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终成缘 石头小城 简介: 萧皓轩是大燕的宣王,也是万民认可的未来太子。但他太过冷漠,再美的人儿都熟视无睹,直到遇见夏晨欢…… 第一眼,萧皓轩就把夏晨欢错认成那人。他深藏在心底的不堪欲望全被夏晨欢燃起,熊熊烈火,不灭不休。 夏晨欢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说他是夏国的皇子,倒不如说是夏晨瑜的侍从更贴切。 直到燕夏两国联姻,他顶着夏晨瑜的身份替嫁到燕朝。本以为也许能低调度日,萧皓轩却强硬的闯进了他的世界。 那人冷漠无情,却不经意流露出温柔爱怜。 夏晨欢的一颗心乱了,他不该忘了身份。这是不属于他的夫君,不属于他的情爱。 萧皓轩在夏晨欢的身上找寻他人的影子,夏晨欢在萧皓轩身上倾覆他人的爱恋。 镜中花,水中月 。 疑是阴差阳错,谁曾想千金一诺,此情悠悠竟为何? 镜花水月终成缘。 删减部分关注微博昵称:寒武石头小城,私信即可获取。 第1章 联姻 天边的朝霞漫延开来,照亮宏大的燕京城,唤醒城中的商贩农夫。伴随着吵闹的人声,大燕国的帝都缓缓醒来,展示着其生机勃勃的一面。 城中央四面高墙红瓦笔直矗立,侍卫驻守,彰显皇宫的肃穆不可侵犯。 正中央的崇德殿琉璃绿瓦,金柱龙雕,庄严大气。殿内群臣林立,均恭谨噤声,待宫内金钟一响,行礼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响在殿中回荡,竟有些震耳欲聋,让人不得不生出敬畏之心。 萧楚屹大步走上金漆雕龙的宝座,摆袖而坐。龙椅上的人星眸剑眉,高额挺鼻,一双凤眼微眯,散发出逼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果真是君临天下的霸主。 “众爱卿平身,上奏吧。” 萧楚屹开口,微微颔首。殿中之人才都直起了身子,依次上前禀奏。 要说众臣个个是人中之龙,自有气节,可谁都无法否认队伍顶端的男子是最耀眼的。 身高七尺,修长精壮,配上华美的朝服,连背影都让人移不开眼。 男子静默地看着龙椅上的皇帝,不卑不亢,有着丝毫不弱于萧楚屹的气场。明眸薄唇,面容与萧楚屹有五分相似。只是多了些冷漠凌烈,少了分从容戏谑,同样英俊帅气,毫不比他的父皇逊色。 这人便是萧皓轩,皇帝萧楚屹的长子,大燕国的宣王。 萧皓轩默默听着众臣禀奏,心里犹如明镜一般。边境巡防,工事进展,官吏考察……这些自己都已提前知晓,只是了然的挑了挑眉。 父皇拨了三分的政事与他督办,加之手上文理阁的消息。萧皓轩在朝堂上耳聪目明,竟没有什么瞒得过他,难得住他。 萧楚屹一面看折子一面听奏报,瞄了底下的皇长子一眼,满意的勾起嘴角。这个儿子向来让他骄傲放心,总一幅雷打不动的样子,倒比自己还显得沉静。 想起昨天接到的国书,萧楚屹笑的更深,这回能见到皓轩变脸了吗? 早朝在邻近两个时辰的时候结束,群臣恭送皇帝离殿。 萧楚屹起身,看了萧皓轩一眼。“皓轩,随我去御书房。” “是,父皇。”萧皓轩直起身跟在萧楚屹后面。 萧楚屹进了御书房明显随意多了,眼神也柔了几分,坐到茶桌旁,示意身后的人坐下。 萧皓轩颔首坐到皇帝的对面,等着他发话。 萧楚屹抿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昨天大夏国的使者带来国书,夏国同意了我们的边际贸易协定,也愿意与大燕交好。” 萧皓轩点点头。夏国自古是大燕的左邻,两国战战合合,关系时好时坏。 直到萧楚屹登上帝位。大燕国定民安,工农商贸蓬勃发展,领土也一扩千里,周边国家纷纷与之交好,夏国这才安静了下来。 这国书的内容萧皓轩早就料到,他看向萧楚屹,等着男人的后话。皇帝该不是只要与他通报信件吧。 萧楚屹指尖轻敲木桌,语气里是少有的无奈,“夏王想要与皇室联姻”,说着看向萧皓轩。 萧皓轩轻轻皱眉,下一刻立马松开,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皇帝短短的一句话,萧皓轩却是听懂了。 夏国想要联姻,一是想要建立较稳定的联盟,二是想在宫廷培植眼线势力。这是贸易的条件,无论如何是不好拒绝的。 萧楚屹特意把他叫到御书房,而不是在早朝与王公贵族商议,说明大夏求的是嫡亲的皇子公主。自己之下的皇子公主尚不满十岁,娶不了,更嫁不了,那…… 萧皓轩点点头,沉声道,“请父皇即日就派遣使者前去求亲,宣王妃的名分夏国该满意了。” 萧楚屹一愣,笑出声来,对面的人还是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刚为自己定下终身大事。 萧楚屹话里带了分调侃,“你也不问问是公主还是皇子,叫什么名字,长的好不好看?” 萧皓轩面不改色,“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燕夏两国的联姻,是可保国境安稳的协定。” 萧楚屹在心底稍稍感叹,皓轩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像极了二十岁的自己。婚姻当作交易,心里装不下任何人。若不是他遇上顾遥,大概永远都想不到自己也会有痴情的一天。 想到自家皇后,萧楚屹的眼神瞬时放柔,嘴角微微上扬。 萧皓轩看着父皇的变化,眸色暗了几分,避开眼神直视。 萧楚屹叹口气,“顾遥知道你没有喜欢的人,他也从来不逼你成亲。一直等着你选定人,立马上门给你提亲。” 萧皓轩听罢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一瞬即逝,“我知道,顾遥从不强加于我,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父皇遇到顾遥。我并不排斥指婚,对我来说这个联姻是最好的选择。”是利益最大化的交易,萧皓轩把这句留在了心里。 萧楚屹不笑了,神色认真,“我本不是要你立即同意,只是这次联姻确实难以推脱。” 萧皓轩点点头,利益轻重他当然知晓。 “对方是夏国皇后嫡亲的双儿,夏晨瑜,身份配你倒也不差。听说长的十分俊美,又精通古史乐理,温柔识大体,我原想让你看过画像再考虑考虑。”说到最后萧楚屹都觉得自己好笑,话语间竟像媒婆一般。 萧皓轩倒是无所谓的摇摇头,“父皇下旨吧,这门亲事我同意了,不用再考虑。” 萧楚屹看了他半晌,一颔首,“好吧,左右两个月婚期就能定下来,到时自会让礼部好好操持,不用你费心。” 萧皓轩起身行礼谢恩,云淡风轻的模样,“谢父皇恩典。” “嗯,你去未央宫看看顾遥吧,也好久未去请安。”萧楚屹挥挥手,让人退下。 萧皓轩来到未央宫的时候,正巧碰到顾遥在教四皇子五公主念书。 那人并未着皇后的仪服,一袭青衣更衬的他玉树临风。精致的眉眼微微皱起,似乎是不满意小调皮们的抄写,各敲了两个脑袋瓜一下,无奈的笑了。 萧皓轩眼光流转,竟移不开眼。岁月似乎忘记了顾遥,这个人还是一如他初见的时候,美的不似凡间之人。 萧皓源和萧皓珺瘪了嘴,同时伸出手摸摸头。委屈的表情如出一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龙凤胎。 两个机灵鬼一抬头看见萧皓轩站在殿外,圆溜溜的眼睛一亮,丢下毛笔,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就朝萧皓轩奔过来,“皓轩哥哥,皓轩哥哥……!” 萧皓轩微微弯了凤眼,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冰山融化也不过如此。他抱起撞了满怀的宝宝们,一手一个走进内殿。 “皓轩哥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们,我可想你了。”萧皓珺蹭蹭萧皓轩,笑的灿烂。 “皓轩哥哥要上朝很忙的。”萧皓源鄙视的看自家妹妹一眼。虽然他也很想皓轩哥哥,可要他这么撒娇是不可能的。 顾遥走过来装做生气的把两个小家伙放到地上,“别以为皓轩来了就可以不练字,去书房把字练完再出来。” 皓源和皓珺委屈的眨眨眼,娘亲虽然平时很温柔,但是从来都说一不二,连父皇都要听话的! 哎,两人苦大仇深的一步三回头,朝萧皓轩挥手,进书房练字了。 萧皓轩敛了笑意,跟着顾遥到桌边坐下。他知道这人有意支开宝宝,定是要问他婚事。 果不其然,顾遥带了抹笑,有些小心的开口,“你父皇同你说过了吗?大夏国要求联姻的事。” 萧皓轩点点头,“嗯,我已经同意,父皇即刻会遣使去求亲的。” 顾遥一愣,没了笑意,不赞同的皱起眉头,“成亲怎可仓促,我明白你在国事上的考量,但毕竟是要朝夕相处的人,名义上的王妃。先见一见再……” “没必要”,萧皓轩打断顾遥,“你知道我并没有中意的人,今年也已弱冠,该纳妃了。” 顾遥叹口气,萧皓轩确实早该成亲,二十岁在古代应该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顾遥总想着恋爱自由,不愿强塞给他,倒是落得个为母不慈的名声。自己是皓轩名义上的母后,孩子的婚事不放在心上,可不是不尽责吗? 顾遥想着就笑出声来,惹的皓轩疑惑的看他。 “我知道,可是好歹给你指个熟识的,也……” 萧皓轩接到,“都说夏晨瑜俊美无比,又知书达礼,温柔善良,身为一国的嫡子配我也不差。你哪还能找到更好的?”萧皓轩没说自己根本不在乎夏晨瑜什么样,他只不过当完成交易。这招对他父皇管用,对顾遥可不行。 顾遥撇撇嘴,皓轩性子倔得很,做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顾遥不说话了,可还是护犊心切,那消息十万八千里传过来,鬼才知道是温柔还是跋扈! 萧皓轩怎么不知道他心里所想,终于笑了笑,打趣道,“好了,你赶快把聘礼准备好,娶进门就知道漂不漂亮了。” 顾遥翻一个白眼,刚想反驳,两个小家伙就一前一后的冲出来。 “娘亲,我们写完了!” “皓轩哥哥,你陪我们去看马吧!” “嗯嗯!找思楚和念屹哥哥一起去!” 萧皓轩站起来朝顾遥点点头,后者无奈的挥挥手,他这才抱起皓源和皓珺出了门。 顾遥不安地看着远去的背影。 罢了,皓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孩子。说不定娶个王妃,那宣王府也不再冷清。 第2章 替嫁 夏晨欢避开殿前进进出出的宫女,走到桌后坐下,把刚刚清点好的嫁妆勾选。 “明珠十斛,玉镯十对,龙凤佩五双……”当真是夏王嫡亲的双儿出嫁,拉嫁妆的车怕是能绵延好几里。 可是,夏晨欢抬头看向坐在殿中的准新娘,浓眉大眼,明眸皓齿,肤白若雪。明明美丽非常,却咬唇生着闷气,皱眉冷眼旁观忙绿的宫人,好像恨不得他们全都消失不见。 夏晨欢眨眨眼,不愿去触霉头,转身继续核对玉器。 夏晨瑜不想嫁给大燕宣王,使者第一天来求亲的时候夏晨欢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夏晨瑜同皇帝皇后不顾形象大吵一架,平时高贵典雅,翩翩公子的模样不复存在。 皇帝砸下的瓷杯碎片划伤夏晨欢的脸颊,但他仍然静静的跪着,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 回房之后夏晨瑜把屋里能砸的都砸完了,夏晨欢只是低头不语,不可察觉地叹口气。这一个瓷器不知够平常人家吃多少年,现在一下碎了几十个,真是可惜。 可他没有阻止,也不收拾。现在上前只会把气惹到自己身上,这是小时候夏晨欢用无数惩罚换来的教训。 其实夏晨欢能理解夏晨瑜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夏晨瑜作为嫡亲的双儿,从小就是讨喜的美人胚子。而且聪明机灵,皇帝皇后捧在手里的疼爱,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夏晨瑜一天天长大,生的越发美貌。加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名声越传越大,众人越捧越高,求亲的人络绎不绝。 可是夏晨瑜却不满足于此,他才不要随随便便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的夫君必然要样貌品行,政事武功一样不差,最重要的是得能让他动心,会疼他宠他才行。 可现在父皇母后不仅要他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更要他远走自己的国家,嫁到大燕国去。完全把他当成外交的棋子。 这!夏晨瑜怎么可能答应! 夏晨瑜整整闹了两个月,绝食,逃跑,沉默抵抗。本以为父皇母后一定会心疼他,收回成命,再为他挑一户钟意的人家。 可这次宠着夏晨瑜的皇帝皇后狠下心,无论如何都要让儿子嫁到大燕,将人死死囚禁在宫内。任他怎么闹腾也不退步,堪堪还是就到出嫁的日子。 这下夏晨瑜貌似认命了,又恢复以往高贵冷艳的模样。甚至还自己挑随从嫁妆,安安静静的坐着,等着时辰到了便要上车嫁往大燕。 夏晨欢忍不住转身瞥夏晨瑜一眼,他心里总是不安稳。以他对夏晨瑜的了解,这人怕是不会安安分分的嫁到大燕。 两国联姻,若稍有差池,不仅他们随嫁的人性命不保,国家间随时都可能发动战争,介时必是生灵涂炭。 夏晨欢叹口气,一个人就能换得天下安定,皇帝又怎么会不答应。与这个皇位比起来,远嫁一个爱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夏尘欢只盼着这个道理夏晨瑜能懂,不要再多生事端。 大概真圆了夏晨欢的愿,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走了半个月,平安无事抵达夏燕两国边境,靖城。 明日,夏晨瑜会由燕国的天武军护送进燕京,夏国的军队就此折返。 夏晨欢这时正端着夏晨瑜的晚膳走回房中,心里的石头松了不少。这一路走的安稳,只要进了燕国的地界,夏晨瑜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 夏晨欢敛了神色,进门伺候着人用膳更衣,看天色晚了,准备退到侧室休息。可他刚走一步,突然两眼发花,头晕的厉害,还没说出话就晕过去。 夏晨瑜看着昏在地上的人笑的奸诈,和一旁的侍女将人搬到床上,又点了夏晨欢几处大穴,这才赶紧收拾起细软来。 等到夏晨欢悠悠转醒,对上的便是夏晨瑜似笑非笑的脸。 他一惊,脑子瞬时清明,猛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一个指头都动不了,只能颤声说,“皇兄,你这是干什么,快解开我的穴!” 夏晨瑜不在意的撇撇嘴,好像一切与他无关,“明天一早自然就解开了。” 夏晨欢大惊失色,夏晨瑜这不是要跑吧?!他一时也顾不得尊卑,压低声音喊到,“你怎么能现在逃婚,若大燕见不到新娘,夏国还有好日子过吗!” 夏晨瑜脸色变沉,鄙夷的看向床上的人,语气毫不在乎,“你嫁过去不就好了,反正你也是夏国的皇子,有什么关系?” 夏晨欢被他堵得一愣,垂下眼眸,声音里满是苦涩,“皇兄不要说笑了,我哪里算什么皇子。” 夏晨欢确确实实是夏王的血脉,夏国的皇子。可是除却那点血脉,他更像是夏晨瑜的侍从。 夏晨欢的娘亲是皇后陪嫁,虽然都是同一个父亲的女儿,一个是正室所生,一个是小妾所产,身份地位就有云泥之别。 一个是当朝的皇后,一个是有幸被皇帝看上春风一度的侍女。 夏晨欢的娘亲生下他就去了,留下夏晨欢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个世上。偏偏他与皇后产下的双儿月份相近,从此便陪侍在夏晨瑜的身旁,倒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夏晨瑜对于夏晨欢流露出的卑微鄙视的笑了笑,“宣王不过是看了画像,你与我长得相似,又有夏家特有的碧眼,你顶了我的身份嫁过去,燕国的人是不会发觉的。” 夏晨瑜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笑容也因嫉妒而扭曲。夏晨欢何止与他相似,甚至比自己生的更好看。就算平时唯诺怯弱,又不打扮修饰,那张脸还是日渐出落的精致。就是如此才引得夏晨瑜越发不待见他。 夏晨欢听得目瞪口呆,这人真是疯了!竟然要让自己替嫁,嫁个假的过去,这怎么能行!他厉声到,“皇兄你别闹了!若是被发觉,就是欺君罔上,大燕一定不会放过夏国的!” 夏晨欢见那人不甚在意的模样,又急忙劝到,“皇兄,现在大燕经济繁荣,社会安定,生活富庶得很。都传说宣王以后会成为太子,那你就是太子妃,甚至会是皇后。” 夏晨瑜冷笑一声,满脸的不屑。他早就听说那个宣王是冷漠无情的人,年过二十未娶妻纳妾,说不定身体根本就有问题,他才不要嫁给那样的人。 “那不正好,以你的身份这辈子怎么可能当上王妃,正好替我嫁过去,说不定还能成为皇后。” 夏晨欢听到刺人的话也有些恼,死命的咬住牙。看夏晨瑜竟是收拾好要走的模样,心一横,正要大声叫喊,“来人……” 可夏晨瑜下手更快,立马点他的哑穴。 夏晨欢只能死死的盯着夏晨瑜。说不出,动不得。 夏晨瑜和那个侍女将收好的钱票、金银玉器一背。出门前回头看了他所谓的皇弟一眼,笑的戏谑,“再见了,'夏晨瑜'。” 夏晨欢呆呆的看了门一夜,一颗心又慌又乱,怦怦跳个不停。脑子乱的一塌糊涂,主意千回百转,却找不到一个解决的方法。 等夏晨欢终于能动,天色已大亮,夏晨瑜怕是再寻不到了。 夏晨欢木然地坐在床上,这才明白夏晨瑜是早早计划好一切。他亲自挑选的随嫁都是从宫外新晋选拔的,未见过夏晨瑜。贴身侍从只带上他和另一个侍女。 碍于身份,他们三人一路都是蒙面而行。现在夏晨瑜带着另一个人失踪,若是他顶替,再没人认得出来,真是…… 夏晨欢低头苦笑一声,闭眼努力忍耐,不让发酸的眼睛流出泪来。夏晨瑜把一切丢给自己,短短一夜,他便要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夏晨欢慌乱,害怕,把自己缩成一团。他该怎么办? 若是大肆寻找夏晨瑜,那逃婚的罪名是跑也跑不掉,燕国那怎么交代? 若是自己真瞒着替嫁,一旦被发现,别说性命不保,欺君罔上的罪名他该怎么承担? 夏晨欢握紧双手,连抠出鲜血也未察觉,直到传来敲门声,夏晨欢才猛地抬起头。 “王妃,时辰到了,天武军已�从印!� “知…知道了。”夏晨欢忙应一声,站起身来。他沉默不语地矗立半分,终是闭眼深吸口气,再睁眼,只剩下坚定。 他换上夏晨瑜的华服,涂上素雅的胭脂,又带好面纱。站在门前,推门的手微微一滞,却还是缓缓推开,出府,坐上燕国的马车。 夏晨欢一路上都冷冷淡淡的,极少说话。别人也只当他是高傲冷漠,不去打扰他。 队伍又停停走走了二十天,终于到达燕京城。 夏晨欢小心地掀起车帘往外观望,街市繁华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房屋鳞次栉比,市纺错落交织,街上商贾小贩来来往往,还有许多前来迎接夏国王妃的民众。当真是好不热闹,比夏国的城镇繁荣许多。 这下夏晨欢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放下车帘,握紧衣摆。大燕的国力不知比夏国强出多少,若真因为自己替嫁兵戎相向,光是想想那画面他都发冷。 夏晨欢深吸一口气,如今已是没有退路,再容不得他犹疑。 现在起他就是夏晨瑜,宣王妃。 第3章 替嫁(2) 麟嘉十年八月初七,燕国皇长子、宣王萧皓轩迎娶夏国嫡亲双儿夏晨瑜。这不仅是燕国内的大喜事,也标志着燕夏两国通商交好、结为同盟。 燕皇下令用太子的规格安排宣王婚事。大赦天下、减免税收徭役、普天同庆,足见宣王地位超然。 整个燕京城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更别提从夏国使者府到宣王府大道上热闹非凡的景象。道路两旁挤满庆贺民众,老少妇孺全都想要见一见宣王迎亲的壮观场面,从远到近人们欢呼雀跃。 伴随着喜庆的声乐唢呐,迎亲队伍缓缓向宣王府门移动。数十里绵延的红妆没有尽头,随从数百、金车玉轮、杂彩鲑珍、婀娜随风转,盛大的让人目瞪口呆。 最前方一人乘骑而来,踯躅青葱马,流苏金镂鞍。男子一身红装,金丝刺绣,庄重华美。黑丝精致的琯为发髻,面容英俊帅气。薄唇微抿,不怒而威,自有其高贵气质,不知偷走多少望向他的少女的心。 这就是今晚的主角,宣王萧皓轩。可萧皓轩身上没有一丝新郎的喜庆气,依旧冷冷清清的模样,甚至吝啬给出微笑。似乎身后花轿中的美娇娘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连接亲时也未多看一眼。 花轿皆由红木与金线丝帛制成,华丽舒适,十二个轿夫共抬,安稳如坐室内。 可轿中之人紧张到微微发抖,通红的嫁衣如火,包裹着稍显瘦弱的人。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双手握的死紧,出卖了主人不安的心思。 夏晨欢除却眼前的红布什么都看不见,让轿外鞭炮齐鸣、人声鼎沸更加震耳。 华丝朱唇,美人轻叹息,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明明这个婚事与他毫无关系,就算夏晨瑜逃跑他也不需要替人担下来。 明明告诉自己干脆坦白一切,到时便轮不到他操心,大不了人头落地。若是替嫁被发觉下场怕是要惨得多。 可望着那如火的嫁衣,夏晨欢最终还是咬牙换好。他从小和夏晨瑜读一样的书、听一样的礼。也许夏晨瑜太过高傲,可以不顾一切的走,他却做不到。 两国联姻何等大事。不提名节忠义,就是审时度势他也不愿因一人之故再起战火硝烟。 夏晨欢努力定下心。花轿平稳落地,周遭也安静下来。红布透出些许光亮,喜娘在外高喊,“王妃下轿!” 夏晨欢深吸一口气,小心地盯着地面走出花轿。嫁衣实在太复杂,他还没站定就踩到衣摆,瞬间整个人向前扑去。 夏晨欢惊慌失措,反射性的闭上眼,却没迎来预料中的疼痛,反而落进一个强壮的怀抱。四周传来陌生的气息,腰也被人有力环住,他甚至能听到那人的心跳。 夏晨欢脸怦然变红,慌忙想推开那人,男子却已经放开他,退离两步。 夏晨欢踩到衣摆时萧皓轩已经发觉,可他还没开口那人就要跌倒,他只好接住人稳稳揽在怀里。 萧皓轩皱起眉,明明是个皇子怎么这般冒失。他要是在众目睽睽下跌个狗吃屎,燕京城这一个月都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萧皓轩退后冷眼看喜娘一眼。那喜娘浑身汗毛竖起,忙道,“王爷恕罪!”赶紧上前小心搀住新娘,“王妃您小心。” 夏晨欢这才知道刚刚是宣王扶住他,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别的男人,要不他这个宣王妃真是没进门就失了体统。 乐声到达高潮,萧皓轩接过牵红的另一端,转身领着人走进府门。跨马鞍、过火盆,沿着红毡穿过满堂的王公重臣,在天地神案前站定。 燕帝与皇后身着仪服,早已坐在主位上等着新人。 萧楚屹和顾遥笑的慈爱,真真为萧皓轩开心。二皇子萧思楚和三皇子萧念屹分别捂着萧皓源和萧皓珺的嘴无奈地冲萧皓轩笑,缝隙间还能听见两个小家伙疑似“嫂嫂”的喊声。 这下萧皓轩的眼神现出柔情,嘴角微微上翘,给礼部尚书一个眼神。 吴尚书领命喊道,“吉时已到!”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接着奏乐鸣炮,萧皓轩和夏晨欢双双跪地。 “一叩首,拜天地。”一拜 “再叩首,拜双亲。”二拜 “三叩首,夫妻相拜。”三拜 夏晨欢闭眼最后一叩首,心里又酸又胀。在这庄重肃穆的名堂他才真真意识到自己已经结亲。尽管他是顶替夏晨瑜的身份,以后他就是对面这人的夫人,要按王妃身份行事。 夏晨欢自嘲的一笑,他本来以为自己随夏晨瑜陪嫁会一辈子伺候服事别人,孤独终老。从没有想过情爱生子等事,老天真是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礼成,送入洞房。”从此萧皓轩与夏晨欢便是夫妻。 满堂爆发出欢呼和掌声,还听得见小孩在叫,“成亲了!成亲了!”屋内外百桌喜宴开席,觥筹交错间好不热闹欢腾。 萧皓轩看着新娘被扶出正殿,转身应付宾客。 他先走到主位上,恭敬的向萧楚屹和顾遥敬酒,三人均是一饮而尽。 萧楚屹没说什么喜气的话,他最懂萧皓轩现在的心情。自己以前纳妃时可不想被恭喜。 顾遥倒是真真笑的开心,打趣他,“拜托你大喜的日子能不能笑一笑,以后可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说完还朝他眨眨眼。 萧皓轩扯了扯嘴角点点头,也不知到底因何而笑。 萧楚屹把顾遥搂进怀里,看一眼满堂宾客,“我们先回宫,我不在气氛才轻松,你要是应酬不过来就交给小九吧。” 顾遥也朝萧皓轩安慰的笑笑,但愿皓轩不要被灌太多酒。 萧皓轩点头称是,等皇仗离席方转身招呼客人。 另一面后院新房内倒是安静的不像话,只有细微的炮竹声传到夏晨欢耳里。 教养宫女、喜娘、丫鬟安排好一切后便退出门外。 夏晨欢已经累的全身酸痛,特别是他的脖子架着好几斤的凤冠玉饰。他毫不怀疑下一秒就会断掉。 夏晨欢确定房中没有人声,揭下盖头,右手扶住凤冠一手缓缓按摩僵硬的脖子。他刚放松些又听门外传来的声响,慌忙盖好盖头,正襟危坐。 廊上两个小巧的人影偷偷摸摸的接近卧房,一边走还一边四顾,确定没有人会阻拦他们后交换一个眼神,奸笑着就要推开房门。 “咦?怎么不能往前了,够不到房门啊?” “我也是,为什么碰不到?” 两人奇怪的回头,原来是被人抓住衣领,怪不得怎么用力都无法碰不到房门。 “二哥!”两个小家伙鼓起包子脸大叫,可不就是萧皓源和萧皓珺吗。 “你放开,我们要去闹洞房!” “对啊!我要看看新嫂嫂长什么样,他一直盖着红盖头我都没看到啦!” 萧思楚任凭两个宝宝在自己手上蹭来蹭去,无奈的看向旁边完全不打算动手的胞弟,“喂,你到底要不要帮忙?” 萧念屹看都不看他,只顾着一脸好奇的往房里张望,“思楚,不如我们进去看看新娘子。听说夏国皇室的眼睛都是蓝绿色的,我想看哎!” 萧思楚咬紧牙齿,强破自己不要吼出来。宣王妃难道是给你用来了解异域风情的吗!你博学好问的性子不是用在这时候的好吗! 皓源和皓珺颇为满意点点头,挣扎的更用力,“对啊!三哥我们一起去闹洞房啦!” 萧思楚挑挑眉,对萧念屹道,“娘亲说今夜要我们管好皓源和皓珺,不能搅了大哥的洞房花烛夜,不然……” 话还没说完,萧念屹立刻一手箍着一个转身离开,徒留下宝宝们哀怨的叫声。 萧思楚得意的笑笑,随即跟上去。 这些话一字不漏的进了夏晨欢的耳朵,他猜到那四个孩子的身份,不自觉露出笑容。衬着摇曳的红烛,笑面如花般夺目。 大燕皇帝只有一个皇后,六宫皆废。除却宣王的母亲已经去世,其余皇子公主都是一母所出。怪不得关系这么好,吵吵闹闹倒像是平常人家的兄弟姐妹。 夏晨欢长舒口气,这样宫廷里长大的宣王应该不会太难相处吧。他不再乱动,忐忑不安的等着宣王回房。 萧皓轩回到后院时已经被灌下不少酒,还好裕亲王为他挡住场子,现在才能清醒的走回房。 丫鬟见王爷回房,赶忙将喜婆叫来,引着宣王在喜床坐下。 萧皓轩坐在床上,明显察觉旁边的人一瞬间僵直。他却看都不看新娘一眼,只是不耐烦的听着喜婆说吉祥话,耐着性子等他们撒帐、结丝,最后接过合卺酒一饮而尽。 夏晨欢生硬的握住酒杯,小心掀起盖头,正对上萧皓轩仰头饮酒的模样。 夏晨欢愣住,他从未见过这般英俊的男人,比夏国的任何一个世家公子都好看。 等夏晨欢回过神,赶忙喝尽酒,暗暗在心底嘲讽的一笑。他想如果夏晨瑜见过宣王一面怕便不会逃婚了吧。 喜娘接过空杯,又讲些固定的说辞,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红帐内一片寂静,只剩下萧皓轩和夏晨欢的呼吸声相交错。 第4章 替嫁(3) 夏晨欢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分对他来说也分外漫长。他眼前只有透光的红布,剩下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从男人身上传来松木香混着淡淡的酒气,呼吸声绵长,大概有些醉了吧。 夏晨欢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忐忑不安的等着宣王揭他的盖头。 萧皓轩闭眼缓缓舒口气,抬手轻揉眉心。娶个亲比在军营训练一天还累,而且麻烦许多。说实在的他现在只想沐浴睡觉,真没兴致翻云覆雨。 萧皓轩眯了眯眼,一翻计较还是抬手去揭身旁那人的盖头。洞房花烛夜,若自己真的不碰夏国的皇子,免不了留下话柄。说不准还惹得高贵的嫡子不愉,以为他没能力履行职能。 沉默中夏晨欢不安愈盛,颤抖的双手死死交握,指甲划破皮肤流出鲜血,自己却毫无察觉。这是他从小形成的习惯,疼痛反倒让他冷静。 流下的鲜血浸的嫁衣发暗,萧皓轩抬起的手一顿又落下。 他自嘲的一笑,原来有人比他更不情愿,刚才倒是自己多想。 “你不是自愿的?” 夏晨欢被清冷的男声一惊,这人如何就看透他了?宣王看出什么了吗,还是自己表现的太怯懦? 夏晨欢稳住阵脚,答到,“我是自愿和亲的,以保大夏国百姓平安。” 萧皓轩一挑眉,清亮的声音透着凄凉。和自己一样的目地,却是委屈求全。 萧皓轩扯出抹冷笑,他不在乎夏晨瑜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只要他安安分分挂住宣王妃这个名份,他们俩连做戏都省了。 萧皓轩不再管他的新娘,甚至没有看看相貌的念头,挥袖起身,推门走进偏室。留下屋中那一袭火红的嫁衣,孤孤单单。 夏晨欢听见关门声才反应过来宣王已离开,他眨眨眼,是自己说错话了吗? 夏晨欢沉默的等待着。直到城中打更声传来,他叹口气,宣王怕是不会再回来。 夏晨欢扯下红盖头,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一点点卸下凤冠。他自嘲的笑笑,新婚之夜宣王不仅不碰他连盖头都不掀,他竟然感到高兴。 他终究不是夏晨瑜、不是宣王妃,若真要行周公之礼好像是偷了他人夫君一般。夏晨欢硬着脸皮顶上这个位子,不代表他心安理得。 宣王看样子并不喜欢自己,或者他如说传闻中一样是冷淡的人。不管怎样越少和他接触夏晨欢就越安心,暴露的机会越少。 夏晨欢无奈地笑一下,他替嫁也不是没有好处,若现在坐着的是夏晨瑜宣王府怕早已闹翻天。 夏晨欢一直胡思乱想,呆坐到天明。等到丫鬟敲门他才意识到自己连嫁衣都未换。 “进来吧。” 三个丫鬟捧着水盆和衣物恭谨地进来。她们样貌都很出众,而且态度自若,仿佛完全不知道夏晨欢是独自一人度过昨夜。 三人行礼后领头的丫鬟恭敬的道,“参见王妃。奴婢是敛秋,这是清瑶和清珞。我们是王妃贴身的婢女,以后就由我们伺候您。” 夏晨欢微笑着点点头,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三人,“嗯,以后就麻烦你们了。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 敛秋点头称是,清瑶和清珞也欢喜的收下荷包。她们还怕夏国嫁来的王妃高傲难相处,看起来是个挺温和的人。 接着夏晨欢自己洗漱更衣,没让丫鬟帮忙。他实在是不习惯,以前是他伺候别人,现在反过来要别人伺候他,浑身不自在。 等一切梳理好,夏晨欢迟疑的开口,“王爷现在在哪?起身了吗?”今日他们应该进宫请安,宣王再不想见他还是要一起去的。 敛秋脸上闪过不忍,立刻垂眸道,“王爷一个时辰前已离开燕京城,听管家说是去办陛下派的差事。” 夏晨欢一愣,露出苦笑。他竟这么不招人待见。 清珞和清瑶偷摸着抬头看王妃,大概怕他生气伤心。 夏晨欢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敛秋你去安排马车吧,我今日要进宫给皇后请安。”订下婚约后,夏晨欢作为陪嫁读熟大燕的礼法律文。他虽然害怕在燕帝和皇后面前出差错,但今日就是他一人也得进宫。 “马车已经准备好,王妃。” 夏晨欢点点头,领着敛秋出府上车,马车摇晃近半个时辰,停在宫门口。 面前高耸的宫墙压的夏晨欢有些喘不过气。他垂眸一分,再睁眼已没有丝毫犹疑。 夏晨欢跟着宫女一路走到未央宫,暗暗感叹燕皇城的庄严,让人无形中变的肃然。所以当他看见那只着一袭素衣之人时,完全不敢相信他便是皇后。 那人坐在主位上,不修粉饰、不戴珠玉,笑的如同冬日暖阳,美的不真实。本是不该出现在淫秽阴诡皇宫中的美,怪不得燕帝为他废除六宫。 夏晨欢缓过神来,忙恭敬垂眸,走入殿内依例行礼。 “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遥忙起身把人扶起,浅笑着拉他到桌前坐下,“你就是晨瑜吧,真人比画像上更好看。” 夏晨欢尴尬的笑了笑,他根本就不是画像上那个人,“皇后谬赞了。” 顾遥对这个儿媳妇还是挺满意的,貌比潘安不说,新婚第一天被皓轩抛下却没一点怨气,看得出是个打心底温柔的人。 想起那个落跑王爷,顾遥脸色变黑几分。该死的皓轩,不仅三日前求了黄河赈灾的差事,还一直瞒着他。今早他才从萧楚屹口中得知。 这明明是不待见他的王妃,不想留在王府新婚的氛围中。 顾遥不愿伤夏晨欢的心,只能安慰到,“皓轩今日出发去黄河赈灾,刚成亲就留你一人是他不对。” 夏晨欢摇摇头,“国事自然是最重要的,何况救灾迫在眉睫,人命关天,王爷理当尽早出发。我们既已成亲,我会支持王爷,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夏晨欢这番话发自肺腑,不论萧皓轩是否有心避开他,在天灾面前都已不重要。 顾遥的笑意深了几分,看来这个王妃娶得当真不错。若是之后他与皓轩好好相处,说不定真会喜欢上对方。 顾遥正和人聊天,门口伸出两个小脑袋偷偷的观察夏晨欢,还叽叽咕咕低语,却不知早被人听清。 “哇,那个就是皓轩哥哥的新娘子吗?长得很好看呢。” “应该是嫂嫂吧,他的眼睛真的是蓝绿色!” 夏晨欢被两个小家伙逗笑,本来绷着的神经放松不少,碧眸也弯成新月。 皓源和皓珺眼睛一亮,他们嫂嫂笑起来更好看哎。两人叫着“嫂嫂!嫂嫂!”跑过来爬上夏晨欢膝头。 夏晨欢手忙的脚乱的抱住两个皇子公主,生怕不小心给摔着。 两人坐在夏晨欢怀中,瞬间变成好奇宝宝。 “嫂嫂,你的眼睛为什么是蓝绿色的?” “嫂嫂,夏国是什么样子?” “嫂嫂,你怎么没和皓轩哥哥一起来?” ……… 顾遥对着被两个小鬼头弄的措手不及的夏晨欢无奈地耸耸肩,后者倒是一直笑的真心。 另一边萧皓轩策马朝洛阳疾驰。他真不是故意要躲夏晨欢,实际上萧皓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新婚第一天离府的。 三日前萧楚屹接到黄河洪水泛滥的急报,立刻安排户部拨银,决定从中央派人亲去洛阳赈灾。 萧皓轩毫不犹疑接下这个差事,不到三日便把一切调拨妥当,第四日一早出发。 对萧皓轩来说成亲的礼前一晚已经行完,他的任务结束,再接下另一个差事并无不妥。 至于夏晨欢这个人,萧皓轩已经抛到脑后。毕竟连一张可以记住的脸都没有,不是吗? 黄河沿线的灾情也没有给萧皓轩丝毫的多想的余地。 自从麟嘉元年皇帝下令治理河道、修水库阔河道,通泥沙驻堤坝。黄河流域再没出过大的旱涝灾情,年年风调雨顺,粮食逐年增产。 谁知今年刚刚开春雨量便猛增,暴雨断断续续绵延了整个春夏。虽然朝廷早早做好预防措施,加挖河道,平抑米价。可是异常的雨量还是使得中原一带颗粒无收,时发洪水。 萧皓轩几乎不眠不休赶到洛阳,立刻展开救灾。 第一件事就是压低米价,开库济民。将丰年购入的粮食由官府平价卖出,又按照户籍人口分发大米。解决饥荒的同时稳控市场,抑制偷抢,防止暴乱。 说来简单,可是既要督促政策落实到位,官员不贪;还要安抚地方商贾大户,不与朝廷人民争利。确确实实需要一个高位严官坐镇,萧皓轩再合适不过。 其次要控制洪水灾害。萧皓轩与官员讨论选定了几处山谷,立刻征役开挖水库。人口稠密城镇加快修筑堤坝。其余则由官府主持迁移,因地制宜,节省金钱人力。 接下来得防治瘟疫。在灾年人口流动大,卫生条件差,最易发生疫情。应在大范围内用艾草燃香驱疫,并加设医馆及时进行治疗。 最后还要定下下一季的农耕政策。中央提前收购禾苗分发给农民,保证来年丰收。 等到黄河灾情解除、民安国泰,萧皓轩已留在洛阳两月有余。 第5章 初见 夏晨欢再次核对一遍手中的帐目,确定无误之后才交给敛秋,“这月王府的的开支我已查清,你把账目交还给李叔吧。” 他又从书桌抽屉拿出张单子,“这是我列出院里裁撤的名单,都是我随嫁的丫鬟侍从,你也交给李叔。将他们送到夏国使府那自会有人安排。” 敛秋颔首,即刻去找管家交办差事。 夏晨欢处理好公事,起身去书架上寻了本策论来读。不时写几个批注,怡然自得,完全没有被丈夫冷落的凄凉。 萧皓轩已经离京两月有余,期间并未传回一封家书,也没留给夏晨欢任何交代。 说实话刚开始夏晨欢确实手足无措。 一来他的性子唯谨顺从,突然让他成为一个上位者。不管游嬉享乐,还是指使下人他都做不来。 二来他这宣王妃身份实在尴尬。按理他是夏国皇子,代表的是一国颜面。该立足威信,行使王妃的权利,管理宣王府的内务和家业。 可萧皓轩不仅在洞房花烛夜没有碰他,甚至第二天一走了之。夏晨欢拿不准萧皓轩的心思,他冷漠无情,是不是不想自己插手宣王府,是不是防备他夏国人的身份。 所以夏晨欢并没有强势“宣告”王妃的地位。他大方地打赏了全府上下,但一切事物还是交由管家处理。 夏晨欢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书房。他生性安静喜读书。西苑的书房大的不像话,许多都是夏国没有的孤本。不论是古史策论、兵书游记,夏晨欢都一视同仁细细研读,视若珍宝。连日月交替都没有察觉。 宣王府上下对这个安静随和的王妃虽毕恭毕敬,毫不怠慢,却没有把他当作王府的主子。 夏晨欢的一举一动自然全都飞鸽传书到萧皓轩手上。夏晨欢安分守己的处事方式让他有些失望,不得不说对于夏国的皇子,萧皓轩是防备的。 他以为夏晨欢应该趁他不在府内好好立威,安插自己的心腹眼线,这才是一个异域王妃该做的事。至于做不做得好就看他的本事了。若是真能在密不通风的宣王府站稳脚跟,萧皓轩说不准会生出些敬佩。 一月后萧皓轩让管家将王府内务交于夏晨欢,他要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安分。结果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夏晨欢不仅没有做手脚,管理上还颇有办法、仅仅有条。 萧皓轩对此不置可否,鱼儿没有咬钩可能是不聪明,也可能是太聪明。他让人盯好夏晨欢,静观其变。 待安排好黄河州县的后续事宜,宣王终于从洛阳回程,十月中旬抵达燕京。 萧皓轩刚到燕京城立刻马不停蹄进宫述职,汇报赈灾成果,又与皇帝讨论了一个多时辰的后续措施。回到王府已过酉时。 萧皓轩生性冷淡漠然,不在乎排场享受,离府回府从不张扬。下人们知晓王爷不喜暗地里私传消息,王府一向肃静有序。也只有李叔与几位管事能提前半天知晓王爷行踪。 萧皓轩没交代要告知王妃,夏晨欢就竟也不知宣王已经回府。 他今日一直窝在书房,直到晚膳后才硬被敛秋拉出来。大概是饭饱神虚吧,没了刚刚读史的欲罢不能,反而觉出些百无聊赖。 夏晨欢自嘲地笑笑,短短两月他竟然已被惯出毛病。以前一刻不闲的侍候夏晨瑜,休息时间都不够,又怎么会觉得无聊呢。 这两个月来夏晨欢不敢轻举妄动,心里还是担忧替嫁之事会被察觉,除却两次进宫请安未迈出王府一步。 夏晨欢不可闻的叹息,以前虽然只是伺候夏晨瑜,可清清楚楚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现在却没个头绪,哎,他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夏晨欢在花园廊下荡着腿,望着一轮明月若有所思。半晌歪头看向敛秋,“敛秋,我见西厢房那放着古琴,我可以弹吗?” 敛秋被自家主子可爱的模样逗笑,这怎么问她一个丫鬟?“那本便是给王妃的琴,您要弹我这就去取来。” 不一会清珞笑呵呵的跑回来,把抱着的琴递给夏晨欢,“您还从未弹过琴呢,我们三个今天有耳福了。”说着调皮的和清瑶交换一个眼神。 夏晨欢挂着抹浅笑,柔胰轻抚,清亮的琴声划破夜空。这是把好琴。 十指灵活的舞动,谱出动人旋律。柔顺温和却不失跌宕起伏,足见乐人技艺高超。 夏晨欢很喜欢弹琴,是他被允许学习的几件事之一。好为夏晨瑜伴奏,甚至代替演奏。 夏晨欢弹罢一曲越发纯熟,空寂的琴声如流水般自然谱出。他满意的翘起嘴角,连月亮都不能掩盖其光彩。 萧皓轩远远听到琴声,微微挑眉,除了那人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好的琴声了。 萧皓轩循声走到廊前看向院内,瞬时浑身一震,呆若木鸡。他目不转睛凝视着前方,生怕眨眨眼一切刹那烟消云散。 抚琴之人一袭白衣,轻拨琴弦婉转的乐声流入夜色。这人面容十分精致,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翩翩少年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容。 萧皓轩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梦里他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怡亲王府。那时他还年幼,那人也不过十七八岁,美的不似凡人。 夏晨欢一抬头便看见萧皓轩站在廊下,半晌才认出这人就是那夜见过一眼的宣王。 夏晨欢一慌断了琴声,急忙起身行礼,“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他抿唇不敢直视男子,心跳声怦怦在脑里回响。宣王是什么时候回府的? 琴声一断,刚刚的梦境烟消云散。萧皓轩握拳闭眼,努力忽略心里涌出的失落,再睁开双眸已没有一点波动。 眼前之人虽然与那人有几分相似,但是细看下就知并不是同一人,特别是一双碧眼。 原来这就是他的王妃。 “起身吧。” 夏晨欢起身,鼓起勇气望向男人,却只看到萧皓轩拂袖而去的背影。他垂眸掩下苦涩,自嘲的扯起嘴角,自己还真是不招人待见。 “王妃您别伤心,王爷他对谁都冷冷的……”一旁年纪最小的清瑶看着夏晨欢实在不忍,想安慰他,却被敛秋一个冷眼瞪回去。 夏晨欢朝她们笑着摇摇头,“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萧皓轩径直走到书房,想查看堆几日的文理阁线报。 可他越是想专心,越想起刚刚那人低头抚琴的模样。萧皓轩越想把人赶出脑海,眼前夏晨欢的脸就越清晰。 终是把密报往桌上一拍,萧皓轩冷声叫道,“李叔。” 门外的李文立马恭谨地进来。 “今夜去王妃那。” 李文一愣,随即面不改色的应下,立刻去西苑通报。 夏晨欢大惊失色的瘫坐在椅子上,任凭清瑶和清珞在耳边高声欢呼依旧呆若木鸡,耳朵里一遍遍响着“侍寝”两个字。 连一旁的敛秋都看不下去,以为夏晨欢高兴傻了,大力把人扶起来。“王妃别发呆了,水已经备好,我们赶紧伺候您沐浴更衣,一会王爷就来了。” 夏晨欢“哦”一声,仍是没缓过来,任由几个丫鬟像人偶般摆弄他。 宣王分明是不喜欢他也不想碰他的。刚刚男人走的潇洒,怎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今夜就要宿在自己房内? 夏晨欢甚至以为萧皓轩永远不会和他同房。听说那人在性事上很冷淡,加上不满他的身份,成亲以来都把自己当作摆设。 怎料到会来的这么突然。 夏晨欢呆呆愣愣的被洗了澡,梳好发,换上新衣。直到丫鬟全都窃笑着退出去,房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没事的”,夏晨欢安慰自己。“没事的,夫妻之间迟早都会同房。”他咬紧牙,替嫁的时候便料到了不是吗,难道他现在能说自己不是夏晨瑜吗? “吱——”房门被推开,夏晨欢猛地起身,对上萧皓轩幽深静谧的黑眸。 “王…王爷…”夏晨欢慌的连行礼都忘记,急忙避开那凌厉的眼神,握紧双手愣愣站着。 萧皓轩看见夏晨欢的一瞬眸色立刻变暗。这人只穿丝质白色里衣,明明纯白无瑕却透出情色的气息。 他走到对面的床坐下,从上到下扫过夏晨欢。 “脱掉”,萧皓轩冷冷地说。 夏晨欢吃惊地抬头看向男人,他刚刚说什么? “把你的衣服脱掉。”萧皓轩面无表情,不耐烦地补充。 夏晨欢低下头,咬紧牙齿缓缓抬起发颤的双手放在腰上。最后还是解开衣结,脱下里衣。 萧皓轩看着夏晨欢雪白的上身呼吸一滞,身体有了反应。他不愉的眯起眼,从没人能让他这般不受控。 夏晨欢见男人没有叫停的意思,只能咬着牙又脱下裤子。他现在一丝不挂地站在男人面前,双手不知所措的遮住下身,羞耻的全身发抖。 萧皓轩呼吸更重几分,他压制住自己想要冲过去的欲望,耐着性子看遍夏晨欢全身每一寸。 直到夏晨欢被那赤裸裸的目光逼的想要逃跑,他才哑着声说,“过来”,低沉不容拒绝。 夏晨欢轻颤,低着头一步步走向萧皓轩。 第6章 初见(2) 萧皓轩凝视眼前白嫩的身体,一把将人拉到床上坐下。紧紧揽住细瘦的腰身,着迷的在光滑的肌肤上摩挲。 夏晨欢的脸蹭地红透,男人离他不过一寸。敏感的腰上传来电流,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脸上。他不敢对上那冷冽的双眸,只能死死盯着衣领。 萧皓轩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过一个人。他向来寡欲,两三个月才会去通房丫鬟那发泄一次。大把裸露的美人送到床上却挑不起他一丝兴趣,都让人抬出房送回去。 萧皓轩会不受控制的发泄。如果他做了春梦,在他的梦中永远是同一个人。 可现在萧皓轩下面已经硬的发痛,他伸手抚上夏晨欢的眉眼。一阵颤栗从男人的指尖传到全身,夏晨欢差点叫出声。 萧皓轩温柔的过分。缓缓抚摸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脸颊。从身体深处渗出噬人的快感,那么陌生,让夏晨欢招架不住,越发倒向男人的怀抱。 萧皓轩好像又恍惚了,那人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么的美。除了眼睛,不,不该是碧色的! “闭上眼。”男人温柔的命令他,不容拒绝。夏晨欢听话的闭上眼,只有颤抖的睫毛出卖了主人的不安。 下一秒红唇被人含住吮吸,小心的试探后霸道撬开贝齿,长驱直入。不放过任何一点的舔舐,最后擒住舌头交缠,直到两人都呼吸不过来男人才松口。 这是萧皓轩的第一个吻,很甜很美,让人上瘾。他很确定对方也是一样,青涩的诱惑着自己。 萧皓轩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只有最彻底粗暴占有眼前人才能浇息。他抱起夏晨欢翻身上床,将人压在身下,再次擒住水润的红唇。 萧皓轩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只有最彻底粗暴地占有眼前人才能浇息。 他抱起夏晨欢翻身上床,将人压在身下,再次擒住了水润的红唇。 唇齿交缠间萧皓轩的双手用力抚摸着身下的人,一边握住挺翘的臀瓣揉捏,另一边则照顾好胸前变硬的红果,按压打转,让它们越发的挺立。 双手所到之处如同点燃火焰,燃烧着夏晨欢的理智和灵魂。他控制不住的扭动身体,想为炙热寻找一个出口,却不知更加撩拨了身上的人。 萧皓轩低骂一句,下身已经涨的发痛。他沿着红唇一路往下,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上自己的证明。含住颤栗的红果轻咬吮吸,惹得夏晨欢尖叫出声,疼痛与快感并存的喘息。 男人却没放过他,两指挖了些丫鬟们备好的软膏,按上小穴按摩打转。 微凉的触感让夏晨欢清明几分,张开双眼,不安地抓住床单,变得紧张起来,后穴也拒绝手指的侵入。 察觉到的男人立刻握住他的玉柱有技巧地抚慰,过激的快感如潮水般涌来。从未自渎过的夏晨欢哪里受得住,溢出呻吟,“啊…嗯……嗯啊……王爷……王爷……啊……” 夏晨欢被陌生的快感逼的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承受,只能一声声叫着罪魁祸首。 萧皓轩趁着人放松,后穴已扩入四指,缓缓抽插,“叫我的名字。” 夏晨欢一愣,下唇微微颤抖却没发出声。 “叫我的名字!”男人找到穴内的突起按压。 “啊…嗯…皓轩…皓轩!” 萧皓轩瞬间目尽眦裂,再控制不住,硬挺的巨大冲进了小穴。 “啊!”夏晨欢疼的尖叫,随即紧咬住唇,不停地吸气努力忍住痛苦。虽然已经扩张过,可是对于初次承欢的小穴,萧皓轩还是太大了。 萧皓轩深吸口气,夏晨欢的后穴实在又热又软,紧紧咬住自己不放。若不是自制力够强,差点不管不顾地就动起来。他含住夏晨欢红唇舔舐,同时套弄半软的玉柱,抚摸人敏感的后背。 直到夏晨欢再次放松下来,萧皓轩才开始抽插,每一下都全部冲进小穴。 疼痛散去后只余下强烈的快感,从灵魂渗出的快感,强烈到夏晨欢应付不了。 他呻吟,哭泣着求饶,“啊…嗯…太深了……慢一点…求你…嗯…啊…”男人丝毫不放过他,每下都又深又重,粗暴地与他交合,仿佛要把沉寂多时的欲望一次发泄出来。 不过被顶几百下,夏晨欢哭着射了出来。可男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将人摆成跪姿,又从身后狠狠地干进小穴。 萧皓轩紧紧贴合着夏晨欢,啃咬着他的脖子肩头,舔舐小巧的耳垂,捏住红果搓揉。 男人双眼发红,沉溺于夏晨欢的身体,第一次体会到做爱的极致快感,不仅是身体,而是从心底生出的愉悦。 就快到极限,萧皓轩越发的狠,咬住夏晨欢的肩头,猛然将白浊射入小穴的深处。 “啊!…嗯…啊…皓轩!”夏晨欢被烫的尖叫,竟颤抖着又射在男人的小腹上。他失神地大口喘气,仿佛死过了一次。 后穴里的巨大瞬间又硬了起来,撑的人满满的,夏晨欢害怕的叫道,“王爷…你…”,他竟还要吗? 萧皓轩吻住红唇,用身体回答了夏晨欢。 帐内春光无限,一夜无眠,直到天空泛白方云雨初歇。 夏晨欢醒来的时候全身酸痛无力,身体好像被拆开又拼起来一样。身后的小穴隐隐作痛,一动就有湿滑的液体流到股间。 夏晨欢脸蹭地变红,昨夜欢爱的一幕幕涌进脑海,让他羞愧的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他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一次次射在男人身上,哭泣着把对方的白浊吃进后穴,最后竟被做昏过去。 夏晨欢心跳的飞快。他第一次尝到欢爱的滋味,那么的愉快却也那么激烈,让他承受不住。 昨夜的宣王完全颠覆了他在夏晨欢心中的印象。温柔的亲吻自己,爱抚自己,强烈的占有他,哪里有一丝冷漠寡欲。 夏晨欢摇摇头,赶走脑海里羞人的画面,轻声唤道,“敛秋”,声音嘶哑。夏晨欢愈发羞耻。 敛秋应声,等在殿外的三人赶忙走进来,清珞和清瑶系起层层帷帐。 两个小丫鬟带着窃笑望向夏晨欢。昨晚三人在房外守了一夜,王爷王妃翻云覆雨的声音听得她们脸红心跳。现在夏晨欢露出的肌肤上又布满红痕,看来王爷真的很疼爱王妃呢。 夏晨欢这下全身都羞红,连敛秋都嘴角含笑地盯着他。 “我想沐浴,你们把水准备好,我自己洗就行。” 三人知道王妃脸皮薄,笑着应下退出去。 等夏晨欢拖着疲惫的身体沐浴更衣完天色已经不早。他稍微吃了些晚膳,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半卧在躺椅上看书。 可是看了一个时辰仍停留在最初那页,任他怎么想要专注,还是无法自己的想起萧皓轩。夏晨欢叹口气合上书。 东苑里萧皓轩则是哗哗地把累积下的密报看完,还有空能查文理阁这月账目。 他左手随意敲打着桌面,一派轻松自在,眯起眼若有所思。 昨夜他不知要了夏晨欢多少次,萧皓轩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有这么强烈的欲望。 等终于满足,整夜都已过去,所谓春宵苦短原来如此。 今早萧皓轩回房沐浴更衣,直接进宫去上早朝。之后又去六部主事,整整忙了一天,却没有一丝未眠的疲劳,相反精神好得很。 萧皓轩不喜欢这么失控的自己,不喜欢夏晨欢轻易挑起他的欲望。但他否认不了,这是第一有人让他如此满足。他甚至食髓知味,想起昨夜风流下身便蠢蠢欲动。 萧皓轩不满自己的失控,可越想就越控制不了。 夏晨欢是宣王妃,只要他想就随时能占有那人。萧皓轩对这个认知笑了笑,眼眸一暗,起身往西苑去。 房门被萧皓轩推开的时候夏晨欢正躺在椅子上发呆。见到来人大吃一惊,赶忙站起来行礼,却是扯到肌肉,痛的咬牙皱眉。 “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看见夏晨欢的瞬间萧皓轩眸色变沉几分,他沉默的走过去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两人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没有缝隙。夏晨欢害羞的连耳朵都变红。 萧皓皓抬起夏晨欢的头霸道地吻上去,侵虐口腔中每一寸,挑逗着贝齿,含住小舌吮吸,双手不住的揉捏游移。 夏晨欢被吻的动情,可是全身都痛,只能紧紧握着男人的衣领。 萧皓轩隔着衣服抚摸穴口时夏晨欢还是痛的叫出声,“啊!”甚至咬到男人的舌头。 萧皓轩松开口,微微皱眉,他刚刚并没有用力。 “王爷,对不起,我……”夏晨欢急忙道歉,可只说半句就接不下去,懊恼的低头。他实在受不住再与萧皓轩欢爱。 对面的人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子,腿软的站不住,全身发抖尽力忍耐着,好像下一刻便会倒在地上。 萧皓轩一挑眉,他倒忘记这人是第一次。昨夜要的那么狠,现在怕还痛的厉害。 萧皓轩深吸一口气,闭眼压下涌起的欲望,他并没有强迫人的喜好。等再睁开眼眸中哪还有一丝情欲,又是那个冷漠的宣王。 萧皓轩放开人,毫不犹疑转身离开,连看都不看夏晨欢一眼。 只留下房中之人呆呆望着远去的背影。夏晨欢一颗心又酸又胀,不知缘由的难过。 “呵”,他讽刺的一笑。萧皓轩明明不喜欢自己,一句话都不愿与他多说。那为什么昨夜柔情万千,热情似火。竟让夏晨欢产生错觉,以为他不是个冷漠的人。 第7章 落水 虽然当晚放过夏晨欢,可那日之后萧皓轩几乎夜夜都会宠幸他。不像初夜那般肆无忌惮,萧皓轩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但每每也逼的夏晨欢哭泣求饶才肯做罢。 男人像是中了名叫夏晨欢的蛊,非要占有那人才能解瘾。 可除了在床上萧皓轩从不和夏晨欢多说一句。他也不留宿在西苑,总是回自己的房中睡。 除却他们做爱的时候萧皓轩几乎见不到夏晨欢,甚至会忘记宣王府还有一个王妃。 夏晨欢也不知道该拿这样的关系怎么办。他们在床上太过亲密,交换体温和唾液。男人总是那么的温柔激烈,让夏晨欢想靠近又想逃离。 可下一刻萧皓轩立马变回冷漠无情的宣王,仿佛刚刚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 夏晨欢清楚的知道这人不喜欢自己,可他不懂萧皓轩为什么不喜欢还是要他,为什么温柔的占有他。 萧皓轩带给他的身体无与伦比的愉悦,可夏晨欢不喜欢。他不喜欢自己贪恋那人的体温,不喜欢自己为那温柔心跳。他不应该,那本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夏晨欢把这些念想赶出脑海,“敛秋,我想去梅园那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三个丫鬟点头。虽然王爷日日宠幸王妃,可平时从不陪他。王妃总是窝在房里看书,书房的书都被他看完大半。 夏晨欢到梅园后心情轻松不少,眉目含笑的在园里踱步。今日天气很好,快进腊月梅花开出骨朵,含苞待放的样子特别惹人怜爱。 待赏够梅,夏晨欢随意坐在池塘边的石岩上。双脚垂在水面,不时用脚尖去碰结起的薄冰。 夏国冬天没有大燕这么冷,河湖不会结冰。夏晨欢觉得新奇,像个小孩子一般玩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姿态实在不像个皇室贵族,毕竟他以前也总坐在石岩上。 苏玲路过梅园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她狠狠咬住牙,嫉妒的怒视夏晨欢,面目狰狞。 她恨夏晨欢,明明只是一个双儿却占据着王妃的位置,光明正大的享受宣王的疼爱。她恨夏晨欢夺走她唯一的美梦。 苏玲从萧皓轩成为皇长子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明明比自己还小上两岁,却那么成熟聪慧。 虽然萧皓轩对苏玲冷冷淡淡,她还是不能抑制的爱上英俊潇洒的主人。 直到萧皓轩十六岁,皇帝为他挑了几个暖床教养宫女。苏玲被挑中的时候喜极而泣。 萧皓轩很少碰她们,她是几人中承宠最多的。四年下来竟只剩下她一个,苏玲不知有多骄傲开心。 皇帝给萧皓轩赐婚,苏玲难过却早也料到。毕竟自己的身份登不了大雅之堂。 可她并不在乎所谓的王妃。萧皓轩性子冷漠,对方又是异域皇子,料想也不会多得宠。果然宣王连洞房花烛夜都没碰王妃,之后更一走了之,苏玲都有些自鸣得意了。 直到一月前宣王回府,从此每日都要宠幸夏晨欢。她夜夜在门外听着,是从没给过自己的热情与宠爱。 苏玲愤怒嫉妒,最后绝望。望着夏晨欢的背影,妒火让她失去理智。要是这个人不在就好了,这样王爷会再次看见自己。 苏玲见四下无人顿时蒙了心智,红着眼一步步走近夏晨欢,后者看着湖面毫无察觉。 苏玲魔障似的伸出手,用力将夏成欢推进池塘。 夏晨欢正玩水玩的欢,突然俯身冲进池塘。他感觉到有后力推他,一刹浑身湿透,冰水涌入鼻嘴。 苏玲回过神看着水里扑腾的人魂飞魄散,转身飞快跑离梅园。 夏晨欢只看到岸上一个匆匆的背影,反应过来自己落水时已经呛进好几口水,只能本能的求生滑水,“救…命……咕噜…救……”可是越挣扎身体越往下沉。 池塘水冰冷刺骨,夏晨欢眼睛发花,伸手死命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他胸中没有空气,痛苦无比,叫不了,动不得,慢慢变的迟缓,意识模糊。 夏晨欢想也许这就是他的结局了吧。 萧皓轩掠风而来,看到的便是夏晨欢缓缓沉入水中的画面。他的心有瞬间停止跳动,如果自己没有派暗卫一直监视夏晨欢,他是不是就这么沉到水底了? 从夏晨欢到燕京的那一刻萧皓轩已让影卫跟着。但只能监视,不能出手干涉。 夏晨欢被推下水的一霎暗卫只能立刻去报萧皓轩。萧皓轩听到的瞬间心慌难述,用内力劈门而出,御风疾驰到梅园。 萧皓轩不敢去想像如果这个人真的溺水而亡…… 男人不假思索的跳入水中,他知道溺水是多么可怕痛苦的事,儿时的回忆他花了很久去忘记。 萧皓轩一把捞住夏晨欢跳回岸边,将人放在地上。夏晨欢脸色惨白,已经没有意识。他指尖微微颤抖,伸手拍人的脸,“夏晨瑜!夏晨瑜!”那人毫无反应。 萧皓轩捏住夏晨欢的下颌,低头以嘴渡气,接着使劲按压他的肚子。 夏晨欢终于活过来,皱着眉大口咳出水。 萧皓轩这才猛吸一口气,抱起人飞快掠回西苑。 夏晨欢吸入第一口气时当真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他意识模糊不清,只觉得被人抱在怀中无比安心。隐约看到萧皓轩的脸,冻的发紫的身体自动贴近温暖,“王爷”,轻轻喊了一声,又晕过去。 敛秋看到王爷抱着王妃回来时惊掉手中针线。两人浑身湿透,王妃不省人事的躺在王爷怀里。 “去请大夫来。”萧皓轩冷脸丢下一句话快步进房。 清瑶从震惊里回神,立马跑去请府里的大夫。 萧皓轩冷着脸把人放到床上,“把他的湿衣服换了。” 清珞应声,赶忙上前帮夏晨欢擦干身体换衣服。 敛秋看萧皓轩同样湿透,找出衣服捧到跟前,“王爷也请换衣服吧。” 萧皓轩颔首,让敛秋伺候着换上新衣,眼却一刻没有离开床上的人。 接着萧皓轩坐到床边,将夏晨欢半搂到怀里从他后背渡进内力,一遍遍沿着经脉循回。直到怀里的人变暖,脸色不再苍白。 夏晨欢浑身暖烘烘的,仿佛刚才的冰冷只是个梦。他向暖源靠去,缓缓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幽深黑眸,是萧皓轩凌厉的面容。 “王爷……”夏晨欢方意识到那不是梦,刚刚他被人推下水,痛苦挣扎。他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直到萧皓轩救了他。 夏晨欢鼻尖发酸,死而复生原来是这么感动。他眼眶泛红,闪着水光望向萧皓轩轻声道谢,“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萧皓轩眯了眯眼,他不喜自己那么担忧,不管不顾的跳下水。明明夏晨欢只是泄欲工具,他不该这般心慌。现在这人能冲自己笑心脏才恢复正常,没了波动。 萧皓轩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夏晨欢是唯一能挑起他掩藏欲望的人,而他太需要发泄那不伦的感情,是以太依赖夏晨欢。 大夫听清瑶说了情况,心急如焚地跟过来。看王妃清醒也不敢怠慢,小心地上前把脉,松了口气。 “王妃已无大碍,救起的即时,寒症也不严重,我再开一副药吃上两日便可。” 萧皓轩听罢一颔首,放人离开,“去煎药吧。” 夏晨欢担心的看向萧皓轩,“王爷不看一下吗?您也下水了。” 萧皓轩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他一挑眉,现在该处理问题。 “你是怎么掉下水的?”他自然知道夏晨欢是怎么落水的,是谁推的,甚至原因都能猜到。 萧皓轩眼神凌厉,闪过杀意。他倒是低估了苏玲的胆子,她陪自己时间不短,可他身边容不下背主之人。 萧皓轩只是想听听夏晨欢会怎么说,会怎么诉苦,是直言不讳,还是偷偷暗示。 夏晨欢蹙眉握紧拳头,他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虽然不清楚,但是能看得出侍女模样,那衣物背影有些像…… 夏晨欢环视四周,没见到总在王爷身旁的那个侍女。他微微垂眸,心思百转,终摇头答到,“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坐的石头湿滑,不小心落入水中吧。” 萧皓轩一挑眉,没料到夏晨欢什么都不说全瞒下来,心生烦闷。 夏晨欢分明是知道的模样,却这般怯懦求全。萧皓轩就是不喜他懦弱的性格,既然这人都不说,自己何必为他出气。 萧皓轩头隐隐作痛,站起身,“以后自己小心点”,说完没等对方回话挥袖而去。 夏晨欢的眼光追随着男人直到消失。他感觉得到萧皓轩突然的愤怒,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笨拙粗心生气。 夏晨欢抿抿唇,他不想告诉萧皓轩。一来还不确定苏玲就是那个人,不想错怪别人。二来王妃被侍女推下水实在不是光彩的事。还碍于他夏国皇子的身份,事情闹大怎么都对宣王府不利。 夏晨欢思虑再三吩咐敛秋,“你去把王爷的侍女苏玲找来,我要见她。” 敛秋虽不明白王妃何故突然要见苏玲,但还是领命去寻。好一会始在侍女房找到面色苍白的苏玲。 苏玲走到西苑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她听说王妃没死时吓的六神无主,恨不得自我了断,不愿被夏晨欢凌辱。可她终是下不了手,仍抱着侥幸的心理走进殿内。 夏晨欢靠在床头,苏玲进来的第一眼他就确定是这人把他推下水的。一样的衣服、发髻、身形,浑身颤抖,还有眸里掩不住的恨意。 第8章 落水(2) 夏晨欢实在想不出苏玲为什么要害死自己,他甚至没有和这人说过一句话。 “为什么你要推我下水?” 苏玲浑身一颤,抬头怒视夏晨欢。也许是心如死灰,或是再无余地,她竟丝毫不辩解。 “我要你死,死人就不能再迷惑王爷。老天不长眼,恰让你被王爷救起来,我在王府再无立足之地,你杀了我吧!”苏玲说完决然的瞪着夏晨欢,已是生无可恋。 夏晨欢被她这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原来苏玲爱着萧皓轩,爱到疯狂,为了男人可以轻易取别人性命。 夏晨欢苦笑一声,自己在别人眼里竟是以色惑主的狐媚子。萧皓轩的宠幸他何曾求过。 “你走吧,离开宣王府,再也不要回来了。” 苏玲瞬时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半晌才怀疑的问道,“你不杀我,反而要放了我?” 夏晨欢叹口气,点头。他做不来取人性命的事,以前在皇宫里主子们视人命如草芥,他只觉得可怕,却无能为力。 夏晨欢没有报复之心,杀了她、惩罚她都不能倒转时光,解去溺水之苦。 对于苏玲,虽然不能原谅她鲁莽的行为,但是夏晨欢理解她,甚至可怜她。萧皓轩根本不喜欢自己,何谈迷惑。苏玲却为此绝望痛苦,把自己搭进去。不过是个痴情之人。 “你既已伤人,宣王府就留不得你。我不会和别人提起你所做之事,就当是我辞退你,你今夜必须离开。” 苏玲眼睛一亮,他没告诉王爷吗?随即警惕的皱眉,似乎不相信夏晨欢会这么好心。“你没有告诉王爷?”苏玲抱着一丝希望,对她来说被宣王厌恶废弃比死更痛苦。 夏晨欢心思细腻,怎会不知女人的想法。他能放过苏玲,可是她留不得。单凭这目的不纯、害人之心便不是能放在身旁之人。夏晨欢身怀辛秘,他也有他要保全的东西,苏玲总是隐患。 夏晨欢面色严肃起来,“现在还没有。可如果你不自己离开,我只好让李叔赶你出府,王爷那自然要回秉理由。” 苏玲咬牙切齿,他要挟自己!她当时被妒火冲昏头,等回房后全身颤抖停不下来。她不想死,她害怕,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怕死。 苏玲不甘的垂下眼眸,“我立马收拾东西离开王府。”说完转身就走。 夏晨欢长舒一口气,心里丝毫没有解决问题后的愉快。 他把门外的敛秋叫进来,“你去告诉李叔我辞了苏玲,今夜就放她出府。” 敛秋一愣。虽说府内人员发配全是听王妃吩咐,可夏晨欢从来没有管过。这苏玲是王爷苑内的人,资历最老,大家平时都敬她几分,突然就辞了…… 夏晨欢看出敛秋的迟疑,嘴角微微上扬,安抚到,“没关系,你去吧。如果李叔问起来就让他来找我。” 夏晨欢却不怎么担心。李叔必然先报给王爷,萧皓轩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到自己为何落水当夜如此反常,插手人事。他不可能会留苏玲。 敛秋领命去了。果不其然,李文也拿不了主意,径直去禀告宣王。 萧皓轩听到的时候倒是小小吃惊了一下。男人勾起嘴角,夏晨欢也不是那么软弱无能嘛。虽然还是太过心软,免去死罪不说,不惩不罚。啧啧,倒一点都不像个在宫廷里生存下来的皇子。 萧皓轩点点头,“就照王妃说的做,你告诉苏玲我放过她是给王妃面子,让她不要再出现在燕京城。” 李文领命而去,心里嘀咕,看来今夜的事和苏玲脱不了关系。可王爷竟然直接放人,一点不似平时狠辣严苛的作风,当真是因为王妃吗?看来自己低估了夏晨欢的分量。 萧皓轩回房后本来想直接秘密把人除掉,谁知不过洗个澡去去寒的功夫被夏晨欢抢去先机。 他明白那人性格温和。虽然不甚满意,但总不好夏晨欢第一次下令自己就打他的脸。苏玲再没有威胁,放过也罢。 只是萧皓轩总回想起夏晨欢落水那刻,心中莫名的烦闷,不喜那人轻易就能乱了自己的思绪。 他这夜直接宿在房里,并没有再去西院。 夏晨欢在自己房中同样心神不宁。三个丫鬟伺候他沐浴、吃药后便退出去,不敢打扰他休息。经过今晚一系列的风波,他明明疲累不堪,却迟迟无法入睡。 天色已经很晚,萧皓轩今夜怕是不会来了。换做平时自己肯定开心,可现在却止不住想起那冷峻的面容。 夏晨欢按住自己的胸口,他记得被萧皓轩救醒后的那个怀抱。把自己从冰冷里唤醒,那么暖,让他止不住的想靠近。 夏晨欢眼前浮现出萧皓轩的脸,抿着薄唇,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能感觉到不同以往的焦急。 夏晨欢不停眨眼,心跳加速。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他第一次体会到被牵挂的滋味。 夏晨欢整夜胡思乱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过去,完全没受到落水的影响,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时夏晨欢神清气爽,连笑容都灿烂几分。他起身唤清珞清瑶准备好水,自己洗漱更衣。 旁边的敛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两个小丫鬟也分外沉默。 夏晨欢皱皱眉,难道苏玲的事还没处理好吗?他轻声问道,“怎么了敛秋?有事就说。” 敛秋顿一顿方说,“也许并没有什么事。但我刚刚碰到管家带着大夫急急忙忙进了东苑。我想有可能王爷病了,但这个时辰王爷早该在朝上,不该还在府里。” 夏晨欢脸色一瞬变沉,放心不下。难道因是昨日入水救他患上伤寒吗? “清瑶你去马房那看看,王爷的马骑出去没有?” 夏晨欢心里不安,踱到院口等清瑶回来。 清瑶气喘吁吁地跑向他,“呼…王爷的马…还在马房。” 夏晨欢顾不上自己平时躲着萧皓轩,快步走到东院,侍卫们没有命令也不敢拦他。 他径直走到卧房前敲门,“王爷,您在吗?” 开门的是管家,“王妃”,李文恭谨的行礼,挡在门口,拿不准该不该让人进房。 夏晨欢看管家这样子就知道萧皓轩十有八九是病了,没男人的吩咐李叔不知道能不能将病情泄露给他。毕竟他夏国皇子的身份梗在那,要是王爷真的病重,他乘机加害或传消息回夏国…… 夏晨欢忧心如焚,顾不上解释,少见的冷了脸,表情坚定。“你让开,我只想确定王爷没事。” 管家还在犹豫,夏晨欢直接伸手推开他走进房。 萧皓轩静静躺在床上,任是他们吵闹也没醒来。脸色发红,眉头紧促,分明不舒服的模样。 夏晨欢心一下就慌了,他走到萧皓轩旁边跪下,伸手摸男人的额头,很烫。他担忧的开口,“大夫怎么说?” 李文看人坚持便不再瞒他,“大夫说王爷这几个月一直忙于政事,积劳成疾,加上…有些纵欲,引了风寒入体却不重视,这才一下子病倒。昨夜开始发热,我今早发现敢忙去请大夫。” 夏晨欢越发焦急,“严重吗?可定下治疗的法子?” “已经开过药,大夫说并不严重。王爷是因病积累久才会病的突然。只要退了热就无大碍,之后再慢慢调理。” 夏晨欢点点头,目光仍担忧的停留在男人脸上,“你下去熬药吧,我在这照顾王爷。” 李文劝道,“不必劳烦王妃,自有……”却被夏晨欢利声打断,“我会陪到王爷醒来,出去吧。” 李文思虑再三,应声退出房门。 “敛秋,去多打些温水来。” 夏晨瑜以前没少病过,夏晨欢知道怎么照顾生病的人。 他先用温水帮萧皓轩擦汗湿的身体,换上干燥的衣服。接着一直用湿毛巾敷在额头上,又扶起男人靠到自己腿上,用小勺一点点给人喂水。 等药熬好,敛秋趁热端进房。 夏晨欢本也想用勺子喂给萧皓轩。可大概因为太苦,一点都没喂进去,全都顺着嘴角流出来。 夏晨欢心疼浪费的中药,又见萧皓轩越发难看的脸色。心一横,含住一口药亲上男人的唇,用舌撑开牙关,将药液嘴对嘴哺过去。 或许是平时吻惯了夏晨欢,喝惯彼此的唾液,萧皓轩这下把药都喝了下去。 夏晨欢见法子管用,只能红着脸一口口哺完整碗汤药,心里的石头方松些。 之后整日夏晨欢都守在萧皓轩床前,连用膳的心思都没有。不停的给男人擦身降温,喂水喂药,直到半夜这人的温度终于完全降下去,夏晨欢一颗心总算不再悬着。 但他怕男人夜里又升温,或是醒来要人伺候,不敢离开,只能继续守着萧皓轩。 夏晨欢已是累极,守着守着就趴在床头边睡过去。 第9章 落水(3) 萧皓轩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浑身无力,头还一抽一抽发痛。 脑子慢慢开始回笼。 他记得睡梦中浑身发热,难受的不行,想醒却醒不过来。直到一抹清凉在自己全身游走,缓解他的汗湿燥热;有人给他哺喂水,缓解喉咙的疼痛。 萧皓轩心里懊恼,知道自己是发热病倒了。他练武之后体魄比一般人强健许多,从未病过。这几日有感风寒,也只是偶尔头疼,他便未在意,谁知直接不省人事,丢脸到家。 萧皓轩转头,方发现有人趴在旁边睡着。不设防备的面容对着自己,是夏晨欢。 萧皓轩一愣,是他在照顾自己吗?男人眸色变暗几分,若有所思。 萧皓轩实在觉得浑身不舒服,皱眉直起上身,缓缓靠在床头。他没注意夏晨欢一手搭在他的臂上。 他一动夏晨欢立刻惊醒过来,先是迷糊的眨了眨眼,随即惊喜的笑起来,“王爷,您醒了!” 萧皓轩点点头,眼神放柔两分,他感觉得出别人是不是真诚的关心自己。 “现在什么时辰了?”声音嘶哑。 夏晨欢敢忙倒一杯水凑到人的嘴边,浑然不觉自己的举动比以往亲密许多。反而是萧皓轩愣了愣才就着人的手把水喝下去。 “已过三更,您昏睡了一天一夜。大概昨夜开始发热,还好现在体温已经正常。” 萧皓轩脸色愈发难看,竟然昏睡了那么久,那夏晨欢又是…… “你怎么会在这?”出口带着自己没察觉到的质问和冷漠。 夏晨欢张嘴却不什么都说不出,“我……”是愧疚他因自己下水触发风寒,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健康? 夏晨欢抿了抿唇,“照顾王爷本是我份内的事,王爷不喜欢见到我,等您病好了我便不会再过来。” 萧皓轩暗叹口气,他对夏晨欢总不自觉的语气凌厉。这人眼里明白白是关心和委屈。 但宣王更不可能道歉,他放缓声调,“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夏晨欢一反往日温和听话的性子,垂眸摇头,“王爷虽然退了热,风寒却没好。要好好休息调养,不然可能又会复发。”他顿了顿,带着请求看进男人的黑眸,“您要人伺候,我在旁边安静的待着,您当我不存在便是。” 萧皓轩挑挑眉,不与人争了。他确实浑身难受,连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夏晨欢见男人默认暗松口气,接着突然想起什么,匆匆跑出门外。不一会端着个碗回来,走到床边。 “您一整天没有进食,我晚上熬了些粥暖着,要吃一点吗?” 萧皓轩闻着粥的香味真觉得肚子饿,他点点头,还没伸手去接夏晨欢已经坐到他身边。这人先往他身后放上几个枕垫,让他靠的更舒服,然后舀起一勺粥吹凉,放到他嘴边。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让萧皓轩有点讶异。他倒是比一般的丫鬟还会伺候人,男人配合地张口吃粥。 这下萧皓轩真真对夏晨欢另眼相看,粥非常好吃,“当真是你做的?” 夏晨欢点点头,萧皓轩扯了扯嘴角,“你倒真不像个皇子。”难道是夏国皇后特别会教双儿? 夏晨欢呼吸一滞,脸色隐隐发白。他努力镇定不敢让男人看出破绽,他可不就不算个皇子吗。 好在萧皓轩没有注意,沉默的吃尽整碗粥。他的身体还在病中,吃饱又有了睡意,便让夏晨欢扶着睡下。 夏晨欢灭掉烛,屋子瞬间漆黑一片。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当真累了一整天不一会就昏昏欲睡。 萧皓轩在黑暗里视力也极好,他看着夏晨欢皱起眉,这人不是打算坐着睡一夜吧?他为什么要照顾自己,平时不是从不主动接近他吗? 萧皓轩越看心中越烦闷,沉声道,“上来睡。” 夏晨欢从瞌睡里惊起,不甚清醒地问,“王爷您说什么?” “上床来睡。” 夏晨欢一愣。萧皓轩虽然几乎日日要他,两人却从未同床共眠过。他慌忙推脱,“不必了王爷,我在……” “上来!”萧皓轩语里透出不耐,气势强硬不容拒绝。 夏晨欢咬紧下唇,终是解开外衣,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上床,可尽量躺在外围。红木制的床很宽大,两人中间的空隙还能再睡下两人。 萧皓轩微蹙眉,伸手搂住夏晨欢的腰将人拉近。 “啊,王爷!”黑暗中夏晨欢什么都看不到,惊叫出声。 萧皓轩把被子甩到旁边的人身上,自顾自的闭上眼睡了,不再理人。 夏晨欢背对着男人,心跳的飞快,小心翼翼聆听身后的动静。他确定那人呼吸绵长睡着后方放松下来,慢慢地睡过去。 夏晨欢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这几个月因为燕国陌生的环境,加之萧皓轩每日索取,他总是睡不安稳。 昨晚竟一夜无眠到天亮。 夏晨欢打了几个哈欠,慢慢睁开眼,眼前是萧皓轩安稳沉睡的面容。这人连睡觉时都是冷漠无情的模样。 夏晨欢整个人缩在萧皓轩怀中,男人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显然自己昨晚睡着之后翻身了,还往里挤进不少。 夏晨欢羞的耳尖发红,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男人的面容。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锋利的薄唇,果真生的英俊无比。 夏晨欢飞快眨眼,小心翼翼地抬起萧皓轩的手臂,下了床蹑手蹑脚出门去请大夫。 “吱——” 房内的萧皓轩缓缓睁开眼,摸了摸身旁残留的温度,这是他第一次让人安睡枕侧。他甚至睡的很沉,原本警惕的神经昨夜因为生病而麻木。 半晌,夏晨欢领着大夫进门。 萧皓轩已经醒来靠在床头。大夫不敢耽搁,立刻上前给人把脉。 “王爷已经退热,您底子好也就没什么大碍。但之后两天还要按时喝药、多休息。请您暂时不要出门,免得受寒。” 萧皓轩冷着脸皱眉。真是阴沟里翻船,小小的风寒能弄成这样。 萧皓轩一挥手,大夫赶忙恭敬地退出去。 夏晨欢听到大夫的话总算放下心,想着得做点药膳好好给萧皓轩补一补。“王爷,先让人进来伺候您洗漱吧。我去看看药,然后准备早膳。” 萧皓轩点头。知晓夏晨欢自责,在他生病的事上少见的强硬,便随他了。 “李叔。” 等候在一旁的管家立刻上前,俯首听命。 “你派人去宫里传话,就说我偶感风寒,已无大碍,今明两天在家休沐。然后把文理阁这一季的账本拿来。” 管家欲言又止,想劝萧皓轩好好休息,又肯定王爷听不进去,最终还是领命退下。 虽然昨天夏晨欢多次给他擦身,但萧皓轩依旧不舒服。让人伺候着沐浴过方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好了不少。 侍女帮王爷束好发,夏晨欢刚好拎着食盒进来。 “王爷,要用膳吗?” 萧皓轩“嗯”一声,走到桌旁坐下,夏晨欢忙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松茸鸡粥、鱼丸菜汤、清炒木耳,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萧皓轩一挑眉,觉出肚子饿了。他还真错看夏晨欢,听闻夏国的嫡双儿最是受宠,他便以为这人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谁知做得一手好菜。 夏晨欢这顿饭不止是好吃,确实花了心思的。萧皓轩患有风寒,不宜吃红肉。所以夏晨欢做的是鸡粥和鱼丸,清淡又有鲜美。病气还在体内,不宜食用人参枸杞等大补食材,相较起来松茸和木耳也非常补气,但不会太强烈。 桌上只有面前一副碗筷,萧皓轩微蹙眉。夏晨欢不可能吃过,难不成宣王吃饭要让王妃在一旁站着吗,他还真把自己当侍从了。 “拿副碗筷进来一起吃。” “不……”夏晨欢刚想说不用,这是专门给王爷补身子的。可看见萧皓轩强硬的眼神只能把话都吞回肚子里,乖乖地拿碗筷坐下吃饭。 萧皓轩躺了一天一夜,夏晨欢就照顾了人一天一夜。两人都肚子饿,好在饭菜分量很足,很快就被吃光。 饭后夏晨欢将熬好的药端给萧皓轩喝完,又静静垂首站在一旁。 萧皓轩没管夏晨欢。他身子还乏力,便靠在躺椅上翻看起文理阁的账本。 夏晨欢皱眉抿抿唇,迟疑许久。明知逾矩还是关心占了上风,轻声劝到,“王爷,您还是不要做费神的事,病愈是靠养的。并不只是身体,累了心神也不易好。” 萧皓轩不以为意,他没那么弱。可抬头对上夏晨欢担忧的碧眸,心思一转,合上账本递过去,“你来查账。” 夏晨欢一愣,他来查账?那可不是王府的账本,也就是说不是明面上的产业。 萧皓轩丝毫不怕把底泄露出去。他想震一震夏晨欢和夏国,也想看看夏晨欢会怎么做,这次会往外传递消息吗? 夏晨欢愣着不敢接,萧皓轩不耐烦地加重语气,“你王府的账不是管的挺好吗,接着。” 夏晨欢方接过账本,眼睛在男人和账本间来回的转,最后一咬牙坐到书桌开始查账。 萧皓轩没事可做,挑了一本游记在躺椅上看。 一个看书,一个查账,房里除了翻页的声音安详又静谧。 第10章 学医 萧皓轩的底子十分好,在王府休息两天病就痊愈了,夏晨欢也近身照顾了男人两天。 这两天里,萧皓轩吃的是夏晨欢做的,穿戴由夏晨欢服侍,账本也让夏晨欢帮他查了,真真是清闲的很。白天看看书,晚上下下棋,也听夏晨欢弹上几曲,难得的惬意。 惬意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病好,萧皓轩又过起了朝九晚五的日子。 天黑的越来越早,眼看着进了腊月,年底是大燕朝廷最忙的时候,也是宣王府最忙的时候。 春节一直是中原人最重要节日。 夏国与大燕同属农耕文明,但它是农耕文明与放牧文明相融合的特殊国家,对于春节的重视远远比不上大燕。 夏晨欢第一次知道过年是这么复杂、麻烦的一件事。 萧皓轩从黄河治灾回来后便渐渐放权给夏晨欢。虽是出于试探的目的,但他既身为宣王王妃,府中大事,特别是后院之事,管家李叔都要向夏晨欢禀报,由他定夺。 当然了,也有很多事情是不会报给夏晨欢知道的。 甚至夏晨欢所有的行迹、处事,每天都会呈给萧皓轩。 夏晨欢对自己的身份拿捏的恰到好处,宣王让他管的事便尽力管好,其余的不关心也不打听。 而过年的安排在夏晨欢要管的范围里。 首先要划分出春节回家探亲的和留守的家丁,依据是每年的轮休和一年里的表现。之后还要确定府中各人年底的工钱和红包,既不能太过,也不宜吝啬。 其次是王府年底的修缮和清扫。虽然宣王府一向去奢从简,但总不能失了宣王应有的地位和仪态。 接下来要准备祭祀事宜。祭祖,祭天自然是由礼部安排,但是王府里祭灶,祭财神,祭门神等等夏晨欢以前只在书上看过的祭祀都要由他安排好。 最后还要计划正月里的日程。 除夕要进宫赴宴。初一请了戏班子到府里唱戏。初二宣王府宴请宾客。初三祭祀。初四开始夏晨欢要和萧皓轩一起上门拜年,从皇族贵戚到豪门众臣,彰显皇家恩泽。同时也要安排好别人上门拜年的事宜和晚宴。 总之一直绵延到正月十五,过了元宵节这年才算真正过完。 而所有的事情都要由夏晨欢提前计划安排,加之入宫的频率越来越高,他确实是忙的。 皇帝萧楚屹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往年都是由皇后安排宫内春节事宜。 连宣王府都这么忙,可想而知皇后的事情会有多少。好在后宫人少,无妃无嫔,丫鬟太监也少,省了不少麻烦。 可今年宣王纳了王妃,夏晨欢作为儿媳和内眷,为皇后分担事物义不容辞。 所以皇帝一道旨意下来,夏晨欢便隔三差五的往宫里跑。 萧皓轩年底很忙,顾遥本来就是担心夏晨欢独自一人在大燕,思乡情切。又想让他提前熟悉熟悉宫中事物人员,方把人叫进宫来。 一开始夏晨欢的确是帮皇后核对年底账目,安排祭祖大典,计划除夕晚宴…… 可后来皇后渐渐不让他做了,只让自己在一旁看着他分配工作。 夏晨欢这才发现皇后身边个个都是能人,宫里各部主司和礼部官员也是能力超群,怪不得皇后能不费力地把皇宫打理的仅仅有条。 原来是懂得识人善用,运筹帷幄。 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物尽其用。 夏晨欢看着二皇子萧思楚的苦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思楚一边打算盘,一边幽怨地瞟向自家娘亲,对方正一派自在的和皇嫂侃侃而谈,心安理得得很。 九岁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嘟囔,“春节的开销明明该娘亲来定,现在倒全都推给我和念屹了……” 萧思楚说着看向胞弟,想让人帮帮腔,结果萧念屹看都不看他,埋头苦写,行云流水,连算盘都不打便已算出开支。 萧思楚咬牙转过头,他就不该指望这个书呆子! 萧思楚只好自己继续陈述理由,“我以后又不用管这些,建府以后自然有王妃打理。” 顾遥鄙视的瞥了儿子一眼,毫不留情的打击到,“你要是连个开销都算不了,怎么管理自己的产业?往远点说,你不了解寻常生活琐事,怎么体察民情?” 顾遥很了解思楚。十分聪明,思维敏捷跳跃,偏爱武学和兵法,对于数字一类的却有些排斥。 顾遥虽不逼着他学习算数,但是常常让他看账本,定开销,以此训练儿子的逻辑思维和对金钱的敏感度。 萧思楚毕竟是皇子,就算不求样样精通,但也得通六艺,有生存自保的能力与才智。 萧思楚撇撇嘴,只能默默的接着打算盘,反正他从来说不过娘亲! 萧念屹已经放下笔,笑面如花地看向顾遥,语里是完成任务的满足,“娘亲,我已经定完,查好了!” 顾遥笑着接过账本,都没有再查的意思,“念屹做得好,你去接皓源和皓珺吧。” 虽然是双胞胎,但念屹和思楚恰好相反,对数字非常敏感,喜欢读书,也好钻研各种工事用具。 萧念屹看都不看自家幽怨的哥哥一眼,眉开眼笑,一溜烟跑着去接弟弟妹妹了。 四皇子和五公主已经四岁半了,每天下午都去国子监上半天的课。 而萧思楚和萧念屹是天才亮便要去国子监,下午多是练武,或者由顾遥亲自教授知识。 所以两人总去接萧皓源和萧皓珺下课,顺带管着两宝宝,不让他们又在路上爬树,掏鸟窝什么的。 萧思楚郁闷的看着萧念屹的背影消失不见,沉着脸转回头,咬牙把算盘打的生响。 夏晨欢嘴角弧度越发的翘了,是真真喜欢这几个可爱的皇子公主,也真真羡慕他们。 从三皇子到五公主,四个人皆是聪慧无比,各有所长。 可除了出色,他们一点不像皇家的孩子。 不蛮横,不跋扈,不自视甚高。 读百书,精六艺,懂的很多,却心思极纯,小小年纪就知为民大义。 性格乐观开朗又坚韧不屈,兄弟姐妹间相处的非常好。真心爱着对方,爱着萧皓轩,爱着他们的父皇和娘亲。 夏晨欢有过几次和皇帝、皇后、宣王、四个皇子公主一起用晚膳,当真就是寻常人家的模样。 让从小没了娘亲,备受冷落,看多了宫围黑暗的夏晨欢无比羡慕的模样。 夏晨欢转头看向皇后,对方随即对他笑了笑,分外温柔。 本来因着自己替身的秘密,夏晨欢一开始是怕皇后的,怕露出破绽。 可越接触顾遥,夏晨欢就越放松。 皇后为人和善,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心防,想多亲近他。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养出如此可爱的孩子们吧。 顾遥见夏晨欢回神,便接着刚刚的话尾讲,同时在结构图上指示出来,“心脏的作用是推动血液流动,向器官和组织提供充足的血流量,由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四个腔组成。心房就是……” 夏晨欢听的十分认真,还在纸上记下重点,不懂的地方立刻提问。 向顾遥学医,这是夏晨欢最近入宫在做的事。 顾遥不用夏晨欢帮忙,空闲的时间里两人的话自然而然便多起来了。 他们都是喜欢读书的人,自然什么都能相谈甚欢,聊着聊着就转到了医学上,越聊越投机。 萧皓轩感染风寒的时候,顾遥专门让人送了他特制的药到王府,效果非常好。 夏晨欢又见未央宫里种了许多草药,不免感叹,皇后竟还精通医术? 结果还有更让他惊叹的。 顾遥不仅懂医术,而且还有很多夏晨欢闻所未闻的观点,见识。 比如人体的组成,肌肉活动的原理,神经组织,消化系统,循环系统,大脑,心脏,肺叶…… 总之都是惊世之语。 但顾遥把现代医学和中医很好的结合起来,又省略了过于超前的部分。解释的非常清楚,十分令人信服。 夏晨欢越听越惊讶,越听越入迷,最后竟是请求和顾遥学医。 夏晨欢突然顶了夏晨瑜的身份,从伺候人的陪嫁变成了被人伺候的王妃。他失了目标,迷茫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走下去。 他每日沉浸在书本中,处理王府事物,还有……侍寝。 过的不算空虚,却是随波逐流,看不清未来在哪,心总吊在半空中。 学医给了夏晨欢一个目标,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顾遥看出夏晨欢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自然也乐得教他。还把济世堂的吴大夫介绍给夏晨欢。 顾遥清楚自己什么水平,现在给人打打基础还行。但现代的医疗方法毕竟很难实践,以后还是得让夏晨欢跟着正经大夫学,最好能做到中西结合。 夏晨欢记好批注,又陪放学的皓源和皓珺玩了一会才出宫回府。 回到宣王府时恰好是晚膳时辰。 他换了衣服出来,清珞和清瑶已经布好菜。 六菜一汤,比起其他富贵人家,宣王府的配置已是节俭,可夏晨欢依旧觉得有些浪费。 他曾想让敛秋、清珞和清瑶与他一同用膳,可三人死活不肯。夏晨欢没办法,只好让她们自己去外面吃,不必在他身旁干看着。 夏晨欢坐下照例问了一句,“王爷回来了吗?” 敛秋摇头,“管家说王爷还在户部。” 夏晨欢叹口气,有些担心男人的身体,但也只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动筷吃饭。 三个丫鬟退了出去。 除了晚上侍寝,夏晨欢极少见到萧皓轩,更不会一起用膳。 最近萧皓轩很忙,早出晚归,常常在六部忙到夜里,来他这的次数自然也变少了。 夏晨欢刚吃了五分饱,敛秋进来了。 “王妃,夏国使者府的陶文汇,陶大人在府外求见。” 现在可不是拜访的好时辰,何况王妃是女眷。虽然奇怪,可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所以敛秋不敢耽搁,赶紧告知夏晨欢。 夏晨欢呼吸一窒,瞳孔放大,握筷的手几乎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他很快镇定下来,努力表现的若无其事,“请他到大厅会面,我马上过去。” “是,我这就让清珞去传。” 第11章 传信 夏晨欢顾不上晚膳,直接去大厅会面。他到的时候陶文汇已经坐在西首客位上,而管家矗立在一旁候着。 陶文汇见夏晨欢进来立刻起身行礼,“夏国使者陶文汇见过宣王妃。” 夏晨欢虚扶他一下,轻声开口,“陶大人不必多礼,快请起。” 陶文汇还是做足礼节,直到夏晨欢坐到主位上才直起身子。可看向他的眼神明显与两个多月初见时不同。 夏晨欢心头一跳有了猜想,依旧努力让自己镇定,“陶大人请坐吧。” 陶文汇又拱手一拜,这才落座。 管家和敛秋非常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夏晨欢虽是宣王妃,但说到底是夏国皇子。他与夏国使者和谈话不宜有燕人在场。 房里只有两人对视着,短短几秒的眼神交汇他们脑里已转过万千思绪。 夏晨欢见陶文汇的眼神探究中透着戒备,神情凝重。直觉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抢先开口,生怕这人说漏嘴,“陶大人竟已从夏国回来,想来是快马加鞭,旅途应该很劳顿吧?” 虽然现在房里没有外人,但上次落水后萧皓轩飞快的现身让夏晨欢猜到宣王派了人暗中监视他。所以他和陶文汇的谈话也一定会被全数上报给萧皓轩。 陶文汇注意到夏晨欢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心里了然顺着他的话说,“作为夏国使者,大夏与大燕之间的沟通的臣的职责,不敢说是劳累。” 夏晨欢笑笑问他,“不知父皇和母后可好?”实有暗指。 “陛下龙体安康,皇后娘娘凤体祥和,王妃不必忧心。”陶文汇这是在说情势已得到控制,夏皇和皇后也未气出好歹。 夏晨欢长舒一口气,可下一秒他的心又立刻吊起来。 陶文汇从胸口内衬掏出两封书信,恭谨地奉上,“陛下和皇后娘娘命臣带来两封家书,以寄托对王妃的思念之情。” 夏晨欢心里沉得厉害,伸手接过信封不自觉握紧。 他知道这两封信里定不是思念之情,而是不可见光的惊天秘密,所以陶文汇才一路藏在心口。 人在信在,人亡信毁。 夏晨欢当初临时顶替夏晨瑜的身份,下一秒便要由大燕的军队护送入燕京,身边一个相熟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所以他找不到适合的人给夏皇传递消息,也不敢轻易让随行使者知晓。 这个秘密一旦被大燕发现或是被夏国内心怀不轨的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夏国的朝局远远没有大燕稳定,甚至可以说是风雨飘摇。稍不注意便可能酿成大祸,夏晨欢只有慎之又慎。 夏晨欢从小在宫里长大,他既是皇子又是“侍从”,这两个矛盾的方面让他既能接收到朝堂的信息,又能了解后宫各派系的内幕。 夏晨欢其实清明非常。 夏国皇帝之下以护国将军阮忌独大。这十几年他西征柔夷、北罚突厥、东抗大燕,使夏国版图一扩再扩,渐有功高盖主之势。 而在后宫里他的妹妹阮贵妃也很得宠,连带着阮贵妃生下的五皇子同样尊贵非常。 皇帝其实对阮忌又恨又怕,忌惮他的势力却不敢轻易动他。 而门阀世家中最能与之抗衡的就是丞相殷铂洋,殷皇后的父亲。是以皇帝很多时候都偏向殷家,这次选择夏晨瑜和亲同样有深意。 阮忌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时时主战,穷兵黩武,这次夏国与大燕交好最不愿意的就是阮忌。 何况嫁的是殷皇后的双儿。他以后很有可能成为燕国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到时皇帝和殷家有燕国撑腰,情势难料。 主和是民心所向阮忌阻止不了,但不代表他不会在暗地里动手脚。 和亲路上夏晨瑜就曾遇过两次刺杀和一次下毒。若不是禁卫军早有防备,一刻不放松的保护他们,夏晨瑜根本到不了两国边境。 或许也是因此夏晨瑜坚定逃跑的决心越发坚定。 阮家势力庞大,拿不准谁就是他们的人。而且当时盯着的人太多,夏晨欢无法给皇帝传消息。 可他更不能不说。虽然必须暂时瞒下来,但夏晨欢从来不觉得秘密可以永远都是秘密。 兹事体大相关两国外交,并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何况夏晨瑜流落在外,如果被阮家提早察觉,到时就真是如了阮忌燕夏开战的愿。 夏晨欢到达燕国使者府后详查各个使者、官员的信息,又接触一个多月,最终选定了陶文汇。 陶家与殷家有姻亲,陶文汇的母亲和殷铂洋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两家关系密切。 夏晨欢觉得他确实一心为国着想,为人忠直,身为使者心思细密,有骨有节。 这才在使者府内写好信函,当面交给陶文汇,让他加急赶回夏国密呈皇帝。 各国使者信件是不会无故被查的,邦国甚至不会暗地里动手脚。这代表着国家之间的相互尊重,是交往互通的前提。虽是形式却有其意义,格外重要。 当时陶文汇并不知晓夏晨欢的真实身份。 虽然双儿皇子比起公主约束较少,可在夏国未出阁的双儿是不能随意接触男人的,甚至要掩饰面容。 