术,想必拿扇子有鬼,他用尽力气想要动弹,他喘着粗气,感觉这有千难万难,但他知道,若是真这样放弃了,以后就真烂在此地了,他看着自己的右手,苍老的不行,又摔的断碎,他不知如何控制这样的一具身子动弹,他只能靠着自己的蛮力,终于动弹了一下,一霎间皱纹消失,他发现自己脱离了幻境,他终于对那些孩子有了兴趣,原本他不过当成个游戏,如今真要当成任务了,那些人告诉他先不要招惹人类世家,想必只要不到边防捉回来就可以少惹很多麻烦。 他想起沈喻,口中喃喃:“沈喻,我对你势在必得。” 他冲向边防,看到离边防已经过分近的孩子们,他终于发出神通,要将他们捉回来。 在那人被幻境困住时,沈喻对楚沧朔道:“我们走,不能留在此地,这幻境困不住他,他一会估计就醒了。” 沈喻给楚沧朔输的法力还剩些许,他觉着一百里应该不是难事,他驱动风咒,向边防飞去,途中他问沈喻:“那个是什么妖族?” 沈喻道:“他是一个长右,但其本名字我不知道,他的神通是控水,之前的幻术怕是从别的妖族那得到的。” 楚沧朔明悟,又说:“你醒的还挺及时。” 沈喻看向邱宁,道:“自然是多亏他,他替我输的法力,虽然有点慢,但至少能支撑我醒过来,你不是普通人,对么。” 邱宁面容冷静,道:“你不也不是么,我和你,也差不了多少。” 沈喻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是这样,有趣,你日后的潜能,不少于我和楚沧朔,可惜的是,你不会用它罢了。” 邱宁一下子就跪下了,道:“若你能帮我,我必肝胆相报。” 沈喻连忙扶起他,道:“如今我们的任务,是逃出这里,其他之后再说。” 其他人看他们看的有些傻眼,沈喻对着众人说:“我们逃出去再说其他。” 楚沧朔也没有多问,他看着远处,似乎看到了边防,沈喻说:“这是真的边防。” 楚沧朔心一下子放松了一半,他刚要继续输送法力,就发现一条水链出现缠住了他,要将他拖走,沈喻眼尖,一把就抓住了楚沧朔。 邱宁连忙像之前一眼给沈喻输送法力,但因为不掌握其要门,输送的缓慢,沈喻感觉到敌人铁了心要将楚沧朔带走,他发现风咒力量又在减弱,他知道,若风咒没了,他们注定摔死,他不得以一边支撑着风咒,一边拽着楚沧朔,其他孩子也拽着沈喻。 楚沧朔感觉到这水链的力量,他看了一眼沈喻,咳了一嗓子,道:“你松手吧,之前是他看轻我们了,这次他认真了,他不敢前来,我们也只能僵在这这里,最后我们肯定会被拖死的,我这个人啊,最恨自己拖后腿了,放开我吧。” 沈喻他有些慌乱,毕竟他也没想过长右会那么快逃出幻境,长右看轻了他,他也看轻了长右,他声音都有些发抖:“我一定要将你救出去。” 楚沧朔粲然一笑,声音带着释然:“跑吧,你也快耗尽法力了,不过,我真的将你们带回边防了,我终于可以不留遗憾了,如果可以的话,就好好变强,积功德,走仙路,替我报仇。” 他手指微动,他的手放开了沈喻,被水链迅速的拖走,他看着已经长右,终于抵不住难受晕了过去。 沈喻控制风咒来到城内,拿出令牌,表情肃穆:“我乃曦华长公主之子,妖族来人间了,你们现在给我将妖族所捉之人就出来。” 将零见到只捉了这一个,有些遗憾,他想起这是站在沈喻旁边的那个孩子,似乎也挺厉害的,他虽然想要沈喻,但也不能随便的进边防,他向回走,一个白狐到此,道:“没想到祭品就剩下这一个,其他的竟然全跑了,不过这个根骨真不错。” 将零叹息道:“我之前遇到一孩子比这根骨更好,可惜没捉到。” 白狐道:“算了,你用我给你的幻珠和你的神通都没有将他们困住,别再被那些人缠住了,他们真是太麻烦了,这次快缠是我们了,把他带回去吧,那边终于解决完了,这个好好养着,一定不能出差错了。” 将零看向边防之处,目光深沉,声音带着狂妄:“人间这次我禁锢太多,没有玩够,下一次,我一定会再回来好好玩一次的。”说完他们便消失在这天际间了,此时东方朝阳终于露出了头,照耀这苍茫大地。 晏瑕从梦中醒来,他看着自己躺在床上,反应了一会,想起来之前在密林里中了幻觉,他想起梦中,心道:我这是跟幻境有仇啊,见一次中一次。 他看向沈喻,沈喻坐在桌边等他醒来,晏瑕骤一见到长大的沈喻,忽然发现小沈喻有点包子脸,有些可爱,他打断自己的瞎想,问道:“我前世可是叫楚沧朔?” 沈喻叹息,道:“你想起来了,想到哪了?” 晏瑕道:“我被长右捉走。” 沈喻道:“那个长右叫将零,你以后梦里应该会有很多他的身影。” 晏瑕又道:“其实你小时候挺可爱的么。” 沈喻也不知想到什么,笑道:“多谢赞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脑洞大开,与正剧无关) 晏瑕:“我前世可是叫楚沧朔?” 沈喻惊道:“你说什么,你明明叫邱宁。” 晏瑕面无表情,声音冷淡:“我从惺惺相惜生死离别的人设变成痴情苦等你转身看我一眼的人设。” 沈喻一脸肯定:“所以我们作天作地,相爱相杀了好几世么。” 晏瑕想抽慎独砍人。 骤雨急 第52章 五十二到 他们四人买好了用品,离开了折林,此刻晏瑕十分唏嘘,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看似平静安和的小镇发生这样的插曲。 晏瑕在外驾车,郗真看着钟离煦,对钟离煦道:“之前没发现,看样子晏公子的药确实对你有用,你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钟离煦一脸懒散,没过多应和这句,而是看起来有些困倦,不一会就瞌睡了过去。 郗真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有些莫名的烦躁,他感觉自从那次中了幻境后他似乎对钟离煦的心情变化了不少,他以前是跟在钟离煦身边,但那不过因为是唯一的挚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一个梦。 他知道在他中幻术后,灼流就死了,灼流是唯一能改变幻境的人,既然灼流死了,郗真他自己不会受外人影响,那幻境必定是他的本心,他不禁握紧云沢剑,期求将这些杂事抛出脑海。 他们这样赶路,过了几日,就到了洛水之滨,这里折柳依依河水碧翠,桥街相连,重脊高檐,来人往回,船舶竟返,自是一片富饶、民殷财阜的景象。 郗真对这里极为熟悉,他挑开马车的窗帘,看向街上,原本这里就十分繁华,行人不断,可此时却感到街上有一丝武者肃杀之气。 这是武林盟,原本应武林中人不断,可这些年江湖平静,并无大事,早已没那么多江湖人来此,除了当年选盟主,这里早就没那么多武林人聚集,就连钟离煦当上盟主后,也没有过长时间的留在此地,而是和郗真出去闯荡,看遍世事。 郗真想,盟主失踪,谣言频现,那些看似平静的风波如今被挑动起来,如今他把钟离煦带回来要如何跟老盟主交待,那些能说的还有不能说的东西。 外面是晏瑕在赶着马车,晏瑕初出江湖,对众人而言还算面生,但此地近期已经来了不少武林人,每来一人都牵动着这里面人的那不可言说的心思。 他们来到程府,原本程家便是富甲一方,后来老盟主当上盟主后就在此地买了一处别院,之后老盟主不知为何,在此安了家,武林盟离此地不过隔了一街。 到了程家,郗真掀开车帘,下车,程家的下人自然认得郗真,他们一见他,就知道他肯定将盟主带回来了,直接将马车进程府,众多暗中窥视的人也都认识郗真,见郗真回来,他们也猜测盟主回来了,纷纷离去告诉自己的主人,洛水之滨这原本就不平静的局势,变得更加的纷乱。 老盟主程穆在听到郗真他们回来的消息后,匆匆忙忙就来了,他如今正是知天命的年纪,却无一丝老迈,反而光阴在他身上氤氲出独特的特性,他看起来和旁人没有一丝不同,甚至看起来泯然众人,但晏瑕毕竟有几世的记忆,一眼便能看出这人与普通人天差地别,他身上有一种让晏瑕手中赤霄震颤的感觉,晏瑕知道,除了想和郗真比一场武,他也期求同这位老前辈磨一次刃。 程穆看着钟离煦,钟离煦此刻脸色依旧苍白,一眼看下去便知道这人如今十分不好,程穆一眼就看出来他已经没了内功,他不自觉眼里流出心疼,声音却没露出颤抖:“快进来。” 他虽然不认识晏瑕和云绡,但他知道,能让郗真带回来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他问郗真:“这两位是?” 郗真介绍了晏瑕,他顿了一下,还是道:“这位如今叫嘉洵,初出江湖,在外闯荡。” 晏瑕感觉到这话意有所指,但他知道,钟离煦知道他身份,钟离煦虽然现在没有暴露的打算,但不知何时会将此事说出,郗真说完这话,就算日后暴露,他也能在老盟主面前解释。 郗真又介绍了云绡,道:“这位姑娘叫云绡,是嘉洵的丫鬟。” 程穆原本只是之前扫了一眼,晏瑕和云绡,他更在意晏瑕一点,晏瑕十分年轻,他手中剑却是清韵筑所造,清韵筑的剑价值千金,没有富甲一方的家财绝对得不到这剑,程穆估计这是哪家的公子藏着名字闯荡江湖,在郗真介绍云绡时,他点点头,云绡行了一礼,他觉着这姑娘虽说是丫鬟,实则应该是长辈派来看着嘉洵的人,他又认真看了一眼,这一眼,他觉得瞬间那些等待多年的谜题一瞬间有了解释,云绡和第一美人周素太过相像,程穆相信,云绡一定和周素有关。 程穆道:“先进屋吧,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郗真看了一眼钟离煦,那眼里已经透出他的决定,钟离煦一脸无所谓,只是笑笑。 他们一起进屋,下人已经沏好了茶,郗真此刻面容严肃,声音沉重:“我有一事,须告诉您,只是这事,不宜多知。” 程穆遣散下人,留下他们无人,他道:“何事。” 郗真最后看了眼钟离煦,他此刻声音并无感情:“程叔叔您还记得你是何时让程茗奕自己历练么?” 程穆不知他为何说这个,于是答道:“我让他十五岁去山上历练,他十七岁就出来了。” 郗真面带惋惜,声音坚决:“程茗奕当年死在了那座山上,活着下来的根本不是他。” 程穆一瞬间看向钟离煦,钟离煦笑的肆意,并没有被戳穿的窘迫,他只是淡淡的回道:“你自以为你当年能从那山出来,你儿子一定可以,可惜你儿子却没有你当年的神勇。” 程穆眼睛似乎红了一瞬,他有些不可置信,他在程茗奕十五岁的时候送他去一座山上历练,但那是家族的传统,一辈里总是要有人去的,当年去的就是他,他在里面历练一年,斩猛兽,斗荒林,最后练成程家功法,睥睨江湖。 他以为程茗奕能做到的,毕竟他从程茗奕小时候就看着他,带着他闯荡,他以为那里难不住他儿子的。 他忍住骤知自己痛失爱子的悲痛,暂以一副平静的姿态道:“你是谁,他是被你杀的么,你的目的?” 钟离煦无所谓的笑笑:“我是谁啊,我总觉的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至于你儿子,他当年被你当年教训的一个小人暗算了,当然,那个小人我解决了,至于我的目的么,就是想闯荡闯荡江湖,正好借一个身份罢了。” 程穆终于泛起一丝怒火:“你的身份,那个小人,都是什么,别隐瞒。” 钟离煦哂笑:“我这张脸啊,从来都没有易过容,只有眼角的泪痣是模仿你儿子的,我娘也姓程,她叫程姜,盟主应该不会忘了自己姐姐的名字吧。” 程穆的手在看不到的地方抖了一下,他怎么会忘记他姐姐呢,那个看似随心实则自私的人,她不顾父母的意愿,不听父母的劝告,非要和一个混混一样的剑客跑了,销声匿迹,最后只听到那个剑客已死的消息,他姐姐再也没听到过传闻。 程穆不可置信:“你是程姜的儿子,她现在在哪?” 钟离煦眼神变得冷淡,声音没什么感情:“她啊,在我出生那一刻就死了,你说她在哪呢,自然黄土一捧,不在人间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娘还有一个这样的娘家,不过她这一生都挺离奇的,也不差有个盟主的弟弟了。” 程穆虽然厌恶他那个姐姐,但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死,她怎么会死呢,她从小都只为自己着想,从来都对别人不管不顾,她那样的人,永远都会让自己过的很好,怎么会那么匆忙的就离去了呢。 当年程姜拿了不少财产同那剑客逃走,她心机那么深,连他家的探子都没有查出她的踪迹,查了足足有五年,最后只在一处查到剑客的死讯,有人传言剑客沉迷赌术,最后将他姐姐卖入青楼,他在想怎么可能呢,他姐姐那么精明,后来他去那个青楼查探,青楼的老鸨告诉他他姐姐没在那,他以为他姐姐又像一阵风一样从那剑客身边逃离,没想到二十年后,才又听到她的消息。 钟离煦接着说:“我娘的事我可能比你多知道一点,你父母不同意我娘嫁给那剑客,不过这个不同意还真是太对了,那剑客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在我娘面前装了一装,我娘虽然聪明,但爱情总是让人盲目,看不清前路,所以她和那剑客离开了,追求她以为的幸福。” “可惜这才是她悲剧的开始,那剑客原本以为用这样的手段程家能承认呢,结果盟主你父亲态度太过坚决,反而让那剑客失望,他拿着我娘从程家偷出来的钱日夜赌博,最后输的把我娘卖给青楼抵债,我娘就算再心机,她也没有那剑客的武功,况且恐怕那时我娘也后悔了吧,只是没想到她能在青楼遇上我爹,把她带走了,她就进了我爹的家,生下了我,结果生我的时候没熬住,一命呜呼,烟消玉陨。” 钟离煦没在看程穆,而是看向了桌子的棱角,他嗤笑了一声:“我娘啊,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姐姐,也不是一个好女儿,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也够了,不是么。” 程穆怔住,他不知自己该怎么说,但还是问:“你就这样说你娘?” 钟离煦转头看向盟主,他眼神冰冷,声音透着冷意:“我娘曾经把你推进湖里,差点把你害死,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你难道就不对这样一个姐姐厌恶么。” 程穆发现,这个姐姐的孩子,知道的太多了,他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 钟离煦回道:“我自然有我的手段,就像为什么我知道程茗奕死去的真相。” 程穆没有再问他,而是问向郗真,此刻郗真心绪复杂,原来钟离煦是这样的身份,难怪他有恃无恐,老盟主有了他姐姐这层牵连,肯定会多考虑几层,不过他不知为何,似乎松了一口气。 郗真回道:“他是离别宫的宫主,离别宫在江湖上确实安了不少眼线。”郗真他看了一眼钟离煦,钟离煦表情似笑非笑,郗真不知怎么了,钟离煦属于朝天阙这件事,他暂时无法和老盟主说出口,他不知老盟主会做些什么,毕竟当初老盟主看不上朝天阙,而这一个离别宫之主再加上老盟主姐姐之子的身份或许能拖出一部分时间,这段时间,他会好好调查朝天阙之事。 程穆听了这话,不禁向前走了一步,他想起他那个老友,那个背叛武林加入离别宫的好友匡合,他问钟离煦:“匡合和你什么关系,他加入离别宫,如果没出差错,以他的本领,应该是你这个位置,你这么年轻,莫不是他的后人。”程穆不知怎么了,感觉上天给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他曾经以为的至交转眼加入破败的邪教,他失踪多年的姐姐又和背叛正道的老友扯上了关系,他害怕从这孩子嘴里听到一个“是”字。 钟离煦歪了歪头,道:“匡合啊,我可不是他的后人。” 程穆纠结的心刚要放下,就听到钟离煦说:“我是他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53章 五十三定 程穆听到这个回答,嘴角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声音中似乎还有渺茫的希望:“话不能瞎说。” 钟离煦哼笑:“其实我也觉得太过诡谲,当时还又让人确认了几遍,它就是真的。” 程穆又问:“那你在江湖惹下这么大的乱子,是匡合让你做的。” 钟离煦脸上依旧笑着,只是嘴角的幅度小了许多,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程穆,道:“否则我怎会成为离别宫之主。” 程穆道:“那他呢,他之后去了哪?” 钟离煦道:“你应该知道吧,他当年和你闯荡时就是家大业大,他之后自然回去继承家业,只是和你却没了交集,你还想知道什么,是他为何要搅乱武林么,其实就是他家事已平,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我也挺无聊的,于是就替他做了这事,这答案满意么。” 程穆他听到这话,不知该如何作答,当年匡合毫无征兆的加入邪教,到如今躲在暗处在江湖上翻云覆雨,他感觉自己真的是老了,他无法接受这事实,于是想说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两个字:“荒谬。” 晏瑕在一旁听着,感觉程穆确实是被震撼住了,钟离煦说的话许多真真假假的东西,有些假的那么明显,程穆竟然没有挑出来,看样子当年他姐姐和匡合这两件事程穆一直没放下,以至于失了判断,他看的出来,郗真并不想把朝天阙之事说出。 钟离煦耸肩,一脸无所谓:“实话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程穆道:“罢了,你如今怕是失去内力了,你留在静澜院好好休息吧,近期就不用出来了。” 晏瑕见盟主三言两语决定了钟离煦的日后,发现其实程穆也没有全部失去判断。 郗真看着钟离煦离开,在钟离煦走到门口时,程穆问他:“你叫什么?” 他回道:“钟离煦。” 程穆一脸不可置信,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颤抖的伸出手,又默默的放下去,他无奈笑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晏瑕怀疑程穆已经知道钟离煦身份了,郗真见程穆这样,他留了一丝怀疑,在送钟离煦到静兰院时他问钟离煦:“你真是程姜的孩子。” 钟离煦看着周围,周围尽是花草,姹紫嫣红,他声音清朗:“我自然是她的儿子,不过我娘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做女儿时,气着一家人,做妻子时,撩着周围人,还看不清局势,她生我时大出血,其实是一姑娘害的她,不过那姑娘没想到我能活下来,后来啊,我查出真相,也知道了理由,也觉得我母亲对那姑娘做的太过分,可惜人已经死了,那姑娘害怕我,就死在我面前了,我这身世,活脱脱就是一个笑话。” 郗真道:“那你爹是谁?” 钟离煦道:“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有谁能得到皇帝赐皇姓呢,不是么。” 郗真看着他,叹道:“你的身世,天下又有几人知道呢,其实我虽然没说你是朝天阙之人,但你自己却把自己的身份这样委婉的告诉了老盟主,老盟主不是我,他眼界要比我广的多,朝堂腌臜事虽不说事事了解,但也比众人了解的多的多,我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你瞒了我一阵,我如今已经离真相很近了,而你这么做,其实你是也不甘吧。” 钟离煦听后并没有被戳穿的窘迫,而是一下子就放松了,像是什么被解放了,他眼里带着轻松,口中喃喃:“有时候瞒着一件事真的很累,尤其自己还有委屈的时候,我其实不想希望让盟主知道,但没有办法啊,如果不说一点,我呆着的就不是静澜院,恐怕是这里的私牢了,其实啊,我唯一希望知道的人,就是你。” 郗真静住,他纠结了一刻,问他:“为何?” 钟离煦不自觉的笑了笑:“我以为我在离别宫表现的够明显了,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你那么聪明,真相只是你愿不愿意相信罢了,还有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我不会逃出去的,我会好好待着,我也想知道,如今的武林会给我演一出什么好戏呢。”说完他就离开了此地,留下郗真一人心虚繁杂。 郗真从这里想了许久,他不知是自己想不明白还是不敢想明白,他在看了一眼钟离煦离开的方向,转身又回了老盟主的地方。 在钟离煦和郗真离开后,晏瑕和云绡也要离开,程穆阻止了他们,程穆声音似乎恢复了平稳,他道:“两位,我有点事情想问你们,可以么。” 晏瑕和云绡对视了一眼,晏瑕回道:“自然。” 程穆看着云绡,他问道:“不知云姑娘你可认识周素。” 云绡怔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回道:“第一美人的名字我确实听过,不知程老先生何意。” 云绡毕竟年少,演戏差了一节,程穆一眼就看出了云绡在说谎,他道:“云姑娘和周素十分相像,若不是因她是独生女,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姊妹的孩子。” 云绡道:“我自然是敬仰她的,毕竟一个女侠能被大部分江湖人承认,还能在江湖上风生水起,不是所有人都能到,是我等的楷模。” 程穆叹息:“可她却在最美好的年纪消失了,她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当她失踪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去了哪,而你,是她的女儿吧。” 云绡反驳:“世上相像的人千千万,总不能因为我和周女侠长的像就怀疑我吧,凡事还要讲求的证据呢。” 程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进了一偏屋,找到了一个画卷,他打开画卷,那里面女子生的空灵,一眼望去便易沉沦,云绡同这画卷的太过相似,让人误以为是一个人,但气质确是天差地别,若不是直观两厢对比,确实看不出十分相像,毕竟云绡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带着点清秀的小姑娘罢了。 云绡没有办法,只得回答:“周素的确是我娘,但她退出武林了,不希望在和武林扯上什么关系了。” 程穆没想到他再次听到周素的消息,竟然是这样的真相,周素她是个普通女孩,后来她家惨遭灭门,她跪在照残红门派之下,那年她不过十岁,之后她学成下山,容貌和武功惊艳了世人,她永远是温和的,却又像山间的妖精,在不经意间给人震撼,让人追随,一支竹萧,吹动的是天籁,带来的是极乐。 程穆当年听过周素的名字,那时她已经是天下第一美人了,但程穆当时是对这第一美人嗤之以鼻,却又期待见上一面,毕竟他觉得江湖美人众多,惊艳世人的倒不说比比皆是,但也有那么几个,这第一美人,是不是因为被人吹捧太过,周素才得到的,可他机缘巧合,见到了周素,他一眼就觉得周素是担的起这个称号的。 明明只是不那么惊艳的五官,却让人移不开眼,后来他匡合,周素三人经常一起闯荡,他发现周素在武学上恐怕也超越了大部分人,之后武林谣言,说是周素喜欢上了匡合,但其实他们经常在一起闯荡,他不觉的周素喜欢谁,后来匡合听到这个谣言,无奈的笑了笑,对他说:“周素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不会喜欢上我的,况且她有心怡的人了,所以。” 匡合转了个折,“你可别喜欢她啊,她不会喜欢上你的。” 他当时志在武林,虽然欣赏周素,但也只是单纯的欣赏罢了,他倒真没喜欢上周素,只是把她当成一起走的朋友罢了,就是觉得这个谣言未免太过空穴来风,后来邪教入侵,众人忙着对付邪教,这些谣言也就散在混乱之中。当邪教覆灭,匡合加入了邪教,周素也消失在武林中,他觉得似乎人世间最重要的两个好友离开了,悄无声息,再无踪迹。 他感觉今天像是在做梦,听到三个人的消息,这三个人的事情猝不及防的就知道了一部分,以及他儿子离去的消息,这些年他修心养性,这些事似乎将那二十多年修下的心性在今日打破的一干二净。 他问道:“你母亲还好么,你能告诉我她和谁在一起么?你和钟离煦什么关系?” 云绡不知该不该回答,最后思索了一会,道:“我父母伉俪情深,至于我父亲,对不起,我不想告诉你,他和武林没什么关系,而我和钟离煦也没什么关系,他从小就被人看着,我怎会和他有关系呢。” 程穆从这话里就听出钟离煦以前过的并不好,他更加危难,不知该如何对待他姐姐的儿子,而这孩子恐怕也是程家唯一的血脉了。 沈喻看完了这样的一出好戏,和晏瑕道:“没想到云绡和她娘的脸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没想到这气质还真是恐怖,不是太了解的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的关系,其实这样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云绡没想到盟主真会认出来她,毕竟她装成个‘普通丫鬟’,她估计以为盟主认不出来她,第二种就是钟离煦想要祸水东引,他猜到郗真会将一部分事情告诉盟主,他让云绡跟着,在某个时期让老盟主想起周素,你和云绡有关系,自然也牵扯到了你,钟离煦不是特别喜欢你,这也算是他拖你下水的一种手段。” “不过钟离煦肯定预测到自己会被抓,所以他不希望你太闲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他会做到什么地步,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反正江湖这么乱,他坐着看戏也不错,只是现在结果是云绡被认出来了,你身为她的公子,也是要准备一份说辞,一会程穆就会问到你,你可没有他们两个又是第一美人又是姐姐保驾护航,程穆在江湖积威已久,必有手段,如今恐怕是被两个人身份打断了心绪,到你这可就没那么温柔了,毕竟你救出来的不是他的真儿子,这感激自然折了一半。” 晏瑕无奈,没想到从进来这事就开始起承转合,大起大落,他向沈喻做了个手势,沈喻就知道他已经有了办法,便不再多管。 程穆这时看向嘉洵,晏瑕知道程穆不愿再为难云绡,程穆道:“不知嘉公子何许身份,竟然让云绡当上你的丫鬟。” 晏瑕刚要回答,云绡便插了一句:“是当时闯荡太过无知,是公子救了我,我自然要报恩,所以就跟着公子了。” 程穆看向了云绡,见她眼中尽是不希望拖累晏瑕,他猜测应当是一救倾心,之后云绡就跟随着嘉洵,嘉洵是牵扯进来的,或者云绡在说谎,嘉洵也是和这里面有牵扯的人。 晏瑕道:“我当时修行,正好遇到云绡,于是我们就一起闯荡了,后来遇上了郗真,郗真很强,我希望和强者一起闯荡,所以我现在在这里,程盟主,若我能和郗真比试完,我希望您能接下我的战帖。” 沈喻这时候泼了冷水,他声音温柔,但句句戳心:“你虽然恢复了记忆,现在好像打不过郗真,你真要时间苦修一段时间呢。” 晏瑕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他默默看了一眼沈喻,又默默的看回了程穆,程穆还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他有些,但此时他没有太过在意,而是问:“你如今知道这些繁杂事,有什么想法。” 晏瑕回道:“这些事,就止于此了,不会有人再过多的讨论,我追求的唯有武学一道,其他事于我而言,都是杂事。” 程穆认真的看向这个还十分年少的江湖小辈,他忽然发现,这个小辈在这件事确实很聪明,这样的少年,也许会在接下来的混乱中揭露锋芒,崭露头角。 他道:“我让下人领你们到客房去,你们近期就住在这里吧,好好修行。” 晏瑕行了一谢礼:“多谢。” 他和云绡出去,他离开这地方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程穆,他发现程穆没了之前无争的感觉,总觉得似乎苍老了一瞬,晏瑕在想或许有些人,江河湖海拦不住他,悬崖峭壁阻不住他,可有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足以压垮他。 第54章 五十四得 晏瑕和云绡刚出来,旁边就有下人领着他们去了一处院落,并为他们分了两个丫鬟,晏瑕多谢了一下,他让那两个丫鬟退下,他看向云绡,对她道:“你今日是故意的,你擅长藏锋,其他你可能不太擅长,但如果不让盟主认出来,你还是有手段的,不是么。” 云绡她不敢看向晏瑕,声音也低的让人容易听不清,她说:“那公子你讨厌我么,其实我感觉我挺过分了,明明只是之前照顾你,然后就借着这照顾肆无忌惮。” 晏瑕思索了一会,他道:“我不会讨厌你的,我出江湖原本就是因为历练,你只是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如果没有你,我如今恐怕也是面对别的麻烦罢了,今日之事的确很麻烦,但我也能承受,只是你和钟离煦,怕也只是要被盟主过多关照了,钟离煦的计划恐怕没那么容易实行。” 云绡一愣,道:“你不阻止我和暗主所做之事?” 晏瑕看向了窗边的一盆花,里面牡丹开的灼灼,雍容贵气,晏瑕道:“在知道你们身份后我也格外关注了一些江湖事,其实有些人的确是该死,不是么,只是那位越来越偏激,你不是也在阻止么,所以,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呢,我能做的就是去看看这里究竟乱成什么样,然后看看如何决定。” 云绡敛衽,她眼神中透着感激,道:“我只求不再有多余的祸乱。” 云绡离开,晏瑕看了眼沈喻,沈喻此刻正坐在床边,他脸上表情十分惬意,笑盈盈的看着晏瑕,晏瑕看着他的笑,不自觉心情也舒畅了些,他看着沈喻,道:“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沈喻回他:“这里其实风景很好的,夜里有一处名景,你可以看一看,毕竟总是一味追求武学,很容易忽略掉周边的风景,那里傍晚其实也是也蛮好的。” 晏瑕想着却是听过那处名景,但这里全是武林人,于是道:“但我要是从程府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缠上。” 沈喻飘到他身旁,对他说:“你不觉得这些人对你来说也是一道景色么。” 晏瑕不禁笑道:“好吧,我出去看一看。” 沈喻道:“那我就不跟着你了,你自己出去看看。” 晏瑕无奈,道:“原来你想一个人待一会,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沈喻歪了一下头,冲他再一次笑了一下:“不行么。” 晏瑕回道:“当然可以。” 晏瑕出了这门,沈喻看着晏瑕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觉得其实这样也还好。 晏瑕是从后门出去的,但看后门的江湖人也很多,晏瑕一出门就感觉有人跟着他,他略施轻功,便甩掉了一群人,他估摸了一处,躲入林中,从林中走了一刻,很快就来到一湖。 洛水之滨有一双岚湖,这湖水碧翠,烟雾氤氲,湖水广阔,一眼望不到头,他为了躲人到了一处不见人之地,而对面可以看到有渔船聚集,一片安宁,清风拂过,带着水汽从他身上笼过,似乎在吹散他的今日所经之事,他从这站了一会,日头西斜,落日余晖衬的湖水泛着金光,幽幽风过,吹动水光粼粼,此刻有鱼虾跳跃,周边鸟雀啾啾,他看到一个黑色的大鸟,从天空飞动,它盘旋着飞,忽然看到一处,猛的下沉,冲入水中,又从水中出来,它的爪子捉住一只小鱼,来到了这处,这处有几只小鸟在巢中蹦蹦跳跳,等着大鸟的食物。 这个场景不知怎么了,触动了晏瑕,他看着这大鸟喂食的动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还想着继续看下去,周边不知为何惊动鸟雀惊动,纷纷扬扬的上飞,凑成了一副百鸟飞天的壮阔景象,它们的羽毛都被余晖染成金黄,好不壮观。 晏瑕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刚想走,忽然就来了兴趣,想看看谁能在这么久还锲而不舍的追着他,当他使出轻功来到那人面前时,那人惊讶了一下,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晏瑕也惊讶了一瞬。 晏瑕面前的倒下的是个面带惊慌的姑娘,这姑娘容貌妍丽,姿色楚楚动人,她一双无辜的眼睛望向了晏瑕,里面还带着惊慌,似乎是晏瑕的来到惊吓了她,晏瑕判断她不是跟着自己的,她身上气息混浊,实在是跟不上晏瑕。 他往后退一步,道了个歉,那姑娘起身拍拍自己,她疑惑了一瞬,但很快说了声无碍,匆匆忙忙跟晏瑕告了个别,又匆匆忙忙离开这里,晏瑕见她如此着急,若不是天上的飞鸟,他还以为是一场幻境。 晏瑕看向那女子来的那边,那边十分安静,看不出有什么奇怪,晏瑕摇了摇头,觉得天色有些黑了,他刚要离去,就听到乐音涤荡,琵琶声抑扬顿挫,婉转动听,古箫声轻灵飘逸,清柔如水,箜篌声灵动活泼,委婉连绵,这些乐音在一艘船上传出,晏瑕看向那船,那船船体十分巨大,约能装百人,它从湖的一边来到湖中,就停到了一处,湖水清脆,此时星光璀璨,在湖中倒映,那船就像在天上行进一样,船上灯火通明,窗纸上尽是镂空的雕花,在晏瑕的方向看那船前行,那雕花上栩栩如生的物件像是活了一样。 晏瑕曾听闻洛水之滨一到夜里热闹非凡,看样子众多武林人的来到并没有影响它的繁华,这船也是这里一景,有人道“清风不语夜色暖,双岚舟阁为君开。” 就是形容这样的景象。 晏瑕听闻这船名叫星云舶,众多女子在上揽客,而这上面的客人尽是洛水之滨的权贵富人,晏瑕对这种地方并没有兴趣,只是觉得这船主人别出心裁,倒成了洛水之滨的一处名景。 他刚要离去,发现前面有一扁舟来至,借着星月与灯火,来到了自己面前,那扁舟上有一人,并没有划桨,只是站在扁舟之前,那人风采出众,明明只是一身青衫,却穿出佳公子的风度,他离晏瑕越来越近,晏瑕看出了他的容貌,很是温和儒雅,与世无争,晏瑕原本该离开的,不知为何,心越跳越快,竟移不开脚步。 那人轻轻一跃,从小舟离开,轻功高超,踏叶寻花,不留踪迹,就这么施施然落在晏瑕面前,晏瑕不认识这个年轻的公子,那人声音温和,配着身后悠扬的乐音,十分诱人:“不知公子是否一人,可否与小生一聚。” 晏瑕不自觉的笑了,道:“沈喻,你从哪里借来的身体,倒真是蛮搭的。” 翩翩公子笑的良善,听到这话却一脸否认,口中疑惑道:“谁是沈喻,难道是公子的心上人。” 晏瑕实在是忍不住了,并没有在意这话,忍着笑道:“你之前让我来这,原来是给我这样的惊喜。” 沈喻没否认这话,终于承认道:“怎么样,这个惊喜,我之前在招摇宗就准备的,那些日子我不是一直很忙么,就是为了找这个适合我用的身体。” 晏瑕看着他这副身体,道:“这身体和你有五分像,你的气质又补足了剩下五分,真是很合适,不过这身体是谁,他发生了什么?” 沈喻给了解释:“这身体名叫叶惊寒,是刺史叶梁的儿子,他父亲刚升官至此,他也就跟着来了,他身体弱,来到这里水土不服,按着生死簿应该是在前两日离世,我之前绸缪了一番,于是就借了这身,之前踏月帮我看着这身体,今日到了洛水之滨,我就来找你了。” 晏瑕笑逐颜开,连声音都带着愉悦:“这是我这些日子最大的惊喜。” 沈喻认真的看着他,眼睛似有柔情:“这样也不错。” 他们从这里呆了一会,沈喻问他:“我这个刺史之子插了进来,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晏瑕看着沈喻,沈喻此刻盯那星云舶,他眼中被那灯火映成橙色,有着一片暖意,晏瑕看着他说:“我之前听闻有人鼓动要再开一次武林大会,我想着参加一次,虽然不想得这盟主之位,但如今的我,感觉打不过郗真,我想着练一练我这个身体。” 沈喻回他:“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太和剑法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能融合百家之长还不至于走火入魔,你又擅长学习,想一想容碧的功法,融入到太和剑法里面,就够了,不过你若是要用人磨剑,武林大会上的人对你来说也十分有用,不过我怀疑这武林大会怕是不仅仅是擂台上比武。” 晏瑕回道:“我从来没想过只在擂台上比武,那些人注定会在背后做些动作。” 沈喻从星云舶上收回目光,道:“已经出了事。” 晏瑕皱眉,道:“发生了什么?” 沈喻道:“你应该明白如今武林这样是皇帝所为,此刻武林人汇聚洛水之滨,朝堂又在这么巧的时间提拔了我这个身体的父亲来这里,就是要看着这里,别出了什么太过的事,因此这里一般有案子是我这个身体的父亲来负责,我是他儿子,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件事老盟主也知道,他私下派人查探,想要先找到这件事的凶手,你还记得苍黄门么?” 晏瑕答道:“是当年灼流害的第一人那个门派么。” 沈喻回道:“没错,那人叫洛诚,当年是苍黄门掌门的大弟子,极有天赋,几乎是继承掌门的苗子,结果之后走火入魔,屠杀众人,被他师傅斩于青冥崖,当年他师傅斩后太过伤心就闭关许久,过了三年才出关,在众人的劝说下又收了一个徒弟,名叫林舟,自从失去第一个弟子,他对这个小弟子可以说是十分尽心了,他这个小弟子也十分长脸,在江湖上闯荡的也小有名气,后来钟离煦失踪,武林众人汇集于此,他师傅和他都来了,没想到过了一月,也就是前些日子,他死了,被人毒杀,面容十分安详。” “他师傅知道了此事,开始去找盟主讨个说法,如今盟主其实在此事上焦头烂额,叶静寒的父亲身为刺史,也是一定要找到凶手的。” “如今灼流之事又已经知道了真相,恐怕日后苍黄门更不会放过浮屠,所以啊,武林大会真不一定能那么顺利,毕竟钟离煦还在背后布局呢,不过你看上钟离煦哪里了,想当他的幕僚。” 晏瑕看着沈喻,他道:“之前真的是有点无聊,不过你这样来了我真是一点都不无聊了,如果武林大会没法开,那你就陪我练剑如何。” 沈喻道:“自然可以,就是我这个身体虽然被踏月调节了一番,但可能没之前那么灵敏。” 晏瑕低笑:“无所谓,只要你陪着我练剑,就算武林大会开了我都不想去。” 第55章 五十五认 沈喻听到晏瑕这么说,于是认真道:“那还是算了,你还是去和别人打吧,我可不希望和你在一起天天打来打去的。” 晏瑕听他这么说,无奈的笑了笑,知道这这件事就到此此为止了,沈喻看了一眼天,是晏瑕道:“我只是给你个惊喜,等你有空再来找我,我就从刺史府等着你,快回去吧,若你再不回去,盟主今天就要搜城找你了。” 晏瑕回了句是,他依依不舍,沈喻没办法道:“我如今是刺史之子,能协助我爹办案,你也帮着盟主,到时候把这个案子破了那时候我们的接触就会多很多了。” 晏瑕自然也明白,只是有时感情和理智是两样东西,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那你不能晚上离魂来陪我。” 沈喻失笑:“那叶惊寒就真死了。” 晏瑕还是离开了,他看着沈喻许久,最后依依惜别,沈喻看着晏瑕离开的身影,叹息一声:“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他又看了眼星云舶,乐音已经慢慢减弱,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表演,沈喻见上面影影绰绰,声音充斥着冷清:“这一场腥风血雨的戏,究竟何时落幕。” 晏瑕回到程府,下人赶紧迎接,晏瑕看了一眼下人,向他们道了声歉,默默的回去休息,他躺在床上,望着床板,他想着今日沈喻给他的惊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不知自己翻身了多久,他一遍遍回忆着沈喻月下乘船的模样,他忍不住想如果再来一次,他会不会把他从上面带下来,又或者是他去扁舟之上,忍不住就着月色认真诉说心意,然后顺水推舟,不记凡尘。 他感觉自己太过兴奋,一个起身,从床上起来,打开窗子,发现已经夜深人静,只有蛐蛐的声音响起,他看着如今已经亥时,看着月亮映着大地,发现月光十分的亮,亮的让他发现每一朵花都那么娇艳欲滴。 他从那看了许久,但他的神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他愣了很久,不知想了多久,忽然回了神,发现已经过了许久了。 他逼迫自己躺在床上,他脑里还继续混着繁杂,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过去了。 第二天不知过了多久,晏瑕终于醒了,起身时感觉有些晕眩,他觉得自己有点饿,他看着窗外一遍明亮,早已到了午时,他扶额兼之愧疚,感觉自己十分失礼,第一日来到盟主家就睡了这么久,他换上衣服,出门见两个丫鬟从门口等着他,他心道,没想到盟主家果然都会些武学,他从里面行动明明声音算是很轻,没想到没逃过这两个丫鬟的耳朵。 一丫鬟道:“嘉公子,午饭已经快好了,今日中午公子可有打算?” 晏瑕想了想,道:“没有。” 那丫鬟道:“盟主说如果嘉公子没有打算可否同盟主在饭桌一聚。” 晏瑕想起林舟案,说了一句:“多谢盟主美意,我自然要去。” 洛水之滨鱼虾众多,晏瑕看着桌子上的菜,十几道里就有好几道鱼,清蒸红烧……每一道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其他的算是这里的特色。 晏瑕坐在这里,云绡钟离煦也坐在这里,程穆坐在主坐,郗真已经离开了此地,程穆坐在主坐上,给人的压力极大,程穆此时已经看不出来什么表情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只有淡淡的威仪,云绡不管桌上风云,默默的吃着饭没敢抬头,钟离煦只是困倦着看着这些菜,看了一会,夹了一口,细嚼慢咽,吃了进去,晏瑕每道菜都尝了几口,觉得这里的厨子手艺很高,高的他想要去学一学,然后做给沈喻吃。 食毕,程穆问晏瑕:“昨日一游洛水之滨,感觉如何。” 晏瑕回道:“世传星云舶是人间仙境,昨夜看了个大概,便觉得果然如此,能来这里一次,可以说是很长见识了。” 程穆赞叹道:“这里的确人杰地灵,让人不想离开。” 晏瑕接着说:“的确是这样,但近期却有小人作祟,实在是不该。” 程穆一瞬间威仪极重,压着这三人几乎喘息不过来,但还好不过一瞬,程穆此时声音透着凝重:“你知道了。” 晏瑕回程穆:“程叔叔您消息灵通,应该早知道折林浮屠灼流所犯之错。” 程穆叹息:“我不仅知道灼流之案,我还知道清平宫之乱,你一出江湖就斩杀了清平宫袁訾,又将钟离煦从离别宫带了出来,之后又破了卓家案,我还记得有人言江湖岁月催人老,当时不觉如何,听闻了你的事,才感觉我真的老了。” 晏瑕道:“我们不过是小辈,当年邪教入侵盟主率领武林人击退邪魔外道,才是我等的楷模,我做的事也不过是对您来说是小打小闹,况且郗真才是武林英杰,我不过是跟在后面沾些光彩。” 程穆不禁低笑:“看样子武林真属于你们这些小辈了,郗真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若你没些本领他是不会让你跟着的,难得有如此本领还如此谦虚,确实不一般,况且当年邪教之乱早已成为过去,如今武林乱事还在眼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教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些事真能放下心来。” 晏瑕立刻回道:“既然我已入武林,武林之安也是我辈职责。” 程穆倒没让晏瑕做些什么,而是道:“你刚到洛水之滨,还不太熟悉,这两天好好熟悉熟悉。” 晏瑕回了句:“是。” 钟离煦此时充满了倦意,无聊的玩着筷子,程穆此时问钟离煦:“程茗奕的墓在哪。” 钟离煦放下手中的筷子,无所谓的说:“随便埋哪了,不记得了。”晏瑕感觉这一瞬间气氛都冷了起来。 程穆声音明显压抑着愤怒,道:“他是无辜的,也算是和你有血缘关系,你就那么对他。” 钟离煦一脸懒散:“我又没见过他,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啊,我给他埋起来就不错了,你到那个山上看看,说不定就找到那了。” 程穆没有多说什么冷着脸就离开了饭桌,旁边来了一人到钟离煦身边,钟离煦自然知道这是看他的人,无所谓的笑了笑,离开了这地方回到静澜院。 晏瑕和云绡也在这里离开,在长廊里云绡见四处无人,道:“林舟案我也有所耳闻,公子可是要调查此案。” 晏瑕答道:“我的确想去看一看。” 云绡思忖一会,道:“可公子既和林舟无关又和官员无关,怕是搜集不全证据,容易影响判断。” 晏瑕笑笑:“我仅仅是有了想法,只是查探一下而已,破案也非我专长查不出来也无可奈何。” 云绡想了想道:“有些事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这案子就是公子所破呢。” 晏瑕看着云绡看的很认真,他道:“若是你还能卜算,想必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绡听到这话一下子没了声音,她停了许久,最后嗫嚅道:“公子难道没有鬼神的手段,我的事情根本瞒不住公子,暗主当时嫌我多管闲事,就将我卜算的本领封了,后来他因为一些原因又解开了这枷锁,我如今已经可以卜算,可是我却看不清公子身旁是何人帮协。” “宗彭公子去治张玉那夜,我听到了公子的谈话,我自认为眼睛还算好使,可却看不见谁人和公子谈话,后来我恢复能力,卜算了一卦,卦象却是无相,那时我就知道,公子与之交谈之人,绝非普通的鬼怪。”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了,毕竟公子武功神乎其神,雁州是没有人能教公子的,可惜当年太忙于自己的事,没有精力去卜算,错过了这样的惊天之事。” “帮协公子的人一定很厉害吧,能留在人间这么久还能同公子走南闯北的鬼我是从未听过的。” 晏瑕倒也没隐瞒,他眼神中含着暖意,说:“没错,他很厉害,他是我眼中最厉害的人,此前不会有,此后也不会再有了。” 云绡看着晏瑕面容都带着幸福的神态,她明悟道:“看样子公子一定把那人放在心头吧。” 晏瑕想着昨夜,他道:“的确。” 云绡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禁苦笑,道:“公子,您还记得答应我一件事么?” 晏瑕回道:“自然记得。” 云绡道:“我所求您之事,不仅千难万难,恐涉及公子您的性命,若公子有心上人,我怕是不敢再求公子了。” 晏瑕对她说:“若没有当年你的照顾,我怕是活不到如今,当年之恩,不能不报。” 云绡没有继续说这件事,只是说:“公子有这心就够了。” 晏瑕刚要表明自己绝不会违背诺言,云绡就道:“我虽然会卜算,可我们一派却有不得插手人间事的规定,但我的性格注定不能不插手,我父母怕我被天道惩罚,所以替我寻来宝器遮蔽天机,可当我插手的事情足以改变江山时,天道已经窥探到了我的所做,所以林舟案我再次卜算,已经只有迷蒙的结果,对不起,公子,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晏瑕听后忽然想起沈喻似乎也会卜算,但他却很少用这种手段,恐怕是反噬极强吧,晏瑕没有从云绡这里得到答案,倒也没什么遗憾,毕竟沈喻也答应他要和他一起去查,所以也是求仁得仁了。 晏瑕道:“那你就不要过多的用这种本领了,别在和天道争些什么,若是轨迹偏离太过,天道注定收回违逆的代价,你恐怕承担不起。” 云绡抿了抿嘴角,道:“多谢公子提醒。”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晏瑕道:“其实我们暗主并没有那么过分,当年他查探到娘娘身份,后来就看到程茗奕被老盟主放到山上历练,暗主也就先去找他了,结果只在上面见到他的尸骸,后来朝天阙人暗中查探,找到了凶手,最后死在朝天阙门人之手,程茗奕公子也被葬到一风水之地,暗主他刚才只是置气罢了。” 晏瑕想起刚才程茗奕那无所谓的态度,又从云绡这听到他背后所为,他一瞬间觉得钟离煦这个人还真是复杂,在皇宫的压抑,在老盟主前的放肆,或许,他心里真把老盟主当亲人了。 他也想起一件事,问云绡:“钟离煦他怎么了,怎么感觉从折林出来他一直昏沉,让我想起和你刚相处的时候,而且,他武功是怎么一回事?” 云绡答道:“他武功修行并非正道,他确实是有些反噬,如今也确实没有功力,对不起,公子,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晏瑕也就是好奇一下,他对钟离煦没那么大好奇心,于是就说:“这些就够了。” 晏瑕想了想,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要问云绡的了,于是就和云绡告了个别,离开了程府,云绡看着晏瑕如沐春风的模样,她心中苦涩,不自觉的想起了乔铮,她知道暗主控制了清平宫,乔铮的伤也已经治好,可她还是很难受,明明是她决定断了这份爱恋,可不知为何,想到乔铮,她内心痛不可及。 晏瑕如今想着林舟案该如何下手,毕竟他的确和众人都无关,对于武林人我来说,他只是个刚闯入江湖的毛头小子罢了,他刚出了程府后门,忽然一个鞭子从他眼前划过,他一个翻身,躲过了这鞭子。 没想到持鞭人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紧随他的行动,那人的鞭子也随之而来,他拿出赤霄,赤霄并未出鞘,一个反手,那鞭子缠到了赤霄之上,晏瑕狠狠一拽,差点让那人的鞭子从手中脱手。 晏瑕这时看清到底是谁袭击的他,没想起竟然是一女子,那女子一身红,红衣红纱兼之额头朱砂,而露在外面眼睛十分惊艳,似碧水上嵌了明珠,一眼仿佛能盯到一个人的灵魂里。 那女子鞭子被晏瑕的剑缠住,眼中没有怒火,只有十分的好奇,她此时说了话,声音宛若黄莺,十分悦耳动听,“你就是在折林和桑乐一起行动的人。” 晏瑕惊讶,发现她并不是为盟主而来,不过即使是程府后门,他们也被众人注意到了,晏瑕看着周围快要聚集的人,道:“你说谁,来这做什么?” 那女子歪头道:“当然是来看看你啊,不过这人有点多,我们换个地。” 晏瑕冷笑:“这样看人的方法恕我不敢苟同,你自己随便吧。”说完松开鞭子,使用轻功离开了这地。 那红衣女子见摇摇头,也离开了这地,晏瑕不消一刻,便来了刺史家,他站在一处,想着该如何进去,这时那女子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对这种朝廷命官感兴趣。” 晏瑕看着这红衣女子,扶额,问道:“不知姑娘这么锲而不舍想要做什么,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人物罢了,你若是好奇,完全可以拜访程老盟主。” 那女子轻笑一声,道:“我又对程家事不感兴趣,来到这完全都不是我本意,不过我听到传言,说浮屠灼流犯下大错,是你、郗真和碧水轻霄那两个姑娘查探出来的,郗真我可不敢找他,况且他已经离开了洛水之滨,那两个姑娘也不在这,我只能找你了。” 晏瑕对她道:“你对灼流之事感兴趣那日后你去折林就知道了,卓家惨案虽然是灼流做的,但一切还没定案我也不知道自己猜测对不对,所以,你去折林,那里面肯定有人告诉你一切。” 红衣女子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呢,明明当事人就在我面前,我却偏偏九转十八弯的去查,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况且我也对灼流案没什么兴趣,我就想问你和碧水轻霄的桑乐打过架么。” 晏瑕回道:“当时很忙,我没和她比过武。” 红衣女子皱眉,叹息道:“真可惜,我还想知道她现在多厉害呢。” 晏瑕对她道:“你刚才连偷袭我都没有成功,想必也不会打过她。” 红衣女子眼睛十分无辜,道:“我没有使出全力啊,我当然不是冲着伤害你去的,我只是想引起你注意力而已,况且你也比一般人强太多了。” 晏瑕不想和她再扯下去,道:“好吧,你引起我注意力了,那我今日有事,这位姑娘请你离我远一点好么,以后再说?” 那红衣女子看向刺史府,她问晏瑕:“你想去刺史府?” 晏瑕回她:“找一个人罢了。” 红衣女子想了想,道:“你一个武林人和朝廷有牵扯?” 晏瑕回道:“不可以么。” 红衣女子道:“可以啊,就是另类啊,不过我觉得你很符合我交友的条件。” 晏瑕疑惑:“交友的条件?” 红衣女子回他:“不交正常人,人要是太正常了没有挑战力。” 晏瑕笑了下,道:“我看你才是最不正常的吧。” 红衣女子此时眉眼弯弯,道:“那和一个不正常的人能聊这么久想必你也不正常。” 晏瑕愣了一下,很快说:“你可真是不饶人。” 红衣女子咯咯直笑:“我就是这样啊,不过你是唯一一个在我面前说的人啊,其他人都不会这么说的,对了,我知道你叫嘉洵,我叫殷绫,是照残红的弟子,你是哪门的,武林上没有传过这个啊。” 晏瑕一听着名字,便知道她是谁了,晏瑕道:“你是照残红的圣女。” 照残红和碧水轻霄一样,同样都是由女子构成的门派,不过和碧水轻霄的闭世不同,照残红更愿意同武林中人打交道,她们活跃于武林之中,靠着自己的手段在武林中赚的盆满钵满,圣女是她们下任掌门的候选,她不需要像普通门人那样,游荡于武林之中,她只须修的本门神功,能让照残红在武功上不落于下乘。 之前的第一美人周素便是圣女,可惜她消失在武林之中,后来照残红的众人又选了一人候补,这人便是殷绫,那年殷绫还小,但天资太过出众,掌门力排众议,选了殷绫做候补,后来她渐渐长大,就有人传殷绫有着不啻于周素的容颜,但因为被一层面纱所护,没人见过她真正的容颜,因此众人也不知这谣言是真是假,殷绫也从不把自己的脸漏在外面,之后殷绫靠着自己的天资和修行,终于在长大后把这个候补的称号去掉,成为真正的圣女。 殷绫嗯了一声,继续问他:“你的门派是什么啊?” 晏瑕回她:“无门无派,只是靠着一本残书练着。” 殷绫想了想,敬佩道:“你的招式我确实没见过,不过你可真厉害,不过你资质确实要比很多人好啊。” 晏瑕不想继续聊下去了,但他感觉用轻功甩不掉这女孩,于是对她说:“我今日有了打算,之后选一个日子我们再约。” 殷绫眯了眯眼,道:“不是啊,我来找你有正事啊。” 晏瑕不明白照残红的圣女找自己有什么事,于是问道:“何事?” 殷绫道:“你应该听过林舟的事吧。” 晏瑕有了兴趣,问道:“你对此事也好奇?” 殷绫回他:“当然啊,洛诚死后苍黄门掌门可以说是把林舟当眼珠子一样宠的,林舟怎么说也算是不负掌门的期望了,所以,我不信他会那么轻易的死在客栈里。” 晏瑕道:“这件事我也确实有兴趣,但今日我确实有想见的人,我已经耽误一会了,等日后我们在探讨,好么?” 殷绫给了他一根蓝线,对他道:“好吧,今日确实是我打扰你了,你快去忙吧,这线你就留在身上吧,我可以通过这根线找到你。” 晏瑕留下这根线,殷绫纵身一跃,消失在晏瑕面前,晏瑕收回目光,悄声进入刺史府。 他估摸着沈喻住的地方,找到了那处,之前的主人偏爱芭蕉,够晏瑕藏于一处,此时沈喻的院里无仆人,芭蕉叶大,替他遮住阳光,他依旧一身青衫,手执木剑,在院里练剑,晏瑕是昨夜才看到他的,夜里偏暗,看他还看不分明,今日在日光之下,他清楚的看出来他的容貌,难怪沈喻说叶惊寒命中注定早亡,他这副皮囊,白的几乎反光,也可以没有什么血色,身材到算是修长,沈喻借着他这个身体练剑,到算是赏心悦目,让人忽略剑中杀意。 他认真的看着,沈喻看样子练了许久,很快收了剑,他忽然转头,眼神温柔似水,道:“看我这么久了,还不出来么。” 晏瑕出来,看着沈喻有些无奈,道:“你早就发现了。” 沈喻笑道:“我其实从早晨就开始等你,可惜你一直没到这来。” 晏瑕立刻愧疚,道:“我昨夜太过兴奋,有些起晚了。” 沈喻表情可以说十分玩味了,晏瑕赶紧打断他多余的想法,将今日所经之事和他说了一下,沈喻听后道:“云绡插手之事已经打乱了天道,不过云绡这么一做,也会影响天下卜算的人,毕竟她动了根基,其他地方都会有些许的变化,所以云绡如今在卜算上模糊不清,此时天道正处于调整期,我其实如今卜算也有些困难,至于那个什么圣女,恐怕对碧水轻霄那两个人感兴趣。” 晏瑕道:“确实,毕竟照残红和碧水轻霄都是女子的门派,两门派的准则又不一样,恐怕江湖上会有很多人这么对比,殷绫身为照残红的圣女,应该和碧水轻霄的人比试过,恐怕就是桑乐桑微两人,你说是谁呢?” 沈喻道:“应该是桑乐,以桑微的性格,她恐怕早就跟殷绫打了许多架,打到殷绫不想再打,桑乐就不一样了,她虽然十分厉害,但她并不愿多和别人比试,反倒是能吊着殷绫。” 晏瑕道:“殷绫觉得过几日桑乐桑微一定会来此地,我之前又和她们有过纠缠,所以她这是想通过我去找桑乐。” 沈喻回道:“所以你要享受美人在侧的殊荣了。” 晏瑕看着沈喻,认真道:“你现在还没答应我呢,我可不敢招蜂引蝶。” 沈喻说了一句:“那我答应你,你就可以了招蜂引蝶了。” 晏瑕无奈,道:“你要是这么咬文嚼字就没意思了。” 沈喻低笑,道:“那我不咬文嚼字了,该你咬文嚼字了,我们去看看林舟的卷宗吧。” 晏瑕跟在沈喻身后,他见沈喻进屋,拿出来几个卷宗,晏瑕惊讶了一下,沈喻解释:“我这个身体活着的时候还算聪敏,替他父亲支了不少招,替他父亲解决了不少麻烦,因此他父亲极信任他,要不然洛水之滨这么乱,他父亲不会让他来的,我就借着这便利查探这个案子。” 晏瑕叹道:“那这具身体还真是可惜了。” 沈喻看着这手,修长的手指,皮肤泛着苍白,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虚弱的少年能在后院翻弄朝堂的风云。 晏瑕看着他一副爱才的样子,问道:“莫不是此人是宰辅良相之才?” 沈喻收回目光,道:“若是他还活着,想必能官居高位,至于是不是一品倒也没法言说,毕竟虽然正轨被打乱,但我能感受到,这世间,确实有该有这样的人,这人还和你有那么一丝联系。” 晏瑕好奇道:“谁?” 沈喻对他说:“你还记得晏思源那没成亲的未婚夫么?” 晏瑕想起那被晏思源遛了的人,想了会,道:“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他姓秦。” 沈喻道:“他的才华和能力足以官居一品。” 晏瑕不禁笑道:“这算是什么,命中的离奇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沈喻回他:“太少有人知道下一刻你面前的人成为什么人。” 晏瑕没再想这件事,因为沈喻已经把卷宗打开了,卷宗上的字更吸引他的目光。 他浏览了一遍,已经知道官府对林舟案全部的消息,他对沈喻道:“看样子很难确定凶手。” 沈喻早已看完卷宗,他问晏瑕:“还好,你把你所想的说一下。” 晏瑕感觉到沈喻是在考他,于是道:“林舟他是当年洛诚屠杀后留下的遗孤,他拜入了苍黄门,或者说是苍黄门的人收留了他,” “之后他在宗门中提升很快,被一些长老注意,林舟也通过了长老的考验,恰逢掌门失去大弟子,伤心难耐,他们就将林舟引荐给掌门,掌门喜欢他的资质,又怕再发生洛诚之事,就将他时常带在身旁。 “他还算是不负众望,长成后在新一辈里面他也算是佼佼者,他曾游历江湖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行侠仗义,仗义执言,也没惹上什么灾祸,他性格随性,能与众人交好,有着这个年纪还有的拼劲,后和掌门来到落水之滨,原本这一辈的佼佼者不多不少,他算是一个,还是挺受其他人期待来这里的作为的,谁也没想到他会死在他的客栈里。” “其实这个案子原本可以简单一点,但太多的巧合汇在一起了,反而复杂了,这些日子洛水之滨众多武林人汇集,上三教下九流一类的都要插上一笔,因此洛水之滨客栈的人来人往极多,客栈里的老板见都是武林人,也就没怎么在意他们,因此无法确定谁是行凶者。” “林舟这人性格是出奇的好,也没有什么仇家,但是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又恰好能和别人争上一争的时候,所有能争的人都是他的仇家,而且这些都不是麻烦,最大的麻烦恐怕是武林人不会那么轻易的配合官府。” 沈喻看着这卷宗,脸上到没什么表情,说道:“其实刺史被调到此地也是怕出这样的事,毕竟众多武林人汇聚一起,每人的性格不同,肯定会有不同的摩擦,在你我还没来此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争斗,结果是有人受伤有人身亡,但那些人都是彼此知晓的,连恩怨也能说个大概,当时官府也介入了,他们看不上官府人,但好歹给个面子,停息了争斗。” “没想到过了两天林舟平静的死在客栈里,到了此时盟主和刺史的压力还是挺大的,毕竟光明正大的械斗武林人能接受,这样的暗杀手段他们这么多人需要个说法,毕竟就算是以暗杀为根基的清平宫也会在杀人后留下一块牌子,证明有人买那人的命。” 晏瑕想了想,回他:“其实比我相像的平静多了,毕竟我想的是以为盟主那里一定人来人往,各个人物都要讨个说法,不过看来之前死了人,丢了脸,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人。” “现在谁都在憋着自己的想法,一点有个引线,想必你我也能看到洛水之滨的‘奇观’了。” 沈喻合上卷宗,他道:“咱们就算在这里猜出花来也不一定是真相,出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得到线索,而且也能看看外面的风云。” 沈喻就这样穿一身青衫从后门走出去,刺史府盟主府不同,没有那么多武林人关注,因此沈喻轻松的从后门离开,晏瑕也悄无声息的在刺史府离开。 他们在街上汇聚,沈喻道:“武林大会之前都在西城边上一处擂台开始,因此那一处和程盟主家不远都是这些武林人聚集居住的地方,苍黄门在程盟主那边,那里是林舟身死之地,照残红在西面,殷绫可以帮你,你选个地方。” 晏瑕思忖了一会,道:“先去苍黄门之地。” 他们行至那处,这是一个极大的客栈,也十分的典雅,这楼大约四层高,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座,三四层是住处,里面原本应被花草书画点缀,可惜如今一片狼藉,几个人在里面斗武,斗的异彩纷呈,几乎要将客栈拆了重建,小二躲在一边焦急的不行,客栈老板站在边角脸色发黑,周围一群人在此地看着指指点点,晏瑕和沈喻一进来就是这样的景象。 晏瑕刚要出手,沈喻拽住了他,给他使了个眼色,晏瑕明悟他的意思,晏瑕离开了这处,他和沈喻脱开了周边人,周边人都在看着争斗,晏瑕沈喻很快就来到了二楼,二楼众人从这里看了许久,晏瑕问旁边人:“我没赶上,这是怎么打起来的?” 旁人看都不看晏瑕就道:“这些门派少年一个个年轻气盛的,一点口角就够他们打一阵了,这两天天天见到这中场景,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今天这孩子比昨天厉害多了。” 晏瑕看着底下争斗的两人,一黑衣少年身姿灵动,另一个黎衣少年亦是灵敏非常,但那黎衣少年有些许弱于黑衣少年。 晏瑕对沈喻道:“看样子一会就可以结束了。” 有人听到这话转身看了一眼晏瑕,他惊讶了一下,大声叫道:“你不就是给把盟主带回来的那个马夫么。” 旁边人一下子就听到这话,都纷纷看向晏瑕,连底下打斗的那两人都停手看向他,沈喻立刻躲在一边,混在人群中,留下晏瑕一人面对数双想要看出些什么的眼睛。 那人问:“这位小兄弟,我听说程茗奕盟主失去内力了,是真的吧。” 晏瑕自是有话应对,他没有回这句话,只是说:“这件事你们若是想知道去问老盟主,这件事我是不能说的,我来是为了看林舟的现场。” 晏瑕模糊了为何而来,他之前带了老盟主这个人,所以其他人潜意识里还以为是老盟主派他前来,晏瑕可借着这便利进去,日后出问题,晏瑕自然有话推脱,其他人不得不信了,毕竟能将盟主带回来还能在程府住下的人,老盟主不让说那他恐怕也是没法说,而老盟主让他来查林舟案也并非不可能。 客栈老板在楼下也听到这事,见晏瑕说出这话,赶忙上楼,将他引到出事那屋,那屋在四楼,一群人从楼上听到这事,都纷纷跑起来看他一眼,也给他留了一个走路的道,晏瑕看了一眼沈喻,沈喻躲在人群之中,眼神明暗难辨。 晏瑕不知为何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但他如今不能问沈喻,只得先到现场去,现场保持的很好,之前只有两拨人来过,一拨是官府人,一拨是盟主所派之人,晏瑕看到那屋里十分静谧,一切都完好无损,床上的尸体已经被送到了义庄,只剩下被子放在上面,被子放的很平整,却很少有褶皱,桌子上放了一个茶壶,还有一个喝完茶没有放回的杯子,他看了一眼柜子,柜子也很正常,只是正常的放着他的一些衣物,他刚要合上,想了想,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忽然发现角落中有一瓣枯花,他想起那卷宗里,有一个标注之处就是这瓣枯花。 晏瑕思考了几个可能,可能是他从路边不小心沾到的,可能是他从外面带回来放着的,总之在这一切都很正常的地方,晏瑕更倾向于是他自己带回来的,毕竟林舟是武林人,虽不一定有神乎其神的轻功,但被不经意带回一朵花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尤其是这么有寓意的一瓣花,这个花瓣是并蒂花的花瓣,隐喻着爱情。 客栈老板在晏瑕旁边解释了这里:“林舟公子性格极好,几乎没见他与众人交恶,只是他愿意出门,不常在客栈久居,他也极为孝顺,经常侍奉自己的师傅,替他师傅端茶倒水,擦剑端饭,他还帮他师傅管理门内杂事,我看苍黄门的人没有一人说他一句不是。” 晏瑕看着这一切,到没有多说,只是向客栈老板道了声谢,就要离开,客栈老板问他可有什么发现,晏瑕回道:“不可多说,还要多看看。” 客栈老板见周边围了这么多人,他也没少见过世面,自然知道晏瑕怕是传出错乱的谣言,也就没有多问。 晏瑕刚要离开,那之前在底下打架的黑衣少年忽然叫住了晏瑕:“你等一下,我想和你比一比。” 晏瑕看着这个黑衣少年,这黑衣少年年纪很轻,观之不过十七八,但却要比周围人高挑一些,他眼睛很大,里面带着灼灼战意,等着晏瑕回答。 之前和他比试的黎衣少年见到这一幕,赶紧对他说:“顾易襄,你和我还没比完呢。” 顾易襄笑了笑:“反正咱俩也因为哪个谁家大师兄更厉害打起来的,你我在这又争不出什么对错,日后他们就会比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那黎衣少年愣住,都不知该怎么说话了,他最后只得支吾说道:“那你还跟我打起来。” 顾易襄歪歪头:“要不然天天从这等着也太无聊了。” 顾易襄没在看黎衣少年,而是转头看向晏瑕,问他:“你能不能和我比上一场?” 晏瑕看了眼沈喻,看的极不引人注意,沈喻此时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楼下,不知下面有什么在吸引他的注意力,晏瑕只看到沈喻的侧脸,他转而对顾易襄说:“我来此是为了破案,暂时没有时间,过了今日,我们在比?” 顾易襄眼睛像是会说话,转了一转,十分灵动,他大咧咧道:“好啊,我还是见过林舟的,那我来帮你吧,这样能快一点,我从这呆着都要发霉了。” 第56章 五十六识 众人见晏瑕他们不打算比一次武又不打算说出来什么,只是单纯的查案,客栈老板又在一旁说些散了散了的话,众人也觉得大下午看不到乐子没什么意思,有一人开始离场,其他人见到有人离开了,他们也就就纷纷散了,晏瑕看着这个楼层也没剩几个人了,只剩下他、沈喻、客栈老板、顾易襄、黎衣少年和零星几个还想着看热闹的人。 黎衣少年对顾易襄说:“咱俩以后还补上这次打架么。” 顾易襄忽然认真的看着黎衣少年,一双大眼睛充满感情,看的黎衣少年直发毛,顾易襄声音都充着满满的诚意:“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 黎衣少年和顾易襄打过这么多次,还从未见到顾易襄这么认真,他也认真听着,此时顾易襄道:“其实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这么缠着我又不好意思说,所以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都知道的。” 黎衣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的话都快口吃了:“你在造什么谣,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顾易襄恢复之前的笑脸,笑痞痞道:“那就别追着我打了,喜欢我的姑娘看到你对我如此执着都不好意思追我了。” 那黎衣少年恨不得封上他那张嘴,他气呼呼道:“你看看你那张长不大的脸,她们是把你当儿子养。”黎衣少年说完就走了,留下顾易襄差点炸了。 此时晏瑕看了这么一出戏,发现这个顾易襄说话十分轻浮,原本以为他是年龄原因,听黎衣少年所言,看样子是性格原因。 见顾易襄炸毛,晏瑕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许久,他走到沈喻面前,他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沈喻想起刚才所见,对晏瑕道:“刚才见到一人,比较在意。” 晏瑕好奇:“是个怎么样的人?”顾易襄原本从那里炸毛,又因为罪魁祸首走了,不一会就蔫了,他见晏瑕走向沈喻,同沈喻说话,顾易襄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上前默默听他们交流。 沈喻环顾了周围,看向了顾易襄,回道:“等会再和你说,你这边的小尾巴怎么办?” 晏瑕对这个过于“活泼”的少年如今没有什么想搭理的想法,于是他对顾易襄说:“你还想跟着我干什么,我现在没有比武的想法。” 顾易襄嚷嚷道:“我是武林百事通,我能帮你们的。” 沈喻挑眉看了他一眼,晏瑕没有搭理他,对客栈老板客气说道:“多谢老板了,剩下的,我们自己就能摆平。” 客栈老板见他如此礼貌,和气道:“不妨事的,早些找到凶手我也能轻松一点,这两日我压力也挺大的,毕竟苍黄门林舟从这死的,他们师门人天天出去探查,回来都没给我好脸色,赶紧找到凶手,我也好除除晦气。” 晏瑕咦了一声,道:“苍黄门人都去查探凶手,他们可有线索?” 客栈老板脸上也带有疑惑:“我这也不知道啊,不过都传盟主武功被废,要选新盟主么,林舟有极大的可能性,他们在查能和他一起竞争的有谁有可能吧,不过他们真是红了眼了,都忘记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害死林舟呢,毕竟最有可能的可是郗真少侠,他才是武林上武功上第一啊。” 晏瑕没有过多评价,只是应和了一下,他就要打算和沈喻离开这个楼层,客栈老板见他们也不用自己了,就下去忙别的事了,顾易襄就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晏瑕忽略不了他,只得转身对他说:“你这是一定要和我比武么?” 顾易襄直率回道:“当然,而且,我也想跟着你查探查探。” 晏瑕回了句:“那么江湖百事通,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呢?” 顾易襄似乎很不喜欢晏瑕直接叫他这个称号,但也确实是他自己先嚷嚷的,他闷闷不乐道:‘“他性格挺好的,也不跟别人结什么仇什么怨,就是听闻他来到洛水之滨后经常不和他们门人在一起,据说是有了喜欢的姑娘,私下去看他喜欢的人了。” “这里面姑娘最多的地方就是照残红了,我怀疑他喜欢的人在照残红里。” 晏瑕听闻了这样一个消息,看了眼沈喻,莫名觉得竟然还和照残红有些牵扯,他没有回这话,而是问道:“你这莫不是说谎吧,我怎么没有听闻这个消息。”晏瑕的确疑惑,毕竟在卷宗之上并没有这个记录。 顾易襄急忙解释:“我也不信的啊,算了,其实这事是我亲眼所见,他死之前的前日,我去找人去,没想到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见到他了,他当时匆匆忙忙,根本没看到我,我觉得他行迹可疑,就偷偷跟在他身后,结果没想到他见了一姑娘,我还想着这姑娘是谁呢,结果那姑娘就发现我了,我急忙就走了。” “说来奇怪,原本我应该上去打个招呼,毕竟林舟在江湖上也算是谦逊有礼,可那日他太过小心,我反而不敢前问。” 晏瑕一语指出:“因为你在想着如此谦虚有礼的林舟偷偷摸摸做些什么,本身就是偷偷跟着,没想到被发现,自然也偷偷溜走了。” 被晏瑕道破动机顾易襄倒也没生气,而是道:“可他们一派又不是不能成亲,见个姑娘这么小心做什么。” 晏瑕微笑:“可能就怕你这样的人传来传去对姑娘名声不好。” 顾易襄一脸不服:“我不会瞎传啊,我是喜欢这些事,但我不会瞎传啊,比如这件事,你根本没听到林舟的风流韵事吧,如果不是因为想破案我根本也不会说啊。” 晏瑕奇怪:“那你之前为何不说呢。” 顾易襄神色变得不佳:“因为苍黄门的人现在就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有人莫名其妙的就被怀疑了,还因为这事这些天打了好几架,当然不是我和刚才那个笨蛋的点到即止,是真的想致对方于死地。” “我现在跟别人说别人也会认为我是在造谣,毕竟当时没人问我,我当时比较繁忙,忘了这事了。” 晏瑕听完这些,他和沈喻对视了一眼,对这事也有点怀疑,但没有表现出来,他对顾易襄道:“那这事我记下了,我会去调查一下的,你是住这么?” 顾易襄立刻回道:“我当然不住这,我就是顺路来这看看有什么消息,我住在西面。”然后顾易襄说了一下具体的地址,晏瑕记住了这个地址,晏瑕和沈喻下楼,发现他还跟着,晏瑕问他:“你这是还有什么疑惑?” 顾易襄一脸好奇:“让我跟着吧,我还没见过查案呢,反正我现在也有时间,你们要有什么事我也能帮忙,而且查案之后你还要跟我比一次剑。” 沈喻之前一直没说话,此时说道:“可以,但我们有些疑惑,你也要给我们讲一下,可好?” 顾易襄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他看了看沈喻又看了看晏瑕,问道:“咱们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各位贵姓,何门何派?” 晏瑕回了句:“嘉洵,无门无派,初出江湖。” 沈喻道:“叶惊寒,非武林人,我也和盟主没什么关系,和你一样,就是对这个案子有点疑惑。” 顾易襄惊讶的看着沈喻,他是武林人,他自诩武功虽不是上等,但也比大部分人厉害,但如今竟然看不出叶惊寒的水准,他原本应该多问问的,但此刻他看到叶惊寒冲他笑了一下,他感觉冷汗淋漓,想要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嘉洵叶惊寒往前走了一会,他才缓了过来,连忙跟上。 沈喻能感到那人的踪迹,他们走了一会,他们在柴房找到了那人,结果晏瑕惊讶了一下,发现是一个孩子,躺在了柴房之中。 这孩子一身粗布麻衣,生的倒是可爱,只是可能是因为奔波太久了,脸色十分苍白。 那孩子一见到晏瑕他们,急忙起身,问他们来此作何,晏瑕看了眼沈喻,他对这种孩子没有办法,沈喻道:“请问是哪位武林前辈,来此历经世事。” 那孩子十分诧异,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能认出来他,他道:“你们是谁。” 晏瑕将刚才说的话又和这个孩子说了一遍,这孩子之前是个老江湖,又和刚才闹哄哄人云亦云的时候不同,他一下子听出这话里的漏洞,但又看出晏瑕和顾易襄并非一路,并未揭穿,只是道:“我之前修行出了岔子,成了如今的样子,你是调查林舟的事啊,就是他让我住在这里的,每日的饭伙钱也是他替我付的。” 顾易襄这时解释道:“洛水之滨十分富庶,原本人来人往的客商就多,最近盟主又出了事,所以近些日子客栈都住的十分满了,能有一个柴房住也不容易了,要不是这里出了事,这柴房恐怕不止住一人,我住的那地方,一到夜里,桌子上都有人躺着。” 晏瑕想起他是容碧的时候在旧朝新都流转时所经过那些驿站,瞬间明悟。 晏瑕问道:“那不知前辈可方便说出自己身份?可知晓林舟之前有何异常?” 那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唏嘘道:“世事皮囊不过虚妄,凡尘身份岂非荒芜,我已经到了快入土的年纪,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早就不重要了,你随便叫一叫吧。” “林舟是我看过难得善良守本心的孩子,只是近期归来的时候少了很多。” 晏瑕自然不会随便叫,他想了想,道:“前辈,那他是否有倾心之人。” 这孩子想了想,道:“这我倒是不知,看他的样子就算有心爱之人估计也不是在洛水之滨,恐怕已经相处久了,我又见的晚,所以看不出来,毕竟我观他似乎在外人面前从不会表现出什么。” 晏瑕发现这一条线索就止于此了,这时沈喻在一旁说道:“前辈既然修行出了岔子就不要住在这等地方了,我在此有居所,若是前辈不嫌弃可以一居。” 那孩子哈哈笑了,笑中带着暖意:“你倒是玲珑剔透之人,我这是虎落平阳,早已没有自保之力,你这样到是给我一个面子,我这人脸皮厚,就不拒绝了。” 沈喻温和着说:“这倒不是,只是觉得前辈的武功很有意思,我非武林人,想又对武林感兴趣,其他武林人又这么忙,前辈见多识广,不知前辈日后能否替我解惑,只是老前辈前辈叫着实在是不方便,不如前辈给个称号让我们先叫着?” 那孩子道:“我叫十三,你们叫我小十三吧。” 晏瑕一听到名为数字,忽然想起了卓岚,他曾是皇帝的暗卫,他看了一眼沈喻,沈喻回一个肯定的眼神。 第57章 五十七推 晏瑕从沈喻的目光里知晓了这人是恐怕也是暗卫,但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从朝天阙逃出来,毕竟他看钟离煦并非如此粗心大意之人,况且曾经有一个云绡就足够找到逃离的人了。 他看了一眼顾易襄,没有多说什么,顾易襄见晏瑕看自己,一脸疑惑,道:“我怎么了?” 晏瑕说道:“接下来我想单独和前辈呆着,你能帮忙看了门么?” 顾易襄知晓他要问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但他也没有资格听这件事,只能乖乖离开,他守在门处听不到声音之地,忽然发现怎么就自己一人出来,那个叶惊寒呢? 他从这思来想后想想嘉洵和叶惊寒,他的小道消息只有嘉洵闯清平宫、离别宫和破灼流之案,而叶惊寒他是真没听过他的名字,他想起叶惊寒说自己并非武林人,当时他是不信的,若真是呢,洛水之滨有姓叶的大户人家么,他想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最近来的刺史,不就是姓叶,他从对朝堂贫乏的记忆力搜寻,终于想起了叶刺史的儿子就叫叶惊寒。 顾易襄发现这嘉洵竟然和朝堂有关系,万分惊异,又转念一想,他想着听闻叶惊寒身体不好,想必不精武学,那前辈又失去了功力,他虽然武功不是第一,但龟息之术还算是出众,偷听个秘密倒也不算难事,当时就是因为小看林舟所以才被发现,此次他想着万分小心,一定不会被发现。 他偷偷走回,忽然发现柴房门忽然打开,见叶惊寒看着他,似笑非笑,他忽然想起在楼梯时的压力,顾易襄冲他笑了笑,装作看天的样子远离了这个地方。 晏瑕见沈喻走到门口,开了门又关上,他就知道顾易襄怕是在偷听,沈喻回到了他们面前,晏瑕对十三道:“这世上,我只听闻一处用数字做名字。” 十三猛地看向他,他此刻表情凝重,眼睛盯着晏瑕,似乎是要看透他,他有些恼怒,又有些放弃,最后化成颓废的话语:“你们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晏瑕看向了沈喻,沈喻此时算了一算,道:“当年你在朝天阙立了大功,由五百多的位数顶替到了之前离去的十三,在朝天阙还算厉害,当年朝天阙有人需要功力,你自愿奉功,因在执行任务时贪慕世间事,求那人让你脱离朝天阙,那人放了你,可你却失了功力,成了普通孩子,流浪在世间,不能真正像个正常人活着。 十三他眼神深沉,话语像是讥嘲当年的自己:“当年我觉得那是牢笼,离开虽过的不好,但从未后悔,况且他们当年也没那么心狠,给了我一笔钱,可惜我自己做惯了暗卫,不善掌财,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你叫叶惊寒吧,你卜算的能力可是明主一派,这么肆意的和这武林人一起走,难道不怕惩罚。” 沈喻回道:“我非朝天阙之人,卜算也不过是阴差阳错学会的,看样子您是求仁得仁。” 十三他看着沈喻,又看了眼晏瑕,叹息道:“看样子我不仅武功废了,眼界也窄了,原来如今的年轻人如此深不可测,不过我什么也帮不上你了,我出来的时候被幻术洗了记忆,早已忘记朝天阙之事,若你今日不说,我自己根本就没想起来。。” 晏瑕和沈喻没法回这话,毕竟若是郗真他自然是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他和沈喻都披上几百年前的记忆,着实没法厚脸皮的接上这话,况且晏瑕原本就没想从这前辈身上知道什么,只是没想到朝天阙也算是能人极多。 这时十三想起了什么,他问晏瑕:“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人可是顾易襄?” 晏瑕回道:“的确是他,前辈可是认识他?” 十三道:“他是不是缠着你们要一起破案?” 晏瑕想起了顾易襄的热情,道:“的确。” 十三道:“他是大重山的弟子,他们的几位师兄十分厉害,大师兄韩钰萧有争盟主的资格,那少年十分敬佩他大师兄,原本林舟也算是他大师兄的对手,因此他经常来苍黄门打探他喜欢打听些武林轶事,原本他长的就无害,又因为当时众人又都十分焦急,因此很容易打探到消息。“ “原本林舟身死,他最初倒是并不焦急,但之后因为有人怀疑他大师兄,他恐怕是焦急了,经常来看看有没有新发现,找你们恐怕并非是追求真相,让他大师兄别受怀疑才是他最终的目的,我这些日子都在这,看的真切,你们别被他扰乱了判断。” 晏瑕奇道:“多谢前辈提醒,前辈不是说他大师兄又和林舟一战的能力,为何顾易襄如此焦急?” 十三回道:“他大师兄虽然厉害,但行事随性,如今到了洛水之滨,直接掉到了脂粉堆里,沉迷星云舶,昼夜不归,顾易襄就是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杀了,所以多方跑动。” 晏瑕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疑惑道:“他自己的大师兄不着急么?” 十三无奈笑道:“他们大师兄挺无所谓自己的生命的,结果反而养成这个时时刻刻操心大师兄性命的小师弟。” 晏瑕也不知如何说了,他只得道:“我想问的大体都知晓了,前辈你现在跟我们走吧。” 十三叹息道:“算了吧,我就待在这了,我还能洗个碗混口饭,接下来的混乱里,你们恐怕要处于风波中心,我老了,不掺和了,你们走吧,我就在这呆着了,反正我已经闯过天下了,能安稳活着也是件幸事。” 他们走出了门口,发现顾易襄一脸你们终于出来的表情,晏瑕忽然想起他那心塞的大师兄,莫名心疼一下他。 顾易襄问晏瑕:“我们这是要去找照残红的人么?” 晏瑕看着如今已经偏向傍晚,心道从这到那边恐怕时辰怕是要入夜,于是道:“我们去吃饭吧,一会再说其他。” 顾易襄有些失落,确实有些晚意,他想了想:“那我们吃完饭比武吧。” 晏瑕见顾易襄如此坚持,欣然道:“自然可以。” 饭后,顾易襄和晏瑕在一处打了三次,次次不过百招,顾易襄喘着粗气,敬佩道:“真不愧是和郗真少侠一起的人,我比不过。” 他匆匆忙忙的回去了,留下晏瑕和沈喻在这里,沈喻看完了整场比武,赞叹道:“顾易襄可以说真的很厉害了。” 晏瑕自然明白他夸的是哪方面,顺着他的话说:“的确,他一般点到为止,回回出招方式十分不同,就是想要看我在不同招式下的应对方法,且记住我的武功步数,难怪他会称自己是百事通,他的确有这个本领。” 晏瑕想找殷绫问些东西,拿出她赠予晏瑕的一根蓝线,他不知怎么用,可当晏瑕拿出来后,飞来一只雀鸟叽叽喳喳的,围绕在他的身旁,他还觉得奇怪,沈喻出声道:“原来是用雀鸟传递消息。” 这时沈喻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晏瑕道:“那前辈还有自保的能力,不过他的武功恐怕给的是钟离煦。” 晏瑕一听钟离煦就有些脑子疼,他无奈道:“钟离煦究竟修行的是什么,感觉什么都和他扯上关系。” 沈喻也算是无何奈何:“云绡打乱了天道,我查不出钟离煦的命格。” 晏瑕听后总觉得哪里奇怪,他想了想,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他问沈喻:“她虽然会卜算,但应该你和招摇宗的那三人应该在卜算上强于她,而且天道霸道,云绡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改变天道呢?” 沈喻此刻表情无喜无悲,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他口中淡淡道:“因为自百年前天道就被改的不止一次了。” 晏瑕听后忽然有了一个猜测:“其实按照道理,你们应该不会让云绡这么肆意妄为的,但你从来都没让我阻止她,因为你也想要一个改变天道的结果,对于云绡所行之事,你甚至喜闻乐见。” 晏瑕越猜测感觉自己脉络越清晰,他甚至发现自己说出来,那些之前未想之事,都纷纷浮在他的脑海之中,流连在他话语之上:“又或者说,同卓岚一事相同,云绡所行之事,也是你策划的,这是不是没有可能,云绡身上的‘遮千机’是你所造,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到了云绡手上,这里面是否有你的参与?” 沈喻望着远处的天,此时夕阳将要全都落下,仅剩一抹余晖在天空染成赤橙的色彩,隔着远方,天空是偏紫色的,一片瑰丽,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了一会,直到余晖消失,天已入夜。 他看完这景色,才回答晏瑕:“其实我也没参与这件事,仅仅是没阻止罢了。” 晏瑕听后心道:果然如此,他想知道百年前究竟经历了什么,让当年的那个孩子违逆天道,即使化作孤魂,也不愿离开人间。 他声音可以说是极近了温柔:“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我么?” 沈喻垂下眼,他手指白净细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就这么玩着手中的白瓷杯,到真是一处美景。 晏瑕看得出来沈喻不想回答他,他想起来了楚沧朔,他想起今日楼上沈喻那明暗难辨的目光,他问道:“这些日子,你喜欢上我了么,还是我越来越像楚沧朔了?” 沈喻如今心思复杂,他只能说:“我也看不清我自己了,你和楚沧朔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你内敛稳重,如今越大越放开了,但骨子里是收着的。” “但有些东西却更像,有恩必报,渴求和更强的人成为对手。” 在沈喻说处这段话后,晏瑕想楚沧朔究竟在被将零捉走后经历了什么,他问沈喻:“我不想听这段对比,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沈喻叹道:“何必逼我如今表达心意呢,我找到了身体就是希望不再是一缕幽魂,只能看着你,却永远无法融到你的生命之中,我如今想着的是同你一起历经凡尘。” 晏瑕此刻心绪复杂,他得益于楚沧朔让他离沈喻这么近,可又因为轮回数世早已成了两个人,想必沈喻心中也是如此纠结,他等了几百年的恋人,已经长成了另一副模样。 沈喻愿意为喜欢他尝试,他也不应这样妄自菲薄,时时活在楚沧朔的压力之下,能让沈喻一直喜欢自己才是正事。 晏瑕终于确定好目标,他表情认真的可怕,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沈喻这一世眼中只有他一人。 沈喻看向了外面,他见晏瑕此刻表情认真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于是打断他的乱想,道:“你说的那个殷绫来了。” 殷绫来到了这里,她一脸惊异,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找我了,不过我却来晚了。” 晏瑕回道:“还好。” 殷绫看向沈喻,疑惑了一下,晏瑕解释道:“他叫叶惊寒,是我的朋友。” 殷绫欣赏的看了会沈喻就随性的坐下了,她声音愉悦:“你们两人俱是美男子,还真是赏心悦目,我感觉一身晦气都洗尽了。” 晏瑕礼貌的问了一下:“你之前说你来晚了可是遇到了什么?” 殷绫皱眉,话语中透着气鼓鼓的感觉:“你们听闻过第一美人周素吧,我遇到一人,他十分迷恋周素,爱之成狂,相对的,他有多爱慕周素就多恨我,整日纠缠于我,让我弃了圣女的称号,还给周素,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一定好好修理他。” 晏瑕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番纠葛,他不禁问道:“是谁?” 殷绫惆怅道:“大重山的宋希,他比周素小了十岁,一切都挺正常的,也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但偏偏不知在哪,弄到一张周素前辈的画像,自此迷恋的如痴如狂,坚持要去找周素前辈,结果回回都错过了,听闻终于找到了,却惹了麻烦,是周素前辈解的围,之后更是偏爱。” “没想到周素前辈离奇的失踪了,听闻他站在青冥崖上三日三夜,回来之后也没什么变化,可听闻我做了圣女,就开始要找我的事,之前我不想惹上大重山,也就躲着他,没想到今天遇上了,纠缠了我半刻。” 晏瑕在这里第二次听到大重山,之前的顾易襄也是大重山之人,他以前游历的时候听闻过大重山,当年先祖打江山十分坎坷,其他势力围剿所属先祖一城,是当年在那城的侠客聚集起来誓死抗敌,他们燃起了百姓的斗志,纷纷加入,以死明志,却未想竟将外敌击退,守住城池。 那些侠客历经死劫,拜了兄弟,立了宗门,名为‘大重山’,其名取自‘千山万重,百守归一’之意,他们立宗门于南方千山之中,这样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几十年后,一弟子安家于北方,求得其掌门同意,立宗门于北方,名为‘小重山’,有了这层关系,两个门派关系亲密,互结姻亲,一直延续到了如今。 宋希算是大重山的前辈,若是和顾易襄比辈分,应当是他的师叔,在武林上颇有美誉,至于他迷恋周素这件事,并非什么错事,应该说当年和周素一辈的武林人,没有几人不迷恋于她,虽然宋希相比于那些人来说是晚辈,但都同是天涯沦落人,倒算是惺惺相惜。 当年周素既是第一美人,又在武林中武功排名极前,身受武林人追捧,但她本身并不在意这些,依旧独其身,行其路,反而更受追捧。 而原本世间人就愿意对比,且周素失踪的太过离奇,一众少年的心就失去了归途,寻找周素的大业轰轰烈烈,没想到过了几年,一个小女孩就继承了周素的圣女之位,众人不服,又不能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做些什么,偏偏此刻却有了谣言,谣传殷绫有比周素还惊艳的容颜,武功天赋要比周素更厉害,谣言传的太快,没人知道从哪里传的,但如此离奇的谣言竟然让众人都信了,并描绘的似乎真的对比过殷绫和周素。 有人十分好奇,就去闯入照残红看了,却被照残红一众美人打了出来,之后听闻殷绫受了惊吓,在照残红久久未出,长大后出现都是蒙着红纱,而武林人谁也不想当个登徒子,以至于到了如今,也没人见过殷绫长什么样。 晏瑕看着面前的殷绫,殷绫身姿曼妙,虽蒙着红纱,不难看出其倾城之姿,他想起云绡,云绡是周素之女,她几乎继承了周素的容颜,虽然能看出她是个美人,但着实不能让人在第一眼的时候就惊艳,甚至可以这么说,云绡和晏思源相比,想必众人选的美人必定是云绡,晏瑕想着那幅画,那画中美人胜在了气质,绝非容颜。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虽然同自己无关的事,却也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是怎样想的呢。 晏瑕自然不会多问,只能说道:“没想到宋希前辈竟对周素前辈如此执着。” 殷绫眨了眨眼,她口中带着一丝别样的感觉,听的晏瑕有些奇怪,她道:“其实周素前辈那么惊艳,我也是敬畏周素前辈的。” 她一转话题,道:“罢了,我们不聊这个了,你找我是对这事有发现了么?” 晏瑕回她所问:“我打探到林舟之前似乎有过所思所慕之人,你介意调查一下你们照残红之人么。” 殷绫皱皱眉,道:“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大的忙,虽然我是照残红的圣女,但掌门只让我一心练武,从不让我理会这些事,其实说来有点丢脸,除了掌门,我几乎和每个照残红的人都不熟。” 晏瑕有点惊讶,但也没有特别的表现出来,殷绫接着道:“这事我替你好好看看,不过你也可以自己观察观察,过几天就是海客宴,每家每户都要过节,我听掌门说过这件事,而且我们似乎也会出去,若是有奇怪之人,你就可以发现了。” 晏瑕应了这事,殷绫原本应该走的,可她却踌躇不前,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向晏瑕问道:“桑乐来洛水之滨么?” 晏瑕心道之前猜测果然是真的,不过这两个女孩似乎是两个极端,一人身着白衣出尘,一人红衣争艳,他问道:“没想到两位佳人有如此牵连。” 殷绫微微低头,声音似乎都低了不少:“我之前不懂事,总是忙于证明自己,结果遇到她师妹,打了一架,还算平手,没想到桑乐出来竟然约我再打一次,我们就约在第二日,我当时十分自信,却败的很惨,可也清醒了,重新闭关修行,功法大成才敢出关,可惜当年不是圣女,我不知她记不记得我了。” 晏瑕此刻脑海天马行空,想起桑微桑乐,又看向殷绫,莫名脑补出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码,他连忙打断自己的遐想,试探的问道:“恐怕是要看看能不能将灼流案了结,若是了结,说不定就来洛水之滨了,她和她师妹一直很向往这里。” 殷绫惊喜:“没想到桑微也来啊,太好了,我以为桑乐特立独行不会和别人一起走呢,桑微也是一个好姑娘,当时我败了还是她照顾我呢,如果能相聚这里,我一定要和她们再重新比一次武,告诉她们,我变强了。” 晏瑕明悟,原来竟然是将桑乐当成对手,之前他所想的当初心心所念之人是自己想多了。 此刻殷绫斗志昂扬,虽然夜已经黑了,她脸上蒙着纱,可她眼中似承担着万丈星芒,似星河在眼中撒开,尽是少年意气,不可争锋。 她看向了晏瑕,晏瑕感觉一阵不舒服,下意识不看他的眼睛,但殷绫此刻过于兴奋,没有发现晏瑕的异样,她声音带着激动:“若是她们来了,一定要告诉我。” 她似九天仙女,轻功一跃,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沈喻在旁边看到了一切,晏瑕问沈喻:“殷绫刚才不似常人。” 沈喻也早已看出不对,饶有兴趣的道:“恐怕是功法所致,你可记得周素她明明容颜不算出众,气质却是绝尘,殷绫亦是圣女,修行一定是同等功法,这种功法恐怕会增补自身气质。” “刚才你之所以看的奇怪,是因为你心智坚定,兼之她功力修行未到极致。” 晏瑕不禁叹息:“没想到武林功法千奇百怪,我纵然拥几世记忆,却还如同井底之蛙。” 沈喻嘴角上扬,他温和着打趣:“你纵然有几世记忆,却哪一世都非武林人,唯一学过武功的一世,只有容碧那一世,但容碧贵为将军公子,学的自然是最正统的武学,与旁的倒也无关。” 晏瑕倒也没在意这件事,他知晓他所习武功之精深,纵然遇上其他旁门,自是不惧,只是正道三十二门,武学却截然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易襄:“今日大师兄还活着么?” 第58章 五十八相 晏瑕回到住处,他坐在桌前,想着来到洛水之滨的这些事,他捋了一遍有一遍的事,从头梳理到尾,那卷宗上有仵作的记录,林舟不知因何而亡,他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痕迹,那一夜就如往常一样,夜里归屋,替他师傅泡了杯茶,和他师傅聊了会,就回去休息了。 他师傅说他那日有点开心,但他向来这样,和其他时候也没什么不同,晏瑕发现自己知道的的线索太少了,猜不出这件事的真相为何。 他刚要熄灯入眠,此刻窗子被人敲响,他打开窗户,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踏月,他惊讶道:“你来此为何?” 她温柔的笑,笑中却带着凝重:“你可还记得灼流之案。” 晏瑕惊讶道:“怎么了?” 踏月收起笑意:“之前林家少爷也就是灼流之子逃了,沈喻很在意这件事,于是将此事同我讲了一讲,让我关注下逃走的林宗深,后来我在边境见到了他,我威逼利诱,他将真相讲了出来,这件事可能你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当时你们所猜并非真相,就结果而言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对你们有所用处。” 晏瑕道:“请说。” 踏月声音幽幽,诉说所知的真相,此时灯将要烧尽,噼啪作响,晏瑕叹道:“原来是这样。” 彤云密布,天气闷热,连程府的花叶都萎靡了几分,原本晨光刚露,该是晏瑕练剑的时候,但此刻却在钟离煦面前,钟离煦此刻一脸昏沉,在桌上直打瞌睡,晏瑕看到他这样,不禁皱眉,道:“钟离公子如今这样的情况,不知是哪部功法出了问题,不得不说,钟离公子也未免心太大,能这么相信献功的下人。” 此时钟离煦原本被程穆关在静澜院,除非像昨日一样,被程穆请出吃饭,否则无法离开一步,今日似乎是武林人又出了什么问题,一门派掌门来找盟主商议,晏瑕去找程穆,言自己擅长医术,盟主听闻郗真说他擅长医术,就让晏瑕去看看钟离煦,毕竟听闻钟离煦自昨日午饭后,睡在床上再没醒过来。 晏瑕想着郗真不知因何原因,离开了程府,他一人独来,拿着盟主给的令牌,敲了敲钟离煦的门,钟离煦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给晏瑕开了门,钟离煦此刻一脸昏沉,衬上这阴天,把晏瑕带的都有些困倦,于是晏瑕说了之前的一段话,晏瑕想:他睡的太多了。 钟离煦他支着手臂,看着晏瑕,听到晏瑕说完这话,抬起眼皮,道:“我一直都看不明白你,之前云绡离开了朝天阙,我当时就想着她这是去了哪呢,后来我就知道你了,一个被武林人唾弃的孩子,也没人在意你,注定一入武林,就会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谁能想到你能在边陲之地武功大成,谁会想到你会换个身份出来。” “不过其实也该想到的,云绡所选之人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就算你当初是个普通人,日后也注定不凡,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云绡会带着你打断我的计划,不过我倒是阴差阳错反而得了最想要的东西,这点的确要感激你。” 晏瑕听后苦笑:“的确是我看轻了你,毕竟上天都要留着你。” 钟离煦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懒洋洋的:“没想到你知道的倒也不少,没办法啊,但如今也挺好,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过别人都怕着麻烦,你却要往里钻。” 晏瑕回道:“不过是无事可做罢了,若是不无聊,我怎么会打算帮你呢。” 钟离煦听后笑了:“的确,若不是你瞒着,程穆就知道我的事了,他可和你这种对武林一知半解的人不同,若是他知道了,我基本上做的事就都被他知道了,那基本上我做起事来就太麻烦了。” 晏瑕伸出手:“老盟主这次来,是要我替你看看为可如此困倦,不知钟离公子能把手伸一下。” 钟离煦将手伸出,晏瑕探了他的脉搏,依旧是受着内伤的样子,他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奇怪,但如今的状态要比之前好太多。 晏瑕此时声音坚决:“我断错了,灼流案,我完全猜错了。” 钟离煦终于有了精神,面容带着笑:“嗯?” 晏瑕接着道:“你是用蛊毒之术,那日的虫子就是证明,但我之前从未往之上想,所以我猜错了灼流的目的,以至于我后面步步皆错,当年洛诚和如今苏拓之事根本不是幻术所为,是蛊虫,而能让灼流这么执着追求的,若不是滔天的权势,就是无尽的寿命。” “我之前曾经把过你的脉搏,但只感到你受了内伤,功力全无,今日你武功依旧没有恢复,但明显身体要比之前好太多了,我不通晓邪派武功,但我从不敢小看邪派武功,你用的是蛊虫,世间有一种蛊毒,名为往生蛊,它能延续将亡之人的生命,但若是心智不定,极容易走火入魔,但此蛊极诡异,若是吸够至高内力,就再也不会走火入魔。” “当年灼流是从邪派得了这蛊,他知晓了此蛊的功效,就将这蛊种在当年武林新秀洛诚身上,灼流再用幻术,引发他走火入魔,没想到洛诚被他师傅选了公道,快他一步,将其斩杀于青冥崖下,那蛊吸够了洛诚的功力,从旁爬出,躲在那铃铛之上,苏拓捡了那铃铛,结果那蛊爬到了来祭奠洛诚的苏拓身上,待他长大,多方查探,终于找到奇怪之处,于是将洛诚的东西摆在明面之处,原本想引出凶手,却未想引狼入室,自己中了手段,在那一夜发狂杀了卓家人。” “之前你嫌弃云绡碍你事,所以封了她的卜算之术,而当时我们在客栈讨论这件事,想必你知道当年苏拓事真相,一下子就知道苏拓走火入魔因何原因,当时你没法脱离郗真看管,所以就解开云绡封印的卜算之术,让她替你得来得到此蛊,而她也替你得到了,那蛊最后吸了三个人的功力,洛诚、苏拓、灼流,之后原本你想封林宗深的口,没想到他自己从折林离开,反而让你无后顾之忧。” “其实那蛊已经快吸够了,当时折林的红色药丸就是灼流在试探,他用折林富商权贵实验,就是看看那蛊能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为人所用,结果是快了,你也知道了这个结果,所以灼流成了最后一献祭之人。” “你得到了那蛊,你如今如此昏沉也是因为它,而我说的,可是真相?” 钟离煦终于没了困倦,他压下倦意,面容含笑:“没想到你竟然知道的这么多,是你自己猜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晏瑕道:“有人找到了林宗深,我从他那里知道的。” 钟离煦歪了一下头,道:“没想到竟然从他那出了错,当时我原本没想让他走的,后来他去了边境,我的人告诉我他厌倦林家公子的身份了,饱受诟病的身份,无人交心的林府,丧心病狂却无力反抗的父亲,这些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所以他父亲一走,他也离开了,他自幼习武,自己去了边境,觉得那里才是他的归宿,我觉得有趣,反正他也无大错,就放了他,晏瑕,你说,人是不是不该有善心。” 晏瑕听后,道:“此事说到最后你在其中也没做什么,只是把最后的战利品拿走了而已,凶手已经伏诛,这件事的真相就这样埋没吧,否则若是众人知道往生蛊的存在,只会牵扯更大的乱子。” 钟离煦好奇:“你知道往生蛊是做什么的?” 晏瑕回道:“与其名一样,将临死之人救回,重获新生。” “所以此物不能流传,否则又是一段腥风血雨。” 钟离煦这时跟他道:“你倒是看的清楚,那你不想要么?” 晏瑕回道:“你也不会放弃它,所以,我不和你作对,何况我也不需要它,而且我能和清平宫作对,是因为我如今能挡住清平宫的暗杀,当然,它也没来暗杀我,我听闻清平宫已经成为你的东西,该谢谢你,没有那么多繁杂打扰我,若我要和朝天阙作对,那我恐怕没有如今的肆意了。” 钟离煦这时道:“面对诱惑而不改其心,我想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计划,但就算告诉你,你也无法改变,除非打入骨子里,重新塑骨。” “武林多少事,尽付暗夜之中,我当盟主这几年,维护武林我还自认还算尽职,可惜人心都是贪妄,纵然我有心护着武林,却也力有不逮,我所做之事也不过是让旧事浮出水面,集中于洛水之滨,其实这样想想,就算我什么也不做,武林人自己都耗了不少,你说,你能做什么呢,况且这也不算我的过错,这原本就是他们的恩怨,只是拖延了几年,让有些人多活了几年。” 晏瑕听他说完,道:“可原本不会这么乱,你将这事推向了深渊。” 钟离煦哈哈大笑,质问晏瑕:“你确定,我自认在盟主之位从未对不起大部分人。” 晏瑕道:“那小部分人呢?” 钟离煦认真的看着他:“你若是管过百人,或者十人,就知道你不可能兼顾所有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哪怕再乖顺的人,也会在想不到的地方让结果完全不一样。” 晏瑕冷笑:“细微的地方你见不到,广阔的地方你还驾驭不了,你可以再把无能说的天花乱坠一点。” 钟离煦认真看着晏瑕:“没想到你的话如此鞭辟入里,我原本想着迷惑你呢,结果你果然看的很清,云绡的确选了一个优秀的人。” “只是我确实只能这样无能,你也说了,皇帝的孩子长大了,我若是不无能一点,想必你做交易的就不是我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想以你的医术为什么只能看出我受内伤未好,为什么我要学些旁门左道,为什么我明明身为王爷却成了暗主,其实我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晏瑕听后没有丝毫惊讶,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其实他也想过这些可能,只是他未见过那至高之人,无法确定,如今钟离煦透露一些,晏瑕便将所有有关这方面的猜测捋了一遍。 钟离煦看着晏瑕,他知道像晏瑕这样的人,给他一个苗头,他就能在脑中燃成一片大火,对于如今的钟离煦而言,这样或许正好。 晏瑕此刻决定不再想这些事,他看着钟离煦,道:“你身体还有多长时间能用好往生蛊,恢复正常?” 钟离煦看着桌前的杯子,口中喃喃:“约有半月。” 第59章 五十九起 晏瑕出了钟离煦的门,外面天气依旧那么昏沉,知了的鸣叫都没那么明显,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晏瑕发现乌云已经极为厚重,只差一点风云,就要将积攒了半晚的雨下出来,晏瑕刚要出门发现程府的小厮忙来忙去,他之前听闻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但与他无关,他告诉旁的丫鬟一声就离开了,离开时,他见云绡在后花园痴痴的望着花,只留给他一抹瘦弱的背影。 云绡感觉到晏瑕在看她,她转身看了一眼晏瑕,晏瑕发现她眼角似有红意,他猜想她应当是刚哭过,云绡行了一礼,声音中明显压着哭意:“公子是要出去。” 晏瑕问她:“你没事吧。” 云绡答了段奇怪的话:“从今日起,我就没事了。” 晏瑕感觉到云绡今日的奇怪,但他不知为何,云绡这时道:“公子你有时间么,能陪我走一会么?” “我是第一次来洛水之滨,还未见过这里的风光。” 晏瑕不知今日云绡为何如此奇怪,他道:“可以。” 他们一起出了门,他们走了一会,云绡道:“总觉得来了洛水之滨就和公子见面少了些。” 晏瑕回道:“我确实出去频繁了些。” 云绡似乎没有在意这话,看到前面卖馄饨的铺子,她问了晏瑕:“公子你吃馄饨么?” 看着云绡满眼期待,他只得说:“可以。”晏瑕觉得今日云绡活泼的过分,她以前一直是个不言不语的女孩,只有在少部分时候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其他时候就静静的呆在那,而今日,她几乎把那十几年压着的稳重暴露出来,像个普通的女孩子,沉迷街上的所有东西。 他们一起吃了馄饨,云绡道:“公子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去京城,京城的味道和这里不太一样,但都很好吃。” 晏瑕想着沈喻,胡乱的答应了一声,云绡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但也没有在意,只是幸福的吃着碗中之物。 她吃完后对晏瑕道:“我听闻洛水之滨有多出名景,我估计我是全看不了了,你能陪我去看看中水楼么?”晏瑕也听过这个地方,但他不认为云绡去合适,那里同星云舶一样,只是那里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里子是一样的,不过多些文人墨客爱斗诗,许多朗朗上口、流传极远的诗听闻就是在这里写出的。 晏瑕劝说:“那里面几乎没有女子前去。” 云绡一脸可怜的模样,恳求晏瑕,晏瑕从未见过云绡这样的样子,感觉今日最艰辛的选择就在此了。 最后晏瑕先败了,他没法不先失败,他从未见过云绡这副可怜兮兮、就是要去那里的样子,但此时并非其他时辰,恐怕也还会遇到很多人,他不信云绡没想到,但此刻云绡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她似乎打开自己厚厚的躯壳,将最随性的自己露出来,她四处的去看,恨不得将洛水之滨的美景美食都留在自己眼里,晏瑕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越发重了。 此刻云绡拿起一个云纹翡翠簪,她从头上比比划划,她问晏瑕:“这个配我么?”还没等晏瑕回答,云绡就拿起另一个螺纹宝石簪,她似乎在选择这两个中选了一会,后来她将两个都收入怀里,拿出铜钱给了小贩,她兴奋对晏瑕说:“我决定都买了。” 晏瑕心底怪异感更重了,他都有种怀疑,是不是哪个人装成云绡,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禁试探:“你家主人最近有些奇怪。” 云绡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意回道:““他很快就好了,就是最近多睡些罢了。” 晏瑕确定了是云绡,但算上他自己从那从那瞎想,这么一来一往间他们也到了中水楼,云绡看着这楼阁,晏瑕在她身旁,晏瑕想,难怪这里成为一名景,这楼阁建的极巧,轻盈出众,又花枝拥簇,十里飘香。 云绡在门前看着,她眼神中似乎含着泪光,晏瑕看她今日实在奇怪,刚要问她,她就自己说了下去:“这是我爹和我娘相遇之地,当年我爹说他自诩墨客,那些日子经常在上面斗诗,后来我娘因别的原因上了这楼,就和我爹遇上了,我娘说是她对我爹一见钟情,我爹也对我娘说是对她一见钟情,我当时想着若是我长大,我一定要上来看看。” 晏瑕提醒道:“这上面算是青楼。” 云绡笑了一下:“我知道啊,我当时也在想着呢,就问我娘,那听闻是眠花宿柳之地,你就在这样的地方爱上了我爹,难道不怕他是多情浪子,惹你难受么。” “我娘当时就冲我乐了,她那么自信,跟我说,上面没有一个人比她更能牵动我爹的心了。” “我长大才知道,原来是我爹根本就不是因为斗诗上去的,就是听闻我娘要去那,他提前到那等她,装作偶遇,最后赢得她的芳心。” 晏瑕回道:“没想到两位前辈还有这样的故事。” 云绡笑了:“是啊,来到洛水之滨,我不来这里简直太遗憾了,可惜我却不能上去。” 晏瑕看着云绡,认真对她道:“我带你上去,你依旧扮成我的侍女。” 云绡有些慌张,她问道:“这可以么?” 晏瑕道:“可以啊。” 云绡想了想,道:“嗯,公子我和你一起,只是你恐怕是第一个带女孩上这里的了,恐怕在这里更出名了。” 晏瑕笑了一下:“走吧。” 云绡跟在晏瑕身后,晏瑕看不见云绡的脸,她如今跟在晏瑕身后,那刚才没了的泪光又开始要流出了。 她默默的抽出手帕抹抹眼泪,嘴角勉强的扯出笑,这时旁边忽然冲出一人,要碰到云绡,此时晏瑕瞬间出手,把他甩向一边。 晏瑕看向那人,那人是一个盛年男子,皮相倒算顺眼,只是这么一冲出来吓他们一跳。 晏瑕面色不虞,声音十分不友好:“这位兄台,这是我侍女,并非中水楼人,况且就算是中水楼的姑娘,这种行为也不算君子所为吧。” 那人根本没听见晏瑕说话,只是痴痴的望着躲在晏瑕身后的云绡,口中说道:“周素。” 晏瑕的脸瞬间黑了。 原本他们刚进来,老鸨正在一旁想要招待,没想到出了这么一码子事,又因为他们吵闹的声音不小,已经引来那些留在这里过夜的客人了。 当那人吐出‘周素’二字的时候,其他人惊讶了一下,晏瑕想起武林传言,一下子就明白这人是谁了—大重山宋希。 如今只有他依旧迷恋周素如痴如狂,一直未娶,哪怕有江湖美人倾心,也依旧不染一尘,因此众人更是敬佩他的痴心。 这快到了二十年,周素依旧在武林上毫无消息,他终于肯和武林人上了中水楼和星云舶,但也只是单单的听音赏舞,不做其他,因此在晏瑕和云绡一进来时他要离开,恰好相逢,他原本也没有在意,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云绡,一下子就想起他苦求多年的心慕之人,他的行动就不受自己控制,冲向云绡,想问问她和周素是和关系。 晏瑕看了一眼四周,心里觉得这事要变的极为麻烦,他出口道:“请问可是宋希前辈。” 宋希回他:“对,我记得你,你如今的画像已经传遍了洛水之滨,你是救回盟主之人,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身后之人是谁?” 晏瑕不想与他有牵连,于是选了一个最决绝的说法:“她是我侍女,一身卖身契签到我身上,与你何关?” 宋希觉得自己的火一下子就冒上来了,他不能忍受和周素有同等容颜的人受此委屈,他怒道:“那你告诉我她为何和周素一模一样。” 晏瑕装作不屑的样子:“我侍女不过一普通女子,怎么可能和周素有关系,你难道看不出她容颜不过普通。” 宋希自然知道周素美在何处,但他也确实理亏,晏瑕身后侍女一句话不说,只是对他瑟瑟发抖,他不禁放低姿态:“我只是想知道周素如今的线索?” 晏瑕态度也变得和缓:“前辈应是知道周素前辈消息最多的人吧,若是前辈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怎么知道。” 晏瑕听闻他找了周素二十年,锲而不舍,从不放弃,因此晏瑕说出了这话。 宋希又岂会不知自己才是知道消息最多的人,可是他是真的没办法了,他找不到,而面前的人,太像了。 在他们胶着的时候,一个门正好开了,那门声吱吱嘎嘎,出来一人,但来人的话打破了他们如今的气氛。 来人身穿锦衣,容貌出众,锦衣松垮的披在身上,旁边一女子跟在身边,那女子十分慵懒,旁人一眼便看出他们之前发生了何事。 那男人的声音响起:“这里是仙境之地,没想到这里还会有着世俗事。” 从旁边看了许久戏的另一人回道:“这戏还挺有意思。”回话这人看起来十分年轻,生了一副亲和的面容,话却带着锋芒。 云绡一眼就看到刚出之人,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而那人也看到了她,他口中惊讶,甚至带着惊喜:“云绡姑娘,原来你没死。” 云绡口中喃喃:“景源真。” 第60章 六十辩 景源真看着云绡,他没想到能和她这么在风月之地这么有缘,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云绡就是在卿云阁相遇,时隔多年,没想到竟然还会在这种地方相遇。 他在知道云绡和乔铮在一起之后,他去他去探查了一下,他惊讶的知道云绡不仅在雁州居住,还竟在灵坊阁当侍女,他不知道当时心情何等复杂,只是他看着云绡一脸无所谓以及晏瑕对她极好的态度,他悄然离去,离奇几年后听闻灵坊阁被一场大火燃尽,他的心一下子振动一下,他忽然想起那个灵动的小姑娘,想起他对她的评价:“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他后来将这件事抛于脑后,后来他听闻了江湖上有一个江湖新秀,他有一个侍女,名为云绡,他在想这是不是那个姑娘呢,但这个念头只显现了一瞬,就听闻他们袭击了清平宫,他想着这云绡难不成是因为由爱生恨,但当时着实有事,也没有新的消息,便沉浸在其他的事情之中了。 这时在这里见到他们,他也认出面前之人就是晏明州的儿子,那个原本死在那场大火里的孩子。 晏瑕听见云绡的声音,宋希和上面看戏的男人惊讶,没想到这姑娘和武林上著名的浪子认识,景源真此时说了一句话,惊讶了中水楼的所有人,句句诛心,直插晏瑕面皮:“晏瑕,你不是该死在雁州的那场大火里面么,原来你竟从那里跑了出来。” 景源真说完这话倒没后悔,他其实在屋里听到了晏瑕那段话,他莫名的替云绡感到委屈,他话里充着恶意,恨不得致晏瑕于死地,他看的出云绡脸色十分不好,他以为云绡是受了委屈,实则是云绡害怕遇上了他。 晏瑕看着景源真,他此刻肌肉收紧,脸是紧绷的,眼睛里一片冰寒,其他人原本只是从这听着周素的消息,想着能不能知晓那曾经名扬天下的第一美人下落,结果没想到竟然见到那原本应该死在雁州的人。 其他人窃窃私语,但没有藏着他们的恶意。 “没想到当年那入赘却把妻子家毁了的人都留了子嗣。” “他儿子会不会和他一样啊。” “有可能啊,他不声不响就离开了晏家,连家里人死了都没管,纵然他爹不是好人,他也太不孝了。” “他还换了个身份在武林闯荡,要不是被人认出来他还要隐藏多久?” “多亏认出来了,想必他也是想从武林大会分一杯羹,你看他那么火急火燎的去救盟主,恐怕就是他想要权利呢。” “我看是这样,你看他瞪着我们,面带凶相,肯定不是好人,他侍女是不是被逼的啊。” “我看也是,他侍女肯定和第一美人有关,他肯定是逼迫她侍女的。” “是啊,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侍女解救出来。” 云绡脸色苍白的可怕,她不知道为什么唯一的一次放肆竟会引来这样的后果,她听到了这些谣言,大声道:“我家公子人很好,我也不是被逼迫的。” 她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她似乎不打自招,承认了晏瑕的身份。 