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镜花水月（GL） 作者：魅骨 简介 那天她离开与女友构造的小家，只身一人前往未知世界，以为自己斩断了千丝万缕，却不料快刀仍旧漏了乱麻。 然后她遇见了她，一个如水雾般既真实又虚渺的女子，从开始的客套与不熟络逐渐变得对彼此惺惺相惜，人生似有出现了一个转折点。 但是，她却因此卷入了那个女子奇怪的沼泽之中。 挣扎与迷惑，激烈与淡然，犹如镜花水月。 这是一个平凡又不平凡的故事，前面很清淡，后面神展开。 嗯，注意了，此文有漏洞，大大的漏洞，就是前面埋的伏笔后面忘记是为什么埋的了，死活想不起来了，就圆不过去了，我甚至都忘了是什么漏洞了，但是，就是有漏洞，慎入，慎入~~ ================== ☆、1.新旅途 “你什么时候过来这边上班呢？”QQ对话框闪烁了一下，点击后，罗马视觉摄影店长发出的一条消息便跃了出来。 在此之前，两人之间讨论的问题均是围绕着摄影助理这四个字展开的。 店长说，包吃住，第一个月工资是八百元，第二个月是九百元，第三个月一千，每三个月进行一次考核，能力优秀者，工资会往上翻，而且会被着重培养为摄影师。 说实话，工资是真少，就这么这一点，对于富翁来讲，连一顿饭钱都不够。但是，林珂还是答应了，她一向觉得只要付出，就会有所回报，只是也常常会高估自己的耐力。 “就明天。”林珂没有多想，便答了一句。 这家影楼不在林珂所待的城市，和店长约定好后，林珂就立马上网订好了动车票，然后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 眼下这个小房子，是她和李云伶一块儿租的，房子并不大，约摸38平米。不过，这么小的空间，竟然还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可想而知的是布局有多迷你了。 拉开衣柜，将几套常穿的衣服塞进行李箱里，然后拉开冰箱，取出一盒酸奶，撕了封口，林珂便坐到了窗前的一张小桌子前，一边喝着酸奶，一边打量着这个客厅。 客厅极小，摆了一张旧旧的折叠饭桌，一个冰箱，一把长木椅，以及一台电视后，中间就几乎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过道了。 不过，虽然房子是小了点，但在她和她的精心布置下，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窗帘是粉绿色的，上头点缀着零星的白色小花儿，偶有几只彩蝶翻飞，经阳光一照后，更是显得通透生动，有着一派悠然的田园气息。 墙纸也是粉绿的，上头散落着米粒儿大小的白点儿花纹，正是当下流行的小清新风格。喝完酸奶，将盒子丢进垃圾桶，陡然想起，刚要同居那阵，两个人还为着到底要买哪个垃圾桶而纠结着。 那个时候，林珂喜欢一个模样是棕色小熊的垃圾桶，而李云伶喜欢的是一个外形为哆啦A梦和一个外形是猴子的垃圾桶，最终只好三个都买了下来，一个放在厨房，一个放在客厅，一个放在卧室。 想了想，林珂俯下身，将桶内已经装满垃圾的袋子拎了出来，准备拿去丢了，不然，以李云伶那个健忘的脾性来看，这垃圾指不定要囤上个三五天才能被处理掉。到那个时候，估计就得臭气熏天了。 可是，站直身时，冰箱上张贴的那些小便签又出现在了眼前。 便签并不多，内容也很无趣，都是些诸如“记得要买牛奶”之类毫无美感非常写实的言语。 之所以想到在冰箱上贴这个，纯属是看了太多浪漫主义电影而酿成的。嗯，在那些电影中，两个主角总是能够借着一切东西谱出极具罗曼蒂克的爱情诗歌。 林珂叹了口气，继续打量着这个地方。毕竟一起在此住了两年了，生活中的一切，早已似化作了一缕魂魄，依附在这屋子的每一寸里，那么熟悉，令人难以割舍。 而此时，她却是在逼着自己要去割舍。 李云伶出差去了，又是出差，又是关于那个美容机构的工作，说实话，林珂对于这些机构，总是无比烦闷。 夜里，洗完澡，林珂躺到床上翻看了几页书，觉得有些疲惫，于是下床关掉被风拍打得过于密切的窗户，拉上窗帘，关了灯，摸黑躺到床上，侧身闭上了眼睛，然后，膝盖越来越弯曲，整个人躬成了一小团。 果然，其实心里还是有所不舍的，不过，又能如何呢？ 次日，林珂拖着箱子，走出了客厅，砰然将门拉上，便决定再也不会回头。 事实上，她也没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她没有带出钥匙来，只是将其放到了电视机顶上，而且，还删了李云伶的号码，只是在冰箱上贴了张内容为“我走了，别找我了”的便签。 便签里的字只是短短的一行，但是却花费了她半个小时的时间，也浪费了好几张纸，所幸的是，总算还是写了出来。 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林珂拉着行李箱，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近几日气温持续攀升，入目总是一片闪耀晃眼的白，从出租车下来后，原本凉快的氛围陡然间被恶魔似的烈日高温取代，透过一旁麦当劳宽大的落地窗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有几个穿着清凉的小孩子正在舔着甜筒，其家人坐在旁边，有说有笑。 林珂没有过多停留，直接过了安检，就老老实实地去候车室呆着了。 目前的心境很奇怪。 她一度都以为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后会哭得一塌糊涂，而事实上，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这个留着微卷长发和蓬松刘海的女孩子，穿着件白色的体恤，黑色的短裤，手脚细长，身子单薄，不时地往鼻梁上架起一副黑框眼镜，抬头张望时刻表，似乎是总害怕自己看错，所以总是一遍遍地强迫着自己重复去看，看完后，又将眼镜收起来，嗯，她始终不太习惯戴眼镜。 而这模样，乍一看，竟像个独自旅游的学生。 可是，真的不难过么？不，只是她不愿意去深想罢了。有一个词语叫做自我催眠，等到自我催眠得久了，也就难以辨别真假了。 从这座城市到那座城市，一共需要两个半小时。 途中下起了小雨，小雨淋湿尘埃，空气中漫起一股湿气，引人起了些许的鸡皮疙瘩。林珂耳中戴着耳塞，双手抱着肩头，注视着窗外变迭的景物。直到到了站，又买了汽车票准备转车，她坐到候车室中后，才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嗯，她还没有把自己转移了城市的事情告诉父母。 也许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和父母不在一个城市的关系吧，所以其实不管自己在哪儿飘，对于父母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除非自己转移的城市是父母所在的城市。 坐完两个多小时的动车，又换乘完两个小时的汽车，从车上下来，拉出行李箱，她一边朝出口步去，一边打量着这个地方。 不管是车站还是街道，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旧，车站旁边有着一溜的店子，卖着些小吃，蒸笼上热气升腾，袅娜散去。 如果林珂是单纯来旅游的话，估计会去挨着店子一个个地瞅，然后买下几袋子慢慢吃。 可是，她是来工作的，自然就会因为紧张而有着一种对待陌生城市的轻微抵触感，食欲全无。 打了个车到店长指定的教堂后门停下，大概坐了近二十分钟，可司机最终只收了十二元，于是，林珂有些愕然，这里的物价真是低。 在教堂后门那个叫做恩苑的地方等了会儿，只见马路对面出现了个骑着电瓶车的黄衣男子。 “是你么。”黄衣男子小心地避过来往车辆，穿过马路在她旁边停下。 林珂点点头，于是，黄衣男子便从林珂手中接过行李箱，放到电瓶车前头，又说了句“坐上来吧”，然后就发动了车子。途中对方也没说太多话，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些诸如”你是哪儿的人？多大了？怎么想到来这儿上班？”之类的问题。 这些问题说得多了，即便是再有信心的人，也会多少有些疲乏。 影楼所在的地方也很偏僻，在七弯八拐的巷子里头。 第二层是搭建的内景，用于棚拍，第三层便是供员工居住和修片的地方。 店长黄女士是安徽人，戴着一副眼镜，剪着一头短发，模样挺和善的。她带着林珂推开了一间角落的门，里面有着两张床，均是席梦思，只是由于房间太窄，于是，两张床一搁置后，整个空间就越发地拥挤了。 店长给林珂介绍了一下这儿的格局后，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收拾完好好休息一下之后，便转身出了房门。 林珂掩上门，打开行李箱，将电脑和相机取出，又拿出了衣服，放进旁边的一个小木柜里。 打开电脑，试了一下网线，发现网络能够顺利运行后，她松出一口气，从包中取出一支烟，却发现没带打火机，只好作罢。 合上电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手机震动，显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信息的发件人一栏，显示着的是一串数字，因为她已经把那个号码给删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备注名称。 短信内容是:“我马上就回来了，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买回来。” 看完之后，林珂不做停留地就删掉了信息，然后翻过身，抓住床单，望着窗户，嘴唇紧抿。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我太难伺候，或许真的不合适，所以，我选择走。 林珂有些凄凄地笑了两下，然后起身，开门，走到客厅，望着店长，说:“附近哪儿有大点的超市？我等会儿想去买点生活用品。” 店长听了，点点头，说:“等会儿大家下班了，就让霜霜老师陪你去吧。” 林珂点头。 店长又说:“你现在要想去见见她也行，二楼第二个房间里头给客人化妆的那个盘着头发的就是她，你以后没事儿也可以跟着她学学化妆，搞摄影的也得多少明白些妆容知识的。” 林珂再次点头，然后就去了二楼。 ☆、2.蒋霜 林珂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门走到了第二层楼。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红木地板，不过因为布置的内景是花样百出的关系，所以这红木地板并不是铺满整层的，另一边铺着的就是普通的地板砖而已。 红木地板上摆着两把沙发，一把摆放在左手边，一把摆放在对面。 左手边的沙发旁边还有着一张同色系的小桌子，上头放着一套仿真的茶壶，一个插着假花的玻璃花瓶，还散放着几本假书。而桌椅后的墙面上，则挂着不少的黑白名人肖像照。 至于对面的椅子后面，是一扇背景墙，墙后弄了个小隔间，里头堆放着各式的道具。 从小隔间外走过，看见的就是化妆间了。 化妆间也并不是很大，里头就摆放着六个化妆台，此时也就只有一个化妆台前坐着客人。而屋子两端则放着一列列的鞋子，饰品以及假发等。 打着昏黄灯光的化妆台上，摆放着各类化妆品，可谓是脂粉味浓郁。 在靠门的一张化妆台前，一个化妆师正在给客人粘着假睫毛，粘好后，她又微笑着贴心地问:“感觉怎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见客人摇头后，她笑了一下，然后用小剪子剪掉一根假睫毛，拿胶水涂抹着。 她的手不是很漂亮，因为有些过分地瘦了，所以给人的感觉有点像白色鸡爪子，只是，这双手却是灵巧得很，指尖玩转着那些小刷子，客人的五官就被漂亮地突显了出来。 林珂双手插在裤兜里，斜斜地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忙碌的人儿。她注意到，霜霜老师大概一米五八左右，即使脚上穿着高跟鞋，看起来也是与高挑沾不上边儿，不过她身板儿薄弱，骨骼淸小，看上去很是小鸟依人，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霜霜老师的皮肤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如霜白嫩，因为身上穿的是黑色长裙，于是裸出的肌肤便更是显得细腻无比，就好像能荡漾出水来一样。这个女人或许不是特别漂亮，但是眉眼间带着一股传统的东方美，转眸低眉间，温柔优雅的气质就展露无遗。 “会不会妆太浓了拍出来不自然啊？”客人望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蹙眉。 “不会，影棚灯光是很能吃妆的。”林珂走上前，搭了句话。 霜霜听见那个略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后，抬起头，冲林珂笑了笑。 “你也是来拍片子的么？选了服装没？”霜霜的声音真的是很动听，就好像你在江南醒来，推门所见的温婉流水一般。 “不是，我是来工作的。店长让我等你下班后，陪我买生活用品。”林珂揉揉头，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发卡，霜霜正在客人的头发上忙碌着，腾出手来，从林珂手中取过发卡，别到了客人的发上。 “新来的化妆师？”霜霜问。 “不是。”林珂双手插在裤兜里，摇摇头。“摄影助理。” “这样？那还挺少见的。”霜霜显然有些吃惊。“感觉很少有女孩子会干这一行，因为很辛苦，如果是夏天出外景的话，你不光得打杂，还要在大太阳底下晒上好几个小时，一般人都吃不消的。” “嗯。我知道。”林珂点头。也许自己是有受虐倾向吧，怎么辛苦怎么来。而且，你能吃多大的苦，就证明你对生活的底线有多低，一边坚持着理想，一边又不至于好高骛远，其实也挺不错。 既然年轻，就要趁着时机拼一把。 “你想买些什么？附近的超市卖的东西种类都比较少，品种齐全一些的超市比较远。”霜霜取过一朵头花，在客人的头上摆弄着，试看别在哪个方位比较好，顺便也切换了话题。 她不能断定别人的耐力，有的人说得好听，可实践起来后，就免不了会打退堂鼓了。但也有的人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拼起命来却比谁都要在行。 “就买些生活用品，等会儿去了再说吧。”林珂说着，又拿起一个粉底玩弄着。 “嗯，好。等会儿还有个单子，不过客人还没来——我刚刚还以为你是那客人呢。”为客人扎好头花，霜霜又从旁边的铁盒子里扒出一对耳环，给客人戴到了耳朵上。 林珂随着客人进了内景，在旁边看着摄影师和助理忙活着，看着摄影师指导客人摆出的那些姿势，只觉得做作且僵硬。 她开始对自己的选择产生质疑。她的目标，真的是像流水生产线一样，表情动作服装都要求客人搭配得千篇一律的影楼摄影师么？ 看着这个单子拍摄完成后，她转过身，就看见一个化完妆，穿着白色蓬蓬裙，踩着十四厘米玫红色高跟鞋的女孩子在霜霜的掺扶下，仍是举步维艰，不过还好的是总算走出了化妆间。 于是，林珂上前一步，掺住女孩，对霜霜说了句:“霜霜老师，我来吧。” 霜霜也没有推辞，就由她去了。 扶了那女孩到拍摄点后，林珂转身走到了正在收拾东西的霜霜身边。 “你是大学刚毕业么？”霜霜对着镜子捋了一下头发，回身问。 “不是，都毕业两三年了，不过之前都在做服装设计相关的工作。”现在是是下午五点三十三。这儿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所以可以去打卡了。 霜霜打卡的时候，林珂看见了上头的名字，原来霜霜老师的真名叫做蒋霜。 之后，蒋霜带着林珂进入厅内准备吃晚饭。 这儿的人并不是所有人一块儿盯着饭点上桌的，因此，基本都是交错着吃饭，也不会出现太多爆满无座的现象。 此时，坐在桌旁吃饭的就只有两个男孩子，年纪都不大，但是皮肤都很黑，看起来跟非洲难民似的。 林珂冲他们微笑了一下，他们也只是草草点了个头，就没再说话。 “这儿的碗和筷子。”蒋霜将包丢到一边的茶几上，然后带着林珂走进厨房，从一个巨大的白箱子中取出一个不锈钢碗和一双筷子，冲洗干净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这样的态度，是不冷不淡的。林珂不禁怔了一下，要是换成自己以前工作的那个服装设计工作室中，吃饭什么的，第一个冲到餐桌的，总是会很热情地给所有人摆好碗筷。 也没有多想，林珂洗了碗筷后，就去盛了饭，然后坐到了蒋霜旁边。 “明天只有两个单子，比较闲，你们谁要回家的话，可以试试去请假。”蒋霜一边伸手夹一块青瓜，一边对那两个埋头猛吃的男孩子说话。 “真的？只有俩单子？那我请吧，都两周没回去了！小周，别跟我争哈！”其中一个黄毛小子听后，登时两眼发亮。 “嘁，我才不想回去，每次回去都要被逼婚。”叫做小周的男孩子不禁自嘲了一下。 蒋霜望着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霜霜老师，慢吃啊。”随后，两个男孩子齐齐端了吃空的碗就进了厨房，然后离开了厅。 得，林珂算是明白了，自己是完全被人给忽略了。 回头看蒋霜，那个眉眼好看的女子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块鱼，这人给人的感觉很奇怪。第一感觉是觉得应该很好相处，第二感觉却又觉得有些冷漠疏离。最后，林珂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毕竟是刚刚才认识，谁会一开始就很热情地待一个人？ “好像很多人都挺怕被逼婚的。”林珂没话找话说。 “是么。”蒋霜回应得依旧不冷不淡，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总归是回答了的。 林珂点点头，埋头扒饭，不再说话。 桌上一共有五个菜，一个梅菜炒豆干，一个青瓜炒蛋，一个青椒炒西红柿，一个红烧肉，还有一盘凉拌茄子。 因为凉拌茄子离自己的方位最近，因此林珂便吃了一肚子的茄子下去。 吃过晚饭，蒋霜就带着林珂出了门。 一路上，蒋霜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形，比如哪家院子里头养着两条狗，一条总是爱吠，还有一条则像玩具，总是趴在一个地儿一动不动。 但也是寥寥数语，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谈话。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林珂在蒋霜的带领下，进入了一家好又多超市，然后进去选购东西。 蒋霜也在陪着她一块儿看货架上的东西，偶尔会拿起商品放眼皮子底下瞅瞅，但大多数时候又都会放回去。 结账的时候，林珂问店家买了个打火机，于是，蒋霜就顺便问了句：“你自己带了蚊香来？” 好吧，估计她看见林珂买打火机是以为那是用来点蚊香的。 于是，林珂的笑容僵了僵，也不知为何，神使鬼差地说了一句：“你要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然后转身回到货架前，随便取了一盒蚊香，便又走到柜台前。 事后林珂还有些发懵，突然之间，自己怎么就想到要维护自己的形象了呢？是的，因为觉得被霜霜老师知道自己会吸烟是件不好的事，所以为此撒了谎，真不像自己。 回到房间后，林珂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取出一支烟，可刚点上，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林珂怔了下。 “是我，蒋霜。店长叫我把新配的钥匙送来给你。” 于是，林珂赶紧地将烟头一掐，然后又伸手拂了拂空气，之后才跳下凳子，开了门。 门外头，那张小脸看起来神情淡淡的，将钥匙递给自己后，便转身走了。 林珂关上门，望着手中的钥匙，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回过头，望着房里的另一张床，又不禁锁起了眉头。另一个室友还没回来，希望不是什么奇葩的类型。 ☆、3.潇洒女人 事实证明，一个人，有时候越害怕会发生什么事情，偏生就会发生给你看看。 林珂洗完澡回到房间，也不想开电脑，就只是抱着手机开始看小说，然后过了半个小时的模样，门就被人拉开了。 毫无疑问，那便是自己现在的室友。 一个长发飘飘，肤色和自己差不多黑，身材看起来有些臃肿的女孩子，叫做白小亮。 林珂从床上坐起来，笑着和那白小亮打了个招呼，结果，人家只是黑着一张脸瞅着她，也不回应，然后就收拾了睡衣出门洗澡去了。 当然，等白小亮洗完澡回到房间来之后，不知是不是洗澡没洗脸，一张脸仍旧是臭的。 于是，两个人一夜无话。 林珂有些纳闷儿，说起来，自己并未招惹她什么吧？总归不可能是人家嫉妒自己长得好看啊。她虽然有时候挺自恋的，但也不过是和家人朋友打趣时的玩笑话，从心里来讲，她就没觉得自己长相好看过，脸部线条缺乏柔和感，五官太过犀利，要剪短头发的话，估计就是个死男人样儿。 所以，容貌嫉妒论可以排除了。 然后…钱财？算了吧，自从自己大学毕业后，就再没有伸手向家里要过钱了，自尊心不允许她成为一个啃老族，但是独自拼搏时间尚短，工资不多，所以穿的用的都只能算还过得去而已，这样的自己，估计就连乞丐都可以走过来鄙视一番。 所以，钱财嫉妒论也可以排除了。 于是，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便是，她们两人就是天生犯冲，天生互看对方不惯。那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有时候，你讨厌一个人，就是讨厌，不一定需要理由的。” 好吧，如果是这样，估计是难以逆转的，以后的日子恐怕得要难熬了。 林珂也懒得再去热脸贴冷屁股，就干脆自顾自地看起小说来。那本《将夜》着实很合她胃口，剧情安排合理，一环扣一环，精彩跌宕，老猫的书就是不错。 只是，看着看着，林珂总是会将宁缺想象成自己，再将桑桑想象成赵云伶。 那样的感觉有些奇怪。她放下手机，准备睡觉，然而，脑子里面却是乱乱的。 按理说，自己也在外头飘荡了一年，而且大学期间就有做不少兼职，所谓经验，与老一辈的人相比自然是自打耳光，但在同龄人中，却也不算是太过贫瘠。 但是，此时此刻，却还是出现了一种奇怪的不安和失落感。 这里的一切，她都不熟悉，而她将要着手去做的这个行业，也有着几分陌生，明明自己的专业是服装设计，可是因着对摄影有些喜欢，便又跑来做这个行当了，总的说起来，就是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 一颗心悬在空中，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此时她感受到了一个叫做‘寂寞’的词。 还感受到了一个叫做‘冷漠’的词。 人一旦在冷漠的世界里感受到了寂寞，就会开始自虐般地去回想以往种种的美好回忆。 赵云伶的脸浮现在了眼前，她红着眼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色长发，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饮料冲自己砸来，厉声大喊：“你有种的话，永远别再回来！” 林珂浑身一震，便惊醒了过来，伸手摸了一把脸，却只摸到了一手的汗。又或许里头还夹杂着其他的液体，因为眼睛有些热得过分了。 之后，她笑了，用手指捏着枕头，听着电扇叶片轰轰的转动声，对自己说，晚安，好梦。 即便她的肩膀有些发抖。 翌日，林珂八点半准时去了二楼，因为客人还在做造型，所以摄影师也没有来。于是，林珂只好走进化妆间，看着化妆师给客人做造型。 第一个单子是拍摄一套全家福，于是，蒋霜正在给那一家子中的夫人扑打粉底。 今天的蒋霜依旧盘着一头简洁的发，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套着白色的长裙，短袖灰色的布料衬着她纤细的脖颈，很像是初绽的小花儿，尽管这个形容和蒋霜的实际年龄并不贴切的。 早上林珂同数码师阿和闲聊时，得知了些许蒋霜的事情，比如她今年其实已经二十九岁了，不是本地人，在这儿工作了五年，不见有回过家，也不见有结交男朋友，虽然有人追过她，但是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听了这些话后，林珂不禁对于蒋霜有些好奇了。嗯，对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女人有些好奇。 可是，真正再次见到蒋霜的时候，林珂却又忘记了那些好奇，只是单纯地觉得面前的女子静如止水，有种不安于现世的美。 很奇怪，确实奇怪，静如止水与不安于现世，本就很少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 “林珂，帮我找一下那边柜子里头的蓝色珠链。”蒋霜见林珂无所事事地杵在那儿，就毫不客气地开口让她帮忙了。 “嗯，哪个柜子？”林珂走过去，站在几排柜子面前。 “第二排左手边第二个。”蒋霜流利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些柜子。是呢，在此工作了五年，什么类型的东西放在哪个区域，她早就已经是烂熟于心了。 林珂打开柜子，从中取出珠链，然后递交到了蒋霜的手中。 “好了。”蒋霜将珠链戴到女人的脖颈上后，轻轻地笑着说了句：“真漂亮。” 于是，对方瞬间乐开了花儿。 半天下来，林珂跟着几个摄影师走了好几遭，到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她坐到沙发上休息，然后一个被大家尊称为阿J老师的摄影师便走来坐到了她旁边。 问了一通年龄，籍贯，毕业院校，先前的就职行业，以及兴趣爱好是什么之类的后，谈话终于进入了正轨。 “你说你自己有买相机，那么你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吧。”阿J老师望着她，提出了要求。 林珂点点头，然后翻出手机相册，挑了几张片子出来。 第一套是拍的一个叫做Alison的英国女孩子，其实她和Alison并不熟悉，之所以会拍到Alison，只是出于一个意外，那时候朋友设计了一系列衣服，然后朋友就让恰好来中国游玩的朋友Alison帮忙试穿了一下。 而那天恰好林珂又恰好带了相机，所以就每套服装都拍了七八张，因为Alison本身看起来就很高端大气，再加上后期又小修调了下色，所以片子看起来确实透着些洋味道。 之后又陆续给他看了些后期制作比较多的照片，阿J老师的脸上浮出了比较满意的神色。 然而，林珂却有些疑惑了，这家影楼的水平，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要低。自己之前拍的片子，其实也有让一个学妹拿去给学校的专业摄影老师看过，老师们都指出了不少的缺点，可阿J老师却表示图片很不错，还拿去给周围人都过了目，于是，林珂想走的心思真是停不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受虐倾向严重吧。 总之，一番谈话后的结果便是，阿J老师说：“以后我拍照片的时候，你就跟着我，做我固定的助理，我没拍片子的时候，你就多看看别人是怎么拍的。” 林珂点头答了好。 之后，阿J老师又从电脑里头捣鼓出了十来张照片，要林珂照着自己的想法去调色做图。于是，林珂乖乖地坐到电脑前开启PS了。 做了一半的时候，林珂发现蒋霜走了进来。 她手中拎着一个袋子，里头装着零食和香烟。她从中取出两包烟，和着零钱一并给了林珂身旁的两个数码师，看来应该是她之前出去买东西然后顺便帮人带的。 “你在修图？”蒋霜发现林珂也在这儿之后，便微微歪着脖颈，看了一下屏幕中那张调好的片子。 “是啊，阿J老师让我做给他看看。”林珂笑了笑。 蒋霜点头，然后从袋子中取出一袋小王子饼干，放到林珂旁边，说：“给你磨磨牙吧。” 林珂还没回过神，然后，那女人便又走了，背影依旧慵懒却优雅，盘发显得脖颈纤长，婷婷袅袅，当真是像一片云，无论来或去，都有种潇洒无痕的感觉。 磨磨牙？林珂心里重复地念了一遍这个有些奇怪的词，然后抓起小王子饼干在跟前瞅了瞅，而后笑了。 其实，蒋霜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小姨。 无论是蒋霜，还是小姨，都有着着一个很相似的特征，那就是行事作风总是我行我素，但却无论如何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只是，小姨在两年前选择了自杀，而且是想想就觉得恐怖的卧轨自杀。 那个画面，林珂誓必终身难忘。小姨本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自己的人，可是，这么一个人，却用一种对自己及其残忍的方法使自己脱离了这个世界。 蒋霜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门外，林珂握着鼠标的手指一寸寸地变得僵硬。 是呢，难怪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在她面前注意自己形象，因为，蒋霜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另一个小姨，而小姨对于自己来讲，既是一个亲切的朋友，亦是一个颇有威严的长辈。 好吧，亲切的朋友与颇有威严的长辈，这似乎又是有些冲突的。 但，就是如此，蒋霜和小姨一样，身上都带着一种矛盾却又和谐的元素。想到这儿，林珂笑了一下，将小王子饼干暂时放到一边，继续做照片。 ☆、4.外景 林珂在这儿呆了两天后，首次跟着组织去出了婚纱外景。 林珂和小周小何一块儿将道具箱，服装口袋以及反光板放到车子后备箱后，上了面包车。车子的位置本来只能容纳七个人，可是此时一共有八个人，于是，最后一排就不得不坐四个人，这四个人，就是林珂，她的室友白小亮，以及小周小何。 林珂刚一坐下，白小亮便嗔怪地说了一句“以前坐四个人也感觉没那么挤的吧？！” 于是，小周便打趣地说了句“那是因为你长胖了。”。再之后，车里就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林珂也懒得管太多，只是潜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蒋霜。 蒋霜是和店长坐在第二排的，身上套着件月白色的无袖连衣裙，偶尔和店长闲言两语，微微点头笑笑，拿手揉揉额角。 这儿到拍摄地点是比较远的，车子要行驶三个半小时才能到。因为太拥挤的关系，林珂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路途过了三分之二时，白小亮从怀中的纸袋里取出了一些饼干之类的零嘴儿散给大伙儿，当然不包括林珂。可以用两人还不熟来解释，也可以用白小亮就是看不惯林珂来解释。 只是，因为事先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再加上林珂穿的是件无袖的白体恤和花短裤，身上根本就没有口袋，所以也就没有带钱，此刻虽然是真的饿了，却也没法子下去买，嗯，她可没有向人借钱的习惯，更别说是当着白小亮的面问人借钱。 小周同小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小周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回过头来问林珂:“你都不吃东西啊，不饿的么？” 这样一句问话，却引得店长和蒋霜都一并回过了头来。 忘记带食物也忘记带钱了，饿不饿有什么差别么？ 但林珂却还是摇摇头，回答:“不饿。” 话音刚落，白小亮就在一旁撕开了一袋薯片，动了动身子，然后望着窗外咔嚓咔嚓地吃着。 “里面有仙贝，也有小蛋糕，你拿着吃吧。”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拎着一个袋子回转过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袋子后面，是一张平静小巧的脸，逆光下，清秀的五官显得越发柔和，陪着那细腻的声线，竟散发出一种治愈感来。 指尖触到袋子的瞬间，林珂只觉得原本很平和的心里陡然间涌上了一股酸涩感。 “谢谢。”林珂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蛋糕，剥了纸小口小口地吃着。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中午十一点半。 林珂跳下车子，同小周小何从后备箱中取出道具与反光板，跟着两个摄影师往前走，来到了一片巨大的草地上。 草地的中间，种植着一列薰衣草，紫色的花儿已经过了最为繁盛的时期，零零落落地透出了些许的颓败感来，不过也并非就不能拍了。 空中渐有朦胧细雨飘落，倒是使得花儿更娇，草儿更绿了。 “小林，过来，我告诉你啊，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拿着反光板帮我挡住相机，知道吗？”阿J老师站在一边，调着相机试拍了几张之后，冲林珂招了招手。 林珂点头，随后，举起反光板，挡在了阿J老师的头上。 既然已经花费了数个小时来到此地，只要天气勉强过得去，不是特别恶劣，那么，片子便是肯定要拍的。林珂只觉得庆幸，还好阿J老师不是什么壮硕的汉子，身子比较瘦小，甚至还要比自己矮上那么两三公分，所以帮他挡雨也不见得是太吃力的活儿。 只不过，这种事情其实也就跟扎马步差不多一个道理，刚扎下去的时候，不见得会有什么感觉，不过扎久了后，自然也就会四肢酸软了。 拍照并非咔嚓几下子就能结束的事情，尤其是面对四肢僵硬动作不协调，面部神情扭曲的客户，摄影师需要一点点地去引导指正，因此，遇上这样的客户，一套服装拍下来，花的时间大概都有四五十分钟。 而林珂则得自己淋着雨，举着反光板，跟着摄影师跑上四五十分钟。 过程中，林珂不禁感叹了一下，人的健康还比不过机器的价值。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养生专家，否则，也就不会来干这一行了。 拍完一套服装后，老天爷终于决定了要收回面子，小雨转为了大雨，长短不一地就敲击了下来，于是，组织终于决定暂时收工，找个地方避雨。 林珂举着反光板跟着阿J老师一顿跑，到了个小亭子里头，方才歇了口气。 反光板放到一边，林珂靠在栏杆上，拧了拧湿透的头发，又拧了拧湿透的衣服，看着水珠落地，她挠了挠长发，只在心里默念着别落下什么病根，要知道，就在昨天晚上，一月一访的大姨妈来得那叫一个准时。 不可否认，林珂是这一行人中被淋得最惨的，因为她要挡相机，所以自然无法为自己遮雨。 回头，只见蒋霜正扶着一个新娘子坐到一张小桌旁，那个小身板儿，几乎要隐匿在新娘蓬松的婚纱中了。 阿J老师有事和店长要回去车里，于是将长焦相机塞到了林珂手中让她拿着。 林珂拿着相机，向前几步，出神地注视着对面玩气枪和弓箭的游客，只觉得一丝丝的寒意侵入皮肤中，这天气，真是不够可爱。 一个父亲正在手把手地教着孩子如何拉满弓，这个场景，透露着几分熟悉。 以前，赵云伶也喜欢玩那个，但是她力度不够，箭往往飞到一半就往地面栽去了，于是，林珂便会手搭着手地，与她合力拉开弓。 捋了捋额上的湿发，林珂又转身望向亭子外撑伞走过的游客，努力平静着思绪。 “这雨可能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旁边有人站了过来，并说了句话。 林珂回过头，便看见了蒋霜。 蒋霜也没有看她，只是悠闲地扶着栏杆注视着雨中来往的人，神情淡淡，就如清冷的雨，却又不刺骨。 “是啊，如果是什么雷阵雨，说不定倒下半个小时就没了。”林珂耸耸肩，露出笑容，可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故作轻松。 “一个人来到这边，不是很习惯吧？”蒋霜问。 “还好。”林珂笑了笑。“我从高中开始就是这样了吧。擅作主张去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读书，一个人拎着行李到学校报道，学习着和陌生人相处，然后大学毕业了也没有立马回去，都已经飘荡习惯了。” 是呢，说起来，刚入大学的时候，同宿舍一个女孩子得了急性阑尾炎，还是她去联系学长，一块儿把那女孩儿弄进医院，接着陪她做手术，照顾她来着。 人生可能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问题，但只要跨越过去了，就都算不上是什么事儿。 “那你爸妈可能挺苦恼的。”蒋霜微微回头望着她。 林珂摇头。“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什么的么？”蒋霜又问。 “没有，我是独生子女。”好像有很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而且对方问完后，往往还会附加一句“那你爸妈放心你一人在外？” 自然，林珂也在等着蒋霜问出这句话。不过，蒋霜并没有问，她只是整理了一下裙子，然后抬头说：“总之是不容易的，我刚来这儿的时候，很不习惯，几乎是隔三差五地想要走，结果还是留下来了。看来，你比我强。” 听到这样一句话，林珂有些懵了。 强么？强在哪儿了？她怎么没觉得？ 如果女孩子只身漂泊在外便是强的体现，那么，这个世界上的强者也未免太多了。更何况，其实，她心里所思所想的，和表露出来的模样完全是大相径庭的。 寂寞，孤单，以及对于陌生事物的恐惧，无时无刻都像个魔鬼一样在她心里上蹿下跳。 蒋霜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就被白小亮喊了过去。 林珂将视线从那个背影收回，然后低头摩挲着相机，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发着愣。 最终，雨还是停了，于是，林珂重新带上反光板和阿J老师一块儿去拍片子了。 新娘新郎换了套服装，不过，由于地面是湿的，新娘的婚纱下摆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泥浆，变得有些笨重。 收工时，已是下午五点半，林珂的头发和衣服都由湿转干了。 一行人坐回车内，林珂依旧是和其他三个人挤在后排的。中途到了服务站，白小亮叫着小周一块儿下车准备买酸辣粉吃，林珂让了道后，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注视着外头的灯光，不发一语。 这时，蒋霜也下去了，约摸过了十来分钟才重新回到车内，手中拎着个饼，递到了林珂面前。 “谢谢。”林珂怔了一怔，然后伸手接了过去，扒开袋子，小口小口地咬着。 蒋霜则转过了身去，又分了个饼给店长，两人一边吃着，一边闲扯说话。 果然，蒋霜好像对每个人都是这态度呢。 这时，白小亮和小周吃完酸辣粉，也上了车，林珂便侧了侧身子，让白小亮坐进去，也没说话。 ☆、5.对同的看法 日子过得甚是平淡，不用拍片子的时候，林珂就待在数码部，还好的是，数码部的人们对她还都挺不错的，时常会挑些片子让她做来看看，偶尔谈天侃地，小日子过得倒也充实，即便全身有些酸痛，但也无碍。 蒋霜偶尔地也会端着杯水到数码部转转，看看那些片子，但是次数并不多。 某日，林珂下班吃完饭，看了看美剧，见着里头出境甚多的美食后，顿然有些嘴馋，于是便关了门跑到楼下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 回到房间，放下包，她便拿着一盒松塔，站到了蒋霜的门前。 一直都是蒋霜拿吃的给自己，次数多了，脸皮再厚的人也不好意思。 举起手，想要敲门，然后又放下，万一蒋霜不喜欢吃松塔怎么办呢？这边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欢甜食来着。 想来想去，林珂还是贴上去伸出手敲了几下门。 过了几秒钟，蒋霜披着一头半湿的长发将门开出一条缝，她的左手还拿着一把木梳，想来是刚刚洗完头。 “怎么了？”蒋霜问。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这个。”林珂摆弄着手中的松塔，在蒋霜面前扬了扬。 “嗯，吃的，谢谢。”蒋霜将松塔接过手去，然后放到了一边的小桌子上，又回头问：“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闻言，林珂点点头，就进屋并顺便掩上了门。 这个房间其实是和林珂所待的房间一般大小的，只不过，因为里头就只住了蒋霜一个人，所以显得比较宽敞。 门旁有着一张小沙发，贴墙放置着，而对面，则是一张还算宽大的床，至于沙发与床的间隙中，则摆放着一张黄颜色的矮桌，上头放了台笔记本电脑，也许是刚买的，电脑看起来还很新，若不是才买不久，便是极少使用。 此外，林珂还注意到，那张矮桌上，还放着几个小本子，一支钢笔，一瓶碳素墨水。 蒋霜等林珂进门后，拿起搁在床上的吹风机又重新吹起头发来。她的头发比较长，已经到了腰际，但是发质极好，顺滑如若丝绸，不见有一根岔发。 林珂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眯着眼睛想，这样的发质，应该是从来都不染不烫才养出的吧。 说起来，自己那头发，从高中毕业开始，便染来染去，烫来烫去的，虽然目前已有一年未动，而且也修过好几次岔发了，但那头发摸上去的感觉却仍旧很干。 “霜霜老师，你有写日记的习惯？”林珂拿起那瓶碳素墨水问。 “嗯，没事儿的时候，就想写点儿什么，所以才买电脑的。”蒋霜已经完全吹干了头发，将吹风机收好后，她走到镜子前，拉过一缕头发看了看，然后慢悠悠地打开柜子门，从中取出了一件黑底白点的连衣裙。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回过头对林珂指了指门，说：“林珂，反锁一下门。我换身衣裳，带你出去逛逛。” 闻言，林珂怔了一下，想到蒋霜接下来是要换衣服，心突然一紧，带出一种悬空的感觉。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去掩上了门，之后，背对着蒋霜坐到了沙发上，眼睛只盯着桌上的笔记本。 果然，自己还是对女人有感觉的吧，即便离开了赵云伶，即便对赵云伶这个女人已经完全失望，即便自己告诉过自己很多次从今往后只能对男人动心，可是，却还是脱离不了最真实的自己。 说起来，她是在高一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的，比较晚熟的她，此前没有喜欢过同性，亦未喜欢过异性。 那个时候，邻班有个女孩子很可爱，五官清秀，皮肤白皙，身子娇俏，两个人总是会在各种地方遇到，次数多了，见到的时候也会彼此微笑点头打招呼。 起初还没什么，直到后来有一次，年级上组织春游，到了目的地后，林珂的班级和那女生的班级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结果林珂恰恰是输了，于是大家起哄要她等会儿去拥抱下一个输掉的人，结果，下一个输掉的人，恰好是那个女生。 与那个女孩肌肤相靠，贴到一起，林珂只感觉像是将温柔抱了满怀，又带着些许触电似的悸动，那种感觉，微妙且难以言喻，她甚至微微红了脸颊。 林珂坐在沙发上，绞弄着自己的手指，听着蒋霜将衣服褪掉时发出的微响，只觉得呼吸有些紧促。 过了一会儿，听到蒋霜说了声“好了”，于是，林珂才回过身望向了她。 “走吧。”蒋霜重新将头发盘起来之后，垂着眼，将一条银色的手链套到清瘦的手腕上，单手熟练地扣好后，取下挂在衣柜门前的一个黑色单肩小包，便向着门外走去。 林珂也急忙跟了上去，待蒋霜锁掉门后，两个人一块儿下了楼。 走了几分钟，到了大街上。说是随便逛逛，结果也确实是随便逛逛。 这儿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因此，街道上行人并不是很多。 林珂同蒋霜走在人行道上，步子都比较缓慢。夕阳渐斜，周遭腾出一股子热气，挥之不去，夏天便是如此，只要一出了门，就感觉像是进了蒸笼。 “霜霜老师，你有QQ号么？”林珂一边说，一边滑开了手机屏幕的锁，点进QQ图标，登陆了上去。 “倒是有一个，不过记不清。”蒋霜淡然地答了一句。 林珂有些讶然，怎么说呢，蒋霜感觉上就像是一个活在旧社会的人，虽然年纪并不是很大——29岁，其实还算年轻，可是，不知为何，对于网络一类的，她并不太感兴趣。 “你平时都不上网么？”林珂问。 “也不是，偶尔会找些电影看，或者查查资料。”蒋霜淡淡回答。 “关于写作的资料？”林珂想到她之前说过喜欢偶尔写点东西，应该不止是日记吧。 “那倒不是。”蒋霜摇头。“偶尔记录些生活中的感想罢了。” “这样啊，因为我的闺蜜很喜欢写小说，所以我以为你和她一样。”林珂说到这儿时，自己都笑了，说起来，闺蜜还从自己身上收刮过不少素材。 “那她发表过么？”蒋霜问。 “没呢，其实她也就写着玩玩儿，很不成系统的。”林珂耸耸肩。”其实，我到现在也就只看过她的一篇小说，严格说来，算是童话的，一篇关于流浪黑猫的童话。” “嗯，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蒋霜问。 “嗯……看各类体育节目吧。”其实，这个兴趣是因为关注奥运会而养出来的。前两届奥运会举行时，她几乎天天都守着央视。末了，林珂又反问一句:“你呢？” “看些养身的东西，例如绿色健康食谱之类的。”蒋霜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裙摆在细瘦雪白双腿上俏皮地一遮一打，线条宛如正值妙龄的女子，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了她的岁数，说实话，还真看不出来这女人已经二十九岁了，二十四岁还差不多。 “怪不得了，你看起来还像个花季少女一样。”林珂不否认自己说这话是带了些套近乎的意味，即便蒋霜看起来真的保养得不错，如果自己对她没什么做朋友的欲望，也不会花费精力去称赞什么的。 “夸张了，其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松弛了不少，不然，你摸摸自己的手臂，再摸摸我的，感受下。”说话间，蒋霜就回过身，拉过林珂的手，按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她的动作很自然，毕竟在她看来，同性之间有这样的举动并算不得什么，但是林珂心里却别扭了，指尖触到那软滑的肌肤，随即就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地缩了回去，一颗心不安分地扑通跳着。 