所以除了极少数王公重臣,只有皇后为夏晨瑜备选为夫婿的世家公子们见过他一面。所以夏晨瑜逃跑也不是没有底气。 皇帝最终还是把实情告知陶文汇,毕竟他不放心、也不信任夏晨欢。 这么个惊天大雷砸下来,夏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先派陶文汇回燕京稳住局面,瞒下真相再做长远打算。 陶文汇看着夏晨欢凝重的面容,眸色愈深,心里却松了不少。 皇帝当时大怒,慌乱到毫无理智。竟把矛头指向夏晨欢,甚至怀疑夏晨欢伤害夏晨瑜后自己占据宣王妃的位子。 陶文汇当然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他力求掌握来龙去脉,暗地里探查最后发现夏晨欢的解释是最合理、最真实的。 皇帝冷静后也想明白了,可依旧嘱咐陶文汇看紧夏晨欢,话里是掩饰不了的厌恶。 混迹官场多年,陶文汇对夏晨欢是存有戒心的。但此刻看着对面之人的神情,真真正正在担忧,一丝不假。 夏晨欢是真的为大夏着想,为大局考虑。所以担下不属于自己的风险,将性命置之度外。替嫁的决定是当时最好的选择,虽不光彩却称得上有勇有谋。 想起临走时皇帝语气不善的交代,陶文汇蓦地有些心软,只能尽量说的委婉。“陛下让王妃安心的生活,不必挂念他们。照顾好宣王殿下,保大夏和大燕联盟交好。” 夏晨欢扯出一抹苦笑。这是让他安分守己,不要捣乱生事的意思,想来父皇当时说的要难听许多吧。 夏晨欢点头示意自己明了。 时辰已晚陶文汇的身份不宜多待,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他便起身告辞。 夏晨欢回到西院后将丫鬟们赶出房外,找一个死角马上拆开信阅读。 越看信夏晨欢的脸色越白,最后手指已是颤抖,咬紧牙抑制住发酸的鼻头。 他飞快的看完信,立刻丢进火盆烧掉。不过一瞬,轻薄的纸张灰飞烟灭。 夏晨欢跌坐到椅子上,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头哽咽。 明明早就料到信上内容,可他还是会难过,难过到心如刀绞。 皇帝的信开篇指着他没有照顾好夏晨瑜,没有留住人是失职。接着骂他自作主张,妄自尊大,逾矩越界。最后语气竟是被迫妥协,交代他一定要安分守己扮演好角色。同时吩咐他在王府和皇宫安插眼线,传回大燕重要的内幕和消息。 皇后的信里说的更是难听。骂夏晨欢心怀不轨,身份卑贱也敢顶替夏晨瑜的位子。而夏晨瑜流落在外“吃苦受累”也成了夏晨欢的错。最后敲打他乖乖听话,替嫁之事若让宣王知晓他只有死路一条。 两封信里竟一点没有提到夏晨瑜临阵脱逃,陷大夏于险境之事。 夏晨欢苦笑一声,比哭还难看。 是啊,夏晨瑜是尊贵的嫡子,而他是皇后陪嫁丫鬟生下的“皇子”,下人的孩子也是下人。 主子犯错下人受罚,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早就习惯,夏晨欢你又在期待什么,难过什么? 也许到大燕后众人对他太好,自己真的忘了身份吧,忘了自己是个冒牌货。 夏晨欢再吃不进剩下的饭菜,也看不进今日记录的批注。 他只是呆呆的坐在书桌前,失神的望着前方。满目哀伤,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萧皓轩推门而入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夏晨欢转头看向他的瞬间,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和痛苦。 也许是心虚夏晨欢心跳的飞快,赶紧起身行礼,“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他还没说完就被萧皓轩拉进怀里,男人面无表情暗眸看着他不说话,气势压人。 萧皓轩抬起夏晨欢的下巴,把这人的情绪仔仔仔细细收进眼里。 双眸暗流涌动,虽清楚事由却依旧有些疑惑。 男人一挑眉,抚上对方脸颊。 罢了,慢慢来,这会应该先满足自己不是吗? 夏晨欢开始是怕露出破绽所以不敢直视男人,可两人贴的极近,他能感觉到萧皓轩下身的变化。脸越来越红,这下是羞的不敢看男人。 夏晨欢顺从的闭上眼,他察觉到宣王并不喜自己的异瞳。 他们之间的欢爱总是如此,没有过多交流。下一刻萧皓轩擒住红唇舔舐,撬开牙关近乎粗暴的掠夺。 男人双手伸进他衣服里揉捏爱抚,将夏晨欢拖进情欲再无神智思考,只能跟随萧皓轩沉浮。 第12章 试探 满室春色,红烛摇曳,逾过子夜,云雨方歇。 萧皓轩喘着粗气射进夏晨欢里面,身下的人早已被快感激的没了神志,哭泣尖叫着把男人绞的更紧。 萧皓轩深吸一口气,充分享受着小穴的紧致。 待从余韵中缓神,抽出分身,坐直身体。一双黑眸瞬间变得清明暗沉,哪有刚刚一份的深情和炙热。 夏晨欢脑子还不清楚,全身酸软,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毛孔里依旧在渗出颤栗,让他承受不住。 下一秒,夏晨欢蓦地被萧皓轩横抱进怀中,男人面不改色的抱着他往后殿浴池走。 夏晨欢瞬间瞳孔放大,反射性的环住萧皓轩的脖子以保持平衡,惊疑不定。他呐呐地叫了声“王爷”,盯着男人再说不出话。 萧皓轩每次做完即刻径直离开,从来不会和他共浴,不会留宿,甚至不会多说一句话。 今日为何反常了? 萧皓轩看了夏晨欢一眼,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丝毫波动。 清珞和清瑶早早在浴池备好温度适宜的热水,是从后山温泉引来的。 男人踏进浴池后便放开了夏晨欢,自己移开几尺。王妃院里的浴池够大,两人各占一方,互不打扰。 萧皓轩往池边一靠,只当没有夏晨欢这个人,闭上眼舒展身体,自在享受。 夏晨欢却是全身紧绷,实在不知这是唱哪一出。他皱眉看着萧皓轩,见对方并无搭理自己的打算,慢慢放松下来,只能先垂眸清洗。 夏晨欢自己伸指进后穴导出白浊,擦到内壁时控制不了的发颤。虽然萧皓轩根本不看他,可在男人面前做这种事让夏晨欢分外羞耻,一张脸涨的通红。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敛秋端着药碗进来了。她看了一眼王爷,对方微微点头,敛秋方走到夏晨欢身旁,“王�贸砸┝恕!� 太医院配的避子汤虽然效力短,夏晨欢每次侍寝后都要喝一碗,且一盏茶时间内为宜,但是对身体基本无害。 今日王爷突然和王妃共浴,敛秋不得以只能送进来。 夏晨欢在宣王赐下药后其实松了口气。他是从未想过嫁人生子,何况现在是个替身,连自己都前途未卜,实在无法对孩子负责。 萧皓轩看着夏晨欢接避子汤利落地饮尽,眯了眯眼,思绪飘回今日下午。 萧皓轩午后去御书房回报政事。 他汇报完年后各级官员升迁的安排,萧楚屹勾着嘴角点点头,一点都不改便允了。可却没像平时一般直接放走萧皓轩,“陪我下盘棋吧。” 萧楚屹在顾遥、儿子女儿和裕亲王面前从不称朕,只一个“我”字。 “是,父皇。”萧皓轩颔首应下,唐公公立刻将准备好的棋盘布置妥当。 棋局即战局,棋法即兵法。萧楚屹常常以此考教萧皓轩的兵法。 萧皓轩虽然精通兵法,也亲自上阵杀敌过,少有败战。可哪里比得上萧楚屹铁血十年,战功累累。每每下棋都是要输的。 萧皓轩全神贯注,微微蹙起眉头,脑子转的飞快。 萧楚屹则一派自在,不时瞥一瞥棋盘,勾着嘴角随意落子。 萧皓轩每一次的实力都在精进,永远不会犯和上一次同样的错误。萧楚屹嘴角笑意更深,等皓轩能赢过自己的那天,他就真的可以和顾遥“一走了之”了。 “听闻皇儿和王妃很是恩爱,夜月花朝,如胶似漆。” 萧皓轩抬头对上萧楚屹打趣的眼神,暗叹一口气。他本就下不过这人,现在一分心更是没有胜算可言了。 萧楚屹见人不答话,表情越发戏谑。皓轩一向寡欲,他真没料到宣王妃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人如此天差地别,几近纵yu。 萧楚屹眯了眯眼,话锋一转,“若是你决定了,太医院的避子汤可以不用再送。” 萧皓轩听罢落子的手一顿,眸色愈深,还是放下黑子,舍掉了大半布局。 大势已去,只能险中求胜。 他抬头看向萧楚屹,没什么表情,“再看看,不急着下定论。” 萧皓轩已经二十及冠,过了这年就二十一岁,早该有子嗣。何况他是皇长子,延绵血脉异常重要,这不只是家事,更是国事。 可萧皓轩迟迟没立正妃,连身份合适的侧妃都没有,而世子若由通房丫鬟生下确实不妥。 萧皓轩其实是喜欢孩子的,或者说他喜欢顾遥生下的孩子,和他血脉相连的弟妹。 冷漠坚硬如萧皓轩,在四个小孩面前瞬间变得柔软。 他从小便因身份受足了冷眼鄙视,之后又在萧楚屹和顾遥的相处模式下耳濡目染。对三宫六院,开枝散叶,嫡庶之争等事厌恶至极。 所以早已决定只立一个王妃,孩子也皆应由一母所出。 夏晨欢作为王妃,身份有利有弊。 如果萧皓轩日后登上皇位,那么按理说异域皇后生下的孩子是不该,也不能继承大统的。 要防止皇后干政,甚至防止夏国王室以此控制皇子,作出对大燕不利之事。 对此萧皓轩甚是不以为意。只要是人都看得出大燕比夏国强盛了不止一星半点。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夏晨欢在让孩子堂堂正正的做大燕皇子和受夏国钳制之间,自然会选前者。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相较下,利的方面则很让萧皓轩心动。 两国联姻并不只代表一时通好。如果夏晨欢真的当上皇后,他的皇子日后继承大统,燕夏两国便能成为相对稳固的利益体。 不仅能保两国边境平安,百姓生活安定,更重要的大燕有了一个挡箭牌。 与大渝北面人烟稀少,无外患不同。夏国西临柔夷,北有突厥。 大燕不是不可以凭借武力灭了夏国。可自身损耗,生灵涂炭不说,唇亡齿寒的道理萧皓轩怎么可能不懂。 比起到时柔夷和突厥举兵进犯大燕,当然是让夏国挡在中间最有利。 阮忌的动向萧皓轩清楚,夏国的心思他也很明白。帮上一帮并没有什么问题,各取所需罢了。 萧楚屹还是怡亲王的时候,大燕内忧外患,是以他强硬的举兵相抗,整肃吏治。 有幸得顾遥相帮,登上至尊之位。 可萧皓轩此时要做的是稳定朝局,休养生息,联盟外交,延续和平,继而开创盛世。 夏晨欢这样的王妃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最有用的。 萧楚屹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皓轩认可了夏晨欢的身份,但仍旧在观察他的人品才智。 是不是安分守己,是不是聪慧清明,懂不懂得审时度势,以后能不能教导皇子公主,给孩子带来良好的影响,就像顾遥一样。 萧楚屹点头认同,抬手落下一白子,见皓轩瞬间皱眉,越发说的轻松,“别让我等太久,也别让顾遥等太久。” 萧皓轩听出萧楚屹话尾的无奈,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顾遥这次计划去哪?” 萧楚屹叹口气,语气却难掩宠溺,“桂林郡。” 萧皓轩听罢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人是真会挑好地方,山水甲天下之地。 众人都知晓皇后每年春夏会去“行宫”住上两个多月,但其实顾遥是领着皇子公主四处游山玩水去了,顺便体察民情。每年地方都不同,甚至有越来越远的趋势。 顾遥想离开皇宫的心思一直都在,萧楚屹也懂,所以他从没打算当皇帝当到死,所以他才会在意皓轩的子嗣之事。 “至多两年,我会立你为太子。若到时夏晨瑜生下世子,便是最好。” 萧皓轩微微愣住,这是萧楚屹第一次明确说出立储的承诺。他随即点头应下,眼神恭敬,却并不推脱。 萧楚屹虽没有说破,但处世行事表明的非常清楚,他已经把萧皓轩当成储君。 朝中众人自然也看的清楚。 宣王博古通今,文韬武略,勤政爱民,实是明君之选。可他终究不是皇后亲生,生母的身份又卑贱,这就让有些人动了不该动的脑筋。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萧皓轩性格颇冷,从不倚重偏颇外臣。若他即位,并无太大上位可能。 皇帝与皇后琴瑟和鸣,对几个皇子公主更是宠爱。众人并不知晓萧楚屹有提早退位的意思,以为大燕至少还有十几二十年才会改朝换代。 到时谁若是能辅佐二皇子,三皇子或者四皇子中一人上位,便是辅国大臣,位高权重,家族腾飞。 萧楚屹和萧皓轩怎么会不知晓某些人的心思,只当作笑料罢了。 宣王一定会登上王位,这是他的实力决定,与联姻,与朝局都无关。 但夏晨欢确实给萧皓轩加了法码,他若生下皇子,攻击宣王的把柄变少,到时立储可顺利过渡。 大燕现在求的不过是一个“稳”字。 萧皓轩从思绪里回神,看向夏晨欢的双眸暗了暗,微微眯起眼。 夏晨欢喝完避子汤后敛秋便退了出去,后殿安静到可怕。他能感觉到宣王压迫的视线,只能垂眸,不敢对上男人的眼睛。 萧皓轩挑挑眉,冷声开口,“你今日见过陶文汇了。” 夏晨欢呼吸一窒,这才明白萧皓轩为何与自己同浴。他努力镇定,抬头看向男人,“是,今日陶大人从夏国返燕,为我带回了父皇和母后的家信。” 萧皓轩不置可否,气压渐渐走低。他并不知晓信里写了什么,但是能让陶文汇不顾时辰觐见,让夏晨欢露出悲凉的表情,不会是普通家书。 夏晨欢飞快的眨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男人,“父皇让我在宣王府和皇宫内安插眼线,传回大燕的重要内幕和消息。” 夏晨欢确实有些懦弱,安静少语,隐忍求全,这是从小在宫围里养成的性子。 可实际上他很聪慧,不聪慧怎么能在暗潮汹涌中活下来。甚至因为经历,夏晨欢很敏锐,很快能察觉出对方的心理。 萧皓轩显然已经怀疑那两封信,自己的反应太明显。所以夏晨欢必须丢出点什么,给男人一个解释,也掩饰住重要的秘密。 萧皓轩没料到夏晨欢会直接告诉他,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对方的人目光越发深刻。 信里应该真的提到了这件事,可这事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夏晨欢现在说出来,要么是真的展露忧心,要么是以此收买人心,要么是声东击西。 不论哪一种,都很机灵,也确实松了他的防备。 萧皓轩面无表情地开口,“所以你会安插眼线传递消息吗?” 夏晨欢坚定的摇头,“不会”,且不提自己被看的如此之紧,宣王超乎想像的精明,他哪里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夏晨欢这几月的确很安分,萧皓轩勾起嘴角,眼中精光一闪,“若我要你传递消息呢?” 夏晨欢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皓轩,一怔,随即瞳孔放大,男人这是要他传递假消息,蒙骗夏国,甚至是设下圈套。 夏晨欢瞬间慌乱,泡在热水里仍觉得冰冷彻骨,脑袋转的飞速,却喃喃的开不了口,只能死死盯着对方。 他做不出内奸之事,可更做不出卖国之事。 萧皓轩见夏晨欢的双眸渐渐变的坚定,虽不说话,态度却十分清晰,难得的强硬。 萧皓轩这下是真真有了笑意,眼底透出一分欣赏。 比起他懦弱求全的样子,现在的夏晨欢更让萧皓轩认可,也更让他情动。 男人眸色一暗,哑声开口,不容拒绝,“过来。” 夏晨欢咽了口口水,握紧拳头,顺从的游移到男人身边。 下一秒他就被萧皓轩拉进怀中,唇齿交缠,肌肤相亲,再无神智多想。 一室水声伴着暧昧的喘息,迟迟不息,听得在外伺候的丫鬟们脸红心跳。 第13章 夜宴 夏晨欢一面准备宣王府的春节事宜,一面挤出时间学医。 他是真的喜欢学医,不仅仅因为有了可以专注投入的事。想到以后可以治病救人,夏晨欢很期待也很欣慰。 他是一个双儿皇子,从小读书学艺,听史明理。他有为民之心,有治世之才,可身份低微,能做的只是伺候夏晨瑜。 夏晨欢不是不苦闷,不是不郁结,可经历和惩罚教会他默默忍受,委曲求全,养成了他软弱怯懦的性子。 人都是惜命的,说是忍辱偷生也不为过。 可夏晨欢骨子里其实有股硬气。 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博览群书的夏晨欢亦是如此。 到了大燕后不再受人威胁钳制,那股硬气隐隐向外冒。 他想,等这件事尘埃落定,若还能有命在,定不要再涉宫廷,不要再与夏国皇室有任何牵扯。 这是一次豪赌,要么死,要么生。 如果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如果生了,也许他可以借机抛掉原本就不属于他的皇子身份。一介平民,行医救人,夙愿足矣。 夏晨欢渐渐觉得替嫁既是祸也是福。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他唯有努力求取一线生机。 萧皓轩知晓夏晨欢在学医。不仅每次入宫顾遥会教他,济世堂的大夫得了顾遥交代,也轮替着来王府给宣王妃讲学。 对此萧皓轩并不在意。只要夏晨欢不做危害大燕的事,其余时间干什么萧皓轩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去干涉。他自己正忙政事忙得不亦乐乎呢。 萧皓轩甚至让人搜寻了一车医书送到西苑书房,从基础理论到古书孤本,毫不吝啬。这人若是真的安心学医,没有念头和时间动手脚,萧皓轩乐见其成。 夏晨欢看着满满一车书本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神,惊疑不定地看向管家,“这些书,这是?” 李文笑的灿烂,语气愉快,“王爷听闻王妃痴迷医术,这些医书都是给王妃的。” 夏晨欢一愣,随即心跳的飞快,眼睛也眨个不停,给他的?宣王专门找给他的? 除却在床上,萧皓轩对他一向冷淡,更不会关心询问。但夏晨欢能察觉出宣王的用心。 府中事物逐渐移到自己手中,礼仪用度都是按照王妃的规格,下人们的态度也越发恭敬,从未苛待或给他脸色看。朝堂市井中也没有任何关于宣王妃的闲言碎语,甚至赞赏居多。 这一切无疑是由萧皓轩暗中推动,其他人则顺风转向。 萧皓轩虽然性子冷漠,对他防备猜疑,但其实为人正直,处事有度,懂得尊重别人。让从来没有受过平等对待的夏晨欢很感激。 男人甚至偶尔会不经意的流露出照顾。守夜时让他同床,现在又送医书给他,夏晨欢的心瞬间暖到不行。 敛秋见王妃神色掩不了的温柔,忍不住打趣他,“王爷真的很在乎王妃,除了皇子和公主,我还没见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 一旁的清珞和清瑶也掩面偷笑。 夏晨欢这下脸更红了,瞪了三个丫鬟一眼,又尴尬的看向管家,“劳烦李叔代我谢王爷赠书。”知道男人平时并不想见自己,夏晨欢从不会主动去见萧皓轩。 李文俯首领命,“是”。 得了这么多医书,夏晨欢更加如饥似渴地学习,连时间流逝,日月交替都恍然不觉。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除夕夜,夏晨欢要和萧皓轩一起入宫赴宴。 皇帝废六宫,膝下也不过五个孩子。太后三年前又已患疾仙逝。所以为求热闹,每年的除夕家宴除了皇帝皇后,皇子公主,还有皇亲国戚和部分忠臣良将。 先皇留下的子嗣并不多。除却皇帝萧楚屹,裕亲王萧楚晔,长公主萧楚芸和八公主萧楚俪留在燕京。只余下容亲王和恭亲王,两人分别封于辽西郡和南阳郡,无昭不得入京。 裕亲王,长公主及夫婿刑部尚书王博从,八公主及夫婿工部左丞周武成,继承了已故父亲爵位的硕亲王,他们都是要赴宴的。 还有中书令柳誉,吏部尚书刘林溪,户部尚书李子归,禁军统领周齐等重臣及其夫人也会出席除夕宴。以此彰显君臣关系的亲密与和谐。 最后还有各国留京的使者们。宴请他们既是天子恩德,同时也显示大燕繁荣之象。 这是夏晨欢第一次出席正式的晚宴,同时也可以算是第一次在朝堂之上亮相,他很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在那么多双精明至极的眼睛下不露出破绽。 敛秋,清珞和清瑶已经折腾了王妃一个多时辰,穿仪服,梳发髻,贴金鬓…… 夏晨欢任由她们动作,眼中却早已无神。心思百转,在脑里又过了一次陶文汇给他名单,确定宴会的确没有见过夏晨瑜的人。 他长舒一口气,回神抬眸。却看到镜中的自己,瞳孔放大,蓦地愣住。 夏晨欢从不梳妆打扮,甚至因夏晨瑜不喜他的面容,为求自保想法把自己弄丑。到了宣王府后同样是无妆素衣。 此刻竟有些认不出镜中的人是自己。 敛秋被王妃呆懵的模样逗笑,“王妃本就生得极好,现在一打扮更是玉树临风。” 清珞心直口快,偷掖到,“连王妃自己都看呆了。” 夏晨欢这下是真的窘迫了,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三个丫鬟反而笑的更欢。 恰好管家来报,夏晨欢赶紧让人进来。 “王妃,马车已经备好,该出发了。” 夏晨欢颔首应下,深一口气,眸色变的坚定,稳步朝大门走去,敛秋跟在身旁。 夏晨欢出门时萧皓轩正负手站在马车旁的榕树下,暗眸望着枝桠的白雪凝神,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剑眉虎眼,颜如舜华,气宇轩昂,仪态万方,配上一袭庄重的华服,当真是人中之龙,万中无一。 夏晨欢不知怎的胸口一瞬闷的慌。这样的人本不是他能碰触的,可他撒谎作假,占了男人身旁的位子,日日云雨巫山。 萧皓轩转头看向来人,刹那愣怔,眼底惊艳一闪而过,遂不露分毫。 明眸皓齿,清新俊逸,一双碧眸魅惑无比,却又带了几分翩翩气质,的确是仙姿玉貌。 可妆容将夏晨欢的美貌完全衬托出后,返倒越发不像那人,萧皓轩胸中并没有初见那日的汹涌。 他大步略过夏晨欢,擦身而过时沉声一句“走吧”,自己上了马车。 夏晨欢咽了口口水,在敛秋的搀扶下登上马车,进内室坐到左侧。他看了宣王一眼,见对方没有理自己打算,遂垂眸不语。 萧皓轩自顾自的沉思着,内室寂静无比,只有马蹄和车辙声有节奏的响着。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停到了极高的红色宫墙前。 夏晨欢跟着萧皓轩下车,两人并未乘步辇,一路走到崇德殿前的白玉石阶梯。 上百级阶梯宽阔平整,映衬着恢弘大气的崇德殿,真真是庄重肃穆至极。 夏晨欢每走一步,牙就咬紧一分,脸色不受控制变得难看。 在这个地方,这个氛围下,夏晨欢清清楚楚意识到自己犯下的是欺君大罪,若有一丝差池,不只是他,还有多少人会陷入绝境? 身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夏晨欢不解的转头看对方。 萧皓轩皱了皱眉,一国嫡子,夏晨欢的举止怎么会如此不大方,显得小家子气。 他扫了一眼已经在殿前恭候他们的皇亲重臣,沉声开口,“你是夏国的皇子,也宣王妃。你代表的不只是夏国颜面,更是宣王府的体面。” 夏晨欢呼吸一窒,凝视着萧皓轩镇定无波的双眼,瞬间安心不少。张了张口,不知怎么的就说,“是,我定不给王爷丢脸。” 萧皓轩眯了眯眼,瞥见宽袖中隐约现出的拳头,双手握得死紧。想起大婚那晚这人也是这般划破掌心,浸红了嫁衣。 萧皓轩伸手打开他的拳头,握在手中,面不改色地牵着人继续往前。 夏晨欢心头一跳,怔怔地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又抬头看萧皓轩的侧脸。脑袋乱成一团,无措得很,刚刚的担忧害怕全抛到了脑后。 掌心传来暖人的温度,夏晨欢的心堪堪就稳了下来,不自觉的回握住男人。 待两人走到殿前,众人依例行礼,“参见宣王殿下,参见宣王妃。” “都请起吧。”萧皓轩虚扶了一下,又对着裕亲王和站在他身旁的几个皇子公主笑笑。 虽不显露,但众人皆对夏晨欢投去打量的目光。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宣王妃,多多少少都愣了神,这宣王妃真真是倾国之姿,怪不得能让宣王松口纳妃。 萧皓轩自然察觉了,他只是冷脸转身,领头跪下。夏晨欢及皇子公主也跟在他身后跪下。其余人在一旁垂首肃立。 皇子到齐,唐公公即刻宣旨,“丰年有余,皇恩普赐,宣宣王,宣王妃及诸皇子公主进殿领赏,各府分食。” “谢父皇隆恩。”几人行叩拜礼,起身走进崇德殿。 皇帝高居龙椅之上,皇后坐在一旁侧位。虽然殿中气氛肃穆,可两人皆是眉开眼笑,很是慈爱。 萧皓轩和夏晨欢在殿中跪下,四个皇子公主也跟着跪下,“参见父皇母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春节行的是最高的肃拜礼。 萧楚屹带着笑意开口,“都平身吧。” 几人直起身来,又齐声道,“儿臣给父皇母后拜年了,愿父皇龙体安健,母后凤体祥和,大燕来年风调雨顺,昌盛繁荣。” 顾遥听着这些套话,特别见皓珺和皓源两个四岁娃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出声。 萧楚屹也笑起来,“快起吧,赏!” 几人这才起身,唐公公即刻报出赏赐,“赐宣王黄金千两,白银千两,珍珠十斛,如意十个……” 报完所有人的赏赐后,几人又拱手谢恩,方到各自座位落座。 接下来是裕亲王,硕亲王,长公主,八公主及夫婿进殿拜年,仪程都是一样的。 之后是众臣,最后是各国使者。 待所有人落座完毕,萧楚屹勾起嘴角说了句,“开宴。” 话毕,从两边传出丝竹弦乐之声,乐府舞者进入殿中起舞,各桌太监侍女开始上菜。 夏晨欢环顾众人一周,并未察觉到不妥的迹象。 他松了口气,刚和陶文汇交换了个眼神,下一秒却突然被身旁的人揽进怀里。 夏晨欢大惊失色地瞪向萧皓轩,男人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似乎他们俩本就该如此亲密。 夏晨欢只觉得搂在腰间的手比火炭更烫,耳里只有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第14章 夜宴(2) 萧皓轩见对方难掩讶异地看着自己,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这画面落在众人眼里,反而像两人在深情对望似的。 萧皓轩俯身到夏晨欢耳边,笑容不变,但语气冷清至极,哪有一丝情意在其中,“笑一笑。” 夏晨欢被耳边的热气激的轻颤,却在听到话语后蓦地僵硬。他看入男人暗沉无波的双眸,倒吸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萧皓轩在干什么。 他在演戏,在皇亲国戚,众臣良将,各国使者面前演一出恩爱夫妻的戏码。今日出席晚宴之人皆是位高权重,想来明天整个燕京城就会传遍宣王和宣王妃比翼连枝,恩爱非常的消息。 尤其各国使者,怕是今晚便等不及了,会传消息回国。 夏晨欢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依旧十分不自在。 这与欢爱时亲密的感觉不同,夏晨欢心跳的厉害。就算是演戏,两人紧贴的身体,男人身上的味道,握在腰间的手都让他踟蹰不前,想放松都做不到。 萧皓轩心里无奈,这个人有时生涩到让他不解。能在宫里活下来的人,应该最会的就是掩饰和伪装。 男人面上不露分毫,又与怀中人咬耳低语,“你笑的太僵硬了。” 夏晨欢的表情实在不算自然。在场的个个心明眼亮,远一点的还能被骗,近处的很容易能察觉出猫腻。 夏晨欢听出男人话里的指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软身子,靠向萧皓轩。 明明在夏国他能装愚笨无知,装心无大志,平安活到现在。他甚至可以装成夏晨瑜,装宣王妃,不露破绽。可此刻…… 夏晨欢在情爱上实是一张白纸。不仅没有经历过,连想都没想过。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没了性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他哪里有心思遥想爱情,憧憬美好。 夏国宫围复杂黑暗,他身份敏感,与每一个人往来时都得保留几分,小心翼翼。夏晨欢甚至连普通的友谊都没有过。 萧皓轩眯了眯眼,不可见的叹口气,这人还是僵着。 他夹了两个水饺放到夏晨欢碟中,又夹了块乌鸡肉,沉声开口,“王妃动筷吧,多吃一些。”还是转移他的注意力算了,人在咀嚼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放松。 夏晨欢飞快的眨眨眼,咽了口口水才道,“谢王爷”,立刻夹起水饺放入嘴中。 萧皓轩不快不慢的给夏晨欢布菜,夏晨欢全数吃下去,当真慢慢放松下来,脑袋又能思考了。 他抿抿唇,也夹了一个水饺放到萧皓轩碟中,看向男人笑了笑,这回倒笑的真,“王爷也快吃吧,不用顾着我。” 萧皓轩挑挑眉,吃下水饺,看来这人状态回来了。 这下换夏晨欢给男人布菜,两人你来我往,看上去真真是郎情妾意的模样。 萧皓轩一改少言的作风,看着殿中歌舞,不时和夏晨欢说几句话,实则在观察众人的反应。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频频扫向他们,脸色、反应不尽相同。 萧皓轩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就是要所有人看得清楚明白。让他们暗自猜测纠结,重新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心思行不行得通。 是,萧皓轩是不喜欢夏晨欢,对人冷淡,貌合神离。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是宣王府的事。萧皓轩不需要,也不允许有人把主意打到这上面。 联盟虽在两国之间,可落在细处是他们两人之间。婚姻不可解除,但若两人关系不好,难免惹杂人动脑。 是不是能继续往宣王身边塞人?是不是燕夏两国联盟不稳?是不是能使出离间计?……数不胜数。 因此虽然不喜欢,但是萧皓轩可以演一出戏来堵悠悠众口。 男人把夏晨欢往怀里紧了紧,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细腰摸索,问他,“歌舞好看吗,比起夏国宫廷如何?” 夏晨欢看向对方,双眸只映出萧皓轩的身影,脸颊因着亲密又暧昧的动作浮起红晕,说话都有些不稳,“很,很好看,两国歌舞…风格迥异,各有千秋。” 萧浩轩眸色暗了暗,这人此刻含羞带怯,倒真像爱慕他的模样。果然,他说夏晨欢怎么可能不会伪装。 萧皓轩在人耳边沉声低语,“现在演的不错。” 夏晨欢一怔,眨眨眼,随即忙不迭以的点头,又给萧浩轩布菜。 龙椅上的萧楚屹一面接受臣子使者的祝词敬酒,一面向萧皓轩的方向笑的戏谑。 即使是演的,但能见皓轩这副模样,皇帝乐得看戏,或者说,幸灾乐祸? 一旁的顾遥也笑意盈盈的看向两人,笑容里同样带了分打趣。 萧思楚和萧念屹则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大哥。两人僵直的对看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恐,那人真的是皓轩哥哥?那温柔浅笑,难道是他们眼花了? 萧皓珺和萧皓源倒没察觉出什么,娘亲和父皇不也一直是那样的吗。 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还能规规矩矩的进食用膳。 待大殿里的气氛越来越轻松,各桌各府向皇帝皇后,宣王,裕亲王敬酒,或是相互拜年敬酒,一派热闹祥和。 皓珺,皓源再坐不住了。一会去顾遥那吃点东西,一会去思楚和念屹那玩闹,一会又坐在萧浩轩和夏晨欢中间说话。 夏晨欢刚给皓珺,皓源一人喂了一口饭,两人又到处一阵跑。 顾遥实在看不下去了,思楚和念屹得了他的吩咐,一人拎着一个娃娃带出去放烟花爆竹。 夏晨欢看着四个孩子开心的身影,不自觉笑的真心,原来幼时是可以这般无忧无虑的。 “皓轩,晨瑜。来来来,皇叔敬你们一杯。”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晨欢转回头,即刻对上一张笑意满满的英俊脸庞。 裕亲王萧楚晔,今天是夏晨欢第三次见他,之前他们曾在未央宫一起用过两次晚膳。 萧楚晔一脸打趣的看着萧皓轩,仰头饮尽了手中的酒。 夏晨欢很喜欢萧楚晔潇洒跳脱的性格,也绽开一个笑容。 侍女添好酒,他抿唇犹豫了一秒,还是抬起酒杯,却突然被身旁的男人从半空截走。 “不要再喝了”,萧皓轩冷声开口,并没有给夏晨欢拒绝的余地。 敬酒的人络绎不绝,萧皓轩和夏晨欢都喝下不少。萧皓轩喝的是留人醉,顾名思义,度数高,易醉。而夏晨欢饮的是满庭芳,香气漫溢,但度数极低。 按理说要醉也是萧皓轩先醉,可萧皓轩面不改色,夏晨欢却已是脸颊泛红,隐隐有些头晕晃神。 萧楚晔笑着打趣道,“皓轩,这么护着夫人啊?我以前可没看出你会怜香惜玉。” 夏晨欢脸越发热,看了萧皓轩一眼后飞快地移开视线,不知要看哪里好。 萧皓轩在萧楚晔面前也懒得装,冷着脸不语,他只是讨厌醉鬼和麻烦而已。 萧楚晔撇撇嘴,不饶他,“别人的都喝了,就我敬的不喝。皓轩,不带这么偏心的,好歹我是长辈吧!”虽然他在萧皓轩面前一向没什么威严。 夏晨欢听罢想要拿回酒杯,但萧皓轩把自己那杯留人醉喝完后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男人挑挑眉,竟是替夏晨欢挡了。 萧楚晔这下更不肯放过了,笑的狡黠,平时哪有机会偷掖皓轩?“这可不行,挡酒可以,但要罚三杯。” 虽然知晓萧皓轩酒量好,夏晨欢却不愿他再因自己被灌,“皇叔,我自己……”可还未说完就被萧皓轩沉声打断。 “皇叔这般想和我对饮,等白盟主回京,我定请两位到府,一醉方休。” 萧楚晔脸色瞬间变的难看。 萧皓轩从容不迫地继续说,“皇叔急切,不如我立刻飞鸽传书一封,让白盟主提早入京。就说皇叔甚是思念。” 萧楚晔瞪着自家侄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好你个萧皓轩,他好不容易不在,你还想提早给我招回来! 我…我…我惹不起,躲得起! 萧楚晔吃了一肚子闷气,转头黑脸走回座位, 萧皓轩看了眼不解的夏晨欢,并不作解释,依旧把人揽在怀里。不时看向他说两句话,笑一笑,做足了恩爱的戏码。 只有一双墨瞳幽深暗沉,清明无比,不显丝毫波动和情丝。 觥筹交错,歌舞管乐,宴会一直在冬日的深夜持续着。 思楚和念屹领着皓源、皓珺回殿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已经累的睁不开眼。想来也是,才四岁多的孩子,鼓足精力激动了一整天,早该撑不住了。 思楚和念屹明显也已疲乏。 顾遥干脆和萧楚屹说一声,打算先把孩子们领回去安顿好。 萧皓轩听得清楚,他看向夏晨欢,“我将皓珺、皓源送回未央宫,你留在殿中。” 夏晨欢颔首称是。 萧皓轩走到殿前,“父皇,我一道送他们回去。” 萧楚屹淡笑着允了,他现在确实还走不开。 萧楚屹抱起皓源,顾遥抱着皓珺,思楚和念屹打头走,在众人的恭送声下离开了崇德殿。 第15章 夜宴(3) 萧皓轩走后,众人的视线依旧若有似无地扫向夏晨欢。他虽有些局促,却掩饰的很好,嘴角始终一抹笑意,专心看着殿中歌舞。 宣王妃毕竟是内眷,虽然双儿比起女子规矩、限制少了许多,但仍不宜与其单独接触。 所以没有人再来敬夏晨欢酒,只有一旁的萧楚晔不时与他搭上几句话。 夏晨欢只要不在萧皓轩身旁,还是很镇定从容的,接下来的宴会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妥和破绽。 陶文汇整个宴会都在暗暗观察夏晨欢和宣王,心里同样捏了一把汗。 他见夏晨欢不卑不亢,处事有礼有度,虽不算大方,但没怯场。想来之后秘密会掩藏的很顺利,大大松了口气。 可他又见宣王和夏晨欢亲密无间,思绪纷杂,脑里乱成一团。宣王宠爱宣王妃的确对夏国只有好处,可保联盟坚固,更容易得大燕相帮。 可夏晨欢毕竟不是真正的宣王妃。宣王越喜爱他,若发现真相便会越愤怒,到时事情越发难以处理。 夏晨欢与陶文汇对视了几次,猜到他心中所想。可夏晨欢自己同样不知所措,拿不准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 若夏皇真的以为萧皓轩与自己恩爱,那么他会心安,觉得夏晨欢拿住了萧皓轩,不再逼他传递什么“重要机密”。或者说会相信他传回的消息已是“机密”。 夏皇虽然吩咐夏晨欢在大燕安插眼线,发展势力。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从没如此做过,传回的书信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情况局势。 刚成亲的两月夏晨欢便把大半的随嫁侍从都打发到了使者府,让他们安排人返夏或留燕。剩下的丫鬟和侍从全部交给管家安排职责,他没有过问。 管家应该得了萧皓轩的吩咐,将人分散到各个领域院落,大有试探之意。 夏晨欢从不主动召见他们,也不交代他们差事。 当初夏晨瑜逃跑,夏晨欢提上了两个资历较浅,心思单纯的丫鬟随侍。到了宣王府后将两人交给敛秋管理,她们虽在西苑做事,却不近身。 一来因为自己替身的秘密,夏晨欢怕夏国人更易察觉出问题。同时想借此举让宣王放心,不要查他或者看得太紧,从而发现破绽。 二来到燕国后夏晨欢看的清楚。宣王府严丝合缝,密不透风,萧皓轩更是精明至极,他哪里可能发展势力。暗里动手脚只会让宣王生厌,防备于他,对结盟毫无好处。 可夏皇定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他不会相信从夏晨欢口里说出的劝诫。 夏晨欢思索半晌,下了决定,还是不要向陶文汇透露的好。既然萧皓轩要演,必有他的考量,自己支持便是。 这样夏皇也能定下心思与大燕联盟,不再暗自猜忌犹疑。 夏晨欢越想越对,神色松了不少。 敛秋恰好低声唤他,眉开眼笑,“王妃,殿外又下起雪了。特别大,应该是今年最大的一场。”她刚才去后殿领菜时看到的。 大雪一直下到今日下午才停,没想到现在又下起来了。 夏晨欢也笑了,因为夏国很少下雪,所以他是喜欢雪的。 夏晨欢蓦地想起什么,看着一旁的斗篷微微蹙眉。萧皓轩走的急,并没有带斗篷,回来的路上免不了要落雪。 夏晨欢拿起斗篷,正想让侍从给男人送去,手却一瞬停在半空。他想了想,抿抿唇,把斗篷抱在怀中,起身到走殿前,向萧楚屹行礼请求。 “父皇,可否容儿臣告退片刻。下雪了,我担心王爷会受凉。”既然萧皓轩要做戏,他便陪人做全了。 萧楚屹微眯凤眼,笑的灿烂,“你去吧,小心路滑。” “谢父皇,儿臣告退。”夏晨欢穿好斗篷,和敛秋一起出了崇德殿。 虽然一直淡笑着答敛秋的话,但夏晨欢不似平时一般有兴致看雪。他走的很快,想着赶在萧皓轩返回之前把斗篷送到才好。 到未央宫的路上都没遇到萧皓轩,夏晨欢松了口气。脱下自己的斗篷递给敛秋,让她留在外殿,自己朝正殿走去。 皇后不喜麻烦和杂人,未央宫一向人少。除却皇后的贴身侍女熙春和司琴,专门跟着皇子公主的丫鬟太监,只余几个宫女和太监留守外殿,做重活。 夏晨欢走到鸣鸾殿外才听见人声,倏然止了步。 “顾遥,胃又痛了吗?” “嗯,有一点。” “我给你输些……” 分明是宣王与皇后的声音,夏晨欢不解的愣怔。萧皓轩应该是在叫皇后“顾遥”,为什么是“顾遥”? 当朝皇后姓余名遥,是秦国公府,尚书余松元之子,不姓顾。 平日里他听过皇帝称皇后为“遥儿”,皇子公主们叫“娘亲”,萧皓轩叫“母后”,却从没听过这个称呼。 萧皓轩话没说完,察觉到人气滞留,神色一凌,带了内力低吼,“谁在外面!出来!” 夏晨欢一惊,立刻走进内殿。只有皇后和宣王坐在桌边,皇子公主们应该已去锦墨居睡了。 萧皓轩见站在门外的人是夏晨欢,沉了脸不语,倒是顾遥笑的慈爱。 夏晨欢对上萧皓轩的冷眼,不愿他厌恶猜忌自己。顾不上行礼,举了举手中的斗篷,急着解释,“我是来给王爷送外衣的,外面下了大雪。” 萧皓轩暗眸看着斗篷,不置可否,但缓缓敛了戾气。 顾遥笑的温和,夏晨欢是真的对皓轩好。他亲切的招招手,“吓着你了吧,快过来坐。皓轩习武一向敏锐,他并不知道门外是你,语气重了些。” 夏晨欢见萧皓轩没有反对,拱手谢恩,走到男人左边坐下,垂眸不语。 萧皓轩没有再管夏晨欢,继续对顾遥道,“我给你输些内力。” 顾遥脸色确实有些泛白,他点点头,伸出手放到桌上。 萧皓轩四指按住顾遥的脉搏。碰到这人肌肤的时候他心脏紧抽了一刹,可面上分毫不露,缓缓给人输入内力。 其实直接在胃部导入内力最方便省力。但萧皓轩越长大,对顾遥越守礼。尽可能的避免身体接触,特别是肌肤碰触。 他怕顾遥和萧楚屹觉察出什么,更怕自己心底最深处不堪的欲望翻涌而出。 胃部的疼痛渐渐缓解,顾遥对上夏晨欢不解又担忧眼神,笑着解释,“我以前腹部受过刀伤,生下皓珺和皓源后身体底子薄了些,胃部隐疾显现出来。偶尔进食后会有些许胃痛,并不碍事。” 夏晨欢听着惊讶的瞳孔放大,顾遥平日不露分毫,他竟一点都未发现。随即担忧的问道,“病势严重吗?太医可有为您开方,定下治疗之法?” 顾遥勾着嘴角,丝毫不显痛苦,“只是小问题,每晚睡前我都会喝药。这得慢慢调理,急不来的,你不用担心。” 夏晨欢听罢点点头,放心不少。 萧皓轩却冷声开口,“小问题?小问题你疼的脸色发白。你不知道自己应该吃的清淡,少量多餐吗?今晚父皇没顾得上你,肯定又吃了不该吃的。” 顾遥撇撇嘴,他是偷吃了些油水,“拜托,今日是除夕,可以例外吧。再不吃两口肥肉我就要寡淡死了。” 萧皓轩面无表情的挑挑眉,不为所动,“除夕胃疼很舒服是吧?” 顾遥自知理亏,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他心虚的撇开眼,语气委屈又嫌弃,“好好好,下不为例行了吧!我俩到底谁才是小辈?皓轩你越来越会教训人了。” 萧皓轩没答话,见他已无大碍便收了内力,放开顾遥的手腕。 倒是夏晨欢忍不住笑起来,既羡慕皇后和宣王虽无血缘关系但能亲密无间,又讶异好奇他们对对方的态度。 两人相处一点都不像母子,反而像是朋友,说起话来显得没大没小,甚是轻松。 而且除了顾遥,夏晨欢从未见萧皓轩如此关心别人。一向少言的男人在皇后面前已算得上啰嗦,话语虽不体贴,却句句透出关心和担忧。 几人又聊了一柱香的时间,顾遥去了锦墨居看孩子们,萧皓轩和夏晨欢返回崇德殿。 萧皓轩接过夏晨欢递上的外衣,眸色暗了暗,没说话,披上斗篷打头走出未央宫。 这场雪下了不过大半个时辰,地上已积起两寸。宫人们多在崇德殿忙活,赶不及扫雪。 宣王的近身侍卫长宋铮和敛秋一前一后抬着灯笼照路,夏晨欢跟在萧皓轩一步远的身后向前走。 一行人走过的地方,平整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串串脚印。 宫墙高起,周遭寂静,衬的燕京城中近近远远,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越发震耳。 萧皓轩不说话,夏晨欢自然也不语,他又想到刚才萧皓轩叫的那声“顾遥”,心思百转,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 本就暗夜光弱,雪深地滑,夏晨欢又不专注,脚下一划,倾身向前扑去。 敛秋惊叫一声,夏晨欢反射性的闭上眼,却没迎来预料中的冰冷和疼痛,反倒落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夏晨欢睁开眼,对上萧皓轩微微蹙眉的冷脸,心砰砰跳的厉害。 男人把他扶直,话里喜怒不辨,淡淡地说,“这是第二次了。” 夏晨欢一愣,随即恍然。这确实是他第二次摔倒被男人救下,第一次是成亲那天下花轿的时候。 夏晨欢又窘又羞,自己太冒失,“谢王爷相帮,是我失了仪态。” 萧皓轩暗眸盯了夏晨欢一分,他的斗篷比自己湿上不少,是刚才去未央宫送衣时浸湿的。 而自己的斗篷穿上时很干燥,别说落雪了,湿气都没浸上。想来是被人一路抱在怀里,用外衣围住了的。 萧皓轩几乎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松开环在夏晨欢腰间的手,转而握住他的左手,牵着人向前走。 夏晨欢怔了怔,一步步跟着萧皓轩向前走,神却不在了。他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看男人冷冽的侧脸,依旧呆呆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爆竹声越来越大,原本被光点划破的夜空突然绽开巨大夺目,绚烂多彩的烟花。看方向应该是从崇德殿前的空地上放出的。 不仅夏晨欢被惊艳到,目不转睛。萧皓轩也停下了脚步,抬头欣赏绚丽的烟火。 夏晨欢此刻真的有一种过年的感觉,往年从没有过的感觉,胸口不知怎么涨涨的。 身旁的男人离他很近,手中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在鹅毛大雪的冬夜给了自己烫人的温暖。 他不是一个人,就算只是替身,但在这一秒,有人和他一起迎来新年,有人给他陪伴和依靠。 夏晨欢看了萧皓轩一眼,又转头看向夜空,嘴角上扬,笑容如烟火般美丽。 第16章 元宵 除夕宴结束时已过子时,能算大年初一了。萧皓轩和夏晨欢返回宣王府。 任是时辰晚了,萧皓轩依然没放过夏晨欢,颠鸾倒凤,红烛燃尽,在新年第一天吃的餍足。 以至于夏晨欢在白天的祭祀大典上很是疲累。 晚上宣王府搭起戏台,原本就是府中自娱自乐,一向恭谨的下人们在今天都放开了。听戏唱曲,饮酒作乐,好不热闹。 连四个皇子公主都求了顾遥允许,由裕亲王萧楚晔带着到宣王府凑热闹。 正月里接下去的日子,要么是宣王府宴客,要么是宣王和宣王妃去别人府上拜年。 这是夏晨欢到了大燕后第一次这么忙,接触这么多人。真真让他在心里叫苦不迭。 倒不是因为劳累,而是他在外人面前要与萧皓轩装成恩爱的样子,总是羞涩、不自在。 其次他得时刻紧绷,察言观色,紧口慎言,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更不要丢了夏国和宣王府的脸面。 最后众多女眷也让夏晨欢头疼不已。他既是王妃,自然是与各府的正妻一起说话用膳,除了他都是女人。极少有双儿为正妻的,夏晨欢可以算是另类, 富贵人家的双儿大都当成男子在养,皇子亦然。学的是四书五经六艺,女儿家的话题上夏晨欢自然插不上嘴。 偏偏他身份高贵,众人都要看他脸色,以他为尊。搞得气氛莫名的尴尬。 好在京中贵妇人们渐渐摸清了夏晨欢的脾气,温和大度,并没有料想中异国嫡子的高傲难相处。 夏晨欢这个身份算是在燕京城站稳脚跟,成功亮相了。 就这样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即元宵。 今日宫中大宴,与除夕宴不同,元宵晚宴的规模大上许多。很多除夕不在的文臣武将,名儒客卿都会到场。 但每年皇帝都允了自家孩子假,让宣王领着四个皇子公主上街看花灯,游船河。 思楚和念屹正是追求自我和独立的年纪,不再喜欢黏在父母和大哥身边。 萧皓轩也不强求,派了武艺高强的侍卫和文理阁的高手跟随,还有影卫暗中保护。约定好回府的时辰,也就随思楚和念屹自己玩去了。 而皓珺和皓源正是粘人的时候,尤其喜欢他们的新嫂嫂。吃完饭后一人拉着夏晨欢的一只手,迫不及待的要出府上街。 “嫂嫂,大哥,我们快出发吧。” “对啊,二哥和三哥早就跑没影了。” 萧皓轩对上夏晨欢征询的眼神,点点头。既然小家伙们喜欢,一起上街并没什么。 夏晨欢这下真真有了节庆的激动和期待,一双晶亮的碧眸竟不比身旁的皓珺和皓源逊色。 他的性子安分谨慎,又顾及萧楚屹,到大燕后极少出门。去过两三趟使者府,最近则偶尔去济世堂。每次都只从马车上观望燕京景致。 今日不仅能置身在大燕繁华的街道中,还能亲自体会上元节的热闹和趣味,夏晨欢自然高兴。 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还吃下之前济世堂吴天大夫配给他的药丸。这药丸是夏国宫廷秘药,可让瞳孔在两个时辰内变为墨色。夏晨瑜以前就吃过此种药丸后偷跑出宫。 夏晨欢没想到吴天竟会配置他们的宫廷秘药,当时真真大吃一惊。 夏晨欢把两个小孩裹的严实,确认他们不会着凉后,一手牵着一个出了府门。 皓源和皓珺蹦蹦跳跳,走的急,让夏晨欢颇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快步跟上他们。萧皓轩落得离三人一步远,身后还跟着宋铮和另一个侍卫钟冀。 为了不引人注意,让两个小家伙更好的融入氛围玩乐,萧皓轩一向不带太多人。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影卫和文理阁的人都化了身份在暗中保护。 从宣王府所在的东三街转上主街,眼前豁然开朗,仿佛进入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沿街高阁楼邸,商铺小摊,全都挂满了各色花灯,连空中都用彩绳穿串起花灯作为装饰。将夜晚街道照耀的五彩斑斓,亮如白昼。 平时宽阔的大街现在充满了商摊和游人,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笙歌鼎沸。 这热闹非凡的景象愣是让夏晨欢看呆了,直到被两个小家伙扯进人群才回过神。他立马牵紧两人,生怕让人挤着。 萧皓轩干脆上前把皓源抱起来,夏晨欢也抱起皓珺,让他们看的更清楚。 两个小娃娃粉雕玉琢就不提了,偏偏萧皓轩和夏晨欢,一个英俊冷冽,一个仙姿清逸,两人容貌都极为出挑。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各色眼光都有。 可四人一看便是身份高贵,萧皓轩又自带生人勿进的冷气,身后还跟着带剑的侍卫。众人都知趣的与四人保持着一步之距,拥挤的街道愣是给他们分出一条路来,走哪哪通。 皓源和皓珺把夏晨欢和萧皓轩指挥的团团转,一会去看看这个摊子的花灯,一会去尝尝那个铺子的小吃。几乎任何东西两人都要好奇的看看,或是手制玩具,或是饰品玉佩,或是摆件工艺…… 小家伙们倒不是没看过,每年不仅跟着顾遥在外游玩两月,平日里一月也能出宫一两回。 可两人从小被顾遥养的自由,在宫里呆久了就憋的慌。一出宫便兴奋得很,兴致十足。 走了小半个时辰,萧皓珺手里的花灯已经换了两回。跟着的宋铮和钟冀已装满两袋子四皇子和五公主买下的花灯,吃食玩物。 皓珺另一只手拿着糖葫芦,自己吃一口后给夏晨欢喂一口,“嫂嫂,好甜,你尝尝。” 夏晨欢含笑咬下一个山楂,果真又甜又酸,“谢谢皓珺,很好吃。”说着偏头去看萧皓轩。 男人果真也被皓源喂了一口,皱眉咀嚼,不情不愿又拿小孩毫无办法的模样惹得夏晨欢失笑。 皓珺被不远处喧闹的人声吸引,直起身子瞪大了眼观望,“嫂嫂,我们快过去看看,好像有好玩的东西。” 皓源也来了兴趣,“大哥,我们去看看吧!” 萧皓轩无奈的点头,和夏晨欢抱着两个孩子往里走,围在摊前的人自动给他们让出路来。 吆喝声越来越清晰,“各位看官,只要一两银子,猜中一题就有奖品,都来试一试!试一试!” 摊子上挂了好些花灯,下面都坠着纸条。而后面的柜架上则陈列着许多奖品,从各式奇巧玩具,女子的胭脂头钗,手镯耳坠,到男子的玉佩发簪,狐裘绸缎。也算品种繁多,应有竟有,怪不得吸引了众人围观。 夏晨欢心下了然,原来是猜灯谜。 那摊主见几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定来自富贵人家,不缺银子,赶忙笑容满面的揽生意。 “这位爷和这位公子不妨试试猜灯谜,只要一两银子便可答题。一组十道题,答对的越多,奖品越多。若是十道都答出来,这支野山参就归您了。” 对于游戏来说,一两银子并不便宜。萧皓轩瞟了那人参一眼,确实不错,和太医院常用的一个等级。难怪能引人尝试。 萧皓轩没说话,皓源和皓珺却已经从他们怀里挣到地上,高喊着,“大哥,我要猜灯谜!” “嫂嫂,我也想猜灯谜!” 萧皓轩没办法,朝宋铮示意。对方立刻丢了一两银子给摊主。 摊主眉开眼笑的收好银子,打开第一个花灯下的纸条,高声到,“四位听好了,第一题:春去也。打一节气。” 夏晨欢和萧皓轩眼里了然,不说话。 皓珺和皓源眼睛一转,几乎同时喊出答案,“夏至!” 摊主又打开一个纸条,“盲人摸象,打一成语。” 皓源比皓珺更快喊到,“不识大体!” “忽晴忽雨乱妖风,还打一成语。” 这回是皓珺更快,她一皱眉,随即眼放精光,“阴阳怪气!” 老板心里吃惊不已,这两个孩子太聪明了。他打开下一个花灯,“有叶不开花,有花不见叶,花开百花前。打一植物。” 两个小孩脸上是自信的微笑,这也太简单了,异口同声的答道,“梅花!” “元宵节前人微笑,打一字。” 这下两个小孩被难住了,咬着唇皱眉思索,迟迟答不上来。 夏晨欢见他们委屈的模样,淡笑着问那摊主,“我来答可以吗?” 本来让小孩答题就不公平,那摊主虽有不好的预感,却只能点头应允,“公子既是孩子们的嫂嫂,一家人之间可以帮忙。” 皓珺和皓源立刻瞪大了眼睛,期待地盯着夏晨欢。 萧皓轩没说话,也想看看夏晨欢能答出多少。 夏晨欢轻声道,“元宵节前人微笑,是“莞”字。” 摊主接着问,“乌金西坠白头看,打一地名。” 夏晨欢即刻便答,“洛阳。” “山花红烂漫,还打一地名。” “赤峰。” 摊主手冒冷汗,这已经是第八题。可这么多人看着,他只能继续。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术不同。” 夏晨欢想了想,“算盘。” 摊主心里叫苦不迭,面上的笑再绷不住,苦着脸打开下一个纸条,“一点忠心诸葛亮,三战吕布刘关张,口说无词司马懿,十大功劳赵云将。打一字。” 夏晨欢凝神一想,有了答案,“計,計算的計字。” 那老板心里后悔不已,自己这次真是亏大了,亏大了! 周遭的人,包括皓珺和皓源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盯着夏晨欢,想看他是不是能全部答对。 萧皓轩同样凝视着夏晨欢,双眸幽深,不昧不明。 夏晨欢在他面前一向恭谨少语,萧皓轩知晓他爱读书,读得多,处理起府中事物也仅仅有条。 但此刻这人聪慧的模样切实展现在面前,萧皓轩才真真有了感触。这样的夏晨欢在发亮,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萧皓轩。 看来自己倒真真低估了夏晨欢。或者说是因为他夏国皇子的身份和怯弱的性子,让萧皓轩被偏见蒙蔽。 男人正想着,那摊主咽了口口水,难掩颤声的开口,“第十题: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词里有,诗里有,论语里也有,失东南西北方向。上下联各打一字。” 夏晨欢一时答不上来,他抿唇蹙眉,想了片刻。就在气氛越来越窒息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夏晨欢绽开笑容,轻叫出声,“猜谜!” “猜谜”,萧皓轩同时沉声开口,看向夏晨欢的眼神透出赞赏。 夏晨欢偏头看男人,眸中有着惊讶,却止不住笑容。 萧皓轩眸色暗了暗,微微勾起嘴角。 皓珺和皓源立刻欢呼起来,周围也爆发出掌声和叫好声。 “嫂嫂,你好厉害!全答出来了!” “嫂嫂,你好聪明!太棒了!” 夏晨欢摸摸了两个小家伙的头,又看向欲哭无泪的摊主,失笑出声。 他轻声道,“我们不要其他的奖品,您只要把那些奇巧玩具送给我们就是了。”说完看向萧皓轩。 男人挑挑眉,默许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两分。 夏晨欢见两个小孩眼神一直往那瞟,都是华容道、孔明锁、七巧板、九连环一类的玩具。其他的东西皇子公主哪里看得上,还不如与摊主一个方便。 摊主眼睛放光,感激到眼眶含泪,忙不迭以地把玩具全装好交给宋铮,生怕他们反悔。 皓珺和皓源倒是很高兴,一人拿着一个九连坏在手中摆弄,拉着大哥和嫂嫂往前走。 皓珺不一会又被西域的玻璃吸引了眼球,皓源对女孩子家喜欢的漂亮玩物没兴趣。 他东张西望,眼睛一亮,拉着夏晨欢向街对面的弹弓摊子挤去。 见萧皓轩朝自己点头应允,夏晨欢才安心的陪在皓源身边。 等小孩挑好弹弓,两人正转身欲走,却有一人迎面而来。 夏晨欢并未来得及看清那人,一把白晃晃的匕首就倏然刺向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夏晨欢唯一的念头只有转身将皓源护进怀里。 第17章 遇刺 夏晨欢和萧皓源身边跟着两个化作普通行人的影卫和两个文理阁高手,他们交替着在主人近身处保护。 那青年男子出手毫不犹豫,又快又猛。他有武学功底,行刺时带了内力,但还是比不上影卫武功高深莫测,眼疾手快。 影二和影三离他们最近,两人瞬间察觉到事态。影二立刻用内力打向刺客的手臂。 那匕首原是冲着萧皓源去的,影二这一掌本应能将匕首劈开,可保四皇子无事。 但谁都没料到夏晨欢反应如此之快,转身抱住了萧皓源。转了向的匕首恰好划破夏晨欢的狐裘,堪堪将其右臂刺出一道长形伤口。 男子没料到表面上毫无防备的状况,实则有高手暗中护卫。他杀红了眼,见萧皓源被护住,提气又想向前刺杀,瞬间被影二和影三制服在地,动弹不得。 跟着王妃的钟冀和文理阁的两个高手刹那间便将夏晨欢和萧皓源牢牢护在中间。拔剑抬于胸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备可能存在的伺机而动的孽党。 事发突然,如晴天霹雳,飞来横祸。周围爆发出尖叫声,人们四散逃窜,生怕拔刀带剑之人牵连到自己,伤及无辜。 原本拥挤的摊前蓦地人去楼空。 萧皓轩在隔街的商铺边。影卫压下刺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事态,男人一瞬心跳停止,不寒而栗。 他将皓珺抱在怀中,提起运功,几乎是飞跃到夏晨欢和皓源身边。只看了一眼,目眦尽裂,怒发冲冠,控制不了的后怕。 跟在萧皓轩身旁的四个影卫和两个剑客即刻扩大包围圈,一人占据一个方位,将王爷、王妃和皇子公主们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 不过眨眼之间,局势已经完全在萧皓轩的控制之下,再无生变的可能。 萧皓轩把吓傻的皓珺放到地上,伸手去拍夏晨欢的肩头,话里明明白白的焦急,“你没事吧?” 夏晨欢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从雷鸣电闪中回神,第一反应是去看怀里的小孩。 见皓源一副完全不知发生什么的样子,愣愣的看看自己,又看看自家大哥。他心里松了口气,抬头望向萧皓轩。 男人表情难掩担忧和焦灼,脸色沉的难看。夏晨欢刚想说话,倏然控制不了的惊叫出声,皱紧了眉头。 “啊!嗯…唔……” 大概是刚才精神高度紧绷,夏晨欢竟丝毫没有感觉到被刺的痛苦。现在手臂不仅疼痛至极,燎热感和麻痹感甚至从伤口向全身扩散。 萧皓轩眼神一凌,立刻抬起夏晨欢的手臂,翻开狐裘和外衫。 伤口虽长却并不深,没有伤到筋脉。本应该不严重,可渗出的血却是黑色。 夏晨欢就算没有学习医理也知道这是中毒了,颤声道,“匕首上抹了毒药。” 萧皓轩一瞬怛然失色,飞快地封住夏晨欢的百会穴,神庭穴、膻中穴、肩井穴、三阴交穴、肺俞穴六处大穴,防止毒液扩散入体。 他左手将夏晨欢揽在怀里,右手抵住后背输入内力,将毒素逼出体外。 萧皓轩双手止不了的轻颤,如履薄冰。 上一次夏晨欢落水时也是这样。明明平时根本不在乎这人,却不能想像失去他。只一秒,如坠深渊。 夏晨欢是萧皓轩唯一的出口。他那不可告人的欲望,藏得越深,压抑的越久,就腐烂的越厉害。萧皓轩表面上冷漠淡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溃烂的伤口已经快将他吞噬了。 所以萧皓轩紧紧抓住了夏晨欢,只因那一眼的恍然,几分的相似。他的欲望有了一个出口,他的脓水也有了一个出口。 但这一刻好像又多了分什么,让萧皓轩比落水那日更慌乱。 他此刻是真的承认了夏晨欢作为自己王妃的身份。不只是外交的象征,他切实是宣王府的女主人。是以后永远要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论他成为太子,还是皇帝。他们会长久的走下去,无关情爱。 但,是夫妻,是利益的共同体。 有黑色的血水缓缓从伤口流出,夏晨欢痛入骨髓,却咬紧了牙,没有叫出声。他承受苦痛的能力超乎寻常的高。 那刺客整个人被压制得趴在地上。他一开始还用力挣扎,被影二影三重重打了两拳,伤了内脏后便不动了。 此刻他又莫自颤抖起来,脸色变的青黑,面目扭曲至极。那青年一柱香前已经吃下毒药,不论刺杀成不成功,他都是必死无疑。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昂起头来,要完成最后的任务,冲萧皓轩怒声大吼,“燕国狗皇帝不得好死!天不开眼,我没能为千千万战死的夏国人报仇!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燕国人不得…好…”还没能说完已全身抽搐,七窍流出黑血而亡。 夏晨欢和萧皓轩齐齐转头瞪向刺客。 萧皓轩脸色难看至极,周身气压迅速降低,戾气四散。 夏晨欢则又惊又恐。现在燕夏两国联盟交好,若夏国人真得手刺杀了大燕皇子,那联盟便朝不保夕。 夏晨欢刚才一直没有看到男子的脸,此刻只一眼,如遭雷劈,他瞳孔放大,瞬间冰冷彻骨。 夏晨欢实在难以置信。他认识这个人,青年男子是夏国使者府的使者,在夏国任谏议大夫的崔洋。 萧皓轩迷了眯眼,眉头紧蹙,眼神愈发凌厉,显然也认出这人是夏国使者。 夏晨欢惊慌失措,几近魂飞魄散,这使者行刺,乃是…… 夏晨欢胆战心惊地看向萧皓轩,可张口只叫了一声“王爷……”再说不出一句话。 也许是中毒之故,也许是惊慌失措。夏晨欢胸口一梗,竟昏厥了过去,倒在萧皓轩怀中。 萧皓轩一瞬窒息,反射性的揽紧夏晨欢。他另一只手去探怀中人的脉搏,确认脉搏平稳后肌肉方松下来,继续用内力逼毒。 皓珺和皓源本就惊恐不已,被一系列事情吓得呆滞。但到底是一国皇子公主,在严肃窒息的氛围下强迫自己镇定。 可此刻见到刺客如此凄惨恐怖的死状,又见夏晨欢昏过去。两个小孩再撑不住,淘淘大哭了起来,泪涕横流,好不凄惨。 可萧皓轩已是顾不上他们,沉脸看向宋铮,“带上六个人把皇子和公主安全送回皇宫。” 宋铮神情严肃,恭敬地俯首领命,“是!”他和影一立刻抱起萧皓珺和萧皓源,两个孩子不愿走,哭喊着,“嫂嫂,大哥,嫂嫂……” 但容不得他们拒绝。由剩余的人前后护送,八人翻身跳跃而去,消失在楼阁中。 萧皓轩又道,“钟冀,你带上两个人去寻二皇子和三皇子。找到后即刻送回宫中。” 钟冀领命,和另两个剑客跳上街边高阁,沿街仔细搜寻。 萧皓轩低头凝视着夏晨欢惨白的脸庞,声音冷到冰点,“影二影三,将尸体带回宣王府,让府兵看住夏国使者府。再让孙副使和黄启去济世堂见我。” 影二一愣,王爷竟是一个人都不给自己留吗?这怎么可以,他刚想开口,可萧皓轩见逼出的血已呈红色,立即抱起夏晨欢御风而去,一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影二影三对视一眼,环视一周惊恐万分又忍不住好奇观望的游人商贩。两人咬咬牙,只能先按王爷吩咐办事,再通知王府府兵来处理后事。 萧皓轩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武功深不可测。御风而行,不过须臾就落到了济世堂外殿。 他抱着夏晨欢,内力一震,大门便重重砸向两边。 吴天年纪大了,没和徒弟小辈们一起上街去看热闹,正自得其乐的在院里赏花灯。留守值夜的小药童则因无法出门,委委屈屈的在一旁吃点心。 吴天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他个性张扬直接,张口便骂,“哪个混蛋吓死老头子我……” 转身看到来人是萧皓轩,蓦地收声,目瞪口呆,“宣王殿下!请王爷恕……” 下一秒,吴天看见萧皓轩怀里抱着的人,神色瞬间变得严肃,正容亢色。也顾不上行礼谢罪,立刻引着冷脸的宣王疾步走进内室。 萧皓轩将夏晨欢放在榻上,吴天赶紧上前为其切脉,嘴唇紧抿,郑重审慎。 “他被浸了毒的匕首划破右臂,我已尽力用内力逼出毒素。这是那把匕首。”萧皓轩握紧拳头凝视着夏晨欢,沉声开口,语气难掩凛冽。同时将刚才影二用衣摆包好的匕首递给吴天。 吴天把脉后面色稍缓,又观察了匕首的颜色,仔细闻它的气味。 老医头心里有底了,起身到桌边飞快的写下药方,道,“匕首上浸的乃是马钱子,也就是牵机药。本是剧毒,这毒主要作用是使神经麻痹。好在伤口极浅,延缓了毒素浸入神经的速度。王爷又及时封堵穴道,逼出了绝大部分毒素。还有极少的毒素困在右臂,我现在马上施针逼出余毒。再让王妃喝下汤药,即可全解。” 萧皓轩闭眼长出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心跳方恢复正常。 吴天将写好的方子递给药童,小药童赶忙跑着抓药煎药去了。 老医头坐回床边,拿出银针为夏晨欢施针。每下一针,夏晨欢的眉头就皱的越紧,表情扭曲,分明是痛苦的模样。可他却没有醒过来,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萧皓轩盯着床上的人,虽面无表情,周身气温却低到了极点。 吴天也察觉到了,开口解释,“极少的毒素麻痹了大脑,使王妃昏迷。只要解了毒,王妃自然能醒过来。” 果然随着施针,又有黑色的血顺着刀伤流出。待流出的血鲜红洁净,吴天撤了针。将药膏抹在伤口上,又用白纱布包裹好。 夏晨欢终于不再显苦痛,只是像睡着了一般,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萧皓轩迷了眯眼,不再看夏晨欢,转身走进院内。 文理阁的副使孙叔和巡防营统领黄启已在此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俯身拱手,“参见王爷!” 萧皓轩眸色愈暗,不再压抑,任由煞气四散。 孙叔和黄启都控制不住的轻颤。 第18章 遇刺(2) 宣王是大燕皇长子,七珠亲王,可号令天武军的一品将军,皇帝甚至将巡防营交到他手上。黄启是萧皓轩的副将,也是巡防营统领。 萧皓轩同时也是江湖大帮文理阁的阁主。自从顾遥将阁主令留给萧皓轩后,他接手帮中势力和生意,渐渐把权力收归囊中。九年过去,他已是名副其实,说一不二的文理阁掌权人。 不论在朝中还是江湖,萧皓轩势力密布,耳聪目明,消息通达。可如此密不通风,还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刺杀之事,这让萧皓轩怒不可遏。 孙叔和黄启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自然知道萧皓轩愤怒,而且明白是自己失职。 两人单膝下跪,“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萧皓轩深吸一口气,冷声开口,“事后自行按军法和帮规领罚。”虽是失职,却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或不尽责。 萧皓轩咬了咬牙,敌暗我明,终究是自己棋差一招。 “谢王爷开恩!”这已是轻罚。两人暗舒一口气,俯首谢恩,起身肃立,等候宣王安排。 萧皓轩面无表情,情绪丝毫不外露,“今晚要加派巡逻的人手和班次,严加防范。虽不宜宵禁,但繁杂地段要疏导。特别是事发的北大街,控制住事态,不要让骚动和流言扩大。” “是!属下已经派出两队人到北大街去了。”黄启刚接到消息就立马吩咐下去。 萧皓轩点点头,眸中戾气一闪而过,语气凌厉,坚决果断,“让巡防营把夏国使者府层层围住,谁都不能进,谁也不许出。派阁里的高手监控死角和上空,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属下遵命!”黄启和孙叔亦神色凝重,正言厉颜。 萧皓轩眸中精光回转,思绪百千,脑子里早已把事情的起因经过想了个遍。 他看向孙叔,“夏国使者府上上下下全都重新彻查。把近一个月来有关使者府的消息呈上来,我亲自看。特别是夏国谏议大夫崔洋,从他进京后的行踪动向到身家背景、朝中关系,彻查到底!” 孙叔领命,“是!” 此时宋铮和钟冀恰好从皇宫快马而回,两人拱手复命,“禀王爷,四皇子和五公主已安全送回未央宫。” “二皇子与三皇子并未发生意外,也已平安到达未央宫。” 萧皓轩微微闭眼,心这下才真的安稳下来。 再睁眼,男人眸中只有泠冽,还有一闪而过杀气。 “钟冀,调府兵把守济世堂。戒严,不得随意出入。” “是,钟冀领命!” 萧皓轩交代好一切,转身看了倚在门框上的吴天一眼,微微点头。 得到对方保证的眼神后,男人再没一丝犹豫,疾步离开济世堂,策马扬鞭奔向皇宫。 萧皓轩到达皇宫时正在戒严,禁军把整个宫城护的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他御风而行到未央宫,萧楚屹和顾遥正在鸣鸾殿内。两人面色皆是严肃,萧楚屹更是难掩周身煞气。 萧皓轩两步踏入殿内,随即跪下请罪,“是我没能保护好皓珺和皓源,请父皇降罪。” 萧楚屹对待皇后和皇子一向不拘礼,私下里免了他们的规矩,更是几乎不行跪拜。 可这一刻,萧楚屹只是冷眼看着萧皓轩,沉默不语。 反倒是顾遥无奈地开口,“快起来,别动不动就跪。”顿一顿,又担忧的问,“晨瑜如何了?毒可解了?” 萧皓轩依旧跪着不起,看向顾遥,“毒可解,已无大碍。”他挂念小孩,语里难掩愧疚,“皓珺和皓源可还好?” 顾遥点点头,努力扯出个笑来,不愿再让皓轩自责,“他们受了点惊吓,太医开了药,喝过之后便睡下了。思楚和念屹在锦墨居陪着。” 顾遥和萧楚屹也是刚刚把小孩们哄睡着了。 萧皓轩咬紧牙,既厌恶自己没保护好弟妹,又对企图伤害他们的人怒火中烧。 顾遥叹口气,他和楚屹已经听过宋铮的回报,大概有了一个轮廓。“起来吧,这不能怪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说皓源不是好好的吗,倒是晨瑜……” 顾遥微微蹙眉,没有再说下去,可三人多少都猜到了这场刺杀后的阴谋。 萧皓轩冷冽坚定地看向萧楚屹,“父皇,请允我两日的时间。我必查清来龙去脉,找出解决之法。定不会让人就这么欺负了皓源,也不会让人如此凌辱大燕。到时再任凭父皇处置。” 萧楚屹眯了眯眼,面色稍霁。他知道有些事是怎么防都防不住的,但他萧楚屹的儿子就算犯了错,那也得扛得住,撑得起,有骨子硬气和担当。 这才是大燕未来的太子。 萧楚屹把时局看的清楚,但他并没插手的打算,“起来吧。既然是在你势力范围内出的事,自然得有你来负责。”虽是明明白白指责儿子,但也允了萧皓轩主办此事的请求。 萧皓轩这才起身,拱手谢恩,“谢父皇恩典,我定不负嘱托。” 萧楚屹知道萧皓轩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做,沉声开口,“你去吧。” “是,儿臣告退。” 他抬头对上顾遥安慰的笑颜,对方向他笑笑,萧皓轩朝人一点头,转身出了未央宫。 夏晨欢体内之毒虽被尽数逼出,可毒素已经对神经造成暂时损伤。他沉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 夏晨欢醒来的时候,敛秋和清珞正守在他床前。两人几乎喜极而泣,激动的大喊出声,“王妃醒了!您醒了!王妃醒了!” 在外室打盹的吴天立刻惊醒过来,快步走进内室。见夏晨欢醒了也是眉开眼笑,立刻上前把脉。 夏晨欢脑袋晕晕沉沉的,一瞬不知今夕何夕,被丫鬟们叫的清醒几分。他环视室内,又见到吴天,懵懂中意识到自己是在济世堂。 下一刻,纷乱的画面涌入脑海,夏晨欢瞳孔放大,脸色刹那变的惨白。 他们遇到了刺客,而那个刺客是夏国使者。 吴天把脉后笑容越深,确认夏晨欢已无大碍,只是,“王妃的右手可有知觉?” 夏晨欢愣怔着,仿佛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吴天只好拔高声音叫到,“王妃!” 夏晨欢一吸气,猛地回神,看向吴天。 吴天刚要开口询问,宣王恰好走进屋内。 萧皓轩一直在济世堂偏房查看线报、听询复命、安排部署、处理事务。他听见丫鬟高喊,便起身来到内室。 夏晨欢看见萧皓轩,一瞬全身紧绷。明明如履薄冰,却无法避开眼,死死和男人对视。 萧皓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墨色的眸子不昧不明,让人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 吴天实是担忧,高声问道,“王妃,请您试着动动右手,可有知觉?” 夏晨欢这会听进了吴天的话,他恍惚地眨眨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然后试着握拳抬手。 可不论他怎么用力,都只能微微抬起手臂,弯曲手指。右臂竟似感觉不到一般,不受控制。 萧皓轩也觉察出不对,眉心渐紧。 吴天见夏晨欢脸色变得惊恐,赶忙开口,“王妃莫急,手臂M痹只是暂时的。毒素使神经短暂失效,只要按时喝下汤药,三至五天便可完全恢复正常,不会留下任何隐疾。” 夏晨欢听罢放松下来,朝吴天点点头,“多谢吴大夫相救。”可明显心神不定。 吴天很有眼色,即刻告退。敛秋和清珞也退出房外。 门一关,屋内只剩下萧皓轩和夏晨欢两人。 夏晨欢想起身行礼,男人开口阻止,“躺着吧。”他只好半靠回床上,“谢王爷。” 夏晨欢想起两个孩子,心下愧疚,干涩的开口,“皓珺和皓源如何了?” 萧皓轩语气平静,“他们没事,和思楚、念屹一起送回未央宫了。” 还好没有伤到皓源。夏晨欢问完后再无法顶住男人冷冽的目光。他垂眸抿唇,心跳的飞快,脑子转个不停。 萧皓轩倒是镇定从容,踱步到桌边坐下,看了一眼夏晨欢,沉声开口,“那刺客是夏国使者,崔洋。” 夏晨欢猛地抬头,要紧牙关。若只是一般的夏国人刺杀皇子,大燕虽会震怒,两国关系定也剑拔弩张。可终究无法上升到外交高度,燕国不可能也没有正当理由撕毁盟约。 可使者代表的是一国国体政体,做出刺杀之事。那就表示夏国自己背弃了同盟,而且使出如此卑劣不齿的手段。 萧皓轩并不看夏晨欢,状似无意地接到,“他是夏国的谏议大夫,很得夏皇宠幸。” 夏晨欢一颤,绷直上身。萧皓轩这是在说使者刺杀是由皇帝授意,他在坐实夏国的反心。 夏晨欢自然知晓崔洋的身份。谏议大夫乃门下省官职,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且常随侍皇帝左右。其叔父崔稻运是崔家这一代的当家,官至户部尚书,在朝中一向中立,不涉党争。 因此萧皓轩认为刺杀是夏皇秘密授意顺理成章,逻辑使然。 可是…… 夏晨欢直视着萧皓轩,话语虽轻却很坚定,“请王爷明鉴,我虽不知崔洋为何作出此等错事。但刺杀之事定与父皇无关,并不代表夏国意志!若说父皇授意崔洋行刺皓源,于理虽合,于情却不合。朝廷是真心要与大燕联盟,我既已嫁到大燕,两国又开境通商。父皇断不可能作出此等损人不利己之事,破坏燕夏交好!” 萧皓轩凝视着夏晨欢,手指轻敲桌面,挑眉问他,“你当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人说自己不知,可话里行间都指明刺杀意在挑拨燕夏关系,他在暗示什么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夏晨欢抿抿唇,他确实有一个猜测,也只有一个猜测。 “王爷如此聪慧,我想到的您不可能没想到。若,”夏晨欢握紧左拳,喉咙一紧,“若皓源真遇刺身亡,不论真相如何,是否是夏朝廷真意,大燕定动雷霆之怒,百姓沸燃,与夏国势不两立。就算不因爱子情切,只因国体军威,陛下都不能让皇子平白死去,战事一触即发。” 夏晨欢顿了顿,“而我想必也活不了了,两国联姻灰飞烟灭。嫡皇子被杀,夏朝廷喊冤愤慨,便也有了出兵的理由。”他看进萧皓轩的眼,“如此这般,到底是何人所盼望的,又是何人从中获利。王爷定比我看的清楚。” 这人此刻倒口齿伶俐,萧皓轩扯起嘴角,笑意却没到眼底,“我清楚什么?清楚是阮忌暗中指使崔洋行刺,好让燕夏联盟破裂。以此稳固自己的权利,甚至取而代之?” 夏晨欢一愣,没想到萧皓轩直接说了出来。 男人眸中猜忌,语气冷漠,夏晨欢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毫不退缩的与之对视。 第19章 遇刺(3) 萧皓轩从容不迫地看着夏晨欢,不再说话。 夏晨欢拿不准男人话中之意,垂眸片刻,真挚地看向萧皓轩,“我无凭无据,甚至没有切实的消息,无法说这事是由阮忌暗中指使。兹事体大,我不敢在王爷面前随意指认一个人。”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可我明白很多时候展现在人们面前的都不是真相。更明白这件事最终……怕也查不到阮忌头上。” 阮忌既然能动用崔洋行刺,动用一个中立的崔家之人。不论是他威逼利诱,还是阮崔两家已经联盟,阮忌不可能留下任何惹火烧身的可能。 萧皓轩听罢挑挑眉,夏晨欢若真的百般攀咬阮忌,他反而会生疑。 男人话里喜怒不辨,“所以你既为夏皇开脱,又不指认阮忌。只给我一个凭空猜测便想把事情盖过去?” 他冷眼看向夏晨欢,一字一句,“查不了,动不得。那皓源受得委屈怎么算?大燕的国体君威又往哪摆?” 夏晨欢一瞬僵硬,浑身发冷。他顾不得刚醒来的虚弱和右臂的伤,下床跪地,用仅能动的左臂拱手行了一礼。 “我明白,若崔洋真的刺伤皓源,那不论背后阴谋如何,大燕定不可能忍气吞声。”他直视着萧皓轩,“可如今皇子平安,行刺失败,我想斗胆请求王爷一事。” 萧皓轩不置可否,沉默的看着他。 夏晨欢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抛开刺杀内幕,两国交恶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王爷定也不愿如此。我人微言轻,父皇受朝局钳制,无法查明真相,令阮忌伏法。但我也不绝会伤了大燕的颜面。” 夏晨欢看进男人的眼,“我想请王爷将刺杀皇子之事瞒下,对外称使者是刺杀宣王妃。” 萧皓轩迷了眯眼,眸色暗了两分,手指又有节奏的敲打起桌面。 夏晨欢尽力阐述,“既然受伤的是我,不如就顺水推舟。崔洋已死,知晓内幕之人又不可能引火上身,事实只能是我们说了算。我虽是宣王妃,可也是夏国嫡子,我们可以说……崔洋偏激,他厌恶夏国向大燕低头,厌恶夏国出卖皇子求和,厌恶我不知廉耻,所以才行刺杀之事。如此既不会伤及大燕国威,夏国也必会放低姿态,尽量彻查处置涉案之人,给王爷一个交代。” 萧皓轩一直凝视着夏晨欢,他其实一开始也就怀疑阮忌牵扯其中。 而且从文理阁现在已有的消息来看,虽然崔稻运表面中立,与阮忌没有利益往来。 可就在崔洋出使大燕前一月内,两人曾两次同出席一个晚宴,也有两回先后出入同一个乐馆,相遇的频率并不正常。 而崔洋到燕京之后安分守己到太过安分守己,和他以往爽朗的性子大相径庭。应该是早在夏国便得了任务,计划好了。毒药应该也是从夏国带来的。 只要等夏国那边文理阁的堂口确实了阮忌和崔稻运的连盟,查清毒药来源。那么就可以肯定这个阴谋的确与夏晨欢所说分毫不差。 萧皓轩自然不会如阮崔两人所愿与夏国闹翻。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表面上可以暂时忍下来,夏晨欢的方法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但是…… 萧皓轩勾了勾嘴角,“你倒是一心向着大燕,不顾及夏国颜面,也不顾及你自己的脸面。” 夏晨欢听出男人话中的猜疑,咬紧牙不语,他确实没能力顾及更多了。这已经是夏晨欢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保下两国联盟。 萧皓轩语气蓦地变冷,“你算盘打的挺好,借大燕的施压来击垮崔家。” 夏晨欢一窒,他想说自己没有,是希望燕夏能够两全。可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话。 不可否认,若真把事情坐实为刺杀王妃,那么崔洋犯下的就是株连之罪。加上要给燕国一个交代,崔家必废,瞬间从云端跌落成泥。 崔洋服毒,一开始便是弃子。但崔稻运和阮忌结盟,打得是燕夏反目开战的主意。 萧皓源遇刺身亡,大燕与夏国争锋相对,双方相互猜忌,刺杀内幕无法查明。崔稻运只要信口雌黄,颠倒是非,崔家就能把自己拔的干净。 加之如果两国开战,崔稻运身为户部尚书,调拨军饷军粮全都依仗于他,皇帝暂时动他不得。 可谁料事情并没有按他们的计划进行,崔家岌岌可危。 夏国与大燕不同,其前身为前夏朝,皇族实是一脉相承,都姓夏。 前夏实行九品中正制,既举官制。选官的权利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名士多出于这个阶层。导致这些世代高官而且世袭封爵的家族,在政治、经济、社会各方面拥有特殊优越地位,形成了门阀士族。 前夏亡后,在门阀士族的拥戴下,夏王朝得以建立。 建立初期,夏族皇室采取镇之以静策略,稳定局势。致使皇权衰落,朝廷大权主要由世族掌握。由于军权外重内轻,先后发生过李峻之乱、苏伟之乱及马廷专政等叛乱。 这十几年来阮家壮大,阮忌先后平定国内叛乱,又抵御外敌。夏国局势方达到一个平衡点,静了下来。 但阮家上位,阮忌野心勃勃,朝局再生动荡。夏皇不是不知,他大力推行科举制,使考官制和举官制并行。希望让门阀世家,夏国贵族和寒族高官三足而立,实现国家稳定。 可现阶段依旧以五大世家权利最盛。博陵阮氏,陈郡殷氏,清河崔氏,陇西李氏,赵郡卢氏。 他们本是相互制衡,但若崔家与阮家联合,平衡就再维持不下去。 阮家暂时动不得,但夏晨欢确实希望能借机打垮崔家。 这点,萧皓轩其实和夏晨欢想到一块去了。 他不在乎夏皇是否权利旁落。对他来说,或许夏国统治阶级内部存在错综复杂的矛盾更好,让他们彼此掣肘,无力无心觊觎大燕。 可是萧皓轩不喜欢被人利用,他暗眸凝视夏晨欢,语气不重却让对方瞬间冷的彻骨,“该不会,这实是你做好的一出戏吧,将计就计?” 自己没察觉到阮崔联合行刺之事,夏晨欢当真也不知晓吗?或者崔洋根本就叛了崔家,实是夏皇的人? 萧皓轩分析过所有可能,这一种微乎其微。但萧皓轩的身份和职责决定了他必须多疑。 夏晨欢惊恐万状的瞪向萧皓轩,脸色刹白,“不,不是的!我……” 夏晨欢急于想解释,可发现他能说的都说完了,翻来覆去不过是自己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如何说服萧皓轩? 夏晨欢只能看着冷漠的男人,一双碧眸坦荡至极,“我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阴谋,不然……我决不会让皓源陷入危险之中。” 萧皓轩看进夏晨欢的眼,真挚真诚,一丝不假。 回忆起夏晨欢这几个月的行事作风,萧皓轩想,若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那就是真的太会演戏,连他都骗过了。 萧皓轩不置一词,起身跨到夏晨欢面前。在对方忐忑的目光下将人横抱起来,放回床上,给他盖上被衾。 夏晨欢一瞬僵硬,懵懵懂懂的靠在床上,愣怔的看着离自己极近的男人。 萧皓轩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对外就照你的说法宣称,崔洋行刺的是宣王妃。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你静心养伤。” 夏晨欢眉开眼笑,难掩喜色,宣王是相信他了? “谢王爷!”顿了顿,总算有了第一个温和的笑容,“有劳王爷关怀。” 萧皓轩抬眸,正要开口,门外敛秋恰好禀告,“启禀王爷、王妃,药已煎好。” “进来。” 敛秋端着食盘走到床前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为难的看看王妃,又看看王爷。 王妃右手不能动,王爷又坐在床边。她想喂药,又不好上前。 夏晨欢抬起左手,刚想自己接过药碗,萧皓轩先开口了,“把药给我。” 敛秋一喜,赶忙将药奉到王爷面前。 萧皓轩端过药碗,碗并不算烫,应该已经凉过。他自己抿了一口,确定只是温热,适口。 男人左手穿过正不知所措的夏晨欢的腰,让人倚在肩上,右手把碗抬到他嘴边。 “喝吧。” 夏晨欢苍白的脸色因亲密的关怀而隐隐泛红。他眨眨眼,一口气喝完了药,连苦都没察觉出来。 萧皓轩没什么表情,配合着夏晨欢的速度喂完药,将空碗往往食盘上一放,起身便要离开。 夏晨欢看着男人的背影,还想说一句话,“对不起,让皓源和皓珺经历这样的事。” 萧皓轩停住脚步,转回头,“做错事的人才需要道歉,你要承认自己做了什么吗?” 夏晨欢一窒,生怕他又起疑,飞快的摇头。 萧皓轩神色无常,转头就走,“那就不要道歉。” 夏晨欢怔怔的,看着关上的门迟迟回不了神。 萧皓轩走到济世堂外殿,“影二。” 房梁上一黑影飞落跪地,俯首听命。 “王妃当时看到刺客是谁了吗?” 影二不知王爷为什么又问起事发情况,以往汇报过的事王爷从不听查第二遍。 影卫从小接受训练,会将看过的画面映在脑海里。他闭眼仔细回想了片刻,肯定地开口,“并没有。刺客比王妃高大,王妃的视线朝下,一直向着四皇子。当时事发突然,王妃直接转身护住了四皇子,并没有看到刺客的脸。” 萧皓轩听罢一挥手,影卫瞬间消失不见。 男人微微勾起嘴角,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夏晨欢并不是认出了崔洋,为了自保才保护皓源。他……的确有赤诚之心。 萧皓轩转头吩咐一旁的宋铮,“立刻飞鸽传书白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速速回京。” 明面上暂时不动阮忌,不代表他会就此作罢。萧家的人可咽不下这种气。 “是!”宋铮领命。 萧皓轩面色一凛,眸色渐冷,跨步向外,翻身上马。 “去夏国使者府!” 【作者有话说:剧情预告: 萧皓轩会在使者府如何霸气侧漏? 他和白忱又打算怎么收拾阮忌? 萧皓轩终于松口撤掉避子汤,可夏晨欢却惊恐不安。 他不能生下孩子。他是替身,真相大白的那天,那个孩子活的了吗?就算活下来了,也会像他一样从小因出身而痛苦。 夏晨欢甚至第一次拒绝,对抗萧皓轩。 接下来一章就要入V啦,希望喜欢亲们可以多多支持~~ 石头日更的同时争取加更。 欢迎大家留言讨论,我一一会回复的~ 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文的动力~~ 爱你们呦~~】 第20章 遇刺(4) 萧皓轩走进使者府内殿的时候,满屋子的夏国官员和使臣,一个个气的面红耳赤,心急如焚。 见到宣王的一瞬,他们再顾不上礼法规程,全都怒而视之,纷纷大声指责。 “宣王殿下,您为什么让巡防营封锁夏国使者府?” “使者府代表的是夏国陛下和夏国国威,您没有权利私自封禁!” “您这是在公开藐视夏国陛下,置两国邦交于不顾!” 萧皓轩面色凛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周身自带煞气。愣是让一拥而上的使者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男人走到主位坐下,冷眼扫视众人,大殿刹那变的安静。 使者们都将信任的视线投向陶文汇。 因夏晨欢替嫁之事,皇帝将陶文汇在朝官职升为二品侍中。在使者中官位最高,主管使者府事务。 陶文汇脸色难看至极,不仅仅是因为萧皓轩不置一词便封禁使者府这种极度蔑视夏国的行为。更重要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一向稳重的宣王如此蛮横。 想到夏晨欢的假身份,陶文汇满手冒冷汗。 可他面上不现分毫,跨步走出人群,一拱手,态度是使者应有的强硬。无论如何,不能自乱阵脚。 “宣王殿下无缘无故封禁使者府,是对夏国朝廷的极不尊重,更有伤燕朝大国威严,实为人不齿!” 这话说的极重,可萧皓轩却一笑置之,“无缘无故?宋铮,把人带上来。” “是!”宋铮立刻去殿外传话。 萧皓轩看向疑惑的陶文汇,微勾嘴角,“陶大人误会了。今日城中有刺客行凶,本王是担忧各位使者的安全,这才让巡防营严加保护。” 众人又惊又疑,相互交换眼神,刺客行凶?刺的是何人?就算如此,也不该封禁府衙啊。 宋铮恰好领着侍卫将刺客的尸体抬进殿内。 众人看到尸体的瞬间惊恐万状,目瞪口呆,失声大叫,“崔洋!” 陶文汇满脸不可置信,血色飞快的从脸上褪去,指尖控制不了的打颤。 萧皓轩并不管此刻他们心里多波涛汹涌,淡淡地说,“今夜元宵街市上,崔洋企图行刺宣王妃,事败后毒发自杀而亡。” 行刺王妃?!“那王妃他……” “王妃受了些皮肉伤,已无大碍。” 陶文汇松了口气,心又立刻吊起来。 使者行刺是何等大罪,而且还是宣王妃!事情真如宣王所述吗?若是,崔洋为什么要这样做?若不是,宣王为何又要这样做? 陶文汇浑身冰凉,却还是咬牙道,“崔洋身为夏国使者,为何要行刺夏国的皇子?现在崔洋已死,死无对证,怎能单凭宣王殿下一面之词就坐实夏国行刺之事。” 萧皓轩一挑眉,嘲讽地笑笑,“夏国行刺?陶大人,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陶文汇大惊失色。他刚才太慌乱,只顾着将事情撇清,却没想明白其中内幕,直接把崔洋与夏国挂钩了。 皓轩语气变冷,“崔洋死前亲口说他厌恶夏国向大燕求和,觉得本王的王妃不知廉耻,死不足惜。” 众使者统统倒吸一口冷气,相互交头接耳。一国使者做出此等错事,实在有损夏国尊严。 陶文汇却是一怔,宣王现在是在把夏国摘出来吗?为什么? 两国交好对大燕是有好处的,宣王应该不会做出破坏之事。那么就真的崔洋是行刺,目的是…… 他蹙紧眉头,按宣王的说法,刺杀只是崔洋个人行为。当然,崔家肯定也废了。可崔洋怎么会是这般鲁莽到没脑子的人? 萧皓轩接着说,“既然王妃是夏国人,崔洋又是夏国使者,这件事本王不好插手。可说到底晨瑜是本王的王妃,也算是大燕之人。还望夏国陛下能彻查到底,给本王一个交代,也给大燕一个交代。” 男人话锋一转,突然阴冷至极,难掩煞气,“还望陶大人明白,若当时伤到的是一旁的四皇子,大燕便不会这么轻易作罢了。” 宣王分明话中有话,陶文汇呼吸一窒,突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崔洋欲行刺的根本是四皇子,他想要的是燕夏联盟破裂。联盟破裂最大的受益者是阮忌,崔阮两家怕是已经联合。 那宣王这一出戏…… 陶文面色一凌,抚摆跪地,拱手行礼,面色庄严真挚,“多谢宣王殿下明察。我即刻便传书陛下,定彻查此事,不放过一个涉案中人。给王爷一个交代!” 陶文汇是真心诚意的谢宣王,谢他聪慧清明,谢他为夏国着想。 众人惊慌看着陶文汇。使者轻易不会下跪。可陶文汇不仅下跪,竟然还这样就接受了宣王所有的说辞。 有些人不解,有些人已嗅到了内幕。 萧皓轩一张脸冷漠无情,连假笑都懒得的做了,也不让陶文汇起身。他就是要告诉夏国人他很不高兴。 既然已经说明白,萧皓轩站起来向外走,只留给众人一个泠冽背影,和一句“还望陶大人说到做到!” 陶文汇握拳咬牙,起身转向殿门,俯首行礼,“恭送宣王殿下。” 众人赶忙跟着施礼,“恭送宣王殿下。” 两日后,陶文汇见到了夏晨欢,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陶文汇是又后怕又高兴。怕当时伤的是四皇子,又高兴崔家被打垮,阮忌受挫。 同时对夏晨欢,陶文汇生出了更多的敬佩和恭谨。宣王如此处理,夏晨欢在其中发挥的斡旋作用不言而喻。 虽已传出驿文,陶文汇见过夏晨欢后还是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夏国,将此事面呈夏皇。 四日后,萧皓轩从六部回府时已过辰时。 他还没走到卧房前就见白忱坐在廊下,看着院里落雪的景致倚着柱子喝酒,一派逍遥自在。 跟在后面的李文一瞪眼,“白盟主!” 白忱从来不走正门,每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来,他府里的人一点都察觉不到。萧皓轩无奈的挥挥手,李文只好转身退下。 白忱转头看萧皓轩,妖孽的容貌因笑容越发帅气,“皓轩,你又忙到这么晚,真是和楚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萧皓轩却对那美貌视若无睹,走到他身边坐下,冷声叫到,“白盟主。” 白忱撇撇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笑的调侃,“我可是听说你成亲以后热情似火啊?” 萧皓轩冷眼看了白忱一眼,对方立刻噤声。 白忱在心里暗骂,果真是楚屹的儿子,气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也只在他俩面前才收敛。 他神色正经起来,难掩戾气,“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敢动皓源,阮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来白忱已经知晓,萧皓轩也不拐弯,“阮忌的军权暂时动不得,也不用我们费力去动。但阮家博陵的势力该削一削了。” 白忱笑笑,“你这是要断了阮家的本,断了他们的财路。” 门阀世家是以庄园经济为基础形成的阶层。前夏和夏朝都根据官职爵位分封土地。但世家大族大量购买、兼并土地,在私家军事武装力量的监督下,将其购买、兼并、强占所获得的大量土地租给部曲和佃农,自己则收取高额的地租和粮食。 土地兼并使百姓流离失所,不能保持自己的产业。夏皇近几年就大力宣传规章制度,施行土断,禁止兼并。 可效果嘛,就…… 萧皓轩眸中精光一闪而过,“阮家私藏不报的田地有几万亩,佃农八千余人。我想请书剑盟配合文理阁。拿到证据和证人,将他们护送进夏都云中。到时交给殷家,剩下的殷铂洋自然会办好。” 文理阁产业势力虽遍布大燕,但毕竟建立时间短,比不了书剑盟几百年基业。特别是夏国一度排外,以前燕人很难进入立足。 文理阁虽然在夏国建立起了监控点,但产业扩张和下属人数远远落后于书剑盟。萧皓轩可以获得消息,却很难动手拿到证据证人,并安全从博陵送达云中。 白忱就着酒壶饮了一口酒,点头。这点事他还是办得到的,“没问题。” 阮忌丝毫不动,但阮家不仅经济地位大大降低,连家中许多在朝官员都会趁机被贬被撤。世族政治,说到底是看家族。萧皓轩确实是打在七寸上,很有眼力。 萧皓轩又道,“还有文理阁和书剑盟以后都不要做阮家的生意。只要我们联合,想堵死他并不难。” 两国开境通商,夏国是农耕种植与畜牧养殖相结合。阮家也不例外,从下属牧民那收取大量的毛制品,奶肉制品贩卖获利。 白忱笑出声来,“你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阮家。” 萧皓轩挑挑眉,眸中隐隐杀气,“现在不过是给点教训,以后他们会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的。” 白忱笑的越发狡黠,一双凤眼微微上翘,像要看穿萧皓轩,“当真只是为了皓源吗,我怎么觉得你还在给某人出气啊?” 白忱和萧皓轩都知道怎样是对大燕最好的。 