晏瑕发现被戳破后发现一丝感觉也无,没有什么难堪,也没有什么对未来事情的忧恐,他道:“我的确是晏明州之子,那又如何,难不成我真的会和我爹做相同之事,就像这位景源真公子,他父母是武林恩爱夫妻,到了他这反倒成了浪子,先祖皇帝,出身于草莽,却也成就了大业,我虽比不上先祖,但自认为未危害武林,若是我危害嘞武林,程穆前辈怎会饶了我,郗真侠客怎会放过我。” 虽然晏瑕并不在意这件事,但毕竟不希望谣言传的五花八门,他也深知这种是事情,若不能在第一次的时候就镇住他们,日后他们再见到自己还会肆意的说着谣言,丝毫不考虑他也是其中无辜的人。 众人自然是被这话镇住了,并非这话说的多好,而是晏瑕反应的极快,并用着面前之人和先祖皇帝的事迹,他们竟没有人能反驳这话。 晏瑕徐徐道:“我的确是晏明州之子,但因为娘是归衍山之女,因此我并不受我爹重视,所以灵坊阁的众人也并不在意我,以至于我跑了出来都没人知道。” “结果原来有人和我相同的厌恶我父亲所行之事,所以替我造了路引,让我远离他,所以,我站到你们的面前。” 众人哑然,他们其实分不清晏瑕是谁的孩子,虽晏明州行事无情,但众人也不过是听闻传言,晏瑕一说自己是归衍山的后代,旁的人反倒对晏瑕换了印象。 晏瑕听到众人的讨论偏向了他,他就知道这事算是了结了一半。 景源真此刻感觉出了云绡的不对,他从云绡的态度看得出来,原来是他说错话了,但晏瑕算是完美的解决了一切。 此刻他收起那懒散的表情,对晏瑕道:“原来这事算是我误会了,你刚才态度并不算温和,我就以为云姑娘受了委屈。” 晏瑕想起刚才的语气,确实不算友好,但当时只是为了甩掉宋希,他想,算上自己的身份,自己中下的因,总是以一种离奇的方式铺展在自己面前。 他只得道:“我可能是厌恶有人对云绡这样,所以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些,不过原本我就是想要用自己的身份闯荡江湖,没想到景公子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反倒应该感谢景公子。” 刚才看戏的你年轻公子见到这一幕,于是笑嘻嘻提议:“中水楼乃赌诗泼茶的好地方,不如我们就趁着这机会,好认识认识这位晏瑕公子。” 晏瑕看了一眼那公子,那公子依旧笑盈盈的,看晏瑕看他忽然讶道:“瞧我这脑子,忘了说自己了,我叫韩钰萧,是大重山之人。” 晏瑕心道原来这看戏之人就是顾易襄的大师兄韩钰萧,他对他们道:“我只擅长武学,不太擅长这诗之品茶之道。” 韩钰萧道:“这倒不妨事,会喝酒就行了。” 晏瑕在思考,云绡拽了一下他,他看向云绡,云绡摇摇头,晏瑕知道她打退堂鼓了。 没想到这时一直没发声的宋希道:“晏公子,你是怎么认识这姑娘的?” 云绡解释:“我家公子擅长医术,是他救的我,我就跟他了。”灵坊阁已经被烧成灰烬,且灵坊阁行事严密,原本就不为外人所知,且云绡又是一个小丫鬟,所以云绡怎么说都无法查证真假。 景源真这时道:“我记得当时初见云姑娘时她还是挺自由的,晏公子对她还算好。” 宋希道:“景公子看样子十分了解他们。” 景源真道:“倒也不算了解,只是当年在雁州偶遇云姑娘,正巧帮了云姑娘一次,就这么认识的。” “几位都上来吧,都算是江湖新秀,就算不擅长作诗,品酒品茶也算极好。” 景源真算是他们前辈,在武林上也算是有十分的地位,他既然这么要求了,晏瑕只得道:“好。” 他们三人上了楼上,其他人对他们十分有兴趣,都纷纷前来看戏,老鸨请他们到了一屋,那屋里尽是行酒令。 这时有一孩子拿出一精致瓷器,里面装着水,韩钰萧道:“此乃今早所取山泉之水。” 另一美人取了一茶饼,开始煮茶,其碳为木炭火,其水为山泉水,其人为煮茶人,晏瑕对此道并不了解,但也能看出煮茶人姿形之优美,手法之巧妙。 韩钰萧道:“我们就以茶为题,若做不出诗,逼饮三杯酒如何?” 众人赞同,韩钰萧道:“既然是我提题,那就抛砖引玉了。” “素瓷盛山水,泼火煮新茶。 不见旧人名,唯有新人锋。” 这话锋芒极露,句句直指晏瑕。 晏瑕想了想,回道:“赌诗泼茶本幸事,句句诛心怎可查。七月焚火本哀事,众人只惜少茶资。” 他们这话针锋相对,韩钰萧吗没留情面,晏瑕也依旧回以相同的态度,虽然两人诗做的着实一般,但一瞬间将两人态度现出来。 韩钰萧听后笑道:“我确实是在为难你,不过你的确很有趣。” 晏瑕道:“我做的不过是个打油诗,不过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罢了。” 韩钰萧道:“那其他人呢,我们这连砖都比不上的诗是做出来,不知各位做出美玉如何。” 其他人都开始纷纷作诗,话语已经偏向了晏瑕,这时茶已煮好,韩钰萧给晏瑕倒了杯茶,亲自奉给晏瑕:“看样子我们能做朋友。” 晏瑕回他:“荣幸之至。”晏瑕知道,这些人已经承认了他。 他们又纷纷开始聊天作诗,周边有美人在奏乐,一片安然,云绡站在一旁,目露湿润,这时景源真从众人中脱离,他约云绡出了这地。 宋希在一旁看到,也偷偷跟了出去,景源真和云绡到了一处,问云绡:“我听闻你去了清平宫,你和乔铮?” 云绡知道景源真在关心她,但其实他们也不过是陌生人,她没有什么想法把这事告诉他,于是道:“我上清平宫与他无关,乔铮我也与他断绝感情了。” 景源真叹息道:“可是他负了你?” 云绡摇摇头:“我们有缘无分。” 景源真道:“这也无可奈何,不过当年我只觉得你眼熟,其实你是周素前辈的女儿吧,你之前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也没真否定。” 云绡原本该否定的,可她不知为何,说不出周素不是他娘的假话,她只是沉默不语,没在回答,景源真见此有何不明白。 他们就这样回去了,回去途中未见一人,云绡见晏瑕和那些武林新秀斗诗行酒,周边美人相和,晏瑕独坐一旁,她不知怎地,觉得这次或许来对了。 第61章 六十一落 他们刚开始有些拘谨,越到后面,越是了解,晏瑕喝了约一壶酒,也和周围人谈开了,毕竟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都在武林中拼搏过,在这样热闹的时候,每个人都插上几句,况且还有盟主之事去言论。 晏瑕知道自己来此是为了云绡,他看了一眼云绡,见云绡静静的坐在那里,有几个女孩陪在她身边,同她聊天,聊的大约是声乐幻舞,云绡笑起来很淡,温和的回着话。 他看着云绡似乎已经是呆够了,就对这些酒客道:“今日下午还有些事,怕是陪不了各位了。” 其他人挽留了一番,但晏瑕去意已决,最后和云绡一起离开了,离别前韩钰萧道:“若有他日,一起斗诗饮酒。” 晏瑕自然答应,出了中水楼,他问云绡:“感觉如何?” 云绡她似乎是眷了里面一下,又似乎忘记了那里,道:“我也不知道,感觉后来很开心,就是觉得对不起公子。” 晏瑕已经解决了那件事,回她:“虽然开始很意外,但我挺喜欢这个结果的。” 云绡苦笑道:“公子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这种麻烦,想必我也对公子没什么用了,不过如今我也没有其他的地方想去游玩了,之前是想和公子告别的,我想要回家了。” 晏瑕想着云绡从外面呆了这么久,自他十三岁就陪着他,一在外就是多年,想家也是正常的,但是在这样一个武林混乱的时机里,晏瑕想着的是云绡又要去做什么,他道:“去吧,一切小心。” 云绡答应了一声,又想了会,道:“公子,过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一封信,请你一定要看。” 晏瑕道:“你给我的东西我会去看的,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云绡回他:“现在,我现在就要走了。” 晏瑕惊讶:“这么快。” 云绡道:“我原本要早晨走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我终于可以说了。” 晏瑕送她送到城门口,她牵着一匹马,眼神充满不舍,但最后还是道:“其实雁州挺好的,我最喜欢的时候就是在雁州。” 晏瑕道:“其实我也是,或许我最快了的日子就是在那个小院之中。”那里有你,沈喻还一直陪在他身旁,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她随性的笑了笑,没有多说,骑上马,一骑绝尘,消失在晏瑕面前。 晏瑕看着云绡消失之处,不知为何,他原本该回去的,但他似乎转不了身,认为自己该从这里站一会,他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块,就像和晏家那两个兄妹分别一样的感觉,甚至比那种感觉更浓烈。 他不知站了多久,猛地惊醒,是身后的吵闹惊动了他,他看众人围在城墙之下,指指点点,他赶过去也看了一看。 城墙上站了两人,那两人晏瑕全都认识,一人是宋希,一人是殷绫。 他们之间气氛十分凝重,殷绫依旧一身红衣耀眼,站在城墙之上,宋希站在她身旁,晏瑕看见了宋希手中执一利器,正抵在殷绫身上,晏瑕脑海翻涌万分,他想着是不是宋希见到云绡后打碎了自己的幻想,但既然已经见到,他就不能置之不理。 晏瑕轻功如燕,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上了城墙,宋希在武林闯荡已久,晏瑕一上来他就感觉到了,宋希看到晏瑕,没有逼他下去,问他:“云绡呢。” 晏瑕道:“她不在这。” 宋希脸上有些扭曲,他道:“你知道吧,云绡是周素的女儿。”他身旁的殷绫惊讶了一下,但因利器威胁不敢多动。 晏瑕没回答这话,而是道:“就算爱一人再深也不能成为你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宋希冷笑:“你以为我身旁女子无辜,如果不是她,周素怎么会消失,她当年不过是一个孤儿,是周素救的她,让她入了照残红,结果她刚来没多久,周素就消失了,没过几个月,她就成了代圣女,你认为她无辜么?” 殷绫眼睛似乎会说话,透着惧意和反驳,晏瑕不明白他们之间纠葛,也不想明白,但此刻原本就是多事之日,他自然不会让此事发生,况且殷绫还和他有过交集,他估想着如何在不惊动宋希的情况下救下殷绫,宋希看出了他的意图,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在现在么,这底下都是百姓,没有人帮你,那些武林人要么在城外,要么在盟主府,要么在风月之地,没有人会及时赶来这,而你,也就不下她。” 晏瑕没有在意这话,他自己估摸着能不能从宋希手上救下殷绫,宋希毕竟是毕竟比晏瑕多了十多年的经验,手中还有殷绫,晏瑕觉得确实有点难,这时宋希道:“周素是个温柔的人,她是不会怨恨殷绫,可我恨不得她死。” 殷绫看起来十分惊恐不安,她看着晏瑕,祈求晏瑕救她,晏瑕压力有点大,但他发现宋希越来越激动,宋希声音越来越大:“殷绫是她一发善心救下来的,可殷绫却毁了周素的一切,要不是殷绫,她怎么可能退出武林,我怎么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 晏瑕发现宋希手中的利器已经离开了殷绫一寸,他当机立断,利用这空隙冲向了宋希,他用未出鞘的赤霄,身如疾风一瞬间将殷绫从宋希手下救出,宋希没想到晏瑕速度能这么快,他急忙要夺回殷绫,但此刻晏瑕此刻已无后顾之忧,他将殷绫护在身后,剑如寒芒,奔向宋希,宋希反应慢了一步,竟被晏瑕得手,抵在城墙之上。 晏瑕劝道:“既然周素前辈不想这件事前辈您这是有何必呢。” 宋希他双眼重血,声音像是历经砥砺的砂石,沙哑异常:“你一个毛头小子又懂什么,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何必心系天下人,你以为你能管得了所有人么,你太弱了,你管不了,哪怕是郗真,哪怕是老盟主,都管不了天下事。” 晏瑕态度坚决:“我不管天下事,我只管眼前事,发生在我面前,我不能不管。” 宋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睛像是望进了晏瑕的心里,他道:“还真是个孩子啊。” 这时殷绫似乎从恐惧中逃脱出来,她声音依旧是颤抖的:“就算没有我,周素前辈也不会喜欢上你,她当时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早就有退出武林的念头了。” 宋希他目露凶光,想要从晏瑕剑鞘下挣脱,但晏瑕压的太紧,他此刻全部精力都放在宋希身上,宋希挣脱不开,他只能喊道:“那又如何,她原本可以换一种方式退出武林的。” 殷绫听后面露不忍,她表情变得决绝,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了眼睛,那目光里面流光溢彩,宋希原本就盯着她,此刻挣扎的更是厉害,晏瑕感觉他力气一下子变得极大,可晏瑕没有准备,宋希从他剑鞘下挣脱,从城楼之上掉了下去,楼墙极高,晏瑕感觉身后一阵恶意,难受的让没有抓住宋希,宋希在任何人没有料到的情况下掉了下去,晏瑕直直的看着他,像尽了那日他等沈喻的时候看的捕鱼的那只鸟,可是他莫名感到,宋希才是猎物,他看着城楼下的尸体,又看看自己抓空的手,他转身看了眼殷绫,殷绫此刻低着头,晏瑕看不清她的表情。 晏瑕看了一会,走到殷绫面前,殷绫徐徐的抬起,她脸上十分苍白,嘴唇都在发抖,可她的眼睛黑黢黢的,像极了无尽的夜空,晏瑕止住心中不自觉的厌恶感,忍住不友善的语气,道:“看样子你没事了。” 他要走下城楼,殷绫终于说了话:“我是孤儿,年幼中毒,是周素前辈救了我,可惜那毒太过霸道,周素前辈失去了功力,自此退了武林,宋希前辈知道这件事,他认为是我害的周素前辈这样子的。” 委屈漏了一个口,就源源不断的想要将哀伤全部吐出:“可我也不想中毒啊,我只是想活下去,我那年那么小,根本不懂这些东西,我以为周素前辈会很轻松的就救下我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晏瑕不知道当年情况,所以他也不过多评价,但刚才宋希无故挣扎,必定有殷绫的手笔。 晏瑕见殷绫慢慢起身,她身体挺直了脊梁,像一株孤竹,静静的立在那里,她见晏瑕没有在意她的辩解,只是又说了一段话:“如果再一次,我一定还会像刚才那样做,宋希那个混账他已经不止逼我一回了,我回回忍让,最后被他逼上了这里,对于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忍让了。” 晏瑕想起她第一次抱怨宋希的时候,或许殷绫并不是打不过他,只是不希望在这个时间挑起事端,没想到差点成为她的催命符,所以她不再忍下去了,她不想那么委委屈屈的活下去了。 晏瑕走了下去,殷绫冷静道:“大重山的怒火,我自然会承担。” 晏瑕听见了,他回身道:“你也不必委屈什么,求仁得仁,宋希做的事原本就非侠者所为,后果自然是由他受着,只是你原本可以光明正大的打败他,不过你如今要做的是如何让大重山和照残红不结下怨仇。” 殷绫愣愣的站在那,她忽然反应过来,道:“我之前也替你调查了,如果照残红真有一人和林舟有关系,那一定就是郑凉阙。” 他转身离开,殷绫看着晏瑕的背影,看了许久,用手扶上了脸,遮住了那流光溢彩的双目。 晏瑕到了沈喻的地方,沈喻他正看着卷宗,晏瑕道:“宋希死了?” 沈喻抬起他的头,口中并不惊讶:“是么,看样子真的什么事都堆一起了,不过不是这件事,小重山的夏轩失踪了。” 第62章 六十二朗 晏瑕惊讶道:“原来今日找盟主的竟是小重山之人。” “夏轩是个怎样的人?” 沈喻回道:“擅药之人,原本这事充满谜团,当我接看到这个案子时,它已经渐渐明朗了,刺史和他的幕僚也基本上猜个大概了,唯一不明白的只有动机。” 晏瑕想起来殷绫的话,他把今日的事和沈喻讲了一讲,到一处,沈喻从卷宗抬起头,他表情复杂:“云绡离开了?” 晏瑕道:“她今日有些奇怪,可能是要离开这里吧,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时候。” 沈喻叹息:“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晏瑕道:“什么时候?” 沈喻道:“云绡擅长卜卦,她谋划多年,恐怕马上就要到她需要做点其他事的时候了,如今离开,恐怕也是不得已为之。” 晏瑕看着他:“为什么我感觉你知道云绡要做什么。” 沈喻他手一顿,道:“我只知道她要做的是善事,其余我也不知她要怎么做,毕竟我不是她,我做的事不会和她一样。” 晏瑕听后沉默了一瞬,他发现自己也并不了解云绡的做事方法,她似乎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只有在几件事表诉过自己的想法,之后她一直沉默,和晏瑕在一起互相陪伴的这么些年,只有这段时间明确的表达过自己。 晏瑕没有接着说云绡的事,他只是又将殷绫的话跟沈喻说了一遍,沈喻道:“看样子我们应该去照残红看看去,你刚救下来殷绫,可以借这场东风去查一查照残红。” “官府也会派人去查,不过官府不会管用的,武林人的死伤向来不用官府来管。” 晏瑕道:“那为何林舟案明明是武林之事叶刺史会插手?” 沈喻道:“刺史刚来这里,不会不作为,况且他被调到这里是为了武林,和云绡离开恐怕也是有关系。” 晏瑕看着这卷宗,沈喻道:“失踪的那个人极擅长配药,我们当时查了一点他做的药,发现有一处药很像林舟所中之毒,那药是夏轩新做的,看不出什么中毒的症状,只会造成一个人假死,而我今早去看了眼他的尸体,他已经真死了,凶手下药下的太多了,让他真正致死,但最后效果和假死是一样的,看不出什么,就像正常的死亡。” “能从夏轩手上拿到这药的人,卷宗上写的也只有他师傅了,但他师傅没有来这,听他周边人说,他不常出来,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也不许别人来打扰他。” “所以没人知道他从哪天失踪,最后一次见他是林舟死去两天后,有人说他那天脸色很不好,但其他人都没有在意,后来他又回去不见人了,后来昨天有人找他,结果就找不到他了。” 晏瑕道:“看样子是有人拿了夏轩的药,毒害了林舟,林舟死之前他不一定知道,但林舟死之后他一定知道了,但他还没有说,就失踪了。” 沈喻道:“林舟性格偏向柔和,确实很难有结仇之人,不过盟主出了事,他算是新秀中的佼佼者,被人暗害也极有可能,林舟和夏轩一定有共通之处,只是武林出事一般也都是自己解决,不会让官府插手,卷宗上并没有其他的记录,所以我想着一会明日去查探。” 晏瑕道:“我和你一起。” 沈喻回他:“你这两日怕是要忙起来了,这个身体我已经用的挺好了,查探一些事是没有问题的。” 晏瑕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他又问了一件事,这事一直萦绕在晏瑕心头:“这件事我先放一放,我其实一直有个疑惑,武林大会真的是程穆老盟主所言?” 沈喻知道晏瑕心中已有答案,只是想在确定一遍:“当时钟离煦被抓入离别宫已经传的人尽皆知,钟离煦又故意让重开武林大会的事也随之传开,程穆老盟主估计想要辟谣结果听到钟离煦失去内功的消息,他就顺水推舟,没想到钟离煦根本不是他儿子,如今他一定会让武林大会开起来的,选另一人当盟主,至于之前开不开,谁去管呢。” 晏瑕接着沈喻的话:“这倒是,只是钟离煦肯定在武林中有他的卧底,他最初想的是没人认出他的身份,他可以靠着受伤博得武林人对邪派的憎恨,聚众剿灭邪教,让武林元气大伤,可没想到他的身份暴露,利用武林大会消耗众人。” 沈喻接着他的话:“的确,如今武林大部分人就是让武林大会能够早些,最后新盟主振臂一呼,剿灭邪教,建立威望。” “顾易襄之前那么帮忙,就是因为他师兄有当上盟主的潜力,他不希望他大师兄在林舟案上折了威名,不过这些前提都是郗真不去争取盟主,新一代中,没有一人是郗真的对手。” “不过郗真不在意这些俗名,又因为他是出自以疯子著称的飘渺观,所以他去争武林盟主的可能很小。” 晏瑕道:“的确,他根本没想管这事。” 沈喻看着卷宗,对他道:“回去吧,想必程府一定很热闹。” 晏瑕扶额:“但如果我回去要么被扫地出门,要么就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了。” 沈喻道:“去吧,我忙完这事我就去找你。” 沈喻起身发现天已经阴云密布,乌云翻滚,晏瑕道:“好,我会将那边事尽快了结的。” 沈喻应了一声,跟他说:“你先等一下。”说完他拿出一柄伞递给了晏瑕,上面伞套十分精致,绣着几枚花瓣,晏瑕不自觉笑了:“我是习武之人,这种雨对我来说无碍。” 沈喻道:“你的意思就是不要了。” 晏瑕默默的拿了过来,沈喻含笑啐道:“快去吧。” 晏瑕拿着伞离开了,沈喻一人静静的呆在那里,看着他离开。 待晏瑕离开后他提笔在一旁写了四个字,他手指修长,白净通透,和墨色形成极强烈的反差,上题:宁折其身,不改其志。 他不知在这里看了多久这四个字,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过来个一个仆人,禀告他刺史来见他了,他收起这四字,叶梁来到他身旁。 叶梁虽值不惑的年纪,但他看起来不过刚刚而立,皮相白净,不怒而立,有着修整极好的山羊胡,一身官袍,衬的极有官威。 他看见他儿子‘叶惊寒’,担忧道:“今日天阴,你身体能受得了么。” 沈喻垂下眼皮,道:“孩儿还好,只是觉得这案子已经渐渐明朗,有些心焦罢了。” 叶梁舒了一口气,道:“你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些案子都可以往后推一推,毕竟我身后幕僚虽然比不上你,但也能为为父解忧,况且皇上已从京城派一人帮协为父,马上就要赶来了有他协助,你也不必太过忧劳。” 沈喻道:“我身体已经快好了,有什么发现么。” 叶梁叹息道:“你自小就对这一类的这么执着,你该多多休息啊。” 沈喻答应了一声,叶梁接着道:“今日他们搜寻了许多地方,可是都没搜到,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形色匆忙,也就是林舟死后一天,我们猜测他是那天失踪的。” “他擅长调药,今日一个大夫说他近期调的很多药都和女子月事一类的有关,不仅有关,而且量还很大。” 沈喻知晓了叶梁的意思,他想起今日晏瑕所言,看样子确实需要调查一下照残红。 他和叶梁有聊了会家事,叶梁嘱托了他许多事,又给了周围仆人一木盒药材,嘱托他给叶惊寒熬上。 待叶梁走后,沈喻看了看那盒药,收回目光,对仆人道:“先放那吧,你离开吧。” 仆人连忙离开,沈喻看着这院子已经没人,他纵身一跃,离开了刺史府,他身轻如燕,飘若流风,来到了照残红所在之地。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客栈,里面住着的却都是照残红的美人,他知道自己无法走进去,他细细观察,却感觉这座房子里尽是昏暗,比如今的天空还要混浊,此时忽然一个电闪,天空轰隆隆的响着,他知道,雨马上就要下了。 他转身回去,回到院子里,将院子里的东西收回屋里,刚到屋内,瓢泼大雨拍打着房檐,他看着窗外,道:“这雨能否沖透混浊,露出罪恶。” 晏瑕回到了程府,他见程府正门只有零星几人围在那里,他从后门进去,仆人告诉晏瑕,程穆请他过去。 他看了一眼乌云笼罩的天,去找了盟主。 此刻程穆垂坐在客房正坐之上,他看着晏瑕,声音带着压力,道:“晏公子。” 晏瑕道:“我叫晏瑕,是晏明州之子,后来我就离开了,躲开了那场大火。” 程穆表情依旧淡漠,他看不出来相信还是不相信,他只是静静的呆在那,给了晏瑕无限的压力,但晏瑕原本该是没压力的,他原本就觉得用自己的本名行走武林无所谓,是晏翊的嘱托他才用了这个路引,他原本就觉得从灵坊阁离开无所谓,若不是嘉凝芝暗中照顾他可能依旧活不过少年。 所以,若是这世他还欠谁的恩情未还,就是欠云绡和晏家兄妹,其他人,他已经不欠谁了,所以,他能坦荡的做人。 晏瑕看不出程穆的态度,他只得道:“我自闯荡武林后未做一件违江湖道德、世间大恶之事,所以我站在您面前。” 程穆道:“郗真也知道你身份?” 晏瑕道:“所以他在第一次介绍我时会那样言说呢。” 程穆道:“我信郗真,这件事,到此为止,只是你身份被扯开,日后注定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你,恨不得你出错。” “多谢程前辈告诫。” 程穆又问:“今日你可是插手宋希之事?” 晏瑕回道:“宋希前辈将利器抵在殷绫要害处,谁也没想到意外会发生。” 程穆道:“确实有很多人看到这幕,所以小重山之人还未来找你,毕竟理不在他们身上,不过你为何带云绡去中水楼?” “她说她父母第一面在中水楼相见,所以她想去,我就带她去看了。” “她想家了,我就将她送到城门口,没想到遇到殷绫宋希之事。” 程穆道:“没想到云绡竟然回家了,看样子你今日很累,早些回去吧。” 晏瑕道了声别,听到外面雷声轰隆,他打开门,风灌进客房之中,这时程穆道:“夏轩失踪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若是愿意查,不必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了,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和照残红的人有关系,而且,很多武林人都和照残红有关系,只是,这件事,我已经不便查探了,或者说,我的人里也有和她们有关系之人,晏瑕,你既然要出武林,既然郗真全心全意信你,我想看看,你是否能让这片死水起波澜。” 晏瑕止住了步伐,想着原来他在外面的事已经全被程穆知晓,而照残红想必也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程穆接着说:“你手中油纸伞伞套非洛水之滨物件吧,这种布料只产于一处,据我所知,只是近期来的夜刺史来自于产此物之地,而他家的同龄只认钱,只有他儿子叶惊寒,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宦子弟,你若是全心信他,没有自己的后路,注定只会被抛弃。” 晏瑕想起那至高之人,想必当年程穆盟主一定将他当成至交,可惜那人根本没将他当一回事。 晏瑕没有回答其他,只是道:“多谢盟主提醒。” 此刻大雨倾盆而下,他打开伞,伞面锃亮,其上描绘寒梅点点,傲霜斗雪,凌寒独放。 晏瑕站于其下,风雨如晦,他走的很缓,雨水却不缠其身,在白茫的独成一景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程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眼里能看出晏瑕的坚决,直至消失,他一人坐在正坐,身边无一人相伴,他自言自语道:“或许我真老了,再也没有这样全心全意信别人的日子了,武林的传奇注定属于年轻人来造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程穆看着晏瑕离去的身影,默默道:“少年,你没关门。” 第63章 六十三亡 晏瑕不知怎地,在这样的大雨中不想回去,不想从程府呆着,回到屋内,感觉特别压抑,而天上的暴雨倾盆,恨不得将一个夏日的雨水都尽数倒下。 屋子里面他感觉十分潮湿,又觉得自己孤零零一人十分不舒服,里面泛着让他出去的气息,毕竟之前再怎么样也都有沈喻陪他,如今沈喻不在,他自己无论做什么都觉的索然无味。 他拿起伞,看着伞面,上面水珠遍布,和其上的幽梅相辅相成,盯了这伞面一会,他决定打伞出去看一看,想起第一次见到沈喻给他惊喜的地方,他去向了双岚湖。 他执一把油纸伞,静立在一高处,天空已经白茫成一片,湖水已经开始因为大雨开始涨的很快,淹没了他曾经等待沈喻的地方,他利用内功驱散了身边之雨水,看着湖里面的鱼接连向湖外跳跃,在这无尽的大雨中自成一景。 他从这里不知站了多久,身上却未沾一丝雨水,他在这里想了很多,那些没有想起的事,那些发生的事,以及那些未做的事。 他觉得此刻到了晚饭的时辰,湖里的水已经变得混浊,雨却慢慢小了下来,变成了牛毛细雨,湖水也慢慢退了下去,他知道有人开了水闸,将湖里的水放一部份出去,刚要转身离去,就看到那日在这相遇的少女,那个容貌妍丽的少女。 她慌慌张张的来到这里,像是在找什么,她找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也没有看到什么,那里只有无尽的湖水,徐徐退着潮。 那女孩从那里看了许久,没有找到她想找到的东西,她似乎呼了一口气,刚要离开,抬头一看,看到晏瑕正望着她,脸上无喜无悲,她瞬间脸色苍白,匆匆忙忙的要离开。 晏瑕见她神色奇怪,他看了一眼那里,终于发现她找的东西,于是身形骤起,来到她面前,那女子不再颤抖,而是保持了冷静,虽然声音还是有些虚弱:“我知道你,你是近日的风云人物,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子,不知为何公子来我面前。” 晏瑕道:“只是觉得这种大雨天不太适合出来,没想到竟会再次见到你,有些惊讶。” 那女子道:“我也没想到晏公子会在这狂风骤雨中立于高峰。” 晏瑕道:“我之前偏爱此间美景,想着这样的风雨之中双岚湖该是怎样的盛景。” 那女子道:“是啊,这里的确很有意思,我来此也是为了观景。” 晏瑕表情莫测,道:“我们算是有缘,都已经见了两次,还不知姑娘名字。” 那女子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声音清媚:“问一个姑娘家名字是一个很不礼貌的事,公子不知道么。” 晏瑕道:“那不如我猜一下姑娘名字吧。” “照残红郑凉阙。” 但晏瑕说完这话时,这女子眼里露出惊恐,但很快被遮掩,声音依旧带着媚意:“不知公子如何得知?” 晏瑕道:“因为这是夏轩身死之地。”晏瑕移开了身体,她之前被晏瑕挡着没有看到,如今晏瑕已开启,那地上有一具浮尸,静静的埋在那里。 晏瑕记得夏轩失踪时所穿的衣服,和那具浮尸相似的惊人,郑凉阙看到那个,她声音都在打颤:“那是什么?” 晏瑕道:“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不过程穆前辈也许会告诉我们些东西。” 郑凉阙怕得要死,刚要逃跑,晏瑕就紧跟其后,他拿出赤霄,剑未出鞘,袭向郑凉阙,结果她身姿轻巧一下子躲开这次袭击,手中挥一白练,十分坚韧,混着内力,就向晏瑕击来,晏瑕用赤霄来挡,结果差点没接住,但在这一击里他能感觉到她虽内力强大,却内息不稳,他刚要出剑,就来一蒙面人,那蒙面人身姿曼妙,但不过一瞬,就将郑凉阙带走。 晏瑕刚要追过去,就发现夏轩的尸体快要被冲走了,他无奈,只得先去顾着夏轩的尸体。 夏轩的尸体最后到了义庄,因为太过惨烈,身体已经被泡的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只能靠着胎记和伤痕辨认出来。 他腿上被绳子绑着,但似乎是碰到什么被割断了,绳子深入皮肉,狠狠的嵌在里面,仵作断言,他身上被绑了重物,然后被沉入水中,或许若不是这场暴雨,他或许就不会从水中浮上来。 晏瑕从这里听着仵作的话,小重山的众人也都来了,他们有人哭泣,有人面色沉重,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这时小重山出来一人,他大约三十岁的年纪,晏瑕看他在其中颇有威望,小重山的众人似乎都听他的调遣,其他人都管他叫李管事。 晏瑕道:“李管事。” 李管事表情忧愁,道:“晏少侠近日所行之事武林赞叹,我不过一小门小派的管事,还担不起公子这份敬重。” 晏瑕回道:“我不过刚入江湖,诸位都是我前辈,礼节我是一点不敢缺的。” 李管事露出赞赏的表情,道:“晏公子可是认准了那是照残红的郑姑娘。” 晏瑕道:“想必我没有认错。” 李管事道:“我已经派弟子去请郑姑娘了,或许这一切今天都会解开吧” 晏瑕觉得这一切不会这么容易,今日一切事都是机缘巧合,能发现郑凉阙不过是因为她遇的太巧,她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让晏瑕钻的空子,但或许她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被别人利用,她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她背后之人也一定会反应过来。 晏瑕想起那救走她的蒙面人,恐怕也是照残红的人,晏瑕不自觉走出了义庄,想着照残红,到底参与了多少人。 此时已经入夜,明月斜移,不一会李管事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他慌张说:“郑凉阙,死了。”晏瑕听到这个消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叶梁刺史府。 沈喻拿了卷宗,看到了今日的种种风云,他捏了捏额头,发现洛水之滨武林事开始变得十分复杂,而民间,开水闸似乎冲垮了多处良田。 这些都要解决,他心里默默的想着,他能感知到叶刺史今夜也是留在书房,看着洛水之滨的杂事,想着如何解决,他想,这一夜怕是多少人都睡不着了。 他刚要提笔,感觉身后似有压力,他却丝毫未移,直至脖间有一长剑相抵,他手中依旧写着字,他背后人声音响起,十分浑厚:“你不害怕死亡。” 沈喻道:“我自然怕,只是若非廷尉,我自然是要求饶的。” 那人道:“你知道我是谁。” 沈喻道:“听闻怀熹前辈刀如冷霜,寒风侵肌,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怀熹低笑:“听传闻道叶惊寒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若非体弱多病,早就步入朝堂,位极人臣。” “但今日一见,可见这世间传闻,果真是以讹传讹,古人善智,这名也起的极妙,谣言谣言,这‘谣’字就是虚妄,虽然已过百年,但这人心却还是没变的,他们当真是有大智慧,叶惊寒你虽然身体确实比不上武林人,但却能在普通人面前肆意,你说就连圣上都听到你身体不好的传闻,你说你是不是欺君之罪。” 沈喻放下手中笔,他摸着笔杆,道:“这倒是怀廷尉误会了,封侯拜相原本就是读书人的夙愿,有人能读几十年书就是为了进入朝堂,若是小生真有这个能力又怎会不上进呢,只是真是身体不好,坚持不下来这考试,所以白白错过,只是若是廷尉不信,可以去查查小生之前所喝的药材,想必能证明小生清白。” 怀熹收了刀,沈喻感觉那股子冰寒从脖子上离开,他大约是通过怀熹的考验,果然不出他所料,怀熹道:“身处危机毫不慌张,甚至能判断当前局势,难怪你父亲能这么信任你。” “我原本怕你是以讹传讹传成了如今的名号,不过有一句话又叫做无风不起浪,这话说的也没错。” 沈喻道:“只是为了破案,廷尉从京城跑到这里,怕是得不偿失、大材小用 。” 怀熹饶有兴趣的看着沈喻,他道:“你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沈喻回他:“廷尉若是拿着令牌从正门来,而不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会以礼相待。” “况且洛水之滨早已绸缪多时,败落也不过一瞬,廷尉此刻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怀熹笑了:“你虽独坐一院,却对外面时局很是清楚,难怪你父亲这么信任你。” 他没等沈喻回答,看到桌上满目的卷宗,道:“不知这些我能看么。” 沈喻道:“虽说是一些杂事,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杂事也不能不解决,既然廷尉如此古道热肠,那就交给廷尉了。” 怀熹笑道:“叶惊寒,你可真是个妙人,想必和你一起合作必定十分有趣。” 沈喻道:“有不有趣这个小生倒是不知,只是想必会让廷尉终生难忘。” 怀熹奇道:“此话怎讲?” 沈喻不知碰了什么,他推了怀熹一把,猛地后移,此地成了一处凶地,无数细针朝此地袭来,怀熹在沈喻说完后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没想到是沈喻亲自动手,他在京城已经听闻过叶惊寒的事,但听得最多的就是体弱多病,少有权谋。 他不认为叶惊寒会武功,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他压低了凶意,结果他丝毫不畏,刚才叶惊寒他一推,怀熹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体弱之人的反抗,能改变什么,但毕竟多年经验,虽然未放眼里,不代表什么都不做,他向来做十足的把握,他以内功护体,没想到却被推了出去,叶惊寒那一推让他想起曾经见过作古的大师,他们都非快功,却总是逃不过去,叶惊寒刚才那一招极像那些大师,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怀熹被推到银针弥漫之地,他用手中剑抵挡,原本能挡住的,却发现刚才叶惊寒那一下竟堵住他内力的流转,让他有一瞬的停滞,这一瞬,改变了一切,他身上被扎上了银针,他感觉他身体瞬间酥麻,无法行动。 银针袭来时间也不长,怀熹挡下了一部分,但剩下的那部分把他扎成了刺猬,他站立在哪里,无法行动,一手拿着刀,脸上表情很是玩味。 沈喻向前,这才看清怀熹的脸,他生的很好,脸似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他脸上挂着笑意,甚至可以说是坏笑,沈喻知道,他在等沈喻,看沈喻下一步能说什么。 沈喻叹息道:“廷尉落在我手上似乎还毫不担忧,我觉得接下来的合作也许真的很不错。” 怀熹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沈喻看着怀熹,皱眉了半天,无奈道:“廷尉果然厉害,毕竟您是圣上派来的,虽然您对我不太敬重,但我也不好对你做些什么。” “只是什么都不做又对不起我,就这样吧。”怀熹看沈喻从桌子取了一笔,他拿起来的姿态极尽雅致,然后就画了他满脸,沈喻从那边把门打开,笑道:“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吧,是廷尉先冲破这禁锢,还是外人先进来。” 怀熹毕竟身居高位依旧,还未受过这种待遇,让他丢脸就意味着之后无穷的报复,他此刻心中已有怒火,他见沈喻已经不再搭理他,只留给他一个挑灯阅卷宗的背影。 怀熹能看到,他其实十分瘦弱,一笔一划,沉浸在这卷宗之内,外物已经无法打扰他了,他从未想过,一个传闻病弱的公子能这么拼命,他也从未想过,他能以这样的姿态在这看了半宿。 第64章 六十四聚 今夜对于众多门派,注定混乱,当晏瑕一行人知道郑凉阙死的的消息,晏瑕看到程穆面容沉重,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程穆也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就让众人去照残红所在的客栈,并发出消息,让武林人聚在一起。 晏瑕他跟在小重山之人身后,见小重山之人面容悲悯,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找找到凶手,抽筋扒骨。 晏瑕虽说一起跟着去了,但着实不看好这件事,他不认为会这么容易就找出什么,毕竟郑凉阙怕死的不那么容易,他们也一定会把大部分线索掐断的。 他们很快就到了照残红的客栈,其他武林人也都在这里等着,此刻照残红众位女子哭泣不已,郑凉阙在一众姐妹中性格算是奇佳,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照顾他人,因此在照残红众人都十分喜欢她,当知道她死亡后都不自觉悲伤。 照残红掌门早就预料到他们回来,所以一直在大堂等候着,客栈老板一见这么多人来,十分慌张,毕竟他看的出来这些武林人面容都不算愉悦,照残红掌门让客栈老板离开,他赶紧慌忙离去。 晏瑕到了这里,见这里的街道被众武林人围的十分满,他们都在等着盟主,不过晏瑕看到很多熟悉之人,大重山的韩钰萧一副闲散公子的模样,站在对面正中,顾易襄站在他身旁,一副半看戏半难受的姿态,他们背后是大重山之人,他们面容不算好,毕竟今日宋希死在了城墙口,纵然和旁人无关,但仇恨终究要有寄托。 小重山在晏瑕身旁,晏瑕看的出来大重山和小重山是兄弟帮派,他们看起来十分熟悉,在此一相见轻微的打了个招呼。 对面一角落为天煌弟子,来人并不多,一少年站在其前,传闻他们喜张扬,此刻却十分安静,右臂上绑有白纱,晏瑕想起苏拓,想必是在祭奠他。 他一旁是玲珑塔,玲珑塔原本和浮屠一样,都是使用幻术的门派,但玲珑塔和浮屠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关系冷成冰点,因为两者门派观点太不一致,以至越发极端,有人言“浮屠解疑,玲珑封惑。” 晏瑕看见玲珑塔人在一旁,浮屠正值选三尊的时候,加上灼流之事,并未派人来洛水之滨,在晏瑕看来,不来简直是他们近日最正确的决定了,毕竟洛水之滨已经够乱了,再插一笔旧账简直可以说是一团乱麻,理不清了。 苍黄门的人在晏瑕这一旁,在小重山的左手边,他们脸上也尽是凝重,眼里充斥怒火。 他右手边有着一群人带着斗篷,晏瑕听闻是枯云的人,他们更喜欢藏于一处,不愿过多张扬自己,明明为正派,却将自己弄的阴森可怖,让人畏惧。 晏瑕如今只能认出这些门派,这些门派算是能在江湖上排上名的,他们其中的人也曾在中水楼和晏瑕一起喝过酒,所以晏瑕才能认出来。 这时一直在晏瑕身旁的小重山的弟子看了一圈,咦了一声,但声音不大,其他人注意力都放在了照残红身上,所以没人在意这声音,那小重山弟子靠近晏瑕,悄声对他说:“你母亲是归衍山的吧,他们也来人了,就是那个身穿白衣袖间绣桃花的那个人,他就是归衍山的人。” 晏瑕惊讶,他看向那人,那个被称为归衍山的人独自站在那处,与旁人相隔甚远,他容色柔和,无悲无喜,没有过多的表情,客栈上灯笼在他上面照着,原本应该是暖的,但他太过离群索居、孑孓一人,身上被一种孤寂的气息笼着,拒人千里。 那人似乎听到小重山跟晏瑕的话,又似乎没听到,他只是抬起眼帘,看了晏瑕一眼,眼中没有惊讶,也没有旁的什么东西,让晏瑕有一种错觉,那个人根本没有看到他,但此刻气氛凝重,晏瑕不能前去找他。 他们在这里站了不一会,程穆来了,他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独自一人在街上走,他走的看起来并不快,可其他人再一看他已经不在那处,就这样不过一瞬,他来到了小重山的前面,晏瑕感觉赤霄在铮鸣,他强烈的想和程穆前辈比一场武,越快越好。 程穆站在客栈门口,他用内力凝成声音,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他脸色沉稳,道:“既然飘渺观的人已经来了,何不相见。” 晏瑕猛地一惊,他居然没有发现,他左右环顾,感觉那些人,终于找到了,他抬头看向客栈之上,那处原本什么都没有,不过起了一阵风,就在眨眼的功夫,那地方就有了三人,一人道:“我们三人代替飘渺观。” 晏瑕想,果然能在飘渺观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他想起当年的景鸣鸿,看样子也不过是藏着掖着罢了。 他还在思索,他背后忽然被人一拽,他转身,见一翠衣女子在他身后轻笑,他记忆宛若潮水,想起这女子是当时清平宫的那个对手,他反应过来,看样子程穆也把他们请了过来,晏瑕想:看样子唯一没来的只有浮屠了。 照残红掌门燕兰锦从客栈出来,晏瑕看清楚了这人的样子,她穿了一身深色的衣裳,大约五十岁左右,脸上没什么皱纹,但却能看出来她不苟言笑,透着威严,但是一对上程穆,那股子掌门的气场平白弱了几分。 程穆道:“好久不见。” 燕兰锦声音也没什么多余的情分,宛若对上一个陌生人:“确实很久未见,上次见面还是你儿子选上盟主。” 她这话句句简直戳着程穆的痛处,但程穆并未有其他的表情,只是淡淡道:“相必你还知众人为何来此。” 燕兰锦冷笑道:“自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惹的祸,只是她死了,死的又离奇,我都不知往哪求个正义。” 程穆斥道:“你身为掌门,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燕兰锦声音泛着冷酷的意味:“难道你就能知道程府发生的一切,我闭关良久,不常出门,这的确是我不负责任,她自己离了门派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全盘皆知,何况我还奇怪呢,我一个好好的弟子自杀,你们不先来问问我的意见,就相信这个背弃武林人子嗣的说法,且当时他们在双岚湖身边没有一人,到现在无论事实如何,就靠着那小子一个人的言辞,你们就不怕被这小子耍的团团转么。” “况且你们不觉得他出来太巧了么,他父亲都不一定有闯邪派的能力,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这么轻易救出盟主,顺道破了灼流案,若没有谋划我是不相信的。” 燕兰锦她对程穆的质问,很有一套应付办法,她坚决说自己不知道,并且把所有的怀疑都推到晏瑕身上,不过晏瑕确实很巧合,自从出武林后就一直巧妙的解决了许多麻烦,在如此多事之时,没人知道他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但程穆太过了解这些掌门,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他不仅是晏明州的儿子,还是归衍山的后代,自他出武林后,就同郗真一起救人,后期更是和众人一起行动,若他真弄出什么,不会到现在还不会被发现。” 其实这些也不过程穆对外的说辞,真正让程穆相信晏瑕的是到如今武林上而无钟离煦的传闻,晏瑕的嘴很严,况且周素的女儿能陪在他身旁,信任他,这些事情都让程穆暂时对他放下了怀疑。 燕兰锦自然不会因为程穆的这番说辞就放过晏瑕:“郗真虽然厉害,但也不过一个闯荡江湖几年的孩子,一个人要是提前布局,就算是郗真也是看不出来的。” 在燕兰锦刚说完这话之时,一柄长剑抵在她颈间,持剑之人是在楼檐上站着的飘渺观之人,他手中持剑,语气冰冷,道:“都说飘渺观的人是疯子,我这样做倒也不违背你们叫我们疯子的说法,想必观主亦不会多言,我提醒你一句,纵然你身为照残红的掌门,就算郗真师兄再年轻,也轮不到你来说他。” 燕兰锦根本不把这人放在眼里,虽然飘渺观的人都十分厉害,但也不过是大部分人相比,燕兰锦纵横武林几十年,属于的是那一撮小部分人,飘渺观的这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这人站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因为她不想管这事。 她催动内力,那内力几乎可以化形,一瞬间将颈间之剑折弯,那扭曲的剑恨不得要被折断,且她手中拂尘挥动,似长蛇一般奔向那人。 原本程穆该去阻止,可他还没等动手,晏瑕已经抽出赤霄对上燕兰锦,燕兰锦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晏瑕速度快若闪电,他自从去清平宫在轻功上失利后,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在磨砺轻功,因此这次他风驰云走、脚不沾尘,手执赤霄,用上月落河倾,一瞬间挡下燕兰锦的拂尘,燕兰锦脸色十分不好,原本想要给飘渺观的人一个教训,没想到被这个少年挡下了,晏瑕面容冷静,直对燕兰锦,道:“我的武功不必让我做其他人的棋子,燕掌门,这般考验可还满意。” 燕兰锦一瞬间脸如黑底。 第65章 六十五斗 燕兰锦看着晏瑕,她表情几乎是冷笑的,声音带着讽意:“真不愧能在武林掀起这么大波澜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晏瑕身后是那个飘渺观的人,那人脸快要皱成一团,但在晏瑕身后没有说话,晏瑕道:“纵然飘渺观的这位对前辈没那么大敬意,但前辈何必要致他于死地呢。” 燕兰锦嘲讽的看着他:“我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告诉他些规矩,不过这样看来,你也需要学些规矩。” 晏瑕退身,道:“若是前辈要给小辈立规矩,不若前辈给小辈一个机会,约在一个时间比试一场,也算是让小辈涨涨见识。” 燕兰锦狠狠的盯着晏瑕,道:“好,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就答应你,到时候你下战书,我必约。” 晏瑕退出客栈,那飘渺观的那人斜了晏瑕一眼,跳到了房檐之上。 程穆看着晏瑕退出,他想起这个少年也曾向他约过斗武,他想,斗武的这个性格似乎终于像个少年人了。 程穆对燕兰锦道:“我们看正事吧,郑凉阙死了,我听闻朝廷派人了。” 燕兰锦冷哼一声:“是刺史的幕僚,之前查的林舟案,反正他们擅长这个,就交给他们了,现在还没下来呢,若是你要找他我现在就派弟子去找他。” 程穆看的出来燕兰锦故意为难他,为了报复今日他的不作为,但他如今深切的怀疑着燕兰锦,着实对她无法公平公正,除非,她有十足的清白。 程穆没再搭理她,而是缓步上楼,经过燕兰锦身旁时,她感觉到无穷的压力,压的她喘不过来气,燕兰锦目露憎恶,狠狠的盯着这些看戏人。 程穆走到三楼,三楼尽头殷绫依旧一身红装,正站在那里,她开口:“没想到程前辈会亲自来。” 程穆道:“若我再不来武林就彻底乱了,况且宋希死了。” 殷绫不欲多谈,程穆却说:“凡是做过的东西总是要留些东西的,要不然,怎会让人瞑目。” 殷绫回他:“明明不全是我的错。” 程穆道:“所以你现在是站在这里,而非大重山私牢之中。” 殷绫没有接着说话,只是站在尽头,像是稀世的名画,摆设在昏暗之间。 程穆到了屋子,屋门是开的,里面有几人在记些东西,程穆看他们马上就要记完了,屋子里的一人看到程穆,惊讶道:“没想到从这里能见到程老盟主,真是三生有幸,鄙人叶梁刺史的幕僚江更,想必老盟主也是来看看这案子。” 程穆应了声,他能看出来这个人的恭敬和示好,他道:“不知在座各位能将看出的东西告知在下么。” 江更他依旧笑的温顺:“虽然帮老盟主之心呼之欲出,可是规矩鄙人确实不能破,但有些东西倒是可以透露,我听照残红的人言,是小重山的人找她但她自锁于屋子里,有人敲门她不应,后来强行打开门发现她的尸体。” 他领程穆进屋,见郑凉阙躺在床上,躺的很是平静,若不是床下已经发黑的血迹暴露了不寻常,他以为他误闯了一个女子的闺房,他看了一圈四周,发现窗子都在里面钉住,江更道:“左手手腕被割,有挣扎的痕迹,门之前也是锁的。” 程穆道:“她之前和晏瑕打斗过。” 江更道:“这个鄙人也考虑了,只是着实不像打斗的痕迹,不知老盟主能让晏公子过来形容一下当时么。” 程穆道:“自然可以。” 晏瑕此刻紧盯着燕兰锦,燕兰锦在程穆上楼后又坐了回去,她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晏瑕此刻紧绷着身体,他总有种燕兰锦下一刻会做出什么的感觉。 不到一会,楼上下来一捕快,他将晏瑕叫了上去,众人都看向了晏瑕,晏瑕看了一圈众人,他们眼中透着那种莫名的意思,晏瑕看到了好奇、惊讶、嫉妒和悲凉,晏瑕承担着这种莫名的压力,他看了一眼归衍山的那人,那人眼里黑黢黢的,似古井一般毫无波澜,他盯着晏瑕,晏瑕感觉自己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总觉得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过奇怪。 他走进了客栈,燕兰锦猛地睁开眼睛,晏瑕忽然觉得身上被笼了一层什么,让他寸步难行,晏瑕知道是燕兰锦为难他,燕兰锦武功内力已经可以化形,她虽然未动,但她的内力却狠狠的压着晏瑕,晏瑕握紧了赤霄,他感觉自己呼吸不畅,握着赤霄的右手青筋爆起。 他提起内力,让它按周身经脉流动,而燕兰锦的内力压着晏瑕,差点逼得让他跪下,他吐一口浊气,体内内力转的极快,他想着沈喻曾经教他的呼吸之法,他觉得经脉被两方内力拉扯,自己的内力和燕兰锦的内力互相抵抗,他身形未动,额上汗滴往下滑下,滴湿了地板,他知道他原本该是比不上燕兰锦的内力,他如今脑子晕晕乎乎,忽然想起了沈喻附他身杀死袁訾的时候,他回想着那段内力,明明都是相同的内力,却能被沈喻用的枯木逢春,奔涌不断。 他以前曾经尝试过沈喻的方法,也确实找到了法门,这次的高压更是逼的要他将那种东西更快的运用出来。 他逼着自己,“更快、更快。”他心里这两个字几乎在他心里扎了根,急切的需要着什么,让它成长为参天大树,他似乎是进入物我两相忘的状态,未行一步,与燕兰锦对抗,燕兰锦没见过这么难啃的武林新秀,若是往常,她得夸一句英雄少年,此刻她快气炸了,她迫切的要给这个小子一个教训,若果不是他,他的计划怎么会暴露,如果不是他,她怎会处于这样一个境地,被众武林人怀疑,她要给他一个教训,告诉他多管闲事的下场。 燕兰锦加大了内力,甚至用了旁门,就是要逼晏瑕跪下,晏瑕此刻像是摸到了什么,感觉眼前有一个屏障,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只要打碎了这个屏障,他就会更进一步。 他内力运转到一个恐怖的阶段,但晏瑕已经感受不到了,其他人也发现了奇怪,却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上前,毕竟晏瑕对于这些事能抗下的人来说,是外人,况且他们也想看看晏瑕最后能坚持到什么地步,他能在这场武林大会之中,掀起什么波澜。 此刻那个归衍山的那人,他盯着客栈里发生的一切,他看了一会,原本想要上前,后来又感觉到什么,将迈出出的半步退了回来,眼睛透出兴趣,可周边那些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只是闲来无事活动一下,毕竟他的眼睛太过奇怪,让人看不真切。 燕兰锦为了让晏瑕跪下,她使用的内力浓到都已经让眼尖的人发现了,而那些人也已经发现晏瑕身上也有着薄薄的一层,明明感觉一戳既破,可却坚定的扛着燕兰锦的无尽压力。 时辰已经过了一会了,众人都看出了这一切,他们这些新秀看着晏瑕,大部分都奉上了敬佩,有新人曾经想不开,找过死,所以晏瑕约燕兰锦一战的时候,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觉得不可置信或者说是看笑话的。 而这一幕,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晏瑕,他们产生一种之前他们绝不会产生的想法,晏瑕,可以和燕兰锦一战,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而非刚才的惊人一剑,他几乎给人一种他足以当宗师的错觉。 晏瑕并没有像他们所见那么容易,当燕兰锦怒极加深内力的时候,差点就要击溃晏瑕的内力,晏瑕已经感觉到身体的抗议,并感觉到燕兰锦内力的反常,但此刻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因此没有多余的思绪去考虑这内力,他抽出赤霄,但抽出的极缓,这么长时间,他终于把之前那么容易抽出的剑取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燕兰锦站起来身,她将内力输入拂尘,冲向了晏瑕,晏瑕手中刚抽出的剑一瞬间插入地下。 晏瑕看出来她已经失控,要致他于死地,他身后还有一剑,其实他并不想将此剑用在她身上,但此刻命悬一线,不得不发,他一瞬间将大部分内力溶于左手,仅留部分护着自己,他迅速抽出慎独,慎独它非凡器,又不是晏瑕第一次使用,他感觉慎独上有一种独特的气,替他挡住燕兰锦的恶意,他没想到慎独竟然这般厉害,他得到瞬间的安全,但却不敢放松,他冲向燕兰锦。 燕兰锦没想到他抽出那把剑后竟会变得如此不凡,她脑内思绪转动,确定了晏瑕手中剑非同一般,但她手中拂尘也是历代掌门所传,她双眉一挑,冷哼一声,将内力输进拂尘,并缠住慎独,却没想到慎独尖锐非常,将拂尘上丝线尽数缴断,燕兰锦看到这一幕,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刚要收回拂尘,却感觉一股莫名的气冲进她的经脉,她喉头一腥,而晏瑕的剑也随之而来,他的剑刺透了燕兰锦的内力防护,再一次将剑抵在燕兰锦的颈间,口中冷淡道:“多谢前辈给晚辈一个机会,看样子我不用再下战书了。” 燕兰锦听后大怒,终于把那口血吐了出来,此刻晏瑕退身将慎独插回剑鞘,他感觉内力似乎变得与之前不同,他转身伸出手,内力奔涌,他竟空手将赤霄从地下取出,插回剑转身抱拳,道:“多谢前辈承让。”便走上了楼,没再回头。 第66章 六十六调 晏瑕上了楼,他看向周围,四周明灯惶惶,照的这路十分幽暗,他上去了三楼,三楼尽头殷绫一袭红衣,从那里等他,还未等他过去,殷绫走了过来,她步若莲姿,晏瑕想,他第一次见一个人走路可以这么美,她到了晏瑕身旁,声音极轻,像一只小动物在挠一个木棱:“我看到了,你逼的我师傅吐血了,当初我还曾偷袭你,想来当时我真可笑。” 晏瑕道:“你要报仇。” 殷绫依旧声音没有变得很大:“怎么可能,只是我后悔了,我可以像你一样,光明正大,杀了宋希,武林人没人会指责我,可如今,我却陷入了魔障。” 她又道:“我当时太恨了,可惜现在也没什么了,人死了,这些就都散了,只是这些缠着我的东西,或许也就陪我到死了。” “快去吧,他们等你很久了。” 殷绫说完这话她看起来笑了,她的脸被面纱蒙着,晏瑕却觉得她笑的有些悲伤,他第一次认真看她,忽然发现她的眉眼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从哪见过,他怀着这些疑惑离开了这里,殷绫转身下楼,奔向她师傅旁替她疗伤。 晏瑕进了屋子,江更在程穆面前说些什么,江更态度很是恭敬,他们见到晏瑕,程穆道:“你很厉害,世间少有人能抵得过燕兰锦的内力。” 晏瑕道:“原本我也没想过我能抗过。” 程穆道:“何必自谦,纵然你是在燕兰锦的考验中感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能在危急关头爆发的这么强悍,对了,这位是刺史府幕僚江更。” 晏瑕听后便知虽然程穆身在三楼,但底下的事情却也没瞒过他,晏瑕想,看样子以后还要越发磨砺。 晏瑕看向江更,行了一类,道:“江先生。” 江更温和一笑,他十分有礼的问晏瑕:“当时你和郑凉阙姑娘缠斗,是不是伤了她。” 晏瑕道:“我根本就没碰到她,她武功很奇怪,感觉很强悍,却又感觉很混乱,和她刚打起来差点没被她所伤,刚要反击蒙面人就出现将她带走了。” 江更惆怅道:“郑凉阙身上有挣扎的痕迹,可以查出来死之前很虚弱。” “这里又是一个密室,我们也查了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进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晏瑕道:“那你查她的师门了么?” 江更道:“我的确觉得她师门有很大怀疑,每一个屋子我都搜了,但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现。” 晏瑕看着被钉死的窗户,再看看郑凉阙的尸体,他抿嘴不言,无话可说。 出去的时候晏瑕下了楼,他看见燕兰锦已经恢复,她坐在座位上,看着晏瑕下来,眼里尽是恨意,殷绫在一旁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比之前的悲伤还要痛苦,她用着这样的目光看着晏瑕,看的晏瑕毛骨悚然,他不明白殷绫为什么会这样难受,纵然不想承认,但武林中人杀人而又不受律法制裁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晏瑕之前也不过觉得殷绫杀死宋希太过失了身份,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斗武,却没想到用了那样的招式谋害。 当然,晏瑕没过多管这件事也是因为宋希已经癫狂,他不管不顾,若是殷绫真的没有保命的手段,或者她太过畏惧,刺激了宋希,那就又是另一场悲剧。 晏瑕看不出来殷绫这目光的意思,他也不想在燕兰锦面前过多的表现出什么,他摸了一下袖子,殷绫收回了目光,那里面,是晏瑕放着那根线的地方。 晏瑕顶着众人的目光,这目光似乎暗含着什么,像是兴奋,他们不知想到了什么,在晏瑕上去的时候交流了出来,但晏瑕转念一想,也没有什么比盟主之事更吸引他们了。 这时候程穆和江更他们也下来了,众人的目光又放到程穆身上,那种目光又加深了。 晏瑕走回了小重山之地,程穆站于中央,他声音明显用了内力,明明感觉并不是很大,却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耳中:“诸位都是为了武林的正义,相信各位千里迢迢远道而来都不容易,邪道猖狂,实在也是留不下了,在下已经派人到了边境,查探邪教,相信诸位也都听说程茗奕的事了,他确实失了内力,如今在程府休养,如今这个样子,已经没有统领武林的资格了,我定个时间,凡事从简,选出新一代的武林盟主,带领众位执行正义。” 晏瑕明显感觉到周围人兴致立刻高昂了起来,他想,果然众人都从这里等着这一件事,只是程穆果然还是放过了钟离煦,他没有说钟离煦一个字,只是钟离煦就像一个尖刀,不知何时会捅过来。 程穆有道:“时间订于后日,诸位新秀皆可参加。”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晏瑕,晏瑕瞬间觉得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晏瑕也只能保持镇定。 这时有人问了些其他的事项,程穆一一作答,后来有人问郑凉阙,晏瑕知道,这些人或许根本就不关心郑凉阙是死是活,只是这些日子死了三个人了,他们在猜测这究竟是属于这三人的爱恨情仇还是无缘无故的屠杀,他们现在等着盟主说出他们有着关系,也更希望这关系与他们无关。 程穆只是摇了摇头,说此事确实有线索,但不能详谈,晏瑕知道程穆可能所知其实并没有这么多,只是程穆一脸看不出深浅的表情,却莫名的让人信任,众人满足了自己的意愿,纷纷散了。 晏瑕找了找归衍山的那人,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此刻,月上中天。 在今晚的事基本上了结时,江更揉揉自己的肩,想着赶紧去禀报刺史,他吩咐人将郑凉阙的尸体放到了义庄,回了刺史府,此刻刺史还在忙于政事,他删繁就简,将事情讲了一遍,刺史记了一下,让他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明日再查。 江更答了一声,他看向明月,此刻偏向东方,快到了后半夜了,他也觉得有点乏,想着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刚要回去休息,发现公子的院子还有灯在亮,他前去敲了敲门,还没等叶惊寒回答就直接进入,他怕公子昏倒在桌案之上,以前他太过烦劳就有过这样的事情。 结果他一进院子发现沈喻很是认真的在看着桌案上的东西,烛火明亮,明若白日,江更道:“公子早些入睡吧,夜里偏寒。” 叶惊寒看起来有些疲惫,抬起头答应道:“好吧,我回去睡了,我也刚弄完。” 江更放心了一瞬,但总觉的叶惊寒有哪里不对,像是变化了很多,但毕竟见的次数很少,又听闻叶刺史刚见过叶惊寒,于是就息了怀疑,只是刚转身就听到咚的一声,他回头,叶惊寒看起来有些清醒,道:“还有什么事呢?” 江更他心思灵动,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道:“无事,无事,告辞。”说完就要急匆匆离开,但不知什么拌了他一下,他差点没摔倒,他转身看,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却更有些更疲惫。 在江更走后,沈喻心里叹息了一声,觉得江更在某些方面十分敏感,比刺史府所有人都敏感,他看了桌案下,故意轻笑了一声,此时怀熹躺在他的桌案下,他脸本身就被沈喻画了东西,如今到并未觉得难堪,只是玩味的看着叶惊寒。 沈喻道:“灯下黑说的就是这样吧,明明你这么大,很容易发现的,结果被几盏灯给吸引走了视线,你说你要是被一个幕僚发现你躺在我桌案之底你说你该怎么办呢,是不是你就要灰溜溜逃回京城了。” 怀熹知道叶惊寒极为聪明,他不会这么直白的就把他暴露在众人面前,叶惊寒虽然这样得罪了他,但也仅限于在这个小院里,不会在暴露在多余的人面前,只是怀熹不明白,叶惊寒是如何那么敏感的感知到江更来这的,而刚才他移动自己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叶惊寒多么困难,怀熹听闻叶惊寒只是个“身娇体弱”的公子,看样子叶惊寒也没他表现的那么柔弱,也许他来洛水之滨或许比想象的更加有趣。 沈喻起身,他不知碰了怀熹哪里,怀熹忽然感觉自己能动了,只是身体十分酸软,使不出重力,沈喻道:“夜色已深,我这小门小户,招待不起廷尉,就劳烦廷尉自己了。”说完他就起身进屋了,怀熹缓了一会,刚要进沈喻的房间,但他想起来刚才那密密麻麻的银针,又收回了手,转身离开此地。 此刻沈喻从后窗出去,他来到双岚湖,从这里静静的站着,天上明月垂照,他口中念着什么,手里有一个东西,这是沈喻从江更身上取下来了一点东西,沈喻此刻成了人,大部分能用的都受了限制,但江更的出现帮他了一步。 江更在灵异的事情上很敏感,因此他在很多地方想的都比常人宽泛,沈喻取下的是江更部分对灵鬼敏感的气息,其实取下来也对江更无碍,只要过上几天江更他就会自己恢复了。 沈喻手上缠着这股气息,他念念有词,似乎是捉到了什么,他拂过那样东西,感受着其中的讯息。 过了很久,天已经发白,此刻清风幽幽,泛着湖水的味道,它吹动沈喻的衣襟,他面容肃穆又留着悲切,像一尊玉像端在那个地方。 他慢慢睁开眼,叹息一声,叹息似乎还未散,那原本的地方就没了人影。 晏瑕回了程府,程穆请了晏瑕来书房,他问晏瑕:“你打算参加这次武林大会么。” 晏瑕道:“我对盟主之位没有兴趣,只是还想着要和程前辈比试,小辈见识短浅,尤其今晚过后这种想法更是深刻,所以小辈想上去练一练,长些见识,也好不负程前辈答应比一场。” 程穆道:“这就是你自己得决定了,我说的是所有新秀皆可参与,只是你父亲之事恐怕会影响你,作为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他们一定会试试盯着你出错,你要做的,就是比所有人都要强,否则堵不住全部人的嘴。” 晏瑕道:“是,多谢程程前辈提醒。” 第67章 六十七破 晨雾飘渺,天已泛白,晏瑕一宿未睡,他半夜同燕兰锦斗武,感觉自己武功又有了新的提升,他自回到房间就开始调息内力,将在那时的体悟融汇贯通,他收功,伸出了右手,上面有一层内力在手上覆盖。 晏瑕知道到自己的内力又上了一层楼,他起身打开窗子,发现自己一宿未睡,他想起昨夜殷绫的表情,觉得他需要去见一眼殷绫,他上街去了一处食肆,里面十分热闹,当然,食客也见到了晏瑕,也许世间传的最快的就是消息了,昨夜的事洛水之滨知晓的人至少八成。 他们看着晏瑕,有人坐到晏瑕身旁,不管晏瑕认不认识,装作和他十分熟悉的样子问晏瑕要不要做盟主,晏瑕只回了一句:武林能人辈出,我不过一小辈,只能全力以赴,至于结果,在下也不敢乱想。 周围人听出的晏瑕的谦逊,纷纷称好,那人也看出来晏瑕不想多说的意愿了,这时小二来了,晏瑕要了碗面,那人又问:“听闻你昨日打败了照残红的掌门?”周围人声音立刻变小了许多,等着晏瑕说出点什么。 晏瑕道:“燕掌门毕竟是武林前辈,想必她之前并未把我放在眼里,后来又不屑欺负小辈,所以我才坚持了下来,至于打不不败,我还不敢托大。”晏瑕放低了姿态,毕竟昨日程穆提醒他让他别在这几日出了差错,他也不希望他随便说出几句传了出去再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他虽然昨日已经彻底惹怒了燕兰锦,但他也不愿在别人面前洋洋自得,惹了祸事仍不知。 那人听后敬佩,离开了晏瑕的位置,这时候他喝了点水,他喝水的时候想起他当年闯清平宫的时候,那个死去的摇铃人说他狂妄,他想到此,不禁笑了,是啊,当年他刚闯武林,那时说的话着实不招人待见。 经过那几场大梦,他原本对天下无所谓,如今却想着将武林即将发生的祸乱平息,明明当时不太回话,如今倒也能做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晏瑕想时光也许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这时小二喊道:“客官,面来了。”他刚要吃面,猛地想起他第一次和沈喻去调查林舟案时沈喻明暗难辨的眼神,晏瑕想,或许如今的他和当时的他已经变化了很大吧,沈喻也感觉到了,但是他没说。 晏瑕也想,沈喻究竟看不看的清沈喻自己的心呢,虽然属于同一个灵魂,但楚沧朔、容碧、赵珩、闻人醉和晏瑕他自己是独立的、甚至截然不同的人,晏瑕当时放下话来,沈喻也愿意为之努力,晏瑕甩了甩脑子,把这乱糟糟的思绪甩了出去,想既然两人都去为这段感情努力了,就不要这样在胡思乱想了,否则越想越差。 他吃了会,很快就快吃完了,此时听旁边人开始说着事,其实这之前也在互相说着,只是全都在说昨日之事,晏瑕也不愿意听,这时候一人说:“我有一个兄弟到了京城,听说那丞相的小女儿要嫁人了。” 旁人说:“不过是丞相的女儿嫁人有什么奇怪的。” 那人道:“可你听过丞相这个人?” 旁人说:“我听闻很得人心。” 那人道:“的确,他确实算是传奇了,当时皇帝是太子时他就是侍读,后来连中三元,一路升迁,成了丞相,他升的太过容易,遭了不少人妒忌,甚至谋杀,没想到他雷霆时段,很快就把那些人收拾了。” “我那兄弟说,丞相的小女儿嫁人了,这时震撼了朝堂,因为没人知道丞相还有个小女儿。” 旁人咦了一声,道:“怎么可能,丞相府往来之人极多,他有个小女儿怎么可能不让人知道?” 那人道:“我这也好奇呢,不过听闻这位丞相娶妻都不引人注意,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娶的妻,只是有人向他提亲时他说自己已有妻女,但似乎没人看到过,不过有人传丞相府有一阁楼,那里是丞相府的禁地,据说那里就是丞相夫人所在之地。” “其实他女儿已经引起过震撼了,他的大女儿听闻嫁给了六皇子为妻,但六皇子不慕权势,不掺朝堂,谁也不明白丞相的意思,主要是这小女儿嫁人嫁的太出名了,是最近刚擢升的刺史,姓秦名律,之前他娶妻总是出事,不是新娘子逃婚就是病死,最近一次还是和灵阁坊有关呢,要娶灵阁坊的大小姐,结果灵阁坊化成灰烬。” 那人说完这话就往晏瑕这靠,他看到晏瑕在看他,于是就好奇一下:“我们在中水楼见过,能问一下你姐姐死在那场大火里了么?” 晏瑕听了这么一出,心道果然这人是故意讲给他的,估计下面是想问问除了他灵阁坊还有别的活人么。 于是晏瑕道:“我可能离开的太早,我也不太知道,只是后来回去过一次,只见到灵坊阁剩的焦炭。” 那人叹息了一声:“听闻晏小姐是个极有名的美人。”那人一下子止住了话,怕自己说错了话,毕竟这人听闻晏瑕和那位晏小姐不是一个母亲。 晏瑕到没在意,只是想起了晏思源,他承认:“她的确很好看,性子也不错。” 那人见晏瑕并没有生气,反而说起来晏思源,那人好奇:“你不恨他们。” 晏瑕知道这人说的是晏家兄妹,他道:“他们人挺好的,对我也不错。” 那人叹息:“没想到这么的人会出事。”晏瑕没有说话。 那人有道:“听闻那秦律克妻,果然如此,晏家小姐这样,那丞相的小女儿怕也会出事。” 晏瑕吃完了最后一口,想要离开,说了几句告别的话,直接离开了这里,他走的很快,错过了最后的话语。 旁人问那人:“那位丞相姓什么来着?” 那人道:“听闻姓云,好像和晏瑕公子身边那侍女一个姓,不过只是一个侍女,怎么能和丞相有关呢。” 旁人有道:“不过他那侍女听闻和第一美人有关呢,听说长的很像啊。” 那人皱眉:“我当时也在中水楼,见到那个侍女了,可能确实某些地方有些像吧,肯定不能一模一样,要不然那个样子就成为第一是不是太偏颇了,虽然也很好看,但要是第一确实有些名过其实。” 晏瑕到了一处密林,是当时在星云舶的那处,他取出蓝线,从这里等着殷绫,他从这等了一会,总觉得这里有人,他纵身一跃,看见了沈喻对着水,不知在画着什么,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沈喻,他等着,等了一会,沈喻收手。 沈喻看着晏瑕:“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个位置遇上。” 晏瑕应了一声,并且将昨夜的事跟沈喻讲了一遍,沈喻听后,道:“这件事,我大体上已经知道真相了,只是需要程穆和叶刺史合作。” 晏瑕明白刚才沈喻所行之事:“你用了术法。” 沈喻道:“有些事情注定不会被掩盖。” 这时殷绫到了此地,她见到两位,此刻她眼睛很红,像是哭过,又像是一夜未睡。 她声音泛着哑意,沈喻道:“想必小生已经知道姑娘要说些什么了。” 沈喻将所知说了一下,殷绫面色更差,她的面容已经承认了沈喻所言无错,晏瑕道:“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 沈喻道:“根本就没有复杂过,只是当时所知太少,且死的人都从他方而来,所以才这么困难,要不然当日这个案子就该破了。” 殷绫离开了,晏瑕道:“你说她会出现么。” 沈喻道:“情与义或原本就是难以选择,她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了她的选择。” 晏瑕道:“或许从宋希死亡后,她的想法就变了,足以承担起圣女的责任。” 沈喻看向双岚湖,目光深沉,答应了一声。 碧空如洗,日悬高头。 昨夜大部分人都来了,照残红的每一位,昨夜各派的掌门亦或是管事或是有声名的,这次聚集是叶梁所求,道他已明白真相,他以刺史的名义请这些人前来,毕竟这些人也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且程穆也放了话,于是也来了,况且听说朝廷中人破了案,他们也着实好奇,因为在武林人眼里,叶惊寒根本就是个无名人物。 燕兰锦看了一圈,看到了沈喻,不屑道:“这个小子能破案,不会是浪费诸位时间吧?” 沈喻笑的随意:“我的确知道真相,只是燕掌门这么不想听,怕是做贼心虚罢。” 燕兰锦冷笑:“我做贼心虚,我只是讨厌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 殷绫在她身后,明显抹了胭脂,挡一挡她眼角的红,也挡住她一直苍白的脸,听她师傅说完这句话,她握紧了手,指甲刺透了皮肤,那伤痕被血浸染,可惜除了沈喻晏瑕,没人看得见,因为根本无人注意她。 程穆插口:“他是叶刺史的儿子,自幼机敏聪慧,已经帮叶刺史破了许多大案了,虽然他没有过多的出现在现场,但已经看出那些藏在现场的线索了。”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沈喻出来,他看了一眼周围人,这些人他其实都认得,毕竟刺史府有着这些所有人的画像和资料。 程穆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又感觉不到什么气氛的情绪,苍黄门掌门接连失去两个弟子,明明和程穆一样的年纪,却觉得比程穆大了一轮,泛着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看样子这两个弟子的死亡对他打击太大了,韩钰萧依旧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脸上尽是不正经,顾易襄站于一旁,眼睛里面全是好奇,好奇和曾和晏瑕在一起的人竟然是叶惊寒,但他估计是盟主之令,还未有怀疑。 小重山的李管事十分期待沈喻能破案,但又不信任这么年轻的沈喻,沈喻转念一想,若他是李管事,也不一定会信任自己,毕竟虽说程穆说了自己自幼机敏,但从未有过他的传闻,毕竟他叶惊寒之前所做的事是让他父亲如何更好的升官,在破案上,比一般人厉害,却非专精。 他看了叶梁,叶梁倒是极信任叶惊寒,一脸等着他讲的表情,而最角落的怀熹,则是玩味的表情,他混在捕快之中,还特意遮了遮他的容颜,看起来十分不显眼。 他刚要收回目光,看到一人,那人生的十分端正,却有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看起来十分不好招呼,他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归衍山骆凌淞,晏瑕的母家人。 沈喻环顾了这么一圈,基本上也把这些人看了个遍,他缓缓开口:“第一件案子是林舟案,林舟是个柔和的人,他不会过多的与人交仇,但虽然不想交,但有时仇恨就是这么及时的找上来。”沈喻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的出来苍黄门掌门握紧了拳头,仿佛就在等着沈喻说出凶手,然后出手。 “林舟的记录上说他经常夜半回屋,作为一派的大师兄原本也该无何厚非,但他的房间里找到了并蒂花的花瓣,古语有并蒂花暗喻着情谊一言,想必林舟不会随便把这个东西带在身上。” “但奇就奇怪在捕快调查过林舟身边人,他们都说林舟没有喜欢的人,但大重山的顾易襄曾说他见过林舟曾经和一个姑娘在洛水之滨见过,而这个姑娘在某些方面要比林舟还要强,只有她感知到了追踪的顾易襄。” 在沈喻说完这话后,众人惊讶,因为林舟可能死于情杀的这件事,苍黄门掌门开口:“顾易襄,当时你并没有说出这些话。” 顾易襄没想到祸水东引,引到他身上,但这也是让他师兄洗刷怀疑的时候,于是道:“我之前不觉得此事有用,后来叶公子说事无巨细,我就说了,我也没想着这件事会成为破案的关键。”他表情十分真诚,一点看不出来他原本的想法。 苍黄门掌门气的直咳嗽,但又无话可说,沈喻接着说:“其实那个姑娘就是郑凉阙。”沈喻说完,底下窃窃私语。 “郑凉阙她原本就和林舟好过,想必林舟也十分爱慕于她,甚至想在这场武林大会之中暴露他们隐藏的关系,因为林舟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们真心相爱,林舟和郑凉阙的师门也没有禁过娶妻嫁人,所以林舟就将此事同郑凉阙说了。”沈喻说完看向了燕兰锦,燕兰锦她的脸绷的很紧,她握紧了手中的拂尘,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将沈喻绞死,让他永远都没法说话,但此刻她不能这样做,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如今前面是悬崖,后面是深渊,无路可走。 沈喻依旧说着话:“郑凉阙自然不能希望将此事说出,于是她毒杀了林舟,用的是夏轩的药,她当时太过慌张,以至于根本没有丝毫准备,所幸是林舟回回见她都十分谨慎,所以她才没有暴露。” “郑凉阙虽然是慌张做的,但她也确实也没有觉得这件事会被发现,因为药是夏轩新做的,武林上可以说除了她没有别人知道,只要夏轩不出来,但冥冥中自有天意,一向沉迷炼药房的夏轩出了门,并且威胁郑凉阙,郑凉阙不想将此事暴露,于是也就将他杀了。” 此时韩钰萧收起闲散的表情,道:“我很佩服叶公子的想象力,但一切都没有证据,似乎很多地方都不合乎情理。” 沈喻道:“若是我要是听别人说了这么一番言论想估计这人也应该是自己想出来的。” “可惜不是,郑凉阙能给林舟下药,第一,她是林舟心上人,林舟不会怀疑她,第二,林舟虽然只爱郑凉阙一人,但郑凉阙所爱却非林舟,夏轩的新药之所以能到郑凉阙手中,就是因为郑凉阙和夏轩也有染,所以郑凉阙不敢让林舟说出来这件事。” 燕兰锦怒斥:“你胡说。” 沈喻冷笑:“在燕掌门眼里,我自然是胡说,因为这件事,罪魁祸首就是你。” 燕兰锦大怒:“黄口小儿,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说罢她猛地前冲,大部分人都没想到燕兰锦会临时发难,但晏瑕早有准备,他赤霄已经在手,冲到了沈喻前面,手中内功附上剑刃,竟将燕兰锦的一击逼退一部,此时程穆动了,他手上什么也没有,仅仅是空手而已,见燕兰锦被击退,他一个轻巧的动作,就点住了燕兰锦的穴道。 燕兰锦内力涌动,冲破了穴道,却也吐了口血,她目光中泛着幽幽的一层冷意,又泛着嘲笑,晏瑕想,燕兰锦可以说是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燕兰锦几乎可以猜出沈喻接下来会说什么,但她没有办法再袭击一次,她只能等着沈喻继续的话。 沈喻道:“燕掌门,看样子你真是慌了,竟然败在一个新人手中,照残红立于武林这么久,能有如此规模也真是不容易,相必燕掌门当真是付出很多,哪怕用了邪教的功法。” 沈喻说完后,众人惊讶,他们从那里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件事,而燕兰锦依旧是那副表情,丝毫未变。 沈喻道:“这门邪教的功法可借阴阳交融而一方采补,从而获得无上内力,夏轩知道真相威胁了郑凉阙,郑凉阙通过这种方式杀了夏轩,抛尸湖中。” “而传她这份武功的人是你,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可以通过别的手段吸收这种内力,但十分繁杂,需要时间洗涤,所以燕掌门,想必你内力怕是有些不对劲。” 程穆道:“刚才我点你穴道,你的内力就是这样,叶惊寒说的对么?” 燕兰锦道:“无论对不对你们不也是会信么,我说话有什么用。” 沈喻道:“燕掌门确实不错,但‘郑凉阙’不止一人,练就那门武功的女子也不会只有她一人。” 沈喻看向了上方,那里早有埋伏,是程穆的人,将沈喻所言的那些女子抓住,她们大部分人没有燕兰锦的拒死不从,沈喻只说了她们虽练了邪功但未害人不会太过受罚一类安抚的话,沈喻说话太过柔和,他声音散着那种让人信任的感觉,又隐隐透着安心,有一个年纪轻的小姑娘莫名的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说了。 燕兰锦看着沈喻和晏瑕,最后盯向了沈喻,道:“未想到我败了两次小辈,可笑可笑。”她承认了,她转身看着殷绫,那眼神太过明白,像是早已明白殷绫做了何事一般,但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道:“我不是一个好师傅,但我唯一要提醒你的就是,不要摘下面纱,永远不要。” 殷绫泪如雨下,燕兰锦她忽然吐了口黑血,直直的倒了下来,眼睛都没有合上,沈喻叹息了一声,晏瑕则去查探了一番,摇了摇头,道:“她已经死了,她身上有□□,这药见血封喉。”这时沈喻蒙上她的眼睛,燕兰锦死在了这里,其他的照残红人见事态是这样的展开,大部分人都掉下了眼泪 剩下的事太过好办,燕兰锦已经死了,沈喻道:“照残红的一部分人都是为了仇恨加入,想要报仇,但她们真的太过平庸,又过了练武的好时候,所以,剑走偏锋。”沈喻的话止于此,在场的诸位哪有不明白的,于是纷纷叹息,苍黄门掌门开口:“那如今的照残红怎么办?” 沈喻看的出来,这位老掌门恨上了照残红,他道:“有问题的已经都在这了,不知苍黄门掌门想要对无辜的人做些什么?”沈喻着重在无辜二字上。 苍黄门掌门见沈喻这么说,没在说什么,他只是道:“叶小辈当真是个奇人。三言两语就道破真相。” 沈喻没在多言,只是看着殷绫,殷绫挺拔的像株孤竹,道:“没想到燕掌门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身为照残红圣女,这次武林大会,宣布照残红不会再参加了,若有调遣,我辈必全力以赴。” 第68章 六十八清 在殷绫说完这话后,程穆答应了她的要求,殷绫转身,看着慌乱的照残红弟子,又看向苍黄门掌门,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肩膀之上,逼得她无法喘息,看着众人指责厌恶的表情,甚至在底下窃窃私语,她觉得似乎那个被师傅护在身后的姑娘一下子就要直面这些锋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她像是踩在棉花上,走到苍黄门掌门面前,跪了下去,她狠狠的磕了头,磕了三下,磕完后额头上有了血痕,她道:“林舟夏轩之死,非照残红众人所愿,罪人也已伏诛,但我身为照残红之人,向苍黄门和小重山允若一事,若两派有不违武林道义之事,我必相助。” 苍黄门掌门很是不屑,他甚至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透着嘲讽,但殷绫并未在意,只是静静的起身,退于一旁,她额头上已经有了鲜血滑落,但她依旧只是呆在那里,小重山掌事也叹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晏瑕看着众人,想必这次武林大会后不去找照残红麻烦就很难得,怎么可能因为殷绫折损的自尊就原谅她呢,只是碍于众人在场,所以苍黄门掌门没有出手,但这场大会之后,会那么容易么。 想到此,晏瑕不禁心里嘲笑自己一番,钟离煦多番谋划就是为了覆灭武林,他怎么可能让武林大会这么轻易地结束,他看向了程穆,当时钟离煦不小心亦或是故意暴露自己和皇族有关,不知这么久了,程穆会查出来些什么呢。 不过这场杂乱而又不复杂的案子终于结束了,晏瑕却总觉的有什么事情还未解决。 凶手已经死了,剩下的那些修行邪功的女孩也不过几人,有两个也咬碎□□死了,剩下的几人则是一问三不知,也没害过人,只是得了这邪功刚开始修行,叶梁让殷绫把这些小姑娘领回去,好好看管,对殷绫道若出了问题,则为你是问,殷绫把这几人带了回去,她一直没有怎么说话。 最后折腾到了傍晚,她出声:“能否请晏公子留一下。”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晏瑕倒是无所谓,留了下来,殷绫带晏瑕到了一处,道:“我要回去了,待武林大会之后,我恐怕也没什么时间了,到时候那些同照残红有仇的人一定会找麻烦的,只是临行前希望告诉你一件事,你是个愿意管闲事的人,希望你能给我带来答案。” 晏瑕道:“什么事?” 殷绫道:“我师傅生前经常会去浮屠,她并不是一个有疑惑的人,我怕这件事也和浮屠有关系,毕竟当年苍黄门大弟子就是死于浮屠灼流之手,毕竟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知是真是假,若是你愿,就去看看,不愿意,就当听个故事吧。” 晏瑕听殷绫说完这话,终于觉得殷绫像谁了,此刻殷绫额头上已经结痂,但其实也没有折损她露在外面的容颜,他对殷绫道:“你的眉眼很像一个人。” 殷绫奇怪了一瞬,道:“我只是个孤儿,被师傅收养,难不成我有其他亲人。” 晏瑕道:“你的眉眼和浮屠宫寰很像,他近日在选尊者,所以没来。” 殷绫似乎在自嘲,道:“看样子浮屠也和照残红一样啊,漏洞累累。” “可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能去了,如今我需重整照残红。” 晏瑕看着她这般,想着此次分别,再见空拍遥遥无期,道:“你和周素的事,方便说么?” 殷绫道:“不过是个老套的故事,一个女孩中了毒,圣女替她解开了,那圣女以为她可以解开的,没想到被反噬了,失去了武功,不过小女孩却得救了,那个圣女也嫁了人,退出了武林。” 晏瑕道:“你中毒了?” 殷绫回道:“太夫说是娘胎里带的毒,需要用武林高手化解,小时候还没有怎么样,越大反而越受影响也越发的难治,不过在我小时候得病,差点要我命,圣女善良,原本以为用武功缓一缓,结果没想到发现我体内的蛊,最后我好了,她走了。” 晏瑕道:“你一直不知道你中毒?” 殷绫道:“准确的来说并不是毒,而是蛊,它是不知不觉被种进来的,小时候没什么事,越长大越影响神志与寿命。” 晏瑕没想到在殷绫口中说道“蛊”这个字,他想起钟离煦,他觉得钟离煦怕是也和这蛊有关,想起十三曾说过将内力给过一人,原以为他是走了捷径,或许他也是用于解蛊,但这一切都是晏瑕的猜测,他不知道这猜的对不对,但他觉得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他继续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殷绫道:“是我师傅,其实,虽然她对不起很多人,但她对我是真的很好我会将她的尸体带回去的,埋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晏瑕只得道:“人永远都是复杂的,她虽然是别人的仇人,但她却把你当亲人。” 殷绫惨笑:“可我却背叛了她。” 晏瑕道:“但那些枉死的人却得到了安息。” 殷绫自嘲道:“罢了,想必公子注定要在此地扬名,若有机会,日后再见。” 晏瑕离开了,他最后看了眼殷绫,殷绫忽然道:“如果你要是见到桑乐,告诉她,我在照残红等着她,我们之间,该有一场比试。” “这也许是我作为圣女最后一次任性了。” 晏瑕道:“我会转达的。” 晏瑕下了楼,大部分人都已经走了,韩钰萧还在等着他,顾易襄在在韩钰萧身旁无聊的站着,晏瑕没见到沈喻,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声,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韩钰萧见晏瑕下楼,打了声招呼,晏瑕走到他身旁,韩钰萧道:“没想到这案子就这么了结了,晏公子功劳至深。” 晏瑕道:“都是叶惊寒所为,在下不敢居功。” 顾易襄笑道:“谁说的,若不是你陪着叶惊寒他能破案么,当时我就在想你调查林舟案时身边跟了谁,是盟主的要求吧,让你和叶公子一起查案。” 晏瑕见顾易襄想象力如此天马行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答,但当时去找程穆聚集在此,晏瑕不过说了几句,程穆就已经推测出来,若不是时间紧急,怕是过两天,这案子也破了,毕竟郑凉阙作案时太过匆忙,留了不少破绽。 韩钰萧手中扇子敲了一下顾易襄的头,顾易襄眼里含着泪光,指控道:“大师兄你又欺负我,我以后还会长的,你在敲我逆生长怎么办?” 韩钰萧道:“晏公子还未说明,你就别瞎猜了,说不定你猜的离事实差不少呢。”说罢他看向晏瑕,配上他闲散的表情,晏瑕怎么想怎么怪异。 他道:“不知韩兄何意。” 韩钰萧道:“纵然我没听过叶惊寒,但此番一见,倒也真是难得的佳公子,他并不长出门吧,能和晏公子一起行动,想必不会仅仅是因为盟主的命令,想来两位早有交情,看样子纵然晏公子在武林上是新秀,但在这世间怕早已交友千万。” 晏瑕挑眉道:“不知韩公子何意?” 韩钰萧道:“自晏公子出武林后,便名传天下,清平宫之闯,离别宫之救,折林之案,如今这案子被叶惊寒所破,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这般良才竟被晏兄寻觅。” 晏瑕说的直白:“你的意思是我也参与了离别宫劫盟主的行动,而之后的大部分,都是我自导自演。” 韩钰萧低笑:“这可是晏兄说的,我也不过就是提个醒,想必过了几日,像我这样想的一定不会少,到时候传出谣言就不好了。” 晏瑕道:“多谢韩兄提醒。” 韩钰萧道:“我只是觉得在中水楼你很合我意,我更希望能和你在武林大会上比一场,而不是你因谣言被迫退出。” 晏瑕致了一个谢礼,韩钰萧无所谓地摆摆手,好奇道:“你身边那个丫鬟呢。” 晏瑕道:“她近日有些私事,不在洛水之滨。” 韩钰萧表情奇怪,道:“难道她真和周素前辈有关系?”顾易襄一脸看戏的表情。 晏瑕道:“她陪我良久,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能同我一起救盟主就耗费了她很大的精力,她也不愿留在这,况且近期武林繁乱,也就离开了。” 韩钰萧的表情看不出来信不信,只道:“难得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女孩,竟然和自家公子逛青楼,就算数遍武林,这样的女子也是难见。” 晏瑕想起云绡,道:“的确难见,世间唯有一个她。” 韩钰萧哈哈笑道:“才子佳人,岂不般配。” 晏瑕皱眉:“我不喜欢云绡,云绡她也有自己心慕之人。” 韩钰萧惊讶:“原来是这样啊,想必她喜欢的人也非常人。” 晏瑕想起乔铮,他如今还不知那人是生是死,但能在洛水之滨遇到翠衣女,就意味着清平宫的人也来了此地,当时他几乎在清平宫横冲直撞,不知翠衣女因何现身。 韩钰萧道:“我看你顺眼,提醒一句,武林大会要开了,我们约上一架,让我见识见识能让郗真少侠承认的剑客。” 晏瑕也回了一句可,韩钰萧十分满意,道了声别,晏瑕也道了声别,韩钰萧带着顾易襄离开,晏瑕此刻还在屋内,他们刚出门就听见顾易襄咋咋呼呼道:“大师兄,这是中水楼的方向,你又要去那,你不去练一练武么,你等着在大会上挨削啊。” 晏瑕听得咚的一声,顾易襄喊道:“大师兄你再打我我真长不高了。” 韩钰萧声音调侃:“你大师兄我自有想法,用得着你多嘴,如果真长不高也没事,娶不到妻子我养你。” 顾易襄切了一声:“你的钱还是养你那些美人吧,我才不用你养。” 这声音渐渐淡了,他们越走越远,晏瑕摇了摇头,没想到大重山的这对师兄弟相处还真是有趣。 照残红的事情解决了,他出客栈,看前面树木青翠,一片盎然,风轻吹过,树叶簌簌的响着,却夹着一声异动,他纵身一跃,到了树上,果然,清平宫的那个翠衣女倚在上,她衣裳和树叶的颜色太过相像,几乎与树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 晏瑕低声问她:“你一直在这呆着。” 那翠衣女咯咯直笑:“当然了,我可是一点都不敢动,毕竟能瞒过所有人可真不容易,呆的时间太久,我都以为我是这棵树了。” “我这才动一下,你就发现我了。” 晏瑕却心想他虽然没发现程穆一定发现了,而没有揪出她,必定是清平宫和程穆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翠衣女当时的伤一定会影响现在的她,晏瑕道:“我以为你来复仇的。” 翠衣女玩味道:“没人买你命啊,我才不会为了复仇这样的理由来找你呢,又赚不到钱。” 晏瑕默默的退后,他总觉得翠衣女这话说的宛如他们多亲密一样,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也就是晏瑕的剑刺中了她,不过晏瑕也不想和这个感觉会掉钱眼里的少女过多接触。 翠衣女见他退后,娇嗔道:“你就不回问问我好不好,为什么清平宫的人没找你复仇呢。” 晏瑕道:“想必清平宫也在忙着选出宫主吧。” 翠衣女听后痴痴的笑:“你可真有意思,可惜不是,清平宫有袁訾的候选人,没有发生你所言的祸乱。” 晏瑕觉得这这样的谈话也太过折磨人,他不知别人怎么想,但十分折磨他,想要离开,翠衣女见晏瑕无心再听,于是直接把答案抛给了他:“其实是因为没有你的单子啊,杀了你也没有钱可赚啊。” 晏瑕道:“这里有你的目标。” 翠衣女无所谓道:“没有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身为一个刺客,我一直都在想我会怎么死亡,直到你刺了我一剑,我当时想原来那就是我的终焉,我一生活在黑暗阴晦之中,没想到死亡却是如此光明正大,想来也是嘲讽。” “结果你放过了我,或许那时候我见到了光。” 晏瑕听她说完,莫名一寒,翠衣女见晏瑕如此反应,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只是来见见你,你日后生死于我无关,在那一剑刺来的时候,你就在那里了,永远不变。” 晏瑕觉得这辈子听不明白翠衣女的话了,还是道:“看样子程穆前辈原谅了你们。” 翠衣女玩味道:“抓他儿子有我们一份,但没办法啊,接了单就要做么,不过接单人袁訾已经死了,这件事只能这样过去了,不过他还是有怒意的,我们虽然可以来洛水之滨,却没办法参与武林大会。” 晏瑕忽然想起一事,道:“乔铮也来了?” 翠衣女想了一会,道:“他去做任务了,接了一个京城的单子,现在应该已经在那了。” 晏瑕想了想,应了一声,翠衣女依旧玩味的看着他,看的晏瑕鸡皮疙瘩快起来的时候,翠衣女道:“你是个很特别的武林人。” 晏瑕道:“怎讲?” 翠衣女道:“你一出武林就名扬天下,有那么多人肯定你,若是别人,必定有着傲气,可你却越发的谦逊了,和当时在清平宫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你也不是个合格的武林人,当你面对敌手时,何必留着一条命呢,说不定日后就反咬你了,就像摇铃人那样,一剑终结不好么,武林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你呀,可一定要拿好你的武器,它像是活在武林的最后一层守卫,若没了,你也会在这武林渐渐消失。” 晏瑕道:“你是告诉我我应该杀了你。” 翠衣女玩味道:“杀一个人也是需要时机的,若当时没杀死我,如今再杀,只会触犯到某些人的一条线,在如此多事的时候,不动是最好的行动。” 晏瑕道:“所以你敢出现在我面前。” 翠衣女道:“我有着诸多方法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是选择最直接的一种,也没旁的想法,就是来看看你。” 晏瑕纵身一跃,只留下一段轻飘飘的话:“我真是太累了才听你说了这么多。” 翠衣女自然听到了,她慢慢起身,轻声说着,但晏瑕听不到了:“你确实太累了,可惜这幕戏才要开始,要是太累的话,可是会看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时间缘更,不会弃,对自己说一句加油,不过终于可以承认自己已经彻底凉了(●—●) 第69章 六十九谋 晏瑕在翠衣女处离开,想着沈喻此刻应当是回了家,应该到刺史府等沈喻,他去的极为迅速,很快就到了刺史府。 他到了沈喻的院子,此刻沈喻还没回来,他院子正好无人,其实叶惊寒作为刺史府公子,原本不该院内这般冷清,只是沈喻借了他的身体后,身体渐渐好了,就把他院子里的人打发了出去,纵然不符合规矩,下人也在反对,但沈喻极有手腕,很快就镇住了这群下人,下人不敢忤逆。 但刺史府就这么大,沈喻的做法惊动了叶梁,他叶梁原本就带了这么一个儿子来此,身体羸弱,之前就给他这儿子汤汤水水灌了不少,才渐渐缓了过来,这一下子听说这儿子要将侍候他的下人打发出去,脑子嗡嗡作响,立刻离开书房去见他。 那时沈喻坐在外面,院子里面摆了一长案,上面摆满了各类文书,叶梁看着十分心疼,想叶惊寒病刚好,就要梳理帮他这些事,他语气也不能太硬,声音还算温和:“为父听人说你把那些下人都打发走了。” 沈喻见叶梁前来,起身行了一礼:“儿子病刚好,想求个安静的环境,这个院子人太多,看着心烦,不过倒也没全打发走,院子外有一间偏房,偏房和院子里连了一根线,那边系了铃铛,若我有求,就唤他们来了。” 叶梁见他心里有主意,也就放心了些,毕竟他这个儿子沉迷权术,可惜因身体缘故入不了朝堂,他以前倔强,非要参与童试,结果却晕倒在考场,生了场大病,整整熬了三日,才熬过来,之后他也就没提这事。 后期叶梁在朝为官,得罪了人,差点贬谪,他这个儿子就独自一人出现在他的书房,他记得那日,叶惊寒脸色苍白,没有什么血色,但透着沉稳,道:“父亲,儿子可有一言,保你安稳度过此次危机。” 他就按着叶惊寒所言,结果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不但没被贬谪,反而升了官,后来人情官场他就听着他儿子的,果然次次都未让他失望,直至最后,就算是朝堂的大部分事情,都会问问叶惊寒。 近日来洛水之滨,原本要坐车几日,他不希望叶惊寒跟着来,毕竟这里武林人聚集,刀光剑影少不了,但他倔强,偏偏要跟来,叶梁拗不过,就让叶惊寒跟着了,没想到洛水之滨养人,叶惊寒身体渐渐好了,脸上不仅有了血色,还都多了些肉,他也就放心了,如今叶惊寒要打发下人,纵然他不同意,他也是知道叶惊寒的倔强的,见叶惊寒有主意,这也没有家中老人在此,他也就不管这事了。 于是有了晏瑕到这个院子只有沈喻一人的一幕,晏瑕在这里等着沈喻,想着他虽然磨蹭一会,但却用轻功来的,沈喻他是坐轿回来,肯定会慢些。 他还从这想着,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刚要从躲藏处出去,就听到沈喻斥道:“怀廷尉,不知我这个院子是有奇珍还是异宝,让怀廷尉跟了一路。” 然后晏瑕听到一声,声音浑厚:“这院子现在是没有奇珍异宝的,但一会就要有千金明珠待着了。”此刻晏瑕听着这话,想冲出去拔慎独。 沈喻冷声道:“今日我累了,招待不了廷尉了,就让府里的别人招待吧,舟屏,带怀廷尉回去休息。” 舟屏是叶惊寒身旁的小厮,听到这话,恭敬道:“廷尉大人,这边请。” 怀熹见沈喻一脸乏累,想来这公子少有出门,也很少在武林人面前这般说道,于是温柔道:“待你休息完,我再来找你。”说罢他便转身和舟屏一道走了。 沈喻表情厌烦,心道这里够乱了,又来了人添乱。 他开了院子门,便感觉到晏瑕在此,还有一股浓浓的酸味。 他看着晏瑕抿着嘴站在那,没有之前对着怀熹的不耐烦,道:“怎么不坐下呢。” 晏瑕道:“他是谁。”晏瑕话里没有疑惑,不像是询问,倒像是质问,他或许已经听出来了那人的身份,毕竟姓怀的廷尉天下也不多,挑挑拣拣也就剩了那一个。 沈喻叹道:“麻烦罢了,如今这里已经这么乱了,他却还来插一手,至于身份,想必你刚才已经听到了。” 晏瑕想起沈喻的不耐烦,些许平息了醋意,咬牙道:“看样子是那位怕这里不够乱。” 沈喻笑了笑,道:“既然那位想要覆灭武林,自然要干净利落,一边仁慈一边残忍算什么呢,只能求个自己心安,这事也完不成。” 晏瑕道:“看样子你颇有经验,想必是做国师时攒下的?” 沈喻道:“谁知道呢,对了,殷绫叫你上去说了些什么?” 晏瑕讲事情复述一遍,沈喻听后道:“武林它自己就从内里有着问题,这一次,就算你我阻止,估计武林也要脱层皮,流脓重长面相。” 晏瑕这时道:“什么是武林呢,我这么多世,却无一世是在武林中。” 沈喻看着长案,那上面什么也没有,顶上东西早就被他收了去,他想起他见的一件件武林事,道:“武林从来都没有一个固称,或许是执剑天下,行侠仗义,或许是众人不识,长剑为伴,纵然武林看起来是侠者所在的地方,但不是人人都能当侠者么,只是分个怎么当,你纵然无一世在武林里,又每一世都身处其中。” 晏瑕听后道:“难怪你会成为国师。” 沈喻好奇晏瑕怎么扯到这了,问:“何出此言。” 晏瑕道:“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沈喻见晏瑕不想说,倒也没问,只是想起晏瑕说清平宫的人也来了,道:“你觉得清平宫来意如何?” 晏瑕道:“来者不善,看起来是程穆前辈批准的,但恐怕会出幺蛾子。” 沈喻道:“现在这些人就向一团丝线,他们彼此缠绕,却又各代表一方,本身五颜六色的,无法相容,怕是一个火苗就能让这团线越烧越猛。” 晏瑕道:“但主要是谁能引起这火苗。” 沈喻道:“之前的火苗已经熄了,当初林舟之死,人人自危,只是都是武林人,自尊心强,不好表现出来,于是这火苗离的还很远,如今谁都想当这盟主,自然要争抢一番,而且,我们都忽略最不合乎常理的事,武林大会,开的太晚了。” 晏瑕听沈喻这样说,忽然心领神会,道:“当时郗真救钟离煦时一定把消息交给了程穆前辈,那时他就应该聚集人去覆灭邪教,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再一次带领武林人,亦或者选个代盟主,毕竟程茗奕被不知名的邪教抓住,本身就够丢人了,就算救回来,程穆前辈也不一定能让程茗奕接着做盟主了。” “可他没有这样做,一直等我们回来,才告诉开武林大会,而之前谣言满天飞,也不见他来澄清,而林舟之死,他也没有过多的去查探,竟然选择和刺史府合作,他这种做法,其实是寒武林人的心的,只是他们如今对武林大会更有兴趣,所以才没有说出诟病,不过你如今说出,是不是有所发现。” 沈喻道:“我之前怀疑过,是不是程穆也是皇帝的细作,但想来确实不可能,如果既有程穆又有钟离煦,那武林早就不是如今的样子了,如今我却是知道了。” 晏瑕道:“为何。” 沈喻道:“他快死了,真是奇怪,当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魂魄,应该更能发现,可我却如今才发现,想来也是有趣。” 晏瑕心里一跳,他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想象不到程穆前辈即将没了,毕竟晏瑕这几日所观,程穆前辈一直都深不可测,一个像是高山一样对手的人,如今却快死了,晏瑕太惊讶了。 沈喻道:“世间生死,原本就如浮萍不定,况且这也是程穆自己所得。” 晏瑕道:“何出此言?” 沈喻道:“他渴求更高深的武功,于是练岔了,其实若是心思静些还能多活两年,可惜自咱们回来就一直打击他,程茗奕死了,他姐姐死了,他姐姐留下的儿子还想着祸害武林,说句实话,我还挺佩服他的,还能熬着,而且毕竟这么久都没处置钟离煦,再不处置怕是来不及了,不过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这样耗着,恐怕还是不舍得和程家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了,毕竟一旦说出去,钟离煦怕是成为全武林人的眼中钉,就算不死也是要脱层皮,当然,钟离煦自己也有手段,自然不会置字迹于绝境。” 晏瑕道:“所以程穆才会这样做,但是不是不合乎常理,毕竟传闻他当年斩妖邪于边境,是个正人君子。” 沈喻道:“是啊,所以好奇程穆为何这么做,罢了,我们这样猜测也没有证据,全靠想象,待武林大会之后,这一切就该解开了。” 晏瑕叹息道:“可那时候,发生的一切都很难阻止了。” 沈喻道:“可有的对手你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晏瑕道:“纵然敌人在暗处,我们也可以做些其他的小行动。” 沈喻好奇他想做什么,道:“比如?” 晏瑕说了一番,沈喻又思索一番,道:“确实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晏瑕听后道:“难怪你会成为国师。” 沈喻好奇晏瑕怎么扯到这了,问:“何出此言。” 晏瑕道:“洗脑能力太强。” 第70章 七十始 晴空万里,天无薄云,众人聚于武林大会之处,程穆坐于主坐,其余的位置主人按着门派大小顺序排着,分别是苍黄门掌门,大重山山主,玲珑塔塔主,枯云掌门,这四人算是坐于上位,其他的门派都坐在下方。 苍黄门掌门已经失去两个徒弟,原本对武林大会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但毕竟邪教未除,他作为苍黄门的掌门,着实不该离开,他静静的坐在那位置上,头发已经泛着银丝,脸上看不出什么生气,面上布着皱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的垂坐在此。 大重山山主是个冰冷的性子,他大约五十来岁,但容貌却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成年人的模样,或许是常年未笑过,眼角连一丝皱纹也无,他眼极狭长,衬着高挺的鼻梁,倒是颇有韵味,兼之和苍黄门掌门离的极近,两厢对比,更是衬出了他未老的容貌,身穿一袭茶白颜色的长衫,因常年闭关,底下年轻一辈对他极其不熟,而山中事都是由韩钰萧打理,他也素来不管,此刻讨伐邪教,恰逢出关,也就来了洛水之滨,但他不喜外出,韩钰萧就租下一处幽静的宅子,供其居住,而直到如今才出来。 他坐在上位,瞥了眼下边收回目光,和苍黄门掌门一比,也看不出两位谁更像雕像一些。 玲珑塔主身穿一袭绣翠羽青衫,约五十的面相,他眼角纹路很重,但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他脸上挂着笑,却没有笑到眼底,他眼睛盯着台下,下面站着的是即将参与武林大会的年轻人,没人知道在盯着那其中的谁,又或许他也没真的看着谁,只是将目光放到了那里,而那里站着的是缥缈宗的那三人,他们散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因此他们周边也没有什么人靠近他们,玲珑塔主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中的一人感觉到了玲珑塔主的目光,瞥了一眼玲珑塔主,目光冷淡,玲珑塔主低笑了一下,收回目光,看回了台子。 众人想,玲珑塔什么时候和缥缈宗扯上了关系,无法理喻,毕竟缥缈宗的人,都是疯子,一言不合就能和别人斗起来,伤其身体,而玲珑塔以封惑为手段,封住记忆,人失了记忆,性情变化,倒也不知这两种手段,哪种更疯狂一些。 他旁边是枯云的掌门,他永远一身黑如鸦羽的斗篷,漆黑面目遮颜,只能靠着斗篷尾边的刺绣分出身份的不同,这副斗篷让人看不出他们原本的容貌,他们甘于蛰伏于暗处,这次武林大会,若非程穆,他们根本不愿出现于明光之下。 除了这四位掌门,底下两边坐着的分别是天煌掌门、殷绫和其他小门小派的掌门,天煌掌门面容粗犷,此刻面容凝重,垂坐在此,他像个战士,身上充斥着血意,。 殷绫额头上伤痕已经被处理好了,上面长了痂,不知何时愈合,原本她便被纱布遮了容颜,如今额头却多出这一道疤,这疤痕却没显出丑陋,倒像是精心修剪的枝桠,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她代替燕兰锦赎罪,根本没有坐下,只是毫无声响的站在那里等着武林大会的开始。 而她对面有一人坐着,那人以银质面具附脸,那面具上刻了纹路,衬的那人十分华贵,他是新的清平宫主,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呆在那个位置。 而他上面,景源真在上面去坐着,手中扇子摇动,一派闲散,他眉眼有些弯动,看起来像笑着,却又看起来看嘲讽,这两种诡异的风格融汇在一起,让他有几分的深不可测。 景源真和其他人不同,他非武林门派中人,是武林世家的公子,初时本家没落,后来景源真闯荡江湖,闯出一番名堂,景家在江湖的地位也在慢慢提升,景源真也被江湖众人记住,可惜他是个浪荡公子,偏好美人,在成名后日夜同美人厮混,厮混到今,众人记得的反而他的花名而非曾经的凶名。 其他位置坐着的就都是些小门小派的掌门,而晏瑕站在台下,他虽然近来有些名堂,但并非开门立宗之人,因此站在下面,他此时身穿一身绛紫衣衫,宽肩窄袖,十分利落,他原本长的就好,此刻更是俊逸挺拔,他身后背着慎独赤霄两剑,独站一处,更是衬的英勇不凡。 此刻程穆环顾一圈,见众人都已经到来,于是道:“既然众人都到了,我们就开始吧,我再说一次规矩,如今的武林俊秀皆可参加,公平轮武,不比生死,只论胜负,抽签决定,直至选出最后的胜利者,如今邪派入侵,我已经派人拦于莲理城,而我们现在选出一领袖,立志将邪教驱逐,让他们永远无法踏入武林。” 程穆话不多,但声音极有吸引力,他此刻说完,底下部分年轻人已经热血沸腾,十分期待接下来的比武。 晏瑕看了一眼周围,轻功一点,去往台上,众人惊异于他的行为,但毕竟是近日的风云人物,有人不禁问道:“晏公子,你这是何意?” 晏瑕道:“已知的敌人远在千里之前,程盟主派人拦截,未知的对手却在你我之间,想着拨云弄浪。” 底下人道:“你说我们这里有细作。” 晏瑕道:“或许不是细作,只是想要得取利益的人物,以挑拨众人,引起混乱进而浑水摸鱼。”他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十分光明正大,或许有些事情约定成俗,众人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但谁都懒得说,毕竟武林大会里面安排细作对掌门人来说并非怪事,他们都会时刻注意其他的人的不同。 晏瑕此刻说出来,无异于打草惊蛇,但也提醒了底下部分热血的青年,让所有人都保持警惕,这样即使是想做些小动作也不太容易,到时人人自危,那些看起来平常不引人注意的东西都会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纵然打草惊蛇,但未必都是坏事。 晏瑕看了眼程穆,程穆眼神倒并无什么指责,他纵身一跃,从台下下去,他看向了清平宫主,晏瑕听翠衣女言这人是袁訾留下来的继承人,他看着清平宫主露出来的下颚,皮肤十分光滑白皙,棱角分明,不知是清平宫的哪位。 他收回目光,见骆凌淞站于一旁,依旧一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人忽略不了他的存在,此刻程穆下属拿出抽签的物件,让参与的人抽签,到了骆凌淞面前,他手指修长,不像是即将同人争斗,倒像是赴一场茶宴,而轮到晏瑕,他随手一抽,抽中了靠前的号码。 晏瑕刚要去找骆凌淞,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他转身看到了韩钰萧和顾易襄,韩钰萧脸上含着笑,道:“晏兄抽中了几号。” 晏瑕说了一下,韩钰萧遗憾道:“看样子和晏兄错过了,我们可能要时候再比了。” 晏瑕看着他的数字,确实比较靠后,他道:“那先祝韩兄披荆斩棘,位列前名了。” 韩钰萧道:“自然如此,我当然会尽力而为,只是你刚入武林,武林有不少新秀,纵然在一些方面比不上你,但也够你头疼一阵了,记住,不要小看上台后的任何一个人,你若是小看他们,纵然你比他们强大,那出局的还会是你。” 晏瑕听到这话,明白这是韩钰萧提醒他,于是道:“多谢。” 韩钰萧摆摆手,不在意道:“我同这些人大部分都比过,自然知道他们的大部分手段,你是新人,我提醒你也是应该的,谁叫你性子这么符合我胃口呢,你刚才在台子上确实很不错,也给一些人提了个醒,告诉他们别那么猖狂。” 晏瑕谦逊道:“我也不知道所做对不对,毕竟那么多前辈在上面,我其实挺诚惶诚恐的。” 韩钰萧噗呲乐了:“我可真看不出来你诚惶诚恐,我只能觉得你算是有心,你说的这些,上面人都懂,可惜他们懒得说,况且他们也看不上离别宫,也不稀罕说。” 晏瑕听这话,听出韩钰萧口中的不赞同,道:“虽然当年离别宫元气大伤,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些前辈很容易大意,毕竟当年那般艰辛都度过过来了,没可能在小劫难面前失败。” 韩钰萧同意道:“当年三大邪派聚集围击武林人,那时他们护法掌门都十分厉害,如今却靠着阴谋将程茗奕掳走,这手段着实让这些老前辈看不起,所以他们根本没把这次当回事,只是来到洛水之滨,想着选下一次盟主,一点不担心边境,毕竟他们觉程茗奕纯粹是自己不小心,他们加强防卫,自认为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而如今离别宫算是销声匿迹,他们更是忙于武林中新盟主之位,大部分人都将离别宫抛于脑后了吧。” 晏瑕叹息:“怕就怕这是离别宫的手段,故意让人放松警惕,毕竟一心的武林无法对抗,但离心之后,可能很快就分崩离析。” “或许他们已经设下陷阱,就等着众人往里面跳进去,让武林毁于内斗,毕竟之前死的人,虽是情仇,但双修的诡异武功,明显非正道武功,那这份吸人内力的武功如何究竟是如何到燕兰锦手中的呢。” 晏瑕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小,甚是最后有意增大了声音,周围人都听到了,甚至得益于武林人的耳聪目明,那些坐在一旁的掌门也听到了,他们的目光都放在了晏瑕身上,韩钰萧笑了一下,明白晏瑕讲话题引到这里的意思了。 第71章 七十一表 晏瑕想,若是这目光能扎人,想必身上已经有了千疮百孔,韩钰萧顶着众人的目光,陶侃道:“晏兄真是有种能力,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吸引到众人的注意。” 听着韩钰萧的解围,晏瑕笑了笑,道:“多谢。” 此时程穆道起身道:“燕兰锦的事情现在已经在查,想必不等武林大会结束,大家就会明白真相。” 晏瑕想,确实是这样,毕竟钟离煦一定会在这时候行动的,就算他查不出来,钟离煦也会将真相讲出来。 只是晏瑕不希望这场匆忙的武林大会,在波折中断送武林的未来,纵然钟离煦可能没那么想执行他的任务,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肯定会做些什么。 众人已经抽完签,接下来就是斗武,这有四个擂台,可以同时比四场,晏瑕恰好是第六人,第一局没有他什么事,他也乐意这样,毕竟这些人都互相熟悉,他跟这些人比没什么经验,纵然他如今武功不俗,但看其他的人打斗也能让自己涨些经验。 第一轮开始了,鼓声被敲响,晏瑕看着台上的八个人,分别开始出招,他们来自不同的门派,有着不同的武风,一招一式,都是晏瑕没见过的,甚至是他愿意学习的。 沈喻曾评价过晏瑕,言他学习能力极强,他不仅能融汇贯通他所学的武学,甚至在此基础上还能加以创新,毕竟之前沈喻交会他太和剑法,其中五式斩恶人,一式镇妖物,他能将斩人的五式变化万千,成就如今的晏瑕,而此刻他目不转盯的看着台上人,不自觉屏住呼吸,将这些招式记在了脑子里面。 甚至他觉得自己脑子里面有两个小人,一小人用着一种招式攻击,一小人用这另一种方式对抗,台上招式变化万千,他脑内小人招式变幻无常。 他能感觉到其中一个小人似火,咄咄逼人,却又护着最重要的位置,另一个小人似水,不争万物,却又不处于下风。 