蒋霜对于林珂的这种反应有些不解，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没长针啊，也没见虫来着，有那么可怖？ “那……霜霜老师有谈恋爱么？”林珂急忙转换了话题。 虽然早已经从从别人那儿知道了蒋霜是单身的，但此时还是问了，就是为了能够继续聊下去，为了不冷场。 “没，这些事情就随缘吧。”蒋霜放松肩，抬高头，望着路边小树，然后伸手摘下了一片叶子。 那一瞬间，林珂禁不住在想，她和自己是不是同类人。不过，这种想法转瞬即逝，世上年纪不轻了却依旧单身的人有那么多，总不可能每个都是因为喜欢同性才如此的吧。 不过，林珂有些好奇的是，不知道蒋霜记录的那些生活感想中，有没有涉及到自己，如果有涉及到，自己在她心里，又该是怎样的形象。不过，十有□应该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的吧。 就拿自己来说吧，面对比自己小上一两岁的人，也都会觉得对方是个孩子呢；而自己之于蒋霜，可整整小上了五六岁。 因为白天天气晴朗无云，舒爽无比的缘故，因此，到了夜间，月亮与星辰自然都明亮极了，悬在头顶苍穹之上，俨然鬼斧神工的装饰品。是哦，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八点半了。 随着天黑，马路两边的路灯逐一亮起，昏黄灯线照耀下的街道，是极为清净的。 从一家院落门外走过，里头的一条大狗总爱扑到铁门前吠个不停，那声音在这夜色下，一声声地推远消散，竟然衬得夜更静了。 这时，蒋霜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取出来看了看，然后没有回复信息，只是依旧和林珂走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过了好一会儿，蒋霜突然转过脸，问林珂：“你是九零后吧？” “嗯，对，刚好是九零年的。”林珂点点头。“怎么了？” 她不会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九零后就是脑残非主流的标签吧？ “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蒋霜这句话似乎是经过深思之后问出的，神情比较严肃认真。 林珂听后，突然间愣了一下，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突然间问同性恋？ 沉默了几秒，林珂将头发捋到耳后，说：“没什么看法，就只觉得挺正常的。说起来，我以前班上还一大堆腐女呢，她们看小说都只看男同小说。” “那不一样，大部分腐女能接受男同，但是却不能接受女同。”蒋霜继续说。 “我能接受。”林珂一咬牙，然后就说了出来。但是，说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蒋霜微微蹙起了眉头。 ☆、6.做事挺绝 “说实在的，无论是男同还是女同，我都不是太能接受。” 林珂回到房后，蒋霜的那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着。 她躺倒在床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慢吞吞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日光灯上飞来绕去的蛾子出神。 果然，这条路是艰辛的，身边的人们，十之□都是无法接受的。 可笑自己之前还动了觉得蒋霜有可能喜欢女孩子的那种想法。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是这样，估计就会连话都不愿意同自己说了吧。 想太多，林珂只觉得无力，随后爬起来钻进浴室洗了个澡和头，重新回到房里，心绪仍旧烦乱时，白小亮回来了，打开房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皱着眉头望了望房间，然后将包挂到门后，就翻箱倒柜地收拾了衣物洗澡去了。 严格说来，白小亮从来都没有与林珂起过正面冲突，但是一举一动却又都充满了‘我不待见你’的意味。 具体是哪儿出错了，林珂不知道。 只是，白小亮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洗完澡后就倒在床上一边玩IPAD一边抽泣，旁边摆着的一盒纸巾都被用掉了大半。 第二日，林珂起了个早，去买完早餐，回到影楼准备打卡的时候，碰到了蒋霜。 经过昨夜的谈话，现在的她再看到蒋霜，便没了之前那种想要去接近成为朋友的想法。 “买早餐回来了？”蒋霜看着她手里拎着的袋子，有些随意地问。 林珂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就一边喝着豆浆，一边上楼到了影棚。 时候还有些早，客人都没来，因此，二楼影棚里头就只化妆部来了两个化妆助理，加上她们并不是直接住店里的，故而每天都来得比较早。 林珂坐到化妆台前，一边吃着馒头喝着豆浆，一边和俩小助理聊着天，林珂是个比较喜欢开小玩笑的人，因此，几番交谈下来，化妆间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儿的天气一天更比一天热了，太阳总是早早地便出来溜达巡视这座城，有些灼热，有些刺眼。 今天一共有八个客人，其中四个是一块儿拍闺蜜照的，还有三个是拍全家福的，最后一个是拍个人写真。 因为另外两个化妆师都请了假，而那两个小助理化妆的技术也过不了关，因此，蒋霜就显得格外忙碌。 八个人中，有五个是女人，每人四套服装，四个造型，加起来都有二十个造型。 阿J老师每拍完一套服装，林珂上前关掉灯后，都会习惯性地伸出头望望化妆间。 那个女人其实挺能说会道的，总是可以和客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明明平时相处时给人的感觉就如白水般寡淡，可是在面对客人时，却又变了个人。 等到晚上六点多的时候，最后一个客人的写真才拍完了。 林珂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虽然没有吃晚餐，却还是感觉不到饿。 不过，她回到房间，将钥匙往桌上一丢，就坐到床上点了根烟。 没过多一会儿，门就被人敲响了。这一次，她也没有问是谁，就直接夹着烟上前开了门——即使是蒋霜，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大的关系，毕竟现在想走近她一些的那种心情已经冲淡了不少。 之前之所以会比较注意她，纯粹是被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所吸引去的，但毕竟不是什么认识太久的人，所以这种好感，来得快，去得也会是比较快的。 而结果，真的是蒋霜。 但是，出乎林珂意料的是，蒋霜看见林珂吸烟，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是直接地无视了过去，只问：“冰箱里剩菜剩饭都没了，一块儿出去吃晚餐不？” “嗯，好吧。”想了一两秒，林珂还是答应了。 毕竟呆在屋里除了上网之外也没什么事情做，倒不如出去逛逛走走，透个气也是好的。 林珂回头捻灭烟头，然后锁掉门后就随蒋霜一并出去了。 蒋霜拦了辆出租车，两人坐进去之后，途中并没有说什么话。下车的时候，蒋霜手机响了，于是林珂就抢先付了钱，两人从车上下来，林珂也没有问蒋霜打算去哪儿吃饭，就自顾自地朝前面走着。 其实，这儿的街道与先前居住的城市也差不了多少，以前常去的可的便利店，这边也有。毕竟都是江南一带的城市，就像临近城市的方言一样，即使有差别，却也是大同小异。 林珂一边看着两旁的各类店子，一边听着蒋霜讲电话。 对方大概是个比较难缠的人，只听见蒋霜不时回答:“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一类的感情。””你没必要这么浪费时间。”“你说是你一个人的事，那么又为什么要对我说呢？”…… 听到这样的话，林珂还是能将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是不是有个女人喜欢你？”林珂待蒋霜挂了电话，很想问出这句话，但想到对方可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隐私，于是还是作罢。 “去哪儿吃啊？”林珂双手插兜里，走路时晃晃悠悠的，淑女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突然想到了李云伶，自己来此之前，经常和那女人发生争吵。 李云伶总爱在她面前说谁的男朋友有多好，多细心，多体贴女朋友，从来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最初的几次，林珂还可以不计较，甚至揽着李云伶说:”宝贝，我也可以做到那样啊！” 可是，后来李云伶说多了后，林珂就不耐烦了，最近一次吵架中，她脑筋一个发热，就说:“既然那些男人那么好，你干嘛要和我搅一起，你这不是自虐么？！你要是想去找男人，我绝对不拦着你，你爱去不去！” 说完林珂无视站在床边的李云伶那张憋得通红的小脸，将换下的睡衣往床上一扔，甩手就往门外走去。之后，实在气不过，她又回过身来，望着李云伶说:“你不是说店里有个多金男喜欢你么，那你找他去啊！” 林珂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李云伶终于绷不住了，她气得发抖，从床头柜上抓过一盒抽纸，就冲林珂砸了过去。 林珂并未躲闪，只是冷冷地望着撞击到腹部又跌落到地面的抽纸，歪着头看着李云伶，等着下文。 “不错，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滚啊！滚了我好去找男人！”李云伶终于爆发了出来。 林珂点点头，捋了一把有些杂乱的刘海，然后从沙发上拿起单肩包背上，不动声色的开门出去上班了。 晚上下班回家时，李云伶出差去了。林珂想了一个晚上，然后辞了职，上网另找工作，然后真的走了。 突然间想到这些，林珂苦笑了一下。其实，这些天冷静下来后，她也有反思，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吧，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自然也是做了什么让李云伶感到烦心的事，所以李云伶才会变那样。 可是，有时候，又或许是真的不合适吧，两个人强行在一起，只能是浪费对方的青春。 只是……林珂发现，自己又有点想那个女人了。如果此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蒋霜，而是李云伶，或许李云伶正在拉着自己的手撒娇，说想吃这个，又想吃那个呢。 “哔——”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车子鸣笛声。 林珂听后，反射性地将蒋霜拽到了一边，让开了车子，可是，当她看清楚自己拉着的人是蒋霜而非李云伶时，眸子还是暗了暗。 “谢谢。”蒋霜见林珂在拉着自己的手出神，于是望着她的脸，轻轻说出了这样两字。 “不用谢。”林珂摇摇头，然后松开了蒋霜的手腕。 “你想吃米饭还是面食？”蒋霜问。 “面食吧。”林珂本想说随便的，可是突然想起李云伶说过最讨厌自己说随便了，于是就还是立时打住，随意挑选了一个。 于是，最终两人进了家拉面馆，林珂点了份牛肉拉面，蒋霜则点了份素拉面。 店面不是很大，桌椅自然也不是很多，不过环境还算好，空气并不似其他小面馆那样浑浊油腻。 林珂有些松松夸夸地坐在角落一个位置上，手指在桌面上敲弄着。 “总感觉你好像有几个模样。”蒋霜喝了口茶，望着林珂。 “还好吧。”林珂有些懒懒地回答。 “第一次见到你时，觉得你像是个刚出校，空有一腹热情的大学生，那时候我觉得这份工作你应该做不了。”蒋霜说完，顿了顿。 “嗯，继续。”林珂不再敲着桌面，只是用手指抚摸着餐桌的边缘。 “后来，我发现你挺能吃苦的。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女孩子来做过摄助，但是大多都不怎么做事，娇弱得不得了。你却相反，什么都抢着做，风头甚至盖过了小周小何。而且挺爱开玩笑，有你的地方，总是欢声笑语居多。”蒋霜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林珂倒是听出了兴趣，没想到这女人观察得那么仔细。 “可是，就在我把你归为活跃性九零后时，你却又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就像现在，看起来一副经历了万事沧桑的模样。”蒋霜说完这句话时，拉面端上来了。 林珂跺了跺筷子，然后说:”没想到你对我有那么多感想，嗯，真没想到。” 如果你知道我喜欢女人的话，估计就再也不想了解我了，或者，还会远远地躲到一边去吧。 “不过，哪儿有什么沧桑模样，只是想到了一些烦心的事而已。”林珂拨弄着几颗鲜嫩的葱花，将头发夹到了耳后。 “要不要说出来让我听听？”蒋霜又问。 林珂笑着摇摇头:”还是算了，其实也没什么的。我自己想通了就好。” “那等会儿陪我去买双鞋，介意不？”蒋霜又问。 林珂摇摇头回答:“不介意。” 其实，她早就猜到蒋霜来这儿是要买东西或做其他什么事的，不然，怎么会为了吃个饭跑那么远来？ 最终，蒋霜买了一双蓝色的圆头高跟鞋，林珂买了双平底拖鞋，然后就打道回府了。 车子在影楼底下停住，蒋霜抢着付完钱，两个人下了车，林珂从蒋霜手中硬性拎过鞋盒以及几袋水果，可是，就在进入影楼的一刹那，有个女孩子突然挡到了林珂的面前。 这个女人看起来年纪和自己相仿，不过皮肤比自己白净，脸颊线条比自己圆润好看，五官也跟芭比似的，穿着件粉色的长体恤外加小短裤，扎着个简单的马尾辫，是阳光运动型的女孩。 林珂确认了她不是影楼的同事之后，便抬头问:“你找谁？”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动了动脑袋，将视线越过林珂，投向了她身后的蒋霜。仔细一看，女孩的眼眶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刚刚才哭过。 林珂大概地猜出了个所以然来，于是掂了掂手中的东西，回头对蒋霜说:“霜霜老师，我先把东西拎我房里去，你先陪你朋友，一会儿来我房间拿就好了。” “你先别走。”然而，出人意料的却是，蒋霜制止了她。之后，蒋霜又看了看那女孩，然后说:“挺晚了，你先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再之后，蒋霜与女孩儿擦肩而过，同林珂一并上了楼。 而女孩子依旧站在那儿，没有离开，也没有跟上来，直到感应灯重新熄灭。 “她看起来好像等你很久了，不管她，真的没关系么？”林珂等蒋霜开了门后，将手中的东西搁到了矮桌上。 “没关系，我也是为她好。不管我是男是女，这辈子都是打定了单身主义的。”蒋霜从几袋子东西中挑出一袋山竹，递给了林珂。 “给我的？” “嗯，拿去吃吧。”蒋霜说完后，又拎起几袋水果放进了客厅的冰箱里。 “霜霜……”等蒋霜重新回到屋时，林珂斜着肩膀望着她，然后又想了想，说:“你做事挺绝的。” ☆、7.徐娜娜 事实证明，那个女孩并没有放弃，第二周的礼拜三早上，蒋霜就在今日大事表上发现了她的名字，早上十点半，指定的摄影师是阿J，指定的化妆师是蒋霜。 林珂喝着豆浆走进化妆间时，刚好看见蒋霜皱着眉将那张表格压到了一个纸杯下头。 “怎么了？”林珂问。 “那女孩子今天要来拍写真。” 林珂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只问:“哪个女孩？” “那天在楼梯口时你看见了的。”蒋霜从柜子中取出一盒新的假睫毛，一边埋头拆包装，一边回答。 林珂恍然大悟。 “是上边的哪个？”林珂拿起表格问。 “十点半那个，徐娜娜。”蒋霜看起来有些头疼。 徐娜娜，听起来就是个娇滴滴的名字，和她的相貌很配。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化妆间里没有别人，于是林珂问了出来。 “她姐姐过来拍婚纱照时，她随着一块儿过来的，那时候是去白云苑拍的，途中闲时多，和她聊了聊天，然后她说想学化妆，可是很多东西不太懂，就把我电话要了过去。要我号码的客人也不是没有，不过大多数要了过去后就都没有下文了，我也就没在意，然后给她了。”蒋霜的神情举止依旧是淡淡的。 两人没有聊得太多，之后，八点半的第一个客人就来了。于是，林珂暂时回了数码部。 等到十点半的时候，徐娜娜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杯奶茶。 林珂这时才总算将她打量了个仔细。徐娜娜看起来个子高挑有范，穿着吊带的服饰，头发略略发黄，但应该不是故意染出的颜色，额头很高很光洁，皮肤细腻白嫩。林珂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词——白富美。 徐娜娜进门看到林珂后，大眼睛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就进了化妆间。林珂识相地没有进去打扰她们。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徐娜娜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礼服，顶着做好的造型走了出来，因为脚下踩着双十二厘米高跟鞋的缘故，她看起来越发高挑了，头发弄成微卷后，看起来真的很女神。 林珂将相机交给阿J老师，阿J老师让林珂站进去试拍了几张后，转头对刚刚走出化妆间的徐娜娜说:“美女，你先站进去，我给你拍几张啊！” 于是，徐娜娜走了进去，很出人意料的是，她很会摆造型，根本不用阿J老师指导什么，那些极其有韵味的姿势便出来了。 林珂有种这女的不是在拍写真，而是大模特在拍广告的错觉。 上前给徐娜娜整理裙摆的时候，林珂总觉得她在看自己。有着这样一种感觉，林珂自然会觉得脖子有些重有些僵。 明明自己与她俩的事情无关，却还是有些压迫感。 突然间想到了李云伶，有时候自己只是和普通朋友打个电话，李云伶却都会吃醋来着。这么一想后，林珂算是明白徐娜娜为什么总爱看自己了。 一个半小时候，四套服装全数拍完，刚好十二点。 “林珂。”林珂本来也正准备同阿J老师一并上楼去吃饭，但是蒋霜的声音却传了过来。“等我一下。” “你俩最近走挺近啊。”阿J老师一手拖着相机，一手开门，回头来笑眯眯地说。 “有么？”林珂觉得，不过就是时常一块儿出去走走罢了，还是谈不上走得有多近啊。 “我干这一行好多年了，可都没有成功约她出去过一次。”阿J老师这句话似乎是在自嘲，也没等林珂回答，就独自出门并又重新关上了门。 林珂回到化妆间里，只见徐娜娜坐在化妆台前，嘴唇紧抿，细长的手交叠搁在腿上，手指却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骨节发白。 “等我几分钟，这儿马上就好了。”蒋霜见林珂走进来之后，一边淡淡地说，一边用浸了卸妆水的化妆棉给徐娜娜卸妆。 蒋霜看起来很淡定，手脚也很快，丝毫没有尴尬的模样。 林珂再一次觉得蒋霜是个有些可怕的人，这个人的思想始终忠于自己，即便徐娜娜那么执着地追她，她也不见衍生出半点的同情。 “我有话要和你说。”终于，徐娜娜再也做不到淡定，突地站起身，捏了捏拳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蒋霜，就好似要将她直直看穿。 林珂见状，想了想，还是决定撤。于是，她走出化妆间，到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去，双手交叠放膝上，懒懒地靠着沙发，望着对面墙上那个复古大钟。 突然间又想到了李云伶，不知道她现在如何。毕竟处了两三年，不可能毫无思念。有一瞬间，林珂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但是，事已至此，她不想，亦不敢回头。何况，不管生活中有发生怎样的变数，却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有时候，你觉得少了某个人后，你会不能呼吸，但事实证明，之所以不能呼吸，只不过是因为你太固执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如果你能松开自己的脖子，那么，便会呼吸到一片新的空气。 生活本就如戏，何苦固执到底呢？ “坐下来，我帮你卸掉妆。”化妆间内，蒋霜依旧做着手上的事，面部并无尴尬的神色，眉眼间满是宁静。 对于徐娜娜而言，蒋霜就像是夜色中的月，即便这月不说话亦不唱歌，却仍能吸引人仰头望上去。 “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你。”徐娜娜闭上眼睛，看起来微微有些痛苦，这样一句话，就好像耗掉了她所有的力气一样。 “不需要办法，静等时间改变就好。眼睛闭上。”蒋霜说完，准备给她卸掉眼线。 徐娜娜这一次没有照做，而是睁着那双含着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蒋霜，终于，泪水越聚越多，眨眼之间就滚落了下来，滴落在手背皮肤上，灼热得如同火焰在燃烧。 “我自己来。”她从蒋霜手中拿过化妆棉，然后扭头望着镜面。 蒋霜点头，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个米黄色的包，放到她面前，说:“你的包我放这儿了，走的时候别忘记拿。” “我们之间，是不是没有一点可能？你对于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么？”徐娜娜手指紧紧地攥着化妆棉。 徐娜娜明明记得，上一次和蒋霜一块儿去书店时，蒋霜在看一本书，可是因为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出现，于是蒋霜手忙脚乱地将书塞进了书架。 当时，徐娜娜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就转到别处去了，后来等蒋霜也走后，她就去将那本书取了下来，然后才发现，那本书探讨的是同性恋文化及运动。 如果说蒋霜是腐女，大概会直接捧着BL小说大大方方地看吧。如果不是腐女却又看那种书，再加上她没有男朋友，徐娜娜就觉得，她是同的可能性很大。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决定让自己对蒋霜的感情浮出水面，可却没想到当蒋霜知道自己的心意后，竟然告诉自己她是无法接受这种感情的。 徐娜娜第一次为自己感到可笑， 闻言，蒋霜只是轻轻地将小包挂到那小巧的肩膀上，然后半侧身子，上下打量了徐娜娜一番，说：“是的，从未有过。” 说完，蒋霜也不再理会她，只是转身便走了出去。 此时，林珂正在靠在栏杆上，手里夹着一根香烟吞云吐雾。 透过缭绕扩散的烟雾，蒋霜看着林珂那张小巧的脸，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地愣了一下，但是那种惊诧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旋即便又恢复了平静。 “走吧，再晚的话，菜就要给他们吃光了。”蒋霜一边说，一边径自从林珂指缝中抽出燃了一半的烟，捻息扔掉后，就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了去。 林珂注视着那女人上楼时不紧不慢的步伐，瞬间又有种好奇的心理蹦跶了出来。 蒋霜就像是个看似好猜却又分外考验人的谜，总是绕得人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让人恨不得能够拨开那团雾，看看后边到底隐藏着什么。 想了想，林珂回过头，望向二楼的那扇门，只见徐娜娜出现在了门口，脸上的妆容还没有卸完，却已经被不停淌落的泪水晕染花掉了，整个人靠在门边，看起来孤零零的，楚楚可怜。 徐娜娜对上林珂的视线，依然在抽泣哽咽着，随后，她回头猛地拍了下门，失了魂似的，将包挂到肩膀上，就急匆匆地跑下了楼。 走过最后一级台阶，林珂跟着蒋霜一并进屋，看着眼前那个个子小小皮肤白皙的女子，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 “去盛饭吧。”就在林珂出神发愣的时候，蒋霜将一只冲洗干净的碗递到了林珂面前。 “谢谢。”林珂轻轻道了谢，将碗接过去，盛了饭，然后便坐到席间开吃起来。 吃饭的过程中，蒋霜面色一如既往，悠闲地夹着菜，就着饭，小口细嚼，缓慢下咽，听着大家聊天侃地，偶尔地插入一两句，却往往一鸣惊人，令在座的各位拍手迸出“还是霜霜老师厉害！”“霜霜老师说得对！”之类的感慨。 ☆、8.所谓温柔 气温逐渐攀升，显得格外闷热，尤其是在宿舍那小房间里，因为没装空调的关系，每每推开门，便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直让人怀疑是否是进入了一个蒸笼，而蒸笼外，正有怪物在扇火等候。 请来做饭的阿姨经过客厅时，发现沙发上那一堆横七竖八或躺或坐的人们手里头都捏着手机，于是不禁唠叨说:“现在的年轻人哦，一闲下来就是玩手机。我两个儿子也是啦，就连吃饭时候，也在玩！” 于是，小何懒洋洋地回了句:“现在是那样嘛，不玩反而不正常了是吧？！” 林珂歪着身子欠在单人沙发里头，左手托着腮，右手滑动着手机屏幕。 曾经那个独一无二的QQ分组没了，自然连带着里头的人也没有了。 她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点进自己的空间留言板，那儿，还有李云伶留下的痕迹，是的，因为李云伶以前很喜欢光顾自己空间，所以留言板都快给她刷爆屏了。 李云伶的头像是自己的，因为她长得很可爱，加上是一副萝莉面孔，所以在人群中总是很讨喜——尤其是，在男人堆里。 这女人的留言基本上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要么是一大串的玫瑰，要么是一大堆的”踩”，要么是豪情万丈的一句“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毒酒伺候来！” 一页一页往下翻，总算看到了正常一些的留言，比如“今天我好想你明明你才回你爸妈那儿半天，可我现在就想你了，怎么办？”，还比如“老婆……不许和别人眉来眼去！QQ表情也不可以！” 看了半晌，林珂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有些湿润。为了避免被别人看出来，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眼药水，往眼里滴进了几滴，然后眨眨眼，站起身来，往房间走去。 “这么热的天，你回房间不怕闷啊？”小周问。 是的，这栋房子里，只有几个地方有空调，一是客厅，二是数码部，三是蒋霜和几个摄影师的房间。 林珂回身摇摇头，笑说了句:“我要是被闷熟了，就可以上电视新闻了，到时候，想不红也难啊！” 林珂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白小亮就回来了，不知为何，依旧面目漆黑。从茶几上拿了个山竹，同在座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用一种可以带起风的速度从林珂旁边走过了。 白小亮带起的明明是热风，可是林珂却感觉有些脊背发凉。 路过蒋霜房间时，蒋霜的门豁然打开，林珂吃了一惊。 蒋霜依旧盘着头发，穿着乳白色吊带连衣裙，裙子的布料看着有些透，却又不是特别透。因为略微偏大，看起来有些松松垮垮的，却也衍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性感。 “今天真热。”林珂耸耸肩。 “进我屋坐坐吧。里面有空调。我去冰箱拿饮料。”蒋霜听了林珂的话后，将掩上的门重新打开，示意林珂进去，然后就去厨房了。 林珂自然没有推辞，反正她也不想回自己房间去面对白小亮的黑脸。 蒋霜是开着电脑的，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电影，是关于特工的。林珂看了看右下角，果然没有登QQ。 这年头，流行着隐身党，比如林珂，但是像蒋霜这样的不上Q党，倒是真的很少见，林珂不禁想，这女人的乐趣到底是什么。看电影？写心情日记？ 突然间，林珂有些羡慕蒋霜的淡定，那是真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定，没有一丝浮躁，只是安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时，蒋霜回了屋来，手中拿着两瓶脉动，并递了其中一瓶给林珂。 “怎么做到的？”林珂喝了口饮料，喃喃说道。 “什么怎么做到的？”蒋霜坐到了她旁边。 “怎么能够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林珂玩弄着饮料瓶盖，又问一出句。 “没有人是可以置身于烦恼之外的。”然而，蒋霜似乎很吝于赐教。 “是么？可你看起来就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林珂撇撇嘴。 “那只是因为你对我并不熟。”蒋霜毫不犹豫地推翻了林珂的设想。 确实是的，没有人可以置身于烦恼之外。只不过，蒋霜是个不习惯将自己所思所想展露于人前的人，换句话说，她不喜欢将自己的脆弱令别人知道。那样子会感觉像是在祈求别人帮助，她不喜欢，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林珂笑了笑，没有接着往下说这个话题。 “不过，谁要是喜欢上你，估计会很纠结吧。”林珂想到了徐娜娜。 “如果是爱上，就更惨了。”林珂补充了一句。 蒋霜没有答话，只是将暂停的电影重新按了播放。 电影画面的基调透着深沉的蓝，大雨滂沱中，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男子身形如风，在暗夜建筑群中快速地移动，手中的枪支不住发出突突的响声，敌人便如柳絮般倒地。 林珂重新望向手机屏幕，苦笑。她知道自己心里还挂念着李云伶，而且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如果李云伶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会完全失掉主意。 “过年回家的话，可以请几天假？”林珂复而问。 “半个月吧。”蒋霜回答。 “这样啊……那你要回家么？”林珂又问。 因为之前听说蒋霜自来到这儿开始就从来没有回过家，于是，难免会有些好奇。 ！ “我没有家。”蒋霜说完，冲她微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告诉林珂不用在意，这没什么。 不过，林珂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蒋霜有这样的性格了。其实，那不叫淡然，只不过是种想要完整保护好自己的本能。 只是，这样子活得久了，只怕生活已经变作死水了吧。 “你今天看起来不太对劲。”蒋霜忽而又开了口。 “有么？”林珂愕然，她承认自己今天想李云伶太多，导致总会不时地陷入一种伤感之中，但是她觉得自己对外绽放的笑容是毫无破绽的。 “没有么？”蒋霜瞄了她手机一眼。 林珂无声地笑着摇摇头，然后伸了个懒腰，继续悠闲地窝在沙发里。 睡过没有空调的房间后，林珂真心觉得空调简直就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确实有。”林珂眯着眼睛打着哈欠承认了。 蒋霜喝口水，静等下文。 “前阵子，我和男朋友分了手。原因是他觉得我对他不够好，于是，一气之下，我就走了。”林珂想学蒋霜那样云淡风轻地陈述一件事，可她做不到。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双眼很快地就盛满了眼泪，然后继续说：“可是突然……我发现我好想他。”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觉得胸口很闷，像是被钝物击中，有种沉沉的痛感蔓延出来，不能自已。 蒋霜抽出一张纸巾，递到林珂面前，问:“你想过要挽回么？” “想过。”就在昨晚睡觉的时候，她也还在想，并且因此而失眠了大半夜。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样做？”蒋霜并没有安慰她，而是继续发问。 “我不知道。”林珂摇摇头，泪水不再流，眼睛又变得干干的了。 “咚咚！”然而这时，门却给人敲响了。 “进来。”蒋霜扬眉答了句。 于是，门被人咔嚓一声拧了开来。探头进来的是小周。 “霜霜老师，晚上吃夜宵，你要不要参加？咦……小林也在啊，难怪你房间里头没人儿，你要参加不？一人五十，等会儿就去买菜买酒！”小周说话很快，说完后还双手叉腰，抖着一条腿说:“快做决定快做决定！” 蒋霜没有多想，就从包里取出一张百元钞票，递到小周面前说:“给。” “等等，我回房间拿钱。”林珂觉得，有活动的话，就还是要参加的好。 “别去了，算我请你。”蒋霜说完，又把视线转到小周身上，继续说:”谁去买菜？” “大伟买。” “等会儿让他捎上我。” “嗯。行！”小周答了一句话后，就转身去了客厅。 菜场距离这儿并不是很远，不过也有一段距离。 林珂走进菜场的瞬间，又想到了李云伶，还记得当初刚和李云伶租房子的时候，两个人布置好一切，睡了一大觉后，就去了菜场，买了好几袋子的食物，心里有着满满的欣喜。那种感觉，那么近，就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跟在蒋霜和大伟的身后，挑选着龙虾，贝类，不经意的一个回头，之间摇摇欲坠的夕阳将光束投在菜场边缘摆放的青菜堆上，色彩柔和细腻，像是沉淀了许久的物事，感觉难以言表。 回去的路上，林珂和大伟抢着拎菜，倒让蒋霜落了个清闲。 “如果有个人能够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与你买菜做饭，安静过活，倒也不错，是吧？”走着走着，林珂没来由地感叹了一句。 蒋霜回头，将视线搁置于她身上，只觉得林珂那张被晒成小麦色的脸蛋看起来还想是个孩子，只不过，不是幼稚的孩子，而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成的孩子。 “会有的。”蒋霜伸出手，顿了顿，用小拇指将林珂的一缕长发勾去夹到耳后。 女孩的皮肤有些微热，发上有些微汗，剑眉深目，眼神转过来时，里头带着笑意，却又深得像海，蒋霜愣了愣，随即收回了手。 林珂将视线从蒋霜身上移开，望向前方，复而又说:“霜霜老师真温柔。” 而自己，不够温柔，这是李云伶说的。 本文由魔爪小说阅读器下载。 ☆、9.酒醉 夜宵是晚上九点开始，于是，蒋霜八点就开始到厨房忙活了。 林珂走进去，蹲到蒋霜旁边帮忙剥龙虾。 “他们说，你的厨艺只因天上有。”林珂笑着说。 “别听他们的。”蒋霜摇摇头。 小菜全部上桌，所有人都围到了桌前，阿J老师俯身闻了一下，立马冲蒋霜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霜霜老师的手那真是巧得不得了啊，以后谁要是能娶到她，可有福气了哦！” 林珂回头望着身边的蒋霜，只见她仅是淡然一笑，说:“福气不服气。” 没人有听懂这句话，她亦没有挑明，大家只是盯着她，以为还有下文，结果却不然，蒋霜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发表什么言论。 小周开了几瓶酒，然后一个个地挨着给满上了酒，从不喝酒的林珂也接了一杯回来。回头看时，只见蒋霜一抬头就饮掉了半杯，禁不住说:“好酒量！” “小林你才来不知道，霜霜老师的酒量可好了，年初大家拼酒的时候，一桌子的男人可都被她撂倒了，千杯不醉啊！”小何嘿嘿笑着。 林珂有些吃惊，这样的酒量，是先天性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呢？还是后天练出来的？她发现，对于蒋霜，自己果真是一无所知。 蒋霜闻言，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只是伸出白净细瘦的手，握拳说:“来划拳如何？” “好！”桌上人三三两两地点头答应。 林珂的下巴差点又掉到了桌上。居然会划拳？突然间就想到了武侠小说中武动乾坤却又性子冰冷，身怀绝技却藏得严实的侠女。 这类女人，你永远不知道她有多少个面，也永远不知道她藏有多少的秘密。 不过，蒋霜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总输总输，于是被灌了不少的酒。千杯不醉只是个神话，肉体凡胎中含了过量酒精后，始终还是会催出反应的。 蒋霜醉了。于是，之后，男人们继续打牌，林珂则扶着蒋霜回了屋。 其实，蒋霜也没有太醉，思维至少是清醒的，只不过身体有些不听使唤，脚落地面，免不了有些飘忽。 林珂没想到，这么个瘦小的女子，力道压到自己身上，却还是挺沉的，连带着自己的步子都有些飘起来。 “我去洗个澡。”蒋霜回到房间后，挑挑眉，有些晕眩地站起来，朝柜子走去，结果，重心一个不稳，头就撞到了柜子上去。 林珂摇摇头，上前一步，把蒋霜拉回来，推到沙发上坐好，说:”要哪件？我帮你拿。” “嗯……唔……里面有个收纳箱，你从里面随便挑一套内衣裤出来吧，然后，把右边挂着的那条灰色睡裙取下来……”蒋霜说着说着，只觉得眼皮有些沉，于是拿不太听使唤的手揉了揉太阳穴。 千杯不醉是假的，但她划拳应该是很厉害的，只是今天，她不怎么想赢但是想热热闹闹地喝个痛快，所以，自然就会接二连三地输了。 窝在沙发上，感觉空调温度有些低，但她也没有去调节，只是出神地望着在柜子那儿找东西的林珂。 林珂比自己高一点，虽然高不了太多，但是因为骨骼比例的关系，所以看起来很是高挑。 林珂看起来应该不是会小鸟依人的样子，很独立，不喜欢依靠家人，但是绝对很爱家人，今天从菜市场出来，林珂拉开那个四个角都被魔得毛茸茸的钱包买棒冰时，蒋霜注意到里面有一张她和她家人的合照。 林珂五官中，眼睛是最漂亮的，里面似乎蕴含着一种可以割开人血肉经络的力量，明亮却慵懒，很有吸引力。林珂的嘴唇略厚，却不过分，很饱满，会让人有一种想要咬一下的感觉。 想到这儿，蒋霜的脸色登时变了一下。 “你要和你男朋友复合么？”蒋霜见林珂拎着塞了衣物的袋子转过身来后，就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林珂老实摇头。 蒋霜浅浅一笑，没有多问，然后从林珂手中接过袋子，摇晃着步子开门走出房间，一手扶着墙壁，向浴室走去。 林珂见她这模样，只好上前搀住她，让她安全进入了浴室。 “这拖鞋防滑么？”林珂出门前复问了一句。 “怕我摔倒？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帮我洗，那样就万无一失了。”蒋霜好笑地望着她。 林珂微愣，视线在蒋霜那两道瘦削的锁骨上扫了一下，只觉得喉咙有些干，随即笑着说:“还能说笑呢，看来不会出多大事儿。” “都是女人，这话也没什么吧，怎么成说笑了？”蒋霜一边说，一边抖着手摸索到头上一枚黑夹子，然后取下来丢到了旁边的洗漱台台子上。 “嗯，是没什么。”是自己想多了。林珂笑而不语，转身退出浴室。 “哎。”这时，蒋霜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于是，林珂疑惑地回转过了身来。 两个女人，站在浴室里，其中一人伸手拉着另一人，两人隔着大约三十厘米的距离看着对方，视线均是从手上转移到对方脸上。 林珂微微抿了一下唇，此时的蒋霜对于自己而言，是有着诱惑力的，即便自己不喜欢她，但却仍然是有诱惑力的，很想很想直接将她拉入怀中。 “如果你还喜欢他，就不要放手。两个人，如果一直僵持，就一直只能是这种距离。”说到这儿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和林珂的距离。 “但，如果其中一方自动走近，那么，距离便会越来越小。”蒋霜说着，轻轻向前跨出一个步子，于是，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近了不少。 三十厘米化作一厘米，林珂只需微微低头，便能吻住那可以发出柔美声音的，薄薄的唇。 女人的身体就在眼前，过大的领口微微滑落肩头，白皙的胸部若隐若现，林珂有些口干舌燥。 突然，她将蒋霜一把抱住，闭上眼睛半晌，缓缓叹了口气。又说出一句:“谢谢指点。”，然后就转身走出了浴室。 林珂摸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十一点了，推开自己房门，白小亮没有回来，据人讲，白小亮是去她表姐家了。 于是，林珂慢悠悠地抽出一根烟，倚在窗台上抽起来。 掐灭烟头，她双手抱臂，望着天空发呆。而后又转过身子，背靠窗台站着。 这时，有人敲门，林珂就问了句:“有什么事儿？” “明天上午的客人是去B地拍外景，记得给自己准备好食物。”咔嚓一声，蒋霜披着一头湿发探进身来，带出一股洗发露和沐浴露的清香。 就在林珂想问蒋霜怎么这么快就不醉了时，却发现蒋霜的手离开门框后，步子仍旧有些虚。 真神奇，步子都虚了，思维却还能正常运作，这女人真厉害。 ☆、10.留言 第二日，林珂早早地就起了床，梳洗完毕后到了二楼。 客人刚刚坐到化妆台前，蒋霜正在认真地给她上着妆，一如既往地一边上妆一边闲扯着。旁边有两个化妆小助理，一个帮忙卷发，一个帮忙往假睫毛上涂胶水。 林珂走到化妆室的门前，同蒋霜打了个招呼后，就没有说什么话了。 客人化好妆，林珂拎上道具，反光板，背上相机包，就下了楼，将手中的东西尽数放到车子后备厢后，她背着相机包上了车。 车门关好，打开空调，林珂将相机包从背后取下来，放到双腿上，伸出双臂环着，冲旁边的蒋霜笑了笑，随即转头望向窗外。 阳光极其烈，车子里的座位都有些烫人。 途中，林珂没有和蒋霜说太多话，只是一个人想着事情，从过去到现在，经历的一切，得到的一切，失去的一切，那些信誓旦旦，那些有心无力，那些幸福，那些悲伤，那些遗憾。 人的心脏明明那么小，为何可以承载如此之多的物事。 到了目的地，阿J老师拿起相机试了下光，然后将新郎新娘带到一处草坪上开始拍摄。 林珂顶着阳光举着反光板站在那儿，视线落在那一对在摄影师指导下搂抱着，笑着的新人身上，然后微微抿唇。 婚纱照其实都是大同小异，拍摄的过程更是大同小异。但是，就是这么件人人都在干的大同小异的事情，却是大家都爱干的。 因为爱，所以想要记录下最美的自己和最爱的对方的幸福时光，也许是为了见证什么，又或许是因为某种期冀，所以，结婚这种东西，也带动了各产业的发展壮大。 她突然想起了李云伶，李云伶曾经在网上一件挨着一件地看婚纱，嘟着嘴告诉自己好想穿在身上看看，可那时候，自己却不以为然地说‘婚纱有什么好看的？感觉看多了都一个样，婚礼排场也是’。李云伶听后，只笑骂了她一句‘不解风情’，此后，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林珂深深呼出一口气，望着新娘，不禁想，如果是李云伶穿上这一身，应该要比那新娘好看不少的吧。 “哎~对，美女肩膀过来一点，双手抓住裙子，帅哥离美女后面远一点，跳一下，做出好像要追住美女的模样，哎~对，两个人都笑开一点！”阿J老师循循引导，然后，按下快门。 林珂将反光板放到一边，上前去整理拉大了一下新娘的裙摆，白纱在眼前飘落至地，她发现自己手心上头沁出了些许的冷汗。 因为新郎新娘都很放得开，所以这次的拍摄很顺利，时间也比较短暂，四套衣服，一个半小时就全部拍完了，剩下一套是要回到影楼拍摄内景。 回到影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钟，阿姨做的饭菜剩下的并不多，于是，蒋霜便带着林珂进了家面食店，两个人分别点了份食物，然后林珂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蒋霜，一杯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 “嗯…我仔细想了想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林珂放下茶杯，旋即拉出了话题。 “昨晚？”蒋霜似乎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于是，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疑惑，随即，似乎想起什么来了，于是笑了笑，说：“总之，做决定的是你。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放得下放不下，只不过，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最适合你的人，那么，放下了之后，也许就会成为终身遗憾。” 闻言，林珂点点头，随即感觉蒋霜说这些，就好像自己有所亲身经历一样，不禁问：“霜霜老师，你爱过人么？” “有过。”蒋霜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了一句，神情从容淡然，看起来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并没有将她困住。 但是林珂却在猜测，那个被蒋霜爱上的人是谁，就算不是直接原因，但是，会让蒋霜这么多年都单身一人，不谈恋爱，估计或多或少也是有那人的一些因素吧。 林珂望着她，静静等待着下文，可是，蒋霜似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她只是抽出两张纸巾，递一张给林珂，留一张给自己，细细地擦拭着筷子。