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长公主今天也是寡妇命 作者:姗姗未来迟 本文文案: 栖霞长公主云姝十五岁临危受命摄国,手段残酷,心狠手辣,斩杀朝臣无数,亲诛两任未婚夫,亲自应验寡妇命的传言。 亲弟怨她,亲妹厌她,最终远赴漠北和亲,在新婚当晚刺杀漠北皇帝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从未后悔,却心有遗憾! 重活一世,家国依旧动荡,她却有了弥补的机会。 只是上一世温文尔雅的卫三公子,为何变成了骁勇善战的少将军?而且还对她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百般娇纵,万般包容,还总是用勾魂的目光看着她。 一心一意想搞事业的云姝:啊……实在是招架不住! 偏偏那人从不将心意说出口,让她好不着急! 某日,云姝喝醉闯进卫彦房间,“你是否爱慕本宫?” 卫彦慌忙跪下:末将不敢。 可那刻意低下的双眸里炽热的感情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 云姝一脚踹了过去:“答案错误,重新回答!” 卫彦沉默不语,还想继续隐藏心事。 云姝却红了眼眶,问他是否和全京城男子一样,在意她天生守寡的命格? 卫彦心疼至极,止于唇齿间的爱慕再也掩盖不住,所有的顾虑都因她的眼中打转的泪珠儿而抛诸脑后。 “喜欢!” 他还嫌不够,郑重其事的告诉她:“我的命都是你的。” 这辈子,上辈子,前世今生,都是你的。 内容标签: 重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姝、卫彦 ┃ 配角:下一本:《囚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一世我要为你而战 立意:相互扶持 ☆、序章 午时一刻,黑云压城,暴风雨随时都可能袭来,但皇城最繁华的街市口仍是挤满了前来看行刑的百姓。 行刑时间尚未到,人群中逐渐有了小声的议论。 “自大齐开国以来,卫将军府世代忠烈,立下了赫赫战功,没想到到头来却落下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成年男子被斩首示众,未成年男子被流放梅州,所有女眷被发卖为奴,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群中立刻有了反驳声,“卫将军府的确曾为大齐立下了赫赫战功,但这一次也的确是因为卫家长子卫临少将军受了敌国女细作的蛊惑,丢失了漠北边关的机密布防图,以至于导致大齐连连败退,一月之间丢失十二个城池,最后不得不向漠北割地赔款,还答应献上栖霞长公主和亲才得以喘息的机会。所以卫将军府落得这样的下场,并非无辜。” “卫将军府的确犯了天大的罪过,可如今正值大齐急需将才之际,卫老将军和卫临少将军虽已战死,但卫家除了温润儒雅的卫三公子外,哪一个男儿不是良将之才?依我说与其赶尽杀绝,还不如给卫家一个将功补过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话说起来倒是有些道理,但栖霞长公主会同意吗?”其中一人道,“你们也不仔细想一想,漠北那皇帝可是已经五十多岁了,他早就已经有皇后不说,而且三宫六院里的妃嫔也不少。这一次栖霞长公主名义上说是与漠北和亲,恐怕真过去以后就只能成为那老皇帝的禁脔,任人拿捏磋磨,还不知道最终会落下个什么样的惨状。她如今不过才二十一岁,长得如花似玉,性子又生得高傲,能咽得下这口气?偏偏如今大齐是战败一方,她不能对漠北老皇帝怎么样,自然只能找卫将军府算账。” “提起栖霞长公主,当真是让人又敬又怕!从她十五岁临危受命摄国以来,手段当真是狠绝毒辣,就连亲手设计诛杀了自己的两位未婚夫这样的事情做起来也是毫不手软,但她又的的确确是一心一意护大齐的江山社稷,这六年来,大齐若不是没有她,指不定比现在还要乱数倍。她这样的人物,如今却落得个远赴他国和亲的下场,心中有怨气也是应该。唉,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当真是没办法说清楚到底谁对谁错!” “那可不!” 正说话间,众人似乎听到了车轱辘的声响,他们顺着声音忘了过去,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远处那不是栖霞长公主的车辇还能是谁的?只不过今日那车辇上挂满了红色帷幛,华丽无比,入眼便满是喜庆,提醒着所有人今日亦是她离开皇城去漠北和亲启程之日。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赶紧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恭敬地跪在了道路两旁。 车辇刚在刑场前停下,行刑的官员赶紧迎了过去,“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不知殿下特意来刑场有何吩咐?” 栖霞长公主云姝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传陛下口谕,卫将军府虽然其罪当诛,但感念其世代忠烈,曾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今日特免去其满门未成年男子和女眷的罪责。至于其府上的成年男子则都割发代首,望以后能够将功补过戴罪立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谁不知晓栖霞长公主对当今皇帝的影响举足轻重?如今陛下愿意免卫家罪责,恐怕就是她自己愿意放卫家一马。 “陛下口谕已经带到,本宫该启程了。” 话音刚落,车辇车轮转动,缓缓地向前行驶,原本在行刑台上平静如湖水的卫彦却如同疯了一般地冲了过去,“殿下,等一下!” 车辇停了下来,云姝推开了车辇的窗户,开口问道,“卫三公子,你有何事?” 卫彦静静地看着云姝,只见她一身新嫁娘装扮,称得绝美的容颜更是粲然生光,美艳得不可方物。只不过她那双美眸冷若冬日里的寒霜,没有一丝明媚的光亮。 见他不说话,云姝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卫三公子,你到底有何事?” 卫彦几乎是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才说出口,“殿下,不要去漠北和亲。” 闻言,云姝反问,“本宫不去和亲,然后呢?你明明知道,漠北皇帝是指名道姓让本宫过去和亲,若是本宫不去,恐怕漠北会卷土重来,再一次抢占大齐的城池,烧杀掳略,无恶不作,让大齐越来越多的黎民百姓骨肉分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卫彦语噎,“臣……”如今的他,的确没有任何资格让她不要去和亲。 “本宫从小吃大齐的粮食喝大齐的水长大,又何尝愿意去漠北那极寒极远的野蛮之地和亲?可本宫是天生的公主,之前享尽了皇室无上的荣光,自然也该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卫三公子,你的这片好意本宫心领了。但去漠北和亲,是本宫义不容辞的责任!” 卫彦低下了头,想要掩盖眸中的痛苦之色。 “五年,本宫给你们卫家五年时间,够吗?” 卫彦抬眸,“殿下?”他似乎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但似乎又没有听明白,所以迫切地需要她说个清清楚楚。 云姝突然微微一笑,“本宫希望五年后,大齐能够重新强大,你们卫家人能够亲自接本宫回国。” 言罢,她关上了车辇的窗户,吩咐道,“走吧!” 车轱辘声再次声声作响,卫彦却再也没有勇气追上去,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华丽的车辇逐渐远去,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雷声响动,大雨如瓢泼一般倾盆落了下来,百姓们纷纷散了。 卫彦站在雨中,宛若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他双拳紧握,就连指甲没入了掌心也没有察觉。五年,那是长公主殿下离开前和他的约定。哪怕以后拼了性命,他也要履行…… 一个月以后,有急件入皇城。 不过一夜之间,整个皇城的百姓便都知晓了栖霞长公主在新婚之夜毒杀漠北皇帝,后被漠北皇后下令凌迟处死,还被挫骨扬灰以至于永无轮回的消息! 而漠北皇帝死后,其五位皇子个个卯足了劲儿争夺皇位,以至于朝纲动荡,暂时再也没有精力对付大齐。 这位狠绝毒辣的传奇公主,用自己的性命护了大齐最后一程……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宝宝们,姗姗开新书啦,求戳求收藏哦!这个序章看起来好像有点儿惨烈的样子,但全文大部分都是甜哒,刀很少,可以放心食用。爱你们呀! ☆、重生归来 “长姐,快醒醒……” 云姝猛地睁开双眼,云婳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颊映入了眼帘。她揉了揉双眼,又使劲儿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终于让她确定眼前这一切并不是幻觉,这才惊讶地问道,“婳婳,怎么是你?” 自从被漠北皇后下令凌迟处死挫骨扬灰之后,她的灵魂不得轮回转世,只能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飘来飘去。就在刚才,突然出现一道白光把她卷了进去,她瞬间失去了直觉,没想到醒来之后竟然回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地方。而且,眼前的云婳竟然还那么小。 云婳用一双大眼扑闪扑闪,跟记忆中一样可爱,“长姐你昨日答应要陪我去梅林堆雪人的呀,难道你忘记了?” 云姝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追问,“婳婳,你现在几岁了?” “长姐,我今年九岁了啊,你这是睡糊涂了吗?” 云姝低头沉吟,妹妹云婳如今九岁,那自己现在岂不是是十三岁。 一想到这里,她立刻冲到铜镜前,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镜中人虽然已经初露倾城之姿,但的确还带着一丝稚气的痕迹,果然跟自己十三岁时一模一样。 她立刻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金簪,咬了咬牙后往指尖用力一戳,瞬间有鲜血流了出来。她低头尝了尝,是活生生的鲜血味道,甜腥而又温热。她,真的重生了,而且是重生在十三岁、父皇和母后尚未离世,弟弟妹妹还没与自己离心,大齐国力未变得薄弱之时。上辈子发生的那些悲剧,她完全可以想尽办法去逆转。 她依然愿意用自己的所有去护大齐的江山,但再也不会用上一世那样冷血决绝的方式,把自己变成一个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这一世,她会竭力护住所有自己在乎的人,也会尽量自己过得活泼舒坦一些。 “长姐,你为何要这样戳自己的手指?”云婳怯生生地看着她,“你这个样子,我……我好害怕!” “婳婳,别害怕!”云姝突然把她紧紧拥入怀中,大声笑了起来,“长姐只是很高兴很高兴。你放心,以后长姐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让你做一个鲜衣怒马日肆意潇洒的公主。”上辈子她为了护大齐几乎是入了魔怔,手段毒辣,毫不留情地杀了云婳的驸马。云婳伤心欲绝以后遁入了空门,再未曾跟她说过半个字,成了她终生的遗憾之一。 云婳被她抱得有些呼吸不过来,“长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有些不太听得明白。” 云姝松开了她,牵起了她的手,“听不明白就算了!走,我带你去梅林堆雪人去!” 大雪初停,整个皇宫被白雪笼罩,纯净如琉璃世界。偏生今年宫中梅林的红梅开得极盛,给这一片纯白抹上了艳色。 云姝和云婳堆了两个雪人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打起了雪仗。两人越玩儿越来劲儿,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响彻了整个梅林。 “婳婳,看我,快看我!” 云婳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云姝嘴角浮起一抹坏笑,下一刻就往她身上砸了一个小小的雪球。 云婳有些急了,“长姐,你怎么这么坏?你等着,我非得往你身上砸一个更大的。” 云姝扭头就跑,咯咯地笑着,“那你可得先追上我才行。” 云姝提起裙子,肆意地在雪地里奔跑着。