他不禁闭上了眼,感觉这些招式一面在争斗,一面在融合,脑海里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正在此刻,他不禁催动体内内力,那内力如弱水一般流过经脉,充斥全身,将他的筋骨一点点包和,他想起在燕兰锦那里将内力化形,那时原本就打通了门道,此刻那种感觉更是清晰,甚至他感觉脑海里两个小人越斗越快,分成了两个极端,又似乎都有彼此的影子,他感觉自己像是灵魂出窍,清晰的看着这两个争得如火如荼,他甚至能将这两个小人的动作分解,猜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当他有个这种感觉后,他立刻发现到这两个小人也快要分出胜负,如火的小人刺出惊人一剑,如水的小人借力打力,最后两人竟融为一体,散于脑海之中。 他慢慢睁眼,吐出一口气,此刻他眼中甚是冰冷,慢慢杀意渐消,他伸出右手,清晰的看出内力化成屏障,笼在手上。 还没等欣喜,就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他抬头看,众人都盯着台上,没人关注他,他环视一周,总觉得盯着他的那个人是新的清平宫宫主,但那人被面具遮住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晏瑕只得先放下疑惑,暂时不管这件事,毕竟台上已经有人开始落于下风,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此刻有人剑快一招,另一人血撒台上,猛然倒地。 晏瑕知道,轮到自己了,他轻功如羽,来到台上,很快和他比试的人就上来了,他看着这个人,面前这人十分激动,抱拳道:“我不是来争盟主的,我就是来长长见识,希望晏兄指教。” 晏瑕也抱拳道:“指教算不上,只能算是互相成长。” 那人笑的更是灿烂,晏瑕想用这人试试刚才的感悟,忽然想起清平宫宫主在上面,他收起了这个想法,仅仅用着之前所学中规中矩的剑法和这人相比,想着注意一些,别真输了,如果比不过只能用之前所悟。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仅仅十招,晏瑕就赢了,他呆呆的盯着手中的赤霄,他甚至不知道,原来赢一个人可以这样轻松。 其实之前和他之前比试的,都是名传天下的人物,且他还没有经验,自然十分费力,面前人虽说不是江湖新秀,但着实在武林中排不上上等,有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韩钰萧的确提醒他了,但韩钰萧也不了解晏瑕真实的武功,韩钰萧理所应当的认为,纵然晏瑕再精才艳绝,也应当是林舟那样的水准,不可能再高了,毕竟郗真这样的人物万里还挑不出一人。 韩钰萧也没想到,晏瑕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再提升一个空间,毕竟韩钰萧认为,晏瑕应当师从晏明州,晏明州的高度就是晏瑕的高度,如今晏瑕的年纪在此,不可能比晏明州再高了,却没想到他早已超越了晏明州,甚至他的武功,都和晏明州没有一分的关系。 晏瑕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看了眼众人,众人的目光十分惊讶,甚至可以说不可置信,他们没法想象,像郗真这样的人物又出现了一个。 晏瑕对倒下那人道:“我出手重了些。”那人起身,活动一些,还在笑着:“没啊,就是我比不过你,只是晏兄你这一战要成名啊,我就先祝贺你了。”说罢这人下了台,晏瑕也跟着下去了。 他下去的地方正好是韩钰萧的地方,韩钰萧依旧一副不正经的笑意,道:“没想到你这么强啊,看样子接下来的打斗会很有意思。” 晏瑕实话实说:“我只跟过几人比过武,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水准,这样的结果,我也有几分出乎意料。” 韩钰萧耸肩:“原以为郗真那样的人物举世无双,听闻他不来这里我还有些希望,看到你今日的表现,我感觉盟主之位可能与我无缘了。”晏瑕能听出这话的调侃之意,韩钰萧只是随便的说说,晏瑕自然不能随便的答复,他道:“我还缺少历练,武林中厉害的人物比比皆是,最后的结果谁知道呢。” 韩钰萧轻笑,道:“今夜来不来借月色饮酒,这一夜别回去了,同我们在一起吧。”晏瑕感觉到韩钰萧话中有话,想起韩钰萧曾提醒自己可能会有人泼自己脏水,他如今的意思,怕是要一夜想陪,这样就算是诬陷也没有路子,于是晏瑕道:“多谢,好。” 韩钰萧报了地名,转身上了台子,众人见韩钰萧离开,都纷纷贺喜,晏瑕一边应付一边看向了骆凌淞,骆凌淞清清冷冷,没有看向晏瑕这边,他目光宛若翠玉杯中清水,清澈明朗,他的目光盯着台上,周边的烦扰都耽搁不了他。 晏瑕应付了许久,这些人晏瑕都不认识,但得益于终日与他人打交道,终于应付了过去,他得了空闲,行至骆凌淞身旁,众人见到这一幕,想起晏瑕算是骆家外孙一辈,也就没往前凑。 晏瑕声音十分自然,道:“原本我来到洛水之滨应该和你打招呼的。” 骆凌淞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放在台上,晏瑕觉得略微尴尬,只得道:“骆家还好么?” 骆凌淞听了这话,收回目光,他声音也有几分的冰凉,道:“当时的灾祸,骆家如今也没剩几人了,我和你一样,阴差阳错都逃过一劫,可惜你没有能力去骆家,我也没有能力将你从晏家带出来,听闻你的经历,倒也算是精彩,若是你想去见见你母亲呆过的地方,我随时欢迎。” “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你还未加冠吧,晏家已经不在了,若是你不嫌弃,归衍山也可以为你举办加冠礼。” 晏瑕看出来他说的不过是套话,骆凌淞眼神有着戒备,晏瑕明白,这人似乎像是心冷了,耗尽心绪,再也懒得把旁的情谊分给其他人了,想必归衍山这些年能恢复到他参加武林大会的程度已经万分不易了,晏瑕看着骆凌淞瘦削的身体,想必自归衍山大难后他就已经开始承担起一族的重担了。 晏瑕道:“我还差个两年加冠,不过我已经有为我加冠的人了,对谢你的好意。” 骆凌淞对谁为晏瑕加冠毫无兴趣,只道:“嗯,你已经大了,自然能判断好自己要做的事,只是晏明州的身份对你而言始终割也割不掉,剜也剜不干净,你行事一定要谨小慎微,别被别人拿了把柄,毕竟,对你而言,他们态度的转变可能就在一瞬之间。” 晏瑕道:“我记得了,只是若是骆家若有什么事,我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骆凌淞转头看向晏瑕,晏瑕这么直观的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太过清澈。 骆凌淞道:“我自然信晏少侠的能力,晏少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我记下了,只是有些事,原本已经注定了,若是晏少侠听到,就不要插手了,不禁十分麻烦,怕只怕到时候反而惹了一身烦扰。” 晏瑕听此,只得道:“罢了,到时候以我行动证明吧。”说完他也看向了台上,骆凌淞盯着他的侧脸,晏瑕脸部如今十分立体,侧脸更是俊逸不凡,骆凌淞收回目光,看回了台上,他轻声问:“骆家似乎从来没管过你,你为什么要帮助骆家呢。” 晏瑕想了想,也轻声道:“就当我闲来无事吧。”他心里并非这样想,只是看着这人孑孓一人,他想起沈喻,想起楚沧朔,想起来很多人,他不知为何,总想着拉上一把。 第72章 七十二聚 晏瑕看着台上的比试,也许是刚比完,却还没有过瘾,他盯着程穆,想起来曾经程穆曾答应他比一场,但他武功越深越愿意悟这种东西,他也目不转盯的看着台上,那些少侠在上面将本门的武功发挥的淋漓尽致,他认真看着,学习着,而骆凌淞亦是如此,他的目光未离开台上一刻。 上面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有的人很快就下去了,有的势均力敌,打的时间很长,晏瑕在底下看着他们比试,脑海里临摹他们的动作,借机提升自己,而骆凌淞也一动不动的盯着,最后日头从东边划向了西边,上面的人终于比完了。 晏瑕看了一下赢了的人,毫不意外,毕竟大家都在武林上闯荡这么久,基本谁是什么水平都自己有个估计,最后能剩下几人和剩下什么样的人大家基本上也就知道了,其他人上来也不是为了真争这个盟主,毕竟机会难得,增些经验,比如和晏瑕打斗的那个少年。 至于有能力争鸣争盟主的人,他们基本上武功差不多,能不能赢还看看最后谁棋高一筹,可惜这里面多出个晏瑕,在这场大会里面多了不可预料的结果。 第一天的大会结束了,晏瑕看向了身旁的骆凌淞,骆凌淞目光平静如水,道:“小心周围。”他转身离去,留下晏瑕一人不知说些什么。 这时顾易襄来到晏瑕身旁,大大咧咧道:“走啊,我们去饮酒吧,我师兄在那边等着你呢。” 他收回目光,走了过去,顾易襄看了眼骆凌淞,对晏瑕道:“你不用担心骆凌淞啊,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他虽然没参加武林大会,但他的武功不可小觑,而且他擅商,归衍山在他手上可以说算是缓过来了。” 晏瑕认真的对顾易襄道:“谢谢你。” 顾易襄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没有啊,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大部分人不知道而已,快走吧,要不然我师兄该等急了。” 晏瑕嗯了一声,很快跟顾易襄来到了一家酒楼,酒楼极大,十分雅致,韩钰萧、景源真还有今天出彩的少年们都在桌子上等着他们,他们言笑晏晏,语态舒缓。 这酒楼看起来十分火爆,每一桌都坐满了客人,这些客人都在若有若无的看着韩钰萧那一桌,甚至有些人光明正大的讨论起来,韩钰萧他们并没有搭理,看着晏瑕和顾易襄,韩钰萧笑道:“明日要第二场大比,就不去中水楼和星云舶了,这家的藏酒名扬天下,今夜我请客,众位交流一番感情。” 众人自然答应,但他们明日比武,心里都有数,自然也明白自己该喝多少,晏瑕落座,韩钰萧举杯道:“今日算是再一次见到晏瑕兄弟不凡之处,这杯敬你,祝你明日大胜。” 顾易襄在一旁打趣道:“大师兄你这话说的,要是明日你对上晏少侠不是咒自己输么。” 韩钰萧笑着啐道:“就你话多,若是遇上晏瑕,我自然会全力以赴,毕竟,这才是对晏瑕最大的尊重么。” 晏瑕道:“自然是这样子的。” 顾易襄笑道:“大师兄你怎样说都有歪理。” 韩钰萧笑道:“所以我是你大师兄。” 顾易襄笑了笑,自己倒了杯酒,敬晏瑕道:“这杯敬晏少侠,多谢你找出真相。” 晏瑕回道:“这原本就是我辈该做的。” 顾易襄笑嘻嘻的样子,他一口饮下杯中酒,问道:“今日叶惊寒叶公子竟然没来。” 晏瑕面容变得温和,声音都有些放轻,道:“他身体不好,很少外出。” 顾易襄想了想,也没说话,此刻景源真道:“那位叶公子的确面相虚弱,但眉眼间自有一分勃勃生机,并非短命之人。” 韩钰萧疑惑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对面相有研究?” 景源真笑了笑,他眼睛看向了晏瑕:“我曾经对一个姑娘感过兴趣,那姑娘对这些有涉猎,我自然了解了一些。” 晏瑕如何不知景源真所言是谁,他放下手中杯子,道:“当时你在中水楼认出云绡,还不知景公子怎么认识的她?” 景源真陷入回忆,声音带着温意,道:“当年雁州一遇,她同其他女子不太一样,我自然好奇了一番,而云绡姑娘曾心慕过别人,把我的好意拒之门外,我心里不甘,又想着她喜欢的那人害她算计她,就跟过她一段时间,发现她对这种算卦的物件感兴趣。” 晏瑕听到这话,目光盯着他,景源真失笑,道:“我只是在街上看过她,我也只去过晏府两次,我发誓,是白天。” 晏瑕收回目光心里却道:晏府防御虽说非铜墙铁壁,但青天白日之下能闯进晏府而不被发现,相当难得,晏瑕不认为景源真说谎,毕竟若是黑夜进来,沈喻一定会告诉他的,毕竟云绡和他一起住在一个小院之中。 景源真叹息云绡未在,他拿起刚才未饮的酒,刚要品尝,顾易襄说道:“你们说的这个女孩想必是个奇女子,能得景公子青睐,不过我近日也听闻过一个女子的故事,那女子恰好和云绡姑娘同了姓。” 景源真好奇道:“何种故事?” 顾易襄叹息道:“是场血淋淋的故事,你们可知丞相云珮,他有一小女儿许给了一位高官,可惜那女子誓死不嫁,从城楼上纵身一跃,死在了丞相的面前。” 晏瑕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莫名疼了一下,他不禁拿起酒杯,喝起杯中酒,尝了一口,泪水不自觉落了下来,韩钰萧惊讶道:“我知道这酒难得,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景源真看着怔愣的晏瑕,道:“看样子晏公子尝过这酒。” 晏瑕放下杯子,道:“秋露白,我很久以前尝过。” 晏瑕想起赵珩那一世,这酒悲凉的让人痛苦,配上刚才顾易襄讲的故事,竟觉得苦涩不堪。 他拂去眼角泪水,道:“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件事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可能是这秋露白确实味道极佳,难怪会怎么出名。” 晏瑕忽略心中的怪异,他总觉得失去了什么,但却又感觉不到什么不对,众人又谈论那女孩:“究竟那女孩嫁的是谁,能让这红颜陨落。” 顾易襄道:“听闻姓秦,那人是个克妻的命,听闻之前考了探花,差点成为御史的女婿,结果御史的女儿受了风寒,没熬过去,这场婚事也就打了水漂,之后大司农的女儿看上了他,结果亡于河中,后来他克妻名号就在武林里流传起来了。” “这样过了十年,前一阵子据说他家里人又为他张罗招亲,听闻未婚妻亡于火海,不知丞相是怎么想的,竟然和这种克妻的人物连了姻亲,果然,他小女儿难逃宿命。” “不过这丞相也真够奇怪的,他身居高位,娶妻不声不响的,甚至传闻除了圣上没人知道他娶的是谁,当听说他有个小女儿时,京城的那些大人物都震惊了。” 这时另一人问:“你怎么对这些这么了解?” 顾易襄无所谓道:“我有个京城的朋友同我通信,将这事写了出来,我也不过是早两日知道这个消息,过一段时间,怕是无人不知了。” 晏瑕听闻这人姓秦就十分的敏感了,又听闻这考的是探花,他想来想去觉得不可能那么巧,他默默的听这人讲完,待那人讲完后,问道:“你说的那个秦姓之人可是叫秦律。” 顾易襄奇怪,道:“那人名叫秦寻遥。” 当他说完这话时,灵光乍现,一下子起身,道:“原来是这样。” 韩钰萧扶额,无奈道:“做什么这样一惊一乍的,坐下。” 顾易襄乖乖坐下,他一字一句道:“那人的确叫秦律,我只是东西太繁杂,有些忘了,寻遥是他的字,秦律娶的第三个女子,那个亡于火海的人,是你的姐姐晏思源。” 众人听到这话十分惊讶,看向晏瑕,晏瑕在摇动自己的酒杯,他冷静道:“看样子我们说的是一个人。” 顾易襄委屈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顾易襄虽不知晏思源和晏瑕关系是好是坏,但无论好坏,在酒桌上谈论这样的话无异于揭人逆鳞。 晏瑕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不过终于解开困惑我之前的谜题了,我之前就在想,秦律算得上朝廷命官,家里面也算是大户人家,秦夫人究竟是有多心急,才会让秦律娶一个身有污点且又是武林人的女儿,或许正是因为秦律克妻的名号,才轮到我姐姐吧,雁州离京城太远了,雁州也没人听闻过秦律克妻,所以最后会变成那样的结局。” 晏瑕想起沈喻所言,有了一个猜测,秦律有机会官至高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克妻这种事,或许对于丞相来说,并不重要,官场上未来的升迁对丞相而言更为注重,他看出秦律的潜力,所以他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秦律,而他小女儿久居京城,秦律的事恐怕早已耳熟能详,所以她用死亡拒绝了丞相。 晏瑕捋出这些出处,莫名心疼一把秦律,总觉得他有些太过倒霉,可猜完之后,又觉得哪里奇怪,总觉得秦律各种未婚妻的死亡并不简单,比如晏思源,她根本没有死亡,她只是选择抛弃晏家的一切。 顾易襄连忙给秦律倒上酒,又饮一杯致歉,道:“是我长舌了。” 晏瑕一饮而尽,道:“罢了,我们来这是为了品酒,又不是为了争论个对错,坐下吧。” 顾易襄看了眼韩钰萧,乖乖坐下,他对师兄道:“酒真的很好喝。” 韩钰萧笑了笑,道:“这酒在这珍藏百年,自然极好,你若喜欢就多喝些。” 顾易襄看起来极乖,默默的坐下那里不再说话,只是又饮了一杯,韩钰萧无奈道:“这就虽好,后劲很大,明日还要第二场比试,别喝多了。” 顾易襄也参加今日的武林大会了,他熬过了第一轮。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道:“自然不会多喝啊,就算我喝多了,大师兄你也会叫醒我的。” 韩钰萧用手中扇子给了他一暴栗,笑道:“原来你把我当小厮了,还叫你起来,你若是没起来,就别去参加了。” 顾易襄揉了揉头,笑的随意,道:“大师兄你一定会叫我的。” 晏瑕见此,觉得他们师兄弟的关系是真的极好,相处的宛若家人,看着他俩,他看向门外,想着百里之外的沈喻,他品着这种心情,既思之如狂,又患得患失。 桌上年轻人敬晏瑕:“你今日比试当真精彩。” 晏瑕想起这人在台上表现的也十分精彩,道:“不敢,众位都是名门子弟,我今日着实是学到良多。”晏瑕这话说的一点不违心,他的确学到很多。 年轻人笑了笑,敬了杯酒,他一饮而近,温和的笑着,不再言语。 而之后桌上觥筹交错,灯火通明,众人饮了几杯酒后开始放的更开,又谈论起今日谁的比试更精彩,晏瑕在一旁听着,顾易襄移到他身旁,给他解释这些关系,晏瑕听明白这林林总总,算是更了解这武林门派一步。 直至戍时,众人散去,韩钰萧对晏瑕道:“要不要同我去见见洛水之滨。” 晏瑕看的出来韩钰萧说这话有别的意思,于是道:“好。” 他看景源真和顾易襄也在一旁等着,于是他也大步往那边走去,行至一处,那是一条河水,贯通洛水之滨,岸边上有一小舟,上有一渔翁,等着他们。 他们四人上小舟,这小舟上只有一明灯,渔翁开始划桨,他们在这河间观赏洛水之滨,韩钰萧道:“晏兄不介意这么晚邀你前来?” 晏瑕回道:“看的出来韩兄诚心诚意,我自然不能不来。” 韩钰萧道:“明日老丈人就会把我们送到该到之地,今夜相聚于此,倒也不错。” 晏瑕看向两旁,近日洛水之滨举办武林大会,许多人门前明灯遍布,灯火暖暖,映的这里宛若白昼,晏瑕坐在小舟之上,顺着河流,看尽洛水之滨,河岸之上还有幼童玩乐,言笑晏晏,再上面繁花遍布,落花缤纷,楼阁林立,一片盎然,似乎有小贩在上面吆喝,十分热闹。 晏瑕感慨:“没想到今日这么热闹。” 韩钰萧把玩手中扇子,脸上尽是玩味,道:“马上就要到海客宴了,自然热闹些。” 晏瑕应了一声,忽然想起海客宴会有众多情人出行,他想:这次他会和沈喻在一起过么这场海客宴么。 他仰头望天,天上繁星点点,闪烁明亮,忽然一颗星从星空划过,瞬间没了踪影,晏瑕莫名心头一疼,却不知来源。 韩钰萧笑道:“我们今夜就在这里呆着吧,以洛水之滨的天地为席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 晏瑕认真道:“多谢。” 晏瑕知道,或许今夜会发生什么,韩钰萧将他留在这里,就算出事他也可以证明于此毫无联系,毕竟晏瑕他背负着晏明州留下的恶意,一件错了的小事就说不定将他推向道德之下的深渊。 韩钰萧也看着无尽的天空,听罢摆手道:“无妨,恨苍生之须臾,叹万物之逆旅,这话说的果然不错,只有身处其间,才能感受自己的渺小,晏公子何必谢我呢,你该谢的应当是你自己,若不是你能得郗真的承认,或许你也不会安然呆在洛水之滨了,自然也不会呆着这小舟之上了。” 晏瑕应了一声,见顾易襄已经困倦,在小舟的角落睡下了。 景源真也已经打坐休息,他表情沉稳,涤荡的小舟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甚至有种“我自然天地之间独立”的感觉,晏瑕心道:纵然他和韩钰萧同是江湖浪子,但实力却也是众人难以比肩的。 于是晏瑕也开始了打坐,消化今日所感所学,此时长夜漫漫,声响渐息。 第73章 七十三散 大雾弥漫,周围泛着湿气,晏瑕觉得十分难受,像是无尽的蛛网笼在身上,让他呼吸不上来,又感觉自己置身水中,底下湿淋淋的,难道他从小舟上掉下去了,他这样想着。 晏瑕感觉束缚越来越紧,他想要挣脱这种束缚,却感觉自己眼皮极为厚重,压着他挣脱不开,他想要使出内力,却发现这体内十分空荡。 难道他在梦里,晏瑕想,于是他默默念起太和剑法的第六式的剑诀,发现身体有了力气,攒了一会,猛地一挣脱,竟从这层束缚里面逃出来了,他轻松的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周围是一片昏暗凄凉,前方古木扭曲干枯,阴森可怖,前方簌簌作响,晏瑕回身看发现他在河岸的边上,而刚才缠绕他的东西早已不见踪影,这又是一场梦,晏瑕想。 他一摸身后,发现赤霄和慎独都不在,他猜测难道是楚沧朔被抓之后的事,可他一看自己的手,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晏瑕思考,这究竟是个什么时间段。 他拧了拧衣角的水,却觉得这水很是冰凉,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却不知哪里奇怪,他只得往前走,他走进这古林之中,古林泛着冷意,他感觉这冷并不是风或天气的冷,而是来自于本身,在体内泛着冷意。 他在这里面看到了许多未知的植物亦或是动物,他在世间闯荡,行过大漠孤沙,度过万刃高山,踏过绵绵古镇,要比普通人所见多的太多,可这里面的植物或是活动的东西,晏瑕保证,他从未见过。 可他却有种并不生疏的感觉,那种心绪透过胸腔,有种不过是归来罢了的奇怪想法。 晏瑕走了一会,看到太多未见的生物,未的植物,他泛着疑惑,究竟来这里有什么意义,他越走越深,几乎已经见不到古林的边缘了,但却发现这古林越到里面的树木就越扭曲,那些树木几乎已经扭曲到无法生长的地步。 晏瑕总觉得这里太过陌生,又太过熟悉,他不自觉停了脚步,手指控制不住的想要碰上古树,他此刻心里有一种孤寂的心绪,一种被天地抛弃的感觉,包围着晏瑕,让他无法挣脱,明明这里没有蛛网,明明这里什么也没有,但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却越来越深刻。 当他的手即将要碰上去的时候,一点星光在他身旁闪烁,像极了他夜里看到划过的星芒。 这点光点亮了晏瑕的身旁,似乎让他从内里泛着暖意,从那种天地之大唯剩一人的感觉中挣脱,他看着这点星芒,它向前飘去,晏瑕也就跟着它。 它越飘晏瑕看的越明亮,或是它自己越来越亮,或是它从未变过,只是周围越来越暗,晏瑕跟着它的行踪,他偶尔张望,却发现这里古树稀少了些,却更是扭曲,晏瑕忽略那种怪异的感觉,急忙跟着星光。 那星光终于停到一处,晏瑕看着它,它变得舒展开了,却也越来越稀薄,最后化成翠衣的少女,晏瑕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缓缓转过头,晏瑕却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模糊的看着她说话的唇,她声音很是轻微,晏瑕根本听不清,他急忙前走,那女孩一下子化成星光点点,再也不见了踪影。 “晏兄,晏兄,醒醒。”晏瑕从睡梦中惊醒,他睁眼,只见顾易襄关切的脸,晏瑕有些懵,顾易襄面带关怀,道:“晏公子你被梦魇住了,是做什么噩梦了么。” 晏瑕有些奇怪,刚要起身,觉得脸上有些湿,一抹脸,尽是泪水。 顾易襄说话很小心:“我醒的早,见你一个人从那里默默的落泪,后来天快亮了,到了武林大会继续的时辰了就把你叫醒了。” 晏瑕不知自己心中为何有这种空荡的感觉,只是道:“多谢。” 顾易襄欲言又止,只是说了声:“无事。” 晏瑕道:“我难道有什么失礼之处么?” 顾易襄终于说出了这话,道:“你是不是想你的小丫鬟了,你刚才醒来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 晏瑕愣住,面色凝重:“我叫了云绡的名字。” 顾易襄答了声是,晏瑕猛地起身,才发现船已到岸,韩钰萧和景源真在岸上不知谈些什么,听到晏瑕起来的声音,看向了这边,晏瑕心里焦急,他现在只想去找沈喻,他匆忙上岸,对韩钰萧道:“我想起来些私事,到时候武林大会再见。” 韩钰萧嗯了一声,他看着晏瑕离去的身影,对景源真道:“你说能有什么事能让他什么着急呢。” 景源真盯着晏瑕越来越远的身影,并没有回答韩钰萧的话,而是道:“或许是云绡吧。” 韩钰萧疑惑:“你不会只因为一面就对一个女孩这么执着?” 景源真失笑:“自然不会,我只是想云绡绝对喝周素有关,纵然红颜不在,可传说犹存,我当时真的以为周素在雁州呢,后来我看见云绡对他心慕的人嫣然一笑,当真美的动人心弦。” 韩钰萧想起那个女孩,道:“确实是你喜欢的类型。” 景源真奇道:“我红颜遍布天下,环肥燕瘦,各争其锋,怎么会有喜欢的类型呢。” 韩钰萧失笑道:“罢了,有些事你自己是感觉不到了,只是待云姑娘回来,你在好好想想。” “走吧,武林大会要接着开了,今天一定会更精彩。” 晏瑕到了刺史府,刚到沈喻的院落,见一个十分不熟悉的人立在院子里,晏瑕皱眉,道:“怀熹,你怎么在此?” 怀熹失笑:“你应该是闯入刺史府的小贼,怎么反而问起了原主人呢。” 晏瑕冷笑:“叶惊寒绝不会让他的院子有人。” 怀熹道:“难道我是鬼?” 晏瑕冷笑道:“因为你是硬闯的。”此刻房门开了,沈喻从房门出来,他身披一袭长衫,脸上带着倦容,看了一眼他们,道:“两位在别人的院子里吵闹,是不是不太好。” 晏瑕还没说话,怀熹道:“我之前可是很安静啊,没有吵到你。” 沈喻盯了一眼他,道:“怀廷尉,想必你也有自己自己的事要做,我这个院子地界狭小,留不了你这尊大佛,请离开吧。” 怀熹盯着晏瑕,口中道:“可我不放心。” 沈喻冷淡道:“想必我比你更了解。” 怀熹眼里一凝,面容冷淡离去,沈喻疲倦道:“进来吧。” 晏瑕进屋,沈喻坐在了桌子旁,晏瑕来到他的身后,按着他的穴道,替他揉了起来,晏瑕原本就擅长医术,沈喻此刻更是舒服,他半倚在晏瑕的身上,道:“怎么这么匆忙就来了。” 晏瑕回道:“若我再不回,怕是问外之人就要成为门内人了。” 沈喻闭上了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扯动的很小,道:“怎么闻到一股醋味。” 晏瑕嗯了一声:“对,我就是吃醋了。” 沈喻不自觉笑了一下:“这么诚实,他叫怀熹,好像字舒长,在京城担任廷尉,身份在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现在洛水之滨是皇帝眼中钉,他的到来,对我来说,也是个麻烦。” “如果不是他,我行事可能更凌厉些,可惜他跟的太紧,我很多东西没法去做。” 晏瑕嫉妒道:“你记得他的名字也就罢了,怎么还记得他的字。” 沈喻吱呜了一声,道:“到时候你加冠,我替你提字如何。” 晏瑕一字一句道:“这是你说的,我记得了。” “马上就要到海客宴了,你能陪我一起么?”晏瑕说完这话十分紧张,毕竟沈喻行事繁忙,不一定能分出时间,但毕竟是沈喻在这一世同晏瑕第一次以人的姿态生活在晏瑕面前,晏瑕自然十分激动。 沈喻此时更是疲倦,道:“嗯,到时候我会分出时间的人,对了,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晏瑕不知如何说出口,停了一会,还是问道:“我想知道云绡现在的情况?” 沈喻久久未答,晏瑕看向沈喻,发现他太过困倦,倚在晏瑕身上睡了过去。 晏瑕看了一眼桌子上厚重的卷宗,叹息一声将沈喻抱到了床上,替他盖上了被子。 他转身离开,出了这门,见怀熹从外面等着他,道:“看样子晏公子和叶公子关系非同一般,这么匆忙时候也要来见见叶公子。” 晏瑕冷笑道:“比不上怀公子日夜寸步不离。” 怀熹失笑:“看样子晏公子真把叶公子当成至交,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晏瑕斥道:“若是有一人对我朋友寸步不离,且已经影响到朋友的生活,想必你也会是我是相同的态度。” 怀熹解释道:“叶公子精才艳绝,我近日看他所行所为,宛如醍醐灌顶,打通关窍,我虽然被派到这里来,但是跟在叶公子身旁,发现叶公子手段高明,我所行之事在叶公子的插手下,反而得了清闲。” 晏瑕想起沈喻苍白的面容,就十分的心疼,恨声道:“所以你把叶惊寒当成你任务的执行者。” 怀熹耸肩:“这是你情我愿,甘之如饴的事,况且,叶公子也在做些别的事吧,以叶公子的能力,洛水之滨真的能把他累成这个样子么。” 他忽然目光如炬,盯着晏瑕,像是要看透晏瑕,晏瑕自然知道沈喻在忙些什么,只是他嫉妒怀熹这个从京城来的官宦子弟跟沈喻走的太近。 他道:“你整日跟着他,难道不了解。” 怀熹嗤笑:“若是我知道了,他就不是叶惊寒了。” 晏瑕心道:他是沈喻,他不是叶惊寒,叶惊寒确实有他的手段,但沈喻同他的手段绝不相同,相同的是,绝对不会让怀熹发现他所行之事。 他转身离去,道:“他今日很累,让他睡够吧。” 怀熹奇怪了一下,总觉得晏瑕说着沈喻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尤其最后一句。 第74章 七十四想 晏瑕回到了武林大会的地方,他见众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他上台看了一眼接下来的对手,记录人斜了一眼,看向了一个角落,晏瑕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是天煌的弟子。 晏瑕想,天煌的弟子一般武功都过于霸道,他还从未和这样的人物比试过。 他原本应该对接下来的比试抱有期待,可他此时心绪繁乱,他想起顾易襄当时所言,那个丞相之女不想嫁人,所以死在了丞相面前,虽然也姓云,但他潜意识认为云绡不是那种因为嫁不对就会选择死亡的人,他不想承认那个已死的女子就是云绡,一点都不想。 可昨夜那个离奇的、似乎是带有预料性的梦,无疑不昭示着云绡一定会出事,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像极了云绡,那纤细似乎快要能够折断的身姿,纵然看不清面容,可晏瑕已经从心里确认了,那个女孩就是云绡,那女子身穿翠绿衣衫,晏瑕想起来,他和云绡第一次见面,云绡就身穿一袭浅绿衣衫,这些都带着预兆,直观的告诉晏瑕,云绡,出事了。 她就像那星光,一瞬间化成数点星芒,飘散在天地之间,任凭千寻万找,也找不见踪迹。 其实醒过来的晏瑕心里早已明悟,那个善于藏锋、会默默等着他吃饭、会转身就为他采药的女孩也许消失在天地之间,可他一点不想承认,不想承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充满生机的面容,不想承认见不到她一笑惊人的模样。 他脑海里充斥两种想法,一种让他去京城,一种让他留下来陪着沈喻,他感觉这两种想法缠绕在一起,理不清源头,也分不清选择,他右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身一看,竟然是骆凌淞,晏瑕大骇,他觉得自己心太乱,竟然连骆凌淞的到来竟然都没有发现。 骆凌淞主动问他:“昨夜你在哪?” 晏瑕出声回答,声音有些沙哑:“同韩钰萧一起。” 骆凌淞嗯了一声,此刻武林大会还没开始,他目光寂寥,一双眼睛似乎阅尽天下杂事,他声如淙水,冰凉却又清朗:“昨夜发生了一件事,有传言是你所为。” 晏瑕迷惑却又似有所感,道:“很荒唐。” 骆凌淞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斜着头看向了别人,道:“可外人哪管荒不荒唐,你近日太过出彩,这些脏水泼到你身上,就算真洗干净了也要被人说道一二。” 晏瑕想起昨日,看向了景源真,景源真此刻坐在上位,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他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晏瑕想起作夜,明悟道:“这话说的不错,但昨日虽有人有了预谋,但也有人有了决断。” 骆凌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景源真,了悟道:“嗯,他的确手段非常。” 晏瑕想起了今日早晨韩钰萧和景源真的交谈,以及今日沈喻的疲惫,恐怕也与此事有关,此刻程穆见人已聚齐,于是起身走到台上,众人都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程穆道:“昨夜发生了一件事,想必各位也应该听闻了了,就在昨夜,一个邪教子弟竟然成功在水里下了□□,若不是我们早有准备,怕是今日在座的各位,无法完全站在这里,诸位啊,二十年前的辉煌已经成为了过去,如今邪教入侵,竟到了洛水之滨却无人发现,还不够众位清醒么。” 程穆话中带着悲痛,句句诛心,晏瑕能看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不是太好,晏瑕想:韩钰萧早就知道昨夜的事,所以韩钰萧看着他,既是束缚亦是证明他的无辜,毕竟最近树大招风,晏瑕近日太过出彩,出身又被众人鄙视,这种恶事不被人提还好,若是这种恶事被人说了一句,那众人的怀疑就会纷至沓来。 昨夜韩钰萧的做法,能十分准确的洗清晏瑕身上的怀疑,毕竟虽然晏瑕厉害,但能在景源真和韩钰萧两人的看管下还能做出小动作的人,就算是郗真也极难。 程穆接着说:“昨日之事发生后,我听闻过数个谣言,可无论哪一条,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挑拨离间,拨弄是非,在场的各位都是武林侠客,做的是行侠仗义之事,不该跟着谣言诋毁别人。” 众人在底下窃窃私语,此刻程穆身后有几个人被压了出来,他们见这几人竟然是各大门派的弟子,那些人的掌门脸色都不是很好。 程穆这时道:“他们蛰伏于各大门派之中,若不是新任的清平宫宫主,恐怕我们都要着了道。” 晏瑕听到这话,看向了这个莫名的清平宫宫主,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有资格坐在那里,新的清平宫宫主透露出邪教的秘密,所以程穆给他一次机会,看样子除了程穆,那些坐在那些位置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将计就计,将这些人抓住。 这是程穆给这个新上任的清平宫宫主机会,毕竟钟离煦虽然不是程穆的儿子,但众人不知,因此清平宫宫主这么做无疑是在打程穆的脸面,程穆在武林上地位极高,若是处置这清平宫其他人无话可说,甚至有的人会拍掌相庆。 因清平宫是杀手聚集的地方,大部分人都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不知道何时就将刀剑至于自己脖间的人聚集之地,因此武林三十二正派,清平宫只是个中立的门派。 晏瑕看着这些被清平宫宫主透露出来是邪派的人,纵然他们说见到了这些人下毒,晏瑕却有几分的不信,毕竟他知道钟离煦擅长的是蛊术,蛊术太过诡谲,它能让一代圣女消失在武林,能让一个少年自小过着吸人功力的生活,而武林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种东西,他们没有听过这种东西,太过容易招道。 晏瑕想着待到一会就将这件事告于程穆,毕竟他也没见过太多的蛊毒,对这种东西了解太过匮乏,他只能先告诉程穆,让程穆有所警醒。 虽然他这样做无异于在背后捅了钟离煦一刀,但若是再让钟离煦接着他的计划行事,怕真是武林人要折损于自己的内斗之中。 昨日的比试,既算是同辈人的试炼,又算是让这些武林之人确定自己的实力,大部分人都是为了涨些经验才参与。 可惜昨日晏瑕不仅看到了台上的交流经验之比,还看到了各个门派那些藏在暗处、甚至拿上台上的龃龉,看样子钟离煦说的没错,就算他不布局,只需要在后面煽风点火,就可以让这个看似辉煌承载着无尽荣誉的武林分崩离析、一招破败。 晏瑕能看得出来钟离煦手段极高,要不然他不能在现在皇帝的手下获得如此的权利,让朝天阙的众人臣服,可权利就像一柄天平,它既可以朝这边倾斜,也可以朝另一边运转,钟离煦是个极聪明的人物,他能看出来皇帝对二十年前闯荡武林的情谊不管不顾,只想着为了统治不惜覆灭武林,可武林人数众多,这么做下去必定流血千里,哀鸿遍野。 但皇帝依然下了命令,他忘记了当年他做豪侠时的快意江湖,忘了醒时震退邪派,天下一剑,醉时沉卧美人,谁与争锋。 他回到朝堂后太过沉迷权力,权力的毒液融进他的骨血之中,让他忘了当年的情谊与仁慈,他派钟离煦前来解决这件事,恐怕一是为了清除他内心的疙瘩,二恐怕是钟离煦身份不便明说,趁此机会也让钟离煦折损于此,可钟离煦太过聪慧。 钟离煦身份如此尴尬,又没有长辈护着,在吃人不同骨头的皇宫能安稳活到如今,就容不得他不聪慧,可惜他还是着了道,十三说过,是钟离煦吸了他的武功,可能为钟离煦提供内力的不只一人,或许他中了什么毒,亦或是蛊。 晏瑕忽然想到,钟离煦这么擅长用蛊是不是因为他深受其害呢,毕竟百病成医,或是正是因为他受了蛊毒的危害,所以他才能这么擅长用蛊术,毕竟他身处中原皇城,若不是他自小接触过,他如何能在皇城之中将蛊术练得炉火纯青。 晏瑕当时说自己要当钟离煦的幕僚,并不是随意说说,如今皇帝太过偏执,善弄权术,他自己提防着钟离煦,将钟离煦置于百难之地,可他又不信任自己的儿女。 晏瑕曾在闯荡的时候听闻太多所谓的皇家秘史,纵然这些以讹传讹的谣言不可信 ,但游历的见识让他增长不少他对这些事的见解。 如今的皇帝在闯荡江湖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娶了一房小妾,那小妾替他生了一双儿女,可惜初当人父的喜悦没有绊住他,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皇城,奔向了江湖,江湖肆意须臾,天下名扬弹指,他极快的成名,有转瞬的消失,只留给江湖一个模糊的传说。 而在朝廷人的眼中,他不过是去边疆待了几年,纵然众位大臣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但也没人深究这件事,因为当时正值他快登基,即将手握天下权柄。 在他登基后,平衡权术,娶了各家的女子,这些女子替他生了不少孩子,可惜女人之间的战火极其可怕,看似悄无声息,实则争斗百招。 不少孩子无声无息的夭折于宫廷之中,直到现在,也不过只剩了三位皇子。 皇帝不是傻子,见到自己只剩下这三个儿子还有什么不知呢,皇帝从出生就是太子,没有兄弟与他争抢,就算出了个钟离煦也是他即将要登基的时候才出现了,可那时钟离煦太小,小的脆弱不堪,所以皇帝留了一命,而皇帝他有数位子女,在宫廷的倾轧下只剩了三位,他既心痛,又悲凉,他看着这三个孩子,他们既是这场永无休止宫斗的受害者,又是这里面的参与者,他对这三人或许是失望了,到了如今皇帝还未定下太子。 二十年过去了,这四人的战场也从皇宫变成了朝堂,晏瑕为了救钟离煦,走过了无数的地方,见到了这四位皇子每人属地的管辖,不得不说,经历了容碧那一世,他对这几位皇子的能力十分失望,他不知若是如今的皇帝撒手不管,仅凭某一位皇子的治下,还会让这个王朝这么安稳下去么。 第75章 七十五余 世间事或许就是这样曲折离奇,当晏瑕选择钟离煦前,他直觉上觉得钟离煦是天生明主,钟离煦有手段,能将手下管服,亦有大局观,朝堂百般混乱,可江湖上依旧似风平浪静,而如今的错乱,也只是钟离煦不想管了,所以那些藏于暗处的龌龊纷纷浮了上来再也制止不住。 虽说当年程穆十分厉害,即使到了如今,他威严犹存,可程穆他也只能镇住当年的当年的那些妖魔鬼怪,镇不住如今的小鬼横行。 毕竟程穆放权太久,久到武林已经换了一轮风波,再也不在是属于他的年代。 此刻程穆继续说下去,晏瑕脑海里转了一轮之前所想,程穆的话他听的断断续续,但大体的意思就是将这些人关押到大牢之中,武林大会要加快些进行。 晏瑕想等到之后他就将蛊毒的事情告知程穆,省的断错凶手,晏瑕此刻已经彻底明白钟离煦的意思了,晏瑕对于钟离煦而言,是个随时能钟离煦太过明白自己的存在了,他如今对于皇帝而言,是个实打实的弃子,在皇帝眼中,恐怕钟离煦是个有能力的人物,但太有能力就会过于威胁他的三个孩子,说到底纵然皇帝再不喜他那三个孩子,但这份连带的血源也要比钟离煦更亲近一点。 晏瑕想起殷绫身上所中的蛊,他莫名觉得和钟离煦有关,他越这样想,就越陷入一个猜测的圈里,他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全都猜完,将这些藏于风雨中的旧事全都抛现出来,晏瑕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奇怪,他原本不是这样好奇的人,甚至这些事他以前绝不会过多关注,可如今,他竟然会顺着他已知的东西,恨不得刨根问底,找寻真相。 昨夜的风波并未影响今日的比试,当比试的人上台后。一下就明白为何今日如此反常将钟离煦全部计划戳穿的人,从清平宫到离别宗,钟离煦一遍又一遍的放过了他,纵然有晏瑕本身实力强悍的原因,但钟离煦并没有对他过多出手,当他离开这两处,钟离煦并未派出下属来追杀他,而是让他安稳的待到现在。 这并不是钟离煦的仁慈,在晏瑕眼里,钟离煦跟仁慈这个词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钟离煦更明白什么做出来对他是最有利,什么做出来能致他于死地罢了。 钟离煦太过明白自己的存在了,他如今对于皇帝而言,是个实打实的弃子,在皇帝眼中,恐怕钟离煦是个有能力的人物,但太有能力就会过于威胁他的三个孩子,说到底纵然皇帝再不喜他那三个孩子,但这份连带的血源也要比钟离煦更亲近一点。 晏瑕想起殷绫身上所中的蛊,他莫名觉得和钟离煦有关,他越这样想,就越陷入一个猜测的圈里,他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全都猜完,将这些藏于风雨中的旧事全都抛现出来,晏瑕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奇怪,他原本不是这样好奇的人,甚至这些事他以前绝不会过多关注,可如今,他竟然会顺着他已知的东西,恨不得刨根问底,找寻真相。 一声重喝,敲醒了还在思索的他,他见程穆已经从台上下去,可晏瑕大体听出来程穆要将那几人关到私牢之中,晏瑕想,看样子程穆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昨夜的风波并未影响今日的比试,当比试的人上台后,晏瑕看着那人一袭翠衣,忽然就明白今天他为何如此不同,他想捋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他想知道云绡为何而死,云绡注定为为朝堂而亡,所以他急切的想要知道朝堂的事,他想替云绡报仇,他想知道究竟是谁逼死了云绡。 可他现在没有办法,他从未主动了解过朝堂,他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办法,明白云绡身死的真相,他想要报仇,可他不知道凶手是谁,就算他现在长剑所指,可也不知道指向何方。 他急切的想要离开这里,他想要知道找到谁,究竟谁才是云绡的仇人。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身后有一阵的不舒服,他瞬间躲开,想要碰晏瑕肩的一双只手收了回去。 晏瑕看向来人,竟然是怀熹,晏瑕道:“你不陪着叶惊寒身旁,来武林大会做些什么。” 怀熹声音浑厚,但面带冷笑,道:“他醒了,想要见你,你以为我那么有时间么。” 晏瑕道:“他现在要见我。” 怀熹也奇怪呢,此时正是晏瑕大比之时,叶惊寒怎么会选在这样一个时辰让晏瑕去找他呢。 可晏瑕却明悟了,此刻沈喻找他能有什么是么,他已经知道了,此时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他声音冷淡,极力压着内里的颤抖,道:“我知道了。” 他转身就要离去,却没想到骆凌淞声音响起,骆凌淞声音十分冷淡,道:“你若是现在离开,很容易赶不上下一次比试,如果赶不上,会被视为弃权。” 晏瑕没想到骆凌淞会提醒他,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泛着惊讶,道:“无事,叶公子既然来找我,就是必定能让我安稳的来到这里比武。” 晏瑕离开了此地,他原本就是如今的风云人物,又生的引人注意,当他离开时,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晏瑕并未管顾这些事,他急切的想要见到沈喻,他如今心里惶恐不难,明明知道那个一跃而亡的女子一定是云绡,明明知道沈喻叫他前去一定和云绡的死有关系,原本他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可往叶府走后越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不想要让云绡就这么死去,就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奔赴黄泉。 晏瑕很快就到了叶府,他呼了一口气,而叶府的侍卫早已知道晏瑕要来,他们根本没有拦着他,他也因此光明正大的来到了叶府,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来到叶府。 叶府的建筑兼顾洛水之滨的秀气和京城的厚重,水榭遍布,却也有着京城的物件,在巧匠的雕琢下十分融洽,可惜此刻晏瑕毫无欣赏的心情。 他来到沈喻的院子,他刚才门口,沈喻就开了门,沈喻脸色苍白,眼下是一片乌黑,看样子刚才的休息并没有让他缓过来,当他不小心惊醒后,又开始一天的繁忙。 可沈喻眼睛黑黢黢的,带着那种能看穿一切的通透,晏瑕叹息,道:“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晏瑕此刻心疼沈喻,他原本想着奔向京城,可当他看沈喻第一眼,他忽然心疼的不行,他更想陪在沈喻身边,恨不得拿毕生都在他身旁。 见到沈喻这么疲乏,晏瑕想亲自上手,替他干这些事,让沈喻好好的休息一次。 沈喻见到晏瑕,他叹息道:“有一个坏消息,与你有关。” 晏瑕听起这事,心里难受,只是闷闷不乐道:“我知道。” 沈喻亦叹息道:“是啊,可是我仍旧不想让你参与于此。” 晏瑕怔住,沈喻并不想让他去京城么,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沈喻说话幽幽,道:“你留下来,这里能保你安稳,就算不能,也至少你能不让你过这场浑水。” 晏瑕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云绡于他本就是情如亲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管云绡呢,他道:“即使我力量卑微,我总是要管顾一二的,要不然人活一世还有什么意思呢。”晏瑕想,若连自己最亲近都护不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对沈喻说,我要护着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呢。 沈喻看着晏瑕极为认真,道:“好,但你要带着一样东西前去,虽然事情可能解决不来,但至少你不会那么失败。” 晏瑕说:“好,我会带好的。” 沈喻去了一处,他拿了一方锦盒,里面有一令牌,沈喻拿给晏瑕:“此乃刺史令,你拿着这东西,今日有事,你若是想去就去吧。” 晏瑕惊讶道:“不是云绡的事。” 沈喻一愣,他呢喃道:“你知道了,云绡的事。” 晏瑕将他所知告诉了沈喻,沈喻面色不虞,他道:“我确实听闻云绡已死的事情,只是她死的原因并非关于其他人,只是云绡这次心有不甘,她托梦是想告诉你她还有办成的事,想求助你来办。” 晏瑕听到此,心里一丝侥幸也无,他知道那个女孩已经彻底没了,再也不会出现在面前,叫一声公子了。 晏瑕终于压不住心里的悲伤,或者他不愿意在沈喻面前隐藏自己,他甚是是有些气氛道:“那云绡为何而亡,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离开,不留下一点东西,莫名其妙的就死在京城。” 沈喻听到这话,他盯着晏瑕,话语沉重,道:“她谋划了这么久,真的什么都没有留给你么。” 晏瑕怔愣住,他想起云绡走之前那与她不符的行为,想起了她曾说过一句话,那时的云绡那么认真,似乎那话语寄予了她全部的希翼,她道:“公子,过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一封信,请你一定要看。” 第76章 七十六确 晏瑕忽然想起那封他还没收到的信,他匆忙对沈喻道:“云绡离开洛水之滨前说要给我一封信,我还没有收到。” 沈喻了悟道:“云绡她自你十三岁就来到你的身边,她身为权贵的女儿,能去偏远的雁州,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她浪费这么多年的光阴,注定了她要做一件大事,况且她是一个卜算者,原本就是世外之人,若她入了世,参与到凡尘之中,那能让她入世的这件事怕是一件动摇山河根基之事。” “那绝对是一件山河破碎、国将不国之事。” 沈喻的话在晏瑕耳边炸裂,最后一句让他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他历经几世,这几世之中有两世在战乱中度过,一世贵为公子,一世在苦难中挣扎,对于战争,他早已厌倦,此刻听闻云绡为此而亡,他忽然有种时间似乎回到了过去,他仿佛一次又一次经历这些早已走过的人生。 他灵魂在嘶哄,他不想在过着这样的生活,他想打破这种人生,他想过自己所想的未来。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天空不知怎地,忽然炸裂,雷霆一声,震彻这洛水之滨,这白日晴空忽然打雷,震醒了还在望天的两人。 沈喻望向了晏瑕,他看着晏瑕面色复杂,晏瑕奇怪道:“白日打雷还真是奇怪,只是我想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沈喻,你能别瞒着我么,我知道,它一定与我有关。” 沈喻叹息道:“其实我原不该瞒着你,只是这和你的最初有关,我不知你能不能接受前世的你。” 晏瑕看着沈喻的表情,他不知为何,心里一凉,他一字一句说:“第一世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能别瞒着我么,我想知道真相。” 沈喻盯着他看,晏瑕看着沈喻如看穿一切的眼神,莫名退了一步,沈喻见此淡淡道:“云绡已经死了,命运的船舶已然前行,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要很快知道那一世了,她算是这世间你少有的牵挂之人,她的死亡注定会刺激到你,大约就在这几日吧,你就会开始恢复第一世的记忆。” 沈喻太过明白晏瑕,他替晏瑕分析后,告诉晏瑕,道:“云绡是掐着时辰离去的,或者说她是掐着这件事的时候离去的,怕是她求你之事马上就要来了,而且那件事恐怕也要发生了。” 沈喻接着说:“其实我并不想耽误你想起第一世,你若是恢复了那一世的记忆,对于这样的局势更有利。” 晏瑕嗯了一声,他到如今怎会还不明沈喻的想法,沈喻既想让晏瑕他恢复自己的记忆,又不愿意让他恢复,这两种错杂的心情让沈喻对如今的他不管不顾,随他而来,晏瑕如今明白的太过透彻,反而替沈喻悲伤,可他又不想放弃沈喻,他这么急切的想要恢复前世的记忆,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晏瑕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放弃的人,他这么急切的想要恢复第一世的记忆,就是因为在沈喻还是国师的时候楚沧朔就让沈喻折服,等了转世的他这么久,晏瑕得空的时候一直在想,楚沧朔长大之后到底是给我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沈喻这般倾心。 亦或是也许楚沧朔并没有那般优秀只是年少的情谊给他们的感情搭了一层桥梁,让他们更近一步。 晏瑕想如果恢复了那一世记忆,那些所谓的仙法他一定会想起来,到时候无论前方有什么难关,他都要闯过去。 沈喻此刻忽然道:“你我之前说的东西并非一样,你所言是云绡之事我所说是接下来武林大会的事。” 晏瑕问道:“你是卜算还是通过形势猜出来的。” 沈喻道:“形势推了一半,懒得推下去了,就用了卜算。” 沈喻说了这话,但晏瑕却不愿意信,沈喻绝非懒散的人,或许对比推算,他更不愿意用卜算的能力,比如汋流案和郑凉阙的案子,就是靠着他们这些人抽茧剥丝,一步一步找出事情的真相,而非用了沈喻的卜算,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他都有些忘了沈喻还会卜算了,他道:“你身上没有遮千机,可以随意漏出卜算的结果么。” 晏瑕知道云绡敢那般肆意的说出卜算的结果,全靠她身上的的宝器,而沈喻如今寄身的这人都身体柔弱,弱不禁风,若是加上随意的透露卜算的结果,不知这具身体还能否受得了。 沈喻没有看他,他只是看向了无尽的天空,今日偏凉,偶尔有风拂过,带着那些高树飘荡的花瓣,洒向了沈喻的小院,沈喻的院子里风很少吹过,因沈喻的小院其实建的楼墙偏高,叶惊寒身体不好,叶梁怕风吹坏了叶惊寒,特意给他围的城墙,但特意给他在院里院外移了不少树木,让他能闲时赏上一赏,而此刻飘荡的花便是从墙外溜了进来。 此时沈喻望着苍穹,他目光如炬,那眼里留着一种不知名的东西,似乎能将这苍蓝的天际划破,将藏于之后的什么给拽出来。 晏瑕看着沈喻这般,他也不禁看向了天空,沈喻看了一会,晏瑕就陪了他一会,此时院子十分静谧,只有来自头顶上那风拂枝条的声音。 晏瑕不知道沈喻在看什么,可当他顺着沈喻的眼神看向苍穹,他忽然就从心里蹦出一种感觉,不要管它,它对你已经不重要了。 晏瑕觉得奇怪,明明是一样的天,和雁州一样,和昭阳一样,和宗彭一样,可不知怎么地,这样的望着他,一种撕裂到灵魂里的痛苦蔓延到整个身上,他急忙收回目光,可还觉得那种痛苦刻在了骨子上。 沈喻说了话:“这次,我可以说出来。”晏瑕觉得心里一惊,比刚才的晴日惊雷更让他震撼,感觉沈喻似乎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那么诚挚的来到他的身旁。 后来待晏瑕恢复了记忆,晏瑕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沈喻印在他骨子里的记忆是一个恪守天道的人,就算违逆,也不会那般直接,这一次,他是对天道不管不顾,就那么直接的、决绝的选择了晏瑕,同他骨子里镌刻沈喻记忆太过不同,所以他惊诧万分,可惜这都是后话了。 晏瑕道:“这和你之前卜算的小打小闹不同,你若是说了,可能会改变山河运势,这必定有强烈的反噬。” 沈喻听后声音温和道:“我知道,我说出来,必定有十足的把握,不要担心了。” 沈喻接着说:“原本朝廷定于这几日在武林闹起来,可惜云绡身死,直接改变了她父亲的决断,她父亲今日辞了官,决定过起布衣生活。” “但他父亲是这场覆灭武林的一条关键的人物,他若此刻抽身离开,怕是这场覆灭武林的事情基本上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晏瑕奇道:“朝堂尽是官员,怎会没有一人能代替云绡的父亲呢?” 沈喻道:“能覆灭武林的决策者很多,他们如果能有足够的兵权,都可以让武林消失,可除了云绡的父亲,再也没有一个人,既能握着虎符让皇帝安心,又能让天下百姓看不出朝廷的手段,让武林的消失大快心人。” 晏瑕听后只能感慨道:“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既然丞相退位让贤了,这计划就断开了一部分,而剩下还身处计划之中的人,开始加快他们计划的速度?” 沈喻道:“的确是这样,原本按照正常而言,没有云绡的插手,今日被抓的那些人不过就是背上邪派罪恶的人,真正的邪派之人根本没有被揪出来,或者说,如今潜伏在邪派里的那些人,根本不是邪派众人,他们都算是朝廷的人。” “朝廷所派的暗桩躲于武林人之后,他们将这些没用的弃子丢出来,放松别人的警惕,他们在身后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他们还能各泼脏水,引得武林乱斗。” “而他们则可以在民间大肆传播谣言,让百姓对武林失去民心,而这时丞相前来,收拾了武林的烂摊子,到时候天下百姓就会对武林被覆灭的事情不会那么在意,只会在意丞相的惊人成就,在武林人纷争的时候结束武林流传百年的历史。” 晏瑕听完这话,原来是钟离煦在武林上作妖,让百姓对武林中人失去固有的好印象,在百姓对武林中人极度失望的时候丞相出手,结束纷争,当纷争一结束,众人只会记得如今的平安,到时候皇帝再加上点国策,武林就会真正的沦为历史。 晏瑕知道若没有云绡的插手皇帝的打算一定是成功的,若非如此,云绡又怎会入世,又怎会遇到他。 晏瑕道:“丞相已经离开了这个计划,那么这些潜伏在武林中的暗桩恐怕也着急了,所以他们打算今天发难,让武林步入危机,而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不让我蹚这滩浑水。” 沈喻道:“的确,今日他们必定会发难,纵然现在时机不对,但之后的每一天,时机都不会对了,所以他们也打算放手一搏。” “你不曾说要尝试辅佐钟离煦么,如今一边是武林,一边是钟离煦,你着实不好站队,到时候必定为难。” 晏瑕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知道沈喻为他着想,可他躲过了这次,还有下一次,世间事哪能事事如意。 于是晏瑕道:“既然云绡让我等她的信,我就在这里等着,省的错过,只是这次的武林大会,我想回去继续参与,这既算对我的考验,也是我和钟离煦彼此能力的证明。” 沈喻见晏瑕心意已决,倒也不愿多说其他否决的话,只是看着这样的晏瑕,莫名觉得有些迷人。  第77章 七十七乱 沈喻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只是这刺史令你一定要拿好,无论哪方赢了,这对你而言都有十足的利处。” 晏瑕想起叶梁,不知想到了什么,道:“这是叶刺史的东西,你这样随意的交给我叶刺史会答应么。” 沈喻同他道:“叶梁从不怀疑我的决定。” 晏瑕也知道沈喻不会坑叶梁,刺史令亦能替他带来助力,晏瑕很少接受捏人的好意,他并不习惯,但沈喻的帮助,他绝对不会拒绝。 晏瑕道:“其实这个时辰虽然说是不好,但也未必不那么坏,毕竟这两日武林大会上人还是聚集的极全,武林中人也全都在这里,一举攻破也并非不可能。” 沈喻道:“但这样对钟离煦也十分不利,如今武林大会的前辈都是参与过当年灭除邪派的人,对邪派的手段可以说了如指掌,钟离煦他最善蛊术,在这样一群老人面前邪教的手段可以说是处处被压制了。” 晏瑕自然是明白这个问题,但他从来不认为钟离煦会想法这么简单,他将自己所猜告知了沈喻,沈喻听后道:“的确,相对于武林里的跳梁小丑,这王朝的至高之位才是钟离煦这样人所求的东西。” “之前是我想错了,自从云绡逆天改命之后,世间许多卜算之事都出了错,我虽然擅长卜算,但天道已逆,如今卦象正是处于混乱的时候,即使是我,也会有部分的偏差,我原本的卦象是若是无云绡的参与,钟离煦会很快的死亡,这个王朝亦会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衰败,自云绡开始一遍遍改命之后,这个王朝似乎又开始迸发出新的生机,钟离煦在我的卦象里衰败的太快,让我忽略掉他也想争上一争皇位的想法。” 在沈喻说完这话之后晏瑕心里泛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晏瑕觉得沈喻绝对不会忽略掉钟离煦这样的人物,他想,究竟会怎样沈喻才会忽略他呢,晏瑕问他:“钟离煦并非常人,为何会独独忽略掉钟离煦。” 沈喻叹息道:“钟离煦此刻连个尊位也无,他能当上皇帝阻力非同一般,尤其是还有前面三位皇子在前,这三位皇子就算再不济,也是在这些年惨痛的宫斗和朝廷的争斗里活下来的,钟离煦若是能当上皇帝,他所面临的难度无异于在开一个新的王朝,我就直接忽略掉他了,可如今看来,钟离煦的确有了一丝可能。” 晏瑕道:“此言怎讲。” 沈喻看着长桌上的卷宗,道:“如今有一丝关于皇帝还留有血脉的传言,只是这呼声太小,很快就淹没了,我当时就没怎么在意,今日你一说,我怀疑这是钟离煦的试探,他其实对于武林之事并不上心,甚至这么长时间了,他根本就没在上面耗一点心思,只是静静的等着武林自己的内斗,其实这原本就不正常的。” “除非他已经将他所行之事的重心放在了朝廷之上,根本没有关顾过武林,而今日的行事也不算周密,或许他根本只是给上面做一个样子,做一个他做事了的样子。” 晏瑕感觉这才是武林如今还这么平静的理由,他想看样子今日武林虽然要上演一出惊涛骇浪的戏份,却也并非灭顶之灾,他想起一事,道:“那之前的卜算究竟是谁会当上皇帝呢?” 沈喻回答道:“如今皇帝共有三子,是他第二个儿子,在这三个人最后的争斗中,老大得了疫病离世了,老三成了残疾,也只剩老二还全须全尾的活着了,所以最后老皇帝只能把皇帝给了老二。” 晏瑕还是极为好奇:“那极速的衰败又是怎么一回事,如今王朝还算可以,老二上位后是开始做些劳民伤财的事了么。” 晏瑕想起二皇子的风评,他名声还算一般,但确实要比剩下的那两个好得多,若是让这样一个王朝极速的衰败,除非二皇子之前是装出来的,能装了这么多年,看样子皇位对于这些皇子而言,还真是极具诱惑力。 可沈喻并没有认同晏瑕所言,他摇了摇头道:“并非来自内忧,二皇子登位后虽无大成,但武林被剿灭,王朝元气大伤,这位二皇子选了休养,并未下过其他的命令,这样做来几年倒也缓过来不少。” 晏瑕一听,觉得这个二皇子是个中庸之主,明悟道:“既然灾祸非内忧,那就是外患了。”可晏瑕着实猜不透这外患来源于哪。 这个王朝称谓为“黎”,是先祖钟离策定下此名号,意味着王朝诞生,日后必如此时一般充斥勃勃生机,盘踞在黎王朝的则是几个小国:甘林,乌泊,戎云、云泉。 这些小国依附于黎王朝,年年上交岁贡,国力微小,若非沈喻提起,晏瑕早已忘了这些国家。 沈喻道:“原本这四个小国并不强大,可惜一样东西跑了出去,寄生在这些小国的某个君主身上,这东西连合四个国家,向黎王朝发起了战争,黎王朝安逸了太久,对此根本没有一丝准备,而二皇子善于朝堂之事,他从未经历过战争,对于战争之事更是一窍不通,结果黎王朝最开始是被压着打的,熬了十多年,终于出了几个出色的人物,才将这四个国家赶了出去,但自此黎王朝走向了滑坡,又休养了许多年,才勉强恢复到如今。” 晏瑕听到沈喻说“一个东西跑了出去”的时候心里一跳,他道:“跑出去的那东西是朱厌,它的存在意味着战争,所以它有这个本领,对么。” 沈喻答道:“的确是这样,就算没有你,它日后也会从石壁上逃出去,在人间行恶事。” 晏瑕道:“我是将这个速度加快了。” 沈喻答道·“其实也算是我的意思吧,当外患来临之时,反而能拖一拖皇帝剿灭武林这件事,这场战不好打 ,等到打完,朱厌没了,剿灭武林这件事也基本上就可以停止了。” 晏瑕明悟,他忽然又想到一事:“那按照正常的发展,黎王朝究竟是谁打败了朱厌,我们也可以去找找他。” 沈喻道:“我曾跟你说,有一人的才智要比叶惊寒更好,无论天道轨迹有没有被改变,有些人的成就依旧不会变,只是来的早晚。” 晏瑕说出一个人名:“秦律,晏思源曾经的未婚夫。” 沈喻道:“的确是他,可惜按照正常的轨迹,云绡并没有死去,丞相也就并未呈书离去,秦律暂时升的就没那么快,后来战争爆发,丞相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身为丞相那一派的人,暂代丞相办事,最后竟然打败了那四个国家,因此他的权利也达到了高峰。” 晏瑕想,有些人注定不一般,即使是改变了曾经的走向,之后也一定会登上高台,时间永远会等着他。 晏瑕最后还有一个问题:“秦律是一个凡人,他是如何斩杀了朱厌呢。” 沈喻完这话长叹一声:“宫中其实还有些修仙的□□,他阴差阳错下得了那书,交于死士,那些死侍前仆后继,血流成河,终于让朱厌消失了。” “云绡能选你,就是因为你不用如那些人一样,你有杀死朱厌的能力。” 晏瑕想起云绡,心里一痛,道:“我不能让云绡白死,我要回去了,毕竟要在不回去说不定我回去这场戏就要演到半路,赶不上最有意思的前场了。” 沈喻点了点头,他眸子原本就通透见底,此刻带着对晏瑕承认的光芒,晏瑕见此内心一跳,这种感觉似乎能抚平他此刻流血的内心。 当晏瑕走出叶府,看着天上万里无云,只有簌簌的风声在耳边回想,他想起刚才的晴空霹雳,或许第一世他的一生就和这无垠的苍天扯上了关系。 他想起云绡,他听了沈喻的话,那些以前未知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面已经形成了清晰的脉络,云绡入了世,她想要改变日后山河破碎的未来,所以她找到了自己,卦象指引着她来了,指引他来找晏瑕,可晏瑕想,或许卦象指引的并不是晏瑕他自己,而是他背后的沈喻。 沈喻赐予了这一世的晏瑕斩杀妖魔的能力,因此晏瑕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有着别人没有的能力,所以云绡求晏瑕的事,晏瑕一定会办成。 晏瑕回到了武林大会,他见众人已经比了好几轮,骆凌淞见他回来,冷淡道:“马上就要到你了,你回来的可真快。” 晏瑕听后觉得骆凌淞似乎没有他表面上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这样冷淡的语气明显是生气了,可晏瑕从没想过他能让骆凌淞气愤,晏瑕温和笑道:“多谢。” 这话一下子触到了骆凌淞,他眼里闪过惊讶,急忙回了头,没再出一声。 怀熹则是从这里呆着还没离去,因此晏瑕跟沈喻才能那么肆意的交谈,他之前站在骆凌淞身旁,看了这么一出,对晏瑕道:“你还真是知己遍天下啊。”怀熹此刻脸上带着一股子笑意,看着晏瑕想打他。 晏瑕冷淡道:“比不上你为了交个友死缠烂打。” 怀熹哈哈一笑,他声音浑厚,笑声豪放,道:“非也非也,正是因为叶公子有这样的能力,我才呆在刺史府,别人家邀请我去我都不会去的,我不是随便来洛水之滨的,原本我是找些东西的可我却发现,留在叶公子身旁我也就不用再出去找这些了,既能闲散些,又能看着叶公子断这城中事,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晏瑕第一次见到将偷懒说这么坦荡的人,他无言以对,他嘲讽道:“那不知怀公子学到了什么。” 怀熹笑了一下:“学会了做一事可不能那么拼命,让周围人担心而不自知。” 晏瑕知道这话是暗喻沈喻,可沈喻接了叶惊寒的身体,为了报答,自然拼命了些,只是太过疲惫,晏瑕心里面也是极心疼的,可他却知道,自己劝不动沈喻,他心里面有一种感觉,就是一旦沈喻要做些什么事的时候,他太过固执,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哪怕此刻的晏瑕也不能。 晏瑕此刻拼命成长,就是有一种想要成为帮扶沈喻的人,让自己不再无知,不再只等盯着东西而不能改变,他想在沈喻忧思前就解决了这件事,他想告诉沈喻,他已经成为要比第一世更好的人,让沈喻安心的留在他身边。 晏瑕对怀熹道:“想必怀公子不待在叶公子身旁他会轻松很多,怀公子日日呆着,叶公子不紧要管顾卷宗,还要耗心力同你周旋。” 怀熹自然明白晏瑕所言为何,朝廷部门和部门所司不同就会有摩擦,怀熹陪在叶惊寒身旁,确实给他带来不小的压力。 怀熹笑了一下,并未否认,但并未说些道歉的话,而是说道:“所以我出来了。” 晏瑕心道你是因为今日这里必定发生大事,所以你来了这里。 但他也懒得管怀熹了,他见韩钰萧上去了,他记得他排在韩钰萧之后,当韩钰萧比完他也该上去比武了,况且他也认可韩钰萧的能力,晏瑕更想趁此机会看一番,虽说上一次也看到了,但上次的对手太过弱小,韩钰萧须臾之间就结束了战局。 韩钰萧今日装扮十分清爽,手执一剑,与对手行了抱手礼,之后大赛开始,韩钰萧他并没有在中水楼松松垮垮的感觉,而是宛如一根修竹,直立长挑,颇具神气,他剑如星芒,划过对方,对方是个枯云弟子,那人穿着枯云的一贯打扮,脸上带着面具,身上穿着深色的衣服,这人看起来偏瘦,那衣服似乎只包了一身的骨头架子。 那枯云弟子身如鬼魅,一息之间就躲开了韩钰萧,那枯云弟子手执长鞭,鞭长七寸,枯云弟子明显将这鞭子练就的炉火纯青,一鞭下去,冲向了韩钰萧,韩钰萧用剑反手一拨,将鞭子震于一旁。 但那枯云弟子瞬间收回鞭子,继续冲向了韩钰萧,韩钰萧继续用着他的剑法挡着。 两人有几分的势均力敌,一来一往,颇有气势,枯云弟子长鞭似蛇,灵动万分,让晏瑕想起了照残红的燕兰锦,虽然燕兰锦所用之物是拂尘,枯云弟子虽然不及燕兰锦,但那股子用鞭子的感觉着实不输燕兰锦,看样子韩钰萧需要恶战一番了。 韩钰萧也已经感觉到这枯云弟子的难缠,他手中动作更加迅速,力求一剑破除这势均力敌的状况,但枯云弟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催动内力,这长鞭似乎是有了思想,跟在韩钰萧身边不放过他,在韩钰萧身旁建了一层铜墙铁壁,让韩钰萧没办法逃出去,而韩钰萧亦将剑内注入内力,且剑芒如雨,力求以快破除这鞭子塑造的铜墙铁壁。 韩钰萧十分擅长快剑,且他对鞭子的战斗颇有经验,在他的快剑之下,终于在了一处打开缺口,他没有放过这缺口,身形猛动,让自己从这铜墙铁壁之下逃脱。 此刻枯云弟子弱了一步,他很快想到应对的方法,他收回长鞭,使出轻功,似幽魂飘过,躲开了韩钰萧的攻击,韩钰萧一剑未成,跟着他的行动前去,追逐枯云弟子,枯云弟子轻功太过出尘,韩钰萧竟然在这方面弱了他半步,这半步原本在高手之间能瞬间决定胜负,但韩钰萧强悍于即使这样也没有落下下风,他故意露出了破绽,枯云弟子以为他放弃了,猛地冲向他出手,可韩钰萧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他来袭击自己,进而以此靠近枯云弟子。 在枯云弟子接近韩钰萧不到一刻的时候,韩钰萧剑又与枯云弟子撞了一下,借着这股力量,又用了几分的巧劲,翻转到枯云弟子的身后,此刻,韩钰萧的剑在枯云弟子脖间一寸,须臾之间,胜负已分。 此刻骆凌淞道:“那个枯云弟子,名叫甘望之。” 晏瑕知道骆凌淞是在告诉他,此时甘望之收回长鞭,行了抱手礼,转身离开。 晏瑕知道该轮到他了,他看向那个天煌弟子,那天煌弟子先登了台,骆凌淞又言:“他在天煌颇有名气,名为姬辰,小心。” 晏瑕十分感激骆凌淞,道:“多谢,不过我不会输。”怀熹看着这两人眼里充满趣味的目光,骆凌淞感受到怀熹的目光,冷淡一瞥,不再看他。 说罢转身离去上台,晏瑕上了台,他想刚才不仅看了韩钰萧和甘望之的比试,还在想除了怀熹还有清平宫,哪些人是钟离煦的手下,可惜这些人藏的太深,他也不那么了解武林,这人到如今其实也没找到,他看了姬辰,抱拳行礼,姬辰亦是如此。 姬辰手执长刀,冲向了晏瑕,晏瑕感觉这人不比甘望之弱,且天煌弟子武功狂暴,所到之地,狂风忽作,晏瑕明确的感受到了他刀法之凌厉,但他一瞬间抽出赤霄,以大江东流挡住这狂暴的剑意,大江东流亦是大开大合,这剑意似奔涌的狂狼,冲向了姬辰,两方争斗,两人都用着狂暴的招式,刀剑相撞的争鸣声十分刺耳,而一来一往间晏瑕的确更高一招。 此刻晏瑕占了上风,但他并没有继续用着这招,而是接连换成了苦海无涯,瞒天过海,这几招他轮换着使用,姬辰原本就觉得大江东流十分棘手,而接下来的几招更是对抗的十分费力 晏瑕此刻藏了拙,但依旧能和姬辰相斗,他们打了约五十招,晏瑕手中剑法换动将太和剑法的那四式换动的极为频繁,姬辰渐落下风,最后晏瑕惊天一剑,河倾月落,一剑胜负。 姬辰看着面前的长剑,无奈道:“难怪晏公子能得到郗真的承认,如今看来,果然厉害,我自认不如,这次比试也让我更认清自己了,待武林大会之后,我看样子要闭关修行了。” 晏瑕道:“你到之后其实越来越凌厉,也在一步步突破自己,只是你太过着急,所以这句结束的这么快。” 姬辰愣住,道:“多谢。”说罢转身下台,晏瑕紧随其后,晏瑕刚下台,骆凌淞依旧清冷道:“恭喜。” 晏瑕道:“多谢。” 怀熹此刻道:“这局比试我不仅看出了郗真为何会承认你,叶公子也是有相同的想法吧,我原以为郗真这样的奇才万里挑一,没想到又出了一个你,有趣,真是有趣。” 晏瑕听后没有说话,而是心中默默的想,叶惊寒只是不露武功,他武功要比自己强太多了,可惜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他忽然有种别样的感觉。 晏瑕知道自己已经比完了,就可以静心观察到底谁是钟离煦的人。 可惜这时异变突发,清平宫宫主忽然动作,他手中短匕冲向了程穆,程穆一惊,刚要回手,忽然发现自己武功停滞了一刻,清平宫宫主的匕首就横在了程穆的脖间,见此异状,全场哗然,晏瑕没想到这场混乱竟然是这样的开场方式。 第78章 七十八溢 晏瑕其实震惊的,他猜了清平宫宫主发难的很多方式,但绝对没有想过是这一种,在晏瑕眼里,沈喻虽然告诉他程穆要死了,但在他固有印象里程穆绝非常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人制衡,而且清平宫宫主虽然诡异,但绝非能这么轻易制服程穆。 晏瑕在思考如何行动,而在晏瑕思考的时候,众位武林中人都十分震撼,而程穆身旁的众位掌门在程穆被伏的时候都猛地起身了,除了一人。 苍黄门掌门他算是武林里老前辈,他虽然之前心灰意冷,但此刻大敌当前,他脸上的皮肉绷紧,眼里横跨四方,紧盯着清平宫宫主和四周似乎是他同伙的人,他右手拇指微动,推开手中剑鞘,留出了一寸,他在等,等着清平宫宫主行动,只要清平宫宫主流出一丝破绽,他就能救出程穆。 大重山山主面容冷到极致,原本他就是冷淡的性子,但他眼前发生了此事无异于打他的脸,虽然他手上并无武器,只还剩半杯残茶的青瓷茶杯,但此刻杯中茶水波纹晃动,细小的水珠在水上浮起,在茶水上十分均匀,杯内散落的茶叶狠狠的在杯内凝成一个小球,这小球并不圆润光华,而是带着锐意,似乎下一刻就要从杯中冲出。 他晃动杯中水,声音十分冷冽,似是从雪山留下的泉水,冻彻骨血、寒气逼人:“若是你在此犯了错,这辈子都难逃追杀。” 清平宫宫主桀桀一笑,根本不把这话放在心上,他道:“那你就要猜猜我敢不敢了。” 清平宫主一说完,大重山山主看着面前的程穆,程穆无奈的扯动嘴角,根本无一丝畏惧,这表情暂时安抚了大重山山主的愤怒,大重山山主面色看起来十分冷淡,但这冷淡中却迸散出杀意,道:“如果你让我猜,我只会猜你不敢。” 清平宫宫主听后一僵,若是别人说,他可能有几分的怀疑,但说着这话的是大重山山主人,此人当年便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人物,如今更是常年闭关,远离人世,二十几年来不与常人交流,早就不能按照常理判断,对这个人的判断,不能同其他人一样判断。 清平宫宫主沉默了一瞬,声音看似十分坚决,但他自己明白,自己内心藏着犹豫了,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如果表现出来,在场的皆是人精,那么他的上风将不负存在,他此刻庆幸自己还带着这个能遮住自己面容的面具,让他的冷汗不至于留下来,让众人看见,他声音嘶嘶啦啦,道:“我的匕首就在此处,你完全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行事,我不会躲,而且,程穆也绝不会离了我的手。” 而玲珑塔主刚要说话,清平宫宫主斜了一眼他,道:“塔主,你还是别说话了,我可不敢听,塔主幻术之强悍天下谁人不知,若是我一个手误岂非塔主之过。” 玲珑塔塔主一听,看了程穆,因着投鼠忌器,他并未有太大的动作,手指微微一动,不再言语。 在其他人表情肃穆看着清平宫宫主的时候,景源真没有动弹,他随意的坐在那里,嘴角含着冷笑,眼里闪过一丝杀机,但不过一瞬,没人看的见,他没有说话,等着清平宫宫主的下一步动作。 而程穆表情并无一丝害怕,脸色甚至没有变化一丝,他声音透着平稳,甚至给人带来安心,他道:“看样子清平宫宫主确实非常人,能在我的茶碗里下能影响我内力的毒|药,相必找到这毒|药就耗费宫主不少心思吧。” 听闻这话,满座哗然,程穆武功极高,高到普通的毒|药根本奈何不了他,相必邪教为了今日,已经准备了良久,竟用心到能找到克制程穆的毒|药,看样子程穆说的没错,邪派不仅已经悄无声息的藏在了各大门派,还已经对他们出手了,可众人众人心中一寒,连程穆都抵抗不了的毒|药,他们能抵抗得了么,且最重要的是,邪派究竟什么时候下的毒。 清平宫宫主他手里握紧了短匕,又离了程穆脖子更近一步,他看着周围人的动作,冷笑一声。 清平宫宫主声音泛着嘶哑,像是木锯在枯树上划动的声音,难听万分,他一说话,众人感觉身上泛着一种古怪的感觉,像是皮肉上生了一层细卵,在他们身上孵化,扑腾,有的人甚至挠了挠胳膊,发现不过是一场错觉。 他道:“都听闻程老盟主参与过曾经的正邪之战,我这样的手段想必在程老盟主的眼里十分可笑吧。” 清平宫宫主的意思极为明显,当年邪教横空出世,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众武林侠客都未见过邪教的手段,皆在他们手里吃了亏,那段日子武林十分不平静,甚至无时无刻不处于恐慌之中,而派去救援的人十不存一,更是将他们的恐惧放至最大,程穆当年的门派就是在那场正邪之战中消失的,门派里仅剩了几人。 那时程穆是个刚在武林上建立威名的豪杰,又因家境优渥,慷慨解囊,容颜俊美,待人有礼,身受武林人追捧,门人敬畏,结果一夕之间,门派极近全灭,对当时的程穆而言,几乎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程穆折旧剑于身,舍弃一切,只身前去报仇,没想到遇到同为闯荡江湖的匡合,他们结为同伴,一起前去剿灭邪教,也许是程穆抱着必死的决心,回回打斗都恨不得拧出自己最后的潜力,就这样,他在与邪派的争斗中成长的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竟能克制住邪派众人,最终与匡合合作,斩邪派众人于边境,自此,天下闻名,无人争锋。 程穆是不可战胜的,这样的印象凝固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即使过了二十多年,他们依旧不敢质疑程穆的权威,却未想在此刻,这个不知是谁的清平宫宫主用了毒,危及到了程穆的生命。 程穆倒并无什么嘲笑的语气,依旧保持着他的平稳,道:“天下毒|药千千万,就凭能找到制服我的毒|药,我自然就不会小看你,况且当时你出现在我面前,靠着出卖邪教的人物,只是想必你不是幕后操纵者吧,你背后的主人呢,他该出现了。” 清平宫宫主笑道:“你该知道我主子是谁,可惜你英明一世,却栽在了情谊上面。” 还未等程穆说话,底下忽然有一个少年人喊道:“你个叛徒,当年正道能灭你,如今你们也难逃被灭的结局。” 清平宫宫主眼睛看向了那人,那人是个小门派的弟子,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正是冲动的时候,他身旁师兄猛地拽着他,让他别多说,但这个人实在太愤怒了,他还想继续骂,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他感觉喉咙一阵难受,使劲一咳,竟吐出了血水。 他呼吸变得困难,脸色逐渐憋红,憋的太过,又变成了青白,他旁边人赶紧给他运功逼毒,他脸色才渐渐变好,清平宫宫主看了这么一出戏,道:“这次先饶了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么。” 那年轻人此刻无力说话,脸色惨白,程穆见此脸色微变,忽然有一人轻笑了一声,在这样静谧的时候这笑声太过突兀,众人皆看向了那边,那是一个角落,站着一人,这人带着一个斗笠,他低着头,众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见他身穿一身青碧长衫,袖口绣有竹叶,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无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他就像是一阵风,不知从何飘来,也不知自何而去。 清平宫宫主见到此人,他声音里带着恭敬,道:“主人。” 在家清平宫宫主说出这话时,众人大惊,他们在之前程穆被俘时就已经准备好了武器,盯着这个人,众人将手中武器对准了他。 那人感受到这四周的杀气,他扬起嘴角,抬起头,露出了斗笠下那张俊美无俦的容貌,众人大惊,一人不小心喊了出来:“盟主。” 来人正是钟离煦,他眼角的泪痣已无,只有水墨的眉眼弯动,脸色有些过分白皙,却泛着笑意,颇为俊逸,原本在他刚当上武林盟主的时候容貌就被众多侠女称赞,几年过去,时间不但没带走他天生的容貌,还为他平添了成熟的魅力。 他此刻站在这里,像是出门踏青的世家公子,没有一丝与邪教牵扯的气息。 钟离煦听到别人喊出这许久没有听闻的称号,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呲一笑,或许这面容太过俊逸,这随意的一笑不但失礼,反而有几分的风流。 钟离煦没有回答刚才那人失误的喊声,他只是静静的盯着台上,那擂台上几人从上面站着,像是铜墙铁臂,阻拦万物。 钟离煦他动了一下,拿出了那把象征他身份的剑:“秋水剑”,这剑是当年他初出武林的时候救下清韵筑一女子,那女子将所筑宝剑交于钟离煦,自此,他带着此剑闯荡江湖,赐剑名“秋水”,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他的剑越来越出名,宝剑名马,速来是武林人挚爱,以至之后,他宝剑名气要“程茗奕”这个盟主的名字更让人记住。 当钟离煦拿出秋水剑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确定了这人的身份,他就是“盟主”,那个据说受重伤没有办法承担武林重任的“盟主”。 众人惊讶万分,那些武林的年轻侠客甚至要惊掉下巴,他们看着钟离煦,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夸张的,他们根本无法理解,那个本应该病怏怏躺在程家的人,怎么会站在这里,这个人虽然脸色苍白,但他的眼里却是充斥着压力,让人不敢小觑他。 他开始走向程穆,像是一只轻盈的鸟雀,又像是一只优雅的豹子,他缓缓前行,没有动用任何可以称之为武功的东西,只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或者他和普通人也是不容易的,他身形极为优雅,当真是一副雅公子的行动。 底下的人应该拦下他的,但不知为何,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压着众人不敢动手,只能愣愣的看着他走过去。 晏瑕离的他偏远,但自从同燕兰锦比试完他对内力的体会已然是世间少有,他能感受到钟离煦的内力已经从身上溢出,在周围凝成厚重的屏障,不禁护着他,还压制这周围的人,晏瑕也能感觉到,除了晏瑕他自己,周围人都看不见钟离煦身上那厚重的内力,如此可怖。 第79章 七十九混 钟离煦来的不早不晚,他是在那个少年人骂清平宫宫主之前出现的,钟离煦听到了,所以那少年中了招。 晏瑕比所有人之前都感觉到钟离煦的存在了,在钟离煦对那个少年出招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阴冷,他转身看向那处,见到一人神似钟离煦,当时他刚要过去,就发现怀熹迸发那种充满杀意的目光,他在一瞬间又收回了这杀意,而怀熹的手搭在晏瑕肩上,像极了打铁时的夹铁钳,夹的晏瑕生疼。 “他想杀我,因为我耽误了钟离煦的计划。”晏瑕这样想着,怀熹此刻低声威胁道:“晏公子最好乖乖呆在这,也能免费看一场好戏。” 晏瑕自然不能如怀熹所愿,他原本就厌恶怀熹,厌恶着他天天跟在沈喻身边,如今他又拦着晏瑕,配上如今的神态,都极大的惹怒了晏瑕,晏瑕转眼之间就将内力逼到肩上,冲击到怀熹的手上。 怀熹是被皇帝所派来,自然知道自己来此是为了什么,自己该做些什么,他看着钟离煦走向擂台上,刚要继续看着这场戏,便见晏瑕微动的身形,而他,则不能让晏瑕行动。 怀熹能感觉到,晏瑕和这里所有人都不太一样,他有着比别人还要敏锐的感觉,有能比别人先行一步的决策力,甚至与韩钰萧这样的武林才俊对比,晏瑕的武力也是强于他的。 只是这场武林大会注定比不到那个时候了,晏瑕注定不能在武林大会上名扬天下,怀熹摁住晏瑕的肩,他能感觉到晏瑕衣衫底下的皮肉极为坚硬,骨肉都充斥着爆发力,这是坚持苦修的成果。 怀熹不敢小看晏瑕,他紧紧按住晏瑕,而此刻钟离煦已经快走到了擂台上,怀熹猛觉手上一阵不适,他瞬间就知道晏瑕开始了进攻,他原本就将内力融入掌内,如今更是加深内力,而怀熹空着的那只手点中了晏瑕的穴道,让他无法行动。 晏瑕运转体内内力,想要冲破了穴道,但却发现怀熹怕自己能冲开穴道,已经下了重手,让他不能轻易冲开,可惜他低估了晏瑕的内力要比怀熹想象的更加恐怖。 沈喻他是奇才,纵然他在晏瑕十三岁的时候才教晏瑕学武,但选定教晏瑕的武学必定是更适合晏瑕的,甚至可以说是最适合晏瑕的,而晏瑕他自从沈喻教他后他也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几乎日夜苦修,十分的合适加上十分的刻苦,兼之沈喻给晏瑕以鬼神之法调理身体,他自然如今与众不同。 当时他给郗真梳理内力时感慨郗真内力的恐怖,可若晏瑕不到达一定的境地又如何能为郗真梳理了,纵然有云绡的帮助,但云绡毕竟不专精修内力,又能帮晏瑕多少呢,郗真是武林第一人,而晏瑕此刻亦足以称自己一句,武学之间,我亦世间难寻。 此刻钟离煦的脚已经踏上了擂台,而晏瑕此刻冲开了这股封着他的内力,可惜在这一瞬之间,钟离煦加快了速度,来到了众位掌门面前 晏瑕此时挣脱内力后瞬间用赤霄袭向怀熹,但怀熹怎可给他这次机会,他手中长刀挡住了晏瑕的攻击,晏瑕一个错身,速度极快,宛若空中苍鹰,一瞬间瞄住怀熹最没有防护的地方,晏瑕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他亦点住怀熹的穴道。 他们俩交锋极快,一呼一吸间这场刀光剑影的争斗就结束了,怀熹被晏瑕点住了穴道,而晏瑕一点没藏拙,他用了十分的内力点住了怀熹,怀熹想要挣脱,一时半会是注定不可能的。 晏瑕虽然暂时封住了怀熹,但却知道,自己错过了先阻止钟离的机会,他看了眼周围,发现除了自己和被点穴的怀熹,其他人都有些难受,他们似乎是被刚才钟离煦那几乎看不出来的内力所压,可能都运功抵抗过,可惜被钟离煦的内力反噬。 他暂时没办法管顾这些人,因为他身旁的骆凌淞脸色苍白的可怕,他眼睛原本就十分明亮,如今受了伤,更是想要摆脱这种难受,之前晏瑕被怀熹控制,在他与怀熹争斗的同时,骆凌淞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 他原本想要阻止,可惜钟离煦的内力太过摄人,竟逼得骆凌淞无力帮忙,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内力勉强不到下,以免在众人面前丢脸。 晏瑕原本就在这次武林大会上注意他,见他脸色苍白,只得先给骆凌淞输入内力。 随着晏瑕内力的注入,骆凌淞脸色好了很多,他眼神散出了感激的意味,晏瑕付以一笑。 此时钟离煦站在众位掌门面前,他嘴角含着笑意,对程穆道:“其实你应该不惊讶的吧,应该早就猜到是我会来,对么。” 程穆表情是晦涩难懂,他冷冷的看着钟离煦,道:“我给了你机会,让你从那里挣脱。” 钟离煦看着程穆,他自然明白程穆这句模糊不清的话语,程穆毕竟有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在钟离煦第一次暴露他与天家的关系时,程穆就已经开始调查,程穆手中可用之人极多,这些天已经过去了,程穆基本上也猜出来钟离煦的目的,所以他派人看严了钟离煦,让他无法和外人联系,也让外人无法联系他。 纵然钟离煦任务失败了,钟离煦不在京城,这覆灭武林的错处也轮不到钟离煦,程穆也能护的钟离煦一时。 此刻的程穆,早就没了二十多年前睥睨邪教的狂气,与他血脉相连之人,只剩下一个钟离煦,程穆想放过钟离煦,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结束武林的混乱,可惜钟离煦没有珍惜程穆的苦心。 钟离煦自然知道程穆的心思,可惜他不想要龟居于寸土之地,他想要的更多。 他答道:“可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这样的一份安宁。” 旁边苍黄门掌门听了这话,又看着程穆并不惊讶的表情,质问道:“程盟主,看样子你知道这件事。” 程穆盯着钟离煦,他叹息了一声,眼里闪过放弃的意味,失望道:“他名为钟离煦,是离别宫之主,后来他来到了武林,替了程茗奕,这一切的风波都是他策划的。” 程穆话音刚落,他话中的内容就像狂风暴雨,在这群人之中掀起波澜,众人大惊,苍黄门掌门冷淡道:“所以你早就知道真正的敌人在哪,而你却把这件事瞒着,将武林置于险地。” 程穆无话应对,毕竟这是他的私心,苍黄门掌门指责的也没错,他原本就想同众武林人再将离别宫击退,让钟离煦就消失在这无尽的混乱之中,与皇宫无关,与武林无光,做个富庶的普通人,安稳一生,可惜世间事根本非一人能控,错杂的事情混合,造成了如今的后果。 清平宫的宫主匕首一直没离开程穆,程穆又因中了毒,气息不稳,他此刻承担着苍黄门掌门的压力,承认道:“是我之错。” 当程穆说完这话,底下谈论声音更是未息,此刻苍黄门掌门脸上几乎充血,他想起他死去的弟子,看向了程穆,又看向了钟离煦,他想起来晏瑕在擂台下说过的那些细思极恐的猜测。 他一瞬间确定了他仇恨的根源:钟离煦,而程穆则是帮凶。 钟离煦看着他们谈话,他扯了扯嘴角,道:“何必呢,何必把错拦到自己身上呢,这一切都是我的算计,就算你把我压倒武林人面前,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我还会站在这个地方。” 当钟离煦说完这话,苍黄门掌门已经气炸了,他须臾之间抽出手中长剑,刺向了钟离煦,钟离煦剑未出鞘,他脸上挂着冷笑,挡着苍黄门掌门的绝杀,他一边挡一边想:“洛诚的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浮屠尊者贪长生罢了,林舟的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连郑凉阙这个人都不知道。” 可惜他明白自己身份代表着邪教,这一切的错处应该由他承担,毕竟这些人的怒火总有一个发泄的地方。 他无所谓的笑着,毕竟他在皇宫长大,这些污蔑和莫名其妙的危机对他简直是家常便饭,这苍黄门明晃晃的攻击对他而言,确实显得更正大光明一些,他也更能接受,毕竟他好久没这么和别人打斗了,他想,今日打的架想必能让他酣畅淋漓。 他看着周围的人,周围人蠢蠢欲动,他声音很是明朗,道:“一起来吧,反正我也是邪魔外道,也不用你们讲什么武林道义。” 苍黄门掌门的剑划过了钟离煦,钟离煦一个转身,立在了大重山山主面前,大重山山主感觉到了钟离煦的挑衅,他手中的茶水纷纷浮动,冲向了钟离煦,钟离煦知道这些水滴都带有杀意,若是被碰上怕是不好受。 他推动一掌,一长袖卷起,夹杂着内力,将大部分的水滴震碎,又跃动于苍黄门掌门身后,苍黄门掌门自然明白钟离煦的意思,钟离煦想用他来挡住大重山山主的细雨之击,但苍黄门掌门怎会让钟离煦逃脱,他剑如急雨,身如疾风,一个侧身,将钟离煦暴露于剩下的水珠之下。 钟离煦原本也不惧这杀意,他不过是想坑一坑这苍黄门掌门,见此他立刻反客为主,用自身内力与大重山山主挣这水滴的控制权,但大重山山主闭关已久,怎会那么容易的就被钟离煦夺去手中兵器。 大重山山主加深内力,而钟离煦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此时苍黄门掌门也加入了战斗,钟离煦一手将剑鞘甩出,而另一只手控制着水滴,而此刻玲珑塔塔主手中执一镂空雕鸟兽纹的铃铛,此刻铃铛声响,那响声逼近了钟离煦。 这三位武林重中之重的人物对着钟离煦,钟离煦一手执剑同苍黄门掌门打斗,一手控制夺取水滴的控制权,一边面对玲珑塔塔主的幻境。 而此刻擂台下也不安稳,在钟离煦上了擂台后,清平宫的人似乎就像潮水,从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三大掌门对着钟离煦,天煌掌门对抗着清平宫的来人,殷绫亦参与其中,他们都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杀机,丝毫不敢放松自己。 第80章 八十转 在钟离煦在擂台上决斗时,清平宫的人也开始反水,他们开始袭击周边的弟子,周边弟子为武者,他们也开始了反抗,这场武林大会已经正式开始了混乱。 晏瑕之前到骆凌淞被钟离煦的内力压迫,替他输送内力,骆凌淞脸色刚好,晏瑕就有种不妙的感觉,他瞬间判断接下来的行动,抽出赤霄,果不其然,那些藏于各门各派的人都开始偷袭。 晏瑕之前在见到清平宫宫主的时候就关注过他的教众,但程穆毕竟只是给清平宫宫主一个机会,而不是真的完全放过了他,所以清平宫宫主自己独自一人来到了武林大会。 程穆给了他最后一丝信任,却没想到清平宫宫主根本就是冲着反水而来,丝毫没将这份信任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这个。 而如今的反水之人,怕是清平宫宫主在这次武林大会之前将他的人安排到各个门派之间,或者说,在更早的时间他就已经有所预谋,毕竟他身后站着的是朝天阙。 朝天阙准备怕不是一天两天,在各个门派安个钉子更是轻而易举,如今晏瑕看着这场武林大会,擂台上钟离煦力抗几大掌门,擂台下各门派之人恶斗反水之人。 晏瑕见骆凌淞脸色不好,怀熹又被他定在一旁,他凝起内力手握赤霄,同偷袭他的人争斗,他一边看着骆凌淞,一边盯顾着怀熹,怕这两人被波及。 骆凌淞是晏瑕必保之人,他虽然没见过这一世的母亲,但骆凌淞同他母族有关,他不能就这样让骆凌淞稀里糊涂的受伤,纵然这些年没人来找过他,可他听闻归衍山自己都已经元气大伤,晏瑕自然恨不起来。 当晏瑕看到骆凌淞那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又孑孓一身的模样,他就知道,归衍山的重担压在骆凌淞的身上,把这个原本应刚刚见识外面世界的少年人给压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那一瞬间,晏瑕感觉那藏于心里被不在意包裹的委屈尽数消散。 晏瑕知道他原本之前活的就是随性,他原以为有沈喻,有云绡他这一生该是什么也不缺的,况且恢复了前尘记忆,更应该将这些事看透,他也以为自己看透了,勘破了,可在见到骆凌淞的时候,他就明白,或许他看透了,只是一丝不甘心盘旋在他心头上,在见到骆凌淞的时候,那东西,散了。 他如今对归衍山没有任何想法了,他不想过多的参与,也不想过远的疏离,而在如此混乱的时候,他能做的,仅仅是让不能让骆凌淞死在这个地方 而怀熹来自朝廷,且听沈喻说怀熹背景很深,若是这么憋屈的就死了,怕是引来朝廷有一次的雷霆之击,就算朝廷放过了他们,怀熹家族的人又怎会放过他们呢。 晏瑕手中赤霄剑凌厉如冰,他面前有两人围攻着他,这两人中的一人竟是刚打过一架的天煌姬辰,晏瑕被姬辰和另一人围着,他之前刚和姬辰打过,自然对他的实力十分清楚,可惜那场对决,晏瑕藏了拙,姬辰倒是尽了全力,所以他没有孤身一人来对付晏瑕。 晏瑕手握赤霄,那两人一人执刀,一人执剑,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与晏瑕相斗。 晏瑕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而此地已成混战之地,随便一个意外就极容易伤到背后的怀熹和骆凌淞,他唯一的突破之路,就是先将这两人解决,晏瑕之前藏着自己的实力,他们纵然知道晏瑕十分厉害,却不知晏瑕是怎样的水平。 晏瑕判断了一下,立刻使出大江东流,此招大开大合,而天煌弟子用刀霸道,两者直接相抗,而姬辰身旁那人配合姬辰,限制晏瑕的施展。 晏瑕此刻身后有护着的人,前面有布着杀气之人,旁边还有混战的不知何时能到的危机,他们打的速度极快,身形如影,此刻姬辰突然出声,他言辞诚恳,道:“晏公子你资质着实不差,又无门无派,何必站在武林盟这边呢。” 晏瑕毫不犹豫,道:“无论我加不加入,我都不会支持这样的行为。” 姬辰听后只是眼神淡了一瞬,猛地加快攻击,他旁边之人也跟着姬辰的速度变快,晏瑕内心叹息一下,顷刻间将自身内力输入赤霄剑内,他回想起和燕兰锦进攻的感觉以及之前在武林大会上所见所感的招式,须臾间他剑如疾风,气如猛涛。 晏瑕他确实要比姬辰强悍的多,他手中赤霄剑鸣清越,姬辰手中刀语轰鸣,另一人剑意似霜,三方争斗,晏瑕要的是解决,那两人要的是夺命。 可惜他们打的越来越火热,差距也就开始越来越大,晏瑕几乎化为一道残影,几乎在弹指间,晏瑕一个侧身,融于两人之间,他一手拿着赤霄,姬辰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刺中了姬辰的右肩,另一边他空着的手抽出带剑鞘的慎独,一瞬间将那人手中剑从手中袭掉,又击中那人大穴。 晏瑕踏影而归,那人倒下,而姬辰点住右肩穴位,阻止了鲜血的喷发。 姬辰捂着肩,他脸色泛着惨白,冷声道:“果然,郗真不是随便选择你的。” 晏瑕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如果被这两人阻止步伐,那他确实没有回来的必要了,他抽出了慎独,双手执剑,身上气势如虹,晏瑕声音冷淡,道:“无论是谁把我带入武林,我都不会让你们所想之事成功。” 姬辰纵然脸色难看,虽然他及时的点住了大穴,但毕竟鲜血留的太多,尤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脸色更显苍白。 姬辰看着他的另一个同伴已经被打的起不来身,浑身抽搐,他尽力保持冷静,道:“晏公子,我承认你很强,要比在场的这些人都要强的多,但你以为你真能改变什么么。” “你看周围,除了你,还有谁能打败我教之人。” 晏瑕自然明白姬辰口中的狂气,纵然姬辰如今状态十分糟糕,可他眼里却没有对于此事能失败的怀疑。 晏瑕不是瞎子,他能看到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被压着打,包括韩钰萧之流,如今的武林大会可以说是非常混乱了,清平宫和离别宫的部分教众纷纷来此,和这些所谓的正道比拼,而在这个地方,他们这些正道表现的明显太过失败。 晏瑕能看到那些曾经和自己一起喝过酒的人被压着打,身上负伤极重,鲜血晕染了衣裳,而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坚决的,将对方制服。 这些人不敢放弃,不能放弃,他们坚持着对抗这些外侵之人,这些外侵之人他们侵犯武林,甚至来到了武林的心脏,洛水之滨,这无异于狠狠的打着武林众人的脸面。 在他们不知道程茗奕就是钟离煦的时候,程茗奕被抓走,而郗真出面,当时他在武林人面前道:“我会把他带回来。” 郗真太强了,强到这些武林的前辈都不敢小看他,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郗真说了,那他就一定能做到,所以他们把程茗奕给放下了。 程茗奕是好,在他做盟主的时候没人不佩服他,他手段强,武功强,人又俊美,自然获得一大群的支持者,可他本身太过肆意。 一年十二个月,他总是在洛水之滨呆上了几月,整理一下子积攒的武林事,轻松的给解决了,剩下的时候,武林人就再也见不到他本人了,只能在传说中听到他,以及郗真。 传言永远都是程茗奕又和郗真扶倾济弱,救死扶伤了,他们的盛名越传越远,被百姓牢记,仅仅几年的时间,百姓一提起程茗奕,便是那句话:“就是那个锄奸扬善的武林盟主啊。” 程茗奕盛名太大,这原本并不是问题,毕竟哪个盟主名气不大呢,若是没个名气反而让人怀疑,而让武林人看不上的是他闯荡的时间太长了。 十二个月只有几个月在洛水之滨,这几个月时间有长有短,武林又不是真的不起波澜,众人起了摩擦去找他时只有空座一位,人影全无。 这一来二去,百姓口中程茗奕声明极佳,武林人就有了些隔阂。 但毕竟程茗奕也不是真不管,他留下几个家仆,替他传信,之后那几个家仆再将决定取回,告知决定,程茗奕的回回的方法自然是很好,要不然怎会在他当盟主的时候没发生过什么武林大事呢。 只是这种行为,大部分武林人都看不上,能看上甚至是敬仰的都是些武林新秀。 而程茗奕失踪,这些武林众人只是觉得程茗奕是被坑了,兼之又有郗真的承诺,武林众人并没有觉得程茗奕会真的出事,毕竟他们邪教耗尽心力是把程茗奕带走了,既然没有直接杀了他,那就是要做交易,这么一想程茗奕还是十分安全的。 郗真决定亲自去查,大部分武林人想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毕竟程茗奕是被阴了,郗真心存警惕,必定不会有事。 于是他们纷纷来到洛水之滨,商讨如何对付邪教,没想到一拖就拖到了这些日子。 晏瑕看着这样的结果,正道如今被压着打,纵然有内斗的原因,可更多的原因绝非仅仅来源于内斗,晏瑕想起来钟离煦走到擂台上时那种不舒服。 晏瑕道:“钟离煦下了什么东西在他们身上?” 姬辰冷笑:“没想到你还知道的挺多,可惜已经晚了,改不了这样的结局了。” 晏瑕抚了抚额头,无奈道:“有的时候太了解对方其实也不好,其实看着你们这样的自信我真的很不想说一件事。” 姬辰看到晏瑕并无绝望,忽然有些恐慌,他不知道这恐慌来源于何处,只是隐隐有着不好的感觉。 晏瑕一字一句道:“钟离煦擅长的是蛊毒,而我。” “擅长的是医术。”说罢便将之前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个药包,他向上一扬,姬辰便觉不妙,他刚要阻止,身上却是痛苦,他只能见晏瑕将那东西扔上了空中,那东西又被晏瑕打破,晏瑕又送了一份内力上去,那药包中的粉末从空中洒向整个武林大会。 众人被淋了一身的药粉,说来奇怪,原本那些被制住的人被撒了这药包中的粉末后,竟感觉没有之前的压抑,就连虚弱的骆凌淞,脸色也似乎缓和了些。 而这些邪教之人,不知为何,在淋上这层药粉之后竟浑身痒痛,痛苦难耐,这局势,在一瞬间扭转了。 第81章 八十一泛 姬辰看到这一幕,他十分震怒,而身上亦是痛不可言。 他脸上有些扭曲,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痛苦,还是因为扭转的局势,他恨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晏瑕自然没有时间同姬辰一字一句解释,他看了眼怀熹,怀熹还在那里被晏瑕点着穴道,动弹不得。 但怀熹的脸上却透着清明,确实如此,他日日夜夜跟着沈喻,自然明白晏瑕的手段里沈喻掺和不少,可惜沈喻避着他,他竟然没有查探出沈喻做了什么,想必这药是晏瑕写了药方,沈喻私下招人替他做了药。 此刻的晏瑕转头对姬辰道:“对不住了,你还是先倒下吧。” 说罢他手中赤霄一闪,姬辰便被击倒在地,昏了过去。 他对骆凌淞道:“我先去救一下别人,你能替我看着点他么。”晏瑕的眼睛看向了怀熹。 骆凌淞被药粉淋到后感觉身体好了很多,自然明白是钟离煦的手段了,骆凌淞眼中似乎透出真挚,认真道:“我会替你看住他的。” 晏瑕看着骆凌淞这么认真,忽然有种想收回这话的想法,毕竟他不那么了解怀熹和骆凌淞的武功,不知道这样交给骆凌淞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骆凌淞看出了晏瑕的犹豫,他道:“这位想必和上面那位有关吧,我一定会看住他的,纵然我再不济,我也是归衍山的掌权者。” 晏瑕将这话听的心里,他知道有人道自从骆凌淞成了归衍山之主,归衍山算是缓过来了。 他决定将这份信任暂时交给骆凌淞,于是道:“那他就交给你了。” 骆凌淞答道:“自然。” 晏瑕知道,如今正是反转的时机,若是此时败了,那么从今天开始,武林正道在天下间就是个笑话。 晏瑕冲向了祸乱之间,他能看到武林侠客已经开始反击,他手握双剑,冲向乱斗之中,这些人中的某些人,晏瑕或许并不眼生,他在清平宫的时候见到过。 他之前便和沈喻猜测,这些人不一定是自己非是钟离煦的人,钟离煦擅长蛊毒,他手中可能会用蛊毒这种妖邪之物威胁别人。 而晏瑕擅长医术,沈喻替他寻了药,他配了许多药,沈喻替他找了踏月,踏月对蛊毒之事算是有些了解,就将所知告知沈喻,沈喻又告诉了晏瑕,晏瑕得了消息,配了几副能治住钟离煦蛊毒的药物。 但毕竟晏瑕并不了解蛊毒,当钟离煦来到这里使用蛊毒的时候,晏瑕没有感觉到,但晏瑕身上的药物却替他拦了一拦。 他之后又替骆凌淞治疗,终于确定了可以用哪副药可以治住蛊毒。 但毕竟蛊毒阴毒,晏瑕纵然选了治疗的药物,但治标不治本,可却也在如此的乱局之中改变了局势。 晏瑕见众人已经开始反抗,他此刻双剑锐利,冲入其中,纵然钟离煦的人出其不意,武林正道也并非那般无能,只不过是钟离煦的手段太过突兀。 在晏瑕洒向空中粉末之后,这东西压制住了钟离煦的大部分人,晏瑕见到了清平宫的人,见到了离别宫的人,也见到了一些陌生的人。 晏瑕看的出来清平宫来的人并不多,和晏瑕那次上清平宫相比,人数有些太少了,但似乎要比那时要强悍的多,恐怕在这几月内,钟离煦不知对他们做了什么。 而离别宫当时晏瑕见的少,但当时为难晏瑕郗真的那几个奇怪的手下却根本不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钟离煦必定是把他们安排到更重要的地方。 可如今就是危险的时刻,就是能让武林改变的时刻,他不明白,为什么离别宫的那些直系之人,为什么没有到这。 他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和这些敌人打了起来,他快若飘影,剑法高超,那些敌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原本那些那群人混战在一起,自从那药散向了武林大会之中,此消彼长,这药粉在正道之中起了作用。 正道已经开始了反击,在晏瑕加入了这场混乱之后,正道正式开启了扭转,晏瑕剑术超常,而他的功法“大江东流”太适合这样混乱的局势了,“大江东流”杀气极重,而沈喻曾经说过,“大江东流”易受偏门治住,在这样混乱的战场,偏门的手段纵然有,但却是极少的,晏瑕在这样的地方简直是如鱼得水。 在这样的战场中,晏瑕感觉手中的赤霄在震动颤抖,他想要和这些人战斗。 大江东流水,剑气逆捭阖。 晏瑕手中双剑将面前的对手解决的极快,看着身旁钟离煦的人一个一个倒下,他如今终于自己的武功明白自己在武林中所排的水准了。 并非来源于莫名的迎合,也并非来源于同为跟随郗真所带来的承认,而是靠着自己的武力在武林混乱中驰骋,所知以及所感。 晏瑕能感觉到,赤霄的剑锷碰上了那些或是尖锐,或是厚钝的武器,他感觉到了赤霄错开了这些武器,他面前的人动作逐渐缓慢,他能轻而易举的将赤霄绕开他们的兵器,而另一只手挡住了从别处袭来的杀意。 他感觉到赤霄划过了对方的血肉,那盘旋在赤霄上面无尽的杀气冲入了那些人的筋脉,纵然一击致不了死亡,也能让那些人感受到那种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快速的抽出了赤霄,须臾之间他又换了另一个对手,他以慎独为盾,挡着外来的袭击,赤霄为矛,刺透对方的防护,他能感觉到,在这个方正的会场之内,他仿佛能掌控一切,那些因钟离煦的暴露而暴露出来的人,在晏瑕的手下,恐惧渗入了他们的心口之内 其他站在擂台下的正道之人满面震惊,他们都知道晏瑕是跟着郗真回来的,他们心里面猜测着晏瑕的实力,之后他证明了自己,在燕兰锦的拂尘之下,晏瑕硬生生抗住了燕兰锦的雷霆之怒。 言语的传播永远要快的太多,在那时晏瑕就不仅仅在武林中人扬名,在洛水之滨,甚至更远的地方都能听到他的名声。 晏瑕的盛名越来越大,他们几乎能确认晏瑕是这一代新秀里拔尖的人物,但他们还是不能确定,晏瑕和当年的郗真相比,晏瑕能走到哪一步。 毕竟纵然天才是少数的,但并非没有,没几年总会冒出来那么一两个人,然后像是一个轮回,有人出彩后声名远扬,有人在出彩后寂静无声。 郗真正是这里面最惊艳的人物,他自从飘渺观出来之后,以一己之力挑战了诸多武林前辈,他们这些前辈从不屑到震惊,仅仅只用了一年,郗真的实力自此毋庸置疑。 有人道:“郗真在武学上的造诣,万一挑一。”那晏瑕呢,晏瑕能到哪一步呢。 晏瑕与燕兰锦对敌后,武林人能看到晏瑕的能力,他们能感觉到,武林新秀亦或是在武林中混了几年的侠客,未必有他的本领。 在这次大会的混乱之中,晏瑕手执双剑,他身形太过迅速,邪派的人被晏瑕的迅猛击败,纷纷倒地,而有了晏瑕的加入,他们的反抗更是迅猛,正道已经开始改变了战局。 擂台之上,争斗依旧。 玲珑塔塔主拿出铃铛,铃铛声响,清脆的声音声声入耳,玲珑塔主于幻术一道太过擅长,纵然铃铛的音声蔓延,但在他的控制之下,也只有钟离煦一人受了幻境的影响。 在玲珑塔主施术之后,钟离煦原本该是中了幻术的,可他此刻目光清明,甚至眼中透出一股子嘲讽的意味,他只是瞥了一眼玲珑塔主,便提剑冲向了苍黄门门主。 苍黄门原本以为他会中了这幻术,他长剑即将刺中钟离煦,却没成想钟离煦根本没中这幻术,反而只见钟离煦剑光一闪,惊魂夺魄。 苍黄门门主感觉到自己右臂似被刺中,隐隐作痛,他急忙退后,可钟离煦并未放过他,而是跟着苍黄门门主的身形,原本比武便是这样,不能后退,一旦后退,就意味着失败,而在这样的生死之刻,后退更是代表着死亡的靠近。 可苍黄门门主不得不后退,他知道钟离煦和邪派有关,二十多年前的围剿之击,他也参与进去了,邪派的手段,他自然也是尝过的。 那些有关蛊与毒的手段,直到现在,都让他依旧畏惧,他其实不敢靠钟离煦太近,尤其在受伤的时候,在钟离煦一出来的时候,苍黄门门主便确定了,这个人来自邪派,这个人使用蛊毒的能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比二十多年前的那些人更出神莫测。 他退出了战圈,钟离煦追了上去,却没想到大重山山主挡住了钟离煦,大重山山主掌下生风,这风如剑刃,纷纷冲向了钟离煦,钟离煦嘴角轻笑,似漏嘲讽,他身上似有内力护体,竟挡住这袭来的风刃,钟离煦反客为主,竟将这内力融于一身,化为他的风刃冲向了大重山山主。 大重山山主自是不惧,他见面前反袭的风刃,长袖一转,竟让这千缕风刃化为无形。 他刚要继续出招,内力却滞息了一瞬,他往身上一看,竟是刚才杯底的茶叶,这东西被凝成稀碎的物件,原本以为在这么激烈的武斗中早已化为煙尘,无人没想到,竟被钟离煦藏了起来,留到如今才用了出来。 大重山山主没想到自己竟被自己杯底的茶叶碎末所伤,他脸上尽是冷漠,藏于袖下的双手握拳,手上青筋暴起,他觉得钟离煦简直就是了人才,自他归隐起,就再无一人能拨动他的怒火了。 而苍黄门门主退出战圈后一看右臂,发现右肩竟无一丝伤口,他发现自己竟被这个小辈匡了,苍黄门门主知道邪派功法之诡谲,所以他厌恶被邪派的东西粘上身,却没想到,钟离煦已经可以下蛊于无形。 他惊愤交加,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面要在此丢尽了,他心里暗暗发誓,钟离煦,我必不让你轻易的离开此地。 第82章 八十二解 苍黄门门主心中愤恨,他如何能不恨,自己的两个弟子死在邪派的手段之下,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吓退。 他知道自己若是这样退了,那他就可以再也不用出武林了,因为没有脸面容他挥霍了,钟离煦,钟离煦,他在心里狠狠的默念了两遍,他知道,他绝对不能让钟离煦从此成功,要不然,他必定陷入心魔。 他提起剑,冲向了钟离煦,他能看到大重山山主身形凝滞,他便知道,钟离煦又施用什么诡异的手段了,他急忙向前,对上钟离煦。 此刻玲珑塔主手中有多出两枚铃铛,加上之前的铃铛,他立刻催动幻功,袭向了钟离煦,三枚铃铛是玲珑塔塔主控制的极限,这极限并不意味着玲珑塔塔主只能控制这三枚铃铛,这是在只伤害钟离煦前提下的极限。 原本他以为钟离煦必定会中招,可惜钟离煦却毫无影响,此刻钟离煦笑意泛凉,兼之身后又有苍黄门门主冲了过来,他没执剑的手瞬时凝集内力,内力宛若气海,似乎将周围的一切撼动,他一甩袖,这袖内集聚了他的大半内力,他猛然之间,就将面前的大重山山主推下了擂台。 做完这个动作不过一瞬,他身形扭动,竟生生错开了苍黄门门主惊天一击,他手中内力未散,竟借力打力,将苍黄门门主推向了玲珑塔塔主面前。 苍黄门门主急忙收剑,而玲珑塔塔主亦是急忙收功,可惜他们之前用的皆是各自门派的杀招,就算尽力收回了杀意,可苍黄门门主直面玲珑塔塔主给钟离煦的幻术,玲珑塔塔主不得已接下苍黄门门主的杀人之击,他们两人亦受了重伤。 擂台之上,钟离煦一人桀骜,脸上挂着凉薄的笑意,苍黄门门主和玲珑塔塔主口中已经吐出了鲜血,两人皆是脸色苍白,他们眼里都透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而清平宫宫主依旧挟持着程穆,程穆看到了这一切,他眼里并没有其他人的震惊,似乎明白了什么,那眼睛似乎无悲无喜,只漏出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感情。 钟离煦看着擂台之下,他看清后脸上的冷意更甚,不源于其他,而是他所带来之人,都已经倒在擂台之下,而那些武林新秀,大部分虽然身上伤痕累累,却都站在他面前,而晏瑕毫发无伤,似乎没有一丝凡尘沾染上他,他脸上似乎什么也没有,有似乎带着浓浓的挑衅。 钟离煦想起刚才自天上撒下的药粉,他记得晏瑕擅长医术,钟离煦知道,想必擂台之下的结果,晏瑕想必做了不少。 钟离煦原本该是愤怒的,可他可能是气的太过,嘴角竟泛起了笑意,可惜这笑意让人看不出温和,只能感觉到更甚的冷意。 钟离煦说出了话,这话语像是在寒冬的湖水浸了一遍,泛着透骨的凄寒,他道:“看样子了我低估了你们,原本以为这些人够了呢,晏瑕啊晏瑕,没想到你竟然是这里面最大的意外。” 晏瑕此刻并无畏惧,钟离煦刚才的胜利并未震慑住晏瑕,此刻的冷意更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反而将他骨子里那种叛逆勾带了出来,他感觉今日面前的钟离煦简直就是为了他的武学而出现的,他想要和他比武,那种心情,越来越强烈。 他身形一闪,弹指之间,就站在了钟离煦面前,晏瑕狠狠压住自己的激动,他低声道:“这现成的武场,我同你来这一场比试,想必很是不错。” 钟离煦眼里透着讶异,他声音竟然没有之前的冰凉似雪,但这雪也依旧没化,只是风吹过,刮走了一层罢了:“原以为你是的聪明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武痴,也罢,反正这些所谓的掌门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看看你的能力如何吧,只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同我比试,只有两个结果,赢,或是死。” 晏瑕举起赤霄,道:“我自然明白。”话毕两人同时身动,见招差招,不一会便比试了几十招,苍黄门门主和玲珑塔塔主往后退了一退,给他们足够的空间打斗。 而擂台之下的其他人,原本该一起上去围剿,没想到这两人都太过迅猛,大部分人只能呆愣的看着,而能上去的诸如天煌掌门一类的,他们一是见钟离煦三下两下击退了三大掌门,自己不知上去会怎样,二是刚才晏瑕表现明显太过完美,迅速的压制住了钟离煦的邪术,敏捷的解决掉了大部分邪派之人,晏瑕的行动要比 他们竟将这全部的信任交给了晏瑕。 两人的身形越来越快,几乎化为残影,看他们的众人眼花缭乱,到了最后,只有那些资历高的掌门才看的清楚,其余人连他们在哪都已经看不见了。 韩钰萧在底下看着,他看着上面刀光剑影,原本最初他能看清,可越到后面,竟看的越来越模糊,到了最后,竟什么也看不到了,他此刻心里一片冰凉。 他原本该是这场武林大会的最佳候选人,他武功不缺,家世不缺,手段不缺,原本该是他的,毕竟郗真不在,世间上像郗真那样的鬼才毕竟是少数。 可晏瑕出来了,他一出来就在武林上有了声名,斗清平宫,救盟主,抗燕兰锦,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他闻名,韩钰萧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晏瑕,他看起来有些偏瘦,可韩钰萧知道,他衣服下的身体绝对没有外表这般欺骗众人,他该是极有爆发力的,和韩钰萧身旁喝酒的人一比,立见高下。 韩钰萧想完后无奈的笑了笑,看样子日后确实要多加苦练了,怎么能被后辈超了自己后,自己却还是这般颓废呢。 顾易襄站在韩钰萧旁边,他不知道韩钰萧心中所想,若是他知道晏瑕刺激的他大师兄决定好好练武,那他绝对会赠予晏瑕最厚重的礼物,因为顾易襄再也不用天天惆怅去哪个烟花之地找他的大师兄了。 