然后，两个人的面条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林珂刚夹起一束面条，就听见蒋霜说：“你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嗯？”林珂险些噎住，进而捂着嘴巴笑着反问：“我长得像男生？” 好吧，虽然自己的五官确实被人打趣说过像男孩子，但也不至于那么离谱吧。 蒋霜摇头，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那叹气声很轻很轻，几乎难以听闻。但是，林珂却因此擅自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蒋霜应该是还没有忘记那个人的。 吃过午饭，拍摄很快完成，林珂抱着相机上楼去数码部导片，之后，她登陆了一下QQ，然后发现上面提示有新的访客记录，以及新的留言，留言的人是李云伶。 那一刹那，林珂只觉得一直平缓跳动的心脏突然间就变得跳动剧烈起来。下意识地挪动鼠标，点击进入查看。 李云伶的留言有两条，破天荒地很正经，但是却每字每句都令人那么难以平静。 李云伶写道：“如果我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相信么？” 另一条是：“如果我说我想你回到我身边，你会回来么？” 里面没有她惯用的表情，所以显得分外严肃。 眼睛又红热了起来，林珂从口袋里掏出眼药水，滴了两滴在眼中，见旁边的数码师回过头来看自己，于是笑了笑，说：“最近熬夜太多，眼睛老是发红，看来真的老咯！” 听到这样的话，数码师摇摇头，说：“照你这么说，我不就是老妖怪了？不，应该说是整个店里的员工全都是老妖怪了！” 林珂眨眨眼睛，说：“哈，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之后回到房间，林珂掩上门后，就对着旁边的单人镜流起泪来。镜中的自己眼睛越来越红，泪水越来越多，她拿着手机，看着那两条留言，一遍又一遍，恨不能嚼碎了直接咽下。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回复说：“嗯，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可是最后，却还是没有回复。 明明告诉过自己，离开了，就不要再回头，可是，终归却还是欠缺说服力。 她是想要回到李云伶的身边，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与此同时，因为发现了自身方面的太多不足，因而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去接近她，然后给彼此带来更多的伤害，这也是真的。 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可有时候，就是没办法不想太多。何况，李云伶身边追她的男人那么多，而她又是个双，还常在自己面前夸赞别人的男友，这绿帽子戴得，能不堵么，能不闹心么。 冷静了一下，林珂没有急着回复那条留言，重新回到了数码部修片。 进去时，林珂就发现了蒋霜也在那里面，不过她不是在修片，而是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 “看什么呢？”林珂凑上前去问。 蒋霜潜意识地将手机一收，回头见是林珂，于是胸臆间松出一口气，对林珂说了句“过来”，然后就走出了数码部。 ☆、11.我介绍她来的 “怎么了？”林珂随蒋霜走出去后，问。 “她约我晚上七点钟在老地方会面。”蒋霜说。 老地方？这样三个字，似乎折射出了一个问题。老地方这种地方，如果只是偶尔去一次或两次，铁定是算不得的，必定是要去了很多次，才能够得上那个‘老’字。这也就说明，其实在徐娜娜表明心迹之前，她们两个是经常一起去某个地方的，也许是散步谈心，也许只是为了一块儿去某个电影院或某个广场而会面，但总之是常去的。 “你要去么？”林珂问。心里想的是，徐娜娜还真挺执着的。 如果换做自己，对方三番四次地不搭理自己，那么，就算是要勒着自己脖子将自己掰回来，就算是会因此伤痛无比，也是绝对会那样选择的。 “要。”蒋霜点头。 林珂略微吃惊，她以为，蒋霜是不会去的。 “我也去？”林珂惊讶。“那样子不太好吧。” 如果自己是徐娜娜，一定会很想劈死蒋霜。不过，还好的是，自己并不是徐娜娜。蒋霜…让人感觉，太冷血。 “没关系。”蒋霜摸着鬓角想了想，继而说：“我想带你去见个人，也就顺便吧。” “什么人？”林珂有些疑惑。 “一个后期很厉害的师父。可以说他是PS和3DMAX等软件的先驱者。”蒋霜回答。 “这样？”林珂不禁诧异，然后突然想到了本田晋一，以前听本田晋一的讲座时，她得知，这个摄影师的很多摄影作品背景都是用软件绘制的，光看着那些PSD格式的过程变化，她就瞠目结了。 “嗯。”蒋霜点头。“你不会只甘心未来就在这么个小影楼里面做个普通摄影师吧？”蒋霜说完，拿眼望了一下林珂，也瞧不出是种怎样的情绪。 “或许，你可以先去见徐娜娜，等你见完了面，我再来找你。”林珂提议。 蒋霜听后，却是没有回答，只看了她几眼，微微点头，然后从冰箱中取出牛奶，一边插吸管，一边向着自己房间走去，走了一半后才回答：“那就随便你吧。” 这样一句话，好像是轻飘飘的，可却让听的人渗得慌。林珂绞了绞手指，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耸耸肩，回到了数码部。 再次登入自己的QQ空间，点进留言板，林珂望着李云伶的留言，思索再三，却还是不知如何作答。 下午六点四十的时候，蒋霜出了门。 换了双黑色的松糕凉鞋，她朝着一个操场走去。 那个操场里头，有着篮球场，七点钟，太阳下山不久，正是男生们出来运动的大好时间。 绕着篮球场的铁网走了半圈，感受着微凉稀薄的晚风，望着幽若翡翠的夜空，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一个缺口处步下台阶，穿过一片万年青，然后，她走到了一个小石桌旁坐下。 小石桌上零零散落着几片被烈日晒得卷了边儿的叶子，在细微风线的抚摸下，微微颤动，却又不至于被卷走，就像是命悬一线的病人。 而小石桌另一边的石凳上，已经坐着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穿着件蓝色的吊带长裙，头发梳成马尾，头顶看起来也是梳得一丝不苟，不见一点碎发，膝上则放着一个简洁大方的米色的包，看起来就像是时装秀上的模特，而不是学生。 “给，没加冰的。”徐娜娜从手中分出一杯奶茶，放到蒋霜面前。 “你想对我说什么，现在就说吧。”蒋霜开门见山地说。 “那句话，其实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就是，我喜欢你。”徐娜娜说完，回头望着蒋霜。 “我不喜欢你。”蒋霜微微皱眉。“这句话我也说了很多次。” “是，你还说，你永远接受不了同性恋。”徐娜娜说这句话时，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蒋霜，似要将她望穿。 “是的。”蒋霜点头。 “蒋佑霜，你说谎真是浑然天成。”徐娜娜盯了她半晌，突然对着空气傻笑起来。 听见这样一个称呼，蒋霜那张悲喜淡然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反常的惊讶。 五年来，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因为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就把自己身份证上那三个字的名字改成了两个字，而且，来到这个与故乡相隔甚远的地方，一切都重新开始，没有人知道她真名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未来。 而此刻，徐娜娜居然喊出了这个已经被自己抛弃了整整五年的名字，而自己，却完全不知道徐娜娜的底细，不能不震惊。 “你怎么知道蒋佑霜这个名字？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蒋霜震惊过后，复而又问。 “我知道很多，或许有些东西你自己一直在试图忘却，可是我都知道。”徐娜娜说着，喝了一口奶茶，垂头望着地面。“比如陈晗的事。” 听到陈晗这个名字，蒋霜再次震惊地抬起头，望着徐娜娜。 “我姐姐会挑选你们这家影楼拍照片，不是没有原因。而那个原因，就是我，是我介绍她来的。”徐娜娜说完又是一笑。“你叫蒋佑霜，并非蒋霜；你喜欢的是女人，并非男人。所以，不要为了拒绝我而找那样的借口。” “我还与人有约，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蒋霜沉思片刻，确定徐娜娜知道的并不多，于是便整理了一下裙子，然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蒋霜，陈晗不是人，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是人！你没有必要因为陈晗就困住自己的一生！”徐娜娜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含着泪大声吼着。 “不是人的不是她。奉劝一句，年纪轻轻地就不要把自己定义为喜欢女人的女人，这条路很辛苦，你最好回头是岸。至于我…并没有困住自己一生，你不用担心。”蒋霜回头，对徐娜娜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走了。 那个身影，没有所谓的袅娜妖娆和顾盼生姿，但却自有一番风味，蒋霜的风味。 徐娜娜挣扎了半天，终于站起身，握紧拳头，说：“陆明盛也在这儿，他是我班主任。” “嗯。”蒋霜略略顿住脚步，进而又迈开步子，边走边说：“好好学习。” 徐娜娜颓然落座，随后，一扬手，将石桌上那杯口子仍旧完整封好的奶茶挥落到了地上。 如果喜欢GL小说，欢迎加群199262017，可潜水，求书，有新完结的也会群发 ☆、12.意外 虽然表面上自己看起来并没什么，但是，事实上，蒋霜心里还是有些烦闷。 毕竟是尘封了那么多年的事情，陡然间却钻出来一个徐娜娜，而且这个徐娜娜虽然不知道那件最重要的事情，但是也的确知道得够多了，至少，她知道陈晗和陆明盛这两个人。 林珂还在和后期师于颖讨论着东西，时不时会从屋子里传来声音，蒋霜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向夜幕，眉心略微蹙着。 看来，有时间得去找陆明盛谈谈才是真的。当年那些事情，他是做过保证的，保证不会对第二个人讲，但是，他却和徐娜娜讲了，不能不让人警惕。 还有，陈晗…想到这个名字，蒋霜不禁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也许是冷气太过充沛，因此，皮肤上激出了不少的小颗粒。 晚上九点钟，林珂与于颖一同从书房走出来，然后望着蒋霜笑了笑，看起来挺开心的。 “我送你们回去吧。”于颖说着，就要到玄关处去换鞋。 “不用了。”然而，蒋霜却是摇摇头。 于颖微愣，却没有坚持，他很清楚自己这个朋友，说一不二，如果自己一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怕反而会让她感觉不舒服。 “好，那，路上小心。”于颖笑了笑。 之后，林珂便同蒋霜一块儿出去了。 在这儿，九点钟的街道已是趋于宁静，两旁的店面正在陆续关门，不时传出金属摩擦的嘶哑声，前后鲜少有行人路过，只偶尔飞穿过一辆小轿车或者摩托车，声音如雷碾来，又如风远去，四下笼罩于一轮圆月光辉中，甚是宁静。 蒋霜看着走在旁边的林珂，微微抚了一下鬓角，心里更乱了。 这个小丫头的四分之三侧和陈晗实在太像，太像，甚至连走路时晃动胳膊的模样也有几分相似，以及那双看起来总像是带着笑的眼睛。 走着走着，蒋霜伸出手，然后拉住了林珂的手臂。 林珂回过身，疑惑地望着她。蒋霜应该是不太会主动挽人手臂的吧，除非是已相识甚久。 “怎么了？徐娜娜说了什么让你难受的事？”林珂顿住脚步询问。 蒋霜摇头。 “那就好。”林珂点头，想了想，然后说：“我男朋友在空间给我留言了，说是希望我回去。” 闻言，蒋霜有些发愣，然后缓缓放开林珂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问：“那你做好决定了没有？” “还没。”林珂摇头。 “那就趁早做好决定吧，拖拉着不好，有时候，人变卦的时间很快，也许你晚了半个时辰对他表明你的心迹，那他就会选择放弃等待。”蒋霜说话的语调依旧是轻轻的，但很具有说服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珂总觉得这句话更像是蒋霜的自白，而不是刻意对自己说的。 不过，回到房间后，林珂还是给李云伶打了个电话去。 电话响了一分钟，没人接，系统便自动挂断了。林珂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出汗。难不成真被蒋霜说准了？因为自己迟了些时间做出答复，于是，李云伶就变卦了，决定放弃了？不会这么巧的吧？ 林珂坐在床头愣了整整二十分钟，随后，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拨打了过去。 这一次，大概响了十来秒，便被人接了起来。 “是我。”还不待对方说‘喂’，林珂就抢先说了：“李云伶，我发现，我还是爱你的，所以，等我回来找你。” 这话说完之后，电话那边除了呼吸声，还是呼吸声，沉默了很久，也不见答话。 林珂手心再次汗湿。“李云伶，我说，我爱你。” 这次，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你是谁？” 然而，短短三个字，却让林珂一下子没了主意。就像是原本平静的地球突然间被一颗陨石砸中，变得满目疮痍。 因为，这个声音，不是李云伶的。 而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更加让林珂不知所措。 因为紧跟着林珂问出的“你…你是谁？”之后，对方回答的是“我是李云伶的妈妈。” 于是，情急之下，林珂也不管是否符合情理，只说了句：“伯母，不关她的事…只是，我一直暗恋她。” “你是说…你一个女孩子，暗恋我们家云伶？”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再次说出了话，只是语调怪怪的。 “嗯。”林珂一边点头，一边回答，手指绞着手机上那个卡通吊坠，只觉得整个胸前都变得有些混沌且麻痹。 “那你放弃吧，我们云伶刚谈男朋友，两人挺登对儿的，你别去搞破坏。只要你答应我以后离我们家云伶远远的，我就不会为难你。”对方斟酌着回答。 然而，林珂却陡然间愣住了。不过，之后她又明白了，也许只不过是李妈妈在想着法儿拒绝自己。 但是，林珂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些黯然地答了个‘嗯’字。 “还有…孩子，有机会的话，你去看看医生吧。” 这样一句话，并不等同于与同龄人之间开玩笑时说的‘你该吃药了’或者‘你有病啊？’。这句话，从一个长者口中说出来，就代表那个长者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 林珂终于有些绷不住了，鼻尖瞬间变得有些发酸，握着手机的手也在抖。 片刻之后，林珂说了句“伯母，我没病。”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那一瞬间，林珂看见了自己的脆弱。 她侧躺到床上，望着带有蓝条的床单，只觉得那些花纹都变得模糊了。她清楚地记得那个谈恋爱总不能持续半年的好友在得知自己和李云伶谈了两年恋爱后说的“LES之间的感情好像真的很稳定啊！”，同时也清楚地记得另一个好友对自己说的“林珂，你要想清楚，这条路真的很难走，是见不得光的。” 此外，她还记得妈妈常念叨的一句话：“你都长这么大了，还不学学煮饭做菜，以后看哪个男的敢要你。” 一时之间，神经作痛，她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一句话在回荡——原来，这就是生活。 ☆、13.电话 天气越来越热，就像是一个有着暴躁脾气的孩子，将自己的不满全数撒到这个世界，然而你却不能指责他什么，只能够选择承受。 这样的气温，是波及到了影楼的，没有太多人愿意在大热天出门，赶着去拍一组写真，于是，在订单本来就少的情况下，再加上不断有客人改期，影楼的客人终于从寥寥数人变成了全天无人，甚至，未来一个星期内也没有客人。 经理让数码部的将手中的片子批量液化磨皮调色完后，休息一天，就去门店上班。 因此，数码部里面则又忙了个天昏地暗，林珂数了数，自己在一天之中，居然液完了四百张图片，当然，有加班。 下班打完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后，林珂才取出了抽屉中的手机——也许是因为有些疲惫，又或许是为了故意让自己不去想某些事，因此，她没有将手机带去数码部，而是任其在宿舍里头躺了一整天。 然而，刚按亮屏幕，林珂就收到了无数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 都是李云伶发来的。 林珂甚至没有去看短信，就急着回拨了过去，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她内心的那片海早已是澎湃汹涌得无法遏止。 她想念李云伶，很想很想，这种心情难以描述，总之，若能够选择，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李云伶的身边，抱住她——一直抱住她。 “喂？”电话接通后，林珂与李云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字，然后又同时闭上嘴巴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我好想你。”终于，李云伶先开了口。 “我也是。”林珂呼出一口气。 “林珂，我…我没有办法不听爸妈的话，也没有办法做到不管他们，毕竟他们是我的家人，再说，他们也知道了我们的事，所以…”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留言说什么希望我回到你身边？既然你这么犹疑不决，既然在你心里头，你爸妈是神，而我压根就比不上他们？李云伶，拜托，不管做什么事，你都先在脑子里面决定好了再行动OK？”原本的想念在瞬间转换为失望，林珂手扶着额头，在小房间里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继续说：“家人家人家人！在你决定要走这条路的时候，决定喜欢女人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做好面对家人压力的准备？还有，别说得好像就你有家人一样，难道我就没家人了？我石头里蹦出来的还是天上下雨掉下来的？你有压力，我就没有？这世间就你自己最委屈，面临的困难最大是的吧？！” 林珂说完之后，对方沉默了半晌，忽而问：“你说完了没有？” 那样的语气，不置可否，是带着冷意的，全然没有了先前说想念自己时故意压抑着的感情。 “嗯，我说完了。”林珂握着手机点点头，望着单人镜中的自己，挑挑眉。“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林珂，你还是和之前一样，从来都不会去深入地想想我说的话，从来都喜欢将我的话往坏处想，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李云伶说完后，冷笑了一声。 “既然我这么不堪，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回头来找我？是啊，我就是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可你也不想想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怪我误解你？那你倒是说些让人不会误会的话来听听啊。好吧，算我又误会了你，那么你倒是说说看，你刚刚说那番话是想要表达什么？！”林珂承认自己的脾气很坏，真的很坏，坏起来简直是无法控制，但是在这种时候，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话中带了太多刺，会伤害到人，但却还是没有办法调节过来。 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 “你说说看，你有几次是听进去我说的话的？你真的很难伺候，林珂，你仔细想想，我们交往的期间冷战过多少次，可是有几次是你自己主动来要求复合的？我偶尔心情不畅快，不怎么想说话，你就觉得我是在针对你，然后你也就摆脸色给我看。而且，你也好多次都在踩我底线，三天两头地跑出去和人玩，可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本来大家在上班，平时相处的时间就紧巴巴的，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你却往外跑，你想过我的感受么？但我还得忍着，因为我爱你，不想让你难受！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愿意百分百地服从一个人，就算是太监丫鬟，被主子颐指气使多了，嘴上虽然不敢说，但是心里也是会犯堵的好吗？你那调子，我真的是忍得烦了！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而且，经常吵架的事端都是你自己胡乱挑出来的，可是到最后却把帐算到我头上，不错，你说得对，我就是委屈，特别委屈！” 李云伶如同连珠弹似的掷出一番话，让人顿时傻眼。谁也想不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温婉可人文静秀气的女孩子心里头居然有那么多的不满。 “是啊，你真的很伟大，不管我做错说错什么，你都敞开胸膛包容我，任我胡闹，真的太伟大了！”林珂顺了口气，接着说：“你有权利说出自己的想法，没必要憋着，不要老是等到憋出内伤了之后又来说我平时没有顾及到你，我又不是神，哪里能够猜到你心理活动是什么？”林珂仍然在气头上，虽然知道自己有错，但是，却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算了，我无话可说。”终于，李云伶叹出了口气。 “正好，我也无话可说。”林珂笑着说完后，听见对方挂掉电话后传来的忙音，然后佯装若无其事地拿下手机，拧开门准备出去拿杯冰水喝。 然而，门刚一打开，林珂就看见了蒋霜。 蒋霜手中拿着一小碗冰镇杨梅，看那模样似乎正准备离开，但是在发现林珂开了门后，又警觉地回过了头来。 “你一直在这儿？”林珂顿了顿，然后问。 “刚刚过来，准备给你尝尝这个。”蒋霜一边将一颗杨梅放进嘴里，一边扬了扬那个小碗。 林珂一手握着门把手，定定地望着蒋霜，却没有接过杨梅。 “嗯？”蒋霜又晃了一下小碗。 “刚刚我打电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林珂问。 “嗯。一点点，就‘无话可说’四个字。”蒋霜耸耸肩。 林珂听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伸手拿了一个杨梅丢进嘴里，说：“我想，我和我男朋友应该算是彻底掰了。” 冰镇后的杨梅触到牙龈，酸得林珂几乎将其吐了出来。 ☆、14.剪刀石头布 “如果真的不适合，那就分了吧。”蒋霜伸手拍了拍林珂肩膀。虽然有句话叫做劝和不劝分，但是她隐隐察觉得出来，林珂和她男朋友之间的矛盾确实挺大的。 一般来讲，一对情侣如果太久没有联系，再联系时，就算彼此心里仍有不痛快，也不会立马就吵起来。 但是，隔了那么久，林珂却还是在和喜欢的人第一次打电话就吵起来，也许…真不如分了来得好。 “陪我喝酒说说话吧。”林珂再次呼出一口气，看了看干站着的彼此，然后提议。反正明天休息，就算烂醉如泥也没什么关系。 “好。”蒋霜倒是答应得爽快，是哦，她可是千杯不醉。 于是，两个人跑去楼下超市买了十瓶啤酒，称了两斤红泥花生回去。 之后，林珂又去数码部拿了起子，然后去厨房拿了两只杯子，才回到蒋霜房里坐下，开一瓶酒，满上两杯，自己就率先喝下了半杯，然后拿起花生开始剥。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来玩剪刀石头布，你要是输了，就你喝一杯，然后讲一个你的故事给我听，要是我输了，就我喝一杯，然后讲一个我的故事给你听，怎样？”林珂拿着杯子坐在沙发上提议。 “好。”蒋霜答应得倒是爽快。剪刀石头布…说起来，自己倒真是很久没有玩过了。 “好，开始！”林珂坐正身子，很快进入了状态。 “剪刀石头布！”这一局，输的是蒋霜。 蒋霜仰头喝下一杯后，想了想，然后说：“我小学时候其实是很不听话的孩子，你在生活也许也遇见过类似的这种人，就是总爱撒谎翘课，然后被老师通报家长却还死不悔改，之后在课堂上又不是看小说就是睡觉，因此我的成绩很糟糕，每次期末领取通知书时，都很不喜欢别人来问我成绩，可是有一次，后桌的男孩子把我通知书抢去看了，然后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我就扑上去把他的手咬出了血。那次事件之后，我就转了学。” 说真的，单看现在的蒋霜，是完全无法将其与调皮捣蛋的孩子混为一谈的，因为现在的她看起来是那么安静，还有着些许与世无争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林珂笑了笑，伸出手，说：“来，继续，剪刀石头布！” 这一次，输掉的仍然是蒋霜。 “初一初二的时候，因为换了个环境，而且身边的人都属于成绩不错的人，所以，我也认真学习了起来，成绩还不错，考试总能拿到班级前五，数学老师和化学老师都挺喜欢我的，我也就成为了重点培养对象。因此我牺牲了不少自己的个人时间，还被人在背地喊过书呆子。”蒋霜说完后， “剪刀石头布！”这一次，输的是林珂。 “我小时候很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舞蹈家，还缠着爸妈报了舞蹈班，可是事实证明，我是没有那个天赋的。当时班上要出一个歌舞剧，结果我只捞到了一个小配角，而且即使那样，也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于是只好放弃了。”这件事已经过去得太久，林珂自己平日里本来也都是很难去想到的，然而此刻却突然记起来了，那种感觉，有些奇怪。 “石头剪刀布！我怎么又输了…”蒋霜撑着脸颊喝酒。 “高一的时候，我爸死了，我妈薪资薄弱，抚养我很成问题，于是她决定改嫁，有了新家庭的妈妈几乎不怎么管我，而是和继父安心造人，于是我去读了寄宿学校，寄宿学校的宿舍环境是很差的，加上那段时间我又变得很叛逆，所以和室友闹了不少的矛盾，有一次还把一个室友推下了窗户，幸亏只是二楼，幸亏那窗户下头正好有个不知道谁放着的破帐篷，所以，那个女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腿给摔骨折了。但从那之后，我妈几乎就更不待见我了。”蒋霜玩弄着杯子边缘，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这样的事情，足以令林珂目瞪口呆，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是目瞪口呆了。 蒋霜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对她的概念是越发模糊了，只知道，这个女人身上似乎隐藏着许许多多的东西，而自己，根本看不见。 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但是至少从小到大吃得饱穿得暖，想要什么东西，家人也基本上都会满足，而且爸妈把自己看得就像是宝贝一样，完全不允许别人伤害自己一丁点。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自己穿上新买的裙子出去后，被表弟扔了泥，老爸本来平时是特别疼爱那个男孩的，经常给那男孩买超人的碟子和一些玩具，可是，仅仅因为那男孩对自己扔了一小块泥，老爸就将小表弟拎起来扇了一顿耳光。 想到这儿，林珂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起来，自己其实，真的很幸福啊。 “我妈给我的生活费越变越少，从最初的每个月两百块减到了后来的五十块。嗯，那个年代，钱真是钱，五十块够花好久的，不像现在，一个月一千块根本就不够。但是，五十块实在是太少，我不得不出去找工作。也就是高三的时候吧，我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兼职，那时候，刚好十八岁，所以就去做了网吧管理员。”蒋霜似乎忘了剪刀石头布定输赢的事，只是一边喝酒，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那样的人生，对于一直像温室花朵一样被大人保护着的自己而言，是难以想象的。 “也就是做网管那段时间，我也迷恋上了上网，还有游戏…但就是因为这样，我认识了陈晗。一个看起来很时髦，性格很酷的女孩子，我们每天一起做任务，聊天，视频，后来发展到了见面，然后我就和她私奔了。”因为喝酒的缘故，蒋霜看起来脸颊微红，眼神中也带着一股自嘲。 林珂顿时有些懵了，比划了一下手势，说：“等等…你不是不怎么会上网么？不是连QQ密码都记不太清么？还有…你不是说…你讨厌同么？” “我装的。”蒋霜轻飘飘地说：“那段感情的开始就是网络引起的，所以我对网络生出了一种抵触感。” “那…性取向呢？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现在却又主动告诉我了？”林珂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之前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异性，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让你知道，对于拿捏不好后果的事情，现在的我不想去尝试，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和我一样，喜欢的是女人。”蒋霜笑着望着她，可是那种笑，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明明不像是会由心而发的笑，可是看起来偏偏却又那么自然。 “你怎么知道的？”林珂再次诧异。 “对不起，其实，刚才你打电话时，我站在门外，全都听见了。”蒋霜抚了抚自己鬓角的头发，然后眼神柔和地投向林珂。 一时之间，林珂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感觉。 ☆、15.翻脸 “以后打电话的时候，如果是不希望被别人听到的内容，你要把声音压小点，这儿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之后，蒋霜又补充了一句。 林珂有些恍神地点点头。 等等，自己不是应该发火的么？自己讲电话的内容被人听了去，应该会发火的才对，可是，她没有火气。相反，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直以来，对于这段感情，躲躲藏藏得心力疲惫，好不容易有人和自己一样，确实是种奇妙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那么抗拒徐娜娜？”林珂问。 “因为我不喜欢她。”蒋霜的这个回答分外直接，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林珂叹出口气，然后又喝了口酒，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于我和她的事情，真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你爱她么？” “当然爱。”林珂微微皱起眉头，自己看起来像是不爱她么？ “很微妙。”蒋霜回答，却似有些答非所问。 “嗯？”林珂听得糊里糊涂。 “没什么。”之后，蒋霜收起了杯子，说：“别喝了。你不是喝上两瓶啤酒就会过敏么？” 林珂望着蒋霜收拾桌子的模样，突然间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蒋霜问。 “没什么。”林珂摇摇头。“霜霜老师，我实在想象不出你待在乱糟糟的网吧中的样子。” 闻言，蒋霜顿了顿，而后说：“人想象不出来的事情有很多。” 林珂点点头，然后去洗澡睡觉了。 对了，她明白为什么白小亮总是看起来像要吃人一样了，事实上，白小亮并不是对自己一个人如此，只不过，白小亮天生脾气暴躁，所以，很容易把自己的怒气撒到别人身上。 而这段时间呢，白小亮确实过得不怎么舒坦，因为她受到了很多刺激。 第一，很狗血的，她那个漂亮美貌的堂妹抢走了她的男朋友，还在她面前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第二，她很想做一个演员，前阵子还专门请了一个月的假去影视城应征群众演员，本来通过努力的她呢，是得到了一个端茶丫头的角色的，可是最后却因为表现不佳被换掉，所以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回来。 再看见自己搬进她的房间，打扰了她的私人空间，就更是火气旺了。 林珂很同情她——据说容易发火的人是肝火太旺，希望她不要被这把火给烧成灰就好。与此同时，林珂又觉得她很搞笑——虽然影楼是你亲戚开的，但说到底，并不是你开的是吧？既然安排咱住一块儿了，那么，这个房间就是大家的，你凭什么不让我东西搁这儿，也不让我东西搁那儿呢？甚至连我拖鞋置放的方位都要管，是不是太奇葩了？ 本来，林珂是不想与她较真的，可是，谁知道白小亮今天晚上一回来，将包扔到床上后，就开始摔东西砸门的，就好像林珂欠了她一个亿没有还一样，至于么？ 于是，躺在床上假寐的林珂终于忍不住了，在被白小亮重重的摔门声闹醒后，便坐起来，一脸疲倦加愠怒地对白小亮说：“你摔门干什么？那么过不去的话，直接把门卸了不是更好？” 然后，这句话理所当然地就引来了一场暴风雨。白小亮听到后，又打开原本关上的门，走进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林珂，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听清楚就算了。”林珂有些犯困，翻了个身，不想理她。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就当面跟我说啊！”白小亮砰地一声关上门，然后站到林珂的床边。 “你脑子是倒着长的吧？！成天摆脸色给人看，你至于么？动不动就爱发脾气，这是病！”林珂见白小亮站在自己床边，索性坐起来，冲着白小亮吼了一句。 “你冲我吼什么吼？神经病。林珂，就你还敢跟我拽，店长都没敢这么着对我！”白小亮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皱着眉，全然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是啊，谁敢惹你这个神经病啊。”林珂瞬间感觉酒醒了不少，于是，嘲讽且迅速地就回击了一句。 “你滚吧，这是我房间。”白小亮叉着腰，然后下了最后通牒。 “你的房间？你以为你是店长？”林珂好气又好笑地回答。 “拜托你先搞清楚，是店长求着我让我把房间分一半给你住的好吗，小乞丐？当初店长本来就答应过我，不会往我房间安排人进来的，作为交换，我每个月都不会有休息日的好吧？可现在她食言了，她自己也没理儿呢！”白小亮越说越气，随后弯下腰，从柜子底下取出林珂的塑胶盆，又从柜子里头翻出了林珂的衣物，之后全部摔到她床上，说：“你自己收拾好了搬走，不要碍我眼！” 突然之间，林珂丧失了一切语言。 原本她是觉得自己很在理的，可是，谁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个转折呢？没想到，白小亮才是有理的，自己反而成了无理取闹的那个。 在白小亮重新摔门出去的那一刻，林珂的头虽然还有些晕，但是思维什么的，却是早已经清醒到不行了。 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拖着行李箱以及生活用品，来到了蒋霜门前。 “咚咚咚。”她敲了几下门。 于是，门开了，蒋霜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林珂歪了歪嘴角，用痞痞的神情掩盖着自己那非常不平静的心情，说：“霜霜老师，可否收留我一晚？额，你看，现在这么晚了，总不能让我大晚上地去找房子吧。” “先进来。”蒋霜伸头望了望林珂和白小亮的那个房间，然后伸手去拿林珂的行李箱。 林珂点头，就拿着东西走了进去。 “那个…打扰了不好意思，我睡沙发就行。”林珂将东西放好后，捏着手指走到沙发旁。 其实，那个沙发是真挺袖珍的，估计就一米二那么长，人躺在上面，脚是得掉出来一大截的，除非蜷着睡，可是宽度又不是很够，这么着睡一晚上的话，绝对是会腰酸背疼的。 “睡床上吧，我可不想你因为睡姿不对半夜落地，出现个什么意外。”蒋霜将林珂的行李箱放到自己柜子旁边后，又将她的盆儿塞到了柜子底下。 “可是…” “睡床上。”蒋霜直接无视她的‘可是’，然后，将一个纸箱丢到了沙发上，也就等于直接毁了林珂想要睡沙发的心。 ☆、16.笔记本 最终，林珂还是躺上了蒋霜的床。 空调房里有些冷，需要盖被子。被套是浅蓝色的，上头遍布着些许白色的星形点缀物，抖开时，散出一股茉莉般的清香。 蒋霜去洗澡了，林珂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心里仍旧止不住地烦闷。 好吧，其实这份工作并非很好做，就算是男孩子，往往也很难能够坚持下去，因为工资低，活儿多，外景又晒人又累人还无比颠簸，而出头之日却遥遥无期。毕竟影楼方面，将助力培养成摄影师的这种想法就是不靠谱的，有的甚至就是忽悠人玩儿的。就比如数码部的顾俊吧，他来这儿两年了，偶尔也会拍拍宝宝照，但是写真什么的，总是很少给他拍，除非那一天的客人实在太多，其他摄影师都忙不过来了，他才能得到拍写真的机会。 其次就是，林珂发现自己真的不喜欢影楼所谓的‘人像艺术’和‘时尚手法’，这些东西给她的感觉，除了刻板，就是刻板，没有一点新意。 好吧，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自己只要注意自己需要学习的那部分内容便是。 本着这种心思，林珂倒也没觉得上班有多累人。只不过，她却发现，下班比上班更累人。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自然是因为同住一室的白小亮。 那女人成天摆着一张尸脸，你可能去无视么？就算你无视了她的模样，但人家压抑的气场可一直都在呢。 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会那么招人讨厌？她想不通，并且越想越堵，这么一来，心情自然是降低到了零度。 之后，又想到了李云伶。一开始交往的时候，彼此是那么地幸福，亲密，不管上哪儿，都舍不得对方。那时候，林珂甚至觉得，也许自己和李云伶可以摆脱一般恋人之间的那种矛盾。可事实却是，这种矛盾却比身边情侣们的矛盾还要多，还要激烈。甚至…就比如上次和 人生啊…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伸出手，从床旁的一张小桌子上摸过了手机。电话是一个大学室友打来的，大概是睡不着，所以想要拉人闲扯。林珂没什么意思和人聊天，于是敷衍着说了几句后，就以第二天要工作所以要早睡为由，挂了电话。 也就是在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林珂看见屏幕上方的小信封标志，这才想起自己在拨通李云伶的电话之前，手机上是有不少李云伶的未读短信的，只是当时自己急着打电话给她，也就没看。后来，挂了电话，因为正在火头上，也就没有没有去看。再紧接着，和蒋霜一块儿喝酒聊天，更是直接忘了未读短信这回事儿。 林珂扶着额叹出一口气，然后打开了信息。 “林珂，你在哪儿？我爸妈知道咱俩的事儿了，他们逼着我去和人相亲，我没有同意。” “我妈说，如果我现在就来找你，那她就不活了。我不知道这只是用来威胁我的话，还是她发自内心的话。但是，我不能不管不顾，所以，暂时我还不能来见你。不过，我会努力说服他们的，一定。” 连着翻了好几条信息之后，林珂握着手机闭上了眼睛。 没错，李云伶说得没错，很多时候，自己确实是不够有耐心，总是会不听她把话说完，就开始暴躁地打断。电话中，李云伶说不能不管家人，那意思并非是要为家人抛弃自己。只是，那话也太能误导人了不是？ 手中力道越加越重，手机的棱角都将她的皮肤硌出了凹痕。 这时，房间门被打开，林珂以为自己还是和白小亮同住的，于是登时便一个机灵抬头望了过去，见到进门的是蒋霜后，又将手搭到额头上躺了下去。 “怎么了？那么敏感。”蒋霜将毛巾挂到门后的挂钩上后，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床边。 刚刚出浴的蒋霜身上穿着一件浅紫色的丝质吊带睡裙，皮肤上头似乎还漫着一股雾气，吹弹可破。 “没什么。”林珂摇头，翻身侧睡，手里仍旧紧紧地握着手机。 蒋霜也不再多问，只是开始吹头发，洗发露残留的清香溢满了整个屋子。 “我关灯了。”蒋霜收捡好吹风机后，便起身去关了灯。 林珂感觉到有人撩开被子钻了进来，那动静不大，感觉得出来，蒋霜距离自己不怎么近，就像是钻进了一只猫，一点都不会有挤的感觉。 “我明天就上网找房子。”林珂按亮了手机屏幕，盯着屏幕怔怔地说。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蒋霜声音极轻地回了一句。 于是，林珂不再说话。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和李云伶一块儿睡觉的场景。李云伶总是喜欢抱着自己睡，即便是半夜去上完厕所回来，也是要搂着自己才能够入睡的，就像个固执的小孩子。 蒋霜似乎很快就入睡了，于是，房间变得分外安静，除了空调的嗡鸣外，就剩两人的呼吸声了。 林珂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蒋霜已经出门了。 林珂醒后并没有急着起床，因为今天她休息。 约莫赖了近一个小时，林珂才开始去洗漱，然后买了油条和一杯豆浆回到蒋霜的房中。到矮桌旁坐下，将吸管□杯子的塑料封口中，林珂喝了两口豆浆，然后准备吃油条，可没想到的是，一个不留神，却碰倒了豆浆杯子！于是，那白色的液体瞬间流了出来，洒到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上。 完了！这是林珂脑子里面的第一个想法，第二个想法则是，她得赶紧地把那笔记本弄干！ 于是，林珂拿起笔记本，准备打开后搁到阳光底下晒晒。 可是，当她翻开笔记本，看见里面的内容后，却是惊得不能言语，随后，又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却仍然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心情，随后想了想，又五味杂陈地拉开窗户，将笔记本摊开放到了窗台上晒。 喜欢本文请下载魔爪小说阅读器(www.mozhua.net) ☆、17.陆明盛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蒋霜轻轻舒出一口气。 是有多久没有进入过校园了，重新回到校园之中，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早已脱离了这个世界，甚至觉得该是陌生无比了，但重新回到这种环境时，却是闭着眼睛都能够想象出来会发生在这种地方的一幕幕事情。 不过，她并非是来怀旧的，那种情绪也只持续了片刻，而后，她便照着别人给出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办公室。陆明盛的办公室。 那是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独立办公室，门是紧闭着，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张褐色的办公桌，上头堆叠着课本，学生作业，文件夹和报纸。在这些东西中间，置放着一台电脑，而电脑面前，则坐着一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容颜俊朗，只是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纹路。 男子望着电脑屏幕，手则握着鼠标移动着，不知是在看什么。 “咚、咚。”蒋霜伸出握拳的手，轻轻敲击了一下窗户，于是，那个男人地抬起了头来。 在看见蒋霜的一刹那，男人的表情风云变幻了好几轮，从惊讶到不可置信，又从不可置信到激动，最后从激动转为战战兢兢。 “进来吧。”陆明盛给蒋霜开了门。 蒋霜点头，便走了进去。 “你…”陆明盛关上门，回过身，望着已经在他办公桌前的小凳子上坐下的蒋霜，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我没失踪，也没死亡。”蒋霜微笑着将包从肩上取下，放到了膝盖上。 闻言，陆明盛又是一怔，随后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知道你对于我有很多疑问。就比如，你会问我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人间蒸发，而现在，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找你，对吧？”