让夏国各门阀之间,士族与皇权之间,士族与流民之间相互矛盾制衡,达到动态平衡。 他们不需要费力去为夏皇除掉逆臣贼子,毕竟夏国不是他们的责任。只要不时给一点外力,让哪一方都不会太占上风便好。 可这回萧皓轩似乎把夏皇的利益放到了第一位,不可能和娶了人家的双儿无关吧? 白忱还是很了解萧皓轩的,他虽然性子冷漠,但其实极为护短。 就说他对四个皇子公主吧,有楚屹和顾遥宠着护着,孩子们从小到大哪里受过伤害,也就是有人暗地里想想。 可仅因那想想,萧皓轩便不似平时进退有度的下了死手。 宣王府的人同样如此,在内严惩,在外绝不向人低头。 皓轩那性格,他的人只有他能欺负。他欺负没问题,但别人给不得一点委屈。 那现在是?白忱笑的像只狐狸,“看来你把夏晨瑜归成自己人了。” 萧皓轩看着化雪的梅树,片刻后沉声道,“他本就是我的王妃。” 白忱微微愣怔,随即浑身一抖。 他把酒壶一放,瞬间不见人影,只余下内力传音。 “差点被你肉麻死,我要去找小九了。放心,事情我会办妥的。” 萧皓轩独自坐在廊下,若有所思的模样。 半晌,眸色一暗,起身往西苑走去。 第21章 避子 萧皓轩并没有提前让李文告知西苑,门外的丫鬟得了王爷的眼神也不敢通报。 所以他走到内殿厅堂时,夏晨欢正言笑晏晏的和清珞,清瑶说着话。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是不会在萧皓轩面前展露的自在。 敛秋正在刺绣,最先看见宣王,立刻放下针线起身行礼。清珞和清瑶也慌忙站到一旁,屈膝行礼。 “奴婢参见王爷。” 夏晨欢愣了愣,自从被刺醒来那日见了萧皓轩一面后,这几日男人都没有再露面。 他赶紧起身行礼,“参见王爷。” 萧皓轩走到桌边坐下,对夏晨欢抬了抬下巴,“坐吧。” “谢王爷”,夏晨欢咽了口口水,垂眸恭谨地坐回椅子上。 敛秋上前给萧皓轩倒上极好的龙井茶。 “你的手臂可养好了?”刚才看他是用右手拿书的。 夏晨欢笑着抬了抬右臂,“有劳王爷关心,已经无事了。” 萧皓轩听罢抿了口茶,不置可否。 夏晨欢看了看他,咬咬牙,直视着男人郑重的道谢,“多谢王爷。” 萧皓轩知晓他在谢自己处理刺杀之事和夏国使者府的手段。 男人抬杯喝尽了茶,依旧不语。 夏晨欢也不说话了。气氛倏然变得紧张起来,隐隐有些暧昧,一如王爷和王妃每次巫山云雨前的暗涌。 丫鬟们最是机灵。敛秋上前给两人续上茶水,然后无声无息的带着清瑶和清珞就要退出去。 “今后避子汤不用再煎了。”萧皓轩沉声开口。 敛秋喜上眉梢,清瑶和清珞更是藏不住的高兴。王爷这是要让王妃生子! “是!敛秋明白。” 夏晨欢却瞬间僵硬,如同五雷轰顶。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萧皓轩,血色飞快的从脸上消逝。 不喝避子汤?为什么突然免了,他不是一直不愿自己孕育生子吗? 敛秋不敢耽误主子们行鱼水之欢,窃笑着转身离开。 夏晨欢看看面无表情的萧皓轩,又看看敛秋。拳头握得死紧,惊慌失措,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高叫出声。 “敛秋!” 敛秋立即回头看王妃,却被夏晨欢苍白的面容吓到,“王妃,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夏晨欢张了张口,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太反常,怕一开口就露出破绽。夏晨欢脑袋乱成一团,找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却又不愿放敛秋撤了避子汤。 他只有一个念头:不可以,他不可以怀孕生子! 萧皓轩脸色变沉,凝视着夏晨欢的双眸愈发冷冽。 “都出去。” 王爷语气太冷,敛秋不安的看着焦灼的王妃。终是只能一狠心,带着清瑶和清珞快步退出去。 屋里的气压低到可怕,萧皓轩周身的冷气似乎已经将空气冻结。 夏晨欢惴惴不安,努力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发现他根本解释不了。 萧皓轩微微蹙眉,说的凌厉,“你不想生孩子?” 夏晨欢浑身僵硬,低着头,不敢对上男人的眼。 半晌,摇了摇头。 萧皓轩这下是真的疑惑了。之前夏晨欢每次利落的喝下避子汤,他只以为是这人生性怯弱,不敢忤逆于他。 可看现在的情形,是他原本便不想生子。 就算不提两国联姻,不提皇族贵戚,普通人家的内眷也会希望通过孩子稳固地位。 何况夏晨欢生下的孩子以后会是大燕的皇子,甚至再登高位。他没理由不要孩子。 “为什么?” 夏晨欢不自觉的抠入掌心,疼痛让他清醒。 夏晨欢其实从小就讨厌双儿这个身份。 双儿说好听点是适应能力强,说难听点就是好利用,自古便最低等的性别。 女人多的朝代,双儿可以成家娶妻;男人多的朝代,双儿可以嫁人生子。可不论哪一种,地位总低人一等,不男不女。 近百年来,男多女少,百姓生活多困苦。娶个媳妇不容易,平常人家越发不待见双儿,都是嫁出去的。 世家贵族好上许多,把双儿当作男孩来养。虽不能让他当家、掌权、入仕,但父母舍不得孩子生子受苦,给他娶个妻子还是可以的。 可皇室的情况却又不同。宫里不需要更多觊觎皇位皇子,却从来不缺当作砝码联姻的皇子。 夏晨欢以前也恨过,犟过的。为什么他不是男儿身,那样便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在朝堂争得一席之地,可以顶天立地,施展才华。 可后来他明白了,如果他不是双儿,生下来的第一天便活不了了。 夏晨欢听闻自己是夏晨瑜的陪嫁时,其实松了口气。 夏晨瑜高傲跋扈,被宠的不知进退。夏皇和皇后担心他在大燕生出事端,或惹得宣王生厌,这才让夏晨欢陪嫁帮衬他。 夏晨欢虽然身份低微,可毕竟是有金封玉碟的皇子,作为陪嫁实是不妥。皇后又担心他心存不轨,借机上位。所以直接罢了夏晨欢的身份,让他顶了一个侍从的名字陪嫁。 而“夏晨欢”依旧在宫中未嫁,只等寻个由头,例如染疾病逝,这个人就从此不存在了。 这也是为什么夏晨欢能顶替的如此顺利。 夏晨欢当时觉得陪嫁挺好的。陪嫁了,他就一辈子不用成亲生子,不用被赐给别人做侧室,不用被夫君因出身百般嫌弃,不用生下一个不可能被疼爱的孩子。 不用让孩子经历和自己幼时一样的痛苦悲哀。 不用让自己的血脉后代永远在泥泞中循环往复。 夏晨欢替嫁的时候没有脑子考虑生子之事。后来萧皓轩冷落他,便更不用去想。等他初次侍寝完后念头刚冒出来,敛秋已把避子汤捧到跟前。 可这一刻,夏晨欢心如铁石,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生下孩子。 他是夏晨瑜的替身,真相大白的那天,他的孩子还活得了吗?就算活下来了,自己身份低微,又欺骗了萧皓轩,那个孩子能有好日子过吗?恐怕只会比自己幼时更痛苦吧。 房间里寂静到可怕,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萧皓轩暗眸凝视着夏晨欢,面不改色,可沉默多一分,房中气压就低一分。 夏晨还被压的喘不过气,踌躇犹豫,越急越慌。 他不能道出替嫁真相,不忍战火再起,百姓遭殃。可他更无法应承下来,把自己的骨血置于火坑。 夏晨欢脑子转的飞快,终于冷静下来。眸中精光一闪而过,仅余下坚定。 如今只能破釜沉舟了。 他站起身,抚摆跪地,抬头直视萧皓轩,一字一句说的坚决,“如今燕夏两国虽已交好,可这联盟实是不稳。夏国内忧外患,朝局动荡。大燕同样暗中试探,伺机而动。此次刺杀之事便可见一斑。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萧皓轩眼中露出赞赏,他倒是敢说,还说得好。 夏晨欢深吸一口气,“我不知什么时候燕夏联盟就可能覆灭,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个宣王妃就可能被废,或者被赐死。” “我不愿我的孩子在那种情境下长大,被凌辱,被厌恶。我都没法对自己负责,如何对一个孩子负责。请王爷恕罪,若我无法保护孩子,那定不会生下他,让他承受痛苦。” 说完一叩首,抬头仰望宣王。 夏晨欢这番话真假参半,可言之成理,也的确情真意切。 萧皓轩越听,凝视着夏晨欢的双眸越幽深,流光溢彩,化不开的浓烈。最后竟对着那双强大的碧眸移不开眼,微微怔住。 萧皓轩此生最厌恶的人不是幼时欺负打骂他的下人,也不是曾视他于无物的萧楚屹。而是那个他一面都没有见过,生下他就撒手人寰的母亲。 那个把孩子当作筹码,卑鄙到利用一个新生命的女人。那个独自把他留在世上,让他因她的自私和懦弱承受苦痛的女人。那个不配被称为母亲的女人。 萧皓轩听着夏晨欢的话,心仿佛塌陷了一块。 原来,倒是他错看了夏晨欢。这个人是懦弱,骨子里却刚毅得很。 萧皓轩勾起嘴角,目光放柔,沉声道,“起来。” 夏晨欢抿抿唇,忐忑不安,可还是起身站定,依旧恭谨,不看男人。 他在等一个判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萧皓轩淡淡地开口,不带丝毫情绪,“我生母生下我就去世了,她身份卑微,连带着我幼时也被众人忽视,厌恶,辱骂。” 他淡定的像在说毫无关系之事,却让夏晨欢惊讶至极,瞪着男人说不出话,心堪堪发痛。 萧皓轩并不多说,一笔带过,看进夏晨欢的眼,“对我来说母亲的门第,地位,是哪国人都没关系。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会一视同仁,负起父亲的责任。” 萧皓轩并不是多喜欢孩子,他也不是多需要一个孩子。 就算他永远不成亲生子,也可以把皇位传给思楚,念屹,皓源。或者甚至不接这个皇位,抚三人之一上位。 但时逢恰巧,燕夏两国联姻,对可有可无的王妃,他自然做了于大燕最有利的选择。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 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夏晨欢是父母的好人选,所以今天萧皓轩才松口撤掉避子汤。而他此刻这番话让自己更加肯定。 “不论以后燕夏联盟如何,夏氏衰微或兴盛,你都是宣王妃,是我的妻子。我想要的也只是你的孩子,与其他无关。” 夏晨欢愣愣地看着萧皓轩,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胸口跳出来。 他原本坚硬的防护壳裂开一个口子。男人说的平实,平实到让夏晨欢相信他会真的爱那个孩子,就算是他生下的,就算得知了一切真相。 萧皓轩看着夏晨欢惊讶又感动的碧眸,心头塌陷的那块好像变的柔软,他伸出手。 夏晨欢看了看宽大的手掌,又看看萧皓轩,咽了口口水,忐忑不安地将手放在男人掌中。 手被萧皓轩握住,下一刻,男人猛地用力,夏晨欢向前跌进他的怀中。 萧皓轩把人揽在腿上,这是夏晨欢除却欢爱外第一次被男人整个抱着,刹那面红耳赤,止不住的心跳。 萧皓轩用内力传音,“敛秋。” 殿外的敛秋立刻应声,“奴婢在。” “把避子汤煎着。” “是。” 夏晨欢呆愣了,宣王这是同意,就这么同意了?他刚才甚至做好了被休的准备。 炙热的气息喷在夏晨欢的额角,男人话语中没有任何不爽,“你既还有犹疑,那便再等等。你会明白我所言不虚的。” 夏晨欢胸口涨的厉害,是从未体会过的滋味。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真挚地看向对方,笑着道谢,“谢王爷体谅。” 萧皓轩迷了眯眼,近在咫尺的面容美的动人。下腹一紧,他不再压制情欲,狠狠吻上粉唇。 夏晨欢被夺了空气,只能闭上眼,任男人肆虐。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衣襟,微微打颤。 第22章 缓和 似乎是要证明自己说过的话,那晚之后,萧皓轩和夏晨欢待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变多了。 宣王勤政为民是朝中有目共睹,百姓交耳流传的。他白日上朝办差,进宫述职领命,夜晚每每在六部和中书省议事堂待过戌时,很多时候甚至过了子时才回府。 但最近一个余月,萧皓轩大概有七八日都提早回府,和夏晨欢一起用晚膳。 第一次李文来通传的时候,夏晨欢瞪大双眼,愣了。 倒是清珞和清瑶立刻高兴的失叫出声,惹得敛秋骂她们没规矩。 不用夏晨欢和西苑动手,王府厨房自然备好了膳食送到西苑。不多不少,十道菜,道道精致美味。 夏晨欢除了萧皓轩生病那三日亲自做饭之外,再没有进过厨房。 夏晨欢手艺并不算好,唯独这药膳滋养食做得好。可因为经历,他并不喜欢下厨。 以前夏晨瑜病时最难伺候,最爱指使折腾夏晨欢。非要他亲自下厨才肯罢休,不合口味就一遍遍让他重做。 夏晨欢平时学的是四书五经六艺,对女红和厨艺一窍不通。手艺是生生被夏晨瑜磨出来的,自然喜欢不到哪里去。 照顾病人没关系,可要他当作情趣爱好就做不来了。夏晨欢只求安分守己,平稳度日,素日里躲萧皓轩都来不及,哪里做得出亲自下厨,邀男人共膳之事。 因此,夫妻一起用膳这种再平常不过的事,除却那三日,再没有过。 夏晨欢忐忑不安,萧皓轩倒是从容自在。 “参见王爷。” 萧皓轩看他一眼,走到主位坐下,沉声道,“起来吧,以后私下的礼都免了。” 夏晨欢一怔,刚想推脱,男人却冷着脸看他,明显不容拒绝。 夏晨欢只好应下,“谢王爷”,又反射性行了一半的礼。被萧皓轩不耐烦的一瞪,方讪讪地收了手。 “坐下吃饭。”萧皓轩说完不再看他,自顾自的动筷夹菜,也不用丫鬟布菜。 “是”,夏晨欢坐在男人左侧,瞟了瞟对方,局促的动筷吃饭。 两人都沉默不语,殿中气氛有些紧绷。但萧皓轩明显敛了气势,还配合着夏晨欢的速度,一顿饭下来也算平和。 饭后萧皓轩没有要走的意思,李文将折子和文理阁的密报搬到内殿。他往窗边暖榻上一坐,翻开折子,看了旁边不知所措的夏晨欢一眼。 “不用管我,忙你的去吧。” 男人说完果真不再看他。夏晨欢眨眨眼,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是他的寝殿,难不成还能把宣王独自丢在这不成? 夏晨欢抿抿唇,思索片刻,让敛秋去书房将他在看的医书和在识的草药拿过来,坐在红木圆桌上仔细研读。 一开始他还频频看向萧皓轩,后来渐渐专注在医书上,竟忘了房里还有一个人,放松下来。 萧皓轩没再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方抬眼看向夏晨欢。那人神情专注,侧脸温和美好。他挑了挑眉,又低头看向手中密报。 这种感觉并不差。 萧皓轩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幼时没爹没娘,后来两年顾遥倒是常常陪他,那是萧皓轩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 可后来顾遥渐渐忙了起来,陪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虽然萧皓轩接触的人多了起来,有侍女侍从跟随,名儒良将为师。可除了顾遥,其他人对他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罢了。 再后来顾遥走了,萧皓轩学习接手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的生活被填的很满,有父皇皇叔,有朝堂众臣,也有誓死衷心的跟随者。 可萧皓轩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孤独。 就算顾遥回来了,可那人再不需要他的陪伴,萧皓轩也不敢再让自己在他身边沉沦。 他的时间全都给了国事。身边之人形形色色,来来去去,萧皓轩却从未让谁真正走进他的生活。 他已经不习惯让别人陪伴,也没有习惯去陪伴别人。 可是萧皓轩决定让夏晨欢生子的一瞬,他承认了这个人作为他的妻子。 不再仅仅是刚开始两国利益的联盟,而是要一辈子走下去的人,他孩子的母亲。 夏晨欢那番话让萧皓轩动容,也让他反省。 他可以不爱夏晨欢,但也得改一改孤独的习惯,多陪陪这人,让他安心。 做不到恩爱夫妻,相敬如宾还是可以的。 但是陪是陪,若要让他再嘘寒问暖,体贴温柔……萧皓轩冷笑一声,眸中再无多余的温度。 两人一个占东,一个坐西,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虽是沉默寂静,气氛却也和缓恬适。 天色越来越暗,夏晨欢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察觉,只盯着书本和各种药草。 也许是幼时养成的习惯,他常常在深夜才有空读书、可以读书。是以如饥似渴,不觉日月之交替。 萧皓轩走到夏晨欢身旁时这人依旧毫无察觉,让他有些想笑。 夏晨欢平时在他面前恭敬谨慎,察言观色到如履薄冰。要是平日里离得如此近,怕早就战战兢兢了。 萧皓轩挑了挑眉,一把拉起夏晨欢。他孔武有力,夏晨欢猛地撞进他怀里,“啊”地叫出声,张皇失措。 可下一刻,果真又浑身僵硬,不再看他。 萧皓轩终是忍不住轻笑一声,实在有些好奇。现在的夏晨欢和偶尔冒出的那个强硬坚毅,聪敏伶俐的夏晨欢判若两人,他到底是怎么养成这个性子的? 萧皓轩单手环在怀中人的腰上,他们贴的极近,夏晨欢身上淡淡的药草味窜到他鼻里。 萧皓轩眼眸一暗,低头在他耳边深嗅了一口,立刻血气上涌,压不住欲火。 夏晨欢这几日常去济世堂学医。正月将过,王府中事已经不用太过费心。他便有许多时间专心在学医上,跟着吴老医头认草药,识药性。 刚才也是一边识药草,一边查医书,记熟药性、作用、相冲和相辅之物。是以身上侵染了草药之味。 有些时候,顾遥身上就有这种味道。 萧皓轩抬起夏晨欢的下巴,哑声道,“你身上的味道……” 夏晨欢眨眨眼,顿了一分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急忙想退出男人的怀抱,“请王爷恕罪,我现在立刻去沐……” 话没说还完,萧皓轩已狠狠吻上粉唇舔舐啃咬,窜进口腔中扫荡,将他的舌头吮吸到发麻。 男人双手轻易剥开外衣,伸进亵衣里重重的抚摸揉捏细腰翘臀,在光滑白嫩的肌肤上留下红色的印记。 萧皓轩一把将夏晨欢横抱起来,朝床榻走去。下身粗大的硬挺将长衫顶起,只有进入这人的身体,狠狠占有他才能让欲火熄灭。 萧皓轩仅剩的神志在自嘲。 他竟还说夏晨欢有两种性格,分明他自己才是表里不一。 他不喜欢夏晨欢,平时冷漠无情,疏远防备。可只要一碰到这春药般的身体,就不可控制的勃起。 熊熊烈火,不灭不休。 下了床,他清清楚楚知道夏晨欢是谁,是什么身份,该如何对他。 可在床上,他把人当作疏解欲望的工具,把他当成那个人。 萧皓轩不想,可肌肤相碰的一瞬,他眼前瞬间恍然,控制不住自己。 夏晨欢本已习惯了宣王床帏内外判若两人,本已不会为那欢爱时的温柔和热情多想。 可是萧皓轩来西苑的日子多了起来,他们一起用膳,各自读书。男人处理公务,夏晨欢便处置府内事务。 有一晚萧皓轩把纹理阁的产业交给他查,他推脱不得,只能接下来。有一晚他为宣王抚琴,有一晚他们执子对弈。 夏晨欢对于这样的改变不安无措。 之前两人貌合神离,逢场做戏,他并不会因替嫁做假而太过愧疚。 可现在夏晨欢明白宣王是真的把他当作王妃,当作妻子。 之前只因萧皓轩偶尔的关怀,夏晨欢便心跳加速。现在男人付出真心,实实在在为他考虑,夏晨欢心暖心悸得很,却越发顾影残形。 他不是真正的夏晨瑜,不是真正的宣王妃,他在欺骗萧皓轩,不该拥有这样的尊重和关怀。 可他不能表现出异样,更不能道出真相。 夏晨欢在进退两难中苦闷,只能越发投入到学医中,让自己没有时间多思多想。 顾遥能教给夏晨欢的已经不多,中医古法当然还是大夫们教的好。 处理好王府中的事务后,空余的时间夏晨欢想去济世堂实地学习。可以断草识药,号脉诊病,累计经验。 向萧皓轩开口的时候,夏晨欢其实很忐忑。 他是个双儿,虽不如女子那般规矩繁多,可总该是要避嫌的。何况宣王妃身份高贵,去济世堂为人看病,确实不妥。 但夏晨欢想为自己争一争。也许是萧皓轩一直放任支持他学医,让夏晨欢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不退不缩。 萧皓轩果然允了,只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说了声“好”,随即又低头批复信件。 余下夏晨欢欣喜若狂,碧眸精亮的看着男人移不开眼。 夏晨欢去济世堂学医这事,有一个人似乎比主人公更高兴。 别看吴天被叫成吴老医头,平时放纵不羁,颇有些为老不尊的模样。但他的医术深不可测,可比做华佗妙手回春,扁鹊枯骨生肉。 但吴天既不进皇宫当身份尊贵的太医,又不隐于深山当名声远播的神医,就喜欢在闹市中给普通百姓看病。 当初偶识顾遥,被他对医学的认知震的天翻地覆。顾遥对吴天的医术同样敬佩不已。两人既是相见恨晚,却也常因意见不合相爱相杀,总之每每惹出许多笑料。 比起顾遥,夏晨欢在医术上的天分只高不低。 他虽习得顾遥那些器官血液,系统循环学说,却不似顾遥被更深层的理论禁锢。能很好的将其与古医药草融合在一起,甚至衍生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还比顾遥更勤奋。顾遥只把医学当作兴趣,喜好研发各种奇奇怪怪的药丸。而夏晨欢是全力投入其中,真正热爱着,追寻着。 这般天分努力,甚至让吴天动了收徒的念头,不遗余力地教导他。 如此这般,夏晨欢越发笃志好学,朝夕不倦。 第23章 春猎 《周礼》中记载君王四季田猎,分别称作春搜、夏苗、秋獮、冬狩,作为礼仪被中原历代统治者沿袭下来。 大燕是个重礼法的国家,自然也不例外。 每到三月初,燕皇萧楚屹都会至骊山皇家猎场举行一年一度的春猎。 狩猎逐渐具有了娱乐、军事、体育的多重性质,成为强身健体、振奋精神、谋取收获的一项集体性综合运动。 浅显些说,这项活动的意义就是:锻炼身体的同时宣扬武力和国威,对内对外都有威慑作用,还可选拔人才,利于巩固统治。 所以春猎的声势十分浩大。 皇帝皇后是定然要出席的。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各国使者,皇帝特许邀请的名士和别国贵族,还有武力强盛的部分禁卫军与皇帝亲属的天武军都将悉数到场。 皇后和礼部过完正月便开始准备春猎。 大半的宫人侍从和军队已提前到达骊山猎场打�恪R蚶碌墓婢兀毫允辈坏萌胱⌒泄灾荒茉谛泄獾目砝皆钇鹕习俣フ逝瘛� 文臣武将,皇亲外戚,使者客卿们会提前一到两天抵达骊山。 而皇帝皇后,宣王王妃和皇子公主们会在三月初二从燕京城出发,车队行驶整整一天方至骊山。刚好赶上第二天,三月初三的春猎大典。 天刚蒙蒙亮,浩大肃穆的车队便出了燕京城。 八千精兵良驹,二百侍从宫女,仪仗皇旗随风舞,宝马雕车香满路。一路浩浩荡荡,威风凛凛。 皇后皇帝的銮驾在队伍最中央,被严密的护卫起来。之后跟着四个皇子公主的车驾,然后才是宣王和宣王妃的马车。 可原本该在自己銮驾中的四皇子和五公主正在宣王车驾里睡的甜憨。 车内软榻足够的大,两个小孩却非要挤在夏晨欢身边睡。一个趴在他左腿上,一个枕在他右臂下。 夏晨欢将毯子给两人盖紧一些,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笑容温柔至极。 那日将皓珺和皓源牵扯进了刺杀那般血腥黑暗之事,夏晨欢愧疚难平,自责不已。 三日后,右臂痊愈,他即刻进宫请罪。 夏晨欢站在未央宫前浑身发冷,他害怕。不是害怕被惩罚,而是怕顾遥和孩子们感到受伤,不再亲近他。 夏晨欢从小没有家人,没有体会过家的感觉。可顾遥和孩子们是真的喜欢他,真心待他,把他当作宣王王妃,家中一员。 夏晨欢知道那本是给“夏晨瑜”的爱。尽管如此,他还是奢望,还是害怕失去。 结果事情完全出乎意外,两个小家伙老远便叫着“嫂嫂”撞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顾遥眼里更是没有一丝指责和厌恶,他说,“晨瑜,谢谢你保护了皓源。” 那一刻夏晨欢鼻子发酸,眼眶湿润,几近哽咽。 之后两个小家伙越发的黏他。特别是皓源,只要夏晨欢进宫便跟在自家嫂嫂身后,寸步不离,像小尾巴似的。 夏晨欢见小孩睡的熟,又看萧皓轩专注在书册上,侧头掀起一角华帘望向窗外。 队伍已经行进了一个时辰,入了京骊官道。 两旁树木茂盛,郁郁葱葱,现出青山隐隐,还听得见鸟鸣涧流。泥土的味道侵在微凉的空气中,夏晨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从小久居深宫,嫁到大燕后又小心谨慎,尽量不出门,不到人多的地方。他不是不向往山水风光,只是在夏晨欢的想法里他并没有游玩享受的资格,他首先得努力活下去。 所以此刻止不住笑容灿烂,心情舒畅,竟一时移不开眼。 片刻,夏晨欢怕进风让皓珺和皓源受凉,赶紧放下帘子。 一回头,对上那双深沉的黑眸。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夏晨欢呐呐地叫了声“王爷?” 萧皓轩眯了眯眼。这人素日里仅在宣王府,皇宫和济世堂三处走动,他只以为是夏晨欢性子静,喜欢待着不动。 可看他刚才的表情,倒是自己想错了。而且这人很可能是为了不惹他猜忌方不出门。 “以后你若想去城中或郊外游玩,不用报我。王府在城郊有两处温泉,四间别院,你喜欢随时可以去住。”萧皓轩说完便低头继续研读策论。 夏晨欢看着男人眨眨眼,好半天才开口道谢,“多谢王爷。” 众人都道宣王冷漠,夏晨欢却觉得男人很体贴。萧皓轩能察觉出他在想什么,他什么时候慌乱无措,什么时候心生向往。 在生病时让他同寝共食,在崇明殿前握住他的手,允了他继续喝避子汤,允了他出府游玩耍乐。 夏晨欢的视线太过炙热,惹得萧皓轩抬眸看他一眼。 四目相交,夏晨欢猛地回神。他立刻低头给皓源皓珺盖毯子,不敢再看萧皓轩。 车队走了整整一天,到达骊山营帐时已过戌时。 百官公卿,士族贵戚虽齐齐在帐前迎接,但仪典,觐见之流全都排到了明天。萧楚屹大手一挥,各府人等就以最简,最快的速度入住营帐,熄灯休整。 皓珺和皓源除却清晨睡了一会,一路上兴高采烈,闹腾不已,在几个銮驾来回跑。此刻早已没了精神,在夏晨欢和顾遥怀里睡的熟。 萧皓轩和礼部尚书去王帐里向萧楚屹回报,落实明日活动流程。夏晨欢则帮着顾遥把皓珺皓源,思楚念屹在皇子营帐中安顿好。 等孩子们都睡下后,夏晨欢返回营帐,却当场愣住。 房里除了他的东西,还有宣王的笔墨书籍,服饰弓箭。连近身伺候萧皓轩的侍女敛冬也在。 他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把自己引到王帐的敛秋,“这是王爷的营帐?” 敛秋失笑,“王妃您还不知吗?皇后娘娘安排春猎一向从简,是以夫妻皆共帐,接下来几日您和王爷都会住这。” 夏晨欢舔了舔瞬间干裂的唇,无法控制的蹙眉。宣王从不在他房中留宿,这下得多尴尬?可他只能接受,顺从的在偏帐沐浴更衣。 回到内室后夏晨欢不敢自己先睡,拿了一本医书坐在桌旁仔细研读。 等他听到声响抬眸,萧皓轩已经沐浴完毕,仅着里衣走进房中。 “王爷”,夏晨欢马上起身,恭谨又难掩局促。 萧皓轩径直走到床边,拉开被衾,翻身上床。看了他一眼,沉声开口,“上来睡,已近三更天了。” 夏晨欢刹那僵硬,点点头,应了句“是”,走到床边坐下。他先把腿放上床,又小心翼翼移到枕头上躺下,直挺挺的看着前方。 虽离萧皓轩不远,但也只是恰好能盖上被子的距离。 萧皓轩对此不置可否,挥手灭了红烛,内室一瞬陷入黑暗。 他把被子分到夏晨欢身上,闭眼便要睡了。今日时辰已晚,明日诸事繁杂,萧皓轩并没有精力和兴致翻云覆雨。 夏晨欢紧绷得很,随着时间的流逝方缓缓放松。他同样疲惫不堪,再无力多想,一会便陷入沉睡。 前半夜很安宁,两人睡姿变都没变过。可后半夜气温骤降,夏晨欢反射性地往里蹭去,朝暖源靠拢。 被碰到的一瞬,萧皓轩猛地睁开眼,双眸清明泠冽。这就是他从不与人同床的原因,他连在睡梦中都得余留两分神志,太敏锐,太容易被惊醒。 萧皓轩皱眉看向夏晨欢,这人侧身面向他,微微蜷缩,额头抵到了自己的肩膀。 萧皓轩常年修炼内功心法,体质又属火,从不惧寒,不喜屋内温度过热。 宋铮和敛冬是按他的习惯在房内燃的火炭,不算太暖。但他忘了夏晨欢不习惯大燕冬春天寒,挺怕冷。 萧皓轩暗叹口气,明日让他们多加几盆炭吧。他退开三寸,想把被子给夏晨欢掖紧,却在手擦过脸颊时蓦地顿住。 实在是凉得很。 萧皓轩眯了眯眼,凝视他两分,终是无奈伸手揽住夏晨欢的腰,将人佣进怀中,让他枕在左臂。 动作极轻,夏晨欢没有醒过来,反而更加偎进男人怀里,主动贴近热源,越发睡得安稳。 从自己同意撤掉避子汤的那天,他的界限便一退再退。或者更早一点,在他认可了夏晨欢的聪慧坚毅,忠诚正直的时候。 萧皓轩对此没什么感觉,也并不讨厌,可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真的已经变了。 男人闭上眼,抱着怀里的人再次入睡。 这一觉比萧皓轩料想的好上许多,他意外睡的很熟。夏晨欢几乎没有再动过,醒来的时候依旧安安稳稳躺在他怀中。 萧皓轩轻抬起夏晨欢的头放在枕上,并不打算吵醒他。 可夏晨欢在夏晨瑜身边伺候久了,能沉睡的不过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敏感易醒。 他睁开眼,正好对上萧皓轩冷峻的面庞,愣了片刻才清醒过来,自己昨晚不安分吗? 萧皓轩见他醒了眉头微锁,随即不露分毫。他翻身下床,低声道,“你再睡一会吧。” 夏晨欢立刻摇头,飞快的起身,“我伺候王爷洗漱更衣。” 萧皓轩语里带了分不耐,自己套上外衫,“不必,去睡吧。”他若不上朝、不穿仪服,是不用人伺候更衣的。 夏晨欢早已睡意全无,他还是穿好了外衫,始终在看萧皓轩眼色。 萧皓轩不再多言,拿上佩剑,两人走到外室。 “王爷,王妃。”敛秋和敛冬已垂首待命,却没似往常一般送上洗漱的热水和布巾。 萧皓轩径直走向帐外,又在跨出一步时停住。 夏晨欢安静的站在一旁,见他要走便低头恭送。萧皓轩总觉得在他面前,夏晨欢的行事作风很多时候更像是侍从。 他是自己的王妃,萧皓轩实在看不顺眼他这伺候人的姿态,自己还要表态的更明显吗? 既然这人不睡了,那…… 男人一把扯过架上的狐裘披风,把夏晨欢裹了个严实。 下一刻,不等夏晨欢反应过来,萧皓轩突然将他横抱在怀中,运气发力,御风而行。 “啊,王爷!”夏晨欢大惊失色,本能般紧紧环住男人的脖子。他不会武功,从未到过这般高空,紧张难抑,又新奇的心跳加速。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穿过众多营帐,稳稳落到了半山腰一处断崖空地上,从这可以眺望山下城郭。 萧皓轩放夏晨欢落地,面不改色,沉声道,“我每日晨起都要练剑。” 夏晨欢方明白为什么敛冬不伺候男人盥洗,练完剑又要出一身汗的。 话毕,萧皓轩走到平台之上。利剑出鞘,他眼神一瞬变得凌厉,周身散出杀气。 夏晨欢瞳孔放大,屏住呼吸,眼都不眨的盯着男人练剑。 他也曾见过宫中武师练剑,却从没看过这般诡谲复杂,气势非凡的剑法。 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萧皓轩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其锋利狠绝能比得上诗中: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此刻的萧皓轩冷脸英俊至极,自带令人臣服的煞气和傲气。剑法高深莫测,恐难有匹敌之人。 此刻的萧皓轩能吸引任何一个人的目光,让人移不开眼,夏晨欢也不例外。 他愣愣地看着男人,碧色的双眸中映出飞舞的身影,流光溢彩。 第24章 春猎(2) 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洒在萧皓轩身上。锋利的剑刃反出白光,刺得夏晨欢眼睛酸涩,可他舍不得眨眼,舍不得错过这般精彩的剑法,这般血性的男儿。 直到萧皓轩收剑入鞘,运气一周身后朝他走来,夏晨欢方回过神。 他笑的真挚,话语里难掩激动和崇拜,“王爷当真是文武双全,剑法出神入化,万夫莫敌。” 萧皓轩对这近乎恭维的话没说什么,再次想抱起夏晨欢,对方却僵硬地后退半步。 萧皓轩顿了顿,还是将人横抱起来,沉声道,“你若走回去得半个时辰。” 夏晨欢只能局促地点点头,红着脸窝在男人怀里,右手不自觉握紧他的衣襟。 萧皓轩用轻功在树林间穿梭,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转眼他们便回到了王帐。 营地中熙熙攘攘,众人逐渐醒来,紧锣密鼓地筹备春猎大典。 两人也不再耽搁,马上让敛秋敛冬伺候着洗漱更衣,换上象征着身份的祭祀仪服。 准备好后萧皓轩和夏晨欢一起去营帐接思楚,念屹,皓源和皓珺。 别看四个皇子公主平时机灵调皮,可该沉稳大气的时候特别绷得住。四人跟在宣王和王妃身后,挺胸昂首,板着脸肃慎,的确有皇家风范。 他们到圜丘祭台时,文武百官,皇族贵戚,使者客卿早已在等候,皆俯身拱手行礼。 “参见宣王殿下,参见宣王妃。参见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五公主殿下。” 萧皓轩微微抬手示意,“各位大人不必多礼。” 不过片刻,帝后迎日而来。 两人皆是气宇不凡,凛然正气,真真是人中龙凤。怪不得能肃清万里,总齐八荒,使天下归心。 众人恭敬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楚屹神采飞扬,“众爱卿平身吧”,说完转向圜丘,神色肃然。 鼓乐齐鸣,报知天帝降临享祭。 萧楚屹牵着献给天帝的牺牲走上高台。礼部官员将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放在柴垛上,由皇帝点燃积柴,让烟火升腾于天。 萧楚屹亲自念诵祭文:仰惟圣神,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功化之隆。更赖四季之神,更替有序,风雨霜降,因时而至;天不言而有信,地无语而物成。于我大燕五谷丰登,六畜蕃盛,民人无饥寒之苦,社稷无兵火之灾,此皆天帝诸神之所赐也。为报答上帝诸神护佑之恩,特于此举行献祭,敬献苍璧、玉圭、三牲、清酒及四笾之实。燔而烟之,伏唯飨食! 接下来礼官放献牺牲鲜血,依次敬五齐之酒,再进献黍稷饮食。 整个仪程结束之前,除却皇后陪侍祭台,上至宣王,下至官吏全都俯首跪拜。 最后舞队伴着钟鼓之乐跳《云门》舞,祭祀方休。 “众爱卿平身吧,先与朕同用早膳,之后共享春猎之趣。” “谢陛下隆恩。” 夏晨欢腿跪的有些麻,起身的时候软了一下,还好被身旁的萧皓轩及时扶住。他实在困窘,低声道谢,“多谢王爷。” 男人微蹙眉头,直接揽住夏晨欢的腰,让他把力气放在自己身上,等缓过劲来才带着人回房换骑装。 早膳形式简单,期间皇帝与众臣使者随意说上几句。 之后萧楚屹领头上马,宣王、裕亲王等众人跟随,骑兵护卫,进入骊山打猎。 连皇子公主们都有侍卫陪同去看热闹,可皇后和宣王妃是双儿,身为女眷不宜跟随,只好留在营帐和各府的夫人们说话。 众女眷皆是名门出身,聪慧无比。虽然皇后和王妃话少,但她们都知道怎么顺着两人的话说,把气氛搞得融洽。 顾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她们谈天。见夏晨欢频频看向猎场方向,知晓他心生向往,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午后皓轩回来,让他带你去打猎。” 夏晨欢惊讶的看向顾遥,嘴角不受控制的上翘。 顾遥笑了笑,解释道,“这首猎是用来立威震慑的,我们不宜跟去。但接下来的几日氛围很轻松,会进行射箭比赛,打猎比赛,蹴鞠大赛,还有篝火晚宴等等。众人可以参加感兴趣的项目,或径自打猎游玩。你也能骑马出猎,我这没那么多规矩,我自己还坐不住呢。” 夏晨欢听罢绽开灿烂的笑容,“多谢母后。” 他是学过骑马和射箭的,虽然仅仅在皇宫马场里,没人认真教他,水平也不怎么样。 夏晨瑜不喜欢骑射,连带着他也没有学习的必要和机会。 但夏晨欢一直很向往能在草原树林中奔驰,自游自在,无拘无束。 果然等萧皓轩回来,顾遥把人往前一推,“皓轩,你带晨瑜去打猎吧。” 萧皓轩颔首应下,转身向外走,夏晨欢赶紧跟上。 “会骑马吗?”男人沉声问。 夏晨欢点点头,“会。” 萧皓轩便让宋铮挑了一匹温顺的马,看夏晨欢骑的还算稳当,自己翻身上了坐骑,天山进贡的汗血宝马:骕驦。 两人并驾齐驱,侍卫护在四周。 萧皓轩配合着夏晨欢的速度放慢节奏。 尽管疏于练习,但一开始夏晨欢控制的还不错。他渐渐展开笑靥,在马上奔驰的感觉实在太好。 凉风拂面却丝毫不冷,反而觉得没了禁锢。这些日子隐藏秘密的压力随风而逝,连呼吸都变的畅快。 可身下的马越跑越快,夏晨欢有些制不住了,身体也打晃起来。 他握紧缰绳,心生慌乱,耳边正好传来萧皓轩的声音,“跟着马的节奏一站一坐,用大腿夹紧马肚,借助腰的力量往下坐,双脚放松。” 男人话语沉稳冷静,瞬间让夏晨欢安心。他咬紧牙,像萧皓轩教的那样摆动身体,果真慢慢得了要领,骑的稳妥很多。 夏晨欢越发觉得有趣自在,一直疾驰进猎场深处才停下。 “吁,吁!” 萧皓轩见他梨涡微现,喜眉笑眼,眼神也放柔两分。 马儿缓缓向前漫步,众人并不说话,怕吓跑猎物。 不过片刻,萧皓轩拉了缰绳,给夏晨欢一个眼神。 夏晨欢同样看到了大树后露出的野猪,他拿出马侧的弓箭,屏住呼吸,对准野猪拉弓放箭。 可夏晨欢本身没有太大的力气,箭不够快,准头也不好,野猪察觉后一刹便跑的没影了。 偏偏夏晨欢又从未在马上射箭过,不仅失了平衡,发力时脚还打到马肚子,惊得马抬起前蹄把人甩下地。 电光火石之间,夏晨欢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萧皓轩接住,稳稳落回骕驦背上。 他大喘了两口气,这才回头看男人,窘迫得脸红,“多谢王爷。我箭术太差,还是不要再射猎的好。” 萧皓轩没说话,双手环在夏晨欢腰前,抓起缰绳,双腿一拍马腹,骕驦便朝野猪逃跑的反方向走去。 两人上身紧紧贴合在一起,背后是男人结实的胸膛。夏晨欢都能感觉到他呼吸的频率,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脸颊。 没走一会前方草丛里出现一只硕大的野兔。 萧皓轩抽出自己的弓箭交给夏晨欢,一手抚他的左手拿弓,一手握他的右手拉箭,矫正他的动作,在人耳边低语,“气沉丹田,挺胸发力,一,二,三,放!” 夏晨欢只觉得耳边热气烫的他心颤,连拉弓的手都握不住,只能听话尽力的收腹用力。 尽管如此,在男人外力的帮助下,箭又快又准的射中了兔子。 “中了!”夏晨欢高兴地喊出来,碧眸晶亮看向身后的人。 萧皓轩微微勾起嘴角,轻声道,“还不错。” 夏晨欢得了表扬越发开心。接下来也和萧皓轩同乘,两人还打到了一头野猪。 过了申时天色变暗,射猎结束。 夜晚帐营中间的空地上燃起篝火,举行夜宴。 皇帝臣子,使者宾客悉数到场。 虽比起宫里的晚宴布置上简陋了一些,但气氛却火热得很。四周篝火环绕,中庭奏乐起舞。 萧楚屹亲自开口松了规矩,让各府人等相互走动,敬酒劝酒行酒令。或是舞个剑,表演个百步穿杨,总之一片热闹和睦。 而皓珺和皓源还是喜欢到处跑,最后被思楚和念屹押回桌边。 萧皓轩这次同样一手揽在夏晨欢腰上,不时给人布菜,挡酒,依旧演的恩爱夫妻。 倒是夏晨欢比除夕宴上放松多了,他挂着抹浅笑给男人添菜,看向对方的眼神温柔似水。 宴会进行的正顺利,唐公公得了通报,上前在皇帝耳边低语两句。 萧楚屹看了一眼夏晨欢,颔首应允。 片刻后,唐公公高喊,“宣夏国使者和客卿觐见。” 夏晨欢一愣,已有两位夏国使者到场,他并没有听说还有其他人会来春猎。 陶文汇还未回到大燕,使者府中事皆由他的侍从通报给夏晨欢知晓,最近并无不妥。 使者府就是夏国各派系的缩影。其他人面上虽以夏晨欢为尊,大事决策会上禀于他,可其实真假难分,目的难料。 夏晨欢忐忑不安,紧盯着中庭,却在看见那客卿的一瞬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他的第一反应是转头逃跑,明明都扭过了身子,却又生生被仅存的理智压下来。 他的位置太显眼,随便一点动静都能引来目光,照样会被那人看到。而且这个时候离席定会引起皇帝和宣王的怀疑。 夏晨欢低下头,死死咬牙,握紧拳头,止不住的微颤。 身旁的萧皓轩自然察觉出了不对。他凌厉的看了看那使者和客卿,又看向夏晨欢,沉声开口,“怎么了?” 夏晨欢瞬间僵硬,又立刻放松下来。他抬头看萧皓轩,面色苍白但没有破绽,说的和缓,“没什么,只是我提前并不知林大人和李国公府小世子会来。” 萧皓轩挑了挑眉,眼中明显留有猜疑。但夏晨欢这回变脸太快,掩饰的太好,他到底没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思绪。 男人又转头看向中庭。 夏晨欢抿唇不语,冰冷入骨,却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明冷静,思虑周全过。 他躲避不了的,他必须面对那个人,才能站稳先机,解决问题。 李鹏本是径直觐见燕皇,却在余光扫到夏晨欢的一刹目瞪口呆,又惊又疑。他只能失魂般继续往前走,俯首行礼。 李鹏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夏晨欢,他甚至没想过会再见到这个人。 李鹏只见过夏晨欢一次。 就那一次,他差点被夏晨欢杀死。 第25章 春猎(3) 李鹏是陇西李氏,国公李国峰的嫡房幼子。李氏是真正的世家大族,不仅以伯爵位世袭,占地陇西,族中多官。而且李氏历代都与前夏和夏国皇室结有姻亲,出过两朝皇后。 到了这一代,李氏当家李国峰位至中书令。李氏态度中立,和剩下的四大世家既不亲近也不对抗。对夏皇的决策则是顺风使舵,寻求于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虽然阮家做大,殷氏高调相抗,隐了李家的锋芒。但实际上李氏默默在封地陇西练兵养马,暗自做大。其在朝堂和地方的控制力不容小觑。 所以身为李国峰的幼子,李鹏身份高贵,不言而喻。 李鹏上头已经有一个同母的哥哥,李明。李明大了他二十余岁,已被封为郡公且入朝为官。日后国公的爵位必然是要由李明继承的。 尽管如此,李国峰晚年得子,全家人对李鹏宠爱得不行,说是溺爱也毫不为过。他刚及弱冠便得了户部侍郎的官职,也已有自己的独府封地。 是以皇后为夏晨瑜选婿的宴席,李鹏自然被邀请参加。 李鹏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仗势欺人,骄奢淫逸,示人命如草芥。内里外强中干,羊质虎皮。 可李鹏有自知之明,知道皇后是碍于李家势力才邀请自己,其实根本看不上他。而他也不想娶一个皇子当�蓿沟霉┱吆遄牛啾锴� 李鹏虽然垂涎于夏晨瑜的美色,不时用猥琐的目光打量视奸,但其实更在意他身后的夏晨欢。 李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七皇子。虽是养在皇后名下,可实际上和侍从没什么区别。整个宴席中一言不发,除了不时上前为夏晨瑜布菜,就是垂首肃立在后方。 夏皇子嗣繁盛,不仅男子皇子多,公主和双儿皇子更多。夏晨欢的处境绝对和好沾不上边,虽然比起那些被夏皇遗忘在深宫,每年年节才见上一面的公主双儿待遇好些,但其实承受的折辱和危险数不胜数。 比如此刻,李鹏射向夏晨欢的目光便透出龌龊。 从小,李鹏身边的丫鬟侍女就是一顶一的美人。他开荤之后更是荒淫无度,沉迷声色。常常流连于妓馆乐场,强抢良家妇女的事也干过不少。 李鹏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夏晨欢虽然不饰妆容,皮肤偏黑,眉也画的奇怪。但是高挺的鼻梁,饱满的额头,精致下巴和嘴唇,还有那双惑人的碧眸都是骗不了人的。 他甚至看到那人流下的汗将耳后的肌肤洗出一条白痕……夏晨欢在故意扮丑。 李鹏越想越激动,目露色光,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 恰好夏晨瑜吩咐了夏晨欢句什么,夏晨欢起身走出长秋宫。 等他出了门,李鹏立刻以如厕为由起身暂退,快步跟上夏晨欢。 夏晨欢得了夏晨瑜的吩咐,亲自去御膳房取做好的糕点。 李鹏见人进了御膳房,又看到远处端着残羹的侍女朝这边走来。双眼精光一闪,心生一计。 夏晨欢取了云糕,恰好侍女迎面而来,叫了他一声“七皇子”,毫无恭敬。 夏晨欢并不在意,端着糕点往前走,那侍女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将残羹剩饭全泼到了他身上,连脸上都是。 “啊!奴婢不是有意的,请七皇子恕罪!”话里没有一丝歉意,李鹏给的一金可比夏晨欢贵重多了。反正这个七皇子有名无实,得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夏晨欢怔了怔,也顾不上管她是不是故意的,无奈地说,“立刻取一份云糕送给六皇子。” 侍女不敢耽搁夏晨瑜的差事,小跑着进了御膳房。 夏晨欢把食盘放下,摸了一把油腻的脸,烦闷地叹口气,快步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他睡的地方是夏晨瑜寝宫偏殿里的一间小房。人迹罕至,陈设简单。 他先脱下外衣,擦干净污物,再用水洗脸擦拭。夏晨欢来不及沐浴,怕回去晚了夏晨瑜又折腾他。 他穿上新的外衣,正打算把脸画黑,却突然听见声响,立即回头。 李鹏已经在屋外偷看了好一会,特别是看到夏晨欢美貌至极的脸庞,下身蠢蠢欲动,再忍不住冲了进来。 夏晨欢大惊失色,瞠目结舌,立刻站起身往后退,极度防备的看着李鹏。 李鹏满脸色相,一副衣冠禽兽的嘴脸,一步步靠近夏晨欢,“七皇子生的如此之美,何必故意把自己扮丑呢?” 夏晨欢呼吸一窒,握紧双拳,冷脸沉声,“这里是皇子寝殿,外人不得入内。还请李世子移驾长秋宫!” 夏晨欢往左走,李鹏便往左,他往右李鹏便往右,堵住了逃脱路线。 李鹏冷哼一声,“不必拿身份压我,你在宫里并不受宠。不如从了我,我会请皇后将你许给我当侧室。日日风流快活,岂不快哉!” 说着一把抱住冲向门口的夏晨欢,把人囚在怀里,猴急地去扒他的衣裳,恬不知耻的亲他的脸和脖子。 “放手!放开我!啊,滚开!滚开……”夏晨欢拼了命的挣扎,只觉被男人被碰到舔到的地方脏的恶心。 他力气不大,挣不脱开李鹏的钳制。可是夏晨欢丝毫不退缩,李鹏一时也讨不到好,两人都踢打到对方。 夏晨欢猛地在他脸上抓出两道红痕。 李鹏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双眼通红,暴跳如雷,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夏晨欢脸上,“啪!” 夏晨欢被打的踉跄,左脸瞬间麻木,口中满满的血腥味。他一晃神,已经被李鹏凶狠的捏住喉咙,喘不上气。 李鹏怒不可遏,“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不过是个宫女生的双儿,本世子瞧得上你是你的福份!就算我现在强上了你,皇帝皇后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夏晨欢被松开的时候近乎窒息,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眶湿润,愤恨的瞪向李鹏,不再挣扎。 李鹏见他妥协,勾起嘴角,伸手去解夏晨欢的衣服,不停啃露出的白嫩肩膀。 “这就对了嘛,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李鹏正要扯下夏晨欢的外衣,却一瞬僵硬。 他不可置信地垂眸,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架在自己脖子上。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床边。夏晨欢刚才假意顺从,就是为了拿到枕下的匕首,在李鹏放松警惕的时候制住对方。 匕首锋利无比,紧贴着脖子,已经划破皮肤,微微渗出血迹,疼得厉害。 李鹏又惊又怒,不敢轻举妄动,放开了夏晨欢,恶狠狠地吼道,“我可是李国公府的小世子,你敢伤了我,李家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夏晨欢丝毫不为所动,把满嘴的血咽下去,扯出一个冷笑,“我不过是自卫罢了,只要世子不碰我,我自然不会伤你。” 李鹏咬牙切齿,脸涨的通红,“你敢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夏晨欢毫不胆怯地看着李鹏,把匕首又贴近一分,冷声道,“那么干脆一起死吧。我低贱,死了无所谓,世子舍得死吗?” 李鹏的性子欺软怕硬,贪生怕死。此刻夏晨欢双眸狠戾,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让他不寒而栗。 夏晨欢说的轻易,李鹏却胆战心惊,“拥有太多的人是斗不过一无所有之人的,因为一无所有的人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了。” 夏晨欢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他是想活着,非常想活。就算要被人趋使轻视,取笑耍玩,还是想活。 但他不想苟且偷生,连仅剩的最后一点自尊都丢掉,生不如死。夏晨欢有的也只是这条命了,这是他的底线。 他会为了这个底线用命去搏,因为已经不可能更糟。 李鹏毫不怀疑他只要再碰一下夏晨欢,这个人便会立刻割破他的喉咙。李鹏不说话,强撑着面子,其实早已败了。 夏晨欢将匕首移到李鹏的腰侧,“走!”挟持着他往外走。 一路上夏晨欢整理好衣服,遇到零星的宫人便顶一顶匕首,让李鹏不敢说话乱动。 两人一直走到侍卫、宫人众多的长秋宫外花园里。 夏晨欢沉声开口,“这件事该不该往外说相信世子有分寸。要是传出去,世子自己丢了面子不说,还失了李氏的颜面。陛下是不在乎我,但若能借此打压李家,难道他会轻易放过机会吗,装作宠我疼我又何妨?到时候李国公怕是暴跳如雷,世子想必也没有好日子过。” 李鹏怒火攻心,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外传。刚才也只是想偷偷上了夏晨欢,以为他性子懦弱,会自己隐忍下来。谁知这人外软内硬,只有十六岁却这般果决。 夏晨欢同样不愿事情闹大,他真的不想再招惹是非,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夏晨欢说完撤下匕首,飞快的走进长秋宫,躲到后殿。 李鹏是卑鄙无耻,莽撞冲动,可他不傻。 看着满院的侍卫,听着宴会上传出的声音,李鹏羞恼至极,再不甘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那之后不过四个月,夏晨瑜便嫁到大燕,他也没有机会再进宫。李鹏怎么都没想到现在坐在宣王妃位上的人会是夏晨欢,而不是夏晨瑜。 “夏国使者林曦参见陛下。” “夏国李国公府李鹏参见陛下。” “平身,赐座。两位舟车劳顿,还请入宴共品美食,享春猎之趣。” “谢陛下恩典。” 李鹏几乎是行尸般走完了过场,到座位坐定,双眼死死的盯住夏晨欢,依旧不敢相信! 宣王妃竟是夏晨欢,这么大个惊天秘密砸的李鹏头晕,却晕的高兴,几乎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和报复的快感! 崔家已经废了,因崔洋行刺之事跌落深渊,恐难有出头之日。 这件事虽没有牵连到阮家,可殷氏乘机对阮氏大打出手。御状接连不断的告上朝堂,恶意兼并土地,违抗土断之法,私藏佃农不报…… 一连串砸下来,砸得阮家无力招架。失了理据和民心,虽然阮忌的军权没有受到影响,处置也还没下来。但以后阮氏的经济地位定大不如前,官场势力也会受到影响。 朝堂骤生巨变,殷家势头一时无两。 殷家这不符合自身实力的动作,加之道上的风声消息,又和书剑盟、文理阁通商上排挤阮家之事一联系,谁插手其中并不难猜到。 不论心中如何盘算,李氏现在需要避其锋芒,靠拢殷家、皇帝和宣王妃,向其示好。 因此李家需要一个身份足够高贵的代表出席春猎,李鹏很符合。而且恰好他人在陇西边境,离燕京城最近。 林曦和李家是姻亲,由他带领李鹏,可照管帮扶。李国公知晓自己儿子几斤几两,本也只是需要借他的身份表个态,并没指望更多。 萧楚屹当然清楚李氏的心思,所以允了人进来。 至于李鹏为什么没有提前请奏夏晨欢,主要是想突击试探。看他与宣王、大燕皇室之间关系是否真的好到了大燕会出手相帮的地步。 却没成想会得到一个这样的意外收获!欺君罔上是何等大罪,何况牵涉国体君威! 李鹏心中波涛汹涌,可又见夏晨欢镇定自若,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两人视线相交时也没有一丝恐惧和害怕,一副凛然姿态,让李鹏想起他用刀横在自己脖子上时的模样。 李鹏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敢轻举妄动,可他知道自己抓住了夏晨欢的七寸。 李鹏盯着远处的夏晨欢,目光下流卑劣,阴笑一声,“你现在可不是一无所有了,你比我更怕失去。” 第26章 春猎(4) 夏晨欢越冷,越怕,反而越清明。 他尽量不看李鹏,靠着萧皓轩,就像刚才一样给人布菜添酒。努力挂起浅笑,尽管心跳的飞快。 他知道萧皓轩极为敏锐,自己绝不能在男人面前露出破绽。不然李鹏还没干什么,萧皓轩怕就已经察觉、推理出问题。 比起萧皓轩,李鹏的手段和心智完全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李鹏不傻,他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可轻易说出口。甚至不能让林曦知晓,不能让别人传递消息,必须由他亲自告诉李国峰。 可他的小聪明从来没用在正道上,满脑子吃喝嫖赌,金银宝物,美女宠姬。 李鹏知道替嫁之事是一个把柄,一个天大的筹码,曝光后会对夏皇和殷家造成巨大伤害。但他想不清李氏该怎么利用这件事为自己牟利,想不了那么深远。 李鹏只想着如何用这个把柄要挟夏晨欢,达到自己的目的:完成上一次没有做完的事,狠狠报复夏晨欢,把他的自尊心踩在脚底。 当然了,李鹏得逞之后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他不过是个大事上没有主见的纨绔子弟,把事情告诉父亲大哥,他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但他也明白那样便无法再要挟夏晨欢。因此,在达到目的之前,李鹏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 李鹏渐渐显露出猥琐的目光时,夏晨欢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所以夏晨欢暂时镇定下来,做出高傲无惧的模样。就算与李鹏视线相交也不退缩,好像他是真正的宣王妃。 李鹏这样的人,欺软怕硬,外强中干。夏晨欢如果露出犹疑和慌乱,他定会得寸进尺。 就算处于劣势,夏晨欢也必须拿出气势来。让李鹏迷惑,猜不透事实的真相,不断怀疑,这样自己才能在心理上占主导。 李鹏拿不准情况,更加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夏晨欢握紧拳头,眸中是痛苦与纠结,还有一闪而过的狠戾。 李鹏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究是坐不住了,握着酒杯走到宣王和夏晨欢面前。 “参见宣王殿下,参见宣王妃。” 萧皓轩不动声色的抬抬手,“李世子不必多礼。” 李鹏直起身,客套了一句,“殿下品貌非凡,气宇轩昂,李某三生有幸才得见一面。” 萧皓轩假笑一下,“李世子客气了。” 李鹏又眼神似火般看向夏晨欢,“微臣没有想到还能有幸再见殿下尊容,上次宴会一别,殿下现已是宣王妃了。” 这话说的虽不露骨,可李鹏笑的不怀好意,还突然提及两人的会面。萧皓轩眸中现出不满,脸色沉了几分。 夏晨欢知道李鹏在暗示什么,他勾了勾嘴角,说的嘲讽,“是啊,我从没想过还能再见李世子。李世子真是好记性,不过相隔甚远的一照面,竟还能记得我的模样。” 李鹏见夏晨欢谎话说的理直气壮,一丝假货的惊恐和心虚都没有,把自己拔得干净。心中越发愤怒,却是没了底。 他只好举杯敬酒,“请容李某迟来道贺,愿宣王殿下与王妃举案齐眉,恩爱百年。” 萧皓轩扯出一抹笑,“那便承了李世子吉言。” 他饮尽了酒,又拿过夏晨欢手中的酒杯,“王妃酒量不好,这杯酒就由本王替他喝。”说完不理李鹏的反应,喝了夏晨欢的酒。 李鹏没讨到好,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想着等对方主动求和再说。他在宣王和夏晨欢之间来回打量一分,咬咬牙,黑着脸告退了。 夏晨欢面上不显分毫,但心里紧张的要命,李鹏走后那口梗在胸口气才消散。 他有些忐忑的看向萧皓轩。比起李鹏可能说出什么,夏晨欢更担心萧皓轩察觉出了什么。 男人暗眸凝视自己不语,夏晨欢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身子慢慢僵硬。 片刻,萧皓轩沉声开口,“什么宴会?” 夏晨欢一愣,反应过来是在问李鹏提过的宴会,他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话。 萧皓轩挑挑眉,明白了,“选夫宴?” 夏晨欢抿了抿唇,点头默认。 萧皓轩周身气压渐低,环在夏晨欢腰间的手紧了两分,冷声开口,“离他远一点。” 李鹏什么货色萧皓轩清清楚楚,刚才他看向夏晨欢的眼神也袒露无疑,是好色之徒。 虽然萧皓轩觉得他没有胆子打宣王妃的主意,但自己的人被他人窥视的感觉依旧不好。 夏晨欢眨眨眼,蓦地心跳加速,又心暖又心慌。他赶紧低下头,“是,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宴会没有再起波澜,可是直到夏晨欢离席前,依旧能感觉到李鹏若有似无的视线。 之后宣王独自去了皇帐。 待男人沐浴完进内室时,夏晨欢正盯着医书发呆,见他出现立刻起身。 和昨夜一样,萧皓轩让夏晨欢上床。两人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一个半人的距离。萧皓轩挥手熄灯,随即陷入黑暗。 夏晨欢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全是该怎么处理李鹏的事,思绪万千,心慌意乱。 他直挺挺的躺着,不敢乱动,怕吵醒身旁的人。不知躺了多久,身子有些发麻,夏晨欢小心翼翼地转身向外,蜷缩起来。 “冷吗?” 低沉的男声吓了夏晨欢一跳,他转过身,在投进帐中的月光下依稀看到了萧皓轩的那双明眸。 夏晨欢赶紧摇头,“不冷。对不起,是我吵醒王爷了。” 萧皓轩不置可否。夏晨欢的呼吸一直不规律,以至他也无法入睡。 一回生二回熟,男人长臂一揽,把夏晨欢拥进怀里,沉声道,“要是还冷,明日再让他们加两个火盆。” 热气喷在耳边,两人如此贴近,夏晨欢仿佛能听到萧皓轩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不对,自己的心跳的震天响,“怦怦,怦怦……”他哪里还听得见别的。 夏晨欢好一会才想明白男人的话,再?那是已经加过一回了?今日的营帐确实比昨夜暖和,原来是他命人调整的,因为自己惧寒。 夏晨欢在黑暗中飞快的眨眼,屏住呼吸,小心伸直手脚,放纵自己靠进男人怀里,马上被萧皓轩搂紧。 夏晨欢浅笑低语,“已经很暖和了,一点都不冷。”说着闭上眼,紧绷了一晚上的弦在萧皓轩怀里戛然断裂,疲惫困倦统统跑出来。 他贪婪的,逃避的想要享受这一刻的温暖。不管李鹏,不管夏国,不管以后会如何。 夏晨欢在男人怀里沉沉睡去。 萧皓轩眯了眯眼,思索片刻,也合眼睡去。两人皆是一夜好眠到天亮。 接下来的两日,夏晨欢和李鹏再没有任何异样。 夏晨欢要么和顾遥孩子们一起游玩,要么和萧皓轩骑马打猎,要么观看射箭、蹴鞠大赛。 李鹏这次的耐心则比他活到现在所用的耐心都多。他没有频繁接触夏晨欢,他怕宣王察觉出他刻意接近,到时反而会因被看得太紧而吃不到那人。 李鹏想要的是把人吃干抹尽后全身而退,而不是在大燕境内给自己惹麻烦。 两人偶尔碰面都是擦肩而过。一人高贵冷漠如真正的皇子,一人恭敬安分如真正的臣子。 但李鹏知道夏晨欢一定会私下找他,在他离开骊山猎场之前,在他把消息传回给父亲之前。夏晨欢会在一个没有宣王和燕国人监视的场合,和他解释,求他保守秘密。 果然,就在李鹏渐渐沉不住气的第三日上午,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夏晨欢塞了一张纸条给他。 李鹏将纸条藏于袖中,笑的得意。 今日下午将举行狩猎大赛,萧皓轩首当其冲报名参加。不出意料也将是他夺魁,这是彰显皇室君威,震慑内外的好机会。 大赛很正式,进入猎场的资格被严格控制,夏晨欢不宜跟去。 他和顾遥说了一声,去行宫外的天然汤池子泡温泉。 “你们在外面等吧。” 敛秋和清珞知晓王妃脸皮薄,应声在外等候。 夏晨欢走到大理石砌垒的温泉池边,环视一周。 下一刻,李鹏阴笑着从树丛后走出来,“王妃真是好情调,专程约我泡温泉。” 夏晨欢冷脸握紧拳头,“只有这里影卫不会监视。” 夏晨欢身边的影卫无处不在,只有一个时候他们会回避,他沐浴净身的时候。 可平时沐浴的王帐偏殿李鹏是进不去的。而皇家温泉图的是情趣,并没有搭建宫殿将其移入室内,只在外围建了墙。 之前夏晨欢借故调动墙外侍卫,让李鹏有机会潜入温泉。 夏晨欢必须保证没有第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李鹏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瞬间撕破恭敬的假面具,目光猥琐地朝夏晨欢逼近,“那就是说王妃与我花前月下,情天孽海也无人知晓喽?” 夏晨欢只觉得他这副嘴脸恶心到了极点,“你若不想要命的话就试试,碰了我,你能活着走出骊山吗?” 李鹏最受不了被别人威胁,他恶狠狠地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宣王妃了!要是燕皇和宣王知道了你是个假货,你说到时候他们会怪我,还是谢谢我告诉他们真相,替他们出了气?” 夏晨欢冷笑一声,淡定地看向李鹏,说的轻易,“好啊,你现在就去告诉宣王,告诉陛下。说我不是夏晨瑜,是替嫁的假货。” 李鹏一愣,没料到夏晨欢会表现的这么无所谓,顿时火冒三丈,一张脸涨的通红。 其实他只是想用秘密要挟夏晨欢,并没有真的在燕皇面前捅破的胆量,也不知道捅破后要如何处理。 李鹏咬牙切齿,竟有了不顾一切的冲动。 第27章 春猎(5) 夏晨欢冷声开口,“你以为只有我不想秘密曝光吗?要是替嫁之事被宣王发现,燕夏两国联盟破裂,甚至兵戎相见。到时最开心的,最得利的是阮家。阮家做大,门阀之前的平衡被打破,世子以为李家在其中讨得了好吗?” 李鹏的脑子根本转不过这些利益联盟,制衡权术。他觉得夏晨欢说的有些道理,却不愿这样让人占了上风。 “你少拿阮氏来唬我!李氏在陇西拥兵自重,就算两国开战,阮忌篡位,照样动不了我们!” 夏晨欢对李鹏见识短浅的论调嗤笑了一声,“世子自己想不明白,那便回去和父亲兄长好好禀告,看看李国公会不会也这般自信。世子不要现在擅自作了主张,回去后背上害垮李家的骂名。” 李鹏难掩惊讶神色,不可置信的问,“你不怕我把这个秘密告诉父亲?他定会用此来对付殷家,对付夏皇的!” 夏晨欢话里满是嘲讽,“怎么,我不让世子说,难道世子就不说了?” 李鹏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他想用保守秘密来欺骗夏晨欢,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信誉。夏晨欢怎么可能会相信他。 夏晨欢当然明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比起和一个没脑子的人谈条件,还不如让李国峰知晓。 李国峰会比夏晨欢能管得住自己儿子的嘴。 说实在的夏晨欢不想让李国峰知道。李家参和进来,各势力间不知又会怎样的波涛汹涌。 但至少李国峰不会外传,不会坐视燕夏开战,如了阮忌的愿。至于他会怎么用这个把柄对付殷家,对付夏皇,那不是夏晨欢该担心的,能担心的。权利之上,各凭本事罢了。 他只能作出于此刻最有利的选择。 李鹏被夏晨欢堵的说不出话,被羞辱嘲笑的感觉又让他几近炸裂。 李鹏平时跋扈,那是因为有父亲、有李氏这个门楣护着,因为他是李国公府的世子。 可刚才夏晨欢字字句句都用李氏和父亲来压他、威胁他。李鹏退缩了、怕了,越发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外人。 夏晨欢见李鹏的神色,知道已经达成效果,语气更泠冽几分,“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相信世子是聪明人,能明白。你明早就可以向陛下辞行,赶回云中,当面与李国公言明此事。” 夏晨欢说完转过身,不再看李鹏。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镇定正想向外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还来不及有动作已被李鹏紧紧禁锢在怀中。 夏晨欢拼了命地想要挣脱,低声吼到,“放手,你放开我!放手!” 李鹏双眼通红,发指目眦,满腔都是被羞辱的愤怒,想要报复的怨恨,和求而不得的淫欲。 “你不是不怕吗?叫啊,叫的更大声一点!把侍卫,宣王,燕皇全都引来!你看我到时候在通奸被处死面前,会不会把秘密讲出来!” 夏晨欢刚才那番言辞确实很有震慑力,很蛊惑人,但并不是无懈可击。他故意弱化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和软肋,故意做出强硬的姿态,只有这样李鹏才会被吓到,不敢说出口。 夏晨欢的做法没有错,但他没料到李鹏在盛怒之下脑子开了窍,抓住了先后顺序和他抗衡。 李鹏难得聪明一次,把选择权交给夏晨欢。他在赌,赌夏晨欢比他更在乎这个秘密不被曝光。 “放手!李鹏,你疯了!快放开!” 夏晨欢不停挣扎、低喊,可终究不敢闹出大动静,引得外面的人察觉。 李鹏笑的卑鄙龌龊,满脸小人得志,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李鹏这回学乖了,禁锢住夏晨欢的同时在他身上摸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再带任何凶器。 “今日倒挺乖的,没带匕首。” 李鹏一面把手伸进夏晨欢的衣服,不停抚摸,一面舔咬他的肩窝,威胁到,“有本事你把人叫进来,不然就乖乖配合我。要是再敢伤了我,我立刻去见燕皇!” 夏晨欢只觉得李鹏的气息恶心至极,被他摸过、舔过的地方污浊不堪,和萧皓轩碰自己的时候完全不同。 夏晨欢眼中满是绝望,松了力气,任李鹏为所欲为。 李鹏这人不长记性,以为夏晨欢妥协了。他眼中欲火熊熊,淫荡至极,正要撕开夏晨欢的里衣,却倏然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捂上自己的脖子。 夏晨欢手上是一支锋利无比的铜簪,簪尖和簪边都专门打磨过,和匕首一样锋利。 这是他在夏国用来自保的工具,平时插在发髻上看不出异样。上次若不是恰好能拿到匕首,夏晨欢就会用这只簪胁迫李鹏。 这支铜簪刚才插在夏晨欢发髻里,现在插在李鹏脖子上。 从左到右,完全贯通,可以看出刺入之人用尽了全力。 “啊…你…你……”李鹏眼珠暴突,瞬间布满血丝,表情扭曲变形,痛苦至极。他想说话,可已经被刺穿喉咙,用尽生命也只吐得出一个字。 夏晨欢双眼通红,猛地把簪子拔出来,血液从脖子中间的空洞喷涌而出,洒到他的身上和脸上。 李鹏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临死挣扎了两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一双突出的眼球瞪着夏晨欢,死不瞑目。 铜簪掉落在地,夏晨欢双手止不住的发抖。他看着死状恐怖的李鹏,哑声呢喃,“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夏晨欢其实没有想要杀人灭口,就算秘密会泄露给李家,他也没往那上想。这与李鹏的人品无关,只是夏晨欢不想成一个为了护住自己的秘密、谎言,不惜取他人性命的人。 他想用那番话震住李鹏。只要李鹏离开了骊山,便再无可趁之机,只能回夏国禀告李国峰。 但夏晨欢是考虑过这种情况,如果李鹏一定要凌辱于他……所以他把簪子插进了发髻。 刚才那个绝望的瞬间,夏晨欢本能地做出选择,他杀人了。 夏晨欢在宫里看过很多人死,活生生死在他面前,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人,感觉糟糕透了,痛苦难抑,浑身冰冷,止不住的颤抖。 夏晨欢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愿再看李鹏凄惨的死状,转身跌坐在地,放声尖叫,音量逐渐升级,“放开我,放手!啊!啊!救命!啊!” 不只是在演戏,也是把心中的恐惧和委屈发泄出来。 影二和影三几乎在听见尖叫的瞬间已经飞跃出现在夏晨欢面前。 两人临危不乱,丝毫不显露惊讶,连愣都没愣。 影二立刻把夏晨欢护在身后,紧戒四周。 影三上前查看李鹏,按住脉搏,然后朝影二一摇头:死了。 钟冀也领着侍卫冲了进来,最后跟着敛秋和清珞。 钟冀目瞪口呆,大惊失色。 王妃衣衫不整,白色的长衫上鲜血淋漓,连脸上都有血迹,简直触目惊心。旁边李鹏的死状更是骇心动目。 他赶紧上前查看询问,“王妃,您还好吗?伤到哪了吗?” 夏晨欢双眸已经失神,可还是摇摇头,声音嘶哑,“我没事。” 敛秋和清瑶皆是惊恐万状,冲到他身边,难掩悲痛和心疼,清瑶一瞬便落下泪来,“王妃,王妃,您怎么样?” “怎么会这样,王妃,您身上的血……” 顾遥朝她们安抚的摇头,咽了口口水,看向就要消失的影二影三,“狩猎大赛结束前不要告诉王爷。” 影二和影三对看一眼,跪地领命,“是!”随即一跃,没了踪影。 虽然王爷吩咐他们王妃出事即刻去报,但事情已经发生,已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更重要的是看到现场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种事情毕竟不好传扬出去,若是萧皓轩突然离开猎场,不仅失了大赛头筹,更会让事情传开,引来流言蜚语。 钟冀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他冷声命令侍卫,“层层围住,封锁温泉!把嘴巴闭紧了!” “是!” 敛秋和清瑶忍着哽咽用披风把夏晨欢围住。 钟冀看他腿软无力,一咬牙,跪地请命,“请王妃恕罪,属下冒犯,斗胆请求抱王妃回帐。” 夏晨欢这个样子实在不宜在外多待,如果走回去,一路上不知要吸引多少目光。 他点点头。钟冀立马上前抱起夏晨欢,规矩恭敬,目不斜视,御风而行,在高树上几个跳跃,片刻已回到王帐。 留在帐中的敛冬和清珞同样惊恐失措。但两人没有多问,飞快的为王妃准备沐浴。 夏晨欢已经镇定下来,丝毫不显害怕和悲伤,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忙乱,甚至自己沐浴,不要丫鬟帮忙。 几个丫鬟哪里敢留他一个人,死活要含泪在一旁侯着。 夏晨欢也不管她们了,自己把血迹洗干净,又换了一次水清洗,然后穿好衣服回到内室。 陛下和宣王在猎场,钟冀便第一时间让人通知了皇后。 顾遥难掩焦急地坐在桌旁等待,见他进来立刻起身,上前握住夏晨欢的手腕,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确认他没有伤到方松了这口气。 “没事吗?” 夏晨欢扯出一个笑,“让母后担心了,我没事。” 顾遥不放心,硬让人上床半靠着,请太医进来把脉。 太医也说王妃无事,只是有些许受惊,喝两贴药就好。说完退下煎药去了。 顾遥早已听过场面回报,可他一句话没问,只与夏晨欢随意闲聊,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遥很清楚这件事不该由他来开口,来安抚,他能做的只是暂时陪伴。 不到半个时辰,萧皓轩沉着脸走进内室,在看见夏晨欢的刹那站住不动。他暗眸凝视着床上的人,眼神复杂幽深,难辨喜怒。 顾遥起身走到萧皓轩身边,轻声道,“好好照顾他”,说完出去了。 余下两个人在帐内,一室寂静。 夏晨欢想要起身,萧皓轩冷声制止,“躺着,别乱动。” “是。”夏晨欢只能讪讪的坐好。 萧皓轩走到桌边坐下,又扫视了一遍床上的人,再次确认他并没有伤到。 可男人心中越发烦闷,几乎抑制不住翻涌的情绪,闭眼深吸一口气。 夏晨欢露出一个浅笑,先开口,“狩猎大赛结束了,想必今年还是王爷拔得头筹吧?” 萧皓轩睁开眼看他,默认了。 夏晨欢说的真心,“恭喜王爷。” 萧皓轩眯了眯眼,依旧沉默,这下夏晨欢也不说话了。 半晌,萧皓轩冷声开口,带着戾气,“我说过,离他远一点。” 夏晨欢一窒,瞬间僵硬。 宣王说这句话,就是已经知晓是他自己主动见李鹏的。 夏晨欢苦笑。若是李鹏自己肯走,他们见面的事可以瞒住。但李鹏死在温泉边,萧皓轩必然要彻查。 夏晨欢刺出铜簪的那一刻就知道瞒不住的。 第28章 春猎(6) 萧皓轩今日打到两头野猪和一只狼,数量不是最多,但猎物的体型和重量让他成为当之无愧的首名。 等候的钟冀在宣王出走猎场的一瞬便上前近身低语。 萧皓轩刹那僵直,眸中涌出狠戾,周身气温立刻降到冰点。 但他面上不露分毫,勾起嘴角与一同比赛的人道别,“本王先行去沐浴,晚宴上再与各位同食猎到的野味,共饮美酒。” “谢殿下分食,恭送宣王殿下。” 萧皓轩转身,昂首阔步朝王帐走去。 待周遭再无旁人,他冷声开口,“查出什么了?” 瞬间的愤怒和担忧褪去,萧皓轩清楚这件事定有蹊跷。 李鹏为什么贪色到如此疯狂的地步?贪色也是要有勇气的,奸污宣王妃,他有这种不要命的胆量吗? 李鹏是怎么知晓夏晨欢沐浴时防卫最弱,又是怎么避开守卫进到温泉的? 跟在宣王身边的人没一个笨的,何况是副侍卫长钟冀。行刺事件后,萧皓轩便让钟冀跟在夏晨欢身边。 此等大事,不用等宣王开口,钟冀肯定已经严查。 钟冀神色犹疑,猛眨了两下眼才道,“李鹏是从北边围墙翻入汤池的,查到了明显的脚印行迹。”他顿了顿,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辛秘至极,喉咙发干,“北边的护卫在事发前一炷香的时间曾被王妃调离岗位。” 萧皓轩挺住脚步,暗眸看向钟冀。 钟冀能感觉得到主子周身涌动的煞气,压的人头皮发麻。他赶紧呈上池边发现的铜簪,“王妃就是用这个簪子刺穿了李鹏的喉咙。” 萧皓轩拿过簪子细看。 铜的,不符合王妃的身份,不是夏晨欢平时戴的饰物。但是硬度强,特意打磨的锋利,可以做为一件武器,或者暗器。 萧皓轩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夏晨欢是有备而去的。不论目的如何,奸污之事是否属实,他是自愿见的李鹏,并且不想让自己知晓。 被欺骗和隐瞒让萧皓轩难抑愤怒,他甚至刹那想过:奸污之事根本只是子虚乌有,是夏晨欢自己演的一出戏。 可是看到夏晨欢的一刻,那人眸中的痛苦恍然和自我厌恶做不了假。还有一闪而逝的脆弱与依赖,让萧皓轩心猛地一紧,天大的怒气都发不出来。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杀人,表面再镇定,有些反应却掩藏不了。 萧皓轩此刻相信李鹏是真的想强迫夏晨欢,而夏晨欢也是真的厌恶自己杀了人。 他凝视着夏晨欢,语气冷冽,“你明知道李鹏对你心怀不轨还去见他,为什么?” 夏晨欢望向萧皓轩,碧眸中只映出男人的身影。他抿紧唇,说不出话。 他解释不了。 萧皓轩得不到回答,脸色沉了两分,“说话。” 声音不大,却让人心生恐惧。夏晨欢手指轻颤,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都说人若是撒一个谎,就需要撒更多的谎去圆上一个谎,果真没错。 也许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替嫁,顶替夏晨瑜的身份。为了这个谎言,他不知还要说多少谎。 夏晨欢不想再欺骗萧皓轩,可他实在无法道出真相。 夏国正是风起云涌之时,还无法承受大燕的怒气和敌对。他可以不在乎朝堂权利,但夏晨欢不忍百姓成为上位者的牺牲品。 乱世之中,最苦的从来都是最无辜的人。 夏晨欢打定主意,镇定下来。脑子转的飞快,他需要一个逻辑通顺的谎言。 夏晨欢瞳孔不再晃动,变得坚定。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男人,“因为我厌恶李鹏,十分厌恶。他骄奢淫逸,欺软怕硬,平日里更是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死不足惜。” 因为厌恶所以去见李鹏? 夏晨欢的回答听上去牛头不对马嘴,可萧皓轩听懂了。因为死不足惜,所以可以设计杀了他。 “我并非只在选夫宴上见过李鹏一面。我曾有一次私自出宫偶遇李鹏,当时他不知我的身份,企图轻薄于我,后被我胁迫逃脱。那时我还未定亲,夏国对女子和双儿贞德要求极严,事情传出去只会毁了我的名节,所以我没有伸张。之后选夫宴上再见,李鹏言语间轻佻,不乏暗示,我只好暂时隐忍下来。因为说到底他不可能说出去或者对我做什么。” 不得不说,夏晨欢非常聪慧。 首先,他没有胡乱编造故事,而是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融到夏晨瑜的身份中。这样他与李鹏的种种反应和行为才会合理,而不是被萧皓轩抓出矛盾。 其次,他编造的部分符合夏晨瑜的行事。而且事情久远又辛秘,宣王无法查证是否属实。 萧皓轩面无表情的听着,眼神凌厉,凝视着对方。按两人之前的神态表现来看,夏晨欢说的应该是事实。 夏晨欢接着解释,“春猎再次相遇,李鹏用之前的事要挟我。若是不从他,就让我名节不保。所以我把他约到温泉谈判,避开影卫,不想让王爷知晓此事。” 萧皓轩眯了眯眼,要用这个理由搪塞他吗?男人话中冷意赫然,“你既然知道李鹏在夏国不可能说出这件事,那么在大燕地界,他就更没有胆子说出来。你根本不必去见他。” 夏晨欢料到宣王不会信。 轻薄与替嫁是无法相比的。轻薄皇子,李鹏自己牵涉其中,他不可能说出口把自己拉下水。 但是替嫁与李鹏无关。夏晨欢如果不去见他一面,以李鹏的心智,恐怕真的会脑袋一热告知宣王或陛下。 夏晨欢看进萧皓轩的眼,一点不显说谎的心慌胆怯,“对,我可以不去见他。但我说过,我十分厌恶李鹏,受够了他用这件事来威胁我。所以假意去会面,李鹏也在意料中企图强迫我,我便用准备好的铜簪杀了他。” 萧皓轩微微蹙眉,这个理由看似成立,但不符合夏晨欢的作风行事。既然不会伤害到自己,他应该不可能杀人。 夏晨欢猜到男人心中所想,握紧拳头,他知道自己需要更有说服力的动机,“更重要的是,既然我不在乎李鹏的生死,那么为何不让他死的有价值一些?” 萧皓轩一挑眉,他想过这个可能,“你想借机打压李氏。” 夏晨欢点头,“如果李鹏企图凌辱宣王妃之事坐实,李家会像之前的崔家一样受到一人牵连。虽然这还动摇不了李国峰和李明的爵位官位,但李家声势会大大受挫。而且王爷可能不知,李家最是溺爱这个幼子,李国峰和李氏太君多半会一病不起。到时其他势力定不会放过打击、瓜分李家的机会。” 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以夏晨欢上一次处理行刺的机敏手段,萧皓轩相信他真的能做得出这个局。 而且,萧皓轩觉得除了夏国政事,再没有别的能让夏晨欢做到这个地步。 帐中气压陡然降低,不只是一种凭空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从萧皓轩身上散发出的真气,压的夏晨欢喘不过气来。 他咬牙看着男人黑脸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忍不住浑身轻颤,垂下眼眸不敢再看萧皓轩,害怕看到他眼中的厌恶。 男人一定很生气吧。他眼里的自己这般攻于心计,利用宣王妃的身份,利用大燕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且险些被奸污之事传出去后,不知会有多少闲言碎语。夏晨欢嫁过来不到半年,风波不断,宣王府和大燕皇室的脸面怕都被他丢尽了。 萧皓轩是生气,得知夏晨欢的目的后超乎寻常的生气。 不是因为这人设计李鹏和李氏,而是因为他竟然为了这种缘由把自己置身险境,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去博打压李氏的机会。 萧皓轩走到床边方看清楚夏晨欢身上的痕迹,手腕被捏的发红,露出的脖子和肩胛上有暗红的吻痕。 萧皓轩瞬间变颜变色。 他猛地捏起夏晨欢的下巴,瞪着惊慌无措的碧眸,语气凛冽,“他碰你了,你让他碰你了!” 这人不是厉害得很吗?会设计人怎么还让李鹏碰了! 男人眼里熊熊火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汹涌。萧皓轩一直是冷淡,镇定的,以至于此刻夏晨欢胆战心惊,控制不住地往后缩。 这个动作更加激怒了萧皓轩,男人双眸一凌,翻身将夏晨欢压在床上,把他的双手抬过头顶按住。 夏晨欢惶恐不安,难掩害怕的叫了声,“王爷。”与李鹏想要奸污他时的感觉不同,那时夏晨欢恶心绝望,此刻却有些心酸。 萧皓轩对上强撑的眼睛,一瞬冷静不少。但胸口情绪翻涌,依旧迫切的需要发泄。 他松了钳制夏晨欢的手,转而伸进里衣中抚摸搓揉。 白皙的肌肤泛起红痕,男人力气大的让夏晨欢觉得疼。可他只是咬紧牙,任由那人为所欲为。 萧皓轩的薄唇覆上夏晨欢脖子上的痕迹,用力一吸。他吻的狠,让夏晨欢失叫出声,“啊!” 男人看着自己的痕迹取而代之,心中闷气稍消,安慰似的舔了舔被折磨的肌肤,转而覆上下一个红痕,直到它们全被自己的标记取代。 被萧皓轩吻过、摸过的地方又疼又麻,却也从神经末梢传出阵阵酥麻,让夏晨欢欲说还休地贴近对方。这是只有萧皓轩能够给他的快感和愉悦。 夏晨欢脑子乱成一团,他以为宣王会恼怒于他的欺骗和心计,怎知突然变成了这样?可从尾椎窜上的快感让夏晨欢再没法思考。 萧皓轩一边爱抚亲吻身下的人,一边哑声呢喃,霸道中带着戾气,“你是我的,只是我的,我的……” 夏晨欢恍惚中一窒,心涨的厉害,跳个不停,颤声开口,“我是你的,皓轩,只是你的……” 宣王会在欢爱时要自己叫他的名字,也只有在欢爱时夏晨欢才能叫这个名字。 “皓轩”两个字让男人的理智瞬间断裂,欲火焚身,非要彻底贯穿身下的人才能熄灭。 夏晨欢是宣王妃,是他的所有物,冠上他名字的人。而且这人安静内向,与他人少有来往。只要萧皓轩想要,随时都能占有他。 夏晨欢永远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专属于他。若不是今日,萧皓轩不会意识到他对夏晨欢的占有欲近乎偏执。 但他明白是为什么。 萧皓轩受够了爱不能言,渴不能争。受够了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和他的父皇卿卿我我,甜蜜恩爱。 萧皓轩受够了那个人是别人的,而他永远无法触及。受够了自己表面若无其事,而内心溃败腐烂。 在床上时夏晨欢就是那个人,是让萧皓轩摆脱那些无法忍受的情绪的唯一途径。 所以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夏晨欢,他只能是自己的,完全属于自己。 萧皓轩偏执的,像是要弥补那个人给他的遗憾。 萧皓轩一次又一次的贯穿夏晨欢,比平时更加凶猛激烈,恨不得将人拆吞入腹。 但也爱怜地亲吻他,把他抱在怀中抚慰,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让夏晨欢甘心沉沦。 夏晨欢不知被干射了多少次,哭泣着求饶,“慢点…啊…皓轩…不要了…不…啊……” 萧皓轩在灭顶的快感里狠狠顶胯。他在床上只把夏晨欢当作那个人,但今日不知为何频频恍然。一会是那人的脸,一会又现出夏晨欢的碧眸。 似乎是要确认什么,肯定什么。在白光闪过脑海的刹那,萧皓轩极轻地念了两个字,“顾遥……” 萧皓轩在心底叫了千万次的名字,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口了。 在欲海中的夏晨欢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瞳孔放大,如坠深渊。 脑子里只剩下“顾遥”两个字。 第29章 春猎(7) 萧皓轩从高潮里回神,微蹙眉头,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但就算他说出来了,夏晨欢也不会知道那是谁。 当年萧楚屹封后大典过后,这个名字便成了禁忌,知情人都明白不想死的话就得闭紧嘴巴。 只有萧皓轩和萧楚晔私下里会叫那人一声“顾遥”。面上两人都按规矩叫“母后”、“皇嫂”,萧楚屹和皇子公主们更没有直呼过皇后的名讳。 夏晨欢不可能知晓皇后的真名是顾遥。 何况自己声音极轻,而夏晨欢同样在欲海里,若不是知晓“顾遥”两字的意义,根本就抓不住,不会听进去。 可萧皓轩没料到,夏晨欢在除夕夜那晚听到了他叫皇后“顾遥”,觉得疑惑,牢牢记在心里。 刚才那一瞬间,夏晨欢如梦初醒,清楚透彻的窥探到了萧皓轩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宣王喜欢皇后,不,他爱皇后。带着情欲的,不伦又汹涌的爱。 萧皓轩从雨云中清醒,立刻又变成了冷漠凛冽的宣王,依旧因夏晨欢以身涉险而气闷。 他起身披上外衣去偏殿沐浴,看都没看夏晨欢一眼,自然也没看到蓝绿色眼眸中深深的绝望与悲哀。 夏晨欢愣怔地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六神无主。他把自己缩成一团,用被衾紧紧裹住,仍然觉得冰冷刺骨,从心脏开始结成冰。 “顾遥,顾遥……”两片唇瓣微微张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夏晨欢蓦地闭上眼,依旧止不住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他把头埋进被子,鼻酸难抑,喉咙紧的像被人勒住一般,生生把哽咽压了下去。指甲划破掌心,夏晨欢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宣王不近女色,迟迟没有立妃纳妾?为什么宣王只对皇后啰嗦关心? 为什么宣王会在见了一面后突然让他侍寝?为什么宣王在床上温柔又激烈,下了床却冷漠无情? 为什么让他叫“皓轩”两字?为什么不喜欢他的碧眸?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替身,不只是夏晨瑜的替身,也是皇后的替身。 萧皓轩将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爱恋,无法投注的炙热,化作凶猛的情欲倾覆在他身上。 夏晨欢心如刀割,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痛,撕心裂肺,凄入肝脾。 比起萧皓轩来,他不是更可恶吗?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夏晨瑜,连质问指责男人的权利都没有。 又问什么呢?他不敢,不能说出口。 这个秘密是男人心底最深处、最阴暗的忌讳。如果有人察觉到了,萧皓轩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人吧? 不为保守秘密,只为他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夏晨欢黯然无神,直到敛秋请他去沐浴,才行尸走肉般让丫鬟们伺候着洗干净。 萧皓轩直到入夜将睡才再次出现。 夏晨欢惶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干什么,不敢对上男人的眼,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皓轩只以为夏晨欢在为瞒着他设计李鹏的事愧疚,并且害怕自己之前粗暴的反应。 他冷脸上床,瞥夏晨欢一眼,用目光示意他上床。 夏晨欢咬牙握拳,上床靠着枕头最边角躺下,浑身僵硬。 萧皓轩将被子往人身上一甩,灭烛闭眼。 夏晨欢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萧皓轩亦是如此,可他没有像前几晚那样把人拥进怀中。 同床共枕,相对无言。 接下来的两日夏晨欢频频恍惚,连他自己都不道思绪飘到哪里,脑袋混乱如麻。 “晨瑜,晨瑜。”顾遥担忧地叫面前的人,轻拍他的手臂。 夏晨欢回过神,焦距凝在顾遥脸上,强撑出一抹笑。 顾遥不安地皱眉,夏晨欢两日来都是这个模样,让他放心不下。 萧皓轩并没有告诉萧楚屹和顾遥,夏晨欢设计李鹏之事。 他只说李鹏对夏晨欢心怀不轨,企图奸污宣王妃,被夏晨欢自卫反击杀死。 萧楚屹和顾遥自然是心存疑虑的。但两人没有再问,以他们的心智,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皓轩不说,意味着不希望他们对夏晨欢再加评判,这是在护着他的王妃。萧楚屹和顾遥乐得如此。 萧皓轩没有掩盖李鹏被杀的事实,他企图凌辱宣王妃之事不胫而走,不过几个时辰就传的沸沸扬扬。 一时不知从骊山飞出多少信鸽,跑出多少驿马。 萧皓轩其实依旧梗着一股气,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小气计较之人。 夏晨欢不是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誉去打压李氏吗?那好,他就帮人把事情扩大,把事态弄严重。 萧楚屹下了圣旨和国书,严词厉色地表达了大燕的不满。让夏皇严惩与李鹏同来的使者,呵责李鹏身兼夏国官职却如此不堪。 其间虽没有让夏皇处置李家,但夏国丢尽脸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的机会。 而三个夏国使者,特别是林曦,萧皓轩见都不见。 只让宋铮把李鹏的尸体丢到人前,冷脸做了解释,然后义正严辞的让三人滚蛋。 林曦不可置信,惊恐万状。宣王和燕皇都不见他,他只能硬着头皮去等、去碰,但每次都被侍卫远远拦住。 这与刺杀一事不同,若萧皓轩还是好言好语的解释敲打,反而不妥。 首先这已经是夏国官员第二次伤夏晨欢,其次这回涉及内眷贞德,是男人的底线。 萧皓轩必须表现的愤怒不已,这件事方能坐实。 至于李家,相隔万里,口不能言,疑不能解。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李鹏的尸体已经在运回陇西的路上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查也查不出任何破绽。 男人甚至不再人前与夏晨欢装恩爱,丝毫不掩饰冷漠和回避。 这让众人更加认定了事实真如宣王所说。 顾遥本也以为两人只是面上做戏。他不觉得皓轩会为此生气,而且从处置手段来看,分明是在帮夏皇打压李氏。 可夏晨欢这两日状态明显不好,常常走神,眸里透出凄凉。 顾遥安抚他,“事情已经过去了,夏国和李家那边皓轩会处理好,你多思无益。” 夏晨欢知道顾遥是真的关心自己,他努力笑的真一些,“是,多谢母后关怀。” 两个人之间的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顾遥不好再多说。他笑笑,让夏晨欢多吃一些点心。 刚才午膳时皇帝和宣王都在。尽管四个小孩不停活跃氛围,萧皓轩和夏晨欢之间还是冷到不行,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夏晨欢更是一碗饭都没吃完。 夏晨欢吃下一块桂花糕,凝视着顾遥的笑靥,终是忍不住开口,“您和王爷的关系真的很好,比亲母子还亲。”他说的真切,丝毫没有暗示在其中。 这是夏晨欢第一次提起皓轩不是顾遥亲生之事。这人平时恭谨,大概是顾忌血缘嫡庶,从不说一点不合宜的话。 顾遥想起第一次见到皓轩的场面,忍不住笑出声,“我刚认识他的时候,皓轩还不满七岁。又瘦又小的一个孩子,可脾气硬得很,那双眼睛亮的发狠。” 宣王七岁时,皇后是十七岁。按理说那年余尚书被贬谪于障郡,皇后也该在障郡,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一个形如无物,被拘于后院的孩子。 夏晨欢眼中疑惑,却没有说出口。 顾遥知晓夏晨欢定能猜到事由,他并不介意自己以前的身份,也相信夏晨欢会守口如瓶。 他更多是想让夏晨欢了解皓轩,了解他的过往,让两人走的更近一些。 “后来我每日教皓轩读书识字,教他打拳健身,给他带吃的,和他一起聊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说。”顾遥朝夏晨欢嫌弃又委屈的撇撇嘴,“皓轩真的一点不像个小孩,成天板着脸。” 原来男人从小就是一张冷脸,夏晨欢被逗笑了,嘴巴却泛出苦涩。 “我还一度想把他从楚屹那拐跑,两人一起浪迹天涯。不过最后没跑成。”顾遥说到这眸中透出愧疚,他终究是没兑现承诺。 夏晨欢听的认真,脑中清明。原来“顾遥”两字才是皇后的真名,他以前应该是怡亲王府的人,“余遥”只是皇帝给爱人的假身份。 顾遥凝视着夏晨欢,他真的觉得这个王妃很适合萧皓轩,“皓轩从小的经历让他成熟的过早,性子也磨的冷了一些。人人都说宣王无情,其实他只是不浮于表面罢了。我看得出来皓轩待你不同,你对皓轩也很好。你就多担待着他那闷葫芦的性子点。” 夏晨欢心痛如绞,无法控制的眼框发红,喉咙发紧。 萧皓轩不无情,他只是把所有深情都给了一个人。那个把他从地府中拉出来,第一个给他温暖和阳光的人,第一个爱上的人。 萧皓轩是待他不同,可那是因为他是有两分像顾遥。 顾遥见人一副要哭的模样,慌了神,“怎么了这是,我没说什么惹着人的话啊?” 夏晨欢猛摇头,绽开一个笑容,“我只是为王爷开心,他能遇上您真的很幸运。” 