殷绫站在擂台之下,她此刻目光有些呆滞,她其实不该是这样的表情,她想起和晏瑕初遇时她一鞭子甩了上去,可看到晏瑕今日的表现,若不是晏瑕脾气好,她手中的鞭子怕是要直接断在程府的后门了。 她能感觉到晏瑕很厉害,可她却没想到,一个不足弱冠年龄的少年,竟然可以强悍到这个地步,她痴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猛然觉得,她宛若井底之蛙,看不见天的高度,地的广度。 她双手止不住的用力,握紧了鞭子,可那力气太大,鞭子上的纹路,清晰的印在她的掌心之上。 晏瑕和钟离煦转瞬之间见招拆招的数百招,在这百招之内,两人不分伯仲,势均力敌,晏瑕强于沈喻百年的见识,钟离煦优于数人聚积的内力,这两人百招之下,不分胜负。 不知是谁先有退意,当赤霄和秋水两剑划过,剑鸣的清越敲醒对方,他们都明白,若没人能在这比试中再有感悟,那么胜负就太难分辨了。 他们同时收回了剑,两人同一时间退了过去。 晏瑕知道再这样下去,三天三夜估计也打不完,钟离煦此刻面容上沾染了红意,似乎是刚才的比试太过激动,让他开启了兴奋的闸门,他笑起来并无之前的冷意,而是真心实意的笑,他声音清朗,道:“原本我以为有些人已经是万里挑一,可原来我见识短了些。” 晏瑕脸色倒没有那般好看,他似乎想到什么,想说什么,却似乎没把这话说出口,仿佛是硬生生换了个话题,转的有些生硬道:“你如今只剩一人,难道你还觉得你有翻盘的可能,纵然你我之间没有胜负,你以为你一人还能逃出去。” 晏瑕说出这话并没有什么保障,他总觉得虽然邪派之中只剩下钟离煦和这个不知是谁的清平宫宫主,擂台之下还有这么多人可以作为战力,但晏瑕或许想到了什么,说出的话似乎并没有那么确定,尤其是靠近他的钟离煦,硬生生的听出了晏瑕的心虚之意。 钟离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句句紧逼,道:“你在害怕,在畏惧什么呢?” 晏瑕没有直接回答钟离煦的问题,他目光沉沉,看向了清平宫宫主,他道:“其实我也曾经在想你的身份,你究竟是谁,若你真是清平宫的候选人,我当时闯清平宫的时候该见过你,当然,你也可能出去执行任务,所以我错过了看到你的机会。” “今日程前辈之所以被你压着,正是因为程前辈中了邪派的蛊毒,也就是这位钟离煦公子所给,可是我一直在想,当年邪派也是这样入侵武林的,手段该是一模一样的,可当年邪派却败在了正道手上。” “当年邪派极盛的时候正道都能将其退敌数百里,而如今,邪派衰败,程前辈竟然还会中了这样的一份蛊毒,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或者这蛊毒也根本就不是这时候下的,而是来源于数日以来的日积月累,不是么,清平宫宫主,你该摘下面具了。” 清平宫宫主听到前面便总觉的不妙,后面他确定了,晏瑕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清平宫宫主看向了钟离煦,钟离煦点了点头,嘴角抿出一抹笑,这笑中带着对武林人最大的嘲讽。  第83章 八十三纽 清平宫宫主空出了一只手,他的行动并不快,甚至十分缓慢,那双本该是能飞叶折花的手此刻摘了面具,他漏出自己的脸,晏瑕首先便看到了,他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钟离煦的嘴角依旧挂着恶意的笑,他推波助澜,将所有的一切明摆在这朗朗晴日之下,他面前的清平宫宫主摘完了面具,漏出了他那张让武林众人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在这清平宫宫主漏出面容之后,擂台之下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底下的人都在震惊,怎么可能,背叛武林正道的怎么可能是他。 就连擂台之上的那两个掌门,也是惊讶异常。 清平宫宫主站在了程穆上身后,程穆纵然看不到他的全脸,轻侧一眼,便知道他是谁了,其实或许他已经知道的更早,在钟离煦和这些个掌门人斗起来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了,只是他心里面不肯承认,如今没了面具的阻隔,他终于能看到这张脸,这张他看过许久的脸。 清平宫宫主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侧压已久,以至于程穆声音有些嘶哑,“程岭,果然是你。” 清平宫宫主他神色并无背叛武林正道的桀骜,也无做出此事的羞愧,他此刻的表情甚至是宁静的,仿佛来此地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出行,根本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 他声音平平:“是我,老爷。” 程穆听后,他原本该是愤怒的,他怎么可能不该愤怒,程岭的名字是他起的,他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可程穆也不记得他原本的名字了。 程岭是他家的下人之子,从小就作为玩伴陪在身旁,借着程穆的光,他也和程穆一样自小学了武,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学武,程穆自小把他当成弟弟,有什么事都关照着他,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程穆都十分大度,把这些都给他一份,后来程穆闯荡了武林,他们才分开了,程岭留在程府帮程穆的父亲打理家业,而程穆则遇到了匡合和周素,他们开始了闯荡了天下。 后来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邪派大举入侵,程穆在混乱之中建成了丰功伟业,而程岭将程府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 后来程穆归来,程岭听闻,他在程府的大门同他再一次遇上了,那是一场跨越了数年的重逢,程穆还记的那一幕,那时或许是匡合加入了离别宫,周素失踪,他根本无法接受,以至于就连本该是风光归来的行程都让他处于混乱不堪的状态。 当他归来的时候,那是一个清冷的晨间,雾还未散去,程穆牵着一匹马,回到了洛水之滨,洛水之滨的早上是热闹的,靠近城门的地方有一处早市,来回的人们都会经过这个地方。 可程府的街道却与早市隔着一条街,这一条街像是笔直的一条线,线上起了无形的屏障,生生将早市的喧扰隔开。 而程穆归来的时候避开了这早市,他此刻心绪太乱,不愿被洛水之滨的人认出来,且此刻无心与周旋,他独自一人,形单影只,身形清矍,缓缓牵着马走到了程府面前,此刻雾气渐渐稀薄,他终于回来了,此刻还未整理好怎么说,怎样和他父亲解释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怎样解释这些年他为何久久未归。 在他还在矗立的时候,程府的大门忽然开了,有一个身影出现在程穆面前,程穆心里一跳,他视力极好,一瞬间看清了对面是何人:程岭。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了,程穆在武林闯荡的时间太长了,而时间恰好是最为善变的,它能让沧海变成高山,让高山沉为沧海,可当程穆见到程岭那一瞬,他有一种感觉,或许他们的年龄变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可曾经的情谊却未被发酵,一切停留在他离开洛水之滨、闯荡武林的时候。 程岭也是惊讶的,但他内敛惯了,面上不显,但声音却能能听出隐隐的激动,“你回来了,程家的人都在等着你回来。” 程穆那凝固许久冰点的脸,终于漏出自匡合离开后第一抹笑意,“嗯,我回来了。” 二十年过去,没想到挟持他的竟然是程岭,程穆道:“为何?” 程穆问的是程岭在二十年后会背叛他。 程岭并没有想要回答,他一直维持之前的表情,丝毫未变。 程穆又问了一遍,此时他的声音明显大了许多,甚至是带着怒火,他原本不该这样的,二十多年前都没有人可以让他的燃起这样的怒火。 钟离煦看了这么久的戏,终于没再继续看下去,而是道:“这件事就这么难以相信么,背叛你的是你最信任的下属,而你却浑然不知。” 程穆面色极冷,他眼刃似乎能杀人,道:“你用了什么诡计。” 钟离煦无奈的耸耸肩,他轻微的歪了一下头,似乎带有嘲讽的意味,他只说了一个人名,却是一切的源头:“程茗奕。” 程穆脸色一变,道:“什么意思,你为何提他。” 钟离煦笑的随性,声音依旧带着讽刺,道:“我已经说完了,这就是一切的源头,如果你不记得那也没有办法了。” 程穆呵斥道:“程岭,你说,程茗奕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这一切,对吧,我怎么忘了,你当年是最宠程茗奕的,我将他放到深山历练,你一定回去看他的,告诉我真相。” 程岭听到了程茗奕的名字,面色终于变得奇怪,他说不上是悲戚还是愤怒的表情,总之两种融合成一起,竟无端让人心生戚戚。 他并没有继续保持那样什么也没答的姿态,而是终于把藏于心里的秘密漏了出来,可惜似乎是说的太晚,只剩满面的悲伤:“程茗奕的死,你是第二个知道的,第一个,是我。” 程穆哑然,似乎有什么堵在了他的喉咙之上,让他说不上话来,他很难接受这样的真相,他明明该是从郗真那里知道的所有,怎么可能提早知道这事实。 可程岭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程穆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却搬了一块山石,压了上去,可惜程岭并未摧毁这种子的根系,这怀疑的种子注定将会发芽,在山石的空隙之中蜿蜒爬出。 晏瑕从这里看了他们许久,这段话看起来只有短短几句,可是却炸出许多的信息,程茗奕的死究竟牵扯着什么,能让程岭背叛多年的旧主。 但他知道或许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了,他看往擂台之下,底下的人最初看到程岭是震惊的,可后来的惊讶变了滋味,大部分心里面恐怕对程穆从敬仰变成了怀疑,为什么离别宫的宫主和程茗奕那么像,为什么清平宫的宫主竟是程穆的旧仆。 他们开始了怀疑,程穆究竟是不是和这一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程穆或许是这一切的起源,他们现在会这么混乱是不是来源于他。 晏瑕却知道,或许这就是钟离煦这一切真正的目的,朝天阙弟子无数,怕是钟离煦故意让程岭来做这件事,程穆算是武林里面最被敬佩的人物,他凝聚的所有武林人的方向,所以钟离煦从他开始算计,若是程穆被武林人怀疑,进而失去了统领武林的资格,那么短时间内将没有一个人能轻易引领这么错综复杂的武林门派。 就算千算万算出了差错真出了这样的人来承担武林的重担,但这个人没有程穆和钟离煦对于武林的熟悉,就算管理了武林最初未必能短时间内理明白这复杂繁琐的武林之事。 无论新主再过英明,这短时间的磨合也足够让钟离煦在做些其他的东西了。 晏瑕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阻止住钟离煦,他此刻出声道:“钟宫主,看样子今日之事原本该是你们的家事,只是没想到你们几位身份之高变成了天下事。” 钟离煦面上带着叹息,道:“原本可以是我的家事,可惜了了。” 晏瑕听到这话中的遗憾,晏瑕的话里也带上了其他的含义,道:“您身份不凡,纵然是你的家事,又和天下事有什么区别呢。” 其他人不明白晏瑕说这话的意思,但若是晏瑕再这样说下去武林众人必定对他有其他的怨言,毕竟程穆和钟离煦身份不同,他们能容忍他们在上面说上两句,说不定听出来些什么,毕竟多年的仇怨对他们而言也可姑且一听。 而晏瑕一介普通人,况且出身上还带着污点,大部分人对他是没那么大的耐心的,而晏瑕在上面说了这么多还无人制止,正是因为晏瑕刚才的惊人之举,若是晏瑕再这样说下去,别人不会想不起晏瑕浅淡的资历和充斥污点的出身,必定会为晏瑕招来其他的言论。 晏瑕自然明白其他人怎么看他,他此刻需要速战速决,他看着钟离煦的表情,他接着道:“公子乃天家之人,公子的事,怎么可能只是自己的家事呢,对吧,钟离煦殿下。” 晏瑕的话像是平地起了惊雷,带起了雷霆阵阵,烟云滚滚,在场的众人满目震惊,要比刚才面具之下竟是程穆家的管事更让人震惊,怎么可能,站在他们面前的该是和武林有着千丝万缕的人,怎么可能和天家有关系了。 在场的大部分人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被打了结,竟然绕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们等着晏瑕接下来的话,在晏瑕说出这话的时候一切的含义似乎变了一变。 若钟离煦真是天家之人,那么他们打的便不是邪派,而是朝廷,他们思索,晏瑕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毕竟这些事里面确实疑点重重,他们需要晏瑕说的更多,让他们进而判断更多。 此刻晏瑕说出了那藏于数年之久的秘密,那个权高者捂着不肯漏出一丝的真相。 晏瑕这样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武林大会之中,所有人都知道天家之人姓氏钟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被先祖赏赐过的仆人人,赐了姓,得了此姓,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当时钟离煦骗了郗真。 可惜郗真不了解朝廷,这确实情有可原,他原本就是武林之人,大部分的武林中人能说清楚武林中每个人的丰功伟绩,却不一定能说明白朝廷现在有几个皇子公主,叫着什么名字,郗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武林人,他对朝廷所有的印象就是先祖的丰功伟绩,还是他还小的时候父亲耳提面命的结果。 可武林上总会出那么几个异类,他们或许不擅长武学,但他们可以更擅长其他,诸如铸造刀枪剑戟,打探世间消息。 这些世间的消息自然包括朝堂之事。 当晏瑕说出这话时,擂台之下有人思索一会反驳道:“朝廷之上共有三位皇子,这三位皇子有名有姓,怎么可能多出一人,这人无名无姓,朝廷根本没有他的记载,晏瑕公子,纵然你在武学上极强,但关于天家的谣言是不能瞎说的。” 晏瑕想起沈喻刚才对他说过旧皇还有其他的血脉传言,于是他言辞灼灼,“看样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钟离煦非今上之子,乃旧皇遗孤。” 晏瑕的话又一次引起了震惊,旧皇只有今上一个孩子天下皆知,没想到在今日晏瑕竟说了超出他们所知的东西,此刻之前说话的那人也有一点蒙,但一点思绪闪过,这个谣言他确实听过,但那谣言起了太快,消失的也太快,以至于让他完全的抛之于脑后。 他张着大口,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没想到站在面前的人,或许真是曾经的那个存在于谣言中的皇子,他只能痴愣愣说:“我听闻过这个事,但那不是谣言么。” 在这个人说出这段话时,其他人已经开始信了,毕竟有时候耳提面命千言万语众人不一定当真,可这样随意一提别人的私德有亏,再加上其他人的似是而非的应和那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真相。 纵然这些人是武林之人,可他们大部分亦是普通人,这“真相”不会因为他们是武林人而改变,反而只会让他们于此事深信不疑。 钟离煦是旧皇的儿子,他身上淌着天家的血脉。  第84章 八十四簧 晏瑕是思索了一会才说出这件事的,他看的出来,钟离煦十分配合他的话语,晏瑕想,果然没有猜错。 皇帝一纸圣令,钟离煦接了覆灭武林的命令,身为朝天阙的暗主,这件事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毕竟皇帝不会轻易信任钟离煦,必定会在钟离煦的旁边放上细作,制约钟离煦的行动。 而武林对于钟离煦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接连上位的工具,可灭可不灭,毕竟他的目的恐怕是那个至高之位。 如果是这样,对晏瑕而言,护住武林反而更加轻松,晏瑕看着这个武林大会聚积了如此多的武林之人,若是钟离煦流淌着天家血脉的真相被传播出去,怕是不会像过去那样轻易的被平息。 晏瑕在试探着钟离煦,钟离煦生与长皆在京城,洛水之滨的程家最有可能只是他顺手而为,晏瑕感觉的到,钟离煦十分擅长这种挑拨离间、分离人心的事。 钟离煦此刻目光沉沉,似乎积淀着刻骨的深意,他话语中依旧带着挑拨的意味:“看样子晏公子你确实知道不少。” 当钟离煦说出这话后,全场哗然,这意味着钟离煦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承认自己和天家有了关系,底下一人忽然质问:“晏公子,你明白你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明明是离别宫的宫主,邪派的领导之人,怎么可能同天家有关系。” 晏瑕看向了下面的人,他吐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一切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最初的时候盟主失踪,没人知道他被谁掳走,之后郗真少侠多方查探,终于确定了他是被离别宫挟持,而离别宫属于三大邪派,当年诸位武林前辈和这三大邪派多年抗衡,几乎将三大邪派逼的教众寥寥无几,几乎再难成气候。” “之后鹧昀宗更是发生了一次内乱,自此更元气大伤,几无后人,自知道邪派之人出动之后,武林前方有程穆前辈派人同邪派之人斗争,兼之曾经邪派元气大伤,怕是轻易不会恢复,所以大家看起来安心的坐在这里开武林大会,不是么。” “诸位确实看轻了邪派,可真的有那么过于看轻么,自从知道有邪派之人行动,众位相必也都做了防备,多年之前,诸位武林之人合力打败了邪派,想必对于邪派的手段,诸位十分清楚,甚至有自己的方式克制,毕竟多年前众位都已经打败了全胜时期的邪派,没有道理如今反而受其治挟。” “难道众位感觉不出来了么,邪派的手段和二十多年前,变得太多,甚至可以这样说,除了擂台之上的钟离煦,还有谁,用了邪派的手段。” 晏瑕句句属实,经历过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的人,都明白邪派之人的手段,蛊与毒,旁门左道尽是邪派之人的手段,他们二十多年前在最初的时候确实是被制衡的,可随着对其越来越了解,兼之当时神医的探索救治,这些有关蛊与毒在后来越来越被正道之人的手段抑制。 所以到了后期,邪派之人能败的那样凄惨,擂台下的人猛地清醒,是啊,明明二十年前他们全盛的时候都没有像如今一样算计得了全武林,二十年后,邪派到底是依靠着什么才能将这些武林众人耍的团团转。 他们的心已经偏向了晏瑕所说的事实,没错,若是钟离煦和朝廷有关,那么一切似乎都那么合理。 朝廷和武林关系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甚至有些地方可以说是针锋相对的情况,朝廷素来厌恶武林已久,他们完全有理由做出这件事情。 且朝廷愿意做那些不光明正大的事,他们私底下算计邪教,借着邪教的名义覆灭武林对于朝廷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多么完美啊,朝廷看着武林和邪派你争我斗,他们明面上看起来冷眼旁观,私底下却帮助邪派斗武林正道,甚至加入邪派斗正道,若是武林众人败了,全是武林正道太弱,跟朝廷一点事都没有,无论是史官还是百姓,都不会将怨恨转到朝廷身上。 恰逢此刻邪派胜了,大举入侵,他朝廷再派军镇压邪派,将邪派彻底驱逐,甚至可以说驱逐都可以省了,直接剿杀,不留丝毫,这样不仅在民间得一个好名声,史书上也好写这样的功绩。 底下的部分人不傻,他们怎么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弯绕,只是身处其中,被周围太多的事情掩盖住真相,让幕后之人藏于层层迷障之中,让大部分武林之人看不清究竟是谁做的这件事情。 晏瑕看着底下人的表情,晏瑕知道,这些武林人如今对于朝廷参与这件事更是开始了深信不疑,顺道对于钟离煦身有天家血脉之事更是相信。 只是就算如今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似乎也无言可说,毕竟如今找到真相不意味着能立刻解决这件事,而是他们发现自己的敌人,变得更为强大了。 钟离煦在擂台之上,看着这些人表情变化无常,他脸上挂着无害的笑意,此刻的表情没有带着丝毫的人杀意,只是十分随和的说着冷酷无情的话语:“看样子不小心暴露了,看样子在场的诸位我更是不能放过了,毕竟若是今日的事流传出去,想必我也不会好过,那么,就得罪各位了。” 在钟离煦说完这话后,韩钰萧在底下,表情看不出其他,只是在听到这么多关于天家的秘密后,韩钰萧他脑子转的极快,他亦是瞬间猜测出来钟离煦最终的目的。 可惜他没有晏瑕所知所得,他知道如今天下纵然礼乐没有曾经严谨,但是皇位注定是皇帝剩的三个孩子的,钟离煦要如何去做,才能在皇帝健在、还有三个儿子的情况下夺得皇位。 韩钰萧承认钟离煦在当武林盟主的时候管理事务井井有条,能力要比大部分的武人强上太多,可朝廷也是一滩浑水,其间繁杂,剪不断理还乱,钟离煦到底要有如何逆天的手段,才能在如此艰辛的时候登上那至高之位。 韩钰萧也还有另一种猜测,是不是钟离煦破釜沉舟,调动一切所能调动之事,可这样,对于钟离煦而言,那么将是一场十分难打之仗,随时有牺牲的可能。 他还想着思考,但猛地看到钟离煦嘴角凉薄的笑,瞬间做了决定。 韩钰萧立刻出声,声音朗朗,听起来十分值得信服:“钟离公子虽在此地漏了身份呢,虽是不幸,但也是大幸。” 钟离煦猛地听到韩钰萧的话,他斜了韩钰萧一眼,声音似乎带着随意道:“有什么大幸呢。” 晏瑕在一旁听着,却是听出这其中的含义,钟离煦必然知道今日暴露出的人全部后果,所以钟离煦在之前没有解决晏瑕,甚至在晏瑕说出钟离煦身份的时候,他甚至没有阻止晏瑕,一丝一毫都没有。 晏瑕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把这些话全都说了出来,他甚至开始怀疑,钟离煦故意放过他,就是为了让晏瑕在恰好的时候说出恰好的话。 曾经的传言绝对不是随便传传的,纵然被压了下去,也在有些人的心里拨起了涟漪。 此刻韩钰萧说出的这话,钟离煦早就有了答案,此刻他恐怕就是需要这样的一个人。 于是韩钰萧说了,晏瑕能看出来钟离煦虽然表现的太过随意,但晏瑕离得他太近,近到他语气里藏着激动的微意听的一清二楚,当然,或许这可能也是钟离煦故意让他听到的。 毕竟多人的配合要比两人的双簧更管用一些。 晏瑕看向擂台之下,钟离煦不会选一个莫名的人替他搭这场戏,肯定会有别人配合着钟离煦,他看向底下,甚至揭穿钟离煦身份的事都不一定是晏瑕的事,或许有别人,在钟离煦的授意之下来做这件事。 只是若是别人去做,受伤的人或许更多,毕竟在晏瑕并不确定,钟离煦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将这件事爆出来,伤亡会有多少。 他刚看擂台之下,心里就是一跳,仿佛心脏快要蹦出身体,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脸色变得不那么淡然,甚至有些发白。 擂台之下,骆凌淞和怀熹不见了。 此时晏瑕是惊疑的,他点穴的力道绝对是用了内力,轻易解不开,难道怀熹为了挣脱晏瑕的禁锢,竟然自伤其身。 但晏瑕此刻存着疑惑,他不明白若真是怀熹自己解开了穴道,为什么他要离开这个地方,他应该是皇帝派来光明正大过来看着钟离煦的人,他有什么理由离开这个地方呢。 而且退一万步讲,怀熹就算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了,他为什么要把骆凌淞带走。 其实晏瑕也可以反着猜测,去猜是骆凌淞带走的怀熹,但从这几天骆凌淞的表现来看,骆凌淞是在找什么人,而骆凌淞看起来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放弃的性格,晏瑕感觉若是骆凌淞没有找到那个人,骆凌淞怎么可能会轻易的离开。 这些东西思绪环绕在晏瑕的脑海之中,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忽然他想起来沈喻给他的刺史令,他碰上了袖带,那刺史令质地坚硬,上面遍布刀痕,他一瞬间又想了许多。 明明是武林的事,就算钟离煦身怀天家血脉,那这个刺史令真的那么有用么,可沈喻不会随便给他这个东西。 他恍惚间猜测,怕是今日不仅仅只有钟离煦一个朝廷之人,今日恐怕还会有别的朝堂之人来此,这样想来,怀熹解开穴道带走骆凌淞便有了理由,怀熹知道朝廷要有动作,他不想直面对上,而骆凌淞看着他,见到他解开了穴道,怀熹怕他坏事,就带他离开了。 第85章 八十五围 在晏瑕还在担忧的时候,韩钰萧回答了钟离煦的问题,韩钰萧看着如今的状况,只能在两条路上先选一条,事权从急,于是他言辞恳切:“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凡事皆有好于不好的一面,殿下身份尊贵,本该是荣耀一生,然而恕在下无知,这二十多年却没听过殿下的传闻,想必有人在此事上做了不少动作,可该是殿下的就该是殿下的,谁也夺不走殿下该有的东西。” “殿下既然出生,想必就寄予了先帝的厚望。” “所以上天垂青,让我们在场诸人知道了这个真相,也让先皇得以瞑目,毕竟殿下也是先皇的骨血,虎毒不食子,想必先皇的意思也是期望殿下日后顺遂。” 韩钰萧最初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可一张口后却发现自己越说越顺遂,而钟离煦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却没有阻止,韩钰萧看的出来,自己说到钟离煦的心里去了,而韩钰萧越说越多,之后钟离煦表情看起来很是玩味,但目光却变化了,幽深的可怕,也对,纵然他如今的身份难得坐上皇位,但毕竟流着那骨血,怎么可能对那至高之位没有兴趣。 韩钰萧在心里嘲笑了一下,那位置对于谁来说,都是具有极强的吸引力的,哪怕是这个曾经看起来肆意妄为的“盟主”。 韩钰萧对于朝廷之事知道的不多,但当他说出虎毒不食子的时候心里又是一段无声的嘲讽,天家之内,真的存在虎毒不食子么,恐怕存在最多的便是权利的角逐。 他接着说:“殿下如今行这口诛笔伐之事,岂不与先帝原意违背,如今的状况怕是先帝万万不愿看到的,且纵然殿下武功极强,如今形式武林占据上风,殿下双拳难敌四手,已经没有办法逆天改命了,殿下是个聪明人,难道没有预料自己的结局,就算退一万步讲,殿下赢了,今日之言无人传出,但今上会放过殿下么。” “殿下非今上亲生,又替今上行如此暴虐之事,若武林真的覆灭了,那武林覆灭之后,殿下的结局想必也不用我多言,殿下是个聪明人,不是么。” 钟离煦终于正眼看向了韩钰萧,他道:“我记得你的名字,韩钰萧,原以为你是个花花公子,没想到你却看的清楚,可如果我完不成这任务,出了这里我便要倒霉,完成了任务,我之后要倒霉,这么一想,反而也没差。” 韩钰萧听后心里唾骂一声,心到钟离煦肯定都想到了,这是给他埋坑呢,为了接着谈判,韩钰萧面上保持心平气和,使劲压住暴怒的嘴角,道:“怎么会呢,毕竟天下之大,武林众人离开洛水之滨肯定会如鱼得水,且武林众人也非无能之辈,更可况殿下是个聪明人,想必留了后手,不是么。” 钟离煦挑挑眉,看起来有些松动,韩钰萧以为他被说动了,但此刻钟离煦不知看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话语也就变了味道:“你在武林上算是什么人呢,说了这么一长串,你周围人同意你说的话么,这样吧,你先说动你周围人,再来劝我如何,或者说,你们若是逃出接下来的困境,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韩钰萧还没明白钟离煦是个什么意思,就看他手中有什么东西,韩钰萧见他拿出的太快,还未看清,就只见擂台之上的晏瑕动作极快,想要阻止,可惜还是太晚了,只见钟离煦甩了下去,擂台之上,烟雾弥漫,韩钰萧猛地跳了上去,按照记忆找到钟离煦的位置,可惜,已经没有人在那了。 韩钰萧皱皱眉,还没感觉出什么,便感觉地面开始了震动,这感觉十分齐整,韩钰萧心里一跳,他便明白,钟离煦不是随便离开了,一会一定会发生什么。 烟雾消散,韩钰萧看向四周,心道刚才的查询果然没错,程穆、程岭,还有钟离煦和晏瑕已经不见了。 周围人自然也看到了,有的人刚才没有说话,觉得武林正道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就算程穆被抓,结局也是注定的,钟离煦今日必伏诛,可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样,除了这些小兵,那上面的两人竟然都没了,这让他们如何接受。 虽然之前他们也确实被钟离煦的身份镇住了,但就这么让他们逃了这也太丢武林的面子了。 他们刚想质问韩钰萧,可他们也忽然感觉到地面的震动,那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大,韩钰萧心道不好,而其他人也顾不上刚才发生的事,急忙向外面看去。 韩钰萧看向了门口,还未看清,就感觉耳边一点温热,那声音很是熟悉,“你刚才做的很好。” 韩钰萧转身,果然是景源真。 韩钰萧苦笑:“罢了,看样子我们都被钟离煦坑了,接下来恐怕会很艰难。” 景源真却道:“你说的上面很多掌权人也都想到了,可他们不能说,说的自己的门派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你你虽然是个弟子,但众所周知,你其实也算是大重山的顶梁柱,代表着大重山,你和他们不一样的是,你在说之前,就知道以后要承担的骂名了。” 韩钰萧只是没有接这个话,只是叹息道:“钟离煦是故意离开的,有人来了,很多人,这群人很有秩序。” 景源真听到这话表情变得肃穆,甚至脸上的皮肉都绷紧了,他话语中有一种深深的犹豫,不再复和他一起喝酒时的那股子洒脱:“若我没有猜错,来的人该是军队。” 韩钰萧被景源真的叹息传染,他差点也跟着叹息出来,他收住自己的语气,道:“钟离煦说的话,真是没有半句废话,看样子今天会很难熬了。” 景源真道:“走吧,又是一场硬仗。” 韩钰萧嗯了一声。 此刻除了韩钰萧,其他人脸色极差,那几个人,竟然在众多少年武林人眼睛底下失踪了,还是擂台上面还有两个掌门的情况下,这太过打脸,让很多武林人差点缓不过来。 还没等他们搜寻,就听到那诡异的脚步声。 此时大重山山主茶白色的长衫上染了一抹血迹,纵然他及时点住了大穴,却也仍然受了伤,而苍黄门掌门经历了这一次的战斗,简直觉得自己要有心魔。 其他人之前和钟离煦手底下的人战斗,有的还有着战斗力,有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不过大部分声名在外的确实没有怎么受过伤,诸如韩钰萧、顾易襄、殷绫等人。 他们身上没怎么有伤痕,看着面前的人,在场的人确实面色极为不好。 来人骑着一匹骏马,骏马大约是匹黑马,它身上被盔甲包的极严,但能看出来品种很好,价值不斐,骏马之上的人也穿着的盔甲,他身上也包裹的极严,除了那张漏在外面的脸看不出有什么破绽的地方。 而那张脸看起来正是而立的年纪,长的十分平常,不是特别的俊美,也不是特别的难看,只能说没有什么特色,脸上是一种如临大敌的表情,看到这张脸,不自觉的有几分轻视,可韩钰萧却知道,在这个位置之上,算的上是年轻,但是在这个时机被派出来,莫说其他,这个人本身代表的含义就不能被人轻视,即使他年纪轻轻,看起来宛若一个普通人。 他身后俱是排成一列举着弓箭的军士,这些冰冷的箭镞对准着这些武林众人,夹带着冰冷的杀意,没有一丝可以逃脱的机会。 景源真看着来人,他脸色极差,韩钰萧看的出来景源真是认识来人的,还没等韩钰萧问,他就听到景源真喃喃自语:“虞翰。” 韩钰萧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明白钟离煦离开时的意思,果然,钟离煦的话,没有一句是废话。 第86章 八十六突 景源真算的上是世家公子,与普通的武林人不同,多年的家族沉淀,让他们关注到了武林之内,还关注着武林之外的事情。 当景源真念出虞翰的名字时,韩钰萧知道,这个看似不出众的人,一定不是那么普通,纵然他没听过这个人。 而景源真此刻的表情逐渐恢复,不再那般差了,但也只能称得上是面无表情了。 见到这般,韩钰萧想这人真身是谁,背景为何,竟然让景源真这个公子能这般奇怪。 可惜那人似乎并没有看到景源真,或者说虞翰扫了一眼,并没有在意过景源真。 韩钰萧心里觉得奇怪,但面上没有显露出来。 不过忽略景源真怪异的表情,韩钰萧也感觉到不好了,无论这人是何等身份,在他们四周,这充斥着杀意的箭镞闪着冰冷的杀意,毫无死角的对着他们,纵然他们是武林人,也不代表若是万箭齐发,他们能从其中逃出去。 他们会受伤,最后的结果可能会十不存一。 纵然韩钰萧不想承认,他也能感觉到他身后大部分武林人经历一场恶战,不一定能再抗下第二场。 他在想着怎么办,如何在这样一个绝境中找到生机。 还未等韩钰萧想出办法,就忽然有武林人道:“这是我们武林的事,你们朝廷插什么手。” 说话的人有些色厉内荏,毕竟刚才韩钰萧和钟离煦说了那么多,纵然再痴傻也该明白一二。 那人猜的出来是上面不想留着他们了,恐怕是要一网打尽,如今的阵仗恐怕就是为了那道命令做的准备。 但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对上,尤其是让这些刚打完架的武林人对上这么多箭矢,恐怕真是吃不消。 他等着虞翰说话,虞翰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弯了一下嘴角,十分标准的表达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景源真一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坏菜了,他握紧手中武器,猛地运用轻功每个,弹指之间跃到了虞翰的马上,景源真武器对准了虞翰,而诡异的是,景源真明明掌控住了虞翰的生命,他底下的手下却宛若没有看到,那些箭矢丝毫没有移动。 虞翰叹息了一声,似乎感觉错过了一个机会,他又接着叹息了第二声,似乎想要做出什么为难的事情,韩钰萧觉得虞翰这声音让人十分不舒服。 景源真却猜出来他要干什么了,他喊道:“快躲开。” 景源真已经说的够快了,可惜这位将军手下人瞬间开了机括,射出的箭矢宛若流星,袭向了众多武林人所占的地方。 景源真在说的时候他就袭向了虞翰,原本在景源真的方向该是一击必中,可却没想到虞翰以一种十分扭曲的身形躲开了景源真的袭击,景源真感觉到自己的失手,他一瞬间感觉心脏快要跳动出来,猛地转身护住了后方,在一瞬间,剑鸣震动。 景源真挡住了虞翰袭来的剑,他感觉到虞翰的快,他在动手前隐约间感觉刺不中虞翰,可真失手了却有几分遗憾,甚至是混乱。 虞翰此时眼睛充斥着疑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挡住了。 但他没有停手,他手中剑依旧继续和景源真相斗。 而其余的武林人,正在和这漫天箭矢争命,这些人几乎是懵的,纵然是武林人比武,也极少有这样一上来就置人于死地的手段,可钟离煦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众多武林人十分心寒,看样子皇帝是要真是铁了心要将武林剿灭。 这些人刚来了场硬战,还未休整好,就有如此箭矢相逼,他们只得拖着残躯,同这些箭矢相对。 虞翰的手下看的出来是在军队训练而成的,从最初的射箭之后,他们一排一排,箭矢就没怎么停息过,将这些武林人逼的多年的武功底子全都逼了出来。 但剩下的这些武林人经历刚才的那一战,体力消耗巨大,纵然众多人用了保命的法子,但也有许多人被箭矢刺中,危旦在即。 韩钰萧此刻硬抗着这箭矢,他如今压力巨大,因他不仅要护着自己,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他也不能让他们受伤。 韩钰萧内心焦灼,他能和钟离煦交谈,是因为他明白钟离煦所求,而韩钰萧可以同他交易,所以钟离煦才给了他那么多说话的时候,并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今这人,他看不出是谁,不知道他要求什么,纵然韩钰萧巧舌如簧,却也无力回天。 他感觉自己对抗这些没有停息的箭矢开始愈加费力,他感觉有的流矢不小心划开他胳膊上的皮肉,一瞬间他似乎见到自己的血溅了出来,拍打到他的脸上。 他余光扫了一眼景源真,景源真武功很是厉害,可是那虞翰武功看起来也不简单,短时间内却也分不出胜负,他看着面前又有倒下的武林人,就算分出了胜负,这里还剩几个人呢,判断出这一结果时,韩钰萧心都凉了。 他已经太过疲惫了,他剑所护住的方向太广,因他身后的师弟师妹太多,纵然他在武林中甚有名气,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有着自己的极限,他胳膊上的伤原本是越发的疼,可如今已经没有感觉,他不敢让面前的流矢打破自己为他身后之人所建造的屏障,他在当上大师兄的时候,就对门主说,要保护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他不能食言。 他紧紧咬紧了牙关,可能是咬的时间太长,用的力气太大,嘴里竟有些血腥的味道。 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疲惫了,他只能感觉精神却越来越清明,似乎跨越了一个极限,他感觉自己开始变得极度兴奋,不将自己用快剑所建造的屏障放开一个口,让这些流矢从他的剑下溜过去,伤到他的师弟师妹们。 他还在这里坚持,可那些箭矢越来越快,他纵然身体已经万分兴奋,但他的身体再厉害,也经不起面前军人的车轮之术。 他心脏上散发了绝望的气息,他没发前进一步,亦没法后退一步,他根本没法改变这局势,在这么混乱的时候,他猛地想起了程穆,当年的邪派是不是就是这样呢,程穆那些前辈究竟在他们的年纪究竟如何力挽乾坤、拨乱反正呢。 这些想法不过闪了一瞬,他只是越发感觉自己的无力,但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也在抵抗着他后方的箭矢,亦没有放弃,韩钰萧知道他一人是师弟师妹们后方的守护神,他师弟师妹们从韩钰萧的后方护着他。 韩钰萧感觉到师弟师妹的成长,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猛然觉得心酸,手上剑动丝毫未停,但他快到自身的极限了,他不敢放弃,而他口中的血腥味,越发的重了。 忽然他感觉眼前一瞬的昏暗,只余一个茶白色的身影,而那身影上似乎有一抹红。 他猛地将那悬着的心放了回去,那个人是大重山之主,他的师傅。 他师傅一挥手便将面前箭矢制住,仅在一瞬之间,这些箭矢就顺着来的方向回去刺回了过去,可惜那面有盾牌挡着,在他师傅内力之下,也不过只伤了几个人。 但他师傅又将刚下所为来了一遍,期间天煌掌门刀影迅速,也帮着他师傅拦下不少的箭矢,韩钰萧看着他们的配合,无望的心似乎撒上了光影,他们会活下去,韩钰萧想着。 他师傅冷淡的开口,话语中却充斥着力量:“从后面出去。” 他回头一看他师傅所来的方向,那边的人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他师傅从那打开了一个缺口。  韩钰萧心里一惊,之前他孤身奋战,一人护着他身后的师弟师妹,哪怕身上疼痛难忍,以至于痛的毫无知觉,他也不觉得怎样,只是后来他已经感觉到扭转无望,他心里只有绝望的心绪,可当大重山山主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大重山山主声音厚重,他原本该有委屈和悲伤的心情,毕竟大重山山主终年不问世事,大重山之事尽是他所承担。 当他师傅过来护着他时,他猛然该觉得委屈,但不知为何,他心里一丝委屈也无,到很是有吐槽他师傅的冲动,“你终于从寒山之中出来了,你终于来帮我了,简直太不容易了。” 这种想法从他的脑子里飘来飘去,最后他看着他师傅留给他的背影,还没有说出口来。 他看了眼师傅,转身和师弟师妹们来到了缺口之处。 虞翰的手下已经感觉到那里有缺口,而他们的人哗啦啦的往上补,简直比方才韩钰萧对抗的人还多,韩钰萧额头直冒黑线,他想着果然师傅难得的帮助果然除了坑他就是坑他。 他手中剑光似闪,可虞翰的手下实在太多,他们从后面又来了一批人,再次用盾甲补全了缺口,而韩钰萧已经极尽乏累,根本没法在这一片身穿战甲的士兵下面打开一道新的缺口。 韩钰萧想果然天要亡他,不过自己离世后一定会十分感概他师傅的不靠谱吧。 第87章 八十七换 韩钰萧看着面前的士兵,他真是一丝希望也无了,真是重重算计,先是钟离煦用他手底下的人消耗武林正道的人人,之后又是虞翰的士兵对武林正道开始了车轮战。 纵然这些武林人在武学方面强于这些普通的士兵,可惜武林正道在之前的消耗太甚,到了此时,根本逃不出虞翰为他们布下的死局。 韩钰萧嘴角如今已经算是无奈,他知道这次怕是很难逃出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景源真能挟制住虞翰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哪怕希望微渺。 可此刻景源真对上虞翰之后也是极度棘手,虞翰可以说和景源真不分伯仲,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如今比了这么长时间,高手之间,一瞬即可决定胜负,景源真心里挂念身后武林人,偏偏虞翰在这一方面更加稳重,景源真简直觉得前路无望,可却又无法短时间内决出胜负。 其实绝望的又岂是景源真和韩钰萧两人,身处其中的人也都对前路十分惶恐,他们无法从这片绝杀之围中逃出去,明明方才有了希望,可是希望破损的太快,根本没有后路的位置。 “怎么办,难道今天真的武林人要折损于此么。”这是所有人心里共同的想法。 甚至有人看到前路无望几乎放弃抵抗,没有办法了,对方比自己人数强上太多了,他们有备而来,这只是第一关,后面是不是还埋伏着别人,就算侥幸从这里逃出去,后面有逃出去的机会么 他们原本不该这样想的,他们生于武林,长与武林,该是生死莫谈、义气相交的样子,原本该对于死亡不该这般惧怕,毕竟他们行走于武林,总是要把生命置之度外的,可是,可是若是这么憋屈的死亡 ,他们真的对的起他们多年苦修的武学么。 正在大部分人决心放弃的时候,忽然远方袭来的箭矢忽然停息了不少,不再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到了最后,只有零星的几支箭,直到最后,基本上已经没了箭矢。 众人大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看向了那边,那边的士兵纷纷倒下,速度之快,令众人震惊。 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到,这些围剿武林人的士兵竟然纷纷倒下,几乎没剩几人。 他们看向了那边,那边恍惚之间似乎有一抹白,身影是那样的熟悉,似乎在许久之前,有这么一个人在武林上睥睨一切。 “那是郗真。”剩下的人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他们猛然爆发出希望的光芒,“郗真来了,郗真来了,我们有救了。”他们心里爆发出这样的信念,甚至已经有人喊出来了。 虞翰原本还和景源真打的难舍难分,猛然看到停息的箭矢,听到郗真的名字,他手不自觉顿了一下,而高手之间,一夕决定胜负,景源真一下子把握住这个机会,将他从马上打下,按到在底下,而景源真的那把剑,横在虞翰的脖间。 虞翰那张脸瞬间变得极冷,他使劲挣脱了下,但景源真压得太狠,他根本挣脱不开。 明明虞翰的士兵极多,但如今已经被郗真解决的太多的人了,他们看着郗真身上并无杀意,脸上冰冷无情,而郗真自然而然走进了这个战圈。 其他人看到了这样的郗真,强大,无人能压制住他,终于可以在心底确定:“郗真很强大,他太强了,比这些曾建起来武林辉煌的前辈还要强悍,那些所谓的前辈,那些所谓传奇了二十多年的前辈,根本比不上郗真。” 前辈被他所救,脸上充斥着复杂,后辈被他所救,脸上充满着敬佩。  可无论这么样,无论其他人怎么想,都不改一个事实:“郗真,他该是一个传奇。” 郗真脸色冷淡,声音都似乎带着寒意:“钟离煦呢?” 韩钰萧听后一惊,想来是郗真已经知道钟离煦的身份了,不过也该是这样。 韩钰萧想后迅速道:“他和程岭设计程穆前辈中毒,将程穆前辈带走,晏瑕也跟着去了。” 郗真听后没什么表情,但他的却似有凉意,他走到虞翰面前,此刻虞翰被景源真制在身下,景源真的剑锋利尖锐,他虞翰轻轻一动就易被这剑割住喉咙,因此虞翰不敢乱动,他只能感觉被一片阴影笼罩,无端的带来比死亡更大的压力。 景源真见郗真来了,他把剑往外一侧,给了虞翰向往看的空间,虞翰感觉到景源真的动作,他往上一看,只能看到郗真的下颚,以及他低头后抿着的唇,很是雅致,和武林的传言未免太不相似。 郗真声音透着冷意,像是极北的寒冰,冻彻入骨:“我知你为何而来,可惜你的主子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下命令了,你若是再继续下去,后果自负,滚吧。” 郗真看了眼景源真,景源真松开了手,虞翰得了自由,他默默起身,看着郗真,郗真此刻虽无杀意,但他知道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把命留下了,虞翰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做纠缠,他看了眼自己的士兵,发现自己的士兵基本没有伤亡,只是大部分都是被打晕在地,其余的缓缓的醒了过来,虞翰见此,心中更是忌惮。 虞翰此刻面上没有那种畏缩的表情,他表情舒展,看起来不那么让人轻视,他话语中倒没有愤怒,只是道:“今日是我技不如人,多谢留名之恩。” 景源真听了郗真的话,纵然他有疑问,但此刻也不好说出来,景源真松开了虞翰,虞翰起身,看了眼手下,话语压抑异常:“走吧。”那些刚醒的士兵已经摇起来起其他昏倒的人,他们拿着自己的东西蹒跚着离开了,似乎没了再回来的志气。 苍黄门门主出现郗真面前,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流矢划开,看起来有些破烂,是他刚才护着门人时候划开的,但身上没有受伤,看起来还有些精神气。 苍黄门门主道:“你就这么放走了他。” 郗真解释道:“他是朝廷中人,你真要全部剿灭么,剿灭之后一个叛国罪想必就够各位好受的吧,而且他手下的士兵选的是洛水之滨参军的,若是真死亡无数,先不说他们的家人会不会闹起来,洛水之滨水路如此发达,武林人剿杀朝廷军队的谣言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到时候在场的诸位如何自处。” 苍黄门门主自然明白郗真的话,但他如今眉头紧皱,道:“可今日放过他们,来日他们真不会回来报复” 郗真听到这句话,不自觉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其他人见他这般样子,也跟着看向那边,从最初到现在,时间已经过的极快,此刻已到申时,此时日头偏西,却无暗意,郗真收回目光,道:“今上如今身体不太好,恐怕再过几个月,新皇就要即位了,如今京城一片混乱,恐怕早已顾及不了武林事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毕竟刚觉得日后恐怕武林人就要和朝廷对上,前路茫茫,如今就听到朝廷内部出了问题,无暇顾及武林人,众人只觉得庆幸。 韩钰萧看完了此事,虽然不知道郗真这段时间失踪去了哪,但恐怕与朝廷牵扯甚多,可这件事不必多说,他见苍黄门门主接着道:“没想到这次朝廷之灾竟让我们逃过一劫。” 郗真目光沉沉,眸子里似乎积攒什么莫名的含义,但却没有明说,只是透出一点,像极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逃出去,若是此次朝廷不追究,日后新皇稳定之后,也不一定会放过在场诸位。” 众人听后一惊,有人着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也不能就等着他们冲我们来啊。” 郗真道:“那就需要诸位好好想想了,我不便多言。” 说罢他看向一处,那一处是他飘渺观三个弟子所在之地,那三个弟子并没有什么伤痕,但经此一战,衣服也快成破布了,见郗真望向他们,连忙走到郗真面前,郗真道:“走吧。” 那三人回道:“是,郗真师兄。” 说罢他们便要离开,郗真忽然想起一件事,道:“程穆前辈我会去救他的,你们也不必多管了。”说罢便离开了。 其余人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苍黄门掌门道:“看样子我确实该离开了,到时候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 有人道:“郗真说的简单,可到底该怎么想怎么做,如今进退维谷,怎么走都是错的。” 苍黄门门主道:“钟离煦离开的时候并不久。” 说罢他就带着门人离开了,留下其余人无言。 景源真对韩钰萧道:“你觉得如何。” 韩钰萧看着这混乱的战场,只能叹息道:“还能有什么想法呢,从我们来到洛水之滨,这件事就已经开始像个笑话,如今不过是这个笑话讲完了。” 景源真道:“新皇即位,待到日后掌权后,怕是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韩钰萧皱眉,道:“你知道哪位即位。” 景源真回道:“无论是哪位,都不是和善的主。 ” 韩钰萧听后皱眉,但他想起钟离煦的手段,怕是这位也称不上什么和善啊。 于是韩钰萧叹息道:“我该回去了,邪派看样子早就已经不存在了,也不需要我们了,只是日后若是郗真需要帮助,我大重山定会出手。” 其他武林人看他这么说,也纷纷应和,韩钰萧看向自己家山主,山主依旧表情冰冷,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看到的出来,并不否认韩钰萧这个决定。 大重山山主见韩钰萧看他,对他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韩钰萧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师弟师妹离开了这里。 其他人见他们走了,也就纷纷离开了,走到了最后,只剩下殷绫一人站于一处阴影之下,她和其余人不同,她身上并没有一丝伤痕,甚至没有经历了刀光剑影的痕迹,她晨时该是怎么来的,如今亦是当时的样子。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到了武林大会之中,那里面之前所谓邪派的人已经纷纷离开,正道受伤的人和已故的人也被带走,如今这里只剩下满目疮痍。 她想着多亏照残红的弟子因为燕兰锦的离世没有来这里,要不然死去的人里面恐怕也会有照残红的人吧。 她知道她自己没有办法像那些掌门一样护着所有本门派的人,她太弱了,这些东西太过深刻的印在她心里,她想起郗真来时的样子,她想成为郗真那样的人,一剑便破千万事。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她不自觉的往回去,忽然脚下感觉奇怪,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枚铃铛。 她想起玲珑塔塔主在与钟离煦打斗的时候用的便是这个铃铛,她想起刚才打斗的玲珑塔主,只能说在幻术的成就上很强。 可殷绫无端觉得,在她师傅死后,她陪了她师傅呆了一夜,那一夜她恍恍惚惚,几乎从小到大她师傅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夜几乎让她肝肠寸断,几乎流尽她该有的泪。 一出门却感觉自己变了,她不知道哪里变化了,只觉得自己身体很轻,而那些划过的箭矢在她的眼前看的更清楚了,殷绫想,她能躲开所以袭来的兵器。 此刻她感觉她要比那个玲珑塔主更强,但又怕这只是她的幻想,她看着玲珑塔主对那些士兵使出了幻术,可惜人数太多,即便是玲珑塔塔主,也受了伤,殷绫想,她能在护着别人的时候受伤么,可惜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也没有办法再和玲珑塔塔主比一次了。 她又低头仔细看着手中的铃铛,这铃铛是镂空的,上面刻着尽是稀碎的纹路,殷绫不太了解这些,所以也看不出这上面是什么神兽。 她顺手晃了晃,铃铛的声音十分悦耳,像是清泉流水,叮咚清琮。 她刚要收回去,就发现上面似乎刻着什么字迹,之前因为在她看的另一面,忽略掉了。 她仔细一看,上面只刻了一个字:“芷。” 她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不知被什么拨动,她像是被寒冰覆上面容,寒意蹭蹭的往脸上跑。 而额头上直冒冷汗,那藏于脑海间的记忆忽然就跳了出来,她想起了她师傅曾经说:“你母亲,单字为芷。” 第88章 八十八埋 殷绫觉得这段记忆太过遥远,以至于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原本想直接回照残红,可如今,她该何去何从。 她心里极度不安,恍惚的回到了客栈,里面有一个照残红弟子见她回来,神态黯淡,她急忙扶住殷绫,殷绫看见来人,来人是照残红大弟子,她对殷绫十分不错,在燕兰锦离世后,这个人一直陪在殷绫身旁,和殷绫一起将燕兰锦的后事处理完。 她问殷绫:“我听到武林大会那边似乎有有些混乱,你无事吧。” 殷绫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冷静的说出全部的事,于是她只说:“我们离开洛水之滨,回去吧,这里不必再留下人来了。” 那大弟子应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多问,毕竟她十分细心,看的出来殷绫不愿多说。 殷绫很是感激大弟子不多问,毕竟就算多问了殷绫着实没有什么心情讲出来,大弟子扶着殷绫暂时坐在椅子上,刚要上去嘱托弟子下来,殷绫忽然又叫住了她。 殷绫忽然想起来师傅和大弟子关系也算极好,她于是轻声问:“你听说过一个单字为芷的人么。”大弟子的脸一瞬间就变了。 殷绫抓住她一瞬间的变化,她急切的问道:“你知道什么” 大弟子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狠狠的抓住殷绫的肩,手指捏的太狠,不自觉的泛白,她大声的质问殷绫:“你想起来了” 殷绫觉得奇怪,她只是恍惚间觉得这个字对自己很重要,但具体是什么她也忘记了,但看大弟子的样子,她也明白看样子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小事。 殷绫知道,如果她这样反问大弟子,她不一定会回答殷绫,殷绫决定炸一炸她,于是殷绫试探道:“嗯,我想起来了,只是我难受,你也知道的,所以我想找人聊一聊。” 大弟子脸色煞白,她急忙将殷绫带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她说话都已经开始不稳了:“你,你不要想着复仇什么的,玲珑塔和浮屠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殷绫哑然,自己怎么会和这两个门派有关,可一听到大弟子说出来这两个门派,殷绫的心一下子跳动一下,像是紧闭的门扉一不小心就被打开了,从这门扉之中像是要跳出来一只猛兽,她看着大弟子的表情,她勉强笑了笑,温和道:“我自然不会去报复的,如今我们门派大伤,哪有复仇的气力。” 殷绫有几分的口是心非,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弟子这样说,此刻大弟子却舒缓了口气,没再继续说出殷绫想听的话:“那就这样吧,走吧,我们回照残红,不要管这些事了。” 殷绫睁大了眼睛,此刻才是确确实实的懵了,没想到大弟子竟然会没有顺着殷绫的话谈下去。 大弟子要从角落里离开,殷绫情急之下,对她使了幻术,因为大弟子对殷绫实在是不设防,没想到轻而易举中了幻术。 殷绫看看周围,确实没人来这里,她问大弟子:“殷绫的秘密是什么?” 大弟子双眼无神,神情呆滞,她说的话一板一眼,没有什么起伏:“殷绫父母被浮屠尊者和玲珑塔塔主联手所害,父死母疯,母亲和哥哥如今在浮屠,殷绫和其兄都被封住记忆,分离两方。” 当大弟子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殷绫的脸色彻底白了,她记得她是被师傅捡回来的,可却不记得她被捡之前的事情,她记得周素替她解毒,却不记得周素为何替她解毒,她原本以为是周素顺手为之,可如今听到了这番言论,她心里门扉大开,她终于将藏于那其中的猛兽放出,解开了那躲于阴暗之处的秘密。 “绫儿,你快逃。”她父亲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她想起来那个深夜,她还小,却不得不和父亲逃命离开,最后,只有她一人获救了,可身上却被种了蛊,她父亲,永远长眠于地下,再也不会醒来。 殷绫听后也想起来了,她几乎站立不得,而手指握的太紧,不自觉的泛白,她此刻靠椅在墙上,感觉自己已经呼吸不上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张开嘴,用力呼吸空气,可是面纱针脚太过缜密,竟有种捂住她鼻子的感觉,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大弟子的话宛若一个钥匙,将她遗忘了许多年的记忆全部解开,殷绫她,全记起来了。 她解开了大弟子的幻术,大弟子猛然清醒,她有点恍惚,道:“我们不是回去么。” 殷绫支吾了一声,道:“是啊,我们会照残红,现在就回去。” 她默默的跟在大弟子身后,回了屋内,她屋内无人,她不自觉走到铜镜旁,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那张脸绝美异常,若是晏瑕在此,必定还会说一句你当真同浮屠宫寰太过相似了。 当大弟子说完事情的真相时,说到了玲珑塔和浮屠,殷绫猛然想起了晏瑕等我话:“你似乎和浮屠宫寰有些相像。” 殷绫想,恐怕自己和宫寰怕是有关系吧,可惜她太弱了,如今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找寻事情的真相,她握紧拳头,心里暗下决定,她要变强,变强,在幻术一面,再无人能超越她。 她蒙起了面纱,打起了坐,将自己痛苦的心情逼出。 碧水悠悠,清波微荡。 晏瑕追着钟离煦来到了这里,此地是洛水之滨城外的一处,钟离煦和程岭纵然是带了个人,速度倒也不慢,毕竟中途钟离煦也和晏瑕斗了一斗,两人不分胜负,耗费了十分长的时间,但怎么说钟离煦和程岭两人也将程穆带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钟离煦见晏瑕如此坚持,缓了步伐对程岭道:“你先走。”程岭应了离开。 晏瑕看到了钟离煦站在自己面前,他也停止了步伐,钟离煦看着他,眼神很温,道:“没想到你确实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晏瑕道:“我确实希望着殿下登上皇位的。” 钟离煦道:“所以你阻止我在武林大会的行动。” 晏瑕道:“无论这件事成不成功,殿下的功劳苦劳也不会多出一丝一毫,这只能平添殿下的血腥罢了。” 钟离煦盯着晏瑕,道:“若我不完成,怕是断头台便要染上我的血腥了。” 晏瑕道:“真的会如此,想必皇帝留着殿下的命不仅仅是因为殿下手段如何,恐怕先皇也是为殿下留了一条后路。” 钟离煦听后失笑:“你果然很聪明,的确有几位官员是站在我这边的,可惜了了,他还没有找全。”他指的是皇帝。 晏瑕听后,能感觉到钟离煦语气中的嘲讽,可晏瑕却不能多说什么,毕竟这算是钟离煦的私事。 钟离煦道:“你如今要将程穆带回去。” 晏瑕道:“没错。” 钟离煦道:“你觉得我耗费这么多心力会那么轻易将你带回去。” 晏瑕还没说出接下来的话,便感觉有人来了,却悄无声息,晏瑕看了一眼那边,出现了晏瑕意料之外的人。 第89章 八十九骗 晏瑕和钟离煦看向了来人,钟离煦惊讶异常,钟离煦嘴角一抹冷笑:“没想到枯云的掌门这么快就跟来了。” 来人正是枯云的掌门人,他依旧一身黑斗篷,藏住了一身的锋芒,他跟在几人后面,而这几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枯云的掌门话语嘶哑难听:“没想到钟离公子这么厉害,平常倒是老朽低估了你。” 钟离煦扯了扯嘴角,眼神透着嘲讽,似乎在说像你们这样的掌门又能看清楚别人什么呢。 枯云掌门见他如此做派,直戳钟离煦的痛处,道:“纵然钟离公子能在武林上掀起惊天骇浪,但在朝堂上也不过是个不知名的人物。” 钟离煦脸色未变,似乎根本不把这话放在心上,他依旧那副表情:“无论我在朝堂如何,在你面前我总是有办法的,有让你不那么好受的办法,不是么。” 枯云掌门看了眼钟离煦,又看了眼晏瑕,道:“晏公子能替替我捉住钟离公子么。” 晏瑕表情未变,他只是说:“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让程穆前辈回来。” 枯云掌门道:“所以你们在此闲谈。”枯云掌门的话可以说并不好听,甚至极有可能把晏瑕打到细作的那面。 晏瑕道:“并非闲谈,而是谈判。” 枯云掌门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钟离公子来跟你交换程穆呢。” 晏瑕道:“你如何确定我没有呢。” 枯云掌门没有回答这句话,但这种无声就已经表述的十分清晰,枯云掌门并没有觉得晏瑕有能让钟离煦放人的手段。 晏瑕见他的样子就知道枯云掌门不会相信他,于是冷冷道:“乾霄国师的宝藏。” 枯云掌门愣住,前段时间忽然多出了谣言,说是前朝国师乾霄的藏宝图被人寻到,传闻乾霄国师家财万贯,金银满屋,富可敌国,可他离世的孑孓一人,无儿无女,因此他那财富也随着他的离世纷纷埋入了地下,可能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竟然做了藏宝图,传于世间,只是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藏宝的图变成了四块,分别在不同人的手里。 枯云掌门最初听到这传言是不信的,毕竟乾霄国师是前朝的国师,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在这样一个时间,一个消失了百年的名字,忽然在一个时期传言爆发,让枯云掌门怎么不怀疑是一场阴谋。 尤其是宣扬这件事的是疯道人,疯道人景鸣鸿是个不羁的主,行事向来放肆,枯云道人想若是这件事是疯道人传言那这真实值得商榷,可没想到这件事当真有其他人信,天下许多人都在追查疯道人的行踪,只是疯道人行踪太过诡异,竟然到如今也没有人能躲下这张藏宝图。 枯云掌门更是确定这是疯道人撒下的弥天大谎,耍的其他人团团转,只是夜深人静时偶尔想起这件事枯云掌门总会有种好奇,疯道人将这份谣言如何传的那么多人相信的,可后来仔细一想,权势金钱向来令人疯狂,就算只是一个消息,便令许多人追寻。 可如今晏瑕说出这话,枯云掌门盯着晏瑕,他没想到晏瑕竟然会信这虚无缥缈的宝藏。 枯云掌门道:“没想到晏公子竟会信这件事。” 晏瑕道:“如何不信呢,毕竟这还是我同他一起找寻到的呢,想必枯云掌门应该听闻几月前我在清平宫救出郗真一事,而和我同行的便是景鸣鸿,而他找到这宝藏便是我同他一起。” 枯云掌门惊异,没想到晏瑕和景鸣鸿竟有这层联系,也没想到这宝藏确实有可能是真的,这么一说,晏瑕如今的行为似乎有那么几分的道理。 于是枯云掌门道:“那晏公子不介意我在一旁看着公子你谈判吧。” 晏瑕面无表情,道:“自然可以。” 于是晏瑕对钟离煦道:“殿下想必也是信这份宝藏的吧。” 钟离煦饶有兴趣的看着晏瑕,他自然知道这份宝藏是怎么回事,这份宝藏的传言传播的如此之快,自然有他钟离煦的手段。 只是他一向对这种虚无缥缈不知道能不能找寻到的宝藏没什么兴趣,所以钟离煦他就将这份传言传播,当时他甚至有着用这个宝藏再一次搅乱武林的想法,只是后来朝廷风云变幻,他也就没用这个在推动武林纷乱,寻求宝藏这件事就让它自生自灭了。 如今晏瑕再次提出,钟离煦从久远的记忆里将这件事找出来,他看着晏瑕此刻的表情,忽然起了别的想法,钟离煦不想顺着晏瑕的话说下去,他道:“宝藏之说向来虚无缥缈,总不该听信你一人之言吧。” 晏瑕道:“若我也找到一份地图呢。” 钟离煦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有趣:“嗯” 晏瑕道:“想必公子该听闻过折林卓家案吧。” 钟离煦回答:“听闻是浮屠灼流所为。” 晏瑕道:“那为何浮屠灼流会对卓家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呢,殿下可曾想过。” 钟离煦回想着他的属下是怎么禀告这件事的,猛然想起太守似乎确实把卓家莫名的财富写了上去,但钟离煦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是不信的,因为钟离煦知道灼流当时根本就不是因为财富才将卓家灭门,而是想要喂饱往生蛊。 所以当时钟离煦根本就对这个莫名的财富根本没上心,如今听到晏瑕说他有四分之一的藏宝图。 钟离煦不自觉扯动了嘴角,他根本不会将往生蛊这件事说出来,那么唯一能说的宝藏了,毕竟宝藏不在他手上,于是钟离煦道:“听闻是为了一笔财富。” 钟离煦说完这句,他看着晏瑕的表情,很是自信,钟离煦忽然有种他很欠揍的感觉,于是他又补了一句:“只是自这件事看出晏公子才是深藏不漏之人啊。” 晏瑕看着钟离煦揶揄的表情,晏瑕瞥了一眼枯云掌门,他见枯云掌门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晏瑕十分淡然,接着道:“在下不过偶然得到四分之一的藏宝图,而其余三块着实难寻难得,如今只知道疯道人有这么一块。” “但既然我们已知的就有了两块藏宝图,想必离聚集一个完整的更近一步了,毕竟剩下怀有藏宝图的人知道已经有两块在武林中流传,想必他不会防过拼合的机会,而那时候,想必藏宝图合而为一的结果,也就到了。” 晏瑕虽不知其余两块在哪,墓穴到底好不好闯,但也明白不能将寻宝这件事说的这么虚无缥缈,让人看不到希望,理当让他们也对这些宝藏抱有需求的心情。 其实最开始晏瑕觉得钟离煦并不需要这份宝藏,甚至晏瑕根本没想起来这件事,他看着枯云掌门来,所以给枯云掌门个理由,可说出来后,晏瑕却有种想把钟离煦一起劝了的感觉。 沈喻曾说过,当他的灵魂苏醒之后,藏宝图会纷纷出现,合而为一,打开沈喻的墓穴,晏瑕纵然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可也知道沈喻是想打开的,而钟离煦他若是想成就大事,财富对于他而言必不可少,晏瑕完全可以借着钟离煦的力量,参与到这次追查藏宝图之程。 毕竟虽然沈喻教会了晏瑕很多,但盗墓的技巧沈喻着实没教过晏瑕,晏瑕这么一个外行人想要不搞破坏就进去着实不简单。 晏瑕看着钟离煦,此刻钟离煦在晏瑕眼里完全就可以当这件事的牵头人。 钟离煦忽然见晏瑕的目光变得奇怪,甚至有些钟离煦说不上来的感觉在里面,让钟离煦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宛若一条案板的鱼,任人指点,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被买的价值。 钟离煦忍不住抽动嘴角,不自觉说出一句:“我不缺钱。”说完他就后悔了。 第90章 九十障 钟离煦不知道刚才那么嘴抽,只是莫名有种自己要被算计的感觉,他说完后真是十分诧异,不明白自己说出那几个字的原因,但毕竟已经说出口了,自然也不好收回,只是晏瑕听完这一句话差点没有话去应对了。 晏瑕不知道是自己太想算计钟离煦才导致他说出了那段话,晏瑕只能勉强说:“殿下所行之事乃是大事,纵然殿下有金山银山想必殿下也不该介意再多上一重金银山,也算是一层保障。” 晏瑕这话虽然说了宛若没说,但总算给了他们缓和的机会,钟离煦表情心中诧异的心情平息下去,他怀疑刚才的心情是晏瑕想坑他的愿望太强烈,一不小心让他感觉到了。 但听到晏瑕这句话,钟离煦只能缓缓说道:“这倒也算是一个理由,但纵然已经出现了两份藏宝图的碎片,在没有得到全部藏宝图的时候你不觉的是废话么。” 晏瑕听后嘴角微微抽动,刚才说出藏宝图之事不过是给枯云掌门一个理由,一个看似能合理解释他和钟离煦交流的理由,没想到钟离煦反而杠上了。 晏瑕瞬间觉得心累,他最开始见钟离煦就觉得他放肆不羁,如今看来,钟离煦果然不能按常理所想。 晏瑕斜了一眼枯云掌门,枯云掌门此刻已经开始没有耐心了,毕竟枯云掌门也是武林人,他来此也是来找程穆的,可此刻晏瑕和钟离煦却在为一个宝藏滞留,纵然这个宝藏可能改变钟离煦的决策,但此刻若是在磨蹭下去,枯云掌门怕是真要出手了。 此刻晏瑕必须快速的找寻到方法,他脑子一转,瞬间有了一个想法,他也觉得自己能够成功,于是晏瑕加快了语速:“若我能在三个月内找寻到藏宝图呢。” 钟离煦眯起了眼,眼里透着怀疑,他着实不能相信晏瑕的狂妄之言。 晏瑕心里却想到沈喻说过的话,沈喻曾在这藏宝图上施过术法,当一份藏宝图出现的时候,其他的也会接连出现,晏瑕能得到第二份藏宝图既是偶然也是必然,而这期间并没有相距太长的时间,况且晏瑕还有沈喻的协助,想来三个月找全藏宝图并不是难事。 钟离煦眼中透着不可思议,他看着晏瑕,目光变化着,从不可思议变成了嘲讽:“你自出武林来的确顺风顺水,但这世间奇物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寻到的。” 晏瑕自信道:“这自然不需用你来管。” 钟离煦看了眼枯云掌门,又看回了晏瑕表情很是沉稳,钟离煦忽然笑了,就连话中都夹杂着笑声:“好,我给你机会,至于程穆,我会放他回去的,当然,也不会白白的放回去,我会在他身上种上蛊虫,让他只有三个月的生命,既然你应了三个月能找到,那么如果三个月未到,他一定会被蛊虫反噬而死。” 晏瑕道:“既然是我应承下的,自然该种到我身上。” 钟离煦愣住,像是看一个傻子,话语中充满不可思议,比方才等我讶异还要浓厚:“程穆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死。” 晏瑕道:“你为什么不能从另一方面想呢,正是因为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自信。” 钟离煦失笑:“好吧,那既然如此,我就更要种到程穆身上了,既然你有这个自信,无论是谁,都无所谓,不是么?” 晏瑕刚要说话,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这声音越来越大,也意味着什么人越来越近,钟离煦轻笑一声,他道:“程穆我会给放回来的,到时候你找到宝藏,我定会找到你将程穆蛊毒的解药给你。” 说罢他便踏轻功离开了,留下晏瑕和枯云掌门留在此地。 晏瑕刚要追上就感觉那些人离得太近了,这声音极为整齐,且人数众多,晏瑕看向来人,发现是一列士兵,而身上的盔甲晏瑕极为熟悉,他们盔甲的纹路晏瑕曾在叶梁的府邸见过,这些人的主人,是叶梁。 枯云掌门看着晏瑕,看他怎么处理,毕竟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城里面发生的事情这些人恐怕早就已经知道了,而晏瑕和枯云掌门一身武林人的打扮,恐怕这次见面不能善了。 而这些士兵中出来一人,看盔甲大约是校尉,这人生的极为正派,一双铜铃的眼睛盯着盯着他们两人,眼神极冷,他大喝一声,中气十足:“底下何人。” 晏瑕看了眼枯云掌门,枯云掌门已经做好要战斗的准备了,而晏瑕面容极为淡然,波澜不惊,他拿出沈喻给的刺史令,亮到那人面前,道:“叶公子让我来此。” 那校尉见到这刺史令十分惊讶,不知怎么回到一个武林人手里。 枯云掌门看着这一幕,心里叹息,想来是晏瑕造假,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刺史令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校尉应该是不可能相信的。 校尉面色复杂,表情十分纠结,枯云掌门看到此幕心想,果然是这样,他叹息了一声,并收紧了肌肉,毕竟马上就要来一场恶战了,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晏瑕从哪弄的这个造假的令牌,难不成他能预知未来。 可惜晏瑕不明白枯云掌门心中所想,若他知道,一定会感慨,能预知的从来就不是他,而是沈喻。 此刻校尉认真看了晏瑕手中等我刺史令,他如今完全可以确定,这一块是真的,他心中大骇,不明白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在这个武林人手里面。 校尉没有怀疑是晏瑕偷的,毕竟刺史令不是小物,若真的被偷,刺史怎么会不下令捉人,所以晏瑕手中这一块,是真的。 想及此,他面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声音带着敬意:“是在下不长眼,想必公子来此是有任务的,耽误了公子的行程,还请公子多加原谅。 ” 当校尉说出这句话后,枯云掌门大惊,没想到这小子手中竟是真品,他难道还有其他的身份 枯云掌门苦苦思索,难道晏瑕同朝廷有关,所以晏瑕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只为了让钟离煦离开,而如今士兵来了,钟离煦跑了,所以晏瑕撕破脸皮,决定用这些人抓他一人。 多亏晏瑕不知道枯云掌门的想法,要不然晏瑕一定会说,抓住你,想来我一人可以,根本不用这些士兵。 枯云掌门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行动,若是有异动他也即刻行动。 可没想到到最后,晏瑕轻轻挥手,让其他人离开,校尉带着士兵整齐的离开,最后这个地方只剩枯云掌门和晏瑕两人。 枯云掌门道:“你究竟何许人也,怎会有这种让校尉离开的令牌。” 晏瑕想起刚才若不是他,又何必和钟离煦辩论那么久,于是他只回答一句话:“朝廷诸事,关你何事。”   枯云掌门听到这句话嘴角直抽,他知道是自己的怀疑让晏瑕说出了这句话,所以晏瑕回了这一句,但晏瑕刚刚才和钟离煦撇清关系,转眼晏瑕拿着朝廷的刺史令,这不就和之前的做法相悖么。 于是枯云掌门的话里都带着讽意:“晏公子刚和钟离公子撇清关系,如今却拿着朝廷的令牌,实在不令人怀疑啊。” 晏瑕表情未变,吐出的字句十分舒缓:“所以枯云掌门见识短浅了些,不要总是将目光关注在武林之上,要分些精力放在天下间,朝廷之间错综复杂,党派之间纷乱未息,况且钟离煦身份就算对于朝廷来说也算隐秘,又岂会和刺史扯上关系。” 枯云掌门冷冷道:“我是不懂这些朝廷的弯弯绕绕,但刺史是前几个月才来委任我还是记得的,若非无关,怎会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来此。” 晏瑕早已猜到枯云掌门的下一句话,早就有话来应对:“所以说掌门你还是多关注一下天下大事吧,这位叶梁刺史在平乱上甚有业绩,擢升极快,在天下间都极有名气,洛水之滨的祸乱,乃为今上所决定,所以在发生祸乱之后的局势需要选一人来解决。 且可以这么说,如今之人,有能力解决此事的官员寥寥无几,而叶梁刺史算一人,况且对今上而言,刺史也不过是解决后续的人,刺史不那么需要知道武林之间的纷斗,他最需要的便是将这件事镇压下去。 后面的事钟离煦也不会参与,所以他们认不认识根本无足轻重,况且以今上的想法,若是钟离煦不用认识叶梁岂不是更好。” 枯云掌门疑惑:“为何” 这也不愿枯云掌门无知,毕竟他身为掌门人,大部分都是解决武林之事,其余时间大部分都是在闭关,他可以说出任何武林大手的兵器和招式,但对于朝廷之事,当真是所知甚少。 晏瑕道:“因为钟离煦是先皇的儿子,今上自己的儿子明争暗斗数十载,如今仅剩三位,如今的今上怕是对于自己的儿子都掺有怀疑,又如何信任他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接触有志之士越少对于今上而言越有利。” 枯云掌门明白自然此间的道理,但晏瑕一指出他们身份之间的关联时枯云掌门便有这种感觉,如今听了晏瑕的话这种感觉更为清晰。 枯云掌门只是关注朝廷事太少,并非不懂人与人之间利益角逐,晏瑕一点明这些人的关系,枯云掌门便猜到期间龌龊,只是如今一听完,枯云掌门反而了解了钟离煦的境地,其兄东猜西疑,而其他人根本没听过这个皇子,钟离煦这些年怕是这些年也过的不是那么好。 晏瑕看着枯云掌门没有说话便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决定离开了,没什么必要和这个掌门纠缠下去了。 枯云掌门想明白见晏瑕表情漏出一丝厌倦的表情,便知道晏瑕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于是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刺史令为何到你手里面了。” 晏瑕一听这句话,猛然想起沈喻为他着想,将此物给他,护他安全,于是嘴角不自觉抿了起来,连身上的冷意似乎也没那么重了:“因为叶惊寒真是个奇才。” 枯云掌门道:“这与叶惊寒有何关系。” 晏瑕道:“那我有刺史令与你有何关系,其他算是对于你怀疑我的解释,至于这刺史令的来源,不便告知。” 枯云掌门道:“那你如何证明你与朝廷无关。” 晏瑕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说了,和我有关系的从来就不是朝廷,仅仅是一个人而已。” 枯云掌门忽然想起他拿出刺史令时说过是叶公子让他来此,莫不是和晏瑕有关系的乃是叶惊寒,枯云掌门一惊,他想起叶惊寒助武林人曾经解开之前的案件,甚至可以这么说,叶惊寒最后是程穆请来破案的。 若晏瑕和叶惊寒有关,那或许对他的怀疑变少了很多。 但此时晏瑕根本不想管枯云掌门所想,他能解释这些便已经足够了。 他转身踏轻功离去,只在这道林子里留下一抹残影,是钟离煦所离去的方向,枯云掌门也只得跟上。 他走了不过一小会,便看到前面似有一人,他定睛一看,竟是程穆。 程穆此刻极为不好,之前被下了蛊毒已经影响到他的身体,如今看样子像是解开了,但脸色泛着青白,他走路有些虚浮。 枯云掌门下去来到程穆面前,程穆看着枯云掌门,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泛着哑意:“你来了。” 枯云掌门奇怪道:“我是跟在你后面来的,他们把你放出来了,你见没见过晏瑕。” 程穆回想起刚才的事,脑子有些疼,于是道:“他们没怎么为难我,解开我身上的蛊毒,又似乎在我身上下了别的东西,然后钟离煦和程岭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离开了,至于晏瑕,我看到他了,只是他说你在后面他也就换个方向走了。” 程穆想及近日所发生的事,感觉身心疲惫,一瞬之间,感觉老了许多,枯云掌门只得道:“我们回去吧。” 程穆不想再多说了,应了一声。 他们刚要回去,便觉得此地有人,转身一看,发现竟是郗真,他们这两人惊讶,没想到郗真这般厉害,能悄无声息来到两人面前,程穆道:“你从京城回来了。” 郗真道:“我回来了,该知道的我也全知道了。” 程穆没有多问,只是说:“你心里有数就好。” 郗真嗯了一声,并将刚才武林大会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程穆,程穆叹息,道:“罢了,我也要回去好好筹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他说完话停了一会,终于道:“钟离煦离开了,怕是你找不到他了。” 郗真听后并未失落,他嘴角抿的极紧,看向了那边,看了一瞬收回了目光,对程穆道:“如今朝廷混乱,他以后一定会出现的。” 程穆看着他坚决的表情,想起来他和匡合,只是郗真知道钟离煦真正的身份,而他对于匡合一无所知。 如今既然追不上钟离煦,他们三人便转身回到了洛水之滨。 叶梁刺史府。 沈喻站到回廊暗处,见叶梁指挥着众人去收拾武林大会的残局,他看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开始有条不紊的解决着。 他身边忽然多出一人,没有预兆的就出现在沈喻身旁,他太矮了,原本到不了沈喻的肩膀之处,没想到他像是沾在墙上一样,而仔细一看竟是凌昕。 凌昕对沈喻道:“朱厌的踪迹已经开始出现了,恐怕不足几个月,就要惑乱天下了,而皇帝活不过这几天了。” 沈喻他目光沉沉,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听进去,似乎想起来那百年前的纠葛愁苦,就像是山涧的滴水,纵然渺不可及,也能在这朝朝暮暮之间滴出磨不下去的一道印记,沈喻声音很低,低到若非凌昕是仙人就根本听不到的程度,可说出的话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朱厌平白活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该走了,朱厌原本就是为了晏瑕而活,既然晏瑕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凌昕看着沈喻依旧目光没有收回来,但却恭敬道:“是。” 忽然沈喻收起了这种有些决绝的表情,脸上忽然挂着温和的笑,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这暗处:“晏瑕他回来了。” 沈喻出了回廊,阳光洒在他身上,临摹他全身的弧线,让沈喻看起来更是温柔,他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正巧见到晏瑕从墙上跳下来,沈喻话里透着愉悦:“欢迎回来。” 晏瑕嘴角不自觉的笑了:“嗯,我回来了。”  乱世起 第91章 九十一谣 天幕凉秋水,星月映山河。 疏磬镇夜市极为热闹,此地没有宵禁,夜晚灯火通明,恍若白昼,这条街坐落于疏磬镇西边,东连花街,北连客栈酒楼。 晚上行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疏磬镇夜市里不仅有时令果品、糕点蜜饯还有斗猴、说书和变戏法人,这些东西吸引着疏磬镇的人,将入夜这里就开始热闹非凡,各人之间吵吵嚷嚷,欢快异常。 疏磬镇夜市角落,说书人,一平桌,一醒木。 此处放上几张桌椅板凳,桌椅上摆上瓜果一类的零食,且放了茶水,小二在这个地方跑来跑去,伺候着各位来听书的人。 他此时十分忙碌,毕竟是在赚取着听书人的小费,小二尽可能让自己的腿脚的麻利些,想着多跑两趟,而这些日子的火爆着实不易,要不是前几日洛水之滨发生的诸多事情引得疏磬镇的人纷纷好奇,来到此地听书,平日还真没这么热闹,让这里的桌椅坐满不说,还有人站着从这里听书。 小二跑来跑去的忙活,这时候一个位身背双剑的公子唤他过去,要了壶茶水,小二连忙端上,要茶水的公子打赏了小二小费日,小二一看着实不少,脸上堆满了笑意,十分奉承。 而小二想给这位公子倒茶时,这位公子摆了摆手,让他离开,小二拿到钱后自然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只是小二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背着双剑的俊俏公子在给他一起的公子倒上茶水,期间动作十分熟练,那眼中盛满了满满当当的温柔,小二想:“这可真是个温柔的公子啊。”  而这两人正是晏瑕和沈喻。 几天前刺史府。 晏瑕从城外回到刺史府,并将和钟离煦打的赌与沈喻说了一下,说要找到剩下的两张藏宝图。 沈喻听后,温和的笑了笑,话语十分温柔:“好吧,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一试,毕竟这么长时间,按照我当时的术法,这四张图也是时候全出现了,就算现在没有出现,那上面的术法也已经开始显现,既然已经有了法术,那么通过我的能力,想必也能找到其他两块藏宝图。” 晏瑕嗯了一声,刚要说其他的东西,沈喻道:“皇帝要薨了,马上二皇子就要继承皇位了。” 晏瑕惊异:“这么快。” 沈喻道:“郗真去了京城,皇城里每个人的命运也开始改变了。” 此刻忽然有小厮敲响沈喻的门,沈喻问:“何事?” 小厮道:“外面有无名人寄了一封信,说是要给公子。” 晏瑕和沈喻对视一眼,想起云绡说过的话,沈喻于是开门接了过去。 沈喻看着手中的这封信,上面的字迹两人都很熟悉,外柔内刚,似乎映射着一个人的品性,这是云绡的字。 沈喻心道云绡当真是卜算难得的奇才,连时辰都似乎把握的那么好,只是如今的结果当真是可惜了,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晏瑕看着手中的信封,信封并不陈旧,看起来很新,恐怕并没有放太长的时日,可自云绡离开他到收到这封信也没有经过太长的时间。 这封信就像在提醒晏瑕,云绡前些时日还在他面前言笑晏晏,一口一个公子的叫着,还喜欢垂着头默不作声的跟在他的身后,总是默默的照顾他,替他打点着生活的点滴。 如今这信纸似乎在提醒他,那个喜欢卜算的姑娘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像是云烟消散,不留痕迹。 信曰: 见字如晤。 先祖创黎于百年,后皇贤明,政通人和,河清海晏,天下归心。 而今妖族朱厌乍出,兵革之祸露,赤地千里现,惜今仙人不存,无力回天。 绡为尘埃一缕,有心救世,力有未逮,得此其果,惶恐不安,战战兢兢,日皆萎靡,夜不能寐。 然其师早断其果,点明玄机,指路雁州,寻其救世之人。 待绡卜算渐融,查天道之缺漏,定乱世之源流,算破局之手段,知公子之权能。 乞公子勿忘绡之所求,待三月后前去乌泊,斩其人于王座。 云绡绝笔 晏瑕读完这信,他已经无法说自己现在的感觉了,云绡她果然离世了,再也没有别的可能,他如今嘴里尽是苦涩,心里被什么搅动,已经说不出是悲苦还是疼痛,他看着信上的朱厌两字,若是当时在那片茫茫的沙漠将朱厌彻底杀尽还有多好,何必有这样曲折的后续,可沈喻却也说了,当时的他,杀不掉朱厌。 晏瑕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茫茫雪地,四面八方都是霜雪,让他辨不清路在何方,在云绡死后,那种感觉又重了,在他乱想的时候,沈喻拍了拍他,这一下像是把他心中等我杂乱都给驱散了,雪停了,路清晰了。 沈喻道:“云绡给你写了什么” 晏瑕解释了一番,沈喻道:“朱厌消失的话云绡也就该安心了。” 晏瑕发誓说:“我一定要除掉朱厌。” 沈喻看着这么认真的晏瑕,回他:“好,若你忘了,我替你记着。” 晏瑕将信收回信纸,和藏宝图放在一处,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在钟离煦登上擂台之后,骆凌淞和怀熹不见了。” 沈喻听后微微蹙眉,他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会牵扯到一起,他回道:“难怪怀熹出去后没回来,既然牵扯到骆凌淞,一会我卜算的时候我也会算一算他们。” 晏瑕应了一声,沈喻取出卜算的工具,过了一息,沈喻卜算完了。 沈喻有些惊讶自己卜算的结果,对晏瑕道:“还剩两张藏宝图,一章在浮屠之中,一章在皇城之内。 而且都与你有关,一份和浮屠宫寰有牵连,另一份和怀熹有关,怀熹和骆凌淞无事,等到我们去皇城或许就见到那两位了。” 晏瑕听出了两点,讶然道:“你和我一起走,怀熹和骆凌淞在一起” 沈喻道:“这里没有我什么事了,我也同叶梁说了,叶梁同意了,至于第二个,他们的确在一起,我没有细算,只算到他们都平安。” 这是晏瑕今日听到最值得庆贺的事了,只是他感觉自己大悲大喜,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情了,是能感觉十分的疲惫,该好好休息,第二日和沈喻一起,前往疏磬镇浮屠处。 第二日沈喻和晏瑕便和沈喻离开了,可惜晏瑕和郗真最后还是错过了,郗真在救完众人后想要找到晏瑕,可惜他不知道晏瑕去了刺史府,找了几个时辰,最后也没有找到晏瑕,于是提前走了。 而第二日晏瑕和程穆告别才得知昨日郗真在找自己,可惜晏瑕要前往浮屠,没办法再去找郗真。 疏磬镇夜市。 晏瑕眼里盛满了沈喻的模样,沈喻失笑道:“你这样让我怎么听书啊。” 晏瑕认真道:“我只是看看你而已,没把你耳朵堵上啊。” 沈喻不自觉笑了:“可我不想听书的时候被别人看着。” 晏瑕有些委屈:“我是别人么。” 沈喻安慰:“你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不是外人,要是有外人存在你自然也是外人了。” 晏瑕更是委屈:“你真的是安慰么。” 沈喻笑道:“自然是啊,等到这件事了,无论有没有外人,你都是我的内人。” 晏瑕瞬间精神了很多,他嘴角被自己狠狠压着,就怕漏出笑意,忍了一会,端起茶就喝,可能是太心不在焉的喝茶了,一个不自觉的吸气却被茶水狠狠呛了,他咳嗽两声才缓了过来,沈喻看到这一切,眼神带着趣味:“你就这么开心?” 晏瑕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但只能端正着说:“心之所向,自然激动了些。” 殊不知沈喻反而觉得这样的晏瑕很是招人,沈喻也在压着自己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听到这句话回去不那么欢喜。 此时醒木落,说书人开始说书,说书人大约五六十岁,头发里面掺着银丝,但声音却是中气十足,抑扬顿挫,很是吸引来客,沈喻和晏瑕也停止了言谈,听着说书人说的话:“话说前些时日,武林大会于洛水之滨召开,谁都以为又要重现几年前程穆之子程茗奕当选武林盟主的盛局,且邪派入侵,新盟主能不能再现二十年前程穆老盟主斩妖邪于边境的惊天伟业,原本这一切的希望都是寄托于这一次武林大会的召开。 当时老头就在猜测,是不是找到程茗奕的秋水剑郗真少侠担任武林盟主,毕竟他的剑法之利天下谁人不知,可谁成想郗真少侠自己放弃了这次机会,根本没去参与武林大会。 或许所有事情从这时候就有了预兆,或许在程茗奕最开始被掳走的时候就给了提醒,武林大会从郗真少侠拒绝起就开始了不祥的发展,先是苍黄门大弟子林舟被害,后是小重山夏轩身死,这一切都朝着不利的方向前行,而当时在场武林众人,竟无一人调查出真相,让犯人逍遥了好些时日,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被一个初出武林的少年和一个官家子弟给破了。 众人可知这少年是谁,这官家子弟又是谁。” 说书人留个悬念,众人皆吵吵嚷嚷追问后续,说书人接着道:“这初出武林的少年竟然是当年背叛归衍山晏明州之子晏瑕,而这少年竟然是自小以聪慧名传天下的叶梁之子叶惊寒。 当年那句诗流传甚广,有道是白苍虞花荡,夜舟琼花漂,晖霞星子堕,冥霭山落行,这最后一句说的便是晏明州背信弃义,抢走归衍山家财占山发家,可没想到一场大火将灵坊阁烧成了灰,也把这之前的罪孽给烧干净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的儿子出武林后没有成为武林的祸害,反倒是成了这次武林大会的救世主。 这少年诸位已经知道身份,而这官家子弟年少便可做诗,黄口之事便可断案,若是之前的武林公子晏瑕是起微末浮萍之家,那叶惊寒就是钟鸣鼎食之后。 之前那两个案子为难了众多武林朝廷之人,不知拖了多少时间,可谁成想,这两个人不知如何成了朋友,简直是不可置信,毕竟这两人相差太过巨大,怎么无法把他们放到一起,可他们就走到一起了,且不过几日,就破了这为难所有人的这两场大案。 这两人自此就让所有武林人记住了,而这凶手也是意想不到的人物,这凶手犯下如此大案,原本众人猜测该是邪派之人,可没想到,这些凶案竟然是照残红掌门燕兰锦一手策划,有道是青竹蛇尔口,黄蜂尾上针,俩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那燕兰锦表面上德高望重,谁能成想,竟然做出如此阴毒之事,这照残红有这样的掌门,怕是以后就要衰败下去喽。 上面这些还不算完,原本呢老头以为这些事情就够让老头我惊讶的了,毕竟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可谁成想,最精彩的竟然在后面,武林大会倒是开了,原本最有可能的郗真少侠没去,那么这场武林大会就充满了意外,谁当上武林盟主都有可能。 结果却更是让人瞠目结舌,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次没选出盟主,众多武林人就分分回去了。” 说书人说到此处顿了一下,这说书人正好停在了高潮,其他人纷纷叫着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毕竟这结果诡异,众人想这原因为何。 说书人接着道:“原因无他,竟然程茗奕一手策划,原来他并非真正的盟主之子,只是易容改面,靠着邪教的手段,骗过了众人,在武林正道呆了数年,而他假意被抓后,郗真少侠将他带会,他回洛水之滨后,竟和邪派之人里应外合,将武林人士击溃,可武林之人也并非好惹,最后两败俱伤,无人得利,只是最后这原盟主不知去往了何处,其他武林人也就从洛水之滨散了,这一场武林大会,宛若一个笑剧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有道是哪管武林朝堂人,名利面前皆为空,百年武林一道梦,几人痴狂几人醒。” 说书人醒木再次拍响,诉说着这次故事已经讲完了,众人给了些小费,有人道:“我怎么听闻是原盟主和朝廷有关系,这事和朝廷有关呢?” 说书人大约是看着众人给的银钱十分丰厚,于是笑眯眯道:“不可说,不可说。” 晏瑕和沈喻喝完了茶水,也听完了这故事,纷纷离去,消失在人群之中。而小二收了一圈钱,忽然发现刚才那两人给了不少,往那里一看,猛然惊讶,见一桌处只剩一壶热茶,两只杯子,而人却早已不见了,那人揉揉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那两人去了哪。 晏瑕和沈喻到了别处,沈喻道:“听完书有什么感觉。” 晏瑕回他:“果然当时所发生的事都被朝廷压的差不多了,可惜有些东西却没再被压下去,已经流传出来了,只是这话里面很多东西都被夸大了。” 沈喻道:“对说书人而言,吸引人就够了,走吧,看看别的地方去。” 晏瑕道:“好。”他和沈喻走了一会,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他一回头,竟然是在折林分离的桑微和桑月两人。 桑微一副活泼的模样,桑乐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样子。 桑微惊讶道:“好巧,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我听说你在洛水之滨做的事了可惜我该早去的,没了和邪派打架的机会。” 晏瑕不知如何安慰战斗狂,只得道:“以后会有的。” 桑微无所谓摆了摆手,忽然看向了叶惊寒,惊讶道:“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晏瑕和桑乐脸色瞬间一黑。 第92章 九十二量 沈喻有些惊讶,不明白桑微为什么这么说,只能温和道:“在下却是和姑娘第一次见面的。” 桑微蹙眉,她奇怪道:“是么,我总觉得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算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不管它了。” 她接着道:“我们找处地方休息说话吧。” 其他人纷纷同意,他们见不远处茶肆还算有些空位,于是都纷纷去了那处,此坐算是清净,若是说话也无人能听到,他们叫来了小二,又要了壶茶水,晏瑕先是替沈喻倒了杯茶,接着又给桑微桑乐各倒了一杯。 桑微说声谢谢,桑乐也微微示好。 而在此过程中沈喻想了一想,他虽然否认了和这个桑微见过面,心里却十分感慨,他感觉桑微对鬼神一类很是敏感,若是给她条路,她是不是能在仙道走的更远呢,只是如今仙道式微,几乎不复存在,可惜这个答案只能是无解了。 桑微接着道:“我叫桑微,师门是碧水轻霄。”她介绍完自己转头看向了桑乐,桑乐白衣覆身,白纱覆面,桑乐开心道:“这是我师姐,名为桑乐。” 桑乐低了一下头,算是打声招呼。 沈喻也顺着介绍了自己,沈喻笑的极为和气,但桑微却觉得有阵阵的奇怪,她听着沈喻介绍自己,声音十分好听:“我叫叶惊寒,从洛水之滨来此。” 桑微一听到沈喻这具身体的名字,惊讶道:“你就是叶惊寒。” 桑微虽然惊讶,但还懂得分寸,桑微压低了声音,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引来什么人朝这边看。 沈喻坦然一笑,道:“那就麻烦两位姑娘帮忙瞒一下了。” 桑微俏皮道:“既然你想瞒着我也不会多说的。” 说完她眨了眨眼睛,道:“你们两人是怎么在一起走的。” 沈喻脸上依旧挂着笑,看起来十分舒服:“在洛水之滨看到晏公子在找那段案件的证据,于是就前去谈论一番,没想到志同道合,意气相投,就和晏公子做了好友。 后来武林大会后,我对武林心向往之,就拜托晏公子带着我一起,晏公子之前面冷了些,但心肠倒是软的,熬不过我的苦求,就带我来了。” 晏瑕听着沈喻说着这些胡话,他微微撇头,尽量让自己不乐出来。 沈喻自然和晏瑕相处那么久,自然看出来晏瑕在忍着笑,于是戳穿晏瑕道:“其实他也没那么冷,毕竟在武林大会的时候经历了许多,如今情绪倒是丰富了很多。” 桑微听了这话看向了晏瑕,发现确实如今的晏瑕和在折林不那么相像了,似乎暖了许多,似乎有了灯火的气息,环绕在晏瑕周边。 桑微有种错觉,晏瑕给桑微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对师姐说过自己喜欢她之后,师姐展现给她的样子,是那般的春风无限。 桑微不想细想,赶紧把话题转了一转,于是她对晏瑕说:“武林大会过去了,你们两位也算是在武林上杨名了,我当时还想你会去哪里呢,没想到来到浮屠了。” 晏瑕并不打算将藏宝图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于是道:“嗯,我曾与浮屠宫寰在宗彭相遇,当时分别后我曾答应他来找他,如今武林事算是告一段落,我正好闲下来了,于是就打算赴约了。” 桑微讶然,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和宫寰有这样的交情。” 晏瑕道:“仅是萍水之交,但能邀我来浮屠,我却是感激的。” 桑微道:“我也想去浮屠看看,毕竟灼流案我还有些疑惑,我想再去查查去,虽然灼流已经死了,但他毕竟在浮屠呆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留些痕迹吧。” 晏瑕一愣,他没想到桑微对这件事这么执着,不过如今的晏瑕对当时的判断的确是心怀愧疚的,毕竟之后的结果是晏瑕断错了,可惜这件事真相他却无法告诉桑微了。 桑微倒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她问晏瑕:“你也是今天来的?” 晏瑕道:“是啊,到这的时候正值半晚,我和叶兄想着半夜的时候打扰不太好,就想着明早去拜访。” 桑微俏皮一笑:“没想到还真是有缘,可惜我们是今天早上到的,在这里玩了一天,没想到还是这里相遇了。” 晏瑕道:“的确足够有缘了,到时候我们约一起上山。” 桑微笑道:“当然要一起了,反正目的地是一样的,况且浮屠说不定还不欢迎我呢,跟着你一起说不定才能进去呢。” 晏瑕奇道:“怎么会” 桑微接着说:“你们走的早,之后浮屠来将灼流的尸体领走了,在领走的时候可记住我了,虽然是灼流犯的错,但浮屠的有些人可是恨上我了。” 桑微说完这话,晏瑕一下子就明悟了,他苦笑道:“看样子就算你跟着我走,也说不定进不去啊。” 晏瑕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一切,沈喻从小教他这些东西。 此番罪恶是灼流之过,他行事恶毒,做事未留善意,可对于浮屠的人而言,他是那个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尊者,纵然灼流杀了人,但这些弟子没能看到,他们没有直接见证到这份罪恶,纵然能感受到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但更直观能感受的是师门所要承受其他人的恶意。 这些弟子他们明悟灼流所行之事是错的,但他们更关心的便是揭开此事浮屠所受到的伤害,他们师门会不会失去百姓的信任,浮屠在武林上还是如何的评价,苍黄门会不会前来浮屠要个灼流杀戮的理由,这些以后要面临的困难,像是沉重的高山,猝不及防的就压在浮屠弟子身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些压力都让浮屠弟子喘不上气来,因而浮屠弟子对桑微这个找出真相的人颇有微词,纵然他们心里明白桑微做的是对的,可一想到以后要面对的指责,他们很难不生起怒火,很难夸一句桑微。 最后的合作十分不友好,桑微对浮屠弟子不那么客气,浮屠弟子又对桑微有暗暗的恨意,于是不欢而散。 晏瑕随意一想就将这前因后果想了出来,他心里只能叹息一声。 桑微微微撅起嘴,面上瞬间变得不开心。 桑微惆怅:“说的也是啊,你也是参与人啊,你说不定待遇也和我一样啊。” 她这样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上多了几分神采,道:“你和我不一样啊,你和宫寰有点关系,这时候就要看看宫寰的能力了,而且他已经是尊者了,应该很有手段,说不定能消除这种恩怨呢。” 晏瑕捕捉到一件事:“宫寰已经成为尊者了。” 桑微讶异:“你们不知道么。”但她一瞬间反应过来了,赶紧道:“他是这两天才确定成为尊者的,所以流传不是很广,我也是来到今早才打听到的,听闻宫寰能成为尊者十分的不容易。” 晏瑕道:“此话怎讲?” 桑微却有些为难,她面上尽是纠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事关他人阴私,又是市井传言,不知可不可信,若真是谣言,恐怕会影响你对他的印象,只是最可信的一点是他能走到如今的地步,怕是要比浮屠的众人付出多两倍的努力,而我来到浮屠,也是希望来看看浮屠掌门德行。” 晏瑕咦了一声,桑微知道他疑惑,于是解释了一番:“碧水轻霄和浮屠曾经有过交情,虽然交情不深,但毕竟是浮屠要换尊者了,而我们家掌门也听闻我们要来浮屠,所以就让我代替碧水轻霄给上浮屠一份厚礼,也顺道看看浮屠尊者德行如何,值不值得继续这交情。” 晏瑕明悟,只是没想到碧水轻霄的掌门如此随意,竟然将这件事交给两个弟子,可晏瑕现在却不知,桑微有着和晏瑕同样可怕的直觉,而之后他们在此聊了许久,壶中茶水已经没了。 晏瑕看着外面天色,明月垂照,明灯纷纷挂起,夜市的热闹却一刻未息,晏瑕道:“夜已深了,明早要去浮屠,不如明日约在一个地方,一起前去可好。” 桑微正事为大,自然同意,于是他们约到一个地方,明早相见。 客栈。 这客栈离夜市并不远,晏瑕和沈喻很快就会到了客栈。 沈喻回到客房,晏瑕自然而然的跟了进去,沈喻挑眉,却没有多说,晏瑕道:“你说桑微出现是命运还是偶然呢?” 晏瑕不得不这样想,毕竟他感觉自己所行之事都是在云绡所卜算的卦象上,按部就班的完成云绡的期许,他不该、不会在如此时间里随便遇到一个人。 沈喻看着晏瑕思考着这些,摇了摇头,眼神带着温意:“云绡她的确卜算十分厉害,只是在云绡来到你身边后未来就变化了,一切开始混乱,就算是云绡,也不可能全部将她身后事卜算对,还有一件事,桑微的直觉,堪比你的麒麟印。” 晏瑕惊讶了一下,道:“没想到桑微这么厉害。” 沈喻道:“她最厉害的不是她直觉厉害,而是她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简而言之,她是一个靠直觉闯下去的人。” 晏瑕明白了沈喻的意思,道:“这样的人的确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93章 九十三进 浮屠坐落于一高山之下,疏磬镇便距浮屠百里远,乃山下小镇。 尘烟渺渺,云雾苍苍,浮屠弟子开始做早课,他们聚于一处,互相钻研,脸上尽是虔诚,此时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响声。 众人有些惊讶,若是几个月前,他们做早课时有人拜访早已习以为常,可自从灼流出事之后,他们几乎是日日夜夜被怀疑的目光凝视,被戳着脊梁骨生活,如今镇子里谣言还没止息,来此求取帮助的人少了一大半,而这么早就来人更是不可思议。 一个弟子急忙前去开门,没想到竟然见到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一看便是武林人士,这弟子讶然道:“几位为何而来?” 这四人便是晏瑕一行人,晏瑕对弟子道:“浮屠宫寰曾与我有一约,如今前来赴约。” 弟子收起了惊讶的表情,他表情尽可能沉稳,心里却泛着好奇,声音却还算波澜不惊:“那请四位到客房一等,我前去询问尊者。” 晏瑕道:“自然可以。” 他们被请了进来,弟子问道:“请问公子名号为何,可有信物?” 晏瑕想了想道:“并无信物,你同他说一下嘉洵这个名字,他就该知道了。” 弟子记下了这两个字,于是决定将他们带向客房,可没想到他们路过众弟子做早课之地,而做早课的弟子正巧去过折林,有人直接就看到桑微桑乐两人,于是大声喊了出来,话语中带着气愤:“你们两人来浮屠作何?” 其他人纷纷看着说话之人,那人接着道:桑姑娘,灼流尊者已经死了,什么样的罪恶都已经过去了,你们还要这样纠缠不清么。” 当这人说完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上了他们四人,他们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这些弟子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甚至有的人差点要炸了,要上前和他们“交流一番”。 毕竟在他们没来浮屠之前,桑微、桑乐、晏瑕和郗真的名字已经在浮屠内部讨论了好几轮,这四个人是将真相找出来的人,也是让浮屠饱受非议的人。 其实他们原本最该恨的是灼流,可是灼流已经死了,既不能说清楚那些罪事和浮屠无关,又不能受到惩罚轻飘飘的死去,他们只能将对死人的恨意转为活人,于是浮屠大部分弟子看向他们眼神都泛着凶恶。 给他们领路的人瞬间气愤,但他生生制住了自己的怒火,毕竟确实是自己这里不占理,自家的尊者杀了人,不该多说什么,甚至是应该感谢他们找到这样罪恶之行,但一想起这些时日受的罪,却难免不迁怒于人。 领路人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声打断,他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打断了这些人的讨论,那男子声音很是坚决道:“你们早课做完了么,竟然在此多嘴。” 这男子话语十分威仪,其他人立刻不再作声,转头不再看向晏瑕他们四人,默默做着早课。 那人来到晏瑕他们面前,他先是看到了桑微,眼神一亮,但又刻意熄了这眸子里的光,随后他的目光在其他三人面上转了一圈,认真道:“在下浮屠宫廖,不知诸位还是来调查灼流尊者的事么?” 桑微皱眉道:“他做了恶事,你竟然还称呼他为尊者。” 宫廖听后一愣,神色莫名变得寂寥,他声音充满歉意:“多年的习惯,一激动,竟然没有改过来,面对着几位贵宾,真是太失礼了,该罚,该罚,不若罚我来当这领路人可好。” 这话听后桑微想了想也没什么,毕竟也算是宫廖多年的尊者,一个口误也确实算不上什么。 于是她道:“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你们的灼流尊者对你是很好的,所以你还尊敬着他,只是毕竟你们灼流尊者已经犯下如此大事了,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你最好还是收一下吧。” 宫廖看着桑微,目光很是真挚,道:“姑娘金口玉言,引人深思,在下铭记在心,必不敢忘。” 桑微大咧咧摆了摆手,道:“只是小提醒罢了,算不上什么。”只是她说完这话后莫名的感觉有点冷,她赶紧回头望了眼桑乐,发现桑乐眼神很是冰凉。 桑微吐吐舌头,默默的退后一步。 晏瑕看的出来,这人自出来后眼神有事没事的飘到了桑微身上,刚才虽是告罪,实际却是要和桑微一起走,引得桑乐十分的不满意。 于是晏瑕开口道:“我们来此,不全是为了灼流尊者。” 宫廖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转折道:“还未请教几位名字,远来是客,几位来此千里迢迢,路程艰辛,浮屠该是好好招待各位的,刚才是小辈不懂礼貌,望诸位大人有大量,不与这些小辈计较。” 晏瑕发现这人寥寥数语,滴水不漏,轻易便将这些做早课弟子失礼的行为大而化小,小而化了了。 但晏瑕并非是那种按照世间礼节走的人,于是他冷嘲道:“这世间只有惩罚罪人的手段,哪有嘲讽找寻真相人的行为,这种作为,若到武林上,岂不是步步皆错。” 宫廖听着晏瑕说完这话,目光没什变化,只是嘴唇似乎有些抖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生生的压了下去,仅过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宫廖就转身对那些做早课的弟子说:“现在从这里跑到后山是个来回,算是对你们今早的惩罚。” 弟子听后急忙起身,不敢有怨言,排好队列,纷纷跑了起来。 晏瑕看到这一幕,看向宫廖的目光很是探究,宫廖这人年岁并不是很大,大约和宫寰一个年纪,然而却在浮屠有如此威望,几乎一个命令能让浮屠的众人立刻执行,而丝毫没有多余的话。 宫廖在浮屠有这种能力,兼之是宫寰才当上的尊者,晏瑕怎么想怎么玩味。 宫廖看着晏瑕探究的目光,解释道:“他们这般听我的话只是因为我入浮屠早了些,算是看他们长大的,所以他们才如此信任我。” 晏瑕对于这一解释不做评价,只是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介绍自己,于是道:“说来说去似乎还没有介绍过自己,在下晏瑕,无门无派。” 宫廖其实有些猜到了晏瑕是谁,不怪其他,世间传播最快的便是传言,宫廖之前听闻有一个叫嘉洵的人破了灼流案,之后便爆出这个叫嘉洵的人是瞒着自己的身份,本名叫做晏瑕,乃是当年那个晏明州的后代,他最大的特点便是长相俊美,背负双剑。 宫廖这些想法在脑海闪过一瞬,他接着道:“原来是晏瑕公子,晏公子年少有为,纵然我远在浮屠,也是听过晏公子的传奇的。” 晏瑕依旧是按着自己想法说着:“不过是别人谬赞,况且我初出武林,不过是做了一些出格的事罢了,实在不值这一声传奇。” 晏瑕在想是不是一个人过完一生后才能够断定呢,过早的评价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的未来就要与之后相反呢,诸如灼流,生前是个降恩的尊者,死后却是个残忍的恶人,又诸如程穆,二十多年前何等风光,如今却快要晚节不保,晏瑕不愿再想下去,怕自己陷入这里面出不来。 宫廖只当他是在自谦,毕竟在晏瑕的这个年岁,不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的年轻人太少了,他们更多的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能成就别人成就不了的事业,尤其这种像晏瑕这样年少成名的人,不狂妄些都对不起他的年纪。 不过也正是因为晏瑕的所谓“自谦”,宫廖对晏瑕的观感很好,毕竟还真可以说是十分礼貌了。 宫廖称赞道:“原本我还想着怎样的人能被武林这般夸道,这当面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晏瑕笑笑不再言语,怕是再说下去就要在自谦和传言间周转许久。 沈喻看着他们谈了这么久,到没什么不耐烦,只是语气淡淡的介绍了自己:“在下叶惊寒,如今我只是一行者,并非武林人,只是闲来无事,随意逛逛,公子不会拦着我吧。” 宫廖也想起了叶惊寒的传闻,年少天才,他道:“远来是客,自然欢迎。” 桑微看着他们介绍完了自己,于是也就跟着介绍了自己和她的师姐,桑微十分直率,连着她师姐也一并介绍了,宫廖对桑微十分有好感,自然一顿侠女的夸着,恨不得将所有的词汇都点缀到桑微身上。 晏瑕知道桑微和他很像,都是对比武更感兴趣,对于这种夸赞并无感觉,宫廖夸的十分真挚,桑微没有收到丝毫感动,宫廖反而收获了桑乐的冰冷的凝视。 宫廖夸了一会,夸的口干舌燥,发现桑微没有一丝感动的意思,他看着其他人等着他,终于发觉他们已经在这站了很长时间,十分的不礼貌,宫廖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赶紧告罪。 这告罪的内容说的十分的真诚,说自己与桑微姑娘一见如故,这才耽误了时间,希望这些人能原谅他一类的,在他说完后晏瑕和沈喻确实没什么感觉,桑乐的脸色越来越冷,简直要凝上秋霜,而桑微听后有些惊讶,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不用和我一见如故了。” 宫廖受到了极重的打击,后半程带路都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神色。 第94章 九十四晰 宫廖几乎可以说后半程一直没有说过什么话,他将这四人领到了客房,给他们布了茶水糕点,终于脸上有了神色,问道:“不知几位来此所为何?” 晏瑕将刚才和开门那个弟子所说的话又和他说了一遍,宫廖眼里泛着惊讶,很自然的问道:“宫寰尊者今日正在祈福,还要几柱香的时间才能出来,不过他竟然会邀请你们来浮屠。” 晏瑕疑惑道:“很奇怪?” 宫廖看着晏瑕的不理解,脸上泛着苦笑,道:“宫寰尊者是这些年以来难得一见的天才,素来孤傲,我等皆是普通人,入不得他的眼,我还没见过哪个弟子能有此殊荣被他邀请,所以有些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被他高看一眼,不知晏公子能否讲上一讲你如何听宫寰尊者相识。” 晏瑕想起和宫寰第一次见面,他脸上算是言笑晏晏,丝毫不见疏离,着实看不出孤傲的性格,但转念一想,每个人都不同,有人是表面孤高,有人是内里孤傲,第一类人直接表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行为,第二类人在表面上待谁都是极具礼貌,甚至是对谁都是一碗水端平,可谁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这些想法在晏瑕脑子里转了一转,没被晏瑕认真对待,毕竟宫廖对晏瑕而言,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晏瑕断不可能因为宫廖的寥寥几语就直接断定宫寰是个什么样的人,况且宫寰对于晏瑕而言,印象算是极佳,也不会因为宫廖这几句从而改观,他也不想猜宫寰究竟是不是上面那两种的哪一种。 晏瑕一边回忆一边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搭了郗真少侠的路,和他一起从邪派逃了出来,在宗彭恰好和宫寰尊者相遇,因此当时的宫寰尊者对我高看了一眼,如今想想,我也没做什么能让他对我交心。” 晏瑕那时做过唯一算是出格的便是张玉的事情,但张玉能恢复前世的记忆是沈喻之功,和晏瑕也没什么关系,晏瑕也不会揽到自己身上。 