她曾作为一个孤魂野鬼在外面飘荡太久,能像现在这样鲜活地跟妹妹打闹的感觉真好! 云婳被激起了好胜心,所以越追越快,云姝自然也是越跑越快,竟然不知不觉地跑到了梅林旁的池塘边上。 积雪下的池塘边上又湿又滑,极为不安全。云姝正想转身让云婳停止追赶,哪知道她脚底一个打滑,整个人往冰寒刺骨的池塘倒了下去。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来,上一世她也是跟云婳这样打打闹闹,结果掉进了池塘,最后感染风寒,在病榻上足足躺了一个月。 她刚才太为自己重生一事欣喜,以至于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所谓乐极生悲,大致如此! 云婳闭上了双眼,然而想象中的冰凉刺骨的感觉并未袭来,她反而落入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里。她赶紧睁开眼睛一看,却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卫……卫三公子?” 上一世,卫彦作为大齐言官中的一员,虽然没有像别的言官那样痛骂过云姝这个手段狠绝毒辣的摄政公主,但每一次都是有理有据地谏言,让她无法反驳,只能拂袖而去。再加上她去漠北和亲之前,他曾对她说的那句话,所以她对他的模样记得很清楚。 卫三公子,清俊儒雅,如琢如磨,浑身上下透着书卷气,雅致而又温和,是不少皇城少女的春闺梦中人! 可眼前的卫彦,虽然模样依旧清俊,但却黑了不少,身形也魁梧了不少,棱角分明。特别是那双眼睛,再不似之前那般温和,而是锐利无比,似乎带着一丝侵略之感,那不像是一位文人该有的目光。 卫彦松开了云姝,单膝及地,跪在了她面前,“末将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云姝立刻就抓住了重点,卫彦自称末将,那肯定是武将。自己这一回来,连他的身份也变了? 她又想了想,自己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发生,那别的变化都不叫事儿! 云姝浅笑,“刚才本宫差点儿就掉进那冰寒刺骨的池塘里,还好你及时出现救了本宫。本宫嘉奖你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责罚?卫三公子,雪地上凉,你还不快起来!” 闻言,卫彦这才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云姝接着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末将随长兄从漠北边关回来,入宫述职后,陛下留下长兄商谈要事,特意准许末将来这一片梅林赏梅。” “哦,原来是这样啊!”云姝终究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本宫记得你自幼饱读诗书,文章写得特别好,为何最后选择了投笔从戎?” “自古以来,乱世武将盛世文臣。如今北面的漠北虎视眈眈,末将更想做能够□□定国的将才,以报效大齐,更何况……”卫彦微微地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云姝一眼,“唯有这样,末将才能护住自己想要保护之人。” “你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一定的道理,毕竟只有武将先安国,文官才能后治世。不过……”云姝往卫彦面前走了两步,踮起脚尖尽量往他耳朵凑了凑,“卫三公子,你这番话可千万不能让朝中那些文官听见啊。毕竟只要是真心实意报效国家,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一样。而且就那些言官的喷人功力,他们能用唾沫把你淹死!” “呵呵!”卫彦突然轻笑了了起来,“末将多谢殿下的教诲,日后一定谨记。” 听到他的笑声,云姝心中愈发异样。上辈子卫彦这个人虽然性情温和,但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笑容。没曾想在重生的第一天,她反而就见到了。 “长姐!”云婳跑了过来,“我还没打够雪仗呢,你接着陪我玩儿!” 她又看看向卫彦,“卫三公子,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吧,打雪仗人越多越好玩儿呢。” “婳婳,不得胡闹!” 云婳撅了撅嘴,“本来人越多打雪仗才越好玩儿,我哪里胡闹了?” 云姝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个小滑头,非要拉卫三公子跟我们一起打雪仗。到时候他肯定碍于我们公主的身份,只挨我们扔出去的雪球而不还手,这简直就是欺负人,还不是胡闹吗?” “若是能博得两位殿下开心,末将就算挨几下雪球又何妨?” 云姝一脸惊讶地看着卫彦,上辈子他最是注重礼节,怎么也不可能答应陪她们嬉闹。这个人的变化,当真是太大了。 卫彦弯了腰,在雪地上滚了两个雪球,分别递到了两人的手里,“两位殿下,可以开始了。” 云姝掂了掂手中的雪球,终究没有往卫彦身上扔。 然而云婳就不一样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儿地砸在了他的身上,还兴奋地喊叫了起来,“长姐,我扔中了,我扔中了。” 云姝忍俊不禁,忍不住对卫彦道,“虽然你不敢还手,但也别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任由让这个小滑头砸啊。记得躲开,知道吗?” 卫彦点头,“是。” 后来任凭云婳费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有再砸中卫彦一次。她最后实在是玩儿累了,终于扔下了手中的雪球,“不玩儿了。长姐,我好饿,想吃梅花糕。” 云姝一脸宠溺道,“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吃。”曾经自己伤害这个妹妹太深,现在只想多宠宠她。 言罢,云姝转过头看向卫彦,“卫三公子,本宫和婳婳就先告辞了。今日婳婳往你身上扔了不少雪球,你回去之后记得喝一碗姜汤驱寒,以免感染风寒。” “无妨!”卫彦笑道,“末将在漠北边关待了好几年,那里的风雪远比这里大,末将早就锻炼得不怕冷了。不过殿下既然有令,末将一定会记得喝姜汤,而且一定喝好几碗。” “别!”云姝亦笑,“姜汤虽然可以驱寒,但喝多了怕是会上火,所以一碗足矣。”比起上一世那个温和儒雅的卫彦,她觉得好像这一世这个会笑还会讲笑话的他更讨人喜欢。 “那末将就喝一碗!” 从梅林回去以后,云姝陪云婳吃了梅花糕,又陪她作了好一会儿画,直到她累得睡了过去,才终于可以安静地思考。 云姝仔细地捋了捋,上一世最大的转折无非是那两个。一是母后被刺身亡,从那以后父皇便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最后丢下了他们姐弟三人,也把守护大齐的重担丢给了她。二是卫临被敌国女细作欺骗,丢失了漠北边关机密的布防图,以至于后来大齐接连惨败,她不得不走上那样的绝路。 想要逆转上一世的悲剧,她就得阻止这两件事发生。 而现在离母后被刺杀的时间已经不远,她必须开始想办法。 只不过卫彦明显跟上一世不同,那其他事会不会也有所改变? 但无论如何,未雨绸缪终究不会有错… … ☆、天生寡妇命 一番思索后,云姝心中有了底,再不似刚重生时那般茫然,但心中的那份喜悦却是越来越浓烈。 房间里的炭火太旺,她觉得有些热,索性推开了窗户,想看一看外面的雪景,却发现弟弟云诺正往这边一路小跑,她忍不住大声提醒道,“诺诺,雪地里滑,你跑慢一点儿,别摔着了!” 云诺听到她的声音后,反而跑得更快了,一边跑一边喊,“长姐,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呢。” 云姝迎了过去,嘴角上扬,“你给我带什么了?” 闻言,云诺赶紧像献宝一般从怀里掏出一本字帖,笑嘻嘻道,“今日我背书背得好,太傅不仅夸赞了我,还送了我这本公孙焱先生的字帖以示嘉奖。我想着长姐擅长书法,一定会特别喜欢,所以下学后就送了过来。” 公孙焱是前朝著名的书法家,但流传于世的作品少之又少,所以这本字帖当真是珍品。云姝接过那本字帖,轻轻地拍了拍云诺的小脑袋,心中五味陈杂,“诺诺,我很欢喜。”这么好的弟弟,她上辈子心中只有大齐,实在是偏执得可怕,以至于逼他太过,两人终究离了心。 “长姐!”云诺扯了扯她的衣袖,“我还没把太傅夸赞我一事告诉母后呢,我们赶紧去长乐殿吧!” “好好好!”云姝弯腰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我现在就去把婳婳叫起来,我们一起去!” 叫醒云婳后,云姝左手牵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三人一路嬉闹着到了长乐殿前。 看着眼前熟悉而又亲切的宫殿,云姝突然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眼中泛起了水光。饶是她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早就已经被打磨得无所畏惧,对眼泪不屑一顾。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疼她宠她的母后,她似乎一下子就变回了那个爱哭的孩子。 云婳注意到了她的异常,“长姐,你怎么了?” 云姝转过头抹掉了眼角的泪水,这才道,“我… …我好像有些害怕。”虽然她已经确定过好几次这不是一场梦,可还是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你是因为昨日打碎了母后最喜欢的那支玉簪,所以才害怕吗?”云婳道,“你放心吧,我已经悄悄告诉母后那是我打碎的,她不会责怪你。” “啊,是这样吗?”云姝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茬,忍不住笑了,“婳婳,谢谢!” 言罢,三人一起进了长乐殿,没想到肃元帝也在那里,正跟皇后相对而坐博弈。 看到两人的那一刻,云姝整个人一怔,直直地站在原地,双手死命地捏住衣袖才压制住心底那股要冲过去拥住他们的冲动。 云婳和云诺却早就跑了过去,“父皇,母后!” 肃元帝把云婳和云诺抱在了怀里,皇后则转过头看向云姝,笑着朝她招手,“姝儿,你快过来帮母后看看下一步该如何,否则母后就要输给你父皇了。” “好啊!” 那一瞬间,云姝豁然开朗,她不能再停留在上辈子的那些遗憾里。 云姝缓缓地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思索良久后落下一子,瞬间就扭转了局势。 肃元帝哈哈大笑起来,“姝儿,你这一步走得极妙,立刻替你母后反败为胜,你的棋艺大涨啊。” 云姝浅笑,“只是碰巧罢了!”上一世她每每心烦意乱之时便会独自研究棋术,棋艺自然会比现在十三岁的自己好数倍。 肃元帝倒也没有接着跟她讨论棋艺,而是话锋一转,“孤听说你和婳婳今日在梅园跟卫家老三玩儿得倒挺畅快?” 云姝听肃元帝这语气也不像是随口拉家常,而是若有所指,只得含糊地回答,“我和婳婳恰好在那里遇见了卫三公子,一时兴起拉他打了一会儿雪仗!” 云婳赶紧道,“不只是打了雪仗,长姐差点儿掉池塘里,幸好卫三公子及时出手相救。父皇,你可要好好嘉奖他。” “放心吧,自然是要嘉奖的。”肃元帝笑道,“这卫彦自小聪慧,饱读诗书,文章写得极好,孤原本以为世代武将的卫府终于要出一位文臣,哪知道他十十一岁那年突然决定投笔从戎,愣是跟着父兄一起去了漠北边关。他如今十六岁了,早在军营崭露头角,若是多加磨炼,以后一定会跟他父兄一样成为我大齐良将。姝儿,你说他这样的少年郎是不是很好?其实父皇想着你们年龄相仿,又能玩在一块儿,若是能成一段姻缘也不错。” 云姝哭笑不得,,“卫三公子此人的确极好,以后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不过正因为他好,所以才更不能坑他啊。” 皇后开了口,“你是金枝玉叶,能把你赐婚给他是他们卫家的荣耀,怎么能叫坑?” 云姝问,“母后,难道你忘了严天师的预言了吗?” 当年云姝出生的那一日,祥云笼罩整个京城,百鸟环绕长乐殿,久久不愿散去。肃元帝只当是吉兆,大喜过望后立刻召来浑天监的严天师替她观命格。 哪知道严天师一番摸骨看向之后脸色大变,半天不敢开口。最后在肃元帝的一再追问下,他才战战兢兢地道,“殿下命格贵重,将来定能匡扶大齐国运。但… …但殿下是天生寡妇命,注定一生孤独,无子而终。” 肃元帝气得当场就撵走了严天师,立刻在皇城贵族中找了一个最近出生的男孩跟云姝赐了婚。哪知道刚赐婚一日,男孩就发热抽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男孩的父母急得进了宫,哭哭啼啼好不悲惨。肃元帝没有办法,只得给两人退了婚,果然刚退婚那男孩就好了起来。 然而肃元帝还不信邪,又换了好几个孩子赐婚。