夏晨欢说的一丝不假,宣王和他的身世很像。男人有幸遇上顾遥,而他则没有那份幸运。 萧皓轩能遇上顾遥真的很好,很好。 顾遥听罢一愣,心软的不行,目光满是慈爱,“你是个好孩子,特别好。” 夏晨欢比萧皓轩还小四岁,顾遥真心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家人。 夏晨欢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又与顾遥说了一会话后,夏晨欢出了皇帐。 他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让钟冀牵来马,策马疾驰,进了骊山。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扬起他的长发与披风,整个人好像都变轻了。夏晨欢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仿佛这样就可以忘记一切,永远跑下去。 可夏晨欢还是没办法把男人赶出脑海,眼前浮现出萧皓轩在马上的英姿,耳边是教自己骑马的话语。 夏晨欢难过的厉害,再骑不下去,慢慢勒住了马。 马儿漫步到骊山溪边,夏晨欢翻身下马,走到溪边的石台坐下。 钟冀和跟来的侍卫则在四周布控,不近不远地保护王妃。 夏晨欢怔怔地看着水中映出的面容,第一这么讨厌自己的脸。 因为这张脸,他可以是夏晨瑜的替身。 因为这张脸,他还是顾遥的替身。 夏晨欢闭上眼,不愿哽咽出声,却控制不住的轻颤。 他蜷起身子,紧紧抱住自己。 好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夏晨欢此刻才明白,自己已经爱上萧皓轩了。 第30章 春猎(8) 夏晨欢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也没有人爱他,他不懂什么是爱情。 可是萧皓轩靠近他时,夏晨欢会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萧皓轩送他医书,给他喂药,在雪地里牵他手时,夏晨欢心暖到不行。 萧皓轩从冰冷的池塘里把他救起时,夏晨欢感动到无法自抑。 萧皓轩舞剑、骑马、射箭时,夏晨欢根本移不开视线,满心满眼只有男人一个。 萧皓轩抱他时,夏晨欢是愉悦的,心甘情愿雌伏于男人身下。 萧皓轩说想要他的孩子时,夏晨欢不敢说话,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答应。 萧皓轩怀疑质问他时,夏晨欢难过到厌恶自己。 萧皓轩叫出“顾遥”两个字时,夏晨欢才知道人心是可以这么疼的。 夏晨欢以为自己是不愿成为他人的替身,才会悲哀凄凉,心如刀割。不敢面对男人,也不知如何面对顾遥。 可是今日听到顾遥那番话,听到他和萧皓轩的过往,夏晨欢蓦地清醒了。 自己和萧皓轩又有什么不同呢? 顾遥是萧皓轩的太阳,在幼时给了他唯一的温暖和光亮,教会他怎样做人。 萧皓轩又何尝不是夏晨欢的第一和唯一。 夏晨欢第一次被人尊重,第一次被人关心,第一次被人保护,第一次被人承认,第一次被人占有,从身体到心灵。 萧皓轩支持他管账理家,支持他学医术,支持他打压门阀势力,让夏晨欢做他想做的,成为更好的人。 萧皓轩爱上顾遥。 夏晨欢又怎么能不爱上萧皓轩。 夏晨欢难受的喘不上气,他不停吸气,胸口还是闷的不行。那里被什么挤满了,好像要从胸腔迸出来,把夏晨欢生生撕碎。 为什么要让他在爱上萧皓轩后才得知真相?让夏晨欢陷入爱情的美好和温柔,原来根本不是给他的。 他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影子。 不,他一开始就不该、不能喜欢上萧皓轩。他是夏晨瑜的替身,这是不属于他的婚姻,不属于他的爱恋。 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一股脑栽进去,结果栽的头破血流。 夏晨欢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到头来是他被自己编织的谎言困住。 白忱远远就看到了溪边那团,真的是一团,夏晨欢蜷缩着被披风罩住,他一时真没认出是个人来。 钟冀和侍卫看到白忱也不敢拦他。 白忱骑着马悠悠到了溪边,夏晨欢依旧呆楞地望着溪水失神。 白忱挑挑眉,勾起一抹坏笑,对他这么视若无睹? 他跃下马走到夏晨欢身后,猛地一拍夏晨欢的肩膀,“宣王妃殿下。” 夏晨欢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想转身往后退,却忘了自己坐在溪边,差点就要掉下水去。 还好白忱早已料到,一把抓着夏晨欢的领子将人拎回岸上,笑的狡黠。 夏晨欢这才看清眼前之人,退开两步,拱手致意,“白盟主。” 夏晨欢在这次的春猎宴上第一次见到了白忱。他坐在裕亲王身边,光是坐着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夏晨欢都看呆几分。 尽管皇室众人个个俊美非常,但不得不承认,白忱的容貌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让夏晨欢惊讶的是这样魅惑的人竟然是书剑盟的盟主,而且与皇室关系密切,特别是裕亲王。 白忱笑笑,一屁股坐在溪边岩石上,朝夏晨欢努努嘴,“王妃请坐吧。” 夏晨欢犹疑片刻,知晓白忱为人洒脱随性,也不推脱,在离他两尺的石台坐下。 白忱一边搜寻水中的鱼,一边问,“我是来给小九抓几条鱼吃,王妃一个人在这是做什么?” 昨天把萧楚晔欺负狠了,小九今天不理他,白忱只好亲自来抓那人喜欢吃的鱼去哄人。 被白忱一闹,夏晨欢松了不少,努力扯起嘴角,“我来散会步,这里风景很美。” 白忱不置可否的撇撇嘴,用内力又快又狠地掷出一石子,瞬间一条鱼被打出水面。白忱用真气一吸,鱼就落进了他身旁的竹篓里。 事情不过发生在一刹那,夏晨欢目瞪口呆。原来是这么个抓鱼法,还真是霸气,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的盟主。 “白盟主武功了得,当真名不虚传。” “还行吧。” 白忱笑的无谓,看向夏晨欢,并不相信这人散步的说辞。他没有忽略刚才夏晨欢眼里的悲凉和痛苦。 白忱自然认为夏晨欢是因为和萧皓轩僵持,因为男人的冷落而伤心。 虽然看皓轩吃瘪黑脸很有趣,但他还是暗中帮一把吧。 不只萧皓轩,萧家的人都是护短的。白忱既是萧楚屹挚友,又是小九的“夫君”,可以算皓轩的姑父吧,半个萧家人。再玩世不恭,那也是护短的。 在李鹏被杀之事上,说真的萧皓轩没有错,要搁小九身上那白忱得气死。 但夏晨欢的动机同样可以理解,只是这次该他先服个软,毕竟是擅作主张。 皓轩那个性子,绝对拉不下脸求和。如果夏晨欢一直回避他,他就能晾夏晨欢一辈子。 白忱又掷出石子,精准地打飞一条更大的鱼。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博陵阮氏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殷家那折子一个接一个的往上递。兼并土地,私藏佃农,违旨不遵。现已三司明堂会审,估计个把月处置就能下来。啧啧,阮家这回元气大伤啊。”说着一脸坏笑的望向夏晨欢。 夏晨欢也知晓这个消息,陶文汇的侍从通知过他。可他不明白白忱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个,又在暗示什么? 白忱笑的愈发灿烂。陶文汇不在燕京,夏晨欢又没有安插自己的势力,消息自然不比夏国境内灵通。李氏推断出来了,飞快地派李鹏示好,夏晨欢恐怕还懵懂不解。 “殷家有能力让帐本、细则和证人从博陵地界走脱吗?一路送到云中?” 夏晨欢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瞪向白忱。 白忱说的轻巧,自有天下第一帮的傲气,“阮家向外的买卖同样做不了了,至少书剑盟和文理阁不会再做阮氏的生意。” 白忱说“至少”,但文理阁和书剑盟联合堵截,阮家哪里还有出路。不过余下些零星的牛毛小利,今非昔比。 夏晨欢被震得恍神,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片刻才垂眸自语,“是王爷……” 宣王最是疼爱皓珺皓源,夏晨欢对他能遮掩刺杀皇子之事已很是感激,没料到萧皓轩还直接对阮家出手了。 白忱轻笑一声,“不是他,还能有谁这般给你出气?” 夏晨欢呼吸一窒息,胸口又涨又痛。萧皓轩如果不是对他这么好,他又如何会沦陷。 可原来,这好并不是真的给他的。 白忱说的打趣,双眸却肯定非常,“你完全不需要自己设局。只要把李鹏窥觊、威胁你的事告诉皓轩,”他顿了顿,越发戏谑,“我保证,李鹏和李家会比现在死的惨上百倍。” 夏晨欢猛眨眼,心跳的飞快,同时隐隐作痛。 他想相信宣王是在乎他的,可是理智又告诉夏晨欢那不过是移情作用。 他在天庭和地府间徘徊,仿佛要被撕裂成两半,冰火九重天也许就是这种滋味吧。 白忱见他不说话,面色难看,也难得严肃了一回,说的真挚,“我相信比起软弱可欺,或者一味依赖他,皓轩会更欣赏、更愿意你精明狠绝。但他不满的是……王妃聪慧,应当明白。” 白忱没有说透,但夏晨欢懂了。他起身看向对方,拱手作揖,“多谢白盟主,有劳您挂心了。” 白忱笑笑不语。做完和事佬,提笼上马,回帐哄自家那个去了。 夏晨欢又坐回溪边,一动不动的望着溪水,但不似之前失神伤心。眸中流光回转,思绪万千,越来越坚定。 待将到酉时,钟冀唤他回去用膳。 夏晨欢已不露喜悲,神色淡然,碧眸深处隐隐有几分绝然。 他上马奔驰回营,进帐的时候萧皓轩正在内室看书。如前两日一样,男人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夏晨欢俯身一拜,肃然郑重。 萧皓轩方抬眼看他,暗眸不语。 夏晨欢说的恳切,“多谢王爷相帮,护送阮氏罪证入京,还断了阮家商路。您本不需要费这力气,我与夏国百姓感激不尽,定铭记在心。” 萧皓轩不置可否,原来是知道了这件事。他又将视线移回书上。 夏晨欢并没有在意男人的冷漠,他抿抿唇,抱歉地开口,“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王爷,不应该用自己设套。” 萧皓轩一顿,放下书,两日来第一次直直与夏晨欢对视。 夏晨欢喉咙发哑,“我不该让王爷担心,不该与您僵持不下。对不起。” 萧皓轩眯了眯眼,梗在胸口的气蓦然消散。 他不知夏晨欢因顾遥之事痛苦,无法面对他,只以为这人不肯认错。 萧皓轩恼的不过是夏晨欢以身涉险,和事后理直气壮的态度。 他等的不过是这人一句道歉罢了。 夏晨欢又一拱手,“多谢王爷在李鹏之事上相帮于我。我惹了麻烦,要王爷替我善后,实是羞愧难当,请王爷受我一拜。”说完郑重的一拜。 萧皓轩微微蹙眉,有些不知该拿这人怎么办。 一开始他以为夏晨欢会扩张势力,安插眼线。谁知夏晨欢安分到不行,甚至一个贴身的夏国人都没留下。 可就在萧皓轩以为他不拘于权利和国界的时候,夏晨欢又来了个大反转。接连两次打得门阀措手不及,果断又决然。 当然期间不排除对宣王和大燕势力的依仗。但是不是存心利用,萧皓轩分得出来。 这点仗势欺人,萧皓轩愿意纵容他。 只是…… 萧皓轩冷声开口,“你这般为夏皇和殷家筹谋。可你该明白,夏皇不是明君之选,殷家也不是忠臣之资,他们到底压不住夏国的朝局。” 夏晨欢不退不缩的直视男人,语气镇定坚定,碧眸闪亮中有锋芒涌动。 他本就要与萧皓轩说下面这番话。 “我不是在为父皇和殷家筹谋,我只是为夏国百姓担忧。我从来就不愿父皇是夏国的皇帝,他不配。” 夏晨欢顿了顿,决绝中带着狠劲,“他也是时候该从那个位子下来了。” 萧皓轩一怔,随即笑出声来,暗眸流光溢彩,凝视着夏晨欢移不开眼。 他怎么都没想到会从夏晨欢嘴里听到大逆不道,意图谋反之语。 这个人,真是每每出乎萧皓轩的意料。 第31章 春猎(9) 夏晨欢并不是一出生就隐忍懦弱的,孩子的性格是由环境和父母决定的。 他看到的坏境是什么样子,他以后就会照那个坏境去构建自己的世界。 父母怎么对他,他就会怎么对别人。 夏晨欢从小被冷落忽视,欺辱打骂,导致他曾以为世界就是这样暴力残忍的。 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可以让别人痛苦,把气撒到别人身上。看谁不顺眼可以用生命威胁对方,想让谁死便让谁死。 夏晨欢还太小,不过三四岁,小到他没办法改变和抗争。 他只能把所有的痛苦隐忍下来,把所有愤怒和委屈压在心里。他慢慢变的黑暗,变的像周围的人一样。 夏晨欢甚至想让伤害夏晨瑜,让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消失。凭什么他可以被众人宠爱,而自己得不到一点点关爱和陪伴。 可也好在夏晨欢还小,小到他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没有被定性。 到了四岁,皇子们每日要上国子监读书学习。 夏晨欢虽不受宠,但作为夏晨瑜的侍从和书童,他听的学的丝毫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少。 他甚至越懂越多,比任何一个皇子都更聪慧,渴求书本和知识。 书中的为人处事之道,修身治国之理,正直与豪气,让夏晨欢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自私可恶。 人也可以活出另外的模样,美好的,闪烁着人性的光芒。 在黑暗的深渊里,夏晨欢紧紧抓住了这一抹光亮。 小孩那时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很偏激,他不要成为一个像皇帝,皇后,夏晨瑜那样的人。 是书籍、书中之意给了夏晨欢解脱。他不再拘泥于自身痛苦,而是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 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来世间走一遭。 在书籍和现实的夹缝中长大,夏晨欢同样有了修身治国齐天下的志向。 他知道自己像古往今来所有的读书人一样,中了帝王集权的圈套。 可夏晨欢没有别的出口了,他在懦弱和阴暗之间选择了懦弱。 但他骨子里的志气和傲气从没消失过。 甚至因为从小看多了宫帷阴险,加之不拘于儒术正统。夏晨欢对君臣伦常有着自己的看法。 天下与万民的利益才是根本。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并非一己之私,更不是高官贵戚聚敛财富的手段。 文人入仕做官,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不是为了君主;是为了黎民百姓,而不是为了一姓帝王。 权力运作也必须以“爱民之心”作为初衷,否则将会变成单纯的权利斗争。 人的性格都是矛盾多面的。在夏国,情势所迫,夏晨欢选择隐忍求全。可到大燕后,没了束缚,他有机会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 一开始夏晨欢只是不想燕夏开战才替嫁,可后来事情渐渐发展超出了他的控制。 阮氏崔氏结盟刺杀,李鹏胁迫于他,不知怎么的夏晨欢已经卷进夏国朝局之中。 不论是燕皇,顾遥,四个皇子公主,还是萧皓轩都对他太好。让夏晨欢自欺欺人的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暖,不愿去想以后真相暴露时的可怕结果。 他原本还有一丝期望,如果能活下来,定要远离宫廷,浪迹天涯,行医救人。 但无意中发现萧皓轩把他当成顾遥的替身,让夏晨欢的美梦瞬间破碎。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逼得他直视现实。 今日又从白忱口中得知萧皓轩相帮之事,夏晨欢越发清明。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夏晨瑜逃跑后的受害者,迫于情势才欺骗宣王。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可现在他用宣王妃的身份打压门阀,干涉两国邦交朝局,借刀杀人。真相揭开的那天,宣王定不会放过利用自己搅动风云之人。 何况,萧皓轩对他无情。 他必死无疑。 夏晨欢想通这点的时候反而轻松了,是在死亡面前才有的放下一切的决然,是在绝境中才有的放手一搏的勇气。 既然他要死了,那么夏晨欢想死的有价值一些,死得其所。他想完成自己从小读书的梦想,给夏国百姓们像大燕一样安稳祥和的生活。 到时替嫁真相曝光,也有一个人能稳住夏国朝局,和大燕周旋。而他那个父皇是做不到这些的。 夏晨欢丝毫动摇的神色都没有,让人不敢相信他上一刻刚说出要把自己的父亲拉下皇位的话。 萧皓轩嘴角上扬,凝视着夏晨。 意料之外的事才有趣不是吗? “你是个双儿,当真狠得下心弃夏皇与殷家不顾?” 萧皓轩此话暗藏玄机,并不仅仅指夏晨欢背叛父母和外戚。 夏晨欢是异国双儿王妃,自身地位、利益与夏皇和母家息息相关。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萧皓轩曾经给出承诺会待人如一,但他真能做到这般淡泊? 夏晨欢笑的淡然,洒脱傲气,反问男人,“在王爷眼里,我心胸狭小到只能装下父皇和殷家吗?” 萧皓轩这下真的被逗笑了,连眼里都是笑意。他直觉夏晨欢不同了。 以前的夏晨欢像是未经打磨的宝石,偶尔会从一角露出光芒。而此刻,这人不再怯懦退缩,耀眼的让他移不开视线。 萧皓轩挑挑眉,不掩饰话中赞赏,但也毫不客气,“如果你是个男子,我相信你能爬上那个位子。可你现在已是宣王妃。” 天高地远,夏晨欢想如何? 夏晨欢直视着男人,清楚明晰,“国家内斗敛财,最终苦的是百姓。不论是父皇或者殷家,还是阮忌,李国峰,赵郡卢氏,他们全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他说的坚定,甚至带出豪气,“古之为政者,爱民为大。王者当以百姓为天,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萧皓轩眸色沉了几分,夏晨欢这是想辅人上位。 “你看中谁了?”听他的意思,早已有仁君之选。 “夏国门阀割据,皇权旁落,各中势力勾结抗衡。百姓需要一个“仁君”,但他同时也必须是一个“明君”,一个能将权力集中于中央的人。” 夏晨欢顿了顿,看向男人,“敢问王爷,一个明君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萧皓轩脱口而出,果敢自信,“识才善用。” 夏晨欢笑笑,“王爷日后当是明君,我之愚见亦如此。一个王朝衰微的下限,往往是君王个人能力的下限。而一个王朝兴盛的上限,则是同期士族阶层、为官之人能力的上限总和。”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男人,“王爷以为,那唯才是举的科举制,父皇想得出来吗?世家大族又如何能容忍自己的既得利益被侵犯?” 萧皓轩面不改色,脑子转的飞快。夏国科举制确由夏皇在七年前推行,阻力重重,但到今天也算站稳脚跟。期间主要是靠微衰贵族和低姓世家的支持,其中就有……郑氏。 男人眼神一凌,须臾之间已理清来龙去脉。 “那年他不过十二岁,就能用计使父皇施行科举制,并让本家支持护行。这些年来靠此收归人才,暗中壮大,同时稳定朝局。除此之外,还有土断法,青苗法等皆出于他手。王爷觉得,这人是不是明君之选?” 只有一个人符合夏晨欢所述,萧皓轩张口吐出几个字,“夏国三皇子,夏晨硕。” “正是。” 三皇子夏晨硕的生母郑氏,是吏部侍郎郑彬之女。郑家在前夏也算门阀士族,但近百年来逐渐衰落,到郑彬这代已今非昔比。 郑氏在夏晨硕五岁的时候亡故。当时皇后再无法生育,亲生的只有双儿和公主,便将夏晨硕养在自己名下。 同样是寄人篱下,夏晨硕因为可以继承大统,待遇身份比夏晨欢高上许多,但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多少。 殷家打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算盘,夏晨硕就是殷家的砝码,对一个砝码能有几分真心? 夏晨硕和夏晨欢平日里都装做心思浅薄,无为怯弱。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人皆看破了对方的伪装。自然而然成为了彼此在深宫中唯一的朋友,知己和兄弟。 碍于两人的身份与情势,夏晨欢和夏晨硕无法交往过密,必须避嫌。但暗地里都帮过对方几次,甚至救过性命。 夏晨硕天资不凡,心智聪颖。不仅能在豺狼虎豹中自保,还韬光养晦,暗中经营势力。 夏晨欢认为他是夏国皇帝的不二人选。 连文理阁都没探查出夏晨硕底,他的确有坐上那位子的实力。萧皓轩沉声开口,不辨喜怒,“所以你打压崔家和李家,是在为夏晨硕铺路。” 夏晨欢点头默认,“这些年夏国朝局混乱,并不是上位的好时机,三哥躲在父皇身后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各方势力一触即发,他是时候脱颖而出了。” 鹬蚌相争,渔人获利,这人打的倒是好主意。 只是…… 男人面无表情,声音冷冽,“他若有本事,自然能登顶帝位,你何必说于我听。” 夏晨欢抿抿唇,话里透出失落,“三哥确实厉害,但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平稳过渡政权。” 夏晨欢下定决心,郑重地朝萧皓轩拱手一拜,肃然恭敬,“我实不愿再见血洒宫墙,门阀割地而据,百姓流离失所。还请王爷相帮三哥,相帮夏国。” 萧皓轩一挑眉,说的无谓,“夏皇,夏晨硕,或是阮忌,谁当夏国的皇帝与我大燕何干。我为何要帮他?” 夏晨欢并没有被男人吓退,镇定从容,“说是相帮,实是在做交易。不论是靠大燕朝庭,依仗江湖势力,还是借燕兵压阵。三哥定会给王爷、给大燕满意的回报。”他顿了顿,补充道,“只要不涉及夏国领土和主权。” 夏晨欢当然明白宣王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忙。 但如果能换得夏国安定,那便不亏。 萧皓轩一下下敲打起桌子,不置可否。 夏晨欢知晓男人心思,又道,“大燕既与夏国联盟,便是看中夏国位置优越,国力强盛,能与突厥和柔胰抗衡。王爷虽说不在乎夏国朝局,其实您也不愿让阮忌或任何一方做大。但我相信王爷的心胸眼界不止如此,与一个强国稳邦结盟,难道不是更好的屏障吗?” 萧皓轩扯了扯嘴角,“比起会对大燕造成威胁的强邦,让夏国风雨飘摇不是更好吗?” 夏晨欢也笑了一下,“自古历史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算王爷想让夏国飘摇下去,夏国也已到了转折点,不论是谁一统江山,现阶段表面的平衡已经维持不了多久。王爷若能在得到回报同时,又卖给新君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萧皓轩眼神越发凌厉,隐隐透出赞赏,夏晨欢当真是清明通透。 萧楚屹昨夜才与他讲过同样的话。夏国已到了临界点,他们该做决定了。 夏晨欢说的淡然,“至于夏国能不能变成一个强邦,得看后人的造化。若有一天夏国真能强到灭了大燕,当然更多可能是被大燕所灭。那是历史车辙滚滚,我们又如何能阻挡得了。 一双碧眸熠熠生辉,自信又坚定,“我只知道大燕现在想要的是和平安定,修养生息。夏国亦然。” 没人能做到千秋万代,夏晨欢只想尽微薄之力让一代人安稳幸福。 萧皓轩凝视着夏晨欢,这人眼神无所畏惧,破釜沉舟。 半晌,男人目光放柔,微微勾起嘴角,浅笑嫣然。 他挑挑眉,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夏晨欢呼吸一窒,愣怔着不敢相信,片刻才喜笑颜开。他张了张嘴想道谢,可终究没说出话来。 夏晨欢胸口又酸又涨,与萧皓轩对望的眼眶隐隐发涩,让他不停眨眼。 男人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这般优秀。就算他不是顾遥的替身,他也不是夏晨瑜,本不可能与萧皓轩有任何交集。 阴差阳错,夏晨欢遇到了萧皓轩,爱上了男人。 其实是幸运的吧? 这样也好,爱了便爱了。若不是如此,他哪能在死前体会一次爱情呢。 只是他不会再沉沦于美梦,不再幻想、奢望萧皓轩会喜欢自己。 夏晨欢从不是杞人忧天之人,他永远活在当下。 待在萧皓轩身边的日子不多了,夏晨欢只愿随心而为。 夏晨欢凝视着男人笑靥灿烂,碧眸流光回转处化不开的温柔。 萧皓轩被夏晨欢看的眸色愈沉,微挑眉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第32章 春猎(10) 这次谈话后夏晨欢和萧皓轩达成了共识,但又谁都不再提起相关之事。 萧皓轩让文理阁着重探查夏晨硕和郑家的底,他要先确定这个三皇子是否真如夏晨欢所说,是一个结盟的好对象。 他虽然不在乎夏晨硕是不是明君之选,但不可否认,夏国局面即将大变。而与一个聪明人做交易远远比和蠢货为盟来的容易。 夏晨欢则是在等待。 实际上,比起夏皇和皇后,他最想把替嫁之事告诉夏晨硕。 但夏晨欢明白这事大意不得,稍有不慎便倾之一溃。 所以他刚开始没有让任何人给夏晨硕传递消息,甚至不信任陶文汇。 直到上元节刺杀事件后,夏晨欢看出陶文汇对他心态有了变化,这才让对方给夏晨硕稍了一封密信。 信看起来就是一封普通家书,讲些挂念思乡之情,完全没有提到替嫁之事。 实则是用两人以前共同发现的一本奇理天书中的秘法写成。普通人看不出门道,但是夏晨硕定能立刻发觉。 信中解释了替嫁的来龙�ヂ觯奕盍郊艺嬲囊馔迹褂行鹾痛笱嗟奶取� 当时夏晨欢还没有辅夏晨硕上位之心,但字里行间已经暗示三哥,宣王会是很好的助力。 他相信三哥自己也看的清楚,只是苦于无门无道。而现在他成了宣王妃,夏晨硕定会派亲信与自己会面,再商后计。 夏晨欢估摸着那人月底就该到燕京。到时确定了夏晨硕的意思,再与萧皓轩商谈。 在那之前,只能静观其变。 也许是经过大喜大悲后松了精神,加之前日在溪边吹太久冷风。夏晨欢这两日总觉得疲乏,隐隐有伤寒的迹象。 他医术进步极快,自己号脉便能知晓病情。 并不严重,只是劳累过度加寒气入体。 李鹏事件后,身边的人对夏晨欢小心至极,每时每刻都有人陪在他身边。 几个丫鬟和侍卫们就用不说了,连带着顾遥和四个皇子公主也放心不下。每每见他黯然便担忧不已,吃穿用度样样亲自照顾周到。 夏晨欢不愿他们再担心,所以没有请太医诊脉,也没有自己开方拿药。 近黄昏的时候,夏晨欢去了汤池子,打算泡温泉。 医者自古认为温泉对身体有好处,可以改善体质,增强体能,最是能驱除体内寒气。 李鹏被杀的那个汤池已经封了,夏晨欢去的是另一侧山腰的温泉,同属皇家。 有较大较小两个汤池,不近不远,中间由茂盛的树林隔开。 敛秋和清瑶这次死活要跟在夏晨欢身边伺候,他拗不过,三人便一起走到温泉边。 温泉外围高墙有侍卫把守,但墙内再无闲人。 以至于夏晨欢看到的白雾腾腾中露出结实臂膀的男人时瞬间愣住,瞳孔放大。 萧皓轩靠在池边闭目养神,早早就听见三人的声音。 他面不改色,抬眸看夏晨欢一眼,又瞟向两个丫鬟。 敛秋和清瑶眼色极快。她们本是担心王妃的安全,现在有王爷在这,两人立刻告退。 夏晨欢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子里就只剩下他和萧皓轩两人。 夏晨欢有些尴尬,抿了抿唇,打算先脱身,“那我不打扰王爷了,等您……” “脱衣服下来。”萧皓轩冷声打断夏晨欢,眉间透出不耐。 夏晨欢踌躇两分,点头应下,“是”。 这共浴与欢爱不同,天色还亮,又在野外。还没入水,夏晨欢的脸颊已浮起红晕。 他背对着萧皓轩脱掉衣服,瞟都不敢往男人那瞟一眼,迅速滑进水中。 萧皓轩倒是不甚在意,复闭目养神。 汤池很大,两人各据一方,互不打扰。 夏晨欢开始很紧绷,垂眸盯着水面。但温泉水很热,让神经不可控制的松懈下来。白皙的肌肤渐渐透出粉红,夏晨欢的碧眸也蒙上了一层水�怼� 他靠在光滑大理石砌成的池边,透过热气看着对面的男人,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又隐隐泛出酸涩。 可萧皓轩一睁眼看他,夏晨欢立刻飞快地低下头,避开直视。 萧皓轩暗眸凝视着夏晨环,眼前浮现出两人相遇后的点滴画面。 不过七八个月的时间,夏晨欢竟已融入了他的生活。 本是出于政治目的联姻,给出的不过是一个“宣王妃”的位份。萧皓轩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认同夏晨欢作为他的妻子,并且打心里欣赏这个人。 男人挑挑眉,不明不昧,刚想说些什么,却蓦地黑了脸。 萧皓轩垂眸咬牙,周身气压瞬间降到冰点。 夏晨欢虽比不上萧皓轩耳听八方,可林中实是太安静,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啊…慢点…啊…爷…啊……” 夏晨欢刹那愣怔,随即惊慌失措,眼神闪烁。 这是从另一个汤池传过来,顾遥的声音。与平时明显不同,满含情欲,伴着轻微的水声。夏晨欢饱经情事,哪会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他反射性地看向萧皓轩,果然男人面色难看至极,眉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阴暗隐忍。 夏晨欢心痛如绞,不知是为自己难过,还是为萧皓轩难过。 他突然意识到萧皓轩这些年有多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侧卧他人之畔,不仅无法说出口,连躲都不能躲。 夏晨欢不愿男人再听下去,梗着喉咙开口,“王爷,温泉不宜泡的过久,我们回帐吧。” 柔和的声音让萧皓轩猛地看向夏晨欢,眸中熊熊烈火,炙热又暴虐。 夏晨欢心脏一缩,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瞬间移动到面前,把他粗暴地禁锢在怀中。 萧皓轩狠狠啃咬怀中人的唇,几乎要将人拆吞入腹。双手在全身游移,特别是挺翘饱满的臀瓣,被男人蹂躏成各种形状。 这是李鹏死的那晚的欢爱后,萧皓轩第一次碰他。 情欲来的太凶猛,夏晨欢愣了一瞬。随即僵硬无比,胃里翻江倒海的往上涌,被萧皓轩碰过的地方燎热到发疼。 他以为自己可以理解男人,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此刻听着顾遥的声音,被当成顾遥的替身。 夏晨欢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男人力气极大,夏晨欢又在热水中泡了许久,那点轻微的挣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只能绝望的闭上眼。 萧皓轩双眼发红,恨不得立刻贯穿怀里的人,可夏晨欢的异状还是让他回过神来。 一开始他以为这人是因为在室外羞涩才会僵硬。可不论怎么亲吻撩拨,夏晨欢还是越来越僵,甚至开始发抖。而后穴就算有水的顺滑依旧紧紧绷住,连一个指头都进不去。 明明被热气蒸腾着,夏晨欢却脸色发白,紧紧闭眼咬牙,分明是隐忍痛苦的模样。 萧皓轩心头一紧,暗骂自己糊涂。 李鹏是在温泉边企图奸污夏晨欢的,这人情绪向来不外露,但心里还是有阴影的吧。加上自己�峭泶直菥⑹悖某炕抖ㄊ桥碌摹� 现在他又…… 萧皓轩深吸一口气,不现刚才半分狂乱。 他松开钳制,把全身无力的人拥进怀中。一手揽住夏晨欢的腰,一手安抚后背,亲吻他的唇、嘴角、鼻子、眼睛。 待夏晨欢不再颤抖,萧皓轩用手托起他的脸,哑声低语,“睁开眼。” 夏晨欢睫毛不停打颤,他不是不愿看到自己的眼睛吗? 萧皓轩用拇指在光滑的皮肤上摩挲,声音沉了两分,“睁开眼看我。” 夏晨欢扬起眼帘,瞬间撞进幽深的黑眸,里面满满只映出自己,让他愣怔着无法眨眼。 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块,萧皓轩问他,“我是谁?” 夏晨欢眨眨眼,脑子早已不能转,只是反射般回答,“王爷。” “你是谁?” “……宣王妃。” 萧皓轩嘴角微扬,目光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我是你的夫君,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该信我。” 夏晨欢呼吸一窒,胸口蓦地涨到发痛。 至少这一刻男人是关心他的,清清楚楚看着他,而不是透过他去看别人。 萧皓轩吻上夏晨欢的唇,不似往常激烈汹涌,极尽呵护地让他安心。 温柔的占有他,贯穿他。 “王爷……”夏晨欢呢喃低语,努力盯着黑色的眼睛,不知想确认些什么。 “嗯。” “啊…王爷…啊……” “是我。” “王爷…王爷…啊……” “我在这。” 萧皓轩不厌其烦的回答夏晨欢。水声越来越激烈,但烙下的吻依旧轻柔,黑眸直直看进碧色的眼睛。 至于另一侧的声响,不知何时消散了。 等萧皓轩射出来,夏晨欢已经脱了力。被温泉和快感激的全身通红,神志不清,如在云中。 萧皓轩自己套上里衣,用披风将夏晨欢裹紧,御风回到营帐。 男人靠在床上,将夏晨欢抱于怀中,用被子捂严。 夏晨欢缓过神来,不愿动一动,贪恋着男人温暖的怀抱。 萧皓轩将夏晨欢的乌丝握于手中,暗眸思索片刻,沉声开口,“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夏晨欢一僵,直起身来,瞪大了眼望向男人。 萧皓轩面不改色的与人对视,坚定镇静,有着不可思议的,让人相信、依赖他的强大气场。 萧皓轩明知自己不可能得到回应,还是待在顾遥身边,看着他和萧楚屹恩爱甜蜜。 默默的爱着,几乎自虐般爱着。连痛苦都让萧皓轩有存在感,有什么可以依仗。 可就在刚才,萧皓轩第一次有了改变现状的想法。 他爱顾遥,但他不想再爱的那么痛苦。 夏晨欢对他来说的确不同,能把萧皓轩从泥沼里拔出来。 如果说之前萧皓轩是出于两国联盟和之后晋封太子时朝局稳定的考量,决定要一个孩子。 那么他现在则是真心想要一个让家庭更完整的生命。 既然萧皓轩没办法得到渴望的爱情,就让家庭使他少痛苦一些。 不再围绕着顾遥和皇子公主,而是萧皓轩自己的孩子,和夏晨欢成为一个完整的家。 夏晨欢思绪百绕千转,凝视着男人,心越跳越快。 两人谁都不说话,仿佛用眼神在对峙。 半晌,夏晨欢垂下眼帘,避开了对方炙热的视线。 萧皓轩皱起�纪罚故遣辉敢饴穑� 他刚想开口,夏晨欢又猛地抬起头来,刚毅决然。 “王爷当真会疼他、爱他,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不论我的身份地位如何变化。您都会护他平安长大,教他文武六艺。让他成为一个问心无愧,为民有利之人?” 萧皓轩目光放柔,原来他依旧担心孩子。 男人说的傲气,也不失郑重,“本王一言九鼎,定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不论以后如何,我都答应你。” 夏晨欢看进对方的眼,想要最后确定一遍。 他之前不愿生子,是因为不愿自己的孩子活的痛苦。 可是萧皓轩从小的经历和他的品性,让夏晨欢相信男人真的能做到许下的承诺。 而自己大限将至,也许是动物绵延子嗣的本能,夏晨欢想留下一点血脉。就算死了,这个世上还有一个新的生命延续下去。 最新免费章节请加入到 那个孩子,萧皓轩定不会让他牵挂。 夏晨欢终于绽开一个笑容,目光如炬,惑人心神。 萧皓轩眼里闪过亮光,知晓他是同意了。 男人勾起嘴角,话中喜怒不辨,“你这样子,倒像是我逼你的。” 夏晨欢立刻摇头,焦急地开口,却十分坚定,“不是的,我想生下一个孩子。我的孩子,王爷的孩子。” 是的,还因为这个孩子是萧皓轩的,是夏晨欢所爱之人的血脉。 萧皓轩双眸一暗,眼中波澜涌动,火焰从小腹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一把将夏晨欢拉进怀中,狠狠吻上红唇。 满室春光,一屋云雨。 若要并蒂花开,不负春宵一刻。 第33章 情敌 也许是真的很想让夏晨欢生子,萧皓轩那晚后每日至少都会要夏晨欢一次,一直到为期十五日的春猎结束。 回宣王府后,萧皓轩虽不是每日都到西院,但在骊山同床共枕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每次欢爱完后,男人不再像之前一样返回东院,而是抱起夏晨欢一起去沐浴,相拥而眠。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虽然对夏晨欢来说还是有些冷,可夜里他已经不需要火盆了。 萧皓轩的怀抱足够温暖,甚至太过烫人,让他一夜好眠到天明。 萧皓轩似乎也习惯了怀中人的存在。夏晨欢夜里实在安分,有时一觉醒来姿势丝毫未变,不会吵醒自己。而他微低的体温和萧皓轩火性的体质互补,让男人出乎意料的满意。 萧皓轩睁开眼的时候正对上夏晨欢安稳的睡颜。他不自觉的放柔眼神,伸手拂了夏晨欢的睡穴,抬起他的头,小心放在枕头上,再抽出自己的手。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地下床走向外室。 夏晨欢清晨敏锐的让萧皓轩吃惊,一点点动静都能让他醒过来。 在骊山时步调慢,醒的晚,萧皓轩便带他看自己练剑。 可回到燕京后每日要早朝,在那之前萧皓轩还要练剑。加上从王府入宫的时间,起的要早上许多。 而夏晨欢除非是前一晚被萧皓轩累的实在睁不开眼,每每是要和他一起醒的。 夏晨欢会等萧皓轩练完剑后服侍男人洗漱穿衣,送他出门。真真比普通富贵人家的正妻贤惠许多。 萧皓轩不需要他这般伺候,可若冷着脸让夏晨欢继续去睡,他是不再上前,但依旧垂眸杵在一旁。反到像是萧皓轩给了人委屈受似的。 没办法,萧皓轩只好在起身前点了夏晨欢的睡穴。 夏晨欢醒来的时候萧皓轩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懊恼的抿抿唇,以为是自己越来越懈怠,明明以前从不会睡懒觉的。他叹了口气,起身洗漱。 夏晨欢其实想每天清晨都能见到男人,多看一眼也好。 萧皓轩有句话说的不错,夏晨欢确实很会掩饰。或者说他很能适应,随遇而安。 明知道自己结局已定,依然活的一如既往,规律平静,充实饱满。 用过早膳后,李文会向夏晨欢汇报府里的事务。夏晨欢本就精明干练,加之宣王府中之人各司其职,没一个多余的。他只需做好安排,查清总账,知人善任,奖惩分明便可。 如果府里一切正常,夏晨欢会去济世堂,学医看病。 吴天越来越喜欢这个宣王妃了。虽然碍于身份没有收夏晨欢为徒,但他本就不在乎名份,不是藏私之人。只要有人请教医理药方,必是尽可能的教授,对夏晨欢更是倾囊而出。 不仅仅是因为吴天惜才,而夏晨欢能够将所有知识融汇贯通,传承发扬。 更是因为夏晨欢有着珍视生命,救死扶伤的博大胸怀。 他上午向吴天学习理论,调配药方、药丸。午后则亲自为人问诊把脉。 来济世堂看病的多是穷苦之人,有时甚至是无家可归、脏兮兮的流浪汉。 夏晨欢身份高贵,既是夏皇嫡子,又是宣王妃,却一点架子没有,从不会嫌弃病人。 不仅亲自号脉,仔细的询问嘱咐,眼里真挚的关怀更是做不了假。 为了免生事端,夏晨环每次出堂都会服下让眼眸变色的药丸。 但他容貌太过出色,为人又温柔善良。济世堂有一位貌美心善又医术高超的大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燕京城。 甚至太过引人注目,以至于他是宣王妃的事实不胫而走,就连萧皓轩都没能拦住。 当初夏晨欢征求他意见,萧皓轩以为自己能掌控得了,那让人做他喜欢的事就是了。 没想到夏晨欢做的太好,宣王妃的贤名压都压不住。 无心插柳柳成荫,连带着宣王和宣王府在朝堂坊间的声势水涨船高,甚至看好燕夏两国联盟的人越来越多。 萧皓轩放心不下夏晨欢的安全,只能加强济世堂的巡逻和守卫,严加保护。 夏晨欢不用管这些,他只要专心治病救人,实现自己的价值和理想便好。 为王妃专设的诊间在前院偏室,与在大堂看病的大夫们隔开。外有宣王府兵把守,病人进入前要被搜身和简要盘问。内有钟冀和两个文理阁的高手护卫。 总之到现在为止没有出过什么幺蛾子。 夏晨欢刚为一个老婆婆把完脉,他笑的温和,眼中透出心疼,给正咳嗽的老人倒上一杯热茶。 “婆婆,您这是常年劳损过度,加之吸入了烟气,导致肺部旧疾复发。我现在给您开的药,一定要每日按时服用,是能调理好身体的。” 老婆婆接过茶杯,感激的轻颤。若不是济世堂药价低廉,有时甚至免费给付不起药费的人看病,她怕是过不久便病死了。 “谢谢,谢谢大夫,您真是好人,谢谢。” 夏晨欢觉得心酸,只能努力让自己笑起来。 人虽有高低之分,但生命是一样珍贵的。每个人都想活下去,都有亲人希望他们活下去。就算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夏晨欢也想尽力帮助他们。 他看向一旁的吴天。 吴老医头盘腿坐在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远近闻名的神医。 他伸手去摸老婆婆的脉,不过一瞬就撤了手,满意的向“徒弟”点点头,“开方吧。” 夏晨欢这才低头写药方。 他资历尚浅,可以说是通过实践来学习进步。大部分的病情夏晨欢都能判断得宜,但还是要吴天再验一次方安心,药方也需吴天过目。 如果有他断不准,治不了的病,可以立即向吴天请教。 老婆婆被小药童搀扶出去,换了下一个人进来。 夏晨欢正低头开方,只看到那人锦锻镶玉的鞋子和绢丝衣摆。他眨了眨眼,没有太在意。 虽然济世堂主要救治穷人,但也常有因众大夫高超医术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他们没有特殊待遇,同样需要排队等候。 朝堂坊间都知晓济世堂是皇后所开,背后还有文理阁支持,所以没有人态度傲慢或者闹事。 夏晨欢写完抬头,面带微笑,看向自己的病人。 他瞬间瞳孔放大,目瞪口呆地瞪着眼前人,满脸不可置信,递给吴天的药方飘落在地。 其实此人一进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连吴天都没了玩世不恭的姿态。 男子身高七尺有余,一席绒裘玄衣,样式简洁却布满金丝暗绣。头戴玉冠,配有玉珏,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 他面貌不凡,星眸俊目,高额挺鼻,乌丝雅髻。有玉树临风之姿,又有气宇轩昂之势。 男人眼眸深沉,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夏晨欢。似乎在隐忍什么,眉头微蹙,双手握拳。 夏晨欢从震惊中回神,慌乱无措,但仍不自觉地眉�酆Γ亟辛松叭纭� 夏晨硕死死盯着夏晨欢。见他衣着光鲜,脸色红润,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温柔,应该过的还好。 夏晨硕扯了扯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众人大惊,幡然醒悟。能让王妃称做“三哥”,两人容貌五官又透出相似,这人应该是夏国的三皇子。 可是朝庭和京中并没有收到夏国皇子来访的消息,那这是? 夏晨欢从骊山回来后一直在等三哥派出的人,他没想到夏晨硕竟亲自来了! 夏晨欢欲言又止,满肚子的话想问想说,但这里哪是说话的地方? 他看向呆愣的吴天,难掩焦急,“吴老,下面的病人还请您代为照看,我借后院书房一用。” 说完顾不上吴天的回答,握住夏晨硕的手腕疾步走向后院。 夏晨硕不发一语地跟着夏晨欢,看着他的侧脸,甚至没有眨眼。 夏晨欢把钟冀和众侍卫挡在外殿,关上门,“你们在外面等吧。” 钟冀满脸纠结,咬咬牙,没有违命。而是让侍卫飞快的去六部报给萧皓轩。 夏晨欢拉着夏晨硕走进最里面的书房,关紧门,方转身看向他。眉头紧锁,语气担忧,“三哥,你怎么能自己跑到燕京来!莫不是还瞒着父皇吧,这……” 应该不是夏皇派他来的,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夏晨欢蓦地收了声,愣在原地。 夏晨硕闭眼深吸一口气,把怀里的人搂紧几分,悬了一路的心这才落回胸膛,“怦怦”跳起来。 夏晨欢被勒的喘不过气,可还是缓缓回抱住夏晨硕,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我没事。我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三哥很担心自己吧。 这段时间一个人隐藏秘密,独自在异国求生。突然有了依靠,夏晨欢心暧得很,又有些愧疚。 夏晨硕终于松开了夏晨欢,脸色阴沉,凝视着他不语。 两人离的很近,夏晨欢被低气压压的心虚,移开一步,走到书房中央。 他自嘲地打趣到,“我现在可是宣王妃,身份高贵,比在夏国好呢。” 不说还好,他刚说完夏晨硕脸更冷了,眼里满满的心疼,“晨欢……” “三哥!”夏晨欢大惊失色,高声打断夏晨硕,几近魂飞魄散。他怎么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夏很硕低叹口气,镇定的开口,“别担心,不是只有宣王才有影卫的。他们现在已被我的人困住,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我们的对话。” 不远处的屋顶,影二和影三被同样黑衣的剑客节节逼退,无法靠近济世堂。 这人面无表情,却满身煞气,武功深不可测。一人对战两个绝顶高手,竟占了上风。 他声音冷清,“主子不喜欢有人偷听,两位占且在此等候吧。” 影二和影三一对视,又极速朝黑衣剑客冲过去。 瞬间刀光剑影,快到连三人的身形都看不清。 书房内,夏晨欢听罢如释重负,还好没有暴露。 他不安地看向对方,又讲起刚才的话题,“三哥,纵然你想�胪跻泵嫦嗌蹋獍闱比胙嗑┗故翘诿跋铡H簟� 夏晨硕沉声打断他,坚定冷冽,“我是来带你走的,你不能再当这个宣王妃了。” 夏晨欢刹那僵住,完全没料到他开口竟是这句话。 夏晨硕双眸难掩痛苦,又透出果决,“真相大白的那天,你会死的。” 夏晨欢一窒,愣怔着凝视对方,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话。 第34章 情敌(2) 夏晨硕喉咙紧的几近窒息,他闭眼咽了口口水,方看向夏晨欢。眸中懊悔和痛苦漫溢,声音嘶哑,“夏国暗潮汹涌,我本以为到大燕后你可以明哲保身,远离是非,这才放任你陪嫁到宣王府。可你……” 夏晨硕咬紧牙关,自责到了极点,片刻又开口,“可你竟然顶了夏晨瑜的身份,卷入更深的漩涡中。早知如此,我绝不会……”男子再说不下去,胸口涨的要爆开。 早知如此,我绝不会让你陪嫁,绝不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妻子。 夏晨硕第一次这么恨,恨自己无能和软弱,不能给夏晨欢强硬的保护。 夏国门阀世族权利过大,夏晨硕本家郑氏衰微,他成为殷家手上的一颗棋子。 夏晨硕不能让殷家对他生疑,他们随时可以换掉一个傀儡皇子。而皇后养子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保全性命,收拢人才的最好筹码。 同时夏晨硕还得暗自壮大本家势力,不能过于激进,露出任何马脚。 夏晨硕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给母亲报仇,登上至尊之位,成为一个明君贤者。 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包括眼铮铮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被折辱,看着他在痛苦中求生。 夏晨硕表面上无法和夏晨欢走的太近,他做不到搭上自己的一切为夏晨欢申诉,反抗。 私下里也给不了夏晨欢他想要的自由和安逸,只能尽可能帮他活下去。 但对于夏晨硕来说夏晨欢是不同的。 他们同样寄人篱下,同样心智聪慧,同样需要装傻充愣。 相互理解,相互欣赏,相互支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夏晨硕对这个血缘相连弟弟的情感发生了变化。不再只是亲情,友情,而是带着情欲和占有欲的不伦之情。 他想要把人抱进怀中爱怜,想要亲吻那诱人的粉唇,想要让他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 第一次梦到夏晨欢后遗精的那个晚上,夏晨硕就知道自己疯了,疯的无可救药。 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兄弟,留着同样血液,有着一样碧眸的亲弟弟。 夏晨硕从来没有想过向夏晨欢表白。他不够勇敢,不配得到夏晨欢的爱情。 他没有能力保护夏晨欢,也无法光明正大的把爱说出口。 夏晨硕知道比起爱情,他更在乎皇位和权利。他要自己能昂首挺胸,活的高贵傲骨,绽放耀眼的光芒。 为此他可以放弃爱情,夏晨硕曾经是这样以为的。 可当他的实力渐渐变强,离那个位子越来越近,他变得越发贪婪。 他想要皇位,也想要夏晨欢。 所以夏皇让夏晨欢陪嫁的时候,夏晨硕没有阻止。夏国表面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了,到时情势难料,让夏晨欢远离危险是最好的保护。 他也相信夏晨欢有自保的能力。 最后关头,不是上天庭就是下地府。 如果他死了,夏晨欢远在大燕不会受到牵连。如果他登临帝位,夏晨硕会把夏晨欢接回来,宠他,爱他,给他最好的一切。 甚至为了不让任何人有伤害夏晨欢,利用他胁迫自己的可能。夏晨硕没有在夏晨欢身边安插人手,完完全全绝了一切线索,让人探查不出辛秘。 以至于夏晨硕看到夏晨欢亲笔信时那么恨自己,恨到根本无法再待在云中。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晨欢,把他拥进怀里,带他回夏国。 夏晨欢不可以是别人的妻子!不可以! 夏晨欢看着夏晨硕自责的模样,心里也不好过,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三哥,这件事你没有错。谁都没料到夏晨瑜会逃跑,”他顿了顿,眼神真挚,“我不后悔替嫁的决定,当时的情况下,绝不能让两国硝烟再起。” 夏晨硕凝视着夏晨欢坚毅的碧眸,如同很多个他们偷偷溜进藏书阁看书辩论的夜晚。就是这样优秀美好的人,让他不知不觉沉沦下去。 夏晨硕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抓住夏晨欢的手,语气冷厉,“但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夏国,不能再演下去了。这不是多高明的谎言,有一个李鹏,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你的身份迟早会被拆穿的!” 夏晨欢被他捏的发疼,却没有挣扎,抬眼直视对方,笑容变的苦涩,“三哥,我坐上花轿的那瞬间便知晓必有被拆穿的一天。我走不了的,根本就没有回头路。” 他话锋一转,果决勇敢,“我希望你能在那之前拔掉门阀特权,登上帝位。真相大白之时,只要给大燕合理的回报和充足的颜面,再把事情推到我和父皇、皇后身上。你撇清关系,定可以稳住局面,不让两国交恶,重燃战火。” 夏晨硕越听脸色越黑,他就这般把生死置之度外,面不改色地安排自己的赴死之路? 若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夏晨硕面无表情,语气冷冽至极,“谁说你走不了的。我这次带的人不少,皆是高手,足以把你送出燕京。他们会把你安全送回夏国,我挑好了地方,没人能找得到你。” 夏晨欢大惊失色,没有想到夏晨硕竟然做好了准备,要让自己直接逃跑。 他片刻才回过神来,眉头紧锁,满脸不可置信,“我若这样跑了,大燕和宣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到时不仅两国关系陷入绝境,夏国朝庭岌岌可危,三哥你也脱不了干系!” 夏晨欢思绪纷杂,又急切地补充,“王爷必然详查,替嫁之事肯定再瞒不住,那……” 他还没说完就被夏晨硕冷声打断,“只要你走了,替嫁曝不曝光都不重要。你不用管,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夏晨欢瞪着夏晨硕不语,明显不同意的样子。 夏晨硕只能开口解释,眼底透出阴狠,“两国关系恶化,阮家刚在经济上元气大伤,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与大燕开战。我本已布好局,等到云中禁军匮乏,就迫使皇帝退位,处理掉殷家。阮忌是拼不过大燕的,他只不过想形成对峙局面,控制边境,抓牢兵权。我就趁他和大燕双双疲乏,断了他的粮草,一举歼灭,再与大燕分庭抗礼。虽然……” 夏晨欢越听脸色越白,像看疯子一样盯着夏晨硕,声音颤抖的想打断他,“三哥,别说了!够了,别说了!三哥!” 夏晨硕根本听不进去,不管不顾地要将话讲完。 “啪!” 夏晨欢一巴掌打在夏晨硕脸上,虽然不重,但成功让对方闭了嘴。 男子暗眸凝视着他不语。 夏晨欢深吸一口气,包住夏晨硕的手,严肃穆然,“三哥,你冷静点。” 夏晨硕咬紧牙关,胸口涨的发痛。 冷静,他怎么冷静得下来! 夏晨欢放缓语调,“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当梦话般说过。你如果上位,肯定会是一个好皇帝,要让夏国政治清明,边境安定,百姓生活富庶。还要给我封个亲王衔,让我上朝议政,施展抱负。” 夏晨硕依旧沉默,拳头更紧几分。 夏晨欢绽开一个笑容,眼神放出光芒,“现在可以美梦成真了。你若能和大燕联盟,与宣王交易,便可兵不血刃,顺利登上帝位。而我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为盛世天下出一分力,保夏国百姓平安。” 夏晨硕听罢目眦尽裂,反手抓住夏晨欢的手腕,掩不住的愤怒,“用你性命换来的皇位,我宁可不要!” 夏晨欢见他固执,又想起刚才那番话,也冷了脸,目光无情又果断,“用士兵和百姓换来的性命,我也不要,我是不会离开燕京的。你若不顾万千百姓的性命,非要用那样的计谋上位,非要掳我离开或泄露替嫁之事。我会自己了结,让你没了牵挂和顾虑。” “你!”夏晨硕被他激的几近爆发,横眉怒目,再说不出一个多的字。 夏晨欢的性子他最了解,表面上怯弱怕事,可骨子里倔强至极,心怀大志。他认定的事就不会回头,哪怕付出生命。 他可以用天下给这人陪葬,但夏晨欢却用自己的性命要挟他! 夏晨硕双眼发红,几乎要将夏晨欢的手腕捏断。 夏晨欢一声都没吭,强硬地和他对视,话里柔中带刚,“三哥,我这辈子都活的憋屈,终于有一次能出彩了。大丈夫当死而后已,你不该拦我。我会当这个宣王妃,直到真相暴露的那一刻。” “你怎么……”夏晨硕心痛如绞,刚想开口,却突然皱眉,反射性地看向外殿。 夏晨欢听力不如三哥好,但马上意识到应该是萧皓轩来了。 他看进夏晨硕的眼睛,压低声音,坚毅狠绝,“三哥,记住我说的话,我定说到做到。” 夏晨硕脸色难看至极,不再说反驳的话。 下一刻,书房的门被内力震开,走进来的人赫然就是萧皓轩。 萧皓轩面无表情,冷眼扫过两人,目光最终落在夏晨欢被握住的手腕上。他眯了眯眼,眸色变沉。 骊山那晚后萧皓轩就让文理阁监视了夏晨硕的动向,自然知晓这人两天前进了燕京。 但既然夏晨硕不动,萧皓轩也静观其变。 侍卫来报的时候萧皓轩并不吃惊,他甚至核准完工部春季农具的发放,才策马至济世堂。 不过萧皓轩没料到夏晨硕能困住影卫,更没料到房里会这么个气氛。 两人虽然掩饰的很好,可仍然能觉察出一分尴尬和僵持,加之夏晨硕微微泛红的脸颊。 萧皓轩一挑眉,真有点好奇两人说了什么。 夏晨欢反应过来,立刻挣开夏晨硕的手,难掩忐忑地叫了声,“王爷。” 夏晨硕看着那人抽出的手,敛眸一分,转身看向萧皓轩,丝毫不显刚才的激动愤怒。 他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宣王,拱手行礼,“夏国三皇子夏晨硕,见过宣王殿下。” 萧皓轩也一拱手,“三皇子殿下,久仰了。” 男人说完不再看夏晨硕,向前跨了两步,将僵硬的夏晨欢一把拉进怀中。 夏晨欢一窒,不安地看了眼夏晨硕。三哥不喜他替嫁,替他委屈,夏晨欢怕人露出破绽。 夏晨硕眸中狠戾一闪而过,再不显分毫。 他挂起一抹微笑,“我实是挂念家弟心切,没有第一时间觐见燕皇陛下,还请殿下见谅。” 萧皓轩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男人左手揽着夏晨欢的腰,右手抬起他的手腕,拇指轻抚红印,话中透出冷意,“三皇子就是这般思念亲人的?难到是夏国独有的方式?” 夏晨硕暗眸抿唇,没有回答。 反倒是夏晨欢抢先开口,他绽开一个笑容,说的淡然,“我没事的,王爷。三哥与我许久未见,难免激动了一些。” 萧皓轩凝视着夏晨欢,自然不信这说辞。他看进明亮的碧眸,到底没说什么,眼神放柔,算是翻过去了。 夏晨欢很感动男人对自己的信任,又觉得愧疚,笑靥越发动人,目光似水温柔。 夏晨硕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面色越来越白,从指尖开始发麻变僵。如同掉进冰窟,冷的刺骨。 不,不可能,晨欢不会喜欢上宣王的! 第35章 情敌(3) 夏晨硕如同被一道天雷狠狠劈中,他面色如常,却掩不住目光灼灼和眼底冰凉。 萧皓轩握住夏晨欢的手,转头看向夏晨硕,并没有错过他细微的情绪。 男人眯了眯眼,微微示意,“既然三皇子到了燕京,便是大燕尊贵的客人,是本王的客人。只是”,他一顿,扯了扯嘴角,“三皇子私入燕京,不方便在使者府现身,不如到宣王府暂住,也可以多陪陪晨瑜。” 不论心中如何翻腾,夏晨硕仍有礼地颔首致意,“如此就叨扰宣王殿下了。” “家中已备好晚膳,我们一道回府吧。三皇子一路舟车劳顿,宣王府定会好生款待。” 萧皓轩说完牵起夏晨欢往外走,夏晨硕相隔几步落在两人身后。 夏晨欢不安的回头看夏晨硕,三哥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夏晨硕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夏晨欢安心不少,不再看他。回握住萧皓轩的手,怕男人察觉出异样。 夏晨欢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被萧皓轩带上了骕驦。男人将他圈在怀里,众人骑马朝宣王府行进。 途经热闹的市坊,马儿走的并不快。两人后面跟着宋铮、钟冀,再后才是夏晨硕和他的护卫们。 夏晨硕死死盯着萧皓轩的背影,夏晨欢的发髻若隐若现,他们贴的那么近。 夏晨硕几乎要将手中的缰绳扯断。 嫉妒,嫉妒的发狂!他甚至想一掌打死萧皓轩,不管不顾的把夏晨欢拥进怀里! 他从来没有那样抱过晨欢,没有那样牵过晨欢的手,没有被晨欢用那样爱慕的眼神看过。 夏晨硕心如刀割,此刻才真正明白夏晨欢对自己有多重要。 到了大燕以后的夏晨欢明亮耀眼,腿下往日外壳的遮蔽,在宣王的支持和照顾下,难掩自身光芒。 当夏晨欢身旁的位置被占据,不再属于自己,夏晨硕方真�刑寤岬叫乃楹捅摺� 他以为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懂得舍得之人。原来到头来,他不过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之人。 萧皓轩宽厚的臂膀将夏晨欢与身后的视线隔断开来。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抿紧嘴唇。 刚才夏晨硕近乎偏执的一番话让夏晨欢心慌。他没有料到三哥为救他性命,竟生出那样的想法。 他不是不理解,不是不动容,但更多的是担忧。三哥的心性他清楚,绝不是不顾苍生百姓之人。 夏晨欢只当三哥太重兄弟之情,竹马之谊。他希望夏晨硕在自己的劝说下可以冷静下来,以大局为重。 萧皓轩凝视着怀里沉思之人,脸色冷了两分,箍紧腰间的手,直到夏晨欢回神才松了力气。 夏晨欢看向面色不善的男人,张了张嘴,终于出声解释,“我气三哥瞒着父皇私自跑到燕京,实在过于莽撞。我俩在政见上又有少许分歧,一时激动,失了仪态,请王爷见谅。也请您相信三哥是真心想与大燕交好,想与您联盟。” 萧皓轩直视前方,冷声开口,“夏晨硕就在后面,他是没嘴,不会自己说话吗?” 夏晨欢垂眸咬牙。自己真是慌了,过犹不及的道理都不记得了。他低声认错,“是我逾矩了。” 萧皓轩不置可否,把缰绳交到夏晨欢手里,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膏,挖出一些抹到他的发红微肿的手腕上。 夏晨欢看着男人轻柔的动作,明明更亲热的接触都有,可被对方碰到的地方依旧泛起酥麻。 “我一会便无事了,王爷不用……” 心又乱跳起来,他飞快的眨眼,想开口推脱,却忘了两人贴的几近,萧皓轩正低头前俯给他抹药。夏晨欢一回首便擦过男人的薄唇。 唇瓣相碰的触感让两人都怔了一刹。 下一刻,夏晨欢脸瞬间涨到通红,急急往后躲,完全不顾自己还在马上。 萧皓轩眼疾手快地揽着腰把人拉回怀里。他扯了扯缰绳,用大腿夹住马腹,骕驦打了两个喷子后又稳稳的朝前走。 夏晨欢恨不得把头埋到骕驦身上,连耳朵都变红,路上再没说一句话,也不敢看男人一眼。 萧皓轩觉得他这样子好笑,抹完药膏后不时瞟上一眼,眼神没了之前的冷冽凌厉。 一行人回到宣王府时管家早已做好安排,将偏院打扫的一尘不染,布置的舒适合宜,给夏晨硕和他的随从侍卫们居住。 待众人沐浴更衣后,萧皓轩、夏晨欢和夏晨硕到主厅一起用膳。往日府中会客宴席皆在此处。 能容下十余人的红木圆桌这会显得有些过大。 萧皓轩坐在主位,夏晨欢在他左侧,夏晨硕以客上座,在右侧。 席间也算得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夏晨硕本就是翩翩公子,进退有度,不失大气。 萧皓轩冷漠一些,但仪态端庄,没有高傲或刁难对方。 吃饭喝酒间多是萧皓轩和夏晨硕在交谈。从天文地理,古今通史到为官之道,燕夏两国的情势。虽没有提及任何联盟和利益交易,但暗示打探不少,你来我往,哪一方都没失了气势。 夏晨硕不时也问夏晨欢几句近况,嘱咐他照顾好自己,真真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夏晨欢的心一直悬着,见三哥面色无常,只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暂时松了口气。 饭后三人在庭院池边喝茶,待饮完两杯,萧皓轩和夏晨硕几乎同时开口,“你先回……” 夏晨硕住了嘴,萧皓轩则看着夏晨欢接到,“你先回西院吧,我和三皇子单独谈谈。” “是”,夏晨欢只能颔首应下。 他看向夏晨硕,对方朝他从容的点点头,夏晨欢方一步三回头的走回西院。 待夏晨欢走远,萧皓轩一挥手,侍女、李文、宋铮和侍卫们都退出庭院。 夏晨硕同样让一旁的黑衣剑客离开,那人身形诡谲,一眨眼便不见人影。 空荡的池塘边,两人同时卸下伪装,连假笑都懒得挂在脸上。 萧皓轩亲手续上两杯茶,自己抿了一口,说的淡然,“王妃素日里对三皇子评价甚高,赞不绝口。可今日一见……”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夏晨硕知晓他在讽刺济世堂里的争执,并不示弱,“关心则乱,寻常百姓家的兄第尚且如此,何况我与晨瑜许久未见,不免失了分寸。” 萧皓轩对于他的避重就轻挑挑眉,懒得再绕弯子,沉声开口,“怎么,三皇子不想受制于人吗?” 夏晨硕微蹙眉头,随即明了。 晨欢定与宣王解释了什么,加上情势判断,宣王猜到自己不想与大燕联盟,却不知道他想带走晨欢之事。 夏晨硕顺势接到,“这毕竟是夏国自己的事,我并不是非依仗大燕不可。” 萧皓轩看向对方,不明不昧的勾起嘴角,“那三皇子想依仗什么,养在上谷的兵吗?” 夏晨硕拿杯的手一顿,面不改色的饮尽茶水,但另一只放于榻上的手已紧紧握拳。 他目光冷冽,似笑非笑地开口,“殿下还真是消息灵通。” 萧皓轩低笑一声,他这一诈一击即中了。 夏晨硕将事情瞒的极严,别说夏皇殷家,连文理阁的人都没看到切实军队。 但既然明了夏晨硕的目标,他需要什么,在筹备什么并不难猜。 萧皓轩敛了笑意,淡漠地陈述,“光凭那些兵力是不够的。” 没有情绪,仅仅是直白地告知事实,就是如此才让人无法反驳。 夏晨硕咬牙不语,他当然知道是不够的。 如果他不能带走晨欢,如果燕夏两国不开战,那他是无法在压制阮忌的同时,肃清殷家的。 或者如果晨欢没有冒名宣王妃,他不用担心晨欢的性命,能安心与宣王商谈。 夏晨欢料的不错,夏晨硕其实早有和大燕结盟、交易的想法。比起燕夏开战不知稳上,好上多少倍。 但现在……进退两难。 萧皓轩把夏晨硕的纠结看在眼里。 他确实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萧皓轩双眸蓦地变凌厉,放出真气,十足压迫,一字一句冷声道,“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夏晨硕一惊,暗眸看向萧皓轩,脸色沉的难看。 萧皓轩虽然没有猜对原因,但抓住了中心矛盾。 他十成十的确定,夏晨硕喜欢夏晨欢。 这人掩饰的很好,可萧皓轩还是敏锐的察觉出了。因为他们是同样的人,同样不伦的爱着得不到的人。 同样无法说出口的感情,夏晨硕远比不上萧皓轩痛苦。 夏晨硕想放却放不了手,而萧皓轩则自己把那份感情掐死在摇篮里。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从来没有。 没有希望便是绝望的深渊。 夏晨硕自然也比不了萧皓轩从小在顾遥和萧楚屹面前分毫不露,他眼里依然有着渴望。 两个男人沉默的对峙着,谁也不退缩,眼神来回间似有刀光剑影,火花迸裂。 终究是萧皓轩先移开了眼。夏晨硕还没来得及自傲,对方的话瞬间刺中要害,把他打下十八层地狱。 “三皇子想要的是皇位,那便用尽办法牢牢抓住。当初你让他嫁到大燕时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后悔,为时已晚。我奉劝三皇子一句,聪明人都懂舍得,不然到头来只会落得鸡飞蛋打的下场。” 夏晨硕确实是合作的好人选,文韬武略,心智手段皆是上乘。 却有一点:被爱情冲昏了头,不懂放弃。 萧皓轩说完起身,俯视着尽力隐忍的夏晨硕,“三皇子早些回房吧,本王和王妃也要休息了。” 他顿了顿,最后补充到,“王妃什么性子三皇子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也不想让他失望吧。到底什么才是对他好,能让他开心,三皇子该懂。” 萧皓轩说完转头就走。 整个院子寂静到可怕,夏晨硕绷直身体木然地坐在榻上,如枯木死灰,哀毁骨立。 第36章 情敌(4) 萧皓轩进入内殿的时候,夏晨欢正坐在桌边看书。 说是看书,其实只是把一本医书摊在桌上,目光游移,眉头微蹙,不停的眨眼抿唇。明显是心烦意乱,担忧难安的模样。 夏晨欢听见声响飞快地抬头,看见萧皓轩后立刻起身走近,眼里透出焦急,“王爷,三哥和您……” 他蓦地收了声,想起男人下午的话。萧皓轩刚才又把自己支开,应该不想他插手吧。 萧皓轩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夏晨欢。 这个人知道夏晨硕对他的心思吗?看往日夏晨欢提起他三哥的神态,还有今日相处的表现,他应该没有察觉到夏晨硕异样的情感。 萧皓轩面上丝毫不显,可见到夏晨硕后心底一直有些烦躁。 先是李鹏,又来了个夏晨硕,萧皓轩偏执地讨厌夏晨欢被人窥觊。 他揽着夏晨欢的腰将人拉进怀里,知晓他挂念,沉声开口,“我和夏晨硕谈过了,他会想明白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夏晨欢猛地抬头看男人,惊喜不已,连眼眸都是亮的。这么说来三哥不仅没有泄露秘密,而且开始打消带他走的念头了? 萧皓轩见他开心,又补充道,“只要能给大燕合理的回报,我会支持他扫清障碍,登上那个位子。说到底是互惠互利之事。” 这是萧皓轩第一次明白地给出承诺,夏晨欢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亮,真挚动人,“多谢王爷。真的谢谢您。” 萧皓轩眸色愈暗,压了许久的闷气伴随着欲火全被夏晨欢勾了出来。 他将人紧紧抱住,对方察觉出抵在自己大腿上的硬挺,脸颊迅速浮起红晕,垂眸不敢看他。 不管做了多少次,夏晨欢没上床之前永远都会害羞。他的反应让萧皓轩想起下午在骕驦背上,也是这个模样。还有那个转瞬即逝的吻。 萧皓轩眼里压不住的烈火,抬起夏晨欢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对方乖顺的张口嘴,让他可以长驱直入的大肆侵略。 把小舌勾到自己嘴里吮吸,像小孩子吃糖一样含着舔弄。灵活的解开外衣里衣,不重不轻地在他全身爱抚。 敏感的耳朵和喉结,精瘦的后背和细腰。萧皓轩一手揉捏浑圆的臀部,一手搓揉轻扯胸前的小果,让它们迅速变硬变大,变成惑人的红色茱萸。 不过几分,夏晨欢已经被玩的双腿发软,雾眼迷蒙。在快感的刺激下轻轻呻吟,像小猫一样靠在男人怀里,根本无法从欲海挣脱。 萧皓轩一把横抱起夏晨欢,几步走到床边将人放下,立刻翻身覆上去。 男人再次擒住被自己吻红的唇瓣,猛烈又不失温柔。 夏晨欢本能地环住萧皓轩的脖子,除了柔顺的展开身体接纳男人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再叫宣王“皓轩”,不再掩藏自己的碧眸,而萧皓轩并没有露出不满。 似乎是知道夏晨欢不安,男人会看进他的眼睛,一遍遍吻他,回应他的呼唤。 夏晨欢很清楚萧皓轩爱的是顾遥。可在床上,他自欺欺人的沉沦于情欲中,用微不足道的细节说服自己,欺骗自己。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推开男人。 萧皓轩今天格外凶猛,近乎粗暴,让夏晨欢想起骊山那晚。无论他怎么求饶,哭泣着呻吟,男人始终不肯放过他。 等萧皓轩出第二次,夏晨欢已经射不出东西了。 他双眸无神,像是死过一回,浑身打颤,每个毛孔都酥麻不已。余韵迟迟不散,一点力气都没有。 萧皓轩的分身还埋在夏晨欢里面,他半靠着床头,把夏晨欢抱在怀里安抚。一手环在细腰上摩挲,一手圈起黑发把玩,暗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皓轩今日确实要的狠了。他见夏晨欢精神萎靡,皮肤敏感不减,便从后背给他渡入真气。 夏晨欢全身暖洋洋的,不似之前燎热,渐渐有了精神,力气也恢复不少。 他靠在男人精壮的胸膛上,没脸对上萧皓轩的眼,羞耻到脸红,暗自懊恼。 欢爱到他这个份上,事后还要靠对方渡入真气,也真是没别人了。 两人皆沉默不语,肌肤相亲,反而生出别样的温馨安宁来。 比起愉悦到如在梦中的欢爱,夏晨欢更喜欢这样平静却真实的温存。他放纵自己依偎进男人怀中,珍惜的享受每一刻。 片刻后,萧皓轩倏然开口,听不出情绪,“你喜欢夏晨硕吗?” 萧皓轩看人一向很准。 夏晨硕心有不甘,不会再继续沉默下去,他一定要搏一搏。 他不像萧皓轩可以为了顾遥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爱。就像册后大典那天放弃陪在顾遥身边浪迹天涯的机会。 夏晨硕从小便知道要争,不论抱负还是爱情,他都不会轻易放手。 他甚至已经无法考量失败之后,有没有与夏晨欢回到原本关系的可能。 很有勇气,鲁莽但很有勇气。 萧皓轩虽不会在夏晨欢面前说破夏晨硕的心思,但也不会让夏晨欢继续蒙在鼓里。 他不觉得夏晨欢会喜欢夏晨硕,但还是提前埋下点伏笔的好。夏晨欢敏感机灵,自然会怀疑不安。 萧皓轩就是要他多思多想,待夏晨硕开口的时候才不会惊慌,彻彻底底断了对方的念头,免得再生事端。 夏晨欢一愣,直起身看向男人,脑子没转过弯来,有些莫名其妙,“喜欢?他是我哥哥,我自然敬重他,喜欢与他待在一起。” 肯定的回答让萧皓轩的气压骤然降低,他双眸一凌,冷声补充,“我不是在问兄弟之情,而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情。” 夏晨欢如遭雷劈,瞠目结舌的瞪着男人。片刻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难以置信地拔高声调,“我们是兄弟,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怎么能够,怎么可能有爱情!” 萧皓轩无谓的挑挑眉,“情愫从来与血缘和性别无关,那是后人自己加上的条框规矩。” 夏晨欢震惊不已,他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萧皓轩重复到,“你喜欢他吗?” 夏晨欢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答案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不,我不喜欢三哥。” 他脑袋乱成一团,反应不过来萧皓轩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却一点都不希望男人认为他喜欢三哥。 夏晨欢直视着萧皓轩,使劲摇头,“我只把他当作哥哥,我不喜欢三哥,我……” 夏晨欢蓦地止了声,悲哀的闭上眼,说不出那后半句话。 我……我喜欢的是王爷。 夏晨欢虽然决定放任自己喜欢萧皓轩,随心而为,可他却无法把爱说出口。 谎言被拆穿的那天,这份爱会变的可笑至极。明明说着爱,却欺骗对方,利用对方达到目的。 夏晨欢不愿自己的真心被践踏。如果那样,还不如被当成一个没有真心的人。 这是他在萧皓轩面前最后的自尊,夏晨欢想保住。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好不容易拾起之前的思绪,抬头想问男人,却迎面被吻住了唇。 萧皓轩将人揽回怀里,让他靠在肩膀上,右手托住夏晨欢的后颈压向自己。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激烈的啃咬舔舐,而是唇瓣轻磨,慢慢用舌尖去舔,再含在嘴里轻吮。轻柔到不带任何情欲,缓慢到夏晨欢没有像往日一般陷入情欲。 他愣怔着,呆呆的任人轻薄。 萧皓轩的舌头轻而易举便进入了夏晨欢的口腔。他撩拨的扫过牙齿和上额,酥酥麻麻,终于让夏晨欢回神。 萧皓轩引导着对方回吻自己。舌头交缠,唇瓣相磨,喂给夏晨欢自己的口水,也咽下夏晨欢的津液。 半晌,两人分开,鼻尖相碰,嘴角还连着牵出的白丝。 夏晨欢碧眸水雾茫茫,心跳的飞快,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明明不是第一个吻,却像初吻般让夏晨欢心悸。 没有往日炙热的感情,却让夏晨欢觉得自己被男人珍惜着。 萧皓轩看入近在咫尺的碧眸,里面只映出自己的模样。 他知道夏晨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这个人喜欢他,实在很明显。 刚开始羞涩脸红的反应,后来主动靠近自己,再后来夏晨欢眼睛里爱恋漫溢,只要瞧上一眼便能明白。 萧皓轩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仰慕喜欢他的少女双儿何其多,看到他脸红心跳的更是不少。 本来夏晨欢喜不喜欢他都没关系,萧皓轩承认他是自己的妻子,与爱情无关。他不需要自己不爱的人爱自己。 可是刚刚那瞬间,萧皓轩不忍那碧眸染上悲凉。 他突然觉得,这双眼睛还是含笑望着自己最好。 就像现在这样,躺在他怀里,朝他绽开笑容,明眸闪亮的看着他。 萧皓轩只要一挺腰就能滑进湿热的小穴,那里还有自己上一次射进去的东西。 没有夏晨硕,没有其他窥探夏晨欢的人。 萧皓轩眸色愈暗,小腹发紧,他再一次夺走了夏晨欢的空气。 只是这回炙热又激烈,把夏晨欢拉进欲海,沉沉浮浮中能抓住的只有男人而已。 第37章 情敌(5) 夏晨硕就这样在宣王府住了下来,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和夏晨欢待在一起。 用过早膳后两人会讨论夏国政事,夏晨欢在这方面聪明又机敏。以前他怀才不遇,尽管私下会和夏晨硕交流,但无法高谈阔论,畅谈抒怀。 现在没了拘束,又知晓自己时间有限,夏晨欢把脑子里所有的论策、政法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让夏晨硕惊艳不已,惜才之心愈重。 夏晨欢其实是有私心的,他希望三哥能记起两人以民为重,苍生为本的初心。希望他能理解自己想死亡重于泰山,实现理想和追求的志向。希望他打消带走自己的念头。 可每次快提起这个话题,夏晨硕立刻避开,将其掐灭在萌芽状态。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两人在济世堂的对话。每日和夏晨欢交流辩论,或者回忆两人小时候的事。 午后夏晨硕会陪夏晨欢去济世堂。他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时向吴天请教几个好奇的问题。 而萧皓轩虽然身份高贵,但不折不扣是个劳碌命。每日早朝,觐见皇帝,按时到六部报到。要是萧楚屹派下了差事,到地方视察整顿两三个月都很正常。 所以男人待在宣王府的时间并不多,就算夏晨硕来了,他依然每日按部就班的处理政事。只是会尽量早些回府,与夏晨欢和夏晨硕共用晚膳。饭后把酒畅谈,丝毫没有受到夏晨硕那不伦心思的影响。 夏晨硕面上同样不露分毫,与宣王相谈甚欢。对于联盟之事,他们虽然没有说定,但是条件、方法多少都讨论过。 可两人越正常,夏晨欢越是不安。 自从那晚后,夏晨欢一直心乱如麻。 萧皓轩为什么问自己喜不喜欢三哥?男人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个想法,这种事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自己的态度或行为让萧皓轩觉得他对三哥有异样的情愫。 第二,由此及彼。男人察觉到了三哥对自己…… 夏晨欢根本无法再想下去。但他越逃避,越无法把这个惊世骇俗的猜测驱除出脑海。 三哥喜欢自己吗?男人对女人那样的喜欢? 不,不可能的! 夏晨欢心里不愿意承认,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过往,仔细观察夏晨硕对自己的态度、作风。 越想越慌,越想越冷。夏晨欢想不出解决办法,只能采取最无为的对策,当缩头乌龟。 他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不过是猜测,只要三哥不说,他不能,也没必要去求证。 他对三哥只有兄弟之情。不论从前还是以后,都会一如既往,用兄弟的方式和夏晨硕相处。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七八日。 顾遥近一个月前带着四个皇子公主出发去了桂林郡游玩。萧楚屹一人无趣,今日便让萧皓轩、萧楚晔和白忱留在宫内一同饮酒作乐。 王府里只余夏晨欢和夏晨硕,两人用过晚膳后在桃园谈天。 宣王府占地极广,不仅有会客的主殿,宣王住的东院,王妃住的西院,给客人和本是侧室住的大小数十个偏院,丫鬟侍从们住的后院,还有按季节修整的庭院。 春桃夏荷,秋菊冬梅。 夏晨欢和夏晨硕就坐在一片桃林之中,晚风徐徐,花瓣随风飘舞,像是一场粉红色的雨。 梦幻的景色,浪漫的氛围,被夏晨欢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三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夏国?” 那日之后萧皓轩便不再让影二和影三监听两人谈话,反正都会被黑衣剑客阻拦。 是以夏晨欢和夏晨硕谈话时并不忌讳。 夏晨硕苦笑一声,“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夏晨欢无奈地叹口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不宜在燕京久呆,靖城的差事应该快处理完了。” 夏晨硕是私自跑到燕京的。他收到夏晨欢的信后恨不得立刻策马飞奔而来,却没有合适的理由。 恰好燕夏边境靖城需要一个身份镇得住之人督促整改商品交易,夏晨硕便自请了差事。 当地除了齐灵再没有见过自己的官员,而职位最高的郡守齐灵是夏晨硕的人。 找一个身形气质相似之人代替自己,让他服下眼眸变色的秘药,又有齐灵在后方把控。 如此这般,夏晨硕很放心的离开靖城,掩了身份潜入燕京。 但差不多到了该回云中复命的日子,夏晨硕的确无法再待下去。 夏晨硕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夏晨欢,目光灼灼,眸中暗涌澎湃,带着一丝疯狂和决然。 夏晨硕这几天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暗中探查把夏晨欢送走的路径和时机,另一方面与宣王商谈交易条件,分析夏国朝局情势。 夏晨硕第一次这么幽柔寡断,他做不到置夏晨欢的生命于不顾,更无法接受他是别人的妻子,甚至可能是喜欢宣王的。 但夏晨硕同样明白,夏晨欢那天的话一丝不假,如果自己真不顾他的意愿做出莽撞之事,那人定会以死明志。 在这绝境中,只有一个出口。 萧皓轩料的不错,夏晨硕做不到把这份情埋在心里。无论如何,他都要争一争。 夏晨硕甚至是近乎绝望地赌一赌,也许夏晨欢对自己是有情的,只是没意识到而已。也许挑明后他会跟自己回夏国。 夏晨欢迎上三哥炙热的视线,隐隐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瞳孔晃动,心跳加速,却无法开口阻止。 夏晨硕仰头喝尽杯中烈酒,看着眼前灼灼桃花,沉声开口,“晨欢,我爱你。” 夏晨欢浑身僵硬,脸色刹那变的惨白,失魂落魄的看着夏晨硕。 压在心上多年的巨石在这一刻陡然消失,那三个字说出口后,接下来的话轻而易举。 夏晨硕转头看向夏晨欢,眸中深情浓到化不开,夹杂着一丝悲戚狠厉,一字一句,“我很早就爱你了,只是一直无说出口。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成为别人的妻子。我爱你,晨欢,我想和你长厢厮守。” 任是有了心理准备,亲耳听三哥说出口,夏晨欢还是震惊到晃神。 夏晨硕并不催他,静静凝视着夏晨欢。 片刻,夏晨欢冷静下来。这些天的纠结让他想了很多,此刻答案跃然而出。 他不懂三哥怎么会喜欢自己,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亲密之举。 但夏晨欢清楚自己的心。 他郑重的看着夏晨硕,抱歉的开口,语气强硬,“三哥,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想法,从小到大都只把你当作哥哥,当作亲人。以后也不会变的。” 夏晨欢的话像一把把尖刀插进夏晨硕身体里,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血液似乎飞快地从身体里流走了,连同着他的生命力和灵魂。坠入深渊,无边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夏晨硕悲痛到浑身发抖,他握拳咬牙,闭眼压下喉头的哽咽,努力想让自己镇定。 夏晨欢看到他这个样子同样心痛如绞,混着莫名的愧疚,不知该怎么安慰男子,叫了一声“三哥……”再说不出话。 半晌,夏晨硕冷静了下来,眸里满是悲哀,直视夏晨欢,“你爱宣王?” 夏晨欢一愣,随即飞快的眨眼。 他深吸一口气,看进夏晨硕的眼,认真的点头,“是的,我爱王爷。” 夏晨硕只觉得心脏又被狠狠插了一刀,痛到麻木。他不解地苦笑,带着不甘,“为什么?你明明才认识他不到一年,为什么不是我,而是宣王?” 夏晨欢抿紧唇,垂眸思索。 为什么?如果抛开血缘关系,他会爱上夏晨硕吗?答案是否定的。 夏晨欢从小习惯了自我保护,把自己缩在壳子里。夏晨硕对他好,却没能打破坚硬的外壳。 如果夏晨欢没有成为宣王妃,夏晨硕登上帝位后接回夏晨欢,宠他爱他,也许他真的会被夏晨硕感动。 可是萧皓轩霸道又强硬,狠狠的占有自己,不论他愿不愿意,都无法拒绝。 男人打破了夏晨欢坚硬的外壳。 他的温柔和爱护又一点点侵蚀夏晨欢的心,等他发现时已经无法回头。 想起男人,夏晨欢目光不自觉的放柔,“三哥你对我很好,但王爷他让我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情感,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还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 夏晨硕听罢瞳孔放大,愣怔的盯着夏晨欢。 许久,他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比哭更难看。 夏晨硕此刻方真正懂得绝望两个字。 他突然明白萧皓轩说的是对的。 他早已做出了选择,在对夏晨欢所受的屈辱视而不见的时候,他就该知道结局了。 在绝望中,夏晨硕被爱情冲昏的头脑又变得清醒。 他到底是选择了皇位,选择了天下。 他不该为了夏晨欢再燃两国战火。不该为了一个人的性命,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百姓何辜,江山何辜。 一步错,一生错。 他終究錯過了夏晨欢。 夏晨硕凝视着对面的人,没了求而不得的疯狂,只有漫溢的悲伤,“你是夏晨瑜的替身,谎言被拆穿的那天,宣王不会……” “我知道。” 夏晨欢笑着打断了男子,丝毫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坚定至极,“三哥,我很清楚,但我不后悔。” “你……”夏晨硕咬牙切齿,他不忍让夏晨欢去死,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桃园里寂静无声,只有花瓣随风飘落。 夏晨欢努力笑着,不想让三哥担心。 小腹从刚才开始便隐隐作痛,头也越来越晕,他伸手想给自己把一下脉,猛地就看不清眼前了。 夏晨硕从情绪里回神,察觉出夏晨欢面色不对。 他蹙眉正想询问,夏晨欢突然闭了眼往后倒,被夏晨硕眼疾手快揽进怀里。 “晨欢!晨欢!” 夏晨硕心惊胆战,担忧至极,飞快的抱起他向西院疾走。 桃园外的钟冀看到王妃昏过去更是大惊失色,立刻派人去请大夫,并通知王爷。 萧皓轩听到消息时心停跳了一瞬,他只朝萧楚屹说了一句“儿臣告退”,连准许都没听到就御风疾驰回宣王府! 萧皓轩进入外殿时,夏晨硕、李文、钟冀、几个丫鬟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不停望向内殿。 “王爷!” 萧皓轩脸色沉的难看,冷眼扫过夏晨硕,目光凌厉,压不住的煞气。但他终究是没说话,还挂念着夏晨欢,立刻走进内室。 屋内吴天正在开药方。他把完脉后就把人都赶了出去,正等着宣王呢。 “参见宣王殿下。” 萧皓轩大步跨到床前,看着夏晨欢苍白的脸色皱紧眉头,“王妃怎么样了?” “王妃已无大碍,再吃几贴药就好。” 萧皓轩松了口气,又问,“他为什么会晕倒?” 自己最疼爱的徒弟成了这模样,吴天表情也不好,有心让宣王自责,冷声道,“王妃这几日忧思过度,急火攻心,这才会昏倒。” 萧皓轩自责的闭上眼,抿紧唇。是他暗示了夏晨欢,导致这人忧虑过度。 吴天就是要男人心疼,“加之纵欲过度,欢爱过于激烈,动了气。” 这下萧皓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满夏晨硕与夏晨欢亲近,虽不干涉,但每晚都把人折腾的不行。 等等…… “动气,动什么气?”萧皓轩蹙眉问。 吴天终于展露笑容,俯身拱手,“胎气。恭喜殿下,王妃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 萧皓轩一愣,片刻才回神。 第38章 有孕 萧皓轩真的没料到这个孩子会来的如此快。一个半月,那就是刚撤了避子汤,从骊山回来的那两天。 双儿一向不易受孕,所以少作正妻。萧皓轩以为只有顾遥是例外,没想到夏晨欢也是天赋异禀。 惊喜来的太突然,萧皓轩反而异常镇定,他蹙眉看向吴天,“你确定吗?他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 如果夏晨欢知道自己有孕,定不会让他做的那么狠。这人医术进步极快,应该不至于怀孕了都不知道吧。 吴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堂堂神医难道连个孕脉都把不准吗。 “俗话说医者不自医,怀孕早期并无明显症状,脉也是一个月后才能把出来。王妃没有察觉并不奇怪。” 萧皓轩听罢方真正信了。 男人凝视着床上的人,不自觉的翘起嘴角,眼神放软,透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看到宣王百年难遇的表情,吴天目瞪口呆。他咽了口口水,同时打心眼里为两人高兴。 下一瞬,萧皓轩敛了笑意,严肃的看向吴天,难掩担心,“他身体真的没事吗?孩子呢?” 吴天笑的自信,“请王爷放心,王妃身体健康,底子好,并无大碍。刚才我已让其服下秘制护心丸,再喝几帖安胎药,定能保母子无恙。” 吴天顿了顿,面色郑重起来,“但切忌再让王妃忧思劳累。郁结于心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萧皓轩目光一凌,隐隐冷意。他点头应下,说的真切,“我知道了,以后就劳烦您多照顾他。” 吴天拱手,“王爷客气了,这本是我份内之事,定当竭尽全力。” 萧皓轩颔首示意,吴天便顺势退出去。 “宋铮”,男人用内力传音。 “属下在”,宋铮立刻进殿候命。 “派人告知父皇,王妃已有一余月的身孕。再让夏晨硕回偏院去,把人看牢。” 宋铮微愣,随即惊喜不已,“是!属下遵命”,立刻出去做安排。 内殿里安静的连针掉地都能听见,不一会外殿也没了声音。 萧皓轩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夏晨欢,双眸暗光涌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夏晨欢睫毛抖动,嘴唇微张,缓缓睁开了眼。 萧皓轩一霎眉眼带笑。 夏晨欢如在梦中,愣愣地盯着男人少见的笑容,还没回过神。 片刻后,夏晨欢瞳孔放大,记起自己之前突然在桃园昏倒了。 他懊恼的抿唇,挣扎着想起身,“王爷,我……” 萧皓轩把两个枕头垒高,扶着夏晨欢靠好,让他调整到舒适的位置。 夏晨欢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谢王爷。我让王爷担心了吧,先前只是突然有些头晕,现在已经无事了。” 萧皓轩不置可否,抬了抬下巴,“你自己把脉吧。” 夏晨欢眨眨眼,抿了抿唇,听话的按上左手脉搏。 眼睛越睁越大,夏晨欢震惊的张大嘴,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萧皓轩。对方勾出一抹微笑,默认的朝自己挑挑眉。 夏晨欢心跳的飞快,立刻去摸右手的脉,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盯着自己的小腹,喉咙发紧,眼睛鼻尖变的酸涩。 夏晨欢低头垂眸,不停的眨眼,可眼眶依旧变的湿润。他赶紧闭上眼,握紧拳头,不愿流出泪来。 下一刻,夏晨欢蓦地被萧皓轩拉进怀里。男人把他圈在胸前,一手紧箍住腰,一手轻抚他的后脑,在他额头烙下温热的吻。 一个,两个,三个…… 两人都不说话,但夏晨欢就是知道此刻萧皓轩和他一样的欢喜感动。 夏晨欢环住男人的腰,紧紧依偎在他胸膛上,似乎要把自己融进对方身体。 萧皓轩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减少,他越发揽紧怀里的人,安抚的亲吻额头和眉眼,甚至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不在欢爱时亲吻夏晨欢,这是第二次,男人随心而为罢了。 萧皓轩之前提起孩子时,更多感到责任和义务。但此刻夏晨欢被他拥在怀中,怀着他的孩子,萧皓轩不知怎么心软到不行。 那个总是阴暗冰冻的地方,也许早已射进了一抹光亮,越来越暖,慢慢开始融化。 萧皓轩抬起夏晨欢的下巴,覆上略显苍白的唇瓣,怜惜的轻舔,对方乖顺的轻启贝齿,主动把小舌伸进他嘴里。随即被萧皓轩勾住吮吸,极尽缠绵。 夏晨欢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孩子,也以为自己不在乎。可现在胸口涨的发痛,又酸又涩,伴随着巨大的感动。 夏晨欢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他很庆幸那时答应宣王撤掉了避子汤,特别庆幸。 好一会交缠的唇齿才分开,萧皓轩让人靠回胸口,薄唇碰着夏晨欢的前额。两人默默享受着此刻的温馨。 萧皓轩一下下梳理着夏晨欢鬓角的黑丝,抚摸他的耳朵。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男人突然想起吴天的话,眸色一暗,脸色变沉两分。他让夏晨欢直视着自己,两人离的极进,鼻尖轻碰。 萧皓轩的声音沉稳强大到令人安心,“我会帮你保住夏国百姓安定,你只要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好吗?” 不知是因男人傲气的承诺,或者“我们”两个字,还是尊重的询问,夏晨欢一瞬心悸不已。 那双坚定的黑眸里满满都是自己,他似乎被男人吸走了灵魂,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好,我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让他平安出生。” 萧皓轩自然不会让两人有事,但夏晨欢不是娇弱的女子,他自有他的刚强。 