宫廖表情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笑道:“能被郗真少侠承认就已经与众不同了,晏公子自谦了。” 晏瑕看着宫廖这幅模样,想起许多因为自己跟着郗真就被称赞的武林人,晏瑕真是可惜自己当年没有闯荡过武林,没直白感受过郗真当年的英勇。 宫廖接着道:“几位先从这里呆上一会,我先出候着尊者,待尊者祈福后我便禀告于他。” 晏瑕他们自然应允,道:“多谢。” 宫廖摇了摇头,没应承这句谢,只是看着桑微的脸有些悲伤,然后快走两步离开了。 桑微看着宫廖走后,耸耸肩,一脸解脱的样子,她赶紧看看桑乐,桑乐在宫廖失落后脸上冷意渐消,如今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桑微一见这样,就知道这件事了了,舒缓了一口气。 晏瑕看着沈喻,话语带着感概:“之前听桑微姑娘说过的话,我以为我们不会那么受欢迎,结果发现自己好像要比想像的更招人厌烦。” 沈喻打趣道:“我真是第一次希望你感觉不那么准,看样子这几天我们都要在这个目光里呆着了。” 桑微听后讶然:“原来叙旧要叙这么长时间啊。” 这一句话也问住了晏瑕,晏瑕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他也不知道叙旧要怎么叙,该用多长时间,只能想道:“不仅仅是叙旧,我对浮屠幻术十分的感兴趣,也想着趁此机会讨教一番。” 桑微了悟道:“是因为你想比武啊,要不然你和我比一场吧,我也很想和你试试呢,看样子你和我很有缘啊,见人一面的理由都和我相同,都是想和别人讨教一番。” 晏瑕生生的被打上武痴的称号,感觉自己有点委屈,刚看向沈喻,沈喻一脸赞同:“嗯,这么一说的确和你很像,总想着和厉害的人比上一比。” 桑微明悟,对桑乐认真道:“你当时对我说只有我一个人喜欢打架,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不能用这个理由说我了。” 桑乐声音依旧是清冷的:“别人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不希望你打架而已,难道你要让我伤心么。” 桑微立刻忘了刚才说过的话,迅速承诺道:“嗯,好师姐,我不会随便乱打架的。” 晏瑕看着桑微对桑乐说的话,感觉心里受到了一击,不可置信都溢到了脸上,他默默的问沈喻,声音并不大,感觉不会打扰到桑乐桑微两个人,虽然晏瑕有种错觉,就算说话声调高一些也不会打扰到桑乐和桑微。 晏瑕着实很低:“我真的是个武痴。” 沈喻听后也很是震惊,他一直以为晏瑕很了解自己呢,于是反问道:“你真是没发现自己一遇到厉害的人就要约来比武么。” 晏瑕想起来桑乐这般管着桑微让她不去比武,于是将心比心了一把,可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那你讨厌武痴么。” 沈喻扬眉道:“我不讨厌对什么事都认真的人。” 晏瑕听完这话,琢磨了一下,后来灵光一闪,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误区,如果沈喻不喜欢自己干嘛跟来呢。 他心里的愁云尽数消散,对沈喻会以自信的一笑,沈喻却换了话题:“你说宫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晏瑕回道:“明明年纪不是很大,但在青年一辈很有威望。” 沈喻道:“是啊,所以你该和他多多交流,好好学习一下。” 晏瑕想自己从小所学就是沈喻教的,何必去找宫廖去学,刚想反驳,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沈喻说出这话的意思,藏宝图和宫廖有关,他目光带着探究,沈喻回以一笑。 桑微和桑乐说完了话,桑微好奇:“你们不是去找宫寰的么,宫廖也很强么,强到让你去找他打一架。” 晏瑕解释道:“并非这个原因,只是对他有些好奇。” 桑微想了想道:“是因为灼流的事么” 晏瑕有些好奇:“灼流?” 桑微道:“感觉他在那些弟子面前很是威仪,如果他想的话,应该能知道浮屠大部分的事,可以从他下手,打探一下啊,你不是这样想的么。” 晏瑕没想到桑微这么短时间能想这么多,但晏瑕想了想桑微刚才直率的行为,直接击碎少男一见钟情的心,实在是与现在思考的她十分不符。 晏瑕问了一句:“可如今已经这样了,你要如何和他说呢。” 桑微疑惑道:“什么叫已经这样了,不是一切才刚开始么,我决定接下来我要去找他约架,打败他,让他说出来。” 晏瑕看向了沈喻,眼神里透着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痴迷打架的样子么,沈喻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你不仅仅会打架,你还会做别的事的意思。 晏瑕放心了,桑微看了眼晏瑕和沈喻的互动,直觉上有被小瞧的感觉,于是直率道:“我懂你们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我太冲动了,可除了这个办法我没有别的啊,我也不是看不出来他的表态,就是因为他对我有感觉,所以我更不可能去找他谈天说地最后得知答案的,如果这样的话最后我们关系会变得不清不楚的,我有喜欢的人,我不能用这种行为让她心里面难受。” 晏瑕听后似乎被什么拨动了心弦,心都被震住了,沈喻教过他太多东西,他自雁州出来后也经历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教会了他如何在武学上神乎其技,如何在处事上世事洞明。 可没人教过他感情的事,他所有对待沈喻的感情,都是他自己靠着直觉和那些感情匮乏的前世总结出来的,他像是一只横冲直撞的小兽,没有人告诉他在感情上该怎么走,他都在靠着自己探索。 桑微的话在他的耳边炸起,像是为他点亮了一盏明灯,为他懵懂未知的感情下的留下一缕光,替他照清了一条弯路,让晏瑕不必在此路前行。 晏瑕表情很是郑重,口中话语十分诚恳,道:“多谢,我明白了。” 桑微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当别人情感上的老师,道:“没什么啊,等你和你喜欢的人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尤其是你的恋人是个小醋坛子的时候,桑微看了眼桑乐,桑乐眼里很是满意刚才桑微的话,桑微瞬间怂了,没敢说这句话,把它咽回了肚子里面。 桑微不想接着这个话题了,毕竟桑乐在自己身旁,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恐怕倒霉的还是自己,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怎么没看到你那个小侍女呢?” 桑微说完这话就感觉自己说错了,她感觉晏瑕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而她的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桑微感觉这才是说错话了,她听到晏瑕说话,晏瑕的声音很低,像是压抑着什么,让人无端的觉得悲伤:“云绡她走了,选择了她要去的地方,她跟我许了一个愿,我一定会帮她实现这个愿望的。” 桑微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云绡姑娘她…” 桑微止住了话语,但话语中带着歉意和悔意。 桑微她不知道怎么该接这句话,她感觉是云绡出事了,但再多的她不想问出口,毕竟这再多问是在伤害晏瑕。 晏瑕倒也没在意这话,道:“已经过去了。 ” 桑乐此刻说了话:“出去看看吧。” 桑微亦步亦趋的跟着桑乐,不再吱声。 桑微默不作声的跟在桑乐身后,直到出了门,桑微问桑乐:“我直接出来好么。” 桑乐道:“你若是想插在两人之间碍事,就回去。” 桑微睁大眼睛:“你说晏瑕和叶惊寒,他们关系和你我一样。” 桑乐颇有股很铁不成钢的意思在话里:“为什么你在这上面这么迟钝。” 桑微扁扁嘴,有些楚楚可怜,委屈道:“才不是这样呢,我只是对别人的感情迟钝了些,你对我的任何情绪我都就没猜错过。” 桑乐一愣,她似乎身上有了烟火气,停了一会,最后渐渐淡了,只留下轻声的话语:“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说罢桑乐转身去了别处,桑微抿嘴一笑,跟着一起走了。 屋内。 晏瑕看着离去的两人有点懵,沈喻解释道:“可能是看出你我的关系,所以让我安慰安慰你。” 晏瑕没想到桑乐这般细心,竟然看出了他和沈喻的关系,道:“没想到她这么细心,不过我现已经好多了,只是突然听到有些伤感而已,如今我想着的是找全藏宝图,去乌泊,斩朱厌。” 沈喻话里带着认同:“看样子你心里已经明确要做什么了。” 晏瑕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我原本早该知道的。” 沈喻要说些什么,但感觉有人来了,他选择了闭口不言,果然很快就有人开始敲门了。 沈喻和晏瑕对视一眼:宫寰来了。 第95章 九十五重 晏瑕打开房门,只见宫寰额间朱砂红的耀人,目光泛着温润,而他身上穿着的不再是初见时的那身青黑素衣,而是在这原本的颜色上面添了鹤纹,绣工高超,十分精致。 宫寰笑意一如平常,仿佛让晏瑕想起了几月前,他们在宗彭初遇的时候,晏瑕惊艳于他周身气质。 如今几月未见,晏瑕觉得他一丝未变,依旧是那幅样子,笑意盈盈,泛着慈悲。 宫寰看到晏瑕,话语带着好奇:“我一直等着你来,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来找我了,毕竟自从我回浮屠后就一直听闻你的传言,当真是年少有为。 只是武林大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当真是遗憾,不过我还以为你会留在洛水之滨或去其他地方闯荡呢,不过忘了之前长辈犯了大错,晏公子来此才是对的。” 晏瑕见宫寰说起灼流时并无悲伤,也无羞愧,表情十分自然,晏瑕心道看样子灼流的这些事对宫寰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或者宫寰藏着自己的心,不想让晏瑕看到。 晏瑕解释道:“灼流之事,对于我而言已经算是结束了,只是碧水轻霄的两位姑娘还想着查上一查。” 宫寰想起宫廖和自己说过她们也来到这里了,可在这个屋子里面却没见到她们,道:“看样子我是十分的不巧了,竟然在她们出去后才来此。”说罢他看向了沈喻。 宫寰眼里透着敬佩:“素来听闻叶公子少年天才,却没想到在浮屠相见。” 沈喻脸色极是平静,道:“不过是因为家父身份我自小见识多些,兼之他人谬赞罢了。” 宫寰自然没信这话,他只是浅浅一笑,只是道:“叶公子之能不在他人言语之内,只在所破案件之中。” 沈喻想,没想到几个月没见这个人倒是变得极会说话。 宫寰又接着说:“不过叶公子这样的人能来浮屠倒真是浮屠之幸。” 沈喻奇怪:“有何之幸?” 宫寰看向了桌子,上面茶壶壶嘴处雾气环绕,丝丝缕缕,宫寰的目光都有些放空,他话语终于带着一丝肯定:“叶公子年幼时曾在疏磬镇断过案,在疏磬镇百姓的口中广为称赞,近日因着浮屠长辈的错处,让镇里的百姓都对浮屠抱有怀疑,既然叶公子来了,不知可否替浮屠澄清一下呢,也好让百姓再次信任浮屠。” 沈喻眼里带着玩味,大约已经明白宫寰要如何做了,只是话语中听起来有些疑问:“这我要如何做呢?” 宫寰收回那目光,眼里的神采凝于一处,十分真挚的看着沈喻:“我知晓像叶公子这样的人物爱惜羽毛,不会轻易的做出承诺,况且此事吃力不讨好,一不小心就容易让公子陷入困境。 但浮屠立门已久,帮人无数,其中不乏高官,这些人,还欠着浮屠呢,若是叶公子能帮浮屠度过这次危机,这些人情,在下也是愿意转让的。” 沈喻挑了挑眉,话语十分犀利:“既然如此,何必我们需要我来帮你呢,毕竟相对于一个传言中的布衣,哪比得上有实权的高官呢。” 宫寰他认真的看着沈喻,表情十分的探究,似乎是要看一看沈喻到底是不是认真说出这句话的,但沈喻毕竟活了几百年了,有岂会被他轻易看出来。 最后宫寰先败了,他露着无奈的表亲:“武林门派要是光明正大的有高官插手帮忙,恐怕会被武林人所不齿,不是谁都有程穆前辈的资格,能请公子协助而不被武林之人针对。 且不说疏磬镇百姓对大部分高官并不认同,就算没了这点,以前朝廷和武林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我请了高官帮忙,疏磬镇百姓也只会更加不信,效果适得其反,而叶公子名声在外,又帮过武林人士,百姓自然信得过。” 沈喻听后没直接表达他的想法,而是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桌子旁,桌子上一壶茶水,沈喻随意的摆好了三个杯子,他拿起这壶茶,往这三个杯子里面倒好茶水,沈喻在倒茶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这茶水的香气,倒完后杯子雾气蒙蒙,配上这青玉杯,真是十分斯文。 他顺手给了晏瑕一杯,剩下一杯递给了宫寰,宫寰不知沈喻要做何,只得接下这杯子。 沈喻平淡道:“不如品一品这茶水如何?” 晏瑕率先喝了这茶水,不一会道:“入口清冽,回味无穷。” 宫寰喝完后评价:“甘甜无穷。” 沈喻听完这评价道:“这茶水是上等茶,水是甘泉水,我们正是借了尊者的光,能尝到如此珍品。” 宫寰道:“来者是客,自然该用心招待。” 沈喻点了点头,表情却尽是玩味,他话语十分犀利:“正是因为宫寰尊者这身份,我们才有这个机会,如果今天面对的是另一个人,不知我还能品到这份好茶么。” 沈喻这话句句诛心,他说的是宫寰如今是尊者,所以沈喻他们能喝到这上等的茶水,可沈喻却也直白的点明,宫寰这个尊者的位子,坐的并不是那么安稳。 宫寰听后眼神变了一变,像被戳中痛处,但却被习惯压了回来,一瞬间恢复了原本温和的样子:“看样子叶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不过短短几句,就将我最忌讳的东西说了出来。” 宫寰承认了这话,他位置的确不稳,所以要借助沈喻的名气。 沈喻转身将手中的空杯子放到桌子上,面带冷意,道:“比不上宫寰尊者许的承诺。” 沈喻话语中暗含着宫寰说日后有高官铺路不过是画大饼,那些私下被浮屠帮助过的高官并非全是宫寰所助,宫寰现在虽然是尊者,但他地位不稳,这些高官的路子若是门内弟子搞鬼,宫寰未必能用的动,所以宫寰想借用沈喻的名气,先将浮屠不利的传言弄干净。 在此期间,宫寰怕也会收拾门内不服他的弟子,双管齐下,到最后宫寰便是浮屠最大的赢家。 宫寰看着沈喻无所谓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身背双剑的晏瑕,他表情一滞,最后凝成严肃的模样:“究竟叶公子如何能帮在下这个忙呢?” 沈喻观察着宫寰,心里叹息一声,宫寰在提防晏瑕,宫寰知道晏瑕有多么厉害,所以他没动些手段,只能靠着条件说服沈喻,而沈喻就是需要这些条件。 沈喻脸上冷意渐消:“既然你也说了我爱惜羽毛,自然不能让我许诺我自己都不确定的话,不如你让我和晏瑕调查一番,若最后的结果是只有灼流一人犯下此错,我自然会去帮你。” 宫寰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试探道:“在灼流之事真相大白之后,已经有人来查过了,且查了不止一遍,没有第二个人和他狼狈为奸。” 沈喻言辞凿凿:“与我何关,那人是我所派之人,是我所信之人。 既然都不是,你又如此自信门派清白,何必怕我再查一遍。” 宫寰看着沈喻这么执着,他停了一会,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只得道:“自然该是这样的,到时候我会告知弟子。” 说完宫寰就直接走了,没在留下,连门都没关上。 沈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十分的孤寂。 晏瑕看着沈喻,直白道:“你惹到他了。” 沈喻耸肩:“但可以去查藏宝图所在了。” 晏瑕又给沈喻倒上这茶水,顺手递给了沈喻:“你的试探果然是对的,宫寰位置不稳,需要你的帮助,想借助你的手帮助他,他话语之间暴露出灼流对他而言可能就没那么重要,以至于到了最后,连忌讳都没忌讳,直接说了名字。” 沈喻品了半杯,随手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道:“其实他很聪明,他从宫廖那里听到我来了,不过一个过路的时间,就想到用叶惊寒的名声替他洗白浮屠。 不过我也没有做错,既然我‘爱惜羽毛’,自然不能被别人诳了我,所以调查一番也合情合理。” 晏瑕想到了什么,笑着道:“宫寰想着借你的名声洗清浮屠,你想着借他的地位查找藏宝图,宫寰用了一个过道的时间想出这招,你用了他说话的时间想出那招,所以还是你更快些。” 沈喻斜了一眼晏瑕,话中透着凉气,道:“你说我更奸诈。” 晏瑕连道不敢,只是可惜道:“毕竟宫寰接手浮屠的时候浮屠正好名声被灼流败坏了,所以他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既没违背武林道义,又没危害人命,这样倒也算是不错了,只是和你讨价还价了一番。” 在晏瑕看来宫寰最后的离开根本没有愤怒,他和沈喻只不过是再争这两人最大的权限,沈喻想要彻底找全浮屠,直到找到藏宝图,而宫寰不想这么让沈喻这么做,毕竟沈喻多查一天,宫寰就要多安抚浮屠弟子一天。 此刻沈喻凉凉道:“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仅仅是算计了我。” 晏瑕感觉背后一凉,感觉有点冷。 屋外。 桑微和桑乐随便走了走,发现浮屠的景色着实不错,他们不经意间走到了一处石山之后,惊讶的发现这个地方还不错,怪石嶙峋,还有垂柳池塘,实在是景色秀丽。 她们从假山旁站了许久,桑微见桑乐很是沉迷这里的景色,她不敢打扰,只能随意的看了看,可惜她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看不出什么美感。 后来桑乐收回了目光,桑微赶紧道:“师姐你喜欢这样的景色么,以后我也给你建一处这样的房子啊,让你天天看到这样的景色。” 桑乐话语中带着温意,道:“我只是想到了别的,没有特别想住在这种地方。” 桑微有些失落,连声音都有些弱气:“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要的东西,我想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你,可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桑乐面纱下的嘴角难得笑了起来,眼里很是温柔,甚至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春风覆面的感觉:“你已经给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了,和你在一起后,我再也没冷过,没难受过。” 桑微须臾之间恢复了活力,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铃声,十分清脆悦耳,桑微感觉有人来了,她拽住桑乐没有动,原本桑乐桑微光明正大,站在那处也没有藏着,但她们和来人正好错开,来人正好在假山的另一面,于是桑微和桑乐听到来人的谈话。 一人道:“没想到宫寰尊者上位后这般雷厉风行,刚才就那么直接的下命令了,我感觉那些掌事的脸都绿了,真是和以前不一样啊。” 另一人回道:“是啊,可是他能呆长久么,毕竟他身份那般,又一点不给掌事留面子,唉。” 一人回道:“既然他当上尊者,如今掌事怕是控制不了他了吧。” 另一人回:“天有不测风云哟,谁知道后面的事呢,死人都能复活,尊者会变成什么样谁知道呢。” 一人道了:“算了,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行了,咱俩的任务就是给后院的疯子送饭去。” 这两人说完就渐渐走了,没了生息。 桑微听完了这话,刚要和桑乐说话,就感觉桑乐面容模糊,看起来有些焦急,她想为什么桑乐会这么着急呢,她没想明白,只感觉自己晕晕沉沉,终于太过困倦,倒了下去。 第96章 九十六铺 桑微感觉身体很暖,这股暖意将她身体的疲惫推了出去,她猛然惊醒,看到面前人,有些讶然:“师姐,你怎么了。” 桑乐原本一袭白衣似雪,如今却被有些脏乱,似乎是和别人打了一架。桑微十分慌张,她恨不得快速的起身,毕竟她从没见过师姐这么狼狈的模样。 桑乐却压着她,让她别起来那么快,声音有些急促,道:“刚才你被幻术迷住了,后来我找到了那人打了一架,只是后来那人跑了。” 桑微自从学武后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也没见过师姐这么失态,她声音有些低,道:“师姐你见到那个人的样子了么?” 桑乐蹙眉,道:“那个人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东西,我没看清,但那个人身材很小,其实不像个男人,但有时候看到的却又有些些恍惚,似乎也不像个女人,应该是那个人应该是十分擅长幻术,所以干扰了我的判断,只是我总觉得那个人我似乎见过 。” 桑微十分奇怪,她和师姐是虽为不是第一次见浮屠之人,但却是第一次来到浮屠,况且她日日夜夜和师姐在一起,师姐见过的人她都曾见过,着实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她师姐形容的身材朦胧之人。 桑乐眼里透着疑惑,似乎在仔细的思考究竟从哪里见过这个人,她徐徐的将桑微扶起,对桑微道 :“那个人恐怕极其擅长幻术,那个铃声就是幻术的引子,它响起的时候你中了幻术,你可在幻术里感觉到了什么” 桑微她想了一下刚才在幻境所见,将这些告诉了桑乐,桑乐看向了后面,那是后院的方向,桑乐的目光像是淬锋的寒刃,毫无阻拦的逼入了后院之内,杀意凛然。 她口中话语说的十分缓慢,却字字都咬的极重:“那个人,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我要让他后悔控制你。” 桑微看到桑乐这般愤怒,不知该怎么说话,毕竟一涉及到自己桑乐总是认真的可怕,而这次的事,桑微明白是自己太弱了,若是自己不一下子中了幻术,又怎会让桑乐如此生气。 桑微的手握住了桑乐,将手上的暖意传递给桑乐,桑乐猛然感受到这股暖意,心中愤恨渐消,桑乐现在看起来十分理智,桑微眼里却透着担忧,桑乐没法忽视,只能安抚桑微道:“我这次只是太生气了,下次不会吓到你了。” 桑微知道桑乐误会了,桑微解释道:“我没有被吓到,我只是不希望你一个人承担两个人的重担,我也是不弱的,只是他的幻术很强,所以才中招了,天下间没有几人能像那个人那么强的。” 桑乐思索一会,最后得出结论道:“的确,当时灼流位居三尊,他的幻术都没有制住你,看样子这个人比灼流还要强。” 桑乐接着道:“而那个人故意给你种下这些内容的幻术,怕是这里面有着什么东西,那个人想借你的口昭告天下。” 桑微一头雾水:“的确太巧了些,不过天下间能在幻术上制住我的人少之又少,我如今却是没有头绪的,不过我们身处浮屠,浮屠众人皆习幻术,说不定里面有藏着的高手。” 桑乐倏然想起一件事,她说出的话语极轻,却指向了一处可能:“擅长幻术的另一个宗门玲珑塔似乎离浮屠并不远。” 桑微挠挠头,满目疑惑:“好麻烦啊,又要猜来猜去的,为什么每次遇到晏瑕都要有新的疑惑啊。” 桑乐眼神微亮,一锤定音:“晏公子似乎对这种断案之事十分愿意参与,又带来素以智慧闻名的叶惊寒,这件事要交给谁去解决不言而喻。” 桑微赞同道:“那我们回去吧。” 桑微桑乐回去的时候这个屋门没关 ,桑微疑惑了一下,自己走的时候到底关没关着门但还没等她想起来,就看到晏瑕正在对叶惊寒说着话,表情十分的小心翼翼,像是在哄着叶惊寒。 桑乐和桑微对视一眼,不明白她们出去这么一会发生了什么。 晏瑕感觉到桑微和桑乐回来了,看了一眼,又恢复之前冷静自持的模样,桑微桑乐更是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了。 她们进屋,桑微直率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晏瑕看了眼桑乐,桑乐白衣之上有武器划过的痕迹,晏瑕按住疑惑,先解释了宫寰的事,具体事宜晏瑕并没有说,只说了可以借宫寰的权利查探浮屠,查探还有没有灼流案的余党。 桑微没想到晏瑕这么细心厉害,毕竟当时桑微只是随意的和晏瑕一提,根本没有想借助晏瑕的能力,没想到晏瑕这么快就能得到宫寰的同意,桑微感觉自己要更高看晏瑕了。 桑微认真道:“没想到行动这么快,佩服了 。” 晏瑕有些心虚,毕竟他这么做是因为藏宝图,晏瑕说了些谦词,却蓦然看到桑乐目光带着探究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一半的怀疑,看得晏瑕总觉得藏宝图之事暴露了。 晏瑕忍住了确认的想法,忽略掉桑乐的目光,而是关切问道:“桑乐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人惹到了桑乐姑娘。” 桑乐听完晏瑕的问题后收回了怀疑的目光,将刚才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晏瑕听后目带疑虑,感觉这次来到浮屠恐怕前路艰难,但还是总结道:“那个使用幻术的人告诉了我们几件事,宫寰和掌事关系十分微妙,后院似乎有秘密,藏着一个神智不清的人。” 桑乐又添了一条,道:“此人在幻术上卓有建树,桑微曾对上灼流的幻术也未在下风,而这个人却直接让桑微中了幻术,要么就是桑微能力不足,要么就是这幻术十分的克桑微的武功,所以桑微直接中了幻术。” 晏瑕疑惑:“你们修行的是不同武功心法,你们不是同门师姐妹么?” 桑乐解释道:“碧水轻霄素来功法众多,我和桑微选的功法并不一样。” 晏瑕明悟了,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宫寰的消息吧。” 桑微有些低落,只能先等着宫寰的允许了。 她瞟了一眼晏瑕,想起刚才所见到的事,问道:“你们刚才怎么了?” 晏瑕没想到桑微的话题会转到他身上,面带错处道:“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正等着叶兄原谅我呢。” 沈喻斜了一眼晏瑕,道:“确实也没多大事,本身就是口误所致,若想原谅你也行,就把谨言慎行多抄个几遍就可。” 晏瑕喜形于色,连声音里似乎都带着雀跃:“好,抄多少?” 沈喻浅浅一笑:“我满意为止。” 晏瑕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但似乎还是抱有希翼,认真而又小心翼翼问着沈喻:“你什么时候能满意?” 沈喻眉眼微微上挑,却没看向晏瑕,而是面对着桑微桑乐,口中话语尽是温和:“两位姑娘,我们先从这屋出去帮你们看门,你们可以换上备用的衣服。” 桑微有些怔愣,但还是道:“多谢了。” 沈喻看了一眼晏瑕,没说话,晏瑕没敢说话,跟着沈喻出去了。 屋内留下桑微桑乐两人,桑微疑惑道:“总觉得刚才的晏瑕和我们在折林间的有些不一样了。” 桑乐一边打开包裹一边道:“因为他的情绪被叶公子掌控了,你没发现和我们相处他基本上很是沉稳,甚至有些沉默,而和叶公子在一起时脸上表情就太过丰富了。” 桑微看向关着的门,有些惊讶:“原来是这样啊。” 桑乐换着衣服,道:“你还记不记得有关宫寰的那个传言。” 桑微吃糕点的动作一顿,想起来她在和晏瑕交谈宫寰时曾经说了半截的话,她感慨道:“我原以为那是武林传闻,没想到竟然它的恶果会发生到你我身上。” 桑乐换好了新的一份,依旧是白衣胜雪,凹凸有致,她此刻摘了面纱,容貌绝美,面容冷淡,声音极平:“毕竟宫寰当时在浮屠传言极佳,你我当时听闻那份谣言还以为有人诋毁他,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涉及到此事。” 桑微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那块糕点,盖棺定论:“这种事听听就罢了,一个人的身世不会影响到他是善是恶,只有一个人为何坚守才会改变他,身份不是禁锢宫寰的枷锁,他做了什么才是他的枷锁。” 桑乐目光深沉,道:“谢谢你。” 桑微惊讶道:“我们说的是宫寰的事啊,你谢我干什么啊” 桑乐弯了眉眼,美得耀人:“没什么,就是想说了而已。” 桑微愣住了,只能愣愣的看着桑乐。 她赶紧擦擦嘴,发现没有可疑的东西,傻笑道:“师姐你赶紧带上面纱,我们出屋吧。” 桑乐低下了头,没有过多说话,将面纱带上了。 打开了房门,见晏瑕和沈喻离得很远,在这个院落门处。 沈喻看到她们出来,解释道:“刚才宫寰派人前来,说是可以去调查了,并且给了我们一个令牌。”沈喻举起了右手,此刻他手上有一块雁纹令牌。 桑微惊讶,没想到宫寰效率这么快。 沈喻接着说:“宫寰这几天会去一处接连祈福,不会轻易出来了。” 桑微听到这话皱起了眉,疑惑道:“这个时间去祈福,是不是太赶巧了。” 沈喻道:“或许这是一个不让他和掌事起更大冲突的办法,毕竟我听闻宫寰这次去的地方除了尊者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进去。” 桑微明悟:“确实是这样,毕竟如今浮屠的尊者只有宫寰一人。” 晏瑕想起来一件事,问道:“我记得浮屠是三位尊者,为何如今只有一人。” 桑微解释道:“因为浮屠尊者选拔极严,除了要得到十二掌事的认可还要从百姓那里得到什么东西,这个是浮屠的秘密,我们也不太了解,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就算是选不出来尊者,也要将这些事全完成。” 晏瑕更是疑惑:“今日宫寰的行为意味着他和掌事的关系并不好,掌事是如何认可宫寰的。” 桑微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是十分的清楚,毕竟她对于浮屠的大部分事情也是听说。 此刻桑乐开口:“我似乎听说过一个传闻,宫寰已逝的师傅曾经让十二掌事发誓,不为难宫寰。” 他们听后更是疑惑,这和宫寰的师傅又有什么关系。 但毕竟是宫寰的私事,他们也不好讨论,于是他们四人就出了这里,去查他们想要的东西。 沈喻道:“想必宫寰应该是已经告诉众人了,所以这块令牌也不是那么有用,况且我们是四个人,可以分开查探。” 桑微道:“好吧,那我和我师姐在一起,令牌你拿着吧,交给我估计也没什么大用。” 沈喻点头道:“那我和晏公子在一起。”桑微点了点头,转身和桑乐离开了。 晏瑕看着她们离开,轻声道:“你找到藏宝图了。” 沈喻道:“嗯,我已经感觉到藏宝图在哪了。” 第97章 九十七巡 沈喻他一来到浮屠就感觉到那种对藏宝图那种熟悉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并不准确,他也不想对晏瑕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他按着感觉寻找,到了此地,他终于清楚的感觉到了那藏宝图的位置。 他看了眼如今所站的位置,在浮屠的中间,浮屠并非依山而建,但离镇上不近,它的建造秉承着对称的结构,从门开始,一个一个院落方正对称,画阁朱楼,引人入胜。 浮屠弟子帮过不少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纵然这些事情很是隐秘,浮屠弟子也是秘而不宣,但沈喻却能从这富贵的建造中感觉到这其中浮屠和那些人有过关联。 沈喻自客房向里面走,越走越能感觉到其中建造的精巧华贵之处,他眉目上扬,想来武林中人是没有多少人来过此地的,否则一定会发现最富庶的武林门派非此莫属。 他嘴角含着玩味的笑,对晏瑕道:“走吧。” 晏瑕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富贵之处,他对沈喻道:“难怪宫寰能承诺朝堂之事,看样子暗底下交易不少。” 沈喻答道:“你我是来找那东西的,不是断人财路的。” 晏瑕听后没再多言,而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喻身后,看着沈喻找到藏宝图所在的位置。 只是在此途中晏瑕却没有见到太多的浮屠弟子,晏瑕觉得十分奇怪,沈喻解释道:“浮屠之人做完早课想必大部分人都下山行善去了,要不然山下百姓哪会呆得这般自在,骂两句不信又不会掉块肉,换个地方哪里还有白帮忙的。” 晏瑕明白沈喻看人看的真切,能将人看到骨子里,他想,以后要是给他惊喜会不会被他看出来,他还有惊喜的感觉么。 晏瑕十分惆怅的想着。 沈喻看着晏瑕从那里惆怅,敲了他一下子额头,失笑道:“走吧,我们一起找找吧。” 晏瑕从这想法中惊醒,道:“好,走吧。” 他们按着沈喻的感知,走了大约一炷香,终于到了一处,沈喻和晏瑕一看构造,便知道这是浮屠的藏书阁,而在此地,晏瑕也终于见到了别人。 晏瑕看着面前的人,此刻他面前有六个打坐的人,年龄皆在中年之上,而衣着也和晏瑕之前所见到的浮屠弟子十分不同,兼之周身的气势,一眼便能看出是浮屠身份不凡之人。 晏瑕端详了一遍,明悟这恐怕就是浮屠的掌事,也明白了今日来此可能不会善了,晏瑕刚要说话,沈喻拽了他一下,晏瑕猛然觉得怪异。 他说不清是哪里奇怪,但总觉得面前之人似真似幻,逐渐看不清人影,他看了眼沈喻,此刻沈喻恭敬道:“晚辈叶惊寒,初来乍到,不懂浮屠的规矩,在此先道一声歉,只是几位长辈不声不响就给晚辈下套,亦不合乎武林的规矩啊。” 当沈喻说出这句话后,他们面前的人突然消失,逐渐成了一团虚雾,而沈喻和晏瑕却忽然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他们甚至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周边没有一物。 沈喻他虽然被人身禁锢了力量,但这等幻术却也为难不了他,他随手便解开了,只是他如今毕竟是担着叶惊寒的身份,着实不好随意解开这幻术,只能等着晏瑕先破开这迷障了,但却有些有些感慨,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人间的幻术竟然发展的这般厉害。 他一眼就见到晏瑕在哪个地方,但毕竟是演一演戏,不能让那些操纵幻术的人看出来,于是沈喻此刻面上是一脸疑惑,像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但沈喻的余光却扫着晏瑕,心里有些满意,晏瑕或许是上次与灼流对上过,直接感受过幻术的威力,这次的幻术,根本没有过多影响到晏瑕,沈喻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心里却十分满意且感慨,没想到如今的晏瑕已经在武功的造诣强到如此,能这么轻易的破除浮屠掌事的幻术。 晏瑕只比沈喻慢了一步,便逃出了这次幻术,那一瞬间晏瑕抽出赤霄,直接和面前的利刃对上。 晏瑕他被幻境所控制的这种事发生一次对他而言都是耻辱,又怎会让它发生第二次,当他感觉到是幻境的时候立刻想起来自己私下摆脱幻境的练习,他于是立刻就从幻觉中逃脱了。 逃脱的一瞬间,晏瑕心脏跳动的极快,他立刻抽出了赤霄,而眼前寒刃一闪,他用赤霄硬挡了下来,对方见一击不成,又来了第二击,可那人却忘了晏瑕究竟是在哪成名,以为刚才挡下那一剑不过是偶然,也对身后人太过自信,毕竟天下间能破解这到幻术的人寥寥无几,却未想遇到晏瑕这个怪胎,晏瑕见那人又来袭击自己,晏瑕随意一个招式,便将那人击倒在地。 此时幻境已经完全破了,晏瑕面前已经十分清晰,他见沈喻站在自己身旁,眼里透着温润的光,晏瑕便明白他也打破了幻术,但晏瑕也明白沈喻如今是叶惊寒的身份,于是装模作样的一番,装作给沈喻解开了幻术,而再看向地上那人,大约是一个而立之年的中年人。 晏瑕见这人眉眼极浓,周身正派,只是被晏瑕那一击打的捂着胳膊起不来身,晏瑕没在管他,而是看向四周,藏书阁还是那个藏书阁,可惜那坐着的六个人已经不在了,晏瑕冲着藏书阁说话,话语依旧恭敬:“不知几位前辈考验晚辈考验的如何” 藏书阁里传出厚重的声音:“进来吧。” 晏瑕和沈喻对视一眼,晏瑕低声说:“你跟在我身后。” 沈喻听后乖乖的跟在了晏瑕的身后,晏瑕走在前面,他能感觉到前面的压力很重,但并非不能忍受,他打开了藏宝阁的门,里面和刚才外面的幻术一样,也坐着六人,但面容和晏瑕之间所见有些偏差,比之前所见的幻术相比看起来有些苍老。 晏瑕和沈喻看了眼这藏书阁的构造,这藏书阁呈圆塔状,上面尽是时间留下的痕迹,而书柜沿着藏书阁的墙壁蔓延,藏书万千。 那其中一位开口,声音中气十足:“你们因为灼流而来” 晏瑕虽不知是哪位管事,但却是十分诚恳的回答:“为此,也非为此。” 那人话语带着兴趣,声音有些上扬,道:“哦?” 晏瑕接着说:“晚辈当初曾与灼流比了一架,但晚辈太弱,直接就中了幻术,如今前来,其一是为了这个案子,其二便是晚辈想变得更强。” 那人目光带着深究,像是猎手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让晏瑕压力倍增,晏瑕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看样子无论所言为何,这个人都不会轻易的让自己离开了。 那人看了晏瑕许久,最后才缓缓说道:“毕竟灼流犯下了如此大错,你这个晚辈怀着查明真相的心思,来调查一番倒也没错,只是你也知道自己资历浅些,若是误会了别人岂不更是罪过。” 晏瑕直接回道:“所以我带来了叶惊寒公子,叶公子和我这等武林人不同,必定能探出真相,若是浮屠无辜,那么此举便是为起洗清怀疑。” 那人没想到晏瑕这么直白,声音提高了许多,像是在狠狠的呵斥着晏瑕:“浮屠之事若非浮屠自己解决,岂不是要成为天下间的笑柄。” 晏瑕听后刚想说是真相重要还是名声重要,但他一下子止住了 ,他想着那些曾经的经历,他明白,对于这些掌事而言,真相或许没那么重要,而浮屠他们呆了几十年,对他们而言,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晏瑕来此是为了藏宝图,他虽然说的义正言辞,但也并非真是为了给浮屠洗刷这冤屈而来,洗刷冤屈只是和宫寰顺便交易的一项。 不过他也想看一看宫寰对于这些掌事而言究竟是什么,于是快要吐出的话语在嘴里转了个弯,变成了这句:“这是尊者的命令。” 那人脸色一冷,道:“让他自己来这里和我们说。” 晏瑕接着说:“他去了祈福之地,近日不会随意回来了。” 那人十分了解祈福之地是个什么地方,他冷冷一笑:“那就等他回来你们再做其他。” 晏瑕心里骂了一句宫寰,明白宫寰这是不想和掌事对上,于是先去掌事没资格进去的地方,剩下这些东西交给晏瑕和沈喻处理,难怪宫寰能当上浮屠的尊者,宫寰的所作所为和他那份无辜的外表一点都不一样。 其实晏瑕也明白宫寰的为难,但被坑的人是晏瑕他自己,他也就不那么尽量理解了。 晏瑕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道:“我听闻贵派有个规矩。” 那人道:“你想做什么” 晏瑕他表情很是放松,在他们面前踱步,手中摆弄着赤霄,一派自信闲散的模样:“我听闻浮屠素来以幻术闻名,三位尊者兼之十二掌事乃是浮屠之基,但听闻浮屠开门立派之人曾说过,若是可以抵挡四位掌事或是一位尊者的考验,那么浮屠就可以给这人一个承诺。” 那人嘿嘿一笑,脸色带着怜悯:“看样子如今的新人都是这般的狂妄无知,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纵然你和灼流对抗过,最后还是你赢了,可那也非你一人之功。 何况刚才的幻境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考验我们这些人并没有动过真章,你不会这么自信的以为你能挑战四位掌事。” 晏瑕目光坚决,言语中尽是肯定:“不去做又怎会得到答案呢。” 那人语带冷笑,嘲讽之情几乎溢于言表:“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选人吧。” 晏瑕却道:“且等一下。” 那人哼了一声,不屑道:“你怕了。” 晏瑕面上带着微笑:“我曾答应过叶梁刺史护着他儿子周全,总不能说话不算数,这次挑战,是我一人应承下的,与他无关,不知诸位长辈能不能让他呆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不让之后的对决伤了他。” 那人看向了沈喻,沈喻一派世家公子儒雅温和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十分脆弱,那人毕竟不想惹朝廷之人,于是和气道:“好,请叶公子上来一避。” 沈喻行了一礼,淡然的走了上去。 第98章 九十八取 晏瑕看着离开的沈喻,沈喻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脚步虚浮,十分符合一个病弱书生的样子,他走到了左边的一处角落,静静的呆在那里,那六人并没有过多地关注沈喻,大约是他们觉得沈喻太弱了,在这些习武人的眼里,沈喻这般习文的身体,原本就该是这般弱不经风、摇摇欲坠的。 而晏瑕一直在看着沈喻,沈喻在那处回望晏瑕,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晏瑕灵光一现,他明白沈喻不会随意的去一个地方,想必藏宝图已经在沈喻掌控之下了。 晏瑕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面前的六人,他表情凝重,抽出赤霄和慎独,摆好架势,他道:“晚辈第一次见到各种掌事,着实不知各位前辈的能耐,不如各位都一起上吧,也让晚辈感受一下浮屠的厉害。” 那人脸色一变,他听闻过这个新人好管闲事,只是没想到他是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先是靠着宫寰的身份来调查这里,后是挑衅在场的其他掌事,而那人派出的那个人还受了伤,他心道既然如此,你狂妄就别怪我教训你,那人言辞冰冷:“既然如此,身为前辈倒也不是不能满足这个愿望。” 晏瑕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他直觉自己能对上四个人毫发无伤,但对上六个人就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了,或许自己根本承受不住六个人的考验,可是沈喻他独自一人上去找藏宝图了,没有晏瑕跟着,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况且晏瑕觉得要是对上四个人,上面还剩了两个人,他总觉得剩下的两个人或许会伤害到沈喻,或许会耽误沈喻找藏宝图,其实他知道自己是多想了,沈喻没那么弱,甚至沈喻的能力如今的自己是比不过的,但他忍不住,对上沈喻的事,他总会多想一点。 他看起来十分冷静,道:“请各位前辈赐教。” 晏瑕说完这话便警惕着周围,他从这几回来看,这些使用幻术的人总会在某一个时期下了引子,之后将人带入到他们的幻术之中。 而且这次是晏瑕一对六,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引子,他双手举着剑,将内力附在全身作为防护,刚附完内力,就决定提前攻击,抢占先机。 他并没有用赤霄来对抗,他选择了慎独冲向了那六人之一,慎独不愧是神兵利器,当他用着这剑的时候总觉得神思清净,恐怕这剑不知替他挡住了多少孽障。 可走了一般,晏瑕恍惚间感觉花开的香气,手中慎独却冰凉了一下,一下子让晏瑕从这种花香之中逃了出去,他轻功极快,摆脱这花香之后冲到了掌事面前,忽然就看到了那个掌事捏了一朵花,那掌事大约五六十岁,头发里掺着银发,额头上抬头纹十分明显,而掌事手里的那花十分的娇弱,甚至在晏瑕的注释下有些瑟瑟发抖。 晏瑕感觉真是奇了怪了,他为什么感觉这花成精了,兼之那掌派森严的脸,晏瑕感觉像是在身处两个世界一样。 晏瑕惊觉不好,咬住了下唇,疼痛使他变得更加清醒,他发觉耳边似有微风破碎的声音,他立刻用慎独挡了下来,在哪一瞬间,晏瑕听到了箭矢碰到剑锋的声音,冰冷尖锐。 他不信这样的袭击只有一支,果不其然,接下来箭矢的到来接二连三,晏瑕脑海里却总是回想起那弱小无辜的花,它几乎从晏瑕的脑子里面出不去了。 而那些箭矢源源不断,晏瑕也不敢大意这危机,他当然明白那朵花是掌事给他施加的幻术,可是他此刻一边对抗着幻境外的危机,有些无心顾及脑内的风波,但他知道也不能这么放纵他的幻想,这些人联合起来怕是在憋一个大招,将晏瑕逼入绝境。 他手中剑气如霜,身形如影,灵敏地躲开万千箭矢,而他却觉得脑子越来越疼,那脑子里的花茎逐渐变得粗壮,那脆弱的小花逐渐舒展,花瓣越来越大,最后竟化成了一个人的高度。 晏瑕知道这不过是他所中的幻境,着实不该在意,可那施幻术之人明白晏瑕有解术之法,如果太过真实晏瑕未必破不开,因此反其道而行,故意建造一个根本不真实的东西带走晏瑕的注意力,晏瑕明白那是假的,此刻他也熟悉外面箭矢的节奏,可是他没法按照之前的方式解开这幻术。 之前他能轻易的解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在浮屠,注定会遇到幻术,所以他提前在身上留下了辨别的物件,或者说,自从在灼流手下中了幻术之后,他就故意在身上留下那些可以辨别的东西,就为了和这些使用幻术的人对抗。 可如今施术之人故意让晏瑕看出破绽,晏瑕一时间十分不适应,加上袭来的箭矢,晏瑕此刻腹背受敌。 但晏瑕他将内力输进了慎独之内,靠着慎独那剑柄传来深深的凉意惊醒自己。 他挡着挡着忽然觉得危机变了,他立刻后退一步,错开了那乱来的箭矢,晏瑕之前就怀疑那规律的箭矢是这些人故意而为,毕竟乱来比规律更难破除,但这些富有武林经验的前辈却还是这样袭击着晏瑕,他直接就怀疑后面有着更凶狠的招式,如今看来,果然没有猜错。 当一个人熟悉规律的时候就很难逃出规律,那么在这个人不能适应的第一时刻就意味着他败了,对于晏瑕而言,他在这里败了,恐怕就意味着死亡。 若不是麒麟印,他恐怕就真的会受伤,真的死在这乱箭之内,他剑法变得凶狠起来,那些箭矢尽数被晏瑕斩断,不留一支,但就在下一刻,晏瑕使剑的手顿了一下,那时间很短,短到若非在场的这几人功力深厚,可以说几乎都看不到。 幻境之外,六人皆在动手。 这些掌事他们虽然身在浮屠,但对外界的传言却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有专门奉承的人为他们讲武林的事。 这次武林大会因为灼流之过兼之选拔尊者的事所以他们浮屠没有参与,但因为这些下人的缘故,他们早已了解过晏瑕和叶惊寒。 晏瑕是被郗真承认过的人,他恐怕有着极高的成长天赋,这些掌事其实对晏瑕很是重视,尤其是他在藏书阁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解开了那份幻术。 他们觉得心惊,藏书阁门外的幻术不是随便设的,是他们用了一个足以拦住大部分人的幻术,哪怕是浮屠的幻术天才宫寰,也不能比晏瑕更快地解开幻术了。 他们十分自信的派出那个下人把晏瑕和叶惊寒丢出去,没想到那个下人心智不坚,也被幻术影响了,竟想要杀了晏瑕,结果却没想到晏瑕天赋太强悍了,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感觉到自己身处幻境,且极快地破除了幻术。 他们当时在藏书阁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明白了这个新出武林的人要加以重视。 所以当晏瑕看起来放下大话的时候,他们没有拒绝,他们怕输在这个新人手里面,而这个新人属于宫寰的朋友,如果让晏瑕赢了,他们恐怕不能像之前那么有理地为难宫寰了,这是他们的主场,如果输在这里,他们可以永远呆在这里不用出去了。 在晏瑕动手的时候,他们其中四人设了幻术,可没想到晏瑕轻而易举的逃开了,没被影响,眼见晏瑕出剑的气势越来越凌厉,他们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少年为什么被郗真承认了,这个少年的天赋,太过恐怖,而他们明白,这么下去,他们一定会输,所以他们六个人决定同时出招,将晏瑕打败,至于沈喻,这个在他们眼里文弱无害的人,就暂且不管吧。 沈喻在旁目睹了这一切,他乖巧的站在旁边,没有动过一下,他看着六个掌事从最初几个人不理不睬到最后连番上阵,不由得感慨,晏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如此的锐利。 平日似是未经雕琢的玉胚,争斗时却是出鞘尽显锋芒的宝剑。 而其他六位掌事有四人布着幻术,沈喻能看的出来,他们常年在一起,想出哪种幻术对付哪类人简直轻而易举。 晏瑕很强,强到这些人要全部上阵才能制住他。 可是这些人都去管晏瑕了,没了他们盯着沈喻,尤其在这么幽暗的环境之下,沈喻简直如鱼得水,想要什么东西手到擒来。 沈喻拿出了一本古书,这上面有着他百年前的术法,而他眼睛能看到这术法,上面幽光闪烁,这术法似乎要冲出这本书,沈喻想,就算他这些日子不来,这里面的藏宝图也要出来了。 他查探了一下这书,果然有夹层,他随意一取,就将藏宝图取了出来,他将书放了回去,那图滑到了自己的袖内,在此期间,他身如幽影,行动悄无声息,根本没有刚才虚浮的姿态,亦没有引来那六人的在意。 他走回了原位,继续看着晏瑕,没想到晏瑕对上这六人确实有些勉强了,晏瑕此刻额头泛着冷汗,一滴一滴地掉落,握着慎独的手泛着苍白,青筋暴起。 而在幻境之内,晏瑕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人高的花变成了沈喻。 第99章 九十九融 纵然箭矢变得混乱,但晏瑕并非不能适应,他靠着自己惊人的直觉,竟将这些混乱的箭矢尽数斩断,但此刻脑海中那诡异的花忽然变化,竟然变成了沈喻的模样。 晏瑕手里的剑滞息了一瞬,那时间太短,但却被那六人和沈喻注意到了,沈喻眯起了眼,手里藏着一个石块,他在等着,等到晏瑕若真的彻底被幻境迷了眼,他就出手将晏瑕救出来。 沈喻面无表情,紧紧地盯着晏瑕,等着他走向极限的那一刻,等着那一瞬间,他就出手,可他心里其实还相信着晏瑕,相信晏瑕他能不靠着自己,就能突破这样的绝境。 晏瑕此时虽然抵抗着乱矢,纵然如今没有出错,但那个幻境却极力吸引着晏瑕的注意力,晏瑕自然明白那个沈喻是假的,可那是沈喻,不是别人,若是那个人是叶惊寒的皮囊,或许晏瑕不会影响那么深,可那是沈喻灵魂的模样,晏瑕感觉自己胸口透着怒火,想要歇斯底里地怒吼,为什么要借着沈喻的皮囊玩这一手。 晏瑕知道那一定是假的,可道理他都懂,理智却冲出了他脑海的牢笼,不知散向何方,他只能紧紧地握着慎独,靠着慎独独有的冰凉让自己清醒。 他此刻指尖因捏得太狠,早已泛白,双手因太过使力,早已青筋暴起,可他只能见着沈喻似乎笑得和往常一样,徐徐地向他走来,他感觉周围的乱矢停了,不再向他袭来,那些箭矢就那么滞停在空中,没再前进一步。 晏瑕在此原本能发现异常的,可他此刻目光盯着眼前的人,将周围的一切不合理都似乎给忽略了。 那个幻影似乎离晏瑕越来越近,在这段时间之内,晏瑕原本该有诸多办法解决的,可他愣愣地待在那里,没有动过一下。 但他的心里是翻江倒海的,幸运的是慎独像是摇曳明灭的灯火让他有所依靠,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撕扯一般,似乎处于两个极端,一边是昭昭星火耀其身,一边是泠泠天水清其魄。 幻术和慎独一个逼他入绝境,一个助他寻生机,两方抗衡着,而晏瑕处于两者之间,他以一个凡人的肉身,抵抗着他难以承受的考验,他像是处于混沌之间,被这些他已经开始接受不了的东西压迫。 他此刻似乎在幻术之外出现了幻觉,他看不清那沈喻是真是假,断不出他为何站在此地,他恍恍惚惚,眼前的沈喻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可他却看的越来越不清晰,他的思绪逐渐溃散,似乎是飘到了百年之前,他在那里沉睡,忽然被人叫醒,他睁眼一看,是小沈喻的脸 ,小沈喻口中道:“醒醒。” 幻境之外,那六个掌事松了一口气,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个极具天赋的少年,终于沉浸于幻境之内了,只是他们已经多少年没六个人一起这样制服一个人了,而这个人还是一个少年,若是说出去,怕是要被外人笑掉大牙,其中有两人甚是感觉自己后背已经湿了,一人不经意间摸了把额头,手上全是汗水,他们不得不去承认,晏瑕,这个身背双剑的少年,天赋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 他们这般胜之不武,可惜这里没人看到他们的做法。 没错,虽然沈喻看到了一切,但沈喻披着的,却是叶惊寒的皮囊,对于这些常年浸淫幻术之道的人而言,给这个不堪一击的书生换个记忆轻而易举,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今日藏书阁发生的事了。 他们其中一人走近了沈喻,而沈喻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眼睛清明透彻,似乎是把这些人全都印在眼里,一个都不会忘。 来人心里是赞叹的,叶惊寒是官家子弟,且聪慧明智,恐怕早已经猜出他走向沈喻的缘由,可没想到他还会这般无惧,这份胆气,就值得赞上一句。 当然这些也不过是在这掌事心里想了一想,毕竟无论沈喻怎样的态度,都不会改变这掌事修改沈喻记忆的做法。 沈喻目光逐渐变得冰冷,看着这掌事,而这掌事心里叹息一声,刚要动手,就听到身后人的惊呼。 这掌事转身一看,竟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他心脏几乎要骤停,额头上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晏瑕,这个原本该被幻觉控制的人,竟然挣脱了幻境,冲到了这位掌事面前。 而其余五人,竟没有一个人拦住他,或者说,他们也根本拦不住晏瑕,晏瑕的剑气横跨五人,势不可挡地来到了这人的面前,而其余人,他们都败在晏瑕的剑气之下,还没等这掌事想明白晏瑕是怎么做到的,他就感受到了晏瑕的剑气是如何的可怖。 这人只感觉彻骨的冰寒,那一瞬间,寒意桎梏了他的精神,他一丝武功都使不出来,意识逐渐模糊,直直地倒了下去。 晏瑕没有继续管这掌事,其余的掌事也已经晕厥,而他站在沈喻面前,全胜。 沈喻看着面前的晏瑕,手里面的石子握成了粉末,从沈喻的指缝间漏出,他能看出来晏瑕的状态有些奇怪,晏瑕脸色苍白,而眼睛泛着血意,嘴唇被咬的青紫,甚至沈喻能感觉到晏瑕身上溢出的那种不该属于人类的气息。 沈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次的对决关乎生死,让晏瑕突破了自身的极限,让晏瑕跨越了百年的光阴,他触摸到那属于楚沧朔遗留的力量,那股关于天师与妖族融合的力量。 沈喻不知道如今的晏瑕还有没有理智,毕竟此刻的晏瑕正处于一个边缘的状态,随时有可能爆发,因这一世晏瑕他第一次接触这样非人的力量,纵然是他自己所触碰到的,所渴望的,可对于如今他脆弱的人身,还是太过惊险,恐怕此刻晏瑕身前是悬崖,身后是深渊,他无路可行,亦无路可退。 沈喻此刻不敢刺激他,他怕随便一个动作错了就让晏瑕失去理智,沈喻紧紧地盯着晏瑕,他在等着,等着晏瑕下一步的行动,而在广袖之下,右手已经腾空开始画起了符纹,沈喻动作并不明显,况且晏瑕的目光也只在沈喻的脸上,根本发现不了沈喻的动作。 下一刻晏瑕动了,他眼里的红意渐渐消散,逐渐变成正常的眸子,只残余了几缕血丝。 晏瑕笑的温柔,声音却泛着沙哑,像是磨砺玉石的声音,他一字一句道:“我赢了。”沈喻手里的符纹突然就散了。 沈喻没有想到,晏瑕竟然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帮助就挣脱了束缚,那些原本几乎能让晏瑕身死的仙气与妖气,竟然没有为难住晏瑕。 沈喻整个人从绷紧的状态变放松了,他脸色变得好很多了,他不自觉地抿起嘴角,道:“恭喜。” 晏瑕此刻内心通透,对他而言,他此刻感觉身体十分轻盈,几乎到了以气御行的境地,他十分清楚他如今接触了之前渴求却未曾得到的法术,他几乎一瞬间习惯上了这种神乎其神的力量。 他的眼睛和以前已经开始变得不同,他看着沈喻,沈喻此时明明披着叶惊寒的皮囊,可他却似乎看清楚沈喻的魂魄,他的灵魂眉目舒朗,俊美无俦,眼里藏着担忧,晏瑕看着这样的沈喻,他终于放心了,风清云定,百川归一。 沈喻在此之后打破了寂静:“你在幻境之中见到了什么” 晏瑕耳朵一下子粉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若要说后期的困境是因为在幻境中见到了魂魄的沈喻,所以才那般失态,他着实说不出口,于是开口道:“也没遇到什么,只是他们六人的功力确实不是我能抵抗的,若不是危急之中我得到了前世的力量,怕是真的失败了。” 沈喻十分好奇,笑道:“你怎么得到前世的力量” 晏瑕的耳朵终于全红了,十分羞涩地说:“我想起了和你第一次见面,你还是小孩子的样子。” 沈喻笑容滞住了,他不知该做何表情,他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感觉沉寂了许久的心脏,一瞬间活了起来,他张了张口,却发现想回答的那一句在脑子里滤了许多遍,却说不出那其中的一个字。 最后他吐出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摆摆手,只留下一句话:“我们走吧,这里找不到和灼流有关的东西了。” 沈喻说完想,没想到除了表述真情的那些个字说不出来,其他倒也没有什么阻塞,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晏瑕虽然没听到沈喻的答案,但看着沈喻急促的脚步他已经明白沈喻的意思了,他不仅笑着跟了上去,只是在离开藏书阁的那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六个掌事已经全都倒下,至今还没醒来。 晏瑕明白他下了多重的手,这些人估计再过三柱香就醒了,他设了个结界,护着他们别被人趁机害了,要不然以后晏瑕沈喻有口难言,原本晏瑕也不用这般小心翼翼,但晏瑕有种直觉,若他不这么做,这些人的安全恐怕真没有什么保障。 晏瑕走出了藏书阁,外面光线很足,照着晏瑕有些恍惚,他看着走着的沈喻,似乎越来越远,他连忙跟上去,陪在沈喻身边。 第100章 一百伴 沈喻和晏瑕出了藏宝阁,藏宝阁外空无一人,晏瑕追上了沈喻,走在他旁边,道:“接下来我们去查灼流之事”沈喻和晏瑕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剩下要解决的也只有一个了。 沈喻此刻似乎是心情很好,于是道:“灼流之事,做做样子就行了,原本也没涉及过浮屠。” 晏瑕明白沈喻的意思,当初踏月在边关偶遇灼流之子林宗深,将事实的真相已经全都告诉了晏瑕和沈喻,晏瑕知晓全部的真相,自然明白此事确实不关整个浮屠的事。 而沈喻已经得到了藏宝图,自然随时可以替浮屠洗清嫌疑。 沈喻接着说道:“你今日一战,宫寰一定会在祈福之地知道,他可能会提前出来。” 晏瑕明悟道:“那待到他出来之日,就是你澄清之时。。” 沈喻道:“的确是这样,况且碧水轻霄的那两个姑娘一是来看一看宫寰是否为可交之人,二也是来探查灼流案,她们两人十分聪慧,很快就会发现了。” 晏瑕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只需要等着宫寰出来了。” 沈喻刚要说话,便察觉到陌生的气息,他和晏瑕对视一眼,便知道有人来了,果不其然,过了片刻,一个人带着一群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领头的人正是晏瑕在藏书阁外打伤的那人,此刻他脸色十分激动,胳膊上缠着石膏和纱布,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他嘴里说着一些话,晏瑕虽然距离远,但听着真切,大约是有两个天高地厚的人闯入了藏书阁,他带着这些人看看这两人挑战失败的笑话,顺道给扔出浮屠,而其他的人接连附和。 晏瑕听后嘴角挂着笑,和沈喻一起止住了脚步,两人都没有说话,等着这些人到来,没过一会,这些人就看到沈喻和晏瑕了,他们此时相差不远,恰好是能看到对面人的距离,那些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嘴角似乎都在抽搐,简直对面前人的存在不可置信,这些人一下子停止了话语,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似乎每说一句都是在诉说着刚才的狂妄。 晏瑕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脸上笑意未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话语透着从容:“有这般不可置信” 领头人先是愣了愣,在晏瑕说完话后反应过来,他心里已经有不好的猜测,甚至已经觉得自己根本就没猜错,但他心里期待的火花还有一丝没有掐灭,于是硬着头皮说:“六位掌事怎会打败不了你” 晏瑕话语带着一丝的随意,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就等他们醒来问问他们的答案吧。” 在晏瑕说完这句话后,众人大骇,惊惧不已,他们知道晏瑕说的极有可能真的,这个地方离藏书阁太近,若是晏瑕说的是假的,那么掌事必定会否认的,对,只要否认,哪怕只有一个声音就好。 这些人似乎不想放弃,还在等着,可惜藏书阁六位掌事,却没有传出一缕熟悉的声音,他们看向晏瑕的眼神逐渐变得震撼、惊恐。 他们身为浮屠子弟,十二掌事和三位尊者是他们毕生努力的目标,尊者极难当上,因为当成尊者的要求极为苛刻,目标太过遥远,灼流之事又让他们太过失望,这些的一切都打消了他们对于尊者之位的渴望。 而十二掌事的位置对于他们而言,似乎更近一点,他们也更向往着十二掌事,况且掌事的实力他们平日有目共睹,打败一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打败六人,对他们而言,难于登天,这样的事,怎么会有人做到,而且还是一个没及冠的少年,他们的目光逐渐变得惊恐,是的,晏瑕的形象在他们心里已经变得十分恐怖,恐怖到已经有人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抖动,他们又想起最近的谣言,几乎可以说是萌生退意。 晏瑕根本没想管这些人,他看着这些人全都惊恐交加,就已经明白根本就不需要管他们了,于是看了眼沈喻,沈喻自然明白晏瑕的意思,他们一起就离开了这个地方,没再转身,只留下一群人不敢动弹,呆呆地站在那里。 沈喻和晏瑕离开了此地,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宫寰出来就好了。 此刻他闲来无事,晏瑕先提议:“我们第一次来浮屠,不如先看一看这里” 沈喻点了点头,他见识颇多,对这里的花草景色根本没有任何兴趣,但他对和晏瑕在一起去走走这件事的兴趣更大些。 晏瑕走在偏前的一点距离,好引导沈喻跟着他走,沈喻看出来晏瑕的这点小心思,他自然不会说破,反而心里觉得十分的甜蜜。 沈喻觉得毕竟浮屠的路有限,不能一直走下去,于是先开口道:“你恢复之前的记忆了么”沈喻其实感觉这话多此一举,毕竟那不过短短一刻,就算有这个可以恢复前世记忆的契机,也要需要时间。 他不禁想要扶额,这么简单随便就能猜到的问题为什么要问啊,难道自己真是被那掌事下了幻术,沈喻心里默默的吐槽,他不自觉笑了,他明白那掌事没有能力给他下幻术,只是沈喻太过欢喜,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晏瑕的成长速度,在这个灵气缺失的时代,晏瑕竟然仅靠危机地压榨和一把慎独就突破了人类身体的禁锢,得到以往的力量。 晏瑕捕捉到了沈喻无奈的笑容,和沈喻相处这么久,他明白沈喻这笑代表什么,况且就算他没有看到,以他对沈喻的了解,在这种事情上,沈喻怕是很快就能猜出来,只是这次竟然问了这样一个天真的问题,晏瑕的心脏狂跳,他猜测是不是因为沈喻已经开始喜欢上我了,所以沈喻失去一贯的理智,晏瑕尽量让自己声音变得正常:“还没呢,估计快了。” 沈喻耳朵很灵敏,一瞬间就听到了晏瑕激动的心,他这次没有头昏脑涨,自然明白晏瑕心里所想,不禁笑道:“快走吧,要不然要逛到晚上了。”说完沈喻就快步走了,走到了晏瑕前面。 晏瑕甩甩头,跟着沈喻走,沈喻和晏瑕走了一会,沈喻看着这里面的花草树木,很是雅致,心里有些感慨,于是对晏瑕讲起来花草树木的这些事。 晏瑕跟在他身旁听的很是认真,这一路上没有外人,沈喻认真地地和晏瑕讲着东西,晏瑕盯着沈喻的侧脸,觉得这一刻就是自己百年间的所求所想吧。 第101章 一零一兀 “师姐,你喝茶。”桑微将自己泡的茶递给了桑乐,之后她一手支着自己,一手拿着茶,脸上有些困倦,忍不住一直点头,可她此刻却不愿意去睡觉,赶紧往嘴里灌茶水。 她怎么可能回去睡觉,看着她师姐认真地和沈喻在一起下棋,她就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地离开。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她要离开,等着她师姐下完这一局,她就带离开。 可没想到变成现在的样子,这件事的起因是自从她和她师姐好好查了一番,发现浮屠确实是无辜的,她就决定要和师姐离开,想着去和沈喻晏瑕告别,没想到遇上沈喻和晏瑕在下棋,她师姐就随意地一看,看完之后她师姐就决定先不走了,这几日一直在和沈喻下棋。 她师姐素爱下棋,往常在门派的时候就经常与她师父一起下棋,赢多输少,和桑微她比,更是未尝败绩,没想到和沈喻下棋,输多赢少,其实这样说都是说往好了说,桑微在这里看了这么久,几乎没见到桑乐占过上风。 但桑乐屡败屡战,战意高涨,而沈喻也觉得和桑乐下棋十分有意思,于是他们一下棋就持续下了好几天,但他们竟然还没下腻,桑微看都看腻了。 但她又不想单独留桑乐一人在这,只能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们下棋,唯一庆幸的是应该是不止她一人这么无聊,她看着旁边的晏瑕,这几天他们一直坐在这里看沈喻桑乐,十分无聊。 期间唯一的乐趣就是浮屠的弟子集体来讨伐他们,那时晏瑕和桑微看棋看的头昏脑胀,一看到这些人一起来找事,于是他们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他们解决了,十分活动身体,于是愈发地干脆利落,结果不到一刻,他们两人就把这些人打跑了,于是这几天又开始无聊了,毕竟来的人都是小辈,剩下的那些没有挑战过晏瑕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因此他们都是屡战屡胜。 后来桑微闲到极致就和晏瑕比了一架,她输了半招,但她有些奇怪,总觉得晏瑕没有使出全力,可桑微虽然感觉不同,但她毕竟和晏瑕不熟,既然晏瑕有想要瞒着的事,她也不想挑破。 在此之后桑微从这里低头睡了一觉又一觉,而晏瑕从这里闭目养神,不知道还以为他睡过去了,但桑微知道他没有,在桑微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她能看到在沈喻杯中茶水渐无的时候,晏瑕总是能及时地睁开眼,给沈喻添上茶水。 桑微看着在一旁闭眼的晏瑕,眼里透着疑惑,虽然和晏瑕沈喻在一起待着好些天了,但有时候桑微觉得晏瑕这几日变得有些奇怪,他似乎在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边,看的总是那么不真切,恍惚间和普通的人类有那么一点不同。 桑微猛然被自己的想法惊醒,她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她看了眼坐在那里下棋的叶惊寒,总觉晏瑕和叶惊寒得该是一样的人,明明该是一个普通的人,可有时却又那么遥不可及,和她们这些普通人有那么一点的不同,但她有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她看着她师姐和叶惊寒下棋的样子都极为认真,她又看向了棋盘,棋盘上黑子步步紧逼,白子狼狈不堪,黑子是叶惊寒所掌,白子是她师姐所控,桑微心里叹息,这一局,她师姐又要输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她师姐十分利落地起了身,目光紧凝着沈喻,脸色极差,她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又是无话可说,最后她只能坐了回去,口中吐出两个字:“再来。” 沈喻垂眸,口中话语委婉:“你已经很厉害了。” 桑乐皱眉,她面容依旧冰冷,似乎想要发泄怒火,但太过清醒,明白这样做没有意义,于是声音柔和了一些,但能感受到桑乐话语中的僵硬:“是小女子的错,确实耽误叶公子时间了。” 沈喻心里知道桑乐的脾气已经够好了,毕竟这几日她几乎没过胜局,若是常人,怕是早就打击的不再出现在沈喻面前了,或者最后变成了刀剑相向。 可桑乐没有,只是脸色不好,但却没有向任何人发泄她愤怒的情绪。 沈喻不想打击桑乐,于是她的表情变得惊讶:“这怎么算是耽误我时间呢,毕竟这些日子我也闲来无事。”在沈喻说完这话的时候背后一凉,他回身一看,果然晏瑕已经睁开眼睛盯着他。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桑乐顺着沈喻的目光,也看到了晏瑕睁开了眼,她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了愧疚,纠结了许久,最后低落道:“这一局不下了。” 沈喻温和地笑了笑,刚要说话,便感觉有人来了,他们等到了来人,来人是一个浮屠弟子,对他们说宫寰出来了,他们对视了一眼,于是双双起身,跟着弟子找到了宫寰,宫寰早已经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看向晏瑕的目光充斥着敬佩。 而沈喻将浮屠确实无辜之事和宫寰说了一说,宫寰早已料到,也派了弟子邀了百姓前来。 沈喻看着一切都准备好的人,倒觉得他之前看轻了宫寰。 之后沈喻拿出来刺史令,证实了身份,清楚地解释了浮屠的无辜,沈喻说话间用了些法力,他原本说话便极具感染力,兼之法力的加持,说的众人深信不疑,很快看浮屠弟子的眼色从些许怀疑变成了可怜,可怜浮屠这样为百姓着想的门派竟然会被灼流这种人拖累。 沈喻言语后的效果十分之好,宫寰和浮屠弟子听完了全程,他们看向沈喻一行人的眼神从厌恶变成了敬佩,毕竟浮屠弟子做了那么久,都没有让小镇百姓打消疑虑,沈喻这么短的时间就改变了这些人的看法,浮屠弟子不得不敬佩,宫寰甚至将对晏瑕的爱好转向了沈喻,沈喻脸上挂着看不出真假的笑,宫寰觉着这少年年纪轻轻深不可测。 在一切结束的时候,百姓将要散去,忽然有个百姓开始说起了话,声音倒也不大,但除了他们这些说话的镇上百姓,其他人都是习武之人,皆耳聪目明,于是他们听到:“你们听说了么,这事不知道真假,听闻照残红的那位圣女疯了,上了玲珑塔,竟将塔主打败了。” 刚要和宫寰说道别的沈喻和晏瑕,顿了一顿,不知道该如何和宫寰说下去了。 第102章 一零二预 宫寰自然也听到了这么一句,他看见沈喻和晏瑕表情微妙,心里十分好奇,于是问道:“你们听闻过这位照残红圣女” 晏瑕解释说:“有过接触。” 殷绫她毕竟是周素的传人,宫寰虽未见过殷绫,但毕竟武林就这么大,怎么可能没听过殷绫的“事迹”,因此十分的好奇,想起近日的传闻,叹息道:“照残红唯一的长辈断送了这门派的大好前程,只留下一群小辈举步维艰,如今照残红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不知这位照残红的圣女能不能坚持下去。” 晏瑕看着宫寰表情上的遗憾,想来宫寰是是感同身受,毕竟如今的浮屠就是这个样子,这门派被灼流拖累,不知宫寰暗里做了几许的准备,明面上又付出了多少。 而照残红的境遇正是和几月前的浮屠一模一样,它的风评被燕兰锦和郑凉阙所害,注定了日后的艰辛,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得到百姓的信服。 晏瑕想起了殷绫,想起他最后见到她时决绝的目光,道:“可能她会比所有人想象的时间要坚持的更长。” 宫寰讶然,没想到晏瑕竟然会给殷绫这样一个评价,道:“没想到圣女竟是这样一个的人物” 晏瑕回道:“她受的苦其实很多。” 宫寰疑惑,不明白晏瑕对殷绫竟有这样的评价:“你似乎很了解她。” 晏瑕心里一动,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出现,他不禁说道:“也许你更应该了解她。” 晏瑕说出后忽然后悔,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说,但那种感觉很是熟悉,估计又是因为麒麟印的直觉,但如今那种奇怪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宫寰听到此话眉毛轻皱,眼里透着疑惑,直白问道:“我和圣女从未见过,这是何意” 晏瑕不能说这是身上玄而又玄的直觉让他所言,于是用了这样的说辞:“你们皆为如今出众的人物,就算未见过,想必彼此间的传闻应当是没少听闻。” 宫寰听到了答案,不禁苦笑:“虽然同为武林人,但浮屠志在入世,我大部分时候都不参与武林之事的,虽然听闻过这些事,也不过是知道个表面,纵然我们年岁差不多,但我与其他人,也是极少相见的。” 晏瑕一愣,想起了浮屠的独特,的确,浮屠和玲珑塔都是以幻术闻名,他们以“解惑”和“灭惑”闻名,所以他们更愿意亲近百姓,因为武林之间的疑惑,大部分靠的是手上的一把剑解决,而非记忆的释放亦或是遗忘来解决。 晏瑕道了声歉,宫寰到没有在意,忽然又问了一个问题:“既然你和圣女认识,能不能断出刚才那份究竟是不是谣言” 晏瑕一愣,忽然想起城楼之上,殷绫曾让宋希身重幻术,纵然有宋希对殷绫不设防的缘故,但殷绫本身的实力不可小觑,恐怕就算真的让宋希和殷绫比试,宋希败退是迟早的事,于是道:“我和殷姑娘见过的面也不多,只能说殷姑娘武学上很是厉害,至于会不会和玲珑塔决斗并将玲珑塔塔主打败的这种事,我猜测不出来,况且,我也不知他们有什么仇怨。” 宫寰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啊。” 事情已经被解决了,于是沈喻晏瑕和他们告了别,宫寰原本想多留他们几日,毕竟晏瑕和沈喻帮他解决了极大的麻烦,可惜晏瑕和沈喻都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于是便拒绝了。 而桑微和桑乐听闻了晏瑕和沈喻要走的消息,赶紧就来到了他们面前,毕竟她们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之前袭击桑微的人,桑微和桑乐这些日子也一直再找,却没有什么结果,于是她们也不想再继续找下去了,毕竟桑微和桑乐不想浪费时间了。 而见沈喻和晏瑕想要离开,于是她们也决定也要一起走,宫寰见他们去意已绝,只能答应,最后宫寰决定送他们离开。 他们五人刚走到门口,浮屠弟子跟在了身后,此时一弟子刚想替他们开门,便响起一阵敲门声,晏瑕感觉一抹红在眼前闪了一下,仔细一看,竟然是殷绫站在门口,晏瑕觉得世界十分诡异,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候遇到刚说完的人。 第103章 一零三留 晏瑕看着面前的殷绫,不禁摸了摸鼻子,毕竟刚才才讨论完她,而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实在是十分的尴尬。 他面前的殷绫眼里亦是十分的讶然,估计是奇怪他们这些人怎么会在一起,殷绫她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些想说的话在见到这么一群人的时候忽然堵在了嗓子眼。 而或许是刚讨论完殷绫的事,这些人全都十分诧异,几乎忘了该如何正常的打声招呼,而沈喻率先反应过来:“许久不见,殷姑娘。” 殷绫认得沈喻,毕竟就是他层层推测,最后断出了郑凉阙才是凶手的真相,但毕竟那就是事情的真相,殷绫也恨不上他。 她乖巧地行了一礼,声音却有些哑意:“没想到这么巧,没想到几位相聚于此。” 晏瑕从那份尴尬中脱出,听出了殷绫声音中的疲惫与无力,有些诧异,而在这时候,他才认真地观察殷绫。 殷绫她依旧红衣配着红色的面纱,但明显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她的裙角沾着的灰尘未净,广袖翻飞之处甚至有着武器划过的痕迹。 他脑海里不禁冒出刚才那些人的传言,晏瑕想,传闻的事面前的殷绫或许真做了。 晏瑕还没说话,桑微便提前惊讶了:“殷绫,你怎么来这了。” 桑微和桑乐之前没有听说过那个传闻,自然不明白殷绫为何来此,其实就算像晏瑕一样,听过那个传闻又如何,毕竟不知真假,也不能随意置喙。 殷绫听到了桑微的声音,也是十分惊讶,因为他们行走的顺序原因,桑乐和桑微是跟在晏瑕他们身后的,而晏瑕沈喻和宫寰三人将她俩挡的看不见身影,而殷绫能感觉后面有武林之人,但没想到竟然就是桑微和桑乐。 而桑微和桑乐形影不离,一般遇到了桑微,那么桑乐必定在她身旁,所以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她忽然萌生退意。 殷绫想起来她在洛水之滨日日夜夜想着和桑乐见面,想着还要和桑乐再比试一场,在洛水之滨她苦苦等着却没见到桑乐,而之后发生了那些事后她终于不再想着这些事,却没想到她不愿意想要见到桑乐的时候,竟然这么偶然地相遇了。 在桑微说话后沈喻侧开了身体,殷绫直接地看到了桑乐,她更是揪心。 她是照残红圣女,而桑乐是碧水轻霄的第一人,同为女子间的门派,且两派之间差异那般巨大,她一直将桑乐当成自己的宿敌,没想到她如今如此狼狈,而桑乐似乎还是那么一尘不染,她身形笔直,就那么站在那里,眼里没有感情,就那么冷漠地看着她。 殷绫一瞬间有些慌张,但她咬住了下唇,下一刻她感觉自己唇上一痛,而她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咬的太狠,似乎是咬破了下唇。 但她此刻庆幸的该是她的面纱是红色的,让人看不见她面纱下的狼狈。 殷绫轻轻呼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绪,声音却更是沙哑:“我来浮屠找一人。” 宫寰却有些惊讶:“何人与照残红有关” 殷绫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她随意地瞥了宫寰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她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心里又惊讶了一下,她再次认真地又看了遍宫寰,心里忽然有什么坠落了,那似乎是一种能让呼吸停滞的感觉。 她痴痴地看着宫寰的脸,那和她太过相似的脸,让殷绫心里的那股委屈忽然变大,她感觉那股拼着力气去做的努力,似乎一切都可以找到宣泄的入口,可她知道现在是不行的,宫寰还不知道一切,所有的一切,事情的真相,只有殷绫她一个人知道。 她感觉脑子十分昏沉,见到桑乐的打击和遇到宫寰的惊讶刺激到了她,她能感觉自己脸上一片煞白,泛着凉意,她似乎是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像是置身于在他们之外,冷漠地看着他们,脸上却像是有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上面爬动,十分酥痒,而呼吸却渐渐困难,终于面前泛起了黑暗,倒了下去。 宫寰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了殷绫,他们都十分惊讶,不明白为什么殷绫倒了下去,晏瑕毕竟精通医学,他把了把脉,明白了原因,跟众人解释道:“她内力消耗很严重,而且刚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晕倒了。” 毕竟是殷绫晕倒在浮屠门前,宫寰身为掌门不可能不管照残红圣女,只能把她带回浮屠的客房,晏瑕他们原本想走,也只能留下来看看殷绫为何来此。 晏瑕和沈喻于是又从浮屠留了一晚。 夜凉如水,星罗棋布。 沈喻和晏瑕身处一处,晏瑕将这些日子的感悟融汇成剑法,一招一式,在沈喻面前挥舞。 沈喻坐在一处,替他指点一二,不过几柱香的时辰,晏瑕便觉得自己武学和那种说不上来的法术又增深了不少。 沈喻指点完晏瑕,并无睡意,或许很久之前在借这具身体的时候他的睡意就很少了,他看着上面的星空,似乎在那星星点点间看出了什么,皱了皱眉。 晏瑕看着他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沈喻眉头没有舒展开,口中喃喃道:“紫微星暗,贪狼祸世。 ” 晏瑕想起沈喻之前说过的话,道:“那岂不是正是应了你之前算了卦象。” 沈喻眼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睛渐渐眯起,目光透着锐利,似是勘透了过去,明悟了未来,“若是没有钟离煦,或许真的是这样。” 晏瑕向来对沈喻的话深信不疑,既然沈喻这样说了,点了点头:“看样子我确实是选对了他。” 沈喻不禁笑了笑:“你自然会选对的,毕竟麒麟印在你身上,自然不会让你的直觉错了的。” 晏瑕听后嗯了一声,之后叹息了一声:“可惜我还没有恢复之前的记忆。” 沈喻自然明白晏瑕的心情,毕竟晏瑕知道他是不能在沈喻口中得到前世的答案宫廖了。 沈喻靠近晏瑕了一些:“你不会生气了吧,生气我一直瞒着你。” 晏瑕摇了摇头,迟疑不决,不知该如何说出这话,但最后还是不好意思说:“我私下也曾找过一些有关法术的书籍,虽然那些书籍内容残缺不全,但确实能让人知道些内容,有些话是被天道禁锢的,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不是么。” 沈喻没有想到晏瑕私下关注过这些东西,但后来想了想晏瑕正值好奇的年纪,怎么可能不去了解这些他未知的东西,忍不住说道:“确实是这样,不过你在法术衰败的百年之后能找到这种书籍也确实很不容易了。” 晏瑕听到沈喻夸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要像沈喻炫耀一下他的本事,可看着沈喻清澈的眼睛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匆忙地解释道:“我只是随意地从各方收集了一些。” 沈喻自然不信,他更接近了晏瑕,他能看到晏瑕微红的耳尖,感觉到那忽然加重的呼吸,晏瑕忽然诧异沈喻靠他这么近,心脏怦怦直跳,他赶紧后退了一步,沈喻也不知自己为何走近了他,他只觉得晏瑕的眼神充斥着温意,却似乎又藏着些什么,像是百年前那段时间,晏瑕那一世陪伴他的日子,沈喻只能掩饰自己的失常,故作调戏道:“真的只是随意地收集” 晏瑕他盯着沈喻,沈喻嘴角挂着笑意,但晏瑕明白自己的直觉不可能错,就是觉得沈喻也是有些慌张,于是反质问沈喻,但声音却是十分的温柔,“我确实不是随意地收集,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你满意吗” 沈喻没想到晏瑕这么直白,他有一瞬间的怔愣,他不禁侧了侧头,晏瑕看着沈喻他低着头,他看不见沈喻的脸,却能看到他含笑的嘴角:“谁知道呢。” 晏瑕忽然感觉这凉如水的夜晚忽然暖了起来。 他没有接着说话,沈喻也是,空气中似乎泛着什么东西,让晏瑕想要就这样静静地待在沈喻旁边,到时沈喻闲看繁星,而星空之上再无让沈喻忧心的乱世之相。 沈喻感觉晏瑕有些愣了,他感觉再这样下去会朝着糟糕的方向走去,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你觉得殷绫为谁而来。” 晏瑕想起殷绫和宫寰相似的面容,忽然冒出了那句话:“宫寰,我总觉得宫寰和殷绫眉眼之间有些相似。” 沈喻听到了这句话,想起来前些日子桑微曾中的幻术,似乎也和宫寰有关,而那个袭击桑微的人到最后她们两人最后也没有找到,最后只能悻悻而走。 如今看来这件事怕是没完,只能等到殷绫醒的时候才能知道接下来的事了,只是沈喻总喜欢做万全之策,殷绫醒过来也许会改变什么,也许她也会藏着什么,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一阵凉风吹过,他一下子从思绪中出来。 他看着月上中天,万物静息,想到明日还要早起,于是道:“算了,今夜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沈喻既然说了这话,晏瑕自然要答应,沈喻一边走一边思考,寻求其中的联系,走了几步,他想起来桑微幻觉里最后的一句话:“咱俩的任务就是给后院的疯子送饭去。” 沈喻看向了后院的方向,其实那里只有杂乱的石块和荒芜的杂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桑乐为了替桑微报仇,基本上把幻觉里的话都查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所谓的“疯子”,那后院内,什么人都没有。 他转回了头,直接回了屋子内,晏瑕感觉今夜的凉意,嘱咐了沈喻一番,沈喻不禁对晏瑕无奈,明明是自己更大一些,却似乎又被晏瑕照顾,他进了屋,收拾了一下,睡了过去,而他的魂魄离开了身体。 第104章 一零四妒 晏瑕回了屋,他洗漱完没有直接上床,而是坐在桌子旁思考,他在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他想起来殷绫,估计恐怕听闻的那份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殷绫她武力不俗,寻常人是伤不到她的,而今日所见到的殷绫太过狼狈,或许真是经历过恶战,而她的对手,也绝非常人。 不知殷绫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在照残红如此混乱的局势下她还坚持出来,晏瑕想,恐怕这几日浮屠又要乱一遍了。 他嘴角不自觉抿了一下,想来是近日浮屠的乱是轻易平息不了了,而宫寰初为尊者,就遇到这么多事,当真是极考验他。 晏瑕拿出了藏宝图,这是他手里攒着的两块,而剩下一块在景鸣鸿手中,一块在京城之内,晏瑕再次想了想如何让藏宝图聚齐,景鸣鸿他对藏宝图十分在意,只需放出消息他便能前往京城,对于现在的晏瑕而言,在景鸣鸿手里拿到藏宝图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晏瑕想了想,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内,想了想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就缓缓起身,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东曦既驾,朝阳初升。 殷绫被安置在一个客房之内,她依旧在昏睡,而桑微正在照顾她,桑微看着殷绫她被面纱遮住的脸,不知该不该掀起来,虽然同为女子,但殷绫属于照残红圣女,而照残红并没有圣女蒙上面纱的规矩,毕竟上任圣女就是没有蒙上面纱。 但殷绫她蒙了,在桑微和殷绫见过的几面内,殷绫她从来就没有摘下过面纱,哪怕独处的时候,一次也没有。 所以桑微有些纠结,毕竟她师姐也是带着面纱的,似乎是家里的原因,她师姐桑乐一直蒙着面纱,直到与桑微交心的时候才让她看到桑乐她的模样。 因为她师姐的前车之鉴,桑微十分纠结,在思考怎么给她擦擦脸,她歪着头来回踱步很久,终于做出来决定,终于决定了,就这样吧,不摘了,只给她擦擦眉眼吧。 她将方巾浸湿,从额头开始,擦了下来,只是越擦越不对劲,桑微她总觉得这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她想起来,殷绫忽然睁开了眼睛,眼里没有一丝困倦,只有骤然清醒的无神。 桑微的手瞬间停下了,她觉得此时的姿势有些尴尬,殷绫在这里躺着,而她的手拿着一块湿漉漉的方巾放在她的眼下,指尖碰着她的脸,而因这方巾太过湿润,浸染的殷绫的面纱变得有些湿,桑微看着殷绫的面纱有一块湿了,猛然从这份尴尬中脱离出来,口中接连道歉:“我只是想给你擦擦脸。” 殷绫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缓缓起身,话语中没有波澜,也没有昨天的哑意了,音色变好了很多,“是我太一惊一乍了。” 她看着桑微,此刻桑微眼睛十分清澈,映着她的脸,而笑容带着歉意,十分诚恳。 殷绫穿好了鞋,桑微问道:“你饿了么,我给你端饭。”她说完话就直接出去了。 殷绫看着她离去肆意的身影,不知为何,有些羡慕。 桑微离去的时候太过匆忙,忘了关门,日光很是柔和,透着门缝照了进来,即使在门内,殷绫能感觉到从门内进来的清风,带着外面花草的香气,卷着凉意,让人心情舒畅,却也让人清醒。 她感觉身体内内力逐渐变得充盈,不再是昨日那般虚弱的状态,她渐渐恢复内力,身体也变好了许多,她看向了门口,那没关的门漏着阳光,她忽然想起刚才桑微在她额头上擦脸时那只手的暖意,她慢慢走,没有声息,她逐渐沐浴在阳关之下,来到了门框处。 她靠着门框,目光渐渐变得极柔和,阳光淋洒在她身上,好温暖,她心里默默地想。 这些暖意似乎又给了她坚持的力气,她睁开眼,心里忽然一惊,像是在高空坠落,狠狠地坠到了地下。 她的对面,桑乐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心里苦笑,有桑微的地方怎么可能见不到桑乐,毕竟她们素来形影不离,只是她宁愿见到桑微,也不愿意见到桑乐,她们就像是两个极端,桑乐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是那般渺小。 殷绫她先开了口,毕竟她不能等到桑乐说话,如果这么等下去桑微永远都不会说话了,殷绫知道,桑乐在除了桑微开口补充外,很少主动去说什么,哪怕是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 “桑乐姑娘,你在那里很久了,我真是愧疚。”殷绫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她知道桑乐能听到。 桑乐她脸上根本没有扯动一丝表情,只能感觉到她面纱下的声音很空灵:“桑微在的时候我就在了。” 殷绫眼里透着愧疚,苦笑道:“多谢。” 桑乐垂下了眼帘,殷绫的眼神很好使,她能清楚地看见桑乐的睫毛很舒展,似乎在勾动着殷绫,半阖的眸子似乎拢住了所有的秘密,让她迫切的想知道桑乐这样的人究竟想着什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殷绫自己都被吓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直白的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桑乐抬起了眼帘,透着些许的疑惑,“圣女何出此言” 殷绫忽然无话可说,她没法说出那些藏于心里阴暗的心思,她不想说自己妒忌着桑乐,明明都是两门派中最优秀的女弟子,可桑乐永远都是那种万物不放在心上的高贵模样,而她却苦苦的在泥泞里挣扎。 她当年初出武林,身为女子,武林中人总是把她和桑微桑乐对比,当时她还不觉得如何,而越到之后她和桑乐之间差距就越发的巨大。 殷绫她永远红衣绚丽,桑乐她一直白衣缥缈,殷绫红纱覆面,桑乐白纱遮颜,殷绫打架甚是随心,而桑乐却永远不会轻易地拔出那把剑。 武林的传言越来越多,传到连殷绫都听到了在意的程度,她当时会想起桑乐,是不是她也如自己一样,压着全门派的希翼,像是厚重的磐石,无论怎么推动都移不开。 后来她见到桑乐了,十分的巧合,其实她是先遇到桑微的,桑微正大大咧咧地同人比武,殷绫看到有些技痒,毕竟除了同门,她还没有和其他门派的女弟子必过武。 所以最后的最后,在桑微打败那些人的时候,殷绫她出来了,她一身红衣红纱,太过显眼,或许这么说,武林之上,只有她一人是一身红衣,所以她出来的那一瞬间,别人就认出来她是谁了,照残红圣女殷绫。 桑微有些讶然,没想到和她师姐名声相似的人就这样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她面前。 桑微她速来爱战斗,于是便同殷绫约了一战,殷绫觉得惊讶,没想到素来以高雅自居的碧水轻霄竟然有桑微这样的好战之人,于是很自然地就答应了。 她们比试之后,殷绫输了半招,当年她圣女的武功还未大成,而桑微在武学上颇具奇才,虽然比不上郗真这样的天下第一人,但也是不是普通武林人所能抵挡。 而殷绫的武功很是奇怪,她当年不大,武功还未大成,而她的武功在未成和大成之间隔着的是天堑。 所以当年的殷绫其实并没有传言那么强,殷绫也不希望这么传下去,但传言传的太快,还未等殷绫澄清,她的名声就已经传遍武林,甚至已经和桑乐对比了一番。 她当时初出武林,武林人总会因为她是女子不那么紧紧相逼,于是也给她自己造成了一种错觉,她或许能和桑乐一站,所以他轻易地答应了桑微的比试。 然后她败了,只差半招,但却狠狠地打了她自己的脸,因为殷绫她能感觉到,桑微放水了,桑微她没有用尽全力,而殷绫她拼命了。 她手里狠狠地握着手中的鞭子,桑微不想让殷绫太过丢脸,于是替她遮掩了一番,当时她是感激桑微的,因为桑微没让她继续丢脸,之后桑乐就出来了,她就看着桑微像个小跟班乖乖地待在她身后,十分乖巧,那一瞬间,虽然没有人打她,但她的脸火辣辣地疼。 之后她回去,苦练武学,最后终于修至大成,可她出关,听到的传闻就变了,不再是红白对比的女侠客,而是桑乐女侠的身旁,总会有个桑微陪着她,那一刻之间,浓浓的嫉恨一直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呼吸,像是溺水在湖面之下,怎么挣扎都飘不起来。 这些打压着她,让她变得只敢用未入关前粗劣的手法耍着鞭子,而非光明正大使着圣女独有的本领—那深奥的幻术兼之剑法。 殷绫想着自己对桑乐说的话,有些许的尴尬,毕竟或许桑乐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可她却问桑乐或许看不起她这件事。 她不知如何解释,这只是她胡思乱想下一直藏着掖着的苦意,却没想到竟然在一个不经意间说了出来。 她只能支吾地说:“我总觉得你很厉害,我这样的小人物或许永远也成不了你的朋友了。” 桑乐她目光逐渐变得犀利,像是开了刃的尖刀,将她面前殷绫彻底抛开,留下一个藏不住的、遍布秘密的人在桑乐面前。 桑乐声音很缓慢,也很郑重,让人有几分的信服,但最后话语似乎让殷绫有几分的听不懂,“圣女怎么会是小人物,武林之上,以圣女如今的本领,怕是能打败圣女的武林人不足二十,况且不是谁都能过那场鬼门关的。” “最后的鬼门关,那是什么”殷绫喃喃道,还没等到桑乐回答她的问题,桑微就回来了。 第105章 一零五清 桑微的归来打断了桑乐未说完的话,此时的桑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桑乐正和殷绫说着话,桑微实在无法想象到,这两个人会说上话,毕竟殷绫对桑乐那种无法言说的阴暗想法,桑微还是能感觉到的,殷绫看着桑微回来,于是拢袖道:“桑微姑娘,你回来了。” 桑微手里端着食案,上面摆好了饭菜,桑微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讪讪道:“嗯,饭来了,吃点饭吧。” 最后桑微替她摆到桌子上,起身快速地离开了,回到了桑乐身旁,殷绫看着桑微离开自己,想起刚才自己被打断的话,于是再次问道:“你刚才说的鬼门关究竟是什么” 桑乐看了眼身旁待着的桑微,她目光里透着为难,殷绫一下子就扑捉到了,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此刻收回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殷绫她是桑微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依照她的性子,注定会将所有事情给弄明白。 果不其然,在桑微听到了这句话后,她眼里透着好奇,紧紧地盯着桑乐。 桑乐她看着这样的桑微,知道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只能硬着头皮将刚才的话补足,她话语中带着深沉,夹杂着某种刻骨的恨意,但或许她冷漠太久了,这恨意听起来似乎并不那么真切,若非桑微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过于了解她,一个在观察外人颇有建树,那么几乎都感受不到这其中的痛楚。 “你当年的所中的蛊毒来自乌泊,这蛊毒原本能让人慢慢致死,只有两种办法能救活所中蛊毒之人,这两种办法都极为苛刻,一是用天下独一无二的内力交换这条命,二是寻找到与这个同样威力的蛊毒以毒攻毒。” 殷绫她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冷汗就淌了下来,她想起来那年她还是幼童的时候,她身重剧毒,是她的师父将她捡了回去,她还记得她被捡的那日,她师父表情悲悯,眼里带着不忍,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默默地看着她,最后她师父并没有嫌弃她瘦弱脏兮兮的身体,抱起她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将她带回了照残红。 却没想到查出她身中蛊毒,她师父震怒,却也求到了周素身上,而殷绫当年太小了,她能记得她师父话语中的悲切,却不记得那其中的内容,而周素,殷绫记得她从一开始的拒绝,到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就用内力救下了她,可惜殷绫身上的蛊毒太过霸道,直接让周素全部内力化为湮尘,后来,周素就退出武林了。 桑乐这话清晰地在告诉殷绫,若没有周素,她这条命早就没了。 殷绫不禁问:“你怎么会知道呢”由不得殷绫不去怀疑,毕竟蛊毒这种东西少之又少,天下间了解它的人凤毛麟角,桑微她是如何了解这种东西的,以及桑乐是如何知道自己也中过这种蛊毒呢这些疑惑就像是丝线,缠绕着殷绫,让她的疑惑越滚越大,没有止境。 桑乐给出了答案:“我曾经见过退出武林的周素前辈,是她告诉我的。 殷绫眼睛睁的极大,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毕竟她只知道周素前辈失去内力后再也没了踪迹,她以前找寻周素,可无论她怎样寻找,也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所以在桑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殷绫是激动的,没想到她再次能听闻到她的消息,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周素前辈她还好么?” “原本很好的,可惜亲人身死,近日有些难过。” “怎么会,那你能告诉我她如今在哪么” “她已经和武林人脱离关系了,怕是不希望再见到你。” “果然,若不是我,她依旧是行走武林的传奇。” “与你无关,她当年原本就该退出武林的,无论帮没帮过你。” “那桑乐姑娘,不知能不能告诉我周素前辈如今所在之地”殷绫其实明白桑乐可以不告诉她,毕竟这么多年她从未听过周素的传闻,只是她迫切地想见到周素前辈,感谢她,越是在武林历练已久,就越是深切地感受到武功与内力的重要,她无法想象到,周素前辈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耗尽了自己的一身武功,救活了自己。 桑乐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周素前辈她已经不问武林世事了。” 殷绫低下了头,她的两根食指不安地绞动着,她似乎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她不知该不该问,但若是不问下去的话或许她会遗憾终身,她思考了一瞬,终于决定问了出来,可没想到她还未说出口,桑微就发挥她直率的性子,问了出来,“你为什么知道周素前辈退出武林的事。” 桑乐闭了一下眼,叹息了一下,果然最后会变成这样,她原本这件事就不是特别想告诉桑微,但既然桑微问了出来,她却不能欺骗桑微,当年她就决定了,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绝不会再欺骗桑微。 但她也深谙讲话留三分的精髓,于是道:“不过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她隐居的地方恰逢和父亲有关联,所以才知道。” 桑微没有继续问下去,既然涉及到桑乐的家世,她实在是不希望在殷绫面前听到桑微说出自己的家世。 桑微停了问下去,而是一个转折,对殷绫道:“快吃饭吧,如果不吃的话就要凉了。” 殷绫看着桑微决绝的样子,就知道接下来问不出什么了。 之后桑微带着桑乐告了个别,留下殷绫一人在屋内吃饭,她一口一口吃下碗中温热的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心上似乎淌了什么,有些酸意。 晏瑕清晨醒的极早,已经将昨夜沈喻教的东西练了两轮,他挽了一个剑花,收了剑。 他原本就在此地等着沈喻,等着沈喻醒来,但他有些奇怪,今日沈喻醒来了有些晚,他在想,是不是叶惊寒体质太弱了,沈喻借居其身,可能是受叶惊寒其身的影响。 他在想要不要敲一下沈喻的门,毕竟沈喻他平常起的还算是早,今日如今还未出来。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但因为他内功极高,所以来回一趟并没有声音,他思忖一会,决定要敲开沈喻的门,刚要敲它,门就自然而然地在里面打开了,里面的沈喻打开了门,他此刻面容冷淡,眼角有一片阴影,似是昨夜没有睡好的样子。 晏瑕有些后悔,他在想是不是昨夜留的太晚,所以今日沈喻面色不好。 他刚要说话,沈喻就开了口,他话语中带着莫名的意味,像是古井下藏着的幽暗,神秘莫测:“我知道殷绫为何来此了。” 晏瑕有些讶然,不明白沈喻为什么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就仿佛知晓了什么。 沈喻直接说出了真相:“浮屠确实有一个疯子,但并不是在后山之内,而是在池塘之下。” 晏瑕皱眉,问道:“你算卦了,这话能说么?”他看了眼天空,不知沈喻的这句话是不是受天道的制辖。 沈喻看着晏瑕关心她,心里一暖,解释道:“并不是靠算卦算出来的,昨日我魂魄离体,暂时回不去,于是就在浮屠闲逛了会,就在池塘下见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晏瑕他瞳孔猛然放大,他根本不想管沈喻话语中的那缕神秘,惊讶地喊道:“你身体怎么了?” 沈喻惊讶晏瑕外漏的那丝慌张,毕竟他好久没看到晏瑕这般模样了,沈喻他低头轻瞥了一下地下,又收回了目光,接着说:“这个身体对我而言已经快到极限了,我的灵魂很强,对于这个身体而言,原本该是承担不起的,后来踏月用了些手段,温养了一下这具身体,后来这身体便越来越好,而他原本的灵魂便没有消散,昨夜恐怕是叶惊寒他要慢慢苏醒了。” 晏瑕惊讶,没想到他原本以为的一个已死之人忽然就能活过来,他更是惊讶,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他面带犹豫,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只委婉地说了一句话:“那叶惊寒的身体怎么办,能让他轮回么?” 晏瑕的话带着某种暗含的含义,灌着冷漠的气息,挑了一丝杀气说了出来,沈喻一下子就捕捉到晏瑕话里的含义,晏瑕不想要叶惊寒醒过来了。 沈喻想着自从他借叶惊寒的身体后,晏瑕就明显活跃了许多,他似乎将以前无法表达的感情在这些日子里全部爆发出来,让沈喻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似乎看不出来却又那般浓烈的情绪,是的,晏瑕更希望沈喻他脱离那种虚无缥缈的灵魂之体,可以有个能触摸的身体,而能够让沈喻长期附身的身体不多,至少前期的准备并非那么容易,所以晏瑕并不是那么希望叶惊寒的灵魂再次掌控到这具身体。 晏瑕继续说着:“叶惊寒已经死了,他若是活过来是不是忤逆天道,最后的恶果是不是要你来承担。” 沈喻听完这句话后轻耷着眼皮,似乎在藏着什么,但晏瑕太过着急,或许观察着沈喻很细微,但他却猜错了沈喻的意思,于是接着道:“是这样么” 晏瑕看着沈喻的目光浓烈的可怕,逼着沈喻能直切地感受到其中灼灼的情绪,他笑的很能抚慰晏瑕,嘴角一勾,眼神透着自信,莫名着有着安慰的意味,虽然还没有说些什么,但晏瑕那种快要爆发的情绪轻了一点。 沈喻看着晏瑕渐渐平缓了下来,于是说了下去:“没关系,就算叶惊寒醒了也没有关系,选择不是唯一的,我可以堂堂正正,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站到你面前。” 晏瑕听到了这句话,他脸上那种渐渐平息的暴躁终于彻底消失,化成了一口叹气,道:“我刚才是不是太丢脸了。” 沈喻摇了摇头,他脸色并不是很冷,也没有笑出来,只有淡淡的雅致,道:“今天的你,或许很让我开心。” 沈喻说完这话抿起了嘴角,想替这一句体贴说一句多谢,可是他看着晏瑕认真的脸,忽然就不想说这句多谢了,他觉得若是说了,反而会玷污这份刻骨的关切。 这时晏瑕又问了几个问题,“叶惊寒大约什么时候完全醒过来呢” “大约是这两三个月吧。” “这么巧,没想到与钟离煦约定的时间赶上了。” “也许是天意吧,天意让所有事情都聚集在一起。” “那你呢,你该再怎么办,你还要在借一句身体” “这算是我给你的惊喜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晏瑕听到这句话,轻笑了一声,“你啊,总会给我意外的惊喜。”他话题一转,转向了别处,“那叶惊寒怎么办呢” “既然上天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好好活下去算是对他的馈赠了,他会回去继续当他的刺史公子,或许以后入朝为官,这也不是你我能管的了。” 晏瑕明白到最后叶惊寒只能是叶惊寒了,到并没什么遗憾,毕竟他喜欢的并不是叶惊寒的身体,而是沈喻的灵魂 。 第106章 一零六约 晏瑕问完这些,忽然想起最开始就忽略的事,他话语带着好奇:“你之前说从池塘下看到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沈喻被晏瑕提醒,想起来之前所见,他叹息一声,说出之前所见之象,“我灵魂离了身体,其实当时就可以回去的,只是灵魂的状态能更清楚地感受到外界的波动,在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呜咽的声音,那声音不大,断断续续,没有停下来过,我有些在意,就直接飘到来源处看了看,那声音来源处在一个池塘下,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疯子。” 晏瑕表情明显凝重了很多,他明白沈喻说的这么郑重,一定是牵扯到了什么,甚至可以说十分重要。 沈喻接下来说的话,晏瑕听后心道果然没有猜错,沈喻他目光幽深,口中揭露出了那藏了多年的秘密:“那个女疯子,宫寰和她的模样有些相似,而她,被锁在池塘密室下。” 晏瑕他想起来殷绫和宫寰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几乎想到了一段爱恨情仇,但他也不敢瞎猜,于是决定和沈喻一起前去找殷绫,问一问此事。 他将心中所想和沈喻说了一说,最后总结了一句,“殷绫的眉眼似乎和宫寰有些相似。” 沈喻听了这话,便明白晏瑕话中的意思,他思考了一下,一锤定音,“我们先去找宫寰。” 晏瑕点头同意,于是他们出了院子,还没等到他们要去找宫寰,就看到许多浮屠弟子,往一处聚集,晏瑕和沈喻互相对视了一眼,猜测恐怕殷绫在这人群聚集之内,于是他们也跟了上去。 他们果然没有猜错,最后他们到了一处极宽阔的场地,沈喻和晏瑕他们听到这些人窃窃私语,最初是在讨论殷绫的事。 一人言:”“照残红圣女这是要挑战掌事么” 一人回道:“不知照残红圣女有没有这般厉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晏瑕啊。” 一人又言:“我现在也不敢随意猜测了,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啊,听闻她不是挑衅了玲珑塔么,据说是赢了,不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而且圣女是因为什么来这里啊,浮屠和照残红应该无仇无怨吧,就算有什么怨气,也不该在门派混乱的时候来啊。” 一人道:“挑衅玲珑塔,这真是谣言吧,圣女就算再厉害,她年纪在那了,不可能武林出现这么多怪胎吧,且如今已经不是照残红一个门派混乱吧,那些参与武林大会的门派,都已经元气大伤了。” 一人接着说:“不仅是武林,听闻朝廷也混乱起来了。” 有人问:“朝廷有出什么幺蛾子了。” 那人答:“我听闻皇帝要薨了,不知哪位皇子要登上帝位。” 这话像是被所有人捕捉到,纷纷都讨论了起来,一时间,究竟是哪位皇子登上帝位这件事盖过了殷绫挑衅掌事这件事。 而在外围还没靠近这些人的沈喻和晏瑕将这些事全都听了一遍。 晏瑕对视一眼,明白三子争位或许已经拉开了序幕,可惜晏瑕沈喻他们没有身在京城,无法清楚地知道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哪位皇子极具风头。 晏瑕和沈喻往前走了两步,有人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喊了出来,其他人见晏瑕他俩,纷纷让路,人群中竟有一处小路让他们前走,沈喻和晏瑕自然明白这是为何,毕竟晏瑕打败了那几位掌事,如今在这些人的心里,纵然极恨晏瑕和沈喻,但也对他们有着深刻的惧意。 晏瑕没有心情关顾这些人,他们顺着这条小路走,走到尽处,果然见到了殷绫,殷绫拿着一根鞭子,站在众人中心,她腰背挺的极直,有几分的瘦削,可以看出来她的后背要比之前武林大会所见清减了许多,而面纱外漏着的眼睁得极大,透着十足的认真与慎重,她手握紧了鞭子,左手不自觉地卷动着鞭尾,夹杂着几分的紧张,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出掌事。 可她看起来并不想放弃,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不退一步。 桑微原本看着殷绫,看到对面的闹腾,她还在好奇,没想到竟然是晏瑕和沈喻,她招了招手,殷绫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回头一看,竟然看到了晏瑕,她忽然觉得自己放松了。 殷绫她忘不了洛水之滨,城墙上晏瑕那洞若观火的的目光,自那时起,她一直愧疚难忍,或许因为晏瑕,于是她有勇气,站在这个地方光明正大的挑战掌事。 她对晏瑕道:“好久不见。” 晏瑕点了点头,其他人有些惊讶,但又没那么惊讶,惊讶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没那么惊讶是毕竟都身在洛水之滨,有机会认识也实属正常。 晏瑕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站在此地看着她,沈喻很是敏感,他感觉到外来的气息侵入,他转身一看,宫寰踏着轻功来到此地。 宫寰提前做完早课,他原本想直接去看看殷绫,没想到殷绫醒的太早,行动地太快,直接让浮屠一大早就聒噪不休。 宫寰落在殷绫面前,他声音并无不悦,甚至可以说温和的让人如浴春风,“听闻圣女想要找掌事一言,可是浮屠门派弟子繁多,掌事各司其职,着实少了些时间见人。” 殷绫看着宫寰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之前过于倔强的神色,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柔和,她心里叹息,面前却不显,道:“我只是因为一段往事来找诸位掌事,若是我错了,自然会奉上歉意。” 宫寰刚要拒绝,殷绫接着说道:“浮屠宫主,我不过是一小辈,如今前来也不过是因为一件旧事,只是这旧事涉及家事,所以就算宫主阻止我,我也是要见他们的,只是恐怕要换了诸位不喜的方法了。” 殷绫的声音不小,或者说她故意说的这么大声,甚至在里面掺着内力,回响在整个浮屠之内。 宫寰明白此事不能善了,面色一凛,气势也从刚才的温和变得威严 ,晏瑕有些惊讶,没想宫寰竟然能在一息之间气质变得这么快,瞬间从一个值得信任的友人变成一个手握权柄的上位者。 他话中带着气势,一下子让殷绫没了之前的柔和,面带警惕,手上握紧了鞭子,摆好了打斗的动作,两人之间气氛越来越凝重,仿佛下一刻就可以打起来。 晏瑕已经猜出来殷绫为何而来,那池塘下之人,就是她所寻之人,而且晏瑕捕捉到了,捕捉到殷绫看向宫寰那一瞬间的柔和,恐怕是殷绫不想和宫寰比试,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两人即将打起来了,殷绫的鞭子冲向了宫寰,宫寰眼里映着殷绫甩来鞭子的影子,却未感觉到殷绫的气势里的杀气,于是宫寰他凝聚的内力松了一气,他在这殷绫的攻击中觉察到其中的为难,在反击的时候,宫寰他长剑亦无拼死的杀气,长鞭似要缠上宫寰的剑,宫寰翻身一转,躲过了这袭击,他纵身一跃,靠着轻功跃到了空中。 他在空中几无可踏之地,生生地空翻了两下,一瞬之间跃到了殷绫身后,殷绫极快地反应过来,她侧了一下身子,借着这侧身转了一圈,甚至狠甩了一鞭,挡住宫寰在她背后的袭击,但宫寰来势汹汹,殷绫纵然拼命挡了一下,但宫寰早已猜出殷绫接下来的行动,他长剑的位置极低,恰好将鞭子用长剑卷了一卷,减缓了殷绫甩鞭的动作,没拿剑的手握住了鞭子,并一口气将鞭子拽到了手中。 殷绫力气并没有宫寰力气大,或者说殷绫并没有鞭子被握住的准备,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在了宫寰怀里,她迅速地平衡了内力,而宫寰退了一步,殷绫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们双双收手,宫寰有些奇怪,因为他看圣女有些失落,也能感觉到殷绫根本没用过全力,他不太明白殷绫这是为何,而殷绫原本就没有打斗的心思,于是最后停下了打斗。 既然停下了打斗,还是多问了一句,想起来方才殷绫并没有用尽全力,于是他就放缓了语气:“我是浮屠的尊者,浮屠诸事也可以帮你做主。” 殷绫她目漏不忍,似乎是思索,在为难,于是对宫寰道:“这件事你解决不了,我只需要掌事出来。” 宫寰皱眉道:“圣女,我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请掌事出来。” 殷绫叹了一口气,道:“那只能对不起了。”她说完这句话后,看了眼周围,她能看到晏瑕表情深沉,右手握住了身后赤霄,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而一旁的桑乐也表情凝重,紧盯着殷绫,她嘴角撤出了一抹笑,可惜在她的大部分面容在面纱之下,除了她自己,再也没人知道她面容下的心思了。 她心里无奈的嘲笑了一下,不知为何这般伤春悲秋,或许是看到了面前的宫寰罢了。 她目光泛着明媚的光芒,似乎有悠悠的铃声响起,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第107章 一零七凛 除了晏瑕和沈喻,可以说所有人都愣住了,殷绫她的目光似乎星光点点,几乎包含着漫天星辰,是那般神秘诱人,似乎一步步勾着看到她目光的人走向无尽的深渊。 