蒋霜轻轻笑着发问，那样的笑容，宁静透澈，可是，却又并非那么简单。那勾起的唇间，明明带着一丝嘲讽。 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令陆明盛抓狂过好多次，这样的表情看似清淡，实际上却是杀伤力强大。 “是的，为什么？”陆明盛最终有些尴尬地发问。 “我从来就没有失踪过，只是，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令人百口莫辩的事情，我可能还继续待在那儿么？”蒋霜面上依旧喜怒不明，但是搁在腿上的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握紧。 “对不起。”过了半晌，陆明盛低声叹出一口气，神色颓然，继续说：“霜霜，是我害了你。” “是的，你害惨了我。”蒋霜说着，微微扬起下巴，脸上笑意依旧。“只是，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怎样，虽然我离开了，可是现在，我们竟然就在同一个城市。” 这是老天在暗示她，有些东西，是你想摆脱也摆脱不了的么？ “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陆明盛试探着问。 “你不该把我的事情讲给别人听。我能得到现在这么平静的生活，很不容易，所以，不希望再被以前的事情所影响到。”蒋霜望着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然而，陆明盛却显得很诧异。 “等等，我没有把你的事情同别人讲过。”陆明盛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他怎么可能将这些事情讲给别人听？他自知亏欠了蒋霜太多，所以，即便在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一丁点当初的那些事情。 然而，蒋霜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望得他心里直发毛。 “那么徐娜娜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无凭无故知道我在罗马视觉上班，又怎么会知道我叫蒋佑霜，还知道我和陈晗的事情？而且，她还说了，你是她班主任。如果你没有告诉她关于我的种种事情，那么，为什么她会特意提到你？”蒋霜沉默了半晌之后，接连着丢出了一系列问题。 “徐娜娜？”陆明盛这一下子是更加搞不懂了。 关于这个徐娜娜，他对她的印象很是深刻。首先，是个转校生，而且是高三才转到班上来的；其次，家里很有钱很有背景，光这点就让人有够纳闷了，一个家世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到这么一所各方面设施都偏普通的学校来念高中呢？最后就是，这个徐娜娜，总爱和自己唱反调，她很爱举手回答问题，但是回答问题时，却又胡编乱造些令人尴尬的答案。 甚至，陆明盛上一次找徐娜娜谈话时，徐娜娜全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在自己快要发火的时候，徐娜娜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要想管好学生，起码也得先摸清楚什么叫做为人师表吧。”之后，她不待他缓神回应，就兀自出了办公室。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学生，不得不印象深刻啊。 “对。”蒋霜点头。 “她今天请假了，你等等，我打电话去问个清楚。”陆明盛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于是，急忙拿起了电话听筒，并翻出了手机通讯录。 看见陆明盛当着自己的面给徐娜娜打电话，蒋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难道说，真的不是陆明盛给她讲的？难道说，另有其人？ 如果是这样…那更加令人难以心安了。 这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徐娜娜？” “她不在家？那你是…”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哦…那等她回来，我再给她打电话吧。没有没有…她没有在学校生事，你放心。” 蒋霜坐在那儿，看着陆明盛打电话，听着那些内容，眉头越皱越深。 最终，陆明盛挂了电话，望向蒋霜，说：“她不在家。电话是她妈妈接的，她手机忘带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可能也不会回家。过一阵子我再给她打个电话。”陆明盛挂了电话后，抬头望向蒋霜。 “嗯，我先走了。”蒋霜站起身，抚抚鬓发，然后就往外走去。 “等等。”然而，陆明盛却起身拦住了她。 “霜霜，真的，对不起，当初…我也是急坏了头。”陆明盛面色有愧。 “不。”蒋霜摇头，而后望着地板，说：“如果可以回到当初，我会听你和嫂子的话，不与陈晗往来。” “只不过…”就在陆明盛想要松出一口气的时候，蒋霜突然话锋一转，说：“不管我选择走哪条路，我都会恨你。” 是啊，如果当初她在他和嫂嫂的逼迫下断了与陈晗的关系，那么，停留在陈晗美好时光中的她，一定会很恨他的棒打鸳鸯。而她没有听他的话，之后他和嫂嫂一并做出了那么极端的事，更加令她恨他。真的是…横竖都是会恨的啊。 ☆、18.可别喜欢上我 蒋霜回到房间的时候，林珂正在网上查找房屋出租的信息。听见开门声后，林珂抬起头，冲蒋霜笑了笑，但是笑容不太自然。 那个笔记本，林珂并没有继续翻阅，但是她所瞄到的那一页，已经足以让她感觉很不可思议。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蓝墨水，笔记隽秀，内容是：“我杀了她，再也没有人能够拆散我们了。” 豆浆的入侵使得纸张的字迹晕染得有些模糊，即使晒干了，也挽救不了。如果蒋霜翻到那一页，就会知道是有人动过的。 “真的决定搬出去住？”蒋霜将包挂到柜子前，回过身问林珂。 “嗯。白小亮都开口让我滚了，我总不能还死皮赖脸地待这儿吧。”林珂耸耸肩，自嘲道。 “如果换成以前的我，说不定会半夜往她脸上丢蟑螂。”蒋霜说完，像是又回忆起了什么，于是，抬起头又笑了笑，说：“当然，那样是不对的，所以现在的我，在很多事情上，都学会忍耐。” 林珂默然地点点头，犹疑着是不是应该对于笔记本的事情自我招供。可是，又因为不想惹祸上身——毕竟，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不见得是好事。而且，有时候，就算知道了，只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也就试探几下，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不过，外面房租挺贵的。就算是设施不怎么好的房间，每个月也得花五六百才能租下来。”蒋霜坐下喝了口冷开水，继续说。 “是挺贵的，不过，我卡里还有存款，短期内能应付。”毕竟，之前工作期间，她还是攒了万把块下来的，还不至于落魄到要向爸妈伸手拿钱。 而且，爸妈前阵子还给自己买了套房子，手里本就该是很紧了，自己不能不懂事。只不过，懂事也不代表她非得低声下气，为了节省房租而和白小亮挤一块儿，成天看她脸色受她气啊。 蒋霜点头，然后，就上床休息了。 林珂联系了几个房源信息的发布者，可是了解到环境之后，都不是很满意，要么是离这儿太过偏僻，要么是没空调，要么是没宽带。看了两三个小时后，她就有些乏了，于是关掉电脑，准备去二楼。 “去哪儿呢？”这时，床上的蒋霜翻了个身，睁开眼望着她。 “嗯，我想找小周，一块儿练习练习人像拍摄技巧。”林珂半回过头说。 “我和你一块儿去吧。”蒋霜说着，就起了身。 林珂找不到理由拒绝——虽然蒋霜笔记本上的那行字令她感到恐惧。 于是，最终，林珂点头。 今天影楼没有客人，所以，这种时刻其实是练习拍照的最佳时期。据小周讲，以前大伟师父在的时候，是不允许助理私底下去练习拍摄的，除非每次用灯都交钱，不然不给用。但是现在大伟师父走了，店长本身也不是很在意，助理也就可以使用了，只要别损坏物品。 林珂去仓库取了一个相机，一个长焦镜头，一个17-40广角镜头，然后就下了楼，蒋霜则紧跟其后。 小周已经在二楼了，见到林珂后，就开始去搬灯。蒋霜也跟着去搬，但是，个头较小的她力气并不是很大，而且没有掌握技巧，眼看八角灯就要倒落在地，林珂赶紧上前一把扶住灯，并说了句：“我来吧！” 蒋霜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是帮了倒忙，于是便回头说：“灯挺沉的，真没想到，你这个小身板儿每天都要扛那么多次，居然还没见你喊过累。” “我是小身板儿？”听到那话，将灯放完，升高，调好光线后，林珂回过头，勾着唇角望着蒋霜，说：“我比你壮不少，高不少的好吧？！” “壮么？给我看看你肌肉。”蒋霜眉一挑，然后好笑地回了一句。 “你捏捏看，是不是硬的？”林珂算是豁出去了，当下便伸出手臂，握握拳头，并对蒋霜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啊…居然还真是硬的。”蒋霜也不客气，就真的伸手去掐了一把。 女孩的手臂虽然看起来很细，但是肌肉确实很紧实，而非一般女孩子那样软软的，总之，让人觉得还挺有力量的。 “摸完了没有？莫非是爱不释手了？”见蒋霜一边摸一边出神，林珂不禁开始打趣起她来。 闻言，蒋霜一怔，抬头望了她一眼，然后赶紧地缩回手，脸颊上还带着一抹不好意思的绯红。 那模样，于蒋霜平日里略带漠然的感觉截然不同，但是，却让人挺喜欢的。 “我说，可别喜欢上我啊。”林珂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因为知道蒋霜不可能喜欢自己，所以才会开那么大胆的玩笑。林珂自己说完也就忘了。 随后，林珂一个潇洒地转身，站到了拿着相机的小周旁边。 “光线多少？”小周问。 “前面八分之一，后面二分之一。”林珂回答。 但是，蒋霜望着林珂的背影，抚了抚自己先前捏过她手臂的手指后，心里的感觉却有些复杂。不可否认，在触摸到那个女孩的肌肤时，在看见那个女孩有些硬朗却又不失女人味的面部轮廓时，在看见那个女孩明亮却又略带玩味儿的眼睛时，她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有在塌陷。 一点一点，如粉尘般塌陷。 这种感觉，叫做好感。是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喜欢女人，而在这个世界上，在周边生活里，喜欢女人的女人真的很少，所以容易产生那种感觉的吧。蒋霜这样子告诉自己，完后又摇了摇头——自己难道也成为寂寞缺爱型的人了？ 蒋霜扔掉心中那些杂念，却在刚抬头望向正在拍小周的林珂时，林珂就转过了身来，拎着相机对她勾了下唇角，说：“霜霜老师，你和小周一块儿来做我模特吧！” “好。”蒋霜将包放到旁边的一张道具桌上，然后就走到了小周旁边。 蒋霜走进去之后，小周明显地变得腼腆了起来。 “我该摆什么姿势？”蒋霜望了望小周，又望了望林珂。 “这样吧…”林珂拎着相机走到一边，然后拿起了两个小熊，一个递给小周，一个递给蒋霜，说：“小周把小熊夹到右手边，霜霜老师把小熊拿到右手边，然后盘腿坐下，望着对方笑…” 一番练习下来，大家最初的拘谨逐渐地就变少了。 蒋霜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确实很有活跃气氛的能力。而且，那种感觉，是阳光积极的。而阳光积极这种东西，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过。 小周中途接到一个电话，于是便走了。 蒋霜望着被重新关好的门，说：“那，今天的练习是到此为止了？” “不，还没完呢，他走了，我可还没走。”林珂说完，又想了想，说：“霜霜老师，我给你拍一组写真吧。” “现在？” “是啊。”林珂关掉了灯，然后一边往化妆间走去，一边说：“我来给你化妆。” “你会？”蒋霜讶异。 “不会，所以才要学。”林珂刚来这儿时，店长就说过了，作为一名摄影师，是不能够对于妆容知识毫无了解的。 蒋霜想了想，然后点头。说起来，来这儿这么久，除了几年前，店长觉得她脸型好，要为她拍一组写真时为她画过妆外，还没有谁为她画过妆来着。 粉底、腮红、睫毛膏、眼影、眉笔、眼线膏、假睫毛、口红盘…化妆用品有很多，令人眼花缭乱。不得不说，林珂掌握技巧的能力是很强悍的，虽然是第一次给人化妆，但是还不至于画得太糟糕。 给蒋霜的唇涂口红时，林珂发现这个女人真的是每一寸肌肤都很水灵，她再一次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二十九岁了。 蒋霜的唇是比较丰盈的，而且柔软细腻，原本的颜色就是浅粉的，那种颜色会让人联想到晶莹细嫩的果肉。唇刷扫过柔软的唇瓣，两个人都略微一怔，四目相对间，空气似乎窒了窒。 “你…不如就和我一块儿住吧。”终于，蒋霜先开了口。 那短暂而诡异的安静被这样一句话陡然打破，林珂僵硬地收回了握着唇刷的手，然后捏起一只睫毛膏看了看，说：“那不太好吧。” “我不介意。”然而，蒋霜却摇摇头，继续说：“附近都是别墅区，鲜少有出租房屋，所以，你如果要租到外面，十有□会离这儿比较远。而公交车呢，距离这儿也挺远的，步行大约要十来分钟，所以不太方便。除非你买辆电瓶车，不过，我记得他们聊天时，好像说过你不会骑电瓶车。” 不是不会骑，而是当初骑着电瓶车掉到湖里过，所以有了阴影。不过，林珂想了想，还是没有反驳。 “不行啊…”林珂想了想后，还是笑着拒绝了。“如果云伶知道我和你住一个房间里，估计会不舒服。” “为什么？那么，你和白小亮住一起就不怕她心里不舒服了？”蒋霜继续问。 “不一样呢。你和白小亮…不一样。”林珂摇头。 “我只知道，我们都是女人。”蒋霜从林珂手中拿过睫毛膏，为自己的睫毛刷了上去。 上了妆的蒋霜，看起来分外动人，就像是件艺术品。 是啊，都是女人，可是，为什么面对白小亮时，自己从来没有担心过李云伶会不舒服；但是面对蒋霜时，自己却会担心呢？ “那句话还给你。”蒋霜侧过头望着林珂，随后说：“可别喜欢上我。” ☆、19.同居 关于蒋霜笔记本的事情，一直如鲠在喉。林珂没有办法装作自己从未看见过，撒谎是件很艰难的事情，至少对她而言，一直都是。 于是，最终，林珂还是把事情搬到台面上说了。 晚上大家都洗了澡躺倒一块儿的时候，林珂望着茶几上那个褐色的本子半晌，然后转头望着正在翻杂志的蒋霜，想了想，说：“霜霜老师，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坦白。” “什么事？”蒋霜合上杂志，回过头望她。 “你那个笔记本中的内容，我看见了。”林珂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那个笔记本。 蒋霜闻言，挑了挑眉，然后下床从矮桌上拿起笔记本，回头在空中摇了摇，说：“这个？” 林珂点头。 “是那一页么？”蒋霜见林珂点头后，垂眼翻着笔记本。 “嗯…”林珂有些犹疑地点头。 “我杀了她，再也没有人能够拆散我们了。”蒋霜翻到某一页后，顿住手，歪着头轻声念出来。她的声线很美，略慵懒，很淡然，就好像是在念一句与自己完全无关的话。 蒋霜踱着步子，随后抬起头，长发顺着温润小巧的脸盘子落下，那双眼角微扬的眼睛转向林珂，看起来仍旧不见什么惊色。 “是这个？”蒋霜念完后，又问。 林珂只好点头。 “那你仔细看看吧。”之后，蒋霜又抽出了另一个黑色封面的本子，和着那个褐色笔记本，一并递到了林珂面前。 林珂接过去后，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然后垂下头，翻开了本子。 翻了几页，很快地，林珂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两个本子里头的字迹不一样，而且内容也大相径庭。褐色笔记本中的字迹看起来很隽秀，基本上都是用蓝色墨水书写的，而且其他内容基本上都是一些数学方面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个中学数学老师的备课笔记。而黑色笔记本中的字迹虽然也隽秀，但是却多出了几分狂野的味道，书写的墨水要么是蓝黑墨水，要么是纯黑的，内容则是一些日常小事。总之，这两个笔记本，绝对不是一个人的。 大致翻了翻之后，林珂抬起头望着蒋霜，等着她讲解。 “你猜哪个是我的？”蒋霜问。 “这个？”林珂合拢黑色的笔记本，拿到手中问。毕竟，之前她听蒋霜说过闲暇时喜欢记录生活，写点儿东西。 “对。”蒋霜浅笑。 “那，这个是谁的？”林珂疑惑地将视线转移到那个褐色的，被自己的豆浆打湿过的本子。 “这你就不需要关心了。”蒋霜从林珂面前取走那个褐色的笔记本，转身锁到了立柜的一个抽屉中，背对她说：“总之，你不要讲出去。” 好吧。林珂点头。人难免都会有些自己的秘密，一些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不过，最终，林珂还是没有搬出去住。不错，外面房租挺贵的，而且每天上班下班折腾来折腾去的也确实恼人。本来上班就很辛苦了，再加重担子，只怕会很吃不消。 两人算是正式地住到了一块儿之后，蒋霜腾出了半个柜子给林珂用。只是，原本看起来还算宽敞的屋子在另外挤进一个人之后，却是瞬间变得拥挤了不少，虽然林珂的物品并不多。 其实，之所以做出和蒋霜一块儿住的这个决定呢，还有一个导火索，那便是昨晚她再次联系李云伶，并低头认错，表示自己正在努力改脾气时，李云伶表示彼此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云伶的原话是：“你现在认错是挺快的，可我敢打包票，过不了几天，你就又会像以前那样子对我了。林珂，我不是小朋友，这一次，你哄不好我了，真的。” “那你的意思是？”林珂问她的时候，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分了就分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去找你，我们之间，一刀两断是最好的办法。”李云伶沉默了半晌之后，冷冷地说。 “OK。”林珂吸了一口气，在眼泪哗啦一下滑过脸颊的时候，也一边点头，一边应了一声，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这段感情，到底谁对谁错，她不知道。也许本来就无所谓对错，只不过，两个人都遍体鳞伤了，都疲了乏了倦了，所以，维持下去的确很揪心。 只是，她仍然躺在床上哭了很久很久，甚至在蒋霜推门进来时，也没有止住。蒋霜不是很擅长安慰人的人，只是在枕边劝了她几句后，就沉沉入睡了。 窗外的灯光映射在这个小屋子里头，家具的边角泛出清冷的光。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个世上似乎就只剩自己一人了，那是种似乎矫情却又不矫情的无助和悲凉。 整整一个晚上，她进入熟睡状态也就不过一两个小时。天亮了，起身刷牙洗脸，听着流水声，望着镜中自己充血的双眼，她甩甩手，无奈地笑了笑，又继续盯着镜中的自己看。没想到，哭了一整晚之后，面部那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居然隐隐显得有些苍白。真好，不用去打美白针了。 再之后，她就笑着对蒋霜说：“如果你不嫌弃，就收留我和你一块儿住吧，行么？” 蒋霜听后，自然是点头答应的，也没有去询问她和李云伶之间发生了什么。 全数搬完后，望着白小亮房间里空出来的那张床，林珂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将钥匙丢到桌上，就关门进了蒋霜的房间。 “等会儿我要去一趟超市，你一起么？”蒋霜问。 林珂点头。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万万不能被其左右到自己人生的。你一旦沮丧，一旦崩溃无法自主，一旦低了头，那么，就等于是放弃了自己。有句话叫做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翻不过的山，是呢，所以，为什么要一直缩着头在过去的阴影笼罩下生活呢？ 带上包，看着娇小的蒋霜拉上门，林珂抿了抿嘴唇。 “如果我真喜欢你，你会介意么？”林珂有些痞痞地站着，望着转过身来的蒋霜。 闻言，蒋霜抚了抚头发，抬起眼望着她，而后说：“如果你是为了摆脱李云伶的阴影而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的，我会介意。” ☆、20.罗马的房子 蒋霜再一次见到徐娜娜，是在一个午后。阳光毒辣，紫外线汹涌，绿色植被上覆着一层灰，总显得有些气息蔫蔫；甚至连隔壁别墅小院儿里头的狗也都软趴趴地窝在自己的小木屋里，再不会见着人就摇尾巴。但是徐娜娜穿得很清爽，就是夏季的短袖包臀卫衣，颜色微粉，极有活力。 徐娜娜果然是个衣架子，不管穿什么，都总能够穿出味道来。就拿眼前这身来说吧，总让人会联想到李孝利，当然，这两个人的性格却是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当时蒋霜正在教林珂一些化妆方面的知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气氛相当融洽——直到化妆助理领着徐娜娜出现在跟前。 林珂放下一卷双眼皮胶带，看了看蒋霜，又看了看徐娜娜，然后拢拢头发，拉着化妆助理说：“天气好热，陪我买瓶水去怎样？” 化妆助理起先是摇头的，说是不想出去晒太阳，可到后来却还是妥协了，就跟着林珂走了出去。 见林珂关好门后，蒋霜也放下用来剪透明胶带的小剪刀，静静地望着徐娜娜。 “你去找陆明盛了？”徐娜娜开门见山地说。 “嗯。”蒋霜点头。 “所以你还是很在意有人知道你的事情的吧。”徐娜娜继续说。 “嗯啊…”蒋霜说着，微微打了个哈欠，昨晚上睡得不是很好。 徐娜娜见蒋霜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突然间有些坐不住了。她从来没说过的是，其实她很想念蒋霜出外景时摔伤腿的那段时光，因为在那段时光里，她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抽出两个小时去照顾蒋霜，因为蒋霜腿脚不方便，所以蒋霜要是上卫生间或什么之类的，自己都会去扶她，倒也算亲近。 说实话，徐娜娜也有些后悔自己说出那些有关蒋霜过往的事情来。 “不是陆明盛说的。”徐娜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很不喜欢他。” “你说重点吧。”蒋霜没什么兴趣听太多别人的喜恶之事。 “重点就是，不管你以前是怎样子的，都妨碍不了我喜欢你。”徐娜娜的眼神很是笃定。 “还有，蒋霜，你不能因为以前在感情上吃过亏就再也不相信感情，然后去一味地拒绝。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试着…” 但是蒋霜却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不是她想要的重点，她想知道的是，徐娜娜是怎么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的。还有就是…她想了想，然后说：“我没有拒绝感情，你放心，我只是恰好对你没感觉。就算你要因此将我的事抖出去，我也仍旧不会试着和你交往。” 和徐娜娜谈感情上的事情，除了让人感觉累之外，就还是累。 不知道徐娜娜是怎么想的，难道是爱情小说看多了，当真以为只要坚持不懈，就能够感动一个人么？可是，感动换来的感情，只是令人感动的感情，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爱情。甚至，蒋霜对于徐娜娜的感情，已经由之前其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的感动转换为了无奈。 “你以为我有那么坏么？！蒋霜，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性格真的让人很烦？我那么努力地对你好，你却视而不见，你以为你是神对吧？你真觉得你有足够的资本睥睨苍生么？”徐娜娜又有些绷不住了。毕竟还是个在校学生，而且还是富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家里人上至亲戚下至女佣，都对自己尊敬得很，平日里都是过着一种众星拱月般的生活，追她的男生也真的是都可以排成一条长龙了，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小店里头的化妆师冷漠相拒。 “有句话叫做眼不见为净。”蒋霜望着这个徐大小姐，然后微笑道：“所以，你何必还要到我这儿来找不痛快呢？” 于是，徐娜娜再次摔手而去。 蒋霜握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听着砰然的关门声，略舒出一口气。之后，她站起身，走到窗旁望下去，只见林珂和化妆助理正在回来的路上。 林珂手中提着一袋子吃的，手中拿着半截冰棍，而另外半截，则握在化妆助理的手中。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林珂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化妆助理则举着冰棍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总之，两个人眉开眼笑的，好像有许多说不完的小故事一样。自己和林珂呆在一块儿的时候，很少见到她笑得那么没心没肺的吧？果然，两个年纪相仿的人走在一起，总是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活力，这些东西，对蒋霜而言，却是羡慕不来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林珂和别人笑得那么开心，居然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之后，蒋霜回到镜子前，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脸。虽然见到自己的人都总是会说自己看起来很年轻，就像个二十二三的姑娘一样，可是她自己很清楚的却是，自己如果大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还是会比较明显的，而且，身体机能也不如以前了。 年轻时候，熬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第二天睡一觉就可以补回睡眠了；但是现如今，熬夜会导致接下来的两三天都不能睡太好；以前，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吃冰冷的食物，但现在，只要一吃冰冷的，肚子马上就会有反应——疼，确切地说，不光是肚子疼，牙齿也在疼。 所以，自己虽然披着一副看起来还满年轻的表象，但是实际上，自己的身体比起同龄人来，却是要不中用许多的。 晚上洗完澡后，林珂爬上床，顺手拿起一份服装杂志看了看，之后，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旁边的蒋霜身上。 蒋霜正在矮桌前抱着电脑看电影，那模样甚是聚精会神，只偶尔会抬手从旁边拿起一个白色杯子喝口清茶，然后抿抿嘴唇继续看，只是她开的音量很小很小，林珂也听不大清那是怎样的一部电影。 “嘿，你看什么呢？”林珂说着，就坐起身，然后下床到了蒋霜旁边，伸出头去望向了电脑屏幕。 “小孩子别看。”然而，蒋霜却从桌上拿起一个笔记本，就隔空挡住了林珂的视线，并打算伸手关掉电脑。 林珂好奇心顿然爆棚，哪里肯让蒋霜得逞，登时便手一挥，并一把抓住蒋霜的小细胳膊儿，拦下了蒋霜想要关电脑的动作，也因为用力过大，所以，她和蒋霜齐齐摔倒在了地上。 笔记本坠下，于是，电脑屏幕便展示在了眼前。 那部电影叫做——《罗马的房子》。 林珂顿了顿，不禁扑哧一声就笑了。 “这个…这个我早就看过了好吧？还有啊，我已经成年好多年了，不是小孩子啊。”林珂有些哭笑不得，然后转过身望着和自己一块儿躺在地板上的蒋霜，莫名笑得捶地。 直到笑够了，林珂才发现，蒋霜一直在望着自己，那样的眼神，明明像是清潭，却又有些灼热。林珂的心跳冷不防就漏掉了一拍，随后又有些快速地跳动起来。 ☆、21.爱？ “那个…起来吧。”林珂从愣神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后，手腕一用力，将蒋霜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对了，门市那边有没有说明天几个客人？”林珂转过话题。 “两个写真，一个宝宝照，一个婚纱。婚纱有六套服装，三套内景，三套外景，外景是在X山庄和蓝莓山的那片湖边拍摄。”蒋霜总是记忆力惊人，什么东西都能够记得异常清楚仔细。 “我靠…做活动果然是挺能招揽生意的啊。”林珂一边说，一边查天气预报。好吧，第二天的温度又是38度，人在这样的天气下出外景，就像是铁锅里头被进行双面煎的鱼。 “有生意才有钱赚。”蒋霜简短地回了一句，然后关掉电脑，调好闹钟，躺上了床。 目前是晚上十点半，差不多也该睡觉了，不然的话，第二天会没有精神。 林珂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床想了半天后，然后转过身，将沙发上的一个箱子挪了下去，随后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取出一条毛毯，就躺到了沙发上。 见林珂做出这样的举动，蒋霜没有阻拦，只是随她去了，然后关掉灯。 只是，心里却渐渐地堵得厉害了。于是，想了十来分钟后，蒋霜翻个身，望去沙发方向，问：“怎么突然想起睡沙发了？” 闻言，林珂从毯子中露出一个头来，有些含糊地回答道：“我睡相不好，怕挤到你。” “那么，前几天怎么没见你怕这个？”蒋霜又问。 “这个…”林珂喉咙打了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吧，随你吧，晚安。”蒋霜也没有为难她，在林珂组织语言的过程中，自己就先道了晚安。 结果，第二天起床时，林珂发现，自己不光有些腰酸背疼眼皮打架，而且腿脚也有些发肿，虽然肉眼瞧着不太明显，可是穿鞋时，就明显能够感觉到鞋子挤脚了。 经过一路的颠簸，到达景点后，林珂一下车就趴到一边吐了。头很晕，胸很闷，喉咙里头也犯恶心，而头顶上，太阳仍旧笑眯着眼睛泼洒着银针。 “中暑了？”林珂吐完后，听到身旁传来了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 “不知道…中暑是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中暑过。”林珂有气无力地回答。嗯，这确实是她长那么大以来头一次中暑。“就是感觉头有点晕，呼吸也不畅快，胸闷气短的。” 蒋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边递给林珂一瓶矿泉水，一边摸了摸林珂的手臂。林珂的手臂上出了很多汗水，但是皮肤又是冰冷的。 “是中暑了。”蒋霜扭头四处看了看，然后拉着林珂到一片树荫底下坐好。 “小林怎么了？”阿J老师见后，回头问了句。 “她中暑了，我帮她掐一下肩膀，那样会好得快些，你暂时就让小周帮你吧。”蒋霜回头轻声和阿J老师说。 “嗯，行啊，小林，不要勉强，小周可以帮我的。”阿J老师说完这话后，就和小周一块儿带着客人进到山庄里头去了。 “掐肩膀？”林珂对于这个的概念有些模糊，还以为是类似于按摩什么的。 蒋霜用矿泉水淋湿了手后，就拉开了林珂体恤衫的领口，然后掐住肩膀上的皮肉狠狠地揪了一下。 痛，真心痛！林珂算是明白了，真的是掐，而不是按摩！话说回来，还真没看出来啊，蒋霜手上的力道居然可以那么大！但是，虽然疼，林珂却还是没有呼出声来，反之，就像个石雕一样，一言不发地承受着两只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紫得真厉害。”过了一会儿，蒋霜停了手，望着林珂两个近乎深紫色的肩膀叹了一句。 “紫？”林珂不明白。 “中暑症状越严重，掐出来的颜色也会越深。” “这样哦…不过，掐完后，感觉人好像真的清醒不少了。”林珂伸手摸了摸肩膀上仍旧隐隐作痛的皮肤，然后站起身说：“霜霜老师，谢谢你啊。” “不用。”蒋霜略略皱眉，过了一会儿后，又补充了一句：“人前叫我霜霜老师可以，人后的话，没必要那样叫我。我也就是个在小店里头打工的人而已，不是什么老师。” “嗯…”那，人后的话，该直接管她叫蒋霜？那样似乎不太礼貌，或者…叫霜霜？可是，少了老师两个字的支撑后，总会觉得有些过于亲密了。 “林珂，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我老了？”蒋霜突然抬头问。 “没有啊…哪儿有？”林珂被吓了一大跳，蒋霜这如果都叫老的话，那么什么才叫不老神话？话说，上次甚至有客户以为自己和蒋霜年纪相当呢。 “我看你和别人都玩儿得挺开的。”蒋霜说着，抬头瞥了一眼远处正在拍照的那些人。 “哪儿有…”林珂挠挠头，说：“只是大家都在一块儿工作，气氛融洽些，不管对于自己还是什么，都是要有益些的。” “是么…”蒋霜若有所思地吐出两个字，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林珂。 只是望着，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像是要绑走一个人的灵魂一样。 这是一个多么美的人儿啊。突然间让人想到了张潮的《幽梦影》，那一句：“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说的就像是蒋霜。 林珂有些愕然，随后反射性地将眼睛转开，移到了别处。 是的，不错，她有些把持不住蒋霜的眼神，有些害怕与她对视，因为害怕自己会深陷入那样的目光之中难以自拔。 “那么，你在怕什么？”蒋霜复而又问。 林珂望着地面半晌，最终站起身，说：“没有啊…我去帮阿J老师了。” “你是不是在为自己感到羞愧？你觉得你爱着李云伶，可是你又对我有感觉，然后这违背了你对于爱情的定义，所以你害怕了是么？”蒋霜望着林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来有种致命的透澈，又有着一种催眠似的的诱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很多时候，爱了就是爱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如果不爱了硬要告诉自己还爱，只不过是对自己和对对方的一种残酷束缚。” 这样的话，不像是蒋霜会花费心思整理说出的内容，可是，却又好像就是她这种人才会说得出口的。 她这样的人，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所以，当她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时候，就会去争取；而当她清楚自己不要什么的时候，就会连想都不用想地去拒绝。 “是，你说得对，不过，问题是，我心里还有她，我没有办法在一瞬间就把她忘掉，这也说明其实我对她还是有着爱的，所以，短期内，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去和别人怎样怎样。 “嗯，没关系。”蒋霜微笑，随后转身对已经拍完一套服装的客人说：“先生，小姐，过来这边换衣服。” ☆、22.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珂依旧是睡的沙发，蒋霜也不再问她是否有睡好，没什么事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再去找她说说话什么的，回了房间也是洗漱完后就自个儿翻电影来看，该干嘛干嘛，想起了什么工作上的事呢，则会和她谈谈，但都是些诸如“你们数码部修片子不要修得太过，今天门店那边说了，有的客人觉得照片不太像自己，看起来不满意呢”或者“你们数码部要把自己房间的清洁搞好，店长最近已经有些黑脸了，她不说不代表她不在意”之类的。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微妙地拉开了。 但是，林珂却有些慌了。这种心慌来得毫无预兆，她开始会在工作之余下意识地走到化妆部去寻找蒋霜的身影，可是当她看见蒋霜之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当化妆部的人问她是要找什么的时候，她则胡乱编了个诸如“接杯水喝”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接完水，回过身时，只见蒋霜仍旧优雅亲切地和客人谈话，完全没有抬头看看自己。 那种转变真的很大啊，如果是以前的话，只要自己走进化妆部，蒋霜就会抬起头来冲自己笑笑的。而如今的蒋霜，依旧是以前的眉眼，可是对自己却如同对其他所有人一样，没有特别的疏离，也没有特别的在意。 林珂能够感觉到的是，自己的心真的乱了起来，有时候，她想开口和蒋霜说点什么，可是最后却又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十月下旬的时候，店长的女儿满一周岁摆了酒席，在一家酒店订了一个包房，两桌酒菜，宴请了店里所有的人。 正巧的是，林珂是挨着蒋霜坐的。 落座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蒋霜的腿，林珂也不知道是脑筋转不过弯呢，还是转得太快，当下便脱口而出了一个：“对不起。” 而蒋霜则是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就不说话了。 酒席上，大家说说笑笑，疯疯闹闹，倒也有趣。林珂本身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于是，在大家逗小孩儿时，她只是端起饮料喝着，不料旁边的蒋霜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举动。嗯，林珂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去在意蒋霜的举动。 阿J老师晚上喝得特别多，而且因为他喝酒很容易上脸的缘故，因此，没过多久，整个脸皮儿就红得跟番茄似的了。 没过多久，阿J老师端着一杯酒走到了蒋霜的旁边，说：“霜霜老师，我敬你一杯！” 于是，蒋霜便握着酒瓶给自己满上一杯，然后伸出手与阿J碰撞了一下，并一饮而尽。 只是，没想到的是，阿J喝完那杯酒后，仍然没有离开。 “霜霜。”这时，阿J突然间喊住她，并且没有加上‘老师’二字。 正在剥虾的林珂听见后，情不自禁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并不时地瞄过去看他们。 “什么事？”蒋霜回头，周围其他人也不时地回头看过来。 林珂则将剥好的虾蘸了一点酱油，放进嘴里。 “霜霜，做我女朋友吧！”阿J在憋了一口气之后，突然很大声地说了出来。 林珂瞬间顿住正在剥第二只虾的手，然后猛地抬头望了过去。 蒋霜注意到了林珂的反应，那个女孩的眼中，带着一种讶异，一种局促不安。 “是么。”蒋霜对阿J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时，眼睛却是望向林珂的。 这一次，林珂没有转头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也没有躲闪，只是直直地望着她。 “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的，霜霜…我真的很喜欢你。”阿J在很久以前就想要表白了，只是，他一直都是有心没胆，今天好不容易借着酒力向她表白，还是当众表白的，却没想到，蒋霜的态度是那么的淡然。 “你看，我老大不小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阿J努力地用已经有些打结的舌头组织着语言。 “是啊…确实是老大不小了。”蒋霜微微勾起唇角，视线从林珂身上移开，落到了阿J身上。 林珂忽地一下捏紧了拳头，整颗心都七上八下地，那种感觉，委实太差劲。 阿J见蒋霜说出这句话，觉得有戏，于是，上前抓住蒋霜的手，说：“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蒋霜沉吟了片刻，正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另一只手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住！ “霜霜老师，不是说我们现在要去见一个人的么？差点给忘了，人家都等了我们十多分钟了，走吧！”林珂拉住蒋霜的手，并将她一把拉起身来，又回头对店长说了句：“店长，抱歉，真的是很要紧的事，我们先走了！”之后，就拉着蒋霜大步大步地走了出去。 她走得很快，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赶着走的一样。蒋霜穿的是高跟鞋，走得有些艰难，然而，却还是跟着她走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直到出了酒店，转身进了一个巷子后，林珂才放开了蒋霜的手。 “要见谁？我怎么不知道？”月夜下，蒋霜缓缓地抱起肩膀。 林珂在她对面侧身站着，从裤兜里摸出烟，点燃一根，然后贴着墙面坐了下去，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坐着坐着，又站了起来，站着站着又踱起了步子。 “没有要见谁，我只是，不希望你答应阿J。”终于，林珂还是照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蒋霜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双臂，又问：“然后呢？” “我的意思很明显了啊…”林珂掐掉烟头，又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倚到墙面上，笑得有些僵硬。 “什么意思？”蒋霜微微侧头，那双美丽的眼睛在夜里望向林珂，就像是散发着诱惑光芒的宝石。 “蒋霜，我喜欢你。”终于，在抓耳挠腮半天之后，林珂吐出了这句话。 然后，她看见蒋霜笑了，笑得很灿烂，于是，自己也笑了。 两个人面对面，望着对方一直傻笑个不停，要多二有多二。 笑过之后，林珂才发现，这个女人太厉害了，不经意间就把自己抓得牢牢的。 “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么？”林珂敛起笑容，严肃地问。 然后，她看见蒋霜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不愿意？”林珂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前。 “我只是在想，李云伶呢。”蒋霜轻轻说出了那个名字。 “我和她之间已经结束了。而且，正如你所说的，爱了就是爱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我确实爱过她，可是，这份感情已经变了质，我也无力再继续维持下去，继续搅和在里面，不光会误了她，还会误了我。”林珂想了想，又说：“何况，这阵子，我发现，我对你确实是有感觉的。之前不愿意去承认，是因为我总觉得自己放不下李云伶。而现在我承认了，就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能够放下李云伶了。” “嗯。”蒋霜点头。 “这个‘嗯’是代表的什么？”林珂觉得自己的头都被蒋霜搞大了。 “就是对你的说法表示认可。”蒋霜淡笑。 “那，你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林珂上前一步，望着她。 “我一直都同意，只是你的态度不明确而已。”蒋霜耸耸肩。 “哪有？那刚刚阿J说那些时，你还…” “嗯？刚刚我有答应他么？”蒋霜好笑地反问。 好吧，是没有，只是说了些让人很能误会的话罢了。 “那你本来是想怎么回复他的？”林珂问。 “我就打算告诉他，我不喜欢他，所以不能在一起。” 好吧，这也确实很符合蒋霜的作风。遇见自己不喜欢的人向自己告白，就绝对不会给对方丝毫的念想。 “是啊，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因为你得和我在一起。”林珂微微一笑，又上前走近了一步，然后伸出手臂，缓缓地揽住了蒋霜，将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 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抱住对方，那种柔软的触感令人分外激动，就像是触电一般，然后，又觉得只是抱着还远远不够，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可是，才牵手，她不好多做什么，只要这么抱着，其实也就满足了。 之后，两个人牵着手回到住的地方。刚上三楼大厅，眼看蒋霜进了屋，白小亮就将林珂一把拉住拖到了一边去。 “做什么？”林珂问。 “晚上是怎么回事儿？阿J老师好不容易借酒壮胆跟霜霜老师表白，你这么横插进来是干嘛啊？”白小亮看起来面色很难看。 林珂觉得有些无语，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三八管得真心有够宽的。 “那关你什么事啊？”