男人满意的扯起嘴角,又沉声补充,“不可再忧思劳累。” 夏晨欢眨眨眼,点头应下。他大概做不到不担忧吧,可是他会努力活在当下,让孩子平安的在肚里长大。 萧皓轩再次把人揽进怀中,两人相拥不语,胜过千言万语。 待月份稳妥之前,宣王妃怀孕的消息暂时被瞒了下来,只有皇帝、裕亲王、白忱、吴天、李文、宋铮、钟冀和几个丫鬟,还有夏晨硕知道。 萧楚屹自然是高兴的,这是他的第一个孙辈,他还特地让萧皓轩休沐了几日。 至于顾遥和四个孩子,萧楚屹暂时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听到消息必然会激动的赶回来。 估摸着左右一个月也该抵达燕京了,还不如让他们玩够。 从来不休沐的宣王这回非常听话地待在府里,当然,让他不理政事是不可能的。 萧皓轩确实都在西院陪着夏晨欢,但两人多是各做各的。 夏晨欢除了沐浴用膳不被允许下床,只好靠在床头看医书。萧皓轩则在书桌前批折子,听消息,查账看书。 晚上两人同床共枕,萧皓轩把人抱在怀里,一点多的动作都没有。 至于夏晨硕,不论他怎么求见,夏晨欢如何劝说,萧皓轩就是不让人踏进西院一步。 直到三日后夏晨欢胎像稳固,萧皓轩方松了口。 他冷脸盯着走进内殿的夏晨硕,对方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萧皓轩眯了眯眼,先错开了眼神,转头看夏晨欢,沉声道,“我回东院书房一趟。” 他虽然不喜夏晨硕和夏晨欢独处,但萧皓轩看得出来夏晨硕眼里再无执念与渴望。 而且有些事得让两人说清楚。 “多谢王爷”,夏晨欢知晓男人的体贴,笑的温柔。 夏晨硕也一拱手,“多谢殿下。” 萧皓轩只是瞟他一眼,便大步出了西院。 夏晨硕凝视着夏晨欢,一步步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扯出一个笑容,苦涩至极。 夏晨欢不忍,轻声叫了句“三哥……” 从晨欢拒绝自己,到得知他怀孕的消息,这三日夏晨硕彻彻底底死心了。 他爱夏晨欢,但不再奢望得到他。 夏晨硕难掩担忧,“晨欢,这个孩子你……”他看着对方幸福的表情,无法说下去。 夏晨欢却懂了,笑容真切,眸里满是信任,“别担心,三哥。就算我的身份曝光,王爷也会爱这个孩子,护他平安长大的。” 夏晨硕被他坚定的眼神堵的说不出话,半晌才苦笑一声。 自己当真是输的彻底。 他深吸一口气,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却还是直视着与自己一样的碧眸,努力稳住颤声,“我两日后会离开燕京,赶回靖城。我已与宣王达成协议,两国联盟,他会助我上位。” 夏晨欢眼睛瞬间闪亮,绽开一个舒心的笑容。让人无法想象,他也同时得知了自己再无生机。 如果可以的话,夏晨硕一点都不想选,可他还是做出了此生最困难的选择。 夏晨欢握住三哥的手,想把心意传递给他,“三哥,别难过,你做的对。生命很珍贵,但世间还有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而我得到了。” 夏晨硕听罢颤抖的闭上眼,握紧拳头。 再睁开眼时已不现激动和悲痛,夏晨硕强迫自己镇定的开口,“我把曾均和卢润溪留在你身边,他们会及时传递夏国的消息给你,你也可以通过他们联系我。” 这两人是夏晨硕的贴身侍卫,这回也随行到了燕京。 夏晨欢点头应下。既然已经卷进来,他确实需要信得过之人,不能再像之前削势自保。 夏晨硕目光一凌,面色沉了几分,“有些事皇帝皇后没有让陶文汇告诉你,他们一直在非常隐秘的寻找夏晨瑜,我也是得知替嫁之事后才察觉到的。” 夏晨欢并不吃惊,寻找夏晨瑜是必然的,瞒着他也是必然的。 他比较关心结果,“有消息了吗?” 夏晨硕无奈地摇头,“他们应该还没有可靠的线索。” 夏晨瑜确实是做好了准备才逃跑的。看似莽撞的行为,也没有深明大义,但从小在宫里磨出的性格和脑子,他在损人利己上小聪明多得很。 夏晨瑜轻功上乘,那日走的时候没有被人看到,想要查他之后的踪迹很困难。 他也知道逃避联姻是大罪,应该早选好了落脚躲藏的地方,一时避风头。又料定众人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寻找,有恃无恐。 夏晨硕说的坚定,“放心吧,我已让人暗中寻找。只是不能让各大世家和大燕察觉,进度较慢。但一定会比父皇更先找到的。” 夏晨欢点头认同,在三哥没有坐稳帝位前,把一切变数抓在手中方是上策。 夏晨硕眼中狠戾一闪而过,夏晨欢并未发觉。 他没有告诉晨欢,如果能保住他的性命,自己会让夏晨瑜死,让所有知情人都死。 让夏晨欢永远是夏晨瑜,是宣王妃。 夏晨硕知道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可只要能让夏晨欢多活一天,他都会去做。 但或许…… 夏晨硕想起这些天宣王和晨欢的相处,或许萧皓轩是对晨欢有情的。 那份情,深到足以让夏晨欢保住性命吗? 【作者有话说:是这样的,石头怕不能及时回复亲们的消息,或者亲们想给石头意见,再或者闲来无事聊天勾搭。 总之我建了一个微博群,因为我个人不太用qq。 在微博下角点入“消息”—左上角“发现群”—搜索“石头小城”—加入群,敲门砖是文章角色名和亲在网站的昵称。 第39章 有孕(2) 还是同一个桃园,同样的花瓣飞落,同样的临座饮酒。当对象换成萧皓轩和夏晨硕,气氛则变的紧张而对峙。 两人没有说话,举杯互敬,一饮而尽,自有旁人无法介入的气势和压迫。 夏晨硕傍晚就要离开燕京,他需要和宣王坐实最后的协议。 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阮忌手上的十二万军队是最大威胁,还望殿下能借兵于我。等阮忌被格杀后,内外一起围剿,方可用最少的伤亡使官兵归顺,也能同时压制住殷家。” 萧皓轩挑挑眉,不置可否,反问道,“那本王的条件三皇子是答应了?” 夏晨硕勾出一个冷笑,没有直接回答,语气凌厉,“大燕的胃口不小,渔郡和馏城七年的里所有的开采都要归你们所有,这桩生意好像不太公平吧?” 渔郡和馏城是夏国境内矿产资源最丰富的地区,其金矿、铁矿和铜矿的产量比大燕任何一个矿产区都高。 这也是夏晨硕迟迟没有敲定结盟的原因。矿产资源是工事之本,金矿更是白花花的钱。就这样给了大燕七年,他确实心有不甘。 宣王做起生意来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萧皓轩听罢一笑,上天定下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公不公平我不知道,但我以为对于三皇子来说这笔生意很划算。” 夏晨硕拿酒杯的手一顿,随即面不改色的喝下了玉琼浆。 “自古结盟便是各取所需。大燕要的是利益,不需要夏国俯首称臣,朝供进献。夏国依然是独立完整的国家,三皇子只需准了矿产采发令即可。以此换得朝局稳定,政治清明,不划算吗?若是五大世家依然雄踞,不知那些金子铜铁有多少能进国库?” 夏晨硕勾起嘴角,无法反驳。宣王眼睛太毒,心思太明。 萧皓轩话锋一转,说的淡然,“大燕会同时带去最先进的开采和冶金技术,我相信三皇子是眼光长远之人。” 夏晨硕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燕的冶铁炼钢技术远超于周边国家。如果夏国能从中学习借鉴,生产力和军队战斗力都会大大提高。 萧皓轩对于技术外传并不担忧,他心胸宽广,眼界开阔。文化科技的交流合作是发展的必经历程。如果以后夏国真的凭此异军突起,那么就像夏晨欢说过的,是历史的车辙滚滚,他们又如何阻挡得住。 夏晨硕的笑容变的真切,看着萧皓轩,丝毫不掩饰赞赏的目光,“殿下不仅有治国之才,更是能言善辩,舌战群雄定也不会落了下风。” 萧皓轩无谓的笑笑,话里暗有所指,“三皇子也不差。” 他原本把开采时限定的更长,被夏晨硕一步步压到七年。不可否认,这个人同样很精明。 夏晨硕垂眸一瞬,再抬眼已平静无波,他双手举杯,严肃郑重,“愿燕夏两国修得秦晋之好,永不兵戎相见。” 萧皓轩眸中笑意真切,同样双手举杯。两人碰杯饮尽,击掌为盟。 双方合作的协定就此达成。 夏晨硕又去见了夏晨欢,两人坐在廊下话别。侍卫丫鬟都被赶了出去,影卫也被黑衣剑客看住。 夏晨硕喉咙发紧,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哑声开口,“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定要照顾好自己。” 夏晨欢抿唇使劲点头,心酸难抑,无法点破两人此次一别便是生死两茫茫。 他凝视着男子,扯出一个笑容,“三哥也要善自珍重,前路荆棘坎坷,只愿三哥谨慎为上,天下为重。” 夏晨硕目光坚定,还带着决然和悲凉,说的肃然,“你要等着看我登临帝位,看我给百姓安定的生活,看夏国海清河晏。” 绝对,绝对不可以死! 夏晨欢知道三哥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努力笑的灿烂,“我想看,特别想看。” 夏晨硕再讲不出一句话,两人看着对方,双手紧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晨硕留下曾均和卢润溪,带着剩下的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悄潜出了燕京。 夏国表面平静,实际暗潮汹涌,山雨欲来风满楼。 夏晨硕首先要排布自己的势力,寻找合适的时机诛杀阮忌,再控制其下军队。之后他的心思就再瞒不住,夏皇和殷家需要立刻处理掉。 这一切必须进行的极其隐秘,在发难前不能显露分毫,至少要六七个月的时间。 相比起来大燕则一片安宁。 去年黄河制灾成效显著。农田总面积基本保持了下来,开挖的水库在冬季储备了充足的农业用水。朝廷将提前收购栽育的禾苗分发给农民,春耕生产有序而顺利的进行着。 而长江下游去年丰收,今年耕种面积再扩,风调雨顺,同样有条不紊。 加之年底官场调控得当,升牵互调平衡,朝局稳当。 燕京在夏晨硕走后非常太平。夏晨欢除了及时接收消息,为三哥评判分析,事发之前他再做不了什么。 何况萧皓轩是真想人稳稳安胎,不仅把夏国情势监看透彻,随时和夏晨硕沟通筹谋,不让夏晨欢担心。 而且他还让李文、敛秋和敛冬管好府内,揽过一切麻烦的差事。夏晨欢只需决定大事方针后吩咐下去就好,不可劳累。 至于夏晨欢想去济世堂行医看病,萧皓轩本来是不同意的。他担心孕夫体弱,易被传染,且病起来不宜用药。 可是夏晨欢心思难安,若不去学医救人,有可以寄托和专注的事,他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待在府里。 最后还是吴天给出承诺,会严加筛选病人,做好防疫,保证王妃安全。 夏晨欢坚持,萧皓轩终是松了口,允他每日午后去济世堂。但一切影响身体和孩子的药都不能碰,且到晚膳前必须回来。 萧皓轩回府用膳的日子越来越多,从去骊山前的八九日,入春后的十三四日,到这个月足足有二十余日和夏晨欢一起用晚膳。 饭后如果没有堆积的事务,萧皓轩会和夏晨欢一起去园里散步,与他对弈,听他弹琴,或者探讨古史政事。夏晨欢的才智不断刷新着萧皓轩对他的看法,两人交流论辩,竟也风声水起。 就算萧皓轩不回府用膳,每日定也是在西院和夏晨欢一起睡的。 往日凶猛的欲望全数压下来,抱着夏晨欢也能坐怀不乱,萧皓轩已经习惯怀里有一个人。 夏晨欢变成了萧皓轩的一种习惯,融进他的生活里。 能多多见到男人夏晨欢自然是开心的。可是一切美好到不真实,让他有一种飘在虚空的感觉。 萧皓轩的亲密和关怀,其实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吧,可夏晨欢却……总为那份温柔心动,燃起早已熄灭的冀望,然后又一次自己浇灭。 夏晨欢坐在廊下看书,想起昨夜睡前萧皓轩印在额头的吻,眼神迷茫无助,手中的书也滑落在地。 “啪。” 夏晨欢惊醒,还没弯腰,清瑶已经把书捡起来、拍干净交回他手上。 小丫头古灵精怪,王妃又纵着她们。她笑的打趣,“王妃发呆的书都掉了,该不会是在想王爷吧?” 夏晨欢被戳中心事,尴尬的咳了两声,转过头不接话。 这下连清瑶和敛秋都笑起来了,窘得夏晨欢脸红,可也轻松不少。 片刻,他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看向敛秋,“王爷他很喜欢孩子吧?” 敛秋聪慧,立刻明白了王妃刚才的黯然是怎么回事。 王爷最近确实转变很大,连她们都吃了一惊。 但却不能说是突兀。 大概王妃和王爷自己都没察觉。从一开始王爷便待王妃不同,后来一点点慢慢转变,她们都看在眼里。 敛秋笑的温和,话里肯定,“王爷哪是喜欢孩子,他是喜欢王妃怀了孩子,喜欢您。” 夏晨欢愣怔片刻,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又暗眸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妃还在顾虑吧,敛秋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口。 宣王府里有一个不算辛秘的辛秘。王爷没下过封口令,做的时候甚至不遮掩,但就是无人敢提起。 以前王爷的通房丫鬟并不止苏玲一个,其中就有人心思不纯,在承欢过后躲着把避子汤呕出去。 她果真如愿怀上了,可还没来得及欢喜,萧皓轩知晓后立刻让人给她灌下药,将孩子流掉了。 那时敛秋刚入府不久,谨言慎行、从不逾矩、品行良好,所以被调到东院伺侯。 她始终记得管家在王爷耳边低语了一句,房中刹那气压极低,让她不敢抬头,只听冷冽至极的男声说,“打掉。以后再有这种事,你这管家就不用当了。” 王爷确实对四个皇子公主很好,也不是在乎女子家世背景,没有责任感之人。但他当时开口毫不犹豫,可见比起血脉,王爷更在乎自己的心。 所以王妃并不需要纠结。敛秋微扬嘴角,以后总会相信的。 夏晨欢并没有发呆太久,从院子外传来的吵闹声让他回神。凝神听了一瞬,夏晨欢立即绽开灿烂的笑容。 下一刻,皓珺和皓源迈着小短腿蹭蹭冲了进来。身后追着思楚和念屹,顾遥落在最后。几人皆是满脸喜色。 “嫂嫂!嫂嫂!” 夏晨欢赶紧起身去迎,两个小家伙飞快的撞进他怀里,笑靥如太阳温暖,晶亮的大眼睛盯着他忽闪忽闪。 “嫂嫂,我们很想你。” “嫂嫂,你肚子里真的有宝宝了吗?” 夏晨欢眉目含笑地点头,“是的。” 皓源和皓珺眼睛一亮,随即兴奋地蹦起来。 “太好了!家里有新的小宝宝了!” “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思楚和念屹已经经历过一次,镇定许多。一人抓住一个冒失的小家伙,让他们不要撞到夏晨欢。 两个少年同样难掩愉悦。思楚已经是个翩翩小公子,有模有样的道喜,“恭喜嫂嫂,宣王府要添一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了。” 念屹补充,“也有可能是小双儿。像嫂嫂一样温柔的双儿,肯定很可爱。” 夏晨欢一愣,他其实不希望这个孩子是双儿,双儿总是委屈的。 一旁还没插得上话的顾遥敏锐察觉到了,他各敲了思楚和念屹的头一下,“生什么又不是你们说了算!男孩,女孩,双儿都好,都要你们的侄子侄女,要疼爱保护,知不知道?” 四人使命感顿生,板着脸高声应答,“知道!”死而后已的模样,把夏晨欢“噗嗤”逗笑了。 顾遥也笑起来,几人进了屋,宣王府变的热闹无比。 顾遥在城郊才得知夏晨欢怀孕的消息,惊喜不已,四个孩子更是瞬间炸开了锅,连宫都没回便径直来了宣王府。 顾遥仔细询问夏晨欢的身体状况。 期间四个小孩好奇又兴奋,盯着嫂嫂的肚子没移开过眼。话更是像开了闸一样泻出来,完全没断过。 萧皓轩刚跨进西院便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一进门就被皓珺和皓源抱住了腿。 “皓轩哥哥!皓珺很想你!” “皓轩哥哥,我要当叔叔了!” 萧皓轩失笑出声,“是啊,你这么小就是叔叔了。” 男人一手抱起一个娃娃走到桌边,和顾遥交换了一个眼神,方在夏晨欢旁边落座。 他见夏晨欢面有倦色,这人最近开始嗜睡,估计今日陪小孩们没休息。 萧皓轩抚上夏晨欢的脸,温度稍凉。他不满的蹙眉,沉声开口,“去睡一会,晚膳前我再叫你。” 顾遥看着皓轩的动作一愣,眨了眨眼,随即笑的开心,“是我疏忽了,你快去休息会。我把四个小鬼头带走。” 夏晨欢脸颊微红,确实是困了,朝顾遥点头致意,“谢母后”,便进内室去睡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屋里撒满了落日余晖,眼前是萧皓轩棱角分明却流露着温和的脸庞。 “去用晚膳吧,你得按时吃饭。” 夏晨欢片刻才清醒,王爷真的专门来唤他? 他赶紧点头,起身让敛秋帮着换好衣服,与男人出了西院。 萧皓轩牵着夏晨欢的手,走的不快,沉声道,“父皇和皇叔也来了,皇叔正陪几个孩子在庭院那玩,我们直接去主殿。” “是”,夏晨欢乖顺的应下,回握住男人,一步步跟着。 主殿的侍卫都被撤了,应该是萧楚屹和顾遥不喜。 两人一路走到殿外,萧皓轩倏然停住脚步,僵住不动。 夏晨欢同样听到了细微的人声。 “……对晨瑜是真的动情了。” “幸好。” “是啊,幸好他走出了我的影子。” 萧皓轩如被当头一击,蓦地松开夏晨欢的手,眼神空洞,一动不动的站着。 下一刻,他指尖发颤,四肢麻木,绝望的闭上眼。 夏晨欢脸色惨白,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惶恐不安的望向男人。 顾遥知道,顾遥一直都知道萧皓轩爱他。 第40章 心思 其实在生下皓源和皓珺之前,顾遥从来没把萧皓轩对自己的感情往爱情上想过。 且不说他认识萧皓轩时小孩才七岁,顾遥原本在现代已经三十岁,对着个不满十岁的小娃娃,实是不可能想歪。 加之萧皓轩性子冷淡,平时绝不会缠着顾遥。顾遥给什么他就接受什么,从来不主动伸手要,不会撒娇,不会作出太亲密的举动。 等到了能觉察出异样的年纪,萧皓轩早已自己把那份情掐灭了。 他掩饰得极好,不止顾遥,连萧楚屹都没猜透。 比起顾遥打心里偏爱皓轩,会忽略很多东西,萧楚屹要客观清明的多。何况一个是爱人,一个是儿子,心思自然重几分。 绕是如此,萧楚屹都不确定皓轩是不是对顾遥有异样的情愫。既然不确定,他便不会说出口。 直到麟嘉六年,大燕和夏国开战。阮忌带领的赤羽军与萧楚晔、萧皓轩带领的天武军对战。 那是萧皓轩第三次亲上战场,第一次为副将,第一次吃了败战,也赢得了最大的一次胜利。由此奠定了燕夏边境关系中大燕占主导的格局。 在那场败战里萧皓轩没受伤,反而是那场胜利里,萧皓轩以诱敌之策声东击西,为萧楚晔袭击赤羽军大营争取时间。 再高超的武功也是有极限的,以一敌百,以命相搏。 天武军赢了,赢在最后一刻。在萧皓轩被乱箭刺穿,却没致命的那一刻。 军医做了最快的处置,当即立断拔了剑,止住了外出血,却没抑制住发热、感染和内脏微出血。 宣王病危,消息即刻飞鸽传回燕京。 萧楚屹必须坐镇京城,而顾遥丢下还不满一岁的皓珺、皓源,与吴天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朝边境赶。 护送宣王的军队同样在向燕京赶,两方人马于徐州会和。 那时离宣王负伤已过去七日,拖的太久,久到萧皓轩当真命悬一线。若不是有神医吴天,又有顾遥现代的医学知识,萧皓轩的命可就真救不回来了。 萧皓轩在徐州整整昏迷了十日,顾遥就在床前守了他十日。实在撑不住了才闭眼,两天能睡上一个时辰。 萧皓轩几乎每一刻都在危险边缘徘徊,体温升了又降,降了又升。顾遥救得回来这一刻,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下一刻。 萧皓轩的意识一直不清,却有强大的信念支撑着他。 “顾……” “遥……” 一开始根本没有声音,顾遥读了唇语方认出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很好,有挂念的人很好,求生的欲望比什么都重要。 再后来能断断续续听清“顾…遥…”两字,气若游丝却没有一刻停歇。 等感染止住,伤口开始愈合,烧热渐退。萧皓轩越念越清楚,饱含着素日里掩藏的情愫,“顾遥,顾遥,顾遥,顾遥,顾遥……” 顾遥耳朵里“哄”了一声,倏然明白了什么。他楞着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床上惨白的人,心脏似被手攒紧了一样,越来越痛。 一滴接一滴的泪珠从眼眶滑落,顾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终泪流满面。 喉咙紧缩到喘不过气,眼前花白到看不清,可除了那一声声顾遥,房里再没有一丝声音。 从接到萧皓轩病危的消息,到昏迷的十日里,顾遥没留下一滴泪。 但这一刻,他太痛苦,为自己的无知,为皓轩的隐忍,为永远无法说出口的表白和拒绝。 待萧皓轩一天后醒来,顾遥笑着恭喜他保住了性命,然后冷脸红着眼眶狠狠骂了他一顿,就像父母骂自己的孩子。 只要萧皓轩不说,顾遥永远不会戳破。 顾遥知道皓轩大概永远不会说出口,永远不愿让他知道。 那么他就一如往常的对皓轩,不疏离,不尴尬,永远以最初的关爱和亲情对他。 顾遥也从来没有为萧皓轩说媒,劝他成亲。他不愿那种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对皓轩太残酷。 直到燕夏联姻,萧楚屹说该让皓轩试一试了。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水到渠成,也许是一个转机。 顾遥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幸运过。姻缘真的是世上最难以捉摸的事了,幸好皓轩遇见了。 萧皓轩再睁眼,黑眸一片幽深静谧,再无半分波动。 他转头凝视夏晨欢,眯了眯眼,眼神寒气逼人,似利剑般一瞬而逝。 夏晨欢浑身一颤,汗毛竖起,低头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萧皓轩面上不露分毫,他用真气打的一旁几个石子滚动,萧楚屹和顾遥即刻没了声音。 两人脚步声轻,萧楚屹和顾遥的谈话声较之过大。是以在这个距离萧皓轩和夏晨欢轩能听到对话,而萧楚屹和顾遥没察觉到他们。 萧皓轩故意调整自己的声音有小变大,“皇叔带着几个孩子在庭院里……” 等人声与脚步声表现出的距离相同,他才牵起夏晨欢的手,面不改色的朝前走去。 夏晨欢后背冒出冷汗,忐忑不安的跟着萧皓轩。他暗自吸气,努力让自己镇定。萧皓轩明显不想让顾遥和陛下知晓,他不能露出破绽。 进门之前,萧皓轩用力捏了夏晨欢的手一下。 夏晨欢立刻抬头,男人眼中隐隐一丝煞气,是警告。 他一窒,瞬间冷静下来。 待迎上萧楚屹和顾遥视线时,两人已无丝毫异状。萧皓轩面无表情,神色自若;夏晨欢挂着一抹浅笑。 “参见父皇母后。” “行了,快坐下吧。” 不一会萧楚晔领着四个小鬼头进来了,皓珺和皓源自然是要挨着夏晨欢坐的。 人到齐后,立刻上菜。 这次晚膳不只是迎接顾遥和孩子们回来,更是一家人庆祝夏晨欢有孕。期间话题自然围绕着桂林山水、途中趣闻,还有夏晨欢的肚子。 夏晨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言笑晏晏,态度自若。明明脑袋乱成一团,心脏时快时慢,可是对上萧皓轩的眼,他竟真的就不漏破绽的撑了下来。 饭后几人又喝了一会茶。 顾遥和孩子们今日舟车劳顿,又耗费太多精神,所以几人并未多待,喝了一会茶后便返回皇宫,萧楚晔也回了裕亲王府。 萧皓轩和夏晨欢站在门口送行。 待骏马和马车出了视线,男人不再掩饰,脸色瞬间变沉,气压极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回东院。 夏晨欢垂眸跟在后面,握紧双拳,不自觉的将指甲嵌入掌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夏晨欢随萧皓轩走进主卧内殿,男人一挥袖,“砰!砰!砰!”门窗霎时紧闭。 夏晨欢被吓得一缩,却没有后退,没有出声。 “撤!”不容置疑的命令向上传入空旷,暗中影卫即刻撤离。 萧皓轩转身,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到夏晨欢面前,俯视着他的眉眼,冷冽而凌厉,“你早就知道了。”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不是指顾遥知晓之事,而是指萧皓轩爱顾遥这个秘密。 刚才夏晨欢虽然吃惊,但并不震惊。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不是不可置信和谴责,而是悲哀和惶惶。 夏晨欢浑身僵硬,低头不语。 萧皓轩脸色愈加暗沉,他捏住夏晨欢的下颚,强迫对方抬头直视自己,话里怒气已现,“什么时候?” 夏晨欢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萧皓轩已经猜到了,“李鹏死的那晚?” 他必然是叫出口了,可夏晨欢是怎么…… 记忆回到那天,夏晨欢难掩悲伤,心肺俱恫,表情已是默认。 萧皓轩手上的力更重几分,夏晨欢吃痛,眉头紧锁,咬牙握拳。 男人眸中煞气涌现,声音冷到极点,“你是怎么知道顾遥真名的。” 这件事不该有人外传,如果夏晨欢真能自己查到,那么他怕是要重新估量这人的用心和手段了。 男人周身明明白白的戾气,夏晨欢咽了口口水,只能实话实说,声音嘶哑,“除夕夜那晚偶然间听到的。” 那天他确实叫了顾遥,在察觉到夏晨欢之前。 原来竟是与今日一样的情景,萧皓轩自嘲的一笑,满满自厌。 他松开了夏晨欢,转过身不再看对方,“出去。” 夏晨欢心痛如绞,碧色的眼眸就像深海一般散出凄凉,怔怔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回西院去!”萧皓轩带了轻微内力,震的人耳中回响。 夏晨欢垂下眼脸,木然地转身走出内殿,如枯木死灰,六神无主。 待感觉不到夏晨欢的气息,萧皓轩猛地扬衣挥手,将汹涌的内力尽数释出。 “砰!啪!砰!啪!啪!咔……” 房中所有瓷器应声而裂,桌椅床柜被劈,石块移位,柱子震动。短短一瞬,如飓风过境,已成废墟。 只有萧皓轩矗立于房中,一动不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仍然浮动的乱流,运气一周身,血脉总算不再暴动,但真气依旧外溢。 “哈哈…哈哈…哈……” 萧皓轩睁开眼,倏然笑起来,越笑越凄哀,越笑越难看。 最终再无笑容,目光空洞。 萧皓轩以为自己瞒的天衣无缝,可原来顾遥早就知道了。 残破的爱情,仅剩的自尊,留在顾遥身边的勇气,荡然无存。 可就算知道了,萧皓轩在顾遥面前依旧自欺欺人装作不知。他无法戳破,无法忍受顾遥同情又歉意的眼神。 萧皓轩知道自己把脾气发在了夏晨欢身上,可他控制不了。最不堪的一面,最痛的伤口被活生生扒开放在夏晨欢面前。 夏晨欢之前料的不错,这是萧皓轩最阴暗的秘密。被任何人窥探,他都会毫不犹豫杀了那人。 可偏偏一个是顾遥,一个是夏晨欢。 不论哪一个,他都伤不了。 男人自嘲一笑,“萧皓轩,你真悲哀。” 第41章 心思(2) 萧皓轩这几日都住在东院偏殿。 那夜他震毁了主殿里的所有陈设。但好在没伤到自己,也没伤到房梁基柱。整修完毕至少需要八九天。 当日李文,宋铮顾不上没有许可,在巨大的声响后冲进内殿。 萧皓轩面无表情的站在殿中,真气外散,衣珏飘飞,寒气逼人,视线如利剑出鞘般射向两人。 李文和宋铮立刻俯首肃立,全身紧绷。只一眼,他们便知道这件事不能管,更不能外传。 当王爷说要住在偏殿时,李文虽然心中惊讶,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一余月来王爷都是宿在王妃那的。李文本以为这主殿废不废都一样,还打算大刀阔斧的整修一次,反正王爷不急着搬回来。 谁知当晚过后王爷一改前风,每日早出晚归,勤于政事。别说和王妃同用晚膳,同床共枕,就是见都没见王妃一面,仿佛又回到了还未成亲之前。 只有有一件事不同。 已过戌时,萧皓轩刚回到东院,坐在桌旁,敛冬立刻上前倒茶。 萧皓轩抿了一口茶,抬眸瞟了李文一眼。 李文立刻开始汇报王妃今日的行踪,如同前几日一样。 “王妃卯时六刻起身,洗漱、用过早膳后一直在书房里看书。午时四刻用了午膳,之后在荷园散步。未时去了济世堂,直到酉时方归。酉时三刻用过晚膳后便一直待在东院。” 萧皓轩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问,“他今日吃的多吗?” 李文咽了口口水,“王妃现在对荤腥一类食物易反胃,今日吃的不算多。” 萧皓轩眸色冷了两分,“专门给他炖的滋补汤呢?” 李文为难的摇头,“也没喝完,吃了一半便恶心欲呕。” 萧皓轩蹙起眉头,脸色变的难看,“吴天怎么说,没有办法吗?” 吴天每日都要给夏晨欢把脉,确保大人和孩子平安无事。 “吴大夫说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月份再大些便会好起来,吃的越来越多。” 李文嘴唇干涩,手心冒汗,抿抿了唇,还是开口,“吴大夫还说,王妃心情压抑,思虑过多,所以肚里的孩子不安分,自然吃不下东西。” 前几日吴天见夏晨欢常常晃神,偶露伤心的模样就颇有微词。今日晌午更是直接在钟冀面前怒火攻心的骂了宣王一顿。 李文这话已经在钟冀转述后又“润色”不少。 萧皓轩听罢烦闷不已,太阳穴突跳,他闭眼压住经脉。 房中寂静,李文和敛冬侯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萧皓轩舒了口气,起身往外走,黑眸幽深,情绪不辨。 李文一喜,赶紧跟在后面。 果不其然,宣王去的是西院。 不跨出第一步还好,可只要朝向了西院,萧皓轩越走越快,步步生风。 侯在西院外殿的钟冀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还没来得及通传,王爷已经大步跨入内殿。 夏晨欢在躺椅上看书,眼睛虽一直盯着书本,却不知看没看进去。 在做女红的三个丫鬟看见萧皓轩,又惊又喜,“参见王爷!” 萧皓轩一个眼神,敛秋和清瑶、清珞立刻退了出去。 夏晨欢抬头便迎上了萧皓轩扫视的目光,瞬间愣怔,两分后才慌忙起身,垂眸行礼,“参见王爷。” 萧皓轩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不过五日没见,他怎么就瘦成这副模样! 萧皓轩在桌边坐下,冷声开口,“坐过来。” 夏晨欢对上男人不满的表情,眼眸一黯,握紧拳头,一步步走到圆桌对面坐下。 两人皆沉默不语,空气一点点变得凝重。 萧皓轩凝视着夏晨欢,那股烦闷又冒了出来,胸口涨到难受。 他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萧皓轩这几日不见夏晨欢,并不是因为他知晓了自己的秘密,而是因为自己无法控制住情绪。 一开始是对顾遥那份爱情的绝望和悲凄,还有在夏晨欢面前被拆穿的羞耻。 可盛怒过后,比起顾遥,更让萧皓轩应对不了的是夏晨欢。 之前得知夏晨欢喜欢自己,萧皓轩并没有太大触动。后来慢慢生出占有欲,把他视为妻子,觉得被他爱慕的感觉不错。 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夏晨欢早已知晓自己把他当成顾遥替身之事。 可夏晨欢依旧喜欢他,依旧用闪亮的碧眸仰望他,依旧在他身下承欢,依旧愿意为他怀孕生子。 依旧爱着他。 不求回应,全心全意,甚至是卑微的爱着他。 就像他对顾遥,但这个人比他更傻。 萧皓轩做不到被当成替身待着爱人身边,当他透过你的眼睛找寻别人,透过你的身体纾解欲望,那种痛苦…… 是自己给他的。 夏晨欢在寂静的殿内几近窒息,再无法承受男人强烈而炙热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萧皓轩,不让自己退缩,低声但真挚的说,“我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晓,永远不会。请王爷相信我。” 萧皓轩微微一顿,随即失笑出声,不明不昧的盯着夏晨欢。 就在夏晨欢忐忑无措之际,男人暗眸说了句,“傻瓜。” 夏晨欢怔住,目瞪口呆的看着萧皓轩,一时反应不过来。 片刻,他脸上血色褪尽,控制不了的轻颤。 宣王是在说他太单纯吗?萧皓轩不相信自己可以保守秘密,要封口才安心吗? 萧皓轩勾起嘴角,目光放柔,“过来。” 夏晨欢手心冒汗,可他还是僵硬地起身,缓缓走到男人身边。 下一刻,萧皓轩握住夏晨欢的手臂一拉,对方瞬间跌进他怀里。 夏晨欢坐在萧皓轩腿上,男人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背,将他牢牢拥在怀中。 萧皓轩从来没有这样紧的抱过自己,夏晨欢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可以清清楚楚听见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呆呆的任男人抱着,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傻了。 萧皓轩这些天的烦躁一霎烟消云散。 他抵着发间深吸了一口气,是夏晨欢独有的味道。 男人随即满足的长舒一口气,嘴里又溢出了一句“傻瓜……” 只是这一次暗哑到动听,带着愧疚、心疼和掩不住的宠溺。 夏晨欢瞳孔放大,一动不动,脑中一片空白。 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上,男人轻抬他的后颈,吻上了偏凉的唇瓣。 轻柔的舔舐,连舌头的入侵都是安抚,不带欲望,唇齿之间流淌着动人的情愫。 夏晨欢心跳飞快,像被蛊惑一般闭上眼。他回吻男人,睫毛忽颤,双手不自觉捏皱了对方胸前的衣服。 许久后两人分开,碧眸已蒙上厚厚的水雾,无法聚焦在额头相抵之人脸上。 萧皓轩轻轻摩梭他的脸颊,眼神似水温柔,嘴角微微上扬。 萧皓轩此前只把夏晨欢当作妻子和孩子的母亲。 他用这个理由来解释自己所有的行为和心情,因为萧皓轩太过坚信自己是爱顾遥的。 就算这份爱永远不会有结果,但萧皓轩一刻都没有想过要爱上别人,要改变,要从泥沼里逃脱。 他甚至觉得只有永久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他怎么可能再爱上另一个人?让他痛苦腐烂的爱情,不该是脆弱而善变的。 但这一刻,萧皓轩无法否认,他对顾遥的爱不再完整。 不怎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夏晨欢的感情变质了,是他自己一直在一叶障目。 顾遥说的对,自己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 顾遥对萧皓轩来说太过耀眼,以至于投下的影子太过浓重,让他看不见别人。 可只要他肯移开眼,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夏晨欢是不同的。 多少人对宣王求而不得,爱而不语。独独夏晨欢,会让萧皓轩生出怜惜。 萧皓轩想疼他宠他,他值得一份真心。 萧皓轩第一次有了放下顾遥的想法。 “那晚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这是萧皓轩第一次道歉,他从不做需要道歉之事。 在众人面前萧皓轩永远是冷静淡然的宣王。可对上夏晨欢,男人面具下的汹涌再压不住。只有在这人面前,他能显露出阴暗暴躁的一面。 夏晨欢不可置信的看向萧皓轩,胸口涨到发痛,又酸又暖。 萧皓轩亲了亲懵掉的人,让他靠在胸前,用内力唤敛秋入殿。 “敛秋。” “奴婢在。” “让厨房煮碗粥来,要有菜有肉,不能腥,好消化”,萧皓轩顿了顿,沉声补充,“速度快点。” 敛秋只能看见王爷怀里王妃的背影,她笑的灿烂,“是”,以最快的速度吩咐去了。 萧皓轩一下下梳理着夏晨欢鬓角的发,隐隐不满,“你太瘦了,得再吃一点。” 夏晨欢脑子终于能转了,可他觉得自己变傻了。为什么宣王不生气,反而对他这么亲密?亲密到夏晨欢直觉有什么不同了,却无法理解。 他满心满眼只有男人,因为他的关心和亲昵而心悸。 萧皓轩抱着夏晨欢,心里意外安宁。尽管两人都不说话,但若有似无的温馨在他们周身涌动。 厨房倒时刻准备着,敛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回来了,带着一碗香菇鸡肉粥,尽可能避开腥味食材。 夏晨欢刚刚伸出手,萧皓轩已经将碗拿到自己手里。他刮起表面的一勺,仔细吹凉后递到夏晨欢嘴边。 对方愣愣的盯着自己,萧皓轩挑挑眉,沉声道,“尝一尝。” 夏晨欢猛眨眼,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眼粥,咽了口口水才张嘴吃进去。 软糯香滑,温热适口,顺利的进入胃中,夏晨欢蓦地觉出饿来了。 萧皓轩注意着他的表情,“可以吗?” 夏晨欢点点头,终于露出了笑容,“很好吃。” 萧皓轩安心不少,一勺勺的喂夏晨欢。两人一来二去,竟吃完了整碗粥。 男人把碗往桌上一放,抚上夏晨欢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能感觉得到生命的硬度。 他眼神放柔,语气轻松,“看来父亲在,小家伙不敢折腾了。” 这是萧皓轩第一次摸这个孩子,夏晨欢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大手的温度,男人仿佛真的和肚子里的生命进行了沟通。 夏晨欢一瞬心脏停跳,接着超速,“怦怦怦……”他赶紧垂眸,避开对方让人发热的目光。 时辰已晚,萧皓轩先让夏晨欢洗好,自己才去后殿沐浴。 禁欲一个半月,萧皓轩从不和夏晨欢共浴。坐怀不乱就算了,若还要熟视无睹,他真会肝肾上火的。 沐浴后两人躺在床上。萧皓轩像之前一样将人拥在怀中,让他枕着在自己手臂上。 两人似乎都没有睡意。 萧皓轩看进碧眸,面不改色地开口,“东院主殿在整修,要几个月,我暂时搬到西院住,好吗?” 夏晨欢眨眨眼,他自然知道主殿修缮之事,甚至能猜到原因,可是需要几个月吗? 两人上月一直睡在一起,萧皓轩没必要问自己。再者整个王府都是男人的,他想住哪便能住哪。 当然,夏晨欢是想在男人怀里入睡,他笑了笑,轻声答了句“好。” 萧皓轩眸中笑意明显,随即轻抚夏晨欢眼底淡淡的青色,有些心疼,安抚他,“睡吧,明日我休沐,你醒来我还在。” 夏晨欢这几日应该没睡好,面有倦色却撑着不睡,萧皓轩自然知道为何。 他怕今夜只是黄粱一梦,转眼成空,醒来又只有自己一人。 夏晨欢听罢点点头,眼睛笑成了一抹新月,往男人怀里挤了挤,被萧皓轩搂紧后安心的闭上了眼。 他真的很累,这几日睡不好,大概已经被惯坏了,不在萧皓轩怀里无法安眠。 不过须臾,夏晨欢呼吸变的绵长而规律,已然入睡。 萧皓轩暗眸凝视了夏晨欢片刻,眼光流转处尽是动人。 男人一挥手,内殿立刻陷入黑暗。 他吻了吻怀中人的眉心,也闭上了眼。 第42章 避暑 夏晨欢还没睁开眼已经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有力的怀抱。他微微抬眼,面前是男人分明挺拔的五官。两人离的很近,对方的鼻吸甚至喷在前额,提醒着夏晨欢他们多亲密。 萧皓轩往常要练剑、早朝,夏晨欢醒来时他已经出门。但若是休沐,萧皓轩便会抱着自己睡的久一些。 夏晨欢盯着男人的睡颜移不开眼,这个人真的帅气非常。不似自己儒雅书生般带了两分女气的面容,萧皓轩五官立体,眉眼硬气,薄唇显出冷漠,英俊潇洒,男子气十足。 若不是萧皓轩睡着了,夏晨欢做不到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男人。光是被他幽深的黑眸凝视,都会心跳超速,脸颊发热。 一个月前萧皓轩搬到西院,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不仅同吃同睡,一起散步看书。男人处理好政事后大都直接回府,不再于六部逗留。 连原本从不休的旬假也按时十日一休,陪着夏晨欢。 夏晨欢心思敏锐,自然能察觉到宣王的变化。 以前尽管两人待在一个房间里,却是各做各的,互不打扰。现在王爷虽然仍旧很少说话,没什么表情,但夏晨欢能感受到他的关注和爱护。 督促自己吃完额定的餐食药膳,询问他今日做了什么,商议告知夏国的朝局,不时牵他、抱他、吻他。 夏晨欢以为能待在宣王身边自己便满足了,他从未肖想过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可当萧皓轩对他越来越好,两人越发亲昵,夏晨欢的心又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 被凝视的人着实无法在炙热的视线下再装睡下去。萧皓轩睁开眼,两人一对视,被抓到现行的人果然脸颊泛红,飞快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萧皓轩嘴角微扬,眼底隐隐笑意,把人揽紧两分,吻了吻他的额头,略带暗哑地开口,“睡的好吗?有没有不适?” 夏晨欢还是不抬头,心却暖的不行,轻声道,“我睡的很好,没有不舒服。” 萧皓轩听罢又亲了亲他的发顶,两人在微微透入的清晨阳光中相拥片刻方起身。 更衣并用过早膳后,萧皓轩带夏晨欢去京郊的别院避暑。 宣王府有一处别院在燕山脚下,树木环绕,引溪水流经,夏日十分凉快。 大燕夏季炎热,现已是七月下旬,正值盛夏。萧皓轩怕夏晨欢受热中暑,是以休沐的时候总带他来别院。 按理说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宣王,一个是身世显赫的宣王妃,想来休闲玩乐应该高雅异常或奢华至极才对,可两人在别院做的再寻常不过了。 萧皓轩在庭院的树荫下乘凉,随意靠在躺椅上翻着一本策论。 夏晨欢在不远处的苗圃里鼓弄着草药,他坐在半高的凳子上,一面观察生长情况,一面翻着记录,听旁边的药农汇报种植明细。以此判断哪些草药栽培的方法正确,哪些需要改进。 这个宅子顾遥和孩子们也常来。这块地本就是顾遥开拓出来种植药材的,冬暖夏凉,土质也十分好。 夏晨欢在顾遥的基础上又规划完善了育养方式,希望成功后可以推广到各地。如此一来,提高药材产量的同时还能降低采收药材的价格,让更多的人能看病就医,吃得起药。 只是这个工作十分繁琐,需要大量的耐心和毅力,要一直找寻合适的温度、水量、土质等等。顾遥已经总结出一些草药的种植经验,夏晨欢则致力于受众性更强的种植方式。 他知道自己前途茫茫,但有意义的事能做一点是一点。影响是不会消散的,这让夏晨欢觉得满足,能定下心来。 他分析完记录后与药农交代了下个月的改进措施,又亲自照料药草,除虫、翻土、浇水。 半晌,夏晨欢直起身来,挺着肚子长舒一口气。 他的身子已近五个月,食欲恢复了,吃的不算少,谁知不仅脸上身上肉一点没长,肚子比起正常妇人也小上一些,穿上宽松的长衫甚至看不出他有孕。 虽然肚子不显,但孕育生命的重量一点没少。弯着腰坐不了太久,会觉得酸痛,孩子也动起来抗议。 夏晨欢放下水壶,一偏头就看见萧皓轩,不自觉的挂上浅笑。 夏晨欢不知道寻常夫妻之间该是怎样的,是像夏皇对皇后那样恩威并施,或是像陛下对顾遥那样宠爱有加,还是像管家李叔对周大娘那样尊敬相亲。 萧皓轩哪一种都不是。男人很少表达或询问什么,因为他看的太通透,以至于显得两人之间交流太少。 但他总会默默的照看自己。就好像现在这样,男人从书本里抬眼,视线相交。夏晨欢绽开一个笑容,萧皓轩的眼神放柔两分,又安心的垂眸看书。 如果可以,夏晨欢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平淡平凡的生活,有一个人永远陪着自己,胜过甜蜜的千言万语,胜过跌宕的激情澎湃。 用过午膳,萧皓轩揽着夏晨欢的腰在后院林间散步,让对方把重量放到自己身上。 山脚下十分凉快,夏晨欢心情也很轻松,在寂静的林中吟出一首诗来,“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萧皓轩沉声回到,“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都是描写夏季林深幽静的诗句,符合现在的情景。 夏晨欢又接,“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 “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映入池。” ……… 两人一来一回,不知吟了多少诗句,甚至已经散完步回到别院。 夏晨欢脑里只剩下两首诗,他说出其中一句,“水清石出直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 萧皓轩微蹙眉头思索片刻无果,并不多纠结,看向夏晨欢,沉声道,“我输了。” 萧皓轩自信高冷,可他从不侍才自傲,他能承认并欣赏、善用在不同方面比自己聪慧厉害之人。 夏晨欢没料到宣王认输的这么干脆,他赢了自然开心,可又担心男人心情不好,有些忐忑的仰望对方。 萧皓轩眯了眯眼,低头在人耳边吻了一下,话里没有丝毫不爽,“很厉害。” 夏晨欢一瞬耳朵通红,脸热的厉害,却怎么都抑制不住笑容。 萧皓轩眼里现出笑意,摩挲着他的腰侧,放柔语调,“去睡一会吧。” 夏晨欢近来午后都要睡上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他点点头,进主卧去午睡了。 萧皓轩趁这段时间听了今早朝堂的简报,又看了文理阁的密报。 等夏晨欢起来,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两人便在池边凉风习习的树荫下对弈。 开始时,夏晨欢的棋术并不好,毕竟在夏国实战的机会很少。但他领悟力极高,和萧皓轩下了几个月后水平已是上乘。 夏晨欢下棋的时候极专注,也下的慢些。萧皓轩从不催他,同样不语,两人一盘棋能下上一两个时辰。 不论输赢,萧皓轩每次都让夏晨欢四子。夏晨欢落下最后一手,他这回赢了半子,也就是实际上输了三子半。 “王爷棋术又精进了。” 萧皓轩不甚在意,他每次和父皇下棋都会进步一点,直到真正赢过萧楚屹的那天。 “你进步很快。” 夏晨欢笑笑,他喜欢下棋,特别是和萧皓轩下棋。 这盘棋下了近两个时辰,天色已暗,两人用了晚膳,之后在窗边悠悠品茶。 敛秋安排好后上前禀告,“王爷王妃,浴池里已经备好热水。” 萧皓轩面色自若,放下茶杯,“好。” 夏晨欢起身,往日都是他先沐浴,可话还没说出口,萧皓轩突然牵起他的手往后殿走。 “你们都出去吧。” 敛秋微滞,随即俯首听命,和敛冬、清珞、清瑶快速退了出去。 王爷这是要和他一起洗吗?还是要…… 夏晨欢愣了一瞬,脸颊浮起红晕,眼神飘忽不定,只觉得两人交握的手烫到不行。 萧皓轩在池边站定,看着低头装傻的人眸色变暗。他不说话,伸手就去解对方的衣结。 夏晨欢心头一跳,抬头看男人,呐呐地叫了声“王爷……” 萧皓轩挑挑眉,毫不停歇的继续脱夏晨欢的衣服。 夏晨欢连脖子和耳朵都开始发红,没法拒绝,只能咬牙闭眼,任凭男人动作。 明明已经坦诚相见过那么多次,但这一次格外羞耻和颤栗。不知是因为怀孕,还是因为男人看他的眼神不同了。 里裤掉落在地,夏晨欢全身赤裸的站在男人面前。四肢纤细修长,皮肤白嫩光滑,屁股挺翘圆润,还有……腹部鼓起的半圆球形,美丽惑人,意外的和谐。 萧皓轩蓦地呼吸变重,暗眸燃起火光,被蛊惑般摸上对方鼓起的小腹。 “啊……”仿佛触电一般,夏晨欢失叫出声,随即咬紧牙关,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萧皓轩一霎半硬,他再不多等,飞快脱掉衣服,横抱起夏晨欢进入浴池。 他坐在池边垫起的石台上,夏晨欢被抱在怀里,热水恰好漫过胸口。 男人吻上红唇,一改这两月温柔的风格,带着几分霸道和炙热,轻咬唇瓣,勾出小舌交缠,近乎饥渴的咽下对方的津液。双手则爱抚轻揉怀中人,特别是鼓起的肚子,尽力撩拨。 夏晨欢哪里经得住这般挑逗,又是在热水中,不一会便软的不成样子,碧眸里的迷雾比水雾更浓。 萧皓轩大到过分的那里坚硬地抵在自己大腿根部,从每个毛孔透出来细小的快感。夏晨欢努力睁大眼,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开口,“王爷,孩子,孩子……” 萧皓轩三个月没碰夏晨欢,已经忍到极限,哑声开口,“吴天说可以做,适度的欢爱日后生产起来才容易。我不会伤到孩子的。” 夏晨欢听罢再没有一分神智,放任自己在情欲里沉沦,全心的相信男人。 萧皓轩尽量让夏晨欢放松,自己则双眼冒火。他猛地把人抱起走出浴池,将夏晨欢侧放在躺椅上,自己从背后贴上去。 萧皓轩后悔了,他今夜比以往任何一次欲望都强,想把这人干死在自己怀里。 可偏偏不行,他得顾着肚里的孩子。 饶是如此,等萧皓轩射出来,夏晨欢已经射了三次,浑身酥麻,失神地轻颤。 萧皓轩吻住微张的嘴巴,将口水全数吸进自己嘴里。他抱起夏晨欢进入浴池,快速将两人清洗赶紧。 夏晨欢被男人抱着回床,依旧在余韵里没缓过神。 萧皓轩亲了亲他的发顶,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下身依旧硬挺,明明白白的抗议着。 男人只能咬牙默念清心决。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43章 避暑(2) 萧皓轩抱着夏晨欢躺回床上,用丝绵薄衾将人盖好。燕京夏日炎炎,但日夜温差较大,男人怕他着凉感冒,得盖严实。 萧皓轩分明是怕热的人,可就算念着清心决都不愿意放开怀中人,全裸着肌肤相亲的热度竟让他觉得舒适。 萧皓轩从来没想过要怎么去宠夏晨欢,一切的进展转变似乎都水到渠成。 他亲昵的动作仅仅是随心而为,就像现在,不自觉的一下下亲吻夏晨欢的额头,眉眼。右手将人圈在怀中,力度适当的按摩酸痛的腰肢,不时抚过敏感部位,让对方放松的享受余韵。 夏晨欢从灭顶的激烈快感里回神,整个人都暖烘烘的,美好到不真实,让他恍然,如在梦中。 夏晨欢抿了抿唇,伸手环住男人的腰,越发依偎进萧皓轩怀里。两人这么贴近,他甚至能感觉到硬挺炙热的分身抵进自己两腿之间,真真切切。 萧皓轩小腹一紧,刚刚压下去的欲火蹭地又冒了起来。他眸色愈暗,抬起夏晨欢的下巴,对方碧眸闪亮的看着自己,挂着一个动人的笑容。 欲火越旺,却无法对着这样的人发泄。 萧皓轩知道自己该去冲个凉,而不是继续香玉在怀,动不得吃不得。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吻上红唇,百般呵护,唇齿交缠间诉不尽的情意绵绵。 半晌两人才分开,鼻尖相磨,热气喷在对方脸上,气氛旖旎。 夏晨欢心跳飞快,只为面前之人跳动。可同时胸口涨的酸涩,让他喘不上气,双眼蒙上淡淡哀色。 夏晨欢心思细腻,对感情变化十分敏感,靠着对人心的探查在夏宫里活到现在。 萧皓轩虽然从不说什么,但夏晨欢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变化。 一开始尽管两人在床上缠绵悱恻,可他清楚男人并不喜欢自己,警惕而防备。渐渐的萧皓轩信了自己,两人站到同一个阵营。后来他承认自己作为妻子,成为利益的共同体。再后来越来越多的陪伴和关怀。 到现在,夏晨欢无法不去奢想,也许萧皓轩是有些喜欢自己的。 男人不需要做不愿之事,更不是多情之人,不会因为自己的隐忍而可怜他。 那么如此让人心悸的亲昵,唇齿间感受到的情愫,是他想的那样吗? 光是想想,夏晨欢都要窒息了。 一方面,他渴望被爱,被自己深爱之人喜爱。同居在西院的这个月是夏晨欢生命中最幸福的日子。 夏晨欢本以为自己不在乎,是替身也没关系,只要待在宣王身边直到最后一刻便好。 但人都是贪心的动物,得到的越多,奢望的越多。 夏晨欢开始渴望这份爱是给自己的,渴望这样的温和平静永远持续下去。 但另一方面,萧皓轩对他越真心,夏晨欢就越愧疚,愧疚到心痛如割。 他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做的事说的话是假的。夏晨欢害怕真相大白的那天萧皓轩会恨他,付出了多少便有多恨。 想到如此,夏晨欢甚至不愿男人喜欢上自己了。 被深爱之人憎恨,生不如死。 谎言被拆穿,动情的萧皓轩又会有多痛苦?男人已经受过一次情伤,夏晨欢不忍也不敢给他第二次。 夏晨欢在矛盾的泥沼中挣扎,无法找到出口。 他有着不顾一切说出口的冲动,张开了嘴,却又做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谋划的一切尽毁。 有些事真的不能错,一步错,步步错。 萧皓轩看出夏晨欢眼里的痛苦纠结,他轻抚对方的脸颊,念头一闪而过,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爱怜的亲吻唇瓣,眼神似水温柔。 他以为夏晨欢迷惘是认为他爱着顾遥,却又因自己的变化而动摇。 其实萧皓轩也不确定对夏晨欢的情愫算不算得上是爱。 但爱情不是靠说的,他认定了夏晨欢是要永远陪伴自己之人,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确定彼此的心意。 萧皓轩眯了眯眼,恰好可以用夏国之事让人安心,他沉声开口,“夏晨硕已经决定在八月十八,趁阮忌离开云中至博陵扫坟时起兵围剿博陵,和大燕里应外合,诛杀阮家,控制边境的赤羽君,逼其归顺。到时军权和政权都会暂时落入夏皇手中。” 这是今日下午飞鸽传回的最终消息,曾均和卢润溪没有跟到别院来,所以夏晨欢并不知晓。 夏晨欢眼睛一亮,难掩喜色,深深松了口气,“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离八月十八只有二十余天,阮氏若能顺利被拿下,那么殷家和夏皇就不足为患,三哥登位指日可待。 夏晨欢真挚的凝视着萧皓轩,笑容动人,“多谢王爷,真的谢谢您。” 萧皓轩不置可否,却喜欢这人开心的模样,移不开眼。他说的无谓,“你说过结盟实是交易,那便不需要谢我,大燕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夏晨欢自然知晓大燕开出的条件,但大燕不是只有夏晨硕可以扶持,甚至从别人那可以拿到更大的好处。所以他很感谢萧皓轩,没有趁火打劫,把生命与和平看得更重要。 幽静的黑眸,从中可以清楚看见自己的模样。夏晨欢胸口起伏蓦地变大,纷杂的情绪似乎要喷薄而出。 他眼神一凌,满是果决和坚定。 肚中孩子的预产期在腊月到正月,那时三哥定已经坐稳帝位。如果秘密还未暴露,那么孩子出生后,他会立刻对萧皓轩坦白。 夏晨欢做不到永远欺骗萧皓轩,多一刻就多愧疚一分。他也怕更久一点会舍不得那个孩子。 得到越多,越怕失去。 所以,所以…… 夏晨欢小心翼翼抚上男人的脸,眼光流转处化不开的情浓,心脏怦怦直跳,试探着向前吻上薄唇。 所以就让他最后贪心几个月吧,自私的待在萧皓轩身边。 这是夏晨欢第一次吻男人,第一次主动碰触他。 萧皓轩心头一跳,眸中燃起烈焰,猛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仍记得避开对方的小腹。 男人狠狠咬上夏晨欢的唇瓣,狂风暴雨般侵犯口腔,把小舌吮吸到发麻。 一瞬被拉进情欲,快感从相接的唇齿散到周身,两人交缠在一起,无法分开。“啧啧”的水声和短促的娇喘在寂静的屋内显得分外羞耻。 半晌,萧皓轩喘着粗气退开两寸,脸色沉的难看,看向夏晨欢的眼神像要将人吃掉一般。 夏晨欢雾眼迷蒙,嘴角微微流出口水,毫不掩饰爱恋的仰望着男人,蛊惑人心。这一刻的他当得起倾国倾城四字,当真会引得群雄争夺。 萧皓轩的分身几乎要爆开,他声音嘶哑,话里透出危险,“你若是再勾我……” 戛然而止,男人脸色更黑两分,第一次说不下话去。夏晨欢的身子不适合再来一次,就算再做一次,那般欢爱只会勾起情欲,喂不饱自己。 夏晨欢也反应过来自己惹了火却不给灭的行为很不厚道,男人什么时候有过这般憋屈的表情。他忍不住失笑出声,越想停下就越收不住笑意。 夏晨欢笑颜轻松愉悦,甚至有些孩子气,没了往日规矩守礼到让他不喜。萧皓轩更希望夏晨欢一直是现在这样,他嘴角勾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眸中掩不了的宠溺。 夏晨欢表情愈加温柔,鼓起勇气环上萧皓轩的脖子。男人顺势侧身,将他搂进怀中。 萧皓轩暗叹了口气,压住下腹冲动,一下下抚着他的黑发,放柔声音,“睡吧,已经晚了。” 今夜射了三次,夏晨欢确实疲累。他“嗯”一声,安心的闭上眼。 等怀中人陷入安眠,萧皓轩方灭灯合眼。 另一边,夏国行宫中夏皇和皇后屏退了太监宫女,也正要就寝。 倏然有一道人影自暗处上空飞跃而下,缓缓从金龙红柱后走出来。 夏皇和皇后还来不及尖叫出声、大喊有刺客,便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目瞪口呆,大惊失色,当场愣住。 那人抿紧嘴唇,眼底一丝愧疚都没有,可面上还是作出可怜认错的模样,“咚”的跪地,“父皇,母后,瑜儿错了。” 皇后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夏晨瑜,“瑜儿……”刚张口,猛地想起什么,赶紧吩咐外室的人统统出去。 “你们都到殿外守着,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是。” 夏皇死死瞪着夏晨瑜,一张脸涨的通红,怒不可遏,发指目眦,上前狠狠甩了夏晨瑜一耳光! “啪!”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终究不是她能开口的。 “逆子!你还有脸回来!” 夏晨瑜捂着左脸,不可置信地瞪向夏皇。父皇从小就宠他,从来没有动过手。 虽然不多,但夏皇确实把所有的亲情都给了夏晨瑜。 坐于帝位,内忧外患,朝局不稳。夏皇不笨,但没有安邦定国的本事,是以疑心甚重,薄情狠辣。 当时恰逢殷家护驾有功,与另外四大世家抗衡护住夏皇。夏皇待殷皇后生下的孩子自然不同。 夏晨瑜又是双儿,不会觊觎皇位,生的貌美,聪明会撒娇,泯灭的亲情便都投注到了夏晨瑜身上。 但对夏皇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皇权富贵。夏晨瑜私自逃婚,燕夏开战不要紧。但若没了大燕帮扶,阮忌企图谋反,这夏皇就不能容忍了。 若搁以往夏晨瑜早就翻脸大闹了,但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深吸一口气,掩下眸中不满,额头触地,一副恭谨的样子。 “瑜儿自知犯下死罪,至父皇母后于不顾。我一刹鬼迷了心窍,后悔时已铸成大错,本应该在无人的荒岗以死谢罪,但是……” 夏晨瑜顿了顿,抬头直视夏皇,口气倒挺真挚,“我不忍父皇和母后被奸人算计谋害,这才进宫直言。” 夏皇和皇后听罢蹙紧眉头,神色凝重。 夏晨瑜嘴角冷笑一闪而逝,“父皇以为大燕出兵真的是帮您吗?” 夏皇不说话,脸色越发暗沉。这件事极其隐秘,晨瑜是怎么知道的? 夏晨瑜一字一句地说,“夏晨硕才是宣王真正结盟之人。” 夏皇和皇后脸色一刹变成灰色,五雷轰顶,好像失音,麻木了。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呆若木鸡。 第44章 真身 夏皇猜忌多疑,本来对各个皇子就不信任。但是夏晨硕表面上一直安分守己,少言寡语,性格甚至显出几分懦弱。比起那些狼子野心的儿子,夏皇对他反而没有那么警惕。 加之夏晨硕养在殷皇后名下,本家是衰微的郑氏,两者之间存在对夏皇有利的矛盾。所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扶夏晨硕为太子,让其继承大统。 但那必须是在自己掌控下,在他安然西归之后。若夏晨硕暗地里谋划,便是五马分尸都不足惜。 人们总是容易相信邪恶多过善良,这一刻的夏皇也不例外。 他从震惊中回神,心底已经不再相信夏晨硕,厌恶狠辣浮于表面,却也不全信夏晨瑜。 “若夏晨硕真和宣王结盟,乃是极其隐秘之事。朕都没有觉察,你是怎么知道的?” 殷皇后同样不解,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夏晨瑜哪有探听到这种惊天内幕的本事。 夏晨瑜眸中不安一闪而过,按照交代的话开口,“我料到父皇和母后会寻我,所以从靖城逃走后没有留在夏国,而是去了大燕。在各地辗转,直到三个月前进入燕京。” 他直视着夏皇,满脸不可置信,表情语气倒真令人信服,“机缘巧合之下,瑜儿偶然间在街上见到了“宣王妃”,父皇可知那“宣王妃”身边还跟着谁?” 夏晨瑜说“宣王妃”三个字时鄙夷至极。 夏皇蹙眉不语,夏晨瑜冷笑一声,“是本该在靖城履职的三哥,夏晨硕。” 夏皇和殷皇后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惊恐万状,脸色惨白。 夏晨硕欺瞒他们去到燕京,必然已和夏晨欢站在同一阵线。而且敢如此明目张胆在街上现身,宣王不可能不知,那么宣王和夏晨硕…… 夏晨瑜看父皇的表情便知他已信了,随即劈下更大惊雷,“之后几日,我还探查到陶文汇与夏晨硕、宣王暗中会面。” 夏皇一瞬失神,腿软的差点跌倒在地,被皇后眼疾手快的扶住,颤颤悠悠坐到床边。 夏晨瑜露出哀痛的表情,“父皇以为陶文汇是可信之人,听信了他的意见,让其与大燕协商共同围剿阮氏。殊不知陶文汇早就叛了,配合夏晨硕和宣王一起给您下套。” 夏皇听罢浑身冰凉,如枯木死灰,魂不附体,低声嚅嗫,“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宣王若帮夏晨硕……” 父皇和母后的脑子早已不能转了,果然如预料一般没有细查自己的话,夏晨瑜低头不语,嘴角笑意一瞬即逝。 夏晨硕到过燕京不假,和夏晨欢一起出门去济世堂也不假,但他们都乘坐马车,且夏晨硕易过容。 陶文汇归附了夏晨硕也不假,却从未同时与夏晨硕和宣王会面,夏晨瑜如何能看见? 陶文汇虽然与殷家有姻亲,但为人正直,为民之心昭著,只苦于无明主可效。 夏晨硕听从夏晨欢的意见,将陶文汇拉到自己阵营。由他向夏皇提出结盟大燕,围剿阮忌的计策再合适不过。 当夏皇和殷家以为解决了心头大患,放松警惕之时,再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方是最稳妥的方法。 夏晨瑜虽然编造了过程,但的的确确说的是事实,他就是赌父皇和母后在这样的绝境面前满脑子只有“怎么办”,不会深究:他是怎么知晓围剿阮忌的计划? 夏晨瑜自然没这个本事,今晚所有的话不过是他复述了凤曼的话而已。 要说凤曼,那与殷家颇有渊源,准确的说是孽缘。 丞相殷铂洋最小的嫡子,也就是殷皇后的同胞弟弟原本与凤曼是一对恋人。 当初两人私定终身,遭到殷家极力反对。不为别的,就因为凤曼的身份。 凤曼是一江湖女子,而且来头还不小,是花间教五堂之一,弄月堂的堂主。 花间教已有几百年历史,由西域传入,中原总教大本营冥天宫位于燕夏两国边境,夏国境内的天灵山。周遭布有迷阵,外人无法进入。 花间教在夏国势力庞大,在大燕亦有分坛。因其善于用毒、武功阴蜇、行事狠辣,教众狂傲,被江湖上其他门派排斥,划为魔教。 奈何花间教独有的武功秘籍太过厉害,经商用人也很有一套。近百年来非但没有衰微,反而和书剑盟齐头并进,形成正邪两派雄踞的局面。 殷世子最终还是娶了凤曼。殷铂洋慢慢发现凤曼阴狠的武功和花间教的资源在铲除异己、巩固势力方面实为一大助力,也就接受了这个媳妇。 谁曾想海誓山盟化做空,世子渐渐腻了凤曼。开始只是在外沾花惹草,后来一个接一个的小妾抬进门。 凤曼不愧是魔教中人,在满月的夜晚割了正在小妾身上耸动的男人的喉咙,从此销声匿迹。 殷家失了嫡子,和凤曼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但夏晨瑜和这个阴狠的舅妈关系很不错。小时候他不喜欢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却对花间教的各种毒药和轻功很感兴趣,凤曼教了他不少。 凤曼甚至给了夏晨瑜一块弄月堂的令牌,靠此令牌被认作花间教中人,可在各个堂口得到帮助。 凤曼是爱憎分明之人,就算杀了丈夫,但对夏晨瑜的承诺没有消逝。 夏晨瑜就是凭着用毒,轻功和令牌,化作花间教众顺利在大燕行走,没有被夏皇和夏晨硕的人找到。 这确实是众人都没料到的。 夏晨瑜今晚只说了一句真话,他是真的在燕京见到了夏晨欢。 夏晨瑜原本是想避开父皇的势力方入大燕,但他渐渐发现大燕繁华秀丽,可以观赏游玩的地方数不胜数,一连八九个月都没逛完。 上个月他进入燕京,恰逢大燕一年一度的观莲节。 最有趣的是入夜后,街道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护城河和昆玉湖被各式莲形花灯照亮,映衬出水中朵朵莲花,美不胜收。 夏晨瑜易了容,蒙着面纱坐在昆玉湖边的醉意楼三楼赏荷,身边坐着同样带纱的侍女。 任是再好看的景,看多了还是会腻。夏晨瑜百无聊赖地从湖面移开眼,却在瞟向人群的瞬间愣住。 他瞪大了眼盯着中间被簇拥的青衣男子,呼吸和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那是夏晨瑜见过最英俊帅气的男人,不只五官精致立体,气宇轩昂,更是自带冷冽高雅的气质,如谪仙般勾走了夏晨瑜的心神。 男人蓦地眼神放柔,嘴角一丝笑意,侧头和身旁之人说了句什么。 夏晨瑜因那笑容心怦怦乱跳,他顺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猛地瞳孔放大,一刹如坠冰窟,从头到脚冰冷刺骨,麻木的动弹不得。 夏晨瑜无法置信的瞪着那人。尽管此刻他衣着华贵、容貌艳丽,夏晨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夏晨欢! 人群自动让出道来,侍卫和剑客护在四周,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蹦跳着在前,一行人向对面的青云楼走去。 男人揽着夏晨欢的腰,将人罩在自己势力范围内,明明白白说着保护。两人相视一眼,夏晨欢听了男人的话后笑的越发灿烂,越发刺眼! 夏晨瑜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凸,几乎要把手中的茶杯捏碎。 这个场面,那个男人只可能是…… 虽比不上青云楼,但这个时辰能坐到醉意楼三楼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周遭议论声嘈杂。 “那就是宣王和宣王妃!前面的应该是四皇子和五公主。” “王爷和王妃真是才子佳人,十足的般配!” “那可不吗!两人出了名的恩爱,燕京城里人人知晓。” “现在王妃又有了身孕,你看王爷宠的,在街上都舍不得撒手。” 夏晨瑜一僵,手中茶杯应声而碎。 众人纷纷瞟向他,可夏晨瑜只是死死盯着夏晨欢和萧皓轩,双眼通红,直到他们进了青云楼再看不见为止。 夏晨瑜一路上不是没有听过宣王和宣王妃的事,多是赞颂的好话。可他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 皇族贵戚间最讲究家丑不外扬,何况事关两国联姻,夏晨瑜一点都不信夏晨欢会有好日子过。 夏晨瑜自小习得阴毒之物,性子又自傲至极,唯我独尊,绝不会做自己不愿之事。他不要战战兢兢,看人脸色的活着,更不要嫁给传言中冷淡无情的男人。 所以夏晨瑜做好一切安排,顺水推舟,推给夏晨欢,就像从小到大所有的麻烦一样。 却没料到只一眼,宣王就让他沦陷。 更没料到男人会那般温柔的对待夏晨欢! 你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冒牌货,凭什么享受宣王的温柔!他是我的夫君,我才是真正的宣王妃! 夏晨瑜嫉妒,嫉妒到发狂! 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夏晨欢,最喜欢折磨的也是夏晨欢。明明只是个侍女生的双儿,凭什么养在母后名下,竟然还叫他“皇兄”,真是侮辱了自己! 还有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碧眸,夏晨瑜无数次想把它们挖出来! 夏晨欢是假的,用他的身份占据着他的夫君,享受着属于他的情爱! 如果不是侍女拉着,被暴怒冲昏头的夏晨瑜可能真会不管不顾冲下去拆穿夏晨欢。 待理智回笼,夏晨瑜懵了,想不出该怎么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再傻也知道是自己逃婚在先,贸然现身只会得不偿失。 恰恰此时凤曼出现了。 夏晨瑜从记忆回神,直视着夏皇,语气阴狠,“父皇不必惊慌,瑜儿有一法子不仅能保父皇母后平安,还能在除掉阮忌的同时撕裂夏晨硕和宣王的联盟。” 夏皇眼睛一亮,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问,“什么法子?” 夏晨瑜勾起嘴角,眼里满是嗜血煞气,隐隐兴奋,“首先,我们必须杀掉夏晨欢灭口。” 夏皇和殷皇后怔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近千里外的天灵山,冥天宫,瑶花阁。 男子一袭青衫依靠在暖玉躺椅上,面孔隐匿于黑暗中并不清晰,但能看出他的视线落在挂于墙壁的一幅画上。 画中少年一袭红衣却不显突兀,眉眼精致,神情灵动,透出几分狂傲的邪气。 嘶哑冷清的男声令人不觉胆寒,“怎么样了?” 凤曼俯首跪地,恭谨至极,“禀教主,夏晨瑜十分相信我的话,他现在应该正面见夏皇,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片刻,男子一挥手。 “属下告退”,凤曼立刻退出殿外。 男子看着画中人勾出一抹笑来,“我也让他们尝尝失去的滋味,好不好?” 第45章 真身(2) 夏皇脸色暗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夏晨欢本是稳住燕夏联盟的棋子,谁想他竟暗中联合了夏晨硕!若不是他在中间运筹,夏晨硕和宣王不可能这么快结盟。 之前夏晨欢帮助打压崔氏和李氏,自己竟还以为他有用,对他态度缓和不少。现在看来真是好心喂了狗!当初就不该让这个贱种活下来! 夏皇自然狠不得夏晨欢去死,但是,“就算夏晨欢死了,宣王还是能继续与夏晨硕结盟。他们肯定已经谈好条件,宣王不会因一个人动摇。” 凤曼早已灌输给了夏晨瑜严丝合缝的说辞。他表情高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如果宣王发现自己被夏晨硕和夏晨欢联手欺骗,他还会帮助玩弄自己之人吗?” 夏皇眼睛一亮,现出希望的火光,“你是说让夏晨欢无法开口辩解,到时一切都由我们说了算?” 夏晨瑜笑的谄媚,“父皇果然才智过人。替嫁之事早晚瞒不住,倒不如把危机化为转机,主动将这件事抖出去,把话语权握在我们手里。” 他看夏皇听的认真,越发自信,“只要夏晨欢一死,我们便可寻个机会,让宣王自己发现夏晨欢的真正身份,然后把替嫁之事全栽到夏晨欢和夏晨硕头上。说父皇母后全不知情,而我也是受害者。夏晨硕和夏晨欢在靖城狸猫换太子,之后一直伺机借宣王的势力铲除异己。” 夏皇有些犹疑,“宣王会信吗?” 夏晨瑜冷笑一声,“夏晨欢利用宣王妃的身份扶夏晨硕上位,自己从中获利,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表现出的手段心计也坐实了我们的说法。宣王是上位者,最无法忍受的便是被人欺骗利用。仅仅是夏晨欢隐瞒身份这一条,就会令宣王失去对他的信任和情意,自然而然偏向我们。” 夏皇越想越对,不停点头,嘴角不可控制的上扬,“对,你说的对!好一招将计就计,瞒天过海!” 夏晨瑜难掩得意之色,完全忘了这是凤曼反咬一口的计策,并不是自己想出的。 “到时宣王不仅会和夏晨硕决裂,还会反过来帮父皇诛灭夏晨硕。”夏晨瑜顿了顿,语气变的诚恳,“而我可以说自己一直在躲避夏晨硕的追杀,夏晨欢死后方被父皇寻到。宣王怜惜我的遭遇,又因原本的婚约,父皇只要提出来,他定会迎我进门。到时我就能帮父皇帝位永固,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夏晨瑜此话说的冠冕堂皇,眸中却溢出激动和向往。这才是他真正在乎的,成为宣王妃,成为喜欢之人的妻子。 夏皇眉开眼笑,高兴不已,“好,好!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派人……” 笑容蓦地僵在脸上,他面露难色,“可如何能在杀了夏晨欢的同时不牵扯到我们身上?崔洋、李鹏事件后宣王便对夏晨欢严加保护,他有孕之后防卫更是固若金汤。不仅有大内高手,身旁还有书剑盟和文理阁的势力,很难下手。” 夏晨瑜说的轻松,“父皇莫急,夏晨欢得死,但必须等到八月十八之后。先让夏晨硕替我们废了阮忌,拿回兵权。在那之前他不会对您不利,我们也不要露出马脚。待赤羽军顺利归附,再立刻灭夏晨欢的口。” 夏皇很是赞同,“确实如此,借刀杀人除去心头大患,妙哉!” 夏晨瑜笑的阴险,“而处理夏晨欢并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江湖上有一势力,只要能给出满意的报酬,他们就能替你杀掉任何人。” “什么势力?” 夏晨瑜迎上夏皇期盼的目光,一字一句沉声道,“花间教。” 殷皇后一惊,轻叫出声,“花间教!那不是凤曼的……”夏皇不喜的眼神让她立刻闭嘴。 夏晨瑜不甚在意,“花间教爱恨分明,殷家和凤曼的私人恩怨不会影响他们做生意。母后也清楚花间教有多厉害吧?” 殷皇后抿唇不语,自然知晓魔教武功阴毒。殷家以前没少得益于此。 夏皇也听过不少花间教的传闻,他看向皇后,对方默认的点头。他又对上夏晨瑜自信肯定的面容,眯了眯眼,面目扭曲,心中已有决断。 不论夏皇,夏晨硕,花间教和萧皓轩暗地里怎样谋划部署,欺骗隐瞒,互相设计。表面上俱是平静无波,所有人都不愿让暗潮汹涌翻到明面上来。 阮忌方是当务之急。 麟嘉十一年八月十八,夏国护国大将军阮忌至博陵祖坟祭奠先父。因他受贿结党、欺压百姓、意图谋反,夏皇趁机联合大燕发兵围剿,将其困于博陵。 夏晨欢在房中来回踱步,显然心神不宁。 他今日实在无法集中精神,连把脉都晃神,在济世堂待了一柱香的时间便被吴天赶回府休息。 今日已是八月二十一。前日收到兵围博陵的消息后夏晨欢就一直在等结果,已经三日,消息该传到燕京了。他此刻实在无法静下心。 王妃的肚子已经明显大了起来,走路时微微后仰。一旁的丫鬟们心惊胆战,深怕王妃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 敛秋刚想开口劝说,萧皓轩恰好走进内殿。 “参见王爷。” 萧皓轩一个眼神,几个丫鬟即刻退到殿外。 “王爷”,夏晨欢碧眸一霎变亮,快步走向萧皓轩。 萧皓轩微微蹙眉,不满他不顾身子,只能大跨步迎上去。 男人情绪一向不外露,夏晨欢仔细观察还是看不出什么。他难掩忐忑,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王爷,博陵那边可有消息了?” 萧皓轩不愿夏晨欢挂心,所以一收到消息直接从户部赶回王府。他勾起嘴角,“阮忌和阮氏涉案之人已被诛杀,一切尘埃落定。” 夏晨欢听罢深吸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带着几分恍然,好半天说不出话。他眼神飘忽,想起这些年夏皇受阮忌胁迫,朝局被阮氏搅得乌烟瘴气,不必要的战火纷飞。 现在阮忌死了,阮氏衰落,夏晨欢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萧皓轩也不催他,只是将人揽在怀中,撑住他的腰。 片刻后,夏晨欢眨眨眼,急切地望向男人,“三哥呢,三哥平安吗?” 夏晨硕使计让夏皇派他带兵亲征,唯有此方能保证万无一失。 萧皓轩微微颔首,“他无事,毫发未伤。” 夏晨欢放松下来,嘴角上扬,眼睛微弯,轻声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萧皓轩眯了眯眼,眸色变沉两分,但并未开口。 夏晨欢又问,“伤亡严重吗?有多少赤羽军归顺了?天武军折损情况如何?” 萧皓轩一面回答,一面揽着夏晨欢到窗边坐下,把人拥进怀里。 “夏晨硕那边伤亡不超过万人,八成的赤羽军投降归顺,天武军折损不到三千。赤羽军各副将、参将顺势而为,并没有做无谓的抵抗。” 他们布好局,就是要在高压下让人看清情势,兵不血刃的拿下胜利。 夏晨欢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真真落地。他凝视着萧皓轩,笑靥如花般甜美,语气已不能更真挚,“多谢王爷。” 萧皓轩勾起嘴角,抚着他额边的黑发。 片刻,夏晨欢脸颊微红,避开了对视。 他挂念的东西太多,“接下来彻底清干净阮家势力,待朝堂稳定,在殷家企图做大之前,三哥……啊!” 肚里的孩子突然踢了夏晨欢一下,话语戛然而止。 萧皓轩也看到了腹部一闪而过的凸起。他一挑眉,大手覆上鼓起的肚子,孩子又动了一下。 夏晨欢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前几日便偶有胎动,但男人都恰好不在。 萧皓轩第一次体会到这孩子已经是个有意识的生命了。他难得笑容弧度变大,爱不释手的感受着小家伙。 小家伙非常给自己父亲面子,活泼有力地接连踢了几下,让夏晨欢忍不住低哼一声。 萧皓轩笑意即逝,安抚的摩挲肚子,难掩关切,“不舒服?会痛吗?” 夏晨欢笑容温和,“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萧皓轩方眼神放柔,吻了吻他的额头,让人靠在胸口。 男人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而他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夏晨欢不知怎么一瞬鼻酸,胸口涨的不行,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哽咽欲哭。 他赶紧闭上眼,仍有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萧皓轩一怔,心脏被泪水扎了一下,立刻问道,“怎么了?” 夏晨欢闭着眼猛摇头,努力压下喉头哽咽,一会才开口,“怀孕之人情绪会被放大,母后说是因为荷尔蒙影响,容易大喜大悲。” 萧皓轩听罢松了口气。顾遥也曾和自己解释过,他怀皓源、皓珺时会突然伤感或生气,吓坏了萧楚屹和萧皓轩。 饶是如此,萧皓轩依旧不舍得这人落泪。他轻拍夏晨欢的后背,从额头吻到眼睛,爱怜的吮掉泪水。 半晌,夏晨欢稳住情绪,睁眼垂眸,有些气恼的喃喃自语,“我本极少哭的……” 夏晨欢讨厌哭泣。 尽管在夏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但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没有哭过了。这成了晨欢仅剩的自尊心,固执的坚守。 哭泣是软弱,是认输。 萧皓轩听出他话语里的坚持,越发心软。自己从小便也不愿哭泣,不愿在欺负看不起他的人面前示弱。 “你在我怀里常哭的。” 夏晨欢微愣,不解地看向男人,却在对上黑眸的瞬间反应过来。他飞快的低头,不停眨眼,整张脸涨到通红,都快冒烟了。 萧皓轩是在说两人欢爱的时候,他确实常常被灭顶的快感和激烈的索求逼到哭泣。 转变了夏晨欢的情绪,萧皓轩又被他害羞的模样勾到不行,眸色愈暗,嘴角戏谑的笑也没了。 男人抬起夏晨欢的下巴,交换了一个短暂却炙热的吻。 他微微退开,直视着碧绿的眼眸,沉声开口,“我不希望你哭泣。你是宣王妃,以后还会是太子妃,是皇后。你不能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 萧皓轩顿了顿,高傲又自信,“但在我面前例外,你可以不用坚强。” 夏晨欢怔怔的凝视着男人,胸口涨的不行,也烫的不行。眼眶发酸,好像又要落下泪来。 比起“不会让你落泪”的许诺,萧皓轩的话更让夏晨欢承受不住。 他努力扬起一个微笑,环住男人的脖子,吻上薄唇,轻舔吮吸,诉说着漫溢的爱恋。 只一瞬,萧皓轩眸中燃起烈焰,按住夏晨欢的后颈狠狠吻了回去。 唇齿交缠间,不知是谁撩动了谁的心弦。 第46章 复仇 至八月二十四日,博陵已完全恢复平静。燕夏边境虽风声鹤唳,但局势控制得当,再无波澜。 夏国朝堂大惊,人人自危,顺风转向,展开了新的格局。军权落回夏皇手里,五大世家中阮氏和崔氏被废,李氏衰微,卢氏明哲保身,殷氏锋芒外露。 大燕朝臣虽也被自家陛下暗中的筹谋震惊,但只要不危害本国,对于夏国的暗潮汹涌他们不甚在意。 大燕并未受到过多影响,是以萧皓轩照例在休沐之日陪夏晨欢去燕山别院避暑,甚至去的是较远的南面别院。 京城至燕山南面的官道僻静少人,穿过大片树林。此时路上只有宣王府的队伍在行进。 前后有马上护卫三十余人,皆是大内侍卫和文理阁中武功拔萃之高手。还有二十余步行的宣王府兵,拳脚同样不差。 他们严密保护着队伍中间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宣王和宣王妃。 马车偶尔有些颠簸。萧皓轩将夏晨欢抱在怀里,自己给人当垫子,撑住他的腰,不让对方感到一丁点不适。 两人各自捧着一本书在读。夏晨欢身心都很放松,看的入迷。萧皓轩则一手拿书,一手环在他腰侧,不时轻抚摩挲。 画面分外美好和谐。 官道进入了最幽静的路段,远离人烟。燕山并不仅仅是一座独峰,而是群岭连绵,由大小十余座山峰组成。翻过这个山包后便可到达主峰下的南面别院。 忽然,萧皓轩动了动耳朵,眸色变暗,掀开车帘凌厉的扫视四周。 宋铮见状立刻上前询问,“王爷,有何不妥吗?” 萧皓轩脸色渐沉,冷声开口,“太静了。” 官道人少,又处于深林之中,安静很正常。可越是安静有些声音应该越突出,此刻却一声鸟鸣都没有。 宋铮瞬间紧绷,肃然警惕。这说明林中可能早有埋伏,惊散了鸟兽。 “王爷……”夏晨欢同样听明白了,他紧张起来,面露担忧。 萧皓轩安抚的握住对方的手,面不改色地下令,“让人回去报信,我们则以最快速度赶向别院。” 他身边之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对方能不露痕迹埋伏至此,绝不是省油的灯。 敌暗我明,路途过远,现在折返燕京已不明智,只能先抵别院。 宋铮面色沉重,颔首领命。他在钟冀耳边低语了一句,对方神色一凌,难掩担忧。 钟冀仅仅犹疑了一瞬,咬牙点头,和另外两个护卫跃上高树,转眼不见人影。 宋铮拔剑出鞘,高声传令,“保护王爷王妃,全速向别院前进。” 众人立刻亮出武器,全神警戒,将马车围在中央,加快速度前行。 马车跑起来越发颠簸,萧皓轩将夏晨欢紧抱在怀中,稳如磐石。 他面无表情,脑子却转的飞快。是什么人埋伏,会发生什么情况,应该怎样应对?丝毫不乱。 萧皓轩最担心的是夏晨欢和孩子,他搂紧怀中人低语,“别怕,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夏晨欢握紧双拳,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自然忐忑。可他不能自乱阵脚,何况王爷在这里,夏晨欢全心的信任男人。 他神色坚定,毫无惧意,“我不怕,我……” 话未说完,不远处传来刀剑之声,是暗处的影卫和来人交手了。 宋铮大喊,“有刺客!” 话音刚落,埋伏在林中的人群疾风般冲了出来,一刹和护卫焦灼在一起。 几乎同时,拉车的战马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暗器射中,嘶鸣惊跳。 在马车被掀翻之前萧皓轩抱着夏晨欢一跃而出,稳稳当当落在另一匹马背上。 刺客暂时近不了萧皓轩的身,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亲自上阵,而是仅用内力助攻。专心护住夏晨欢,不敢让这人离开自己的怀抱。 刀光剑影,皮鞭暗器,电光火石间两群人打的难舍难分,已有人见血毙命。 这群人不似普通刺客,招式诡谲,武功高超但阴狠至极,看护卫的伤情分明是带了毒的。 萧皓轩认出其中两人使的招式是“神刀斩”和“搜神针”,是移花堂和平秋堂堂主才会使的功夫暗器。 男人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冷声道,“是花间教。” 夏晨欢本已因血腥的场面脸色苍白,听见“花间教”三个字更是不寒而栗。 花间教在夏国恶名昭著,夏晨欢更是亲眼看过凤曼教夏晨瑜用毒,异常狠辣。 花间教同时派出两个堂主,余下也俱是高手。他们有备而来,以毒物压制,打起来又不要命,护卫渐渐落于下风。 文理阁青木堂主以破月刀法砍死一个刺客,血溅进眼睛,他却眨都不眨,凛然地看向王爷,“请王爷先走,属下断后!” 萧皓轩知道这是用命在拖延时间,往日他绝不会走,可现在不能用夏晨欢的性命冒险。 男人眸色一凌,戾气四散,不再多看一眼,策马飞奔而去。宋铮和另外十个护卫紧随在后。 萧皓轩用真气护住夏晨欢的肚子,让孩子在奔驰的马上也不会被震到。 情况比萧皓轩料想的还严峻,花间教布置了毒气机关阻断官道,后有追杀,前方隐隐现出埋伏。 他们只能进入深林,弃马御风,靠着速度摆脱追踪。沿途暗器追杀不断,护卫逐渐减少,最后只剩宋铮一人。 高手相抗,拼到最后没有哪一方是赢的,花间教众同样死伤严重。似乎已经没人跟在萧皓轩和夏晨欢身后了。 萧皓轩正判断方位,从脑中地图找出回燕京最隐蔽的路线。别院已经不能去了。 下一刻,萧皓轩倏然瞳孔放大,将夏晨欢牢牢护在身后。 宋铮则是脸色惨白,浑身僵硬,拔剑欲战。 强大的真气从东边散出,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招数,武功越高之人感到的压迫越强,打击心脉。 一青衣男子自上空缓缓飘落,衣珏飞扬,修长挺拔。异色紫瞳,五官帅气,如果不是他右边脸颊布满了崎岖狰狞的伤疤,定是貌比潘安,风华绝代之人。 只一眼,萧皓轩便猜出男子是谁。他冷眼直视对方,眸中嗜血狠戾,放出真气与之对抗。 花间教教主,江离。 江离八年前重伤后就一直闭关修炼,江湖上有传言他三个月前出关了,现在看来是真的。 而且功力深不可测,丝毫不输当年。 想到往事,萧皓轩心头越发沉重,今日怕是…… 他用余光扫过一旁忧心如焚的夏晨欢,眸色暗了几分,低声对宋铮开口,不容拒绝,“你带王妃走,将他护送入宫。” 萧皓轩并不胆怯,但他知道自己恐怕无法打败江离,至多是同归于尽。宋铮就更没有胜算。 如今之计只有自己与江离相抗,宋铮把夏晨欢送回燕京。 宋铮双眼通红,无法违命。 夏晨欢惊恐万状,死命的摇头,声音嘶哑,“我不走,王爷不要赶我……” 话音刚起,南边林中突然有一人极速冲向宋铮,宋铮立刻拔剑相对。 那人使的是天魔手,手变利刃,歹毒阴狠,是花间教中花间左使历代传袭的独门秘籍。 同一时刻江离用七煞天罗向夏晨欢攻去。此物顶端尖锐似剑,主体浑圆似棍。似鞭非鞭,似剑非剑,可发出轻丝、白雾、红雨、毒针、天雷、地火、蛊七种暗器毒物。 萧皓轩抱起夏晨欢闪躲暗器,再无暇顾及宋铮。 该死!江离早就计划好了,带上所有高手把自己的人困住,只余下他和夏晨欢。 带着夏晨欢,自己更加没有胜算! 萧皓轩被一路逼到山腰崖边。 江离不再进攻,游刃有余地看着两人,如同在看笼中猎物。 连路线都被算计了,把他逼到绝境,再无回避的可能。萧皓轩眸中火光冲天。 夏晨欢察觉到情势危急,甚至是凶多吉少。可他毫不退缩,护住肚子,坚定的站在萧皓轩身旁。 萧皓轩此刻越发沉静,冷声开口,“本王与江教主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何以这般至我于死地?” 江离微勾嘴角,笑容在满是伤疤的脸上变的异常诡谲瘆人,“花间教自古就做取人性命的买卖,有人出得起价钱,我自然给得了人头。” 这话萧皓轩是不信的。江离亲自动手,加上花间左使,两堂堂主,怎么可能只是买凶杀人。定有私人情由作祟,而那情由他多少知晓。 萧皓轩并不拆破,话中讽刺,以退为进,“花间教向来恩怨分明,江教主要我的人头来拿便是,不要牵连有孕之人。” 男人到现在担心的还是自己,夏晨欢眼眶泛红,控制不了的轻颤,声音梗在喉中几近窒息。 都是他没用,是他拖累了萧皓轩。如果不是要保护他和孩子,王爷是能走的。 江离扯出一个诡异的笑,不置可否,看向夏晨欢的眼神不明不昧。 下一瞬,他紫眸煞气漫溢,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悲凉,越笑越恐怖。 几乎是同时,萧皓轩转身将夏晨欢护进怀里,双手紧紧捂住他的耳朵。用真气和内力给夏晨欢围出一个保护壳,隔绝魔音,留给自己的抗力不到三成。 萧皓轩本想拖住江离,拼上性命等后援到,至少能保下夏晨欢。 谁知江离一上来就下了死手,竟使出魔教失传百年的秘术,九幽悲号。 这种悲声入耳,内则引发穷悲极惨之情,回肠寸断;外则受到魔音潜力侵袭,五官先伤,接着内脏震碎,悲号而死。 唯有以极强的内力和坚定的心智相抗,而不通武功之人即刻就会肝胆破裂而亡。 夏晨欢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眼睁睁看着萧皓轩越来越苍白,不论他怎么叫“王爷”都没声音。 待江离停下悲号,萧皓轩松开了手,再控制不住,“噗”的吐出一大口血。 夏晨欢一瞬心肝俱裂,哽咽欲哭,颤抖着去摸男人嘴角的血,带着泣音叫他,“王爷,王爷……” 萧皓轩握上夏晨欢的手,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坚定的凝视着对方,哑声道,“相信我,别怕。” 夏晨欢一愣,随即压下哽咽,用力点头,知道男人一定有了办法。 若自己没受内伤还能用栾沧剑法和江离相抗,现在当真再无胜算。但萧皓轩不会放弃…… 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江离双眸闪过嗜血的光亮,极速用七煞天罗放出暗器。 萧皓轩来不及躲避,用内力震碎暗器,绽开的血雾在碰到皮肤后瞬间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他抱着夏晨欢一跃,纵身跳下悬崖。 江离脸色一黑,霎时掠到崖边。 崖底浓雾弥漫,隐约能看到幽深的潭水。 江离眯了眯眼,原来萧皓轩早知道崖底有深潭。 虽然血雾已融进体内,但还是坐实更好。江离提气正欲跳下,身后突然有剑气袭来,他一刹转身,抽出紫寒剑反击。 赤霄剑和紫寒剑相碰,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两人步伐诡谲,招式多变,根本看不清人影剑法。满天剑气和戾气,卷进气场的草木瞬间化为粉末。 百招后,剑锋相撞,两人被对方真气震开,在地上急退十余尺方稳住,临军对阵。 江离裂眦嚼齿,满目通红,眼神几乎能把人撕碎。他怒火冲天又不可置信的低吼,“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还使得出栾沧七层!” 白忱冷笑一声,“你也能使摄魂剑法,我为什么不行?”他顿了顿,掩不住的煞气,“还不止七层呢。” 江离发指目眦,恨不得把白忱千刀万剐,替那人把受的痛苦百倍千倍的还给他! 第47章 血蛊 书剑盟和花间教虽正邪有异,但百年间并不对立,各走各路,不为友不为敌。 一来书剑盟势力主在大燕,而花间教在夏国最盛。 二来书剑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派,没有一统武林,铲除邪教的想法。只要不危及自身利益,他们不会多管闲事。 而花间教虽然武功阴毒,行事狠辣,但并不是滥杀无辜的教派,不会无缘无故挑起纷争。 是以两大帮派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八年前花间右使孟扶阳死在白忱手下,江离也中毒重伤,从此对白忱恨之入骨。 这个私人仇恨因为江离的闭关并没能升级为两派恩怨。 八年里江离的教主之位被架空,吟风堂和化雪堂堂主实际掌权。他们自然不会做吃力不讨好之事,因江离一人与书剑盟对立开战。 三个月前江离出关,斩杀吟风、化雪两堂堂主,肃清教众,将大权重新拿回自己手中。 白忱很清楚江离出关后要做的,想做的仅有一件事,就是复仇。 不为他自己,为了孟扶阳。 所以白忱回琅琊山加固了书剑山庄的防护,又召各地堂主、坛主商量应对方案。最后赶回燕京,亲自守在萧楚晔身边。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燕京周边异动,甚至已经布好了局,却没想到江离会对萧皓轩和夏晨欢出手。 钟冀拼上最后一口气回到文理阁向孙左使报信。孙左使立刻调出文理阁高手,加上黄启带领的两千宣王府兵和三千巡防营官兵奔赴燕山,剿灭魔教余党,搜寻保护宣王和王妃。 钟冀进城时,书剑盟哨口便即刻报与白忱知晓。他一瞬猜出事态,带上盟中高手御风向燕山疾驰。 白忱全速行进,将众人远抛在后,寻着打斗的痕迹和尸体一路来到崖边。 往日里不论喜怒,白忱嘴角总是挂着浅笑。但此刻他面色阴沉,肃然鹤唳,持剑随时防备偷袭和攻击。 路上并没有见到萧皓轩和夏晨欢的尸体,刚才江离向下眺望的姿态让白忱猜测皓轩跳下了悬崖。 崖底是深潭,白忱相信皓轩会活下来。 搜山之事自有书剑盟,文理阁和巡防营的人负责,他要做的就是拿下江离。 白忱眸中燃气暗火,冷笑一声,“你与孟扶阳还真是一丘之貉,只会伤害无关之人。” 江离紫瞳一瞬发红,面目狰狞,震出恐怖的煞气,怒吼悲号,“闭嘴!你不配叫扶阳的名字!” 如飓风呼啸,树枝应声而断,唯有白忱一动不动的矗立着,面色自若。 白忱丝毫不掩饰鄙夷的神情,“叫他的名字我还觉得脏了我的嘴。” 孟扶阳不顾白忱意愿,为了得到他用尽恶毒手段,甚至对萧楚晔下毒,白忱自然弃之如敝屣。 可孟扶阳是江离一辈子爱之深,求不得的人。 江离紫眸中是疯狂的仇恨和不顾一切的绝望,他要为扶阳报仇!死亡远远不够,他要让萧楚晔和白忱痛苦不堪,失去最在乎东西。 萧楚晔和白忱是为“家国”两个字活着的,尤其是萧楚晔。 杀死萧皓轩和夏晨欢,让萧楚晔痛失家人,一辈子愧疚,无法面对燕皇和皇后。 再借此拆穿夏晨欢替嫁之事和夏皇买凶杀人的真相。夏国欺骗隐瞒在先,导致宣王身亡在后,大燕必然与夏国开战。 届时生灵涂炭,烽烟四起,国家百姓再陷水火。 好!真是太好了! 你们害死扶阳,我便用整个天下给他陪葬!谁都别想好过! 江离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是疯了,在孟扶阳死在他怀中的那天就疯了。 白忱脸色愈发暗沉,放出内力直击江离。 