每每赐婚以后,云姝那些小未婚夫个个都会突生怪病,无一例外,更是坐实了天生寡妇命的命格。京城中有儿子的贵族几乎人人自危,一夜之间家家的儿子都定下了婚事,以绝了肃元帝赐婚的念头。 云姝逐渐长大,京城中的贵族男子更是个个离她远远的,生怕被她祸害,肃元帝和皇后也逐渐打消了赐婚的念头,想着一辈子把长女娇养在身边也不错。 哪知道今日突然杀出个卫彦,不仅没有对云姝避之不及,还愿意陪她玩耍,他们的心思这才又活络了起来。 “卫彦不一样。”肃元帝轻咳了一声,“他是武将,杀人无数,身上戾气重,命硬,应该不怕克。孤想着先替你们赐婚,若是他真病了,到时候孤再收回成命不就行了,害不了他性命。” “父皇是天子,发出的圣旨哪能说收回就收回?” 肃元帝小声嘟哝,“这样的事孤也不是没干过。”云姝刚出生那一年,他收回的赐婚圣旨可有好几道。 “可儿臣不喜欢他那样的男子呀。”云姝只好随口编个理由推辞,“我喜欢满满书卷气的男子,不喜欢武将。” 闻言,肃元帝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心中立刻有了决断。他们夫妻伉俪情深,自然期盼儿女能够跟心仪之人在一起。既然云姝不喜欢卫彦那样的儿郎,他们也不会勉强。 云姝见他们的神色似已经打消了念头,于是分明牵起了他们的手,撒起娇来,“儿臣不想嫁人,只想永远陪着父皇母后,还有婳婳和诺诺。” 肃元帝和皇后都笑了起来,异口同声道,“好,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云姝又陪肃元帝下了一局棋,皇后才吩咐宫人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他们一家五口围坐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用饭,就跟寻常百姓家一样其乐融融。 云姝看着眼前的父母弟妹,眼眸里满是笑意。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她却又活了过来,而且还是回到了最快乐的时光,上天当真待她不薄。 这一夜,云姝在留在了长乐殿,一夜好眠,直到日晒三竿头才起床,皇后还特意命人准备了她最喜欢的虾仁水晶饺。 满心欢喜地用过早饭以后,她才提及想要出宫去逛一逛。云姝之前就经常出宫去玩耍,所以皇后欣然同意,但免不了叮嘱了她几句,还特意指了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随行。 云姝悄悄地溜出了长乐殿,以免被云婳那小滑头看见后非要跟着一起去。毕竟她今日出宫并不是真的为了玩耍,而是为了去燕歌坊。 燕歌坊,是城中最有名的寻乐之地。据说里面有天底下最曼妙的舞姿,最动听的歌喉,还有最出色的乐声。若是客人还不满足的话,那里还有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的女子可以相陪。 上一世刺杀皇后的那批人,也是出自那里。当时肃元帝派了不少人追查,但所有线索在指向燕歌坊后便戛然而止,可见幕后之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所以这一世云姝打算提前去探一探深浅。 云姝让自己的贴身宫女阿澜带了跟她们身量相近的男装,两人在马车上换了,又吩咐随行的那几位侍卫守在附近,这才出现在了燕歌坊的门口。 云姝手持玉扇,带着阿澜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却被门口的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拦住了去路,“两位公子,你们年纪尚小,还是请回吧。” “谁说本公子年纪小了?”云姝从怀里扔出好几张银票,“本公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长得矮是本公子的错吗?” 那中年妇人凑到了云姝身前,压低了声音,“我们这里不接待女客,姑娘你真不是来砸场子的?” “不是。”云姝又拿出一叠银票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是女儿身不假,但我的确跟那些来这里的男人一样真心喜欢漂亮的姑娘。那些男人出钱寻乐,我也出钱寻乐,又有什么区别?这些银票都给你,放我进去可好?” 那中年妇人两眼放光地看着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咬了咬牙道,“姑娘,我可以放你进去,但你千万不要惹事,记住了吗?” “你放心,我就是去寻乐子,绝对不会惹事!” 云姝和阿澜被人引着上了二楼,刚拐了个弯,没想到卫彦竟然迎面走了过来。她吓了一大跳,赶紧低了头,期望不要被他发现。真是奇了怪了,怎么重生归来后处处都能遇见他? ☆、双双掉马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卫彦目光落在了云姝的身上,竟然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位小公子实在是面熟得很,你也是来燕歌坊找苏绿筠姑娘的吗?” 云姝抬头,心中却在打鼓。她今日的确是特意来找苏绿筠不假,但卫彦怎么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一清二楚?重生后,所有人都跟上一世没有多大的差别,唯独他整个人完全不同。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该不会也是重生的吧? “小公子为何不说话?” 云姝问,“真的很面熟吗?” 卫彦点头,“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昨日在梅林见过。” 话已至此,云姝明白他已经认出自己来,只不过碍于身份的缘故没有点破而已。 “哦,原来是卫三公子呀,我记起来了。”云姝微微一笑,“昨日天气严寒,不知你回府后可有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驱寒?” 卫彦轻笑,“劳烦小公子记挂,我有喝姜汤。” “那就好。”云姝话锋一转,“我听卫三公子刚才的话,似乎是特意来找苏绿筠姑娘的?” 卫彦回答,“我年少之时曾修习古琴,因此极为佩服琴艺精湛之人。昨日刚回皇城就听到颇多人提及燕歌坊的苏绿筠姑娘琴音天下一绝,今日特意前来讨教。只不过实在不凑巧,我刚听管事的妈妈说,她这两日受了严重的风寒,缠绵病榻,实在是不能见客。若是小公子也是特意来听她的琴音,那还是改日再来吧。” 云姝轻叹了一声,“我的确是来找她的,既然不便,也就只能改日了。” “虽然今日见不到苏绿筠姑娘,但你我在这里相遇倒也是缘分。”卫彦道,“小公子,不如你我移步去城中的清茗阁一起品茶聊天,可好?” 云姝本来就对卫彦有诸多疑问,想着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地对他旁敲侧击一番。现在他既然开口主动相邀,实在是正中她下怀。 “好啊。清茗阁不仅茶香,阁中的紫红华英酿也甚是浓烈,堪称一绝。能去那里小坐,极好!” “请!” 出了燕歌坊后,两人来到了城中的清茗阁。店小二见两人衣饰气质不凡,直接就把人带上了二楼的雅间。云姝想着待会儿两人可能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所以特意让阿澜留在了大厅。 落座之后,云姝点了一壶雨后龙井并几样糕点。店小二正准备退下去时,卫彦叫住了他,“再来一壶紫红华英酿。” “好嘞,两位公子稍等片刻,小得马上就送过来。” 待店小二离开房间后,卫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云姝行了礼,“末将见过殿下!” 云姝浅笑,“我今日既然是乔装打扮出来,自然是不想有人认出来。所以哪怕你已经识出,也不该点破的。” 卫彦亦笑,“是末将的错!” 云姝看着眼前的卫彦,目光从他身上仔细地扫过,除了那张熟悉的脸以外,越看越不像上一世的他,心中直犯嘀咕。 “殿下。”卫彦目光里带着探究,“你为何这样看着末将,莫非末将身上有何不妥当之处?” 云姝回过神来,随口胡诌了一句,“没看什么,就是看你长得挺好看,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此言一出,卫彦神色倒是如常,但只要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他两个耳垂简直红透了,他这是害羞了。云姝这才意识道,自己刚才的话实在是有些孟浪,赶紧转移了话题,“卫三公子,现在茶水和酒还未到,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卫彦在她对面落了座,“末将洗耳恭听!” “从前有一个公主,十五岁临危受命摄国,从那以后她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家殚精竭虑,甚至伤害自己的亲人也在所不惜。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负父皇临终前的嘱托,守护好国家,但却没有想到最后因为将军府的一场过错,最后只能向敌国割地赔款,甚至献上她自己去和亲才能苟安。” 云姝一边说一边偷偷地观察着卫彦的神色,但凡他也是重生之人,定然不会对自己所说的一切无动无衷。若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就当自己随口胡诌了一个故事罢了。 “盛怒之下,她下令把将军府满门成年男子斩首示众,未成年男子流放梅州,满门女眷发卖为奴,最后却在和亲的那一日,亲自去刑场放了将军府满门。因为她知道,国家正是缺将才之际,将军府剩下的儿郎一定可以戴罪立功,夺回昔日失去的城池。不过当她决定去和亲之时就已经抱着必死之心决定要毒杀敌国皇帝,所以她注定是看不到那一日。” 云姝苦笑,“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刚杀死敌国皇帝还没来得及自杀就被抓了,最后落了一个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下场,这倒是有点儿惨。” 果然,卫彦神情也越来越严肃,也越来越黯淡。而他的眼眸里,满是痛楚之色。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刚才的猜测没有错。 “殿下… …” 正在此时,店小二敲了敲房门,随后推门而入,把托盘的东西都摆在了桌上,“两位公子,你们的茶水点心和酒已经齐了,可还需要些什么别的东西?” “不需要!”卫彦扔了一锭银子给他,“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便可。” 那店小二得了银子,顿时喜笑颜开地退下,“两位公子请放心,小的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们的雅兴。” 云姝伸手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卫彦,淡淡道,“卫三公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公主死后,将军府的儿郎到底有没有夺回昔日失去的城池?” 卫彦定定地看着她,眸中夹杂着痛苦。过了许久,他突然端起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公主和亲之前,曾说过给将军府五年的时间,到时候带她回国。将军府的儿郎没有让她失望,最终用五年的时间夺回了昔日的城池,直捣敌国的都城。”只不过他履行了约定,她却连一缕骨灰都没有留给他。她,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失约。 “卫将军府,果然没让人失望。”云姝声音中透着一丝惊喜,“卫彦,你真的也是重生之人。”想必他这辈子选择投笔从戎,就是为了守护卫家守护大齐,避免上一世的悲剧发生,所以他才变了这么多。 话音刚落,卫彦却跪在了云姝面前,“上一世,是卫家的过错,让殿下受苦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每每受伤都觉得疼痛。更云姝身为金枝玉叶,最后却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他完全无法想象她究竟是怎样在那样的痛楚中煎熬。 “上辈子大齐惨败之后,我的结局的确有些惨,但卫家又何尝不是日日在水深火热中煎熬?”云姝伸手扶了他一把,“卫三公子,我们能够重生,是天大的福气,这辈子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所以前尘往事,你不必再放在心上,更没有必要愧疚。” 卫彦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云姝的双眸,重重地点了头。 