在场众位,几乎全被这眸子迷惑了,唯独沈喻和晏瑕保持极致的清醒。 沈喻他本身灵魂十分强大,自然不会被殷绫的招式迷惑,而晏瑕则是曾经见过殷绫使出过这招。 在洛水之滨的城墙之上,她对宋希使的就是这招,然后宋希疯了,一脚踏下了城墙,再也没有了呼吸。自那时起,晏瑕就对殷绫的目光有着深深的抵触,且他如今内力深厚,又有法力护身,殷绫的这招最初就对她无用,如今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晏瑕一见殷绫使出这招,赶紧看向了沈喻,而沈喻也是同样的心情,拽了一下晏瑕,晏瑕回以一个安抚的笑,沈喻见他无事,点了点头,而晏瑕见沈喻十分冷静,瞬间放心,看着沈喻的动作,恐怕沈喻要做些什么。 晏瑕他看向了其他人,来此看戏的浮屠弟子极多,而在殷绫目光变得奇怪后除了沈喻以外其他人都如痴如醉,似陷幻境,这些人不知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有人开始大哭,哭得涕泪四流,恨不得跪在地上捶地,有人开始大笑,笑的癫癫狂狂,几乎到了抽搐的地步,一时间哭与笑混在一起,几乎是一塌糊涂,鸡飞狗跳。 他眉头轻皱,没有料到殷绫的一个招式竟让场面如此的混乱,他又急忙看向了桑微桑乐,这两人明显要比这些浮屠弟子厉害很多,她们直直地站在那里,似乎在与什么抵抗,桑微的脸上泛着凝重,闭着眼睛,嘴角狠狠地抿起,似乎在咬着下唇,可以明显地看的出来在于幻境较劲,桑乐面带白纱,看不清全脸,但她睁着眼,眼里似乎是被人夺了魂魄,没有一丝的精神气,愣愣地站在那里,但身上去泛着寒气,十分可怖。 而此刻宫寰额头似有冷汗,他亦是闭着眼睛,却不知见到什么样的幻境,竟面带开心,似乎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但他并没有那些弟子那样动作夸张,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露着浅浅的笑意,原本他生的极为俊美,应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但因为额头上挂着的那些冷汗,无端的有些诡异。 而殷绫目光依旧璀璨,夺目的可怕,她面上泛着自信,却也带着些思考,仿佛是在做着什么样为难的选择,可还没等她做出选择,便觉的有人盯着她,她转身一看,竟见到晏瑕目漏冷意,无情的盯着她,她那一瞬间感觉心脏要被晏瑕那含着冰霜的目光攫住,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刻,沈喻挥了挥衣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这些人逐渐变得平静,不再情绪那般激动,渐渐缓和了起来,不复之前混乱。 殷绫也感觉到周围人情绪渐渐地稳定,她之前被晏瑕的目光摄住,先入为主,以为是晏瑕用的内力平复了这一切,况且沈喻在晏瑕身后,她根本没有看到,况且就算看到也不会过多在意,毕竟沈喻的这具身体在她心里就是一个病弱的书生,着实不足为惧。 她并不在意其他人恢复,甚至不在意宫寰能不能恢复,她向宫寰的位置看了一眼,果然如此,宫寰已经从那种幻境之中脱离出来,逐渐变得清明,而在他还没清醒过来时,桑乐率先打破了幻境,她冰雪聪明,早已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此时先看了桑微,见桑微也要逐渐恢复,飘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的目光宛若钉子,冰冷尖锐,恨不得将殷绫钉在原处,让她动弹不得。 殷绫自然感受到桑乐的情绪,无奈地笑了笑,还没收起笑意,面前的宫寰便打破了幻境,清醒了过来,他长剑冲向了殷绫,想要在一瞬间之内制服她,殷绫一个回身,踏着轻功飘向了别处,宛若一只轻巧的蝴蝶,一下子让宫寰的剑落了空,宫寰接连出剑,殷绫接连躲开,几乎像是预测到宫寰下一剑会刺向哪一样。 此时晏瑕一手伸向后面,碰到了赤霄的剑柄,他肌肉绷紧,蓄势待发,等着殷绫比试完。 他此刻出手是对宫寰与殷绫比试的不敬,但就晏瑕如今的经验来看,宫寰此刻已经被殷绫的武功压着了,赢的几率十分渺茫如今他们就差一个结果。 下一刻的结果就出乎晏瑕意料,没有结果,晏瑕只听到外人的动静,他转身一看,来了几位掌事以及宫廖,掌事是晏瑕没见过的那几位。 没想到殷绫真将掌事逼出来了,晏瑕看了眼地下坐着刚从幻境出来还在缓着的浮屠弟子,殷绫当真可以说剑走偏招了,没想到确实管用。 殷绫见到掌事,她表情凝重,而眼里又是一阵璀璨,璀璨过后便恢复了常人眸子的模样,但这璀璨对外人而言并无不适,只有一阵舒畅,那些弟子彻底从幻境中脱离,他们也想起刚才所为,霎时羞愧,毕竟他们擅长的便是幻术,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外人控制自己,简直是耻辱。 而见到了掌事,他们急忙起来,站好了队列,表情恭敬,瞬间将晏瑕和沈喻突兀了出来,晏瑕感觉自己和殷绫的地位是一样的,一瞬之间,接收到了其余人不善的目光,尤其是来的这几位未见的掌事,他赶紧将沈喻护在身后,不想让沈喻见到这目光,沈喻一脸无所得的模样,跟着晏瑕的动作行事。 其中一位掌事面容冷峻,黑发掺了些银丝,大约六十多岁的年纪,眼纹和嘴角的纹路极轻,看的出来不常外露表情。那掌事一见殷绫,面色大变,似乎是殷绫的眉眼触动到了什么,几乎到了惊慌失措的地步。 但这位掌事他知道殷绫的身份,他一瞬间脑补出了当年发生的一切,声音却带着冷意,直逼殷绫:“纵然你是照残红的圣女,在浮屠这般是不是不妥。” 殷绫冷冷道:“只能说我给他们一个成长的机会,毕竟这样的对敌不是随时能见到的,更何况我这种没有恶意的施术,我不过是唤起他们阻止他们前行的魔障,给他们一个了解自己的机会罢了,相信自此之后,他们也会成长许多。” 掌事冷漠一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这样自我的善意,天下间有几人能接受。”当掌事说完这话后,浮屠弟子简直十分认同,看向殷绫的眼神充满敌意,同仇敌忾。 晏瑕目睹了这些,他觉得掌事的话原则上而言并没有问题,但重要的是殷绫不是为教育浮屠弟子而来,她是为了池塘下的那人而来,况且她之前面容苍白,身上尽是战斗的痕迹,恐怕她和玲珑塔塔主的战斗不是空穴来风,她此刻说的每一句话恐怕都极具目的。 晏瑕猜的果然没错,果然殷绫接下来就开始字字犀利:“意外永远不会等着人成长,如果到现在都没准备好,如何面对接下来武林的血雨腥风,恐怕阁下没见过洛水之滨的惨剧吧,那一天究竟有多少武林弟子折损在那,掌事您了解么。” 掌事接着反驳:“那不劳照残红的圣女担忧了,我虽然不知洛水之滨有多少新秀折损,但圣女家师所做之事可真是让人开眼。圣女不忙着管顾自家门派之事,到有时间乱管其他门派的事,不知圣女家师是不是死不瞑目。” 殷绫眼角一红,她身上带着凶意,狠狠地盯着掌事,其实殷绫并不是辩不赢,但是燕兰锦对她的含义太重了,纵然她有错,但别人在她面前指责燕兰锦她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仿佛能随时夺走她的理智。 “咳。”晏瑕看的出来殷绫有些失去理智,他轻咳了一身,这声音中带着法力,只是他第一次理智的使用法力,但却像这法术就是属于他一样,他在用法术的一瞬间忽然觉得轻而易举。 晏瑕不想殷绫被掌事逼得失去理智,但此举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盯向了晏瑕,晏瑕见此没有尴尬的话语清朗,“两位的话似乎有道理,我们不如先问问圣女究竟为何而来,总不会真为了教育浮屠弟子这样荒谬的理由吧,况且浮屠的尊者在那里,各位为何不能尊重一下尊者的意见么。” 宫寰看晏瑕,他自掌事来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在晏瑕说完这句话后,他目光灼灼,似乎包含着其他的含义,但又藏了其中的意味深长。 他认真的问殷绫:“不知圣女为何而来?” 殷绫话语直白:“池塘下,被锁人。”那几位掌事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们之前能那么坚决,就是虽然殷绫长相太过相似,但池塘下的秘密天下间没几人知道,所以就算殷绫知道一点他们也不会畏惧,没想到殷绫她全都知道。 殷绫道:“那里面是我的母亲。” 满场哗然。 第108章 一零八惜 晏瑕没想到殷绫会这么直白,她说完之后,晏瑕能看到那些掌事藏于袖间的手微微抖动,晏瑕有些遗憾,没想到这些原本该是老油条的人,这么不经打击,一下子就给暴露了。 但也不可能不暴露,就算这些人能沉的住气,殷绫必定会去要求他们池塘寻找证据,虽然浮屠有资格拒绝她,但殷绫身份不俗,如今照残红虽有衰败的迹象,但她要闹起来,事情确实不好收尾,何况晏瑕他们四人都在浮屠,纵然他们自己没有感觉,但他们已在武林上已经极具名气,他们若是支持浮屠不得不考虑。 那位掌事盯着殷绫,殷绫回以相同的目光,两人几乎气势到了相似的地步,谁也不让谁一步,空气中似乎劈啪作响,似乎争斗要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宫寰出了声,他并无被算计的怒意,反而十分好奇,奇怪殷绫怎么会如此强悍的幻术,就连他都进了她的幻境,当他听到殷绫说浮屠池塘下竟然会有自己的母亲,他就更是好奇,好奇殷绫和浮屠怎么会有关系,毕竟武林传闻,照残红圣女身份神秘,前事未知。 宫寰声音很是好听,十分舒缓:“来者是客,既然是照残红圣女的要求,浮屠自然答应圣女去看一看。” 当宫寰说完这话后,那几个掌事目光恐怖,尤其是刚才说话的那个掌事,更是看着宫寰,似有深仇大恨,宫寰看着掌事的目光,无所谓的笑了笑,语气依旧:“我毕竟是浮屠的尊者,这点决定我难道做不了。” 那掌事怒不可遏,火冒三丈,口不择言:“这件事是旧事,你就算是尊者,也不过是个小辈,有什么资格决定这件事。” 当这掌事说完这句话后宫寰表情凝重,目光冷淡,他没有暴跳如雷,只是依旧稳重的说着让掌事愤怒的话:“就算是旧事,也是照残红圣女今日找来的,而如今,我是浮屠的尊者,而你们,不是,仅此而已。 当宫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周围弟子十分震撼,他们几乎捕捉到一丝宫寰和掌事之间的战火,在外人面前,就这样发生了,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到,毕竟尊者是要掌事认可才能登上这位置,若是登上尊者之位,必定是要和掌事的关系要好一些,可没想到,当宫寰刚登上尊者之位时,就彻底和掌事掰了。 晏瑕看着这一切,几乎猜出了部分的前因后果,只是宫寰太年轻了,这十二个掌事已经在浮屠做了多年,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而宫寰和这些人一比,他太年轻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很难建立自己的势力,除非,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了,晏瑕想了想,确实是这样,毕竟之前六位掌事被晏瑕打败,无脸出面,而剩下的人,怕是不成气候,但毕竟殷绫来了,他们不得不顶着浮屠弟子怀疑的目光出来了。 但这件事是浮屠自家门派的事,他们这些外人自然无权插手,那掌事声音极大,几乎到了骂人的地步:“一介竖子,怎敢用这般的语气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宫寰听后并无愤怒,脸上抿起了嘴角,但笑容极浅,但和暴躁的掌事一比,宫寰当真是十分稳重,周围弟子懵逼的看着这一切,没想到如此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剑拔弩张,但这些弟子看着宫寰的应对,不知为何,觉得宫寰十分有掌门的风范,似乎不会被愤怒打败,而这位掌事,太过暴躁了。 晏瑕看着这一切,看出来这掌事怕是生来脾气就暴躁,而宫寰看起来是被掌事步步紧逼,但若是眼尖一些,便明白这件事是宫寰引导着这掌事说下去,晏瑕心里一沉,怕是宫寰太过清楚的明白这掌事的性格,故意让他跳坑。 晏瑕没想到自己和沈喻竟然掺和到了宫寰和掌事争权的阶段,之前宫寰听闻过晏瑕的事,明白他的实力,所以让他和掌事对抗,结果是晏瑕赢了,掌事败了六位,掌事的势力大伤,而如今殷绫过来,宫寰却站在殷绫的那边,几乎彻底和掌事杠上了。 宫寰淡淡道:“我是浮屠的尊者。” 殷绫她似乎是被触动了,愣愣地看着宫寰,她话语都带着颤抖,“多谢尊者,尊者之恩,恕不敢忘。” 晏瑕看到此处,有些觉得无聊,看着身后的沈喻,此时沈喻目光透着看戏的神色,他似乎是感觉到晏瑕的目光,看向了晏瑕,轻微的摇了摇头,点了一下下巴,让晏瑕跟着继续看戏。 那掌事被这宫寰和殷绫的一唱一和气到了,刚要出手,沈喻说了话,“既然这位掌事自觉有理,不如去池塘处看一看,那里可以证明一切。” 那掌事看着说完话的沈喻,他怒目圆睁,可是他认出了沈喻的身份,叶惊寒,刺史的儿子,官家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能惹。 于是最后他们去了池塘,他们走在了前面,殷绫默默跟在了后头,此刻桑乐的目光极冷冷,桑微在她身旁面容勉强笑着,似乎在哄着桑乐,桑乐看到了殷绫,对桑微道:“我想和殷姑娘单独谈谈。”原本桑微绝不会答应这件事,但桑乐此刻心情不好,桑微扁了扁嘴,略作委屈,默默地离开了,留下殷绫和桑乐在后面并排走。 殷绫和桑乐用的内力说话,外人听不到他们的话。 桑乐单刀直入:“你就是给桑微下幻术的那人吧,你使的幻术,和那日的人一模一样,但那日你没像今天这样凌厉。” 殷绫撇嘴一笑,有些惨淡,“你果然知道了,对不起,我原本想借你们将这件事暴露出来,可惜我弄错了,我母亲她并不在后院,我后来才知道,她被关在池塘下了。” 桑乐接着说:“你果然早到了,你身上的伤痕是闯浮屠留下的吧,看样子你做的十分隐秘,几乎没人看到你。” 殷绫解释说:“那是因为我用幻术消了他们的记忆,所以没有传出什么,我之前已经和浮屠掌事比试过了,他们没想我想象中那么强,甚至被我消了记忆。”说完引领嘴角泛起了嘲讽,却也掺着些无奈,果然如此,她其实对桑乐的问题没有防备,只要桑乐问出口,她总是不自觉的回答,呵,自己真是讨厌,真是要厌烦自己了呢。 桑乐没有评价掌事实力如何,只是说出了一个真相:“你的内力很强,你不明白自己的实力只是因为你很少和别人比试罢了,周素全身的内力也都赠予了你,你师父也给过你内力吧,这些都是你的,你可以调动他们为自己所用,你如今如此厉害,恐怕是已经开始用了吧。” 当桑乐说完这段话后,殷绫止住了步子,她浑身战栗了一下,随后快走两步,道:“你之前不好说,如今你能告诉我么,为什么你全知道。” 桑乐思考了一番,道:“因为我也中过和你一样的蛊,你有人用尽全身内力就吓你我没有,仅此而已。” 殷绫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这宛若晴天霹雳,打击巨大,她痴愣地看着桑乐,桑乐看着这样的殷绫,道:“我已经解开了,其实原本就不会束缚到我。” 殷绫明白了桑乐为什么给自己解释这么多,而桑乐停了一停,等了等身后的桑微,桑微表情有些气鼓鼓的,见桑乐离开殷绫,赶紧上前,跟在桑乐身旁。 桑乐看着殷绫没有停止脚步的身影,后背挺得笔直,明白这件事终于到此为止了,再也没有别的被害者了,殷绫她好好的活了下来。 沈喻和晏瑕在中间走着,晏瑕想这下估计浮屠恐怕也会元起大伤,主要是这其中少不了他的助力,晏瑕觉得有些无力。 第109章 一零九制 晏瑕他们一行人走到了池塘,池塘中水光潋滟,风光无限,周边假山怪石嶙峋,层层嶂嶂,殷绫她在人群中出来,她走到假山旁,随意搜寻一处,不知碰到了什么,众人感觉一段震动,在这震动中他们看到假山中打开了一处小门,里面幽深神秘,仿佛在吸引着外面站着的人进去。 宫寰在旁边看着,在殷绫走向假山的时候他就确定殷绫没有说谎,如今看着殷绫信誓旦旦,他看了眼掌事,那些人面目苍白,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被放出来了,宫寰想,或许是这些掌事藏着的罪恶即将被暴露吧,他撇嘴一笑,笑的十分隐秘,还没笑完,就觉得自己似乎被人盯住了,他看向了那处,宫廖的目光尽是玩味,他瞬间觉得有点头疼。 宫寰他又恢复之前的表情,其实他并不在意他嘲笑的表情被不被宫廖看到,毕竟他和掌事关系不好只要是浮屠里有点权力的人都知道,而他在这次夺得尊者之位,一是他实力确实在候选人中很厉害,二是和他师父分不开关系,或许宫廖恨没有他这样的师父依靠,可是宫廖他可是一位掌事的儿子,连这样的关系都无法依靠,何必嘲讽他呢。 他说话很是平静,“此地狭小,我和圣女还有晏公子进去吧,其余人在这里等着就好。”说罢他率先进去了,殷绫急忙跟在身后,晏瑕拍了拍沈喻的肩,告诉他放心,于是就跟着进去了。 这条小路十分狭小黑暗,多亏他们身为武林中人,眼神在暗处也很好,他们三人彼此跟着走,因真正的牢笼在池塘之下,他们越走越往下,越走越能感觉此地潮湿阴冷,上面不住地往下滴水。 走在前面的宫寰和殷绫表情冷凝,一言不发,气氛沉闷,几乎压抑的喘不上起来,他们向前走的路越走越长,一眼望不到头,晏瑕想打破这种僵局,于是说了句话,“没想到浮屠还有这样的存在。” 宫寰听后一下子停下了步伐,后背显得有些僵硬,之后又立刻反应过来,继续向前走,口中的话音很轻,但跟着他的两人都可以听到,“浮屠被十二掌事掌权依旧,以前三大尊者还在的时候要么不问世事,要么有自己的想法,后来尊者陆续离世,原本当第一位尊者离世的时候就该选下一位继任者了,可惜了,没人提这件事,直到灼流死了,三大尊者无一人存在,他们才想起选下一任,呵,就算我想知道,那时我身份低微,又何曾给我机会。” 晏瑕更是好奇:“你如今不过刚当上尊者,如今态度倒真是强硬。” 宫寰又是一如既往的自嘲,“十二尊者曾经求了我师父一件事,这件事结束后我师父他的要求就是当他要求一件事的时候,十二掌事不得反对,他将机会用在我当尊者上了,若不是我师父,我估计这辈子都当不上了。” 晏瑕诧异,原本他想着宫寰是如何让十二位尊者都满意的,毕竟看起来宫寰和掌事的关系十分不好,如今看来,还是借助了长辈的能力,但晏瑕并非浮屠弟子,对此事不想置喙,于是道:“那令师如今在?” 宫寰道:“他隐居在一秘处不愿牵扯外事。” 晏瑕道:“看样子令师真是十分关心你了。” 宫寰嗯了一声,他继续往前探索,回答道:“他特意为我才来了浮屠。”他说完这句话,又想到了什么,又继续和晏瑕:“我其实应该感谢你,我之前确实培养了一群属于我的人,他们蛰伏在浮屠中帮助我,也为了我做了不少,但毕竟他们身份不高,着实撼动不了掌事的地位,我之前还在想该怎么办呢,没想到你来了,帮了我不少,多谢了,晏公子。” 他还要说些什么,忽然见到流水的声音,殷绫嗯了一声。宫寰心里一咯噔,他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殷绫给他的感觉很安全,他无缘无故忽略掉她的存在了,于是他赶紧道:“以及,对不起,圣女,让你听到这些事,扰你心情。” 殷绫之前不言不语,听着宫寰之间的话,沙哑道:“无事,只是没想到尊者前路也如此艰辛。” 晏瑕看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想必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所以宫寰对殷绫如此不设防,但他没有多说,毕竟这件事原本应该就是殷绫去决定说不说的,恐怕殷绫也发现自己和宫寰之间的关系了,她之前对宫寰的态度如此的不同,何况池塘下被锁的人怕是殷绫和宫寰的母亲,这个事实在这一路上殷绫怕是有无数的机会去说,但她都没有去说,晏瑕不想越俎代庖,仅此而已。 密道外,假山处。 沈喻和桑微桑乐留在了外面,他们无聊的在等着晏瑕他们出来,沈喻有环顾了一下其他人,无聊的似乎只有沈喻一人,毕竟掌事和弟子似乎很是慌张,桑微桑乐在悄声说话,只有他一个人,无事可做,只能先等着晏瑕他出来,哦,不知他一人啊,他看到角落里,宫廖独自待在那里,随意地折了地上的花草,随意的玩着,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放在心上。 沈喻又他想了想最近的事,似乎不仅这一件事有些无聊,晏瑕做的整件事似乎都那么无聊,毕竟是原本就注定好了的,晏瑕在按部就班的去做,无论沈喻他的灵魂存不存在,总会有人将他的坟墓打开,没想到竟然是晏瑕而已。 他不自觉的想着,等找到藏宝图呢,是不是要去下墓,下完墓晏瑕能接受的了里面的真相么,毕竟虽然他自己已经习惯了,沈喻想想晏瑕要是下墓之后要爆发的情绪,他有点不太想让他去找了,其实他原本就是这样淡薄无争的性子,若非地位和责任的缘故,他必然不想参与到这些事里面,可晏瑕他愿意参与,晏瑕他原本就是个喜欢挑战的性子,沈喻跟着他,倒也让生活不那么无聊些,晏瑕什么时候出来呢,他有些厌烦这些掌事的畏惧和面上偶尔漏出的狠毒了,晏瑕出来了,这一切才不会那么无聊吧,毕竟只有他看着晏瑕,世界才色彩斑斓些。 他手中把弄着什么,猛然觉得不对劲,他感觉手上恶意很重,他看向了那些掌事,那些掌事脸上的恨意越来越重,可能在筹谋什么,沈喻明白了,若不去制止,恐怕会发生什么大事。 沈喻又无奈地笑了笑,他依附的是个书生,在他们眼里根本不会武功,他不可能出手制止,毕竟叶惊寒之后会活过来,沈喻不想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叶惊寒收拾。 他看了眼一旁的桑乐和桑微,又看了眼一群苦苦等着的弟子,以及那旁边还有从那玩草的宫廖,计上心头。 来的掌事见宫寰和殷绫下了密室下,十分震惊,毕竟他们若是将地下那人带上来,恐怕会暴露出当年他们的罪恶,那么他们如今的地位,几乎可以说要毁了,他们冷汗直流,若是宫寰他们下一刻出来,那几乎就是他们掌事权力的死刑。 一个掌事目带凶意,他看向了其余人,其余人见到这个掌事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们已经合作这么多年了,该怎么做就算是不说他们也都该知道了。 这个池塘,该毁了。 他们看了一圈四周,这些人几乎没有内力强横之人,而唯二厉害的桑微桑乐二人,也无法抵挡他们合作后的幻术,因此若是他们用了幻术,没人能挣脱。 他们立刻开始施用幻术,控制在外面的人,让他们失去感觉。 密道内。 晏瑕想起一件事,问宫寰:“这个密室似乎不那么结实,若是他们不管不顾了,好像危险的是咱们。” 宫寰嘴角扬起淡淡的笑,话语带着轻松,“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晏瑕哼笑一声,果然如此,虽然宫寰说自己的人身份普通,但必要时必定能改变些什么。 假山处。 掌事即将施用幻术,但似乎有一阵清铃声响起,这铃声并不大,沈喻他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他看到那些掌事忽然气息一凝,他叹息一声,藏于长袖中的手轻划一下,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那群掌事身上,忽略掉了沈喻。 桑微忽然觉得自己一阵不舒服,像极了刚才被殷绫的幻境束缚住的感觉,她心里一阵反胃,手中剑不自觉地拔了出来,桑乐眼睛一尖,看到了桑微的动作,她也跟着抽出了长剑,内力覆在剑上,并护在桑微身旁,她也一瞬间感觉有人施用了幻术,但位置不止一处。 但情况危急,她只能先对付冲着桑微和自己来的恶意。 桑乐她也恍惚间觉得自己经络通畅,内力遍布全身,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舒服的时候了,桑微也感觉自己的剑意更加锐利,那段幻术似乎根本阻止不了自己。 她俩剑意锋利,冲向了掌事,此时忽然响起一段铃铛的声音,十分轻微,那些掌事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开始了些许的抽搐。 沈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觉得十分奇怪,看向来源,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年摇动的,他十分不出众,若非沈喻眼尖,几乎没人可以看得见。 沈喻他瞬间就才猜测到,那是宫寰的人,不过自己也将法术注入到桑微和桑乐身上,让她们不被幻术控制住,有和这群掌事打斗的机会。 而桑微和桑乐的动作十分迅速,把握住一瞬间的机会,瞬间点住了几个掌事的大穴,将那几个掌事制服,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弟子原本因为掌事的幻术有些恍惚,如今清醒时竟然见到掌事被制止住,这些弟子瞬间觉得世界十分玄幻,不过一个恍惚,怎么掌事们全被点住穴了呢。 第110章 一一零确 流水的响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晏瑕他望着前面,前面依旧昏暗的看不清,但晏瑕估计快到了,果然,他猜的没错,不过是又走了几步,他们就被拦住了,此时他们面前是一堵墙,宫寰走在前面,喊了声停,晏瑕殷绫纷纷停住了脚步,宫寰看着眼前的墙,想着如何打开,他手自然而然的摸上了墙壁,墙壁很凉,也很厚重,宫寰脑海里全都是是谁建成了这东西,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建的这个密道,在他还在想的时候,殷绫忽然就靠近了宫寰。 宫寰感觉到殷绫的靠近,他没敢动弹,殷绫动作十分顺畅,而宫寰他面上也未漏诧异,显得十分的自然而然,但其实宫寰他心里是有一瞬间的惊异,自己竟然对殷绫如此的不设防,宫寰他行动极其细微,默默地往后移了移,靠上了那堵墙,墙体的冰凉蹭蹭地地往宫寰身上跑,宫寰清醒了不少,他感觉殷绫靠的很近,也能看清殷绫在墙上找着什么,殷绫太过光明正大,他竟然说不出一丝指责的话,或许不忍的情绪在心里作怪,而殷绫身上的幽香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面跑,他从未近过女色,离殷绫这么近,他身上不自在的感觉越来越深,于是他越发地往后靠,恨不得嵌到墙里面去。 可殷绫并不在意这些男女大防的事,她认真地在墙上摸着什么,宫寰能看清她光滑细腻的额头,顺着额头能看到殷绫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抖动着,将她古灵精怪的眸子暂时的遮住,只留下一派沉稳,留下一抹让人探索的幽深,再往下就是被红纱遮住的面颊,宫寰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殷绫如此美好,有种让他熟悉,并让他隐隐心安的感觉。 此时殷绫不知道宫寰在想些什么,她终于找到了机关,且以为打开机关并不会影响到宫寰,在她碰到机关的一瞬,宫寰身后的石墙一下子就开了,宫寰倚靠在上面,身体往后一倾斜,殷绫见此一幕,下意识地就抓住他的袖子,将他扯了回来。 就在此时,身后石墙大开,那后面的光倾斜了进来,映在殷绫身上,偏暗的光芒搭上她依稀的红衣,让她看起来十分圣洁,宫寰就这样看呆了,宫寰并没有受伤,宫寰原本下盘极稳,就算殷绫不拽他也不会倒地,但正是因为殷绫这下意识的动作,他不知为何,心里一暖,配上刚才的惊人一幕,他希望时光长久的停在此刻。 宫寰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他正了正身,道了声谢,殷绫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只是这么一下子她走到了前面,宫寰跟着殷绫,晏瑕跟在了最后,当他迈出第一步时,他心里感觉一阵不妙,但说出上来来源于哪。 他将自己的法力蔓延,查探让他感觉危险的来源,他身上的法力像是长长的海藻,顺着缝隙延伸了很长的距离,他的感觉越来越重,终于他查探到了奇怪的地方,在地上,有着一股深沉的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恶意。 他猛然抬头,石屑哗啦啦地往下掉落,灰尘的味道越来越重,这里,要坍塌了。 而宫寰和殷绫他们已经进入其中,这里面的场景让宫寰心里莫名一痛,这里面的密室由几根粗壮的石柱支撑,而一个脏兮兮的女人被一条锁链锁在石柱上,她的衣服很是破旧,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上面恶臭的味道。 而她的脸上脏兮兮的,纵然这里从上面漏下几缕光芒,照清了这女人的脸,却看不出这女人的面目如何,只能看到这女人脸上挂着的痴傻的笑,宫寰他看着这个女人,明明想着没什么关系,却只觉得无端的心痛,像是有什么被抛在时光的走廊,再也弥补不回来了。 他不自觉的走到这女人面前,才发现这女人面前有一具枯骨,不知搁了多久,又被这女人怎样的珍惜,粗粝的骨头早已变成光滑的模样,他看到这女人身旁有一些鱼骨,他才注意到,这听了许久的水声到底从何而来,这女人身旁有一条流水,里面游着各式的鱼类,该是这女人的口粮,可宫寰却越发的觉得心痛,这个女人该是被摧残到什么样,离着流水这么近,却已经不会洗漱了。 他离这个女人越发的近,殷绫站在宫寰身旁,她此刻身体不住的抖动,似乎一行清泪在眼睛里流出,她刚想上前,却忽然注意到宫寰的动作,她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看着宫寰要做些什么,殷绫她是知道的,知道宫寰的身份,他是她唯二有血缘关系的人,地下的枯骨,该是她的父亲,如今她们一家四口,都在这里相聚了殷绫抹了抹眼泪,忽然感觉一段震动,她眼前一花,便见晏瑕持剑冲了过来,她心脏突然一跳。 假山处。 沈喻见面前事情已经解决,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松太久,宫廖在一旁就做出了出乎意料的事,他在桑微桑乐制住那些掌事的一瞬间,他撇了手里的花,他靠假山太近,于是立刻运功,将假山打碎,桑微和桑乐根本来不及阻止他,须臾间,飞扬的石块和尘土混杂,轰隆的响声连绵不绝,那一刻,沈喻有了想杀了他的心思。 沈喻额上冷汗直流,他恍惚了一瞬,但瞬间回神,见桑微有些慌张,于是第一次喝道:“晏瑕他们不可能有事,别慌。” 他的话语带着力量,瞬间平息了桑微的着急,桑微咬着下唇,给她师姐使个眼神,冲向了宫廖,但宫廖根本没有反抗,连抬起手的动作都没有,就被桑微点住了穴,他看向桑微的表情十分复杂,上一刻漏出一丝迷恋,下一刻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模样,那迷恋转化的太快,几乎让人捕捉不到,但桑微看到了,她面色一沉,点住之后,瞬息间又回到了桑乐的身旁。 沈喻看着倒落的假山,此时一片狼藉,那些石块将入口封住,几乎没了出来的可能,他死死地保持理智,可周围的人却已经惊慌失措,甚至冲向了倒塌的假山处,这些吵闹的声音环在沈喻脑海处,弄得他心烦意乱。 沈喻他只能心里默念,晏瑕已经学了法术,一定会没事,这个劫,不过是个小劫,难不住晏瑕,可越是这么想,沈喻就越是不安,他太过清楚,自己的理智是一部分,可感情永远不被理智束缚,像个猛兽,撕咬着要冲出身体,不受控制。 沈喻再也忍受不住,他右手瞬间绘制符咒,他绘制的那个符咒极其复杂,但他手指翻飞,速度极快,弹指间便将这个难到众人的符咒轻易的画了出来,时间一下子就停止了。 沈喻周围人的动作忽然静止了下来,他能清楚的观察到面前所有人的表情,愤怒、震撼、恐慌、窃喜、冷漠、关切,不过一瞬,他几乎看到全部的情绪,倒真是难得。 不过他也只是匆匆一瞥,他现在没有心情观察他们,他的灵魂脱离了肉身,进了假山之下,一进去他就开始皱起了眉,地下的情况非常差,密室原本就建在了池塘下,之前上面没塌的时候就在滴答滴答的滴着水,上面塌了,这下面已经处于漏水的阶段了。 他往下一看,密道里的水已经到了磨到脚踝的程度,怕是再等一会,这里就会被灌满,到了待不下去的地步。 沈喻他急忙去找晏瑕,顺着昨夜的路程,心里慌得可怕,他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想着晏瑕究竟会不会出事,他极快的到了那里,这里水漫的更是严重,已经到了小腿的地步,他到了那里,宫寰和殷绫已经被他的法术定在那里了,脸上是之前时间停滞时留下来的惊讶,而这其中,唯一打破沈喻法术的,只有晏瑕,此刻晏瑕身旁有着一个人,而他看着沈喻,自信地望着他,他在口中喃喃道:“你果然喜欢上我了,沈喻。” 第111章 一一一救 晏瑕并没有沈喻想象的那般凄惨,甚至可以说一丝狼狈也无,在这底下倒塌前晏瑕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瞬间释放了法术,拦住了尘沙,又拔出慎独,砍开了那女人身上的锁链,慎独果然是神兵利器,在晏瑕注入法力的那一刻,那些巨大的沙石宛若西瓜一样轻易地被他切开。 倒塌的石块越来越多,而晏瑕的行动也越来越快,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迅速,他感觉身体内的法术沿着经脉冲向全身,他面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几乎到了足以看清面前灰尘的地步,他身体轻盈如风,轻易地就将要出手的宫寰和殷绫护在身后,而手中慎独即将出剑冲出一条路上到地上,晏瑕要以法入剑,以术求生。 可还未等他出这惊天一剑,他便觉得有熟悉的感觉,侧头一看,那一瞬间,时间嗖的停止了,掉落的沙石停在了空中,轰隆的声音停止了响动,身旁人惊讶未收回的面庞瞬间凝滞。 晏瑕看向来人,面前不过是一缕幽魂,他速来平稳的脸上看不出着急,却在眼中漏出一份焦虑,让晏瑕轻易地捕捉到,晏瑕在这片危机之内,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他确定了,沈喻藏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深刻的感情,那一刻晏瑕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成真了,他再也不用怀疑沈喻的真心了,因为他终于得到了。 沈喻在听到晏瑕说完这句话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顾左右而言其他:“毕竟这地下危险,纵然你实力不俗,也着实危险。” 晏瑕抿嘴一笑,在这么危机的关头他也不想多说其他,毕竟活下去要紧,毕竟这种停止时间的法术恐怕就算是沈喻使起来也十分的不易,于是他道:“我现在就走。” 晏瑕他出剑了,剑意夹杂着法术,锋利异常,而剑芒连成一线,冲了出去,所到之处,沙石俱碎,晏瑕他在池塘自下而上地开了一条道路,于是他背着宫寰拽着殷绫和那女人冲了出去,沈喻见此,不自觉的抿了抿嘴角,眼里带着赞叹,可却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回到了叶惊寒的身体之上,就在此刻,时间缓慢的动了起来。 宫寰十分惊异,在池塘坍塌的那一刻,他原本想要去救人,但密道在池塘之下,那喷涌的池水拼命地阻止他的步伐,让他的武功施展不开,他感觉到他的反应被无尽的水汽扯住,像是被扯开的两点,一边是被锁的女人,一边是愣住的殷绫,这就宛若摇摇欲坠的天平,无论怎么选择,都会让他的后半生不得安生。 然后他就看到晏瑕抽出了剑,宫寰知道晏瑕很厉害,在宗彭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个没有过去的少年,被郗真承认,同郗真一起前去那片黄沙漫漫的大漠,后来遇到了张玉,那个沉迷幻觉的少年。 宫寰的幻术很强,他能第一眼就看出来有没有救的可能,在张玉的父亲求宫寰救救他儿子的时候,宫寰他其实是放弃去救的,张玉救不了了,宫寰能看出来,张玉的目光透着坚毅且固执,超脱他这个年龄的固执,幻术只能改变一时的他,以后他一定会靠着自己的意志打碎宫寰所下的幻境,不得不说,那时的宫寰觉得自己是败了的,他根本救不了天下人。 他自幼擅长幻术,总觉得幻术能挽救一切,可入了世,走进了百姓之中,用幻术去救别人,造出虚假的记忆,抚平被救之人的伤痕,在这其中,有人可以从幻境清醒,更好的活了下去,也有人可以幻境清醒,更决绝的死在他的面前。 有时他在想,虚假的记忆真的能挽救一个人么,这个困惑一直在他脑海中晃荡,盘旋不去,后来,张玉被救了,不是依靠幻术,宫寰能看的出来,仅仅是那么短的时间,那个固执的人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用了到现在宫寰也不知道的方式,他觉得晏瑕或许能造就一个奇迹,果不其然,折林、洛水之滨乃至浮屠,凡是他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传奇。 宫寰眯了一下眼,其实他把掌事的问题丢给了晏瑕,纯粹是靠着他对晏瑕传奇的向往,况且宫寰觉得晏瑕解决一两位就好,可没想到晏瑕能一口气打败六位掌事,不过是几个月没见,晏瑕已经厉害到他无法仰望的地步,他心里泛起苦涩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sijh 此时晏瑕抽出长剑,冲向了那个女人,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救下了她,宫寰觉得自己眼花了一下,旁边的石头还未落地,晏瑕就将那女人救了出来,而他的眼睛又花了一下,自己和殷绫就在他挂在他的身上了,他看不清晏瑕是怎么出剑的,他只能看见上面下落的石头在晏瑕的剑下变成了湮尘,而晏瑕的速度未减。 宫寰感觉到他们进了池塘的水里,里面浑浊不堪,尽是湮尘在水中混乱的结果,而后,他们出了池塘,落在了地上,地上的人面带惊讶,不可思议,似乎是惊叹他们怎么可能出来,但他们就是出来了。 晏瑕他带着这几个人出来了,他首先看向了沈喻,沈喻也认真地注视着他,他眼里像是含着春风,透过重重人群,流转在晏瑕脸上,清风拂面,吹起了阵阵涟漪,晏瑕感觉自己满眼都是他。 晏瑕此刻忘了他身上还挂着三个人,此时那个疯了的女人太久没见到这么强烈的阳光,照的她连忙捂住眼睛,不自觉地喊了出来,而宫寰直接从他身上离开,殷绫被救了出来,也从怔愣的状态中清醒,连忙安抚那个女人,这三人的动作一下子惊醒了发呆的晏瑕,晏瑕匆忙收回目光,才发现外面也慌乱了一遍,于是他赶紧走到沈喻身旁。 几位掌事和宫廖被点住了穴道,那些弟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知是因为晏瑕他们出来,还是因为浮屠的掌事竟然被外人制服,或许这两件事都足以撼动这些弟子弱小的心灵,可两者连在一起了,这些弟子也无法分清自己现在的心情了,太复杂了些。 晏瑕他们三人身上并不乱,依旧是他们下去前的样子,一是晏瑕将他们带出来的太快,二是他们内力很深,被池中水浸湿的衣服很快就被内力烘干了,宫寰依旧是那副春花秋月的模样,他看到掌事如今狼狈的模样,很快就明白了原因为何,于是他话语很是冷静:“看样子我下去后几位掌事在上面行事很是随意,一点都不将我这位尊者放在眼中啊。” 那几个掌事被点住了穴道,他们发现,自己根本解不开这穴道,根本无法说话,忽然冷汗涔涔,心里无端生出了惧意,他们是多久没出过武林了,为什么那个叫桑乐的女子和这个晏瑕的男孩武功厉害的可怕,仿佛他们横行了武林几十年的武功就这样轻易地被战胜了,简直像是被武林给抛弃了一样。 宫寰并没有等他们的回答,或许宫寰问话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他们回答,只是想在这些弟子面前诉说他们的罪名罢了,他低头看向了那个之前被锁的女人,殷绫的安抚很有效,这个女人已经逐渐适应了阳光,她畏缩在殷绫的怀里,身体不再抖动,却不敢露面。 宫寰的话中带着抚慰的意味,充斥着这女人周边,让她逐渐放松,渐渐露了头,她歪了歪头,泥泞遍脸,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只能看出这女人没疯的时候眼睛该是出奇的好看,一双眼睛十分大,外眼角处带着弯弯的弧度,勾出一派纯真的感觉,又因为她疯了,眼里像是孩子无知的目光,消瘦的身体,无知带着纯真的味道,哪怕脏兮兮的,也让这个女人看起来处处可怜。 宫寰问殷绫:“你说这是你母亲,可有证据。” 殷绫道:“我小时候和她在一起的记忆被封了,近日阴差阳错才给解开,虽然时间久远,但我确实有证据,或许说,就算我没证据,只要我说了我母亲在武林上的身份,你们也会知道一切的,我母亲她是惊梦袁凝。” 当殷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了,包括晏瑕,晏瑕和沈喻前往浮屠,在越靠近浮屠的地方,就越是清晰地听闻过这个女人的传闻,只是晏瑕当时一颗心放在沈喻身上,半听半不听,但即使是这样,晏瑕也能清晰地说出这女人前半生的轨迹,由此可以想到道晏瑕听过多少次。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只知道她忽然就出现在武林上了,擅长幻术,彼时擅长幻术的门派是浮屠和玲珑塔,拥有至高幻术武功是皆是男性,且在覆灭邪教时表现出惊人的能力,然后她去挑衅这两大门派,毫无疑问地,她输了,之后她放下了狠话,说一年后,我一定会打败你们,之后她就消失了,再也没在武林中出现过。 当时所有人都当个笑话听了过去,并成了此后半年茶余饭后的谈资,一年过去了,武林上总有新的传说,袁凝虽然自大,但也敌不上那些新的传说,在几乎所有人都要忘了她的时候,她回来了,一年三六五天,一日不多,一日不少,她先是上了玲珑塔,挑战了玲珑塔主,其他人是带着嘲笑看她的,但玲珑塔主并没有轻敌,准备的很是充分,然后玲珑塔主败了。 几乎所有人要惊掉下巴了,怎么可能,一年怎么会改变这么多,但是她就是做到了,她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变得这么强的,因为这个姑娘根本没有过多停留在玲珑塔,她在打败玲珑塔后就直接去了浮屠,然后十分迅速的打败的准备更加充足的三位尊者。 随后她建立了惊梦,第三个全是女子的门派,当时她身如鬼魅的传说已经在武林流传,很快就建立起了门派,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仅仅一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分崩离析,惊梦不在。 她本人也像消失在武林之内,正如她出现的那一年,没人知道她从何处来,亦没人知道她往何处去,袁凝彻底成了一个神秘的存在,活在了武林的谣传中。 当殷绫说出这就是袁凝时,那些弟子包括桑乐,内心是拒绝的,毕竟那样一个惊才艳绝的女子,和这个面前的疯子一比,简直打破他们对于神秘的期待,但沈喻晏瑕和桑微知道,殷绫说的是真的,沈喻能感觉殷绫和这个女子之间的牵连,以及若非要说是袁凝,这个疯女人身上确实传言中的那种潜力,而晏瑕和桑微则是直觉殷绫没有说谎。 殷绫拿出了手帕,擦净了这女子的脸,这个女子能感觉到殷绫的温柔,并没有过多挣扎,殷绫很快就擦干净了,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被上天厚待,即使过了十多年,这个女子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皱纹,而皮肤大约是经久待在地下的缘故,皮肤几乎白的可以看到暗青的经脉,可以说更是弱弱可怜了。 只是这女子隐约间让人觉得熟悉,还未等众人提出疑惑,殷绫摘下她的面纱,众人惊讶,两人竟然惊人的相似,一眼看下去,毫不怀疑就是母女。 宫寰见此眉却皱了皱,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惜众人的目光都在殷绫和袁凝脸上,除了晏瑕和沈喻,没有人注意到宫寰。 殷绫道:“若是你们听闻过我母亲的传闻,就该明白,天下间惹到浮屠和玲珑塔的女子,只有我母亲,当年我母亲天真,以为这样便能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可没想到,在我母亲成立惊梦后,浮屠和玲珑塔时常做些阴私之事,败坏惊梦名声,这件事不仅影响到外人对惊梦的评价,我母亲本人也受到惊梦弟子的怀疑,后来我母亲一气之下解散惊梦,想要独自一人在重新找到那些人,可没想到那些人就等着我母亲失误,我母亲被暗算受了重伤,是我父亲救下的她,后来我母亲生下了我。” “到了那时,我母亲想这样就算了,可没想到浮屠和玲珑塔做贼心虚,竟又派人害了我们一家,从此,父死母疯,我也失去了记忆,可上天可能不甘心让这段秘密就此隐藏,我被照残红所救,偶然间恢复了当年的记忆,让我沉冤。”殷绫最开始说的话还算平稳,可越说到最后越是悲切凄厉,声音透着深深地绝望,像是被无形的大网束缚,用尽全力也无法挣开。 她的声音太过痛苦,吓到了疯掉的袁凝,袁凝眼里透着畏惧,殷绫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赶紧收了心中的苦楚,温和了起来,但她的脸是惨白的,手却轻轻地拍着袁凝,哄着她别让她害怕,众人看到这温情的一幕,根本无法怀疑殷绫所说的是假的。 她缓了一会,终于说话平息了许多,道:“我手中还有当年玲珑塔和浮屠联系的信件,足以当做我说话的证据。”说完她从怀里抽出一个油纸包,因为防水的缘故,刚才从水中出来根本没有弄湿里面的信件,她交给了宫寰,目光有些复杂。 宫寰他接下这东西的手停了一刻,但瞬间又接了下去,没人知道宫寰想写什么,他抽出里面的信件,看着里面看过许多年的字迹,以及里面详细的事迹,还有上面几位掌事和玲珑塔里面某些掌权者独有的印章,他就明白,殷绫说的没有假话。 第112章 一一二变 宫寰看向掌事的脸色很冷,他话中似乎带着冰碴,“我初为尊者,辈分轻,虽然看到了这些印章,却不能确定真假,不若请出来浮屠的老前辈如何。” 众弟子虽然听到宫寰说着自己不确定,但他此刻的脸色和语气已经能让众弟子确定这件事怕是真的了,而宫寰让老前辈来看看这证据,是要所有人知道,这些掌事曾做过的罪恶。 剩下的事就是浮屠自家的事了,之后的一切就不是晏瑕和沈喻能决定的了。 沈喻和晏瑕默默地又待了几天,这几天沈喻和晏瑕在他们浮屠煞费苦心做出决定的时候决定了日后的行程。 在晏瑕确定了沈喻的心后,晏瑕如今很是执着,自己整日待在沈喻身旁不离身,之前怕沈喻厌烦自己,整日估计着距离,还有所收敛,如今他确定沈喻的心后,也就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沈喻早起,还未等换上衣服,便感觉门外有人,开门一看,是晏瑕端着食案,上面摆了浮着莲子的白粥,旁边放着荷香粟米膏,以及一叠小菜,看起来十分的丰盛。 沈喻看着晏瑕一身已经收拾利索,就等着他起来吃饭的模样,又望了望刚露白的天空,疑惑了一下,晏瑕透着能掐出水的那种温柔说:“你平日都是这个时辰起的,我就大约这个时候给你做好饭了。” 沈喻挑了挑眉,他自然知道晏瑕会做饭,以前晏瑕十三四岁在雁州的时候,就在做面的师傅那里打下手,且评价极高,但当时沈喻身为游魂,也没有机会尝到晏瑕做的东西,后来借了叶惊寒的身体,忙于世俗,更是没有时间闲下来尝一尝。 沈喻想,一个人若是追求另一个人,该是在追求的时候就将最好的一面展露出来,追到了才露出自己的好,真是难为晏瑕了。 沈喻坐了回去,晏瑕赶紧地给他摆好了,然后他就默默坐在一旁,盯着沈喻也就不动了,沈喻问他:“怎么就一碗呢,你自己不吃么?” 晏瑕眼睛瞥向了别处,那处放着一盆花,他眼神有些发虚,直直地看着花却有些心不在焉,表现的十分的不自在:“我提前吃饱了。” 沈喻一听这里面就有猫腻,只是这算是晏瑕的小心思吧,这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若是晏瑕想瞒沈喻自然不会计较,但此刻晏瑕表现出一副“我有问题、快来去找找”的姿态,让沈喻真是十分好奇,他这是怎么了。 只是沈喻不是那种挖坑就跳的人,若是明知道一个人针对与他有问题,要么他会将这个人查的十分透彻,让这个人千般手段也使不出来,要么他不会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可晏瑕不在这两列之内,所以就算是前方有坑,沈喻也想进去看看晏瑕这坑挖的如何。 他嗯了一声,摆正了态度,很是认真,问出了他估计晏瑕想听的话:“你有事瞒着我。” 晏瑕否认,急忙摇了摇头,道:“就是个早饭,我能瞒着你什么,快尝尝吧,一会该凉了。” 沈喻没有接下话,不置可否,他拿起勺子,舀了口粥,勺子是白瓷勺,这一勺里白米中浮着莲子,煞是可爱,他尝了一口,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多世过去了,这个味道竟然还没变,独属于他的味道,可能是沈喻目光里的惊讶太甚,晏瑕急忙问道:“不好吃?” 沈喻摇了摇头,嘴角含着笑:“如果你若是不想做剑客,做个厨子也能养活好自己。” 晏瑕轻笑一下,道:“也可以,到时候你做老板娘可好?” 晏瑕说完这句话,沈喻斜了他一眼,眼里像是裹着冰针,看的晏瑕有些凉飕飕的。 他赶紧岔开话题,道:“一会你去哪里?” 沈喻此时已经吃完了这些吃食,晏瑕的手艺很好,沈喻确实胃口大开,吃的很干净,他思索了一下:“随意走走,你和我一起?” 晏瑕自然答应,沈喻在浮屠如今无事可做,随意地逛了逛这里,浮屠的池塘塌了,正在修缮,他们也只能避开那处,沈喻想,这里建筑千篇一律,也没什么继续看下去的想法了,但晏瑕陪在他身旁,虽然是和之前一样,但沈喻总觉得晏瑕如今当真是比之前贴得更近了,沈喻暂时不想在白日这般亲近,于是想起晏瑕吃饭时的奇怪,脑子一闹,当机立断确定去一次厨房。 或许是遂了晏瑕的心,沈喻看的出来晏瑕走路都有些轻快了,沈喻想,那里到底有什么呢。 他们步子很快,很快就到了那处,那里的厨娘一看到晏瑕,惊讶的看到这小伙子竟然又来了,还带个人,厨娘热情地打招呼,问沈喻晚上吃些什么,沈喻看着晏瑕眼观鼻鼻观口、颇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的模样,也知道晏瑕肯定什么都不说,沈喻想着一会就知道晏瑕藏着什么了。 厨娘眼睛很尖,看着沈喻看了一眼晏瑕,于是十分亲切地夸赞着晏瑕,厨娘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翻来覆去地夸晏瑕,但沈喻总结起来就是,晏瑕大半夜抽风不睡觉,去挑莲子,被厨娘夸有心,来来回回不信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早饭,一直做到天亮,被厨娘夸心善,说是包了整个浮屠弟子的早饭,如今浮屠弟子还夸今天早饭好吃呢,沈喻想,晏瑕这是折腾自己,还想着让沈喻知道他为自己做了多少呢。 但好吧,虽然晏瑕折腾了这么多,但能折腾这么多沈喻说句实话确实有点开心,然后他语重心长地对厨娘说:“对,他就是喜欢做饭,愿望是要成为一名酒楼老板,要是你们想钻研新菜品,完全可以找他。” 说罢厨娘很是兴奋,又开始新的一轮的夸赞,说的晏瑕很是惆怅,毕竟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原本他的意思是让沈喻看出他的手艺,以后想吃什么可以随便说,晏瑕都给他做,可没想到沈喻如此不走寻常路,一点也不像爱恋中的人。 此刻已经到了辰时,碧空万里,云淡风轻。 沈喻别了厨娘,虽然浮屠事已定,沈喻对晏瑕道:“我们下山去吧,把藏宝图在京城的事情散出去。” 晏瑕明白沈喻的意思,沈喻是要吸引景鸣鸿到京城,毕竟之前在钟离煦的授意下,藏宝图的谣言在武林上传了一阵子,有一部分人参与了进去,但后期武林大会似乎要比藏宝图的吸引力更大一些,于是藏宝图的消息渐渐淡了。 但景鸣鸿手里面有一份,他必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消息,为了搜集证据,必然回来到京城,只要在京城,沈喻就可以找到他,到时候,景鸣鸿的那一张藏宝图也就不远了。 更何况,京城确实有藏宝图,沈喻也没有穿播虚假的消息,更有可能,这消息能传播到京城,让那份藏宝图也浮出水面。 沈喻他们下了山,来到了一个客栈的大堂,此客栈是疏磬镇交通最为便利的地方,足以听到沈喻和晏瑕想听的东西。 结果晏瑕和沈喻不仅听到了他们想要听到的事,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事竟然也发生了。 如今的朝廷很是混乱。 旧皇离世,原本应该天下缟素,可还没等到这时候,钟离煦谋反了。 在皇帝死之前,钟离煦是前帝之子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可惜三位皇子内部斗争的可怕,几乎无力阻止这个谣言的扩散,最后皇帝薨了,二皇子赢了,实力却也大伤。 而钟离煦趁虚而入,证实了自己的身份,也率领先帝留给他的人领兵南去,集聚实力。 晏瑕听着这些人讨论的不知真假的东西,和沈喻对视一眼,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朝廷也这般混乱,看样子如今的京城很难进,就算进去,也估计也会很容易当做细作,看样子必须要好好准备些东西才能进去了。 于是他们回去了,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该如何进京城了。 两天之后,宫寰请出来之前的老前辈来辨认信件的真假,结果果不其然,殷绫的证据就是真的,浮屠的众弟子哗然,没想到这些掌事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毕竟今日啊屠风评被害,宫寰才请沈喻洗清谣言,若是这件事传出去,那浮屠恐怕要接受又一轮的指责,于是宫寰和其他的前辈商量了一下,决定将此事暂时藏了下来,但浮屠的真正参与此事的掌事任由殷绫处置,未参与此事但却未阻止此事的掌事被革了职,压到后山,不再有资格外出。 殷绫听闻了这件事的决策,同意了这件事,没有反驳一句,而对于那些被处置的掌事,殷绫决定约其一战,宫寰自然答应。 被处置的掌事一共有六位,其中两位曾败在了晏瑕的剑下,其他四人也都败在了桑乐的剑下,在第三天的上午,打斗开始了。 殷绫今日依旧带着面纱,而腰背挺得笔直,她一身红衣飘飘,腰却那般细,几乎两个手就可以握住,而她本身似乎让这大地添染了些颜色,她很快就出招了,而掌事明显经历了这几日的风云,动作并没有曾经的举重若轻。 一殷绫很是厉害,不过短短的几次交锋,那几位掌事就已经动作迟缓,晏瑕在场外观看,他不擅长幻术,着实看不出什么名堂,但能看出来,殷绫如今的武功,似乎并不符合她的资质和年龄。 沈喻看了看,明白了一切,解释说:“殷绫曾被周素用全身的内力救过,而周素内力不俗,所以在武林上颇具盛名,而救活殷绫后,这内力一直藏在殷绫身体里,殷绫一直没有机会用它,但估计武林大会上,不知什么点醒了她,让她足以用周素的内力了,况且,她继承了她母亲的资质。”晏瑕听了这个解释,难怪这几个掌事被殷绫压着打,结果已经可以不用猜了,殷绫注定是胜者。 果不其然,过了几炷香,殷绫赢了,掌事再也没在幻境中醒来。 殷绫离开这里,路过晏瑕,话语清晰道:“如今的我,光明正大。” 第113章 一一三束 晏瑕在殷绫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并无惊讶,或许在殷绫那么坚决地去和掌事比试的时候晏瑕就已经感觉到了,殷绫在改变自己,当初宋希那般示弱她绝不会再来一次,她想要堂堂正正成为圣女活着。 这几日浮屠大换血,宫寰终于掌控浮屠所有的权势,那些掌事伤的伤,退的退,而浮屠的老前辈大多站在宫寰这边,阴差阳错下,宫寰几乎可以说不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浮屠真正的权势,众弟子都在感慨宫寰的好运气,但晏瑕却总觉的宫寰绝对不会只依靠他所谓的运势,在掌事退居后,宫寰能得浮屠老前辈的承认并不是靠运气便能得到的,不过此事的后果便是浮屠上下忙做一团 ,而宫寰这几日尤其的忙碌。 也因此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管晏瑕,只是这样反倒让晏瑕在浮屠有了十分的自由,晏瑕和沈喻去找了殷绫,这些日子殷绫一直在照顾袁凝,帮她沐浴擦身,安抚喂饭,因此晏瑕见到殷绫的时候也见到了袁凝,甚至见到了桑微和桑乐。 她们之所以来此是因为桑乐的意愿,桑乐似乎对袁凝很感兴趣,于是经常拿些吃食来见袁凝。 此时的袁凝经受了数十年的折磨,早已经不识人了,心智退回了十岁左右,而因一直在池塘下阴森的地牢中经常没有及时的食物,那旁边流水里游动的鱼就成了她的腹中物,因而在出来后她的胃也有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出了地牢后,她能吃的食物大多是一些清淡的食物。 此刻袁凝在院子里玩桑微给她买的竹蜻蜓,玩的不亦乐乎,而殷绫在一旁看着她,她身旁是桑乐,桑微坐在了墙上,一下一下地擦着剑,手法甚至熟练,等着殷绫她们聊完。 只是她们的话聊到一半,晏瑕他们就来了,晏瑕第一次见到干净衣装的袁凝,她一身倩碧色广袖对襟纹木兰裙,头上随意地一根云纹木簪拢起,搭上她不施粉黛也十分勾人的脸,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和殷绫站在一起,当真是宛若姐妹。 袁凝一身淡装,兼之如今孩童般的心理,倒更显天真。 晏瑕看着这样的袁凝,又看向了殷绫,殷绫大约是在和桑乐说话内容的缘故,脸色很是凝重,晏瑕眼睛有转向了桑乐,桑乐脸色还是那般冷淡,于是晏瑕说话带着不好意思,“我是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么。” 殷绫她瞥了眼桑乐,看桑乐没有什么拒绝的神色,于是声音泛着清亮,“只是道了声歉,祈求桑姑娘的原谅。” 晏瑕道:“看样子使我们耽误这件事了。” 桑乐此刻说了话,言语间并无不快,“这几天我一直在查当时是谁袭击了我们,如今终于查清了。” 晏瑕好奇了一下:“哦?” 桑乐道:“是其中一位掌事,之前没有感觉出来,在与殷姑娘比试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如今正是来问问殷姑娘。” 晏瑕没有理顺这因果关系,他眼里有点好奇,于是殷绫解释了起来,“我之前在玲珑塔约战,最后赢到了知道我母亲在浮屠的消息,后来我来到了浮屠,并没有先拜访,而是选择易容先查探一番,没想到在池塘边遇到了桑微和桑乐姑娘被掌事为难,于是暗中出了手,但当时可能心绪难耐,想着母亲的事,不自觉竟将心中所想种入了桑微姑娘的幻觉中。” 晏瑕其实早就猜到殷绫可能早来了,可没想到是这样,最后是殷绫替桑乐报了仇,毕竟如今的那位掌事过得着实不算好,桑乐没有落井下石的心。 殷绫决定带着袁凝回照残红,晏瑕隐晦的问:“你就这么走了,不用管别的么。” 殷绫看着袁凝,目露悲伤,道:“这样很好了,不是所有人都期待有一个过去的。”殷绫想起那个开始独揽大权的那个人,他之后向她致歉,言辞诚恳,但殷绫看着他眼里透着的风光,却怎样也说不出那些该说的话,于是她沉默了,闭口不言,而看向眼前的沈喻,她接着说:“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她说:“我要回照残红了,你们呢?” 晏瑕道:“要去趟京城。” 桑微耳尖,一下子就听到了,她翻身就从墙上下来,惊讶地说:“我和师姐也去京城呢。” 沈喻出声:“那就一起吧。” 桑微看向桑乐,桑乐点了点头,桑微道:“可以啊。” 既然有了相同的方向,他们收拾也就快了许多,最后和宫寰告了别,宫寰话中尽是遗憾,晏瑕也只能继续遗憾地告个别,去向了京城,只是浮屠的弟子在收拾沈喻房间时发现一沓谨言慎行的抄纸,弟子奇怪,问尊者,尊者浅笑道:“好好留着,以后说不定就能卖个好价钱。” 第114章 一一四巧 枫林尽染寒意,秋风凄厉哭嚎,高耸的城门前尽是盘查的百姓和身穿甲胄的士兵,他们细致的盘查的过往的行人,在仔细找着什么人,大约是这样搜查的时间太长,一个看起来地位较高的将士在城门前走来走去,途中搓了搓发红的手,他两手不自觉地握着,呼吸间带着白气,他看着乌云遍布的天空,和旁边的士兵说:“你说这搜查什么时候能结束。”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抱怨,但声音却明显地压低了。 他旁边的士兵也是满目愁容,目光飘向了那个身穿鸦青长衫盯着城门的男子,也压低了声音回了句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他们交耳咬字的声音着实不大,但他们低估了那人的武功,会武的人,大多耳聪目明,就算是细微的声音也能听得极清晰,这两人声音不大,能瞒住其他人,却让那人听得真切。 鸦青长衫的男子从那边走了过来,他动作很是诡异,明明感觉他在行走,却似乎在一瞬之间飘了过来,竟这么站在刚才说话那两人面前,那两人心里大骇,心脏都砰砰地跳动,那个将士口里泛着苦意,抱怨自己刚才怎么那么忍不住呢,怎么惹到这位大爷呢。 那鸦青长衫的男子话中带着疑问,表情却一丝未变:“怎么,看样子你对陛下的命令很是不满啊。” 那将士和士兵赶紧跪下,磕头求着饶命,说自己罪该万死,并非质疑陛下命令,其他人见到这幕,都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此刻那将士后悔不已,怎么惹到这瘟神了,这瘟神身后家族世代为官,当真称得上簪缨世族了,新皇即将登基,这人身为新皇信任之人,被封了亲卫军的统领,执掌皇帝的亲兵,此刻这人当真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了。 此时他应该身处皇宫,谁也没想到他脑子这么抽,竟然在城门口搜人。 对于这些守城门的人,原本搜人算是美差,毕竟有些百姓想要快些走,上交些细软,只要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犯人,他们就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走了,这也算是他们大部分收入的来源,可自从这个瘟神站在这,他们这些钱都不敢收,甚至还要在外面一直冻着。 这瘟神自幼习武,内力傍身,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他们就是一群普通人,侵袭的寒意让他们冻得冰杆了。 如今惹了这人,不知道这人恐怕不会放过自己,毕竟在这人眼里,自己就像个蚂蚁一样,轻易地就能被他碾死,但那鸦青长衫男子听了这些话,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尽是厌烦:“起来吧,出去跑三圈。” 那两人急忙告谢,连忙跑了出去,其他人虽然没看到,但耳朵竖的笔直,都在认真听这边的话,见这件事这么快就了结了,其他人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好说话,没有一言不合就打杀别人,但就算这样这样,这些人也不敢告次,惹到这人。 这人目光瞥向了一处,没想到见到一个熟人,那人目光清冷,孤身一人,身后背着包裹,行走在离城的人群中,他急忙走了过去,道:“骆凌淞,你伤还没好呢,就要离开。” 骆凌淞语气淡漠:“怀统领,之前之事,甚是感谢,如今我身上内伤虽然未全好,但也不耽误我出行。” 怀熹急忙伸手拦住他,语气带着焦急:“不行。” 骆凌淞眼里没有表情,话中似乎带着寒风,直接道:“在下好像不欠你吧,怀熹。” 怀熹表情一转,尽是愧疚,道:“你身上的伤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你没养好,我心存愧疚。” 骆凌淞直直地盯着他,速来淡漠的眼里似乎夹杂着怒火,他自然知道身上伤是怎么来的,在武林大会伤,他原本是去那里查明当年谁袭击的归衍山,他自幼聪慧,自然明白归衍山的惨剧因何发生,他甚至能推测出来幕后黑手,幕后黑手已经在前两日死了,他的继承者继承了他的至高之位。 而当年执行命令的人,一共有四个人,他已知的两人晏家家主和卓家家主,两人在他还未报仇时就已经溘然长逝,让他有力无处使,雁州晏家家主已经在大火中死亡,折林卓家也死在灼流的算计之下,在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那几日是恍惚的,没想到恨了那么久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俩,而第三人身在鹧昀宗,那人实力强悍,如今的他着实不是对手,只能先蛰伏等待时机。 而第四个人,他却怎么也查不出来了,之后鹧昀宗的那人给他指明了一条路,第四个人会在武林大会上出现,他只能前往大会,仔细查探那些人的底细,他在武林大会的时候一直在观察那些人的武功,他当时胡思乱想,想着其中或许有那人的弟子,使着一样的武功,一旦骆凌淞见到,他就一定会认出来,但很是可惜,他在擂台上没找到。 而命运有时是你拼了命去寻找,却发现不了蛛丝马迹,不经意的一瞥,却能顺藤摸瓜。 他答应晏瑕看着怀熹,可没想到怀熹拼着内伤的代价,花了一段时间冲开了晏瑕的点穴,还故作被点住的样子,扰乱骆凌淞的判断,最后在骆凌淞没注意的时候,他打晕了骆凌淞,将他悄无声息的带走,带到了旁边阁楼之上,远望着这些人。 而怀熹下手不重,骆凌淞很快就醒了,但他发现自己被点住了穴道,就像刚才的怀熹一样,他身上大穴被封,哑穴被点,怀熹坐在他面前,面色凝重盯着窗口,他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心里在经历什么选择,无法精准的判断,正巧骆凌淞的目光也能看向底下,他发现这个位置十分的好,正好能将武林大会揽入眼中,他不得不怀疑,这是怀熹提前准备好的,但此刻他口不能言,无法说出什么,只能直直地看着下面发生了什么,他虽然体弱,但也是习武之人,自然耳聪目明,虽然离得远了些,但下面发生了什么他倒也能听个大概。 内容大约是钟离煦身份的事,这些事他听后目光带着讶然,又有一分的释然,若是别人见到这份表情,必然十分玩味,可惜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他,一个怀熹,怀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件事。 后来钟离煦走了,虞瀚出来了,那时的怀熹已经收了目光,打算带着骆凌淞离开了,骆凌淞运转着体内的内力,他虽然体弱,但却藏着一份内力,一份谁也不知道的内力,他靠这个冲破了怀熹点的穴道,想着偷袭怀熹,将怀熹带到晏瑕面前,毕竟是他轻敌了,可没想到虞瀚出现了,并且和景源真比起了武,在虞瀚反击的时候,骆凌淞感觉自己的心脏的跳动都要停止了,虞瀚使的这份武学,来源于第四个人,骆凌淞他绝对不会认错。 但骆凌淞太激动了,虽然他速来淡漠,此时也没有什么表情,但他不自觉的使出了内力,身体毫无意识地前倾,一下子引起了怀熹的注意,怀熹眯起了眼,没想到骆凌淞竟然和刚才他一样,都偷偷解开了穴道,怀熹一伸手,想要继续点住骆凌淞的穴,但骆凌淞因为和怀熹一个房间,心里带着防备,一个转身,竟然躲开了怀熹的出手。 他俩在房里打了起来,骆凌淞因为见到虞瀚的缘故,心里悲切不已,手里不自觉带着些狠辣,似乎是想要将那藏于心里的悲伤放出来,而怀熹不想输不能输,出手间也毫不犹豫,顷刻间屋内灰尘四起,那些桌椅板凳几乎瞬间被拆,两人都是一息之间打了起来,手里十分巧合的都没带着武器,于是拳拳到肉,两人皮肤上瞬间多了几处青紫。 他们太过吵闹,原本该引得客栈老板前来阻止,可外面的动静更大,竟将这屋的吵闹给挡住了,而那客栈老板见外面如此阵仗,生怕一个牵连,就将自己牵扯进去,更是不敢上来管怀熹两人。 于是怀熹和骆凌淞打了许久,最后还是怀熹更精通打架,赢了骆凌淞半招。 骆凌淞眼里泛着血丝,尽是愤怒,不知是气愤这次比试输了,还是恨仇人的线索就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怀熹嘴角带伤,看着面前的人,恨不得想抽他一顿,但是他想起刚看的一幕,心道正事要紧,他再次打晕了骆凌淞,想着先带回京城,闲下来时在收拾他。 没想到回去的半路上遇到了偷袭者,怀熹执行任务无数,自然仇家无数,没想到在如此焦急的时候竟然会遇到如此麻烦,可没想到骆凌淞竟然出手帮了他,还为他受了重伤,虽然最后给出的理由是唇亡齿寒,若是怀熹死了骆凌淞也活不了,但这一路上怀熹改变了想法,想来骆凌淞也没什么过错,一切的错处都在晏瑕身上,于是瞬间转变了想法,从带他回去做私牢变成了带回去养伤。 最后骆凌淞在怀熹家养伤,怀熹将武林事告知二皇子,于是得了二皇子的信任,提到了统领的位置。 之后有传闻言钟离煦来到了京城,怀熹就开始守城门,他自然不会妄想能在此地捉到钟离煦,只是如今是二皇子即将登基这么关键的时候,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心里惴惴不安,似乎有匹猛兽要冲进京城,他心里想着其实完全不用他预感,在这个时候,要是不发生点什么,简直对不起皇城里风雨飘摇的局势,而怀熹能做的,也不过是及时止损而已。 骆凌淞要走,其实以怀熹现在的想法,若他孤身一人,让他离开也无所谓,但因骆凌淞和晏瑕的关系,怀熹着实不想让骆凌淞离开,若是晏瑕来京城,骆凌淞简直是最好的饵。他不不知道晏瑕来不来京城,但他根据晏瑕的行为猜测,晏瑕有极大的几率来此,因他回到京城后就开始调查晏瑕,发现不知是何原因,自晏瑕出武林后,有关他的传闻就一直未断过,而他处于的中心恰是武林最纷乱的地方,怀熹想,对于晏瑕而言,这到底是麻烦去找他,还是他去制造麻烦呢,不过这不重要了,新皇登基,以晏瑕找麻烦的体质,怕是会在京城见到他,因此他一定要拦住骆凌淞,钓到晏瑕,于是他继续笑脸相迎,劝着骆凌淞好好在京城养伤。 虽然怀熹猜原因猜错了,但晏瑕他们却因藏宝图之事来到了京城,纵然原因差的截然不同,就结果而言,倒也是殊途同归了。 此刻怀熹心心念念的晏瑕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晏瑕和沈喻以及桑微桑乐他们四人依旧同行。 晏瑕他们离开了浮屠,原本以为要和这两个师姐妹告别,没想到桑微多问了一句他们要去哪,晏瑕回答要去京城,桑微一脸惊喜,说着自己和师姐接下来也要去京城,这还是她师姐的主意,没想到他们竟然去向了一处,于是四人一合谋,便又一起上了路。 他们看着城门口守卫很严,兼之看到了熟人,他们着实有些头疼,恐怕这城门没那么容易进啊。 第115章 一一五摆 晏瑕却并未停止进京城,他来之前就已经做了准备,他从附近租了几份路引,并找了一个带路人,等过去之后将路引还给带路人,这招对于暂租的人着实不安全,但晏瑕给的钱财太过丰富,况且这些人亦是晏瑕精心挑选,上钩实在是太容易了。 晏瑕他们身穿普通农户的衣服,脸上易着偏向那四人的模样,记下了盘查时大概会问的问题,带路人带着他们过去,而晏瑕沈喻推着上封的车,那里面大多是未开刃的刀剑,赤霄和慎独藏于其中,晏瑕选的人很精巧,他选择那种为京城里面达官贵人铸剑的村落,好巧不巧选中了送剑到京城的人,于是晏瑕他们伪装成送剑人的小厮,替他背着这些物件,低头沉默地跟在送剑人身后。 送剑人也收了晏瑕不少的钱财,自然要尽心尽力帮晏瑕一行人过城门。 当到城门口处,看到了怀熹,晏瑕没想到多时未见的人竟然在此地相遇,而骆凌淞也站其中,面上泛着厌烦,他原本脸上就偏清冷,纵然是烦躁的神色,也表现的不那么明显,但周围的气氛却实实在在冷了下来,兼之这凄寒的深秋,简直让人冻的直哆嗦。 晏瑕混在路人之中,他见到骆凌淞,虽然很想上去打个招呼,问问他这些日子怎么样,但他和怀熹天生犯冲,如果就这么出现在怀熹面前,加上此地又是怀熹地盘,真不知要惹出什么麻烦,况且晏瑕最近风头大盛,此番易容就是要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而前去打招呼,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前面的士兵盘查着他们,而怀熹此刻正苦口婆心地在劝着骆凌淞不要离开,骆凌淞根本不听怀熹的劝阻,执意要走,他身上气压极低,冷冷地看着怀熹,嘴角不自觉地下撇,怀熹已经看出来他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而骆凌淞听着怀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觉得自己已经够好脾气了,若不是他受着内伤,打不过面前的人,他必定要打一架后再甩袖离开。 可他毕竟还有大仇未报,不想再惹麻烦,况且他终于确定了第四个人是谁,这些日子他胸腔里怒火未息,时时刻刻想要爆发出来,可如今他太弱了,根本无力报仇,只能回去再做筹谋,让他回去好好想想,想想怎么对付剩下的两个人,如今的他一定要将当年的血海深仇尽数报完。 一道浓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似有所感,转眸一看,竟然见到一个陌生人在盯着他,这人背着剑篓,混在人群之中,面容十分的普通,十分的不引人瞩目,但骆凌淞却仿佛从哪里见过这样一道目光,在哪里呢,他想了又想,似乎就在近期,可他的记忆却像断了片,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他并没有一直看着那个人,毕竟怀熹一直在注意他,因此骆凌淞的动作也很小,比如刚才的转眸,他之前已经不想继续听怀熹的话了,就一直没再看他,于是在骆凌淞轻撇一眼那人后,就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别处,此时的怀熹不疑有他。 那个人究竟是谁,骆凌淞想不起来以前见过这样一个人,但他的眼睛太过熟悉,透着关心,又似是许久未见终于找到你那种惊喜的感觉。 他灵光一现,终于想起那双熟悉的目光来源于哪里了,在洛水之滨,当时燕兰锦所在的客栈,他第一次见到晏瑕时,晏瑕就是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他似乎感觉到千里之外血缘的牵连,让他的心弦一遍遍震动,所以后来,他选择和晏瑕接触了。 他没想到晏瑕这么快就来到了京城,只是晏瑕来京城要做些什么呢,或者说,他做什么都无所谓,毕竟他武艺超群,就算来京城,也不会受到什么欺负,况且他小心谨慎,出事的几率更是少之又少,也许那第四人,或许可以借晏瑕的手。 当他这么想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太过过分,刺杀那人太过危险,纵然晏瑕与归衍山有关,但从未有过归衍山的人去照养他,甚至他的母亲,都在他不记事的时候死去,如今他亲近自己已经算是极好,骆凌淞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去替归衍山报仇呢。 这些想法不过一瞬,骆凌淞也没在这一瞬做出决定,只是既然见到晏瑕,不如之后再相约也好。 他思绪一停,看着面前的怀熹一脸真诚,他道:“好,我在留一阵。” 怀熹一脸惊喜,他勾着骆凌淞的肩膀,话中带着激动:“好。” 骆凌淞接着说:“但我不会留在你家里了,你家规矩太多,我身为武林人受不惯,我会去找个客栈先住着。” 这话也在情理之中,但怀熹却莫名嗅出一声不正常的味道来。 怀熹想了想刚才他怎么劝骆凌淞都没有答应,之后他眼神放空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才做的决定。 怀熹想法立刻活络了起来,骆凌淞在留下来后立刻换了客栈去住,理由是怀熹他家规矩多,怀熹不得不咂咂嘴品品这话,他家世代为官,的确规矩大,但也不过是束缚着这些子孙,何至于让客人守着规矩,尤其在骆凌淞养伤时,他还嘱托下人,说这位公子是武林人,行事不同于常人,让这些下人莫要过多管他,当然,或许这也是骆凌淞不想住的托词。 怀熹想了想,反正京城是他的地盘,纵然骆凌淞不住到他家了,他也能靠别人知道骆凌淞究竟在做些什么,见了什么人。 于是他立刻笑道:“自然尊重骆公子的想法,只是骆公子找个合适的地方去住,这房费就让在下拿了吧,毕竟这也算我欠骆公子的。” 骆凌淞不欲不想在此地多待,纵然他也不缺那点钱,但为了省些麻烦,于是道:“好。”他想回归衍山后应该准备着东西上门给怀熹,毕竟算是他照顾自己的谢礼吧。 此时的骆凌淞不像刚才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但怀熹见骆凌淞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心里却泛起了了一丝怀疑。 他不自觉地瞥向了人群里,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其中走动,他却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心里一跳,那是叶惊寒。 他之前在洛水之滨曾经日日跟随叶惊寒,着实对他的身形十分熟悉,他忽略了骆凌淞,急忙上前,站到了沈喻面前。 沈喻他们混入了人群,已经盘查完了,即将离开,没想到怀熹竟然出现在他面前。 沈喻不知怀熹是因为什么发现的他,但想起来晏瑕看向骆凌淞的目光,他随意一猜,想了想几人的关系,便猜出了前因后果。 他只是没想到怀熹动作这么快,他想要不要用在浮屠学会的幻术对付他呢,顺道能暂封怀熹的记忆,浮屠所推崇的并非封住记忆,只是沈喻太过奇才,随意地学会幻术后便能举一反三,解疑封惑两者皆可,只是大庭广众下封住这些人虽然能做到,但确实有些艰难,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不做。 于是他演起了戏,他此刻易普通百姓的容,表情惊惶,带着对当官者的畏惧,眼里带着讨好的神色,看起来就让人不齿,但话中却带着惊颤:“官爷,不知小民犯了什么大错。” 旁边的三人死命藏着惊讶,也许是沈喻这个老戏骨影响到他们了,晏瑕眼里也带着畏惧,桑微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觉得十分好玩,于是拽着桑乐装作害怕地躲在晏瑕身后,桑乐低着头,根本看不见脸。 怀熹是一下子落在沈喻面前的,其他人还没明白前因后果,就看到这一帮人凄凄惨惨,瞬间权贵欺负平民的一场大戏在他们脑海里回荡。 怀熹此刻恍恍惚惚,他之前靠着背影猜测这人是叶惊寒,但叶惊寒明明是个才华横溢且温和的人物,他身为官家子弟能装出这副畏畏缩缩百姓的模样么,退一万步讲,叶惊寒的自尊怎么可能让他装成这幅模样。 沈喻看着怀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心下想,叶惊寒真的做不来这幅姿态,但他活了百年,这些早已经看开了,演的自然炉火纯青。 怀熹虽然已经开始抵消怀疑了,但秉着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想着要不要将这几人先关押起来,之后再做其他。 他刚要说话此刻那个带路人说了话,他表情并没有那般畏惧,虽然透着一丝害怕,但和沈喻他们一比还算冷静,他语态恭敬,有几分的不卑不亢,行了一礼,说道:“怀统领,我们这几个小人不知哪里得罪了统领大人,竟让统领大人这般关心?” 怀熹惊讶这人的沉着,将目光放到他脸上,怀熹自然不会将心中想法说出来,只是随性道:“本大爷我乐意。” 嚯,周围人一看怀熹的姿态,果然是权贵欺负普通百姓。 怀熹并不理会这些人的想法吗,相对于外人的评价他更想要达成目的。 那带路人依旧恭敬地道:“草民是升斗小民,来此不过讨个生活,运些货物维持家计,我们跟着统领走一趟倒无所谓,只是这货物要是送不到那就是草民的罪过了。” 怀熹哂笑:“若是送不到呢。”怀熹心里已经起了怒火,他一时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沈喻,二是说话这人怕不是好惹的人,怀熹今日嫌麻烦,没穿官服,可这人却直接就认出怀熹的身份,还短短时间内知道自己升了职态度除了最初有些惊讶,之后都是不卑不亢的,恐怕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奴才。 毕竟这是京城,可以说有个一官半职的比比皆是,这些人关系盘根错节,以至于这些奴才一个个的狂妄的像个主子,待到皇子登基,怕是要清洗一部分人,但那些错乱的势力也依旧不会消失。 怀熹话语犀利:“你家主子是谁。” 那人有礼有节地道:“坤国公虞时。” 当他说完这话时,周围百姓一片嘘声,原本以为是权贵欺负普通百姓的戏份,没想到变成了权贵和更大权贵奴才的争执,这下谁也猜不出结果是什么了。 怀熹听到这话已经信了,他收起冷笑,淡淡道:“你说你是坤国公的奴才可有证明。” 那人拿出了令牌,以及挪开了位置,那被推的车上,刻着坤国公府上的花纹,已经不需要证明什么了,这人没有说谎。 怀熹知道自己暂时动不了这人,只能冷冷的看着他,道:“报上你的名字,我记住你了。” 那人道:“我不过是给国公行事,原本就微不足道,实在不想污了大人的耳,仅此而已只是大人繁忙,草民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带着一行人走了,周围百姓叹息,坤国公真是要权势滔天了。 待他们走后,怀熹终于发泄来了怒火,他狠狠甩了甩袖,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声音:“哼。”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没认出抓到沈喻还真是遗憾。 但他见骆凌淞脸色惨白,看不出什么血色,问道:“你怎么了。” 骆凌淞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恍惚间听到第四个人的名字,晏瑕还同他有关,有种无望的感觉。 晏瑕将路引还给那个带路人,没想到这个带路人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他们彼此都保持沉默,没再多问,只是留下再次联系的方式,或许他们离开的时候不需要再隐藏身份,但时局这般混乱,留条路也未尝不可。 在带路人离开后,他们找个角落说起了话。 晏瑕道:“桑乐姑娘,你之前说来京城有事,需不需要在下帮忙。” 桑乐摇了摇头,语气和缓许多:“多谢晏公子好意,这是小女子的私事,并非什么大事,着实不该牵扯到晏公子。” 她说完这话,表情带了一丝为难,不知该不该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沈喻看出她的为难,道:“桑乐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桑乐惋惜道:“晏公子和叶公子少年英才,能识得两位是我的幸事,只是接下来的事该是我独自去办了,我与桑微该和两位分离了。” 晏瑕并无惊讶,或者说,他之前就有这份预感,猜测他们要即将分开了。 晏瑕道:“那祝桑乐姑娘心想事成。” 桑乐行了敛衽道:“多谢,你也是。” 沈喻看着桑乐和桑微离去的背影,对晏瑕道:“看样子这位桑姑娘也不是什么平常人啊。” 第116章 一一六送 “嗯?”晏瑕虽然是疑惑的语气,但心里也是同意沈喻的说法的。 沈喻解释:“在刚才的城墙口,在那带路人说话时,我发现桑乐姑娘似乎将什么东西收入了袖口,我瞥了一眼,大约是明黄色的令牌,应当与天家有关。” 晏瑕想起了桑乐平常虽然冷淡,但相处久了,会感觉到她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知书达理的气质,与大部分的武林侠女颇有不同。 可无论桑乐又怎样的过去,晏瑕应不该深究,因此他虽然看出桑乐的不同,但他没有多管。 但此时沈喻说桑乐可能与皇家有关,他不禁想起这混乱的局势,像桑乐这样的人不知该何去何从。 只是他也没有时间关心别人了,沈喻之前就说过最后一张藏宝图就在京城之内,还与怀熹有关,今日他见怀熹,此时的怀熹已经成为了统领,身份不同于往日,兼之他家大业大,恐怕这藏宝图并不能轻易地取出。 沈喻之前卜算过一卦,跟晏瑕说过景鸣鸿已经到了京城,若是晏瑕速度快些,这几天或许就能收集好藏宝图。 当时晏瑕想起沈喻曾在藏宝图上面设下的咒语,并无惊讶,毕竟如今晏瑕手中有两张藏宝图,第三张在京城,晏瑕他们正好要前去京城,三张图即将要合而为一,而最后的一张在景鸣鸿手中,就算景鸣鸿没有听到晏瑕散出去的藏宝图传闻,沈喻的咒语也注定会让景鸣鸿前来京城。 第三张他应该怎么得到呢,他知道第三张的位置,但身在高门大院,危机重重,但他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沈喻算卦能力天下无双,若是让沈喻帮他算一算晏瑕会避免很多的危机,但他心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让沈喻过多的算下去了,他受不了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声音,在出离开水之滨后,沈喻曾有无数的算卦机会,都被晏瑕打断了,他不知道沈喻再算下去有什么后果,但他知道,沈喻再算下去一定是他接受不了的结果。 此刻晏瑕的心似乎沉在了无尽的幽海之内,既被无穷的海水安全包裹着,又似乎远离了那指路的光芒,明明可以不去想不擅长的推算,可却想起心间上的那人,又不忍让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遍体鳞伤。 晏瑕这些日子总会在梦中见到沈喻,见到他孤身一声,周边的黑暗模糊了他的衣角,只有一丝漂浮虚弱的白光在他面前,可沈喻的腰杆挺得笔直,但那身上的长袍却挡不住他的瘦弱,那蔓延的黑暗在肆意的侵袭着沈喻,让晏瑕的心针扎一样的痛苦,晏瑕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这梦魇缠住了,一遍遍地梦见这样的画面。 晏瑕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时间已经过去这么长了,他该是恢复第一世的记忆,可他在与沈喻互诉衷肠甜甜蜜蜜后,那无尽的梦魇压着他,让他夜夜无法安心,他不禁胡思乱想,沈喻他的魂魄在这个地方,那他的身体呢,是不是就处在那片黑暗之内,而晏瑕的直觉是不会欺骗他的,在看到云绡那份信后,就算云绡告诉他三月后再去,他应该提前去边关去找朱厌,可他还是选择先去搜集了藏宝图,这究竟真是想要得到钟离煦的信任还是他心之所向呢? 沈喻见晏瑕有些怔愣,拍了他的肩,打破他的胡思乱想,“你很关心桑乐?” 晏瑕讶然,不知沈喻怎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但忽然想起来他们之前聊得最后一句似乎就是桑乐,他摇了摇头,却也不想把心中担心说出来,于是道:“我只是在想藏宝图一事,我到底是硬闯进去还是和怀熹做交易呢。” 沈喻摊了摊手,随意道:“怀熹的家族纵然很厉害,但若以你现在的本领私下进去也不一定会被发现,这件事并非什么大事,你唯一担心的事该是如何从景鸣鸿手里拿到藏宝图,以及你现在如何联系到钟离煦。” 晏瑕神色一凛,沈喻说的的确是他该担心的事,只是若是还在洛水之滨,他或许会想这件事,只是自从出了浮屠,那回荡在晏瑕脑海的梦魇挥之不去,让晏瑕久久不能平静,如今的他,根本不想再管钟离煦,他只想收集好藏宝图,取回沈喻的身体,之后再去乌泊。 晏瑕声音泛着沉闷:“我们先去弄藏宝图吧,其他再说吧,毕竟新皇即将登基,钟离煦不会什么都不做的。”晏瑕这话一语成谶,此刻的钟离煦已经做了什么,但他动静太过隐秘,并未在天下间传下去,因此外人并不知道钟离煦的动作。 晏瑕对沈喻道:“我今夜就前去怀熹的家族,拿走藏宝图。” 沈喻点了点头,道:“景鸣鸿藏宝图所在之处我大约也知道了,待你取回那一份,接下来你就可以拿回景鸣鸿的那一份了。” 晏瑕明悟,刚要说话,便感觉有人要来,他转头一看,竟然是骆凌淞。 骆凌淞摆脱了怀熹,想起来晏瑕他们,急忙按照之前的记忆力顺着街道去找他们,也算是巧合,怀熹派人跟踪了骆凌淞,骆凌淞为了摆脱这些跟踪的人,左拐右拐,终于摆脱跟着的人,没想到过了下一个街道就见到了晏瑕。 晏瑕和骆凌淞打了招呼,骆凌淞见到沈喻,他对沈喻着实不熟悉,想要避开沈喻,晏瑕话语中尽是信任:“叶公子是可信之人。”骆凌淞听到这句话后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几乎要将两人的关系看的透彻,盯着晏瑕不自觉产生了害羞的情绪。 但骆凌淞并未多说什么,他转过身道:“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吧。”晏瑕点了点头,骆凌淞在前面走,走了不到一炷香,到了一处民宅,他敲了敲门,敲门声三短一长,不一会民宅里就出了一人,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年轻人,他见骆凌淞身后没有跟踪的人,急忙让他们进去。 晏瑕十分惊讶,但骆凌淞面容严肃,晏瑕也知道此刻不好问出来, 之后骆凌淞嘱托了那人几句,那人在端上茶水后就离开了,骆凌淞见晏瑕惊异,于是解释了一番:“此地是我的私宅,那人是我看门的下人。” 晏瑕明悟,武林传闻归衍山败落后是骆凌淞做起了生意养活了一个门派,如今他见骆凌淞能在京城有一处私宅,他所赚着实不是小数目,但一听骆凌淞这么说下去,他终于想起来忘在脑海之后的一件事了,他拍了拍脑门,带着遗憾说:“我之前一直没有这样与你私下说话的机会,如今正好要告诉你一件事。” 骆凌淞他眼帘轻垂,眼睛似带着浓雾,看不清情绪,晏瑕倒并未在意,但他身后的沈喻却注意到这份神情,沈喻心想,骆凌淞恐怕知道了什么,这幅表情未免太过古怪。   晏瑕就将折林卓家那地下室的宝藏给骆凌淞说了一番,沈喻说过,卓家的那些财富基本上是从归衍山掠夺而来,如今也算是还给归衍山吧,况且晏瑕和沈喻并不那么爱财,那些宝藏除了一副藏宝图,其他晏瑕和沈喻丝毫未动。 骆凌淞有些惊讶,他目光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两人,晏瑕他认真地讲着地下室里面有什么,以及该怎么去,而旁边的叶惊寒一眼温和。 骆凌淞感觉自己的胸腔在震动,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折林卓家究竟掠走了归衍山多少财富,可那些金钱永远都是让人迷失最直接的东西,诸如近日流传的藏宝图,让多少人为之疯狂,可面前的两人却丝毫不将这份财富放在眼里,他们认真的嘱托自己该如何得到这份原本该属于归衍山的东西。 明明这个深秋格外凄冷,可他却觉得自己的内伤几乎要瞬间好了,他感觉不到体内受的内伤,甚至有一阵暖意流淌,他甚至恍恍惚惚间见到两人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几乎照耀的让他睁不开眼,他在归衍山败落后有多久没遇到这样的人了,遇到的所有人都是将财富往身后揽,哪有知道后赠与别人的呢,或许这样的人不直他们两人,可惜这种人太少,他只遇到这两人。 他起身,向晏瑕行了一个大礼,晏瑕赶紧阻止了他:“这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晏瑕不想让骆凌淞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匆忙转移话题:“你是怎么来到京城的。” 骆凌淞看出晏瑕的不自在以及身后叶惊寒的偷笑,他收起之前那份表情,但心中镌刻的恩情未消,并将为何会在京城这件事给晏瑕解释了一番。 晏瑕听到了他受了内伤,问道:“那你身体?”其实晏瑕透过他的脸色就感觉他似是受了伤,但已经向好的方向去了。 骆凌淞摇了摇头:“修养一小段时间就行了。”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目光透着纠结,似乎不确定该不该讲这话说出口。晏瑕道:“你还有什么想问。” 骆凌淞道:“你与坤国公虞时有什么关系?” 晏瑕讶然:“没什么关系,只是借助这人进城罢了,这人怎么了?” 骆凌淞表情泛着痛苦,可话若惊雷,在晏瑕耳边炸响:“当年他也参与了归衍山的那场祸乱。” 晏瑕看着骆凌淞的表情,心里一凉。 第117章 一一七明 晏瑕没想到随便找的带路人竟然和当年归衍山的祸乱有关,他看着骆凌淞悲凉的目光,不禁问道:“不知骆公子打算怎么做呢” 骆凌淞轻闭了一下眼,眼皮有些微微的颤抖,后又缓缓睁开,吐出了一口压在心底的陈气,他直直的看着晏瑕,眼珠是透亮的颜色,而目光是别样的坚定:“虞时很厉害,硬拼我不是对手,但他已经老了,而我还活着。” 骆凌淞话中藏着一丝别样的残酷,虽然他具体做些什么并没有告知晏瑕,但晏瑕却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绝不会轻易地放过虞时,恐怕要穷极一生,都要将当年的仇恨报完。 晏瑕或许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他和骆凌淞有着沾亲带故的血缘关系,骆凌淞的苦难,转个弯,或许就要与他牵扯不清。 他想要和骆凌淞说,我可以帮你,但话未说出口,他不自觉看向了沈喻,沈喻目光轻微的斜移了下,晏瑕明白沈喻是告诉晏瑕不要去帮他。 当晏瑕收回目光后,那滞在舌尖的话也就无法说出来了。 骆凌淞知道这是自己的仇,并没有太大的希冀让晏瑕帮助自己,只是想找一个信任的人去宣泄,而晏瑕和沈喻之前的那份选择让他们值得信任。 后来骆凌淞又和晏瑕聊了些其他,骆凌淞这些日子都在京城里,他身处豪门贵胄之处养伤,底下奴才消息要比一般人灵通许多,他纵然身体虚弱,但依旧耳聪明目,那些角落里的言谈他听得很多。 此刻他将那些讲给了晏瑕,晏瑕他们是刚到京城,对于京城的状况可以说是十分的不熟悉,但听骆凌淞一说,终于明白为何怀熹盘查如此之严,虽然钟离煦弄得动静很小,但即将登基的皇子并没有忽略这微小的动静,怀熹只是一环,钟离煦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他都设好了重重关卡。 晏瑕有些不理解,道:“钟离煦纵然有天家血脉,但他登上皇位无异于难于登天,毕竟先皇并没有给他那么大的兵权。”晏瑕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对于钟离煦登上皇位并没有那么悲观,纵然和钟离煦相处不久,但他明白,钟离煦就是极有可能登上皇位,他够狠,有心机,若原来天机是他中了蛊毒早死而错过了这份机会,那么这一世他没了蛊毒的牵制,他未必不行。 天下继承者一事,莫过于嫡长子继承,原本数千年未变,但前朝后期礼乐崩坏,骠骑将军华盛把持幼主,华盛死后,就是长达数十年的战乱,后来先祖钟离策登上皇位,终身没有子嗣,竟让自己弟弟登上皇位,而这个弟弟并非和钟离策同父同母,他俩是一个母亲而生,却并非一个父亲,且相差了几十岁,在钟离策喜丧时,这个弟弟也不过而立。 在此之后,之后皇子继承并没有严格按着嫡长子来继承,纵然钟离煦是前任皇帝之子,但因黎朝的习俗,就算是想要继承皇位,只要是有实力夺下来是有机会的。 骆凌淞接着解释:“毕竟钟离煦算是老皇帝的幼子,钟离煦只是个婴儿,老皇帝还是不希望他就此死去,于是找了亲卫军,让他们护住这个幼主,所以那位皇帝有无数次想要杀了钟离煦的想法,都没有成功,反而让他的权力越来越大。” 当骆凌淞解释完这些,晏瑕终于解开了一部分谜题,晏瑕继续问道:“所以钟离煦现在搞得小动作都是以前皇帝的亲卫军帮忙的?” 骆凌淞摇了摇头,似乎对当年事的唏嘘,“老皇帝当年只有上任皇帝唯一一个独子,谁都将上任皇帝当成继承者,上任皇帝当了多久亲卫军的主子,他们纵然赢下了老皇帝的命令,大部分也没有谋反的心思,况且这些人也老了,也不愿意搞出太大的风浪了,如今的搞出小动静的,大多是钟离煦后期累积起来的人。” 骆凌淞解释的很是清楚,晏瑕没想到钟离煦在京城活的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或许正因此这样,才造就了这样的一个钟离煦吧。 骆凌淞看着面前的晏瑕,似乎忘问了一些东西,于是开口道:“你们为何来京城?” 晏瑕不想瞒着骆凌淞,于是就将洛水之滨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番,只将他与钟离煦曾经的交易瞒了下来,骆凌淞听后十分惊讶:“所以你们是来找藏宝图的?” 晏瑕点了点头,骆凌淞皱眉,眼里带着不解,道:“藏宝图一事我也听闻了,近日也有许多人经常谈论这些,只是这东西虚无缥缈,如此关头传得轰轰烈烈,很有可能是别人设下的陷阱,你说你已经拿到了,不怕是别人所造的假物么。” 晏瑕给骆凌淞一个安心的表情,认真道:“这件事我有确定的消息来源,不会被人坑害。” 骆凌淞见晏瑕态度如此明确,身后的叶惊寒也并未阻止,也不好多加劝阻,只是讲了几个他所听闻因藏宝图之事所带来的祸乱,让晏瑕引以为戒。 晏瑕明白骆凌淞所言的担忧,于是很认真听了下去,听了许久,结果到了中午,骆凌淞道:“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毕竟你们身份特殊,外面也没那么安全,我要走了,怀熹他一定会查我的行踪,我不能因为我暴露了你们,吃食的话,这里面的下人会提供的。” 晏瑕面容透着感激,道:“多谢。” 骆凌淞客套一番便离开了。 沈喻见骆凌淞离开,他目光放在了晏瑕脸上,叹息了一声。 晏瑕听着有些发毛,小心翼翼地问:“我脸上怎么了?” 沈喻眯起了眼,左看看,又看看,看的晏瑕心惊肉跳,然后他听见沈喻语带轻佻:“啧啧,左脸刻着招蜂,右脸刻着引蝶。” 晏瑕瞬间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他此刻心脏跳动极快,有种恍惚在云端的感觉,沈喻惊讶道:“你脸怎么这么红。”晏瑕能听出沈喻话中的轻笑,感觉像是一场别有居心的“嘲笑”。 他急忙后退,可刚迈出一步就在想他难道不是已经和沈喻确定了关系了么,就算沈喻调笑他又如何,他难道还不能调笑回来么。 于是晏瑕想了想有段时间恶补的那些柔情蜜意的故事,向前走了一步,沈喻看到他的表现,有些讶然,似乎和平常有所不同,可又有些释然,若是晏瑕一直被压制着反而就不是他了。 沈喻什么都没做,说到底,他也只是想看看晏瑕会做些什么罢了。 晏瑕前进了一步,他的身形几乎将沈喻拢住,沈喻看着面前离着有些脸红的人,歪头轻笑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晏瑕的脸更红了,可晏瑕说出来的话却更为清晰,打破了之前沈喻的那份不自觉:“我唯一想让一个人的目光停在我身上,如今看来我成功了,至于其他人看不看我与我何关?” “况且。”晏瑕的声调明显拉长了些,“某人可比我更招人喜欢,可惜了,某人现在只属于我一人。” 沈喻能看到晏瑕目光透彻,像是看着心心念念的宝物,眼底尽是他的倒影,然后他惊讶看到晏瑕的脸越来越近,之后只感觉唇上一片湿润,他的气息飘荡在自己的鼻息之间,那一瞬间,沈喻有些恍惚,自己多久没这么接触过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门,一下子打破这旖旎的气场,他们急忙分开,此时此刻晏瑕该是感谢外面那个人,毕竟那人是在外面等着,而不是直接进来,要不然也太尴尬了。 可此时此刻,晏瑕的脸却一点也不红了,他目光灼灼,盯着沈喻,话中像是烧着经久未灭的火种,带着要烫伤人的热意:“我不会这样对另一个人,永远不会。” 说罢他就转身打开了门,面前的下人很是礼貌:“公子,该是吃饭的时候了。” 沈喻看着那人的背影,轻笑一声,或许得了便宜还卖乖就应该说的是他吧。 吃饭的时候那下人并未上桌,但确实准备的东西却是极为尽心,不得不说,晏瑕跟着骆凌淞来此不过一段时间,而短时间内准备的这般好着实不易,八角桌上摆的很是雅致,香酥鹌鹑、芙蓉鲫鱼、葱泼兔、牛乳菱粉香糕、薏米红枣汤。 沈喻看着桌子上的这些菜,他从那种朦胧却又似是而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低下了头,眼神清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明显晏瑕的侵略性更强一些,更让这个下人注意,因此,虽然沈喻表情奇怪了些,这个下人丝毫没有注意到。 他们坐下吃饭,晏瑕对下人道:“你坐下吃吧,武林不讲究这些个严格的礼法。” 下人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在公子在的时候才秉尊礼法,公子一走就肆意妄为。” 下人的态度十分坚定,把晏瑕刚要说出的话堵了回去,还不等晏瑕相出新词继续说,沈喻看着面前的菜道:“这些菜品色泽引人,看起来就十分好吃,既然这位不想做下来,那就不要辜负这位的好心了。” 晏瑕尝了尝,味道十分的不错,不一会他们就吃完了。 之后他们回到了那屋,沈喻知道那下人正在收拾桌子,沈喻一句话打破晏瑕的固有印象道:“看样子你我都低估了骆凌淞了。” 晏瑕微微有些疑惑,但似有所感,感觉沈喻要说出什么话来,果然,沈喻下一句话让晏瑕瞠目结舌却又觉得理所应当:“骆凌淞是钟离煦的人。” 第118章 一一八近 晏瑕或许是诧异的,或许又是理所当然的,他并不愚笨,甚至一想就能明白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可晏瑕一涉及到骆凌淞就不愿意深想,或许是第一次初见时那一身白衣孑孓一人的样子太过萧索,或许是那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太过紧密,他总是会将骆凌淞看的更不染世事一些,可当沈喻说完这话后,骆凌淞那些不符合他身份的东西便慢慢浮出了水面,映在晏瑕眼中。 比如京城的这所房子,京城的房屋又岂是那般好买,就算有足够的钱,也需要通天的人物来帮身为被朝廷坑过归衍山的子嗣,而那个下人,也绝非普通的下人,他在饭桌上的动作极其熟知怎样更好侍候别人,而最后是骆凌淞的话,就连晏瑕都是在云绡和沈喻各个人的帮协下才知道个大概,骆凌淞若是和钟离煦没有牵连,那些东西,骆凌淞是怎么知道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暴露着,让晏瑕一想便知道结果。 沈喻一看晏瑕的表情,便知道晏瑕已经知道其中的机巧,他只能安慰晏瑕:“毕竟你如今还不属于归衍山,而钟离煦想做的事结果未定,他不告诉你想必在他心中也是为了你好。” 晏瑕摇了摇头,脸上那种纠结的表情消退,换上了理解的神色:“这种事他告不告诉我都是他的自由,本身没什么问题,况且我也有瞒下他的事,只是钟离煦若是败了,他和归衍山恐怕前路更为艰辛了。” 沈喻听后笑了一声,笑声舒朗:“那你也和钟离煦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怎么就不担心担心自己呢。” 晏瑕眼睛一弯,双手扶上了沈喻的肩,认真的看着沈喻的眼睛,晏瑕的眼中淌着一片深情,将念想传到沈喻的心间,而他的手太过灼热,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晏瑕的执着:“第一,朱厌我和它打不知道胜负,其他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就算钟离煦败了,也牵扯不到你我,况且当时也不过是个口头协议,并未留下什么证据,第二,就算我再不济,摆脱不了那些你也会救我走,不是么,到时候救命之恩,让我终生来还可好?” 沈喻不自觉想起之前的那个吻,想着没想到晏瑕说情话的能力随着那个吻后不自觉地就开始愈演愈烈,但自己毕竟活了那么多年,若是被一个没吃过糖的少年用情话镇住了那也太丢脸了,于是他直接了当的揭穿了晏瑕,他说的话十分轻佻,在最后几个字时不自觉转了个弯,活脱脱像个锋利的刀刃,将晏瑕的所知所想剖析的一清二白:“就算我想救你,你的自尊会给我这个机会?” 晏瑕无奈的笑了笑,语气十分包容:“你啊。” 沈喻看着未离开的手,眼睛一斜,无声的告诉晏瑕的手可以离开了,但晏瑕却像是看不见一样,还在沈喻的肩上,只是目光愈发的胶着,沈喻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是这一次在没有下人来耽误了,于是晏瑕的唇再一次印上去,沈喻心里却想,恐怕那个牵个手都要脸红的晏瑕再也回不来了。 是夜,晏瑕一身夜行衣,身如幽影,在京城上空踏着轻功找些东西。 沈喻在晏瑕临行前给了晏瑕一张黄纸,道:“这上面我写了符咒吗,能指引你找到藏宝图。” 所以就算晏瑕不知道怀熹的府邸在哪,也不妨碍他找到藏宝图,可以说他如今的武功确实是高超的很多,京城晚上路上除了会武的士兵,再无一人,晏瑕在夜色中穿梭,晚上寂静道只能听到那些士兵脚步和甲胄摩擦的声音,没人发现晏瑕。 而晏瑕则是心道:“没想到这里的夜晚还不如雁州热闹,听闻京城宵禁早已被取消,夜市早市十分热闹,如今皇帝一死,这皇城真是太过凄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往常的热闹,好和沈喻出来看看。”可惜彼时晏瑕还未明白夜的好处,待日后明白,晏瑕再也没多想夜里出来这一事。 晏瑕跟着黄纸,很快就来到了怀熹的府邸,这里的戒备更为森严,想来是怀熹此刻位置大升,眼红放暗箭者数不胜数,这森严的戒备就是为了挡住不知何时的暗箭。 可惜却没挡住晏瑕,晏瑕身轻如燕,一下子就躲过守卫者的视线,进了府里。 晏瑕落到了房顶上,而黄纸指向了下面,晏瑕明白他已经到了藏宝图所在的位置了,晏瑕俯身在这房顶上,生怕被来回巡视的士兵看到,虽然下面这些人伤不了晏瑕,但晏瑕却不想在京城闹得鸡飞狗跳,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办,这些零碎的事,他不想再次沾染上。 晏瑕身下的书房有人,里面灯火暖暖,两个说话的声音此消彼长,一个声音更是醇厚,更一个更为粗犷,却也更让晏瑕熟悉,第二的人是怀熹。 他们在谈一件事,而这件事明显很重要,他们生意都偏低了些,若非晏瑕耳清目明,恐怕隔着房梁真是听不清了。 怀熹道:“哥,你为何非要逼我?”原来两人是兄弟,晏瑕无聊着听着,反正他今晚取走就好,也不是那么着急。 怀熹哥哥道:“如今那位置…”他还没说完,便消音了,接着就是一串脚步声,晏瑕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轻巧的下移了身体,脑海里却想着,难道这个人发现我了,我是该继续这样躲着还是和他们打一场混乱中取走藏宝图呢,不过这人这般厉害么,竟然能发现我,他有些想起身的想法,可还有些不确定,在他刚要起身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人打开了门,对巡逻的人说:“你们先退下吧,待我给你们命令你们再回来巡逻。”晏瑕听后果然是这样,刚才那骤停的话语藏着什么血意,被已存的理智生生暂停,待巡逻的人走后,想必就是要说些隐秘的话了。 待巡逻人走后,怀熹哥哥关好门,转身对怀熹道:“你如今赶紧退位让贤,别做什么统领的位置了。” 怀熹知道外面人都走了,话语不自觉带着些激烈:“这个位置是我争过来的,你让我不干了,给我个理由?”晏瑕在上面听着,想必这两兄弟感情很好,他们说话间都带着些自在,纵然怀熹有些激动,但对于这样过分的要求他还在等个解释。 怀熹哥哥道:“二皇子现在看起来赢了,还未必最后的赢家是他,你如今早早的站队,是要将怀家害死么?” 怀熹听出这话后的诡谲,但还不觉得自己选择有何问题,他冷哼一声,道:“坊间的传闻你也信,那人不过是一个连身份都还没承认的人物,你会觉得他能上那至高之位。” “你若是这般小看一个先皇整了那么多年都弄不死的人,你还真是辜负我对你一番苦心了。 ” “可天下间又有几人知道他。” “那是因为你孤陋寡闻了,自武林大会后,他的名字早已经泄露出去,有人还在其中添油加醋,朝廷里面有人觉得古怪,前去调查,发现这件事怕不是一蹴而就,那人早已布好了去穿谣言的人,待到有人去调查,那些传言的人早就跑了,可钟离煦的名字却留下来。” “就因为这个,二皇子的名字又有几人不知?” “你以为云丞相是平白无故的隐退么。” “谁也没想到他女儿会死在他面前。” 当这话说出来后,晏瑕一瞬间感觉自己怔住了,他没想到在此时此地,竟然还能听到云绡的事,心里一下子就难受了起来。 里面的谈话声还在继续,怀熹哥哥道:“你真以为他女儿是横死么。” “那他身为丞相,自己女儿都护不了么” “云丞相他,唉,他女儿命薄,出生时身子弱,他爹就把她交给了一位大师,打算让她静养,待到长大后再接回来,没想到此女在卜算上颇有灵气,当年不过年少,就算的极准。” “我的确听闻过她,但她当真算的那般准”怀熹的话里带着一丝迟疑。 “那是因为她在十四五的时候就失踪了,是她自己选择消失的,她的卜算当真厉害,当时还是先皇下的令去找她,可惜最后还是被她逃了,没人知道她的去向,但当时就有人猜测,是不是与未来有关,可惜这话就跟涟漪一样,很快就消散了。 再知道就是前些日子这姑娘的死讯了,你觉得一个精通卦象的人真的会那么轻易的死去么,她耗尽生命都要去做的若不是新皇登基我想象不到还有别的”晏瑕听后悲凉的想,或许还有朱厌吧,新皇登基或许捍不动云绡离开京城的步伐,但朱厌所带来的苦难让云绡不得不去重视,所以云绡来找他了。 怀熹听他哥哥说完这些话,想起虽辞官还未离京城的丞相,不自觉问道:“那二皇子知道这些么”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难道他要将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让出去么。” 怀熹喃喃道:“是啊,就算知道了结局,谁会那么轻易放出权利,权力之下,谁又想屈服于上天呢。” 第119章 一一九全 这两兄弟又接着说了一会话,大约是猜测钟离煦接下来要去哪的事,不一会就不再说下去,接着他们就从书房离开了,晏瑕等他们走后就下来混入书房,他找了一会就找到了属于藏宝图的那本书,它混在一群书中,十分的不起眼。 “第三部分终于找到了,就只剩下一块了。”晏瑕心里面想。 他从这里面出去,踏着月色回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没有顺着来的路回去,因为有一处士兵忽然的增多,他不想惊动外人,于是换了方向回去,当他经过一处时,身上黄纸又开始亮了起来,晏瑕惊讶想到:“这是第四张图,看样子景鸣鸿在附近。” 他到底要不要去取呢,晏瑕看着自己身上的夜行衣,想了想,反正他已经藏得很好,况且以他现在的武功,从景鸣鸿手里取出倒也并非难事。 他顺着黄纸的方向便下去了,从后门进去,没见到前面的牌匾,之后他一直在想,若是见到前面的牌匾,他还会不会进去。 这个院落大约是哪个高门大户,虽然亭台楼阁并未有奢华的装饰,但整体布局看起来十分的舒适,既不显得紧密,又不看起来宽松,一草一木都极具格局。 晏瑕想,想来这里的主人是个淡雅的人物,要不然这里的建造不会这般模样,而且还是个对自己很是自信的主人,毕竟晏瑕在上空并没有见到多少侍卫,与之前的怀府真是对比鲜明。 不过一会,他便到了黄纸指向之地,这个地方是在一个角落,但这角落却并不偏僻,甚至有一条路直通前院。  但晏瑕想,这究竟是哪。  在这里并没有看到侍卫守着,晏瑕奇怪,这样一个高门大院竟然侍卫是如此的少,而景鸣鸿所在的房子里面似乎在烧着什么东西,透着窗纸,都能感觉其中的火光和热意,晏瑕想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如今天气太过寒冷? 晏瑕他身为武林中人,严寒一般影响不到他,但沈喻借的身体是普通人,虽然有沈喻的能力加持着,但大部分的时候他双手都是冰凉的,所以当时晏瑕为他找来一个铜鎏金錾雁纹手炉替他暖手。 晏瑕虽然觉得天气严寒,但他不认为景鸣鸿会畏寒,况且他知道这样的高门大户应该是有地龙取暖的,或许此时的晏瑕已经猜出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他不愿往那个地方深思,所以他将那最直接的真相忽略了,他脚步几乎是无声的,踏在地上,他走进了门口,直接感觉到了从窗纸内传来一片烤人的热意,以及他能感觉道里面有两个人。 他原本改以更谨慎的方式进去夺走藏宝图,可他站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有种不想在这个房里动手的感觉。 他轻轻一推门,里面的景象清晰地暴露在他面前,里面有一口棺材摆的极为端正,棺材前面前是一个铜盆,里面烧着纸钱,这前面放在两个蒲团,坐着两个人,这两人,晏瑕都认识。 一个是景鸣鸿,一个是乔铮,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看起来尤为脆弱,尤其是在这深夜之内,万籁俱寂,只有烧火的声音和门外的风声。 晏瑕明白了这究竟是谁的棺材了。 他心里一酸,想起来当初他们三人一起闯清平宫,景鸣鸿那般贴着云绡。 他们注意到了晏瑕,但晏瑕此刻一身夜行衣,对着他们,乔铮对晏瑕见过不过一面,景鸣鸿对他也已经许久未见了,况且之前晏瑕在这几个月内武功风格变化了很大,和之前初出武林的样子差别很大,以及他没有过想要藏宝图的念想,于是这两人根本没有猜测面前人是谁。 景鸣鸿和乔铮大约猜测面前这人是为藏宝图而来,毕竟藏宝图在景鸣鸿手里面天下皆知,也因此景鸣鸿招了不少祸患,景鸣鸿如今待在了此地,没想到竟然有人找到了这地。 乔铮和景鸣鸿虽然相处一段时间,但基本都是在此地,虽然没见过有人为藏宝图招惹过景鸣鸿,但他毕竟听闻过景鸣鸿因藏宝图惹出麻烦的事迹,于是跟他道:“估计是来找你的,赶紧解决了,不要在她的面前惹事。” 晏瑕没有直接出手,他看着乔铮和景鸣鸿如今的样子,没想到云绡的离去对他们而言影响这般大,乔铮此刻面目苍白,眼下乌黑,看起来是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缘故,而景鸣鸿到没有乔铮那般憔悴,但身上烟火气明显淡了。 晏瑕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景鸣鸿的时候,这人疯疯癫癫,武林还传闻他是疯道人,可没想到几个月后,他几乎要抽去一个人该有的喜怒哀乐,明明该是什么神态都不缺,可却什么都缺那么一点人气。 景鸣鸿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叹息一声,轻闭双眼一刻,睫毛轻轻地抖动,他声音都透着无力,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撇给了面前的黑衣人,道:“这就是所有人追求的藏宝图,你竟然找到这了,给你吧。” 乔铮诧异,他还记得这东西在景鸣鸿手里多久,景鸣鸿艰难的扯动了嘴角,道:“云姑娘她母亲前些日子的话我一直不敢忘,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我脑子里回荡,想我也不缺活下去的钱,何必求一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凑齐的藏宝图呢。” 景鸣鸿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道:“拿着这东西走吧,我放过你,也是放过我自己。” 在景鸣鸿说完这话后,晏瑕的心里震撼了许久,他感觉心里乱糟糟的,这两个人是因为云绡的死才变成这个样子么,晏瑕盯了他们许久,而面前的两人虽然没有动手,但明显没有放松警惕,在等着面前人离开,晏瑕他的手放在了面罩边上,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直觉阻止自己。 他思索了一刻,还是没摘下来,晏瑕他的声音有些沉闷,十分的沙哑,他想起了云绡,因此他的声音让人听起来能感觉到他其中的心情,也恰好融合了面前人的心情,让人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个人对你们这般重要,就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要了,为何?” 或许是今夜太寂静,或许他们许久没有和别人倾诉了,这黑衣人声音里似乎带着魔力,他们不自觉的想说出来心中的话,其实或许换个人来,这两人未必会说出来,连晏瑕自己都没发觉,他在说出上一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带了些法力,传递给了面前的人,让景鸣鸿和乔铮不自觉的将他们的话说了出来。 