江离瞳孔放大,既怒又惊,“当年你为萧楚晔渡了蛊,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功力!” 白忱刚才说不止练到七层并不是唬自己的,若他突破了九层,那…… 白忱眼神一凌,“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极速冲向江离。 两人瞬间焦灼在一起,剑锋相撞,冷光闪烁,戾气四散。 另一边,断崖崖底。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夏晨欢咬牙闭眼,紧抓住男人胸前的衣领。 “扑通!” 萧皓轩放出真气减缓坠落速度,加之潭水缓冲,两人落进水中的力量并不大。 不过一刹,深潭再次绽开水花,男人抱着夏晨欢飞跃出水面,将人稳稳放在地上。 夏晨欢浑身湿透,呛进两口水,接连猛咳了几下才缓过来,大口喘气。 萧皓轩用尽最后的内力烘干两人衣物,这样行走时才不会留下踪迹。 他脸色难看至极,跪在夏晨欢旁边,微微发颤,虚弱的开口,“你没事吧?” 夏晨欢忙摇头,死死盯着男人,忧心如焚,“王爷没事吗?您刚才受了内伤……”伸手便去摸对方手腕。 萧皓轩避开夏晨欢的手,再控制不住体内阴气,猛地吐出大口鲜血,向前扑到在地。“王爷!” 夏晨欢一霎脸色惨白,魂飞魄散。立刻扶起萧皓轩,颤抖着为他把脉。 越探脉,夏晨欢越惊恐。脉象极弱,且有数不清的微力乱窜,搅的血脉不通,五脏俱损。 夏晨欢从未遇过这种情况,甚至无法和医书中任何一种毒药对上号。他只知道男人情况万分危急,而自己毫无办法。 萧皓轩在那血雾融进皮肤时便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控制了经脉,他动用内力后更是立即遭到反噬。此刻内力全无,静脉俱损,五脏六腑疼痛至极。 萧皓轩看向夏晨欢,声音很小,眼神却坚定不容拒绝,“你往北找寻洞穴…藏起来,沿途用树枝…在不显眼的地方摆出朝东十字,会有人找到你的。” 夏晨欢一愣,男人要他一个人走吗? 夏晨欢死命的摇头,“不!我和王爷一起走!” 萧皓轩板了脸,声音变冷,“走,这是命令。” 他每一刻气息都在衰弱,恐怕走路都很困难。山中还有花间教众,夏晨欢必须掩蔽起来等待救援,此刻的自己只是累赘。 况且这回凶多吉少,何须再救一个将死之人。 这是夏晨欢第一次这般强硬,眼神没有一丝恐惧和波澜,一字一句说的冷静,“我要和王爷在一起,您不走我也不走。” 萧皓轩看进那双碧眸,剧痛的胸口一瞬涨到不行,终究没有把那些理由说出口。他知道夏晨欢无论如何不会离开自己,就算失去性命,就算用孩子相逼。 萧皓轩眼神一凌,有了决断。 他掏出胸口的小瓷瓶,将里面药丸尽数吃下。此乃治疗内伤的圣药,却只能让此刻的萧皓轩撑住一时。 “扶我起来,得离开这里。” 见对方不再赶自己走,夏晨欢眼眶湿润地扬了扬嘴角,随即神态坚强,立刻扶起萧皓轩。将男人的左臂架到自己肩上,用力撑住对方向前走。 两人走不了太快,萧皓轩辨别方位,找寻记忆中的洞穴。 每百步夏晨欢便在草丛中留下一个十字树枝。 他身子本就沉,架着男人更是双腿打颤,却一步步走的稳。 夏晨欢不停瞟向男人,眼睁睁看着萧皓轩的生气一点点流失,心痛如绞,把内唇咬到出血都浑然不觉。 他强迫自己冷静,飞快的在脑海里搜寻对应症状和可能有用的草药。 萧皓轩清楚自己的状况,已到极限。但为了夏晨欢和孩子,他凭借着不可思议的意念向前迈步,用精神控制身体,强大到可怕。 他们没有花费太久便寻到了覆满藤蔓的山壁下隐约现出的洞穴。 夏晨欢眼睛一亮,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扶着萧皓轩进入洞穴。 几乎同时,男人的神智崩塌,轰然倒地。他最后看了夏晨欢一眼,像是要把人印在心上,然后再不动弹。 夏晨欢一瞬窒息,肝胆俱裂,握紧男人的手臂低喊,“王爷!王爷!” 刹那惶恐后,他立刻按上萧皓轩的脉搏,指尖发颤。 不过一分,夏晨欢托着肚子冲出了洞穴。 他顺着来时路找到方才记下的苎麻、防风、白微、鹤草四味草药后,快速跑回洞穴,跪在萧皓轩身边,把草药塞进口中不停嚼碎。 小腹隐隐作痛,夏晨欢却顾不上了。 他安抚的摸着肚子,附身把唾液和着药汁喂进男人嘴里。吐掉渣滓后又塞入下一口,直到喂完所有药汁。 夏晨欢按上男人的脉搏。脉搏稍强一分,但血脉越发不畅,微力乱涌。 就在他无措之时,萧皓轩的皮肤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由内向外涌出暗红色的血泡,极度瘆人。 夏晨欢一窒,如坠深渊,终于知道萧皓轩中了什么。 根本就不是毒,是比毒阴狠百倍的血蛊。 传闻里苗疆最为阴狠的蛊术,已百年未曾现世。 中此蛊者要受经脉俱损、血液俱阻、五脏俱裂之痛,最后腐烂而亡。 他不知道萧皓轩刚才是怎么忍住痛苦的,竟丝毫不露。 夏晨欢双眼通红,目眦尽裂,哽咽到几近窒息,凄入肝脾。 血蛊无术可解,无药可医,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且必须是血脉相亲之人,所以才被称作血蛊。 若夏晨欢独身一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替萧皓轩去死,可他无法引过血蛊。 而此刻夏晨欢肚里有男人的血脉,他可以引过血蛊,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和他一起…… 夏晨欢的心脏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他从喉咙发出凄厉的嘶鸣,痛不欲生。 萧皓轩一动不动的躺着,腐烂面积渐渐扩大,再晚一点就无回天之力。 夏晨欢终究是落下泪来。他颤抖的抚上肚子,愧疚到绝望,一声声悲戚至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猛地动起来,像是在说:娘亲我不想死,不要让我死。 夏晨欢闭眼咬牙,骨毁哀立,不敢再碰它。 他从男人腰间拔出匕首,飞快划破自己的手掌,又划破萧皓轩的手掌,毫不迟疑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血液相接,夏晨欢可以感觉到万千乱流迅速窜进自己体内,一瞬筋脉俱裂,肝肠寸断。 夏晨欢侧倒在地,面目扭曲,张开嘴无声的尖叫,却依旧没有松开男人的手。 同时,萧皓轩身上的腐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痊愈,不过两分已完好如初。 夏晨欢痛苦至极,浑身痉挛,但仍旧死死盯着男人。 血蛊的阴毒之处就在于中蛊后无药可解,蛊转移后瞬时无事,连原本存在的疾病和内伤都会以毒攻毒的被治愈。 果然,片刻后萧皓轩就睁开了眼。 夏晨欢扯出一抹笑来,终于放开了男人的手,气若游丝地叫了声,“王爷……” 萧皓轩仿佛死过一回,挺身而起看向身旁之人,刹那恍然。 记忆在进入洞穴后戛然而止。此刻自己内力深厚,没有任何不适,而夏晨欢面色惨白,痛苦之态溢于言表。 萧皓轩一刹红了眼,将夏晨欢紧抱入怀,颤抖着抚上他的脸,痛入心骨。 “你…你……”男人话语嘶哑,喉咙紧缩到无法呼吸。 萧皓轩不知到底是什么,但夏晨欢肯定帮他渡了那东西。 你…你…怎么这么傻。 第48章 血蛊(2) 只一瞬,萧皓轩立即冷静下来,将夏晨欢抱在怀中冲出洞穴,一跳跃上苍天大树,御风向燕京疾驰。 黄启带领的巡防营正封锁燕山,搜寻围剿魔教余党,一寸寸缩小包围圈。 文理阁左使孙叔则与阁中高手、书剑盟教众用上乘轻功寻着痕迹来到崖边。他们猜测王爷王妃落下崖底,于是毫不犹豫的下崖搜寻,果真在潭边发现了文理阁的十字标记。 众人大喜,沿着记号向洞穴逼近时,忽见深林上空跃出一人,正是宣王! 孙叔欣喜若狂,跃身追赶,虽无法贴近萧皓轩,但看清了他怀中之人。 孙叔心头一沉,马上高声传音,“王爷,吴天已至燕山近郊别院!” 孙叔能十年一日坐稳副使的位子,思虑最是周全。他见情势危急,担忧王爷和王妃可能重伤,当即就让人将吴天和药材带到近郊别院。 江湖风云,刀剑无眼,有时候晚一分便是生死之别。 萧皓轩听罢眼中亮光一闪而过,搂紧夏晨欢向别院疾驰,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落于殿外。 “砰!”内力一震,门窗应声而开。 殿中吴天和敛秋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被巨大声响吓的不轻,齐齐看向门口。 两人瞬间惊恐失色,大叫出声,“王妃!” 萧皓轩看都不看旁人一眼,快步走进内室,把夏晨欢放在床上。 作为一个大夫,吴天迅速镇定下来,上前为夏晨欢把脉。 夏晨欢忍受着非人的苦痛,面目扭曲,却宁愿将牙齿咬碎都不叫一声。他精神恍惚,无法思考,眼里只有男人担忧的面容。 经脉阻滞,五脏六腑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开。夏晨欢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凝视着萧皓轩,挣扎着想说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我没能…遵守约……” 话语未完,夏晨欢再无意识,闭眼不动。 这人被诊出有孕那日,萧皓轩答应他保夏国平安,夏晨欢则许诺保护好他们的孩子,让其平安出生。 此刻他在乎的竟是这个。 萧皓轩抚上夏晨欢的侧脸,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双眼通红。 他看向还在号脉的吴天,一瞬泠冽,“怎么样了?” 吴天头一次面露难色,眉头紧锁。夏晨欢已奄奄一息,但这脉象奇异,他竟拿不准病因。 萧皓轩脸色更黑两分,冷声解释,给吴天更多判断的信息。 “我中了花间教七煞天罗放出的暗器,血雾融进体内。本已昏厥濒死,是他划开手掌把毒渡了过去。” 吴天听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不顾礼仪按上萧皓轩的手腕。 宣王脉象强健有力,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如此诡谲。加之不用内力相逼,而是以血液相接的引渡法,对应上夏晨欢的脉象,只有一种可能。 吴天难掩悲痛,艰难地开口,“王妃中的是血蛊。” 萧皓轩一愣,并不清楚血蛊是什么。 “血蛊是失传已久的苗疆秘术,中蛊之人会承受巨大的痛苦,最后腐烂而亡。此蛊无药可医,唯一的解法是将其引入另一人体内。” 就像要应证吴天的话,夏晨欢外露的手臂突然开始冒血腐烂。 吴天话音刚落,萧皓轩立刻用内力划开手掌,并紧握住夏晨欢手心渗血的刀口。 同一刻,一旁泪流满面的敛秋叫到,“我来!将蛊引入我体内!我愿意的!” 吴天悲戚地摇头,“那人必须是血脉相连之人。王妃是因为怀了王爷的骨血才能引蛊。” 敛秋急的哭出声,“那可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吴天看向因血蛊没有被引渡而绝望的男人,不忍的开口,“王爷,血蛊不会进入同一个人体内两次。” 萧皓轩瞬间失神,目眦尽裂,死死盯着着夏晨欢,如坠冰窟。 不,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萧皓轩悲痛欲绝,几近狂乱。胸口涨到要爆开,内力无法控制的喷薄而出,将房中瓷器统统震碎。 若不是吴天和敛秋习得内功,怕已被震的吐血。 蓦地吴天眼睛一亮,不自觉的笑起来,是绝处逢生的喜悦。 他眼中犹疑一闪而逝,跪地请命,“我有一办法可保王妃性命。” 萧皓轩猛地看向吴天,眸中燃起希望,“说!” “王妃有滑胎之兆,产道已开始打开。我可以用银针将血蛊逼入胎儿体内困住,再将其引产,保王妃无事。” 吴天知道自己这话已犯下谋害皇嗣之罪,他急切地接到,“如果不这样,大人孩子……” “即刻施针!”萧皓轩没有丝毫迟疑,如同被从地府拉回来,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他神色坚定凌厉,冷声补充,“保住王妃,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吴天不再耽搁,迅速备好银针和用药。敛秋则带着丫鬟们烧水剪布,已供引产之需。 一切准备就绪,吴天最后禀告宣王一句,“王爷,我要施针了。” 萧皓轩凝视着夏晨欢,“嗯”了一声,眼里根本装不下别人。 吴天迅速在夏晨欢的神庭、风池、曲骨、中极、神阙、鸠尾、气海、太渊、涌泉九大穴位按不同深度扎进银针,再输入内力相逼,将血蛊引入胎儿体内困住。 与此同时夏晨欢身上的腐烂以看得见的速度愈合,不过须臾便完好如初。 紧接着吴天在期门、章门、商曲三穴烧艾,心俞、肺俞、肾俞、三里、三阴五穴扎针,使产道大开,胎儿下滑。 “王爷,请把王妃上身抱起,利于引产。” 萧皓轩扶起夏晨欢,从背后撑住他,将对方的头按在自己左胸膛上。一手揽紧他的腰,一手抚在发间。 吴天则用布条固定住王妃的脚,以免他醒来挣扎。夏晨欢要醒着,肌肉才能蠕动推出胎儿。 血蛊转移,不多时夏晨欢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精神恍惚,一时回不过神,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本能的叫了声,“王爷……” 萧皓轩嘴角上扬,指尖发颤,哑声到,“是我”,话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感激。 没有什么比夏晨欢更重要,包括孩子。 画面接连涌进脑海,自己分明引过血蛊,怎么还能醒来? “啊!” 夏晨欢惊叫出声,下身一瞬疼痛至极。他能感觉到孩子在下移,正挤出子宫。 夏晨欢转头想看正面,被萧皓轩牢牢按住脑袋,可还是用余光瞟见了自己腿间的吴天。 夏晨欢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一张脸瞬时煞白。 他惊恐地望向萧皓轩,死死抓住男人的衣领,疯狂摇头,恐惧的大喊,“不要!不要!王爷,不要这样!不要杀他!不要!王爷,别不要他,别不要他!” 萧皓轩眼眶湿润,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有声音,终是嘶哑的说了句,“他已经保不住了。” 夏晨欢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像是一只失去幼仔的狼在哀嚎,愤怒而悲伤,“不是的!是我引了蛊,该死的是我,是我!不是他,不是他!” 夏晨欢无法忍受让孩子替自己去死。是他自私,不顾孩子引了血蛊,现在怎么可以用孩子的命换自己的命,怎么可以独活。 萧皓轩同样凄入肝脾,只能抱紧怀中人,让他无法乱动,颤声反复说,“不是你的错,不是,是我没保护好你们,是我,是我的错……” 引产痛苦不堪,但身体的痛远及不上心理的千分之一。一种无以名状的疼痛随着血液升腾,进入心房,深入骨髓。 夏晨欢动弹不得,却能清楚感到孩子一直下移。他尖厉而嘶哑的哭声极度苦涩,“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走…不可以…不可以…我该陪他…孩子…孩子……” 萧皓轩几近窒息,他觉得自己太残忍,再说不出一句话。 夏晨欢全身搐动,泣不成声,一声声悲嚎令人闻之心碎。不仅几个丫鬟哭泣不止,连吴天都泪眼婆娑。 胎儿终于整个滑出后穴。几乎同时,夏晨欢猛抽一口气后昏了过去。 他的孩子没了,被他害死了。 萧皓轩惊慌的去摸夏晨欢的颈脉,确认他只是晕过去后方闭眼咬牙,紧紧箍住怀中人,难掩悲恸。 吴天飞快处理好夏晨欢的下半身,清理、止血、上药,上前给人号脉。 “王妃已无大碍,调理一些时日便可痊愈。” 萧皓轩仍旧闭眼不语。 吴天含泪接过敛秋手中用丝布包裹的死婴。胎儿口中含了金丹,可保躯体不腐烂,但通体发黑,已无回天之力。 “王爷,王妃此胎是个双儿。” 萧皓轩终是睁开眼看向婴孩。他很小很瘦,皮肤发黑,却已经成型,隐约看得出五官精致。 只一眼,肝胆俱裂。萧皓轩口中涌上腥甜,他垂眸压下胸口涌动,声音嘶哑,“退下吧,把他放入晶棺。” 吴天领命,快速退了出去。 萧皓轩将夏晨欢放回床上,这人没有一丝血色,光是看着就让他心如刀割。 男人一动不动的凝视了夏晨欢片刻,随即面无表情的起身,留下一句“照顾好王妃”,出了内殿。 萧皓轩脸色阴沉至极,一直走到庭院中央才停下。他双目腥红,煞气四散,衣珏纷飞。体内真气奔腾乱涌,找不到出口,随时可能暴溢。 顾遥红着眼眶进院时恰好就碰上这个场景。 他得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刚才遇到吴天,知晓了夏晨欢的情况,也看到了那个孩子。 皓轩此刻已快走火入魔,控制不了内力,会自伤或伤及他人。 顾遥冲到萧皓轩面前使劲摇晃他,顾不上会被其周身真气震伤,用尽内力传声大喊,“皓轩!萧皓轩!萧皓轩!清醒点!清醒!” 萧皓轩黑眸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人。他从极怒中回神,咬牙运气两周身,控制住了内力。 再睁眼,双眸平静无波,冷冽至极。 顾遥拉着萧皓轩到亭内坐下。他眼眶湿润,心痛如绞,干涩地开口,“皓轩,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你……” 萧皓轩眸中满是嗜血戾气,冷声打断他,“江离在哪?” “他被白忱打成重伤后逃走了,现在书剑盟、文理阁和朝廷都在搜寻江离,他跑不掉的。” 萧皓轩听罢暗眸不语,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顾遥实是担心,劝到,“这本是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扯你们。你好好陪着晨瑜,白忱、小九、你父皇和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萧皓轩看向顾遥,面无表情,冷酷狠绝,“他向晨瑜出手的那刻,就已变成和我的恩怨。” 顾遥一窒,说不出反驳的话。 萧皓轩语气越发凌厉,“不止江离,这背后还有其他人。江离说他收钱取人性命,虽然不是真实动机,但他没必要编一个理由,应该是确有其事。” 顾遥瞳孔放大,蹙紧眉头,“买凶杀人?” 萧皓轩点头,脸色愈沉,“而且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也可能是冲晨瑜。” 江离当时对夏晨欢的态度很不寻常,让人生疑。 顾遥脑子转的飞快,肃然郑重,“我会特别留意,并全力支持你彻查。” 萧皓轩眯了眯眼,“对外要做出宣王和宣王妃可能已重伤身亡,而父皇尽力掩饰的假象。越遮掩,越扑朔,买凶之人越相信我们是真的死了,才会露出马脚。” 顾遥同样是这个想法,“我知道了,你之后就留在别院,朝堂上楚屹和我会处理好。” 萧皓轩点头默认,不再开口,眸中哀痛漫溢,夹杂着嗜血恨意 涉及之人一个都别想逃过! 夏晨欢今日所受丧子之痛,萧皓轩要百倍千倍的还给他们! 番外.前言(同吾生番外,可不购买) 萧皓轩永远忘不了和顾遥的第一次见面。 他浑身是伤,正躲避扫帚棒的毒打,皮开肉绽,咬紧牙不肯出声。 蓦地,笞打停下了。萧皓轩睁开眼,一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人正笑着看他。 那一刻日光从顾遥身后照下,萧皓轩真的以为他是一个仙女,上天派下来救他的仙女。 后来他知道顾遥不是仙女,却一直深信顾遥是上天给他的救赎。 那日萧皓轩有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第一次吃到好吃的点心,第一次有了名字,第一次体会到开心…… 对顾遥来说,这或许只是举手之劳的善意。他并不知道第一次对萧皓轩意味着什么。 萧皓轩从记事开始就是一个人,无父无母,只有人每天会来看他一眼,给他一点食物。吃不饱睡不暖,但这都无所谓,他仍旧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孩,自卑且天真。 萧皓轩再大一些,旁人开始对他讥讽责骂,视他为蝼蚁,对他拳脚相加。 萧皓轩变的怨念愤怒。骨子里的倔强让他反抗,可越反抗伤的越重, 后来知晓自己的身世,他更加的恨,恨萧楚屹,也恨自己的出生。他不甘这样被萧楚屹遗忘,承受谩骂侮�瑁运凳椤K潦椋っ髯约旱哪芰Γǜ聪舫伲� 直到遇见顾遥,萧皓轩才知道什么是温暖。顾遥就是他的温暖,他的光,他的救赎。 顾遥会给他带好吃的,陪他锻炼身体,教他写字,教他读书。 顾遥永远都笑着看他。这个人笑起来太美,让萧皓轩冰冻的心一点点化解。除了恨与愤怒,他懂得了愉悦、感激、兴奋、爱…… 萧皓轩仿佛这时才成为一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盼望着每一天的到来,和顾遥在一起的每一天。 所有的美好都是第一次,也是唯一。萧皓轩生命中所有的温暖都来自顾遥,顾遥就是他的唯一。 除了顾遥,其他人对萧皓轩来说都无所谓,包括萧楚屹。 萧皓轩很幸运,他遇见顾遥的时候还小,没有被定了性。顾遥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一个以身作则的老师。他教会萧皓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会彻夜与萧皓轩讲人生大义,做人之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与这样的人在一起,被他照顾着,关爱着,萧皓轩不再愤怒,不再为仇恨而活。只要是顾遥希望的他就会去做,他想成为一个像顾遥那样的人,一个配得上顾遥的人。 可是萧皓轩也是不幸的,他遇见顾遥的时候太小,还不明白自己对顾遥的情感。他不明白自己的依恋和爱,等他能理解的时候,却已被那人掐灭在萌芽之中。 顾遥从来只把萧皓轩当成孩子,自己的孩子。他照顾他、宠爱他,教导他,看着他成长起来,成为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顾遥心里感激、高兴,没有丝毫异样的情感。 萧皓轩以为他会和顾遥永远在一起,两人逃出王府,浪迹天涯,该是多么快活。 直到萧楚屹出现,打破了萧皓轩所有的期想。从此,顾遥眼里多了那个人,心里多了那个人,再不是只有他。 萧皓轩不恨萧楚屹,但他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顾遥,恨自己不能把他从萧楚屹身边解救出来。 但萧皓轩太在乎顾遥,他不会违逆这人的任何话。顾遥留下,他便留下。 可顾遥陪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以萧楚屹为先。 萧皓轩面上不露分毫,只是一刻不停的读书练功。他要让自己变强,强大到可以保护顾遥,变的像萧楚屹一样强大。不!要比萧楚屹更强大。 每日顾遥来看他的时候,是萧皓轩最开心的时候。可顾遥越来越多的为了萧楚屹受委屈受伤,也越来越多的说起萧楚屹,带着敬仰,带着笑意。每每这样的时候,萧皓轩便胸闷的喘不过气。他不喜欢顾遥为了那人付出,为了那人露出开心的表情。 可萧皓轩从不反驳顾遥。他甚至对萧楚屹改观,观察萧楚屹,想知道这人到底为什么能吸引顾遥。 连萧皓轩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越来越不苟言笑,懂得韬光养晦,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顾遥只叹是血缘的力量,却不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萧皓轩是一个敏感的人,从小的环境让他最懂察言观色。更何况顾遥是他最在乎的人,没有人比萧皓轩更能察觉顾遥的变化。 顾遥说起萧楚屹时不再只是称赞,而是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浅笑,连发呆的时候眼神里都是化不开的情深。 再后来,顾遥连自己都不能欺骗。那悲伤又爱恋的表情,他从未对萧皓轩露出过。 那一刻,萧皓轩就知道顾遥爱上了萧楚屹。那一年,萧皓轩只有十一岁,他就把连自己都不明白是不是爱情的情愫永远埋葬了。 萧皓轩当然也希望顾遥爱的是他,可对萧皓轩来说,顾遥不仅仅是想得到的人,更重要的,他是萧皓轩生命里的唯一。 因为这个唯一,只要顾遥快乐,萧皓轩什么都愿意做。包括放弃自己的爱恋,甚至离开顾遥,让他能远走天涯,得其所愿。 顾遥不在的三年,萧皓轩眼里只有学习和政事。就像顾遥期望的那样,他要做一个心怀天下之人。 他更加频繁的接触萧楚屹。就是这样,萧皓轩开始懂得为什么顾遥会爱上他的父皇。他也更加勤学刻苦,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变得像萧楚屹。 等顾遥再一次回宫,萧皓轩已经变成大人,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顾遥保护的孩子。 可萧皓轩对顾遥的感情从未变过,这个人是他生命中永恒的太阳。 所以萧皓轩也疼爱顾遥的孩子。他甚至希望顾遥和萧楚屹能消除隔阂,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得到他想要的爱情。那样萧皓轩也会高兴,会安心。 后来顾遥和萧楚屹两情相悦,再没有烦恼忧伤。萧皓轩打心眼里的开心,真好。 只是从此他的心里再没有其他人。 也许顾遥在萧皓轩心里太沉太重,也许顾遥这束光太暖太亮,让萧皓轩再看不见他人。 他总是冷冷清清的,一如他父皇当年。但萧皓轩不需要装花心风流,越发的冷漠无情。 他有几个侍妾,是当初建府时通人事的丫鬟。萧皓轩并不在意,偶尔会去疏解需要,仅此而已。 在情事上萧皓轩甚至可以说是淡漠的,为此萧楚晔不知偷噎过他多少回。 萧皓轩一直没有册立王妃,顾遥希望他能找一个喜欢的人,所以在等他开口,没有直接指婚。 顾遥不说,萧皓轩也不提。一来二去他已经二十岁,早过了应当成家的年龄。 萧皓轩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夏国要与大燕联姻,希望将皇帝嫡亲的双儿嫁到大燕。年龄、身份还有正室空缺,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萧皓轩。 萧楚屹和萧皓轩提起时,不过希望他见一见那个皇子。可萧皓轩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没有耽搁,三月后便把人娶进了门。 一个可有可无的王妃换两国交好,边境安定,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洞房花烛夜,萧皓轩面无表情的走进新房,按礼喝了合卺酒。 众人退出去,只留两人在房里。萧皓轩看了一眼夏晨欢颤抖不止的手,沉声问他,“你不是自愿的?” 夏晨欢一愣,悦耳的声音响起,却夹杂着凄凉,“我是自愿和亲的,以保大夏国百姓平安。” 萧皓轩低笑一声,原来和他一个目地。如此也好,省了麻烦。 萧皓轩一挥袖,连盖头都没掀就出了新房,宿在偏室。独留夏晨欢一人坐到天明。 第二日萧皓轩领了黄河赈灾的差事,督促筑堤修坝,拨款放粮,再回来已是两月后。 他也没有想着去见自己的王妃一面,像是早已忘了这个人。 晚上萧皓轩在院中散步,却听得不远处传来琴声。弹的很好,除了顾遥,萧皓轩再没听过这么好的琴声。 他微皱着眉,循声而至,却蓦地呆在原地,目眦尽裂。 弹琴之人一袭白衣飘飘,轻拨琴弦,婉转的琴声流入夜色。这人长得十分精致,柳眉杏目,高鼻挺额,竟和顾遥有几分相似。萧皓轩仿佛看到顾遥在他面前奏琴,一颗心停跳一分,随即怦怦跳个不停。 那人弹到一半看见萧皓轩,一怔,断了琴声,慌忙低头行礼,“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萧皓轩方回过神,心里涌起失落,原来是他新入府的王妃。萧皓轩盯着夏晨欢,眼神愈暗。 当夜萧皓轩要了夏晨欢,既粗暴又温柔。明明平时淡薄寡欲,此刻却想把这人干死在身下,干的他哭泣求饶。可看见夏晨欢的脸,萧皓轩又生出万般柔情,舍不让他落泪,想好好宠他。 从此之后,萧皓轩常常去夏晨欢那里。每次都把人折腾到精疲力尽才肯放过他。 可除了欢爱,萧皓轩对夏晨欢总总冷冷的,不愿多与他多说句话,有时甚至是觉得厌烦。 夏晨欢虽然长得像顾遥,可性格完全不同。他性子颇为冷清,平日里安静得很,甚至面对萧皓轩时懦弱胆怯。萧皓轩就是不喜欢他顶着那张脸,却完全不像那人。 可萧皓轩心里再怎么排斥,还是忍不住夜夜宠幸夏晨欢。他仿佛被下了魔障,在那人面前才有熊熊燃烧的欲望,戒也戒不掉。 萧皓轩好像是把夏晨欢当作替身,却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那人。 他认定了自己对夏晨欢无情,可是夜夜缠绵,萧皓轩当真能毫不在意吗?夏晨欢舍身相救,他能毫不动摇吗?那人把一颗真心放在他面前,他能视而不见吗? 也许顾遥这束光太闪、太亮,让萧皓轩看不见其他。 可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属于萧皓轩的那个人就在那里,只要他回眸一看。 —TheEnd— 第49章 血蛊(3) 身体仿佛被撕成两半,痛不欲生,他不停的哭泣叫喊,仍旧无法阻止胎儿滑出体外。 那婴孩浑身是血,通体发黑,在落地的瞬间睁开眼看向他,表情扭曲,凄厉地质问,“为什么要杀死我,为什么,为什么……” “啊!” 夏晨欢低叫一声,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大口喘气。刺骨的冷意让他控制不了的颤抖。 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就像又经历了一次,而更让他痛苦的是令人窒息的愧疚与绝望。 萧皓轩在怀中人扭曲冒汗时便立刻睁开了眼。可他除了一声声唤醒梦魇的人,再没有能做的事,没有不让对方痛苦的办法。 萧皓轩每晚拂过夏晨欢的睡穴使他入睡,自己则整夜失眠。 过了三更天,夏晨欢会从噩梦中惊醒。 六日以来,夜夜如此。 萧皓轩抚上夏晨欢发凉的脸颊,掩不住的关切。 夏晨欢缓过神,聚焦在男人脸上,轻声道,“对不起,我又吵醒王爷了。” 萧皓轩越发心疼,用一旁的薄衾将人裹住,抱起他下床走向后殿,蹙眉开口,“我说过,不要再说对不起。” 夏晨欢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他醒来时定冷汗涔涔,男人担心他受凉,是以每夜浴池温泉水不断流。 入池后萧皓轩将人拥在怀中,亲自为他擦洗。 夏晨欢头两次还推脱,想自己洗。现在只是靠在男人胸前任由对方动作,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速沐浴完后萧皓轩抱起夏晨欢回床,并用内力一瞬蒸干两人发肤。 夏晨欢枕在男人左臂上,两人对视,他微微勾起嘴角。 萧皓轩却笑不出来,一下下轻抚怀中人的额角,于睡穴输入内力,沉声道,“睡吧。” 夏晨欢“嗯”一声,顺从的闭上眼,片刻后呼吸变的规律。 萧皓轩凝视着夏晨欢的睡颜,很平静,平静到让他忐忑不安。 夏晨欢流产后刚醒来也是这般平静,平静到绝望。 萧皓轩与顾遥商量好对策,又向孙叔下达了命令。之后一直守在床前,握着夏晨欢微凉的手,轻抚他的脸颊,一瞬都没有从苍白的脸上移开眼,眸中隐隐哀痛。 不知过了多久,夏晨欢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碧眸没有任何波动,甚至映不出眼前人的影子。他一动不动的望着房顶,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那个孩子的离开而消逝了。 萧皓轩心疼至极,希望夏晨欢大哭大闹,骂他恨他,把情绪发泄出来,而不是憋在心里。 仿佛万念俱灰,没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萧皓轩一下下摩挲着夏晨欢的脸颊,想叫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就在男人指尖开始打颤的时候,夏晨欢望向他,碧眸渐渐有了焦距,甚至扯出一抹笑来,哑声叫了一句,“王爷……” 笑容那么勉强,比哭泣更让人难过。 萧皓轩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感激到了极点,同时心痛如绞,愧疚成狂。 他能做的只是把夏晨欢抱进怀中,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从额头到下巴,轻柔到小心翼翼,饱含爱怜和疼惜。甚至没有吻上唇瓣,深怕惊了夏晨欢。 接下来几日夏晨欢不哭不闹,也没有把自己封闭起来。他会回应萧皓轩和丫鬟们的话,偶尔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很少主动说话,常常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甚至一句都没提起那个失去的孩子。 萧皓轩第一次感到恍然无措,不知该拿夏晨欢怎么办。 夏晨欢面上越平静,萧皓轩越确定他在痛苦伤心、自责愧疚。 萧皓轩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他不敢戳破夏晨欢的伪装。他知道那是夏晨欢最后的坚强,最后的屏障。 他怕自己打破假象后夏晨欢会脆弱的破碎成片,再无法恢复完整。 萧皓轩其实想每时每刻都把夏晨欢抱在怀里,吻他,安抚他,告诉他自己会一直在他身边,他们会一起捱过这段日子。 可萧皓轩不敢,怕那样的关切会提醒夏晨欢他们失去了一个孩子。 他只能配合夏晨欢,尽量让一切都像刺杀还未发生前那样,他们的日常和在王府并无太大区别。 萧皓轩在别院不用上早朝,他会陪夏晨欢用完早膳,之后去书房处理密报和政事。 夏晨欢则在卧房里静养。他身子受引产损耗,不能吹风受凉,不宜多动。因此大都半躺着看书,或是坐起来制一些药丸。 萧皓轩陪人用过午膳后又进书房忙碌,直到晚膳后才会留在夏晨欢身边。 他会和这人对弈,或着把人抱在怀里共看一本书,尽量让对方开口回应自己。 萧皓轩话虽不能算多,却已从未这么多过。 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夏晨欢,从身体到心灵。 这一夜萧皓轩依然失眠,看着夏晨欢的睡颜直到天色泛白。 午后孙叔至书房回禀消息,萧皓轩正在看朝堂奏折的副本,顾遥每日都会派人送过来。 男人把奏折往桌上一丢,脸色暗沉,嘴角冷笑一闪而逝。 宣王和宣王妃遇刺后重伤在京郊别院休养。这个消息在事发后不足半日已传遍燕京城,当然也飞快的传向地方和邻国。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越来越相信宣王或宣王妃已经身亡。 若是轻伤,为何不回王府治疗,宣王为何不露面稳定朝局人心?若是重伤,为何皇后和皇帝不去探望?连太医都只派了两个,根本不符合逻辑。 加之皇帝这些日明显伤心过度,忧心忡忡,态度变得狂躁。一再强调宣王只是受伤,难道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萧皓轩和萧楚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皇长子逝世,朝中有萧楚屹坐镇不会动荡不安,但必是暗潮汹涌。 萧皓轩要的就是暗潮汹涌,其中便有沉不住气之人。虽然不一定和江离相关,但他可以趁此机会看清格局,为日后封太子和登帝位的平稳过渡埋下伏笔。 当然更重要的是…… 萧皓轩看向孙叔,冷声问,“有异常吗?” 孙叔俯首摇头,“已经监视探查了所有朝臣及其本家、姻亲,无人有异常动作,或与花间教联系,接触。” 萧皓轩暗眸不语,手指一下下敲击桌面。他也直觉买凶不是冲自己来的,也不该是朝堂中人犯下。 做什么事都讲目的,能从他的死里获利获益之人,萧皓轩想不出。 反而是夏晨欢,如果夏皇察觉到了夏晨硕和自己的联盟…… 男人脸色更冷两分,“王妃那边如何?” “没有查到燕京里有对王妃不利的迹象。夏国那边白盟主已经亲自去查,他追踪江离进了夏国,书剑盟在夏国消息比我们更灵通。” 听见“江离”两字,萧皓轩眼中一瞬现出杀意,周身气压降低,连孙叔都感到压迫。 萧皓轩没有亲自去追江离,一来他放不下夏晨欢,二来需要探查幕后之人。 但他从没打算饶过江离。死亡太简单,他要废了江离的势力,慢慢折磨他,让其生不如死。 萧皓轩一挑眉,“都埋伏好了?” 孙叔点头,“已和大燕京境内有花间教坛口的地界上的堂主、阁主都联系好了,当地官兵也会参与。等王爷下令便同时动手,一举铲除。” 书剑盟和花间教百年对立,若两派厮杀,必引得江湖腥风血雨。 不同于此,有些事由朝廷来做要合理方便许多。虽然国家极少插手江湖之事,但以官为大,朝廷自古便压制帮派。加上用刺杀皇子之名清剿,名正言顺。 而文理阁虽是江湖势力却不以武功立身,靠得是生意和信息,与皇室的关系也不是秘密。 两者一起出手,各地同时发难,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清除花间教在大燕的势力。 萧皓轩不置可否,片刻才说,“以劝降为主,尽量把教众吸收进文理阁。” 他只想让江离再无威胁,没必要大肆屠杀。 大部分的教众都在底层,听命行事,迫于生计才加入花间教。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用良好条件相诱,便可兵不血刃,收归己用。 孙叔领命,“是,属下明白!” 萧皓轩一挥手,“去办吧”,说完起身走向主殿。 萧皓轩刚进院子就看见夏晨欢坐在廊下,他停下脚步,暗眸凝视那人。 昨日开始吴天准许夏晨欢出房走一走,只是必须穿的严实,且不能在风口。 现已进入九月,初秋。树叶泛黄飘落,秋风阵阵,冷清寂寥。偏偏是这样悲凉的季节,让人控制不了的伤春悲秋,感叹生命无常。 夏晨欢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院中落叶归根,胸口闷的难受,鼻尖隐隐发酸。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夏晨欢不是不痛苦,他几乎每一刻都会想起那个孩子。但他没有痛苦哭泣的资格,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不止是血蛊,夏晨欢相信江离就是冲着他来的。 萧皓轩想到的夏晨欢自然也想到了,他甚至更清楚凤曼和殷家的关系。 他虽不知道夏晨瑜已经出现,但夏皇如果知晓三哥和王爷结盟,那么想杀死自己再正常不过。殷家找到江离动手也顺理成章。 失去孩子的绝望让人万念俱灰,而对凶手的恨意让人不顾一切,唯一牵制着夏晨欢的是三哥和夏国。 事发当天夏晨欢即刻让曾均和卢润溪传递消息给三哥,告诉他夏皇的心思。让夏晨硕全面防备,并将上位的计划提前。 夏晨欢现在还不能暴露,否则便如了那些人的愿。等三哥坐上帝位,他要那些人付出代价,和他一起下去陪那个孩子。 萧皓轩看着夏晨欢悲戚的表情,胸口像压了巨石,喘不上气。 他从来没有这么心疼过一人。与顾遥给的痛,为自己痛不同,萧皓轩第一次知道为了别人也能这么心痛。 他走上前,夏晨欢听见声音回神,立刻起身,努力扯了扯嘴角,“王爷。” 萧皓轩不语,将人佣进怀中,一下下吻着他的额头,无声的安慰。 夏晨欢闭眼靠着男人,迟疑片刻,终是伸手环住萧皓轩的腰。 夏晨欢很想男人,很想待在他怀里,那是唯一让自己觉得温暖的地方。可他又害怕见到萧皓轩,是自己害死了他们的孩子,他无法面对男人。 好一会萧皓轩才放开夏晨欢,给他裹紧狐裘披风,牵起他的手向院外走。 萧皓轩不语,夏晨欢便也沉默的跟着。两人一直走到后院桃园幽静的角落方停下。 桃树间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个玉碑。 说是碑又不像碑,一块极好的和田暖玉,并没有雕刻任何东西,也没有刻字。只有正常石碑的三分之一大,就像是碑里的孩子。 玉碑后新栽了几颗树苗,极小,还看不出是什么树。 夏晨欢一刹愣怔,指尖发颤,不可置信的看向萧皓轩。七日里第一次情绪外漏,不再平静无波。 萧皓轩轻抚夏晨欢的脸庞,七日里第一次露出笑容,柔声说,“我给他取了名字,叫珏儿。” 夏晨欢一震,瞳孔放大,瞬间红了眼眶。 第50章 真相 不止夏晨欢,萧皓轩同样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自古宫纬黑暗,在皇家能顺利产下的孩子不过五分之一,能平安长及弱冠的又只占三分之一。 满月的皇子公主才会被赐名,如果早殇可入皇陵。可若还未出世就已夭折,便无牌无陵,无处可以祭拜。 顾遥和萧皓轩说过,只要他愿意,萧楚屹会赐这个孩子姓名和玉碟,以世子之仪入殓他,安葬皇陵,记于史册。给这个孩子该有的尊重和尊荣,供后人焚香祭奠。 萧皓轩却担心庄重的仪典和正式的记载会让夏晨欢永远自责愧疚,无法从阴影里走出来。 可他也做不到随意丢弃这个孩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萧皓轩很清楚,夏晨欢不提起这个孩子不代表他忘记或者逃避。恰恰相反,他埋的太深,痛的太沉。 夜夜失眠,萧皓轩最终选择把孩子埋在别院。他消逝的地方,灵魂可能存留环绕的地方。 萧皓轩需要给夏晨欢一个出口,他怕这人会像之前的自己一样表面无恙,内里溃烂腐败。 碑前已经铺好垫子,萧皓轩牵着呆愣的夏晨欢上前跪下,从背后环住他,握住他的手放在玉碑上。 萧皓轩相信夏晨欢已经明白这名字的含义,但他还是想亲口说一遍给对方听,“‘珏(jué)乃玉中之王,这块和田白玉是天下独一份的纯净没有杂质,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纯洁美好。” 夏晨欢喉咙发紧,手指控制不了的轻颤。他试探般抚着玉碑,仿佛在抚摸没有见过面的孩子。 就算夏晨欢不说,萧皓轩也能猜到他梦魇中的婴孩定是中毒发黑,血淋淋的凄厉。 他到底是没有让夏晨欢看那孩子一眼。伤痕可以慢慢愈合,但画面会永远留在脑海里。 有些事只要萧皓轩一个人记得便好。他希望夏晨欢留下的是美好的怀念,是珏儿在肚子里时温暖的记忆。 夏晨欢腰间的手更紧几分,男人在他耳边低语,“‘珏’还指两玉相碰时发出的悦耳之音。珏儿是我们两人的孩子,也只是我们的孩子。他就葬在这里,只要你想便能来看他,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是的,珏儿是他们共同的珍宝和痛楚。萧皓轩不需要别人祭奠同情,搬弄口舌。 夏晨欢眼眶含泪,鼻尖泛红,已是哽咽。他转头看向萧皓轩,对方冲自己勾出抹淡笑,一如既往的包容。从自己醒来那刻起男人便无条件的包容着他。 夏晨欢摸着玉碑,哑声叫道,“珏儿,珏儿……” 萧皓轩把一旁准备的祭品亲自摆好,倒了两杯酒敬在碑前,又点好香递给夏晨欢。 夏晨欢颤抖的接过来,跪直身体在心中默念片刻,睁开眼,郑重地插上香。 萧皓轩同样如此。 接着两人在碑前烧冥纸。萧皓轩揽着夏晨欢,安抚的摩挲腰侧,“今日是珏儿的头七,你和他说话他能听到,他知道你在想他。” 萧皓轩不信鬼神之说。身在皇家,最是知晓君权神授不过是皇帝为自己正名和钳制臣民的手段。 但他现在明白了,有时候活着人需要一个理由放过自己,说服自己活下去。 夏晨欢一僵,碧眸带着血丝,死死盯住玉碑,张了好几次口还是无法发出声音。 男人没有催他,只是一张接一张烧着冥纸。 半晌,一声声带着泣音的“对不起,钰儿…对不起…钰儿,对不起…钰儿……”在桃林传开,渐渐被秋风吹散。 萧皓轩愈发搂紧夏晨欢,两人用体温温暖彼此。 男人暗眸凝视玉碑,无声低念,同样在说“对不起。” 这是萧皓轩的第一个孩子。他第一次带着期盼等待一个生命降临,也是第一次尝到丧子之痛。 痛入心扉,可他不能倒下,因为还有一个人比他更痛,需要他守护。 萧皓轩用自己的披风把夏晨欢整个罩在怀里,不让他受凉。 两人相拥片刻,萧皓轩柔声道,“起风了,回去吧。” 夏晨欢又看了玉碑片刻,点点头,说了声“好”。 萧皓轩把人扶起来。夏晨欢跪坐久了,腿软无力,一瞬趔趄扑进男人怀里。对方心疼的蹙眉,直接把人横抱起来走回主殿。 之后几日夏晨欢的状态开始好转。虽然还是睡不安稳,子夜会醒来一次,但不再冷汗涔涔的做噩梦。 他每日会去珏儿的碑前待上一会,萧皓轩不许夏晨欢在外吹太久的风。他也不说话,只是抚着玉碑,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皓轩明白夏晨欢开始面对现实了。不论痛苦悲伤,总归不再自欺欺人、装作若无其事。 这是个好兆头,他并没有期望夏晨欢能一两日就释然。伤口结疤、脱痂、恢复如初是需要时间的。 萧皓轩不急,但事情进展比他预料的快上不少。 江离行刺后第十日,白忱赶回燕京。 尽管整个别院被侍卫高手围的密不透风,白忱还是一如既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到李文面前。 李文吓得心脏差点没跳出来,立即奏禀王爷。 萧皓轩走进书房时白忱正在喝茶,优雅的姿态掩饰不了他风尘仆仆的衣发和疲惫的眼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狼狈。 十日往返边境和燕京,不难想象是怎样的快马加鞭,御风疾驰。 萧皓轩眼光放缓,走到桌边坐下。 这是刺杀后两人第一次见面。白忱没了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面色凝重,眸中情绪汹涌,纷复繁杂。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房中安静到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 片刻后,白忱抿了抿唇先开口,话里愧疚,“他还好吗?” 萧皓轩自然知晓这是在问夏晨欢,一颔首,“还好。” 白忱脸色依旧暗沉,两分后才说,“到底是我牵连了你们。”他顿了顿,困难地把那三个字挤出喉咙,“和孩子。” 萧皓轩不置可否,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饮尽,沉声开口,“有些事由不得自己控制,只能决定怎样应对。如果我有能力护住他们,你与江离的恩怨又如何,江离发疯报复又如何?”一番话说的淡然。 萧皓轩和白忱是一类人,不会怨天尤人,迁怒他人,只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永远先找自己的问题。 白忱知道皓轩没有怪他,胸口的大石微微一松,又即刻压下。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正事,“江离躲回了冥天宫。天灵山有自然屏障,加上迷阵毒雾,易守难攻,暂时还动不了他。但所有出入口已被堵死,他们撑不了多久。” 见萧皓轩颔首默认,白忱继续说,“书剑盟已配合文理阁全面打压花间教在夏国各地的势力,总教、分坛一起动手,江离再无翻身的可能。” 萧皓轩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冷声道,“捉活的,死太便宜他了。” 白忱眸中同样杀气闪现,“放心,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就算不为报复,也不能让江离再有害他们的机会。 萧皓轩敛了煞气,话锋一转,“买凶之人查到了吗?” 白忱皱起眉头,说的并不肯定,“按花间教流出的消息,幕后黑手应该是夏皇和殷家。” 萧皓轩脸色一沉,气压瞬间降低。他沉默不语,眸中波涛涌动,片刻才问,“确定吗?还查到什么?夏皇可有什么异动?” 夏皇暗杀夏晨欢虽情有可原,细思却不符逻辑。至少萧皓轩还没看清真正的、完整的逻辑。 一来,就算夏晨欢死亡,联盟还是能继续。买凶杀人未免太过鲁莽。 二来,既然已经知晓夏晨硕的心思,夏皇就该在刺杀之后立刻控制夏晨硕,打他个猝不及防,而不是像现在毫无动静。 所以萧皓轩肯定,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自己还不知晓。 夏皇的心思确实不止如此。 除了上谷的军队,一半的赤羽军将领和禁军将领实际已站到夏晨硕的阵营。 且不说能不能做到杀死夏晨硕,如果他死了,郑氏一族很可能凭借已有的势力、兵力,联合宣王谋逆。 因此,对夏皇来说最重要的是让大燕放弃夏晨硕,站到自己这边 所以夏皇一直没有动手。一动夏晨硕就证明知晓他与宣王结盟之事,证明是自己买凶杀人。那么之后便无法装无辜的把替嫁之事栽到夏晨欢和夏晨硕头上。 夏皇如意算盘打得好,却没料到从夏晨瑜献计开始,他已经落入了江离的圈套。 他本与花间教说好将买凶罪名嫁祸给夏晨硕。待夏晨欢真实身份流出后,可指夏晨硕兔死狗烹,杀人灭口。 谁知江离只想坐实夏皇杀死宣王之名,逼得两国开战。 可两人都没料到夏晨欢没死,萧皓轩也没死。 这般波涛乱涌下,想让宣王查到的倒真查出来了。 白忱脸色难看至极,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终是从身后拿出两幅画轴,递了其中一幅给萧皓轩。 萧皓轩虽不知他何意,但还是展开细看。 是一副人物画像。 白忱道,“这是联姻时夏国使者献上的夏晨瑜的画像。” 当时萧皓轩连画像都没看便同意了联姻,现在看来与真人有六分相似,形似多过神似。 萧皓轩看向白忱,挑了挑眉,疑问很明显。 白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把另一幅画递给萧皓轩。 第二幅画让萧皓轩眼前一亮,他一眼便认出是夏晨欢。画中人神形兼具,画家技艺上乘,确实是一副佳作。 萧皓轩不自觉的轻扬嘴角,却在看到提字的瞬间僵住,瞳孔放大。 脑袋“轰”的一声,仿佛被响雷劈中。萧皓轩盯着落款旁的“七皇子 夏晨欢”六字怔了一刹,猛地抬头看向白忱,目光凌厉,像要吃人一般。 这本不该由他开口,白忱咬咬牙,神色凝重,一字一句说的肯定,“他不是夏晨瑜,是夏晨欢,夏国的七皇子。” 萧皓轩一霎如坠冰窟,浑身发冷麻木,心脏像被拴了巨石似地沉坠到底。 第51章 真相(2) 萧皓轩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不动,黑眸渐渐失去光亮,暗不见底。 皓轩从小早熟,遇事冷静,白忱从未见他这般震惊失神过。 但想来也不奇怪。萧皓轩一向眼明心亮,居于高位又有文理阁在手,极少有人和事能瞒过他。此刻得知同床共枕一年的王妃竟是假的,可想而知有多冲击。 加上各方势力牵扯其中,夏晨欢目地难测,当前局势混杂纷繁,实是一团乱麻。 白忱能做的仅是道出知晓的一切,“你应该记得半年前夏国皇宫曾有过有一场瘟疫。当时死了一些人,其中就有七皇子夏晨欢。他出生卑微,不受重视,并未引起什么波澜。可现在看来实是夏皇为了抹除夏晨欢的身份。一同死的官女太监也是最常接触夏晨欢的人,他这是在灭口。” 书剑盟收到夏皇和江离故意放出的消息:有传闻说那场瘟疫是夏皇刻意为之。白忱深查,发现夏晨欢死的蹊跷。并且从夏晨瑜出嫁那日起,他的行迹就极为虚无。 “我顺藤摸瓜,发现夏晨瑜陪嫁的随从中有一个双儿和侍女的记录被抹去了。那个双儿的身份细查后是虚构的,我相信他就是夏晨欢。” 萧皓轩第一次这么懵,脑袋一片空白。白忱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好像听进去了,却处理不了这些信息。 假的,夏晨欢是假的。 他在骗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就在骗自己。 萧皓轩通体冰冷,没有恼怒,没有难过,只有令人窒息的背叛感。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白忱,哑声问,“你确定他是夏晨欢?” 白忱实在不忍,垂眸咽了口口水才说,“我和曾经参加夏晨瑜选夫宴的两个世家公子对证过了。虽然他那时的肤色妆容有些差别,但现在这个宣王妃确实是夏晨欢无疑。” 萧皓轩听罢冷笑一声,双眸变得泠冽无情,眼底隐隐戾气。他控制不住的散出内力,连白忱都感到压迫。 白忱抿了抿唇,眉头紧皱,“一切来的太巧,夏晨欢刚刚遇刺他的身份就暴露了。他到底是受夏皇指使?自己筹划?还是和夏晨硕联手?又是怎样瞒天过海,为什么这么做,其中起因经过和目的只能你自己判断。” 这不仅仅涉及两国关系,更重要的是白忱看得出萧皓轩对夏晨欢动了真情,付出了真心,就是这样打击才大。 他担心萧皓轩被怒气冲昏头,方提醒对方想清楚,不要一叶障目。 萧皓轩胸口闷痛,翻涌起伏似要炸开。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厉声问道,“真正的夏晨瑜在哪?找到了吗?” 白忱点头,“今日刚接到消息,他躲在青州城郊一处幽静的院落中。夏晨硕的人一日前也找到他了,但并无异动。所以我也没有动手,仅吩咐下去严密监视,只要夏晨瑜性命无忧就暂不插手。”在了解真相前,夏晨瑜得活着。 而夏晨硕接到夏晨欢的消息后立刻猜出了夏皇的心思,是以找到夏晨瑜后没有杀他。夏晨硕必须留下活口,留下证据。否则之后夏皇栽赃嫁祸,倒像是自己杀人灭口,有理说不清。 至于夏晨瑜则在等待。等夏晨欢死亡的消息传开,这样他方能现身演上一出好戏。 白忱蹙眉思索,关于夏晨瑜已有了几个猜测,但无法确定其真正的用意。他不会贸然开口,白忱相信萧皓轩只会比自己更清明。 萧皓轩没说话,默认了白忱的做法。 这件事太过辛秘,牵扯众多,事关重大,是以白忱亲自赶回燕京面会萧皓轩。 现在该说的都说完了,他起身,“我即刻就要赶回天灵山,江离那边你放心,我会处理好。有消息也会及时传递给你。” 萧皓轩看向白忱,微微颔首默认。 两人不仅仅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是家人,是盟友,也是朋友。他们之间实在不需多言多礼。 待白忱离开书房,萧皓轩再绷不住,脸色难看至极,胸口涨到疼痛,喘不上气。 为什么刚开始夏晨欢性格怯懦软弱。为什么他行事作风一点不像嫡子,反而非常会伺候照顾人。 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李鹏。为什么不顾夏皇和殷家,扶夏晨硕上位。为什么夏晨硕和夏晨欢谈话时要支开影卫。 为什么夏晨欢刚开始拒绝生子。为什么如此担忧那个孩子的未来。 为什么他对于夏皇买凶杀人一点不疑惑、不震惊。 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萧皓轩双拳紧握,全身微颤,咬紧牙齿,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和忿焖。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真气乱涌,双眼通红,面目压抑到狰狞,猛地振臂一挥,“砰!砰!砰!啪!啪!……” 书架齐声而倒,书籍竹简乱飞,饰件碎落在地。短短一瞬如飓风过境,一片狼藉。 只有萧皓轩一人位于桌前不动,孑然矗立。 “王爷!”李文被巨大的动静吓得不轻。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没有直接闯进门,而是万分焦急的在门口询问。 萧皓轩深吸一口气,运气一周身,把内力归引回位。 “无事”,冷清的声音传出,李文松了口气,静静侯在门外。 萧皓轩扯出一个自嘲的冷笑,笑自己笨,笑自己傻,笑自己愚蠢至极。 他满腔怒火梗在胸口,透骨酸心。 偏偏是夏晨欢,是他当作妻子的人,决定要爱的人。就是因为被自己信任、喜欢的人欺骗,所以打击更大,心更痛,更愤怒。 萧皓轩把牙咬的“咯咯”作响,很想冲到夏晨欢面前问问他,把自己耍的团团转是不是很好玩,很有成就感? 可眼前浮现出夏晨欢引产时悲痛欲绝,泣不成声的画面。还有他醒来后绝望又脆弱的模样,只需再推一下便会破碎。 萧皓轩握拳闭眼许久,终是哑声开口,“告诉王妃,我今夜待在书房。” 门外的李文一愣,随即应下,“是”,立马去主殿告知王妃。 夏晨欢面露担忧,微微蹙眉,“出了什么事吗?王爷可有不妥?” 这几日王爷一直陪着王妃,突然不来了,连几个丫鬟都觉得奇怪。 何况现在燕夏局势俱不安稳,夏晨欢难免担心多想。 李文到底也当了七年的宣王府管家,面不改色,说的自然,“今日诸事繁杂,王爷担心处理完时辰太晚,再来主殿会吵醒您,所以才留宿在书房。请王妃安心。” 夏晨欢看不出破绽,没有再语,点头应下了。 两人的关系里夏晨欢从来不是主动的一方。他洗漱沐浴完,过了戌时便睡下。 萧皓轩则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房,一动不动。冷静下来后在脑里反反复复推演各种可能。 夏皇是主动派夏晨欢陪嫁的,否则不可能为他伪造身份,还制造瘟疫灭口。但他应该没有让夏晨欢替嫁,这对他毫无益处。 那么替嫁之事夏晨欢到底是主动还是被动? 如果是主动,他便是和夏晨硕勾结,利用宣王妃的身份扶那人上位。实际上现在的结果确实是对夏晨硕有利。 如果是被动,夏晨瑜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夏皇买凶意欲为何,又为何按兵不动。夏晨瑜在青州干什么。江离插在之中的目的又是什么? 萧皓轩努力去想到底哪一种情况最有说服力,有力可证,接近事实。 可脑海里不停浮现出夏晨欢的模样,让他无法全神贯注。 生病时夏晨欢守在他床边,除夕夜迎着大雪给他送衣。为了保护皓源被刺中毒,坚定的说要对孩子负责,满是爱恋的望着他。 为他引过血蛊后惨白痛苦的脸庞,引产时凄厉绝望的哭喊,醒来后失去灵魂的模样,在珏儿碑前一声声“对不起”。 直到远处传来三更的声响,萧皓轩方从万千思绪中回神,脸色沉的难看。 他不在,夏晨欢不知道睡不睡得着,有没有再做噩梦,是不是还在子夜醒来? 半晌,萧皓轩一咬牙,起身朝主殿走去,越走越快。 他觉得自己疯了,明明知道夏晨欢在欺骗自己,还是控制不住想去看他一眼。 清瑶和清珞守在外殿,见到王爷吓了一跳,随即眉开眼笑,在他的示意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萧皓轩走进内殿,隐隐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床头。他蹙眉走近,在离床三尺远时蓦然停住。 夏晨欢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埋头在膝盖上,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他抬起头,月光下满脸的泪水反着光。 待看清来人,夏晨欢立刻慌乱的用手去擦眼泪,努力让自己停下哽咽,“王爷…你…怎么……” 萧皓轩皱眉,冷脸看着夏晨欢,暗眸中情绪复杂,似乎在和自己作斗争,迟迟不动。 片刻后男人沉声道,“我说过你在我面前不用坚强。” 因为自己不在,所以他终于肯哭出来了吗?从流产醒来后这人便没哭过。 夏晨欢望向萧皓轩,视线相交,眼泪如断了线般落下。 他赶紧低头,却再无法停止哭泣,哽咽着说,“王爷…也很痛吧…我…我不想再让你伤心…再因为我痛苦…我不配…是我害……” 夏晨欢不愿再让萧皓轩为自己担心,他怕自己伤心的样子会提醒男人他们失去了珏儿。 今夜萧皓轩不在,夏晨欢无法入睡。他坐在床头,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泪来,不知流了多久。 萧皓轩一窒,握拳咬牙,死死盯着夏晨欢。 须臾,他闭眼叹了口气,终是上前把人拥进怀里。 夏晨欢迟疑一分,随即紧紧环住男人的腰,靠在温暖的胸膛上任由眼泪滑落,不再压抑哭声。 萧皓轩越发箍紧怀中人,闭眼不语。 他真的疯了,不论理智再怎么愤怒抗拒,心却无法控制的偏向夏晨欢。 不,不对,夏晨欢根本就已扎在他心上。 第52章 真相(3) 夏晨欢这些日子承受的太多,憋的太久,哭着哭着就在萧皓轩怀里睡了过去,他实在累坏了。 期间萧皓轩一句话都没说,暗眸靠着床头,把人横抱在怀里任他哭泣发泄,直到再无声音。 萧皓轩抬起夏晨欢的脸,皱眉凝视着苍白到令人心疼的容颜,用拇指为他擦去泪痕。 你到底是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萧皓轩每次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夏晨欢,这人就会给他个猝不及防的“惊喜”,这一次真真是“惊”了。 有一件事夏晨瑜料的没错,萧皓轩讨厌被人欺骗,更讨厌被人利用。偏偏夏晨欢两样都占全了。 刚刚他真的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人。自始至终萧皓轩对夏晨欢的看法和判断都建立在对方是宣王妃,是他妻子的基础上。谁知这个基础根本是假的,连带着其上建筑也轰然崩塌。 但此刻夏晨欢不仅哭湿了萧皓轩的衣襟,也哭湿了他的心。让他开不了口质问,害怕会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萧皓轩就这样抱着夏晨欢,看着他,思绪万千,直到天色泛白。 男人眯了眯眼,眸色一凌,心中有了决断。 他向夏晨欢的睡穴注入适量内力,保证他一时不会醒来,然后亲自帮人穿好外衫,再自己更衣。 一切安排妥当,派侍卫提前进宫禀报后,萧皓轩抱着还在熟睡的夏晨欢登上马车。 马车一路从京郊别院驶到皇宫高墙外,萧皓轩方按摩夏晨欢的人中,唤醒他。 “王爷……”夏晨欢睁开眼时并不清醒,片刻才回过神。他懵了,不知自己怎么会在马车里。 萧皓轩面不改色的给夏晨欢裹好披风,直接把人横抱下马车,上了一旁等候的步辇。 他看向一头雾水的夏晨欢,沉声道,“我要即刻启程前往天灵山,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皇宫,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夏晨欢瞳孔放大,一瞬紧绷,心猛地吊了起来。男人去天灵山只可能因为江离。上一次遇到江离王爷中了血蛊,珏儿也没了,夏晨欢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他急切的抓紧萧皓轩的衣角,心有余悸,惴惴不安,可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一张脸涨的泛红。 萧皓轩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何况这是丧子之仇,夏晨欢没有立场开口,他知道男人一定会去。 萧皓轩看着对方担忧至极的模样,双眸暗了暗,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需要一个理由离开燕京,而花间教和江离是最合乎情理,最能让夏晨欢相信的说法。 萧皓轩不开口,夏晨欢便也垂眸不语,只是双手握得死紧。 步辇停在未央宫前,夏晨欢跟着萧皓轩走到鸣鸾殿。顾遥接到消息,已经在廊下等待,见到两人立刻起身相迎。 白忱没有把夏晨欢的身份透露给其他人,包括萧楚屹、顾遥和萧楚晔。在理清事实之前萧皓轩同样不愿让更多人知晓,所以顾遥得到的是和夏晨欢一样的理由。 萧皓轩不再耽搁,看着顾遥道,“照顾好他。” 顾遥面色凝重,坚定的点头,“放心吧,我定不会让他有事。”话中难掩担忧,“你要顾好自己,不要意气用事。” 顾遥相信皓轩的心智和能力,又有白忱相帮。可家长总免不了担心自己的孩子。 萧皓轩点头应下,与夏晨欢对视一眼便要离开,却突然被对方拉住了手。 夏晨欢指间微颤,死死盯着萧皓轩,张了好几次口才哑声道,“王爷…定要平安回来。” 萧皓轩凝视着夏晨欢,胸口又酸又胀,终是抹去想把人拥进怀中的念头,“等我回来。” 夏晨欢抿紧唇使劲点头,松开了手。 萧皓轩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走的飞快,再没回头。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顾遥才拉着失魂的夏晨欢走回殿内。 萧皓轩在宫门前翻身上马,眼中满是戾气,冷声对一旁的宋铮道,“传书给夏晨硕,如果他不想给夏晨欢收尸,就去青州见我。” 一番话说的极狠,就是要把夏晨硕逼急,方能看出迹象。 宋铮听见“夏晨欢”三字一瞬愣怔,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的惨白。 萧皓轩凌厉的视线扫过,宋铮一窒,立刻领命,“是!属下马上去办!” “驾!”萧皓轩一拍马腹,骕骦随即向城外疾驰,去与等候随行的文理阁高手和侍卫汇合。 萧皓轩迫切的需要知道事实,但他不能直接问夏晨欢。 萧皓轩怕自己因这人的欺骗无法相信他的话,更怕因自己的私心轻易相信他的话。 萧皓轩已经无法判断夏晨欢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所以他必须亲自去见夏晨硕。 当然,夏晨硕未必会说实话。但萧皓轩可以从中察觉出重点、细节。只要不是牵动他心绪的夏晨欢,萧皓轩自信自己能判断出真假。 青州位于云中和靖城之间,一行人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的赶路。花了七日终于到达青州。 青州城文理阁私宅内,萧皓轩刚刚沐浴更衣完,宋铮便在门外奏禀,“王爷,夏国三皇子在院外求见。” 萧皓轩走到桌边坐下,面无表情,倒了一杯茶饮尽,冷声开口,“让他进来。” 不过两分,夏晨硕急匆匆的走进殿内。面色无华,双眼泛着血丝,难掩焦急地质问,“晨欢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萧皓轩见过白忱后便切断了曾均、卢润溪和夏晨欢的联系,将两人监禁起来。加之燕京城本已全面封锁宣王和宣王妃的消息,夏晨硕当真两眼一抓黑。 宣王又传了那样的口信,夏晨欢身份暴露,夏晨硕怎么可能不急不怕!尽管云中暗潮汹涌,实不是能走开的时机,他还是不顾一切赶来青州。 萧皓轩脸色沉的难看,冷眼看向夏晨硕,眸中隐隐杀气,并没回答问题,反而语气狠戾,“三皇子真是好手段,把本王蒙在鼓里的利用,把大燕当作上位的垫脚石。” 夏晨硕脸色煞白,却暗自松了口气。宣王既然会向他讨说法,那应该暂时没有动晨欢。否则早该直接杀了他或和夏皇结盟。 夏晨硕不是不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但他必须来赴,为了夏晨欢。 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肃然郑重,拱手俯身深深鞠了一躬,片刻后方直起身子。凝视着冷眼不语的宣王,语气真诚抱歉,“对不起,是我欺骗您,隐瞒了晨欢的身份,请殿下恕罪。” 萧皓轩勾出一个嘲笑,周身冷气愈盛。这是一句对不起和恕罪就能了结的吗? 夏晨硕咬牙握拳,双眸渐暗,“我们的确欺骗了殿下,这点无法反驳。但夏晨瑜不顾两国联盟逃婚在先,晨欢当时是迫于情势,不忍燕夏烽烟再起才会替嫁,当真不是有心欺瞒王爷。” 他推演过这种可能,萧皓轩仍旧不语,仔细观察夏晨硕的神态。 夏晨硕话锋一转,“之后我们虽是以此借助了大燕势力,但结盟实是交易,我自然会做到当初的承诺,大燕并没有吃亏。” 他不能过于放软态度,为了夏晨欢,得强硬的表明立场。 萧皓轩听罢冷笑了一声,将一旁的加急国书递给夏晨硕。 夏晨硕几乎立刻猜到这是什么,皱紧眉头,接过来细读。他越看脸色越沉,最后咬牙切齿的把国书往桌上一拍,看着萧皓轩,不怒反笑,“殿下真的相信吗?” 这封国书是夏皇昨日加急发往大燕的,被萧皓轩的人直接截了下来。里面说夏晨欢密谋顶替夏晨瑜的身份嫁到大燕,夏晨瑜则被夏晨硕的人追杀、逃匿躲藏。夏皇全不知情,直到宣王妃身亡的消息传开,夏晨瑜方找到机会联系夏皇。夏皇惊恐震怒,立刻上禀大燕。 萧皓轩自然是不信的,至少不是全信,其中很多地方逻辑不通。但他更在意夏晨硕会怎么解释。 夏晨硕镇定地开口,“那就请王爷见一见我带来的人。” 萧皓轩一挑眉,以内力传音,“把人放进来。” 宋铮领命,“是”。 话音刚落,一翩翩君子昂首阔步走进殿内,“参见宣王殿下”,正是陶文汇。 “你没死”,萧皓轩若有所思,眯了眯眼,“你早就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这人一个月前被报死在来使途中,他本就怀疑是夏皇发现陶文汇站到夏晨硕一边后下的手,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是,我被三皇子殿下所救。夏皇本想杀我灭口”,他顿了顿,直视宣王,“当初我替王妃传回告知六皇子逃婚,而他无奈顶替的书信。夏皇和皇后大怒,命我监视王妃,不让真相曝光,不让他生出祸端。” 夏晨欢那日确实收到两封家书,自己还怀疑过他的反应。萧皓轩周身气温一瞬降低,散出煞气,控制不住的怒火攻心。 陶文汇说完后便退了出去。 夏晨硕紧握的手心已满是冷汗,他看得出宣王在试探,因为对晨欢有情,所以试探。他的愤怒也是为了晨欢。 那么这份情已经深到足以让晨欢保住性命了吗? 夏晨硕需要最后再推宣王一把,“夏皇打的什么主意殿下定然比我看的通透,他为了自圆其说买凶杀人,害得晨欢……”夏晨硕喉咙发紧,再说不下去。 萧皓轩眼底隐隐嗜血光芒,他咬紧牙关,终是没有在夏晨硕面前表现出来。 夏晨硕压下哽咽,再睁眼已面色自若,他起身,说的无谓,“殿下见过夏晨瑜后大可自行判断,这不就是您选在青州的目的吗?” 萧皓轩一抬眼,默认了。 夏晨硕肃然矗立,沉声道,“我会在五日后政变逼宫,殿下若要站在夏皇那边,或者报复于我,可要抓紧了。” 萧皓轩暗眸不语,撇撇嘴,甚至有一刹笑意。 夏晨硕说完不再看宣王,握拳掩饰住自己颤抖的指尖,一拱手,转身便走。 他在跨出殿门前蓦地停住,转头与萧皓轩对视,嘴角一抹苦笑,“如果我早知道,绝不会让他替嫁,让他成为你的妻子。” 见对方脸色变沉,夏晨硕语气凄凉的接到,“晨欢根本没打算活下去,他一开始便抱着必死之心。” 夏晨硕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只余萧皓轩坐在殿内,暗眸流光频闪,不明不昧。 第53章 真相(4) 青州城北秦宅别院内,一个俏丽明艳的少年正坐在亭子里点心,面前的话本翻了几页便懒得看了,他的神态当真是无聊到了极点。 自从回夏国后,夏晨瑜已经待在青州一个半月。为了躲避夏晨硕的搜寻,坐实被追杀藏匿的假象,他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宅子里。 这是殷家旁支姻亲秦氏的家宅别院,在青州的富贵人家中很普通。因为不能引人注意,所以除了贴身侍卫、家丁和两个暗桩,宅子周围再没有官兵护卫。 “砰!砰!乒!乓!啪!啪!” 前院突然传来阵阵嘈杂,音量不小,混着人声叫喊。夏晨瑜蹙眉起身,刚想让一旁的侍女去查看,管家就惊慌失措地冲进花园。 “主子,有人,有人闯进来了!” 夏晨瑜瞬间愣怔,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萧皓轩已面无表情,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宋铮和文理阁高手,别院的护卫、家丁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早被打的没了反抗能力。 夏晨瑜呆若木鸡,如在梦中,盯着萧皓轩眼都不眨,大脑已无法思考。 比起观莲节那遥遥一眼,此刻的宣王就在他面前,这么真实。更加英俊潇洒,更让夏晨瑜心跳加速。 萧皓轩扫视了夏晨瑜一遍,原来这就是他真正的王妃。并没有初见夏晨欢时的惊艳,心脏毫无波动,眼底甚至隐隐狠戾,只是藏的极深,懵了的夏晨瑜哪里看得见。 他神色自若地走进亭中坐下。擦身而过的刹那,夏晨瑜嗅到男人身上清冷的松木香,终于回神。 他转身不可置信的凝视宣王,难掩喜色,脸颊泛红,惊喜中带着娇羞,“宣王殿下,您怎么会来!” 萧皓轩沉默的一挑眉,他倒是认得出自己是宣王。 夏晨瑜脑子又能转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合理。宣王出现,必是已识破夏晨欢的真实身份。 消息泄出后,夏皇估摸着进展,于昨日发出加急国书,等大燕回应。却没料到宣王直接来了! 夏晨瑜敛了笑意,立刻跪地请罪,语气万分委屈,“请殿下降罪,是晨瑜没能守住王妃的位置,让夏晨欢那个小人得了机会冒充我,勾结夏晨硕欺瞒利用殿下,密谋造反。瑜儿罪该万死,任凭殿下处置!”说完俯首碰地。 萧皓轩盯着夏晨瑜,嘴角冷笑一闪而逝。他主动认罪,把所有事推到夏晨欢身上,挑起自己的情绪。这番话说的攻心,怕是捋过不止一次。 萧皓轩不露分毫,沉声道,“六皇子既是被迫害,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吧。”说着故作亲切的扶了他手臂一下。 “谢殿下”,光是被宣王碰到手臂,夏晨瑜便心悸不已。他绷着脸起身,恭谨地坐到一旁,殊不知眸中得意和自傲已全落进萧皓轩眼里。 夏晨瑜抿抿唇,一幅伤心可怜的模样,语中愤慨,“当初夏晨欢想杀了我冒充宣王妃,瑜儿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夏晨硕又派人追杀,我一直逃跑藏匿,无法向父皇或殿下告实情,直到夏晨欢死了才有机会向父皇报信。” 萧皓轩目光一凌,双眸冷冽。他虽尽力坐实宣王和宣王妃身亡的传闻,但夏晨瑜说的太肯定,甚至没有用“可能”、“也许”一类的词。 刚刚见到他时夏晨瑜喜多过惊,也不问他是否受伤,遇刺之事到底如何,分明早已知晓内幕。 还有一点,如果夏晨硕和夏晨欢真的要杀夏晨瑜,他不可能活到现在。这点能力他们两人还是有的。 萧皓轩面不改色,微微挑眉,“本王没有尽早发觉,让六皇子受苦了。东躲西藏,你这些日子一定过的很艰辛。” 夏晨瑜心里得意,巴不得宣王多心疼自己一点,挤出眼泪望向男人,“虽然缺银少钱,衣食无着,但瑜儿不觉得不辛苦,只是好几次都差点见不到殿下了。” 萧皓轩连关切的表情都挂不住了,暗自咬牙,生生把煞气压下去。 五日前,各州官兵和文理阁同时发难,攻破花间教在大燕的所有坛口,羁押收服了七成教众。 白忱告诉他殷家和凤曼的渊源后,萧皓轩留了心思。在质询下,花间教过半的坛主都描述曾有符合夏晨瑜样貌的人取过钱财、住过宅子。现在他倒把自己说的可怜。 既是逃亡,怎么可能这般游山玩水、轻松快活。再者夏晨瑜到过燕京,若真是被害,为何不找机会求见自己或者萧楚屹。 同是说谎,和夏晨欢一比,夏晨瑜实在拙劣至极。 萧皓轩已有定论,脸色越来越沉,夏晨瑜却还以为宣王是关切自己而在厌恶夏晨欢。 他恨急夏晨欢占了属于他的王妃之位,难掩嫉妒,语气阴暗,“夏晨欢心肠歹毒,母后好心将他养在名下,他却只想要上位,恩将仇报。不顾父子伦常至父皇于死地。真是死有余辜!” 萧皓轩咬牙不语,眸中燃起火光,周身气压一瞬降低。胸口涨到发痛,混合着怒火和心酸。 夏晨硕走后特意送来一个妇人刘氏,要她告诉萧皓轩夏国皇宫内的真实情况。 刘氏一介女官,求得恩典告老还乡时官至尚宫局尚宫,每每要与各宫娘娘打交道。 她能在势力纷杂,阴暗歹毒的后宫安度二十余载,靠的就是明哲保身和审时度势。 刘氏没有帮过夏晨欢,她永远冷眼旁观,却看的清明。 有些话是真的还是编的,萧皓轩一听就听得出来。 “七皇子每日要伺候六皇子洗漱沐浴,起居饮食,研墨伴读。” “他住在后殿偏房,常立于六皇子身后,垂眸不语。” “奴婢曾多次碰上七皇子被六皇子和皇后借故惩罚,举托盘长跪于地。” “六皇子若感不适,会命七皇子到御膳房亲自下厨,一直返工到他满意为止。” ……… 夏晨硕派出刘氏的企图很明显,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萧皓轩很生气,气到想不顾一切杀掉所有伤害过夏晨欢的人。 他暗眸起身靠近夏晨瑜,在对方期待的目光里抚上他的脸颊,缓缓滑到脖颈。 男人眸色愈暗,收紧手掌,差点控制不住力气。 萧皓轩真的很想立刻掐死夏晨瑜,让这张嘴再说不出一句话。但死太便宜他了,萧皓轩要把夏晨欢从小到大受的伤害,百倍千倍的还给他! 加上丧子之仇,连血蛊都会让夏晨瑜死的太轻松。他会让这人长久的活着,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日日疼痛煎熬,生不如死。 萧皓轩本就是护短之人,他的人,别人给不得一点委屈。 夏晨瑜被爱情蒙了眼,因男人的触碰怦然心动,竟没有看到萧皓轩眼中恐怖的阴戾。他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微咬下唇,向对方投去魅惑的眼神。 萧皓轩收了手,“如今夏国朝局动荡,大燕也不安稳,本王即刻便回燕京处理,待尘埃落定之后再……”话语戛然而止,给人想象的空间。 夏晨瑜一听宣王要走难掩失落。但他以为萧皓轩是在暗示会帮助夏皇除掉夏晨硕后再迎娶自己,随即眉开眼笑。 他不想表现的太露骨,是以垂眸拱手,“多谢殿下相帮”,顿了顿,媚眼看向男人道,“我会等着殿下的。” 萧皓轩勾出一个冷笑,再不想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脸色一刹阴沉无比。 徒留夏晨瑜痴痴看着男人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萧皓轩回宅写了一封密信让人交给夏晨硕,不再犹疑,即刻返回燕京,归心似箭。 他暂时不会动夏晨瑜和夏皇,否则会打草惊蛇。等夏晨硕登顶帝位,自然一个都不放过。 另一边,大燕皇宫内,夏晨欢正带着皓源和皓珺在苗圃里鼓捣草药。他一面浇水,一面微笑着给两个小家伙讲扶风这门草药名字的由来。 皓珺和皓源趴在嫂嫂腿上听的认真,一大两小的画面美好而和谐。 顾遥站在廊下看着他们,嘴角一抹淡笑。 夏晨欢出乎他意料的坚强,完全看不出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 一开始顾遥担心四个小孩会让夏晨欢想起珏儿,怕惹他伤心。谁知夏晨欢全心的对几个孩子,乐观又开朗,笑的温柔。 而皓珺和皓源有机会与嫂嫂整日呆在一起,黏他黏的不行。 顾遥还是放心不下,便将宫里的事交给夏晨欢处理,让他忙起来,没空胡思乱想。这人也得心应手,安排的非常好。 除了偶尔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夏晨欢再正常不过。 转眼宣王离京已有十三日。 鸣鸾殿内,顾遥在翻一本游记,夏晨欢在一旁看着皓珺和皓源练字。思楚和念屹则在锦墨居书房写太傅布置的文章。 蓦地,门外传来清瑶、清珞的低喊,“王爷!王爷回来了!” 四人听闻齐齐看向殿门,夏晨欢更是蹭地就站起来。 下一刻,萧皓轩果真走进殿来。 皓珺和皓源立刻跳下椅子,叫着“皓轩哥哥!皓轩哥哥!”朝他冲来。 萧皓轩蹲下身抱住两个小孩,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却灼灼射向夏晨欢。 夏晨欢一动不动,双拳握得死紧,瞪大双眼把男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对方完好无损后心脏才重新跳动。 十余日来,除了几次一切安好的飞鸽传书,再无详细消息。夏晨欢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 萧皓轩放开两个小孩,暗眸跨到夏晨欢面前,看进那双碧眼,不语。 下一瞬,猛地将人拉进怀中拥住。 夏晨欢一愣,随即闭眼紧紧环住男人的腰,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对方身体里。 顾遥偷笑着,一手夹住一个小孩飞快的消失了,只余相拥的两人在静谧的殿中。 萧皓轩胸口空了的地方此刻方被填满,他深嗅了一下夏晨欢的味道,在他耳边低语,“我回来了。” 夏晨欢愈发用力,仿佛要把这些天的不安发泄出来。 萧皓轩抱紧他,一下下抚着黑发,安抚的亲吻他的额角和眼角,爱怜漫溢。 要说不介意替嫁之事是假的,萧皓轩到底不喜这人欺骗自己。 不可否认,夏晨欢不是有心为之,他选择了当时觉得重要的东西。但在大燕和宣王府的立场上,这很不尊重。 萧皓轩不喜欢夏晨欢的处理方法,却无法责怪他,无法伤害他,无法…厌恶他。 顾遥从来都是完美的,或者说萧皓轩不需要承受他的不完美。 夏晨欢不同,他有缺点,但充满七情六欲,那么真实,牵动着萧皓轩的心,让他放不下。 让他不想放下。 萧皓轩妥协般笑起来,吻了吻夏晨欢小巧的耳朵,柔声道,“我们回宣王府吧。” 第54章 真相(5) 夏晨欢一窒,猛地看向男人,瞳孔放大,不自觉的喉咙发紧。 回宣王府而不是别院,宣王和宣王妃重伤身亡的传闻马上会不攻自破。萧皓轩不打算再演下去,说明已经查出买凶之人是夏皇,并且定好了处理方法。 夏晨欢被暗中封锁了消息,萧皓轩不想让刚刚经历引产的人再多思多忧。同时他也想等夏晨欢自己坦白身份,想听人亲自说出口。 是以萧皓轩提出了继续结盟的唯一条件,夏晨硕不可以把夏晨瑜之事向夏晨欢透露分毫。夏晨硕只能同意,之后萧皓轩恢复了曾均和卢润溪的自由,再久一点夏晨欢会起疑。 因此夏晨欢只以为夏皇买凶是憎恨他,同时想把替嫁之事永远埋葬。 但他相信萧皓轩一定会详查始末,所以从引产之后便有身份曝光的准备。他甚至相信男人此去夏国就有亲自探查、解决买凶之事的意思。 夏晨欢抿抿唇问到,“王爷,江离怎么样了?” 萧皓轩眸中阴戾一闪而过,冷声道,“花间教在两国的所有分坛已被攻破,冥天宫断绝供给二十日。待各坛口破灭的消息被放进去,他们不可能还有抵抗的心智和能力。再过几日就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击破。” 夏晨欢点点头,难掩忐忑,身体紧绷,“那查到买凶之人了吗?” 萧皓轩知道他在试探,面不改色,直视着碧眸沉声道,“是夏皇,他察觉了我与夏晨硕结盟,方出此下策。”顿一顿,语气变得凌厉,“待夏晨硕登位,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夏晨欢仔细观察男人的神态,察觉不出不妥,心脏不知是沉下还是更加悬起来。 王爷应该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夏晨欢不相信萧皓轩知晓真相后还能这般淡然的把他拥在怀里,这般温柔的吻他,在他耳边低语。 夏晨欢一直觉得宣王会杀了自己。如果自己被别人这样欺骗,怕也恨不得杀了那人吧。死亡都算便宜的了。 他早已做好准备,从未想过逃避。 萧皓轩和顾遥打了个招呼,牵着夏晨欢的手离开了未央宫。 他明天会进宫把夏晨欢的真身、事情详况告知萧楚屹和顾遥。但今日他想好好和夏晨欢待在一起,他很思念这人,超乎想象的思念。 李文已提前接到消息,把宣王府上下打点的仅仅有条,干净整洁。众人都期待王爷和王妃回来,府中一片喜庆热闹,每个人都眉开眼笑。 萧皓轩一路风尘仆仆,回府第一件事自然是沐浴洗去疲惫。他连东院都没跨进去,直接去了西院后殿浴池,把人都打发了,只余自己和夏晨欢。 萧皓轩亲自动手脱夏晨欢的衣服。 现在时辰还早,天色尚亮,夏晨欢不免羞涩,面颊泛起红晕,抿紧唇不敢直视男人,任由对方动作。 萧皓轩眸色渐暗,脱光夏晨欢后飞快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横抱起人跨入浴池。 适度温热的水末过胸膛,怀里抱着挂念的人。萧皓轩满足的长舒一口气,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这么放松。 夏晨欢同样思念男人,他靠在结实的肩膀上,放纵自己享受片刻温馨安宁。 萧皓轩一手环住夏晨欢的腰,一手抚着脸颊让他抬起头,烙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夏晨欢一刹僵硬,这是珏儿不在后两人第一次接吻。 萧皓轩安抚的摩挲怀中人的后背和腰部,一下下轻碰唇瓣,慢慢舔舐,然后含住吮吸。待夏晨欢身子软下来,极尽轻柔的撬开贝齿,爱抚般扫过口腔,最后勾住小舌缓缓逗弄。 碧眸在温柔的爱怜里渐渐涌起迷雾,身体变得暖洋洋的,夏晨欢不由自主的回吻男人。 两人体温升高,气氛变得旖旎。萧皓轩手重了一些,一边按压他胸前的茱萸,一边揉捏挺翘圆润的臀部。 一瞬窜起快感,夏晨欢睁开眼,脑中引产画面一闪而过,他蓦地绷直,难掩僵硬。 萧皓轩察觉到他的变化,立刻收了手,安抚的环在腰间。舌头退出口腔,仅是一下下轻啄红唇。 顾遥和萧皓轩说过,流产后的短时间内,绝大多数人都会对欢爱产生抗拒心理,或是生理上控制不了的排斥。让他一定顾虑晨欢的感受。 萧皓轩不愿让夏晨欢不适,所以这些日子甚至没有吻他,不去挑起他的情欲。 今日一方面是情到深处自然流露,另一方面则要让夏晨欢慢慢接受他。这人身子还未痊愈,不宜承欢,萧皓轩自然不会要他,但可以让人习惯。 萧皓轩退离一寸,两人鼻尖相抵,夏晨欢黯然垂眸,抿唇不语,显然是在自责。片刻才轻声道,“王爷,对不起。” 萧皓轩抬起夏晨欢的下巴,眼光流转处化不开的温柔,语气顾作强硬,“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 他亲了亲红唇,嘴角上扬,爱人间呢喃细语,声音沙哑又宠溺,“慢慢来,嗯?” 夏晨欢愣愣地看进惑人的黑眸,胸口又软又暖,涨到不行,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男人。 两人到底是没做什么,沐浴更衣完后坐在窗前的暖炕上饮茶,等会用晚膳。 萧皓轩品了一口茶,直视夏晨欢,淡然开口,“夏晨硕已于昨日政变逼宫。” 夏晨欢霎时如遭雷劈,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望向男人。 萧皓轩面色自若,镇定的解释,“我不愿你再担心忧虑,所以没让人把消息告诉你。”的确是实话。 夏晨欢从震惊中回神,心急如焚,担忧溢于言表。 萧皓轩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夏晨硕六日前便布置好一切。一个时辰前我接到飞鸽传书。他控制宫城后逼夏皇让位于他,殷铂洋及殷家相关人等已在府中被剿杀,殷氏在陈郡的兵力和势力也同时被控制住。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很顺利。” 麟嘉十一年九月十三日,夏国皇帝因身染重疾禅位于三皇子夏晨硕。从此与皇后幽居霖明殿,静心养病礼佛。 丞相殷铂洋及陈郡殷氏各人等趁机谋反,被新帝迅速镇压诛杀。 夏晨欢恍如梦中,好一会才绽开耀眼的笑容,是心愿得偿,如释重负的笑。 他高兴到不真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目光游移,眼眶发酸,喉咙紧的说不出话,生怕一张口就失声。 萧皓轩微勾嘴角凝视着夏晨欢,眼中深情漫溢。他理解夏晨欢的心情,同时也欣赏他为国为民的胸怀和志向。 萧皓轩握住夏晨欢的手,视线相交,不用开口都能心意相通,是有人分享成功的喜悦。 夏晨欢盯着男人不愿眨一眨眼,巨大的感动过后涌起悲凄和哀伤,心痛如绞。 三哥已登帝位,他的能力夏晨欢很清楚,不用一月便可肃清宫围,稳定朝局和地方势力。到那时就算替嫁之事曝光,他也能控制住局势,与宣王对峙,抗衡大燕。 到那时自己便可以向萧皓轩坦白。 到那时所有美好都会灰飞烟灭,陷入无边黑暗。 经过这一切,夏晨欢再做不到欺骗宣王。这本就是不属于他的爱恋,不属于他的夫君,是自己偷得一时欢愉。 镜中花,水中月,无心去来,终究虚空一场。 夏晨欢努力让自己笑起来,面上不露分毫。 他一点都不后悔,遇见萧皓轩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爱上萧皓轩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萧皓轩看着夏晨欢眯了眯眼,暗眸不语,两人交握的手更紧几分。 另一边,夏国皇宫霖明殿经年失修,破瓦颓垣,阴湿寒冷,很难想象皇宫里竟有这样半零不落的地方。 须臾前被侍卫丢进殿内的夏晨瑜正疯狂踢打巨大的殿门。他披头散发,污迹斑斑,哪有往日一分高傲俏丽的姿态,不停尖声叫喊,“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你!夏晨硕,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贱种!谋逆篡位,不得好死!” 他被人废了内力武功,除了尖叫再没什么能做的。相比起来后面的夏皇和皇后则安静的不行,心如死灰,百念皆无。 他们经历了昨日宫变,虽然惊恐不可置信,但在生死一瞬间看清了形式。明白夏晨硕早已掌控一切,而自己大势已去,败的彻底。 夏晨瑜仍在怒吼,下一刻,殿门被缓缓推开。 夏晨硕身着明黄色龙袍,以绛纱织成云龙、红金条纹,方心曲领,白袜黑舄。七尺男儿气宇轩昂,傲然挺立,真真庄严肃穆,贵气逼人。 他已是夏国名正言顺,大权在握的新帝,无人可以置疑。 夏晨瑜双眼通红,目眦尽裂,像要把人吃掉一般朝夏晨硕冲去。瞬间被新帝身旁的黑衣侍卫打飞十余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口吐鲜血。 “瑜儿!” 殷皇后流泪上前查看夏晨瑜的伤势,皇帝则缩在木椅上不敢乱动,两人皆是胆战心惊。 夏晨硕走进殿中,居高临下地俯视三人,目光凛冽狠戾,嘴角一抹冷笑。 夏晨瑜恶狠狠地瞪着夏晨硕,不顾内伤叫道,“夏晨硕你不得好死!你这个乱臣贼子!” 夏晨硕挑挑眉,只当笑话在听,“现在到底是谁会不得好死,六皇子不知道吗?” 三人皆因威胁之语不寒而栗,夏晨瑜不肯放弃最后的机会,咬牙切齿地说,“我是宣王妃!你敢动我,宣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夏晨硕嗤笑一声,“宣王妃此刻正在燕京宣王府里呢,那可是宣王名正言顺,红木金轿娶进门的。” 夏皇和皇后大吃一惊,夏晨瑜则面如土色,浑身颤抖,梦魇般不停摇头,“夏晨欢没死?不,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没死……” 夏晨硕脸色变沉,眸中嗜血杀气,冷声道,“不过宣王倒是托我给六皇子带了个礼物。” 不等他们反应,夏晨硕用内力射出三个暗器。暗器在碰到肌肤的刹那绽开血雾,融进身体。 “啊!这是什么!啊!好痛!好痛!啊!啊!” 只一瞬,三人倒地打滚,尖声惨叫,恐怖凄厉,面目狰狞。皮肤下有成千上万的东西在涌动,飞快冒血腐烂。 夏晨硕冷眼旁欢,说的无谓,“放心,这蛊不像血蛊会致人死亡。只不过半日痛不欲生,肌肤腐烂;半日伤口结疤,愈合如初。日日如此,循环往复。” 三人早已痛的没了神志,疯狂的抓麻痒的肌肤,越抓越血肉模糊,大概也没听进去他的话。夏晨硕不甚在意,转身离开。他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自己体会。 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把黑暗阴毒和痛苦绝望统统关在霖明殿里。 殿外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夏国迎来了新的时代。 第55章 真相(6) 九月二十日,冥天宫已被围困整整一月,弹尽粮绝。花间教各地坛口被灭的消息传进天灵山,本已意志薄弱的魔教教众瞬间陷入绝望,战斗力大失。 书剑盟和文理阁乘机发动总攻,冲进冥天宫。 天灵山外还有夏国赤羽军包围驻守,让魔教余孽毫无逃脱的可能。新帝夏晨硕自愿帮忙,只因江离害得夏晨欢流产。 正派联盟的速度和效率超乎想象,不过一个时辰,绝大部分花间教众被俘羁押,少数抵抗被杀或服毒身亡。 刀光剑影,电光火石之间,矗立于世间几百年的花间教轰然倒塌,残垣断瓦,恐再无崛起之可能。 白忱不顾混乱的战局,在瑶花阁没有找到江离后便御风跃于高楼之上,搜寻对方踪迹。 他一直寻至花间教秘地:后山冰宫,方发现熟悉的身影。 江离坐在天灵山最高主峰的悬崖边,怀里抱着一个红衣少年,满目深情凝视着他,笑容因狰狞的疤痕而显得扭曲。 白忱双眸泠冽,手持赤霄剑落在江离五丈开外不动。皱眉盯着他怀中人,难掩诧异。 传闻花间教冰宫中有一口晶棺,乃是用天灵山万年玄冰所铸,可让人陷入沉睡,保尸身不腐,原来竟真的存在。 可晶棺不是起死回生的神器,就算那人容貌与八年前分毫不差,可他早就死了,不会再睁开眼。 江离偏头瞟了白忱一眼,没有愤怒和憎恨,眸色深紫,平静无波。 白忱眉头更紧两分,隐隐有了预感。目光凛冽,随时准备出手。 江离又看向红衣少年,旁若无人般吻了吻他冰冷泛白的唇瓣,轻抚精致的眉眼,勾出一抹无奈的笑,柔声道,“师弟,终究是我技不如人,不能给你报仇。你别怪师兄好不好?”最后一句竟带了丝撒娇。 孟扶阳死的那日江离就不想活了,是复仇的信念支撑他疗伤修炼,在痛苦的地狱中重新站起来。 可他没料到白忱比他更狠,在内力全失,武功被废的情况下还能重新将滦仓剑法练破九层。 笑容变的苦涩,江离紫眸悲哀,凄凉的对孟扶阳说,“我真是什么都输给他。” 武功比不过白忱,势力没有书剑盟强大,连你的心也输给他了。 江离眸中化不开的情深,偏执到疯狂。他又在孟扶阳唇瓣上烙下一吻,浑身颤抖。 白忱目光一凌,突然飞速冲向江离。可对方比他快上一瞬,抱着怀中人跳下悬崖。 青衣和红衣交缠,霎时消失不见,落入无底深渊。 “该死!”白忱在崖边一厘处刹住脚步,看向崖底咬牙暗骂。他刚刚已觉察出江离有赴死之心,那人太平静,平静到绝望。 天灵山与燕山不同,本已位于高原,山势又陡峭高峻,从山腰开始终年积雪冰冻。 这悬崖比萧皓轩跳下的那个高上好几倍。崖底不是深潭,而是冰天雪地,极寒无出口之处。 连白忱都不可能在跃下后平安落地,何况江离早被他打成重伤,无法施展内力减缓冲击,必死无疑。 白忱“啧”了一声,到底让江离死的太容易!他可是答应过皓轩要捉活的。 白忱叹口气,凝视崖底片刻,转身去收拾残局,再不多看一眼。 前尘往事终于在今天了结,他心中一直存留的那点不安也烟消云散。 萧皓轩接到白忱消息时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朝孙叔点了点头,继续处理政事。 他确实觉得死太便宜江离,但就算折磨江离,珏儿也回不来了,他和夏晨欢经历的痛苦也不会消失。 死了就死了,恩怨画上句点。萧皓轩懂得放下,更懂得珍惜当前。 除了极少数例外,所有人都以为宣王和宣王妃已死。