云姝浅笑,替他添了酒,举杯,“虽然你我上辈子的交情仅限于你总是在朝堂上跟那群言官气得我拂袖而去,但我们现在毕竟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也算拉近了不少,不如共饮一杯。这一杯,敬重生!” 卫彦眉头不可捉摸地皱了一下,“殿下那时很讨厌末将?” “没有。”云姝道,“其实当时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确如你们那些言官所言,有时刚愎自用,手段狠毒,你们的谏言大多都是对的,所以我更讨厌自己。” “其实在死后不得轮回这些年,我想了很多。上辈子我不负父皇所托,用尽自己的所有去护大齐,不悔!但我也伤害了很多无辜之人,有憾!所以这辈子我绝对不能重蹈覆辙,而是要弥补那些遗憾,走不一样的道路。” “那殿下这辈子心中所求是什么?” 云姝挑了挑眉,“想知道?那就赶紧把这杯酒喝了,毕竟这是我敬你的第一杯酒,给点儿面子。” 卫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虽然看着云姝,那双眼眸里是说不尽的认真。 云姝亦饮尽了杯中的酒,开口道来,“这辈子,我想要父皇母后活得长长久久,想让诺诺成为一个不必事事委屈妥协的皇帝,让婳婳做一个鲜衣怒马肆意潇洒的公主。还有,我希望大齐能够风调雨顺,仓廪充实,百姓无大忧!啊… …我发现自己想要的实在太多了,会不会太贪心?” 卫彦摇头,“殿下句句为朝廷为百姓为亲人,完全没有提及自己,何谈贪心?” “对哦,我忘了说自己呢。”云姝低头沉吟片刻,随后抬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还希望自己的双手不再沾满杀戮。” 卫彦看着她,目光笃定,声音缓慢而又坚决,“一定可以。”因为这一世,他一定会站在她身前,为她而战,替她挡住所有的杀戮。 “那你呢?卫三公子,你这辈子心中所求又是什么?” “护大齐,护将军府,还有… …护想要守护的那个人。” “除了大齐和将军府之外,卫彦竟然还特意强调了一个人,云姝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你口中的那个人是否是上辈子心悦之人?当初没有一个好结局,所以这辈子你想要弥补遗憾。” “是。” 云姝笑了,又替两人斟了酒,“那这一杯,敬这一世我们心中所愿皆有成。” 卫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跟云姝碰了杯,“好!” 话说开以后,云姝心中的疑惑悉数消除,所以大大方方地问起了卫彦今日去燕歌坊一事。 “你恐怕也是跟我一样想去探探深浅,而不是真心去觅知音的吧?” “嗯!” “母后素来喜爱古琴之艺,所以当初父皇才在她生辰宴时让苏绿筠入宫演奏,也顺便准了坊中的舞娘入宫献艺。没曾想,那些刺客恰好就混在那群舞娘之中。”云姝道,“卫三公子,这辈子我绝对不能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燕歌坊这个心头大患,我们必须不动声色地查清楚其底细,然后一锅端了它。” “这件事殿下不必操心,一切交给末将就好。” 云姝道,“我知道你是个可靠之人,但此事毕竟涉及我母后的性命,甚至大齐以后的国运,所以我还是想要亲力亲为。” “既然如此,那末将就陪殿下一起调查。” “好!”云姝笑道,“我原本以为这辈子自己要守着秘密单打独斗,没想到还能遇见同是重生的你,而且我们都想要守护大齐,目标一致。以后,我一定拿你当最信任的兄弟!” 兄弟?卫彦低了头,嘴角有了一丝苦笑... ... 作者有话要说:卫彦:我喜欢你两世,你竟然只想跟我当兄弟? 云姝:不好意思,上辈子我只想搞事业,这辈子除了搞事业只想宠弟宠妹,完全不知道谈恋爱是何物。 ☆、这个女婿他先认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云姝突然感觉头晕得要命,估计是紫红华英酿的后劲儿上来了。上一世她的酒量极佳,但也是在成为摄政公主之后才练出来的。而十三岁的她,喝酒必醉,且醉后行为古怪,有时做出来的事情甚至令人啼笑皆非,她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完了,不过才重生第二日,她就要在卫彦面前出丑了。还好刚才已经认了兄弟,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 卫彦见她神情有异,立刻问道,“殿下,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 …我可能… …可能是醉了。”云姝舌头有些打结,“你放心,我酒品不算太… …太差,不会吵也… …也不会闹。只不过要是… …要是待会儿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你可千万不要放… …放在心上啊。” 说着说着,云姝只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在疯狂打架,竟然头一歪,趴在了桌上… …睡着了。 “殿下… …殿下… …” 卫彦怎么叫也叫不醒她,索性坐在了她身旁,仔细地看着她。在他的记忆里,以前她身上总是带着一丝戾气,时时刻刻给人压迫之感。可现在的她睡颜安静,分明就是一个还带着一丝稚气的美丽小姑娘。 这样,刚刚好! 云姝这一睡就睡了快一个时辰,卫彦就那样一直痴痴地看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够,眼睛里的光芒温柔得不像话。 上一世,死而有憾之人并不是只有她一人。自从她离开之后,他日日都在极度痛苦的悔恨之中。他后悔自己从未把对她的一腔情意说出口,更后悔自己不够强大,没有好好守住大齐的江山以至于没有好好地爱护她。 挫骨扬灰,不入轮回,那就重生一次,改变所有的不幸。 他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却也换回了她的新生。这一切,很值得。 云姝软糯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卫三公子!” 卫彦从回忆中醒来,脸瞬间就红了,“殿下,你酒醒了?”他刚才那般痴样,她一定是看见了。 只见云姝揉了揉额头,随后正襟危坐,神色认真得不能再认真,“醒了。” 卫彦仔细地看了她一眼,一切都正常得很,大概酒真的是醒了,这才道,“时辰已经不早,末将送你回宫。” “哦!”云姝站起身来,“好。”言罢,她便站起身来,抬脚就往门口走。 卫彦立刻就发现她是同手同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跟个鸭子一样,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恐怕人还是醉着。 “殿下,等一等!” 话音刚落,云姝就蹲了下去,双手还紧紧地抱住了脑袋,抬头对他甜甜一笑,“卫三公子,你看我现在像什么呀!” 卫彦哭笑不得,难怪她刚才会提前提醒自己,原来是真的会做奇奇怪怪的动作。醉酒的人一定要事事顺着才不会不依不饶,于是他柔声道,“像兔子!”大概是醉酒的缘故,她那双美眸有些红,但却透着灵动,是真的像一只可爱的小兔。 “笨蛋。兔子的耳朵可长了,我又没有长耳朵,才不是呢。” 卫彦蹲下,笑着问道,“末将的确愚笨,实在看不出来,殿下可否明示?” “那你过来一点儿。”云姝朝他招了招手,“我悄悄地告诉你。” 卫彦果然凑了过去,云姝在他耳边低语,“我是一头狡猾的狐狸,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哟。” 她现在这模样哪里像狐狸,分明就是兔子。不过他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嗯,像狐狸。” “我是狡猾的狐狸,你得抓住我,明白吗?”云姝突然起身,跑到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咯吱咯吱地笑着,“快来抓我啊。” 卫彦笑出声来,她这是要跟自己玩儿孩童才喜欢的你追我赶的游戏?不过她既然想玩儿,那他就陪到底。 只要她能高兴,他一定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百般娇纵,万般纵容。 “那殿下跑快一点儿!” “好!” 云姝兴致勃勃地绕着满屋子跑,卫彦便在后面追,两人的距离,一直都隔着约莫两步那么远。 隔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再没有笑容,娇哼了一声,“不理你了。” 卫彦不明就里,赶紧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你根本就没有竭尽全力来抓我,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我还是回宫去找婳婳和诺诺吧。” 原来如此! 云姝走路摇摇晃晃,卫彦实在是不放心,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殿下,末将去叫阿澜来扶你一把。” “不要!”云姝甩开了他的手,“我自己能走,稳着… …” 话还未说完,她的左脚踢到了自己的右脚,整个人往地上扑了下去。还好卫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殿下,小心!” 云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后紧紧地拽住了他胳膊,“原来我不能自己走啊,那你扶我一把!” 卫彦见她如此,没有拒绝,扶着她下了楼。 阿澜见了,赶紧迎了过来。她闻到了云姝身上的酒气,伸手去扶,哪知道被一巴掌把手拍了下去。 “我要我兄弟扶着,还要他送我回宫,你一边去!” 阿澜一脸震惊地看了看云姝,又转头看了卫彦一眼,这两人在雅间里除了喝酒到底还做了什么?竟然还称兄道弟了?估计是喝高了胡说八道吧。 她轻叹一声,自家公主千好万好,就是酒量不行,酒品也不太好。但现在她醉了,一定要顺着她的意思才行,否则只会闹腾得更厉害,于是求助地看着卫彦。 卫彦心神领会,淡淡道,“我会送殿下回宫,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追究,我会亲自向他们解释!” 阿澜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卫三公子了,我先去让人备车。” 卫彦扶着云姝出了清茗阁的大门,马车早就已经停在了那里。她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他只好跟着她上了马车! 好在上车后云姝除了继续拽着卫彦的胳膊以外,并没有再做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乖巧得很。 一路无话,马车终于驶到了宫门口。云姝仍是死死地抓住卫彦不放,他不得不送她回了栖霞殿。 而得知消息的肃元帝和皇后,早就等在了那里。 见到他们两人时,云姝还是没有放开卫彦的胳膊,笑意盈盈道,“父皇,母后,我今日跟卫三公子喝酒了。” 肃元帝又好气又好笑,“不用你说,只要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孤就知道你喝了酒。姝儿,还不快松开卫彦?” 闻言,云姝低头看了一眼,赶紧松了手,“原来我一直拽着你啊,实在是失礼了。” 肃元帝眉头抖了抖,自家女儿这是真喝糊涂了。 “来人!”皇后开了口,“还不快扶姝儿去休息!” 云姝很快就被七八个宫人簇拥着往内殿走去,走着走着,她突然回了头,还用力朝卫彦挥了挥手,“卫三公子,我们明日再见!” 肃元帝扶了扶额头,她昨日还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卫彦这样的武将,今日却对他如此亲热,简直让人没眼看。 待云姝不见踪影后,肃元帝这才看向卫彦,神色严肃,“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喝酒?她到底喝了多少?喝的又是什么酒?” 卫彦跪下行礼,“回禀陛下,今日末将与殿下在城中相遇,因觉得投缘,所以邀请殿下去城中的清茗阁小坐了一番,殿下一共喝了两杯紫红华英酿!” “什么?她喝的是紫红华英酿那样的烈酒,而且一喝还喝了两杯?”肃元帝道,“姝儿她酒量浅,素日喝两杯果酒都会有醉意,你竟然还给她喝那样的烈酒。卫彦,你可知罪?” 卫彦没有丝毫辩解的意思,“末将知罪,还请陛下责罚。” 肃元帝轻咳了一声,“既然你已知罪,那孤就小惩大诫。姝儿这孩子没事总喜欢往宫外跑,实在是让孤放心不下,所以孤就罚你在京城这段时日负责保护她。若是她磕着碰着或者不高兴了,孤一定拿你是问。” 他这长女一出生就顶着那样的命格,城中的儿郎个个见着她都恨不得绕道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不躲着她还主动邀请她一起喝茶喝酒的卫彦,他哪里舍得真问罪啊? 