林珂有些不耐烦了，她真的很厌恶那些连状况都没摸清就指着人骂不懂事的人。 “你说话冲什么冲啊？这种事情是个明白人都知道不该像你那样做的好吧？谁会没事儿像你那样去搅黄别人的好事儿啊？！”白小亮的声音瞬间提高了。 好吧，林珂发现，自己和白小亮根本就不是一个星球的物种，哪里能沟通？事先口气很差的难道不是白小亮么？ “小亮。”这时，蒋霜走了过来。 望了望林珂后，蒋霜又望向白小亮，然后说：“其实你该谢谢林珂，如果她没有拉走我，我会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拒绝你表哥。” 林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小亮是阿J老师的表妹来的。 ☆、23.吻 第二天，林珂打完卡，踏进数码部后，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家看她的模样都有些不对劲。 但是，林珂也没怎么在意，就去二楼了。 没多久，化妆部的小助理软趴趴地过来坐到了她旁边，扯了些日常琐事儿后，小助理一脸八卦地凑近她，问：“林珂啊，我问你个问题喔。” “嗯，你问吧。”林珂点头。 “你昨晚上为什么要把霜霜老师拉走啊？” “就是有事情啊。”林珂耸耸肩。 “真的只是这样？”小助理睁着水灵灵的双眼望着她。 “嗯，是啊。”林珂再次重重点头，心里却在疑惑，为什么小助理会突然这么问？难道说，她觉察出了什么来么？自己和蒋霜…应该没有那么明显的吧。 “我还以为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喜欢阿J老师呢。”小助理没什么城府，年龄也比较小，因此，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但是，林珂却是惊得不行。 什么跟什么啊？她对阿J老师…怎么可能？ “谁说的啊？”林珂哭笑不得地问。 “这个嘛…我就不好透露了，嘿嘿。”小助理亮出一个无敌天真灿烂的笑容敷衍了过去。 听后，林珂只差翻白眼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喜欢过男人。”林珂说着，起身去接了杯水，倚在窗户边随意地说了句。 “真的么？”小助理眨眨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啊，是真的，因为，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啊。当然，林珂并没有把这个说出来，只是有些无谓地笑了笑。 十月中旬的时候，天气仍旧有些热，不过，客人却是多了起来，经常都会忙到下午七点多才能够收工。加上小何辞职离开了，林珂就变得更忙了。摄影这个行当，助理方面总是人手紧缺的。 不过，好在每周都有一天可以休息的日子。没有工作的时候，会觉得每天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有了工作之后，就算是提前一个小时下班，那样的时间也会让人感到弥足珍贵。 腾出空余时间后，因为经常听林珂说想吃火锅的缘故，于是，蒋霜就真带着林珂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那家火锅店开设的地段其实并非有多繁荣，只是，由于味道实在是好，因此，还是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前往，生意那叫一个红火。幸亏林珂和蒋霜走进去的时候，有一桌客人正好结账离开，要不然，就没座位了。 点的是鸳鸯锅，一半清汤，一半红汤，搁着煮沸了之后，放下食材，看着食物在沸水中翻滚变熟，实在是一种享受。 林珂从锅中捞起一块鱼豆腐后，放到蒋霜的油碟儿里，之后又捞起什么鱼啊，牛肉啊之类的继续往蒋霜碗里搁。 “好了，你自己吃吧，别只顾着夹给我。”蒋霜有些发笑。 “我希望你长胖一点啊。”林珂听了她的话，再次伸筷子到锅里后，把菜夹到了自己碗中。 “如果我长得比猪还壮的话，估计你就得吓死了。”蒋霜望着她。 “如果你都能长得比猪还壮，我就不相信我不能长得跟大象一样壮。”林珂笑着回她。 火锅虽然是有清汤的，但是两个人都觉得红汤要够味些，于是都往红汤烫吃的，虽然有空调，但是没过多久，两人也还是满头大汗了。 “豆腐好吃吗？”吃到一半的时候，林珂突然望着正在咬着冻豆腐的蒋霜问。 “嗯，还可以。”蒋霜点点头。 “那，给我尝尝怎样？”林珂放下筷子，握住可乐瓶中的吸管，脸上带着有些暧昧的笑容。 听到这样一句话，蒋霜险些噎住。豆腐这个词语的意思实在太多，眼下，林珂是哪种意思？ “吃吧！”蒋霜有些僵硬地夹起碗中另外一块豆腐，然后就伸手喂到了林珂面前。 看着蒋霜清瘦白皙的手，林珂也很配合地张开了口，将那块软软QQ的豆腐含进嘴里，目光却始终都是定格在蒋霜身上的。那目光里，有着朦胧的笑意和调皮的暧昧，是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的。 “味道不错。”林珂将豆腐吃下肚后，抽出纸巾擦拭了一下嘴唇，又微微歪着头补充了一句：“不过，不够。” “怎么不够？”想到林珂话中可能包含的意思，蒋霜脸颊略发起烫来。 之后，林珂低头喝了口饮料，再望向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这里那里都不够。” 手指重新滑落，形状好看的嘴唇微微张着，而后演变成一抹坏坏的笑，竟有些迷人。 女孩颈项的弧度和锁骨的弧度看起来都很优美，那样的线条刚刚好，不至于让人感到羸弱，而且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起来，手臂和腿都很修长紧实。 “那么…怎样才够？”蒋霜在她的视线中垂下眼，望着火锅里翻滚的蔬菜，此时内心也与那沸腾的火锅差不多。 “嗯…”林珂伸出手，覆在蒋霜的手上，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指，说：“就是饿啊，所以想要吃个够。” 闻言，蒋霜望了望四周，但是并没有拿开林珂的手，相反的是，她站起了身来，绕到林珂身旁，说：“那，就如你所愿，让你吃个够。” 林珂望着她，似乎是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毛病，又微微歪头眯了下眼睛，确认这是否是真的。 “服务员，结账。”最终，林珂选择认真地去相信，于是，几乎没有心思过多停留在此，她手一挥，就叫过来了服务员。 付完钱，林珂拉着蒋霜推开玻璃门就走出了火锅店。穿过马路，绕过街角，夜风习习穿梭于空中，却降不去两个人掌心的热度。 这么多年来，蒋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强烈迅猛，一下一下，节奏极快。她望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林珂，唇略干，突然间却站定不走了。 “怎么了？”林珂疑惑地回转过头望着她。 “没什么。”蒋霜松开了林珂的手，然而，还不等林珂反应过来，就伸出手臂拉下了林珂的脖颈，吻住了那唇。 ☆、24.欲望 面对突然如此主动的蒋霜，林珂瞬间有些僵住，但是很快的，那种感觉就被一种兴奋所取代。 她垂下眼，手臂环上蒋霜的腰，开始一心一意地回应着她的吻。 女孩子的唇是异常细腻的，交缠吻上，柔软而奇妙，就像是细沙遇着潺潺流水，一点点地融化开去。明明不是非常的激烈，可一旦触碰上，却是千回百转也难以分离，恍如坠入梦境。一时之间，眼前的景物与光，以及耳畔环境中的各种声响都有些模糊，似要冲破思维脱离出去，可是舌尖与唇齿间的触感却又真实无比。 林珂微微抬起头，睁开眼，随后又将蒋霜的唇含住清弄，手也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蒋霜身上的肌肤。一寸一寸，美好而细致的肌肤充盈在指尖，妙不可言。 两个人都有些意乱情迷，有种异样的情愫从皮肤表面漾开，又从小腹升起，变得灼热滚烫。 “滴——”这时，远处一辆车子鸣了笛，于是，才惊醒了纠缠中的两人。 林珂抬眼望去，随后一笑，拉起蒋霜的手，便跑过马路，向着基地所在的别墅区跑去。 夜风习习，女孩迈开步子，肩上的头发扬起又落下，细长的手指紧扣着蒋霜的手，那样紧，那样真实。 这种感觉是极为奇怪的，就像是小时候背着母亲做的一些事，虽然有点惊险，但是却特别令人兴奋。 蒋霜望着前面奔跑着的年轻女孩，唇上渐渐染起了笑，那样的笑，没有冷漠，没有疏离，没有虚假，因为是由心的，所以格外甜美。 打开院子的门，又打开楼下的门，林珂让蒋霜先进去，然后两人扶着栏杆扶手跑上台阶，不时地发出笑声。 到了三楼后，正巧遇见去冰箱拿雪糕的小周。小周还是第一次见到蒋霜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美，一时之间，就呆在那儿。 “去哪儿玩了啊，那么开心？”小周脱离石化状态后，开口问。 “秘密。”林珂邪邪一笑，然后就拉着蒋霜回到了屋里。 打开灯，关上门，林珂将蒋霜压到门前，鼻尖碰着鼻尖，双眼注视着蒋霜，明亮中透着一股欲望。 “快，去洗澡。”最终，林珂的理智领先欲望一步，松开蒋霜的手，示意她快些去。 “好。”蒋霜说完后，便转身收拾衣物去了。 林珂双手抱肩站在旁边，歪着头望着蒋霜忙碌的小身板儿半晌，突然又上前一步，环住了蒋霜柔软的腰，将那个小巧的人儿紧箍在了自己怀中。 “别告诉我你等不及了。”蒋霜略略回头望着她，那张巴掌大点儿的小脸上带着一种水样的妩媚。 “是啊，确实是等不及了…”林珂在她耳边喃喃。 温热的气息令蒋霜缩了缩脖颈，并笑出了声。 “好了，等洗完了澡，你想怎样都可以。”蒋霜抑制住身体上的冲动，拉下了林珂的手。 “好啊，快。”林珂再次松开蒋霜，目送着她出了房门。 等蒋霜洗完澡回到房间后，林珂第一次大大方方毫无顾忌地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 睡衣的领口微大，虽然并没有□出太多的肌肤，可是这么看上去，却更加有着一种若隐若现的诱惑感，看得林珂有些口干。 “好了，你快点去吧。”蒋霜被林珂那狼虎般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身挂毛巾时，轻轻说了一句。 林珂笑了笑，然后便出了门。 蒋霜站到单人镜前，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身体，又左右看了看。这具身体，虽然说不是特别曼妙，但是比例却还是可以的，该挺的挺，该翘的翘，刚刚好。 不过，林珂该是见过了许多美女的人。虽然以前她是搞服装设计的，但是也是经常会和漂亮模特打交道来着，而现在，虽然她还只是个助理，但是也跟着摄影师见了不少的女人。说到这个，蒋霜突然想起来，就在前天，林珂跟着阿J老师拍客人的时候，还在旁边不住地鼓励着那个客人脱下外衣，直接穿比基尼秀出身材来着。 过了二十来分钟，林珂回到房间来了。 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但是看上去并不会让人觉得不好看。林珂这张脸真的很奇怪，明明不是特别出色，可是每个角度都很经得起考验。蒋霜甚至想，就算给林珂剃个光头，恐怕最终呈现出来的，也是一个帅尼姑吧。 林珂将吹风机插上电，然后开始吹头发，直到头发干了，关掉吹风机，将其放到矮桌上后，她坐到了床沿上。 蒋霜手中正托着一本杂志翻阅，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淡定了许多，就像是之前的激情已经被莲蓬头的水尽数冲走了一样。 但是，林珂的热情却是有增无减。她坐在那儿，看着埋头看杂志的蒋霜，目光从她的眉头转移到双眼，鼻梁，嘴唇，然后落到了那优美的脖颈和略微敞开的领口处。 那个微微隆起的地方形状饱满美好，皮肤细致白净，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看得人——手痒。 “霜霜。”林珂想了想，坐近了她一些，并出声唤了一下。 “嗯。”蒋霜微微挑眉回应。 “别看了。”林珂也懒得兜圈子，直接伸手关掉蒋霜手中的杂志，并抽出扔到了一边儿。 “我问你一个问题。”蒋霜抬起头，无比认真地望着林珂。 “嗯，你问吧。”林珂大方地表示。 “我对你而言，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么？”蒋霜始终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而且，她毕竟是马上就三十岁的人了，心里对于某些事情，自然有些敏感的。 “不然，你觉得呢？”林珂故意将视线在她胸前流转了一圈儿，进而又直直地望着她的双眼，并坐近了一些，伸手抚着她的脸颊，说：“有句老话叫做，眼睛是不会撒谎的。你觉得我眼睛有没有在撒谎？” 闻言，蒋霜果真向前倾出头，用一种无比认真的目光注视着林珂，半晌后，歪着头说：“你的眼睛啊…里面好像真的是满满的…欲望呢…” “是啊。”林珂笑了，然后双手握住蒋霜的肩膀，将她缓缓按到了床上，说：“所以，不要再考验我的定力了。” 本文由魔爪小说阅读器下载。 ☆、25.幻觉 也许是真的饥渴了，林珂的动作并非很温柔，将蒋霜按倒在床上之后，她有些疯狂地吻了下去，就像是一个饿了许久的野兽，在面对美好食物时，再不能把持住，只想要大口大口地将其吃掉，消化腹中。 身体被林珂抚摸着，亲吻着，渐渐便起了反应，似有电流袭过，蒋霜全身上下都软得似水，有些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蒋霜这样的反应被林珂看在眼里，便更加地激起了要她的冲动。 俯下身，埋下头，林珂轻咬着她的脖颈，将她激得一阵颤栗，随后林珂的唇从她肌肤上移开，伸手扯下了她的衣领。于是，那如若花苞般粉嫩又圆润的小丘便跃入了眼中。 林珂伸手去抚了抚，又划了下圈儿，眸子中渐渐染上雾霭。 蒋霜有些受不了那样的触碰，不禁勾起一条腿，躬起身要起来。 “才刚开始呢。”然而，林珂却是按着蒋霜的肩膀将其又按了回去，随即将头发撩到而后，俯下身，张开嘴，沿着那饱满的胸轻扫细舔。 蒋霜有些难耐，双腿一会儿绷直，又一会儿屈起，抓着床单轻咬着牙，承受着体内一波接一波的□与颤栗。 林珂望着蒋霜起伏不定的胸脯，坏笑了一下，进而将那凸起全然含入口中，用舌头打着圈儿地吮吸玩弄，手指也不住地抚摸着那细腻柔软的腰腹。 虽然开着空调，但是不知不觉间，两具身体都变得有些汗湿了。 电石火花间，春光乍泄，意乱情迷。 躯体相缠相绕，灼热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停歇。林珂抚着蒋霜的头发，只觉得方才似是做了一场梦，格外不真实。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林珂问。 蒋霜略略点头：“腰快断了。” “额…我以后一定温柔些。”林珂保证。随后，又说：“蒋霜，我会为你负责的。” 然而，听了这样一句话后，蒋霜却是从她旁边坐了起来。 “负责这种话，还是别说了。”蒋霜将衣领重新拉上，遮住了那小巧的肩头。 “你不相信我？”林珂疑惑地问。 “不是。”然而，蒋霜却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 “那你为什么会叫我别说那种话？”林珂又问。 “林珂，我只是不需要承诺。我不希望承诺这种东西牵绊住我们的一生。如果我们真有缘分从头走到尾，即便没有承诺，也还是能够永远在一起。但如果途中出现了岔路，彼此不复当初，承诺存在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蒋霜安静地说着。 一对情侣，如果其中甲方对乙方不再爱了，即便乙方哭着说：“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又有什么用呢？爱情不再有的时候，承诺便苍白无力。而且，如果为了遵循承诺便和自己已经不爱了的人缠着过活，只怕于人于己都是悲哀的。 “好吧。只是，我希望你能清楚的是，我能说出那话，至少证明我现在是认真的。”林珂妥协。有时候，保留意见要比争执好。 “嗯。”蒋霜点头。“林珂，你要记住，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不爱我，那么，请你离开我。相应的，如果我发现自己对你没了爱，也会毫不犹豫掉头离开你的世界。” 这样一番话，却被人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林珂瞬间便愣住了。 以前，和李云伶交往的时候，两个人基本上是天天都会说些腻歪的话，比如“我会一辈子守着你的”，“我不敢想象自己没有你该怎么活”之类的话。仔细算算，基本上是每天都在互许着承诺。承诺似乎变成了个游戏，虽然随时可能Game over，但是大家却仍旧乐此不疲地玩着。 而蒋霜却在和自己上床之后说出了那样一番话，说真的，有一刹那间，林珂有些怀疑林珂对自己是否有爱，又或者，只是寂寞难捱时寻找的慰藉品？ 没有等林珂回答，蒋霜便起身下了床，重新去了浴室。 翌日。 蒋霜给一个客人化完妆之后，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于是站起身，向窗外望去。 也就是那么一望，蒋霜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一瞬间，脑袋里头似乎有根线陡然拉直绷紧。 那个人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披着一头三七分的及胸长发，个子不算高，很瘦，看起来很小只。 那个人也正抬起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小巧的脸蛋很是苍白憔悴，一双眼睛都瘦得凹陷了下去。 陈晗！ 蒋霜看见她后，脑袋里第一时间窜出了这个名字。 之后，蒋霜转身便跑出了化妆部，下了楼，推开门跑了出去。 然而，当她站到那大道上后，才发现，眼前空旷且宁静，不见一个人影！ 瞬间头有些疼。 难道说…又是幻觉？这些年来，她出现过好几次见到陈晗的幻觉，通常都是发生在不经意的一个抬头或回眸间。可问题是，陈晗已经死了。那个女人在将自己关在地下室之后，一出门就出了车祸，整个身体被车子从高架上撞飞，当场毙命。 所以，陈晗是不可能再出现在眼前的。自己之所以还能看见她，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于内心放下了陈晗这个人，甚至都不会再梦见她，又怎么还会出现幻觉呢？ 之后，蒋霜看见林珂从转角处走了出来，她穿着白色的工字背心和军绿色的七分工装裤，手中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头有几瓶水，几包烟。蒋霜望着逐步向自己走近的林珂，潜意识地抚了抚鬓角，然后露出笑容。 “你站这儿做什么？”林珂真正走近蒋霜后，偏头望着她。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买点儿吃的。”蒋霜一怔，随即扯了个谎。其实并不是可以隐瞒，只是，关于陈晗的事情，说来话长，虽然自己放下了，但是因为很错综复杂，所以，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就目前而言，也懒得讲。 “真是的，早知道我就帮你买了，阿J老师他们正好托我下来买东西呢。”林珂扬了扬手中的袋子，然后又说：“不然，我再去一趟帮你买，你就先回化妆部吹空调吧，这外边儿挺热的。” 然而，蒋霜看了看林珂，突然笑了，伸手挽住林珂的手臂后，说：“一起去吧，我不是娇小姐。” ☆、26.王悦 转眼到了十一月，风显清凉，公园里的秋千总有孩子笑着晃荡，草地旁的湖水总被人不时地投下石子，荡开层层涟漪，遂又回复平静。碧空如明镜，纯粹无杂质，偶有鸟儿扑翅飞过，不留丁点痕迹，于是就更加地安宁了。一叶知秋，红衰翠减，细细望去，倒是令人舒畅。 天气变得凉爽，对人而言，就像是从地狱跃进了天堂；可是对于在影楼工作的人而言，就像是从地狱跃进了另一个魔窟。因为相应的，客人也多了起来，而客人多了起来，林珂也就更加地忙了。 甚至，林珂已经累得整整一周都没什么食欲了。很奇怪，不是说干体力活儿的人都是很能吃的么？可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儿，情况却是反了过来？ 在某个下午，林珂再次接到了父母催促谈恋爱的电话。 因为还没有准备好将自己的事情告知他们，因此，林珂只好在电话中委婉地说“我现在以工作为重，感情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来搪塞了过去。 电话讲到最后，林珂的妈妈叹了一声气，然后说：“你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我也管不着你。只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工作重要是不错，可婚姻是比工作还要重要的，不然怎么叫终生大事呢？别等到了人老珠黄才发现一切都迟了。” “我知道。”林珂轻声回答。可是，在说出这三个字前，她内心是无比挣扎的，差一点就告诉他们：“爸妈，你们别提这种事了，在中国，我现在是没办法结婚的，除非有一天能够出台同性恋可以结婚的法律。” 这种欺着瞒着的日子，她委实过得累了。她不在乎别人对自己是种怎样的看法，唯独怕伤了父母的心。可是自己踏上的这条路，却是不得不伤他们的心。 挂掉电话，林珂轻声叹出一口气。她突然间就不纠结于李云伶当初那种摇摆不定的状态了。是啊，这条路，并非每个人都能有勇气从头走到尾的，李云伶会担心这担心那，也是人之常情。 “菜都做好了，出来吃吧。”这时，蒋霜打开门，探进了头来。 林珂想了想，将手机搁到一边，就走了出去。 厨房里头没有空调，只有一把吊扇晃晃悠悠地转动着，完全没有办法驱走里头的闷热。 桌上摆着三盘菜，一道是清蒸鱼，鲜嫩的鱼身上淋了些酱油，撒了些葱丝和姜丝；一道是皮蛋拌豆腐；还有一道是凉拌海带丝。总之，看起来都是些爽口的菜，绿色白色的，不会让人感觉油腻难以下咽。 “好香。”林珂端起蒋霜为自己盛好的一碗饭，然后感慨了一句。 因为其他人都去酒吧逍遥了，所以屋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个，倒也乐得清静。 “那就多吃点。”蒋霜说着，为林珂夹去了一块鱼脊上的肉。 三盘菜，两个人，两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一把吊扇，乍一看，还真有些两个人过日子的感觉。 蒋霜的厨艺确实是很不错的，让林珂一不留神就吃掉了三碗饭，这是这一个多星期来，她吃得最饱的一顿。之后，林珂摸着有些鼓胀的肚子想，如果自己一直吃蒋霜做的菜，估计很快就会变得很胖了吧。 吃完饭，一块儿收拾，林珂抢着把菜盘子和碗筷断进厨房里头洗刷，模样甚是勤快。 蒋霜倚在旁边等她洗完后去散步，然而，林珂搁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却响了。 林珂丢下盘子，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只见打电话来的是王悦。 王悦是她的大学好友，亦是李云伶的朋友，在自己和李云伶未建立起那层关系前，三个人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当王悦知道自己在和李云伶谈恋爱后，虽然很惊讶，但最后还是表示支持。后来，自己和李云伶谈了蛮久恋爱，王悦还表示要给她们颁发模范情侣奖呢。 “喂？”于是，林珂想也不想地就将电话接了起来。 蒋霜则走进厨房，一言不发地接着洗碗。 “嗯？很要紧？在哪儿？好吧…我过来。”林珂接完电话，正准备上前告诉蒋霜自己有事情时，却见蒋霜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就转过身来望着她说：“我听见了，你去吧，散步随时都可以，但是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能够耽搁的。” 林珂惊讶于蒋霜如此的善解人意，点点头后，便走了出去。 蒋霜拧紧水龙头，将洗干净的盘子整理放好，走到阳台上锤了锤自己的肩头。其实，她个人还是很期待和林珂一块儿散步的，那种感觉很安静，很舒适，可以驱走一整天的疲惫。 就在这时，蒋霜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她取出来后，看见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信息。内容是：“我知道一切。” 然而，信息的主人屏蔽了号码，所以蒋霜根本没有办法拨打回去。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第二条短信，内容是：“陆明盛不知道的，我都知道；警察不知道的，我都知道；你爸妈不知道的，我都知道；陈晗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瞬间，蒋霜一把握紧了手机，平息了会儿情绪后，她给徐娜娜打了个电话过去。 坐上出租车，林珂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在看见李云伶那个名字之后，她顿了顿，随后便按了删除。 什么分手后还是朋友，她做不到，做不到以一种坦然地心态去面对一段曾经占据大部分生活内容的感情。 打开音乐播放器，找了一首调子舒缓的歌曲静静听着，歌曲循环到第二遍时，出租车停了，于是林珂下了车。 车子对面是一栋巨大的购物商场，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就在林珂寻找王悦的身影时，眼睛突然被人给蒙住了。 “猜猜我是谁。”对方调皮地玩着一个老旧的游戏。 “王悦，不是你还能是谁啊。”林珂一把拉下了她的手，然后转过身望着这位小姐妹。 王悦看起来混得不错，身上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手上拎着爱马仕的包，一头大波浪卷头发配着一双耀眼的金色高跟鞋，简直就和美剧中的摩登女郎如出一辙。 “小珂珂，人家好想你啊！”王悦说着，勾起一条腿，再次冲林珂扑了过来。 “好了好了，你不是忙着钓男人么，怎么有时间想我？”林珂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王悦的面具。 “要是有男人愿意和我共度一生，那就好了哦。”王悦说着就叹了口气。 “可看起来你像是钓到了高富帅的吧。”林珂说着，又瞅了瞅她身上的穿戴。 “什么啊…这些这些还有那些那些，都是分手费！”王悦说着，扯了扯自己的包，又抓了抓自己的衣服，以及脖颈上的项链和耳朵上的耳环。 说起来，王悦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女，结交的男朋友基本上都是上层社会的男人，不过她也是有原则的，绝对不勾搭有妇之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办法和谁谈一场安稳的恋爱。说实话，林珂搞不懂她，正如外人搞不懂这两个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一样。 不过，林珂自己很清楚的是，王悦对自己对李云伶都很好，也很热心肠。至于拜金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去说。 “其实，林珂，我真羡慕你，虽然你和什么帕里斯.希尔顿那样的大小姐比起来，不管是家世还是什么都差了一大截，但是你家里面至少也算有钱，可以任由你去折腾，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像我这样的人啊，就不行了。”王悦说着就叹了口气。 林珂不禁皱了下眉头。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们总是看见别人好的一面，却忽略了许多。是的，自己从小到大确实不愁吃喝，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家里面的钱。而且，虽说自己经常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怕那个工作的薪水低得可怜，但是也一直都是凭着自己本事来的，而不是动不动就向家里伸手要钱。 何况，父母也并非什么大富豪，只不过，因为父母的思维不保守，觉得人生在世，该怎样就怎样，不能死守着钱亏待自己。何况，现在房价那么贵，爸妈上次给自己买了套两百平米的复式楼房，加上简单的装修，前后就花掉了将近三百万，自己更加不能再麻烦他们什么了。 “行了，你不是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快说吧。”林珂不想再谈那些于两个人观念有悖的事情，双手插在裤兜里，直接进入正题。 “那个…李云伶要结婚了你知道么？”终于，王悦严肃认真了起来。说这句话时，她微微抿着唇，观察着林珂的反应。 “嗯…”林珂听后，张了张口，然后说：“替我恭喜她。” “不会吧！”王悦听后，突然尖叫了起来，用一种打量怪物的目光打量着林珂，接着说：“你是真要和她分了啊？” 看来，李云伶是把一切都和王悦说了。 林珂点头。 “天哪，你也舍得！”王悦继续高呼。 “这个世界上，比爱情重要的事情，有很多。”林珂咧咧嘴笑了。 “林珂…我怎么觉得，觉得我不认识你了。”王悦望着林珂，那样的表情很陌生，很复杂。 ☆、27.贱.人 “怎么不认识，我还是原来那个我。”林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悦。 有时候，人们总是对于自己塑造出来的人或事情有独钟，一旦发现有些事情和自己预期的不太一样，就会有种难以接受的感觉。好吧，其实林珂也理解。 “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能够永远走在一起的呢。”王悦嘀咕着。 林珂浅笑：“有些人就算结了婚生了孩子共度了二三十个春夏秋冬，最后不也分道扬镳了么？感情这种事，说不好的，何况我和她。” 这样的话说出来，林珂自己都有种站在云端上的感觉，飘飘忽忽，亦真亦假。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在用力地将自己拉回自己的世界，做真正的自己，亦真正地待自己好。 “好吧，我还是觉得太奇怪了…李云伶打电话通知我那件事的时候，我差没被喝下口的咖啡噎死。”王悦撇撇嘴。 “别，你要噎死了，我可要内疚了。”林珂打趣地说道。 “她都没通知你呢…如果真的不在乎你了，起码也该通知的吧？”李云伶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林珂听后，抬头望着远方霓虹交织，车来人往的街道，似陷入了沉思。 “那又如何，还重要么？”林珂胸臆间舒出一口气，手指玩弄着手指。 王悦注视着她的那个小动作许久，那双刷了眼影贴了假睫毛的眼睛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记忆中，林珂每次面对拿不准主意的事情或者面对自己做错了的事情时，都会习惯性地玩弄自己的指甲，从大拇指到小手指，挨个儿地摸一遍。如果林珂心里真的已经完全放下李云伶了，应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动作了吧。 “嘿，我说，一直干站在这儿干嘛？要不要去喝点儿什么或者吃点儿什么？”林珂放下一直玩弄的手，放到身侧，但是却有种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才正确的局促感，尽管她面上带着笑容，好像真的完全释然一样。 “听说附近有家店的蛋包饭特好吃特正宗，咱去那儿吧。”王悦应声。 林珂点点头，撩了撩头发，然后迈开步子朝前走。 “错了，是这边。”王悦拉住林珂，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呵呵，这样哦。”林珂掉过头，朝着王悦指的方向走去。 “林珂，不管怎样，千万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对了。”王悦深呼出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臂架到林珂的肩膀上，打气地说着。 林珂笑笑，没有回答。 那家店是新开的，装修看起来不错，店员的服务态度也很不错，让林珂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是见到了一拨空姐。 两个人坐下后，王悦要了蛋包饭，林珂要了碗叉烧面。王悦不时地望向食梯，眼冒精光，看起来好像很饿的样子。 而林珂，本来就吃过饭了，所以没什么念想。如果不是因为点餐的时候突然忘记自己已经吃过饭了，她才不会点。 蛋包饭的面条终于上来后，王悦喜滋滋地动起了筷子，而林珂则是慢吞吞地挑着面条，挑着挑着又放下，放下后搅着搅着又继续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于是她搁下筷子，拿起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蒋霜的号码。 “喂？怎么了…嗯？我在国易广场这边，就是那条有玲玲火锅的小吃街对面，嗯…那儿有家新开的日式餐厅，嗯…叫做越过餐厅。没事儿的，你来吧，我也就和朋友在一起，说起来，也是该让你们见见面了…好的，我等你，快过来吧。”林珂笑着接完电话，就重新拿起了筷子。 “咦…谁要过来啊？”王悦嗅到了事情不同寻常的味道，抬起头来便问。 “我现在的女朋友。”林珂回答。 “什…什么？你那么快就有新女友了？”王悦这一惊，连带着音调也上了好几个阶，于是，旁边那桌情侣均回过了头来望着她们。 “你小点儿声成么？”林珂略微皱眉——王悦那一惊一乍的性子，什么时候改得过来？ “你…林珂，你是移情别恋了对吧？不然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尽力去挽回李云伶呢？你是出轨了对吧？！”王悦看起来有些越来越激动了。 “不要用你的思维来量我。”林珂被她这么一激，顿时感觉烦心。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会不清楚？你虽然表面上有时候很自来熟，可实际上却慢热得要死，你别告诉我说你用一两个月就能够爱上一个人，然后还和人确定恋爱关系！”王悦的主观思维总是很严重。 “你难道怀疑我和我现在的女朋友早就认识了？你难道怀疑我还在和李云伶交往的时候就和她好上了？王悦…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想法真的蛮搞笑的。”林珂冷笑。 “难道不是？或者，难道你要告诉我说，你和李云伶分手了，你受到了伤害，然后头脑短路，于是就随便扯个人来谈恋爱疗伤了？”王悦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几丝讥讽。 “看来我们的谈话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林珂耸耸肩。 “林珂，你真的变了，变得让我一点也不认识了！你知不知道李云伶到底为你做了多少事？你总自以为自己为她付出了许多，可我告诉你，你付出的和她所付出的一比起来，根本就连屁都算不上！”王悦说话间，手都微微抖动了起来，旁边的那桌男女看了看她们俩，然后放弃了才吃一半的食物，就拎着包绕道走了。 “我不知道是我付出得多，还是她付出得多。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应该把‘付出’两个字装裱上去的，因为在感情里面，做什么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林珂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林珂，你就是个贱.人！”王悦突地一下站起了身来。“可怜她还让我来试探你的心，试什么啊试！她每天每夜地想你念你，为你哭泣，可你呢，你不但好端端地跟没事儿人一样，还另有了新欢，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你的意思是…她没有要和人结婚？”林珂皱起眉。“你的意思是，结婚什么的，只是她让你来试探我所编造的产物？” “是的，是假的，她没有要和谁结婚。”王悦说着，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走。 然后，王悦走到门口时，顿了顿，又突然返身回来，从桌子上拿起那杯加了冰的红茶，劈头盖脸地就倒到了林珂头上！ 冰凉的水浸湿头发和衣服，贴着头皮滚落到脸颊上，激得林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活该！”王悦将空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冷笑望着林珂。 “林珂？”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轻柔的，又带着些许的惊讶。 林珂有些狼狈且慌乱地望过去，然后看见了蒋霜。穿着一身白色宽松衬衣和浅蓝色牛仔长裙的林珂站在门口，清瘦娇小的骨骼使她看起来柔弱无比。 然而，下一秒，林珂还没回过神时，就见蒋霜突然从自己桌上端起了一杯加冰的奶茶，然后回过身便直接砸到了王悦胸膛上！是砸，不是泼。 随着王悦的一声尖叫，浓稠的奶茶将她昂贵的行头摧残得不成样子，紧接着，杯子滚落到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林珂和王悦都在瞬间惊呆了。 然而，那个身体纤细的女人却是无比淡然自若。 蒋霜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双鬓，那张苍白却精致的小脸望着王悦，勾起嘴角，用细柔的声音轻轻地说：“如果下一次再让我看见你欺负林珂，我就直接砸你头上。” 明明是长得那么漂亮那么无害的女子，可是说起话来，却是要人命。明明刚刚做了那种似乎泼妇才会做的事情，可是神情却那么淡，看不见有什么巨大的波动。 “怪物！”王悦惊恐地望着蒋霜，随后分外狼狈地转身往外走。 “王悦。”然而这时，林珂却喊住了她。理了理湿掉的头发，林珂说：“王悦，虽然你隐藏得很好。但是，其实我知道，那些神秘的情人节礼物，是你送的。” ☆、28.了断 回基地的路上，林珂和蒋霜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司机总不时地从后视镜里头打量着头发与衣服都湿掉不少的林珂。 下了车后，蒋霜才问：“刚刚泼你酒的女人是谁？什么情人节礼物？她喜欢你？” 闻言，一直在神游的林珂终于被拉回了现实。 “她是王悦，我和李云伶的朋友，她喜欢的不是我，是李云伶。过去几年里，每次到情人节，或者李云伶生日的时候，李云伶都会收到没有署名的情人节礼物，有时候是手工蛋糕，有时候是鲜花。起初我们都很纳闷，猜测送礼物的人是谁，可是怎么也猜不到。直到有一次，我在情人节那天从门口找到的神秘饼干盒子中，发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希望你幸福，我的最爱。’，虽然那不是手写的，不能从字迹上去断定谁写的，但是那张卡片我认得，因为，那是我认识王悦的第一年里，自己做来送她的。但是那次王悦大意了，竟然直接用那张卡片写了祝福语送给李云伶。” 当时发现真相后，林珂整个人都呆掉了。一个是自己爱的人，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而自己的好朋友，居然一直爱着自己爱的人。 但是，因为王悦一直没有说明，又因为自己确实打定主意不会让李云伶让任何人抢走，所以，林珂便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李云伶。 “这样听起来，那女孩真是够疯狂的。”蒋霜微挑眉头。 “疯狂？” “不是么？自己明明爱着一个人，却一直不去争取。甚至，当那个人沦落单身后，自己也不是把握机会去追求，反而对那个人的前女友发火，还不够疯狂么？”蒋霜抚了抚鬓角，丝毫没有掩饰脸上嘲弄的神色。 “或许吧。”林珂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王悦了。 “不过，我完全没有想到，你会拿那半杯饮料去砸她。”林珂突然抬头说。 “人善被人欺。”蒋霜简短地回了一句。 可是，林珂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蒋霜口中说出。 这个慈眉善目的女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温婉可人，娇小柔弱，但是，她的内心却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本以为已经有些了解她了，可是下一秒钟，她却又会涂改掉你对她先前的印象，并且重新填写上新的，意想不到的东西。 洗澡的时候，王悦说的那些话开始没有章法地在林珂脑海中晃荡着。她说，李云伶整日以泪洗面。她还说，李云伶在试探自己。 推开浴室走出去之后，林珂直接拿起手机，上了天台。然后，她打开通讯录，翻着李云伶的号码，可是刚一打开，就想起那个号码已经被自己删掉了，于是，直接在拨号框里输入了那一长串号码。幸亏，幸亏心里还记得。 电话刚刚接通，那边就接了起来。 再一次与李云伶通话，总觉得有些怪异。曾经亲密无间，就算没有腻在一起也是短信发个不停电话打个不停的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喂？”李云伶简短地应了一个字，然后像是屏住了呼吸，没有多问什么。 “是我。”林珂另一只手拨了拨湿漉漉的长发。 “嗯，我知道。”李云伶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柔细，又有些局促。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后，李云伶叹出一口气，找话题说：“我这儿今天台风刚走。之前好吓人。” 记忆中，似乎每次在经历很大的矛盾之后，两个人再聚到一块儿时，李云伶都总会故作轻松地扯些旁事儿。好像那样子就可以掩盖住两个人之间存在的问题一样。 林珂想了想，直接进入正题，说：“云伶，今天我见过王悦了。她说了很多。我现在打电话给你，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和你相处得很累，无力继续，你也别再在我身上花费时间了，不要等我。因为我不会回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哄着你告诉你我不离开你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真正地结束了。” 一般来讲，女生听到爱人这样子说后，都会勃然大怒，回答比如“你少自作多情了，谁等你了啊？你以为你谁啊？！”之类的话，企图在爱情中为自己挽回些许的面子，而不是尊严尽失。 所以，林珂也准备好李云伶这么说时的回答了。 如果李云伶这么说，那么，自己就会淡定地回她：“嗯，这样最好。” 但是，事实上，李云伶没有回答。 电话那边一片死寂。 过了会儿，林珂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隐隐的抽泣声。 “李云伶，别哭。”虽然知道在这种时候，谁都没办法把这种听进去，但是，林珂却还是说了。 “怎么可能不哭…你…你都不要我了…”李云伶一开口，话音都是颤抖的，满带哭腔。在夜里，这样的哭声是让人很难不去怜惜的。换做以前，只要李云伶一在自己面前掉眼泪，那么，一切便都可以一笔勾销，自己还会加倍地对她好。 可是现在，虽然林珂还是感觉有些心疼，但是，更多的感觉却是倦了，乏了，所以，没办法再去安慰她，再回到她身边告诉她自己错了，不会再离开，以后不会让她哭这样的话了。 “对不起。”憋了半天，林珂仍旧只说出了这么三个字。 “林珂，我爱你，我要你，你不可以离开我…”李云伶哭着哭着突然咳嗽了起来。 林珂能够想象得到李云伶独自坐在房间里泪流满面的情景。 但是… “李云伶，我不爱你了。”林珂深呼吸一口气，闭了下眼睛，再睁开，随之说了出口。 “可是我爱你啊…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之间存在的都是些小问题，我以为我们能够撑过去的。”李云伶继续断断续续地说着。 “所以，别爱我了。”林珂从天台望出去，城市的灯火在眼下跃动着，冰冷却耀眼。 “林珂，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回来吧，我会改的。”李云伶继续祈求。 “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抱歉。我挂电话了。”林珂心一横，便挂断了电话。 终于，自己终于对李云伶真正地狠了一次。 过了会儿，腰间突然被一双手抱住，林珂回过头去，看见了披散着头发的蒋霜。 蒋霜的头发很漂亮，乌黑柔顺，上面还散发着洗发露淡淡的芬芳，那张小脸埋在自己的背上，安安静静地，似在享受。 “夜里的温度真舒服。”林珂搭上林珂环于自己腰间的手，望着远方静静说道。 “是的，很舒服。”蒋霜近乎呓语地回答，之后，她抬起头，从林珂身后走到她旁边，并排站着，说：“据说鲜血浴也很舒服。” 闻言，林珂冷不防打了个颤。 ☆、29.蛛丝马迹 蒋霜再一次出现于陆明盛的办公室，是在一个下午。 校园里种植的银杏树已经染上了一片淡淡的橙黄，那些叶子像是失了根般，只需一个风吹，便招架不住地散落一地，满地篇飞。 蒋霜走过操场，进了办公楼，顺着楼梯上去，然后站到了陆明盛的办公室门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 陆明盛抬起头，一如既往地露出讶异神色，然后一边站起身，一边说：“进来吧。” “那件事情我是问了徐娜娜的，可她根本就不肯说她是从哪儿知道那些事的。霜霜，你要相信我，这些事情绝对不是我捅出去的。”