景鸣鸿先开的口:“我对这里面的人是一见钟情,最开始她是神秘的,观察久了,她似乎很冷漠,又似乎很博爱,她关心别人的样子与别人不同,她太过清醒,有着自己的大路,所以我喜欢上了她,可还没等到她答应我的要求,她就在这里了。”景鸣鸿看着面前的棺材,叹息一身。 乔铮没有讲之前的情爱,只是说:“我只钟情她一人,然后她跳城楼那一天,我看到了,或许我这辈子就摆脱不了那一天了,就这样陪着她,这一辈子,就很好,待她入葬,我会估计陪在她的墓前吧。” 晏瑕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他几乎天要入白才回去,沈喻觉很轻,晏瑕估计在他门前弄了些动静,沈喻轻易地就醒了,晏瑕进了他的房间,沈喻没想到晏瑕这么晚才回来,他此刻眼里朦胧带着一丝清醒,见到晏瑕,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对,你身上有两张藏宝图,你遇到景鸣鸿了。” 晏瑕有些脸红,沈喻此刻不知自身模样,晏瑕是第一次在夜里看到刚睡醒的沈喻,他身穿白色亵衣,因为是刚醒的缘故,漏了些锁骨,让晏瑕不自觉看向了衣服里面的模样,晏瑕不自觉退后一步,本身有些难受,但一看到沈喻不自觉地有些脸红,沈喻看出来晏瑕的不自在,慢慢的将衣服往上拉了拉,道:“你现在能好好解释了么?” 晏瑕垂下睫毛,他语气沉重,将今天的事解释了一遍。 他最后问沈喻:“我是不是做错了,明明当时是我让给他的藏宝图,如今我却要从他手里面抢走。” 沈喻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并没有做什么伤还他的事,不是么,不过你确实有件事可以帮他。” 晏瑕道:“何事?” 沈喻道:“当时景鸣鸿手握藏宝图的消息被钟离煦穿播的天下皆知,以至于如今不少麻烦都找上了他,你可以用法术让世人都忘了这件事。” 晏瑕惊讶:“就像众人忘了你一样。” 沈喻笑了一下,但辨不出神色,看不出他是喜悦还是悲伤,他静静地说:“我原本求得就不是名垂千古,众人记不记得我对我而言也没那么重要,只是过了几百年,我研究了一种符咒,可以更轻易地将人的记忆抹灭,如果这件事不影响天道运转的话,你现在有这个能力。” 说罢沈喻就将茶壶的水倒在指尖,画了一个符咒,对晏瑕道:“你转动体内法力,画出这个符文,用朱砂黄纸兼之你的一滴血,想着让众人忘了这件事,待光芒尽消,就可以了。” 晏瑕嗯了一声,回自己屋内取出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提前准备的,毕竟晏瑕在学会法术后,沈喻再来京城的路上为他准备了许多有关法术的用具,这些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晏瑕再次回到了沈喻所在的屋内,他将这些准备好,手上沾上朱砂,混着自己的血画出了符文,他感觉法力在体内奔走,一点一点汇入指尖,将浑身的力量凝聚于一处,他一点一点在黄纸处画出刚才沈喻画出的符文,他发现这东西并不好画,他每画一笔,都感觉自己气息泄露了不少,浑身也无力了许多,他心思几乎要全都凝在这符文上,这时沈喻出了声,声音很是温和,一下子让他清醒了很多,“记住你要做什么。” 晏瑕想起来要一直想着自己的愿望,要让所有人忘记景鸣鸿手里有藏宝图,但两者并不是那么轻易地就能在一起做下去的,他感觉手指前面有什么在阻挡着他,而这种感觉恰好不能让他全心全意的想着心中所想之事,他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汗水一滴滴下落,他感觉身内的气全都凝在指尖爆发不出来。 一定要突破这个难关,沈喻能交给他这个符文意味着沈喻相信他能做到,他不能让沈喻失望,他咬紧了牙关,脸上青筋浮起,他的手指缓慢的移动,大约过了半柱香,所绘制的符文金光闪闪,然后他画到了底,黄纸大闪了一下,然后上面磷火阵阵,最后化成了灰烬。 晏瑕看着沈喻,紧张问道:“我成了么?” 沈喻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有些不可思议。 第120章 一二零换 晏瑕见沈喻一脸惊讶,心里一沉,他声音里透着有些丧气的味道:“我没有成功?” 沈喻摇了摇头,道:“你成功了,而且效果很好,除了你我,谁也不记得景鸣鸿曾有藏宝图这件事,甚至,你让很多人都忘记藏宝图这件事了,如今还记得藏宝图的人呢碰寥寥无几。” 晏瑕没想到这符文的效果这么好,赞叹道:“沈喻你简直太厉害了。” 沈喻眼睛明亮了许多,他认真地盯着晏瑕,全心全意地看着他,似乎将一颗心贴熨在晏瑕身上,看的晏瑕感觉耳朵有些发烫,晏瑕小心翼翼地问:“你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想亲你的,可以么。” 沈喻侧了一下头,轻笑了一下,他解释道:“是你本身的能力,与我的符文有关,但又没那么大关联,就算是百年前的时候,能达到你如今水平亦是寥寥无几。” 晏瑕听到沈喻这般夸他,不自觉地抿起了嘴角,他对沈喻道:“你这样说,我会高看自己的。” 沈喻轻笑:“不可以么。” 晏瑕嘴角终于藏不住笑了,他目光里尽是沈喻,声音流出一股依恋的味道:“沈喻,你这样说话我这些日子都会忍不住想笑,想亲你的。” 沈喻摊摊手,宠溺地看着他:“你不是已经这样做了么。” 晏瑕透着压抑而又沙哑的声音道:“我不仅想每日看着你,随时的吻着你,还想和你做更多的事。” 沈喻不知从哪拿出一柄扇子,敲了一下晏瑕的额头,道:“你这天天乱想什么呢。” 晏瑕倏然靠近了沈喻,离沈喻太过接近,沈喻几乎能感觉到晏瑕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然后沈喻觉得耳朵一痒,晏瑕灼热的呼吸像是刚出生小鸟的绒毛在他耳边划过,他一瞬间想退后,但理智告诉他若是退后晏瑕就要更加的得寸进尺,他想自己比晏瑕不能白多这几百年的经验,于是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淡然的等着晏瑕接下来要做什么,之后他听到晏瑕呼吸一滞,他耳边的声音更加压抑而又暧昧:“若不是你惯着我,我可是不敢对你这般的。” 沈喻调侃道:“那还是我的错了。” 晏瑕道:“所以我更离不开你了。” 沈喻不想轻笑一声,拿出那把扇子抵在晏瑕脸上,道:“你这自从亲了人,连和我说话的方式都变了啊,不过现在别在这个样子和我说话了,天亮了,该做今天的事了。” 晏瑕听到这句话,他目光变得旷远,歪了下头,道:“也不是这样,或许见到了云绡,红尘万丈,她只余骨灰一捧,明明已经早知道的,可心还是像万千蚂蚁啃食一样,万幸的是,你还在我身边。” 沈喻明白晏瑕这是之前难受,他拍了一下晏瑕,道:“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了,而且虽然云绡已经死了,但她灵魂未息,待到日后,你会见到转世的她,虽然这一世已经无法逆转,但下一世你未必会像这般无力。” 晏瑕眼睛一亮,他惊喜地看着沈喻,道:“真的么?” 沈喻道:“是真的,所以安心点了吧。” 晏瑕猛然抱住沈喻,他不敢抱的太重,但颤抖的胳膊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他连声音中都带着些激动:“沈喻,你简直太好了。” 沈喻轻轻推开了他,晏瑕轻轻松开了沈喻,沈喻道:“走吧,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该做今天的事了,你困么?” 晏瑕摇了摇头,他自然不困,他昨天下午回去休息了一下午,加上他的体质缘故,所以他就算熬了一夜,也没有感觉到困倦。 晏瑕和沈喻吃了早饭。 饭后,晏瑕对沈喻道:“我打算帮一下骆凌淞。” 沈喻道:“你要如何帮他。” 晏瑕道:“我有一点想法,但具体行动还需要骆凌淞的同意。” 沈喻道:“好吧,反正现在暂时也见不到钟离煦,就当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吧。” 于是晏瑕再次易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脸,找到了骆凌淞,骆凌淞很小心,但毕竟怀熹在京城已久,一夜过去,怀熹早已经知道骆凌淞在哪。 骆凌淞在他住的客栈下的小摊吃些东西,桌子对面是怀熹,晏瑕没想到竟然又一次看见了他,但晏瑕很小心,避开了怀熹的视线,也恰好的让骆凌淞看到了他。 骆凌淞只是轻瞟晏瑕一眼后就再也没关注过,他就像之前一样吃完了早饭,至于怀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他根本就没有入心。 或者说,还没有旁边人谈论的话题更让他关心。 而在几米之外,晏瑕找了一处,要了一份吃食,背对着怀熹,装的很像是一副来吃早饭的市民模样。 于是骆凌淞听到的话,他也听到了。 旁边有人说:“你们听说了么,仪皖公主回宫了。” 和他同桌的人道:“是啊,仪皖公主自小就在国师处,可听闻国师离世了。” 晏瑕吃着碗里的馄饨,听着这些人的闲谈,黎朝并不忌讳百姓议论皇亲,只要不随意传谣就不会有问题,尤其在天子脚下,这些人更是明白该如何“安全”的说着这些事。 而仪皖公主晏瑕之前也听过,听闻她母亲是哪位将军之女,在生下她后体质太弱不久就离世了,于是这个公主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出宫到了国师的座下休养,之后就再也没有听闻过她的消息了,但这个姑娘却未被埋没在时间里,她的名字让每一个个人都记住了。 因为过了几年,当这个公主大约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有些混人散播谣言,言公主居住于民间,若是遇到公主说不定有做驸马的机会,当时许多闲人听信了这个话,加入找公主的人群之中,最后还是皇家插手,这件事才慢慢平息。 所以就算是晏瑕,也听闻过这个公主的传闻,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如今敏感的时候回来,但是仔细想想,她身为女子,一国公主,日后必定要仰仗这位新皇活下去,在这位皇子即将登基的时候出现,也算是对未来皇帝的臣服。 晏瑕没再多想,毕竟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待怀熹离开。 怀熹毕竟还有正事,兼之骆凌淞实在是不理会他,他从这里坐了一会就离开了,虽然他发现昨天的那几个人有些奇怪,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也只能提前离开。 待怀熹走后,骆凌淞依旧斯文的吃着饭,很是享受的样子。 他吃完饭,将饭钱放下,起身离开,到了一个胡同转身离开,骆凌淞斜光一看,果然今天怀熹依旧没有放弃,还是有人在跟踪着他。 他左右乱走,再次将那些人甩丢了。 但骆凌淞不怀疑晏瑕会跟丢,因为晏瑕太强了,他不会跟丢的。 果不其然,一个转角,骆凌淞就看到晏瑕在那处等他,晏瑕如今易着另一幅容貌,但是他平日里那副站姿,很是醒目。 第121章 一二一算 晏瑕单刀直入:“我想帮你解决虞时的事。” 骆凌淞他垂下来眼,道:“这事原本也和你无关的,何必惹上一个大麻烦呢。” 晏瑕道:“于我而言,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了。” 骆凌淞听到此话,不小心笑了出来,他原本便是孤寂的神色,这样不经意的笑了出来,当真像是霜雪初融,动人心弦。 可惜此处只有一个挂念沈喻的晏瑕,并没有多余的人欣赏到骆凌淞难得一见的笑意。 骆凌淞他并没有立刻就答应这件事,他眼神有些许的放空,应是在思考这件事是否可行,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你一心想要帮我,我收下这份好意,但这是我的仇恨,与你无关,虽然你说你惹得的事够多了,虞时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但他不是普通人,他背后的权势就算偷袭不到你身上,也会让你你不胜其烦,而且,叶惊寒公子也不愿你来帮我吧。” 晏瑕想起昨日沈喻那无声拒绝的表情,而后在下午沈喻解释了一番,晏瑕确实很有压力,但并非是因为打不过虞时,而是因为其他,晏瑕知道几月后朱厌会出来作乱,但他和沈喻都无法确定朱厌现在究竟在哪,沈喻说妖道式微,朱厌算是天下间唯一留下的妖族,天道会不自觉地护着他,因此就算强若沈喻,也无法找到朱厌,唯一的线索就是云绡所留下的信。 而云绡告诉晏瑕,要三月之后再去,就一定有她的深意,晏瑕不会早去一天,亦不会晚去一天,毕竟他不想改变云绡为未来所算出的道路。 而沈喻阻止晏瑕,后来解释给了晏瑕听,虞时他是军人出身,纵然老矣,但在兵事上颇有建树,在沈喻以前的卜算里,曾牵扯到虞时,沈喻告诉晏瑕,虞时的结局是战死沙场,死在与朱厌作乱的战争之中,也正是因为他的死守,所以给之后的黎王朝一个缓冲,纵然之后是艰辛的,但那份藏有如何灭到朱厌的书籍被运了出去,最后到了秦律的手中。 晏瑕想在云绡的插手之下,未来已经变得不可预测,就算如今朱厌作乱,也未必会沿着卜算的未来一样,所以晏瑕决定去帮骆凌淞。 晏瑕道:“叶惊寒他只是觉得若是匆匆忙忙没有计划会不妥,但并不是看不好这件事。” 骆凌淞能感觉到晏瑕的执着,或许在洛水之滨晏瑕面对燕兰锦丝毫不去后退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晏瑕的意志宛若绝世的名剑,不可小觑,如今他更是直观清晰的面对了。 晏瑕他不慕到手的财富,不弃难行的关口,总是在对他刮目相看时,再一次让人重新看一遍他,骆凌淞他明明只和他有千里之远的血缘关系,可他能为了这一点关系能这般付出,怎让骆凌淞不触动。 骆凌淞觉得心脏流过一股暖流,他不自觉地说出了话:“多谢,只要你能让我见到他,我就可以对付他。” 晏瑕得到了骆凌淞的答复,将计划和骆凌淞说了一下,骆凌淞听后,不自觉苦笑了一下,他真的是再次感觉到实力强悍的好处了,他苦心孤诣的想方设法去报仇,可前方简直像是高山耸立,遍布荆棘,而晏瑕想要帮他,不过一个轻易地根本不需要过多思考的计谋,可他却看到了成功的希望,此时此刻,他有些羡慕晏瑕在武学的天赋了,可他却生不出嫉妒的心思,自从在归衍山惨剧之后,他拼了命的去练功,可他最后武功也不过在使平辈里比较突出,再高一些他却已经无法前进了。 他认命了,他知道自己在武学上的天赋,已经无法改变,他要报仇只能靠着别的方式曲折前进,当晏瑕轻易地说出报仇的方法时,他羡慕的情绪溢满了胸腔,却无法生出嫉妒的情绪,晏瑕总是在创造奇迹。 坤国公府。 虞时他因为在府上,随意的穿了身锦衣,坐在外面凉亭之内,虽然已经天气十分的寒冷,秋风萧瑟,但坐着的这两人内力深厚,根本不将这份寒意放在心上,于是周围连个暖炉也无,而下人也不敢扰到下棋的这两人,于是都在远处候着。 坤国公虞时大约七十多岁,虽说银丝遍布,眼角和嘴角开始长起了皱纹,但精神矍铄,看起来并未有七十的样子,而他在朝堂的日子太久了,久到见证了几个皇帝的生死,从一个普通的官吏熬成了如今的坤国公,早已学会了享受生活,他此时慢悠悠地在品着茶,看着眼前的棋盘,棋盘上属于他的黑棋大杀四方,几乎将白棋围剿的片甲不留。 虞时看着面前的孙子虞瀚,虞瀚他年纪很轻,穿着便服,虞时看着他孙子静静思索的模样,不禁想起当年他在这个年纪在做些什么呢,日子过得太久了,他几乎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大约是为先帝做事手染鲜血吧,他想到此处,不禁想,或许自己真老了,迈进了半个棺材里,总是在想着这些过去。 虞瀚他手执白棋,看起来已经走向了绝路,他面上瞧不出什么紧张的神色,但执棋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敲起了桌角,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虞时开了口:“你的棋路已经快死了,还不放弃么。” 虞瀚道:“若是现在弃了,或许接下来就没有赢的机会了。” 虞时慈祥地笑了一下,道:“那你有什么法子赢呢。” 虞瀚敲棋子的手更快了一些,似乎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棋盘之内,在思考着如何翻盘。 他还在想下一步怎么走,这时响起风碎的声音,虞时一惊,他抽出手边长剑一挡,可那东西还是划过自己的耳边,刺到了身后棋盘之上。 他清晰的看到眼前似有磷粉飘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而这粉中散着一股廉价的脂粉味。 “有毒。”虞瀚脑海里想起了这句话。 他急忙转头往他爷爷方向一看,他爷爷并没有被那东西袭中,可面上却沾上了那古怪而又未知的粉末,周围下人急忙大喊,虞瀚气的发抖,却还是保持镇定命令道:“快去找大夫。” 接着他点住身上大穴,转回头纵身一跃,跃到照壁之上,他心里一惊,那人应该是从这处暗算的他们,而此刻已经离开了,虞瀚他面上清白交加,不知是因为中毒的缘故,还是那人单枪匹马在白日闯入坤国公府竟无一人发现他。 他呼吸开始困难了许多,想起了底下的爷爷,急忙下去,轻功一闪,飘到爷爷面前,道:“爷爷,你没事吧。 虞瀚身体昏沉,面前的人已经开始看的模糊不清,他运起体内内力,将吸入的毒粉排出,可惜那贼人太过了解他们,竟然连毒粉都几乎克住他们的武功,大夫很快就来了,他身旁跟着的小厮拿了一堆瓶瓶罐罐,这大夫干活很是麻利,快速的就在此地配好了药,将两人身上的毒压制住。 虞瀚感觉身上好了许多,他呼吸变得通畅一些,脸色也没有像刚才一样青白,有了一丝血气,而他爷爷面色也好了许多,但一想起刚才没捉住的贼人,虞瀚他对大夫不自觉地带了些呵斥:“这毒是不是已经解开了。” 大夫急忙跪下,脸上冷汗直流,道“这毒太过诡异,在下医术短浅,只能暂时的压制住,实在是解不开啊。” 虞瀚眼睛冒火,明白刚才的贼人并非普通人,恐怕是准备已久有备而来,这大夫不能解开这毒恐怕也在那人的预料之内,于是他生生止住怒火,问道:“中这毒最后会怎么样?” 大夫声音颤抖,但还是解释的很清楚:“这毒不是黎朝的产物,似乎是来源于已灭的鹧昀宗,这毒又称星尘烁,毒为磷粉状,没有什么味道,但这粉中有脂粉的味道,怕是贼人故意放里面让我们发现的,这毒最开始会让人昏沉,过半日之后会慢慢会慢慢恢复体力,宛若没有中毒一样,但此刻毒已经进入到经脉之内,会在身体内蛰伏三日,若三日内没有解药,那中此毒者将无法解救,而三天后会浑身阵痛,痛苦不堪,再过三天七窍流血而亡。” 虞瀚听后眼前一黑,话中已经尽是肯定:“所以你没有办法配出解药,对么。” 大夫接连磕头,口中说着解释的话:“普天之下会此毒者已经在多年前就死了,这毒早就消失在天下间,谁也没想到这毒会再出来。” 虞瀚还要发火,虞时这时开了口,阻止了虞瀚,虞时语气很是平稳,并没有发火的预兆,他以前的性命就是在刀尖上打滚,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并没有中毒后的惶恐和气愤,甚至十分冷静,冷静的还宛若刚才下棋时那般淡定的样子。 “这个毒我曾经见过,是当年鹧昀宗炙笙的手段,当年她可是全武林的噩梦啊,所到之处,□□满地,亡者无数,可惜随着鹧昀宗的灭亡也消失了,当年就没人能在□□上制服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会有人在这几日做出星尘烁的解药呢。” “爷爷,那当年是怎么打败她的,我们是不是可以中找找那些人。” “有一些人是百毒不侵的,尤其是鹧昀宗的人,当时的武林盟主策反了一个,那人替盟主打伤了炙笙,百毒不侵的方法我也知道,可惜那东西是从小练的,这个办法于你于我并不好用,不过这毒虽然中了,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况且刚才那贼人就留下东西了,这个小贼还真是让人期待啊。”虞时的话中透着惊喜以及一丝嗜血的残忍。 虞瀚一惊,没想到那个贼人竟然引起了他爷爷的注意,他余光一瞥,忽然看到刚在那装着星尘烁的长针,这长针处尾部缠着一块细部,上面留着墨水的痕迹,恐怕是贼人留下的信息,而这长针很是奇怪,中间有一条白线,尖端下部遍布磷粉,上部却并未下毒。 他已经中了毒,决定看看那细布上写了什么,旁边仆人递上丝绢,他隔着丝绢,刚要拿出那细布他不自觉的看了眼棋盘,惊得后退两步,他看到他刚才苦思冥想的无法破局的棋局,竟然竟在长针所在之处扭转时局,化险为夷。 难怪他爷爷如此兴奋,这个小贼要么是侥幸而为,要么就是故意做出来的,无论是何原因,这个小贼都给他们的惊喜太重了,虞时恨不得立刻就要见到那个小贼。 他抽出那块细布,将它展开,上面写的意思简单明了,若是想活命,就让虞时一人傍晚去向一处,取回两人的解药,若是有外人跟着,那么也就没办法继续交易了,他们就会离开那处。 虞瀚担忧道:“他们这是设死局啊,爷爷,你不能去。” 虞时自刚才那段鸡飞狗跳之后,脸色并无太大的转变,他笑意逐渐加深:“既然他已经设好局等我去,我又怎能不给他这个机会呢。” 虞瀚容色一凛,挺直身子话语尊敬道:“是。” 晏瑕出了坤国公府,如今的他早已经将法术使的融会贯通,没想到这一次白日闯坤国公府真的能全身而退,如今他就等着虞时去向那处就好,只是他在走出坤国公府的时候不自觉想起了晏思源,那个同父异母待他极好的姐姐,他当年学会的医术亦或是毒术都离不开这个外冷内热的姐姐,离开那兄妹两人已经一年了,不知那两人如今怎么样了呢。 晏瑕他学的医术很多,毒术却少的可怜,虽然当年炙笙毒术名传天下,可惜他在晏思源那处也就学会一两个,还并非是见血封喉的毒术,之前一直靠着武学闯荡武林,没想到竟然在此地用上了,命运有时真是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可以靠着剑术闯荡武林,永远都用不上这毒术呢。 他回到了骆凌淞的私宅里,沈喻坐在院落里,看着这一本诗集,沈喻静静地垂坐在此,很是岁月静好,晏瑕快走两步,走到他身旁,而骆凌淞也在此地,坐在沈喻对面,晏瑕道:“剩下的就要看傍晚了。” 骆凌淞心里他见到晏瑕回来,松了一口气,惊叹道:“你总是能超出我对你的敬佩。” 晏瑕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傍晚。 晏瑕和骆凌淞在那处等着虞时,虞时他是一人过来的,守着那细布上的要求,他虽然已经老了,但身上煞气太重,竟能让人无端忽略掉他的年龄,脸上笑容喋血,手里拿着重刃,像是一把出鞘的剑,遍布杀气,期待着吸食血气。 骆凌淞的压力一下子就重了许多。 第122章 一二二斗 晏瑕看着虞时满身煞气的走了过来,心里一惊,不知这般模样的虞时骆凌淞究竟能不能对付的了。 他看向骆凌淞,骆凌淞脸色凝重,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虞时,目光透着浓浓的恨意,而嘴唇抿成一线,握着剑的手更是已经青筋暴起。 晏瑕虽然不知道当年是如何的血洗归衍山,但见到骆凌淞如今的模样,也仿佛看到那份刻骨的恨意。 骆凌淞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太过气愤,见虞时越来越近,于是收了身上的压抑的气场,他轻声对晏瑕说:“多谢你帮我引出来,这场仇,由我自己来报就好,你和叶公子就留在这里,不要出来,多谢。” 他们约定的地方是一片树林,但因天已入寒,此处已成一片枯林,掉落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瑟瑟作响,既肃杀又萧瑟,而此处除了这几人在此时无人再来。 骆凌淞他们三人在一旁躲着,待虞时来至骆凌淞翻身一跃,落在虞时面前。 虞时看到骆凌淞有些惊讶,虽然他没看见是何人偷袭自己,但他直觉里面绝对不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少年动的手,不过既然这个人出现在此,就意味着这个人也和偷袭的人是一起的。 虞时阴寒一笑,将手中重刃插入地下,目光盯着面前有些偏瘦弱的少年,“设局的人不仅仅是你一人吧,你的帮手呢。” 骆凌淞在直面虞时后反而镇定了许多,在听到虞时的话后,他抽出长剑,对着虞时,言辞坚决,“如今和你决斗的只有我一人,只要你杀了我,就可以把解药拿回去了。” 虞时听到这话,哈哈大笑,看着骆凌淞的目光宛若看一个傻子,他心里泛着好奇,着实不明白骆凌淞为何如此麻烦:“星尘烁我是解不开的,若是你不给我解药,几天后我就死了,顺带着我的孙子,你引我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呢?” 骆凌淞他很是冷静,他看着虞时,无悲无喜,只是手中的剑握起来暗暗使力,嘴里吐出当年的事:“你还记不记得归衍山之事。” 骆凌淞的话里没有疑问,坚决的话语是对当年事情的控诉。、 虞时这时才明白,这是当年归衍山的残党,他面上一凝,眼珠轻微的转动,却没有动过一下,但却慢慢的推测整件事:“你是如何知道我参与的。” “重要么?” “当年的事,传言是归衍山陷入了朝堂危机,但最后败亡武林的蚕食之下,外界是根本不会知道当年究竟是谁真正让归衍山覆灭的。” “我是归衍山的人。” “你是个幸运儿,当年你和那些没死的人都不在本家,不是么,毕竟归衍山本家的人无一存活。” 骆凌淞在听到这句话时他眼角瞬间红了,眼里血丝遍布,他眼前似乎被血意笼罩,尽是那年归衍山被血洗的样子,他狠狠地咬紧了牙关,说出的话带着颤抖:“所以你承认你就是凶手之一了。” 虞时轻呵一声,他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并无忏悔与慈悲,只是像是平常闲唠家常的语气,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杀的人够多了,结仇无数,活到这个年纪过一天赚一天,原本就该有人来向你一样站在这里报复我,可惜其他人太弱,想来我活了七十来年,没想到你这个年轻人反而是第一个切切实实坑到我的。” “你不害怕你身上的□□。” “我说了,活一天赚一天,当我站在这个位置时,生与死早就在身后,只是当年的真相,是我们的人里出了叛徒,将真相告诉你了吧,那个人是谁呢,我来猜猜好不好,你说我才没猜对。 当年参与过归衍山的一共四人,我,晏明州,卓不凡,以及文柝,晏明州和卓不凡是一类人,都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一个逃到了雁州,一个逃到了折林,不过他们也不算主要的参与者,他们甚至都没见过我,而文柝早就死了,他当年也没有真身上阵,而是设计了一个人代他行此残忍之事,而那个代替文柝的人呢,似乎现在还活着吧,这么想来,想必就是那个人泄了密,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你了吧。” 骆凌淞听了面前这个人的推算,嗤笑道:“所以死人才是最好的保密方式,那个人若是死了,想必国公也不必站在此地了。”骆凌淞直接承认了虞时的推算,他没有藏着那个泄密的人,直白的将那个人暴露在虞时面前。 虞时听到骆凌淞的承认,叹息一声,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后悔,甚至带着一丝玩笑的味道:“没有办法啊,我当时也想杀死他的呢,可惜文柝却护着他,将他收入了朝天阙,真是,当年的错,如今我却要去改正,若是真死了,下了阴间,见到文柝,我必定是要让他好好的偿还我今日之痛的。” 骆凌淞面色一白,没想到这人早已将生死看淡,他之所以约虞时来此就是想听到虞时能为当年之事后悔,可没想到面前之人似乎根本不将当年之事放在眼中,他不禁咬着下唇,提起剑,剑尖处微微地抖动。 晏瑕和沈喻在一旁看着,晏瑕此时握住沈喻的手,将身上的暖意传给沈喻,毕竟寒气逼人,纵然沈喻不缺这股热气,可晏瑕也不想让沈喻感觉到冷意。 他们待的地方甚是隐秘,虞时根本看不到他们,因此他们在一旁看着,晏瑕和沈喻能感觉到骆凌淞心里的怒火,骆凌淞是个很聪明的人,但这次却被怒火掩盖住了理智,面前的虞时绝对不是坚不可摧,若是真如虞时所言,他应该立刻派人去报复那个泄密者,以及他不该独自前来。 他们一起盯着骆凌淞和虞时,晏瑕的剑一直在手边,若是有不对劲,他决定立刻出手。 虞时道:“出剑吧,你不是就是为了此时么。” 骆凌淞呼了一口气,他看着面前生死不论的虞时,不知今日面对着他究竟有什么意思,报仇的人恨意切切,作恶的人看淡风云,就像是那年,血洗归衍山,无一人为当人无辜身死的亡灵悲切,只当是一场绵雨落得不留涟漪。 骆凌淞比自己将心中灼灼的怒火压住,翻出仅存的理智,他逐字逐句地将虞时的话在脑海深想,终于找出其中的违和:“你在说谎,你在意生死,要不然你不会来此,不会和我套那么多的话,不是么,你独自一人来此,不就是为了解药以及问我为什么来杀你么。” 虞时见仇恨没有蒙蔽骆凌淞的双眼,心下叹息,但面上却不显,没有辩解,只是一脸平静的在笑,搭上骆凌淞此刻的心情,当真是逼得骆凌淞喘不上气来。 骆凌淞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嘲笑着他,告诉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面前的人根本不将你这种雕虫小技放在眼里,你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你所谓的复仇,不过在他眼里是一场玩笑罢了。 果然,骆凌淞虽然面色未变,但虞时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将骆凌淞如今的心情揣测到了十分,他接着开始了嘲讽:“我其实根本没必要和你说下去,就算你想报仇又如何,你还不是借了别人的力量,如今我来此的原因,是因为闯入坤国公府的那个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虞时故意这般做,他能感觉到骆凌淞虽然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但气息已经开始不稳定,如果打下去,纵然他中了毒,如此状况下,骆凌淞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上风。 在虞时面带微笑的时候,晏瑕和沈喻对视一眼,若是骆凌淞在这样下去恐怕情况不妙,旁观者清,况且晏瑕并未直观面对过归衍山当年的惨状,未被仇恨禁锢,所以他和沈喻能清楚的看出来虞时是故意这样说下去,就是为了让骆凌淞失去理智,而没了理智,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更强横的爆发,一种是更错乱的失误,大部分人,属于后者,而虞时多年经验,短短交涉之间,便更清楚的感觉到,骆凌淞亦是后者,所以他拿话激着他。 晏瑕刚要冲到一个位置帮骆凌淞,沈喻一下拽住了他,打开晏瑕的手掌,一点点画出符文,沈喻画了两次,画的很慢,而晏瑕将每一笔都记下了,纵然他们没有交流,但是沈喻却知道晏瑕明白他的意思了,晏瑕拿出黄纸,朱砂,兼之自己的血,画了出来,晏瑕画出来的时间很快,而此刻虞时正好说完了他嘲讽骆凌淞的那段话。 晏瑕将这符文飞了出去,这符文在空中漂浮,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毕竟骆凌淞被仇恨遮蔽双目,虞时倒是有机会能看到,但晏瑕故意避开了虞时的方向,符文太轻,兼之法术的加持,虞时忽略掉了这个东西,这个符文轻易地贴到了骆凌淞的后背。 骆凌淞感觉自己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几乎想要拼了这条命同虞时拼杀,可没想到下一刻就感觉什么东西在抚慰自己的灵魂,像是春风晕染了翠柳,吹来了暖意 ,他举剑的手一下子就稳了许多,他看着面前的虞时道:“罢了,千言万语不若手中剑,请指教。” 第123章 一二三报 虞时看着面前的骆凌淞,心下一惊,没想到刚才快要失去理智的人,不知对自己做了什么,竟然在须臾之间就恢复了理智。 不过既然言语的嘲讽没有用处,那么只有靠着手中的刀剑来能决定结果,只是虞时并没有那么放心,他独自一人来此,就是为了解药。 他和他唯一的孙子都中了毒,他是无所谓,半个身子踏入了棺材里,可他的孙子不该牵扯到当年的仇恨,虞翰是无辜的,可没想到应了约,凶手竟然是当年造的孽,虞时他心里就有种不妙的预感,只是他如今已经站在这里了面前这复仇之人究竟会不会将解药给他。 可他无路可退,毕竟当时那个下毒人绝非眼前这个人,而他龟息藏匿自身的能力一流,他感觉不到那个人,而那个人未必不在此处,若是他想离开,不但得不到解药,说不定那个藏着人会瞬间出手,那么他就白来了。 他抽出剑,对着骆凌淞,虞时他确实中毒了,但这毒如今并不影响他的武功,他纵横天下几十年,着实感觉不到面前这个不过刚加冠少年的威胁,但他不敢放松自己,毕竟那个下毒的人不知蛰伏在哪。 骆凌淞看着面前认真的人,他想起曾经的苦练,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血海深仇,他一瞬间出了剑,他的剑薄如蝉翼,造工精巧,而他的速度闪若轻风,快如闪电,不过须臾之间,就对上了虞时,骆凌淞出手很快,但虞时也并非弱者,他的剑一下子就挡住骆凌淞的招式。 而骆凌淞早有预料,一个横侧,就落在了虞时左侧,刺向了虞时左臂,虞时没想到骆凌淞过早的预测到他的行动,心道不好,他怀疑骆凌淞为了这场战斗恐怕将他的打斗习惯早已琢磨透了,果然,他身旁有奸细。 他改变平常的习惯,若是平常,骆凌淞此举他必定会用剑挡住,并靠着力气将那人摁倒树干之上,然后借着这股力气,将那人杀死。 但骆凌淞明显是使用的巧劲,虞时当机立断,换了平常的招式,没想到他身法轻盈,像个泥鳅一样在他身旁让他的招式无法落在他身上。 虞时和他打了数百招,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不是因为两人旗鼓相当,而是一人太强,另一人太了解对方,以至于两人既没受伤,也没有让对方受伤。 骆凌淞知道再这样下去无异于耗时间而已,毕竟他若是这样熬死虞时,何必约他前到此处,直接让他中毒身亡就行了,他想要的,是虞时对当年的悔意,并不是就这样耗死虞时。 但之前的一番交流,虞时看样子永远都不会后悔了,或许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灭门宛若喝水,太过稀疏平常,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失去家人刻骨的痛楚,那种不过一次出门,回家已是血海深刻的刻骨。 骆凌淞猛然冲了过去,虞时惊讶,毕竟比了上百招,这个人一直靠着灵敏维持着两人的战斗,而此刻他似乎变了方式,动作更为狠厉,招招直逼虞时死穴,虞时心里大惊,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将自己的每一步都预测的极为精准,而每一步都在逼着他忘于这个少年的剑下,虞时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真会被这个少年伤到,或乃至死亡。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周围有那个偷袭者又如何,他如今已经有了防备,就算那个偷袭者动手,也未必能从他手里讨出什么好来。 于是虞时他的剑法亦变得冷觉,剑锋上沾染了凄厉的味道,几乎在下一刻就要吞噬掉骆凌淞的鲜血。 晏瑕躲在暗处,见到虞时变化的这一幕,握着的手猛然收紧,额头留下一滴冷汗,心里的担忧就像化开的冰水,流向四面八方,不知如何再次凝集。 还未等晏瑕想着如何动作,下一刻他面前的打斗就换了结果,虞时的剑被骆凌淞向上一划,刺向了一处,噗的一声,割裂了衣裳,刺进了皮肉,伤到了胳膊,而骆凌淞的短匕却进了虞时的心脏。 虞时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呆愣地看着胸前的匕首,不明白这匕首究竟从何而来,可在一旁的晏瑕却看得清楚,骆凌淞放弃了抵抗,就任由虞时捅个对穿,他弃了手中剑,从袖口拿出匕首,不顾伤口,倏的上前,刺了进去。 虞时一脸震惊,他死命盯着骆凌淞手中的短匕,根本不明白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骆凌淞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可他却离虞时极近,他慢慢地靠近虞时,在虞时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件大逆不道之事,可惜因为骆凌淞太过虚弱,声音太轻,而晏瑕沈喻离得不近,因此只有虞时一人听到。 “我纵然借了别人的力量又如何,你败了,仅此而已,而你的主子,那位至高之人,也死在这样的手段之下,这么看来,你不亏。” 虞时听到这句话,骤然睁大了眼睛,可他生命已经渐渐流失,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却没办法说出来,他慢慢断了呼吸,可因太过不可置信,眼睛到最后也没有闭上。 骆凌淞他看着虞时这般模样,他死死地咬着嘴唇,虞时终于死了,骆凌淞眼里不知是快意还是痛苦,亦或是两者夹杂在了一起,直到最后,化成了一行泪,簌簌的留下,将这份难以言说的情绪排解了出去。 晏瑕急忙冲出去,点住了骆凌淞的大穴,他没想到骆凌淞用这种以命搏命的方式对付虞时,若他早知是如今的这幅模样,他一定会让虞时死在毒下,而非这种自损三千的招式。 晏瑕撕开骆凌淞的外衣,拿出一些装药的瓶瓶罐罐,将剑拔了出来,弄了半天,终于将骆凌淞身上的伤口暂时的止住。 他敲了一下骆凌淞的脑袋,气愤的吼他:“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么!” 骆凌淞眼泪刚刚流完,还有些哽咽,可脸上却带着笑意:“我终于可以无愧的下去见我的父母了。”晏瑕一下子就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他沉默半天,嘱托道:“我一会回去开张药方,你回去好好按着药方喝药。” 骆凌淞脸上的泪意已干,留下淡淡的泪痕,因受伤脸色有些苍白,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此番大恩,日后差遣,必以命相报。” 晏瑕听到这句话,他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随手一帮,并不是为了这么郑重的承诺,沈喻一直看着这些,他见晏瑕不欲再言,心里叹息一声,他笑的温和,扶起了骆凌淞:“骆公子,晏瑕他不求你回报他,你复仇别总拿着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就好。” 骆凌淞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带些歉意,笑的勉强,沈喻他见惯了心有血海深仇的人,亦或者说他自己就曾有仇恨,将心比心,自然明白骆凌淞如今的心情,于是不再多言。 晏瑕也不过是刚才见到骆凌淞受伤,心里起伏大了些,如今在沈喻说话后内心平静了一番,他想起了赵珩,那个为复仇而亡的前世,当死亡濒临最关心自己的人,若是不亲手去复仇,他自己都逃不出心里的那一道设防。 晏瑕闷闷的出了声:“你身上的伤不轻,要好好休养,我帮你并不是为了你的报恩,纯粹是想帮你而已。” 骆凌淞轻笑一下,道:“是。” 骆凌淞再次看了眼虞时,虞时终于死了,他拿出解药,放在虞时的怀里,他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捂住了虞时的眼,让他的双目闭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尘归尘,土归土,我们的恩怨就此结束,我不会再去找你的家人。” 沈喻在骆凌淞说完这话后,感觉到了有人来了,他看了眼晏瑕,晏瑕也有同样的感觉,晏瑕对骆凌淞道:“估计虞时的人来了,我们走吧。” 骆凌淞道:“嗯。” 晏瑕知道骆凌淞如今恐怕不适合再用体力,于是半蹲,道:“我背你吧。” 骆凌淞也不愿浪费时间,于是搭了上去,他们三人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深蓝的天空繁星点点,一如平常。 火把在山里晃荡,终于坤国公的人来了,虞瀚听从虞时的命令,到了此刻才来,结果只见到虞时的尸体,他不禁泪从中来,抱住虞时凉掉的身体无声的哭泣,这时,一个小瓶放的太过不稳,颤颤巍巍地从虞时怀里掉了出来,掉到了虞瀚脚边,虞瀚愣愣地看着这个小瓶,心脏宛若被刀绞一般阵痛。 他不自觉跪在了地上,想要大哭,可不知什么堵住了嗓子,只剩沙哑到了极致的悲切,无法排解。 晏瑕他们三人回去了,骆凌淞脸色太过苍白,晏瑕明白这是走了一路太过折腾,便对骆凌淞道:“回那个院子吧,我记着那里面有药,回去喝点药吧。” 骆凌淞坚持了一路,听到这句,嗯了一声,陷入了沉睡。 梦中他想起来他和钟离煦交易,他不知付出了多少,给了钟离煦多少物资,让他有了造反的钱财,后来,那日,钟离煦告诉他,“我给那个老皇帝下了蛊,是我身上的这种,不过我身上的蛊就是他下的,这算是恶有恶报么。” 他不记得当时他是什么表情了,只记得他声音有些低,道:“那皇帝不久就要薨了吧。” 钟离煦肆意地笑了出来,身上邪气四溢:“是啊,黎朝的江山,很快就要换代了。” 第124章 一二四新 晏瑕熬好了药,喂了一通,终于将药给喂好了,他看着骆凌淞的睡颜,明明刚报完了仇,额头却还是拧着的,不知梦到了什么,还放不下心里的担忧。 晏瑕看着天已经全黑了,也不想折腾了,毕竟这两天他就一直没有休息过,晏瑕离开骆凌淞的屋子,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沈喻在旁边等着他,他手里面握着灯笼,等着晏瑕忙完,晏瑕心里一暖,拿走了他手里的灯笼,道:“这么晚了,不回去早些休息么。” 沈喻碰了碰他的脸,晏瑕蓦然感觉一点温,不自觉地握住了沈喻的手,沈喻笑了一下,倒也没抽出来,只是调侃道:“你这忙里忙外,连脸上沾上炉渣都不知道。” 晏瑕看着那边紧闭的木门,转过头看向了沈喻,眼睛里莫名有些可怜的情绪,他就这样看着晏瑕,无辜道:“我也累了,该回去休息了,只是这么晚了,我把我的屋子让给了骆凌淞,你能让我去你那屋住上一住么。” 沈喻脸上调侃的笑意在听到这句话时止住了,他眼里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抽回了自己的手,“住上一住倒是可以的,只是这床太过狭小,只能容一人去住,地下打个地铺也是可以的。” 晏瑕的脸一下子就垮下了。 沈喻噗呲一声笑了,道:“骗你的,走吧,只是我累了,不许动手动脚的。” 晏瑕瞬间露出了笑容,应承道:“好。” 沈喻见他答得这么顺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毕竟已经答应了他,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果然,沈喻的预感是对的,有时候尝到糖后就会想吃更多的糖,这话放在晏瑕身上简直一点没错,晏瑕这世吻上了沈喻,之后他心心念念便是与如何沈喻离的更近,在他还没想好怎么说的时候,骆凌淞的受伤无异于给他一个机会,纵然今夜他不做什么,待日后骆凌淞身体好了,就算沈喻逐他出去,他也可以厚着脸皮死活不出去。 沈喻躺下睡觉,晏瑕在旁边躺着,而这个床也没有沈喻说的那般小,躺着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躺下之后,沈喻总觉得晏瑕离自己太近,他的呼吸几乎全打在沈喻的后脖颈上,沈喻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沈喻轻声道:“你离我稍微远一些。” 晏瑕无辜的声音响起:“可床就这么大。” 沈喻想起刚才说的话,瞬间不想接着往下接了,他往里靠了些,想远离着灼热的呼吸,结果晏瑕的胳膊忽然伸了过来,一把拢住了沈喻,沈喻身体一顿,想着怎么办。 “让我靠一会,好不好。”晏瑕呢喃着说话,像极了街口熬着的糖浆,沈喻还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听到了这句,他嗯了一下,没再说拒绝的话,沈喻毕竟在和晏瑕好着,他也不是特别想拒绝晏瑕的亲热,只是这个身体并非他自己的,只是借一借这具身体,心里难免有些隔阂,由此可见,不仅晏瑕的占有欲极强,沈喻恐怕也是不遑多让,只是可惜晏瑕还未感受到沈喻的占有欲,毕竟晏瑕所行之事,所见之人都在沈喻掌控之中。 晏瑕感觉自己刚刚入睡,毕竟能够和沈喻一起入睡太让他激动了,他感觉过了好久他才有入睡的感觉,当他刚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大地似乎在颤抖,甲胄的声音接连不断,一点一点地,在靠近着这个院落。 他轻轻地起身,原本是不想吵醒沈喻,但沈喻大约也和晏瑕一样的心情,和晏瑕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他们对视了一下,不自觉地乐了。 晏瑕先收起了笑,他理了理亵衣,道:“外面好像有什么人冲着我们来了,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沈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好了,我和你一起去,反正也被吵起来了。”此时沈喻的衣服因为平躺的缘故,有些松松垮垮。 晏瑕脸色有些红,支支吾吾的答应了,沈喻觉得他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功夫想晏瑕为何这般了,他能感觉到,那整齐的脚步声,愈发的近了。 晏瑕拿起赤霄和慎独,来到了门口,晏瑕猜测果然没错,他们听到脚步声越发的大,也越发的近,大到了一定程度,倏然就停了,接着有人大力敲起来了门,喊着人出来开门。 晏瑕虽然站在门口,但他开门的心情并没有那么急切,甚至他在另一边轻而易举地翻上了墙,在一旁看到了一个熟人,怀熹。 果然如此,晏瑕猜测怀熹派人跟踪了骆凌淞,纵然骆凌淞甩掉了怀熹的手下,但怀熹在京城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有么门路,靠着一丝线索,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时间如此的不赶巧,恰好遇到了骆凌淞受伤。 敲门的喊道:“开门,检查灯火。” 晏瑕落了下去,他明白,若是再不开门,恐怕这些人会直接闯进来,如今摆在晏瑕面前的说到底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靠着武力解决这些人,但武力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解决之后会有更多的麻烦来袭,对于麻烦,晏瑕倒是没什么感觉,但如今的骆凌淞,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他不能再折腾了,晏瑕给他把脉的时候,能深切地感觉到,骆凌淞之前受过伤,还没好利索,接着又来了次重击,骆凌淞他没法再折腾了。 外面的敲门声愈发急促,恨不得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晏瑕的食指敲了了剑柄,在他思前想后之时,沈喻拍了怕他的肩,安抚一下晏瑕,晏瑕看向沈喻,沈喻的声音夹着内力,传到了晏瑕的耳中,“外面是谁?” 晏瑕回道:“怀熹。” 沈喻也明白今夜不宜折腾,对晏瑕道:“幻术,我可以对他们用幻术。” 晏瑕想起来沈喻在浮屠学会了幻术,点了点头。刚要打开门,这时那个下人出来了,晏瑕看到他,脑子灵光一现,想起这人既然是钟离煦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后路, 那个下人急匆匆赶过来,轻声道:“我去说吧。” 晏瑕把门让给了他,沈喻见这人来了,收回了想要施用幻术的手,晏瑕和沈喻退到而来阴影处,暂时藏匿了自己的身影。 那个下人打开门,敲门的那个士兵立刻退至一旁,怀熹走了出来,这些人拿着灯笼映的这里宛若白昼,几乎可以看清怀熹身上官服的纹路。 怀熹他原本就对骆凌淞分外在意,骆凌淞甩丢了他的下属,失去了踪迹,但怀熹毕竟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哪个地方都有他的朋友,纵然当时跟丢了,但他动用了他的关系网,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而且他听闻骆凌淞快到傍晚才出去,不知何时才回来,怀熹就明白,恐怕骆凌淞身上藏了什么秘密,所以他找人从这候着,终于等到了骆凌淞回来,而他的下属告诉他,回来的并不是一人,而是三人。 怀熹的心一下子跳动的极快,他终于,终于抓住了骆凌淞的小尾巴。 于是他火急火燎的半夜来抓他。 下人开了门,怀熹一把扯住下人的脖领,着急问道:“骆凌淞在哪?” 怀熹身穿统领服饰,加上他本身就极具气势,如今这一抓,颇为摄人。 但下人并没有畏惧,甚至他脸上是冷笑的,眼里看着怀熹的目光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怀熹自然看清了下人的目光,他拽着的手再次紧了些,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下人嘲讽道:“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大半夜扰民真是不枉这份官职。” 怀熹听到这话瞬间怒火直起,他心里想骆凌淞所居之处下人如此猖狂,又想起前些日子被坤国公的奴才逼退的恨,瞬间冷笑道:“你这个奴才胆子倒也不小,区区统领这个职位也不值得让你放在眼里。” 下人哈哈大笑,道:“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何资格让我放在眼里,新帝马上就要登基了,身为统领的你竟然在此地抓一个武林人,不知道深陷囹圄的那个皇帝知不知道他的手下如此的不靠谱。” 怀熹心里一惊,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下人目光横向皇城之向,嗤笑道:“今日的夜,还真是漫长啊。” 怀熹心里一跳,他声音有些破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下人讥刺道:“自然是恭迎圣听之事。” 怀熹松开他,他想起了明明马上新皇就要登基,他前去皇宫,仪皖公主却出来阻止了他,怀熹原本不想多听,但没想到二皇子竟然没有阻止。 但此刻这个下人说出来后,他愈发怀疑,怀疑仪皖公主,这份疑虑深深的蚕食着他的灵魂,让他焦虑不安。 他最后看向了屋里,骆凌淞一定在里面,他只要进去,或许还能顺藤摸瓜抓到别人。 但皇宫之内,恐怕混乱不堪,他要回去。 怀熹放开了他,留下两人看着门院,匆匆离开。 在他带着人离开之时,这个下人动作迅速,瞬间解决了这两人 。 看到一切的沈喻和晏瑕默默收回了目光,心里莫名感慨,高手在民间啊。 晏瑕问道:“你刚才说的是?” 下人一脸高深莫测:“天下要易主了。” 晏瑕脑子里瞬间翻滚了各种回忆,想起钟离煦那份自信,原来如此,没想到今日就是他动手之日。 而此刻,丧钟响起,回荡的声音昭示着下一个王朝的开始。 第125章 一二五偶 新帝登基,天下震惊,皇帝竟然不是先皇的几位皇子,居然是先皇的兄弟,而此次朝堂来了次大换血,那些不露锋芒知的官员摇身一变,成为了栋梁,而丞相一职,由最近的风云人物秦律担任。 传言新帝是仁慈的,他并没有赐死先皇的势力,手上沾染的血腥极少,甚至只要那些先皇的官员递上辞呈,皇帝就会赏赐一笔金银,让他们离京养老。 天下很快就接受了这样荒诞的结果,毕竟就如今剩下的皇子而言,已经没有人比这个人更有资格称帝,况且当所有人知道他曾是武林的盟主时,更多的百姓百姓接受了,他当年作为盟主时,实在是太符合百姓的期许了,而他被清平宫抓之后的那些不好的谣言,都已经被那些从武林大会回去的人洗刷了当初的传言。 深宫,钟离煦站在皇位之前,他看着面前的位子,终于,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了,不再看那些人的脸色,他不知站了多久,脑海中在这深宫里被欺辱的记忆一片片翻出,他嘴角不自觉的笑了,瞧啊,我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呢。 可笑完之后,心里一片荒芜,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位置,而那个人,那个正如稀世名剑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在站到他身旁。 他嘴角泛起了苦笑,怎么可能呢,毕竟他做的事,那个人不会理解,也不会想去理解,在他选择开始这个计划时,他就和郗真走了两条路,愈行愈远。 此刻太监进来禀报,道仪皖公主来了。 他还未说话,便看到一女子翩然而至,她身穿湖碧色团花纹广袖对襟华衣,头上插一只点翠缠丝簪,额间点一梅花妆,她生的极美,即使在美女如云的皇宫,她的容颜依旧艳压群芳,独占一处。 但明显此处没人欣赏她如今的装扮,钟离煦道:“你来了,我是该叫你仪皖呢,还是叫你桑乐呢,不过这幅样子还真是适合你呢。” 桑乐横了一眼旁边的太监,太监立刻明白这个公主的意思,他立刻带着人出去了,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这两人。 桑乐见人离开,像是卸了重担,不再那般盛气凌人,而是又恢复往常的平淡。 “我自然叫桑乐,我这副样子也不过是那人喜欢看,所以扮上一扮,谁叫我有所求呢。” “多谢。”钟离煦难得说出谢谢,可他却知道面前的人值得自己一谢。 “这是我最后一次用这样的方式来见你,待今日后,我就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了。” “你是要彻底和皇族撇开关系?”钟离煦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姑娘也离开他了,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我原本就不该扯上什么关系,若不是我和你中了同样的毒,为了还你解毒之恩,我绝不会再次踏入这里一步。” “其实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在皇宫里替我解决了最大的难关,我逼宫绝对不会如此轻易。”钟离煦还能怎么办,只能压下心里的那份荒芜说出这些话。 “我是该承下你的感谢么,毕竟死的那个人是我的二哥,或许我动手不仅仅是为了你给我解毒吧,他当上皇帝,我也活不了,毕竟我母家太找他恨了,不过既然他死了,这恨意就归于尘土了。”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呢?” “谁知道呢,总之不会再回来了。” “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他感慨着。 “是么,羡慕我有一个桑微?” “谁知道呢,可能是羡慕她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样子吧。” “那就好好去找一找郗真,他也值得你对待一生。”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他想起那个人,不知道此生郗真能不能让他站在他面前,道出他的心意。 “言语和行动有时充满了力量。” “真不像你说了这么多话,还这样鼓励着我。” “毕竟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而且你以后要一个人面对这江山,一起吃了这么多苦,难免话多些。” “多谢,宝库里你可以随意拿些东西离开。” “原来宝库里还有东西啊,你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我就不拖你了,况且我也没缺过这些东西。” 钟离煦笑了笑,确实,如今的他的确缺些身外之物,他想起来晏瑕,那个说是能得到藏宝图的人,而他的线人告诉他,晏瑕如今和骆凌淞在一起,都在京城骆凌淞的院落里。 桑乐靠近了钟离煦,认真说道:“权势是最容易改变人的,你吃了这么多的苦,耗费了多少心力才得到这个位置,千万不要忘了你心里的初衷,否则,你只会吃尽苦楚。” 钟离煦垂下眼,嗯了一声。 桑乐声音很轻:“我走了,桑微一直在外面等着我,我没告诉她我要做什么事,不过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不傻,肯定会猜出来,我要回去好好和她解释的。” 桑乐能感觉到钟离煦身上那份低落的心情,可是远处还有别人在等着她,她一定要早早地回去。 她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处,钟离煦的声音传到了桑乐的耳边,带着无边的祝福,刻在她的心底:“祝一世同安。” 她走出那厚重的大门,外面的光很是强烈,她手不自觉放在了眼角挡了挡光,却摸到一片潮湿,她立刻回头,冲里面喊道:“我会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之后她运用轻功,回到了她的宫殿,换上了那纯净如雪的白衣,她看着铜镜的自己,又看了看刚脱下的衣服,以及奢华的雕梁,她一向冰冷的脸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地方,她永远的要说再见了。 骆凌淞院落里。 晏瑕在照顾骆凌淞,骆凌淞身体很弱,但已经脱离了危险,这几天京城里面风起云涌,各种士兵细密的搜查,晏瑕借了骆凌淞的光,避免了大部分的麻烦,而怀熹身为二皇子那一脉,纵然没有入牢,但也被削了官职,闲居在家。 过了些日子,终于风波平定。 晏瑕见药材已经没了,计划着出药店买些药材,对沈喻道:“这几日一直没出去,正好出去买点药,吹吹风吧。” 沈喻觉得自己确实闲的很久了,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一起去的药店,晏瑕买够了药,和沈喻一起走一走,毕竟他们来京城这么久,还没怎么看过这里呢。 这里不愧是天下之都,厚重的城墙镌刻着百年历史的印记,纵然刚经历一场江山的易主,但丝毫没有影响到街亭巷尾的繁华热闹,小贩之间贩卖着各式肉类以及香糖果子、荔枝膏、素签砂糖、冰雪冷元子,晏瑕问沈喻:“你想吃些什么?” 沈喻对吃食并不执着,道:“随意买点就好。” 晏瑕买了点荔枝膏,递给了沈喻沈喻刚要接下来,便感觉身旁有人要碰他,他知道并非身旁的沈喻,侧身一转,一把拿住那人,那人一副花花公子风流倜傥的模样,但身形有些娇小,能清楚地看出来是大约是男扮女装。 黎朝并不忌讳女子在外行走,甚至男扮女装也曾成为一时风潮,因此面前这人纵然是女子作一副男子打扮,众人也不大惊小怪了,晏瑕捉住她后,晏瑕道:“你是谁?” 那人话中带着惊喜,却调侃着晏瑕:“我们快一年没见面了,刚见面就给我这样的大礼么。” 晏瑕在这人说完话后感到一阵熟悉的香意,又想起快一年未见的人,脑海里一个人和面前这人重合了起来。 他试探的问道:“晏思源?” 面前这人笑的开怀:“好久不见。” 晏瑕心里一暖,没想到在此地竟然遇到了她,最后他们到了一处客栈的雅间。 晏思源眼带好奇,饶有深意的看着沈喻,或许是晏思源的眼睛太有热意,晏瑕挡住了沈喻,咳咳了两声。 晏思源好奇地问道:“这位就是叶惊寒公子了吧。” 晏瑕自然明白谣言的传起来的速度,只是不知道晏思源听到的是哪一种,问道:“你听过?” 晏思源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睛一闪一闪的,在这双眼睛的映衬之下,她这张普通的脸霎时变得可爱:“就是你们闯过千山万水,一起共度难关呐。” 晏瑕瞬间怀疑晏思源从相遇道客栈一直用看爱人的表情看着他们,不过事实虽然是如此,但晏瑕看到晏思源就这么靠着谣言确定了他和沈喻之间的关系,莫名有些脸红心跳,或许天下间有很多人这么确定了,他有一瞬间的开心。 但这毕竟是叶惊寒的身体,晏瑕明白以沈喻的想法他可以借一时,但不可能一世披着叶惊寒的身体,于是晏瑕解释道:“叶惊寒公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着重加深了朋友两个字。 晏思源一脸明悟的表情,哦了一身,轻轻扯开脸上的易容,露出她那份艳丽逼人的容颜。 晏瑕道:“没想到我们会在京城相遇。” 晏思源原本没什么,一听到这话鼓起了脸,看起来有些生气,但眼里却闪着名为开心的情绪,“是一个讨厌鬼,非要我跟着他,我没有办法,就跟着来了。” 晏瑕和沈喻对视一眼,他们都了解晏思源,先不提她武功不俗,她的毒术怕是世间无双,若是想逃,怎么可能逃不过一个人呢,除非她不想逃。 晏瑕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讨厌鬼是?” 晏思源叹息了一声:“哦,就是那个秦律,他最近有点忙,没有时间陪着我。” 晏思源一说完,晏瑕就想起沈喻在宗彭的卜算,没想到这两人兜兜转转竟然还是相遇在一起了,晏瑕道:“是那个升至丞相的人?” 晏思源叠起胳膊,垫上下巴,有些丧气的表情:“是啊,他最近好忙啊,都没有时间陪我了。” 晏瑕简直无法直视陷入爱情的姐姐,心里想,你这前后说的都不一样了,到底什么时候能看清自己的心啊。 最后他挣扎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你的前未婚夫吧。” 晏思源起了身,脸上那份恹恹的神色瞬间消失,透着欢喜:“是啊,所以其实还是很有缘分的。” 晏瑕终于捂住了眼。 后来他们聊了许多,一直聊到傍晚,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临走前,晏瑕好奇,问晏思源:“你住在哪里?” 晏思源耸耸肩,道:“就是丞相府,今天无聊,出来走走。” 晏瑕道:“其实你可以多正视一下自己的心。” 晏思源眼睛透亮,道:“就像你和叶公子,好了,别瞒我了,你和叶公子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不过我不会乱说的。” 晏瑕道:“好。” 晏思源笑了笑,和晏瑕沈喻一起下了楼,晏瑕看着走在前面的姑娘,他能感觉到这个姑娘在从那深宅大院出来后,神色活泼了许多,连眉梢都没曾经的那般凝重晏思源重新易了容。 他们下了楼,晏思源忽然顿住了脚步,不知前面遇到了谁,晏瑕好奇,晏思源话中带着些喜悦,虽然压了压,但在身为旁观者的晏瑕,晏思源话中那欢乐的情绪听的很清楚:“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忙那么多的事么?” 晏瑕一听这话,便明白,底下之人是秦律,秦律果然如当时所传,面容俊美,看起来十分可靠,他对晏思源道:“是啊,但我最重要的人不见了,我总是要关心一下的。” 这时候秦律旁边人接话道:“公子今天等了一下午呢。” 晏思源彻底开心了,转身对晏瑕道:“看样子我们今天要分开了,日后我们再见。” 晏瑕嗯了一声,道:“好。” 秦律看着晏瑕的目光深沉,透着审视,但但又看了看晏思源,不知忍下了什么,带着她就离开了。 晏瑕对身旁的沈喻道:“看样子她如今也是很幸福呢。” 沈喻道:“是啊,我们都在努力的幸福下去呢。” 晏瑕提着药,道:“走吧。” 此时已经入夜了,夜幕漆黑,冷意侵袭,但月亮却格外的皎洁,街上几乎无人,晏瑕顺手牵起了沈喻的手,自然而然的输着内力,一直到他们回到骆凌淞的院落里,只是当他们刚到院子里时,忽然响起凉凉的一声:“两位当真是闲适,我可是等了两位一下午呢。” 这声音极为熟悉,晏瑕和沈喻看向了那人,钟离煦,他竟然来了这里。 第126章 一二六见 晏瑕看着面前连绵起伏的山脉,着实惊讶,没想到沈喻的墓竟然在这里,他呼了一口气,将那难言的心绪尽力压下。 他旁边人喊他:“那小子,过来吧,老五已经勘到入口了。” 晏瑕走了过去,他看了这些人,在那夜钟离煦找了他之后,晏瑕便将藏宝图给了钟离煦,钟离煦十分惊讶,没想到晏瑕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藏宝图集全,钟离煦想起空虚的国库,于是当机立断,找了盗墓世家的人协助晏瑕。 盗墓世家一共来了六人,算上晏瑕一共七个人,而在半里之外,钟离煦的士兵在外面候着。 他们七人他们根据藏宝图的指向找到了墓穴的位置,这些人都是盗墓的老手,他们极快的找到了穴眼的位置,拿起工具打出来一个盗洞,他们几个接连进去,晏瑕走在中间。 晏瑕明白或许他可以不这么尽心尽力地去找藏宝图,可一想这是沈喻百年前的墓穴他很难不来。 而这个藏宝图明显十分详细,将危险的位置标的很是清晰,他们轻易地避开了危机,而他们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着实是十分让人惊叹,就算是这些见惯了那些大墓盗墓世家的人,也不得不感慨,这里面太过宏伟,沿着藏宝图走了半天还没到主室,而期间零零散散就发现不少价值连城的东西。 过了许久,他们终于接近了主室,旁边有几个耳室,一个人打开了其中一个耳室,金银堆砌的极满,另一个耳室亦摆满了瓷器,其他耳室打开后亦是各类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些人没想到这个不出名的国师墓内竟然这般富有,几乎可以说是富甲天下了,他们想起身后跟来的那些士兵,想来那些财宝几乎足以让国库充盈了。 老大派出一人,让这人通知外面的士兵进来搬财宝,他们不得不这么做,毕竟他们能来此都是因此如今的皇帝锁住了他们的家人。 盗墓世家的老大让他们在此等着士兵到来,晏瑕却决定他要去找一样东西,他最开始只是随意的想要想证明自己可以找到藏宝图,可随着藏宝图收集的越发齐整他心中的执念也就越发的深,他在找什么东西,这种想法时而在他的脑海里蹦出来。 晏瑕他终于进来了,其实这里很是凶险,他经过锻炼,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法术的制衡,但他们手中的藏宝图,宛若一个安全的屏障,护着他们不受其中法术的伤害,让他们安全的来到这里。 而自己这么费心费力来找这些宝藏,并不是为了这些财宝,他是要找到更重要的东西,正是那东西,心里的直觉指引着他来此,越是集齐藏宝图,那种感觉就越重,他要这里的东西,他避开这些人的视线,他顺着直觉走,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耳室,他看到墙上画着符文,他的手不自觉扶了上去,体内的法术不自觉输了进去。 面前的墙瞬间变得虚幻,流出一条星辰的道路,在呼唤着他进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空无一人,他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在他进去之后,此处化回了墙壁,无人知道有人来到这里,而远在千里之外和钟离煦下棋的沈喻,执棋的手顿了一下,钟离煦注意到沈喻的动作,笑的随性:“叶先生在想什么?” 沈喻直接将棋子放了上去,一举翻盘,将对方的棋子逼至死角,无路可走。 钟离煦笑意凝结了一瞬,道:“原本听闻叶先生的才能,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沈喻目光沉沉,道:“不过是因陛下心怀他事,否则在下又怎么有这样的机会呢?” 钟离煦想起来晏瑕,好奇道:“你就不想晏瑕。” 沈喻道:“无论我想不想,我只能从这里坐着,不是么。” 钟离煦再次笑了起来:“不过我却是没看出先生的焦急之处的,先生不及弱冠,就有如此心性,着实让人敬佩,若是考了官,我恐怕就要好好想想让先生的品阶了。” 沈喻知道钟离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然没将这话放在心里,他沉默不语,摩挲着手中的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晏瑕走了进去,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或者说,或许此地根本就是由法术构成,不在墓穴之中。 他沿着路途行走,旁边星光闪烁,五彩斑斓,宛若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但晏瑕忽略了这其中的美景,他感觉心脏砰砰地跳动,前面的东西猛烈地牵引着他,他离得越近,越呼吸不上。 晏瑕终于走到了终点,最前面有一道门,上面刻着无尽的法术,晏瑕至今还没有学过,但他能从这蔓延的气息中,感觉到无穷的威力,这里面在锁着什么,晏瑕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他急促地走了过去,看了看门上的法术,虽然气息旷廖到了可怕的地步,可晏瑕有种感觉,自己可以进去。 他握了握拳,将慎独握在手中,在心里默默地鼓劲,大步迈了进去。 里面和外面格外的不同,晏瑕很快就看清了里面的景象,他手中的慎独一下子就从手中掉了下去,可晏瑕却愣住了,没立刻去捡起它,慎独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格外孤独。 晏瑕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星盘,上面刻着数条各式复杂的纹路,每一处纹路都极为繁琐,繁琐到了几乎用肉眼已经看不清其中的纹路,只能依凭着法术来感受其中的可怕之处,而星盘周边,是数不尽的竹简在这周边展开,环绕中间那个人,而那个人身在星盘之内,闭目垂坐,久久未醒,只留给外人一个侧影。 可别人认不出来他,晏瑕和他相处那么久,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面前这人是谁,这是沈喻,他的身体在这里,所以他的直觉让他找到了藏宝图,走了进来。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周围明明没有任何东西给他施压,但他却感觉呼吸困难,意识逐渐摆脱了身体,渐渐昏沉了过去。 第127章 一二七梦 晏瑕的身体十分沉重,像是被无数锁链锁住,挣脱不开,而脸上像是被糊上一层厚重的沙泥,呼吸困难,他挣扎着,想要从这中窒息中挣脱出去,可却是那般困难,他身旁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有的只有那越来越重的痛苦,他像是在虚无中躺着,无力挣脱,只能等着这种莫名的沉重感张开大口,将他吞噬,最后与他们融为一体,最后世间再也没有他的存在。 他越来越困,困得已经睁不开眼,在意识化为一片虚无之前,他似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喊着他“我一定要将你救出去。” 他骤然惊醒,狠狠地挣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越挣扎就越痛恨自己为何如此弱小,为何连根指头都动弹不了,绝望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身体,没有一丝希望能将他从泥潭拽出,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面前透出一缕光,那光中似乎是站着一个人,大约是个男人,穿着很是普通,可那平平无奇的身形下他却能感受到无穷的力量,那个男人走了过来,将他一把拽起,从这片虚无中解救出来,并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你是我的儿子,活下去。” 他猛然惊醒。 醒来后他见到这里苍凉一片,山脉起伏,遍地尸骸,血红的天空铺染着大地,到处透着无端的凄凉。 他不知就这里究竟是何方,但身上却有浓浓的压迫感,让他无法顺畅的呼吸,但因之前的几次回忆,他大约也明白,这应该是接上楚沧朔的那次,他心里感慨,终于,终于可以让他再次让他想起前世的故事。 他明白,接下来又是该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楚沧朔的一生。 果然如此,他渐渐失去了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慢慢换回了原来的主人。 楚沧朔醒了,他看着面前诡异的景色,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回想不起来,或者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自己来源于哪儿,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他的身体像是被浸在望不到阳光的深海之中,被一种无端的沉重感和压抑感所禁锢。 “你醒了。”旁边响起轻挑的声音,楚沧朔看向那边,是一个身穿莲青色锦衣的男子,他生得极好,眉目疏朗,脸上挂着笑容,笑起来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睛,但眯着眼的时候带着些邪气,楚沧朔心里一惊,他竟然没有发现他,而这个陌生的男人,给他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这个男人问楚沧朔。 楚沧朔在这个男人问完之后一愣,他终于发现自己哪里不对劲了,他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可是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一回忆起来就觉得自己脑子泛着疼痛,呼吸都带着痛苦,这时,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失忆了。 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他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他身上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或许就是造成自己失忆的凶手,而他自己太弱了,如今不会给他带来任何保护的屏障,只会让面前这个人更加恶毒的作弄他。 楚沧朔没有说自己到底失没失忆,只是问面前这个人,“你是谁?” 面前这个人,果然笑得更为肆意,他哈哈大笑:“果然,你果然失忆了。” 他几乎笑出了泪光,不知笑了多久,终于慢慢的平息了自己的笑声,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透着险诈的表情,毫不在意的释放着自己的恶意 ,“你要不要拜我为师,这样你还会有机会恢复记忆。” 只要不蠢,任何人都不会被这样一个人为师,楚沧朔冷冷的回道:“我不拜。” 楚沧朔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面前的男人抬起了手指,指尖环绕着水珠,那水珠随着那男人手指的波动,冲向了楚沧朔,他已经感觉到那水珠的危险,但太过难受,行动迟缓了些,没能躲过,就被那水珠袭中了,他像是被一块尖锐的石头打中,身体噌的一声飞向了别处,撞到身后的山脚上。 楚沧朔被两种力量挤压,一瞬间受了内伤,咳出了鲜血。 这个人是个疯子,楚沧朔心里想。 “怎么样?拜不拜我为师。”面前这个人又继续问道。 “不拜,我才不会拜你这个疯子为师。”楚沧朔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面前这个男人又抬起的手指,再次将楚沧朔拽了回来,并弹到更远的地方,楚沧朔撞到更大的石头,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在这两次的撞击之中变得粉碎。 他用尽了力气,身上因疼痛抖个不停,他明白这身体估计已经废了,他已经起不来神了,可他却缓缓的抬起了头,脸上尽是灰尘和血污,固执地说道:“我宁可死,也不拜你为师。” 那个男人听到这句话,脸上表情凝固了,他缓缓起身,走到楚沧朔面前,蹲了下去,他的手指勾起了楚沧朔的下巴,他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如此的有骨气,那就从这里躺着吧,可惜我白等这么长时间了。” 他起了身,拿出了一个手帕,擦了擦手指,撇在了地上,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楚沧朔一人在此,他看着那个男人渐行渐远,逐渐没了踪影。 他的心并没有因为那个男人的离开而放松下来,因此他发现自己骨头已经碎掉了,他想,估计自己要这样就死了吧,还没有恢复记忆,就这样的烂在了土里,待了不知多久,他心里逐渐有了惧意,在那个男人走后,这周围响起了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吼叫,声音巨大,极为震慑。 他渐渐地后悔了,他并不怕死,他只是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死掉,他不想死,他不要死,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样化成一滩淤泥,无声无息,再也不会有人记住他,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他渐渐说了出来话,断断续续的,可却带着强烈的活下去的渴望,“救我,我拜你为师。”他不知说了多少遍这两句话,他等着,等着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恶劣男人来救他。 最后他慢慢失去了知觉,昏睡了过去,在他昏睡之后,那个男人再次出现,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色逐渐变了,变成了一座宫殿,朱红的漆色,雕着煞人的生物,面前的男人看着根本毫发无伤陷入沉睡的少年,先是沉默了一瞬,随后又哈哈大笑,像是看到一个有趣的玩具一样,叹息了一声,叹息中夹着幸灾乐祸,“我赢了,你是我的猎物了。”  楚沧朔醒了过来,他躺在了床上,心里惊讶了一下,自己竟然没死,那个人回来救了他,既然如此他要活下去。 可身在楚沧朔身体里的晏瑕却看得清楚,那个莲青色锦衣的男子就是将楚沧朔带到这里的将零,而之前楚沧朔身受重伤那些事情将零根本就是骗了楚沧朔,将零根本没有动手,那不过是一场幻术,楚沧朔败在了幻境之下,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以后恐怕就要在将零控制之下了。 晏瑕叹息了一声,只能说此时的楚沧朔太过稚嫩,兼之又失了忆,所以将零控制楚沧朔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具,或者更深的去想,楚沧朔的失忆恐怕也离不开将零的手段,晏瑕想,在这次楚沧朔服输后,将零必捏住了他的软肋,他日后要吃不少苦啊。 楚沧朔醒来,有人撩起了床帏,两个妖怪打扮的人给楚沧朔端来了水盆,楚沧朔惊讶,一个妖怪说:“这是主上要求公子的,公子请。” 楚沧朔心里泛着古怪,他原以为他认输后将零会更加狠毒的折磨他,没想到竟然让他先进行洗漱,而他身上的伤也被治好了,他漱完口,洗了洗脸走了出去,心里却越发惊惧,不知那个男人要对他做些什么。 他被下人领到了一处,那莲青色锦衣的男子背对着他,在看一个东西,楚沧朔心里虽然好奇,但他却没有多问。 将零感觉到他的到来,转过身体,道:“你醒了,感觉如何。”他笑的肆意不羁,让楚沧朔莫名的惊惶。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十分冷静,甚至面无表情,道:“还好。” 将零看着他确实衣服很好的样子,调笑道:“叫我一声师傅让我听听。” 楚沧朔顿了一下,后缓缓叫了出来:“师傅。” 将零听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逐渐飘向了远处,他呼吸越发的急促,带着灼热的气息,释放着骇人的气势,让楚沧朔身上的压迫感越发的重了起来。 将零慢慢收回了理智,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叹息一声:“可惜了,原本能听到另一个的声音呢。” 楚沧朔不知道将零说的是谁,他也猜不出来,但他怀疑将零口中的那个“另一个”的那个人恐怕和他有些牵扯。 楚沧朔道:“你很失望是我当你的徒弟。” 将零再次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是难得你这样好的弟子,只有一个太可惜了。” 楚沧朔不知这句是讽刺还是夸赞,但无论是什么,也不会改变他日后苦难的生活。 他问将零:“我叫什么?” 将零调笑道:“哦,你失忆了啊,你叫将幕。” 楚沧朔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他怀疑这根本不是他的名字,将零的下一句话就证实了楚沧朔的猜测:“你原本的名字我是不知道了,你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我叫将零,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 楚沧朔问道:“我名字是什么意思?” 将零敲了一下楚沧朔的额头,无所谓道:“一个称号而已,能有什么意思,好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就要修行了。” 楚沧朔道:“就这些。” 将零笑的温和:“自然就这些,饭菜你去找那些下人要吧,我只是告诉你,好好珍惜今天。” 楚沧朔心里一跳,转身离开。 将零的目光一直盯着楚沧朔的背影,直至楚沧朔消失在他眼里,他敲了敲桌子,一个下人走了过来,将零吩咐:“他不过是一个人类,还不会法术,身体太脆弱了,这一个月就不用他去抢那些食物了,你给他准备一下吧。” 下人道:“是。” 待下人离开后,将零转身看向了放在那里的画轴,那画上画着一个少年的人影,少年生的俊美,从眉眼中就能看出日后的风华无限。 将零抚上了这个画中少年的面容,口中喃喃道:“沈喻,把和你一起同生共死的朋友毁掉,你会不会难受呢。” 第128章 一二八梦 将零果然是个疯子,他折磨了楚沧朔整整三年,自第二日起,楚沧朔就开始了另一种生活,将零开始教他法术,那是一种诡异的术法,既非妖的神通,又非人的法术,它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法术,楚沧朔在修行时痛苦不堪,因为他根本无法融合将零教他的法术。 可他不能不去练,他能感觉到纵然痛苦,日日忍受身体中那诡异法术的折磨,但他确实看出自己有了自保的能力,他只能更坚持的锻炼下去,况且他知道若是不练下去,他在将零眼里就是一个废物,而将零不需要废物。 过了几日,在他刚刚能释放出法术的攻击之时,他的举动被将零看到了,将零眼里闪烁着带着邪意的光,他一把抓住了楚沧朔,将他撇到了一处尽是妖物之地,告诉他,从这里活下去,日后他会将他接出去。 楚沧朔一等就等了三年,在这三年里,他日日与妖物厮杀,这里像个巨大的养蛊池,而他不过是其中最弱小的一个,他刚落下去时,他能看到那些妖物眼睛露着贪婪而又充满杀意的目光,都是在看一个食物,诸多妖物的威压压得他几乎起不来身子,他不得不破而后立,他不记得自己在里面是怎样活下去的了,他只记得那里面日日都充满着血意,他身上的伤痕好了又坏,坏了又好,而面前的妖物越来越少,最后他站在了妖物的尸骸之上,孑孓一人。 他不知站了多久,只记得一日,将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盯着浑身血污的楚沧朔,道:“不错,不枉我救了你,走吧,我带你去找把武器。” 楚沧朔神色如常,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跟着他,将零倒也没为难他,毕竟面前这个孩子是在这里面艰苦的活着,三年都没有说过话了,寡言少语太过正常。 将零念了一句什么话,周围水环围绕身边,将他们托起,飞向了别处。 楚沧朔这时才真正清楚的看清了妖界,他失忆后醒来之后就看到那无尽的泛红的山脉,之后便是将零的宫殿,而那个楚沧朔活了三年的地方离将零的宫殿不远,所以这是楚沧朔第一次在这么高的位置将这苍茫的大地一览无余,光秃连绵的山脉,泛着黑气树木扭曲的森林,漩涡遍布的湖水,以及底下数不胜数厮杀的妖物。 楚沧朔看了一会,收回了目光,将零看到这一幕,笑嘻嘻的问道:“怎么不看下去了。” 楚沧朔道:“这里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养蛊池,又有什么好看的。” 将零止住了笑容,抬起了楚沧朔的脸,左看右看,道:“你啊,看的可真清楚,可惜你也是其中的一人。” 楚沧朔心道,难道你不是么,但他没有说出口,他实在是懒得说出口。 这时将零咦了一声,楚沧朔心里一跳,道:“怎么了。” 将零的手依旧没有离开楚沧朔的脸,惊叹道:“你的脸长开了,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不过还真是俊美啊,若是让那白狐看到,你可能就是她的裙下之臣了呢。” 楚沧朔听不明白什么叫做裙下之臣,但也明白这话带着恶意,于是打掉了将零的手,将零并没有在意,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泛着可惜与更大的玩味。 他们去的地方并不远,过了一会就到了,在将零和楚沧朔下去之时,地面忽然有了一丝震动,不知是哪里做的乱,余波传到了这里,楚沧朔能感受到那一股浑厚而又温和的力量,那是一种楚沧朔和妖物比了三年都没感受过的力量,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 楚沧朔刚要问将零这是哪里打起来了,他就发现将零的目光很是复杂,那里面写满了渴望、惊喜、讶然以及嗜杀,这几种感情混杂在一起,竟让站在将零面前的楚沧朔有种畏惧的感觉,楚沧朔到最后也没问出这句话,但他在将零转身时听到一句:“可惜今天的日子了,要不然你绝不会逃出我的手心。” 后来待楚沧朔从这里出去后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听闻有一个人类闯了进来,打伤了几位妖王,有两个妖王不治而亡,其余的也都负伤多年,当时听完这段事的楚沧朔想,那个人类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厉害,以后会不会有机会遇上呢。 此时将零将他带入了一个地方,这地方有一块石柱立在中心,四周遍布锁链,锁着这块石柱,而在地上,尽是残铁。 将零目光紧盯着石柱,“这里面选一个你喜欢的吧,我找你给你铸成武器。” 楚沧朔能感觉到这些残铁散发着不同的感觉,他没做纠结,找了一个十分契合他的残铁,将零递给他一个手,楚沧朔就要将这残铁给将零,没想到将零根本没接下,楚沧朔感觉身上一重,他瞬间将法力一凝,凝在了将零所攻之处,没想到将零用了真章,他身体瞬间被弹起,狠狠地撞到那柱子上,而之前刚长好的伤口瞬间开裂,鲜血从身上溢出,淌在了石柱之上,而那石柱像是活的一样,将楚沧朔身上流出的血吸了进去,那上面似乎有什么符纹在闪烁。 在他看到那符纹之后,楚沧朔觉得自己已经呼吸不上来了,那符纹他看的清楚,纵然他没见过,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却又包在他身上。 他在失忆前一定和这个符纹有着关系,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他猛然起身,问将零:“这是什么地方?” 将零惊异于他的恢复能力,道:“没想到你竟然一点事都没有,看样子你去那个地方锻炼还真是没错,这个地方啊,是妖皇所在之处,妖界呢,妖王多的是,妖皇只有他一个?” 楚沧朔惊讶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被封在这里?” 将零捡起楚沧朔刚才脱手的残铁,转身离开,留给楚沧朔一个背影:“他真正厉害的并不是法术,而是他的神通,他能让我们这些人出了妖界后不受人界的制衡,完美爆发自己的妖力,仅此而已。” 楚沧朔跟在后面:“你似乎并不尊敬你们的妖皇。” 将零道:“一个被封在此的皇,有什么值得尊敬的,不过这也算是给你的预警吧,若是你无用了,你的命运,会比现在的妖皇还惨。” 楚沧朔没再继续说话,将零出去之后将那块残铁铸成了剑,并给了楚沧朔各种任务,穿梭在妖界执行,又过了四年,他愈发的厉害,妖界中他的实力仅在妖王之下,而因为将零也算一方妖王,因此别人也称他一声“公子”。 他本人并不在意,他在这四年里一直在找和妖皇符纹有关的东西,可惜除了妖王,几乎无人知道,而那些知道的人,也无人告诉他。 一日,将零找到他,对他说:“接下来的任务,去人间帮我取回一个东西。” 楚沧朔十分冷淡:“什么东西?” 将零玩味道:“星珞烛。” 楚沧朔道:“那是什么?” 将零道:“是白狐想要的,一种小玩意,听闻点燃后能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你知道的,白狐她最喜欢这种东西了。” 楚沧朔道:“在哪?” 将零道:“人间曦华公主府。” 楚沧朔听后转身离开,将零嘱托:“别暴露你妖界的身份,以及三个月后要回来啊,否则白狐就自己去了,你一定会很麻烦的。” 楚沧朔道:“我自然会回来,不牢你操心。” 说完他转身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之后,将零话语中带着嬉笑:“我真是好期待你们相见啊。” 第129章 一二九梦 楚沧朔看着手中的星珞烛,这东西不过三寸,上面雕工极为精致,烛身上环着鎏金蝙蝠纹,还未被点燃烛身上就已经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觉得如梦如幻,不知点燃后又会带来怎样的感觉。 他想起那只慵懒随意的白狐,心里啐了一口,这白狐倒真是会享受,天天弄着对实力无用的东西。 不过东西已经到手,他身形渐渐变得虚无,消失在曦华公主府,未惊动一人。 楚沧朔回到了客栈,他走向了窗子,望向天际,暮色苍茫,乌云蔽月,这里和妖界是如此的不同,妖界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血红,再无别的颜色,而人间却是各色风景。 在他刚出妖界的时候,一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在心里喷涌而出,随后就是他在妖界那种久久不能散去的压迫感在到了人界的第一刻,消失了。 楚沧朔知道自己不是妖族,他没有妖族的神通,就算他练得法术也和妖族的众人也是如此的不同,但他在妖界的时候将这些事都藏在了心底,从未和人交流过。 而在到了人界的那一刻,他明白他和人界是有牵连的,人间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熟悉,一草一木都别具风情。 而将零曾教过他一种隐藏身份的法术,他将身上那股子亦人亦妖的气息藏得一丝不漏,楚沧朔行走在人群之内,没有人类或是天师发现他的踪迹,他靠着这法术来到了曦华公主府,并靠着自己的能力拿到了星珞烛。 楚沧朔想,这些活在人间的人类还真是幸福,不用像妖界的众妖为了活着日日厮杀,不过经过楚沧朔这几日观察,这里会法术的也不像妖族那般多。 妖族都有神通,那些没有神通的妖族早就在幼年期就已经被淘汰了,而人族就不一样了,会法术的反而是少数,比如曦华公主府,明明是一位公主之府,防范的法术却并不强,楚沧朔根本没用什么手段就进去了,而其他的地方还不如那里。 他有点遗憾,毕竟当年在妖界他曾经在千里之外感受过那位不知名人类的力量,那让整个妖界都为之震撼,他还想着来人界能找到那个人呢,他想和那个人比一比,可惜他走了一路找了一路,也没在人间听过有这么一个人类。 楚沧朔转身回到床上躺下,他不知什么原因,在妖界久久不敢睡过去,在人间反而能些许的休憩,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他想自己来人间不过七八天,离三个月还剩那么多天,反正还剩这么长的时间,多留两日,让他看看人间的风景吧,他越来越困,最后陷入了梦境。 曦华公主府。 侍卫在门口巡逻,此刻来了一辆马车,上面刻着蝙蝠纹,侍卫见此,一人赶紧打开大门,一人忙着下去迎人。 车上帘子被抬起,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几乎没有任何茧子的手,手的主人缓缓地出来,他生的极好,眉眼间还带着稚嫩,却也淌出一片春意融融,徐徐地流进众人的心间,而鼻梁如峰,一下子就让整个人看起来值得信服,他的唇有些薄,却时刻挂着笑,当真是不枉他这般俊美的脸,瞧上一眼便是一眼万年。 侍卫见公子来了,脸上带着疑惑,跪在他面前道:“公子。”不怪他疑惑,虽然面前的公子是公主的唯一的儿子,但因驸马早死,公主早早地就隐居在不知名的山间,而他的儿子不知送到哪里修学,前些日子才回来,且在京城有自己的住处,大部分时候是不回来的。 在如此深夜回来,根本就是第一次,在公子下来后,车上又下来一人,这人长得也极为俊秀,但因公子珠玉在前,这人反而看不出什么惊喜,这人打着哈欠,道:“沈喻,你这大半夜折腾干什么啊?” 沈喻走了进去,毫无阻碍,直直地走向了藏宝阁,他找了一会,便找到一个盒子,在他打开盒子后,里面明显是空的,但大约里面的东西离开的时间太短了,上面还残留着那东西剩下的香气。 那人跟着沈喻进来,看到这一幕,惊讶道:“你是缺什么了么,不对啊,以你的本领,你缺什么自己就能给自己造啊。” 沈喻目光透着讶然,对对身旁人道:“邱宁,这个公主府我回来后设过一层屏障,小偷小摸自然进不来,而那些所谓的天师也会被屏障耍的团团转。” 邱宁奇怪道:“那你面前的盒子怎么是空的?” 沈喻合上了盒子,手指在空中不知画出了什么符咒,那符咒围在盒子的旁边转动,不知触动了什么,符咒渐渐消失,化为虚无,沈喻笑了一下,对邱宁道:“你先回去帮我一把吧,我近些日子不打算回去了。” 邱宁咦了一声,露出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喻转身离开,离去前给了他原因:“那道屏障不管用除非是来的人实力与我相仿或强于我,所以我打算去见见他。” 邱宁面带惊吓,不可置信:“你已经够鬼才了,还有一个人比你还鬼才,这还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下去啊,不过你这么去找那个人,那个人不会戒备。” 沈喻停了脚步,转身一笑,嘴角带着算计:“当然不会,因为若是破坏那人实力与我相仿或比我强,环在公主府的屏障会变得极弱,反而会让那个人看轻这里,最后会给我带来讯息,让我赶来罢了,我之所以这么不紧不慢的来,就是因为那人对这里没有恶意,拿了东西就走了。” 邱宁见沈喻心里有数,放下心来:“那么就算是你去见那个人,那个人不会对你有什么戒心。” 沈喻十分赞同:“所以接下来我们的计划就要靠你接着做下去了。” 邱宁嫌弃了一眼,道:“你当个甩手掌柜真是溜,赶紧走吧,没了你我们也能做下去,赶紧把那个比你强的人。” 沈喻小幅度地行了一礼:“还真是十分感谢。” 邱宁切了一声:“赶紧走吧,真虚伪,真是所有人都被你这张脸给骗了。” 沈喻笑了一下,转身消失在公主府中,待沈喻走后,邱宁看向那个空盒子,喃喃道:“比沈喻还厉害的人啊,真是好期待呢。” 楚沧朔醒了过来,他很少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一觉睡到了天亮,没有危险。 他起身下楼,既然已经得到了星珞烛,那么接下来他就基本上无事可做了,不过他不想那么早回去,有三条路摆在他面前,从人界找他的过去,或是找当年闯入那人的身份,还有可以随意地逛一逛,什么都不想。 他要了份白粥,静静地吃,这时他面前出现下来一个人,楚沧朔惊讶了一下,虽然妖界长得好的很多,但生的比面前人还好看的确实没有几人,但楚沧朔实在不适应和面前这人坐在一起,硬邦邦道:“这里是我的位置。”不怪楚沧朔这个态度,他想更顺畅的说下去的,但在他刚要说话的时候面前人就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那人看了看周围,勉强地笑:“可其他地方都满了。” 楚沧朔忽然想起来这个地方确实住宿的人很多,早上人满很是正常,他原本不该在意面前人在这个地方坐着的,毕竟这昨天早上见到很多陌生人为了吃饭互相搭个桌,而他身上气势太盛,没人敢来得罪他。 他赶紧观察面前人的表情,果然,面前人满脸都写着受到了惊吓,他慢慢起身,道:“那我到别的地方去吃吧。” 楚沧朔有些后悔,毕竟这些日子他刚刚适应人界的规矩,还不是很熟练,他本意并不是想将别人推走,只是在妖界养了那么久的肃杀总是在人间会不经意的暴露出来,或许是这里太舒适了。 楚沧朔连忙抓住他,道:“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可以从这里吃,没有关系。” 那人慢慢坐下,楚沧朔赶紧松开了那人的袖口,有些不好意思,那人对小二说:“和昨天一样。”小二欢喜的离开,楚沧朔没明白小二怎么这么开心。 在等饭的时候那人谨慎的坐在那里,不敢轻易地动弹,但或许是太过无聊,他给自己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楚沧朔:“我姓沈名晦,沈就是那个三个水的那个沈,晦是风雨如晦的晦,你呢?” 楚沧朔看着面前沈晦委曲求全的样子,想自己是不是吓到他了,于是又收了收他身上的煞气,尽量温和道:“我叫将幕,将是夜色将明的将,幕是夜幕的幕。” 沈晦嗯了一声,接着说:“我从霞山来,是来这里游历的,你呢?” 楚沧朔在这些日子听过霞山这个地方,人间总有几个著名的地方,在人们口中流传,楚沧朔在上京的路上听闻过有人谈过那里,那里三教九流,各种人物汇聚在那里,楚沧朔看着面前跟个小白兔一样畏畏缩缩的人,不知这样的人是怎么在那里生存的。 沈晦看出楚沧朔的好奇,解释道:“那里只是以讹传讹而已,并没有那么乱。”若是邱宁在此必定要说上一句,那里确实不乱,犯事的人都被你这个人给清了,想乱也乱不起来了。 楚沧朔自然明白什么是谣言,说了一下刚想好的说辞,“我从流铭而来,慕京城景色,来此看看。” 沈晦点了点头,道:“没想到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来看看京城啊。” 楚沧朔道:“对。”他心里默默地想,我是来这里偷东西的。 沈晦稍微放开些:“好巧啊。”巧到我想知道公主府那么多财宝,为什么你只拿了一个最无用的东西。 小二的声音隔开了两人,喊道:“饭来了。” 小二拿着食盘端了上来一桌饭,诸如菌菇鸭胗粥,蟹黄糕,山药糕,糯米羹这类的吃食洋洋洒洒上了一桌,对比楚沧朔要的白粥,简直有着强烈的冲击感,沈晦也感觉到其中的尴尬了,又开始他小心翼翼地说辞:“我平时吃饭比较多,你不要在意,那个,你和我一起吃吧。” 楚沧朔原本想拒绝的,但桌子上的吃食着实是色香味俱全,他想了想自他在妖界起吃的那些所谓的饭,他拒绝的话顶到了嗓子眼,一下子吐不出口了。 楚沧朔只听到自己说:“好。” 沈晦很舒展的笑了笑:“太好了。”这笑太明朗了,一下子冲击到了楚沧朔,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满桌的饭菜,抵不上面前沈晦的笑。 第130章 一三零梦 楚沧朔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这种情绪在他在妖界生活的七年从未有过,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笑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震撼,他急忙吃起了桌上的饭,掩饰他的失措。 当吃第一口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和妖界一比,人间的饭真的很好吃,就连他今早喝的白粥也要比妖界的一切吃食都好吃,而沈晦如今点的更是比他刚才吃的白粥更让人沉迷。 他看向沈晦,沈晦一脸在意的样子,楚沧朔心里竟然有点开心,或许是刚才沈晦的笑,他竟然有些觉得被沈晦关注竟让他如此的开心。 楚沧朔道:“谢谢你。” 沈晦摇了摇头,咬着下唇,有些紧张,然后缓缓地说出话来:“毕竟在同一张桌子吃饭,如果我自己一个人吃,也很无聊。” 楚沧朔觉得沈晦还真是有意思,明明怕着他,却还是忽略自己的惧意同他交流,明明早上吃这么多,身体还是很修长,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们吃完,两人就分开了,楚沧朔再次去看看京城,毕竟他下次来人间就不知何时了,他沿着街巷走,不愧是一国都城,当真繁华,街头小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商铺里繁华一片。 这些都是楚沧朔没有见过的东西,原来这里就是人间。 看着这些景色他已经做好决定了,他知道自己要去哪了,当他刚要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余光瞥到了一处,他见沈晦被几个人拖到了巷子里,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他心里一惊,虽然他不知道那几个人这么做的原因,但他们身上散发的恶意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 他急忙去向那个巷子,刚要出手,结果却出乎意料,他见沈晦挺直地站在那里,他眉目舒朗,端的是俊逸不凡,而那几个人,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身了。 楚沧朔觉得面前这一幕十分的魔幻,明明沈晦在他面前是一副小白兔般乖巧甚至畏缩的模样,可对这些恶人却换了一副姿态,变得凶狠而又无情,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反差感,让楚沧朔的目光瞬间沾到了沈晦的身上。 沈晦看到了楚沧朔,他刚才还十分自在的脸渐渐变红,就连耳尖都是红的,他快走了两步,走到楚沧朔面前,目光透亮,似乎满眼都是他,楚沧朔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绪,但能感觉到胸腔里的震动,超过平常的跳动。 沈晦磕磕巴巴道:“你也来这里了。” 楚沧朔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毕竟他原本想来救他一回,却没想到沈晦自己就解决的很好,他只得尴尬的说:“我只是正巧走了过来。” 沈晦听后有些惊讶,但神色要比刚才好了很多,“真巧啊。” 在沈晦说完话后,楚沧朔好奇地问他:“这些人都是你解决的,没想到你还是个练家子” 沈晦摇了摇头:“我只是会一些防身术,毕竟我要走很多地方,其中有些地方是不太平的,有人害怕我受委屈,所以教了我些防身术。” 楚沧朔点了点头,赞同道:“确实是这样。”他想起来一件事,话锋一转,“我是生的凶神恶煞些了么,为何和我说个话便是如此的紧张。” 沈晦啊了一声,十分惊讶为什么面前人会这么想,于是赶紧解释道:“并不是这个原因,公子长得很好,并不摄人,只是因为公子身边环绕一种很强大的气场,可能公子本身感觉不到吧,但公子给我的感觉就是与众不同的,我很敬佩公子这样的人物的,所以紧张了些。” 楚沧朔想,原来是因为崇拜的缘故才这么的舒缓不开,他不得不感慨,面前这人他有着超脱常人的直觉,他知道他本身气场与人间格格不入,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楚沧朔觉得面前这个人还是挺好玩的,他不知怎么地,忽然灵光一闪对沈晦说:“我想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你不是也正在四处走走么,一起如何。” 沈晦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缓缓回道:“好。” 沈晦和楚沧朔一起走了两个多月,在旅途中,沈晦和他越来越熟,在他面前也慢慢放开了,楚沧朔感觉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脸红的模样了,沈晦他越来越自在,平日里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留一丝风流,他生的如此俊美,当沈晦盯着一个人笑的时候,他的眼里几乎是带着小勾子,勾着面前人心神不宁,途中他们不知遇到多少姑娘给他掷过花投过果,看到这一幕有时楚沧朔心里会生出一种酸意,骤然而生,戛然而止,在他心里盘旋了的时间太短,让他困惑却又让他抓不到。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心情告诉沈晦,毕竟两个月前是沈晦敬佩着他,两个月后他是敬佩沈晦的,在走的两个月里,沈晦渐渐露出自己真实的性情,他谈吐不俗,见闻广博,人间的东西几乎没有沈晦不知道的,楚沧朔他渐渐将目光放在了沈晦身上,可他自己却是浑然不知的,而当他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将目光从沈晦身上移开了。 他看了看时间,在旅程中他享受尽了人间的美好,也越发适应了人间,他自己也在改变,身上那股子摄人的气息慢慢变得缓和,最后消失在他的笑意中了,那在妖界茹毛饮血的日子似乎离他太远了,几乎都要湮没在他的记忆里了,可即将要到了三个月,将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不能不回去。 他心里写满了不舍,可面前却不敢表露出来,毕竟如今沈晦兴致勃勃的计划着下一处地方,他实在是不好泼出这一下子冷。 沈晦的目光从地图上离开,看向了楚沧朔,他有些不自在,但最后还是鼓足勇气了:“我们去霞山吧,那里是我的家乡,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事。” 楚沧朔自然答应,他心里想,这是他最后一处旅程,去完后他就要回妖界了。 他们赶到了霞山,楚沧朔来到霞山后才明白以讹传讹是传得多么离谱,霞山和他走过的许多地方都是一样的,百姓安康,街巷热闹非凡。 沈晦将他领到了自己的院落里,楚沧朔从他的谈吐看出沈晦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子,当看到他的住处时,他发现他果然没猜错,沈晦的院落极大,建构布局也极为巧妙,没有硕大的家业是没办法住进如此的住处的。 当沈晦带楚沧朔进去后,里面仆人侍女训练极好,他们礼节周到,没有过多的动作,却让人如遇春风,十分舒畅,但这里的主人似乎只有沈晦一人,没有其他的长辈,楚沧朔问后,沈晦毫不在意的说道:“他们都住在别的地方来了,这里只有我一人。” 一日沈晦有些事出去了,楚沧朔一人在门有些无聊,他想沈晦生活在如此的高门大院,他的过去究竟是个什么样呢,楚沧朔曾问过侍女和仆人,他们都没有多讲,并告诉他妄议主人对他们而言是大罪,他们这话说得沈晦像是个御下极严之人,可在和他一起走的时候,楚沧朔能感觉他对很多事都极为宽容,在他眼里和仆人口中沈晦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他更加对沈晦好奇了些。 他想了想出了大门,找了一处,问了一人,问城南沈家,那人眼里泛着敬佩,欢喜道:“他们家简直就是霞山的救星。” 当这人说出这话时楚沧朔心里一惊,面前人的表情和他的猜测是如此的不符, 楚沧朔试探的问道:“为何?” 那人道:“因为在他家没搬过来霞山很乱的,几乎每日每夜都要死人,几乎没有官员敢来此做官,他们都怕牵扯到自己,结果有一日这里搬来一门大户,那些惹事的人以为又是可以扒层皮的人,没想到自己反而受了教训,沈家修理了霞山所有惹事的人,还将那些人的钱财拿出来配给普通的百姓,顺道修了这里的路,原本这里霞山是两个城镇的交界口,但因为这里实在是太乱了,没人敢上来,自沈家修好路后,这里渐渐繁华了起来,所以霞山的百姓还是很感激沈家的。” 楚沧朔骤然听到他从未听过的事,心里泛着无名的情绪,像是被瞒着的怒火,又像是在那样的日子没帮沈晦一把的酸涩,他没有了接着问下去的心情,只能感慨道:“没想到沈家真是人才辈出啊,不过是一户人家,竟然能完美的解决一个城镇的事。” 那人惊讶道:“不是一户人啊,这些事全是沈家公子一个人做到的。”  楚沧朔猛然起身,他声音不自觉加大,目光紧紧盯着那人:“你说什么?” 那人骤然发觉身上压力很大,几乎无法顺畅的呼吸,他眼里露出畏惧,楚沧朔看到这个表情知道自己反应太烈了,他慢慢做了回去,压制住自己的气息,看着那人,那人畏惧道:“沈家的公子很厉害的,不信你去问问霞山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回答绝对和我别无二致,就连现在,他要是路遇不平也是会收拾那群人的。” 楚沧朔他起身,他想现在就去看看沈晦,明明每天都能见到,可如今他却有一种深深地渴望,他想看看,在楚沧朔他不在沈晦身旁时,沈晦究竟是如何的英姿。 他不禁动用了法术,笼罩在霞山上,去寻找沈晦。 此刻的沈晦看着面前倒下的妖物,刚要离开,就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力量,磅礴而又深沉,那是他两个月前曾接触过的未知的力量,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法术,停住了脚步,等着那人的到来,果然,不出一刻,那人出现在他面前。 楚沧朔终于找到了沈晦,但沈晦此刻表情静敛,默默地看着楚沧朔,而沈晦身后的东西,让楚沧朔的心急速的跳动了起来,那是他在妖界日日都会见到的东西,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人间,还出现在了沈晦面前,但此刻沈晦一袭长衣飘飘,没沾染一丝灰尘,而身后的那妖物早已经化成了尸体,没了气息。 楚沧朔道:“你是谁?” 沈晦道:“我是天师。” 楚沧朔他肌肉一下子缩紧了,他曾记得不知哪个妖怪说过,若是妖界的东西去了人间,杀死他们的人就是天师。  第131章 一三一梦 楚沧朔没想到沈晦竟然是天师,当沈晦说完这句话时他几乎是恍惚的,他没想到在人间认识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天师,纵然他不是妖物,但他已经在妖界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已经和那些妖物牵扯不清,而教他法术的个更是一妖之王,就算他怎样辩驳也无法扯开其中的关联。 他恍惚了一刻,但理智立刻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他脑子转了一圈,立刻明白现在的立场,他不能让沈晦知道他是从妖界而来,否则他们现在的交情会顷刻坍塌,他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情绪,总而言之,他不想让沈晦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来看他。 “我一直听闻天师替天行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沈晦羞涩地笑了笑,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只是顺手而为。” 楚沧朔见沈晦一脸谦虚,心下一叹,沈晦当真是个不同的人,他总是在自己面前明着暗着表露出不同的姿态,或是谦卑,或是肆意,这些姿态配上他渊博的学识,将他周边的气息晕染地更为神秘,也一步步吸引着楚沧朔。 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这个他在人间认识的第一个人。 但他也知道,谎言根本就藏不住,不知道何时何地就会被揭露,但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慌,只能第一时间否认了他和妖界的关系,他虽然面上不显,但精神宛若站在一个深坑之前,在艰难地躲过这个深坑之后,还会有下一个在等着他,接连往复,直到他的秘密暴露出来。 楚沧朔道:“成为天师的条件很是苛刻,尤其是像你这样能解决妖物的人物。” 沈晦面色一红,带着些害羞和期待:“我还需要磨炼,不过我想着若是日后我大成,还想去妖界一趟呢。” 楚沧朔心里一跳,恐慌的情绪蔓延了整颗心脏,沈晦若是去了妖界,说不定会在妖界听到自己的名字,那么他现在的谎言就会尽数戳破,两人的交情会瞬间的土崩瓦解。 楚沧朔小心地问:“听闻妖界混乱不堪,危机四伏,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沈晦他目光变得悲伤,话语中带着些难过:“我和妖界是有仇的,若不是因为妖界的存在,我父母不会分隔两地,我也不会失去记忆。” 楚沧朔听到此话,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也失去了记忆。” 沈晦一愣,道:“你也是。” 楚沧朔道:“我没有四年前的记忆,当我醒来时,过去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沈晦眸色一暗,不知想到了何处,他想起那段尘封的记忆,叹息道:“我并没有像你一样,完全忘记了过去,但失去的那一段记忆,一定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一段,就算我死,那也该陪我入土的。” 当两人说出这话时,两人相视一笑,楚沧朔打趣道:“没想到虽然你我曾经不相识,却有着相似的过去。” 沈晦道:“所以我们也要一起找回以前的记忆。” 楚沧朔道:“嗯。” 虽然楚沧朔答应了和沈晦一起找回失去的记忆,但楚沧朔更加不敢说出自己和妖界的牵连,他能听出沈晦在说妖界时那份刻骨的痛苦,可他又何尝不难受,一边是他牵挂的沈晦,一边是他身处其间的妖界。 他知道这次回到妖界该做什么了,他要去调查沈晦的事,沈晦的失忆和妖界有关,这样一定会留下线索,他回去一定会顺藤摸瓜找到沈晦失去的记忆。 沈晦打断了楚沧朔的思考,“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这四年来的经历。” 楚沧朔垂下了眼皮,他不知道该如何的向沈晦解释,他既想让沈晦来帮助他,又不希望像自己身处妖界的事实告诉他,他看着沈晦关切的目光,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油锅里来回煎熬。 沈晦自然看得出来楚沧朔的为难,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我确实是太失礼了,想必你这些年受了不少的委屈,本身就是难以说出口的。” 楚沧朔不知作何解释,他咬紧了下唇,在这份难受与痛苦中终于想折中了一下:“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告诉你全部的事实,但我能把我可以说的全部告诉你。” 沈晦目光一亮,道:“好。” 楚沧朔道:“我的过去也和妖界有关,你可以感受的到吧。” 沈晦点了点头,楚沧朔接着道:“四年前我醒来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醒来后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直养我到现在,他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教我法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有什么目的,但我知道,我逃不开他给我设的枷锁。” 