其实当初云姝刚出生之时,他也曾动过要给云姝和卫彦赐婚的念头。但卫将军府世代功勋,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他实在是不太好意思下手,终究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不过现在是卫彦自己一头撞过来的,那可不能怪他了。 卫彦不躲云姝,这不就意味着不害怕她?不害怕不就是不讨厌,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喜欢自然是要相守啊! 这个女婿,他先认了! 少男少女正是怀春多情之时,他就不信自己把他们凑在一块儿不能产生浓厚的男女之情来。 卫彦原本只奢求这一世能够远远地看着云姝,默默地守护她就好,从未想到竟然还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她身旁,看她笑陪她闹。 “对了。”肃元帝补了一句,“以后也不是不能再喝酒,毕竟酒量这种东西是要靠练出来的。但你得保证,以后若是姝儿再醉了,你得像今日这样把她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送回宫中。”只要能增进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多醉几次又何妨? 卫彦何其聪明,瞬间就明白了肃元帝话里的深意。他压低了头,让人看不到他眸子里复杂的神色,领了命,“是。” 他这辈子只求能够在护住云姝,让她事事顺遂就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其他,不该、也不能肖想… … 作者有话要说:云姝:父皇,我才十三岁啊,你就这么替我恨嫁? 卫彦:这个岳父大人,我也先认了! 肃元帝:感情这种事情就要从孩子抓起,青梅竹马了解一下! 云姝:谁家青梅能有十三,竹马能有十六? ☆、你不要命了吗 云姝回到内殿后倒头就睡,皇后愣是让人把她拉起来灌了一碗醒酒汤,想要问一问她和卫彦到底是怎么回事。 “姝儿,你昨日不是还说不喜欢武将么,怎么今日却跟卫彦一起喝酒了?” “遇上了就是缘分,所以我们就去喝了两杯。”云姝趴到皇后的肩头,笑嘻嘻声道,“母后,我和卫彦现在已经是兄弟了。” 皇后皱眉,“兄弟?你们结拜了?” “哎呀!”云姝拍了拍脑门,一脸懊恼,“我竟然忘记跟他结拜了,下次见面一定要记得这件事。” 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她跟肃元帝彼此心意相通,自然清楚他这时候已经把卫彦纳为驸马的第一人选,哪知道他们这个长女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心思,只是把人家少年郎当兄弟而已。 “你赶紧休息,等脑子清醒了以后,我和你父皇再找你问话。” “好啊!” 话音刚落,云姝就又躺回了床榻,沉沉地睡了过去。 皇后伸手摸了摸她云姝皙细腻的脸颊,目光饱含爱怜。这个傻丫头,若是能一生都像现在这般天真无邪该多好?可孩子终究会长大,而父母终究会离去,所以她和肃元帝才会一心想着可以把心头肉交给一个可靠的少年郎,就算他们以后都不在了,还能够代替他们宠她护她,让她一生平安喜乐无忧。 卫家三郎,是个不错的少年,用来做兄弟实在是太浪费! 正胡思乱想间,肃元帝走了进来,皇后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肃元帝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低声道,“这孩子刚才可跟你说了什么知心话没有?” “说了一句!” 肃元帝赶紧问 ,“说了什么?” “她说跟卫彦是兄弟,下次见面要和他拜把子!” 肃元帝愣住了,“拜把子?卫彦是孤看中的女婿,不是看中的儿子,他们怎么能拜把子?孤不准!” 皇后被他逗乐了,“姝儿的性子你清楚得很,若是她非要拜把子,你还拦得住?” 肃元帝轻哼了一声,“我拦不住姝儿,还能拦不住卫彦?我可不要他那样的儿子,只想要他那样的女婿。” “行行行!你说得都有道理。”皇后道,“可毕竟这关系姝儿一生的幸福,最后还是得她点头才行。” “孤刚才已经特意把他们两个人往一堆凑,都是少男少女,肯定能生出感情来。” 皇后仍是心有顾虑,“可卫家会不会… …” “怕什么?”肃元帝道,“现在是卫彦那小子自己一头撞了进来,卫家人可怪不了我们。” “也是。”皇后轻叹了一声,“只希望这不是一段孽缘!” 卫彦回到了将军府,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他刚一推开房门,就看见长兄卫临坐在书桌前,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卫临是将军府的长子,年少成名,是大齐有名的少年将军。虽说在战场上他对几个弟弟要求严格,但平日里却是格外关照,温和可亲。如今他这副神情,倒是让卫彦心中一沉。 “长兄,可是边关起了变故?” “边关一切安好,你不必忧心,不过… …”卫临突然把一轴画扔到了他手中,“三弟,你的书房里怎么会有栖霞公主的画像?”去年他回京述职时曾见过云姝一次,所以记得她的样子,倒是个天真烂漫且姿容出众的小姑娘,只可惜命格不好。好在身份贵重,就算一生不嫁人也可以比天底下大多数女子要过得舒心。只是如今他在自己弟弟的书房中发现了这副画像,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忧心忡忡! 卫彦打开那副画像看着里面的人儿,嘴角忍不住微扬。昨日从梅林回来以后,他立刻就动笔画了这副画像。十三岁的云姝,活泼可人,眸子没有一丝狠戾,而是满满的笑意,清新灵动,他怎么能不喜欢到骨子里去? 卫彦回答得坦坦荡荡,“我喜欢了,也便就画了!” 卫临见他如此,眉头皱得更紧,“你当真心仪栖霞公主?” 卫彦抬眸,“殿下很好,有何不可?” “整个大齐谁人不知栖霞公主是天生寡妇命的命格,这天底下女子千千万,你为何偏偏要心仪她?” “纵使这天下女子千千万,可殿下却只有一个,我只心仪独一无二的她,” “三弟!”卫临急得一拍书桌,“你年纪尚小,千万不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肃元帝之前感念着将军府立下的战功,所以未曾打过他们卫家人的主意。可若是自己这个傻弟弟亲自去求的话,恐怕… … “我没开玩笑。”卫彦道,“我是真的喜欢殿下,很认真地喜欢她。”两世,都是如此! “你啊!”卫临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推了他一把,“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喜欢也许会让自己丢掉性命?”云姝以前那些小未婚夫,哪一个不是在赐婚以后就突发怪病以至于危及性命? 卫彦声音平静“长兄,你不是曾教导过我么?一入军营,我们要做好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我早就已经不惧死,还会怕一个所谓的不好的命格?” “胡闹!”卫临大声道,“为江山社稷而死和被一个女人克死,这样的死能一样吗?” “对我而言,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卫彦回答,“我可以为大齐江山而死,也可以为了殿下而死。更何况命格之说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大可不必相信。” “你当真是魔怔了。”卫临摇了摇头,“从明日开始,你不许出将军府,更不许去见栖霞公主,给我在府中清醒清醒。等过了母亲的生辰,我们便立刻启程回边关。”自己这个三弟应该是一时糊涂而已,边关另有一片天地,到时候一定能让他忘掉栖霞公主。 “迟了!”卫彦道,“陛下今日刚下了命令,让我这段时日跟在殿下身后,好好保护她!” 卫彦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肃元帝这都是下的什么命令啊?分明是想推自己这个已经犯了傻的弟弟入火坑。可君命难违,又容不得拒绝。 看来,如今只能让母亲替这个傻弟弟多去相看这城中的名门贵女,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次日一大早,云姝仍是觉得头疼得厉害,趴在床上完全不想动。 见她如此,阿澜赶紧又端了一碗醒酒汤来。云姝咕咚咕咚地喝完,似乎真的舒坦了一些。 “殿下!”阿澜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还记得昨日酒醉后发生的事情吗?” “记得啊。”云姝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他我是一头狡猾的狐狸,还让他来追我,后来还一直拽着他胳膊不放,非让他送我回宫,反正本宫这脸是丢大发了。”她当时是醉了,脑子不太听使唤,可记忆并没有断片。 阿澜完全没想到还有狐狸那一茬,憋笑憋得实在是辛苦。既然自家公主记得这么清楚,她也不必再多言。 “唉!”云姝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给本宫梳妆,然后出宫!” 阿澜一脸惊讶,“殿下酒后身体不适,不多休息一下吗?” “头疼可以忍一忍,但正事不能不干。”燕歌坊的事情一日不解决,她心中就难安。 “殿下这么着急出宫,是因为急着跟卫三公子结拜么?” “结拜?”云姝愣了愣,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宫若真是跟他拜了把子,那他就算是父皇的义子了吧。皇室身份贵重,奉承的人多,烦恼的事情更多。他那种性子根本就不适合,所以本宫还是别坑他为好。”只要是在心中把他当兄弟,何必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云姝刚出宫门,卫彦已经骑着马等在了那里。昨日之事的确有些难堪,但她转念想了想,上辈子自己更不堪的时候都被他看见过,又有什么好尴尬的?于是她赶紧朝他挥了挥手。 “卫三公子!” 卫彦立刻策马到了她的马车前,“殿下今日可有哪里不适?” “就头有点儿疼而已,不妨事。” “那就好!”卫彦道,“末将想着既然这两日都不能见到苏绿筠姑娘,我们不妨暗中观察在燕歌坊来来往往的客人。今日是休沐日,或许会有收获。” “你的想法跟本宫真是不谋而合。”云姝浅笑,“那走吧。” 卫彦并没有带云姝去燕歌坊周围的酒楼茶肆,而是带她进了附近一家民宅。这民宅共有两层,离燕歌坊不远也不近,刚好能看到大门前往来的客人。至于燕歌坊的后门,他早就已经安排了暗卫盯着。 云姝站在窗户前,看着看着燕歌坊的大门,时不时有贵族子弟进进出出,甚至还有不少朝廷官员,忍不住道,“温柔乡,英雄冢。若这里是敌国的细作窝,怕是能套出朝中一半的秘密,也难怪上一世那些刺客能够顺利入宫。” “所以无论我们能不能查出东西来,这个地方的人都不能留!” 闻言,云姝猛地回头,恰好把卫彦眸中狠戾的杀机尽收眼底,心中没由来地一紧。 上一世,她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狠绝毒辣性子。没曾想如今那个原本清俊儒雅,如琢如磨,雅致而又温和的卫彦却变成了这样。 卫彦似乎知晓她心中所想,眸色柔和了下来,“殿下,这一切交给末将来做就好!”只要有他在,他的公主就不必沾杀戮。 “卫彦,其实你不必... ...” 正在此时,原本守在门口的阿澜匆匆跑了进来,“殿下,卫三公子,卫临少将军带着一个姑娘来了。” 云姝一脸疑惑地看向卫彦,按道理说他们这应该算是暗中行事,卫临怎么会找过来? 只听卫彦略一沉吟后道,“不见。” ☆、你想嫁我就一定要娶吗 云姝心中愈发奇怪,忍不住问道,“你和你长兄闹矛盾了?” “并没。” “那为何不见他?” 卫彦回答,“我们在行机密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机密个鬼!”云姝笑出声来,“你长兄能找过来,就说明他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若是不见他,恐怕他会以为我们是情人私会,到时候你们整个卫家人都会替你急。” 卫彦目光温柔,“为何要急?” “因为本宫的命格呗!”云姝回答得直白而又坦荡,“天生寡妇命,注定一生克夫无子。你看这整个皇城的男子,哪个见到本宫不都是绕道走?也就你这个重生之人,与我惺惺相惜才不躲避。不过你放心,本宫绝对不会祸害你,哈哈哈哈… …” 卫彦看着云姝,只见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双美眸仍是清明灵动,没有怨也没有憾,反倒是笑意盈盈,根本没有把命格一说放在心上。不过想想也是,像她这样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公主,夫君和子嗣恐怕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就算无法拥有也不会太在乎。 