陆明盛等蒋霜坐下后，就开始噼里啪啦地解释，而事实上，这些话他早已在电话中也说过了一次。 “我知道。”蒋霜点头，然后顿了顿，说：“我来不是因为徐娜娜。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陈晗…她确实是死掉了吧？” 陆明盛听到不是关于徐娜娜的事后，知道蒋霜没有质疑自己后，不禁松出了一口气。 “是啊，死得很惨，面目全非，也算是报应吧。”陆明盛点点头，叹出一口气。“再说，你不是也看见她的尸体了的么？” “是的，我看见了的，而且我还当场吐了。”蒋霜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小脸惨白。“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总会看见她呢？” “你说你还有看见她？这怎么可能？”陆明盛听完后，惊得不行，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望着蒋霜。“霜霜，你难道…还时常挂念着她，所以产生了幻觉？” “不，我没有想过她。”蒋霜回答得很肯定，很从容，眼神没有躲闪，面色没有发红，肢体没有僵硬。 “那你是怀疑她还活着？”陆明盛又问。 “我不知道。”蒋霜摇头，却是默认了。 陆明盛哽了哽，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随即却又压了下去，只是神色古怪地嘟囔着：“这个陈晗，还真是阴魂不散。” 闻言，蒋霜却没有急着回答，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或许如你所说，不过是我的幻觉吧。” 蒋霜微微舒出一口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说出口了，反而让人觉得肯定不是幻觉。会有幻觉的人多半都伴随着焦虑不安等现象，而蒋霜看起来却不是那样。 “那，你在哪儿看见她了？我是说最近。”陆明盛又问。 “影楼基地下面。穿着蓝色的T恤。”蒋霜想了想，又说：“我甚至还记得那T恤的款式和花纹。” “什么款式什么花纹？不然上网搜找一下，看看那衣服是否存在。幻觉一般都是不真切的，如果在网上找到了你看到的那件T恤，就说明你看到的那个人也十有□是真实存在的。”陆明盛提议。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蒋霜望着他，而后点头。 于是，蒋霜起身绕到陆明盛身后，望向电脑屏幕。 “T恤是长款的，上面有着些许牛仔拼接图案，其余地方则带着些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花儿。”蒋霜根据回忆形容着，然后，陆明盛则提取关键词输入浏览器中，按下回车键。 屏幕上顿时涌出一大堆网页信息，但是大多数点出来后，蒋霜都只是摇头。 就在两个人要放弃的时候，蒋霜在一则二手交易信息上看见了那件T恤。 交易时间是去年的夏天。据那则信息的内容讲，这件T恤是发布人自己手工设计的，本来要送给自己的好朋友，可是好朋友走了，便一直搁置了下来，虽然当做二手处理，但实际上是全新的。 蒋霜望着‘走了’两个字，一直在揣测着是代表的什么意思。‘走了’这两个字，可以是死了，也可以是离开某处而打算去某处。 “等等，先别关网页，我记一个她的号码。”蒋霜说完，就取出了手机。 存妥之后，蒋霜就拨出了那个号码。 然而，号码却是停机状态。 蒋霜缓缓地放下手机，随后又望向那个网页，对陆明盛说：“找找看她发布的其他信息，看看有没有近阶段发布的，或许里面有新的联系方式。” “嗯，行。”于是，陆明盛移动鼠标，就点开了那个发布人的昵称。 事实证明，那个发布人没有再发布其他的信息，看来，说不定那个人都已经没有用这个号码了。 “真是邪门了。”陆明盛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下子，他不再断定蒋霜是出现了幻觉。 可是，也不应该啊，人死不能复生的啊。 “我先回去了。”蒋霜见找不到其他线索，再继续待在这儿也没有意思，于是便打算离开。 “嗯，好，有什么事就记得来找我。霜霜，对于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我很抱歉。”陆明盛再一次表达歉意。 “你别再道歉了，朝前看吧。不管是你还是我，都该朝前看。”蒋霜顿了顿，随后推门出去。 陆明盛望着蒋霜离开的背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登陆QQ，点开一个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她已经有所警惕了。” 重新关上对话框，陆明盛又端起水杯打算喝水，可是将水杯抬到面前后，他略略皱了一下眉，便将水杯的水泼到了旁边的一株植物上头，然后从抽屉中取出了一包茶叶，泡了一杯热茶。 蒋霜回到基地时，下午要进行拍摄的客人还没有来，于是她便倚着窗户发呆，不过，窗户下头，再没有出现陈晗的身影。 掏出手机，望着上头那个显示停机的号码，她皱起了眉头。 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客人来了之后，她将手机丢进抽屉，就回过身开始忙碌起来。 然而她却没有发现，林珂总在外面时不时地望着自己。 嗯，林珂觉得，蒋霜有点奇怪，这段时间，真的有点习惯，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面，就好像掩藏着一场飓风，你不知道那阵飓风何时会刮起来，但是，它一直潜伏着便是了。 ☆、30.李云伶 林珂从网上订了两张游乐园的票，两张电影票，又在一些团购网站里头订了食物优惠券等东西，打算在两个人共同休息的时候一并去好好玩一下。 最近大家似乎都紧绷着神经，这种感觉委实太累太古怪，是时候该放松一下了。 周末那天，林珂起了个早，罕见地用心收拾了自己一番——做面膜，然后把那一堆看起来有些干燥的头发扎了起来。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清爽了不少。只是，总感觉颧骨过于突出，棱角太过犀利了，左右照照，都感觉像是个戴着顶假发的男人——嗯，因为，胸也太小了，以前工作室旁边的那个胖子男人的胸都要比自己有料。果然，梦露那般线条优美的容颜对自己而言，就只能是个梦了，更别说那诱人的三围。 林珂穿着件紧身的白T在镜子前转悠了半天，视线在胸上纠结半天后，又伸手重新将衣服脱掉，然后往身上套了件宽松的蓝色T恤，那T恤很长，直抵双膝，上头带着一些卡通图案。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怎么看自己都不顺眼，总觉得这儿长得不好，那儿长得也丑。 林珂在屋内转悠收拾着，空气清新剂的气味弥布空中，突然感觉有着几分的不真实。当她拉好包后，蒋霜拿着漱牙杯和毛巾推门走了进来。 就在蒋霜看见林珂身上蓝色T恤的刹那，突然就又想到了那一天在化妆间窗台望下去的一幕。穿着蓝色体恤的陈晗。 “霜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和我说？”林珂见蒋霜愣在那儿，于是，帮她将杯子和毛巾放好后，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腹，将口鼻埋在她颈窝处的发间轻问。 “或许有吧，但不是现在。”蒋霜抬起手，搭在林珂手上，微微侧头说。 “什么叫做或许？为什么不能现在说？”林珂被绕得有些糊涂。 “我不确定是说出来比较好还是先不说比较好。”蒋霜回答。 林珂有些不乐意。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太见外了。什么叫做不知道是说出来比较好还是不说比较好？两个人在一起了，不是应该无所隐瞒坦诚相待么？ “蒋霜，你，爱我么？”林珂顿了顿，随后问。 “爱。”蒋霜回答得很快，让人感觉她似乎都没有认真思考过。其实不然，她如果回答这个问题时还要花费不少时间去想，反而代表她对这段感情有所质疑。 不过，林珂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她的这种模式。虽然说两个全然不同的人在一起才有刺激感和新鲜感，可是，偶尔的，她也希望自己和蒋霜的思维在某件事情中维持在同一个层面上。不然，会让她感觉自己是在和另一个次元的人谈恋爱。 “那你爱我什么？”林珂微微侧头，那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我不知道。”蒋霜想了想，又继续说：“或许是因为在你面前，我不用去伪装什么吧。” “你确定你在我面前没有伪装？”林珂没有去追究诸如‘这样就爱了啊？’之类的问题，而是更深一步问了别的。 “如果我在你面前有伪装，我就不会泼王悦饮料，因为我要在身边熟识的人中维持我的善良又温婉的模样，而不是暴露出张牙舞爪的泼妇样子。”蒋霜这一次说了很多。 林珂听完后，笑了，再次抱住她，说：“你才不是张牙舞爪的泼妇，你那么可爱那么萌，就算是泼起人饮料来，也像只可爱的小奶猫。” “可爱？”蒋霜噎住。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爱过，从来都没有。 “好了，快一点出发吧，至于那些你目前不想告诉我的事情，那就先不告诉好了。”林珂说着，往蒋霜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就将背包往肩上一放，就出了门去。 蒋霜望着她的身影片刻，回过头，将一个带有田园风的编织类帽子戴到头上后，也走了出去。 其实，今天的气温还好，不算太高，毕竟已经是秋天，虽然还没有到穿短袖会冷的地步，可在行走之时，却也是凉风习习，令皮肤格外舒坦放松。 游乐园这种地方，基本上是对情侣都去过，就算没去过，也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去的计划。 俗就俗一点吧，既然追随大众俗气地谈了恋爱，怎能不俗气地去一趟游乐园呢？ 林珂在途中充当着一个事件记录者，总是会不停地给蒋霜拍照。而不得不说的是，蒋霜那张脸，是真的很上相，不管是侧脸还是正脸，拍出来都格外好看，有着一种小惊艳，一种小气质。那是一种不会让人感觉眨眼的，只会让人感觉很舒服的样貌。 林珂拍了那么多后，最喜欢的一张，是在一片假山旁边拍的。 穿着一袭白裙的蒋霜在那山后边走着，黑色的如瀑长发从那米色的帽檐下长倾直下。就在那个时候，蒋霜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急促地回过头来，面带一种讶异，双眼微瞪，嘴唇微启，但是神情一点都不夸张和狰狞，而是淡淡的，宛如油画中肢体纤弱却略带神秘的女子。 那张照片中的蒋霜，让人想到了一个词——秘密。秘密这种东西，人人都对它抱有好奇之心，而它也存在于各个角落。有时候，它只是静静地藏匿在某处，有时候，它却又会跃出来，掀起腥风血雨。 但是，这张照片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人感觉不是那么愉快。 “你先在这儿等等我，我有事走开一下，等会儿回来。”蒋霜急匆匆地对林珂说完之后，就向着某个方向跑了去。 林珂只好点点头，然后就在旁边的一个石桌前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可是左右望了望，没发现人后，就又垂头翻相机去了。 “林珂。” 这时，那呼唤声更加大了。 于是，她抬起了头来，然后，她看见了李云伶。李云伶看起来瘦了很多，她站在那儿，安静地，对着自己笑。 ☆、31.巧合么 “你怎么在这儿？”林珂望着李云伶，随后站起身来，诧异地望着她。 “从你出门开始，我一直跟在后面了。”李云伶扎着一个丸子头，穿着件枚红色的背心，一双细瘦的腿裹在花色铅笔裤下，看起来很像是在校学生。她故意将林珂之前送给自己的海敏宝宝布包拎在身前，然后走近了林珂。 李云伶看起来气色奇差，下巴比以前更尖了，两侧的脸颊过于瘦削，于是，反而衬得那双眼睛更大了。她本身的骨架就很小巧，再加上没有几两肉，因此，看起来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一阵风吹倒一样。 “王悦把我地址告诉你的？”林珂问。 “不是，是我问你妈妈要来的。” “这么做，值得么？”林珂将相机放到包里，手指按着包，良久，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只是不相信。”李云伶的双眼瞬间就积满了泪水，水汪汪的，似乎只需要用手指去戳一下眼睑，那些泪水就会如同洪流一般全数滚落出来。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就是我们分手了，而且，我有了女朋友。”林珂将相机包搁到了肩上。 “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可以一起面对一切困难，然后一起去解决一切困难，你知道么，你是我唯一认定的要白首偕老的人，可是，为什么你可以走得那么轻松呢？你真的爱过我么？”李云伶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泪水终于蔓延了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小学生。 “相信我，我曾经也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林珂抽了张纸巾，放到她手里。“我爱过你，不过今非昔比，爱与不爱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既然可以相互转换，那么，你就不能尝试着再爱我一次么？”李云伶的眼神中充满着祈求。 林珂望着她，良久，摇摇头。 “我想，我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来忘掉你了。”李云伶笑得有些悲哀。 “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难。” “可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能够那么轻松地就忘掉一个人。”李云伶有些自嘲地笑了，然后转身离开。 有些东西，真的是要等到完全失去了，才会明白…真的失去了。 “林珂。”这时，林珂身后又响起了蒋霜的声音。 “嗯，你刚刚急匆匆地去那儿了啊？”林珂回过身问。 “我看见了徐娜娜。所以就追出去了。”蒋霜取下头上的帽子，将头发扎了起来，她的额上已布满了一圈细密的汗。 “什么事那么十万火急的？”林珂见蒋霜的神色有些紧张，于是急忙扶住她的手臂问。 “我好像看见了陈晗。”蒋霜望着林珂，缓缓说。 “你确定？”林珂歪着头问。 “嗯，事实上，我是看见徐娜娜和陈晗走在一起的。”蒋霜点头。 “等等…会不会是看错了？”林珂还是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我以前也这样问过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直到刚才…”蒋霜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将手机拿出来，翻出相册，将之前拍到的几张照片展示给了林珂看。 林珂将蒋霜的手机拿过来，只见上面有着几张照片。照片中那个身材高挑，长相如同芭比，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是徐娜娜；而另一个披散着一头中长发，穿着黑色短袖的瘦小女孩子，就是陈晗。 “你确定她叫陈晗？”看完之后，林珂突然反应很大地回头问蒋霜。 “是的，我跟你说过，陈晗的样貌和你有几分相似。”蒋霜点头。 “可是…”林珂望着那照片，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是，那个模样…分明就是我表姐刘晨雪啊…”林珂最终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是的，那肤色，那个头，那五官，那发型，分明就是刘晨雪！从小到大，自己和刘晨雪就被家里人戏称为非洲姐妹花来着，两个人也一块儿办了不少的家家酒，所以，怎么可能会认错？ 然而，这下子，却是轮到蒋霜惊呆了。 难道说，其实之前和自己交往的人，一直叫做刘晨雪？她的身份证什么之类的，都是虚假的？可是，就算这样…也不对啊，她是看见了陈晗的尸体的…如果刘晨雪就是陈晗，那么，刘晨雪也该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才对。 而且，她一直很纳闷徐娜娜知道自己的事情，眼下，刘晨雪又和陈晗长得一模一样，还神秘地出现在了自己视线中好几次，让人无法不认为这其中有着什么联系。 “我想见一下你表姐，我必须得搞清楚这些事情。”蒋霜伸手抓住林珂的手。 “霜霜，我想知道，想知道更多你和陈晗的事——如果你愿意给我讲的话。”林珂心里升腾起了一股不安。 “好吧，我告诉你。”蒋霜望着她半晌，终于点头，然后，两个人几乎都没有玩什么，就走出了游乐园，去了不远处的一个公园。 “之前我对你说过，好多年前，我曾经在网吧做过网管，然后，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小我两岁的陈晗。我们两个人聊得很投机，后来，因此，便在现实生活中会了面。我翘学跟着她去了A城，在那儿，我们租了个地下室住，然后开始找工作。她做超市收银员，我则在药厂工作。后来，她嫌钱太少，于是晚上也出去兼了一份工。可是后来，慢慢的，她就变了，变得狂躁不安，无理取闹，经常会对我发脾气。直到某一天，我在她包里发现了冰毒。我劝她去戒毒所，她说好，可是，过了一会儿后，她就将我反锁在了地下室里，并且，还拿走了钥匙。如果不是因为陆明盛路过那儿时肚子太饿，想来找我煮点儿东西吃，也许就算我饿死在里面很久后才会被人发现。”蒋霜说这些时，看起来满平静的。 林珂有些哽住，随后，又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年前的七月十三号。”蒋霜回答。 五年前的七月十三号…那就是在自己18岁时候发生的事情了，那一年，表姐刘晨雪家人出了变故，刚好住在自己家里，天天都有见面。所以，蒋霜口中那个一起租住一起工作的陈晗，绝对不可能是刘晨雪。 太玄了，总感觉，这些事情怎么都说不通啊！ “之后，陈晗就出了车祸。”蒋霜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事实上，还有一些事情她没有说，关于陆明盛的，关于陆明盛他老婆的，关于父母和陈晗的，关于陆明盛夫妇和陈晗。这些事情太多太杂，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32·刘晨雪 “我帮你约她。”林珂听完蒋霜说的之后，就取出了手机。 事情听起来让人感觉怪玄的，而且，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不安。林珂也只有亲自将这些东西搞清楚了，才会安心。 “好。”蒋霜点头。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在听见对方的一句‘喂’之后，林珂就急忙说：“表姐，你有没有空？” “怎么了？我和人在外面呢。你回来了？”刘晨雪说话时伴着剧烈的喘息声，而且话筒里还有其他的欢笑声，听起来像是在和人玩闹。 “我没有回去。表姐，你是不是在长云欢乐世界里？”林珂问。 “嗯，对。”刘晨雪回答得很快，也没有问林珂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长云欢乐世界，就好像她对此很明了一样。 “那，你在哪个方位？我来找你。”林珂一边望着蒋霜，一边开口。 “嗯，我正在垂直过山车这边排队。” “好，我马上过来。”林珂挂掉电话，抓住蒋霜的手说：“她在垂直过山车那边，走，我们去吧。” 蒋霜点头。随着林珂一步步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她心里莫名地出现了一种警惕，侧头望着身边走过的人，不管是年轻男女，还是持着玩具跑跑跳跳的孩子，都有种不够真实的感觉。 七弯八拐地，总算来到了垂直过山车的场地，许是因为今日周末，所以人流量特别充足，任何一个项目处都汇集着大量的人群，所谓摩肩接踵，便是如此，这样的罕见的人流量，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嘿，这里。”就在林珂寻找刘晨雪的时候，队伍中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林珂和蒋霜一并回头，然后就看见了那人群中冲自己招手的纤瘦人影。 刘晨雪一边招手，一边冲她们微笑。 蒋霜在回头看见刘晨雪的那一刻，就呆住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张脸和陈晗，岂止一个像？眼睛的形状，嘴唇的厚度，脸的轮廓，笑起来时的面部小动作，均是那么地像，就好像有哪个医生操刀将陈晗的脸取下又贴到了她的脸上一样。 “表姐，你一个人？”林珂问。 “不是呢，有个小姑娘跟我一块儿来的，不过这会儿她买喝的去了。”刘晨雪说着，又伸手掐了掐林珂的脸，说：“小妮子，你怎么变难民了？” “难民？”林珂微眯眼睛望着她。 “是啊，你看你瘦得黑得…”刘晨雪打趣了林珂一会儿，突然间笑着望向林珂身后的蒋霜，说：“再看你同事，白净，漂亮，跟个仙女似的。” 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什么，蒋霜总觉得‘仙女’那两个字听起来有些扎耳，不知是褒是贬。她豁然抬起头来，迎上刘晨雪的目光，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她脑袋里头似乎有什么砰然爆炸了。 记忆中，自己刚刚认识陈晗时，陈晗的锁骨右下方是有着一颗痣的，后来，因为中间遇到了一些事，陈晗回到自家城市呆了半年，两个人隔网相聊了半年后，再次遇到时，陈晗锁骨上的痣就消失了，据她的说法是算命的说那颗痣生在那儿，与她八字犯冲，所以就去取了。 当时蒋霜还感慨了一句：“恢复得满好的，我一个亲戚在脸上取了三四颗痣后，结果就留下了三四个凹痕。” 而眼下，刘晨雪的锁骨右下方，赫然生着一颗痣。而且，那样的眼神，虽然同吸毒后的陈晗大相径庭，可是却与之前的陈晗很像很像。一样的面部轮廓，一样的声音，那个样子，简直就和陈晗一模一样！ “你叫刘晨雪？”蒋霜走近她，目光从她的锁骨上移到面孔上。 林珂站在一边看着，突然有些不自在。 “对，我叫刘晨雪。”刘晨雪望着蒋霜，然后，带着微笑点头。 “我买了奶茶。给。”这时，旁边响起了徐娜娜的声音。 于是，蒋霜的视线从刘晨雪身上淡然扫过，回身望向徐娜娜，只见高挑的徐娜娜正在拿一杯奶茶给林珂。 看见蒋霜后，徐娜娜就笑着走了过来，从中取出一杯原味的，一边递给蒋霜，一边说：“这是没加冰的。” “谢谢。”蒋霜从她手中接过奶茶，然后从容地将吸管扎穿封口。 “不谢。”徐娜娜耸耸肩，拿着剩余的奶茶走到了刘晨雪旁边，一人分了一杯。 “你怎么知道我也会来？”蒋霜喝了一口奶茶后，回头问她。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也会来，又怎么会一共买三杯，而且还特意地要了一杯不加冰的奶茶呢？ “因为之前我和阿雪都有看见你，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然后阿雪又接到林珂说要来的电话，我自然就能猜到你们两个是一块儿来的了。”徐娜娜一边解释，一边抽出一张纸巾，帮刘晨雪擦拭不小心喷溅出来的奶茶液体。 阿雪？林珂和蒋霜听完，都不禁皱了皱眉，总感觉好像很亲切的样子。 而且，那些小动作看起来也是好亲切的样子。 林珂突然想到父母聊天时经常提到的事情。他们说，刘晨雪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可却始终没见她有结交过什么男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家庭变故导致的。嗯，在刘晨雪十八岁的时候，她的爸爸半夜起床将熟睡中的母亲乱刀砍死，之后，又拖着母亲的遗体，带着那遗体一块儿跳进了海中。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十八岁女孩来讲，那种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当时刘晨雪来到自己家里后，整整一个星期，不吃不喝，只是也不流眼泪，只是整日整夜地躺在床上，像是丢了魂魄。 本来，林珂对于刘晨雪交不交男朋友之类的事情是完全不关心的，可是眼下，看见她和徐娜娜，突然觉得，也许，表姐和自己一样。有时候，基因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林珂不禁在想，不知道爷爷那一代…算了，这样想想，觉得自己也太小题大做了。 “好巧。”蒋霜握着奶茶杯子，将草帽盖到头上，阳光无法直射她的面孔，于是，那张白净的脸在那样的阴影底下，更是显出了一种别样的清丽。之后，她回头望着林珂，说：“这儿人太多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行，我也觉得这儿人太多了。”事实上，林珂是觉得这儿的气氛太诡怪了。 然而这时，蒋霜的手机接到了一条陌生人发来的信息。信息的内容是：“你最好不要对林珂下手。” 蒋霜回转过身，望着还未来得及收起手机的刘晨雪，微微笑了一下。 “怎么了？”林珂问。 “没有，林珂，你敢不敢在这里，在所有人面前，亲我一下？”蒋霜收起手机，抬起脸颊，望着林珂。 令人惊奇的是，那张扬起的脸上，居然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戏谑神情。 喜欢本文请下载魔爪小说阅读器(www.mozhua.net) ☆、33.异样 “怎么了？”林珂面对蒋霜那突然的问话，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逗你玩儿而已，走吧。”蒋霜笑着摇摇头，然后伸手挽住林珂的手臂，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娜娜和刘晨雪两个人再也没有心思排队坐什么垂直过山车，只是站在那儿，定定地望着林珂和蒋霜的背影。 “你爱过她么？”良久，刘晨雪望着那个穿着白裙的女人背影，开口问旁边的徐娜娜。 “没有。”徐娜娜咬着吸管，思索了片刻，又说：“虽然那个女人真是个魔物，接近她太久，就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她所吸引。” “哦？” “不过…”徐娜娜放下奶茶，侧过头望着刘晨雪，然后说：“我演技还不错吧？” “是的，甚至骗过了我，你打电话给她，说是你多么多么无法放下她时，我甚至以为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刘晨雪的奶茶还剩有一大半，但是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思继续喝了，脑子里满是蒋霜和林珂在一起的画面。 “别忘了我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演戏了，虽然都是跑龙套。”徐娜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演戏是自己的爱好，只可惜父母始终不希望自己把精力全数投放在那上头，所以，高一时，即便有导演说可以给自己安排女一的角色，也被爸妈挡了下来，再后来，连演龙套角色的机会也被扼杀了。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徐娜娜又望着刘晨雪，说：“阿雪，你不会还爱着她吧？” “你说蒋佑霜么？事实上，我更爱陈晗。”刘晨雪想了想，然后将奶茶丢到垃圾桶里，说：“走吧，我没什么玩儿的心思了。” 然而，徐娜娜却一把拉住了刘晨雪。 刘晨雪回过头去，只见徐娜娜咬着嘴唇，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那我呢？”徐娜娜问。 “我正在努力爱你。”刘晨雪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更不是个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的人，所以，她只好一切都照实说。 “OK，我也在努力让你爱上我。”徐娜娜微笑。刘晨雪不爱自己？没关系，她就喜欢挑战这种看起来很难的事情，如果事情从一开始就很简单轻易，她反而会觉得太顺理成章太乏味太没意思。她就是个精神上的自虐狂。 “走吧。”刘晨雪再次开口。 一周后。 因为林珂一直都表现得不错，不管是搬东西还是什么，都显得特别卖力，因此，阿J老师已经开始教她相机设置以及构图方法了，而且，有时候也会让她掌镜给客人拍上几张。 周三的时候，没有客人，这是在天气转凉之后很罕见的事情，因为天气转凉之后，客人本是格外多，影楼也格外忙碌的。因为没有客人，于是，店长决定让一直跟着蒋霜学习的化妆小助理进行一场考试。 小助理跑进数码部后，找到林珂，就拉着她胳膊说：“林珂，我有事情要找你，跟我下楼去化妆部吧！” “什么事啊？”正在修片子的林珂问。 “你下来就好了嘛！行不行啊？走啦走啦走啦！你先不要修片子了，让小周他们修就好了啊！”小助理开始抓着林珂的手臂撒娇。 手臂被外力拉动着，根本就没有办法握好鼠标，于是，林珂只好答应了她。 刚走出数码部后，两个人就遇见了蒋霜。 蒋霜手中端着一盘切好的哈密瓜，看见林珂后，她的视线在那小助理挽着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开，甜美地笑着问：“你们要不要吃？” 然后，待林珂和小助理分别吃了一块后，她就端着盘子回去了自己房中。 “哎，你有没有觉得霜霜老师最近怪怪的啊？”化妆小助理一边下楼，一边问。 “是么。”林珂语气极淡地回了句。 “是的啊，霜霜老师这阵子连续得罪了好几个客人呢。” “因为什么得罪的？”林珂皱起了眉头。 “就拿昨天下午的事情来说吧。那个客人说了一句‘要是我老公在这里，看见粉底涂那么厚，一定会骂我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后，又说了一句‘我老公说我自己的睫毛就很长很翘了，还是别贴假睫毛了吧’以及‘我老公的朋友给我拍照时都没擦什么粉的，他们说我皮肤本身就很好了’。于是，霜霜老师就将一瓶卸妆油拧开了直接倒在了她脸上，之后还拍拍手就走掉了。”化妆小助理低声说着。 “做这一行本来就是要面对各种怪里怪气的客人的，按理说，霜霜老师也都做那么久了，怎么偏偏就这些天那么想不通呢？”化妆小助理又歪着头小声嘀咕着。“你是不知道，店长这两天脸色超级不好，如果不是看在霜霜老师在这儿做了那么久，估计就直接把她炒掉了。” 小助理说这些，只是出于八卦好奇心；但是，林珂听在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那女人状态不太好啊。 如果不把陈晗和表姐两个人的事情搞清楚，她就会一直都工作得没状态，且生活得也没状态吧？可是，每天到两个人一块儿独处的时候，蒋霜看起来却又没什么异样，甚至笑容还比以前更多了，虽然那样的笑容看起来竟带有几分邪邪的模样。 突然想到蒋霜谈及过的以前的自己，林珂又觉得，兴许是蒋霜这么多年来一味隐藏真实的自己，终于隐藏得累了，所以，那骨子里的性格便终于要冲破躯壳展露出来了。如果这个设想成立，那么，‘性格是可以改变的’这种观点就真是站不住脚了。 “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想想就行了，不要随便说出来。如果今天站这儿听到这些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然后那人又把你说的传播出去，并在话尾加上一句是听你说的，那你的麻烦就大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林珂推门进入化妆部。 “哦…”小助理年纪尚轻，也就刚刚高中毕业，哪里懂得说话行事需要特别谨慎的道理，所以，听了林珂的话后，反而有些委屈。 “说吧，你拉我到化妆部干嘛？”林珂转换了话题。 “啊，是这样的，今天我考试！所以，拜托你做我模特吧！”小助理很殷勤地就搬来椅子，并倒来了一杯水。 “行了，我答应你。”林珂坐下后，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小助理兴奋地一拍手，然后就开始给她打粉底了。 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店长走了进来，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有进步，你现在打粉底打得透多了。”店长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是看见小助理化妆的模样后，还是称赞了一下。 “真的啊？”小助理高兴地反问。 “你要觉得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啊。”店长没什么好脾气，将包往旁边一扔，坐下来拿出手机玩游戏。 三个人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小助理开始往假睫毛上涂胶水时，店长换了个姿势坐着，然后黑着脸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是搞笑，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34.完整 店长之所以会黑着脸说那样的话，自然就是因为蒋霜没收住自己的脾气，给了客人坏脸色看。 林珂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蒋霜正在店长之所以会黑着脸说那样的话，自然就是因为蒋霜没收住自己的脾气，给了客人坏脸色看。 林珂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蒋霜正在收拾东西，衣物和鞋子，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全都归好类别塞进了大纸箱里。 “你这是做什么？”林珂瞪大了双眼。 “离开这儿。”蒋霜将一个纸箱打开，又塞了件衣服进去后，重新封上。 “离开？”林珂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突然的决定。“为什么突然之间要离开？就因为和客人起了冲突？” “是的，就因为和客人起了冲突。”蒋霜头也不抬地回答，语速轻快。 “你就这么走了，想过我没有？”林珂见蒋霜那个样子后，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我不是要抛下你。”蒋霜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拉住林珂，望着她。 “这样还不叫抛下我？”林珂觉得有些好笑，她走过去，指着那些纸箱，继续说：“蒋霜，你和客人有所冲突，我能理解，甚至，站在护短的角度说，我觉得不可理喻的是那客人，谁都不喜欢听人阴阳怪气地和自己说话，换我说不定就一拳头打过去了。但是，你心里有气的话，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说走就走？” “你别想太多，来，我告诉你。”然而，蒋霜听完林珂的那一席话后，看起来却很冷静。 “我不喜欢别人知道我的过往，可是眼下，太多人知道我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这些人都知道我在这儿工作，这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我得走。”蒋霜看起来不像是在骗人。 “所以…”林珂恍然大悟。“这些日子，你是故意惹恼客人的？” “没错。”蒋霜点头。“我和店长说过好几次我要辞职的事情，可是她从来都是说考虑一下，然后就再没了音讯。所以，我就干脆表现得出格一点，让她恨不得我立刻走。” 这一下，轮到林珂愣了。 “等等，霜霜，你还有些什么没有告诉我的？”林珂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蒋霜总是那么急于撇清过去的自己。 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陈晗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搞不明白了。 “我只能告诉你，很多人希望我从这个世界消失，是真正的消失，而不是改个名字换个地方生活就罢了。”蒋霜想了挺久，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有人威胁你？报警吧！”林珂担心地提议。 “报警？”蒋霜听完后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这条法子可行，我五年前就采用了，又怎么会捱到现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珂现在就只想知道真实的原因。 “好吧，我告诉你。我是单亲家庭，父母自幼离异，我是跟着母亲生活的，后来母亲和继父陆军结了婚，于是，我就又多了一个叫做陆明盛的哥哥。陆明盛待我不薄，平日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会给我，每次每次一块儿出去玩时，他都会很自豪地对别人说——‘这是我妹妹霜霜，你们谁也不许欺负她！’。”蒋霜说到这些时，眉眼间带着一种温柔的笑。 林珂听到这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恰当，于是就干脆不说话，只一心听着。 “后来，陆明盛谈了恋爱，他告诉我说，我就要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嫂嫂了。那时候，我念高三，就是在高三结束的暑假期间，我见到了他的女朋友周子茜。她是个数学老师，说不上多漂亮，不过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而且性格方面也不错。也许是因为她大不了我多少，所以我们两个之间相处的模式就和朋友差不多。说实话，那一年的暑假是我从小到大过的暑假中最有趣的——至少当时我是这样认为的。”蒋霜拿起一个黑色夹子，将耳畔的一缕碎发别了上去。 是呢，那一年的暑假，玩得很开心。因为陆明盛打算和周子茜在年底左右结婚，为了两个人能够生活得更好，他工作上也就更加拼命了。只是，陆明盛陪伴周子茜的时间就被缩减了许多。 那段时间，蒋霜和周子茜就走得近了许多，两个人经常一块儿出去玩耍，一块儿逛街购物，聊天散步，渐渐地，竟然就如胶似漆了。 “一开始我还挺喜欢她的，可后来慢慢发现，她占有欲实在太强了。她总以为我和陆明盛之间不单纯，毕竟我们并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真正兄妹。”蒋霜呼出一口气。“而她想拴住陆明盛而所用的方法可谓是用心良苦却又盲目，她讨好他喜欢的一切，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林珂讶然。 “后来我认识了陈晗，因一次意外，让陆明盛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以为他应该是能够理解我的，就算不理解我，也会试着理解我。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他为此大发雷霆。”蒋霜坐到床边，望着窗下的桌子。上头摆放着一个水晶杯，里头插着一朵小花，那是店长的小女儿摘下的花。 林珂听得有些压抑，总感觉很头疼。她一开始还以为蒋霜应该是一个生活在极其简单洒脱背景下的女子，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世界是那么的错综复杂。 “然后呢？”林珂想要问出口的问题有很多很多，可是真正问出口时，却这有这三个字。 “然后周子茜也知道了，表面上，她帮着陆明盛逼我离开陈晗，实际上她却为我和陈晗打了不少掩护，因为当她知道我喜欢的是女人后，便在陆明盛和我的事情上松了口气。”蒋霜抚摸着自己的手指，娓娓说道：“当时陆明盛对陈晗百般刁难与威胁，说是不能让她毁了我。如果她不离开我，那么，他们就会让她生不如死。陈晗不想屈服，可是我害怕陆明盛真的会对她怎样，因此，便劝她先回她家那边一阵子，等我摆平陆明盛之后，再让她回来。” “那也太搞笑了吧？都是些什么人…”林珂听了这些，只觉得很烦躁。如果有谁敢这样子对待自己，她绝对不会给那人什么好果子吃！ “确实很搞笑，不过，也确实发生过。”蒋霜看起来也有些无奈。 “等等…数学老师？”林珂突然间就想到了之前看见的一个蒋霜的笔记本。那个里面有写着诡异内容的笔记本，那个记载着满满数学公式的笔记本。 “那个笔记本是她的。”蒋霜证实了林珂的猜想。 “怎么…怎么回事？”林珂懵了。 ☆、35.谜团 “她曾送过我一盒饼干，但是由于那段时间我本来就没什么食欲，而且本身也不太喜欢吃那种东西，于是就喂给了邻居的小孩子吃，那小孩子回去之后就身体不适，送去医院，检查出是中了毒。”蒋霜一口气说完后，静静地看着林珂。 “她想要杀的人是你？”林珂讶异。 “对，她想要杀的人是我。” “那，那小孩子后来怎样了？”林珂对此感到很不可置信。 “死了。”蒋霜沉默了片刻，才说出了这两个字。“警方查到了我身上，然后又查到了周子茜身上。于是，周子茜被带到了警局。” “然后呢？”林珂又问。 “陆明盛来找我，央求我帮忙，因为周子茜怀了他的孩子，他不希望孩子出生后没有母亲。他央求我证明周子茜那段时间在灭鼠，央求我不要告诉警察周子茜是想害我才给我饼干的，而是错将有鼠药的饼干给了我，这样子，至少能够避开死刑。”蒋霜说着说着，苦笑了一下：“我不同意，然后他就用我和陈晗的事情来威胁我。他说他也是走投无路，如果真被逼到了底线，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林珂听完后，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坐在那儿，久久不能言语。 “所以，我答应了他。” “警方那么好糊弄？”林珂又问。 “当地警局本来就有陆明盛的熟人，而且还比较有来头，也就是说，让我松口，也就只是给他们找个台阶下。”蒋霜说着，将那个笔记本拿到了手中，继续说：“不过，我在周子茜的教案中翻到了这个笔记本，而且还取走了。我当时想的是，如果他们继续干扰我和陈晗，那我就把笔记本送局子里去。” 人在陷入一种孤立无援的境遇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且，也没有时间去多想到底合理还是不合理。 林珂听完，走上前去，轻轻环住了蒋霜的肩头，吻着她的头发，说：“霜霜，那些年，你真的辛苦了。” 辛苦么？其实，本来，她以为那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可是，哪里有想过，这些原以为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其实还没有过去，还纠缠着自己。好吧，被林珂这么一说，似乎也确实挺辛苦的，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感到那么心酸，鼻尖也不由自主就红了。 蒋霜哭了。 那张雪白的小脸上，滚落出了两行清泪，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打湿了，漂亮的眸子满是雾气，眉头也皱了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女孩那样，哭了。 “周子茜回去后，很快就发现自己少了东西，但是她不敢问我是不是我拿了，再加上预产期提前，家里所有人的重心都转移到了她肚中的孩子身上，所以一直按兵不动。”蒋霜拿纸巾擦干眼泪，继续说：“也就是那时候，陈晗回来了，我便收拾东西和她去了另一座城市。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回来后的陈晗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本做什么都很温柔和贴心的她却变得成天爱发火。” “陈晗和我表姐…也好生奇怪。”林珂皱了皱眉头。 “奇怪么？是的，我原本也觉得很奇怪。直到前几天，我发现了一件事。”蒋霜顿了顿，然后说：“陈晗曾经用过一个QQ，可是后来她说不想用了，就闲置了，当时本来我也已经将那个号码删掉了，可是前阵子，收拾旧物时，找到了一个旧的笔记本，里面记载着许多人的电话号码，还包括陈晗第一次使用的那个QQ号。也许是怀旧导致的吧，我就试着添加了好友。” “然后呢？”林珂将蒋霜黏在额上的一缕头发撩到了耳后。 “结果一下子就加上了，看起来确实是很久都没有用过了，如果是现在，起码会设置验证码之类的东西吧。然后，我进了她的空间，还好的是，没有锁掉，于是顺便去看了一下相册。其中一个相册是锁掉的，可是相册的名字却让我没有办法忘掉。”蒋霜叹了口气，说：“相册的名字是——‘我和LCX’。” “LCX？我和刘晨雪？”林珂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遇到的怪事都不如今天听到的蒋霜所讲的故事奇怪。 “对，所以我在网上查找了很久关于破解密码的资料，直到前天，我找到了一个很擅长破解密码的人，付钱过后，他很快就将陈晗QQ的密码给了我。”