朝局暗涌,各人多思谋划是必然的。不止大燕国内,连周边几个国家都伺机而动。 谁料到他们刚被宣王和宣王妃回府消息惊懵,第二日宣王已完好如初,精神抖擞地上朝议政。 陛下随即与宣王重新规划朝堂势力,被压下去的无一不是行刺之事后不安分之人。 加之夏皇突然禅位,夏国新帝雷厉风行地握紧皇权。随即发出愿与大燕结盟交好的国书,并奉上渔郡和馏城七年里所有矿藏的开采权。 众人这才明白陛下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竟还以为宣王废了,现在想想真是愚不可及。 宣王这次不仅肃清朝局,扫除了加封太子的障碍。而且与夏国结成新的联盟,避免了改朝换代时外交上的动荡,同时更为大燕赢得巨大好处。 现在已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挡宣王加封太子,陛下的态度同样再明显不过。 看来不久之后大燕就会少一个宣王,多一个太子了。 萧皓轩最近十分忙碌,可再忙碌都赶在晚膳前回府,和夏晨欢一起用膳。至多是用完膳后再去书房处理公务,不然便和夏晨欢看书下棋,好不自在。 夏晨欢似乎已经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至少面上不露分毫。也许是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想好好珍惜最后的日子吧。 他又恢复了每日午后去济世堂行医看病的习惯。萧皓轩希望这人有事可以投入专注,自然是支持的。 夏晨欢进宫的时间也变多了。他真的很喜欢四个皇子公主,把他们当做家人。很想最后多见见他们,孩子们单纯的笑脸让他愉悦。 除此之外,夏晨欢基本都待在萧皓轩身边。两人一起用膳,一起沐浴,看书对弈,相拥而眠。 夏晨欢放纵自己享受男人给的温暖,同时也格外珍惜,把每一刻每一分都当作多得的,直到真相曝光的那一天。 夏晨硕将各大门阀世家,特别是阮氏、殷氏、崔氏、李氏、卢氏兼并的私田全部收归中央,再由朝廷统计人口后按户分发给百姓。 同时废除私兵制,严格规定了中央和地方各级官员能够拥有的府兵数量,杜绝拥兵自重,军权旁落的可能。 最后废除察举制,全面推行科举制,为国家选拔优秀人才,提拔寒族和士族官员。 这三大方针政策定立后,即刻开始稳步实施。它们标志着夏国门阀政治瓦解,门阀世族走向没落,寒族和士族崛起。 夏晨欢手中是夏晨硕的亲笔信。果真不过一月,三哥已然肃清朝局,坐稳帝位。 夏国前景一片明亮,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夏国百姓也能像大燕百姓一样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 他相信三哥定是一个明君,自己已无遗憾,也没什么挂念的了。 胸口酸胀的厉害,快要喘不上气。夏晨欢自嘲的一笑,他不怕死,但原来还是怕看见萧皓轩憎恶伤心的表情。 他还舍不得那份本就不属于自己温暖。 夏晨欢闭眼深吸一口气,笑容越发苦涩。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心了,果然拥有越多的人越怕失去。 半晌,夏晨欢睁开眼,双眸坚定决然,再无一丝犹疑。 萧皓轩和萧楚屹汇报完这个冬天几个州开仓放粮的安排后,直接返回王府。 敛秋、清珞和清瑶被夏晨欢赶到殿外,萧皓轩挑眉看了她们一眼,径直走进内殿。 夏晨欢正垂眸坐在桌旁,听见声响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他即刻起身肃立,浑身僵硬,死死盯着男人,仿佛是看最后一眼。 萧皓轩察觉到这人神情不对,微微蹙眉,想上前像平时一样将人佣进怀里。夏晨欢却蓦地跪下,双手叠合于地,额头相碰。 萧皓轩停住脚步,暗眸不语,心中有了猜测。 夏晨欢片刻后方直起身,却无法对上男人的眼,只能握紧拳头,看着萧皓轩的衫摆。他难掩颤音,一字一句道,“我不是殷皇后的嫡子,夏晨瑜。我是七皇子,夏晨欢。” 所有的光亮和希望都随着这句话逝去,余下无边黑暗和绝望。 夏晨欢痛入骨髓,强迫自己挺直上身,咬紧牙关不要退缩。再猛烈的狂风暴雨都是自己该承受的。 殿内寂静到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萧皓轩不动也不说话。夏晨欢没有看他的勇气,只能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我一直在欺骗王爷,我不是真正的宣王妃。”仅此一句便已哽咽。 夏晨欢努力压下胸中翻涌,哑声道,“出嫁时夏晨瑜在靖城逃婚,我不愿燕夏开战对立,所以冒充了宣王妃。之后,之后……” 夏晨欢想解释,却无法吐出一个字,喉咙紧到几乎窒息。又解释什么呢?是他一直欺瞒男人,是他利用宣王势力打压世族,是他害珏儿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夏晨欢双眼通红,鼻酸难抑,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男人。 萧皓轩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暗眸幽深,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猜不透这样让人畏惧的静默背后是不是一触即发的愤怒和痛苦。 夏晨欢顾不上其他,脸急到通红,“三哥开始并不知情,他不是存心欺骗您结盟!是我!是我用性命逼他,不许他拆穿谎言。是我……” 夏晨欢愧疚不已,再说不下去,眼角终是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又俯首碰地,语带泣音,但坚毅非常,“请您不要牵连三哥和夏国百姓。是我铸成大错,任凭王爷处置。” 夏晨欢直起身子,碧眸暗沉,话锋一转,“我是罪有应得,但夏皇和皇后同样知晓此事。他们为了掩盖真相,买凶杀人。珏儿才……” 他悲痛难舒,泣不成声。夏晨欢奋力压下哽咽,指甲嵌入掌心,话语强硬无比,“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夏晨欢直视男人,在要守护的东西面前他永远坚韧刚毅。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片刻后萧皓轩眼神放柔,终于有了反应。 他走到夏晨欢面前蹲下,伸手擦去这人眼角的泪水,难掩心疼爱怜。 夏晨欢懵了,愣愣地任男人动作。 萧皓轩勾出一抹笑,语气无比温柔,“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说出口,晨欢。” 最后两字,宠溺漫溢。 夏晨欢一瞬窒息,脑子里“轰”的一声,再无法思考,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第56章 真相(7) 萧皓轩眸色一暗,皱眉展开夏晨欢的手掌,已破皮出血。他暗叹口气,心疼得很,这习惯以后一定得让夏晨欢改掉。 男人从怀里掏出精巧的小盒,挖了些许白色膏药抹在伤口上。极好的药膏疏痛疗愈,伤口仅需一日就能结疤脱痂,恢复如初。 清凉的触感终于让夏晨欢回神。他脸色苍白,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瞪着男人。大张着嘴说不出话,全身发麻,仿佛失声一般。 情况与想象的完全不同,夏晨欢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空白。 宣王早就知晓他的身份?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杀了他? 萧皓轩擦好药后暗眸看着夏晨欢不语,轻抚抚他耳边黑发,给人足够的反应时间。 好一会,夏晨欢方颤声开口,“王爷…已经知道了?” 萧皓轩面不改色,颔首沉声道,“离京前一日我便知道了。” 这么说来男人离京不是因为江离,而是亲自去夏国调查真相。 那一晚他在萧皓轩怀里痛哭流涕,男人竟丝毫不露,只是抱着他,安慰他。 夏晨欢茫然无措,胸口暗涌澎湃,似乎下一刻便会爆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麴┬暮陧艏馊裼制惹校霸趺纯赡埽⊥跻裁床徊鸫┪遥课裁床簧绷宋遥课裁椿苟晕摇� 还对我那么好。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包容我、陪伴我,每日抱我、吻我、温柔的看着我。 这人怎么能不愤怒? 话语戛然而止,再说不下去。夏晨欢胸口又酸又涨,心跳的飞快。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一时全涌上喉头。 萧皓轩不说话,只是轻抚夏晨欢的脸颊,眸里只映出他的模样,眼光流转出化不开的情深,一如往常。 夏晨欢心悸不已,同时心痛如绞,苦涩至极。他不停眨眼,滚烫的泪珠还是落下了。 夏晨欢愧疚成狂,使劲摇头,一字一泪,“是我冒名顶替,是我一直欺骗王爷,我利用您的信任,利用了大燕,我害得珏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哽咽,抬眸直视萧皓轩,坚毅又悲戚,“我犯下大错,死不足惜。无论王爷如何处置都理所应当,我该以死谢罪,而不是”,一顿,声泪俱下,“我不配王爷这般相待,不配……” 夏晨欢的泪水滴在萧皓轩心上,灼烧泛疼。原本因他欺瞒仍留在胸中的一点闷气,瞬间烟消云散。 萧皓轩伸手去擦这人脸上的泪,可越擦越是流个不停。男人有些哭笑不得,夏晨欢说自己极少哭泣,可他这两月来流的泪怕是比活到现在都多了。 萧皓轩抬起夏晨欢的下巴,让他泪眼模糊的望向自己,嘴角微微上扬,“那便罚你不许再骗我,不准再有下次。” 夏晨欢一窒,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他怎么能这样轻易的一笔带过? 萧皓轩一手揽着夏晨欢的腰,一手穿过双腿把人横抱起来,走向床帏。 他一挑眉,沉声开口,“你觉得我是看不清真相的人吗?判断不了事情对错?判断不了枕边之人?” 萧皓轩在床边坐下,把夏晨欢抱在怀里,直视着碧眸,“你确实有错,但我更在乎的是你真心对我,为我孕育生命,为我引过血蛊。” 夏晨欢眼睛越来越红,盯着男人一眨不眨。 萧皓轩脸色肃然,一字一句真挚至极,“我说过你是我的妻子,与门第和身份无关。只是你,夏晨欢。” 夏晨欢霎时呼吸停滞,心脏停跳,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男人。感动,愧疚,惊喜,心悸……万千情绪混杂在一起,胸口涨到发痛。 夏晨欢一直想说出口,以为永远无法说出口的话,自然而然喷薄而出。他凝视着男人,握紧对方的衣襟,目光真切,满满爱恋,“我喜欢王爷,很喜欢,很喜欢。” 夏晨欢以为自己已经不可能更爱宣王了,但男人总有办法打动他。让他每一刻都多爱一分,深入骨髓,刻在灵魂上。 萧皓轩心都要化了,听夏晨欢亲口讲出来,才知道会这般令人开心,令人心动。 男人眼里深情漫溢,用行动作出回答,狠狠吻上娇嫩的唇瓣,激烈又炙热,几乎是在啃咬。舌头闯进口腔,含住小舌吮吸到发麻,凶猛的像要把对方软糯清甜的舌头吃下肚去。 只一瞬,天雷勾动地火,两人交缠在一起,恨不得把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 往日欢爱时夏晨欢虽然乖巧顺从,不会掩饰反应,但也不会主动。 此刻他却超乎想象的热情,不知什么时候跨坐在了萧皓轩腿上,紧紧环住男人的脖子,主动吮吸对方的舌头和薄唇。如饥似渴般咽下他的津液,若饮甘露。 仿佛只有被男人狠狠占有,才能冲散伴随惊喜而来的巨大不安。 萧皓轩被他这么撩拨,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撕开碍事的衣服,在对方敏感部位爱抚揉捏。白嫩的肌肤像有磁力一般吸住他的手,根本无法放开。 被男人摸过的地方留下粉色痕迹,窜起细密噬人的快感,直冲脑海。把夏晨欢拽入欲海,无法挣脱。 交缠的唇瓣终于分开,嘴角牵出银丝。萧皓轩双眼冒火,早已硬到发痛,压抑的低喘。 他从嘴唇舔吻到脖子耳朵,含住夏晨欢小巧的耳垂吮吸,声音低哑又性感,“晨欢,晨欢,晨欢……” 夏晨欢嘴唇红肿泛着水光,微张露出诱人的小舌。他因萧皓轩的呼唤心悸不已,碧眸迷蒙,轻声娇喘着。一声声甜腻的“王爷”,是个男人都会被勾了魂。 这一个月来萧皓轩让夏晨欢渐渐习惯床第间的亲密接触。每次都更久一点,更进一步,但从没做到最后。 此刻烈火熊熊,不彻底占有对方不可能熄灭。 萧皓轩进入的一刹夏晨欢就哭了出来,没有害怕和抗拒,只有强烈到承受不住的快感。 萧皓轩几近疯狂,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过一个人。他想极尽温柔的对待夏晨欢,体内的兽欲又蛊惑他把这人粗暴的操到昏厥。 两人丝毫没有受到久未欢爱的影响,契合到不可思议。 夏晨欢敞开身子予取予求,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给男人,同时又异常热情的缠住对方。 此刻他们之间再没有谎言和面具,好像合而为一。他能清楚感受到男人,从身体到灵魂,水乳交融。 巫山云雨,夜月花朝。两人意乱情迷,一室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和声响,迟迟不息。 两个月没做,又刚心意相通,萧皓轩的欲望强烈到可怕。终究是顾着夏晨欢刚刚痊愈、久未承欢,射了一次便放过他。 但浴池里美人在怀,软韧光滑的身子摩擦着自己,男人到底没忍住又要了一次。 沐浴后萧皓轩抱着全身无力、还沉浸在余韵中的夏晨欢回到床上。丫鬟们极有眼力,方才已听着动静进来换过床铺。 萧皓轩半靠在床头,把夏晨欢抱在怀里,一下下吻着他的眉眼鼻唇,柔情溢于言表。 夏晨欢好一会才缓过来,睁大眼呆呆地看着男人,依旧无法从今日的突变中回神。 明明以为是掉落深渊地狱,却突然到了云端天庭。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恍然不安。 夏晨欢伸手碰了碰男人的脸颊,触感很真实,他还是不敢相信,“我是在做梦吗?” 萧皓轩一瞬失笑,眯了眯眼,用点力气咬了红唇一口。夏晨欢吃痛蹙眉,男人随即安抚的舔舐唇瓣,哑声问,“疼吗?梦里是不会疼的。” 夏晨欢碧眸亮了两分,眉眼含笑弯成一抹新月,分外美丽。 萧皓轩眸色变暗,让人靠在胸前,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喃一句,“小傻瓜……”满满怜爱。 这人真的傻,傻的至真至纯。也只有这样的夏晨欢能让冷漠的宣王如此心软,如此心悸。 夏晨欢蓦地羞红脸,抿唇不语。 恰好敛秋走进殿内,于五丈开外站定,恭谨垂眸,“王爷,药已熬好。” “放着吧。” “是”,敛秋迅速把药放在床边矮柜上,不乱瞟一眼,立刻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萧皓轩方掀开床帘,在夏晨欢疑惑的眼神中把药拿进来。 夏晨欢一闻便知是避子汤,他一愣,拿不准男人的意思。自己心里还放不下珏儿,其实是不想过快再孕的,可王爷…… 萧皓轩抿一口试了试温度,确定无碍后递给夏晨欢,沉声道,“你身子虽已痊愈,但还是再调养几个月的好,暂时不要怀孕。” 夏晨欢不是生子工具,对萧皓轩来说没什么比他健康平安更重要。 夏晨欢眨眨眼,心暖的不行,嘴角上扬,顺从的把避子汤喝干净。 这两个月他每日都要喝吴天配置的汤药调养身体。王爷比自己还在乎,每每要问吴天很多次,把老医头的脸都问黑了。 萧皓轩把碗放出去,拥着夏晨欢躺下,让他枕在自己肩上,气氛格外温馨。 想起之前的谈话,萧皓轩眯了眯眼,冷声道,“夏晨瑜找到了,现在和夏皇、殷皇后关在霖明殿。” 夏晨欢一惊,猛地抬头看向男人,张大嘴说不出话。他今日受的冲击实在太多,这回脑子终于没停摆。 三哥没告诉自己夏晨瑜关在宫里,看来是王爷授意的。王爷应该早就找到了夏晨瑜,很可能是去夏国的时候。那么买凶之事夏晨瑜也参与其中吗? 萧皓轩看夏晨欢的眼神便知他在想什么,默认的一点头,“夏晨瑜确实搅在里面。” 夏晨欢眉头紧蹙,下一刻被萧皓轩抚平。男人话中冷冽,“他们正为此付出代价,以后的日子里都会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萧皓轩没有细说,可夏晨欢听懂了,压在心上的大石蓦地消失不见。 夏晨欢不在乎以前他们怎么对自己,也没有折磨三人的意思,报复无法让他快乐。但这次不同,那是他和王爷的孩子,夏晨欢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憎恨他们。 此刻男人的一句话,让他能够真正放下珏儿。 夏晨欢绽开一个笑容,凝视着萧皓轩,眼里爱恋分明,动人心弦。 如果以前经受太多,是上天让他遇见萧皓轩的考验,那么夏晨欢觉得所有的苦痛都是值得。 萧皓轩双眸一暗,低头吻上红唇,唇齿流连间诉不尽的缠绵缱绻。 夏晨欢在男人温柔的爱抚中入眠,连睡着了都挂着淡笑。 萧皓轩凝视着怀中人,许久才闭眼入睡。他的心脏变的温暖柔软,再无一丝阴冷黑暗。 第57章 公开 已过戌时,御乾宫内萧皓轩汇报完代郡事宜后并没有赶回宣王府,而是坐在暖炕上久违的与萧楚屹对弈。 黑子白子情势焦灼,萧皓轩落子毫不迟疑,果决凛冽。 萧楚屹挑挑眉,嘴角笑意更深几分。皓轩棋艺当真精进极快,看来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萧皓轩落下一黑子,抬眼看向皇帝,面无表情的沉声开口,“临行前我说的话,不知父皇考虑的如何?” 萧楚屹持子的手一顿,少见的犹疑了。他暗眸不语,片刻后方落下白子,看向萧皓轩,嘴角没了笑意,“你真的想好了?” 萧皓轩告诉萧楚屹夏晨欢真身的时候,皇帝其实是有些耿耿于怀的。两国联姻,涉及国体君威,大燕被这般欺骗侮辱,萧楚屹自然暗火中烧。 可萧皓轩早已处理好一切。主谋的夏皇和殷氏被废,夏晨硕放低身份主动求和,大燕拿到价值难以估量的矿藏。 萧楚屹看得清形势,不会为此再燃两国战火,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但对夏晨欢到底是有了芥蒂,虽明白他情有可原,却也需要慢慢平复。 何况萧皓轩一心向着夏晨欢,护短的姿态不能更明显一点。夏晨欢是宣王妃,宣王冷暖自知。他都不在意了,萧楚屹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可萧皓轩去代郡前的请求让萧楚屹无法轻易同意。 宣王想要直接修改史官记录和所有名录、旨意、文书中关于宣王妃的记载。从联姻诏书开始,把夏晨瑜的身份彻彻底底抹去,全部改为夏晨欢。 萧皓轩开口时,萧楚屹难得一见的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脑里突然冒出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的故事。 冷漠无情的宣王竟会为一人做出这样近乎疯狂的举动,萧楚屹真的没料到。 且不说让史官改史自古便遭非议,实不是明君所为。你改得了一纸正史,堵不住悠悠众口。不仅当朝官民会议论纷纷,对皇室形象没有好处。后世野史、评论定也多加谴责。 夏晨欢已然在大燕亮相,识其之人众多。以后还会晋升为太子妃、皇后,继续参与朝局。朝中之人个个聪明绝顶,这一改,怎会猜不出事件全貌?坊间传闻也少不了了。 若萧楚屹和萧皓轩全力压制,是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本该瞒得严严实实,石沉大海的真相,令皇室、宣王蒙羞的真相就这般曝露于人前,不怪萧楚屹迟疑。 萧皓轩从容不迫的落下一子,双眸沉静无波,语气坚定,“是,我想的很清楚。” 两人对峙片刻,萧楚屹眯了眯眼,还是打算劝上一劝,“我知道你不愿夏晨欢受委屈。可你想过真相曝光后朝臣百姓会怎么看他吗?流言蜚语,谴责鄙夷的目光肯定少不了,真的值得吗?” 说实在的,萧楚屹有些理解不了萧皓轩的想法。当初他为了不让顾遥难做,遭人诟病,特意更改他的身份和家世。 他当然和萧皓轩一样想保留爱人真身,但权衡利弊,孰重孰轻再明显不过。 再说比起夏晨欢,夏晨瑜的家世背景要好上许多,这个身份并不算差。 两人心智聪敏,又是父子,萧皓轩一眼便知萧楚屹在想什么。 他转头看着窗外,隐约见燕京城中灯火阑珊。望朝宣王府的方向,想起夏晨欢,男人目光一瞬放柔,隐隐带着心疼。 萧皓轩说的淡然,却让人无法反驳,“晨欢和顾遥不同。顾遥不在乎原本的身份,而且“余遥”是为他量身定做,没有不妥。” 他看向萧楚屹,“但晨欢对替嫁之事无比愧疚,我不想他永远放不下。他更厌极夏晨瑜这个人。晨欢从小就是夏晨瑜的影子,我不愿他以后还要顶着夏晨瑜的身份活下去。” 萧楚屹抿唇不语,双眸渐渐松动。萧皓轩的理由实在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如果搁在顾遥身上,自己同样会这么做。 皇帝终是无奈地叹口气,勾出一个真切的笑容,“拿笔墨和懿旨来。” 一旁的唐公公立刻取来笔墨和空的诏布,放在棋盘旁。 萧楚屹即刻亲书懿旨,行云流水,一蹴而就。 他嘴角笑意戏谑,将懿旨递给一直沉默注视着的人,语气调侃,“这个先让你拿回去哄人开心,其余的我会吩咐下去。” 萧皓轩面不改色,立刻下地,俯身拱手行礼,“谢父皇恩典”,双手接过懿旨。 萧楚屹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敛了笑意,“正好,加封太子的懿旨下月就要出了。到时刚好把替嫁之事压下去,册立太子妃的仪典上也可直接用夏晨欢的真身。” 萧楚屹要立萧皓轩为太子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礼部正在选日子,下月初颁布懿旨,坐实消息。等祭祀大典和春节诸事安排好,便要忙着准备册立太子的仪典。 萧皓轩点头应下,傲骨自信,“我知道怎样把影响降到最小,请父皇放心。” 萧楚屹瞟了眼断掉的棋局。若继续下下去,不出十子便能结束,是平局。 这是两人第一次平手,萧楚屹难掩自豪和满足,当然相信儿子有能力处理好。 他笑的分明,话里打趣,“退下吧,你怕已是迫不及待想回宣王府了。” 萧皓轩也不否认,行礼告退。离开皇宫后快马向宣王府疾驰,归心似箭。 马上要进腊月,年底公务繁忙,事情纷杂,萧皓轩忙的不可开交。十日前又领命去代郡规划监察京代运河开挖工程。 这差事虽也不是非萧皓轩不可。但继承帝位后少有离京的机会,萧楚屹希望萧皓轩在那之前多到地方熟悉民情,亲自观察参与基层工事。 代郡离燕京不算远,萧皓轩处理完后立刻返京。到燕京后又马上进宫回禀,连王府都没踏进一步。 他并没有传回返京的消息,府中众人见他皆吃了一惊。萧皓轩径直去西院,健步如飞。 敛秋和清珞、清瑶正候在书房门口,还没行礼便被萧皓轩止住声音。他极轻的推门进去,敛了脚步声。 西院书房很大,外部是层层书架,摆满书籍竹简,往里走有书桌、药桌和药柜。 夏晨欢正坐在药桌旁专心致志的配置药丸。一边搅拌,一边往炭火炉上的煮沸的药汁中加入粉末,完全没觉察到有人进来。 萧皓轩站住不动,暗眸凝视着夏晨欢,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目光放柔。 离向宣王坦白已过去一个多月,夏晨欢很忙碌,竟不输给萧皓轩。 年底王府事务众多,都要王妃亲自决策监督。萧皓轩还把文理阁的账目都交给夏晨欢打理,数目庞大,不可小觑。 同时,也许是因为架在脖子上的刀消失不见,不再抱着必死之心而活。夏晨欢对未来充满希望,越发投入到热爱的事情中。 他每日必去济世堂为人看病,向吴天学习的热忱高涨。现在医术精湛,已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若萧皓轩回府的时辰晚,夏晨欢会一直待在书房中鼓捣研究,丝毫不觉时间流逝。 而顾遥并没有因夏晨欢的真正身份疏远他。反而是萧皓轩册立太子在即,顾遥有意无意的向夏晨欢教授大燕朝局。每个朝臣,每家势力,地方与中央的情况,详细又复杂。 夏晨欢记的认真、学的认真,常常与顾遥探讨交流政事上的看法。他本就有为民之心,治世之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实现抱负。 现在既已坐稳王妃之位,以后若能伴在萧皓轩身旁出谋划策,交流商议,自然再好不过。 萧皓轩不需要夏晨欢围着自己转,他喜欢这人博学多才,聪慧专注的模样。 可未免太专注了一点,这般视他于无物? 男人一挑眉,走到夏晨欢身后,俯身把人罩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耳朵。 夏晨欢被突然的碰触吓了一跳,猛地起身回头,差点打翻药汁,还好被萧皓轩眼疾手快地揽进怀中。 “王爷!”夏晨欢惊喜的瞪大眼,笑容灿烂无比,“您从代郡回来了?” 萧皓轩勾起嘴角,直接擒住粉唇舔吮,用行动给出回答。 十日不见,两人分外想念对方。夏晨欢环住他的脖子,轻启贝齿任男人侵略。这个吻炙热又缱绻,萧皓轩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拆吞入腹。 待他肯放过怀中人,夏晨欢已嘴唇红润,碧眼水雾迷蒙,软在在萧皓轩怀里,努力应付着涌上的酥麻。 萧皓轩抱起夏晨欢坐到书桌旁,舔干净他嘴角淌下的津液,一下下轻啄红唇,舍不得放开,思念溢于言表。 夏晨欢回过神,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笑眼盈盈,越发依偎进男人怀里。 两人相拥不语,温温柔柔的吻着,不带情欲,享受着小别再见的缠绵。 半晌,萧皓轩终于退开,看进夏晨欢的碧眸,轻揉他的耳垂,心暖的不行。 夏晨欢眼里爱恋分明,笑着问,“王爷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让府里准备着。” 萧皓轩说的淡然,“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结束。” 夏晨欢眨眨眼,从他怀里下来想往外走,“那王爷先去沐浴吧,我让厨房准备……”还未跨出一步便被男人握住手腕。 萧皓轩从身后拿出一卷明黄色锦轴,镇定从容的放到夏晨欢手里。 夏晨欢认出这是懿旨用的诏布,不解的看向男人。 萧皓轩一挑眉,用眼神示意他打开。 夏晨欢展开卷轴阅读,越看眉头越紧,瞳孔放大,满脸不可置信。看完最后一字,他目瞪口呆的望向萧皓轩。 男人微微勾起嘴角,眼神分外温柔。 夏晨欢一瞬窒息,又低头死死盯着懿旨,一字字看了一遍,生怕看错。 他几乎要将轴柄捏碎,双手控制不了的颤抖。眼眶渐渐泛红,喉咙发紧,快要喘不上气。 第58章 公开(2)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王妃,夏国皇七子,夏晨欢,知书识礼,聪慧敏捷,贵而能俭,轨度端和,率礼不越。自成婚后与宣王相敬相爱,鹣鲽情深,朕与皇后闻之甚悦。今皇长子,宣王册封太子,当择贤妻与配。着即册封夏晨欢为太子妃,钦此! 萧皓轩册封太子的懿旨还未颁下,陛下竟已亲书太子妃诏旨! 何况……呆愣的人死死盯着“夏晨欢”三个字,脑中嗡嗡作响,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不仅仅代表一纸诏书,而是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宣王妃的真身根本是假的。一开始嫁给宣王的就不是夏晨瑜,是他夏晨欢! 夏晨欢从未想过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他早已做好一辈子顶着夏晨瑜身份和名字生活的准备。替嫁之事如此辛秘,曝光后会对皇室和宣王造成多大伤害? 如果需要,夏晨欢会用生命去守护这个秘密。 可现在真相不仅会被所有人知晓,还是由陛下亲下诏书! 夏晨欢一动不动,脑中思绪万千,却转的极快。如此不合常理之事,他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夏晨欢胸口涨到发痛,眼眶已然湿润,抬眸看向萧皓轩。目光炙热到要把两人都燃尽,眼睛一眨不眨。 男人含笑看着自己,难掩温柔。 夏晨欢张了好几次嘴,却失声般吐不出一个字,喉咙干涩至极。 萧皓轩起身揽住夏晨欢的腰,把人圈在怀里。他一如往常的淡定从容,似乎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多骇人听闻,“从联姻诏书开始,一切有关宣王妃的记载都会是夏晨欢,而不是夏晨瑜。就像事实一样,一开始嫁给我就是你。” 夏晨欢一瞬窒息,浑身轻颤,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几乎要把他溺毙。只能紧紧捏住男人的衣襟,骨节分明。 他看进萧皓轩的黑眸,如宝石般绚丽动人,这个人怎么能为自己做到如此! 公然改史,必为当朝后世不耻。宣王一向严律克己,为人公正廉洁,从不落人一点口舌。如今却为了自己…… 夏晨欢压下哽咽,不停摇头,哑声开口,“不要,不要这样。王爷不需要为我做到这般,我真的没关系,我不在乎的……” 萧皓轩一下下安抚的摩挲怀中人的后背,轻抚他的脸颊,看进碧眸,话里喜怒不辨,“又撒谎,都说不准再骗我了。” 夏晨欢蓦地瞳孔放大,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自己其实还是在意的吧。他一直活在夏晨瑜的阴影里,也是因这个身份方遇到萧皓轩,成为男人的妻子。夏晨欢一直有种偷窃了他人幸福的感觉,说不介意是假的。 可现在对他来说重要的是萧皓轩。男人知道他是谁,在知晓真相后仍选择了他,这样便足够了。 夏晨欢刚想解释,萧皓轩倏然把他抱紧,在他额头烙下一吻,沉声开口,强硬又不失温柔,“对我来说,旁人的看法没有你的感受重要。我只是在两个方案里选择了让自己舒适的那个,所以不要有负担,也不要拒绝,好吗?” 靠在男人胸膛上,听着沉稳的心跳声,夏晨欢真切感受到了萧皓轩深沉的爱意。他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感动和幸福如潮水般涌来。他只能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让两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萧皓轩揽紧夏晨欢,一下下吻着他的额头,两人相拥片刻,温馨甜蜜。 萧皓轩眯了眯眼,声调变低,“真相曝光,朝中坊间定有鄙夷中伤之语,抨击批判之人。我不会让你受伤,也相信你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证明自己。但事实无法改变,我也做不到控制每个人的思想,你能承受吗?” 夏晨欢退开两寸,仰视男人,碧眸坚定刚毅,淡淡笑着,“我定不会轻易被打倒,不会辜负王爷的心意。”只要在萧皓轩身边,便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萧皓轩勾出一抹笑,喜欢他自信强硬的模样。 夏晨欢看着男人的笑容,心脏怦怦直跳,同时胸口酸胀到喘不上气。 他环住萧皓轩的脖子,靠在对方肩膀上,闷闷地低喃,“王爷不要对我这么好。” 这人难得主动,萧皓轩双眸暗了暗,却又因此话不解的挑眉。 王爷对他太好,好到让夏晨欢恍然不安。这一个月仿佛是一场美梦,他不敢相信自己成了真正的宣王妃,被男人时刻呵护爱怜。 夏晨欢仿佛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蓦名冒出一种受之有愧的心情。 他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萧皓轩听,低声呢喃,“我会管好宣王府,管好文理阁的生意。会照顾好王爷,尽量为王爷分忧。会看清朝局,尽力帮助王爷。不会失了仪态,丢宣王府的脸……” 声音渐渐消失,夏晨欢抿唇不语,懊恼又伤心。这些本就是他分内之事,自然该作好。王爷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不知该如何回报男人,如何对男人好。 他想爱萧皓轩,不只是说说,不只是放在心里。 萧皓轩蹙眉片刻才明白这人在想什么,一霎失笑,颇有些哭笑不得。 眸色渐暗,他亲了亲夏晨欢的耳朵,哑声到,“你不是已经把自己给我了。” 夏晨欢眨眨眼,对方开始轻咬舔舐他的耳朵,敏感的一颤,脸和脖子迅速涨红。 从耳朵吮到嘴唇,亲吻变得湿热激烈。萧皓轩探进夏晨欢的衣服,在全身抚摸揉捏。把人拖进情欲的海洋,让他再没办法思考。 对萧皓轩来说夏晨欢就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是他唯一的救赎。 夏晨欢远比他自己想的付出的更多,多到足以打动萧皓轩的心。 等夏晨欢罩着男人的披风被抱出书房,他已经被折腾的没有精力继续刚才的纠结,满心只有眼前人罢了。 忙碌而幸福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转眼又到了除夕夜。 夏晨欢像去年一样让三个丫鬟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穿着层层仪服和斗篷走到殿外。 萧皓轩正站在廊下看着院内雪景沉思,听见声响回头,眸中惊艳一闪而过。这人平时素净,此刻打扮起来真真美的不可方物。 他走过去牵住对方,吻了吻夏晨欢的鬓角,“走吧。” 夏晨欢笑容温和,点点头,回握住男人,跟着他走到门口登上马车。 两人在车里随意聊着朝堂话题。萧皓轩简练的给夏晨欢分析各个官员的主张和行事准则。夏晨欢听的认真,不时询问两句。 待到达宫门,萧皓轩牵着夏晨欢步行至崇德殿前的百级玉石阶梯。 夏晨欢远远便觉察到殿门前百官贵戚的灼灼目光。他虽没有去年那般紧张忧虑,但心情同样沉重。 交握的手紧了紧,夏晨欢看向身旁之人,萧皓轩骨子里傲气和冷静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夏晨欢绽开一个笑容,眸中再无一丝忐忑。 萧皓轩牵着夏晨欢一步步走上白玉阶梯。庄重肃穆的氛围下,两人华服玉面,气宇不凡,尤其宣王不怒自威,自有让人臣服的气势。 “参见宣王殿下,参见宣王妃。”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都请起吧。” “多谢宣王殿下。” 众人依例行礼,恭谨到位,可无不偷偷打量夏晨欢。眸中鄙夷和批判实是明显,有的已面露不满。 夏晨欢镇定自若,抬头挺胸,面不改色。他不可以示弱或展露心虚的姿态。 萧皓轩脸色变沉,冷眼一个个扫过在场之人,目光泠冽带着戾气。一对上视线,朝臣们俱是僵硬,咽口口水,不敢再多看夏晨欢一眼,更不敢有不敬之举。 众人除了默默腹诽,在心中暗骂外再无他法。 上月底萧楚屹让史官、内阁、礼部改了所有与宣王妃有关的记录。如此重大之事,皇帝又无心隐瞒,不过半日便在重臣中传的沸沸扬扬。 朝堂震动,惊疑难平。朝臣纷纷质问,上书奏表。 谁知萧楚屹一挑眉,面不改色地开口,“众卿怕是糊涂了,这宣王妃本就是七皇子夏晨欢,史官不是记的清清楚楚吗?” 真相不难揣度,但他们没料到皇帝和宣王会这么厚脸皮的装傻! 就是装傻方显出态度强硬,连质询反对的机会都不给。 皇帝随即在月初颁下册立太子的懿旨,明明白白支持宣王,也趁此压下替嫁之事。 皇帝如此态度,宣王又即将册封太子,谁会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去动宣王捧在手心里护着的王妃? 宣王真真是仗势欺人,厚着脸皮耍流氓! 宣王都耍流氓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四个皇子公主一见萧皓轩和夏晨欢就拥了上来。 “大哥,嫂嫂。” “皓轩哥哥,嫂嫂。” 思楚和念屹已经能明白情由经过,但毕竟年纪还小,与夏晨欢之间的感情让他们很容易再次接受他。而皓源和皓珺对替嫁之事全不知情,一如既往的黏夏晨欢。 萧皓轩和夏晨欢神色放柔,摸了摸小孩们的头。 之后的仪程几乎和去年一模一样,跪拜、觐见、拜年、赏赐、开宴、敬酒、歌舞。就算是皇天贵胥之家,权利顶峰之处,生活节庆不过如此,年年岁岁皆相似罢了。 不过今年除夕,宣王和宣王妃明显比去年更加恩爱。如果说去年还会引人怀疑,今夜两人之间亲密的氛围作不得假。 宣王把宣王妃揽在怀里,不时在人耳边低语两句,吻一吻他的发鬓,眼神似水温柔。 如果察觉到批判的注视,宣王目光一瞬泠冽,能把那人看的发抖。 宣王妃仪态大方,顾着宣王用膳,适时的给人布菜,眉目含笑。甚至能从的他的眼中看见爱恋。 众人心思百转,相互交换眼神,微微摇头,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看来宣王妃“是”夏晨欢,只能“是”夏晨欢。 第59章 公开(3) 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不论心里是怎么想的,众人终究不会失了礼仪,也不会放过近距离观察宣王妃的机会。 夏晨欢出乎意料做的好。没了冒名顶替的不安,又有萧皓轩在身边,他态度落落大方,进退得宜。举手投足间尽是宣王妃该有的高贵优雅。 萧皓轩会护着夏晨欢,但他不愿这人只是缩在自己怀里的易碎瓷瓶。夏晨欢的能力不止如此,他能保护自己,能为自己赢得尊重。也许要久一点,但终究会的。 因此不论谁来敬酒攀谈,萧皓轩基本让夏晨欢主导对话。他游刃有余,就算那人暗语里带刺也能面不改色的怼回去,不带一个脏字,涨得人脸红。 萧皓轩也不拦夏晨欢的酒。自古以来酒是交际往来中必不可少的工具。夏晨欢到底不是女子,应酬上爽快些的好。 他喝的依然是满庭芳,自己则是留人醉。可……萧皓轩按下夏晨欢的杯子,看向吏部尚书刘林溪扯出一个淡笑,“王妃不胜酒力,还请刘老见谅,这杯就由本王代饮。” 一年来唯一不变是两人的酒量。夏晨欢喝了一玉瓶,已然脸色泛红,碧眸隐隐迷蒙。 宣王说完喝完自己那杯酒,又倒一杯留人醉饮尽。 刘林溪位高权重,从皇帝还是怡亲王时便暗中追随。一直颇受倚重,连萧皓轩都尊称其一声“刘老”。 但这十二年来官场新贵层出不穷,刘家小辈也在其中。 刘林溪比旁人看的更清楚,陛下栽培宣王的速度太快,快到他能看出皇帝有提早让位的打算。 一朝天子一朝臣,刘林溪已有渐退之心。但他需要为刘家谋划、为儿孙铺路。 他不喜宣王在夏晨欢之事上的做法。可宣王手段强硬,心思昭明;夏晨欢能在乱涌中安坐王妃之位,今日气度也非常人能有。 刘林溪比多数人看的更远,视线在宣王和宣王妃之间来回打量,眸中精光闪烁,最终变的幽深平静。 刘林溪一拱手,语气诚恳,态度恭谨,“恭喜殿下即将册封太子。您与王妃琴瑟和鸣,恩爱可比帝后,乃天下夫妻之范。王妃福泽深厚乃多子多福之相,定能为皇室绵延子嗣,得众多儿孙承欢膝下。” 刘林溪一番话清清楚楚表明对宣王的支持,是今晚态度最显明的一个。周边众臣脸色皆变,因刘林溪的站位脑子转的飞快。 对夏晨欢的抨击中最多用来做文章的一条便是他没能保住皇嗣。 觊觎宣王妃之位的人不在少数,想往宣王身边塞人的更是没断过。替嫁之事不仅关乎国体君威,若夏晨欢被废就意味着王妃之位空缺。而刘林溪的嫡亲孙女是最有力的人选。 两国还未联姻时刘林溪便有把孙女嫁给宣王的打算,帝后对此持观望态度,甚至隐隐赞成。尽管后来王妃已立,刘家仍很有可能成为皇室姻亲。侧妃?贵妃?宣王地位越高,身旁空缺越多。 所以刘林溪此刻站位不仅是肯定宣王夫妻的关系,更彻底承认夏晨欢,放弃了与宣王结亲的想法。 刘林溪甚至莫名有个预感,宣王以后会和他的父皇一样六宫皆废,独宠皇后。自己何必吃力不讨好去碰他的逆鳞。 不得不说刘林溪眼光太毒。多年后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感叹当初预言之准。 萧皓轩嘴角笑意真切两分,环在夏晨欢腰间的手紧了紧,“那便承了刘老吉言。” 夏晨欢眨了眨眼,梨涡浅笑,颔首道,“多谢刘老。” 刘林溪心思清明,在朝中影响不可小觑。众人自然顺风转舵,敬酒之人一个接一个,好话不断。 待夏晨欢面露倦色,萧皓轩才冷脸放出气场,断了上前的人潮。 男人亲自倒一杯茶放到夏晨欢手中,又给他碟中夹好些新上的热菜,话里疼惜,“多吃点,今夜费神得很。” “无事的”,夏晨欢喝下茶,乖乖把菜都吃完。然后给萧皓轩布菜,抬头看向男人,笑眼盈盈,“王爷也多吃些。” 这人脸上红晕未退,碧眸流光溢彩,惑人至极。萧皓轩下腹一紧,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过分,只能俯身状似低语,实则轻轻咬了口粉色的耳朵。 猛地窜起酥麻,夏晨欢一颤,脸越发红,越发勾起萧皓轩的情欲。 萧皓轩眯了眯眼,恨不得直接把人抱走好好疼爱。奈何脱不开身,脸色控制不了的变沉。恰巧四个小孩从殿外放完爆竹、玩闹回来,打破暧昧的氛围。 思楚和念屹回自己桌边喝茶解渴,皓珺去找顾遥,皓源最是黏夏晨欢,直直冲进他怀里。 一张小脸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红的不行,“嫂嫂,今年的爆竹特别响,可好玩了。” 夏晨欢笑的温柔,让小孩稳稳坐在腿上,把暖炉递到他手中,凉了凉茶水喂给他。“是啊,我在殿里都听见了,特别响。” 皓源靠在夏晨欢怀里,神色得意,就着他的手喝下茶水,晶亮的大眼睛望向萧皓轩。“皓轩哥哥,我可一点不怕,每次都亲手点火!” 萧皓轩摸了摸小孩的头,嘴角上扬,“真厉害。” 被表扬的皓源晃着腿说个不停,夏晨欢找着空档给小孩喂菜喂饭,萧皓轩也颇有耐心的和他说些童言童语。 到底是闹了一整天,又被暖暖拥在怀中,饭饱神虚。任是怎么说着要守夜,皓源还是一下下点着头睡过去。 夏晨欢看着小孩的睡颜,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和萧皓轩交换一个眼神,男人看着一大一小,眸中柔情漫溢。 萧皓轩望向顾遥,对方恰好也看向他,笑容无奈。皓珺同样在顾遥怀里睡着了。 视线相交,两人瞬间便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萧皓轩凝视着顾遥,眸色暗了暗,眼底流光一闪而逝不现分毫。 他转身小心的把皓源接到自己怀中,伸手轻轻摩挲夏晨欢的侧脸,“我把孩子们送回未央宫,外面太冷,你在这等我回来。” 一来夏晨欢怕冷,萧皓轩不愿他奔波。二来他想和顾遥单独待一会。 两人互动落进夏晨欢眼里,他眸中黯然一闪而过,扯出一个笑容,“是。” 同去年一样萧皓轩和顾遥一人抱着一个娃娃,思楚和念屹走在前面,几人先行告退返回未央宫。 萧皓轩和顾遥把四个孩子送回锦墨居,思楚和念屹也觉出困了,乖乖上床睡觉。 有丫鬟太监顾着他们,萧皓轩和顾遥缓缓走回鸣鸾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走到殿前花园时,萧皓轩突然停住脚步,暗眸凝视着顾遥不语。 他微微示意,顾遥一挑眉,跟着对方走进八角白亭。 未央宫中本就人少,萧皓轩微微示意园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冬日深夜,虽无凛冽寒风,气温却着实有些刺骨。红梅和白梅交相绽放,在灯笼暖光映衬下显出一种半遮半掩的美丽。 萧皓轩看着梅花出神,双眸深沉复杂,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顾遥也不催促,知道这人有话要讲,静静等他开口。 半晌萧皓轩转身面对顾遥,眼里再无一丝犹疑。胸口不似以前那般涨到要爆开,每一刻都可能把自己吞噬。没了触不可及的绝望,没了黯然神伤的阴霾。 萧皓轩看进顾遥的眼,一字一句说的淡然,幽深的眼神却让人无法怀疑他的话。 “我爱你,顾遥,我曾经很爱你。”说出口的瞬间,那梗在胸口、压在心上的重量终于烟消云散。 萧皓轩深吸一口气,如此顺畅,甚至嘴角上扬。 顾遥脑里“轰”的一声,被惊雷劈的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瞪着萧皓轩。他从未想过皓轩会把告白说出口,还是在这般毫无预兆的情况下。 顾遥茫然无措,全身麻木动弹不得,喉咙紧涩几近窒息,已然无法思考。 萧皓轩自顾自的接到,“我本从未打算让你察觉,更没想过说出口,尽管你早已知晓。” 他自嘲的一笑,“我太懦弱,害怕连待在你身边的机会都失去。” “皓轩……”顾遥心酸至极,张了好几次嘴只挤出这两字,再说不下去。 萧皓轩却不甚在意,仿佛不是在说自己,“我以为藏的很好,以为我能不在乎,可到底是高估了自己。顾遥,我内里腐烂的太厉害。当爱情变成偏执,我真的害怕自己变的阴暗疯狂,变的不再像自己。” 顾遥咬牙握拳,双眼通红。皓轩一字一句仿佛一刀刀割在他心上,痛入骨髓。 “我太痛苦,却无法挣脱。”萧皓轩倏然眼神放柔,话中深情难掩,“直到遇见晨欢,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不知什么时候起不再忿闷,不再苦痛,不再阴鸷,不再想起你。等察觉时他已经牵动着我所有心绪,扎在心上无法拿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顾遥愣愣听着皓轩的话,心脏随之再次跳动、呼吸起来。 萧皓轩望着红梅,定然想到那人,眼中是顾遥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晨欢太暖,他爱的太过动人,几乎是祭献般的爱。他是我的救赎,让伤口愈合,阴霾消散。” 萧皓轩直视顾遥,没有一丝尴尬,坦荡又真挚,“顾遥,你曾经是我的整个世界。不只是爱情,如果没有你,不会有萧皓轩,不会有宣王。” 他眸色暗了暗,沉声道,“但大概就是太多了,当爱情、亲情、友情、敬仰、欲望混杂在一起让人无法承受,变成束缚。” 顾遥蹙眉咬唇,控制不了的心疼。他这几年里万分愧疚,千百次的回想过去,终是无法找到一个改变的节点。 萧皓轩大概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温柔,眼光流转出化不开的情深,“可爱情不该是那样的,爱情是相互尊重和欣赏,是长久的陪伴。” 他声音很轻,但坚定的让人无法怀疑,“我可以看着你和父皇在一起面不改色。却无法忍受别人碰触晨欢、觊觎他,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我想和晨欢一直走下去,每一天,直到尽头。” 顾遥的泪水像断了线般落下,又不自觉绽开笑容。泪中带笑,哽咽难平。 他终于明白皓轩在做什么。 萧皓轩在给自己一个了结。这一刻起他彻底放下顾遥。 从此以后萧皓轩爱的只有夏晨欢一人,全心全意,至真至纯。 倾注生命去爱,唯此一人。 第60章 公开(4) 夏晨欢一人坐在位子上,周边打量的目光越盛。但众人碍于他女眷的身份,宣王不在时不会上前打扰。 夏晨欢面色自若,气度典雅,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思念离开一会的男人。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己当真是被萧皓轩宠坏了。 殿外爆竹燃放声愈响,昭示着子夜将近,新的一年马上要到了。 敛秋恰好从后殿回来,眉目含笑的在夏晨欢耳边低语,“王妃,殿外又开始落雪了,竟和去年除夕一样呢。” 夏晨欢眨眨眼,反射性的看向榻上萧皓轩的斗篷。男人刚才并未带走,竟也是和去年一样的状况。 一年里很多事情都变了,但有些事又奇异的相似。 夏晨欢把斗篷拿在手里,抿唇犹豫。王爷让自己在殿里等他,夏晨欢不想违他的意。 明知可以让侍卫送衣,夏晨欢依然很想亲自送过去。大概是想早点见到男人吧。 他迟疑片刻,终是起身向萧楚屹请旨告退,将斗篷抱在怀中快步朝未央宫走去。 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越来越多,好似白色的水帘瀑布从八角亭周围流下,映衬着暖灯和梅花,美的不可思议。 萧皓轩半是暖心,半是无奈地拿出巾帕递给涕泗横流的人。 顾遥努力压下哽咽,但一时仍停不下眼泪。他接过巾帕胡乱抹了抹,然后很没形象的使劲擤鼻涕。 “噗…噗噗……” 萧皓轩失笑出声,难得打趣他,“你这样子若被父皇看到,定以为我怎么你了,别哭了。” 以前萧皓轩和顾遥独处时从不会主动说起萧楚屹,不会提及两人关系,更不可能这般轻松的开玩笑。 可现在两人之间唯一的隔阂消失了,他们不再需要小心翼翼的避开地雷。两人相处模式本就像朋友,大大咧咧,此刻更是随性自然,轻松自在。 萧皓轩勾起嘴角,觉得自己今夜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说开了才知道可以这般洒脱。 他清楚明白自己爱的是谁,也相信顾遥能看出来。就算不说,两人之间的秘密终究会随着时间消散干净。 可新的一年即将到来,萧皓轩迫切的想理清一切,以全新的姿态去爱夏晨欢,仿佛这样对夏晨欢才是公平的。 舍不得这人受一点委屈,连自己给的都不行。 顾遥红着双眼吸了吸鼻子,声音因哭泣而嘶哑,眸中却满满愉悦,混杂着释然,“我这是喜极而泣。皓轩,我真的很高兴,特别高兴。” 萧皓轩是顾遥放不下的惦念。他和思楚、念屹、皓珺、皓源并无不同,都是顾遥的孩子,甚至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顾遥亏欠最多的人。 当初逃婚,他便丢弃了皓轩一次。后来得知皓轩的心思,他又什么都做不了。父母对子女的无力感和自责感让顾遥郁结难舒。 可现在,这不仅仅是萧皓轩的了结,也是顾遥的解脱。 他终于止住情绪,换上一副好父母的模样,故作严肃的说,“以后要好好对晨欢,不然我绝不轻饶你!”说到最后忍不住笑起来,满是祝福和高兴。 夏晨欢进入未央宫后沿途碰到宫人侍卫,鸣鸾殿外有熙春和司琴候着,见到他低声行礼。 夏晨欢点头示意,让敛秋留下,自己一人朝院内走去。 转过廊角的瞬间,夏晨欢看见亭里相对而视的萧皓轩和顾遥。透过梅树竹枝,大雪飘落下画面不甚清晰,但不难察觉两人间温馨的氛围。 萧皓轩勾出一个笑容,他从未把顾遥当作父母,顾遥对他的意义远超于此。尽管以后再无爱恋,但…… 他话中真切,双眸坦荡明亮,“顾遥,是你造就了萧皓轩,造就了现在的宣王。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你都是我永远的牵挂。” 这些话以前的萧皓轩绝说不出口,但此刻他问心无愧。世间不是只有爱情,萧皓轩永远记得顾遥给他的爱和温暖。他同样会照顾,祝福对方,在距离适当的地方。 顾遥眼中笑意愈浓,伸手摸了摸萧皓轩的头。自从小孩长大后他便没这么做过了,此刻再无顾虑。 话语传入耳朵时很轻,却格外清晰,似乎在脑里放大了几十倍。夏晨欢默默退回廊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掩了身形。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斗篷,双手握的死紧,碧眼蒙上一层迷雾,看不见底,已然失神。 这么闹腾了一遭,平静下来后顾遥蓦地觉出冷来,和萧皓轩走进内殿。 半晌,夏晨欢抬起头,暗眸深吸一口气。刚才的恍然不露分毫,大步朝殿内走去。 萧皓轩与顾遥简练的过着明日祭天大典的仪程,想结束后赶快去找夏晨欢。 萧楚屹今年特地让萧皓轩按太子仪格参加祭天,要注意的比以往多上不少。 两人耳朵一动,话语戛然而止,看向殿门,夏晨欢随即走进来。 “参见母后,参见王爷。” 萧皓轩眼睛一亮,先是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又微微蹙眉,立刻上前将人佣进怀中。虽在责备却难掩关切,“不是让你在殿里等吗,脸这么凉,到底是冻着了。” 男人抚上他冷凉的脸颊,散出真气来暖他的身子。 夏晨欢靠在温暖结实的胸膛上,胸口闷气逐渐消散,“下雪了,我给王爷送斗篷。” 萧皓轩看见斗篷的一霎便已明了。他把人搂紧两分,吻了吻夏晨欢的额头,又心疼又心暖。 顾遥看着两人一副慈父的表情,语里笑意盈盈,“好了,你们快回去吧,早些休息。” 萧皓轩也不多礼,颔首示意后牵着夏晨欢离开。 走到院外时,男人突然把他抵在柱子上,劈头盖脸一个炙热到近乎粗暴的吻。夏晨欢刹那僵硬,随即搂紧萧皓轩的脖子,闭眼回吻男人,想要驱散心中的不安。 萧皓轩强硬的侵略口腔,勾出小舌吮吸,如饮甘露般咽下甜美的津液,也把自己的口水喂给夏晨欢。在冬夜里两人相拥缠绵,燃烧对方。 夜宴刚开始时男人便想吻这人了,和顾遥说开后更是十分思念夏晨欢,混杂着欲望和占有欲。 等萧皓轩肯放过他,夏晨欢已经腿软的站不住,每一个毛孔都溢出噬人的快感。 萧皓轩把人横抱起来走向未央宫外,一下下轻啄红唇。一旁的宫人死死盯着地面,全当自己是木头。 “坐步辇回去吧。”萧皓轩走向门口的步辇,怕夏晨欢冷,不愿他再步行。 夏晨欢抿抿唇,想从萧皓轩怀里下来,“没关系的王爷,我能走。”看向对方的目光恳切。 去年男人牵着他在雪地里一步步走的稳当,夏晨欢第一次感到陪伴的温暖。他今夜也想和王爷一起走回去。 萧皓轩放下夏晨欢,两人对视片刻,他多少猜到对方的心思。 男人眼神放柔,将夏晨欢的斗篷裹紧,又拿过敛秋手里的油纸伞递给他。 夏晨欢露出一个笑容,下一刻微笑蓦地僵在嘴角。 萧皓轩背对着他蹲下,回头沉声开口,“上来,我背你。” 夏晨欢一窒,呆楞片刻猛地回神,飞快的摇头,握着男人的手臂想将他拉起来,语气焦急中带着懊悔,“王爷快起来!不要了,我们坐步辇吧,不用这样。” 萧皓轩纹丝不动,黑眸幽深不容拒绝,“听话,快点上来。” 夏晨欢胸口又酸又胀,心悸到不行。他抿唇不语,终是伏上对方后背。 萧皓轩嘴角上扬,托着夏晨欢的屁股稳稳站起来,一步步朝崇德殿走去。 夏晨欢一手环着男人的脖子,一手撑着油纸伞。他紧贴着萧皓轩宽阔温暖的后背,伏在他肩窝上,偏头便能看见男人英俊的侧脸。 两人这般贴近,夏晨欢甚至能感受到萧皓轩的心跳。他从心脏到每一寸肌肤都暖洋洋的,一点不觉得冷。 夏晨欢绽开动人的笑容,搂紧男人,越发往他脖子蹭去,活像只撒娇的猫咪。 萧皓轩偏头吻了吻夏晨欢的侧脸,双眸越发温柔。 两个人只留下一行脚印。他们仿佛可以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夜宴结束已过子时。明日还有祭天大典,萧楚屹干脆让宣王和宣王妃留宿宫中,赐住成德殿。 萧皓轩抱着夏晨欢进入浴池,驱散冬夜严寒。本不想累着这人,可夏晨欢今夜格外惑人,光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让萧皓轩把持不住,到底狠狠折腾了人一次。 清洗干净后,萧皓轩把人抱回床上。两人相拥低语,诉不尽的情意绵绵。 夏晨欢几乎是缠着男人,恨不得把自己融进对方身体里,只想更贴近一点。 其实自己还是在意的吧,夏晨欢嘴角笑容变的苦涩。在未央宫听到王爷那段话的时候,再说服自己,心脏还是控制不了的酸涩作痛。 他真的变贪心了,也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唯一吧,夏晨欢也不列外。 他不会怀疑萧皓轩对自己的情意,夏晨欢甚至相信男人是爱自己的。但爱情只能给一个人吗? 顾遥对萧皓轩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吧,超越了爱情,无可取代。 夏晨欢从来没有吃过顾遥的醋,更不会在男人面前提起,再次让伤口撕裂。 他只是希望萧皓轩不要再为此难过伤心,痛苦悲戚。 夏晨欢想陪着男人,努力温暖他,努力让他幸福。就算萧皓轩无法放下顾遥,夏晨欢也希望他不再被心底阴戾吞噬。 萧皓轩一下下摩挲着爱人光滑的肌肤,暗眸思索,有些不解。 夏晨欢今晚太热情,同时温柔似水,几乎是在纵容他。分外招人,分外惹人疼惜。 萧皓轩怎么都没料到夏晨欢恰好只听到最后那段话。自己露骨的告白一句没听见,偏偏只听到易生误会的话。 “王爷……”夏晨欢今夜叫了他好些次,不似在撒娇,更像在确定他的存在。 “嗯”,萧皓轩应下,轻拨他耳边的发,眸色暗了暗,沉声到,“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这人一直叫他王爷,往常习惯了。但今日两人这般亲密,萧皓轩终于觉出称呼的疏离来。 夏晨欢一窒,控制不了的僵硬,片刻后垂眸叫了一声“皓轩”。 爱人枕在自己胸膛上,萧皓轩看不清他的表情,仍能觉察出不妥。恐怕之前欢爱时…… 萧皓轩暗骂自己一句,眯了眯眼,抬起夏晨欢的下巴。两人鼻尖相磨,他直视着碧眸,一字一句说的真切,“你可以叫我的字,子靖。” 黑眸流光溢彩,话里柔情漫溢,掩不住的爱怜,“除了你,再没人会叫我子靖,没人能叫我子靖。” 字是用来表德、敬称的。皇子原本是不取字的,因为取了也没人敢叫。 可萧皓轩的名字当初是顾遥取的,不合辈谱。因此二十岁加冠礼时由礼部按天文星象和朝代辈分为宣王取了一个字。如预料般从未用过,已被大多数人淡忘。 夏晨欢一瞬呆愣,瞳孔放大。心脏跳的飞快,快到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快到喘不过气。 萧皓轩也不催他,只一下下轻啄红唇。 “子靖……”半晌,夏晨欢颤声吐出两个字,有些鼻酸。他不停眨眼,心涨的满满。 “嗯,我在。”从这人口中叫出来,萧皓轩竟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合该是让夏晨欢叫的,独一无二的。 “子靖。” “嗯” “子靖。” “嗯。” “子…唔…靖…嗯…子靖…唔…啊…子……” 第61章 红烛 春节里喜庆热闹,人们忙于走动,正月转眼便过去了。 麟嘉十二年二月十二日,是大燕册立皇太子的日子。 素日少人的燕京皇宫此刻人头攒动,众臣宫人繁忙无比,在各宫各殿间来回穿梭。殿前和沿途高墙皆有精兵侍卫驻守监控,氛围泠冽肃穆。 太子册封与祭天大典事无巨细,庄严肃重。定要保证万无一失,准备俱全直到最后一刻。 东宫内,众多宫人仅仅有条的忙碌着,为太子和太子妃穿戴冕服。一旁还有礼部侍郎即刻核准,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 萧皓轩面无表情,双手排开,傲然挺立,王者风范立显。有五六个宫女嬷嬷同时围在太子周围为他佩戴冕服。 皇太子册封时应着衮冕九章。由玄衣、黄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配成。上裳绘山、龙、华虫、宗彝五章花纹,下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花纹。 头戴九旒冕,以桐木为綖板,覆绮于外,玄表朱里。前后各垂九旒,每旒以五彩缫贯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九颗。 再配玉佩两组,由珩、瑀、玉花、琚、冲牙、璜、玉滴组成,瑑描金云龙纹,贯以玉珠。 太子妃则着深青色翟衣,织有翟纹九等,共一百三十八对,间以小轮花。领、褾、襈、裾都缘以红色,饰织金云凤纹。 头戴九翬四凤冠,冠上饰翠翬九、金凤四,并缀珠翠云。冠底为翠口圈,饰珠宝钿花,冠后有博鬓四扇,饰以鸾凤。 另配玉革带、大带、大绶、玉佩、小绶及青袜、青舄等。 冕服、礼服纷繁复杂,皆选用极品布料、绣工和宝玉,珍稀金贵,价值无法估量。除却帝后,世间仅此两人能着罢了。 众人忙活了近两个时辰,总算准备完毕。 萧皓轩气宇轩昂,仪态万方,肃然凌厉;夏晨欢仙姿玉貌,温文大度,华贵典雅。两人相对而立,真真是人中龙凤,自有让人不敢直视的耀眼光芒。 身着仪服随意坐不得、靠不得。且不说礼服,夏晨欢的凤冠已然沉重非常,萧皓轩见碧眸中疲惫一闪而过,控制不了的心疼。 他微微蹙眉想把人拥进怀中,却在礼部侍郎和嬷嬷们惊恐到快哭出来的表情里停住。已没有时间返工,要是仪服皱了乱了,他们真能哭给自己看。 萧皓轩无奈的暗叹口气,转而向夏晨欢伸出掌心。 夏晨欢露出笑容,小心地抬起衣袖把手放入男人掌中,随即被对方紧紧握住。 十指交握,疲惫一瞬消散。 萧皓轩暗眸凝视着夏晨欢,半晌方沉声开口,“辛苦你了。” 太子妃表面上地位高贵,权势滔天,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实际上责任重大,事务繁杂。不仅要平衡东宫内外关系,而且要帮太子稳固朝局。甚是劳神费力,需要坚定的心智和高明的手段。 夏晨欢弯眼一笑,“我不辛苦,能陪在王…殿下身边是晨欢此生所愿。” 萧皓轩挑挑眉,明显不满。 夏晨欢犹疑地扫视四周,众人都低头装木头。他脸颊泛红,抿抿唇,低声说了句,“有子靖在便好。” 萧皓轩现在已不能被叫王爷了,该叫太子殿下,男人却只准他叫“子靖”。私下还好,可夏晨欢守礼惯了,有人的时候总不习惯。 萧皓轩这才勾起嘴角,牵着夏晨欢的手迈出东宫。虽还在冬日,寒风凛冽,但仪服甚厚,倒也不是太冷。 两人沉默的一步步走向崇德殿,登上百阶玉梯,沿途宫人皆跪地叩拜。 百官众卿已然肃立殿内。帝后位于高堂之上,不怒自威。连四个皇子公主都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挺然直立,守礼不语。 萧皓轩放开夏晨欢的手,安抚的看对方一眼。眼神交汇后男人转头矗立,镇定从容,黑眸幽深且闪烁着光芒。 低沉的号角响起,传彻皇宫,鸣金钟二十一下,册立典礼开始。 萧皓轩昂首阔步走进崇德殿,直视着龙椅上的皇帝,气势丝毫不输给他的父皇。 众臣贵戚看着太子一步步向前,不自觉地握拳屏息,仿佛看到新的格局在自己眼前展开。 夏晨欢跟在男人三步之后,于殿中停下。萧皓轩则继续行至殿前御桌。 他抚摆跪地,行三跪九叩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遥慈爱的看着皓轩,嘴角一抹欣慰的笑。 萧楚屹面无表情,但眼中自豪明显。他朝礼部尚书点头示意,对方随即宣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 长子皓轩,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载稽典礼,俯顺舆情,于麟嘉十二年二月十二日授皓轩以册宝,立为皇太子。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诏书中还包括三十三条皇帝赐予百姓的恩典,诸如蠲免赋税,特赦死囚等。 一字一句郑重严正,巨大空旷的殿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让人不觉生出冷意、敬意。此刻人们方能切身体会到天下系于一人之身的严肃和悲壮。 储君之位,国本之重,便是如此。 旨毕,萧皓轩叩首谢恩,沉稳大气,不卑不亢,“谢父皇恩典”。 接着由吏部尚书刘林溪和裕亲王萧楚晔代为授太子金质册、宝。萧皓轩双手接过册宝,再次叩首谢恩。 礼成。 萧楚屹嘴角上扬,沉声开口,“太子平身吧。” 萧皓轩起身,除却帝后,殿中其余人等全部跪地行叩拜大礼,“恭喜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晨欢同样俯首磕头,庄敬至极。此刻萧皓轩不是他的“子靖”,而是太子,是大燕日后的天子。君臣纲常,夫妻伦理,他要先为臣,才是妻。 萧皓轩俯视众人,一一扫过他们。视线最后落在夏晨欢身上,眸色暗了暗,沉声开口,“众卿平身。” “谢太子殿下”,众人谢恩起身。 之后进行太子妃的册封,过程相似,但更为简单。 夏晨欢跪地,双手从顾遥那接过皇后亲授的册宝,只觉得重如泰山。他深吸一口气,稳稳拖住,行礼谢恩。 夏晨欢从未想过以自己的出身竟能成为一国太子妃,当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说不惶然是假的。可比起高贵的地位,太子妃给他的更多是重担,沉沉压在肩上。 夏晨欢抬眼看向右前方的男人,萧皓轩一直眼中含笑的注视着他。视线相交,心蓦地便安定下来。 夏晨欢起身接受众人跪拜,气度雍容。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也会努力做好太子妃。 册立结束,帝后需要引太子、太子妃至太和殿天坛祭天地、太庙、社稷。 先由皇帝亲诵祭文,告天地和祖宗。接着太子和太子妃念诵自表书,亲自焚纸敬香。再由礼官放献牺牲鲜血,依次敬五齐之酒,进献黍稷饮食。 最后奏立储礼乐,祭祀方休。 这一刻起,萧皓轩和夏晨欢就是大燕名正言顺的太子、太子妃,无人可置噱。 今日两人从天色泛白便开始准备,精神一直高度紧绷,之后又在寒风中来回穿梭,萧皓轩实是心疼夏晨欢。晚上还有一个小型庆贺宴,他已不忍这人再费神。 两人换了常服后,萧皓轩亲自把夏晨欢送上宫门的马车。 按理说太子应当居于东宫,可萧皓轩不愿这么早把夏晨欢禁锢在皇宫里。于是向萧楚屹求了恩典,将宣王府改为太子府,准他住在宫外。 萧皓轩把夏晨欢抱在怀里,做了一整天都想做的事,将粉唇里里外外吃了个遍。这个吻并不炙热,反而分外温柔缠绵,迟迟不息,像要安抚对方今日的疲累。 等终于放过碧眼水雾的爱人,萧皓轩亲了亲他小巧的耳朵,眸色暗沉,哑声开口,“等我回去。” 夏晨欢听懂了男人的话,耳朵一瞬变红,不敢看他,只能点头应下。 萧皓轩眸色愈暗,又亲了亲红唇,在自己控制不住之前走下马车。等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方转身回宫。 虽然已有心里准备,回到太子府后夏晨欢还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景象回不过神。 三日前他们入宫后,府中不知何时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和大红灯笼。锦绸从府门前一路铺开到西院。房檐廊角,梅树桂枝上皆挂着红笼和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尽是未化的白雪映衬着红妆,灼灼似火。 这不是庆祝册立太子的布置,而是成亲嫁娶才有的规程。 子靖说要补他一个洞房花烛夜,夏晨欢没料到竟这般庄重。 虽然府外之人丝毫不知,但府内所有布置皆接是按迎娶太子妃的仪格安排的。 一路上所有的人见到他都笑面如花的恭喜。夏晨欢在景色中恍然,直到走进西院才缓过神。 内殿布置成了新房模样,甚至比当初成亲时更华贵典雅。 敛秋、清珞和清瑶偷笑着恭喜他,夏晨欢窘迫到不行,自己进了内室把人挡在外面。 夏晨欢打量火红的新房许久,心跳一会快一会慢,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他以为自己在这房里定然睡不着了,但到底是太累,不知什么时候在红帐上睡了过去。直到敛秋唤他起身,竟睡了一个半时辰。 简单用膳后,几个丫鬟立刻催促太子妃去沐浴,紧接着马不停蹄的给他穿衣打扮。夏晨欢只能像个木偶似的任她们折腾。 红纱帐下明眸皓齿的美人身穿四凤云霞五色云纹婚服。一头乌发尽数绾起,头戴金丝凤冠,两边插着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镶嵌在金丝之上,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萧皓轩特意命礼部按太子妃规格制作了凤冠霞披,果真衬得夏晨欢美的不可方物。 敛秋和清瑶正做最后的整理,清珞难掩激动的跑进来,笑容狡黠,“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夏晨欢回府后一直是懵的,此刻蓦地瞳孔放大,吞咽了口口水,握紧拳头,不停眨眼。 敛秋不顾夏晨欢慌乱的眼神,抿唇笑着为太子妃盖上红盖头,和清珞清瑶退了出去。 夏晨欢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都和子靖肌肤相亲过那么多次,此刻仍紧张羞涩到喘不上气。 他仿佛真的是第一次成亲,不,比上一次成亲更紧张,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 不知过了多久,对夏晨欢来说是极为漫长的等待,静谧的房间倏然传进细微声响,随即是极轻的脚步声。 夏晨欢透过红纱隐约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霎心悸不已。他怔怔的看着影子走近,满心满眼只有那人,连呼吸都忘了。 第62章 红烛(2) 萧皓轩一心想着夏晨欢,连萧楚屹都看出来了。皇帝戏谑地为他开脱,让太子能提早从庆贺宴离场。 应酬的差不多了,萧皓轩不再推脱,出宫后一路疾驰回太子府。 他先回东院洗去一身酒气,换上暗红五爪黑蟒婚袍,简单的束起鎏金发冠。再不耽搁,踩着红绸快步走向西院。 清珞、清瑶和敛秋候在殿外,见萧皓轩立刻眉开眼笑,“恭贺太子殿下。”既是贺他位立东宫,更是贺他成亲之喜。 从他进府李文恭贺开始,贺喜声不绝于耳。萧皓轩少见的嘴角上扬,笑意真切。 他暗眸顿了顿,难掩期待的推开贴着大红喜子的房门。 一步步走的急切,可待萧皓轩看到红帐下一袭嫁衣之人,又蓦地停住脚步。他眸色愈暗,幽深中流光闪过,化不开的情深,笑容越发温柔。 大婚那夜,夏晨欢顶着夏晨瑜的身份,而萧皓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男人说是要补一个洞房花烛夜,既是补给夏晨欢,也是补给自己。 夏晨欢太让人心疼,萧皓轩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弥补这人的遗憾。超越夏晨瑜的仪典,按照太子妃的规格与夏晨欢成亲,把最好的给他。 同时萧皓轩迫不及待地想借此彻底占有夏晨欢,让他真正成为自己的妻子,名正言顺。以往不屑的仪式,碰上夏晨欢,男人竟也不能免俗。 萧皓轩凝视夏晨欢片刻,对方紧张明显,膝上双拳紧握。他嘴角笑意愈浓,大步走到新娘身边坐下。 夏晨欢一刹僵硬,心跳加速。正不知所措时身旁之人倏然握住他的拳头,男人展开他的手,十指相扣,温暖又有力。 夏晨欢的心蓦地便安定下来,在红纱下绽开一个动人笑容,难掩幸福。 片刻后,萧皓轩松开夏晨欢的手,轻抚爱人的肩,让他朝向自己,拿过一旁的玉如意挑开盖头。 分明不过一瞬间,两人却齐齐屏住呼吸,仿佛为此刻等待了一辈子。 眼前逐渐变的明亮,现出暗红黑蟒云锦,夏晨欢抬眼望向面前的男人。 就像是第一次见到素未谋面的新郎,他呆楞的看着剑眉星眸的英俊脸庞,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男人。 黑眸碧眸对望,清晰映出彼此的模样,一眼万年。 凤冠霞帔,金色与红色交织,灼灼其华,衬的夏晨欢精致的五官越发惑人。特别是他眼里漫溢的爱恋,让男人胸口一瞬涨满,又暖又软。 萧皓轩勾起嘴角,环住爱人的腰,低头在碧眸虔诚烙下一吻,不停煽动的睫毛挠的他心痒。男人毫不吝啬的哑声称赞,“真美。” 夏晨欢抿唇不语,脸颊迅速浮起红晕,看着男人不停眨眼。 萧皓轩眸色更暗两分,小腹一紧,竟已被挑起情欲。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冲动,告诉自己慢慢来,夜还很长。 萧皓轩放开爱人腰间的手,拿过一旁准备好的合卺酒,递一杯在夏晨欢手中。 萧皓轩虽然在布置、礼服极尽所能,却没有再过拜堂仪程,没有再找喜婆。他只想和夏晨欢单独待在一起,享受属于两人的婚礼和幸福。 夏晨欢接过酒杯,心脏怦怦直跳。 两人环过对方的手臂,饮尽合卺酒。美酒入喉,分外甘美。 萧皓轩霎那生出一种圆满的感觉,在红唇烙下一吻,郑重又温柔。 唇瓣相碰,夏晨欢浑身一激灵,涌起酥麻。 用鼻子轻磨爱人鼻尖,男人的声音性感低沉,“喝过合卺酒,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夏晨欢连心都是颤的,不自觉地呐呐叫了一声“子靖……” 萧皓轩一挑眉,在爱人耳边低语了句什么。 “轰!”夏晨欢仿佛烟火般炸开,脑袋完全停摆,脸一瞬涨的通红。他死死低着头不敢看男人一眼,双手搅在一起,不知所措。 萧皓轩浅笑安然,也不催他,一点点拆夏晨欢头上沉重的凤冠。片刻后拔下最后一枝金钗,乌黑飘逸的长发一刹散落在肩上,越发衬的这人肤白唇红。 萧皓轩抬起夏晨欢的下巴,让他躲不开视线直视。男人轻轻摩挲爱人的脸颊,面色自若,大有一直等下去的气势。 夏晨欢连脖子和耳朵都涨红,羞的不行,陌生的两个字梗在喉头,无法轻易说出口。可不论他如何用眼神恳求,男人都丝毫不退让。 夏晨欢垂眸咬唇,终是一狠心,闭眼极小的颤声吐出两个字,“夫君……” 萧皓轩双眸瞬间变沉,灼热地盯着羞涩的爱人,几乎要把他吞掉,暗哑的开口,“再叫一声。” 夏晨欢热的像要烧起来一般,再说不出第二遍。他目光游移,四下乱扫,竟起身想要逃离身旁烫人的热源。 萧皓轩眼疾手快的握住他手臂,一把将夏晨环拉进怀中,环着腰紧紧禁锢住他。 男人不可置信的失笑出声,“你想逃到哪去?” 说完萧皓轩才发觉自己这话像极了好色的登徒子在对别人家的小媳妇耍流氓,越发哭笑不得。 夏晨欢被萧皓轩紧紧拥住,又羞又窘,快要沸腾了。 他虽是个双儿,可因为身份和从小的经历,根本没想过嫁人,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叫一个人“夫君”。就算现在成为太子妃,和男人心意相通,这两个字还是太难说出口。 对夏晨欢来说萧皓轩的身份首先是宣王,是太子。他太过耀眼,夏晨欢爱他,带着崇拜和向往。 而“夫君”两字太平凡、太亲密,比萧皓轩的字更甚。夏晨欢不知怎么的心跳飞快,羞涩至极,无法轻易吐出。 他抬眸看向男人,颇有些委屈的叫了一声“子靖”,竟是有点恼了。夏晨欢觉得自己被萧皓轩宠坏了,以前他绝不会这般任性。 萧皓轩被那碧眸瞪的全身发热,下身一瞬翘起,再控制不住自己,按着夏晨欢的后颈吻上红唇。虽然急切,但温柔爱怜。他扫过贝齿,窜进口中逗弄丁香小舌,咽下爱人甘甜的津液。 夏晨欢心动至极,环上男人的脖子,闭眼回吻对方。安静的新房中只有“啧啧”作响的吮吸声,分外清晰,分外令人羞耻。 两人周身气温升高,亲吻变的激烈又炙热。萧皓轩又啃又咬,恨不得把爱人拆吞入腹。双手探进嫁衣,揉捏抚摸紧致光滑的肌肤,不停在对方敏感部位撩拨。 夏晨欢被快感激的发颤,每一个毛孔都冒出酥麻。他整个人软在萧皓轩怀里,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 其实夏晨欢也想要子靖爱他,想要被子靖占有,想要一个和子靖的洞房花烛夜。 萧皓轩硬到发痛,横抱起被自己扒光的人放到金丝红锈鸳鸯被上。大红的床帐上一抹纯白的身躯,淫靡又纯洁,最是勾人。 萧皓轩第一次发觉自己意志力这般强,美色当前依然能温柔的爱抚对方。他从夏晨欢的额头吻到脚尖,吻的很缓、很慢,不时舔舐吮吸,留下一个个红印。几乎吻遍了爱人的每一寸肌肤。 这样的快感细腻又致命,夏晨欢娇喘着,一声声甜腻入骨,“子靖…不要…子靖…啊…子…嗯…靖…子靖……” 萧皓轩双眼通红,含住小舌把惑人的呻吟吞进口中,再忍不住,狠狠进入了夏晨欢。 从第一次开始两人在性事上便分外契合,萧皓轩总能带给夏晨欢无与伦比的欢愉和享受。 今夜也不列外。 刚开始夏晨欢还能够迎合男人,环住他的腰,随着他的节奏舒展身体,在灭顶的快感里一次次释放。 可男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从来没有进的这么深,干的这么狠过。 胸口漫溢的爱意和小腹满涨的欲望让萧皓轩只想狠狠贯穿夏晨欢,把他干死在自己怀里。 夏晨欢是他的太子妃,他的妻子,是他的。 萧皓轩把爱人弄到意乱情迷时轻哄,“晨欢,叫夫君,乖,叫我。” 夏晨欢泣不成声,根本无法思考,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本能的讨好他,哑声叫喊,“啊…嗯…夫君…夫君…嗯啊…夫君……” 萧皓轩眼中熊熊烈火,不灭不休。 这般干柴烈火,春宵一刻,等萧皓轩肯放过爱人,夏晨欢已经什么都射不出来,满脸泪痕的昏倒在男人怀里。唇被吻肿了,眼睛也哭肿了,好不可怜。 萧皓轩蹙眉看着怀中人“啧”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可刚才仿佛着了魔般控制不了。 他自责又爱怜的吻掉夏晨欢脸上的泪水,抱着人进入浴池清洗干净,躺回焕然一新的红帐中。 萧皓轩让夏晨欢靠在胸膛上,把人拥在怀里。一下下亲吻他的额头、眉眼,摩挲光滑白嫩的肌肤。 也许是敏感的肌肤有了感觉,夏晨欢半梦半醒的控诉起来。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连说出“不要”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皱着脸,喉咙里挤出泣音,像要哭出来,躲开了萧皓轩的手,却越发往对方怀里拱。 夏晨欢这幅惹人心疼的模样,萧皓轩心都化了,立刻把人搂紧,一下下安抚的轻拍他的后背,低声哄着,“不要了,不要你了,睡吧,乖,睡吧……” 夏晨欢果真平静下来,在温暖的怀抱里渐渐陷入熟睡。 萧皓轩暗眸凝视着夏晨欢的睡颜,嘴角一抹淡笑,眼光流转处中化不开的柔情万千。 直到红烛燃尽萧皓轩方闭上眼,拥着爱人一夜好眠。 第63章 江南 夏晨欢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被温暖的怀抱环绕着,他不自觉深吸一口气,隐约是熟悉的松木清香,缓缓睁开眼,面前是萧皓轩俊逸的脸庞。 夏晨欢一时愣怔,眨了眨眼方肯定是现实,更加懵了。 册封太子后萧皓轩变的异常繁忙,夏晨欢每每醒来身旁已没人,男人回府的时辰也不得不一再延迟。 晋位东宫的第二日,萧皓轩便上疏奏表了一系列官员升迁变动的计划,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又先后呈上两大改革政策。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敲山震虎这四个字萧皓轩真真做到了。 其实并不仅是为了震慑朝野,萧楚屹和萧皓轩早有改革之心,也为之后帝位的平稳过渡打下基础。 恰好趁着太子新立,在改革的同时树立太子权威,一举两得。 首先升迁调配官员。有一些是年初就该颁下旨意的,萧楚屹特地拖到太子册立之后方改动。 少数则是萧皓轩从少年时便一起论政,熟悉的同龄世家公子。倒不是因“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培植衷心势力,而是萧皓轩有意为官场注入新的血液。这些世家公子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才能心智俱是不差。 有的人察觉到了太子的真正意图,有的人则自危难平,为官做事越发小心尽责。萧皓轩也不解释,乐见其成。 第二,争对大燕渐渐出现的冗兵问题颁布了一系列法令。 近五十年来大陆各国间征战不断,群雄逐鹿。大燕为了攘外保内,建立起庞大的军队。随着萧楚屹灭掉大渝,压制南国和夏国,大燕逐渐确立了霸主地位。 而夏晨硕与大燕的交好标志着大燕外交正式进入和平发展阶段。 萧楚屹称帝的十二年间大燕需要强大的军备保护自己。但现在国情转变,如果放任冗兵和冗费问题不管,只会削弱大燕国力。 因此萧皓轩提出将兵法,保甲法,保马法等法令。削减将兵,节省军费,增强军队战斗力,富国强兵的同时稳定社会秩序。 第三,在土地制度上进行改革。 萧楚屹登基后为了抑制土地兼并,推行青苗法、募役法、方田均税法、农田水利法和市易法五法,同时减免赋税。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农业生产大幅提升,国库充盈。 但国家安定下,各地之间商品交易开始蓬勃发展。外交良好,国家之间的贸易也越来越多。 顺应社会发展,萧皓轩上表一条鞭法的政策:多税合一,折成银两,役银分摊,人田分担。既能够减轻农民负担,松驰依附关系,又能适应商品经济,有利农商资萌。 每条政策都合乎国情,于国于民有利。可只要是改革就会侵犯利益既得者的利益,就会受到阻碍,这次也不例外。 好在皇帝和太子眼光长远,居安思危,在“问题”还未成为问题之前便将其掐死在萌芽状态。 虽然不易,改革确实在一小步一小步,稳稳当当的进行着。 萧皓轩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连夏晨欢都常常帮他处理线报,分析各地细情。 夏晨欢心思敏锐,确实为萧皓轩分担不少。惹得男人忍不住把他揽进怀里好一通吻,笑意盈盈的感叹,“我当真是娶了一个贤妻。” 萧皓轩早已清醒,不过是抱着夏晨欢闭目养神。他在爱人炙热的视线下睁开眼,黑眸清明,随即落下轻吻。从粉唇一路吻到额头,将人拥紧,分外满足。 夏晨欢脸颊微红,才睡醒声音有些暗哑,“子靖今日不早朝吗?” 萧皓轩“嗯”一声,语气难得慵懒,“休沐。” 册立太子至今已有三月,萧皓轩一日未曾休沐。夏晨欢只以为男人终于能缓一天,当下高兴,绽开一个浅笑。 两人相拥不语,在温馨的氛围中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片刻后萧皓轩睁开眼,话中隐隐笑意,“我已吩咐敛秋打点好行李,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待会告诉她们。” 夏晨欢眨眨眼,疑惑的问,“要去别院吗?”萧皓轩近来没空陪他去别院。夏晨欢每月会去祭拜珏儿,但也没有留下过夜休息。 萧皓轩勾起嘴角,眼中流光频闪,一字一句道,“去江南。” 夏晨欢蓦地瞪大眼,愣愣盯着萧皓轩,耳朵听见了“江南”两字,大脑却处理不了信息。 萧皓轩被他可爱的表情逗的笑意愈浓。他轻抚爱人的脸庞,沉声补充,“我要去地方暗查改革落实情况,你到大燕后一直待在燕京,这次正好与我同去,顺便看看江南美景。” 夏晨欢终于回过神,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胸口又暖又涨,凝视着男人眼都不眨,感动漫溢。 子靖说是顺便,可夏晨欢怎会不知他更多是为了陪自己,为了能让他游山玩水,见一见风光旖旎。 且不说不是一定需要萧皓轩亲自暗查,文理阁遍布各地的势力就能做好。再者东宫新立,京中事物繁多,萧皓轩为了能脱身必然要早做准备,想来近一月格外忙碌也有此原因。 夏晨欢不说话,表情明显带着不安自责。 萧皓轩眼神放柔,说的轻松,“别想太多,我是真的想和你看一看江南烟雨。你以后可以像顾遥一样外出游玩”,他顿一顿,话中隐隐愧疚,“但我恐怕要很久之后才能陪你了。” 明君不是好当的,皇帝是个劳碌又早死的职业,每日绝大部份时间都要处理政事。 而且皇帝和太子不能轻易离京,就连亲征都万不得已之策,更别提到处游山玩水了。 萧皓轩是太子,是储君。他注定要把“国”放在第一位,之后才是“家”。 但他会竭尽所能平衡家国之间的关系,尽力多陪陪夏晨欢。 萧皓轩现在方能真正明白萧楚屹为什么如此坚定的想要提前退位,陪顾遥云游四海。他们能给的权势富贵弥补不了宫中禁锢和孤寂,比不上长久的陪伴。 萧皓轩同样不想坐这个位置坐到死。若夏晨欢之后生下的皇子,到及冠还要二十一年。当然,思楚、念屹甚至皓源也都是选择之一。 如果三个皇子知道自家大哥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估计脸要比碳更黑了。 三人不仅对萧皓轩册立太子毫无芥蒂,更是从小跟着顾遥自由惯了。虽有为民治世之心,但比起每日忙碌不休的父皇,像皇叔裕亲王一样做个贤王反倒更合他们心意。 萧皓轩双眸温和,吻住粉唇慢慢厮磨,双手安抚的在爱人背上摩挲。 夏晨欢只觉得自己被子靖的爱意包围着,从心脏到每一个毛孔都是暖的。他浅笑嫣然,环住男人的腰回吻对方。 缱绻一吻毕,夏晨欢轻声呢喃,“谢谢你,子靖。我好高兴能和你一起游览大好河山。” 萧皓轩蹭了蹭对方的鼻子,半是戏谑半是无奈地补充,“虽然我很想霸占你,不过还有两个小机灵鬼和我抢。” 夏晨欢眨眨眼,随即笑容灿烂,“皓源和皓珺也会去吗?” 萧皓轩颔首默认。他要南下,顾遥今年春天便留在燕京掌控文理阁,帮萧楚屹分担工作。思楚和念屹今年满十一岁了,萧楚屹有意让他们开始参与学习政事,所以只有尚小的两只还能到处跑。 萧皓轩这次本就是陪夏晨欢游玩为主,顺便探查民情。两个小家伙跟着也没什么大不了。 碧眸笑成了一抹弯月,夏晨欢说的肯切,“真好。”他是真的喜爱这四个弟弟妹妹,他们给了从小没家的夏晨欢非凡的亲情和温暖。 萧皓轩双眸愈发温柔,“起身吧,皓源和皓珺应该快到太子府了。” 果真两人刚洗漱更衣完,小家伙们便一前一后冲了进来,直直撞进夏晨欢怀里,难掩兴奋愉悦,手舞足蹈。 “嫂嫂,我们可以一起出京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不与娘亲,而是与大哥、嫂嫂出京呢!” 夏晨欢笑着摸摸他们的头,“我也很开心能和你们一起外出游玩。” 萧皓轩看着一大两小,眼中柔情万千终化作幽深中一抹光亮。 这趟随行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行三十人左右,化作普通富贵人家从燕京出发,向杭州前进。 敛秋、敛冬、清珞和清瑶贴身伺候太子、太子妃和两个皇子公主。 其余文理阁高手和侍卫化作家丁由宋铮和钟冀统领,负责四人的安全。当然还有影卫和侍卫化成普通人在暗处保护。 除此之外每到一个地界,文理阁堂口都会接到消息。他们会安排好一切,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路行的不急不缓,萧皓轩安排的极好,每夜都能在城镇宿下。基本是住在太子府或文理阁各地的私宅中,各堂口早已准备妥当,洁净舒适。 萧皓轩有大半的时间陪着皓珺、皓源和夏晨欢游山玩水,剩下的时候则探查改革实施情况。若有不妥之处,到达郡州府首后会暗里向郡守或太守表明身份。因地制宜,即刻处理、整改。 夏晨欢的兴奋程度丝毫不比两个孩子少,他自然不会像皓珺、皓源流于表面,但碧眸流光溢彩做不得假。 萧皓轩越发觉得自己做的对,越发用心。并不仅仅是单纯看风景,男人很懂夏晨欢。 萧皓轩知道爱人博览群书,又好诗词。途径不甚繁华的城镇时便带他去看名篇古迹之处。 比如柳宗元写下《小石潭记》的永州石潭,又比如欧阳修写下《醉翁亭记》的滁州醉翁亭。 若到达繁荣又多景的州府,比如泉城(济南)拥有“七十二名泉”,素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 萧皓轩便带一大两小把闻名天下的八景:锦屏春晓、趵突泉涌、佛山赏菊、鹊华烟雨、汇波晚照、明湖泛舟、白云雪霁、历下秋风看了个遍。 到了金陵(南京),它曾是多国古都,素有“天下文枢”之美誉。 萧皓轩便带人去寻古城遗迹,皇陵野史。到夫子庙听大儒讲学,参加辩论。看夏晨欢舌战众学子的耀眼模样,男人眼中掩不住的欣赏。 而金陵菜久负盛名,金陵小吃更是中原四大小吃之首。萧皓轩就让三人吃了个遍。 葱油饼、煮干丝、小笼包、状元豆、盐水鸭、五香蛋、活珠子、臭豆腐、五色小糕、鸡丝浇面、薄皮包饺、牛肉锅贴、南农烧鸡、鸭血粉丝汤、如意回卤干、什锦豆腐涝、熏鱼银丝面、桂花夹心小元宵…… 两个小孩吃的多欢就不用提了,连从来吃不胖的夏晨欢脸颊都圆润了一些。 萧皓轩把爱人揽在怀里,舔掉他嘴角的糕屑,右手在夏晨欢的细腰摩挲,不甚满意的呢喃,“还要再喂胖点才好……” 第64章 江南(2) 一行人边走边玩,用二十多天的时间到达了此行的终点站,杭州。 萧皓轩把目的地选在杭州,一来因为这里风景秀美,名胜众多。且杭州古称临安、钱塘,曾有两朝建都于此,文化古迹同样很吸引人。夏晨欢和两个小孩可以在此尽兴游览玩乐。 二来杭州郡位于长江下游中心位置,土地肥沃,良田千万顷,素有“天下粮仓”的美誉。同时水陆交通发达,是连接南北方的重要枢纽,手工业和商品贸易发展迅速。 因此杭州郡成为此次土地改革的重中之重,萧皓轩很有必要停留数日,仔细探查民情和法令实施情况,再与当地官员共商调整方案。 前几日萧皓轩还是陪着夏晨欢、皓珺和皓源游览美景,品尝美食。 比如西湖十景:苏堤春晓、断桥残雪、曲院风荷、花港观鱼、柳浪闻莺、雷峰夕照、三潭印月、平湖秋月、双峰插云、南屏晚钟。 又或是波澜壮观的钱塘江大潮,惊异迷人的千岛千湖,苏东坡大麦岭摩崖的题记,历朝历代文人名迹云集的杭州碑林…… 太子殿下看似醉心于山水之间,实际上每日都听取杭州文理阁堂主的汇报,亲自到市坊询问百姓,观察法令影响,已经把情况了解的清清楚楚。 几日前萧皓轩向太守邹正泽一人亮出身份,令其严加保密,不许外传。 同时亲自动手整改政法措施。 府衙众人和其他官员见邹正泽对萧皓轩唯命是从,恭敬至极。而萧皓轩雷厉风行,自带冷冽迫人的气势,都以为他是朝中派下微服私访的钦差。是以虽不知其真身,但对他毕恭毕敬,严格按照他的命令整改工作。 萧皓轩、夏晨欢和两个小孩在杭州住的是文理阁西湖旁的私宅。外人并不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表面看上去也与一般富贵人家无异。 可这宅子实际上极为奢华大气,由最知名的工匠设计打造,所有实木、玉石用料皆是上乘。一角一景,无处不美,将苏杭园林的精致典雅展现的淋漓尽致。 萧皓轩忙起来是真忙,早出晚归,没空再陪一大两小。 许是一路游玩太多,又或是萧皓轩不在身边,夏晨欢没了到处跑的兴致。这几日醒来后都在园中景色宜人处看书、抚琴,自得其乐。 皓珺和皓源在他旁边读江南诗词,文人名篇。夏晨欢也会给他们讲以往杭州还是都城时的古史旧事。小孩们听得入迷,能静得下心来。 午后皓珺和皓源由丫鬟和侍卫们跟着到城中玩耍。夏晨欢则去杭州济世堂,同那的主管大夫林宁交流探讨医术,也帮忙给病人诊脉开方。 不论哪里,大夫总是瞧不过病人来。杭州济世堂同样人满为患,门口总有等待的队伍。 夏晨欢没有正式拜吴天为师,所以按理来说林宁才是吴天最后的弟子,也是天赋最高的一个。 吴天常拿林宁和夏晨欢比较,夏晨欢对他十分好奇,因此特地至济世堂寻觅。 虽然夏晨欢没有表明身份,但他持有文理阁阁主令牌,且面貌无双、气度不凡。吴天曾多次在信中提起太子妃,林宁聪慧过人,交谈不过十句便猜出对方身份。 两人都痴迷医术,有济世之心,年龄又相仿,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从各种古书奇药聊到各自独门秘方,每每不觉时间流逝。直到傍晚,夏晨欢方意犹未尽的从济世堂返回私宅。 落日余晖洒在西湖旁的石道上,凉爽的微风吹起杨柳。结束生意的小贩正快步朝家中赶,超过了夏晨欢。三两成群的公子哥们边走边高谈阔论,不知又是相约去哪寻觅美食,吟诗作赋。 夏晨欢笑意盈盈,在这般优美闲适的环境里史无前例的放松,连吸进肺中的微凉空气都觉得分外清新。 许是想起了萧皓轩,夏晨欢笑容里爱恋漫溢,明眸闪亮惑人心神。他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完全没发现自己这模样落进了迎面而来之人眼里。 邹瀚几日来被自家父亲看的死紧,好不容易甩开守卫,带着四个亲近的家丁从后门溜了出来。 他正准备叫上狐朋狗友,去锦瑟楼找当红头牌小馆柳柳好好快活一番。谁知走在路上竟遇见一个比柳柳美上十几倍的人。 那人不只容貌精致,一袭白衣衬的他仙姿玉骨,纯净又高贵,让人忍不住想玷污。 邹瀚素日里骄奢淫逸,仗势欺人。因着太守公子的身份,杭州城中没人敢与他作对,没人能与他作对。 邹瀚好色之徒的模样掩都掩不住,笑容猥琐的走到夏晨欢面前。四个家丁已很熟悉自家少爷的心思,横向排开挡住一行人的去路。 尽管夏晨欢身边跟了钟冀在内的六个高手,暗处还有影卫和护卫,但邹瀚跋扈惯了,一点不怕,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找死。 夏晨欢从思绪里回神,看向邹瀚,只一眼便蹙起眉头。这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钟冀神色戒备,冷脸护在一旁。太子妃没下令,他只好静观其变。 邹瀚只差没流出口水来,在夏晨欢露出的脖颈肌肤上来回打量,语气令人作呕,“美人儿,你是哪家的双儿?生得这么好看,我竟然从未见过,看来家里把你藏的挺严。” 夏晨欢一瞬沉了脸,暗眸不语。 他虽服下改变碧眸的药丸,但容貌太过引人注目。萧皓轩在他身旁时泠冽凌厉,没人敢打歪主意。就算男人不在,夏晨欢身旁时刻有高手剑客,常人都会保持距离。邹瀚这么没眼力的还真是第一个。 钟冀目露狠色,上前想教训邹瀚,被夏晨欢拉住手臂。 夏晨欢微微摇头,想往右边绕开挡路的几人。子靖是微服私访,他不想惹麻烦害得男人身份曝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邹瀚却不肯罢休,竟冲上前想抱住夏晨欢,“美人别跑啊,哥哥让你快活……啊!啊!” 钟冀一个反手立刻制服住邹瀚,将他双手锢到背后,黑着脸在他关节处用力。“咔嚓,咔嚓。”邹瀚的两条胳膊即刻被卸了下来。 四个家丁见状一拥而上想要大打出手。他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能和大内侍卫比,两三下被打得动弹不得,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邹瀚双手脱臼塌在地上,痛不欲生,嚎啕大哭。又被钟冀踩住大腿,只能用脸撑在地上,十足落魄。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夏晨欢眨眨眼已经一片狼藉。虽不想惹麻烦,但邹瀚确实欠教训。夏晨欢抿抿唇,想直接走人,却在听到那人大喊时蓦地停住脚步。 邹瀚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就算邹正泽教训他也舍不得真的下重手。 他一纨绔子弟,此刻定然是搬出父亲来,哑声怒吼,“你个贱人竟敢这么对我!我可是太守公子!父亲一定不会饶了你的!你等着被砍头吧!我要亲手杀了你!” 夏晨欢蹙眉盯着地上的人,终于开口,“你说你是谁?” 钟冀扯着邹瀚的后领将人提起来,让太子妃能看到他的脸。 邹瀚以为夏晨欢畏惧自己的身份,后悔了。他双眼通红,面目狰狞,话中阴狠又得意,“怕了吧!我可是杭州太守邹正泽唯一的儿子!邹大公子!你敢动我,就等着死吧!” 夏晨欢听罢眉头皱的更紧,的确是因为他的身份。 邹正泽虽是世家出身,但在处理政事上很有手段,为官也算清明,颇有贤名。 只有一条为世人、同僚诟病,他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也许是独子的关系,邹家不能免俗的溺爱邹瀚。 邹正泽恨铁不成钢,尽力严加管教,但没多大成效。