可是,他在乎!别的女子能够拥有的幸福,他希望他的公主也能够拥有,哪怕给予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殿下,命格之说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大可不必相信。” 云姝道,“但发生在本宫身上的事情真的挺玄乎的,所以信一下也无妨。再说本宫从来都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信了对本宫又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可以名正言顺地在父皇母后身边呆一辈子,这样多好啊。” “殿下从来都未想过要成婚生子吗?” “没有。”云姝斩钉截铁道,“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本宫从来没有想过。好啦,还是让你长兄进来吧,本宫找机会跟他表明态度,免得让你们卫家人替你担惊受怕。” 卫彦点头,示意阿澜把人带进来。其实长兄找过来并不意外,只是不知他带来的那个姑娘究竟是谁? 不出片刻,阿澜引着卫临和那名女子大步走了进来。 卫临向云姝行了礼,随后指着身旁的女子道,“这是末将的表妹苏凌云,跟阿彦年纪相仿,自幼感情深厚,算得上青梅竹马。” 云姝本就是七窍玲珑的心,加之又多活了一世,自然把卫临话里的深意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这不就是想说卫彦跟苏凌云是大家眼中一对儿,让自己不要横插一脚嘛。 卫彦有这样一个为他考虑的兄长,当真是幸运。只不过她对卫彦根本没有非分之想,卫临这一次真的是瞎操心了。 苏凌云福了身,“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云姝立刻伸手扶了苏凌云一把,“原来是苏姑娘,我刚刚就听到卫兄提起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卫临:… … 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傻弟弟变成栖霞公主的卫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彦:… … 他什么时候提起表妹苏凌云了?殿下就算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能不能别乱说话? 苏凌云脸瞬间就红了,眸子里满满的欲说还休的情意,“三表哥他… … 他当真提起过民女么?” “是啊。”云姝点头,“卫兄刚才对本宫说,他的凌云表妹姿容秀丽,端庄贤淑,心地善良,是世间难得的好姑娘,所以特意请求本宫帮忙寻一个好夫婿呢。”上一世卫彦二十四岁都未曾娶妻,惹得整个皇城的人议论纷纷,他心仪之人绝对不会是触手可及的苏凌云。但苏凌云在他面前小女儿情态尽显,定然爱慕于他,这分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鉴于她现在跟卫彦关系不错,所以出言替他折了这一朵刚盛开的桃花。 此言一出,卫彦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表妹,你放心,公主殿下身份贵重,她帮忙替你寻的夫婿,定然是极好的。” 苏凌云瞬间变了脸色,眼睛里湿漉漉的,将泣未泣,“三表哥,你怎么能… …”她终究没有把话说完,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最后竟然捂着脸颊跑了出去。 阿澜看得一愣一愣的,“殿下是金枝玉叶,尊贵无比,这苏小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跑走,未免也太无理了吧。” 卫临单膝及地,“凌云无礼冒犯了殿下,末将愿代替她受责罚。” “无妨。”云姝道,“卫少将军,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样冲出去,你还是赶紧追出去看看吧,可千万不要让她出什么事。” “末将遵命。” “对了,还有一件事。”云姝叫住了正准备追出去的卫临,“本宫跟卫三公子真的很投缘,但只是惺惺相惜的兄弟之间的那种投缘,而不是男女之情,你和你的家人不必担心本宫会祸害他,所以以后也不必故意带别的姑娘到本宫跟前来晃悠。毕竟像苏姑娘现在这种情况,怕是要哄许久,麻烦的是你们。” 卫临被这样直白地点破心思,尴尬至极,但也放心了不少, “末将明白了。”只要殿下没那方面的心思,自己那个傻弟弟就是单相思。待日后他跟着自己离开皇城去了边关,一定可以忘怀。 待卫临离开后,云姝看了卫彦一眼,大声地笑了起来。他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出声来。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停了下来。 “卫三公子,本宫今日替你折断了一支桃花,你可要好好谢谢本宫哦。” 卫彦问,“殿下想要末将如何谢你?” 云姝摇头,“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那殿下就慢慢想,等想出来了一定告诉末将。” 整整一日,两人轮流站在窗前,看着燕歌坊门口人来人往,把认识的客人的名字通通记在了小本本上。 云姝逐一看了看那一长串名字,心中愈发忧心。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相信这小小的燕歌坊竟然有那么多朝廷官员光顾。虽然还有没确切的证据,但直觉告诉她这里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暮色四沉,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庞上,把她的担忧称得愈发明显。 卫彦从她手中抽过了那个本子,低声道,“殿下,我们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要调查的方向,那就不必太过于忧心。” “也是。事情要一步一步地来,本宫急也没有用。”云姝抬眸,眼睛里又恢复了笑意,“卫彦,我们去五福楼用晚饭吧,那里的青菜豆腐羹比宫中的味道还要好呢。”今日他们两人一直守在这里,也就吃了一些糕点而已,腹中实在是有些饥饿。 卫彦浅笑,“好!” 两人径直去了五福楼,菜很快就上了桌。云姝是真的饿了,所以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原来她喜欢虾饺,喜欢清蒸鱼,还喜欢青菜豆腐羹,卫彦静静地看着她,把她的喜好记在了心里。 云姝感觉卫彦的视线停下了自己身上,猛地抬头,“你是不饿?还是饭菜不合口味?” 卫彦回过神来,“末将不饿!” “你不饿?”云姝俨然不信,“本宫都饿极了,你一个大男人会不饿?卫彦,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嗯,有心事。” 云姝见他并没有要接着说下去的意思,也没有追问,毕竟谁心中没藏着那么一个两个秘密呢?或许,他是思念心仪的姑娘了。 她伸手盛了一碗汤,推到了他面前,“再深的心事也没有吃饭事大。这里的羊汤暖胃又鲜美,你尝尝!” 卫彦依言喝了一口汤,他的公主亲手盛的羊汤果然暖胃又鲜美。 “那个… …”云姝问道,“你心仪的女子是不是并不知晓你的心意?” 卫彦神色如常,但其实放在桌下的手早就因为紧张而握成了一团,心也8跳得厉害,“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直觉!” 卫彦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并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她的确不知道。” “你为何不告诉她?” “我配不上她。”上一世的他不够强大,护不住她,让她得到那样一个惨烈的结局。而这一世,他注定无法陪她走到最后,所以更不能肖想。 云姝很是意外,像卫彦这样的男子,家世良好,相貌堂堂,而且前途不可限量,怎么还会如此自卑?他心仪的那个姑娘,莫非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不让她知晓?” “或许有一日,末将会告诉她。” “哦!” 或许只是有可能而已,但就他那个死脑筋,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这天简直没法聊下去了。 云姝迅速地用完了饭,随后跟卫彦道了别,终于彻底结束了尴尬的气氛。 卫彦骑着马,远远地跟在云姝的马车后面,直到亲眼看着她进了宫门才回将军府。 他刚回到府门口,门房的李叔就传了话,“三公子,夫人让奴才转告你一句,她有很重要的事找你,让你回来以后立刻过去一趟。” “李叔,你可知晓是什么事?” “奴才不知,只知道凌云表小姐去了夫人那里。” “我知道了。” 卫彦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卫夫人的院子里,刚走进大厅就看见苏凌云窝在自己母亲的怀里,一双眼睛肿得如同桃子一般,看来刚才一定狠狠地哭过一番。 “母亲,表妹!” 苏凌云抬眸看了一眼卫彦,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这可把卫夫人给心疼坏了,赶紧拿出手绢替她擦干了眼泪,随后怒气冲冲道,“你这个混账小子,看你干的好事?” 卫彦声音平静,“儿子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还请母亲明示。” “你… …”卫夫人指着卫彦道,“你和阿云青梅竹马,双方长辈皆认可,一心想着亲上加亲,但你今日当着栖霞公主的面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 “儿子说的不是混账话,而是心里话。栖霞公主身份尊贵,她替表妹找的夫君,一定是好儿郎。” 话音刚落,苏凌云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声呜咽,而是大哭起来,“三表哥,我不想嫁给别人,只想嫁给你,你怎么… …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卫彦眉头紧锁,他的公主哪怕被世人唾骂,被逼去敌国和亲,甚至落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结局,但她归来以后仍是笑对人生,没有丝毫怨怼,未曾落下一滴眼泪,而苏凌云不过是受了一点小小的委屈就在这里撒泼痛哭,他心中忍不住一阵厌烦。 “你想要嫁给我,我就一定要娶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怼人高手哪里找?卫将军府里找三郎! ☆、无怨无悔 此言一出,不仅苏凌云傻了眼,就连卫夫人也愣住了。 她这个儿子从小饱读诗书,最知礼数,哪怕十一岁之后吵着闹着进了军营,也没有染上多少痞气,每次从边关回来仍是待人温和,彬彬有礼,所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说那样不客气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怒道,“你竟然还说混账话,给我跪下。 ” 卫彦立刻跪了下去,背脊挺得笔直,“母亲让儿子跪下,儿子不敢不跪,但这并不代表儿子承认刚才说的就是混账话。” “所谓的亲上加亲一直都是你们长辈的想法,从来未曾问过我半句。我心中没有表妹分毫,就算被你们按着头娶回府也无法全心全意待她,反而会害她一生。既然如此,为何要娶?” 苏凌云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哭得愈发厉害,“姑母,阿云是真心喜欢三表哥,想要嫁给他,你帮我劝劝他好吗?” “够了!”卫彦忍无可忍,“凌云表妹,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只要你扯着嗓子哭得厉害就可以称心如意。你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厌烦。” 苏凌云是卫夫人兄长的老来女,素来娇宠得很。但凡掉一滴眼泪,全家都会齐上阵去哄,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哪曾像今日这般被人沉着脸嫌弃过? “三表哥……”苏凌云终于止住了嚎哭,擦干了眼泪,抽抽搭搭道,“我不哭了,你不要厌烦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对卫彦芳心暗许,哪怕他这五年大多时间都在边关,两人只不过匆匆见了几面而已,但她对他的情意丝毫不减,反而随着时日日生夜长,越来越浓! 