说到这儿，蒋霜拿出手机就登陆了QQ，不过，她登陆的不是自己的，而是陈晗的。 登陆上去之后，蒋霜直接点击进入了空间，并打开了那个相册，递给林珂。 林珂接过手一翻看，瞬间惊得不行。那个相册里面，有的照片上写的名字是陈晗，有的写的却是刘晨雪，可是，陈晗和刘晨雪分明就长得一模一样！其中有一张是合影，合影上，正是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 “哎？好奇怪，还真有和我表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啊…而且，她们居然还认识？”林珂突然想到，幼儿园的时候，班上就有一对双胞胎兄弟，那对兄弟也是长得一模一样，连神情动作和声音都差不多，再加上双胞胎的父母给孩子买衣服时都喜欢买同款的，所以，看起来就更像了，同学和老师都经常会认错人。 “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看，她们两个人，一个锁骨上有痣，一个没有。”蒋霜提醒林珂。 “她们不会是双胞胎吧？！”林珂来回划动着照片，喃喃自语：“可是，也没听姑姑说过表姐还有一个姐妹啊，而且，还没看过。” “我不知道，但我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陈晗和刘晨雪就是两个人，感情还挺不错的两个人。而最关键的是，也许当初和我谈恋爱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蒋霜从林珂手中收回了手机。 “这怎么会？”林珂觉得，这猜想太不符合实际了，而且，也没证据能证明。 “这么说吧。我和陈晗第一次见面时，她的锁骨上有着一颗痣。后来她回去一段时间再来后，她锁骨上的痣就没有了，而且脾气与之前也大相径庭。”蒋霜望着林珂，定定地说。 ☆、36.暂别 “不行，这事儿我得去找表姐问个明白。”林珂听完，总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而且，一切都只是推理猜测，即便是蒋霜，她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如果不找刘晨雪问个明白，心里头就始终有个疙瘩，那疙瘩梗在那儿，怎么着都不好受。 “那你打算去哪儿啊？”林珂望着那些已经归纳好的大纸箱，又问。 “总之先避一下。”蒋霜将那个笔记本塞进背包里头。 “事情都过那么久了，周子茜难道还会害怕你把事情给捅出去么？”林珂皱着眉站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蒋霜怕这怕那的，难道是因为周子茜想要拿回那个笔记本？什么事儿啊，都过去那么久了，难不成蒋霜还会拿着笔记本儿去举报她？双方早已经失去了互相威胁的理由了啊，陈晗不在了，周子茜威胁不了蒋霜；蒋霜不再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和陆明盛疏远了，也威胁不到周子茜，只要周子茜不再对蒋霜搞小动作，那么，该过去的就过去了，和和睦睦的多好。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开一下。”蒋霜背上了包。 林珂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堵在门口的。 “那你告诉我究竟打算去哪儿？”林珂找回了这个问题。 “先去朋友家住一下。” “哪个朋友？在哪儿呢？”林珂没打算让她囫囵着敷衍过去。 “我过阵子会回来找你。”蒋霜看来是不想回答。 “过阵子…”林珂突然有些厌烦蒋霜这个样子。“霜霜，说点儿准确的吧，有时候我需要定心丸。”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定心丸。”蒋霜淡淡说。 “好，没有定心丸，但有镇静剂吧。”林珂总有种感觉，如果蒋霜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走了，那么，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就都说不准了。她那么随性，又跟阵风一样，谁抓得住？ “镇静剂都治标不治本，如果你心里相信我会回来，你自然就不会需要什么定心丸镇静剂。”蒋霜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走的了。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很相信。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它有时候会让人特不自信。而我呢，我的不自信就源于，我觉得你随时随地都能够抛开我，因为我觉得我在你心里边儿的分量压根儿就不足以重到你离不开我。”林珂说完，双手抱肩，脚尖也有意无意地点触着地面。 这一刻，林珂看起来是脆弱的。 那个成天扛着灯，微笑着拿小玩具逗小朋友，或者举着反光板对客人打着响指大喊‘美女，看我手’，然后随着摄影师一边顶着烈日拍摄，一边为客人拉裙摆，和客人讲小笑话荤段子的丫头，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模样。 “别这样，你现在看起来就像只快要被送走的宠物，满脸的丧气。”蒋霜握住她的手。 “你说出了事实。”林珂自嘲道。 “我目前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谈恋爱上。”蒋霜的这句话，说出来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决绝。 林珂终于无话可说。 “如果在这段时间你爱上了别人或是怎样，我不会怪你。”蒋霜说完，就抱着一个纸箱走了出门。 林珂望着她的背影，等门重新关上后，重新望向地面上的那些箱子。第一次，她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迷惘之中，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做什么比较好。 箱子上头都贴着胶纸，四四方方，棱角坚硬，就像是铁石心肠的蒋霜，即便你和她待在一起又如何，你终归是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的。门打开又关上，蒋霜进来又出去。林珂没有回头，也没有帮忙，只是静静听着那些触碰神经的响动。 残酷么？好像是挺残酷的，对方完全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后路。 最关键的，好像伤心和在意的人，就只有自己，对方全然不担心这样子做会给两个人带来怎样的裂痕。 直到蒋霜再次进来，开始搬那个最重最大的纸箱，林珂呼出一口气，转过身，说：“我来吧。” 然后，她搬起那个纸箱，也拒绝了蒋霜的帮忙，就径直走出门，走下楼，将箱子装进了蒋霜朋友的面包车后备箱中。 之后，林珂站在一边，听着蒋霜和她朋友谈论高架的问题，也没听多久，就转身准备回去。 这时，手腕却被蒋霜捏住了。 她回转过身，却没有望向蒋霜，因为怕控制不住情绪，然后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这个给你。” 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被放到了自己的手心中。 “什么？”林珂一边问，一边回头垂下眼睛望向手心。 那是一块红线窜着的玉菩萨，是那种不少大人都会给自己小孩子买的款式，而且，看起来有些旧了。 “我爸给我的，现在给你。”蒋霜抬头微笑。 “不是说要回来找我么？”鼻子一酸，林珂眼中瞬间再次聚起了泪。 如果要回来找自己，何必将父亲给的玉给自己，弄得好像此番告别后便永远不再见一样？ “能回来，自然是会回来的。你可以放心的是，我不是什么看重钱财的人，所以绝对不会负了你然后去傍大款儿。”蒋霜望着放到林珂手中的玉轻轻地说。 “你说到哪儿去了。”听到大款儿那个假设，林珂扑哧一下笑了。 “笑了就好，你要是一直哭丧着脸送我，我可就得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回来找你了。”此时的蒋霜看起来很温柔。 感觉很违和，很堵，很郁闷，但是又让人没法子真正发起脾气来。你说发她脾气吧，见她那么淡定，你一个人也发不起来；你说你一个人生闷气吧，也划不着；你说你挽留她吧，她却又明确表示去意已决。真憋屈。 “蒋霜，你可不可以说点儿好听的话？”最终，林珂只好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等我回来后，给你做好吃的。”蒋霜点头。 “行啊，牛肉干会做不？”林珂说话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玉菩萨。 “那你拭目以待吧。”蒋霜微挑眉头，而后望了望那车，又回头低声说：“我走了。” “行。”林珂说完，像哥们儿似的拍了拍她肩膀，说：“再见。” “再见。”蒋霜上前一步，环住林珂的腰，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冰棒和零食什么的，要少吃，烟也给我戒了，再见面时要是让我看见你口袋里揣着烟，我二话不说立马走。” “行。”林珂立即从口袋里掏出烟，在空中晃了晃，而后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不错。”蒋霜显得很满意，又冲她挥了挥手，就钻进了车里。 明明之前两个人还都有些剑拔弩张的，可是转瞬之间却又好了。 林珂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受虐狂。 ☆、37.回家 蒋霜走了之后的半个月里，店长招了两个化妆师，结果都不怎么满意。因为人手不够的关系，那个化妆小助理也开始正式地为客人化妆外加做一下造型了。 林珂不再有事没事地就往化妆部凑，偶尔小助理忙不过来，拉她帮忙呢，她才会进去。看着那些发胶与头饰，她会联想到蒋霜在这儿忙碌的画面。如果是蒋霜在这儿，她会怎样为客人搭配，会说怎样的话，会做什么习惯性的动作。 蒋霜走了，林珂的生活仍旧在继续，但似乎是少了点什么，也不似以前那么积极了，有些慵懒倦怠，就像是一只上了年龄的猫咪的生活，慢吞吞的。 转眼之间，春节来临。明明还未到除夕之夜，窗外天空之上却已经不时会有礼花炸开，映得苍穹五彩斑斓。 林珂泡了一杯黑咖，想了想后，又拿去卫生间倒掉，改泡红茶，之后端着杯子站在窗前望着外面。 房间很空。她的东西很少，蒋霜搬走后，这儿真的空得吓人。 远方烟花息罢，她拉上窗帘，回到床上，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拿着笔，在上头写了辞职信。 虽然她现在时不时地会被安排去拍一些客户，看起来前景不错，如果继续努力下去，用不了多久便能够完全出师。但是，她真的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她不是什么圣女，骨子里头其实也不带有什么爱情至上的理论，只是，蒋霜就这么突然走了，内心还是有着一种失落，而且，那种失落，还满强烈的。茫然，如果硬要以一个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恐怕就是茫然了。 有时候有些事情总让人感觉很玄乎，林珂也觉得，自己世界的发展方向很诡异。不过，从小到大，自己似乎就没有经历什么不诡异的事情。 在写好辞职信之后，她想了半天，又将信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看吧，她就是这么矛盾，在此之后，又顶着一副笑脸继续工作。 工作，工作。 除了影楼的工作外，她还在外接揽了别的活儿，比如设计淘宝店铺页面，比如设计明信片，设计名片等等。 她在美空开了个个人空间，里头对自己的称呼是设置的摄影师和设计师。那些几乎都是没什么内涵的称谓，但追究起来，又不怎么含有太大的水份。这些都算不得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个人空间居然为她拉到了不少生意，想想还不错。 朝九晚五似乎已经对她的生活形容不了太贴切，因为她吃饭都是用赶的。 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如此紧实呢，不累吗？累的，只是，她也不愿意对别人说起太多自己的辛酸。 春节回家，她执着机票带着行李回到家，刚下飞机，便看见了父亲守候在那儿。 父亲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看来确实如他在电话里提到的那般健朗，于是，那一般悬浮着的心便得到了安慰，暂时平静下来。 父亲急忙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安置到车子尾箱，而后开了车门。她坐进去时，父亲回头说：“系好安全带。” 她一愣，瞬间泪腺汹涌澎湃，但却如暴风呼啸后沉寂的黑夜，大雨终是未临。 车子向前，向前，只叫人感觉原本熟悉的道路中竟添加了几分陌生。街道的大致走向与记忆吻合，只不过，路边新修的店面，重换的招牌，新增的红绿灯，拔地而起的陌生大厦…都在告诉她，这个世界，一切都在变。 回到家，父亲拍拍她的肩膀说：“房间给你收拾好了，你要是困，就洗个澡睡会儿吧。” 她点头，于是进入房间，从打开行李箱，取出居家服和毛巾，然后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条件太艰苦的原因，她总感觉自己的床似乎变大了，上头已经铺好被褥，米色的法兰绒被套上有着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圆圈，伸手摸了一下，只感觉分外柔软。 洗完澡，回到房间睡一觉后，林珂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很不真实，不光是自己的感情，工作，生活，还有自己的存在。 想了想，她抽出一根烟燃上，可是刚吸两口，门就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妈妈，看见林珂手中的烟后，瞬间皱了眉，黑着脸走过去，一边将烟夺了灭掉，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记得莉莉么，人家现在不光有稳当工作，月收入一万八，而且还嫁了个好人家，婆婆什么的都喜欢在外面夸她贤惠懂事。再看看你，你说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妈妈说着说着，就眼圈红了起来。 林珂有些诧异，按理说，即便有再大的矛盾，妈妈也应该不会在自己回来的第一天就爆发的啊！更何况，还是在年关。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这时，父亲突然进了房门。 林珂望了望母亲，又望了望父亲，随后叹出口气，说：“罢了，我戒烟。” 然而，这句话说出口后，气氛却还是没有得到缓解。 “我把这个拿去洗。”僵持几分钟后，妈妈从一旁的椅子上取下一条床单，就走出了门去。这是之前被猫咪的泥爪弄脏的，她换了新床单后，忘记把脏掉的拿去洗了，但没想到，进房间来时，竟发现女儿在吸烟！紧接着，又想到之前的各种事情后，她的脾气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有吼出口，那句话就是：“就你那几下子，在哪儿工作有那么重要吗？我辛苦把你拉扯大，你却躲我们远远儿的，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林珂望着母亲走出房门后，面色苍白，即使父亲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她也是一句话都没说。 “小珂，不管怎样，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作为父母，我们的压力很大啊。”父亲说话时，双手在膝上搭了搭。 不知道为什么，林珂总觉得这次回来，父母变化很大，和以前不大一样。 “压力大…我又何尝没有压力？我在外边也过得不是那么好，但我并没有放弃，哪里有她说得那么一文不值？至于婚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这真不是我人生的重点，我也不喜欢这一点被人拿来和其他人做比较。我不喜欢这样。”林珂低垂着头，缓慢地说。 说话间，那个女人的面孔又浮现于脑海中，五官平和，笑容宁静，然却让人猜不透，抓不牢。 她伸出手扶住了额头。 “前阵子，你前女友来过我们家。”就在林珂伤感的时候，父亲这句话无疑是让事情又陷进了一片地雷之中，足以贯穿耳膜的砰然声响起，似狼烟四起。 之后，父亲望着她诧异的神色，又继续说：“赵云伶前阵子来过。” “她…来做什么？”林珂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她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准备好告诉父母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所以，此刻的她，内心是那么地慌乱。而父亲反常态度则更加令她不安，房间里即便是开着暖气，指尖却也一点一点地凉了。 “她是拿着相机来的，先是帮我们做饭，然后是和我们聊天，最后让人给我们和她拍了张合照。最后，快走时，她说她是同性恋，她爱你，而你也曾爱她，只是，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父亲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依然显得很是镇定，就好像是在诉说着与自己，与女儿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所以…所以你们都知道我是同性恋了…可是，为什么你们没有在知道的瞬间就找我谈呢？”林珂仍旧很是想不通。 面对女儿的这个疑问，父亲久久地望着她，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38.刘晨雪不是陈晗 “为什么一定要阻拦？”父亲回过头反问林珂。 林珂没想到自己的爸爸会是这种反应，因而瞬间哑然。 “我没想到…” “我不是纵容你，只是，有些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太复杂。我不希望你落得和刘晨雪一样。”父亲的语调依旧很平缓。 “表姐？她怎么了？”说到这个，林珂顿然有了兴趣，说起来，刘晨雪和陈晗两个人，真的是搅得她快疯掉了。 “你也知道你表姐的家庭状况，父母都不在，她一个人过得很苦，再加上她又不怎么会说话，从小就被人冷落…” “等等，爸，为什么会说到她？”林珂有点等不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就不想去了解太多了。 “好吧，我扯远了，只是，她和你一样，也是喜欢女孩。可是被学校老师知道后，因为她没有写悔过书的缘故，就被开除了，之后虽然转学到了别处，但是现实给她造成的伤害已经难以弥补了吧。虽然她转学去了新学校，但是，她的生活并没有因此重新开始，反而越发堕落了。可见，身边人的不理解是会毁掉一个人的。”父亲说话的时候，一直揉着膝关节，于是，林珂靠近他，帮他揉着。 “爸，我不会像她那样的。”林珂微笑。 “那就好。”父亲点点头，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真是可惜了…那女孩以前可对你好得不得了呢，你小时候总爱粘着她，活脱脱地就是个小跟屁虫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小气，很多东西都不愿意和人分享。有一次，我给你买了一笼包子，走在路上遇见了你表姐和表哥，我叫你拿给你他们吃，你死活不肯，在你表哥伸出来的手上狠狠揪了一下，可是，之后却乖巧地拿了两个包子递给你表姐，说什么‘表姐，我最喜欢你了，给你吃包子，你要嫁给我哦！’” 听父亲说到这些，林珂笑了。 “真的？我有那样说过？”林珂问。 “是啊，而且，你表姐还写过‘我的表妹’这样一篇文章呢。你们的感情真的是好啊，当时我和你妈都有些嫉妒了，总觉得你太粘刘晨雪了。”父亲说着说着，眉眼越发舒展起来。 “啊，那个我记得，表姐还拿去投了稿的，而且，还通过了，之后，她用稿费给我买了条裙子还有项链！”明明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但是，因为尘封太久，导致现在想到时，反而有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感。 只是，为什么这几年里，她们的关系不复往昔了呢。想想，还真挺伤感的。 “我一直都没给你讲过，那就是，你表姐吸过毒。”这时，父亲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如果不是社会舆论给她的压力太大，我相信那孩子是不会走上那条路的吧。” 然而，这样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却如巨石，在林珂心头掀起了千层浪。 “爸，你刚刚说…她是吸过毒的？”林珂怀疑是自己出现的幻听，于是，又复问了一遍。 “对。”父亲打量着，女儿，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林珂问。 “大概是四五年前吧。” “四五年前？！”林珂讶然。 瞬间，陈晗这个名字在林珂大脑中砰地一下就窜出来了。 “是啊，怎么了？”父亲有些惊讶于女儿的反应。 “爸，你知道陈晗这个人么？”林珂突然间抓住父亲的手，急迫地问。 “好像…有点印象…”父亲听完后，眯着眼睛想了一阵，最终，有些迟疑地说出了几个字。 “爸，你再仔细想想，陈晗这个人和表姐是什么关系？”本来很想直接问‘陈晗是不是表姐的另一个名字’的，但是林珂还是转换了另一种问法。 “有点不记得了，当时挺多奇怪事的，我们都在为你表姐和那个什么蒋佑霜的事情烦闷…陈晗…陈晗…”父亲想得很认真，他不得不认真，因为，虽然他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可是，却又发现这个名字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陌生，而是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而更重要的是，这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居然从女儿口中蹦出，那就更令他不能不重视了。 “爸，你说你认得蒋霜？”林珂再次震惊！ “是蒋佑霜。” “我知道，反正是一个人，爸，你能讲讲表姐和蒋霜的事情给我听么？”林珂拉住父亲的手，此时心烦意乱的她，迫不及待想要揭开所有事情的面纱。 “都是陈年往事了，而且，这些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啊。”父亲对于女儿那么热衷于刘晨雪的事情稍显不满。 说实话，虽然他对于她们当初的姐妹情深有着满满美好的回忆，但是，现在的刘晨雪毕竟算不上什么好丫头，所以，他还是不想让女儿和她有什么接触。 “哎，爸，你口中的蒋霜，是不是长这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林珂赶忙翻开手机，然后有些手抖地打开图库，点开了一张蒋霜的图片——那是自己找她练手时拍的，修完后就存放在了手机里头。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有素颜的么？”父亲接过看了之后，又问。 “素颜啊…等等，我找找…”说着，林珂又拿回手机，翻开了另一个相册夹子。 “喏，你看看这张。”林珂这次打开的图片，是上次和蒋霜一起吃饭时，自己给她拍的。 图片中的蒋霜头发梳理得光滑平顺，洁白的额下，双目明亮动人。 “对，就是她。”父亲说完之后，表情瞬间变得更加严肃了。 “小珂，我问你，为什么你会和蒋霜认识？”父亲抓着手机，回头问。 “我们…我们在同个影楼上班，她是化妆师，我是助理，就这样。”林珂顿了一下，避重就轻地说。 “我不是问这个。”父亲继续望着她，眸子逐渐变得犀利。“你手机里很少存朋友的照片。说吧，你们是不是在交往？” 林珂见再也隐瞒不住，于是，只好点了头。 然而，没想到，父亲却开始咳嗽得不停，甚至，咳得脸都通红了。 “爸，爸，你怎么了…”林珂有些手忙脚乱地捶打着父亲的背。 “造孽啊…造孽…”父亲回缓过来之后，望着手机上蒋霜那张清丽的容颜，喃喃道。 ☆、39. “爸！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什么造孽啊？”林珂一下子有些急了。 原本，她就没有那么快打算将自己性取向的事情告诉父母，更没有打算现在就将自己和蒋霜的事情告诉父亲，因此，在面对父亲这般反应的时候，她顿时就整颗心都拧巴了。 “如果不是这个姓蒋的女人干的好事，你表姐她也不会经历那段悲惨的过去！”父亲说到这儿的时候，大口喘了气 ，看起来着实是气得不行。 林珂一下子就给懵住了。 “爸，爸！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是蒋霜害的啊？”林珂坐立不安起来。 “你表姐就是和蒋霜交往之后，才变得稀奇古怪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后来还吸了毒，也是那女人导致的！”父亲说到这儿时，顿了一下，握住女儿的肩膀，继续说：“小珂，你要跟谁都行，但是绝对不能和蒋霜好！那女人不是什么好女人！” 听罢这些，林珂所能感觉到的，除了不可置信外，还是不可置信。不知不觉间，双手有些微微地发抖了。 “爸，你是骗人的吧…霜霜她喜欢的人，明明是陈晗啊…”林珂捏着手指，喃喃自语道。 “陈晗…？”父亲似乎又陷入了思考。 陈晗，这个人很熟悉，似乎有谁提到过，但是，却始终想不起来。 “爸，我想静静。”最后，林珂只低着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父亲望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慢慢起身，走出了房间，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之后，林珂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到窗边桌前坐下，然后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找到了蒋霜的号码。 只是，蒋霜这个号码，已经处于关机状态好长时间了，就算她想找蒋霜，也是无能为力。 其实，林珂有好几次都任性地想过要换掉自己的号码，但是，到最后，却还是没有换。 因为心中始终存着幻想和期冀，总认为蒋霜最终会回到自己身边，如果换掉了号码，那么，就是真的会和蒋霜失去联系了。 过完年，正月初二的时候，王悦找过林珂，林珂没有想太多，还是去见她了。 城市的风声塞满了街道，两个人穿得都很像企鹅。 明明是昔日好友，可再见面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那种友情万岁的感觉。喉咙里遗留下来的，只有苦涩。 “云伶结婚了。”两个人一碰面，王悦就开门见山说了一句话。 “嗯。”林珂低头望着地面，双手插在灰麻色呢子大衣的口袋里，轻轻应了一声。 “为什么你还是没什么反应呢？”王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那你说，我该有什么反应？”林珂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刘海，抬起脸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悦。 在冬日低迷的气温里，口中呼出的气息也变成了白色的雾气，蒸发在空中。 王悦没有回答，雪白的脸颊上，那双原本妩媚动人的眼睛里头载满了倔强。她望着林珂，许久，终于再也绷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双手捂着脸颊缓缓地蹲下了声去。 这样的画面很奇怪。 林珂就在她对面，就这么看着王悦哭着蹲下身去，内心的某一点，似乎也被触动了。 最终，林珂抬起脚步，走向了王悦，一同蹲下，然后伸手拦住王悦的肩，将这个昔日的好朋友拉近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为什么李云伶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你呢？你那么心狠，可她却那么喜欢你，太不公平了！”王悦抽泣着，哽咽着，就像一个发出嗷嗷声的流浪动物。 林珂手指冰冷，双眼亦是冰冷，就好像听不见王悦的质问一般。 随后，林珂松开王悦，掏出纸巾给她擦拭着眼泪，说：“王悦，记住，以后要是喜欢上谁，一定要去争取。真喜欢一个人，就要努力变成那个人喜欢的人。知道么？” 王悦红着鼻尖望着林珂，半分钟后，又酸了鼻子，红了眼，然后说：“林珂，陪我喝点儿酒吃点东西吧。” 林珂望着她，最终点头。 因为是春节的缘故，而这个地方又是外地人聚集的场所，因此，不少的店铺都关了门。两个人穿街走巷地，最终才找到了一家小饭店。 饭店老板是个单身汉，而且还是个孤儿，因此，即便是过年，也无处可去，就干脆守着这个店面忙活了。 因为现在并非吃饭的正点，因此，店里并不算忙，林珂她们去的时候，里头就只有一桌客人。 “两位美女，想吃点儿什么啊？”林珂和王悦刚在一个角落坐下，老板就搓着手过来了。 “你想吃什么？”林珂翻开菜单，推到王悦面前。 “油焖茄子，鱼香肉丝，再来一个石锅鱼吧。”王悦点菜很快，完了之后，又说：“再来四瓶啤酒。” “好的，油焖茄子，鱼香肉丝，石锅鱼，四瓶啤酒对吧？”老板搓着手问。 “嗯。”王悦点头。 “好的，请稍等啊！”老板说完，就离开桌子，钻进厨房了。 “他好像很喜欢说‘好的’。”王悦望着老板离开的方向说道。 “嗯，每个人都有那么些个的习惯。”林珂说着，就将餐具的包装纸拆了开来，紧接着，又帮王悦拆开了。 王悦望着林珂的动作，有些出神，然后说：“是啊，就像我，习惯了抛弃别人，也习惯了被人抛弃。” 这句话，好像包含了很多辛酸的样子。 但是，林珂并没有主动地去询问什么，只是又接着拎起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水，又往王悦的杯子里倒了水，仔细洗着。 “真不喜欢冬天。”王悦自顾自地说了句。 “你怎么来这儿了？”然而，林珂却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记得不错的话，王悦家是在另一个城市的。 “心里添堵，但是找不到人说，所以就来了。”王悦玩弄着杯子的边缘。 “回去的票买好了没？”林珂又问。 “那个不用着急，动车票提前一天买就好了。”王悦抿了抿唇。 “嗯。”林珂点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燃了一支。 王悦望着她，半晌，然后说：“云伶跟我说过，不喜欢你抽烟。” “云伶啊…”林珂吐出烟圈，半晌，正想说什么，但是老板却端着一盘菜揣着四瓶啤酒走了过来。 ☆、40. 菜上来之后，王悦首先夹了块鱼到碗中，看起来似乎真的很饿，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 然而，林珂却没怎么动筷子。一是因为原本就没太大的食欲，二是因为她现在还不饿。最近食欲不是太好，吃东西稍多一些便会想吐。 这时，王悦开了两瓶啤酒，一瓶递给林珂后，自己拿起另一瓶，冲着林珂举到空中，说：“干！”但是，还没有等到林珂与自己干杯，她就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酒瓶子的瓶口比较脏，你还是倒杯子里喝吧。”林珂望着她。 “脏？”王悦放下酒瓶，拿衣袖擦拭了一下唇，随后冷冷笑着，说：“这世道上，有什么是干净的，既然没有什么完全干净的，那么，又谈何脏呢？” 之后，王悦又一挑眉头，笑道：“林珂，别那么一本正经，你以前不是挺会玩儿挺会活跃气氛的么，现在怎么变得那么奇怪了啊？我就说嘛，那个奇怪的女人不适合你，她给不了你积极的人生，只会拉着你变糟…哈哈哈哈哈哈…我祖上会看人面相，我耳濡目染，也会，那女人浑身都是阴气，根本不正常！！！哈哈哈…” 王悦根本没有醉，但有时候，人总喜欢借着体内有酒精而做些夸张的事情。就比如王悦，此刻的她就像个疯子，双手在桌上啪啪啪地拍着，笑得癫狂。 林珂的目光骤然变冷。 她明白，王悦是在想着法儿地挖苦自己，即便自己现在和蒋霜如胶似漆不曾分隔两地，王悦也照样可以找各种奇怪的理由来嘲弄自己。再说，王悦本身还不知道自己和蒋霜现在毫无联系呢。 “你最好给我放安静点儿，不然我就像上次你泼我那样给你泼回去。”林珂看了一眼斜对面桌回过头来的人，然后握紧了杯子。 王悦果然安静了。 毕竟，她也闹腾够了。 这顿饭吃得很无味。林珂拿筷子在茄子中拨了两下后，便将筷子搁了下来。 王悦也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最终，连林珂的那两瓶也被她给抢了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逐渐飘起了小雪花，一点一点，纷纷扰扰。许是雪势太小，所以落到地面便融化殆尽了。 屋子里头的温度越发降低，因为店里没有暖气，林珂身体有些发冷，而对面的王悦，早已喝得醉。 她没有试图去拦着王悦喝酒。 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是，自己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呢？何况，有时候，喝了酒，不一定就会愁。 付了帐，林珂叫了辆出租车，又麻烦老板一块儿将王悦塞进车里后，林珂问王悦有没有在附近哪里订有旅店，但是，无论林珂说什么问什么，王悦都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无奈，林珂也不能把她带回家，本来家里面人对自己的生活都很敏感了，自己哪儿能再做出让他们担心的事来？ 于是，林珂带着王悦住进了一家附近的旅店。因为王悦一直在傻笑的缘故，想问什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林珂就只好自己拉开了王悦的包，在里面翻找身份证，好做住宿登记。 本来，在打开王悦钱夹之前，林珂还在想，打开之后，会不会在里面看见一张李云伶的照片什么之类的东西，结果没有。 出人意料的，王悦的钱夹子特别整齐，一百的放一块儿，五十的放一块儿，二十的放一块儿…而且整理得边角都很平整。 最终，林珂在一溜银行卡间找到了她的身份证。 开了房，林珂在店员的帮助下，跌跌撞撞地将王悦抗进了房间，并摔在了床上，然后就什么也没管，便将房卡搁到桌上，走人了。 没带伞，在下雪，一个人走在街上，除了冷，还是冷。 林珂紧了紧大衣，低着头前行，不经意间想起了很多事。 不光是蒋霜的事，还有小时候的事，中学的事，大学的事，大学毕业后工作上的事，以及，李云伶的事。 一切恍如梦，奇怪的梦，自己怎么就突然间长大了，自己怎么就喜欢上女人了，自己怎么就将自己的生活搅和成这样了？ 有种孤寂感。 然而，就在这时，林珂的手机响了，号码是陌生的。 “喂？”她接了起来，声音在冷空气的压迫下，变得有些低沉。 “林珂，是我。”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清脆明净。 林珂的双眼顿时变得有了神采。 “霜霜？是霜霜么？！”她激动得差点就跳了起来。 “对，是我。”电话里那个声音回应得干脆利落。 “霜霜，你在哪儿，我很想你。”林珂笑了起来，就像小时候被老师夸赞时一样，整颗心都在膨胀，膨胀。 “我在陈晗那儿。”蒋霜轻描淡写地说。 “陈晗？”瞬间，林珂的思维就像经历了一个急刹车，整个大脑都有些晕。 “霜霜，你在开玩笑的吧？陈晗不是已经死了么？”林珂捏紧了拳头。 “是啊，死了，我在她墓地前。”蒋霜轻声回答。“这儿好荒凉，应该是没什么人来看望她。” “霜霜，你…我…”这种时候，林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心里很沉重，不是一般地沉。 但这种沉，不是为蒋霜那一往情深般的语气，而是因为…爸爸说了，表姐刘晨雪当年是和蒋霜交往的，而蒋霜却说自己是和陈晗谈的恋爱，还说陈晗吸毒，可是，吸毒的不是刘晨雪么？ 陈晗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林珂，你在哪儿，我来看你。”突然之间，蒋霜就转换了话题，而且，那语调轻松无比，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我在家。”林珂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 “那你刚刚和谁在一起？”蒋霜继续问。 不知为何，林珂突然觉得这风雪越发让人骨头发冷了。为什么蒋霜会问这个？ 不过，没必要把王悦的事情说出来吧？ 因为，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何况，蒋霜对王悦又不存在什么好的印象，说了反而会给人添堵。 “就和爸妈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 “哦…”蒋霜回答得仍然很轻，然而，尾音却稍有拉长。 喜欢本文请下载魔爪小说阅读器(www.mozhua.net) ☆、41. “林珂，我不喜欢被骗。”然而，就在林珂想继续问她这些日子在干嘛，上哪儿去的时候，蒋霜却突然之间丢出了这么句话，并挂掉了电话。 风雪中，林珂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已经结束通话的画面愣了几秒，随后转身往后跑了几步，又向前跑了几步，然后疯狂地四处张望着。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蒋霜的半个人影。 奇怪，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蒋霜刚才说的话就好像她正在身边看着自己一样呢？ 想到这儿，林珂就着那个号码又拨了回去，然而，对方却已经关机了。 不安，不安，除了不安，还是不安。林珂将双手插在兜里，每走几步又左右环顾一下，而后继续走。冷风打脸，此刻她只感觉脚下的地面似乎都有些不真实。 晚上同家人吃过饭，又一块儿出去买了些东西后，林珂回家取下外套，钻进浴室中，热气似乎将冰冻的思维解救了出来。 林珂一边冲洗着身子，一边回想着这所有的一切事情，整理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杂乱的事情中理出了些许头绪。 首先，爸爸对蒋霜成见很大，并说出蒋霜与表姐刘晨雪交往过的事情。 其次，蒋霜说自己和陈晗交往过，但只字未提刘晨雪，然后还说陈晗吸过毒。而事实上，表姐刘晨雪长得和陈晗一模一样，而且据父亲回忆，表姐吸过毒。 再次，蒋霜说自己很不受嫂嫂周子茜的待见，还差点被其杀害，而之所以不受周子茜待见，是因为陆明盛待自己太好，所以周子茜比较嫉妒。 再再次，徐娜娜原本是死缠着蒋霜的，可现如今，徐娜娜却突然和表姐走在了一块儿。 最后，是今天，很奇怪的，蒋霜居然一下子就识破了自己没有把事情如实说出来，知道自己并没有和爸妈在一块儿。 好吧，就着这些事情再理一理，关于蒋霜，有几个人很关键：徐娜娜，刘晨雪，周子茜，陆明盛，还有爸爸。眼下，自己和徐娜娜，周子茜以及陆明盛都不是很熟悉，所以，就只剩下表姐刘晨雪了。 可是，这些日子，自己都打不通刘晨雪的电话，刘晨雪也未与自己家人联系，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知道刘晨雪在哪儿呢？ 头疼。 不过，想到这些之后，林珂才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啊，她身上的一切，都像是个谜一样，而自己，从来没有试着去解开过。 走出浴室，正准备回房间时，林珂突然发现，父亲就在走廊上徘徊着。 “爸，怎么了？”林珂慢慢走到他面前，然后拧开自己的门，示意父亲进门说。 “小珂…” 然而，就在这时，林珂手机却响了起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望了望，最后父亲说：“你先接电话吧。” “没关系，你说吧，等会儿我回人电话就行了。”林珂害怕是蒋霜打来的，自己不好在父亲面前接她电话，于是，急忙摆手。 “你先接电话吧。”看父亲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组织好语言，林珂也没招儿了，只好只好点点头，在父亲的注视下准备去接电话。 所幸，手机拿起来后，屏幕上显示的不是刚才那个号码，而是王悦。 这么快就酒醒了？强悍啊，想当初，自己醉酒后，一直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喂，王悦，什么事？”林珂心里算是松了口气。 “你在哪儿啊…”其实王悦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迷蒙的。 “我在家。”林珂回答。 “我就想问一下，门口的饼干是你放的么？”王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饼干？林珂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还包装得挺好的，你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个？”未等林珂回答，王悦有自顾自地问起来。 “不，我没有送你饼干，把你带到旅店中，我就走了的，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无论如何，别吃那盒饼干，毕竟来路不明。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惹上什么人？”林珂听见听筒里传来拆东西的声音时，干嘛否认了。 “什么？”王悦像是突然间惊到了，瞬间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珂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仔细想想，自己惹上的人其实还真挺多的，尤其是恨自己的女人，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多。 “林珂，我今晚…可不可以上你那儿住啊？”王悦听完林珂的话后，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一遍房间后，她双手握着电话小声地问着。 “林珂，不管怎样，我们曾经也是那么好的朋友啊。”没等林珂开口，王悦又继续说着。 “好吧，你来好了。”林珂想了想，又问：“还记得路吧？” “记得的。”王悦有些兴奋地挂了电话后，又有些莫名的担心，也许自己是神经质了，可是，事情确实太蹊跷，而自己这段时间得罪到的人也不算少，所以，林珂说的话，不管是随意说说的还是深思熟虑后说的，于她而言，都是不能不在意的。 迅速地跳下床，穿上鞋，挎上包后，王悦走到了门前，如同下定决心一般，伸手猛地一下扭动门把手，然后走了出去，急急忙忙地下着楼道。 人在恐慌的时候，周围一切风吹草动的影响力，都会被无限放大，令人觉得有东西在跟着自己。 可是，她不得不恐慌啊，因为，就在不久前，她一个异性朋友的女朋友还扬言要亲手解决了自己来着。 在柜台退完钱，王悦就奔到了街边，寻找出租车。 不过，由于假日的缘故，出租车比起平日来少了很多。 等了半天还见不着车，她有些心急了，这时，有辆电瓶车停到了她面前。 “小姐，去哪儿？我载你去，十元起价。”电瓶车的主人说。 王悦想了想，没有理会，仍旧张望着街道。 “这儿出租车很少有的。”电瓶车的主人继续说。 “那好吧。”终于，王悦还是妥协了。 虽然，据统计，各类车中，每年最容易出车祸的就是电瓶车，但是，自己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42. 林珂挂完电话后，就回过身坐到了父亲身旁。 “爸，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现在说吧。”林珂主动开口。 “嗯，小珂，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林珂疑惑地问。 “陆明盛。” “陆明盛？”林珂讶然，原来，爸爸不光知道蒋霜，还知道陆明盛啊！ “怎么，你也知道？”父亲问。 “是的，我知道，他是蒋霜的哥哥，不过不是亲生的。”林珂说话时，双眼显得有些空洞。 “当年你表姐出事的时候，就是被陆明盛救出来的。”是的，虽然他记不清陈晗了，但是陆明盛还是记得的，当时，因为陆明盛救过刘晨雪一命，所以，自己还特意感谢过他。 只是，由始至终，陆明盛看起来都不够放松，神色方面总是慌慌张张的，就好像是打算要去继续做什么事。 “爸，你还能帮我联系到他么？”林珂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不问问蒋霜陆明盛在哪所学校念书的事情了，不然，也不用这么繁琐。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换了手机号码，我刚刚试着打过。”父亲摇了摇头。 “那你还认识和陆明盛有关系的人么？”林珂想了想，然后问。 “没有。”父亲叹了口气。 “那，表姐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们？”