沈晦听完了这段话,他猜测了一番:“你的天资很好,比大部分人要强的多,而能看出你天资的不仅仅是我一人,想必养你的那人也能看的出来,世间上有几种人会养着外人,一种是心肠好的人,一种是有所求的人,一种是觉得有趣的人。” 沈晦的话止于此,但楚沧朔已经知道将零是那种人了,将零在他身上有所求。 他苦笑一下,道:“可惜我如今还是太弱,我需要变强。” 沈晦听到这句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拽起楚沧朔的手腕就跑了起来,在这条街跑回了府内,从门口跑进了书房,他在书架上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本破旧的书,交到了楚沧朔的手中。 “我不会再继续问你的过去了,这本书给你,妖术会蛊惑人心,这本书上面记载了一些方法可以避开妖物的控制,你日后想必和妖物要打不少的交道,这上面的法术可以护着你。” 楚沧朔心里一酸,沈晦对他太好了,在他已知的这四年里,没有一个人能像沈晦这样对待他,那些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工具,沈晦就似一滴滴朝露,涤荡他那渴望走向前方的心路。 楚沧朔太过激动,以至于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我会好好练的,但这本你给了我,你该怎么办呢?” 沈晦笑了一下,他笑的极为俊美,眼睛清透明亮,嘴角挂着一丝自信,再一次击中楚沧朔的心:“我早就记下来了,所以你就拿着吧。” 他又道:“不过你说你失去的四年前的记忆,这个时间很有趣啊,我一定要帮你找到记忆。” 楚沧朔道:“这个时间有什么说道么。” 沈晦摇了摇头,摊手道:“没有说道,我失去的记忆有一段就是在四年前,那一小段时间,纵然没有失去多少吧,但我心里知道,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重要到足以改变我的人生。” 楚沧朔担忧道:“你不只一次失过忆?” 沈晦道:“不是这样,应该是关于某件事或是某个人的失忆,其他的我都记住了,唯独那个人,那件事我忘记了。” 楚沧朔看着沈晦渐渐旷远的目光,他伸出了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可手却不受他控制,摸到了沈晦的头,他愣了一下,但那仿佛是升起了一捧捧的温水,漫过了他的心头,无比 的温暖。 “没关系,我们一起去找,一定找到失去的记忆。” 沈晦感觉到他头顶上楚沧朔那充满暖意的手,嘴角抿起了笑意,待他说完,沈晦回他:“ 不过既然我们都曾在四年前失去过记忆,或许不是巧合,说不定我们四年前就见过。” 楚沧朔之前也飘过这样的念头,没错,他是人类,在妖界时他格格不入,可当他一脚踏入人间时,那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让他找寻到家的归属,他原本该留下来找寻事情的真相,但妖界的将零于他而言,积威太重了,他纵然憎恨将零,但如今的他,不敢违逆将零的话。 而四年前,他或许真的见沈晦,甚至他猜测他们其中只要一个人恢复了记忆,就会知晓另一个人失去的究竟是什么,可是,如今两人双双失忆,都不记得那段最重要的记忆,前路也就迷雾重重了。 “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楚沧朔说了一句夹杂着复杂心绪的感慨。 沈晦道:“是这样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道饭点已经到了,沈晦和楚沧朔相视一笑,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于是一起吃了顿饭,接下来的时间楚沧朔看着沈晦交给他的旧书,练了起来。 另一边沈晦出了门,走到了一个客栈之内,他上了二楼一个雅间,那里面有一个人在等着他,那人面前一壶茶快要喝尽,然而腰板却挺得笔直,他听到沈晦进来的声音,起身道:“我很忙的,找我做什么。” 沈晦随意一坐,拿起茶壶一倒水,结果只从茶嘴处晃晃悠悠溜出了一滴茶水,他惊讶道:“你可真能喝。” 那人额头青筋暴起,道:“你也可以这么想,我等你等了多长时间。” 沈晦见面前人已经暴跳如雷,赶紧叫小二又来了一壶水,几道菜,那人见沈晦如此态度,将刚才愤怒的态度尽力收了回去,道:“你有什么事?” 沈晦终于心满意足的倒了杯水,他抿了一口,放下杯子,认真看向面前人:“邱宁,你该知道,我曾经失去过记忆,我也大约明白是谁封住的,他让你们不要告诉我,我敬他,所以我没问你们,而现在我需要这段记忆。” 邱宁一听沈晦火急火燎将他叫来竟然是这件事,他心里一咯噔,心道就不该来,他看着沈晦坚定的态度,叹息道:“你师父当时那么做,绝对是为你好,是他老人家的一片赤诚之意,时间到了,他自然会解开你的封印。” 沈晦道:“我原本是不着急的,只是我所见的那个人,恐怕和四年前的事有关,所以我才……” 沈晦还未说完这话,邱宁便匆忙站起了身,他讶然地对沈晦道:“他是不是叫楚沧朔。” 沈晦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心头不自觉痛了一下,但他忍住了这份诡异,道:“他告诉我他叫将幕。” 邱宁道:“先不管他叫什么,让我去见见他,等见过他之后,我会知道我能不能告诉你。” 他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他们刚走到府外,就见到离沈府不远处的一个地方,上面升起七彩的流云,星光混杂在其间,飘荡着缕缕的香气,如梦如幻。 沈晦不自觉道:“星珞烛,他走了。” 第132章 一三二梦 “你这么早叫我回来干什么?”楚沧朔看着面前的人,冷淡地问道。 将零脸上依旧是一副欠揍的笑容,他笑嘻嘻道:“我也不想啊,只是锁着妖皇的那处震动了,那里更需要你了而已,不过这都已经这么长时间的,你没拿到星珞烛?” 楚沧朔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从虚空之中取出一物,将零一看,竟然就是星珞烛,他讶然道:“既然你取回来了,那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楚沧朔道:“有人缠上了我。” 将零目光一闪,声音中透着丝丝激动:“他叫什么。” 楚沧朔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但将零却彻底哈哈大笑,几乎笑出了泪水,口中还止不住地说:“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你现在如此厉害,除了他,还有谁人能缠住你。” 将零说完后继续看向了楚沧朔,他目光十分玩味,道:“他有没有说他认识你。” 楚沧朔心里一跳,他和沈晦没有比过,但他能看出来,沈晦未必比他弱,他也想起沈晦对他说过他们四年前说不定见过,难道他们四年前真的有什么牵扯。 楚沧朔在这件事上实话实说了,“他并不认识我,他也失去过记忆。” “哦?” 将零听到楚沧朔的话后更是笑的猖狂,他笑了一会,止住了笑意,“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就算我问,你也不会回答我。” “切,你还真是了解我,走吧,我带你去见妖皇。” 楚沧朔跟在将零身后,依旧同往常一样,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此地幽深,空无一人,他坐在此地,身后靠着那根锁着妖皇的柱子,那根柱子在吸食他的血,他的法术,已经不知道第几天了,将零把他锁在此地后就离开了。 其实将零带走他原本就该知道没什么好事,但他如今还是太弱,还不是将零的对手,只能任将零揉捏。 他愤怒地锤了一下地,想起了将零那张脸欠揍的脸,恨不得一拳砸上去。 可惜此地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被封印的妖皇陪着他。 他想起沈晦,他这次不告而别,不知道沈晦会如何想他,他失约了,没有留下任何理由就离开了,在沈晦心里,他恐怕不再配当沈晦的朋友了吧。 还是他太弱了,若非他打败不了将零,何苦落到如今的境地,他要变强,强到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他想起沈晦交给他的书,从怀中拿了出来,他一页页的翻动,记下了里面的修行路子。 过了一会,他已经记下了里面全部的内容,他闭上眼,不再继续在意身后石柱,他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脑海和体内里,按着书卷上的方法练了下去。 他体内渐渐变得奇怪,但并不痛苦,只是渐渐变得灼热,他新练的法术度过他的经脉,和将零交给他的法术直白地撞上。 这两种力量互相排斥,两相争斗,最后变成了相互吞噬,到最后,他新练的法术更胜一筹。 楚沧朔明白其中的原因,一是因为他身上的法力被身后石柱吸走的太多,二是这新练的法术着实太适合他了。 他能感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体内涌动,奔腾不息,而这种力量像是一把能开启一切宝藏的钥匙,压制住了那股将零教他的法术,打开了他藏在那久远记忆里那一点点练就出来的法术。 他慢慢变得恍惚,面前虚无缥缈,白雾弥漫,他站在一处行动不得,忽然面前出现的两道虚影,一大一小。 那个大人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平常,混在人群之中可是说是张望不到的那种,而那个孩子打扮的到跟个福娃一样,只可惜烟雾太重,他看不清那两人的脸。 那个孩子在画着符咒,那个大人对那个孩子说:“画的有点歪,不过符咒这东西,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可以把它放出去,看看它会变成什么样。” 那孩子说话声很是清脆:“好。” 说着就将手中的符咒扔了出去,那东西是用黄纸画的,很轻,而那孩子还没学会精准地将内力注入进去。 于是那张黄纸没有到它该到的地方,而是周围迷雾散去,露出旁边的一条小河,那个黄纸一个转身,掉到了一旁的河里。 于是河里哐的一声炸了起来,将河里的鱼纷纷扬扬地炸了出来。 这声音引来了外人,忽然出现一个大人,是个妇人,腰间环着围裙,指着他们两人,嗓门极大:“你们这一对父子要搞什么,吓死我了,你们来到荷菱来作了多少幺蛾子了,能不能消停一天啊。” 那个大人连连道歉,不那么谦卑,但却让人觉得如遇春风。 那儿子也捏捏糯糯地倒着歉,那个妇人叹息了一声,道:“我刚做好饭,你们要不要吃一点。” 那大人笑了笑,道了声谢,道一会再去。 待妇人离去后,那孩子问那大人:“对不起,我没想着会变成这样。” 那个大人声音并没有责备,他半蹲下去,揉了揉孩子的头:“所以记住这个教训了么,别记错了。” 那孩子点了点头,声音很是坚定,“嗯。” 那大人继续道:“ 你是我的后人,你以后也要斩妖邪,成天师,但大道难行,你日后一定要守住本心,朔儿。” 当那人说完这句话时,楚沧朔心脏一下子跳动的极快,这个人说的话像是一块石子,在他心上搅动一片片涟漪。 他面前迷雾倏然散开,而那大人牵着那个孩子走向了远方,只余给他一方背影,他们走了几步,那个大人停下了身,微微侧了一下脸,让楚沧朔足以看清那人的口型,他见那人说了几个字,那几个字将他心上的涟漪越扩越大,大到他必须挣脱身上的束缚,跑去问清楚,但他被绕的太紧,根本无从挣脱。 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若是这次放弃了,他有预感,以后他一定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他一定要见到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想起沈晦给他的书,运动起刚学的法术,那法力像是连绵不断的江水,一遍遍地洗刷着身上的经脉,终于,他周边出现了震动,那无形的锁链渐渐破碎,让他有了前进的距离,他身上的法力越积聚越多,最后让挣脱了身上的枷锁,楚沧朔连忙冲了上去,可惜那人消失的太快,只留给他一片虚无。 而他不知为何,周身充满了困意,不自觉地就倒在了地上,昏睡了过去。 他再次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回来了,身后是冰冷的在吸食他法力的石柱,而他丹田处暖意融融。 楚沧朔感觉自己的法术又变强了,他想起将零对他的手段,想着那个梦,又想起沈晦对于妖界的憎恨,他将体内刚学的法术凝了起来,输送到了石柱之内。 楚沧朔不知道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只知道,若是真的如将零所愿,那么他和人间都不会太平,既然如此,只让他一人不太平就行了。 他记起那个大人的口型,那人对他说:“你是天师之子。” 这话简直敲动他的心,让他坚定了信念,他不能再继续为将零办事了,以前他失去记忆,混混沌沌,如今,他要为自己而活,也要去护着沈晦。 他将新学的法术输送了进去,最开始石柱并没有什么动静,可随着时间越发的长,石柱也就渐渐震动了起来,这震动越发的猛烈,竟然震碎了绑着楚沧朔的锁链。 他一下子起身,离开了石柱,他离得不远,一想到面前的石柱里锁着一个妖皇,还是众位妖王要复活的妖皇,他就想下一次狠手,可还没有等他出手,就感觉在石柱内散出无尽的哀嚎,那声音像是被抽筋剜骨,痛不欲生。 瞬间镇住了楚沧朔,他不明白,这石柱究竟是什么,竟然给妖皇这般的痛苦,可他也没有时间深究,随意的从地上拿起一块残铁,注入了法力,掷了过去。 可惜楚沧朔还是太年轻,没有老道的经验,他虽然想杀死妖皇,可却不知,这妖皇可以说当年仙人都没有办法直接杀死他,只能把他封印在幽深的石柱之下,楚沧朔纵然有这份决绝,却没有正确的手段。 他看见面前的石柱慢慢的脱落,缓缓地露出里面的妖物,一下子被震撼到了,他在妖界四年,原本该认识所有的妖物,可却对面前的东西无法真正地去定义一个妖物,可他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这东西不属于妖界,原本该属于仙界,若他没有认错,那该是一个麒麟,一个入魔成妖的麒麟。 楚沧朔被镇住了,他根本无法想象到,他一直奇怪着的妖皇,竟然是这个,一个原本该是仙家的东西。 那个麒麟慢慢睁开了眼,带着些虚弱,楚沧朔连忙设好阵法对抗他,可惜那只麒麟实在是吸了楚沧朔太多的法力了,太过熟悉他,直接就沿着楚沧朔阵法的弱处进去了,麒麟舍弃了那个身子,化成了一道印记刻在了楚沧朔的心间,让他再也摆脱不开。 而那具身子猛然爆炸,化成了万千星点,散在妖界的各处,而妖界和人界交错之地,被这星点浸染,于是那处渐渐变了模样。 第133章 一三三梦 楚沧朔被那道印记侵袭,呼吸痛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撕扯自己的灵魂,逼着他无法逃离这份痛苦。 而他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么耗下去了,毕竟若是他在继续这样下去,将零不知何时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催动那本书上教他的法力,楚沧朔发现沈晦交给他的那本书简直太适合他了,当那法力强盛些时,他能更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有· 他一边催动法力,一边逃跑,但他离开的并不快,被麒麟附身简直太痛苦了,而将零来的太快了,一下子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着面前的将零,额头冷汗淋漓,他已经知道将零的目的,就是让他将身体给石柱内的麒麟,而麒麟已经被放了出来,若是他现在有理智在的话恐怕将零要逼问他,他不想将沈晦教给他的东西告诉将零,他想起疯狂的麒麟,心生一计,将法术凝成一粒沙粒,藏在自己的丹田之下,将身体让给了麒麟。 麒麟疯了,当楚沧朔将身体交给他的时候,他已经毫无理智,也正是因为没有楚沧朔的压制,他更加疯狂,他毫不犹豫地攻击着周围的石山。 将零看着面前疯狂的人,脸色冷淡,嘴角抿起,他将法力凝在自己的右手之上,手上的水柱混着阴森的力量向楚沧朔的身体奔去。 但依附在楚沧朔身上的麒麟太过疯狂,根本没让那水柱接近,反而一个挥手,手上的煞气冲向了将零,将零立刻在面前凝成水幕,但那煞气太过蛮横,竟生生地打碎了将零的水幕,将零一向随意的脸上瞬间惊讶,他没有料到面前人被锁了这么多年依旧这般凌厉,他一个不防,就被这煞气击中,从空中掉落,落到地上,咳了一手的鲜血。 他抬头看向上面发疯到处释放煞气的麒麟,冷冷一笑,他并没有出手,等了一会,不一会那些妖王就纷纷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些妖王看着面前疯掉的麒麟,神色各异,白狐道:“谁能想到当年那般威风凛凛的仙兽现在竟在妖界疯成这个样子?” 修蛇道:“或者说谁能想到一个仙兽竟然会变成妖物,不是么?” 猰貐插口道:“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不伤心,他好不容易出来了,结果却变疯了。我们该怎么办?” 白狐咯咯直笑:“难怪他们骂你是个痴妖,如今一见果然如此,这个疯子已经没用了啊,他的力量散在了妖界的各处,我们的同伴早就可以进入人界了,虽然还有一些压制,但我们并不会像曾经一样了。” 猰貐听后大喜,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这个疯了的麒麟已经没什么用了吧,我要杀了他。” 祸斗伸出手,阻止了猰貐,他嘴角挂着疯狂的笑:“为什么要杀了他呢,一个仙兽,疯了的结局才是最适合他的,不是么。” 他低头一看,看到长右还在地上,嗤笑道:“将零,你不会被一个疯子打败了吧。” 将零起身,升到了空中,对猰貐道:“我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打不过他,你们也可以试试。” 猰貐跃跃欲试,白狐看着面前的妖物,轻笑道:“你们可要轻点,麒麟的容器可是长右养大的。” 将零随意道:“既然麒麟既然已经打开妖界的大门,那这个容器也就无所谓了。” 祸斗继续阻止道:“虽说长右这样说了,但未来谁能预知呢,若是日后出了岔子,咱们还需要他的力量怎么办,谁能再去找一只呢。” 白狐听到祸斗这样说,思考了一番,道:“确实是这样,把他关起来吧。” 将零没有异议,他们几人齐心,就将疯麒麟关了起来。 楚沧朔虽然隐在麒麟的身体之内,他恍惚间听到了这些人的谈话,但或许是这几日太累了,缓缓地就昏了过去。 他不知昏了多久,待他再次睁眼,面前是一处牢笼,但此地却没有什么妖怪看守,楚沧朔心里一沉,怕是自己不知睡了多久,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麒麟的力量变得虚弱,想来是麒麟自己已经折腾很久了。 他想起他沉睡前那群妖王说过的话,他想起那群人要去侵袭人间,他就着急的不得了,他想起沈晦还在人间,沈晦他会不会被那些妖王伤害。 但他也知道这些担忧都是虚的,他现在还被锁着,看着面前充斥着妖气的牢笼,他呼了一口气,提了一下法力,结果发现自己法力十分空虚,恐怕在漫长的时间里他自己也消耗了不少的法力。 他只能放下自己的担忧,打坐开始修行,他的天赋很好,很快就凝聚了法力,他碰上了牢笼,将法力锁在了牢笼之上,结果下一刻,牢笼被打开了。 楚沧朔走了出来,他回望了一眼,没想到他真是关的太久了,那个充满妖气的牢笼早就没了能关住麒麟的力量了。 他出去看向了周围,这个地方在妖界也是很偏僻,并没有多少的妖物,楚沧朔心念着沈晦,将这里的妖物快速的解决,急忙找个空隙去了人间。 在他看到人间时他几乎是震惊的,他没有想到人间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离开时人间还是歌舞升平,海清河晏,此时却是流血千里,妖气冲天。 他再次想起了沈晦,忍不住想去见他,他赶紧赶去了霞山,他的担忧果然没有多想,霞山已经荒芜一片,当时壮观的沈府早已化成了灰烬。 楚沧朔心一下子就凉了,他跪在地上,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当时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没想到竟然直接放出了麒麟,给人间带来这般的灾难,也让他关心的人不复存在。 此刻的他心如刀割,泣不成声,沈府的惨状吸走了他的精神气,他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沧桑了许多,他不想要沈晦死掉啊,他最想看的,是沈晦对他露出那份自信的笑意。 但悲剧已经发生了,他要挽回自己的过错,他慢慢起身,在沈府的灰烬中渐渐恢复了自己的法力,他心里的恨意太重,他的天赋太高,不过一段时间,他就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水平,甚至要比之前更为强大。 楚沧朔飞到了空中,看向了远处,此刻妖气横行,蔓延在大半江山之内,而妖气指向之处,正是京城的方向。 楚沧朔松了一口气,妖物还没有侵袭整个江山,人界还剩一半,还有希望。 他一路向北,见妖斩妖,不留活口,就这样慢慢来到了京城。 他终于到了京城,看着天空,明白着终于为什么妖物侵袭还没有那么快。 妖气未浸染之地,有天师设置了各个结界,拦住了各路妖物。 楚沧朔的心已经活跃了起来,在他步入结界之内时,他就已经感觉到其中油然而身的熟悉感,或许是沈晦设的结界,或许沈晦还活着。 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之内生根发芽,楚沧朔的身上有了生气。 他急切地想找到沈晦,说一句道歉的话,希望沈晦能原谅他。 在他到京城的时候,他心里一痛,上一次来这里,这里热闹非凡,上至达官,下至走卒,都带着欢喜劲,如今京城路上尽是乞丐,脸上满是悲痛。 他想起他被将零锁在石柱之上,成为妖物的容器,想起他还有残留意识时那群妖王的对话。 他握住了拳头,恨不得立刻要杀了那些妖王。 只不过现在的他对如今的人间不甚了解,必须要快速的知道现在人间的情况。 他找了一个乞丐,那乞儿自己呆在一个地方,四周也没什么人,那个乞丐并不大,不过十五六岁,他半蹲在那个少年面前:“你是京城本地人么?” 那乞儿明显是太久没吃饭,浑身都透着虚弱,他看到楚沧朔站在他面前,扫了他一眼,见这人没有那种想做善人的姿态,于是垂下了眼,没打算搭理他。 楚沧朔叹息一声,拿出了一些吃食,给了面前的乞儿,那乞儿眼睛一亮,赶紧从楚沧朔手里抢了过来,他看了看周围,没人关注这边,于是他换上一副谄媚的笑:“我一定知无不言。” 楚沧朔问:“妖物出现多久了。” 那乞儿诧异,毕竟这种事情应该是天下人都知道了,难道这个人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这些妖啊怪啊什么的他家里面人都没让他接触过。 没错,就是因为这样吧,这个人还不知道食物多么重要,所以才把食物给了他。 瞬间,这个乞儿的眼神就变了,从看一个爱答不理的人变成看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小乞儿尽心尽力解释他所知道的事。 楚沧朔知道了全部的事,他原来已经被锁了半年多了,在这半年里,妖物侵袭了整个王朝,但国师也并非普通人,和妖物进行了长达半年的拉锯战。 但就算国师再有用也不过一个人,他很强,但他手下能跟上他实力的寥寥无几,妖物占了数量上的优势,直逼大半江山。 而这其中拦住众妖物的濯雲国师也不是普通人,竟然就是当初楚沧朔曾偷过星珞烛的主人,没想到当时他还觉得那人无用,连他都拦不住,没想到过了半载,那人已经成为人间的英雄了。 既然濯雲国师立在这个世界的顶端,担负着拯救人界的责任,那么他要找到他,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将这一切拨乱反正,说不定还能帮他找到沈晦。 他起身,清晰了接下来的目的,他这四年多都是妖物的棋子,被妖所利用,他对他们留有余地,但他们让他只有赴死的结局,那么那剩下的八大妖王,他一定会终结他们。 他站在长公主府,长公主府门口处并没有太多的侍卫。 他对侍卫道:“我要找濯雲国师。” 侍卫毫不意外,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按部就班地解释道:“国师很忙,实在是没时间。” 侍卫想,纵然国师是现在所有人心里最信任的神人,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真的为这个国家操心太多,身为国师府的侍卫,他不能让闲杂人等耽误国师。 此刻侍卫身上油然而生地散发着一种责任感,不能让这人进去。 楚沧朔扶额见国师一面还真是困难啊,于是他打开自己的包裹,拿出一个盒子,那盒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但那侍卫在国师府怎么说也呆了半年了,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那是一个可以容容纳万物的盒子,侍卫脸上尽是惊讶。 他看着楚沧朔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尽是粮食,楚沧朔有合上了它,问:“我现在有没有资格去见国师了呢。” 那侍卫眼神直勾勾看着那盒子,战火蔓延了这么久,粮食真是重中之重,就算是现在的京城,都不免面对着缺粮的痛苦,若是面前这人真用手里的粮食帮助国师,那国师一定如虎添翼。 他让身后人前去禀报国师,此刻沈喻正和丘宁看着沙盘,分析前线的时局。 这时下人到了,将门口的事跟他们禀告了一下,沈喻和丘宁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有人投诚。 但他们戒心不小,不可能直接相信这件事,沈喻捏捏额头,道:“我先去见见那人吧。 邱宁叹息道:“你都多久没睡了,我和你一起。” 沈喻嗯了一声,脸色凝重。 第134章 一三四梦 楚沧朔看着面前的人,惊讶万分,他声音嘶哑,全是不可置信:“沈晦。” 沈喻讶然,没想到离别多时的故人竟然会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此刻的楚沧朔见到沈喻后他经久未息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像是落叶归根,风烟俱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身后的那些妖魔侵入的大半江山似乎都抛在脑后,唯有面前的人是真,他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哪怕什么话都没说,都能让他安心。 他先开了口:“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而别。” 但说句实话,沈喻虽然有些难受,但更有一种尴尬在心头蔓延,他能看出来楚沧朔见到他太过激动,没有理会到其他的问题,但若是他恢复理智,一定会发现他隐藏身份骗他的事实。 看着楚沧朔这般,沈喻只能顺着他说:“你一定是有事吧,虽然咱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相信你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楚沧朔靠近他一步:“太好了,谢谢你信我,我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 沈喻连忙点头:“谁都有个急事。”其实楚沧朔不告而别着实不好,奈何沈喻骗了楚沧朔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顺着楚沧朔都话安慰下去。 “不过你为什么会在国师府” 沈喻心里一惊,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其实可以很轻松的蒙混过关,但不知为什么,楚沧朔在他心中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从见到他开始,他就用了一个与众不同,对别人绝对不会做的方式来认识他,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每时每刻都充斥着轻松,所以在楚沧朔不告而别的时候,他的心情难以言喻。 在楚沧朔询问他的时候,他原本有千万种理由能骗过楚沧朔,可如今,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面前楚沧朔认真的目光,他想,就这样承认吧,大约他就是不同的。 他刚要开口,耳边就响起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宛若惊雷炸响在沈喻耳边,“楚沧朔,你还活着?” 沈喻心砰砰地直跳,他感觉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可这个名字就像是封印在遥远的记忆里,只留下了一鱼尾影,却抓不住他的足迹。 而面前的楚沧朔,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咚的一声就倒下了。 沈喻看向了来此地的邱宁,邱宁脸上也写满了不可置信,沈喻他只能忍住心里的疑惑,道:“先把他抬到屋里面去。” 楚沧朔不知自己怎么了,在那个外人出现叫出一个名字的时候,那个名字似一柄锋利的长剑,直直的刺向了他的心口,将他的理智尽数绞碎,只剩满身支离破碎的疲惫与痛苦,在他身上狠狠地缠绕,连绵不绝。 于是他昏了。 他并没有完全的失去理智,有些东西就像路边的剪影,一幕幕都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能感觉到那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却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飘去何方。 他想要上去追逐到手,因为他觉得或许只要把他抓住,就可以找到自己遗忘的过去,他拼尽了全力,终于抓到一手的浮光。 他还没有仔细看,就感觉耳边模糊的响着外人的对话,他听出了是谁的声音,一人是沈晦,一人是刚才叫出他名字的那人。 他听到沈晦说:“你认识他?” 邱宁觉得应该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沈喻,毕竟他知道沈喻的师傅曾经封过他的记忆,因为这个躺在床上的人。 如果不是当年他被那个妖怪抓走,沈喻就不会那么疯狂的学习法术,最后杀向了妖界。 邱宁道:“四年前,我们被妖怪抓到了一起,这个人也在一起,只不过我们逃出去了,他被留下了。”邱宁的话十分的言简意赅。 沈喻看向了床上的人,听出了满身的心疼,他被被那些大妖抓走,他会经历什么,就算沈喻他没有在妖界生活,也能猜出一二。 他的手不禁扶上了楚沧朔的眉骨,他的眉骨很挺立,像是静水之中的扁舟,染上一丝浓重,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十分的出众,沈喻的手慢慢的抚着,他想起来半年前遇楚沧朔时,他正襟危坐,老成持重,或许这并不是他原本的心性,四年的痛苦让他改变了太多。 可惜他们谁都没认出彼此,沈喻猜测,若是邱宁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手下的这个人被妖族掳走,恐怕也是失去了记忆。 他收回了手,看向了邱宁:“你再仔细给我讲一讲我们四年前的事吧。” 邱宁将他所知的都告诉了沈喻。 沈喻听后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化成了悠悠的一句:“让他好好休息吧。” 邱宁听了沈喻的话,看向了楚沧朔,眼神幽邃,闭口不言,跟着沈喻离开了。 等到他们出去,离那个屋子很远,邱宁问沈喻:“楚沧朔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他可能早醒了,你应该知道吧。” 沈喻停下步子,他望向了远处的妖光,道:“他是在妖族大侵前失踪的,原本就已经够让人怀疑的,今天你又给我讲了当时的事,难道还猜不到他已经是妖皇的容器了么,只有妖皇破解封印,归墟才会大开,才会让那些妖族毫无禁制的在人间活动。” 邱宁低落了许多,连声音都蔫蔫的,“可这一切的凶手都是那些妖族,楚沧朔他也是受害者。” “所以我才那样问你,把一切事情都捋清了,告诉他,不是他的罪,真正的凶手是那些贪婪的妖族。” “原来你是故意在他面前说。”邱宁眼睛一亮,“你要是要救他。” 沈喻道:“我们都是妖族手下的受害者,我不想让任何人继续落在妖族手中。”沈喻说完这话,他想起楚沧朔的睡颜,垂下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再言语,离开了这里。 邱宁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了楚沧朔睡着的屋子,叫来一个侍女,对她道:“照顾好那屋里的人。” 那侍女离开后,邱宁低语:“虽然你一直保持镇定,但你的心是乱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忘记找人照顾他,你和他真是孽缘啊。”邱宁感慨了一番,也转身离开了。 楚沧朔慢慢醒了,他旁边响起柔和的女声,那女孩端来一杯水:“大人要喝水么。” 他看向旁边的女孩,这女孩的打扮楚沧朔很熟悉,是国师府的侍女打扮。 楚沧朔道了声谢,并没有接那杯水,道:“我想自己呆一会,谢谢。” 那侍女很快就离开了,留下楚沧朔思索前路。 他昨天晚上听的真切,原来沈晦就是沈喻,而他四年来的这些痛苦,果然是妖界那些妖王的阴谋,他们把他当做容器养着,就是为了让那个疯麒麟借着他的身体活下去,只是没想到那个疯麒麟在打破石柱的瞬间就让归墟之处的压制变弱,给了那些妖族乘虚而入的机会。 他也知道沈晦骗了他,沈晦他不是个普通人,他是曦华公主的儿子也是这个国家备受推崇的国师,之前的种种,或许都是他鱼龙白服时一段不起眼的过去罢了,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楚沧朔默默地劝自己。 原本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消灭妖族,惊喜的是沈晦还活着,这样就很好了,就让之前变成过往吧,原本在他进入妖界之后,他们就已经成为两路人了。 敲门声忽然响起,楚沧朔一惊,他有很深的预感,门外人一定是沈晦。 他下床,开了门,门外的沈晦脸色平静,见他开门,眼里闪了一丝欣喜。 “你身体好了?” “原本也没什么?” “那就好,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我知道了,昨天你和那个人的话,我听到了。” 沈喻摸了摸鼻子,不自然撇头道:“对不起,我叫沈喻,当初你拿了公主府的星珞烛,原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你的实力太吸引人了,所以忍不住接近你。” 楚沧朔第一次见到沈喻这般模样原本他该想的是原来沈晦这个名字也是骗他的,可一看到沈喻这张带着愧疚的脸,他就将刚才那种恨不得明确划分两人距离的心情抛之脑后。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他想要陪在沈喻身旁,不想离开,而且在沈喻说完这些话时,他十分精准的抓住了沈喻是因为他的实力所以才来找他,不知为何,被沈喻承认的那一刻,他不自觉的开心了起来。 “原本也没什么。”楚沧朔也不想再深究这件事,毕竟他最开始也没有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沈喻浅浅一笑:“早上了,一起去吃饭啊。” 楚沧朔被这笑意拂面,整个身体都泛着轻快,“好。” 饭桌上只有沈喻和楚沧朔两个人,大约是因为沈喻最开始瞒着他,在这场饭局内,沈喻不住地往楚沧朔碗里夹菜。 虽然楚沧朔面上没露出什么来,但他心里却是十分欢喜,他很喜欢沈喻对他好一点。 饭毕,那些侍女将饭碗收拾干净,楚沧朔道:“我想和你说一些话。” 沈喻见楚沧朔面色凝重,便知道他要说的事不是小事,于是让周围人散去。 待到众人离开,楚沧朔道:“这场妖族的祸乱,有我的原因。” 第135章 一三五梦 沈喻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内容,邱宁将四年前的过去告诉他时,沈喻就明白楚沧朔就是那个容器,或者说,虽然他被封印了,那份遥远的记忆,但妖王已经祸乱了半年,他早就知道是一个人族做了妖皇的容器。 只是他没有猜到,那个人是楚沧朔罢了,或者说,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最初的他,被楚沧朔的实力吸引,和他一起了几个月,他不得不承认眼缘的存在,楚沧朔的一举一动就是让他舒服,而相处的越长,就越不想和他分开。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沈喻阻止了他:“我知道,只是我却是知道晚了。” 楚沧朔一顿,继而又问道:“你打算判决我么?” 沈喻他眼里带着沉痛,摇了摇头,道:“我只恨当时我太弱了,若是如今的我,必不会让你被带走。” 他起身走到楚沧朔面前,脸上是对他安慰的笑:“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一起去解决吧。” 或许是沈喻的笑太似春风,暖意融融,楚沧朔觉得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忧愁,只要他将这一切拨乱反正就可以了。 楚沧朔将这四年的事情尽数告诉了沈喻,沈喻听完后愣住,道:“妖皇竟然是疯掉的麒麟。” 楚沧朔道:“原本我也不相信的。” 沈喻来回踱步沉思,最后喃喃自语:“是啊,就算麒麟曾经身为仙族又如何呢,他堕落到了妖界,而他的神通对妖族太有利了,所以那些妖王才一遍遍去救他。” 他看向楚沧朔,目光坚定:“不过虽然你现在占上风,但他不知何时就会出来作乱,我给你一方宝剑,助你压住麒麟。” 楚沧朔原本有些担忧,没想到沈喻竟然有这样的宝器,他自然不会拒绝,毕竟他不确定那个麒麟会不会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出来作乱,他不想自己变成累赘,不过若是得了沈喻的剑,那么他就会让这把剑发挥他最大的力量。 剑影出,妖魔灭。 沈喻说完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面上忽然有些为难,楚沧朔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 沈喻话中有几分的不好意思,“我将那剑放的那处,我母后正好在此。” 楚沧朔心里泛出一种所谓害羞的情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只是去见一位权贵,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一涉及到沈喻,尤其那人还是沈喻的母亲,他就整个身上都泛着叫着所谓害羞的情绪。 沈喻道:“你现在方便和我一起去么。” 楚沧朔心里呼了一口气:“好。” 陌雪阁坐落在京城的后山腰处,它建的并不大,原本是皇子皇女们乘凉的地方,可是先皇偏宠曦华长公主,将此处赐给了她,此地清凉幽深,罕有人至,自驸马死后,她就久居在此。 她身边人很少,少到只有两个老妈子陪她,两个老妈子平常也只是伺候她吃穿洗漱,其余时候就躲在一处闲谈,倒也不是她们不愿意侍候这个曾经最受宠的皇女,实在是这位长公主大多数时候都在闭目沉思,不理外界。 一位老妈子正好要下山去取些菜回来,她心里对住在那个陌雪阁的皇女又敬重又艳羡,敬重她的身份,艳羡她有一个好儿子,让她可以在漫天妖气内还有一处的世外桃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她走到山脚,见两人来此,这老妈子心道奇怪,这时候怎会有人来此,再一细看,其中一人竟然是长公主的儿子,她连忙上前行李,恭敬地叫了声:“公子。” 沈喻和楚沧朔正好走到这里,见到这位熟人,沈喻赶紧让她免礼,他对楚沧朔解释道:“这位是照顾我母亲的李嬷嬷。” 楚沧朔点了点头,沈喻又对李嬷嬷道:“这个是我的朋友,叫楚沧朔,不过他不喜欢这些虚的,我母亲她今日如何?” 李嬷嬷一看国师的态度,便知道面前这位楚公子并非常人,还是很恭敬叫了声楚公子,然后接着道:“公主一如常态。” 沈喻惆怅地摇了摇头,转身对李嬷嬷诚恳道:“今天我们要留下,麻烦嬷嬷了。” 李嬷嬷连连后退,十分顺从地说:“这是老身该做的。” 沈喻笑了笑,没再接话,他对楚沧朔道:“我们上山吧。” 待沈喻和楚沧朔上山后,李嬷嬷看着楚沧朔,心里泛起了嘀咕,她基本上是看着国师长大的,国师对人看起来温和,实际上是带着疏离的,今日这般眼里全是那人的样子,李嬷嬷着实没见过,不过既然她都看出来了,山上的那位不知该怎么想了,可惜了,她要中午才能回来,不知会错过什么。 路上沈喻和楚沧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此刻心里都有着事,沈喻是要去见许久未见的母亲,楚沧朔是虽然好奇长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两人都没看出彼此的心不在焉。 他们走的极快,不一会就到了山腰陌雪宫处,沈喻在敲了敲门,另一个嬷嬷打开了方门,一见到沈喻,不禁喊道:“公子你来了,我去叫公主去。” 沈喻制住了她:“不劳烦嬷嬷了,我和我朋友一起去就行了。” 嬷嬷应道:“是。” 沈喻领着楚沧朔到了一个屋子外,沈喻敲了敲门:母亲,儿子来看你了。”沈喻的话中带着一丝温情,在这幽静的山中格外好听。 屋里响起了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沈喻先是对楚沧朔点了点头,之后推开了门,带着楚沧朔进去了。 此刻长公主坐在了窗子旁,听到了沈喻进来,转过了身,她发上青丝如墨,被一根云纹木簪穿过,而面容生的明艳端庄,纵然是只穿一身广袖青衣,身上没什么贵重的配饰,也看得出来不是什么普通的内门女。 楚沧朔第一次见到公主,没想到竟然这般年轻,根本看不出是沈喻的母亲,曦华长公主见到了沈喻,眼里泛着温柔,当她的目光转移到楚沧朔时,她端庄的脸上一愣,接着两行清泪就从眼角不自觉落了下来。 楚沧朔万分惊讶,他愣愣地看着沈喻,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如今的沈喻也是不知的,他曾经是知道的,但当时他没有将此事告诉邱宁,邱宁也没有给他复述出来,结果最后变成了两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尊贵的长公主会落泪。 沈喻担忧道:“母亲可有什么不适?” 曦华长公主没搭理沈喻这句话,她直直地走到了楚沧朔面前,她哽咽地问他:“你是不是叫楚沧朔。” 楚沧朔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知道他,虽然心里疑惑,但更有一种心惊的情绪混杂在其中,他小心翼翼地道:“是。” 曦华长公主听到楚沧朔说完了这话不禁捂住了眼,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楚沧朔觉得她一定十分的难受,他能感觉到长公主咬的多么用力。 沈喻见此赶紧抱住了他母亲,长公主感觉身上一暖,渐渐平息了情绪。 过了一段时间,长公主终于缓和了,沈喻松开了她,长公主看着沈喻眼里的担忧,摇了摇头,告诉他别难受。 她对楚沧朔诚挚道:“对不起。” 楚沧朔惊讶,他道:“我和公主您是初相见,您有何错?” 她垂着的手握紧了,声音中带着无穷的忏悔:“若不是当年的我太过任性,你父亲就不会死在妖界。” 这话在楚沧朔耳边响起,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五感,触觉味觉嗅觉这些个感觉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好使,眼前白茫茫一片,这句话对他打击太重,他是不可置信的,可他又知道面前这位尊贵的人说的一定是真的,因为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父亲早就死了,死在他不能去的地方,最后连捧骨灰都没有看到,就那样消散在六界之内,无声无息。 他逼迫自己恢复理智,他将法力冲进了经脉,此刻他身体一暖,而此刻右手上多了一阵热意,这热意和他的法术不同,不似他的那般猛烈,是一种柔和的温和,却连绵不绝,他知道,那是沈喻。 他恢复了理智,道:“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曦华长公主见这句话对楚沧朔影响这么大,脸上歉意更深,于是道:“我不求你原谅,当年的事原本就是我的失误,你们可曾听闻过妖皇。” 楚沧朔心里一惊,道:“听过。” 她接着说:“妖族和人族分隔两界,以归墟为隔,妖族妖力强横,人族实力弱小,虽然两族差距这般大,但天道是公平的,若是妖族来人界实力是会被压制的,原本该是这样的,但自从妖皇出来后就不一样的,他有一项神通,就是破解天道的压制,如今妖族大举入侵就是妖族用了他的神通。 当年一位仙人前去妖界,打算解决妖皇,可没想到他低估妖皇的实力了,他并不比妖强,最后是他既解决不了妖皇,妖皇也收拾不了他,于是那位仙人以命相抵,封住了妖皇,但妖皇神通极多,他可以借助外人的身体复活,那仙人估计也察觉到了,仙人下了一个诅咒,让妖皇无法借助妖族的身体复活。 因此他只能借着人族的身体,那些妖物想要借妖皇的神通来人间,就私下找了一个天赋极高的人类养着,打算做妖皇的容器,可那人心思细腻,早就察觉到那些人的目的,将计就计,反而借着他们教的东西从妖界逃了出来,他出来之后找到了我,对我说妖皇的封印已经松散了,若是放着不管,再过百年,或许不用容器也可以出来了。 我当时做了一个决定,请了当时我认识的天师,其中有你的父亲,我们一起去了妖界,结果,对不起。” 楚沧朔听完了这因果,他心里更是难受,原来他和他父亲都在这个局里,没人能逃出去。 长公主的脸色苍白,她在等着楚沧朔的审判,楚沧朔叹息一声:“凶手在两处,一处在我身上,一处在结界之外,公主为国为民,何错之有。” 第136章 一三六梦 沈喻没有想到,他和楚沧朔都在复活妖皇的计划里走了一遍,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自从父亲死后她就一直在陌雪阁,不出人世,超凡脱俗,如今这般悲伤连带着他的心都有些难受,而楚沧朔说完这话,他有一种恍惚感,他们三人都处在这场无尽的恶意中,相互扶持,砥砺前行,谁也不肯将受伤的那一处亮给别人看。 沈喻的手扶上了楚沧朔的右肩,楚沧朔觉得肩上一暖,看了看沈喻,他此刻脸有些白,但仍然扯出一个笑,安慰着沈喻:“我没事。” 沈喻回了一个温和的笑:“我知道,不过如果你想找我聊聊的话我随时奉陪。” 楚沧朔感谢沈喻给他这么一个台阶下来,他问公主:“如今天下已经大乱,要如何继续封住归墟呢。” 长公主想到楚沧朔会问这个问题,若是之前沈喻问她,她会很干脆的告诉沈喻,但面前人是楚沧朔,她就有些为难,倒并不是因其内容,而是她大约猜出楚沧朔就是那个容器了,毕竟四年前沈喻未失忆前曾告诉她被抓人就是楚沧朔。 她言语中十分的谨小慎微,生怕再次伤害楚沧朔那伤痕累累的内心,“我只是有些想法,如果找到妖皇的容器,找到沈喻的师父,就会有秘法封住妖皇,这样他的神通无法继续用,那么妖族在人间也就没法肆意妄为。” 楚沧朔心里有种释然,他之前就在想,大约就是这样,若是真要解决妖皇的事,那么肯定少不了从他身上着手,他很坦率。 “我就是那个容器,只要能封住妖皇,我什么都肯做。”楚沧朔其实并不是一个过分善良的人,他也说不出为国为民这种话,毕竟他的记忆里只在人间呆了几个月,可就是因为在这几个月里遇到了沈喻,所以他对人间的执念重了几重。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他已知的过去那个楚沧朔是活在别人的口中,那个言语中的楚沧朔,他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他以前活在将零的手下,浑浑噩噩的活下去,如今他见到了沈喻,知道何为生活的乐趣,他不知怎地,就想让面前沈喻那一抹愁绪消失。 沈喻虽然不知楚沧朔为什么这般做,但当楚沧朔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里是震动的,他知道楚沧朔应该对人间时没有感情的,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愣愣地看着楚沧朔,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沧朔的容颜很俊美,他这前半生见过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但让他想看第二眼实在太少,大约是因为他身边极致的人太多,直接拔高了他的审美。 在看到楚沧朔的时候,在他认识的人里,楚沧朔长得也是另一种极致了,并不是俊美到极致的脸,楚沧朔生的赶不上他那倾世的师父,但他的目光太有内容,他的气质太过出众,足以让人忽略不了他,直接走到了他的心里。 楚沧朔看出了沈喻的愣神,他心道这可真少见,于是调侃道:“怎么了?” 沈喻没料到楚沧朔会直接问他,只是他母亲在这里,他不想在他母亲面前说出他想说的话,大约是他母亲太毒,他怕他母亲看出什么,至于看出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不想让他母亲知道。 他只能勉强解释道:“我只是太过佩服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楚沧朔没再继续问,毕竟他的心也并不平静。 虽然沈喻没有说出心中所想,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并不寻常,长公主见他们的相处,心里咯噔一声,沈喻是她的儿子,他看似温和,实则凉薄,众人都被他的表现瞒了过去。 可知子莫若母,沈喻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的,从小长在他身旁,纵然后来分别的时候长了些,但他也是年年回来看看她,沈喻一年年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她也是最了解他的,所以她从未见过沈喻这样对别人。 可毕竟楚沧朔这般付出,她实在不愿多想,只能道:“好了,我去找找古书,到时候我再和你们讲。” 看样子长公主也很焦急这件事,沈喻和楚沧朔自然应下,只是他们刚走到门口,沈喻猛然想起他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了,停住脚步,对长公主说:“我需要到仓库取一件东西。” 长公主自然答应,她看着她的儿子和楚沧朔,那种怪异感又升了上来。 或许是在山里久居太久,或许是她不怎么在沈喻面前隐藏自己,沈喻一眼就看出他母亲的奇怪。 但他感觉他最好不要问,问完后估计是他倒霉,只是这时候他心头又闪出另一个问题,他早已不将楚沧朔当外人,于是他直白地问长公主一件事,一个困扰他多年的事情,“母亲,有一件事一直困扰我,但我一直未问过,如今我想知道,妖族之事或许真的快结束了,我不想让这件事我的迷惑一辈子,父亲也是当年讨伐妖皇的人么。” 长公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脸是惨白的,呼吸加重了很多,像是在想那个不在身边的人,停了许久,她还是徐徐道:“是,他活着的时候就对我说,他觉得这一生白来了,生的错误,活的难堪,死的憋屈,活脱脱是一个笑话,可我却知道,他生的坚持,活的执着,死的孤高。” 沈喻嗯了一声,他知道他母亲眼光很高,他父亲能折服他母亲,且让他母亲过了这么多年还在思念他,自然不会一生是个笑话。 他接着问:“我父亲也是天师?” 长公主为难地看了眼楚沧朔,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还是将心中所藏说了出来:“你父亲是上一任的容器。” 楚沧朔和沈喻具是大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那个耍的妖族团团转的人竟然是沈喻他父亲。 沈喻原本什么该是什么都能接受,这个答案还是让他惊讶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我的天赋具是都是他给的。” 楚沧朔和沈喻离开了,沈喻从仓库给他找来了宝剑,他将剑抽出,剑尖的余威扫过周围,剑刃的气息凝固了四周。 惊世宝剑,在沈喻取出这把剑楚沧朔脑里闪出了这样的想法。 楚沧朔惊叹:“这把剑过于完美。” 沈喻笑了笑:“这把剑叫慎独,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自今日起它就是你的。” 这剑是沈喻造的,他知道沈喻很厉害,但此刻的沈喻,又在他心中高了一截,他太好了。 楚沧朔想面前的沈喻这般完美,他真是又开心又恍惚,他忍不住道:“不知怎样的人会喜欢你,若是和你在一起就真是天大的福气了。”他不知为何会时候出这句话,甚至他发现更可怕的事,他竟然会将自己带入到那个人之中,这种想法像是一个漩涡,久转不停。 沈喻一愣,原本这话很是普通,就是朋友之间的互侃,可他却觉得心上多了一个石子,生硬地卡在上面,直接让他脸上的笑意消了下去,他缓缓地道:“我还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这件事交给时间去解决吧。” 楚沧朔没想到沈喻会不开心,沈喻直接离开了此地,楚沧朔只能从后面跟着,他叫住他:“你生气了。”并不是问句。 “我没想过你说的那些个问题。”沈喻的声音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怒火。 “难道你想孤独一生。” “我只是交给了时间。”其实之前的话若是之前沈喻并不会愤怒,直接一句调侃就过去了,毕竟他这样的年纪,身边没个知心人陪伴,邱宁早就揶揄过很多次了,他回回都以更犀利的对话反击他,最后让邱宁无地自容。 可面前的楚沧朔,明明都是可以交心的人,他却无法用对付邱宁的方式对他,反而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真正的去置气,想他聪慧了前半生,连妖族都对他无可奈何,可他偏偏折在了楚沧朔面前,会被他的一言一行牵动,真是古怪。 楚沧朔看着面前的人,他心里叹息了一声,或许今日知道的太多,让他忍不住多嘴,他想将时间拉回到之前,毕竟让面前人难过并不是他真想做的,可他大约是知道自己是时日无多,不甘心一生就这样过去了,所以那些藏在心里的话如同脱了缰的野马,怎么拽也拽不住,他看着面前人已经开始的不开心有些后悔,他原本不想这个样子的,只是他也不明白这样莫名的情绪,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样的局面,他只能勉强认错,可说出的话却带着无尽的诚恳:“对不起,这原本是你的私事,我太想和你成为友人,忍不住多嘴两句。” 楚沧朔解释完了,这话像是带有魔力一样,直直地冲击着他,一下子让他的那种古怪的情绪分崩离析,不再从心上蹦跶。 他吞吐道:“我也不该和你置气,可能是今日知道的事太多了,有些烦躁。”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国师府。 沈喻找来邱宁,他单刀直入,“我有一个朋友,有这样一个烦恼。” 邱宁哦了一声,十分地有兴趣,毕竟这种话能从沈喻嘴里说出来真是奇妙。 于是沈喻就将这种心情说了一番,只不过人物换成了那个所谓的“朋友”。 邱宁很聪慧,在沈喻说第一句时他就猜出来这估计是他的烦恼,只是他不想戳破,毕竟沈喻能问他的次数少的可怜,他心里那种说不上的满足感升的飞起,他赶紧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开解他,“你那个朋友大约是喜欢上另一个人而不自知吧。” 说完这句话邱宁都愣住了,他忽然想起来,以他对沈喻的了解以及据沈喻所说,这样的人对号入座了一下,似乎只有那个楚沧朔。 他心里惊叹了一声,没想到沈喻会喜欢上他,不过这毕竟是沈喻的事,他也不好置喙,不过这样的话。 邱宁想起来他们小时候就已经关系比常人要好,看样子兜兜转转,命运给他们转了一大圈,沈喻还是对楚沧朔有了好感。 邱宁看着面前难道表情崩裂却还是极力忍着的沈喻,他想起了楚沧朔,那个挂着犀利的人物,不知他能不能为沈喻折腰呢。 楚沧朔没有和沈喻一起回府,他选了一个酒馆坐着,他心绪很乱,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要了酒,一言不发,默默地闷起了酒。 妖族入侵,天下大乱,天下唯有国师所在之处还算安宁,国师还在京城,这里是他们最后的桃源乡,妖族一天未到,他们就还要过一天的日子,食厮酒馆还在顽强地□□着,只是价格翻了几倍。 能坐在里面品些小酒的都是家资雄厚之人,楚沧朔也能,他手里面有很多钱财,是他在来京城路上集来的。 所以他待在这里,久久没有离去。 他不知喝了多久,远处传来凄苦苍凉的歌声。 楚沧朔还有理智,自然明白那是歌女在街头卖唱,赚些微薄的饭食。 原本她们唱的是盛世江山,缠绵入骨,如今却是江山破碎,国将不国。 他不知听了多久,听了越多,越想起沈喻那压在肩上的重担,他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只是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沈喻有这样的付出。 他想了许久,却没得出一个答案。 这时天已经大黑,月上中天,荒凉的清辉洒遍整个京城,凄冷彻骨。 酒馆的人早已散尽,歌女唱了半夜,得了一点薄食。 才过半年,京城人还有些积蓄,但再也不会出现过往一掷千金的盛景。 歌女收拾好物件,下了楼,惊讶地看到一楼竟然还有一人尝着酒,他周围很多的酒盅,不知是喝了多久,歌女想,这又是哪家的大少爷,夜半独自出来。 她不禁上前几步,还没靠近,就感觉耳边清风拂过,身上汗毛竖起,脖间一把剑鞘抵着。 她冷汗淋漓,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喝了这么多酒竟然还有理智。 她只能放低声音,音色软糯:“公子还真不算怜香惜玉,奴家不过是觉得公子孑孓一人,孤苦伶仃,上前来陪伴一刻。” 楚沧朔感觉到她身上并没有杀气,收回了剑,道:“你可以走了。” 歌女并没有立刻退去,而是道:“公子借酒消愁,岂不知愁上加愁,若是不去倾诉,那困扰公子的问题只会越发的盘根错节,牵扯不断。” 楚沧朔晃了晃酒杯,道:“我就算告诉你又如何呢。” 歌女腰肢盈盈,款款行礼,一动一静,颇具风情,她眼角含波,话中带挑,“奴家与公子萍水相逢,告诉奴家,这话也就随风走了,公子心里的愁绪也就请了些。”她缓缓向前,慢慢靠近了楚沧朔。 楚沧朔想了想,道:“你说有什么理由能对另一人付出生命呢。” 歌女声音越发的柔和:“情之所至,一往而深。”她心里却想,果然是个大少爷,别人都在为活下去努力,面前的人却只想着情爱之事。 这话在楚沧朔耳边飘过,将他多时的心结一下子打散,振聋发聩。 他猛然站起,仔细的看着歌女,眼神一片清明。 歌女愣住,面前人的压力太深,她没了向前走的勇气,心道他还这是千杯不醉,竟然还能保持理智,心下遗憾,肥羊跑了。 楚沧朔声音带着感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多谢姑娘。” 他往后一退,退到了柜台处,和老板结算了酒钱,那歌女看着楚沧朔手里的银钱,更是后悔,刚才一字错,句句错,她原本也不想那么说的,绝对是那个人长得太俊,迷惑了她。 她看着楚沧朔离开,叹了一口气,准备回住处,一捋头,有点硬,她身上汗毛再次竖起,她缓缓拿下,看到东西,一愣,没想到那个竟然是如此的玲珑心,更是惆怅,为什么没有抓住他啊。 她转身离开,一片金叶子握在她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中庸》 第137章 一三七梦 楚沧朔回到了国师府,一不小心遇到了出来的沈喻。 两个人都确定了自己的心,没想到就这样相遇了,害羞充斥了两人的全身,明明刚明确自己的心,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结果下一刻就遇到了。 沈喻支吾道:“很巧。” 楚沧朔看出了他的不同,但他心里也有鬼,也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等到回去时好好想想,于他也回了句:“好巧。” 两相无言。 冷风拂过,楚沧朔身上的酒味一下子袭中了沈喻的鼻子,沈喻一惊,上前一步关切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心里有些烦躁。” “是因为做出了选择么。” “不是这样,是别的事。” “我能帮你么?” “……我想我自己能解决。” 沈喻能看出楚沧朔满脸写遍了离开的想法,他心中惶惶,爱情让人患得患失,他聪慧了那么久,可却在楚沧朔面前忘了如何思考,“是么。” 沈喻一脸受打击的模样,楚沧朔心都揪起来了,他的确想离开,因为他刚清明,没想到心中人就出现在面前,他心里惊愕,想离开可却也不知该怎么说出离开的话,他想多看看沈喻,又怕他讨厌自己,见到沈喻失落,他急忙解释,哪怕他不知道沈喻是不是真的想听下去,“我只是太过惊惶,有一件事一直苦恼着。” 沈喻道:“我不能帮你?” 楚沧朔道:“并不是,只是这件事太难开口。” 沈喻道:“恢复记忆还是其他?” 楚沧朔道:“两者兼有。” 沈喻呼了一口气,安慰道:“好吧,那你等我几天,我去求一求我师父,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楚沧朔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能见到你师父了。” 沈喻打趣道:“是啊,就是你可别被他吓住,他性格有些活泼。”活泼二字明显读的更重了,想来他师父过分“活泼”。 “你的记忆是不是就是他封的。” 沈喻一听此事就牙痒痒,但面上还忍住了,“既然他们说我去妖界的理由是因为你,那么这次我师父回来我就让他帮我解开记忆,说不定这次他还能教我封印记忆的法术呢。” 楚沧朔笑了一下,能让沈喻这般无奈的估计也就只有他师父了吧。 “回去吧,夜很凉。”沈喻又说了一句。 楚沧朔忽然想起来,“你不是有事要去做么” 沈喻呆住了一下,最后直白道:“原本我就是去找你的。” 一股暖意注入到楚沧朔心上,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完全不用思考,喜欢上面前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他不自觉笑了,沈喻看不出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他自己心情就够乱了。 他们双双进门,而夜越发的凉薄。 千里之外,血海漫天。 将零看着铜镜的景象,嘴角扯出阴冷的笑,楚沧朔,你还真能给我惊喜。 天色昏暗,细密的雨滴簌簌的落下,打在了各个地方,湿冷的气息蔓延了整个国师府。 楚沧朔今日练了一会剑,体内功力流转四经八脉,他吐了一口浊气,感觉到体内法力稳定的提升。 他能感知到那疯掉的麒麟在他的魂魄里肆意妄为,但自从修行了沈喻交给他的法术,麒麟无法再次占据他的魂魄,用他的身体肆意妄为。 他的天赋很高,加上沈喻在一旁指导,他提升的速度十分恐怖,邱宁曾经在院子里遇到过他,感受到他的气息后大骇,想了想后又渐渐释然,毕竟那年楚沧朔就表现出不俗的实力,被抓走后靠着妖族给他一本带有算计的修炼术法在妖族傲视群雄,如今步入正轨,自然会越发的强悍。 加上慎独实在是太适合他了,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突破了许多,甚至他有一种错觉,将零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那么狼狈,甚至能反将一军。 他剑法一套过去,剑气凛然,笼罩在楚沧朔周边,寒气飒飒。 楚沧朔收了剑,见到了邱宁,他听闻面前这人也是四年前的人,他打了声招呼:“早。” 邱宁想,难怪沈喻会喜欢上他,楚沧朔的确又让沈喻喜欢的资本。 “早,天不过刚亮,你这么拼,难怪这般厉害。” “府上的人都过分努力,我若是再懒散下去心里愧疚,况且我听闻邱公子本领超脱常人,不也是这么早起来修行了么。” “毕竟大敌当年,如果再不去拼一把,估计就会化成枯骨了。” “此言有理,不过同你说完,一时技痒,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好。” 他们同时拔了剑,冲向了对方,剑刃相撞,带起了一阵阵抖动,两方的气势相压,谁也不让谁,楚沧朔的寒,邱宁的快,似两蛟相斗,震动的威压跨过周边,让周围一遍遍地抖动,无尽的战意在四周蔓延,勾起无穷的针锋相对。 他们的动静太大,引得人们纷纷来看,在众人中心,他们已经臻化至静,超出一众天师所能见到的水准。 沈喻缓缓走了出来,他能感觉到两股相斗的气息中有战意,无杀气,自然不用多管,只是没想到这两人会比试一番。他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身形,两人不愧都是他看好的人,不过一个是心慕之人,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不知谁能技高一筹。 他心里自然压得是楚沧朔,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的楚沧朔,什么都是极好的。 果然没出他所料,过了半刻,楚沧朔赢了半招。 邱宁收回了剑,道:“看样子我还需要磨砺一番,多谢楚兄指点。”他心下喟然,他能感觉到楚沧朔没用全力,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赢下一点,还是楚沧朔离了情面。 楚沧朔他之前虽然没有习得正确的法术,但妖界凶险,他早已在妖界锻炼的极为强悍,邱宁虽然厉害,但预知危险的能力并不如他。 “承让了。”他拱起手,十分谦逊。 邱宁轻笑一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摊摊手,“本来我也没有你强,还要多谢你告诉我何为人外有人呢。”接着他脸色一换,带些促狭的笑意,“你手中剑用的顺手么。” 楚沧朔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很完美,十分契合。” 在一旁听着的沈喻心里一跳,沈喻站在邱宁对面,他故意藏了气息,邱宁因为角度的缘故看到了,而楚沧朔错开了,于是邱宁故意道:“那就对了,这是他以前为你打的,说是等你见到他,他就交给你。” 这话像是石子落在湖中,拨起了一段段的涟漪,搅得楚沧朔面红耳赤,他忍住心中的紧张,“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时旁边看他们的人中有一个人道:“邱宁可没说谎,这话我作证,国师铸剑的时候我听到了,就是原来是给楚公子你啊,好嫉妒你啊。” 楚沧朔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自然认得他是谁,这人因为功法的原因,一直维持在孩子的样子,听闻他叫凌昕,在很早的时候就跟在沈喻身旁了。 他不可避免的乱想,若是四年前能留在沈喻身旁,会不会他们关系能更亲密一些。 邱宁一见自己说完这话后,楚沧朔的反应实在是值得斟酌,他知道沈喻观察不到楚沧朔的反应,于是他瞥了眼楚沧朔身后的沈喻,坏笑一下,凑近了楚沧朔耳边,故意用了法力,让周边人都听不到,“你是不是心里念着沈喻啊,所以你这么开心。” 楚沧朔心里的想法一下子被邱宁道出,他心下讶然,反应一下子慢了半拍,其实他反应很快,尤其是在危及涉及到生命的时候,可面前人给他一种安全的感觉,又戳中了心事,他支吾了一刻,又急忙恢复了常态:“我自然没有。” 邱宁继续冲着沈喻坏笑,他能看到沈喻焦急了一下,看着沈喻露出焦急的姿态有些满意,心里却想着我这是为你俩拉近关系,你该道声谢,他更肆意的对楚沧朔道:“我对人的情绪更敏感一点,原本我还不确定,刚才我明白你心里的感觉了,就是不知道沈喻感没感受到了。” 留下惊愕的沈喻,他转身离开,离开前对众人说:“散了散了啊,楚公子还有事。” 邱宁在国师府极具威严,众人见也没什么可看的,自己手里还有一大堆事,也纷纷离开了。 于是尴尬的留下了沈喻和楚沧朔两人。 楚沧朔一转身,想回去,就看到面前的沈喻,他脸更红了。 沈喻则是猜测邱宁是不是将自己爱慕楚沧朔的事告诉了他,要不然楚沧朔怎么会这样的表情,两人同时有了相似的情绪,纷纷开口,“你……” “你先说。” 两人言语太一致了,不知谁先笑了,接着两人就都笑了,尴尬的气氛渐渐消失了。 沈喻先说了,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这勇气几乎可以媲美他孤身一人闯荡妖界:“邱宁把我心慕你的事和你讲了吧,其实他一直是个多嘴的人,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也不会打扰你。” 楚沧朔愣了,日头渐渐正了,无穷的日光洒在他脸上,指尖上,完完全全的,那股子温暖充斥在全身之上,那叫做心想事成的满足感在心里盘旋,巨大的惊喜砸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种大梦初醒不真实感。 沈喻笑的纯粹:“其实是吓到你了吧,原本我也不想的,只是有时候心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楚沧朔摇摇头,他声音明显压抑着激动:“我并没有被吓到,我其实也是喜欢你的。” 沈喻愣住,他没想到落花有意的感情竟然会有流水接住,他面上出现了少有的失措,他低头笑了一下,自从遇到了楚沧朔,自己的情绪真是越来越多了,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两人原本以为这般离奇的情感不会被接受,没想到他们的心竟然走到了一起。 沈喻歪了一下头,浅笑道“”“看样子我们是两情相悦,就是差一步推动。” “所以我们是不是要感谢一下邱宁。” 楚沧朔一提起邱宁,沈喻就尴尬了一下,心道果然他要好好收拾一下他,但他面上也没显露,只是无辜的问楚沧朔,“他对你说了什么?” 楚沧朔想想,将原话告诉了他。 沈喻听后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楚沧朔失措的缘故,不过虽然邱宁没说,他的教训也少不了。 第138章 一三八梦 邱宁被沈喻收拾的很惨,他最后恨恨道:“白给你们做媒婆了,好心没好报。” 沈喻耸耸肩,“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幸灾乐祸的样子。” 邱宁斜了他一眼,默默收拾行李离开了国师府。 楚沧朔知道了这件事,问沈喻这样好么,沈喻回他一句,没事,他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且也不是一次二次被我收拾了。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自从邱宁走了,楚沧朔越发的觉得国师府明显地更辛苦些。 两人刚互诉衷肠,应该是甜甜蜜蜜,可是他越接近沈喻,越发现他的忙碌,他行走在摘星阁和皇宫之间。 摘星阁是京城阵法中心,而皇帝则是靠着他才算是不用担惊受怕。 沈喻或许有亲近的想法,但时间向前推移的越快,沈喻就越发的忙碌,直到他师傅出现了。 他师傅是个很惊艳的人,一身白衣,一丝不染,墨色的发丝随意的一扎,整个人都透着随性,他眼角微微上挑,带着锋利,几乎刻入人的心弦。 他坐在一处,沈喻和楚沧朔拜访时他正在喝茶,他只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要解开记忆,可以,学也可以,就是你们什么时候能将妖族驱逐,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想出驱逐妖魔的方法。” 楚沧朔听后十分的不满,眉头只皱,那八位妖王何其厉害,每一个妖王都手段通天,沈喻纵然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人类,和那些活了那么久的老怪物又怎能相比。 但沈喻并没有生气,他态度十分的恭敬,脸上透着自信的光芒,“徒儿这次准备良久,必会全胜而归。” 楚沧朔心里咯噔一声,他是信沈喻的,他相信沈喻能和妖王抗衡,但要将八位妖王驱逐人界,对沈喻来说,太过艰难。 他拽了拽沈喻的袖口,沈喻侧头温和的笑笑安慰他。 他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 他师父并没有在意这些小动作,他眉尾一挑,道:“好,记住你今日的话,日后我还会再来。” 说罢他捏起法印,食指和中指指向了沈喻和楚沧朔的面前的一个位置,楚沧朔感觉一阵凉风拂过,额头一片清明,那遥远而隐秘的记忆奔涌而出。 低沉而又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混着一缕亲情,熨帖着楚沧朔曾经空茫的心灵, “朔儿,从今天起,我们父子俩就在这里生活了,你娘早早离我们而去,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你要不要学法术啊,我好像只有这一个能教你的了。” “……我早就会了。” “啊,我竟然不是第一个教你的,我要和那人比一比,看看谁最适合当你的老师。” “……是我娘。” “……” “朔儿,对我想干一件事,只是前路茫茫。” “我没关系的,我只是不想成为你选择的阻碍。” “对不起。” 楚沧朔一下子就抱住他父亲,他环在他父亲腰间的手泛着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楚沧朔不知道他听了父亲说了多少声对不起,他只记得他父亲眼角泛着红意,却一直忍着心里的难受。 最后他父亲注入到他体内一道法力,并在他耳边道:“我教过你的术法,如果你能使到最后一式,那么这法力就会爆发,如果没有,就不要牵扯到人与妖之间的事了。” “我娘说,世间只有三人练到了最后一式,那三人中,没有你。” “对,但那三人中,有一个是你娘,只是灭妖并不容易,你娘赢在此招,败在此招,你记住了么,不要勉强自己,要不然,一家三口都没脸相见了。” “我一定会练成才出去。” “你一定要记住了。” 忽而景色一变,他父亲没有回来,而他遇到了沈喻,最后被将零带走。 他睁开了眼睛,沈喻也恢复了记忆。 他们对视一眼,那年他们就在众人中关系密切,没想到几年过去,他们成了爱人。 沈喻他师父见他们已经好了,对沈喻道:“别忘记你的约定。”说罢就转身离开了,似幽影,似浮云。 楚沧朔关切道:“你师父让你做什么,八大妖王不是那么容易伏击的,况且还有一众小妖。” 沈喻安慰道:“这是很早之前的计划,只是在等着时间的到来。” 楚沧朔心里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毕竟沈喻信誓旦旦,他也不知说些什么,毕竟这只是一种意外而来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他和沈喻一起回去,路上他牵起沈喻的手,沈喻没有拒绝,楚沧朔道:“你有多大的几率?” 沈喻道:“八成。”八成不少了,但妖王真的那么随沈喻所想么。 他不想打击沈喻,只能暗下决定,将自己的法力再提升一些,将他父亲传给他的法术再次捡起。 天下间渐渐变得平静,不知从何时起,作乱的小妖渐渐的消失,人族能活动的范围也慢慢大了起来,虽然范围很不起眼,但也引起了白狐的注意。 白狐媚眼如丝,声音中都带着勾魂夺魄,“不知你们对于这样诡异的变化怎么看” “不过是一点地方,让给他就给他了。”祸斗扇个扇子,徐徐地说出口。 “你到是大度。”猰貐阴阳怪气的接出了这句话。 “不,我的意思是这点地方给他了,那么接下来,那个设阵法的人就要用命去换了。” “原来这才是你啊。”猰貐哈哈大笑。 白狐懒得听他们手段如何,她皱起眉毛,“人类中竟然有人有这种手段,看样子一鼓作气到京城并不是那么容易啊。” 将零笑的肆意,嘴角的一丝邪气盘旋,“那个人你们该知道的啊,是上任容器的儿子,所以他才有那样的本领啊。” 将零提起了沈喻的父亲,不知触动了祸斗的哪根神经,她面容变得扭曲,声音明显是压抑后的嘶哑,“你说什么,那个人还有子嗣。” 将零目光一挑,像是在看一出闹剧,满脸都是透着玩味。 “对,是他和人族一个女子的子嗣,如今继承了他父亲的天资。” 将零看到祸斗的手一瞬间鼓动起来,不知道是回忆起哪件事,变得如此愤怒,他从心里轻笑,驾驭火焰的灾祸之主会为一个人类失了理智。 他想,已经这样乱了,若是再加上自己,搅动一番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面前这群妖王,因为迟迟不能再近一部都开始变得烦躁,原本这很恐怖,甚至会变成失败的源头。 但将零没有多嘴提醒,他的目的不是倾轧人族,而是让他无聊的人生多一丝波澜。 所以,同族死不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真丑陋啊,无论是他脚下曾经生活在此的人族,以及面前的同族。 似乎只有楚沧朔和沈喻能为自己带些快乐了,所以沈喻,接下来,你要好好的恨我啊,将零嘴角扯出一丝阴冷的笑,周边的气息都开始变得沉重,其他人自然看到的,他们惊讶地看着将零,将零身上的气息,让他们身上的汗毛都为之战栗。 “你想干什么。”白狐横眉冷对。 “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个有趣的游戏。”他一瞬间变得懒散,随便的解释道。 “真的?” “真的。”白狐颇为不信,但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将零这点奇怪她只能能忽略过去。 将零依旧一脸懒散,“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最近累了。” “你最近做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朱厌最近又开始疯了,我总要安抚他吧,要不然咱们这个地方都容易被他毁了。” 将零说完这句话后其他几位大妖没再说话,朱厌他和其他妖物都不一样,妖族若是慢慢修炼会渐渐生出神智,妖力越胜神智越强。 但朱厌不是这样,理智似乎从来与他无关,他只在意他的猎物够不够强,够不够和他打一架,说句实话,其他妖族根本看不上朱厌,但又无可奈何,他实力太强了,破坏力太惊人,没有妖族是他的对手。 但他并不是没有牵制,将零就是他的锁链,没人知道将零用了什么手段,朱厌只听他一人的命令,唯他一人,是朱厌的制衡。 所以在将零说完这话后,其他人面色都有些疲惫,“那个疯子,毁了多少地方了,将零,你好好管管他。” “我也不是万能的,他如今能这般老实你知道我耗费了多少心力。” 将零这样说完其他人只能默不作声,毕竟他们见过朱厌发疯,若是没有将零朱厌根本没法控制,他们也不好指责更多。 “所以我可以走了么。”将零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回答,直接了当的离开了这个屋子。 修蛇笑的阴冷,“真是猖狂啊。” 白狐见将零背影已经消失,收回了目光,她摘下一根玉簪,向空中一划,混合着妖力空中显了一张地图,她啐道:“如果你身后有朱厌那样强大的战力,你也可以不用管我们,如果没有,就看着这张图,看看我们下一次进攻哪里。” 修蛇哼了一声,但没有多说什么,只能跟随其他妖王看向地图。 将零走了出来,一改之前懒散的气息,他身上气势很重。 不过瞬息之间,就来到了一处,那里石沙漫天,灰尘四起,一人在其中速度快的惊人,将零随意一甩袖,面前沙土尽消。 他道:“朱厌,我想去一处,你陪我去可好。” 朱厌没有说话,只发出怪物一样的嘶吼。 第139章 一三九梦 天越发的寒冷,京城的每一处都沾染上了寒意,角落的施粥铺更加繁忙。 楚沧朔也穿梭其中,这是沈喻设的,天知道沈喻耗了多大的功夫才弄到足以让难民过冬的物件。 楚沧朔看着沈喻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他就没法不担心。 他拿起大氅,披到了沈喻的身上,沈喻正在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忽然感觉肩上一沉,他用手一碰,手上是大氅上的温暖,他的指尖不自觉颤抖:“你有心了。” 楚沧朔将大氅给他之前从火炭处烤了烤,上面布满了木炭的余温,“你最近太累了。” “没办法,妖族入侵,王朝破碎,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寒冬将至,我怎能不去为他们多想一点。” “妖族你打算怎么办呢,你好像从来没告诉过我。” “……我已经设好了阵法,邱宁前去就是引他们到那里,到时候他们会在那处终结。” “那邱宁的安危?” “他很强,只是他不愿意使用他传承下来的力量。” 楚沧朔愣住,其实他能感觉到邱宁不是普通人,他比一般的天师要强大很多。 “他继承下来的力量?”楚沧朔不确定地问。 沈喻沉默了一刻,转而又说,“是,他的身份并不普通。” “可以告诉我么?”楚沧朔不确定地问了出来。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和他同肩作战,他之前就想告诉你,就是他不太想开口,所以转告我让我告诉你,就是最近太忙了,所以……” 楚沧朔理解:“你最近太累了。” 沈喻垂下了目光:“是啊,若是熬过去,就好了。” “他是妖族和人族的孩子。”沈喻嘀咕后说道。 楚沧朔听到这个答案,终于明白邱宁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他话中带着一丝担忧,却也混杂着敬佩:“你也真是够辛苦了。” 妖族未入侵前,天师的资源由世家把控,但自沈喻出师后,他自带部下,成立了能和世家抗衡的势力,之后妖族入侵,世家奔赴战场,伤亡惨重,而沈喻不计前嫌,将剩下的世家弟子纳入其势力,一起抵抗妖族。 沈喻曾经的部下势力强横,大部分都是当年一起被抓的孩子,他们天资优越,经由沈喻□□,渐渐超过一般的天师,比如邱宁,比如凌昕,而之后加入的世家弟子,他们曾以过去的地位为傲,但那份骄傲却被妖族打的支离破碎,他们怀着这样的心态加入了沈喻的势力,原本该是矛盾重重,可在沈喻的的手段下,这一切的矛盾都化成江水,流向他方。 “原本就是我该做的。”沈喻浅笑道。 “那你多做了什么?”楚沧朔忽然换了问题。 沈喻一怔,他面前全是疑惑的神色,“刚才我不是告诉你了么。” “刚才我想了想,若是刚才你告诉我的,不足以让你如此疲惫,你应该是瞒着我做了些别的事情,我来猜一猜。” 楚沧朔说出这话后,沈喻的心明显纠紧了,但他面上不显,依旧风轻云淡,“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你在法术的才华上千年难遇,妖族入侵,虽然山河沦陷了大半,但你用了最快的速度护住最多的子民,天下何人不称赞你。 你原本就有计划消灭妖族,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你的按部就班,而见过长公主后,你就开始变了,我可以多想想么,你是为了我,我成了你意外的负担。” 沈喻急忙看向他,他匆匆解释道:“我母后她的确在法术上很厉害,只不过那些都是残旧的法术,我不过是想要改变这些而已,这原本就是我的祈愿。” 楚沧朔岂会听不明白,沈喻和他共诉衷肠之后,他看到的是如今,沈喻忘到的是长远,沈喻知道若是长公主施法后,他可能也会受重创,所以沈喻尽心尽力,为他找到第二条路,一条通向光明的路。 他心像是一下子被温水淌过,化成了水汽,在他眼睛里打转,但他忍住了,看向了上空,不敢再看沈喻一眼,过了半响,他低下了头, “谢谢你,沈喻,和你在一起,才知道我是多么浅薄。” 沈喻抱住了楚沧朔,“原本爱人就要为彼此着想,不是么,你最近不也拼命地在修行么,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和之前完全不可同往日相比,就算是我,恐怕也很难赢你了。” 楚沧朔呆住,他恍惚间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此刻他们在外面,虽然他们远离了人□□流,但沈喻这样的动作,一瞬间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楚沧朔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全都往这处看来,他不好意思地提醒了沈喻,“沈喻,你看看周围……” 沈喻听到这句话猛然放下手,退了一步,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臂,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楚沧朔。 而其他人露出惊讶好奇的目光,旁边的侍卫早就感觉到国师对于楚沧朔态度十分不同,他们之前一直忍着好奇,如今不知楚沧朔,国师竟然会失态,侍卫一脸我们京城最珍贵的小白菜被不知从哪来的猪给拱了的表情。 其他百姓见到自己的国师竟然主动抱向了别人,纷纷惊讶,他们没想到他们高岭之花的国师竟然会主动抱向别人。 这时人群里不知从哪传来一句,“他们好配啊,都长的那么好。” 众人顺着这句话,不自觉飘散了思绪,全都看向了楚沧朔的脸,他们不得不承认,在容貌还是在气势上,都很搭。 沈喻见众人态度,原本想硬着头皮解释一番,后来一看到楚沧朔的脸,那种尴尬的想法在脑海里烟消云散,化为虚无。 “他叫楚沧朔,是如今我最看重的人 。” 沈喻说完这句话后,众人真是吃了一惊,沈喻从未公开表态过和他人关系如何,哪怕是邱宁,可以说,楚沧朔是第一人了。 “所以,见他如见我。” 楚沧朔不知自己该怎么说了,他觉得前半生是命运给他开了一次小小的玩笑,遇到沈喻后,他开始了自己真正的人生。 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从前楚沧朔从未让沈喻帮过自己,如今他在练功出了岔子时会主动找上沈喻,而沈喻在阵法研究有了疑惑时也会去找楚沧朔,在此期间,沈喻终于找到了帮助楚沧朔的办法。 长公主找到了封印的方法,但在她要施法的时候心里一跳,总觉得有什么她忽略了,长公主是相信她的直觉的,女人的直觉,大部分是指向正确的答案,只是看看自己愿不愿意接受罢了。 她直觉这件事关乎的是沈喻,于是在沈喻带着楚沧朔来的时候,她细细地观察了沈喻和楚沧朔,终于在他们两人表现的义气前扒出了藏在后头的深情,她当时原本该是气愤的,自己的孩子竟然选择这样一份无望的感情,让她如何不心疼,但她又深切地了解沈喻,沈喻是个过分理智的人,如果不是决定好了未来,他是不会多迈出一步,所以,她劝不了。 沈喻知道他母亲知道真相后,跪在她面前,她捂着心口,只留下一句:“这是你的选择,只要你想好你能不能接受就好。” 沈喻顺势就将他替楚沧朔想好的术法说了出来,长公主心里一酸,没想到他对楚沧朔如此掏心掏肺,楚沧朔不知道,但她如何不知,这套术法如果成功了,对沈喻也有些伤害,就是不知能伤到那种地步。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真陷进去了。 她和沈喻讨论了一天一夜,改了部分,不得不说,长公主经验要比沈喻多很多,在讨论的过程中实在是让他醍醐灌顶,许多想法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最新的符咒减小了很多的副作用。 在两厢讨论下,最后确定了方法。 楚沧朔也答应他们的方法,万事具备,沈喻和长公主使出了法术。 麒麟在楚沧朔的体内跳动,每一刻都在挣脱楚沧朔肉身的束缚,楚沧朔自己在抗衡,长公主和沈喻也在施展外力,压制住麒麟。 过了不知多久,汗水打湿了三人的鬓角,但麒麟终于被削弱了力量。 归墟的力量,渐渐复苏了起来,妖族的肆意,终于开始了束缚。 他们收回了力量,沈喻知道这件事不能一次完成,只能等到下一次。 之后又渐渐施了两次法,归墟的力量越发的强横,这样过了几个月,妖族没能再入侵一步,在界限之内的百姓也熬过了寒冬。 沈喻的阵法也终于大成了。 沈喻在一遍遍计算日子,他在等,等着那个阵法能发挥到最强的时刻。 意外永远来的那么猝不及防,或许它早就留下了预兆,可惜没能领悟到这怪异之处的来源。 在人族气势越来越盛之刻,妖界没有办法再次摆脱归墟的压制,他们心里恨意连连,不知是谁破解了麒麟的作用。 相对于妖族,人族懈怠了,毕竟这是一场将要得到的胜利,看起来没什么转折。 可惜他们不知道妖族的朱厌,这个充满意外的妖族,不知他们,哪怕楚沧朔,他跟随将零这么久,也不知道朱厌的存在。 在一个晴空万里,风清云静的日子,长公主的魂灯,没有预兆的破碎了。 沈喻的心,咯噔一声,此时,他正在看着沙盘,泪水不自觉流了出来,他惊慌失措冲向了陌雪阁,楚沧朔自然见到了,他也跟随着一起去了,原本同在一个屋子的苏越和踏月也想跟着,但楚沧朔心里有种不好的直觉,暂将两人留在此地,让他们做些防备。 他们一起赶到了陌雪阁,将零嘴角扯着笑,眼角露出残暴与嗜血,“你们终于来了,再晚一点我就要杀入京城了。” 第140章 一四零梦 楚沧朔一见是将零,他立刻把沈喻拦在身后,慎独已出鞘。 将零笑的随意:“你以为你跑出来我不知道么,我好歹养了你这么久,在你身上做些东西简直太容易了,不是么。” 他说完后楚沧朔心一惊,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慎独,“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东西。” 在楚沧朔说完这句话后将零哈哈直笑:“你怎么这么无趣呢,只是随意的开个玩笑罢了,你的反应也未免太激烈了吧,莫不是沈喻在你身后。”他话中带有无尽的恶意,袭向了了楚沧朔。 这下楚沧朔终于确定了,将零确实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他一定要杀了将零。 可还没等楚沧朔动手,将零就走到一旁,撩起了床帏,沈喻的脸一直白着,此刻终于白的彻底,床帏后,长公主毫无生机,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 楚沧朔见沈喻这般,也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体力法力流向全身,他举剑冲向了将零,而将零身边水纹漫在周边,化为水针,每一针里都带有妖力,闯向了楚沧朔。 在交手的瞬间,将零不得不感慨,不过短短几个月,楚沧朔竟然成长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有了和自己抗衡的力量,他嘴角流出一分嘲讽,天道还真是公平。 妖族大多在妖界举步维艰,靠着一点天分一步步化形,渐渐地有了一个形体,在靠着这个形体增强实力,妖界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厮杀不断,他不记的他修行了多久,吃了多少苦,手下流过多少血,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可楚沧朔才修行几年,就有了如今的天分,纵然人族生命和妖族相比太短了,但那种修行的速度足以让将零妒忌,狠狠地妒忌。 他逐渐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慢慢下起了狠手,他想要置楚沧朔于死地,凭什么,不过一个秋一个冬,他就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 而另一方,陌生男子放下了长公主的尸体,沈喻和那个陌生男子打了起来,他手里的武器是当年的扇子,和之前相比已经是天囊之别,但沈喻和那陌生男子打的并不轻松,甚至有些艰难。 楚沧朔虽然和将零打的生猛,但在沈喻那里他也留些关注,他能感觉到,那个陌生男子比将零更强,他心里有些着急,出手就不自觉快了些。 将零能感觉他的着急,他出手更是游刃有余,结果楚沧朔被将零压着打了一遍。 他只能将心沉到地下,将全部注意力放到将零身上,这才勉强挽回了局势。 但刚才那么一下,他明显受了内伤,他不敢藏拙,只能将全部的力量爆发出来,刺向了将零。 将零自然向后一退,从屋内退了出去,而沈喻为了避免伤到长公主的尸身,也从屋内打到了屋外。 楚沧朔剑意像是一道白虹,承载着楚沧朔无尽的法力,瞬间四周飞沙走石,灰尘四起,后山的树木拦腰断裂,劈啪作响,周围的空气无端的沉重了起来。 将零眯起了眼,他手中水化剑,面前遮起了水幕,和楚沧朔抗衡,他能感觉到楚沧朔他充沛的法力,但毕竟他千年的法力并不是白练的,纵然挡的艰辛,但还是挡了下来。 将零喉咙一腥,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口血咽了回去,面上依旧笑得肆意:“没想到你离开我竟然成长的这么快。” 不得不说,将零他的演技很好,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楚沧朔心里直焦急,毕竟他身上的麒麟已经被封了大半,和麒麟有关的力量都该渐渐消失,将零该被压制了力量,可将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弱,而且他能感觉到身后沈喻并不轻松。 楚沧朔言辞冰冷:“因为你根本不会教人。”说罢他继续冲向了将零,他要杀了他,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将零此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他如今还有如今的实力实际是他喝了朱厌的心头血,朱厌他的能力很诡异,并不受天道制衡,而他的血也有相同的作用,只是太少了,数百年才会有一点心头血,只够将零在人间横行一段时间。 或许天道是公平的,出了麒麟这样不受制衡的仙兽,所以相对的出了另一个不受制衡的妖族,将零不知自己思绪为何飘了那么远,明明打败面前的楚沧朔才是最重要的。 他手中的水剑再次注入了法力,冲向了楚沧朔,两方相对,剑影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两人太了解对方了,如此强盛的对决之下,最后两方分离,无一人受伤。 楚沧朔见这样赢下来无望,他不自觉想起了他父亲,他父亲临走前对他说曾留了法力在自己身体之中,只要他修行到最后一步。 这些日子,他修行已经很快了,毕竟有之前的底子,但毕竟不稳,他不确定能不能驾驭的了父亲的法力,但如今箭在弦上,楚沧朔默默祈求父亲保佑他,一定要打败将零,一定要守护好沈喻。 他不想再一次失去了。 他曾经尝试过突破,但那次没有成功,这一次,他一定要得到那股力量,他要保护好沈喻。 他将体力全部法力聚于一处,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他在心里默念呢。 或许是他此刻的意志太过强大,或许是将零给他过大的压力。 他感觉体内一股温暖的力量喷涌而出,像极了父亲给他的感觉,而他体内的力量也和沈喻教于他的力量溶于一体。 面前的将零或许并没有那么难以击杀,他可以解决将零,他心里相信自己。 他的剑尖夹杂着强大的法力,冲向了将零,而将零没想到楚沧朔身上气势一变,法力也高成了这般,他猝不及防,冷汗浸湿了后背,死亡在眼前起舞。 楚沧朔对上一股强大的力量,两方相抗,将四周化成灰烬,楚沧朔心下一沉,这不是将零,面前这个人,要比将零强悍的多,他不得不将更多的力量注入到慎独里,而对方丝毫没有退步。 在两人相对的时候,沈喻心有所感,冲向了长公主身边,将她的尸身抱在怀中,他嘴角流了一丝血,刚才那男人实力不俗,他受了内伤,而且还不轻。 楚沧朔未必是他的对手,他要上去帮他,于是他手一挥,将长公主的尸身收回了空间之内。 他靠近了楚沧朔,将体内的法术输了进去,将零被之前楚沧朔使出那股强横力量时彻底逼伤了,无法帮助朱厌,且楚沧朔后期法术是沈喻所教,将零和朱厌神通却并不相通,楚沧朔的力量越发的强盛,将零见此眯起了眼,他脑子一转,纵身一跃,离开了此地,可惜这两人正和朱厌相斗,实在没法分一丝精力给将零了。 将零一离开,朱厌像是失去主心骨,力量弱了一分,高手相斗,一分足以决定不少。 楚沧朔和沈喻的力量一下子打散了朱厌的半个身子,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没有因为失去半个身子而死亡,而是哐的一声变得极小,速度也快的恐怖,嗖的一下子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可他们却无力去追,因为沈喻见朱厌也离开了,他终于抑制不住身体那种摇摇晃晃的恶心感,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嘴里流了出来。 朱厌太强了,纵然是沈喻,也不是他的对手,楚沧朔心里想。 原本他该惶恐不安,可见到沈喻这般他却冷静的恐怖,虽然他什么都没想,但他知道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他在沈喻耳边轻轻说:“对不起。” 接着他就抱起沈喻,抱回了国师府,遣散了众人,只留他和沈喻在沈喻的住处,沈喻已经昏了过去,楚沧朔眼里含着寂然,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平静,他的手拂过了沈喻的鬓角,感受到他耳边的暖意,“对不起。”他在沈喻耳边轻声说。 接着他将自身法力输给了沈喻,原本就该是这样的,沈喻从来不禁锢他读国师府的书,他知道,沈喻如今是法力用的太过,过了自己的边界,是啊,那个妖族,在楚沧朔的认知里,力量强悍到所有的妖王加起来都不及他,沈喻孤身一人,纵然他天赋奇才,又怎能打败那个妖族呢,若不是楚沧朔他父亲留下的法力,今天或许他们就要交代在那里了吧。 楚沧朔只能为沈喻输入法力,天下不需要楚沧朔,可天下离不开沈喻,而他也不想沈喻就这样再无血色,永远都苍白着一张脸,哪怕是想一想,都觉得心痛。 他能感觉到沈喻力量缺失了多少,他的法力源源不断给了沈喻,经历一场恶战,他能感觉到体内法力的缺失,可没办法,沈喻更缺这份法力,外面的阵法已经设好了,只缺沈喻这个号召者,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越发地摇摇欲坠,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最后一份法力也被自己压榨了出去,在睁不开眼前他看到沈喻手指不自觉动了一下,楚沧朔他脸上终于不再是冷漠,嘴角扯了一丝笑,放心的睡了过去。 他不知睡了多久,约莫是在一阵念书声叫醒了他,自己的睫毛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带着些热气,这吻带着熟悉的感觉,他不知废了多大的力,终于睁开了眼睛,面前沈喻笑的纯真,宛如初见:“我就知道你会今天醒,欢迎回来。” 第141章 一四一梦 楚沧朔起了身,他发觉到自己大约是很久没说话了,声音有些嘶哑,但应该是被照顾的很好,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上并无不适,只有嗓子因为太久没说话,有些哑意。 “外面怎么样了?” “妖族已经解决了。”沈喻说话说得风轻云淡。 “那你现在是个闲散国师了?”楚沧朔不自觉打趣道,他知道沈喻不愿说,他压下心中的疑惑。 “是啊,所以可以和你看看名山大川了,挺好的,是我所求的。”沈喻明显很是轻松,连眼角都透着轻快。 “我扶你起来。”沈喻起身,走到楚沧朔的床头,扶住了楚沧朔的肩,楚沧朔借力起了身。 他起身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好奇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大约半年吧。” “那人间?” “妖族已经退散了,皇帝是个好皇帝,已经开始重整山河了,步上正轨了。”沈喻扶着楚沧朔向前走,他们走了一会,楚沧朔已经慢慢适应了下地。 楚沧朔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那你呢,你还好么?” 沈喻依旧笑得随意,“我将妖族都驱散了,这份功劳很大的,上至皇族,下至百姓,都很感激我,我还能过不好。” “可你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沈喻,我们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你也伪装的很好,但我能感觉到,你没那么快意,是因为我么。”楚沧朔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受着煎熬,他怕沈喻下一句说的话他接受不来。 沈喻听后苦笑了一下,“真是的,看样子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了,当然是因为你,你当时将所有的法力都给了我,你很难恢复到之前了。” “原来是这样啊,天师的职责是灭妖,既然山河平定,我没那么强也无所谓。” “你不在意。” “我确实很在意啊,我在意的是我打不过你你会不会嫌弃我。”楚沧朔还以为是别的事,没想到只是失去了法力,虽然也很难受,但没他想的那般接受不了。 “怎么会,我原本就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嫌弃你。” 楚沧朔敲了一下他的头,“那不就得了。”他笑的温和。 虽然他这样说了,他心里还是感觉有些怪异,他之前已经问了出来,沈喻或许并没有说出真相,楚沧朔虽然没有证据,但那种别扭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他也没法继续往下问了,毕竟他看出来了,继续问下去沈喻也不会告诉他真相,等自己全好吧,他会找到真相的。 楚沧朔醒来的时候是秋季,窗外秋风习习,落叶归根,沈喻把他带回了霞山,不过半年的时间,这里已经有了生气。 他锻炼了几天,身体已经恢复了,提一提法力,果然体内有些空虚。 沈喻给他的建议是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练,他答应了下来。 之后他日日在后花园里锻炼,在他锻炼的时候,沈喻陪着他,楚沧朔心里感慨,看样子真的是天下已经平静了,沈喻真的是很有时间了。 一日他们一起在后花园时,楚沧朔打趣道:“没想到我竟然睡过了最后的大战。” “若不是你,我还不会恢复呢,你给了我太足够的力量了,所以我将那八位大妖全给封了。” “那封印会不会?” 沈喻解释了一番:“他们的躯体被我封印在一处大山之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身体会渐渐地消失,百年之后,他们就彻底消散在人间了。” 楚沧朔明悟,接着他问了一个不忍说出的问题。 “那,长公主呢?” 沈喻垂下了眼,神情有些落寞,“已经被迁到祖坟了。” “等我痊愈,我们一起去拜祭她。” “嗯。” 又问道:“那邱宁他们呢?” “我已经解散了他们,他们各回各家了,我原本就不愿牵扯人间事,所以就留在霞山了。” 虽然沈喻这样说了,但楚沧朔却明白,沈喻是为了他才留下的。 他突袭一样抱住了沈喻,开心道:“谢谢你,被你爱上,是我一生之幸。” 沈喻脸红了一下:“那你要不要报答我啊。” 楚沧朔见他这般脸红,这是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他自然明白沈喻的话,毕竟自从表明心意,他们还没有过再进一步的发展。 如今天下大定,河清海晏,自然对彼此全心全意了。 过了几日,他们的生活越发的甜蜜,可楚沧朔心里的忧虑却越发的重。 沈喻究竟瞒着他什么,这件事一直环在楚沧朔的心头,消散不去。 但他却没法去调查,因为沈喻真的是清闲了,日日陪在他身旁。 楚沧朔此刻的心又幸福又纠结。 他如愿得和沈喻亲密了,两人是如此的契合,在合而为一的那一刻,楚沧朔想,也许人生就已经在此时圆满了。 这样度过了一个秋冬,两人的感情越发的深刻。 有时夜深人静,楚沧朔回想,还疑惑什么呢,这样的一生不就是他所求么。 楚沧朔的法力恢复的很好,但沈喻并不知道,楚沧朔总觉得沈喻日常露出的意思是他恢复的不会那么快。 楚沧朔心里存疑,于是做了决定,不打算那么快说出来。 果然他的决定并没有错,沈喻让他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并不难,沈喻的理由则是他已经修行很久了,可以去磨磨刀了,对于沈喻等我话,楚沧朔对沈喻素来言听计从。 “好。”说完他就去那个任务看起来很难,但楚沧朔恢复的不错,所以问题很快就解决了,他并没有滞留,摆脱了送他来的侍卫,独自回了霞山。 正值夏日,天亮的早些,练成片的日光划过大地,霞山整个都是带些溽暑的热意。 大早上就有人开始了说书,醒木一拍,惊醒了清晨的困意。 楚沧朔藏于人群之内,他一边听书一边想,他已经在霞山这么长时间,若不是这次沈喻让他出去历练一番,他还没离开过沈府。 原本他对昼夜不离的沈喻有些疑惑,此刻他很快就知道了缘由。 时间才过了半年,沈喻已经成为众人口中的救世主,连话中都带着敬佩,可惜沈喻藏的太好,没人知道沈府里面那个小公子就是传言里的国师,他们知道霞山的沈府和京城的国师有些牵连,再具体的也就不知了。 说书人前面的他大约都知道,甚至和沈喻一起经历过,直到沈喻和他的属下封印了大妖后,功德降身,在场天师皆可飞天。 众人惊喜不已,唯有国师选择了拒绝。 他留在了人间。 有人说,这是他为国为民,也有人说,人间有他喜欢的人,传言众说纷纭,唯一确定的就是国师真的留了下来。 楚沧朔浑浑噩噩回了沈府,不知该如何面对沈喻,毕竟飞天是所有人所期待的,而沈喻却拒绝了。 想着沈喻和他这几月的甜蜜,沈喻怎么会不是为他留下呢。 他回到府中,去了一个嬷嬷,这个嬷嬷正是陌雪阁曾经伺候过长公主的李嬷嬷,在将零和朱厌袭击陌雪阁时,她因为下山躲了过去,后来就来到了霞山。 之前楚沧朔也见过她,她平常闲来无事,经常在院里旁边走动,毕竟之前李嬷嬷经历了那么多事,于是沈喻给她一个闲职。 楚沧朔他是故意来找她的,这个老人和沈喻关系是明显的好,听闻她差点当了长公主的乳母,之后也对沈喻极好,若不是长公主习惯了她,她也舍不得张公主,她早就在公主府有个闲职。 所以这个李嬷嬷知道的很多,楚沧朔看到了李嬷嬷,他思绪一转,表情充满悲意:“李嬷嬷,我都知道了,沈喻他瞒我的,他怎么能这样瞒着我。” 李嬷嬷一慌,难道沈喻瞒着他的事被知道了,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李嬷嬷道:“公子和你是一条心,什么事都对你好,我到不知道公子有什么瞒着你,不如公子说说,老身给你分析分析。” 楚沧朔真假掺半地道:“他放弃了自己的机会,留在了人间,还……”这件事简直是绝痛,他面上尽是不忍说的痛苦。 “唉,如果我醒着,我必定不会让他那般做。” 虽然话没说全,但这话正好拨动了李嬷嬷难受的心绪,她想起沈喻做的选择,简直让从小看他长大的自己太过心痛。 她身为长辈,看着一脸悲痛的楚沧朔,忍不住唠叨:“你要记得公子对你的好,你要日日让他开心,要不然你就对不起公子为洗刷你身上罪孽所做的一切。” 楚沧朔心里一跳,知道李嬷嬷这是开口了,但开口的话语却让他大吃一惊,他忍住自己的惊讶,继续套话:“那你陪长公主这么久,知不知道长公主的那些东西在哪,我想找些资料,研究一下困扰我们身上的事,毕竟,我不想让沈喻一个人承担。” “没想到你有心了,虽然不一定能成,但我倒是可以给你找找,你在这里等我,我就放在了一处……” “算了吧,你还是和我来吧。” 楚沧朔继续和沈喻套话,原来是皇帝一纸召书,唤他去京城,沈喻虽然想要拒绝,但可能京城有大事。 原来沈喻去京城的事除了他,整个沈府都知道了,楚沧朔心里疑虑更甚。 他们到了李嬷嬷找东西的那处,李嬷嬷找了半响,找出来一堆东西,都是长公主的遗物。 李嬷嬷将这些交给了楚沧朔,楚沧朔道:“沈喻他真是太不容易了,我感觉这辈子再也遇不上这么好的人了。” 李嬷嬷看着他,遍布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悲伤:“是啊,今后再无天师,而你的罪孽却只是他一人承担。” 第142章 一四二章 楚沧朔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中,接连不断地疼了起来,他不明白李嬷嬷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面上原本不敢表露出来,可心却太疼,疼到无法维持之前的表情。 他只能感谢李嬷嬷没看他,他狠狠地咬住牙齿,不知缓了几刻,终于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他感谢李嬷嬷帮他拿了这么多东西,他放到屋子后,转身去了京城。 他的速度很快,不过两三日,就到了京城。 踏入皇宫,他知道一个人一定知道事情全部的原委。 皇宫之内,他站在皇帝面前。 皇帝有些诧异,又有几分的理所应当。 “沈喻他回霞山去了。” “我来找的是你。” “果然,他没瞒过你,毕竟是枕边人。” “所以你应该告诉我,如果你真的关心沈喻。” “然后成为两个人的痛苦么?” “我不愿他一人独自承担我的错。” “你的错?你又有什么错,不过是妖族以你的身体做媒介,你不得不承担麒麟的罪孽罢了。” 皇帝这么一说完,楚沧朔完全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麒麟犯下滔天大罪,如今麒麟在他身上,几乎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所以麒麟的罪由他承担。 而沈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他身上的罪孽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所有人都飞天了么?” “除了沈喻,还有三个人,虽然八大妖王都被封了,但毕竟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那三个人自愿留了下来下来。” “那三个人是踏月,苏越,和凌昕。” 楚沧朔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几乎没有感觉,晃晃荡荡地回到了霞山。 沈府前,沈喻一袭青衣,像极了雨中的泼墨画。 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留给楚沧朔三个字, “何必呢。”就这样平淡的活下去就好了,何必去找那些所谓的真相呢。 “那你呢,何必呢。”何必为我承担这生生世世洗刷不掉的罪,痛苦一世呢。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他们早就知道答案,两人心恋着对方,都想要彼此一世无忧,只会默不作声地承担了对方所有的苦痛。 楚沧朔抱住了沈喻,几乎融为一体,生生不离。 “把全部的事都告诉我。”过了不知多久,两人的心绪都已经平复了。 “大约是死亡后,生生世世,我都要步入轮回,生不能,死不得罢了。” “……有别的办法么。”楚沧朔不知该怎么评价沈喻了,丝丝麻麻的心疼接连不绝。 沈喻刚要下一句,楚沧朔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他赶紧截断说:“我是你的另一半,无论有什么事,都要一起承担,不要想着自己扛着所有事。”原本楚沧朔想说这原本该是自己承担的,可惜他知道,若是他这么说了,沈喻必定不会将真相全说出来了。 “……好吧,大约还是有一种的,就是一人轮回历劫,一人活在这世间替其谋划功德。” “历劫的事让我去吧,原本就是我的事,谋划不原本就是你的长处么。”楚沧朔说这句话的时候极度违心,其实他想沈喻平平安安地活着,根本不想让他去谋划什么,可是相比于历劫,这件事似乎更轻快一点。 沈喻没有拒绝楚沧朔的提议,只是点了点头,接着无论楚沧朔怎么问,沈喻都没说过谋划功德的事,若他知道会百年成为孤魂,停滞在一处,望着心上人轮回几生几世不得插手,可能他根本不会答应沈喻替他承担这些。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不起眼的插曲,几乎没在他们一起的生活里面起什么波澜,可两人都知道,他们的决定像是一棵生活在沙漠的花,外面只能看出那么一朵,可根却生的那么深,埋入两人的心脏,根本挖不出来。 两人的日子越发的甜蜜,整日煮茶手谈,观花赏景,后来在霞山呆腻了,便一起行走于名山大川之中,修补妖族留下的缝隙,几十年后,两人相貌如初,在一个平静的日子,他们似有所感,先是楚沧朔,他觉得面前连出一片光影,之后化成了一片虚无。 沈喻静静地看着楚沧朔的离去,无悲无喜,只是回了他早已建好的墓穴,他的目光透过石壁,凝望这无尽的天穹,慢慢合上了眼,不再睁开。 晏瑕醒了过来,他摸了一下眼角,上面尽是泪水。 他想要去找沈喻,他想要狠狠地抱住他,永生永世不分离,诉说自己说不尽的情意。 他早已记起前世的法术,看着沈喻真正的身体,他袖口一挥,沈喻的身体便消失了。 虽然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回忆,但他还没有忘记来此是为了什么,于是他转身离开,最后一次果然漫长,这个陵墓的财宝已经被搬尽了,只剩下空旷的墓穴,空无一人。 晏瑕摇了摇头,走了出去,他掐了一个法术,算出即将要到了三个月了。 如今他总算明白云绡的苦心,朱厌就是当时害死长公主的陌生男子,他与其他妖族是如此的不同,其他妖王早就死在时间的刻痕之中,只有他,摆脱了已定的命运。 如果说,他身上的麒麟是仙族天道意外的产物,那么朱厌就是妖族无意的结果。 他虽然心里着急见沈喻,但更明白只有将第一世的事情完全的解决才能无后顾之忧。 几世记忆的累积,晏瑕早已不同往日,他用了极快的速度赶到了乌泊,乌泊在朱厌的诱惑下已经一片混乱,而他的真身隐藏在一处。 晏瑕知道在哪,云绡留下的信早已预告了他会在何处出现。 他看着面上尽是阴鸷的乌泊王,手起剑落,只留下一丝血线划过宝座。 那一刻,毫无预兆,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肩上抬起,他的肩上再无那种所谓命运的重担。 百年转世无法摆脱的痛苦从此时脱离,两人经历的苦楚再无一丝现身的可能。 晏瑕感觉到长久感觉不到的轻快,于是他走的更快了些。 还未到京城,一栀子花花落之处,沈喻身上淋着飘散的花雨,正巧见他,他面上勾起一抹笑。 “欢迎回来,似乎正是飞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