不过邹瀚也没闹出什么人命大事,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夏晨欢暗眸思索,今日一见,事态比想的更严重。邹瀚敢说出这种话,邹正泽怕已经为了儿子动过不少手脚。 夏晨欢眼底精光一闪而过,冷声吩咐钟冀,“把他们押送到州府衙门去,爷应该还在那。” 出门在外隐了身份,众人称萧皓轩“爷”,叫夏晨欢“公子”。 夏晨欢这么做倒不是因为邹瀚冒犯自己。邹瀚暗地里恐怕已犯过不少事,若真罪大恶极,便不能不管。 更重要的是杭州太守是个肥差,势力极容易做大。不管邹正泽为儿子做过什么,都要趁机敲一敲他,这事以后也会是一个很好的钳制。 邹瀚听罢呆若木鸡,他以为夏晨欢会落荒而逃或者磕头求饶才对,怎么都没料到这人会把他送到自己父亲的官衙里。 “是!”钟冀领命,刚要把邹瀚扯起来,四周围观人群突然沸腾。下一刻人墙分出一个口子,赫然是萧皓轩和邹正泽走进来,身后跟着侍卫衙役。 邹正泽今日陪太子去田间视察,落日方归。 时辰较之前几日尚早,萧皓轩甚是思念夏晨欢,便去济世堂接他。 而一些政策还未商讨完,皱正泽便陪太子朝济世堂步行,两人边走边说。 半路恰巧遇到这一幕。 邹正泽看到宝贝儿子狼狈不堪,痛苦流泪的模样一刹怒目圆睁,踉跄的冲上前扶起他。 钟冀见到萧皓轩,松开了邹瀚,垂首候到一旁。 邹瀚见到父亲更是痛哭流涕,“父亲,我好疼好痛啊,他们打我,我的手……” 邹正泽咬牙切齿,就算隐隐预料到是自己儿子不对在先,还是怒发冲冠地瞪向为首的夏晨欢。刚要让人把他拿下,太子却大步走到夏晨欢身边把人揽进怀中。邹正泽瞳孔放大,一瞬收声。 “子靖”,碰到萧皓轩夏晨欢难掩吃惊,可现下状况尴尬,他只能呐呐叫了男人一声。 萧皓轩蹙眉把夏晨欢从头到脚扫视一遍,话里关切,“没事吗?有没有受伤?” 夏晨欢靠进男人怀里,勾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摇头,“我没事。” 萧皓轩方松口气,黑脸扫过邹瀚,冷声问钟冀,“怎么回事?” 夏晨欢的性子他最清楚,若事情不严重这人是不会计较的,尽量大事化小。 钟冀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这人意图轻薄公子,被我就地拿下。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杭州太守的儿子,让公子等着被砍头。” 萧皓轩双眸一霎满是嗜血杀意,环在夏晨欢腰间的手紧了两分。他冷眼盯着邹瀚不语,周身气压低到极点,散发出迫人戾气,是令人恐惧到窒息的沉默。 邹正泽在太子的注视下浑身颤抖,脸色瞬间惨白。 萧皓轩不想曝光身份又注重私密,所以邹正泽不敢打探,只知另外还有一人和两个孩子同行,应该是太子妃和四皇子、五公主。 此刻两人态度亲密,太子怒火明显,夏晨欢容姿不凡,必然,必然只能是…… 邹正泽全身血液仿佛一刹流干了,冷意刺骨,如坠冰窟。 第65章 江南(3) 邹正泽的脑子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明过,也没有像此刻这般糊涂过。他清清楚楚知道儿子犯下死罪,凶多吉少,却又想不出任何办法保下邹瀚。 邹正泽得知萧皓轩的身份后马上把儿子关在家中,就是怕他惹出事被太子发现,小命不保。怎知邹瀚不仅惹了事,竟还是…… 邹正泽顾不上一旁嚎叫着让自己给他伸冤的邹瀚,顾不上自己三品太守的官职,甚至顾不上保守萧皓轩的身份。 他立刻跪地磕头,丧胆销魂,面如土色,声音控制不了的颤抖,“请殿下赎罪!是犬子有眼无珠、色胆包天,竟冒犯了公子!求殿下和公子网开一面,留他一命,下官必重罚严惩,教他不敢再犯!” 邹正泽焦灼下直呼萧皓轩为殿下。当今世上能被称作殿下又符合男人年纪资貌的仅那一人。 围观群众中已有聪慧之人猜出萧皓轩的身份,四周一瞬爆开喧哗交耳之声,投向太子的视线好奇又炙热,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跟着的郡尉、监察史、曹吏等官员惊恐失色,片刻目瞪口呆后立刻跪地行礼,额头碰地不敢言语,胆战心惊。 邹瀚听到“殿下”两字一瞬魂飞魄散,见到父亲从未有过的卑屈姿态更是五雷轰顶。他支不起身子,只能像半截木头似的愣愣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哪有刚才半分跋扈。 萧皓轩不置可否,看向邹姓父子的眼神冷到极点,暗潮中狠戾涌动。 他一眯眼,安抚又愧疚的吻了吻夏晨欢的额头,用一众跪地之人恰好听得到的声音问,“你想怎么办?”这是在给爱人立威。 邹正泽眼里燃起希望,双眸含泪地看向太子妃,好不令人动容。 当然,如果他没有放纵私护这么个儿子的话会更令人动容。 夏晨欢蹙眉片刻,一字一句冷声开口,“邹瀚仗势欺人,青天白日下企图玷污双儿,以前定已做过不少。应彻查到底,交给有司论其刑罚,以彰显殿下的公平和严明。” 邹正泽随着夏晨欢的话越来越无力,如枯木死灰,跪都跪不住,摊坐到地上。 若只是因太子妃个人,那太子碍于情面和名声可能还不会置邹瀚于死地。可有司彻查合情合法,邹瀚以往那些事被翻出来,不仅他死无葬身之地,自己和邹家也会受到牵连。 萧皓轩挑挑眉,似乎很满意夏晨欢的决定,把爱人搂紧几分。夏晨欢乖顺的依偎进他怀里,不再看旁人一眼。 男人冷声开口,凌厉不容反驳,“程景,你听见太子妃的话了,就由你主审,三司协理。”他顿一顿,夹杂着煞气,“听清了吗,是彻查。”最后两字说的极重。 被点名的程景是杭州郡尉,官职仅次于太守,主管军事和防务。他与邹正泽虽算不上对立,但互相牵制。 此刻有了打垮邹正泽又讨好太子的机会,程景眉眼喜色明显。他表情依旧严肃,拱手领旨,“下官遵旨,必彻查到底,不放过一个涉及之人!” 邹瀚早已没了神志,躺在地上双眸空洞,不停呢喃,“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邹正泽万念俱灰,抖的如秋风落叶,用最后的力气磕头请求,“求殿下开恩啊!下官就这一个儿子,邹家三代单传,求殿下饶他一命!” 萧皓轩勾出一抹冷笑,话里无情,哪给人丝毫活路,“我看太守还不算老,抓紧时间再要一个就是了。” 男人说完留下失魂落魄、悲痛绝望的邹正泽,揽着夏晨欢转身离开。 官员们府首低喊,“恭送太子,太子妃。” 百姓立刻让出一条道来,神情俱是对太子和太子妃大快人心的崇仰。 私宅本已不远,步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路上萧皓轩和夏晨欢都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萧皓轩脸色沉的难看。他最厌恶的就是世家政治,可在君主专制下宗法制又不可避免。邹正泽的情况虽不能代表普遍现象,但定也不是特例。看来这次回京后要好好杀鸡儆猴一番了。 两人一直走到主园中的亭子,萧皓轩方从思绪中回神。他给夏晨欢倒了一杯雨花茶,见人面色憔悴,心中自责,“本不该让你碰上这种事的。” 想起之前李鹏妄图轻薄他,夏晨欢杀人后自厌失措的模样,萧皓轩越发心疼。 夏晨欢品口茶,笑着摇头,“不关子靖的事,是我可能有点累了。”从刚才开始他便隐隐胸闷反胃,难不成真是被邹瀚恶心到了? 夏晨欢抿抿唇,伸手去把自己的脉。大夫很少会想起给自己号脉,夏晨欢本只为让男人安心,却一霎瞳孔放大,愣在当场。 萧皓轩蹙眉沉声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夏晨欢还是一动不动,片刻后方眨眨眼,嘴唇、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不可置信的又去号右手的脉。 萧皓轩的心一下悬起来,担忧不已,语气焦急,“到底怎么了?” 夏晨欢缓缓垂下左手,失神的沉默着。他鼻子发酸,喉咙紧的无法说话,生怕一张口便会哽咽。 “晨欢!”萧皓轩真的急了,这人再不说话他就要去请大夫来了。 夏晨欢终于抬眸看向男人,眼眶泛红,已是湿润。他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可下一刻又快哭出来,又要笑又要哭,控制不住情绪。 萧皓轩看着那闪亮的碧眸,一瞬窒息。目光移向夏晨欢的肚子,怔怔盯了须臾,猛地看向爱人。 夏晨欢到底笑出声来,两颗泪珠从眼角滑落,神情明明白白是默认。 萧皓轩胸口又酸又胀,幸福来的太突然,他竟恍了神,张了好几次口才哑声问到,“真的?” 夏晨欢使劲点头,话里带着泣音,“有近两个月了。” 夏晨欢调养了整整半年的身体,三月春猎回京后萧皓轩才撤掉避子汤。孩子已有两个月,那岂不是马上就怀上了? 而且南下时夏晨欢丝毫不显疲累,也没出现上一次恶心欲呕的症状。本以为他终于能吃胖点,原来竟是因为有孕。 萧皓轩欣喜若狂,有什么东西马上要从胸口满溢而出。他们又有孩子了,夏晨欢为他孕育的孩子,流着他和夏晨欢共同血液的孩子。 萧皓轩忍不住把爱人拥进怀里,抱着他转了两圈。 衣珏翻飞,乌丝轻扬交织在一起,旖旎动人。 素日冷静的男人什么时侯这般孩子气过,竟开心到没了仪态!夏晨欢低呼一声“子靖!”立刻环住他的脖子。 萧皓轩顾及爱人有孕,终坐回石椅。脸上笑意不减,紧紧拥着夏晨欢,恨不得把他融进自己身体里。 夏晨欢明眸闪亮,同样笑靥如花。他依偎进男人怀里,心里涨的满满。 两人都经历着无法言说的喜悦和感动,比当初怀珏儿时更甚。这一次他们之间没有欺骗和谎言,彼此心意相通,也经历过失去,所以分外珍惜、分外感激。 明明有千言万语,却比不上此刻相拥的静默。 萧皓轩抬起夏晨欢的下巴,吻上略微泛白的唇瓣。不带丝毫情欲,百般爱怜,千般呵护,皆在其中。 夏晨欢温柔的回吻男人。他能感觉到子靖同自己一样欢喜,他们仿佛连心跳的频率都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唇瓣分开,两人鼻尖相抵看进对方的眼眸,里面只印出彼此的模样。温柔浅笑,轻声细语间诉不尽的情意绵绵。 萧皓轩还是放心不下,即刻把林宁请来诊脉。肯定夏晨欢确实已有两月身孕,且胎像稳固,大人孩子都很健康。 但萧皓轩还是推迟了回京时间,让夏晨欢休息充足,安胎满三个月再启程。 男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把爱人抱在怀里,一瞬都不放开。他尽量排开公务多陪夏晨欢,从饭食到沐浴不假人手亲自照顾。 萧皓轩不许夏晨欢再去济世堂,多是让他在宅子里休养。也能到西湖游船、散步、逛逛夜市,但必须是自己陪在身边的时候。 大概因为太子妃流产过一次,众人欢天喜地的同时小心万分,甚至到了战战兢兢的地步。 厨房里所有饮食严格管理。敛秋和清珞、清瑶几乎每一刻都盯着夏晨欢。而宋铮、钟冀、侍卫们每次出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皓珺和皓源则颇有小大人的样子,将自家嫂嫂管的死死的,每日督促他吃饭、睡觉、休息。两个小家伙高兴到不行,也不往外跑了,总粘着夏晨欢。 他们还不能体会丧子是多大的痛苦,但也知道见不到珏儿弟弟了,所以对嫂嫂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分外期待和呵护。 夏晨欢被看的死紧,哭笑不得的同时心暖到不行。他整个人散发着温和幸福的气息,你看一眼就会被感染,不自觉露出微笑。 此刻站在廊下凝望着爱人的萧皓轩便是这般浅笑安然。 男人午后去了趟府衙。他一想到邹瀚当时可能伤到夏晨欢和孩子就控制不了的下了死手。邹瀚已死,邹正泽被查出徇私枉法,贬官的同时立刻病倒。 程景暂时升为太守,等待朝廷诏令。萧皓轩今日听他汇报完改革进展,批下几项举措后即刻返回私宅。 正赶上江南梅雨时节,此刻细雨绵绵,微微雾霭,如针尖,似牛毛,如烟似雾。 若是以往萧皓轩免不了生出冷寂和伤感。 但此刻夏晨欢坐在亭子里欣赏濛濛雨帘。他伴随淅淅沥沥的雨声摇晃小腿,伸出手去接细雨,笑容动人。让梅雨蓦地生出一种愉悦的情趣,显的滋润又有生气。 萧皓轩暗眸凝视爱人。夏晨欢远比他自己意识到的更美好,美好到仙姿玉骨,好像随时能驾云飞离不属于他的尘世。 此情此景中萧皓轩心涨到发痛,仿佛下一刻便会爆开。 他不再犹豫,疾步走进亭中将夏晨欢抱紧。 夏晨欢刚回头眼睛一亮,已稳稳落进男人怀里。“子靖”,他笑着放松身体倚靠对方。 萧皓轩“嗯”一声后不再说话,箍在爱人腰间的手越来越紧。 夏晨欢眨眨眼,有些担忧的看进黑眸,“怎么了?” 萧皓轩摇头,眸色愈暗。他轻抚爱人的脸庞,视线相交片刻,终是沉声问到,“你爱我吗?” 夏晨欢一瞬愣怔,从未想过萧皓轩会问自己这句话。但下一刻他露出浅笑,直视着男人,说的很轻却没人会怀疑,“是的,我爱你。” 夏晨欢爱萧皓轩胜过一切,甚至胜过自己的生命。 萧皓轩听罢黑眸流光溢彩,勾起嘴角,一字一句惑人心神,“我也爱你”,他顿一顿,在爱人惊讶的表情中接到,“只爱你。” 夏晨欢一刹窒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盯着男人,连心脏都停跳了。下一瞬又怦怦直跳起来,快的让他喘不过气。 只爱他吗?只爱他,只…… 萧皓轩含笑看着夏晨欢,眼里是坦荡荡的爱恋,只映出夏晨欢一人,再无其他。 夏晨欢眼眶渐渐湿润,心底唯一的一丝阴霾瞬间消散殆尽。 他笑容如星辰般绚烂,觉得自己不能更美满了。 萧皓轩随即吻上粉唇,唇齿交缠间分外缱绻。 半晌,夏晨欢突然想起什么,柔声道,“也要爱宝宝。” 萧皓轩轻笑一声,哑声开口,宠溺漫溢,“好,你排第一,宝宝排第二。” 夏晨欢先是失笑出声,片刻才说,“宝宝也要排第一。” 萧皓轩挑挑眉,没接话。 “子靖?”在等对方回答。 男人不语。 “子靖……”话里带了分撒娇。 仍旧不语。 “子靖,好不好…唔…宝…嗯…子…唔……” 江南烟雨蒙蒙,秀美如画,雨幕中拥吻的两人竟比如画风景更美。 萧皓轩和夏晨欢本不该有过多交集,更不可能成为夫妻。 偏偏阴差阳错,千金一诺共结连理。 萧皓轩在夏晨欢身上找寻他人的影子,夏晨欢在萧皓轩身上倾覆他人的爱恋。 镜中花,水中月。 谎言虚空中终究只有真心换得了真心,以心印心,心心不异。 镜花水月终成缘。 —TheEnd— 第66章 番外一·宝宝 萧皓轩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把怀里人紧了紧,然后才睁开眼。他从背后环住夏晨欢,隐约可以看到爱人温和安静的睡颜。 萧皓轩不自觉地微勾嘴角,每日醒来胸口都涨的满满的。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萧皓轩小心翼翼把爱人的头抬起,将夏晨欢枕着的左臂抽出来,又让他靠到枕头上。 夏晨欢原本睡眠极浅,同床以后萧皓轩每日清晨会拂过他的睡穴,以免起身时吵醒他。怀孕之后夏晨欢越睡越多,现在孕期快满九个月,清晨已不会被吵醒,嗜睡得很。 萧皓轩直起身子,凝视着爱人精致的脸庞移不开眼,俯身轻吻了夏晨欢的额角一下。对方仍旧熟睡,萧皓轩嘴角笑意愈深,终是忍不住又在爱人嘴角烙下一吻。看了他最后一眼方起身到外殿洗漱更衣。 萧皓轩往日早起练剑、上朝一气呵成,睁开眼的一刹便清醒无比,即刻下床。十几年如一日从未懈怠过,这般舍不得起床还真真是第一次。 奈何萧皓轩到底是大燕太子,正月一过,公务积攒,忙的不可开交。 他尽量在晚膳前赶回太子府陪爱人,但每日早朝、再到六部处理政事是避免不了的。 进入麟嘉十三年,皇帝栽培太子的力度愈大。不仅命其监国理政,很多措施法令都直接让太子下旨实施。虽然以前太子在政事上已参与极多,可现在陛下连加一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的过场都省了。 萧楚屹懒得掩饰,传位之心渐渐显露出来,也确实不宜再掩饰下去。改朝换代乃惊天大事,国本之重,若事发突然必使朝局动荡,百姓不安。 朝中众人多少都看出皇帝的意思,他们的心思自然少不了。但萧楚屹和萧皓轩手中权利高度集中,掌控力十足,又提前做好重重准备,哪有人能翻得出什么浪来。 只是监察和防范必须做到位,不可掉以轻心。 萧皓轩抽不开身,李文便每两个时辰把太子妃的消息传给太子,事无巨细。男人非要亲自确定方能安心。 其实夏晨欢觉得自己已经安稳的不能更安稳,都快有些待不住了。 前几个月身形不显,他每日活动没什么太大改变。照例处理王府事务,看管文理阁的生意,去济世堂号脉诊病,也帮萧皓轩看一些折子,出出主意。 怀胎七个月后身子重起来,萧皓轩不许他再去济世堂,生怕有个什么万一。府中事物李文和敛秋也都揽过去,夏晨欢除了在决策上动动嘴皮子,真是闲的不行。 他醒来时萧皓轩早已不在,连身旁的位置都没了热度。可男人身上独有的松木香仍沾在枕被上,夏晨欢忍不住凑过去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被子靖抱在怀里,温暖又舒适。 他躺了一会才起身。丫鬟们听到声响后立刻进内室伺候王妃洗漱更衣。 之后夏晨欢要喝过吴天特意调配的滋补汤再用早膳。 太子府一向戒奢,往日一人膳食是六菜一汤,比起其他富贵人家已算相当节俭。可夏晨欢孕后一餐有十二道菜,每道都用最珍贵的食材,由派到王府的御厨费工费时精心烹制而成。 太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让太子妃吃多吃好。所以御厨除了做的营养好吃,还得多用酸甜开胃的渍物。每日想着法的换菜式,除了太子妃偏爱的几道菜,其余绝不重复。 比如今日有:佛跳墙,凤尾鱼翅,红梅珠香,佛手金卷,炒墨鱼丝,金丝酥雀,炒珍珠鸡,花菇鸭掌,五彩牛柳,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红豆膳粥。 光说这佛跳墙里就有鲍鱼、刺参、鱼唇、鹿筋、蟹黄、牦牛皮胶、杏鲍菇、花菇、瑶柱、芋头、鹌鹑蛋等十多种材料。既要充分体现每一种食材的口味,又要将其汇聚到一起,需要用文火慢炖十个时辰,工序十分繁琐。 可夏晨欢喜欢,能吃得下,萧皓轩便常常让御厨做。怕人吃腻,还每每更换其中用料。 就算夏晨欢现在吃的是两人份,比以前多上许多,但他还是觉得太过浪费。他和萧皓轩说过很多次,孕期里百依百顺的男人偏偏在这上面强硬得很。夏晨欢没办法,只能让厨房把每道菜的量做少一些。 用过早膳后敛秋把王妃裹的严严实实到院子里散步。多走动既是为了消食,之后生产起来也轻松一些。 已是二月,燕京城依旧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今年冬天比以往更冷。 夏晨欢怕冷,所以室内总燃着地龙,再加放许多炭盆。萧皓轩明明是不喜热的体质,可就算一杯接一杯的灌茶,男人下一刻仍旧让人将屋子再烧暖一点。 夏晨欢在室内闷久了,能到外面走走分外舒适,竟也察觉不到有多冷。 他们顺着回廊一路走到梅园。夏晨欢身子重,走一会就撑起腰,最后坐在园中白亭赏梅。 丫鬟们将坐垫置的又厚又软,再给王妃手里塞上暖炉。 梅花开得正盛,在亭中能闻到一股细细的清香,沁入心脾。腊梅白黄相间,红梅娇艳似火,白梅洁净无瑕,映衬白雪迎着寒风绽放,格外美丽,动人心弦。 但夏晨欢没能看多久,敛秋便沉声开口,“王妃,外面太冷,还是回西院吧。” 敛秋往日恭敬又有眼色,此刻却一脸严肃。夏晨欢只能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站起来,走回西院。 之后他到书房查文理阁的账本,这是夏晨欢现在唯一准许被做的正事了。 孕期中嗜睡,快到午膳时他照例睡了一觉。用过午膳后又散步消食,接着回房半靠在暖炕上看书。 不仅忙碌的人时间过的快,闲暇时光好像同样流逝极快。 萧皓轩回府是酉时四刻,不算晚,可冬日里天色已暗。 他脱下披风递给敛冬,同时运气一周身,用真气把自己烘暖才跨进内殿,免得待会凉到爱人。 夏晨欢正在暖炕上看书,听见声响抬头,与萧皓轩对视的瞬间眉开眼笑。他起身下炕,还没站稳就被疾步跨过来的男人横抱起来,又坐了回去。 下一刻萧皓轩低头在粉唇落下一吻,夏晨欢微启贝齿,男人侵入口腔,扫过一圈后含住小舌吮了吮。 子靖每日回来都会给他一个短暂、不算炙热的吻,夏晨欢却每每心暖的不行。他叫了声“子靖”,笑容愈发动人。 萧皓轩勾起嘴角,又不舍的啄了啄红唇,沉声问,“今日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夏晨欢摇头,“没有,都很好。” 萧皓轩手掌在爱人鼓起的腹部摩挲,又问,“宝宝听话吗?” 男人每次摸他的肚子夏晨欢都不知怎么的会脸红,他赶紧说,“宝宝很乖,都没有闹我。” 萧皓轩眼神愈发温柔,下一刻却敛了笑意,挑挑眉,故作严肃,“你可还没宝宝听话,今日午膳吃了多少,嗯?” 夏晨欢眨眨眼,心虚的避开眼神直视。 今日使者给太子府送来了南国过水路刚进贡的新鲜水果。燕京冬季少水果,萧皓轩便特意让人从南国运来。 酸甜的水果特别爽口开胃,还没开饭呢,夏晨欢便已吃的半饱,午膳自然没吃进去多少。 夏晨欢自知理亏,把头靠在男人颈窝轻轻磨蹭。 萧皓轩因爱人的撒娇心软到不行,可嘴上还是不松口,说的严厉,“以后不许了,等会晚膳也要多吃些。” 夏晨欢立刻点头,“嗯,以后不会了。” 萧皓轩把人揽紧两分,吻了吻他的额头。两人皆是不语,享受着静谧的温馨。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去过一个孩子,连萧皓轩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夏晨欢保护太过,甚至可以算得上夸张。 说到底双儿生子不易,他只能尽力把夏晨欢的身子养好、养结实,把生产的风险降到最低。 晚膳时萧皓轩果真盯着爱人吃了一碗半的饭才罢休,甚至亲自把菜喂到嘴边。饭后则揽着夏晨欢到院里散步。 萧皓轩用披风把爱人裹紧,托着夏晨欢的腰,让他把重量放到自己身上,一步步走的稳。 晚上两人执子对弈,一来一往说着话。夏晨欢今日读游记,什么地方很有趣。萧皓轩看了折子,什么方面有问题,又该怎么整改……不过是些很平常、日常的事,氛围却格外温暖和睦。 时辰晚了,夏晨欢面露困倦,萧皓轩便亲自帮他沐浴。 夏晨欢被男人抱在怀里,靠在对方胸膛上,脸颊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不管洗过多少次,他总不免害臊。 萧皓轩在这点上也毫不退让,帮爱人洗完长发,再用棉布擦拭身体。 洗好后男人把夏晨欢横抱出水,将他的头发身体擦干、烘干,抱回床上盖严,自己才折返沐浴。 萧皓轩速度很快,回来时夏晨欢正瞪着大眼睛等他,绽开一个温和的笑。 男人俯身吻了吻红唇,照例在睡前给他按摩双腿。夏晨欢怀孕后期腿部很容易浮肿抽筋,萧皓轩便每晚都帮他按摩,舒筋活血。 夏晨欢从一开始恍然无措,极力拒绝,到现在凝视着对方心悸感动,胸口涨满,根本移不开眼。 子靖按的太舒服,夏晨欢眼皮开始打架,却依旧强撑望着他。 萧皓轩自然知道爱人的心思,起身和他交换了一个湿吻。然后避开肚子,从夏晨欢背后将人拥紧。 萧皓轩亲了亲他的耳朵,低语,“睡吧。” “嗯”,夏晨欢嘴角上扬,终于闭上眼。他往男人怀里靠了靠,心满意足的陷入沉睡。 萧皓轩眸里柔情漫溢,亲了亲爱人的后颈,也闭眼入眠。 第67章 番外一·宝宝(2) 夏晨欢是因为腹部疼痛醒过来的。他皱紧眉头睁开眼,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动,不想吵醒身后的男人。 怀孕近九个月,这十几天来不时会宫缩。好在都不规律,一会便消逝了,并不是生产的前兆。 夏晨欢咬牙咽下声音,可腹部疼痛一阵一阵涌上来,没一会他呼吸便乱了。萧皓轩就算在睡眠中也能察觉到爱人的改变,他一瞬睁开眼直起身子,在月光中隐隐看到怀中人隐忍的面庞。 萧皓轩心头一紧,翻到夏晨欢的正面,擦去他额头冷汗,话里焦急,“怎么了?哪不舒服?肚子痛?还是腿抽筋了?” 夏晨欢扯出一个笑来,尽量说的安抚,“是宫缩,别担心,应该一会就没事了。” 以前顾遥怀皓源、皓珺时也曾有过假产现象,萧皓轩知晓是怎么回事,心松�艘恍� 夏晨欢孕期过半后,顾遥几乎把所有可能的情况和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仔仔细细告知两人,比产婆甚至吴天的说法更全面、更有说服力。 萧皓轩半靠在床头,把爱人抱进怀里。他能做的只有撑住夏晨欢的腰,让对方有受力点,稍稍缓解些酸痛。 萧皓轩心疼不已,一下下吻着夏晨欢汗湿的额头和眉眼,轻拍他的背。 可宫缩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变的越来越规律,阵痛也越来越强。 连萧皓轩都觉察出不妥,皱眉刚要开口,夏晨欢已经颤声说,“子靖,这次好像是真的,我好像要生了……” 萧皓轩一窒,心脏蓦地停跳一瞬,下一刻又飞快地跳起来,杂乱无章。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稳住声线,“好,我马上让人准备!” 男人带着内力疾呼一声,“敛秋!” 不过须臾,殿外守夜的敛秋急匆匆跑了进来。 萧皓轩脸色沉的难看,“把候着的产婆叫来,去请吴天,再派人进宫传信”,他顿一顿,控制不住指尖微颤,“王妃要生了。” 敛秋一刹变颜变色,又即刻冷静下,“是!”马上出去安排。 萧皓轩帮夏晨欢穿上里衣,自己也套好衣裤。他将爱人拥在怀里一下下抚着鬓发,明明心慌意乱,却不敢表现出来扰了夏晨欢心智。 男人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夏晨欢,梗着喉咙一声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夏晨欢应付着一波波涌上的阵痛,在空档朝男人绽开一个笑容。他握住萧皓轩的手,随即被对方握紧,十指紧扣。 “我没事的,子靖。”孩子比预料的更早想来到这个世界,夏晨欢同样措手不及。可是被萧皓轩抱在怀里,有子靖在身边,他一点都不怕,心安到不可思议。 萧皓轩看着爱人的笑颜心酸难抑。新生命是珍贵的,来之不易,母亲用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去孕育他们。 他很想要流着自己和夏晨欢共同血脉的孩子,却又舍不得爱人受苦,舍不得他独自承受所有劳累、危险。 萧皓轩愧疚成狂,只能轻柔至极的吻了吻苍白的唇瓣,小心翼翼,好像害怕再给对方增加负担。 府中早已做好万全准备,李文和敛秋带着众人演练过不只一次。此刻丫鬟们有条不紊的鱼贯而入,将殿内点亮如白昼,快速准备好巾布、热水等物。 侍卫疾驰出府去请吴天和皇后,早已住在偏院的产婆们小跑着冲进西院。 整个太子府瞬时灯火通明,人声沸杂。 产婆仔细查看了太子妃的情况,战战兢兢的复命,“回殿下,太子妃羊水已破,但宫口还未打开。可能仍需几个时辰方能生产。还请殿下到屋……” “闭嘴”,产婆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皓轩冷声打断。他视线在爱人身上没移开过,边给夏晨欢喂水边道,“本宫待在哪里不需要你来置噱,你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如果太子妃和他肚里的孩子不能平安……” 男人没把话说完,可语气冷冽至极,人人都知道后面是什么。 几个产婆抖的如秋风落叶,哪里还敢说什么血腥冲撞之语,立刻跪地领命,“是!” 萧皓轩本来也没指望产婆,但她们经验丰富,在场搭把手也是好的。吴天和顾遥才是他真正的寄托。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吴天便到了。老医头急匆匆的跑进殿内,面色凝重。他也顾不上行礼,叫了太子一声“殿下”后立刻给夏晨欢号脉。 吴天把完脉后神情不变,又去查看夏晨欢的下身。片刻后才看向死死盯着自己的萧皓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语气肯定不似敷衍,“太子妃脉象正常,胎儿安好,产道也在顺利打开。现在只要等宫口大开便可生产。” 虽是和产婆差不多的话,可从吴天嘴里说出来萧皓轩悬着的心方沉下两分。他神情肃然又凌厉,语气却十足恳切,“吴老,请一定保他们母子平安。” 吴天眼神一凛,恭敬庄重地拱手,“定不负殿下所托。” 阵痛越来越频繁,夏晨欢难掩痛苦神色。 萧皓轩再无心顾及其他,双眼发红的盯着爱人。就连顾遥到的时候两人都仅对看了一眼,他又立刻低头给夏晨欢喂汤。 只一眼,千般滋味,万般请托,皆在其中。 顾遥怎会不知,立刻给夏晨欢号脉,与吴天交流情况,确定待会的步骤和应急方案。之后他便在一旁仔细观察,耐心等待,丝毫不显疲累和不耐。 一国皇后在深夜这般守在太子妃床前,太子态度更是不能再明显一点,其他人哪里敢怠慢。所有人都默默祈祷太子妃能安然产下孩子。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阵痛变得难以忍受。夏晨欢脸色苍白,不停冒冷汗,在空隙大口大口的吸气。但他习惯了忍受痛苦,仍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来。甚至咬到唇瓣泛出血丝。 萧皓轩心痛如绞,顾不得众人在场就吻上他的嘴唇,舔舐伤口,撬开贝齿,哑声呢喃,“别这样,晨欢,别这样,叫出来,叫出来……” 夏晨欢不愿咬到男人,控制不住的叫出声,呻吟中满满苦痛,“啊…嗯…啊…呃…呼呼……” 萧皓轩神色哀痛,把爱人搂紧,一下下吻他的额头。明明知道是无用的安慰,明明不像自己的个性,可除此之外男人再没什么能做的。 “晨欢,会过去的,我陪着你,宝宝快出生了,快了,再一会……” 两个半时辰后宫口终于大开。吴天将夏晨欢的腿用绸布固定在两边,再让萧皓轩把人上身半倾斜抱在怀中,利于生产。顾遥则在一旁帮忙。 “太子妃,接下来您要用力将孩子推出体外。” 夏晨欢汗涔涔地点头,随着吴天喊出的节奏全身用力,特别是腹部,努力把孩子往外挤。 “嗯……啊!嗯……啊!嗯……” 每一次似乎都已用尽所有力气。孩子在身体里缓慢移动,每动一寸都让夏晨欢痛入骨髓,让他控制不住的流下生理泪水。 在蓄力的空隙里夏晨欢本能的往男人身体里挤。萧皓轩是他的依靠,他痛苦无助的时候男人一直陪在他身边,从来没有缺席过。 夏晨欢泣不成声,喉咙已喊到嘶哑,“子靖…子靖……” 萧皓轩目眦尽裂,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自己。他只能把怀中人越搂越紧,哽咽着吻他的耳朵,“我在,晨欢,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晨欢……” 孩子下滑时胎位变的有些不正,吴天只能在生产同时转胎,耗费不少时力。 夏晨欢渐渐没了力气。顾遥看势头不对,赶紧把一旁备好的补气提力的汤药递给萧皓轩。 萧皓轩怕爱人咽不下去,直接用嘴哺给他。 接着顾遥将自己半个身子压在夏晨欢小腹上,狠下心用尽全力去推胎儿。 夏晨欢痛不欲生,控制不住的尖叫,一声声凄厉无比。一声声像利刃插在萧皓轩心上,叫的男人悲痛欲绝。 可这法子却很有效,卡在产道里的孩子下滑速度加快。吴天惊喜的大叫,“头出来了!头出来了!” “啊……”夏晨欢听罢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挤,顾遥同时施力。 下一刻,满屋子的丫鬟、产婆和吴天同时欢呼起来,掩不住的喜悦,“生了!生了!生出来了!” 随即“哇!哇……”的婴儿哭声响彻内殿。 夏晨欢再无一丝精力,软软倒在男人怀里。 萧皓轩双眼通红,眼眶湿润,根本没想着去看孩子一眼,只是不停亲吻爱人的眉眼、鼻子、嘴唇。心里感激到了极点,还好,还好你没事。 夏晨欢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仍旧强撑着,话若游丝,“孩子……” 吴天施针封住穴道,立刻为夏晨欢止血处理伤口。顾遥则满脸笑容,用湿布简单擦干净婴儿后立刻放到夏晨欢怀里。 萧皓轩扶住宝宝,把两人牢牢圈住。 “是个双儿,很健康。” 夏晨欢和萧皓轩盯着小小的双儿移不开眼。他红通通的,又小又皱,却五官聚齐,小手小脚分外可爱。 夏晨欢控制不住的滚落两行泪珠,费力伸手握住婴孩的小手,很软很暖,那么真实。他终于绽开一个笑容,笑中带泪。 萧皓轩包住夏晨欢的手,胸口又酸又暖,涨到不行。他虔诚地吻了吻爱人的额角,哑声一字一句说的郑重,“谢谢你,晨欢,谢谢你生下我们的孩子。” 夏晨欢看向男人,安心至极,终于闭眼睡了过去。 萧皓轩一瞬窒息,难掩慌乱的看向顾遥。顾遥立即为夏晨欢把脉,说的肯定,“他没事,只是脱力睡过去了。” 萧皓轩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暗眸看了宝宝片刻,嘴角笑意温柔。然后把他交给顾遥。 男人转身亲自为夏晨欢擦洗身体,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累坏的爱人。 处理伤口,擦洗干净,换新的床铺,清理地板……不知什么时候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太子和太子妃在内殿。 萧皓轩并不担心宝宝。思楚、念屹、皓珺、皓源、萧楚晔、白忱甚至萧楚屹都到太子府了,估计此刻正围在宝宝摇篮前抢最好的位置。 萧皓轩坐在床前凝视着爱人,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轻拂开他眼前的碎发。黑眸中情愫万千终化作情深似海,幽深无底。 黑夜过去了,旭日朝阳在窗外缓缓升起,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闪亮又美丽,如画如梦。 第68章 番外一·宝宝(3) 萧皓轩从骊山一路快马扬鞭赶回太子府。刚到府来还不及休息整顿便直奔西院去看夏晨欢和宝宝。 春猎是一年之重,萧皓轩身为太子必须参加,特别是祭天大典。可夏晨欢生子尚不足十日,不可出门受凉,更不宜车马劳顿,是以一人和宝宝留在燕京。 爱人刚刚产子,萧皓轩不仅不愿离开,更是每刻担忧难平。这不,参加完祭天大典和狩猎大赛后立马疾驰回京,一刻都不愿耽搁。 萧楚屹知道他的心思,自然为太子打了圆场,让他能回去陪妻儿。 “殿……”守在外殿的敛秋和清珞看到太子俱是一惊,刚呼出一字便在对方眼神示意下闭了嘴。 两人控制不了的偷笑。殿下比预定的早回府六七日,肯定是放不下太子妃和小皇孙。 萧皓轩心急又期待的走进内殿,下一刻心心念念的那抹身影映入眼帘。他蓦地放轻脚步,不愿扰了美好的画面。 房间中央夏晨欢穿着一袭白衣,正坐在摇篮旁逗宝宝。笑容温暖又甜蜜,一双碧眸爱意满满,分外明亮惑人。 宝宝吃饱睡足醒过来后分外有精神,在自家娘亲身旁不哭也不闹,用小手去抓娘亲的手指,惹的夏晨欢笑容愈深。 萧皓轩看着一大一小嘴角上扬,七上八下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实处。空落的胸口涨的满满,又暖又软。 他一步步朝爱人走过去。夏晨欢侧身半背向房门,丝毫没有察觉,眼睛直直盯着宝宝瞥都不瞥一下。 萧皓轩敛了笑容,挑挑眉,爱人这般视自己于无物?总觉得宝宝出生后他的地位下降了不止一点啊。 萧皓轩暗眸俯身在爱人耳后烙下一吻,同时伸手环住他的腰。在夏晨欢受惊回头的瞬间,萧皓轩牢牢把人锁在怀中,随即擒住粉唇厮磨舔吮,炙热又急切。 夏晨欢下了一大跳,但熟悉的味道和怀抱让他立刻放松下来。他呆楞的眨眨眼,下一瞬碧眸中满是惊喜和愉悦,弯成一抹新月。他放松身体环住男人的脖子,松开牙关回吻对方。 不过五日没见,两人却分外思念彼此。这个吻缠绵又缱绻,他们咽下对方的津液,迟迟不肯结束。 等萧皓轩放过爱人,夏晨欢已经腿软的站不住。男人把他抱在怀中坐到椅子上,夏晨欢雾眼迷蒙的靠在萧皓轩肩上,还没缓过神。 萧皓轩一下下轻抚乌发,在爱人额角、眼角轻吻。他有些好笑又无奈的勾了勾嘴角,觉得自己在夏晨欢面前越来越幼稚,竟连宝宝的醋都要吃。 夏晨欢眼神变的清明,直起身子,碧眸闪亮的盯着萧皓轩,难掩高兴,“子靖怎么提前回来了?” 萧皓轩淡笑着挑挑眉,“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夏晨欢笑容愈发动人,蓦地有些脸热,只能把话题引到宝宝身上,丝毫不提自己。 “嗯,琦儿很好,也很乖。”琦(qí)儿是宝宝的小名,他刚出生萧皓轩已起好。 夏晨欢生子后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萧皓轩温柔含笑的脸庞。 “子靖”,他本能地叫了男人一声,只觉得如在梦中,一时脑袋空白。 直到此刻萧皓轩才完完全全放下心。他胸中酸胀难平,把爱人横抱进怀中,在夏晨欢唇瓣上烙下一吻,哑声道,“是我,我在这。” 下身窒痛感袭来,夏晨欢全身酸疼,终于回过神。他满是渴望的看向男人,话里期待,“宝宝呢?子靖,我想看看宝宝。” 萧皓轩安抚的啄了啄粉唇,“宝宝很好,顾遥和四个孩子正看着呢。”他顿一顿,伸手拿过床边用热水温着的粥,沉声接到,“你先将粥吃了,我再把宝宝抱来给你。” 夏晨欢其实已经迫不及待,可子靖板着脸、暗眸盯着他毫不退缩。夏晨欢生产三个多时辰,又昏睡了近三个时辰,确实也饿了。 对方听话的点点头,萧皓轩方显出笑意,将特制的滋补鸡汤粥一勺勺喂给爱人。直到夏晨欢吃完一整碗才满意的点头。 萧皓轩果真去偏殿抱宝宝。 四个小孩正围在摇篮旁盯着熟睡的侄子移不开眼。别说说话了,就是喘气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吵醒宝宝。 往日一个比一个活泼闹腾的小孩,在宝宝面前瞬间乖巧到不行。 这可是皓轩哥哥和嫂嫂的孩子,是他们的侄子,而且是一个小双儿!几人眼里冒出火光,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保护小双儿,要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萧皓轩抱着孩子返回内殿,夏晨欢正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见到孩子的一瞬瞳孔放大,视线始终黏在宝宝身上,直到萧皓轩把婴儿放到他手里。 夏晨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宝宝,小心翼翼到像在托举易碎的瓷瓶。他这么软,这么小,却能真切感受到重量。明明不重,可夏晨欢就觉得自己快托不住了,眼眶发红,指尖微颤。 萧皓轩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看着爱人像捧佛像一样捧着宝宝,黑眸中柔情漫溢。他从背后拥紧夏晨欢,让宝宝靠在爱人臂弯里,把一大一小抱进自己怀中。 夏晨欢靠在萧皓轩的胸膛上,有了依仗后终于放松下来,看着怀里的宝宝移不开眼。他极轻的碰了碰婴儿嫩滑的脸颊,随即绽开明媚的笑容。 这是他的孩子,是流着他与子靖共同血脉的孩子,是他为男人生下的孩子。 夏晨欢从来没体会过母爱是什么,亲情又是什么。但这一刻仿佛所有的遗憾都消逝了,他胸中爱意漫溢,是子靖给他的,还有他给宝宝的。 夏晨欢每次以为自己不能更美满时,子靖总都会刷新他的认知,给他无与伦比的幸福。 萧皓轩拥着爱人,同样看着宝宝嘴角上扬。他偏头亲了亲夏晨欢的脸颊,一字一句说的惑人,“我给他取了小名,叫琦儿,好不好?” 夏晨欢一愣,转头看向子靖,“琦儿?” “嗯”,萧皓轩沉声接到,“他也是双儿,仿佛老天补偿了一个双儿给我们,或者他就是珏儿投胎转世也说不定。‘琦’和‘珏’一样表示美玉,我觉得‘琦’字很好。” 萧皓轩知道孩子是双儿的一刹便想好了名字。因珏儿逝去压在心底的悲伤和痛苦,似乎也被这个双儿的到来抚平许多。 想到逝去的孩子,夏晨欢一瞬鼻酸,赶紧闭上眼压下情绪。胸口却因男人的话不知怎么变的轻松,他使劲点头,颤声说,“好,就叫琦儿,我也觉得很好。” 夏晨欢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凝视着婴孩的熟睡的小脸,低声呢喃,“琦儿,琦儿……”一声声爱意浓浓。 萧皓轩嘴角笑意愈深,又在爱人耳边说,“‘琦’还有珍奇瑰丽的意思,就算他是双儿,他也是我们的琦珍,我会给他独一份的宠爱。琦儿以后一定会平安幸福的。” 要说世上最了解夏晨欢的人,必然只能是萧皓轩。夏晨欢从小受尽委屈,心有大志却因双儿的身份被困,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双儿这身份。 双儿总是委屈的。 所以萧皓轩让爱人安心,他会用今后的每一天来证明。而且其实他本就偏心双儿,像夏晨欢一样的双儿,总让人生出怜惜。 夏晨欢怎会不知男人的用意。他偏头吻了吻对方的薄唇,话里感动,“谢谢你,子靖。” 萧皓轩按着爱人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片刻才退开。两人鼻尖相磨,他哑声说的打趣,“不只我,从父皇、顾遥、皇叔、白忱到四个小孩都喜欢琦儿喜欢的不行。以后肯定没人敢给他委屈受,除非那人一心求死。” 大人们且不提,四个小孩的年纪说是琦儿的长辈,到不如说是哥哥姐姐。萧家人最是护短,琦儿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有人敢欺负他。 再说了,他萧皓轩的皇长子自然要高傲些才好。不过他也一点不担心,夏晨欢教出的孩子,再高傲定也是温柔善良的。 夏晨欢被男人逗笑,心中再无一丝担忧和不安。 “琦儿,琦儿……” 对于夏晨欢用琦儿转移话题的行为,萧皓轩挑挑眉放过爱人了。他看向摇篮,伸手去摸琦儿的小脸蛋。 琦儿继承了夏晨欢的碧眸和父母英俊秀丽的面容,还是婴儿便看得出五官精致立体,肤白唇红。不难想象以后是怎样的倾城之貌,倾国之姿。 婴孩虽已能睁开眼,但现阶段视线还很模糊。琦儿却不知是不是感受到父亲的气息,蓦地笑起来,可爱的不得了。 笑的萧皓轩心软,夏晨欢也笑靥动人,两人又看了琦儿一会才让敛冬和奶妈带到偏殿喂奶照顾。 天色已晚,萧皓轩是赶夜路回来的,难免疲累。夏晨欢陪着他用了一些饭菜后两人便沐浴更衣,躺在床上说着床帏蜜语。 一开始夏晨欢询问萧皓轩在骊山春猎的情况,后来不知怎么又绕到琦儿身上。他这几天吃几次奶,睡的特别多,会睁眼会笑了,会…… 萧皓轩压下去的醋意又不觉冒上来,挑挑眉打断爱人的话,喜怒不辨,“你现在倒满心只有琦儿。” 夏晨欢一愣,眨眨眼,好像没听出男人的话外音一般,碧眸睁的大大的看着萧皓轩,话里委屈,“你每日只准我呆在府里,又不让我多思多劳,我只能一心扑在琦儿上面了。”从怀胎七月开始夏晨欢就没怎么出过门,他都快发霉了。 萧皓轩被爱人逗笑,吻了吻粉唇。夏晨欢性格越来越开朗,偶尔显出可爱,会撒娇。他自然喜欢,话里带着宠溺,“好,等你出月子我就不管了。你想去济世堂也好,府里的事也交回你手上。” 夏晨欢眼睛一亮,难掩惊喜,“谢谢你,子靖。” 他抿抿唇,避开视线直视,红着脸小声接到,“因为子靖一直在我身边,一直在我心里,所以不用特意去想啊。”原来夏晨欢听懂了。 夏晨欢很容易害羞,除了两次告白,萧皓轩再没听过什么情话,不免一愣。 下一刻男人双眸蹭的冒起火光,狠狠擒住红唇舔舐啃咬,勾出小舌吮吸。还吃不到便先讨点利息罢…… 这人总能轻易让萧皓轩心软心动,他就说夏晨欢扎在他心上了。 第69章 番外二·冷战 麟嘉十四年四月十八日,皇帝萧楚屹退位,太子萧皓轩继位,改国号为承光。意为继承大志,沿袭光辉。 萧皓轩实为明君。文韬武略、政事军务无一不通。勤政爱民,善听谏言,为百官称赞,受万名爱戴。 进入承光二年,禅位之事波涛已然平息。萧皓轩凭借自己高超的政治手段和萧楚屹前期打下的准备顺利渡过了朝代交替的难关。 现在朝局安稳,百姓生活安定,边境各国与大燕交好,当真是海清河晏。 不过此刻承光帝在御书房里脸色却黑的要死。他冷脸看完面前的折子,提笔写下“不准”两个朱批,猛地往旁边一拍,“啪!”又拿过下一本接着看,脸色依旧冷冽。 一旁侍候的韦公公战战兢兢擦了擦额头冷汗,恨不得自己不要喘气,再没存在感点才好。他一整天都跟在萧皓轩身边,当然知晓皇帝为什么心情不好。 皇帝往日镇定冷漠,情绪一向不外露,能临危不乱、面不改色,这般生气自然不是因为哪一本折子。当今世上能让皇帝变颜变色的只有一人:当朝皇后。 皇后夏晨欢本是夏国皇子,却格外被皇帝喜爱。皇帝至今后宫仅有皇后一人,夏晨欢真真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除了这件事为朝臣不悦外,皇后实再无一点可为人诟病。 他不仅把后宫管理的仅仅有条,在政事也颇有建树,常常伴在皇帝身旁出谋划策。皇后还大力开办医馆,修建善堂。每隔一日会出宫到济世堂亲自为百姓号脉诊病,不惧苦累。贤名自其还是宣王妃时便广为流传。甚至因温柔敦厚的性格,夏晨欢比他的母后孝文贤皇后还受民众拥戴。 帝后恩爱更是众所周知,实乃天下夫妻之范。 所以这都快子时了,皇帝不回未央宫睡觉,皇后也不来御书房陪伴,绝对不同寻常。 历代皇帝居住的御乾宫到萧皓轩这基本是荒废了。他每日必然在未央宫和夏晨欢同床共枕,非要把人抱在怀里才心安。 如果哪日公务繁忙,实在没有睡觉的时间。皇后会到御书房督促皇帝吃过晚膳,然后帮忙分担政事。 时辰晚了皇帝舍不得皇后劳累,便让他到后殿睡觉。萧皓轩中间抽空去看上一眼,回来精神百倍,折子批的行云流水。 别说怄气不满了,韦公公连冷脸都没见皇帝给过皇后一个。所以这次两人冷战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啊! 事情起因要从三日前说起。 九月上旬,长公主萧楚芸和户部尚书的夫人李氏照例进宫问安。 重臣正妻、前代公主、皇族王妃等有诰命的女眷进宫问安是自古便有的规矩。不论是从皇后方面来说,还是站在女眷的立场上,这种客套交际都是不能少的。 有些朝堂上不能说的话、打探不到的消息、无法达成的目的都可以通由家眷这条途径。 唯一不自在的是夏晨欢是个双儿,他不习惯女子间往来的方式,双方又没什么共同话题。奈何问安必不可少,夏晨欢身份高贵,众女眷以他为尊,一来一往免不了有些尴尬。 而此次尴尬的程度绝对史无前例。 萧楚芸态度恭敬地把药方递给夏晨欢,话中关切,倒真真有几分长辈的样子,“殿下,这是臣妾亲身用过的求子秘方,非常灵验。也请众多大夫和御医瞧过,并无任何问题,同样适用于双儿。殿下医术高超,若看过之后觉得尚可,不妨试一试。” 一旁的李氏顺势接到,“殿下若能尽早为大燕诞下男婴皇子,以固国本,便是众臣百姓之福。臣妾定会日日到凌云寺磕头还愿。” 夏晨欢笑容僵在脸上,他说这两人今日怎么异常紧绷,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接过药方细看。多是活血调理的药材,同时有固宫滋补的药效,确实可以助孕,而且还是出自名医之手。 夏晨欢把药方交给一旁的敛秋,沉声交代,“收好”。 “是”,敛秋面色不愉,可还是将药方收到柜中夹层。 夏晨欢看着萧楚芸勾出一抹笑,态度不冷不热,让人挑不出错处,“有劳姑母费心了。” 皇后这样带过去,两人失了着力点,只能道,“都是臣妾该做的。” 萧楚芸给李氏一个眼色,李氏随即从身后丫鬟那拿过一本名录和不少画轴,“殿下,这是各家年龄适宜的女子和双儿,样貌品行皆是端正。可供殿下挑选,为陛下充盈后宫。” 她声音压的极低,“其实亲生母亲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养在正宫名下便是正主。陛下不也是……”话语戛然而止,再说下去就是大逆不道之语。 夏晨欢这下当真哭笑不得,她们竟连抢人孩子的主意都出给他了。打着国本的旗号,面上为他着想,名正言顺要他充填后宫,倒是好手段。 萧楚芸是皇帝姑母,其夫婿是刑部尚书王博从。李氏夫君是户部尚书李子归。虽然萧皓轩提拔了一大批新进官员,但王博从和李子规仍是朝中元老,说话自有其分量。 皇帝延绵血脉异常重要,这不只是家事,更是国事。此事由萧楚芸和李氏向皇后开口于情于理都无可诟病。 再说充实后妃不仅仅是为了皇嗣,更是各大氏族笼络皇帝,稳固地位的手段。连顾遥和萧楚屹有了四个皇子、一个公主,众臣每年仍要不死心的奏上几本。 何况夏晨欢膝下只有一个双儿。 皇长子已经两岁半,两年多来皇后没有再孕,朝臣难免蠢蠢欲动。 夏晨欢很无奈。他不是不能生,而是萧皓轩不想他再生。 萧皓轩从来不是在乎子嗣之人,对他来说儿子、女儿、双儿都一样。他想要夏晨欢生下的孩子,琦儿一个已经足够。 怀孕艰辛,生子更是以命相博。萧皓轩舍不得夏晨欢受苦,更不愿再经历一次爱人生产时窒息的心痛和担忧。 他不会让夏晨欢冒一点点风险,不敢用夏晨欢的生命去赌。 皇位不缺继承人。思楚和念屹今年满十四,已经封了郡王,开府建衙,参与政事。 两人心智成熟,机警聪慧,萧皓轩交办的事项都做的稳妥。只要用心培养,假以时日必是明君之选。 皓源也已满十岁,甚至比他的两个哥哥可塑性更强。顾遥和萧楚屹把四个孩子留在燕京,自己四处游山玩水。皓珺和皓源仍养在未央宫中,由夏晨欢照顾教导。皓源更时时听大哥训策。 萧皓轩登基不过一年半,不可明白说出是他不想要皇后再孕。众臣只会以此抨击夏晨欢,要求皇帝充填后宫。 萧皓轩在朝堂上的控制力不容置疑。众臣因皇嗣上奏过几次,见皇帝态度强硬、脸色难看,都识趣的不敢再触他逆鳞。加上皇帝还年轻,子嗣之事并不十分急切,不宜逼的太紧。 萧皓轩早已想好对策。待几年后三个弟弟定了性,便挑最适合的一个立为储君,直接堵上悠悠众口。 萧皓轩把夏晨欢保护的很好,这些事不让他听到一毫。谁料到重臣竟让女眷绕着弯的鼓动皇后。 夏晨欢心思百转,故意露出不喜,好像不高兴又要维持体面的样子,冷声道,“有劳姑母和李夫人了。”他吩咐敛秋,“把这些都收起来。” 敛秋瞪着两人眼中怒火熊熊,面上却不露分毫,听话的收好卷轴。 夏晨欢接着下逐客令,“本宫身子乏了,姑母和李夫人今日就先退下吧。” 两人似乎早预料到这种情况,即刻曲膝行礼,“臣妾告退。” 待人出了未央宫,夏晨欢面不改色地开口,语气异常强硬让人无法违抗,“今日之事全当没发生过,谁都不准再提起,更不能让陛下知晓。” 众人颔首领命。敛秋忍不住委屈,“殿下不能这样放过她们,该告诉陛……”剩下的话被夏晨欢一个冷眼堵在喉中,只能低头称是。 萧皓轩把他保护的好,不代表夏晨欢不清楚其中利害。 众臣上谏是尽职尽责,萧皓轩堵得了一时堵不了一世,只有等皇嗣降生或立下储君后方能消停。在那之前把事情闹大没有好处。 萧楚屹心疼他,定然会为此和众臣对峙,夏晨欢不愿子靖难做。 还不如故意做出善妒的样子,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过是多些流言蜚语和源源不断的美人画卷罢了。揽下就揽下了,反正他确实不想子靖立妃纳妾。 夏晨欢第一次这么强硬。未央宫里又都是跟他久的老人,特别喜欢这个主子。他下了封口令,就竟真的一点没往外传。 萧皓轩还是三日后从文理阁看查众臣的消息那瞧出端倪的。 他忍不住冷声质问爱人,“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说过不准再有事瞒着我的。” 夏晨欢心里闷得慌,抿抿唇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确实没有对萧皓轩坦诚。男人不喜欢被欺骗,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怒气。 萧皓轩火蹭蹭的往上冒,却是气自己多过气夏晨欢。他暗眸凝视爱人半晌,胸口酸胀难平,终是一挥袖快步离开未央宫。 徒留夏晨欢咬牙握拳,面色苍白的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 萧皓轩在御书房黑着脸批了一夜折子,第一次没有吻一吻爱人就去上朝。 早朝时皇帝气压史无前例的低,任何一点妥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声音冰冷刺骨,明明不带一个脏字,偏生让众臣控制不了的颤抖。能不奏的都不奏了,只求早朝快点结束。 最后萧皓轩冷脸丢下两份苦差给李子归和王博从,让他们离京办差一年半载。远离自己的视线,有多远是多远。 第70章 番外二·冷战(2) 上午皇帝一直点人到御书房汇报、商讨政事。被点名的官员一个个如履薄冰,走着进去却腿软到快要用爬的出来。 午膳时辰过去许久萧皓轩才随意塞了几口,又坐回书桌前批折子,越批头越痛,终是将奏本一拍,黑着脸不动了。 一旁的韦公公冷汗直流,不知道该不该说话,犹豫间殿中气氛越发窒息。 萧皓轩不是没有熬过夜,必要时两天不睡也能保持清醒,精神集中。可今日头疼的像要爆开,脑中频频闪现昨日离开时夏晨欢苍白的面庞,连折子都看不进去。 韦公公咽了口口水,正要说话,皇帝恰好冷声开口,“皇后在干什么?” 皇帝大概真是生气了,从昨日离开未央宫开始一句有关皇后的话都未问起。当然,皇后有一丁点不妥必然会立刻奏禀皇帝,可就这样萧皓轩以往每日也要问上两三次。 韦公公蓦地松了一口气,说到底主子闹别扭苦的还是他们。他马上回答,“殿下刚从济世堂回未央宫。” 萧皓轩听罢不置可否,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空气又快凝结的瞬间,男人猛地起身向殿外走,箭步如飞。 韦公公难掩喜色,赶紧跟上去,果然是未央宫方向! 夏晨欢带着琦儿从济世堂回来,给小家伙擦过脸和手后,琦儿捧着一瓣西瓜吃的开心。坐在高凳上小腿一晃一晃,配上他的童子头分外可爱。 夏晨欢每隔一日会到济世堂亲自为百姓诊病。琦儿一岁半后他便带孩子一起去,小家伙多是在后院跑跑闹闹。 琦儿越长大五官越漂亮,浓眉大眼,翘鼻小唇,肤色白里透红,一双碧眸美的似妖精,勾的每个看见他的人都想把宝宝抱进怀里“蹂躏”一番。 吴天和济世堂的大夫同样不能免俗,挣着抢着要陪琦儿,差点连病人都顾不上。特别是吴老医头,完全把小家伙当作自己的孙子疼爱。 琦儿小小年纪便聪慧异常。吴天随口教他识院中草药,他竟真能记得住,下回叫得出名字。惹的吴天越发宠爱他。 今日其实是夏晨欢精神不济,诊病时频频走神,吴天看不下去才赶他早些回宫。 琦儿吃完西瓜,夏晨欢给他擦干净脸和手,正要放人下来,小家伙突然眼睛一亮,奶声奶气地叫起来,“父皇!父皇!” 夏晨欢一窒,转头去看,果真是萧皓轩站在殿外。两人视线相交,子靖面无表情,夏晨欢霎时怔住,脑袋一片空白。 “母后,放我下去!我要下去!”就连琦儿叫他都没反应,还是敛秋立即将皇长子放下地。 “父皇!父皇……”琦儿迈着小短腿冲向萧皓轩。男人终于露出笑容,快步上前将小家伙抱起来。 琦儿搂着萧皓轩的脖子,小脸笑意盈盈,话中透出思念,“父皇昨日很忙吗?琦儿一整日都没见到您。” 除非实在抽不开身,萧皓轩定会回未央宫和夏晨欢、琦儿、皓珺、皓源一起用晚膳。饭后再陪三个孩子玩一会。 萧皓轩微微点头,“是啊,父皇昨日很忙。” 琦儿眨眨眼,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也不知是哪学来的,“父皇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要好好睡觉。”说着撇嘴点了点自家父亲眼下的淡青。 萧皓轩这下真真笑出声,暗眸看向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夏晨欢,眯了眯眼,沉声说,“父皇是得好好睡觉。” 说着他放下琦儿,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琦儿去接哥哥姐姐下学好吗?” 皓珺和皓源每日要去国子监读书,下午还要去武场习武。琦儿特别喜欢总陪着自己玩耍的四哥哥、五姐姐,也喜欢看他们练武。 小家伙眉飞色舞,开心的不得了,高叫一声“好!” 他仍记得征求夏晨欢的同意,大眼睛看向自家娘亲,“母后,我可以去找四哥哥、五姐姐吗?” 夏晨欢勾起嘴角点头,“去吧”。 话音刚落琦儿已冲向殿外。清珞和清瑶赶紧跟上去,焦急万分,“小殿下,您慢点!别摔着……” 琦儿走后夏晨欢更不知如何是好,刚和子靖对上眼便立刻移开,双手纠结的搅在一起。 萧皓轩一挑眉,大步向前,在夏晨欢还没反应过来前已握住他的手,将人一路牵进内殿。 手上传来熟悉的热度,夏晨欢无法控制的心跳加速,“怦怦、怦怦……” 萧皓轩在床前站定,面不改色的去脱对方衣服。夏晨欢眨眨眼,一瞬脸颊泛红,心跳已然超速,呐呐地叫了声“子靖……”再说不下去。 萧皓轩暗眸不语,将人扒的只剩里衣,又迅速脱掉自己的外衫。接着一把横抱起夏晨欢上床,将人紧紧拥在怀中,头痛瞬间消逝无踪。 夏晨欢落进温暖的怀抱,呆愣着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子靖不是在生他的气吗? 男人深吸一口气,鼻间是爱人的气息,困意即刻涌上来。他紧了紧环在对方腰间的手,话里情绪不明,沉声吐出两字,“睡觉”,说完自己闭上眼。 夏晨欢眨眨眼,抿唇不语,却不自觉往男人怀里靠。他同样一夜未眠,此刻在萧皓轩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夏晨欢精神瞬间松懈。 不论脑中怎样纷繁杂乱,他竟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直到夏晨欢呼吸变的绵长,萧皓轩又睁开眼凝视怀中人半晌。双眸不明不昧,终是再次合眼入眠。 不知睡了多久,夏晨欢醒来时殿内已经变的昏暗。他一睁眼便对上萧皓轩的黑眸,一刹清醒。 男人见他醒来,面无表情的抽出手臂起身,拿过一旁的外衫套上就要下床。 夏晨欢咬牙不语,眉头紧蹙,子靖还是不愿理他吗? 夏晨欢不是善于解释的人。也许因为从小的经历,他总把话憋在心里,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虽然现在越来越开朗阳光,可涉及到在乎的人,夏晨欢仍会先责怪自己。觉得是自己没有处理好,没有资格开口解释。 他更不是主动的人,在和萧皓轩的感情里一直是接受的一方。他不知该怎样让男人消气,又不愿和子靖冷战下去,太痛苦了。 夏晨欢脑子转的飞快,蓦地想起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冷战,其实还有很久以前在骊山遇上李鹏那次。 那次萧皓轩好几日未曾同他说过一句话,因为…… 夏晨欢瞳孔放大,猛地抓住快要下床之人的手臂。 萧皓轩停住,面不改色的转头看他。 夏晨欢看进黑眸,话中真切,“对不起子靖,我不该瞒着你的,不该不和你解释。”他一字字说的真心,“对不起。” 男人要的应该还是一句道歉吧? 萧皓轩并不是看不清局势,不懂自己苦心的人。他是气自己宁愿受委屈也不与他说,气自己事后不肯认错吧? 萧皓轩听罢喜怒不辨,暗眸凝视着爱人不语。 在碧眸中的光亮逐渐褪却,即将陷入暗沉的瞬间,萧皓轩叹口气,一把将夏晨欢拉进怀中。他眼神放柔,在爱人额头烙下一吻,话中无奈,“你就气我吧。” 夏晨欢心脏打颤,又暖又涨。下一刻他绽开笑容,紧紧环住男人的腰,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对方身体里。 萧皓轩一下下吻着爱人,从额头、眼睛、到脸颊、鼻子,最终擒住粉唇舔吮。舌头交织在一起,两人主动撩拨对方,似乎要表达自己的心意。吻变的越发炙热,他们如饥似渴咽下彼此的津液,几乎要将对方拆吞入腹。 萧皓轩的手已经探进爱人里衣中揉捏,若不是……“咕噜”,夏晨欢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起来。“咕噜”,下一刻萧皓轩的肚子也应和一声。 萧皓轩和夏晨欢这两日都没胃口,吃的少就是了。 旖旎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两人顿住,夏晨欢忍不住笑出声。萧皓轩脸色难看,片刻后无奈的勾起嘴角。 他退开前又啄了啄红唇。然后蓦地神色严肃,直视着夏晨欢开口,“你不用管那些事,那本就是我身份带来的麻烦,该由我解决。以后不会有人再烦你,你也不准再瞒我。” 夏晨欢感动到不行,胸中爱恋漫溢。他眸底精光一闪而过,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含笑一直点头,碧眸流光溢彩。 萧皓轩眼里现出笑意,低头给了爱人一个短暂却炙热的吻。 之后两人到外殿的吃饭。三个小孩已经用过晚膳,他们在一旁说着话,皓珺和皓源教琦儿画画。 皓珺和皓源已是懂事的年纪,猜出昨天大哥和嫂嫂在闹别扭。现在看到两人和好如初着实松了一口气。 用完膳后萧皓轩和夏晨欢陪三个小孩玩了一会,不多久便到他们上床睡觉的时辰。 孩子们睡下后萧皓轩把夏晨欢抱在怀里共看一本书。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变成继续之前没完成的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冷战了两天,萧皓轩今夜格外凶猛。偏偏夏晨欢也分外主动,把男人勾的双眼通红,射出三次才肯放过他。 夏晨欢被干的连小穴都肿起来。萧皓轩将人洗干净、擦完药抱回床上,把爱人拥在怀中一下下吻着。 敛秋照例将避子汤放在床头。萧皓轩掀开帷帐把药拿进来,像往常一样要放到夏晨欢手中,对方却不接。 夏晨欢下定决心直视着男人,一字一句说的真挚,“子靖,我想再要个孩子。” 萧皓轩一怔,随即眉头皱的死紧,“我说过会处理好的,我不需要一个儿子……” “不是的”,夏晨欢打断他,露出一个微笑,“不是因为储君,是我真的想给琦儿添个弟弟或妹妹。” 萧皓轩眸色愈暗,明显不同意,“这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他收了音,话锋一转,放柔语气,“你先把药喝了,之后我们再商量。”避子汤要一刻钟内喝下效果才好。 夏晨欢抿抿唇,摇头不接。 萧皓轩声音渐沉,“晨欢,听话。” 夏晨欢碧眸一凛,闭紧嘴依然摇头,异常坚定。 萧皓轩脸色变暗,沉默的与爱人对峙。夏晨欢虽是双儿却体质极佳,两次怀孕都极快,怕俱是撤掉避子汤后一击即中,若这回…… 夏晨欢自然也知道。两人间的性事炙热猛烈,男人每次都灌他一肚子精液,如果不是喝下避子汤…… 萧皓轩一眯眼,合着这人早就想好了,给他来个先斩后奏。 房中气压越来越低,冷战刚刚结束好像又开始了。 第71章 番外二·冷战(3) 两人僵持不下,萧皓轩又开口劝了几次,夏晨欢就是不愿喝避子汤。 男人脸色随着时间流逝变的越来越难看。他又不能直接把药给爱人灌进去,当真毫无办法。 虽然孕育生命是父母双方共同的意愿,可说到底是母亲承担怀孕和生产的艰辛。之前两人达成了共识,但萧皓轩其实没有立场强迫对方生或不生。 若不顾夏晨欢的意愿硬逼他喝药,和逼他流掉一个孩子并无区别。夏晨欢和之前想私自受孕的侍女不同,萧皓轩不可能对爱人做这种事。 眼看着一刻钟过去,萧皓轩不再劝说,冷脸把药碗放回床头。 夏晨欢却没有胜利的喜悦,胸口反而越发闷沉。“子靖……”碧眸隐隐哀伤凝视着男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皓轩被爱人突然的决定闹的无措。他面无表情的垂眸思索着,片刻后叹口气,偏头看向夏晨欢,眼中满是无奈和宠溺。 男人把忐忑的夏晨欢拥进怀中躺下,吻了吻红唇,让他靠在胸前一下下轻啄他的额头,话中喜怒不辨,“睡吧,已经很晚了。” 夏晨欢松了一口气,心却依旧悬着。子靖好像并没有同意,这是妥协了吗?夏晨欢其实希望男人打心底理解他的想法,支持他的决定。 可夏晨欢太累。萧皓轩今夜要了他三次,若不是事后渡进真气他早已昏睡。此刻靠在温暖结实的胸膛上,夏晨欢胡思乱想的同时很快陷入沉睡。 萧皓轩几乎一夜未眠,轻抚着爱人的黑发,双眸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在上朝前才合眼睡了半个时辰。 之后一个半月……说冷战又算不上冷战,说不是冷战吧,萧皓轩和夏晨欢之间的氛围又确实不寻常。 两人每日还是同寢同食,一起看书对弈。夏晨欢会帮萧皓轩批些折子,萧皓轩仍然常常抱夏晨欢,亲他却不再要他。 萧皓轩欲望强烈,以往每隔两三日就要狠狠折腾夏晨欢一回,吃到餍足才肯做罢。这一个多月里凶猛的欲望全数压下来,抱着爱人入睡也能坐怀不乱。 两人会提起再孕的话题,可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似乎达成共识,不吵架不疏离,却都不轻易妥协。 今日公务较少。萧皓轩上完早朝,批复了重要事项后到未央宫陪孩子们和夏晨欢。 午膳后皓珺和皓源带着琦儿在院里玩耍,萧皓轩和夏晨欢坐在炕上从窗子看他们。 萧皓轩眼中慈爱,嘴角上扬,望着三个孩子满心温暖。 夏晨欢看看孩子又看看对面的男人,明显局促。萧皓轩察觉到了,转头对上爱人的碧眸,等他先开口。 夏晨欢强迫自己镇定,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握紧拳头。他看进黑眸,坚定中难掩忐忑,又隐隐听得出语调喜悦,一字一句,“子靖,我怀孕了,刚好一个半月。” 萧皓轩一怔,手指瞬间僵硬,下一刻又紧紧握住。他低头不语,夏晨欢看不清他的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虽然没说出口,可两人心知肚明对方在等,等之前那次欢爱的结果。 夏晨欢算准日子,今日起床后把脉竟真是喜脉。他不敢相信的确定了两次方绽开笑容,感动至极,随即又涌上担忧。 子靖会接受这个孩子吗? 房中空气几乎凝结,气压越来越低。萧皓轩终于看向夏晨欢,面无表情,不明不昧。 夏晨欢控制不了的屏住呼吸,直视着男人毫不退缩。 暗眸波涛汹涌终是化为沉寂。萧皓轩先移开了眼,冷声说了句,“我去御书房批折子。”立刻朝殿外走去,不再看爱人一眼。 夏晨欢张了张嘴,喉咙紧的发不出声音。擦肩而过的瞬间,“子……”终是没有停住对方的脚步。 夏晨欢胸口酸涨,神色黯然。他轻抚上还十分平坦的小腹,呢喃到,“父皇其实很爱你的,他只是”,夏晨欢鼻尖酸涩。半晌,细语融进秋日阳光中,“太在乎我了……” 萧皓轩冷脸在御书房里批折子,一句话都不说,不拍奏本也不骂人。 看上去与往日并无不同,可韦公公仍能觉察出皇帝心情不好。并不是怒火,更像自责、担忧混着其它他不懂的情绪。 倏然从殿门传来声响,在寂静的御书房分外清晰,连萧皓轩都抬头瞟了一眼。 竟是夏晨欢提着食篮走进来。 皇帝没回未央宫用晚膳时皇后定会送饭来,并且皇后觐见是不需要通报的。 “参见皇后”,殿中众人行完礼立刻退出去。皇后来时皇帝不喜欢旁人在场,他们已经练的很有眼色。 萧皓轩放下毛笔,没什么表情,但黑眸异常复杂,凝视着夏晨欢一步步到面前。 他自然不是生气,不是想给夏晨欢脸色看。萧皓轩只是万分无力又忧虑。从得知爱人有孕开始他的心已经悬起来,一直要到夏晨欢平安生产方能放下。 爱人要再经历一次十月怀胎的辛苦,一朝分娩的痛楚,萧皓轩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又能怎么办? 夏晨欢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就算现在胎儿还未发育,他也做不到让爱人把孩子流掉。 萧皓轩五味杂陈,脑中一团乱麻。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对夏晨欢,只好躲到御书房,希望纷杂的国事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夏晨欢抿唇走到书桌旁,看了看沉默的男人,打开食盖将饭菜拿出来。 松茸鸡粥,鱼丸菜汤,清炒木耳,小炒牛肉。前三道菜是几年前他生病时夏晨欢做过的,萧皓轩记得,一摸一样。 夏晨欢虽不说,可萧皓轩知道他不喜欢做菜,从未要他做过。这倒是爱人时隔很久再次下厨。 夏晨欢勾出一个笑容,“我自己做的菜不知合不合子靖胃口,你尝尝。”说着把筷子递给男人,碧眸期待中夹杂着不安。 萧皓轩一下就心软了,哪里拒绝得了。他接过筷子每个菜尝了一口,看向爱人沉声道,“很好吃。”夏晨欢的手艺没得说,何况他亲手做的怎么会不好吃。 夏晨欢如释重负的笑起来,笑意真切不少。 萧皓轩知晓爱人已用过晚膳,便让他坐在一旁等。宽大龙椅上的另一半是夏晨欢专属的位置。 萧皓轩不时喂几口到爱人嘴边。夏晨欢含笑吃下去,只觉得比蜜还甜。 萧皓轩吃的很快,而且非常给面子吃光了。他把东西收回食篮,看向夏晨欢,放柔声音,“回未央宫吧,早些休息。” 夏晨欢一愣,他以为子靖已经接受这个孩子了。 男人不再看夏晨欢,刚拿起毛笔,身旁之人却蓦地搂住他的脖子,越搂越紧。热气喷到他耳朵上,难掩委屈,“子靖……” 萧皓轩一顿,毛笔又落回笔架。 他绝对做不到的事情之一便是推开夏晨欢。 萧皓轩暗叹口气,左手环上爱人的腰把他揽进怀中。下一瞬夏晨欢已稳稳坐在他腿上。 男人右手轻轻摩挲对方的后背,终是吻了吻对方额头。 夏晨欢抱紧子靖的腰,靠在结实的胸膛上心才安定下来。他片刻后开口,“我其实一直都想再要孩子。” 萧皓轩听罢皱紧眉头,把人从怀里扒拉出来,眼神凌厉,“之前我们讨论时你同意不再要孩子的。” 他真的以为夏晨欢不喜欢双儿的身份,不喜欢怀孕生子。 夏晨欢抿抿唇,眼神游移,难掩心虚,“因为子靖当时太过坚决,硬碰硬不能解决问题。那时琦儿还小,我也不想太快再孕,所以没说,希望你会慢慢软化。”他顿了顿,声音小的不能更小,“我以为朝堂压力渐大,你会松口的……” 萧皓轩一窒,瞬间哭笑不得。是了,这人精明得很,平时处理起政事来常常令他惊艳,没想到会用在自己身上。 萧皓轩板了脸刚要开口,夏晨欢突然抬头直视着他,脸颊微微泛红,“我想要子靖的孩子,一个不够。” 话语一刹堵在喉口,碧眸里映出他的模样,满满爱恋,萧皓轩心软的不行。 视线交缠,黑眸中暗潮汹涌,他半晌才吐出一句,“那你想过我吗?我最在乎的就是你,若是……” 戛然而止,再讲不下去。 夏晨欢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眼眶发酸,不停眨眼,声音发颤,“我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和子靖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说的坚定,“我要一直陪着子靖和孩子们。” 萧皓轩抿唇不语,片刻后终是无奈的叹口气。他低头吻上粉唇,轻柔的舔舐吮吸,缓缓扫过爱人敏感的口腔内壁,勾住小舌轻吮。不带一丝情欲,却爱怜漫溢。 夏晨欢同样温柔的回吻对方。 许久缱绻的唇齿才分开,两人额头相抵。萧皓轩哑声开口,话里妥协,“春节顾遥回来后就让他留下吧。” 顾遥和萧楚屹云游四海,但春节时会回燕京待两三个月。只有顾遥和吴天亲自为夏晨欢接生萧皓轩才能安心些。 “好,只是又要麻烦母后了。”夏晨欢绽开笑容,知道子靖已完全接受宝宝。 他往男人怀里挤了挤,话里甜蜜,“其实怀孕一点都不辛苦。子靖很宠我,一直陪着我、照顾我,我什么都不用做。” 萧皓轩轻笑一下,神色放柔,故意冷声说,“你啊,就仗着我喜欢你。” 夏晨欢笑靥愈发动人,碧眸回光流转中浓情万千。 他真的被子靖惯坏了。 第72章 番外三·琛琦 承光三年七月七日,皇后夏晨欢平安产下一个男婴。皇帝大喜,昭告四海,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皇二子满月时太上皇萧楚屹为其赐名萧琛。虽与皇长子萧琦的名字同有美玉之意,却更为内敛深沉,暗藏着众人对他的期望。 萧琛是当时皇帝唯一的男子皇子,更是皇后所出之嫡子,满朝文武似乎已将其视为储君的最佳人选。 事实证明他们的预测没有错,虽然上有三个资质不凡的皇叔。下有皇后在承光八年生下的龙凤胎,皇三子萧玙、四公主萧瑛。但萧琛确确实实是皇位的最佳人选。 一来许是从小被萧皓轩倾心栽培,萧琛文韬武略无一不精。通读百书,心智无双,手段高明,为民之心昭著。 二来他既不像皇长子被众人宠爱,又不像皇三子和四公主最幼,受到偏爱。萧皓轩和夏晨欢给萧琛的爱并不少,但父母再怎么一视同仁,孩子对周围的环境仍异常敏感。 从小众人对萧琛便尊敬多过喜爱,期望大过赞赏。 不知是不是这样,萧琛异常早熟。在萧琦乖巧可爱的让人移不开眼,萧玙和萧瑛撒娇卖憨的时候,他已能静静坐在一旁。不争不抢的看着一切,对上别人的视线立刻勾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 萧琛越长大就越像他的父皇,冷静从容,永远面不改色。但与萧皓轩不同的是萧琛表面上很温和,他儒雅大度,与人交谈时脸上总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但你若以为他软弱可欺便大错特错。萧琛心思深沉,手段不凡,处理政事时果断狠绝。一双黑眸看似温和无害,实际复杂到没有几个人能看透。 就连萧皓轩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儿子确实拥有一个明君该有的所有品质。够聪明,够冷静,够狠,不论对自己还是别人。 因此在萧琛二十岁的及冠礼上,萧皓轩颁下了册立皇二子为太子的诏旨。 皇帝估摸着到太子二十三、四岁时他同样可以功成身退,让萧琛在与自己相同的年龄登基。自己则带着爱人云游四海,毕竟他已经当了二十四年的皇帝,当够了。 萧琛册封太子后依旧住在亲王府,只是同他父皇一样将其改为太子府,算是登基前最后的自由吧。 深夜,一翩翩公子坐于窗前,一手执策论,一手捧清茶。此人剑眉星目、额头饱满、薄唇微抿,玉树临风,英俊非常。看上去温和大气,可读到不赞同的言论一挑眉时,瞬间凌厉非常。 他身着赤色长袍,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各有一金织蟠龙,是太子才有的配置。 萧琛抿了口茶,将书翻到下一页,蓦地听见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一眯眼,放下书本看向殿门。 下一刻,一青衫男子猛地推开殿门冲进来。素色衣裳上绣着四形山,衣缘饰云纹,前后各一金龙,是亲王常服。 青色重衣也掩不住这人惊艳的容貌。肤白唇红,高额挺鼻,五官精致立体,尤其一双碧眸比玛瑙玉石更美。他完美融合了父亲和母亲容貌的优点,既英气又美丽,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融合在一起,当真是倾国倾城。 不论男女看到萧琦定是移不开眼的,可萧琛异常淡定,对于对方深夜突访也毫不惊讶。按理说他现在地位比亲王萧琦更高,可萧琛还是起身一拱手,行兄弟之礼,“皇兄。” 萧琦眼眶泛红,双手握拳,连指甲嵌入皮肉都丝毫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萧琛,仿佛要将人吃掉一般。 萧琛双眸暗了暗,比着一旁的座位,面不改色沉声开口,“皇兄请坐吧,不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萧琦还是一动不动,甚至控制不了的全身微颤,咬牙说不出话。 你难道不知为何吗? 萧琛见状自己坐下,看着窗外的庭院不语。 片刻,萧琦终于哑声开口,难掩苦痛,“你真的要纳妃?” 萧琛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说的淡然,“我早已过了该娶妻的年纪,现在主位东宫,应当立妃以固国本。” 萧琛册封太子后便让夏晨欢在世家女子中挑太子妃的人选。他本无钟意之人,夏晨欢只能从心性、才智,品貌多方面考量,最终挑中吏部尚书高裴淳的嫡亲孙女。 今日进宫时夏晨欢问了萧琛的意见,他二话不说立刻同意。这件婚事有八成已然敲定。 萧琦碧眸一瞬暗淡,心痛如绞。他几乎在乞求,颤声问道,“那我呢?” 萧琛看向他,黑眸不明不昧,“皇兄也该婚配了。我在兄长之前娶亲本不合孝悌,若你愿意让母后挑一户好人家早些嫁人,我的婚期可排在皇兄之后。” 女子、双儿十六岁便该婚配。求亲之人络绎不绝,可萧琦眼看快满二十四却连婚约都未立下。夏晨欢希望他嫁给钟意之人,虽不逼他也不免焦急,为他牵了很多次线都没成功。 萧琦一刹窒息,心痛的喘不上气,男人的话像利刃插在他心上。绝美的容颜有些扭曲,话中绝望漫溢,让听到之人都难免心颤,“你…你当真一点不喜欢我,不在乎?” 竟是不伦的惊天之语! 可萧琛就像没听到一般,半晌后看进碧眸。他冷声开口,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却更将萧琦打入地狱。 “就算我像父皇和皇爷爷那样废弃六宫,独宠皇后,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你。”男人一字一句冷漠无情,“我们是兄弟,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这三年萧琛与萧琦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们是兄弟。” 萧琦自然很清楚,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萧琛还在夏晨欢肚子里时萧琦便特别喜欢这个弟弟,他终于不再是最小的了。虽然皓珺和皓源并不大他多少,可到底不是一辈。而萧琛是他血脉相连的弟弟,萧琦不知多期待、多高兴。 萧琛出生后萧琦更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黏在宝宝身边。他看着软糯可爱的弟弟移不开眼,完全忘了自己其实也还是个宝宝。 宝宝也特别亲近萧琦,每每见他就咿咿呀呀叫的开心。小手握着萧琦的手指不肯松开,让萧琦心都化了。 萧琛一天天长大,会开口叫他“哥哥”,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小孩子都是敏感的,萧琦又极聪慧,觉察到众人宠爱自己多过弟弟,越发疼爱萧琛。 萧琦本以为两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萧琛越来越沉静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挂着一抹浅笑。不再叫他“哥哥”,一声“皇兄”,永远守礼,进退得宜。 两人看似渐渐疏离,可萧琛又不自觉流露出关怀。 “皇兄早些休息吧,用功读书虽好,伤了眼睛却得不偿失。” “皇兄日后小心些,若学武再留下疤可嫁不出去了。” “皇兄快吃吧,我从青云楼带回你喜欢的桃酥。” “皇兄……” 萧琛待他就是和睦的兄弟,萧琦却渐渐对弟弟生出异样的情愫,看着越来越成熟稳重的男人移不开眼。 萧琛很像父皇,在同辈中没人比他更出色。就算萧思楚、萧念屹和萧皓源也比不上。 不只是才能,他骨子里有一种王者之气,有三个皇叔稍显不足的企图心和狠绝。 萧琛意气风发、难掩光芒的模样让萧琦控制不了的心跳加速。他似乎懂,又似乎不懂自己的对萧琛的感情是什么。 直到萧琛十四岁封王建府,十七岁带兵平息南国和大燕边境战事。 那时南国皇帝突然驾崩,新君年幼。护国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早已不满南国几十年来归附大燕,掌权后立刻出兵攻打。 萧皓轩派天武军主将领兵,萧琛为副将相抗。 萧琛的武功由白忱和萧楚晔亲自传授教导,自然非凡。加上他素日仔细研读兵法,虽是第一次亲自领兵上阵,但毫不怯场,战绩斐然。 萧琛到底是新手,不可避免的受伤了。伤情并不严重,左臂中剑,没有危及生命。 萧琦看到飞鸽传书的瞬间目尽眦裂,喘不上气。他顾不得其他,立刻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往边境。跑死一匹马便换另一匹,终于在九日后赶到天武军大营。 萧琦冲进营帐时只有萧琛一人在桌前看行军图。男人没了往日潇洒的模样,手臂打着绷带,脸上还有未落疤的伤痕,只有黑眸一如即往的暗沉凌厉。 萧琛得了夏晨欢的消息并不太惊讶,可下一瞬却蓦地怔住。 这是萧琦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双眼通红,泣不成声,死死盯着他,好像生怕他消失不见。 萧琛垂眸一瞬,抬头勾出一抹浅笑,上前用没受伤的右手轻拍萧琦的肩膀,“皇兄,我并无大碍,不要哭了。” 萧琦越发停不下来,他紧紧握住萧琛的衣襟,头抵在男人肩膀上泪流满面。对方一下下轻拍他,任他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抽噎声渐息。萧琦红着眼直视萧琛,说出了他一路上终于想清楚的事,说出了他为什么哭泣不止。 “琛儿,我喜欢你,像母后喜欢父皇那样喜欢你。” 萧琛瞳孔瞬间放大,黑眸暗潮汹涌,波澜滚滚,万千情绪皆在其中。下一瞬又化为沉寂,他镇定的开口,“皇兄,我们是兄弟,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萧琦虽然为人温柔却是高傲的,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大燕皇长子怎么可能不高傲。他甚至桀骜不羁,所以才敢向萧琛示爱,被拒绝还是放不下。 此刻是萧琦第二次在萧琛面前落泪。他被男人的话彻底击碎,无法控制的痛哭流涕,心痛欲绝。右手紧紧抓在胸前,已抓起皮肉,似乎想将那疼痛至极的心脏抓停。 萧琦缓缓滑坐在地,一声声凄厉悲凉,骨毁哀立。 美人哭的如此伤心,是个男人的心都碎了,定要将其抱进怀中好好安慰。萧琛却暗眸凝视着萧琦一动不动,藏在背后的双拳青筋暴凸。 大脑告诉他要冷眼旁观,双腿却不受控制的走到萧琦面前,单膝跪地。 萧琦抬头看他,倔强的想停住眼泪。碧眸水雾迷蒙中只映出萧琛的模样,悲痛绝望又爱恋漫溢。 萧琛抬手为萧琦擦去泪水,终于不再面色自若,而是隐隐哀伤。 他张口溢出一声“哥哥……” 黑眸深沉复杂,里面不知混杂了多少情绪。 若不是寂静的夜里声音太过清晰,萧琦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幻听。萧琛已经十几年没叫过他哥哥了。 碧眸燃起一丝亮光,这是萧琦最后一搏。若对方仍要推开自己,他便不再烦扰萧琛。 “我喜欢你,琛儿,喜欢到要疯了……”他哑声开口,说完颤抖着用唇瓣贴上男人的薄唇,几近窒息。 相接的唇瓣是冰凉的,萧琛一动不动。 就在萧琦快坠入地狱的瞬间,男人猛地环住他的腰,将他死死箍进怀里,狠狠吮吸啃咬唇瓣。只一瞬间萧琛已撬开他的牙关,窜进口中肆掠。 萧琦不可置信的瞳孔放大,刹那愣怔后立刻笨拙的回吻男人,祭献般加深这个吻。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吻。炙热又猛烈,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 萧琛几乎要将怀中人拆吞入腹,融入骨血。 他知道自己同样疯了,很早以前就已疯的无可救药。 “哥哥……” 第73章 番外四·离阳 天灵山秘境是花间教历代教主才知道的秘密,可以称之为避难所的存在。与世隔绝,外人绝对无法进入。 天灵山位处高原,山腰以上终年积雪。而秘境在河谷地带,气候适宜,动植物繁茂。仅有一条暗河水道将其与外界连通,入口隐秘,历代教主口耳相传。还需在暗河中闭气五分方能得见水月洞天。 古树藤蔓层层叠叠,丛草丰茂。秘境广阔,最显眼的是东面小溪旁两间朴素简单的木屋。 此刻木屋上空炊烟袅袅,一红衣少年按照一个月来学会的步骤将米淘好煮上,又添了几把柴火。 他看上还不及弱冠,五官精致,面容艳丽帅气。此刻脸上有着不符自身气质的忐忑不安,甚至显得胆小怯懦。 少年煮上饭后就到屋前四顾张望,神情焦急,不知在找什么、等什么,望眼欲穿。 终于少年眼神一亮,表情瞬间灿烂起来。一玄衣男子扛着一头比自己重上几倍的野猪从林间走出,轻松的模样好像肩上只是羽毛。 少年急切的冲过去,到男人用毒药划下的防护带时听话的停住脚。 男子看到少年的一霎同样眉开眼笑。先前布满半边脸颊的伤疤愈合如初,原本的面貌展现出来,俊美无双,让人移不开眼。 此刻异色紫眸中深沉又热烈的情愫更是炙烫到可怕。 江离疾步跨进防护圈,将野猪往地上一丢。 下一刻少年已撞进他怀中,紧紧环住他的腰,仿佛这样才能安抚分离时的不安。细小的声音从胸前传来,男人一瞬心悸不已,“夫君……” 江离眸中波涛汹涌终化为沉寂。他把少年搂紧,紧到快要将人融进身体里。在怀中人的额头烙下一吻,万千爱恋皆在其中,“扶阳……” 江离一把将孟扶阳横抱起来朝屋内走去,低头吻了吻红唇。如此流畅自然,仿佛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 走到厨房江离才把人放下,不赞同的皱起眉。他远远便看见炊烟,没想到扶阳真把米煮上了。 “不是说了你不用做这些吗。我会照顾你,你只要好好休息养病便是。”男人抚上少年的脸,语气有些严厉。 孟扶阳抿了抿唇,话里怯弱带着丝委屈,“我想慢慢学着做事,这样你就不用总担心我。”他顿了顿,神色黯然,“我什么都记不起,什么都不会,像废人一样。” 紫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江离面不改色的把人拥进怀中,一下下轻抚他的发,安慰对方,“没关系的。你好好休息,养好病就能想起来了。” 孟扶阳真的非常害怕脑袋一片空白的感觉,孤立无援,惶恐至极。而江离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回抱住男人,说的真切,“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夫君。” 江离含笑吻了吻孟扶阳的额角,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紫眸阴沉狠戾,偏执成狂。 江离一点都不想孟扶阳记起以前的事。他不要少年做任何事,就是像个废人才好。只有这样扶阳才不会离开他,会依赖他,永远叫他“夫君”。 江离觉得孟扶阳重生和失忆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身为狠绝阴戾的花间教教主,江离自然懂得抓住机会,牢牢抓住。 那日江离抱着孟扶阳跳下悬崖,坠落极寒冰原。本是必死无疑,却恰巧遇上雪原中百年沉睡的雪域虫到了苏醒的一季。 雪域虫被称为上古神物,只在极寒之地生长,寿命长达千年。每沉睡一百年后苏醒一季,交配繁殖。千年寿命,清醒活动的时间不过十季。 雪域虫平时乃剧毒之物,但交配期中的雪域虫啃噬人体肌肤后释出的液体乃世间至纯解药,可愈百病,起死回生。 江离用玄冰晶棺封住孟扶阳九年。虽然孟扶阳确实已死,却保得尸身不腐,毒药被封于血脉中。 雪域虫啃噬孟扶阳后毒药即刻被解,竟真让他起死回生,睁开了眼。 孟扶阳惶惶然然直起身,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眺望四顾,除了白茫茫的雪地冰川再无其他。 寒气入骨,他控制不了的发颤,瞳孔毫无焦距的呢喃,“我是谁…这是哪…我是谁…是谁……” 孟扶阳眉头紧锁,努力想从空荡的大脑中挖出些什么。画面断断续续的冒出来:热闹的街市,拥挤的人群,书本简牍…… 虽极为模糊,但孟扶阳还记得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可他想不起自己是谁,想不起任何一个熟悉的人。 “啊啊啊……”孟扶阳突然面目狰狞的揪住头发,头痛欲裂,不敢再想下去。 记忆深处仿佛被下了禁制,无法触碰,一碰就痛不欲生。恐惧和悲痛涌上心头,混杂着将人溺毙的凄凉,好像他曾犯下滔天大错。 身旁传来细微声响,孟扶阳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江离同样被雪域虫啃噬,不仅内伤痊愈,连脸上因毒物留下的疤痕也消失不见。他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仍一动不动,闭眼等死。 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他早该死了,九年前就该和扶阳一起死的。 孟扶阳什么都想不起来,四肢无力。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丝毫没有当年花间右使半分桀骜。 他战战兢兢凑过去看江离的脸,虽认不出来,但莫名觉得熟悉。 孟扶阳眼中燃起希望,心怦怦直跳,不觉屏住呼吸,轻轻推了推男人的手臂,“醒醒,醒醒。” 江离一动不动,孟扶阳脸色更加惨白,这人死了吗?他细小的声音放大不少,隐隐绝望。如果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醒醒,你听得见吗?” 江离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想自己一定是快死了,所以扶阳才来接他。 江离缓缓睁开眼,孟扶阳惊喜生动的面容一瞬映入眼帘。他刹那双目通红,绽开笑容,满心欢喜感动,抬手想碰一碰深爱之人,就算是鬼魂、幻觉也好。 “扶阳……”声音嘶哑中夹杂着九年的痛苦和思念。 孟扶阳一愣,男人是在叫他吗?他认识自己?扶阳是自己的名字吗? 江离的模样太深情、太绝望,孟扶阳不自觉将手放到对方掌中,随即被江离紧紧握住。 江离几乎要哭出来,真的握住了,虽然冰冷却如此真实。男人刚要勾出一个笑,蓦地僵住,不可置信的瞳孔放大。 下一刻江离猛地蹦起来,死死盯着孟扶阳,像要将人生吞一般。 他……摸到了脉搏! 孟扶阳被江离吓到。可他肌肉长期没用使用站不起来,只能趴坐在雪地上退离好几尺,满是防备的看着男人,神情恐慌。 江离如遭雷劈,目瞪口呆的一动不动,全身僵硬。脑子渐渐转起来,男人神情越发狰狞,目尽眦裂。 这并不是幻觉,自己没有死。他本抱着扶阳跳下百里冰原,怎么…怎么会…… 在孟扶阳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江离一跃跳至面前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力气大到使人全身疼痛,似乎要被挤碎。 是真的!扶阳真的活过来了! 江离欣喜若狂,双眼通红近似疯狂,不可控制的留下泪水。泪中带笑,越笑越大声,狂喜中带着分凄厉,一声声叫他,“扶阳,扶阳,扶阳……” 孟扶阳被抱的太痛,不停扭动,叫道,“很痛!你放开我!好痛……” 陷入癫狂的江离片刻才回过神,立刻放开孟扶阳,但依旧抚着他的手臂。满脸泪痕,难掩高兴,“对不起扶阳,我太开心了!太开心了!” 也许是没了记忆,孟扶阳分外敏感,能感觉出男人没有恶意,是真的在乎自己,在高兴。 他抿抿唇,颤声开口,“你认识我吗?我叫扶阳?” 江离一窒,刹那愣怔后试探的问,“你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孟扶阳神色黯然的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离面上不露分毫,心中震惊不已。但短暂讶异后紫眸蓦地变暗,眼底阴戾一闪而逝。 他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和心中黑暗全然不同。 江离抚上少年冰冷的脸庞,眸中灼灼爱意,让孟扶阳移不开眼。他柔声说,“你叫孟扶阳,我们是夫妻,我是你的夫君。” 孟扶阳一刹瞪大眼,“夫君?” 江离笑着点头,全然不似作假,毫不心虚的把人搂进怀中,用真气为他驱寒。 “你记不起来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江离吻了吻对方的额头,隐隐有丝颤抖,他终于将渴望了一辈子的人拥在怀中。 “扶阳,我爱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他再也不要放手,那种傻事做过一次就够了。欺骗也好,恶心也罢,他要扶阳只属于自己,在他的保护下平安度过一生。 孟扶阳什么都记不起来,这种无知的感觉太可怕。但他在江离怀里很安心,莫名想亲近对方,好像两人很熟悉似的。 半晌,孟扶阳环住江离的腰,依偎进男人怀里。 这人应该真的是他的夫君吧。 江离立刻将人搂紧,嘴角笑意愈深。 他向孟扶阳解释两人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才跳崖,并带着孟扶阳进入密境。实际是为了躲避白忱和萧皓轩在天灵山中对花间教众的搜捕。 孟扶阳的武功九年前已被废,但闭气对江离来说太轻松,他甚至能边闭气边渡气,带孟扶阳游过暗渠。 木屋中有以前备下的衣物、生活用品和米,够用一年半载。江离隔几天会去狩猎,采野菜,摘一些果子。 两人就这样在秘境生活起来。 孟扶阳虽然识字、有模糊的世界观,但绝大部分事情记不清、不会做。而且他极易受惊,总是忐忑不安,什么都要从头再学。江离便将家事全部揽过来,除了狩猎都陪着孟扶阳。 今日也是一样。江离杀了野猪、做好饭后两人同食,接着又洗碗、烧水、和孟扶阳共浴。 孟扶阳记忆中这部分缺失了,对于情爱懵懵懂懂。一开始还有些害羞,后来能放松身体被男人抱在怀中“上下其手”。 沐浴完后江离把孟扶阳抱上床,将人拥在怀中爱抚亲吻。 “夫君……” 孟扶阳微微仰起头任男人亲他,乖顺的不行,让江离心都化了。他最终在适度、微醺的情欲中陷入沉睡。 江离下身硬的发痛,却只把孟扶阳抱在怀中不动,自己用意志压下欲望。凝视着爱人的紫眸中情深似海,将偏执疯狂掩于其下。 江离还没有彻底占有孟扶阳,他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以慢慢来。 他会让扶阳接受他,爱上他,然后再占有爱人。甚至可以让扶阳再次成为那个耀眼夺目的骄傲少年。 只要……只要孟扶阳永远不恢复记忆,永远不想起白忱。 【作者有话说:镜花到此就完全结束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爱你们!真心的! 新文《予心向君不自知》正在火热更新中,欢迎各位客观围观。搜索即出现。 文案: 萧楚晔初见白忱就不顺眼,他本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是那人瞬间就调动了他全身的警惕。 事实证明,萧楚晔难得敏锐一回。 白忱样样比他好,处处和他作对,萧楚屹都忍了,谁让他说不过,打不过,还躲不掉! 白忱初见萧楚晔就顺眼得很,那人看他的眼神,像小兽在看入侵领地的敌人。 白忱自小潇洒随心惯了,军营的生活枯燥又压抑,现在有了萧楚晔,好像养了一只会炸毛的猫。白忱没事就逗那人,充满乐趣。 可白忱好像越来越离不开猫儿了,一路从北境追到燕京,这没眼色的人竟然要纳妃?!萧楚晔,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两个人吵吵闹闹,斗的如火如荼,是不是也算一种情趣? 这一来一往中,是不是绑住了身旁的人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