她一心想要嫁给他,怎么能惹他厌烦? “凌云表妹,其实你不哭的时候,我并不厌烦你。”卫彦缓缓道,“但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我不是你的良人,你若执意嫁我,定然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还是趁早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这样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都好!” “住口!”卫夫人沉着脸,走到卫彦面前,“你这个混账小子当真是口无遮拦,看来我今日非得好好地打你一顿才行。”言罢,她就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卫彦仍是跪得岿然不动,“母亲要打便打,儿子受得住!” “你… …你真是… …”卫夫人气得,“来人啊,把家法请来!” 话音刚落,苏凌云猛地跪在了卫夫人面前,扯着她的衣袖,“姑母,卫府家法是特制的铁鞭,一鞭下去就会让人皮开肉绽,痛苦不堪,你千万不要对三表哥动家法,阿云求你了。” 卫夫人低头看了一眼又泪眼婆娑的苏凌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既然阿云替你这个混账小子苦苦求情,那我今日就不动家法,你赶紧给我滚到祠堂跪着思过去!” “是!” 卫彦径直去了祠堂,跪在了卫家祖宗牌位认真思过。他今日的确有错,可他唯一的错是顶撞了母亲,而不是拒绝娶表妹苏凌云。 至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有云姝一人,哪怕他不能。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卫临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他把托盘放在了地上,从一旁拿了个柔软的候蒲团扔到卫彦面前,“冬日地上寒凉,你垫一下,免得染了风湿把好好的膝盖给废了。” 卫彦声音平静,“无妨!” “这是母亲的意思。” 卫彦抬眸看了卫临一眼,随后拉过那个蒲团跪了上去,膝盖果然好受了许多。 卫临也找了个蒲团,跟他并肩跪着,指着那一碗姜汤道,“这也是母亲让我给你送来的。姜汤驱寒,以免感染风寒。” 卫彦的嘴角突然有了一抹笑容,他的公主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端起那碗姜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卫临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小子,今天真是够可以,为兄佩服!” “嗯?” “其实我也不喜欢凌云表妹哭哭啼啼的模样。可她是舅舅的老来女,素来娇宠得很,我们这些做表哥的哪里敢惹她?三弟,你知道吗?今日我追上她的时候,她一直在哭,那眼泪跟泄了的洪水一般,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来找母亲告状。”卫临笑道,“我听说你刚才沉着脸怼了她,所以是真的打心里佩服。” “我只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而已。” “我今日真是被凌云表妹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若是天底下的女子都像她那样喜欢用哭来解决问题的话,我宁愿一辈子跟我的战马和长枪过,坚决不娶妻。” “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像她那样。”卫彦道,“栖霞公主就从来不会用哭去解决任何问题。” “你才跟她见了几面?你又知道了?”卫临俨然不信,“我看她也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说不定比凌云表妹还爱哭。” “我当然知道。”他的公主只是有着娇弱的外表,但却有一颗比天底下大多数男子还要坚韧的心。 “你如今心里念着她,当然觉得她样样都好,所以我现在不跟你谈她。”卫彦话锋一转,“你知道吗?母亲去了舅舅府上!” 卫彦问,“去赔罪?” “赔罪加退婚!”卫临回答,“虽说我们卫府还未正式去苏府下聘,但你和凌云表妹的婚事终究在双方长辈口中念叨了多年,说到底还是该去口头上把婚事退了,也算对苏家有个交代。” 卫彦有些惊讶, “母亲素来疼爱凌云表妹,我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同意退了这门婚事。” “母亲疼爱凌云表妹不假,但她更疼爱你,更加在乎卫府。”卫临道,“就凌云表妹那个娇滴滴爱哭闹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做我们将军府的儿媳,母亲焉能不知?之前她不过是碍于两家的交情,又想着只要你们两个感情好,娇气一些也能包容。可今日你当着凌云表妹的面把话说得那么明白,这门婚事自然不必再考虑。但我们卫家毕竟是理亏的一方,她不得不重罚你,以消苏家的怒气。所以接下来三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祠堂跪着吧! “不行。”卫彦立刻道,“明日我还要保护殿下!” “你给我清醒一点儿。”自己这个弟弟当真是糊涂了,卫临一脸无奈,“你刚跟凌云表妹退了婚,就跟栖霞公主出双入对,你让苏家人怎么想?到时候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不仅对你不好,对殿下也不好。” 卫彦低头沉吟,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那烦请兄长替我给殿下带个话,告诉她我最近三日都无法保护她。” “三弟,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今日栖霞公主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她对你根本没有男女之情,你还这样一头撞进去,到底图什么?” “图她的笑容,图她一生平安喜乐无忧!” “就算她心中没有你也不怨不悔?” “无怨,无悔!” 卫临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拂袖便走,“当真是情深义重,无欲无求,情圣中的楷模,我懒得理你。” 卫彦叫住了他,“长兄!” 卫临回了头,没好气道,“你还有什么事?” “一定要帮我把话带到。” 卫临揉了揉额头,“我真希望我们现在还在边关,我是你的将军,而不是你的兄长,那样你就不会提这样莫名其妙的要求,我也不必理睬。” 这是应允了,卫彦浅笑,“谢长兄!” 云姝在宫外待了一整天,回去的时候是在是乏得很,强打起精神跟云婳和云诺闹了一阵后就睡了。 次日她刚醒过来,就看在皇后坐在床榻前,正意味深长地笑着看着自己,搞得她满头雾水。 “母后,你这是怎么了?” “姝儿啊!”皇后道,“你今日还要出宫么?” “当然出啊。”燕歌坊的事情还未解决,她自然不能懈怠。 “可卫临刚才托人带了话,说这三日卫彦都不能保护你。” 云姝丝毫不意外,就苏凌云昨日哭着跑出去那样子,估摸着一回去就告了状,卫彦指定倒霉,所以接下来这三日,他应该是在府上受罚。 “哦!”云姝道,“虽然没有卫三公子的保护,那不是还有宫中那些武功高强的侍卫嘛,儿臣还是可以出宫去玩儿啊。”昨日他们记在小本本上的那些官员,个个都要花时间查。 皇后扔了一道肃元帝的手谕在她面前,“既然你仍是要出宫,那就顺路把这道圣旨带到卫家去吧!”她和肃元帝一大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卫府和苏府念叨多年的婚事黄了,卫彦如今在府上受罚,两人实在是乐不可支。不过肃元帝心疼未来的女婿,一番思索后还是决定捞他一把。 云姝打开手谕看了一眼,竟然是要调卫彦即刻入宫教授云诺箭术。大齐谁人不知卫临少将军箭术了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神射手?放着卫临不请去请卫彦,怎么也说不过去。自己父皇和母后这小心思啊,还真是多啊。 “母后,儿臣觉得此举甚是不妥。” “姝儿,你可知晓卫夫人罚了卫彦在祠堂连跪三日思过?你不是拿他当兄弟还要拜把子吗?怎么关键时刻不帮他一把?” “连跪三日?”云姝原本以为卫夫人也就罚卫彦禁足或者抄抄经书了事,没想到竟然这样狠,她收下了那道手谕,“儿臣去!” 云姝用过早饭后径直去了将军府,门房李叔立刻派人前去通报,随后亲自引着她进了府。 路过花园时,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突然从假山后窜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她,“姐姐,我老远就看见你了,你可真好看,一定是天上来的仙女吧。” 这孩子跟云诺年纪相仿,生得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乌黑圆溜,惹人喜欢,嘴巴还这么甜,可把云姝给逗乐了。 她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笑道,“本宫不是仙女。” “可我觉得你就是。” 李叔提醒道,“五公子,这是栖霞公主,不可无礼。” 云姝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小不点儿就是卫家五公子卫轩。上一世还不到十五岁的年纪,她就跟父兄一同战死在边关。 原来那个年纪轻轻就为国捐躯的少年,孩童时是如此可爱,她的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了一丝怜爱来。 卫轩仰头看着云姝,天真无邪,“姐姐是公主,也可以是仙女啊!” “有道理。”云姝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五公子,本宫现在要去找你母亲,待会儿再带你玩儿。” 卫轩拉住了她的手,“那我带姐姐去找母亲。” 卫夫人得到云姝来府邸的消息以后,立刻带着奴仆出来迎接,哪知道刚走到半路,就看见自己小儿子牵着她的手,正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卫轩看见了卫夫人,大声喊了起来,“姐姐,母亲在那里。” 卫夫人吓了一大跳,赶紧迎了过去,朝云姝行了礼,“小儿顽劣不知礼数,以至于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夫人实在是多虑了,五公子跟本宫皇弟的年纪相仿,天真活泼,甚是可爱。他唤本宫一声姐姐,本宫心中很是高兴!” “这终究于礼数不合。” “礼数乃是人所定,亦可以为人所改。”云姝浅笑,“夫人,本宫是真的喜欢五公子,以后就让他做本宫的义弟,一生唤本宫一声姐姐吧。” 云姝话已至此,卫夫人自然没有再多言。更何况她认自己小儿子做义弟,也勉强算得上跟自己三儿子有了兄妹之名,从此有了世俗伦理的羁绊,有些事情倒不必再像之前那般忧愁。 “那臣妇就替小儿谢殿下的抬爱了。”卫夫人,“外面冷,还请殿下移步客厅说话。” 云姝牵着卫轩到了客厅,喝了几口热茶后把肃元帝的手谕拿了出来,“本宫今日特意前来替父皇请卫三公子入宫教授皇弟箭术,还请夫人给予方便。” 卫夫人仔细地看了那道手谕,对肃元帝的心思也猜到了几分。但皇命难违,她只好笑道,“能教授太子殿下箭术,是三郎之幸,臣妇这就让人叫他过来随殿下入宫。” 卫彦听到云姝到了将军府的消息有些意外,匆匆地赶到了客厅。她刚见了他,立刻朝他眨了眨眼睛,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但慌乱之中又有那么一丝甜。他的公主,是专程为他而来。 待卫彦行了礼后,云姝对卫夫人道,“夫人,本宫跟五公子甚是投缘,可否带他入宫小住几日?他跟诺诺年纪相仿,两人定然能够玩儿到一块儿去。” 卫夫人还没来得及答话,卫轩就抱住了她的腿,祈求道,“母亲,我想跟姐姐去宫里玩儿。 ” 卫彦飞快地看了云姝一眼,看来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公主又认了一个兄弟。 陪伴太子是无上的荣耀,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份。更何况卫轩现在不过才七岁,完全不用担心肃元帝打什么歪主意,卫夫人求之不得,自然应允。 她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只有卫彦!