林珂继续问。 “没有，过年前，我就打过电话给她，可是根本就打不通。”父亲继续摇头。 真是…要死了。 林珂扶额。 “你朋友要来对吧？我去让你妈准备点儿水果点心。”父亲说完，站起了身。 “嗯，好。”林珂点头。 目送着父亲出了门后，林珂抚着额头摔倒在床上，都什么跟什么啊，头都大了。 但是，不得不说，她现在有些怀疑蒋霜这个人的真实性了。 蒋霜是个人，这个自然是真的，可是，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完全搞不清楚。蒋霜所说的，和父亲所说的，故事内容的出入真不是一丁点儿的大！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天色已经完全漆黑，房间里如果不开灯，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林珂拿出手机看了看，晚上八点半。 奇怪了，王悦不是之前就说要过来的么，可是，怎么还没到？ 那旅店离这儿并不远，坐出租车只需要十四五分钟的样子，难道她中途去购物了？不应该啊，她在电话里面给人的感觉那么害怕，又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跑去购物啊？ 林珂坐起来，拨出了王悦的电话号码，可是，电话响了一声就被人挂断了，继续再打的话，就成了关机状态。 不安和恐惧感在心上蔓延着。 林珂开了灯，在房间里抱着肩膀踱着步子，时不时地又摁亮了手机屏幕看看。 奇怪，真奇怪。 突然间又想起了下午蒋霜打的那个电话，于是，顷刻间，林珂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珂，你朋友怎么还没到？”这时，母亲敲了敲房门。 林珂被敲门的声音惊得全身抖了一下，随后挠挠头发，开门说：“我也不知道，打她电话是关机。” “关机啊，不会是没电了吧？”母亲猜测。 “我不知道。”林珂摇头。 “她会不会是回去了？”母亲又问。 “如果是手机没电的话，回去了应该也会首先拿出来充电吧。”林珂觉得，现在这个社会，没几个人是能忍受手机没电的。 “再等等，要是还是没消息，就打电话问问认识她的，要是都没人见到她，就报警吧。”母亲看了看林珂，然后提议。 “嗯。”林珂点头。 待母亲离开后，林珂又拿起手机，拨出了白天蒋霜用的那个号码，可是，依旧无人接听。 夜色越发浓稠，外面风雪越发厚重，林珂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心情复杂得无边无际。 随后，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于是，林珂拿起电话和同王悦比较熟的人们挨个儿地打，可都没有消息。 最后，林珂拨通了王悦父母的电话。嗯，也许，王悦是真的吓到了，最终还是觉得父母是最可靠的，所以就回去了但还没来得及充电也不一定。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就接通了。 “伯母，我是林珂，王悦在家吗？”因为以前有去王悦家玩过，所以林珂在王悦妈妈面前就直接说出自己名字了。 “悦悦不在的呀，我们也正在找她呢，打电话都不通的！”王悦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焦灼。 “这样啊…”林珂有些坐立不安了。 “你今天有见到我们家悦悦吗？”王悦的妈妈问。 “对，有见到过。”林珂点头。随后，又顿了顿，终于，她说：“伯母，看来，得报警了。” 王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地下室的小床上，四周潮湿无比，如同发了霉般。就在她想要用双手撑着床坐起来时，却发现右臂和左腿疼得不能再疼，完全就使不上劲。 这儿只有一盏小灯，那小灯只能照亮一个角落，所以其他区域还是显得无比昏暗，让人恐怖无比，就像是掉进了恐怖电影中。 之后，王悦发现，自己的手臂和腿上都绑着绷带，自己一动，就有血渗出来。但是，她并没有被人五花大绑之类的，也许是因为那人认定了自己是跑不了的。 王悦不禁浑身发起抖来。 “救…命…”细小又颤抖的声音从她喉中发出，随后，她抬起头，打量着四方，止不住地低低啜泣起来。 这时，地下室的楼梯上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哒，哒，哒’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来者似乎是女人，因为那声音是高跟鞋的声音。 “不要动。” 就在王悦害怕得想要站起来跑掉时，却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安慰起她来。这个声音她记得，是电瓶车车主的声音，只不过，她还不知道车主的模样，因为车主全程都是戴着头盔的。 “不然你会休克的。”车主已经完全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王悦看见车主的脸后，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43. 最终，还是报了警。 在经过警察的盘问之后，林珂觉得整个人像是虚脱掉了一样。 这阵子太多奇怪的事情了，她还有些缓不过来。 那件案子交给警方后，连续好几天却仍旧没有什么进展，林珂也没办法，而且，自己的假期也过完了，该回影楼继续工作了。 于是，在初五六的时候，林珂就拎着行李箱踏上了回去的路。 父亲本来是不赞同她回去的，因为父亲怕林珂什么都没听进去，仍旧和蒋霜搅和到一起。 但是，林珂并不是傻子，不会无条件地去质疑一个人，也不会无条件地去相信一个人，毕竟，蒋霜的事情太玄乎，自己也有太多不知道的东西了。 严肃说来，她不是为了回影楼工作，而是为了回到那个地方，找到那些人。 陆明盛，周子茜，徐娜娜。 因此，回到影楼的那一刻，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门市要了以前的徐娜娜拍摄写真时所填写的单子，然后记下了徐娜娜的手机号码。 之后就回到房间开始打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是变成福尔摩斯了么？ 一定要接通。这是林珂此刻唯一的念头。 “喂？”接通了。 “徐娜娜是么？”林珂问。 “对，是我。” “我是林珂。” “哦，是你啊。”徐娜娜的反应看起来很平淡。 之后，徐娜娜又说：“放心，我不会跟你抢那个女人的。” “我知道。”林珂顿了顿，又说：“我不是为这个找你，但是，也和她有关。我表姐你能联系到么？” “晨雪？” “对，我想找她。”林珂一边点头一边说。 “约个时间见面吧。”徐娜娜想了想，然后这样回了一句。 “好。”林珂立即同意。“明天下午一点钟吧。” “行。到时候我来找你。”徐娜娜没有犹豫。 挂掉电话，环视着这个房间，林珂有些心累。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对别人的秘密那么在意，也许，是因为那是蒋霜的秘密。还因为，她总觉得王悦的事情和蒋霜也脱不了关系，因为她想到了蒋霜曾经说过的周子茜想用毒饼干害自己的事情。 王悦失踪前，也是打电话说门前有盒饼干。 第二天一大早，林珂就醒了。 自己拿着相机包就去了二楼，因为助理严重缺人的关系，所以，她是没有给配助理的。 还好的是今天自己要拍的两个客人都是写真，不是婚纱照，更不是外景婚纱照，所以活儿还是比较轻松的，大概中午十二点多就可以收工，然后和店长说一下，还是可以出去的。 放下相机包，走到化妆间，化妆小助理一看到她就兴奋了。 “林珂，你终于来了啊！”小助理原本还在收拾化妆台上的东西，可看见林珂来了后，就兴奋地跑到了她的身边。 “是啊。”林珂点点头。 “怎么感觉你更憔悴了啊。过年不是应该吃很多好吃的么？”小助理永远都是一惊一乍的。 “是吃了很多好吃的，可能是有点消化不良吧。”林珂口上那么说着，心里却在想，那么多破事儿，怎么可能不憔悴？ “哎，客人来了。”这时，小助理从窗户看见了前来的客人，于是说了句“我去开门”，然后就跑掉了。 这个化妆间，似乎已经不再具有蒋霜的东西了。 服装新进了一批，淘汰了一批，饰品摆放的位置有了变动，化妆品也已新换了一批，甚至墙面还重新粉刷过。 还好的是，今天的两个客人都很温柔，也不挑剔，只是摆动作的时候稍有僵硬，但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很好拍，林珂总算是赶在了十二点前收工。收工回来的时候看见阿J老师带着一对新人出外景，林珂冲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真是恍如梦境啊，记得不久前，自己还在为阿J老师接近蒋霜而感到不爽呢。 可现在，阿J老师相了亲，据说不久后就要结婚了，而蒋霜也不见踪影，真是…物是人非的感觉。 收拾好一切后，刚好十二点五十，于是，林珂就干脆到别墅下等着呢。 没过多久，眼前就开来了一辆车。 徐娜娜摇下车窗，冲林珂招了招手，林珂便过去了。 “上车吧。”徐娜娜微扬着下巴，那不是故意做出来的，但是却带着一股子的傲慢。 林珂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林珂 徐娜娜依旧穿得很时尚，画着淡妆，梳着简单的马尾，但是气场很强大，即便是端着矿泉水瓶子喝水。 “你表姐说的话你会信么？”徐娜娜发动车子后，毫无预兆地问了一句。 “要看什么话了。”林珂回答得比较中肯。 “啧啧。”徐娜娜似乎听完后不太满意，还摇了摇头。 “看来她说得对，你是不会信她的。”徐娜娜补充了一句。 “都说了是要看什么事情了。”林珂有些不耐烦。 “晨雪在住院，病房禁了手机信号。”徐娜娜望了林珂一眼，继续说：“我带你去看她，毕竟在她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最亲近的妹妹。至于蒋霜和陈晗和她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不用问晨雪。说实话，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我这几天也是准备去找你的。” 徐娜娜一口气把事情说完之后，林珂就目瞪口呆了。原来如此，难怪联系不到刘晨雪。 “她之前吸毒，肾功能衰竭，得了肾结石，但是她一直拖着没去治，前几天我硬逼着她去做检查，结果发现转成了尿毒症。我问过她要不要告诉你们，但她每次听完都不说话。”徐娜娜说着，眼角有些湿润。 “我完全…什么都不知道…”林珂喃喃着。 “因为把你当成最疼爱的妹妹，所以自己有什么困难，遇见了什么，都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但是，我倒觉得是她想多了，你会担心？蒋霜和你处了几天，你就要她不要你姐了…” “你从哪儿看出我不担心了？我说过我要蒋霜不要我姐么？”林珂听完后，闭了一下双眼，随后说了出口，如果不是硬性抑制着，只怕她会冲徐娜娜吼出来。 随后，徐娜娜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再没说话。 到了医院，走在走廊上，林珂发现自己手上在冒冷汗。 徐娜娜方才说的话还在脑袋里头打转。其实…是啊，自己却是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关心过刘晨雪了，甚至可以说，自己好长一段时间都像是忘了有这个姐姐一样。人呢，真肮脏。 打开病房的门后，林珂看见了刘晨雪。 “娜娜，你总陪着我也不好，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刘晨雪没有抬头，所以不知道林珂也来了，因此，她一边专心地将一个水杯搁到旁边，一边直接对徐娜娜说话。 刘晨雪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些不光是从脸色上来看，就是看她的举动也能感觉到。搁个水杯，本来该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是她却做得有些吃力。 “姐。”这时，林珂走进病房，开口喊了她一声。 刘晨雪有些愣住，然后抬头望了过去。 “小珂？” “嗯，我来看看你。”林珂微笑着过去坐到床边。 “你们怎么会一块儿来？”刘晨雪仍显诧异。 “林珂打电话问我你在哪儿，我就把她带来了。”徐娜娜说着，将包放到了一张椅子上。 “小妹子怎么会突然想起问我行踪了？”刘晨雪说话时，是笑着的。 但是，林珂有些羞愧。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想问蒋霜的事情，自己大概也不会主动找寻刘晨雪的吧。 “就是…想你了。”林珂想了会儿，然后说出了这样的话。 其实，也不算谎话，也许，之前并不是那么想，可是，在听到爸爸提起自己和刘晨雪小时候的事情后，再受到徐娜娜的刺激后，自己是真的想刘晨雪了。 很怀念以前在一块儿玩的日子啊。 “嗯，我也想你。”刘晨雪淡淡微笑。 “不过，我有些困了，你先回去吧。”刘晨雪停顿了会儿后，开始委婉地下达逐客令。 她不是在生林珂的气或什么，只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珂对话。 “好吧，那我有空就来看你。”林珂也是个不怎么擅长表达自己内心和安慰人的人，想了半晌后，她就顺着刘晨雪的意站起了身来。 只是，在临走之前，她又回转过身来，握住刘晨雪的手说了句：“好好养身体，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去玩，就像小时候那样，你和我。” 刘晨雪望着她，随后，点了点头。 “那我先送她回去吧。”徐娜娜对刘晨雪说。 “好。”刘晨雪点头。 林珂和徐娜娜一块儿走出医院后，又一同停住了脚步。 “你想知道的，我现在可以全都告诉你。”徐娜娜一只手搭在了林珂肩上。 “好。”林珂望了望四周，又说：“找个地方慢慢谈吧。” “去我家就行。”徐娜娜说着，就打开了车门。 徐娜娜家是一栋白色的别墅，且占地面积很广，不过，林珂眼下是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的。 跟着徐娜娜进了房间后，林珂就开门见山地问：“蒋霜口中的前女友陈晗，究竟是谁？” “说来话长，而且我说出来你不一定信，所以，你自己看吧。”徐娜娜从一个柜子前转身走过来，然后就将一堆笔记本啊，资料啊，书籍啊什么的全都塞到了林珂手中。 ☆、44. 林珂坐了下来，然后将几张A4纸拿了起来，那几张A4纸看起来有些旧了，那内容是两个人的对话。 一个叫做“路遥知马力”，一个叫做“李医生”。 两人对话如下： 2004年4月12日 路遥知马力：李医生，在吗？ 李医生：在。 路遥知马力：我今天问她想不想出去看电影，可是她说她从来不看电影。 李医生：从来不看？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过她可以在房间里头看一整天电影的。 路遥知马力：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就像上次，深更半夜的，她就突然站在我床边，说她房间里有一堆死老鼠一样，我去看了后，根本就没有，当时我妻子还为这件事不满了很久，说是她是在变着法儿地勾引我去她房间。 李医生：不然这样吧，你找个时间带她来见我，让我单独和她聊聊。 路遥知马力：还是不了，我曾经说带她去看个朋友，那个朋友其实就是心理医生，可是到了约定的地方后，两个人交谈没五句话，她就看穿他是医生了，随后当场走人。她还质问我，说她明明没病，为什么我要带她看医生，是不是我妻子对我说了什么。 李医生：可是这样也不能解决问题啊。 路遥知马力：那就再看看吧，那孩子很敏感也很偏激，我怕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后，她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李医生：那好吧。 2004年4月21日 路遥知马力：李医生，我现在真的很头疼。昨天我不在，结果她对我妻子说：“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我妻子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她觉得那孩子就是想她死。 李医生：不管怎样，听我一句，把她叫到我这儿来吧，我尝试着以做朋友的方式来接近她，然后慢慢解决问题。 路遥知马力：好吧，我试一试。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李医生：就后天吧，后天我没事。 路遥知马力：好，就后天。 2004年4月24日 路遥知马力：李医生，今天你们相处得怎样？ 李医生：还可以，不过，她和你描述的不太一样。 路遥知马力：怎么不一样？ 李医生：你口中的她孤僻任性，行事诡怪，但是我接触的她却很文静，喜欢文学，又有爱心，甚至会主动帮助路上有困难的人。不过，人格分裂的人大多会有好几个自我，也许，她只是想在新认识的人面前展示，或者掩藏什么。 路遥知马力：那就对了，她的性格总是在变，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更甚至，经常会忘掉自己做过的一些事。就比如上次她对我妻子说‘你不是已经死了么’的事情，她说完后就去睡觉了，然后，一觉醒来后，就像是完全忘记自己说过那话一样，去卫生间漱牙的途中还主动对我妻子笑着说早安。 李医生：对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路遥知马力：在她女朋友死了后。 李医生：女朋友？她有女朋友？ 路遥知马力：对，她不喜欢异性。 李医生：好吧，那她女朋友是怎么死的？ 路遥知马力：喝了半瓶农药抢救无效死亡的。因为她家里人知道了她俩的关系，可是竭力反对，所以她就自杀了。 李医生：嗯，我知道了。 林珂看完那些后，有点疑惑了。 为什么给自己看这些？难道，那个她，说的是蒋霜？ 紧接着，林珂又翻开了一个本子，那个本子是刘晨雪的，里面有不少的小短文。 第一篇叫做“邂逅”。 内容很简短： 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的网名叫做双霜，说话很风趣。 她问我如果在临死之前，可以做两个选择，一是安静地死去，二是疯狂地做所有从来不敢做或者没有做过的事情，你会怎样选择。 我说，安静地死去。因为我的人生已经足够疯狂，所以我不想在死的时候还不得宁静。 她听后，笑我太规矩。 我能说什么呢，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所以，选择也会不一样。 她说她喜欢看书，比如《奥特兰托城堡》。可惜她说的这些，我都没看过。是的，我不太喜欢看书，只不过，她说到这些时，却让我感觉格外有趣。 所以，我去看了《奥特兰托城堡》，对我而言，有些恐怖。 她问我是否经常上网，我说不常上网，但是我会偶尔去网吧。于是，她约我这个周末网上聊，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看完后，林珂接着往下翻，然后又看见了一篇名叫‘再聊’的短文。 内容仍旧是与霜有关： 我问她网名为什么叫双霜，因为，一般来讲，人们要么会取名叫双双，要么会取名叫霜霜，但是，叫双霜的可能性很低。 她说，她喜欢不同于常人。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自恋了。 不过，她确实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她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我说没有，然后她说，该去试试的。 她又问我信奉不信奉柏拉图，我说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甚至对于柏拉图的概念都很模糊。她说，她时而信奉，时而嫌弃。 我问她为什么嫌弃，她说，因为有时候觉得世界肮脏一点比较真实。我笑她答非所问，她却说没有。 “后来她们就开始交往了？”林珂没什么性子再翻下去了，而是直接抬头问徐娜娜。 “对。你从这儿接着往下看吧。”之后，徐娜娜坐到林珂旁边，接过本子翻了一阵子，然后摊开那页又递回给林珂。 “今天，有个人来找到了我，他叫陆明盛，说他是霜霜的哥哥，并劝我最好离开她，因为她精神方面有着问题。”林珂读了第一句话后，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脸望着徐娜娜。 “好吧，我知道同性恋很难让人接受，但是，编理由的时候麻烦请编得靠谱一点好吧？”林珂读完后，有些不淡定了。 接着，她又翻了下去。， “霜霜最近很奇怪，她总爱在午夜时分起来削水果吃，然后是去洗漱，每次都动静很大，吵得人难以入睡。昨晚上我终于冲她发火了，可是她却很淡然地继续埋头削水果，然后说：‘陈晗，你以前从来不吼我的。’陈晗是谁？我还没问出口，她却又说：‘你喜欢我么，相信我么？’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说喜欢，相信。然后，她笑了，去了厨房。”从这儿开始，刘晨雪的文字描述中，就已经开始突出蒋霜的异常了。 徐娜娜没有说话，只是在旁边静静地坐着，用眼神示意林珂继续看下去。 “为什么蒋佑霜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对她失望了。就在昨晚上，喝了她递来的一杯水后，我就犯困了，可迷迷糊糊间，觉得身体既沉重又有些痛，当我睁开眼时，就看见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她坐在我的旁边，手中拿着针管，看见我醒后，她就按住了我胳膊，将针管扎进我的手臂中，我挣扎不了，而她在笑。”林珂读到这儿时，莫名地，鼻子就酸了。 “所以说，表姐吸毒，其实是蒋霜导致的，是吗？”林珂合上笔记本，望着天花板，又继续说：“那个路遥知马力就是陆明盛对不对？他对李医生说的有问题的女孩，就是蒋霜对不对？蒋霜死去的前女友，就是陈晗对不对？蒋霜精神错乱，将表姐当成了陈晗，但是却发现表姐在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有了退缩，所以，为了让表姐离不开自己，就给她吸毒，对不对？” 说完这些之后，林珂顿感整个人都有些瘫软了，但是她还在继续说。 “所以，蒋霜之前告诉我的有关她的事，都是假的。”林珂屏住呼吸，努力地抑制着情绪，半晌，望向徐娜娜，问：“对不对？” 徐娜娜无言，只是又将其中的一本书翻开，摊到了林珂面前。 标题写的是“人格解体神经症”。 而后，内容中，有些段落或句子被红笔勾画了出来。 “人格解体神经症可见于脑器质性损害，精神分裂症、焦虑症等精神疾病，作为其临床表现的一部分。只有这类异常体验单独出现，持久存在，引起患者苦恼，或主动要求治疗时，便属于神经症。” 草草看完之后，林珂就关上了那书。 “报警吧。”然后，林珂望着徐娜娜，淡淡说了一句。 “好。”徐娜娜叹了口气。“我来还是你来？” “我来。”林珂苦笑。“我怀疑，王悦是被她带走了。” 王悦是谁，徐娜娜不知道，所以听得有些一头雾水，不过，应该是和林珂以及蒋霜有关系的。 “那么，为什么之前发生那些事时，没有抓她呢？”林珂又问。 “抓过，但是后来发现她是神经有问题，便对其进行了治疗。治疗后，大家都以为她完全康复了，因为那段时间，她看起来非常正常，所以，就放了。”徐娜娜解释着。“结果放了之后，蒋霜从家里出逃了，多年再无音讯，大家便都以为她死了。可谁知道，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我先回去了。”林珂觉得，自己在这儿再也没法子待下去。 心里有着满满的压抑。 喘不过气。 回到影楼之后，林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说刘晨雪不是陈晗的话，那么，为什么那空间里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照片？ 这时，林珂突然记起来了一件事。 自己刚到这儿时，曾经被蒋霜带去见过一个后期师傅，那个后期师傅叫做什么来着？ 好像叫…于颖？ 想到这儿，林珂翻开了手机电话薄，然后拨出了号码。 “喂？” “您好，请问是于颖老师么？”林珂问。 “是的。您是哪位？” “我是林珂，您可能不记得了，不过，当初蒋霜带我来见过您的。”是的，那时候自己和蒋霜才认识不久。 “哦哦，是你啊，有什么事么？”于颖问 。 “嗯，关于蒋霜的事，我想找您聊聊。”林珂开门见山道。 “蒋霜啊？我都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现在还好么？”于颖问。 “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她了。”林珂闭着双眼说道。 “你想聊关于她的什么事？”于颖又问。 “嗯…”林珂沉吟片刻，说：“就是后期的事。”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于颖问。 “明天上午可以么？”因为今天晚上她还要做些事。 “可以。” 于是，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之后，林珂开了电脑，登了QQ，然后就发了半天呆。 当时，蒋霜登给自己看空间的那个QQ据说是陈晗的…然后，那个QQ的昵称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三个字，可究竟是什么，却记不清了。然后，那个头像..好像就是刘晨雪的照片来着，那么，试着搜一搜吧。 林珂想着，就点开了好友查找，并输入了一个晗字，准备就这样大海捞针般地寻找。 可是，晗字一输入后，跳出来的无数页面却真是能晃瞎人眼… 没办法了，就这么找吧。 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一个小时，任她再怎么睁大眼睛看，却始终一无所获。 然而，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找到了！ 点击，添加为联系人，果然，没有设置验证码，所以一下子就加上了。 之后，她迫不及待地就点进了那个号码的空间，进了相册。 那个相册还在，只是，仍然是被密码锁着的。 真是头疼。 不过，林珂还是点击了一下相册，只见弹出的问题是：“二十四，十八”。 叹出一口气，然后，林珂开始输入各式各样她觉得有着可能性的答案。 ‘蒋霜，蒋佑霜，佑霜，霜霜，陈晗，晗，双霜，晨雪，刘晨雪，雪，雪雪，大雪，小雪，1988，2033，1234567，24，18，42…’ 结果，当然无果。 二十四，十八？什么二十四，十八？ 鬼知道这代表什么？难不成是二十四节气啊？ 等等，二十四节气？ 二十四节气有哪些？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等等，霜降？而且，刚好是第十八位！ 没有多想，林珂抱着电脑就输入了‘霜降’，结果，真的打开了！ 相册里头，那些照片还在，看来，蒋霜并没有动过。 因为自己入行摄影和后期也算是有些时日了，因此，再次看这些照片时，林珂发现了以前没有发现的一些问题。 光影不对，是的，光影不对。如果是两个人一块儿拍合照的话，有些光影不应该是那样子的。 林珂没有多想，只是迅速地就右键保存了。 事情都做完后，她望着电脑屏幕发出的光晕，有些莫名地笑了。失望还是愤怒？不知道。 之后，她有些疲惫地去洗了个澡。 这儿真是哪儿哪儿都有着关于蒋霜的回忆啊…将浴巾挂到门后，林珂又笑了，依然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发笑。 然后，她找出了笔和纸，写了辞职信，打算第二天就递交给店长。 翌日，林珂很早就起来了，去二楼将辞职信递给店长的时候，店长满脸惊讶。 “小林啊，最近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么？”店长问。 “没有，我只是想回家发展。父母渐渐老了，我不想离他们太远。”林珂的理由看起来很不错，但又有些蹩脚。“而且，我发现我对摄影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热爱，所以，我打算回去继续从事服装设计。” 不过，这样回答的话，就避免了店长接着提出关于是不是不满工资之类的疑问了。 “好吧。”店长望着辞职信，有些愁眉苦脸。 是啊，影楼最近本来就缺人，好不容易算是把林珂培养出来了，可是人家学完技术就要走，店长那是不得不郁闷。 “可是你这走得也太突然了，通常情况下，员工辞职都是要提前半个月说的，可是你明天就要走的话，太不合情理了。所以，会扣你半个月工资的，这样也没关系么？”店长想出这一招，主要是觉得林珂应该没什么钱，所以会比较重视工资，这样一来，应该就会在这儿至少多留半个月了。 “没事儿，你扣吧。”虽然说这样子突然走掉是件很不好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对于林珂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要去做。 店长终于放弃，只是说了句：“那今天下午的单子你还拍么？” “不拍了，给别人吧，我要收拾东西还要订票。店长，实在抱歉。”林珂说着，就鞠了一躬。 店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后，也没有对林珂做出什么指示，就去化妆间了。 林珂回到房间，上网订了张机票，随后，又给于颖打了个电话，确定于颖在家之后，就出门去找他了。 林珂走得很急，拦出租车时还差点被撞到了，因为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所有事情都理顺。 到了于颖的家门前，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她按下了门铃。 几秒钟后，房门被打开，于颖出现在面前。 “林珂啊，你好。”于颖率先说。 “嗯，于老师早上好。”林珂努力扬起嘴角笑了笑。 “进来吧，外边儿冷。”于颖说着，就侧开身子让了道。 ☆、45.完 进到屋子坐下后，于颖去接了杯水递给她，然后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事？”于颖问。 “我就是想问问蒋霜的事儿，于老师，你们认识多久了？”林珂问。 “嗯，大概，有四五年了吧。”于颖想了想，然后说出了个不怎么准确的数字。 “这样哦，霜霜和我说过你后期很厉害，你那时候也教她做过么？”林珂又问。 “嗯，是的，那时候霜霜说是想要学习做后期，所以我就教了她。而且，她也挺认真挺聪明的，隔三差五就会把她做的片子给我看，虽然做得不是特别好，但是对于新手来说，真的很棒。”于颖提到蒋霜，就满是赞美。 林珂想了想，然后拿出手机，翻出昨晚上保存下来的图片，递给于颖，问：“这些都是她做的么？” 于颖拿去看了看，然后点头，说：“不错，是她做的，那时候蒋霜问我，怎样可以用软件将一张孤零零的照片做出双胞胎的效果来。她觉得那样很好玩，而且为此沉迷了不少时间，只是她做的照片，都是这个女孩的照片。害我还以为她是同性恋来着。” “她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林珂这句话，像是在问于颖，又像是在问那个失踪了的蒋霜。 “霜霜啊…说起来，真的是个奇怪的女人，奇怪又聪明，性格有时候总隔三差五地变，有时候又会维持半年都一个样。不过，不得不说，她血液里流淌着艺术家的气质。”于颖不得不承认，自己曾为她着迷过。 艺术家的气质…若是在以前，林珂会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但现在，她却只想笑。 什么艺术家的气质，她…不过就是神经不正常罢了。 现在的人，总喜欢故意地去美化或者丑化一件事，为了美化或者丑化，就算是特别不好的事，也可以将其说得多么神圣无比；反之，有时候，明明是美好的事，反而被人说什么矫情幼稚。 人就是这样。 发现大艺术家们自残的时候，总有人会说，那是因为艺术家们容不得这世间肮脏，所以要率先离开这尘世。 发现普通人自残的时候，总有人会说，那傻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真是不懂自爱也不孝。 发现大艺术家们努力赚钱养家时，总有人会说，那谁谁真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市侩低俗。 发现普通人努力赚钱养家时，大家则会说，那人真的很聪明很努力很勤奋，是个好榜样。 艺术，这两个字，真的让林珂快要笑死了。 “嗯，于老师，我现在要赶去机场，所以，得先走了。”林珂将水杯放到桌上，然后就站起了身来。 “好吧…”于颖虽然觉得林珂这一趟来得很生奇怪，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从于颖家出来后，林珂叹着气摇了摇头。 从徐娜娜那儿取了那些东西，回到家后，林珂基本上没有和父母多说什么，只洗了把脸，就去报警了。 走出派出所后，林珂只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疲软不堪。 回到家中，母亲正在厨房里头忙碌着，林珂则是一声不吭就回了房间。 然后，没有过多久，父亲来了。 “小珂。”父亲推开房门，有些担心地望着女儿。 “爸。”林珂抬头望了一下他，随即又低下头，玩弄着手指。 “爸，我报警了。”林珂顿了一下，又说：“爸，我好难受。” 林珂闭了下双眼，然后说：“爸，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你，王悦失踪那天，我是接到了蒋霜电话的。” 父亲听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住女儿的肩膀，将女儿揽入了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他似乎知道林珂报警是为了什么。 “关于王悦的案子，警方已经查出了些蛛丝马迹。”父亲随后又说。 “是怎样的线索？” “警方调出了那家旅店的监控影像，然后发现，那盒饼干，是一个女人放在那儿的。我去辨认了一下，那个女人，确实就是蒋霜。”父亲说出口时没有犹豫，毕竟，他也想让女儿早些和蒋霜断了。 “嗯，我猜到了的。”林珂低声回答。“蒋霜不是我所想的样子，她人格分裂外加精神有问题。我一直觉得自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事实上，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怎样的，更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表姐吸毒，是因为她给表姐注射了毒品，妄图拴住表姐。而现在，她喜欢我，所以，她会想要铲除我身边的人。” 所以，当她在暗处发现自己和王悦进了宾馆后，应该就下定决心要铲除王悦吧。 她真的很可怕，独占欲很重，先是想要杀害陆明盛的老婆，后是给刘晨雪下毒，现在是带走了王悦。林珂不是为了爱情不管不顾的人，所以，这样的蒋霜，实在令她害怕。 “不管怎样，这几天你都别出门，知道么？还有，不管怎样，你还有爸爸妈妈。”父亲一边叮嘱她，一边安慰她。 “嗯。”林珂点头。 家里很温暖，但是，林珂仍觉得寒冷。 脑筋突然有些迟钝，对于近期发生的事，失去了回忆逻辑。那些回忆，就像是众多的小碎片，杂乱飞舞着，组合不起来。 晚上洗了澡，她就早早就躺到了床上，可是却一直睡不着。 翌日九点多的时候，林珂的手机响了起来。 睡梦中，她摸到手机，接听后放到耳边，迷迷糊糊“喂”了一句。 然后，对方说了话。 “林珂。”声音轻轻的，静静的，是蒋霜的。 “霜霜？”林珂的瞌睡在瞬间就消失得毫无影踪了。 “是我。”对方停顿了十几秒钟，随后叹息了一声，继续说：“林珂，我想见你。今天下午一点钟可以么？” 林珂沉默了半晌，然后说：“好。” “就在小林百货前碰面吧，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正月，街道之上，新春的气息尚未退却，音像店中，仍旧一遍遍地播放着《迎春花》，《财神到》，《恭喜发财》等恭贺新春的歌曲。 林珂望了望身边过往的车辆，捂紧大衣，低着头往前走 小林百货，离家并非很远。 步行的话，只需要十来分钟的样子。 可是，林珂踏下去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有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有些发懵，感觉眼前的世界似乎很真实，却又很虚幻，就像是睡觉时半梦半醒的模样。 周围的建筑随着步伐的改变而高低起伏，让人觉得，也许，人是可以感觉到地球在旋转的。 一步，两步，三步。 快餐店在往后退，绿化树在往后退，车辆在身边呼啸而过，寒风阵阵。 雪停了，但路面尚滑。 终于，小林百货出现在了眼前。 那牌子有些陈旧，与其说是百货，不如说更像是杂货店。 她吸了口气，然后走到了店面门外，在那儿等着。停靠着几辆 没过多久，有一辆电瓶车驶了过来，然后，车主下了来。 那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即便外头套着件灰色的棉衣。 她摘下头盔，便露出了苍白的容颜。 她盘着头发，但发丝微乱。 她瘦了，脸颊凹了进去，眼睛却大了。 她将头盔放到电瓶车上，然后向着林珂走了过来。 林珂却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林珂，我想你了。”她微仰着脸，嘴角咧开笑着。 “嗯，我也想你。”林珂的声音小如蚊子，并四周打量了一下。 “我想抱抱你。”蒋霜咬了咬唇。 林珂望着她，随后，深吸了口气，垂下头，突然向前走了好几步，然后将其一把抱住。 “林珂，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可我不是故意的。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做了什么。”蒋霜将下巴搁到她肩上，轻轻地，温柔地说。 “林珂，我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真的。”蒋霜继续说。 瞬间，林珂红了鼻尖，泪眼朦胧。 她咬着唇，将蒋霜紧紧地抱住，并伸手向着某个地方轻轻挥了下手。 “我不是个正常的人，很多人都这么说，包括我哥，还有我嫂嫂。”蒋霜接着说：“也许，我真的不正常吧，有些时候，我看自己写的东西，会发现，就像是不同的人写的一样。”蒋霜继续说。“林珂，我是个疯子，可是，我以为我不是个疯子。” “霜霜，对不起。”林珂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她抽泣了一下，又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可是我…对不起…” 然而，听到这句话后，蒋霜却突然松开了林珂，然后，往后后退了几步，依旧面带微笑。 好心疼。 这个时候，真的突然好心疼。如果她真的拿王悦怎么样了，那么，蒋霜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她突然不敢想象，不敢想象自己做了什么。 “蒋霜，你…” 蒋霜，你快跑！ 然而，这句话还未说出口，刹那间，小林百货的几辆车子车门便骤然打开，五六个身形敏捷的男子相继跃出，冲着蒋霜一涌而上！ 蒋霜明显有些吃惊，但是，却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意识。 “别动，警察！” 蒋霜的手腕被瞬间捏住，并戴上了手铐，在警方的力道下，那个瘦削的身子晃了晃，膝盖跪到了地面。 不错，林珂在接到蒋霜的电话后，就通知了警方。可是，就在看着蒋霜被抓获的那一瞬间，林珂感觉心脏某处空掉了一块。 甚至，眼泪似也在眼眶内凝结了。 戴上手铐的蒋霜被警方抓着手臂从地面站起来，然后，她望着林珂，似是不可思议，却又像是坦然接受了。 天气明朗起来，然而，林珂的世界，却满是雾霾。 两天后。 城市的天空再次飘起雪花，阴风彻骨。 林珂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林珂接起来后，有些有气无力地问。 “林珂，我是王悦。”短暂的沉默后，对方自报了身份。 “王悦？真的是你？！”林珂有些诧异。 “对，是我。”王悦回答。短暂沉默后，王悦问：“蒋霜呢？” “她…我报了警，她被带走了。”林珂伸手抚着额头，一瞬间，眼睛便又红了。 她想去看蒋霜，但是，医护人员说蒋霜不同意，所以，自己没办法去看她。 “被带走了啊…”王悦喃喃着，随后说：“林珂，来看我吧，我在A医院。不管你讨厌我与否，都要来，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好。” 之后问了病房号，挂掉电话，林珂迅速换上衣服，就冲出了家门，打的直奔A医院。 她没有问是什么事情，但是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关于蒋霜的事情。 进了病房，林珂看见了王悦，以及王悦的父母。 “爸，妈，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有些事想和林珂说说。”王悦摸了摸父母的手，微笑。 “行。”王悦父母打量了林珂片刻，终于，起身，收拾了一下床头的东西，然后就走了出去。 “她伤的你么？”林珂望着王悦的腿和手臂，询问。 “不是故意伤害的。只是出了点意外。”王悦望着林珂，继续说：“我确实是她带走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听到这儿，林珂诧异了。 “不对，应该说，她一开始没想杀我，后来又想杀我，可是，最后又没有杀我。”王悦说着，补充了一句：“真是个反复无常的女人啊。不过，也真的是很可怜。” “她第一次走进地下室看见我的时候，叫我不要动，说是血流多了会休克，之后，端了些饭菜给我吃，似乎是怕我觉得有毒，于是，她自己就吃给了我看。她说，她不喜欢我，不希望我靠近你，并说要给我时间让我反悔。” “可是她第二次走进地下室看见我的时候，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似乎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现在她面前的。还问我在那儿干什么。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她听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转身对着墙面开始哭泣。她说她看过自己的日志，经常都觉得很陌生，不像自己写的，可是周围的人却又说自己做过日志里面的事，并说她会马上就带我离开地下室。” “然后，她出门一趟又回来了，并从包里取出食物和药膏坐到了我床边，说想先和我聊聊天。她说她有一个哥哥，但是那个哥哥和他妻子结婚后，他妻子想要她死；她说她有一个女朋友，叫做陈晗，但是陈晗死了；说到那儿时，她突然间就又变了，她说我抢走了你，所以她要把我永远关在一个没办法接近你的地方。”王悦说着这些，时不时地就露出诧异的神色，很明显，对于蒋霜的事情，她还没能完全消化过来。 “她的臆想症真的很严重。”王悦得出了这个结论。“不，应该说，完全就是精神错乱。” “嗯…”林珂说完这个字，就没了下文。 “可是，几天后，也就是昨天，她再次出现在地下室时，却扶我坐了起来，并说已经打了120，车子很快就会过来，再之后，她就不见了。”王悦说着，突然感叹了一句：“真的是很可怜啊。原来，是给抓走了。” 林珂听后，怔了半晌，随后，突然就泪如泉涌，在王悦床边哭了起来。 这是她最近几年来，哭得最剧烈的一次。 双手抱着双臂，手指紧紧地掐着皮肉，她哭得全身都在发颤。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 只是，她想，蒋霜自己一定是很痛苦的。 不过，另一方面，王悦还在，那么，蒋霜应该就不会受到太严重的惩罚。 只是，想到蒋霜此后的生活将是药物与束缚为伴，心里就开始犯疼。 蒋霜，蒋霜。 林珂再一次捂住脸，深深地弯下腰，将头埋在了王悦病床的被褥上。 此时，陆明盛回到了家中。 走进客厅的时候，只见妻子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从房间取出一条毯子，为妻子盖上，然后亲吻了一下妻子的脸颊，便又走到了书房中。 他取出钥匙，打开抽屉，然后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那个笔记本，是他前几天从蒋霜那儿取走的。 那个笔记本，一直是他的心病。 因为那个笔记本中，满是他妻子的笔迹。 他妻子在里面写道：“我杀了她。” 陆明盛将那一页撕下来，然后用打火机点着，丢到了地面上，很快，那一页纸，便成了灰烬。 “霜霜，对不起。” 他是喜欢蒋霜这个妹妹的，可是他更爱妻子。 妻子不喜欢蒋霜，他是知道的。 妻子针对蒋霜，他也是知道的。 妻子一直在蒋霜的饭里放可以导致精神错位的药，他后来也发现了的。 可是妻子真的动手了，却是他没有料到的。 而他更没有料到的是，妻子杀错了人。那盒饼干，蒋霜没有吃，而是那个小孩子吃了。 没过多久，笔记本失踪了，蒋霜也失踪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蒋霜，可都无果。 直到前阵子，蒋霜终于又出现了。 他有些恐惧，又有些欣喜。 他开始找人在私底下监视着她。 然后，终于，在前几天，他取回了那个笔记本，而她也住进了医院。 也许，这对自己和妻子而言，是最好的。 陆明盛将灰烬放到纸巾里，丢进垃圾桶中，然后走出了书房。 妻子刚好醒来，正揉着眼睛看自己。 “晚上想吃什么？”陆明盛走过去，笑着问她。 —（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