幸好昨日长子卫临回来后提过,栖霞公主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是自己三儿子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 回宫的路上,卫彦骑着马跟在车辇一旁。而云姝则在车厢内,耐心地给卫轩讲一些宫中趣事。 卫轩正听得津津有味,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云姝推开车窗问道,“怎么回事?” 卫彦道,“前面围了好大一群人,恐怕是起了什么纷争,末将先过去看看。” 不出一会儿,卫彦神色古怪地走了回来,“殿下,是滇南王二公子抓了个小贼,正打算扭送官府。一众百姓在那里围观,所以挡住了去路。” 云姝皱眉,“是连奕白?” 卫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幽深不见底,,“是!” 云姝的心微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那我们等等再走。” 连奕白,是她上辈子最后一个未婚夫,也是她最对不起的人之一。他爱她护她,待她一片赤诚。她却背信弃义设计他,要了他的性命,最后把滇南之地彻底纳入了大齐的版图之中。 上一世,她是他的劫。这一世,她必须偿还! ☆、殿下想要如何偿还? 卫轩发现云姝脸色有些不对劲,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云姝回过神来,“啊?没有啊!” 卫轩委屈巴巴地嘟着嘴,“姐姐骗人,你刚才明明就是不开心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所以特别好骗?” 卫彦面色微沉,“五弟,别闹!”其实他也很想知道云姝对连奕白是个什么态度,可又不想刻意去窥探,让她烦忧。 “无妨!”云姝摸了摸卫轩的小脑袋,回过头对卫彦道,“不是他在闹,的确是我骗他在先,更何况他这样只是因为关心我啊!” “姐姐是因为那个叫连奕白的滇南王府二公子而不开心吗?” 云姝点头,“嗯。” “为什么?”卫轩问道,“他以前做过坏事,惹姐姐生气了?” 云姝轻叹,“其实是我做了坏事,对不住他!” “不可能!”卫轩握紧了小拳头,神情极为认真,“姐姐这么好看,跟天上的仙女没有两样,怎么可能做坏事?一定是那个二公子使坏在先,姐姐只是为了还击,所以不必自责。” 云姝忍不住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点,“谁告诉你这个小鬼头长得好看的人就不会干坏事了?看来今日我必须教你一个道理,过来!” 卫轩赶紧往云姝身边凑得更近,满脸好奇,“姐姐要教我什么道理呀?” 云姝一本正经,“往往越好看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越喜欢干坏事,所以你以后遇到美丽的姑娘时,一定要多个心眼!”曾经,她就是那样的姑娘。 卫轩摇头,“我就不信。” 云姝对卫彦挑了挑眉,“卫三公子,你还不快告诉这个小鬼头,我说的是对的。” 卫彦开了口,“殿下说得对!” 闻言,卫轩张大了嘴,看了看卫彦,又看了看云姝,目光中还是带着一丝不相信。 卫彦又补了句,“不过,殿下除外!” 云姝猛地回头,只见卫彦神情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这家伙分明见过她的背信弃义,她的狠绝毒辣,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到底是记性不好,还是有选择地心瞎眼盲? 卫彦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低声道,“末将所言,字字出自真心!” 卫轩拍手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姐姐人美心善!” 云姝被他逗乐了,“你这一张小嘴当真是抹了蜜一般,哄得人心花怒放。以后若是遇到了美丽姑娘,指不定你们俩是谁骗谁呢!我现在倒不必替你瞎操心。”上一世,倒是有不少人对她娇美的容颜赞不绝口,但因为她行事毒辣,从来未曾跟心善两个字有任何联系。 “殿下!”卫彦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微微扬起,“前面的人群散了,我们走吧!” 回到宫中已经快到云诺下学之时,云姝径直带着卫彦和卫轩兄弟俩去接他。走到半路,他们就看见云婳和云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来。 “长姐!” 两人看见了云姝,甚是高兴,立刻跑到了她面前,这才发现她手中还牵着一个陌生的小男孩,似乎亲热得很。 “长姐,他是谁啊?”云婳撅了撅嘴,有些不高兴地道,“我怎么从来未曾见过他?” 云姝浅笑,“这是卫府五公子,卫轩,也是我刚认的弟弟,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云诺猛地抱住云姝的纤腰,委屈巴巴道,“长姐,我才是你的弟弟,你不要我了吗?” 见状,云婳也拽住了她的胳膊,“长姐,你不能不要我和诺诺了啊。” 云姝被这两个小屁孩这样黏着,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婳婳,诺诺,长姐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怎么可能不要你们了?你们俩是不是傻啊?而且你们仔细想一想,阿轩现在是我的弟弟,自然也是你们的弟弟啊,以后就多一个人陪你们玩儿了,这难道不好吗?” 云婳和云诺低头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他们身份贵重,宫中压根就没敢陪着打闹之人,所以才会常常黏着云姝。如今突然多一个弟弟,还真是一件好事。他们眸子里的委屈瞬间一扫而空,脸上也有了笑容,开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长姐,那阿轩以后可以陪我打雪仗吗?” “阿轩可以陪我读书练字吗?” “阿轩可以陪我捉蟋蟀吗?” “阿轩可以陪我摘莲蓬吗?” … … “停!”云姝笑道,“这我可回答不了,你们得问阿轩的意思!” 话音刚落,两人就簇拥着卫轩问刚才那些问题。卫轩倒也不怯场,而是很豪气地回答,“当然可以。太子殿下,清河公主,我还有四个哥哥,他们个个都是骑马射箭舞剑弄枪的好手,可厉害了,以我还让他们也陪你们玩儿。” “真的吗?”云诺激动地问道,“他们真的可以陪我们玩儿?” “当然是真的了。”不等卫轩答话,云婳便笑嘻嘻道,“阿轩现在是我们的弟弟,那他的哥哥自然也是我们的哥哥。既然是我们哥哥了,肯定会陪我们玩儿。” 云姝扑哧一声笑出来,还真是只要胆子大,云家卫家四舍五入是一家!她回过头看向卫彦,只见他也正嘴角含笑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往他身边挪了挪,低声道,“这三个小屁孩真是笑死我了。” 卫彦道,“孩童总是无忧无虑。” “若是他们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该多好?”云姝道,“不过人都会长大,烦恼也会越来越多,是我妄想了。” “长姐!”云婳朝她挥了挥手,“我们和阿轩去前面打雪仗,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我跟卫三公子还有些话要说,你们去吧!”云姝叮嘱道,“今日是阿轩第一次进宫,你们要照顾好他,知道吗?” “知道!”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卫轩突然说了一句,“殿下似乎太过于疼爱五弟!” “有吗?”云姝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他上辈子也曾为大齐献出生命,值得我的疼爱。” “末将代五弟谢殿下的疼爱。” 云姝笑了笑,话锋一转,“卫彦,你知道我上辈子被挫骨… …离开以后,去了哪里吗?” 这其实是卫彦一直想知道却又不敢问的问题,他知道他的公主一定在受苦,但却无能为力,他的眸色黯淡无光。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只是灵魂一直不停地在陌生的地方飘来飘起,不知最终会飘向何方!大概就一个感觉,孤独。”云姝道,“不过孤独也有好处,比如更利于回忆和反省。在那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上一世我扛下了守护大齐的责任后逐渐变得偏执,到了最后,甚至认为自己是世上活得最苦的那一个。可事实的确如此吗?其实不是的。” “诺诺继位之时不过才九岁,年纪尚小不能理好朝政,我便逼迫他每日至少八个时辰学习治国之策批阅奏折,若是没有达到我心中想要的成效就会厉声训斥,如此揠苗助长实在是让他不堪重负。到了最后,他身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陪着说心里话的姑娘,我却怕那姑娘让他分心,执意送走她,他到了最后如何不与我离心?” “还有婳婳,虽然当初驸马一家的确有罪当诛。但我为了震慑朝堂百姓,不顾她想留驸马一个全尸的哀求,愣是重判给了一个腰斩之刑,她如何不该怨我?” “还有连奕白,他以真心待我,付我以全部的信任,我最后却跟他兄长联手害他,只为了更好地控制滇南之地,他如何不该恨毒了我。” “如此种种,实在是太多,我也数不完了。” “上一世,我的确算过的辛苦,但也让太多人因我而苦。这辈子,我想弥补那些遗憾,会尽量让我身边的人过的圆满一些,也让我自己好过一些。” “殿下!” 云姝抬眸,“嗯?” “你对连奕白很是愧疚?” “当然。” “你这辈子是想要补偿他吗?” 云姝轻叹,“若是可以,的确该偿还。” 卫彦看着她,眸色深邃,声音里带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不安,“殿下想要如何偿还?” 作者有话要说:心瞎眼盲为三郎!哈哈哈哈哈! ☆、他活不过二十四岁 云姝挑眉,“他上辈子那么喜欢我,不如以身相许做偿,你觉得如何?” 卫彦低头沉吟片刻,终究抬眸艰难地开了口,“这样,也好!”他注定不能一直陪着她,若是这辈子能够有像连奕白那样真心待她之人相护,其实也未尝不可! “好你个头呀!”云姝道,“我是天神寡妇命的命格,要是真这样做的话,那就不叫偿还,而是叫继续坑害。若是两辈子都被我坑害,那他也未免太惨了吧!卫彦,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可末将记得,以前殿下和连奕白定婚后,他并没有任何不妥,所以未必就是坑害!”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到底做过什么。”云姝道,“上一世,无论是跟季子衡定婚之前,还是跟连奕白,我都有提前让严天师想办法暂时压制过我的命格,所以他们两人才没有出现任何不妥当之处。不过,他们最终还是… …因我而死。” 卫彦从来不知,原来以前云姝跟他们定婚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还有… …”云姝头微微歪了歪,“万一连奕白也是重生之人,他现在在心底恨毒了我,一心只想把我弄死呢?所以偿还他一事,以后再说吧!” 卫彦声音笃定,“他不是。” “像我这种被挫骨扬灰之人都能重生,他自然也有可能重生啊,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不是?”云姝双眼微眯,一脸探究,“卫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卫彦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他的确有事瞒着她,但万万不能让她知晓。可他又不愿意骗她,只好沉默! “你果然有事瞒着我。”云姝道,“卫彦,你不想说,我也不想为难你,我可以等到你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来日方长!” 卫彦又低下了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双眸里的那一丝落寞,“谢殿下!”他和她,没有什么来日方长。 “其实我就想着能不能找个机会认连奕白为兄弟,给他世上最烈的酒,最快的马,最锋利的宝剑。最好呢,还能给他找个真正人美心善的姑娘。” 卫彦哭笑不得,他的公主重生归来后认兄弟上瘾了? 不过卫彦心中有掩藏不住的丝丝雀跃,哪怕连奕白曾是他的公主的未婚夫,她再怎么想偿还,但她从未对他动过男女之情。 “这样,也挺好。” “我刚才开玩笑说要以身相许作偿,你说好,现在我说要认连奕白为兄弟给他想要的各种东西为偿,你也说好。卫彦,你到底能不能有自己的意见?” “殿下的意见,就是末将的意见!” 云姝哈哈大笑,“若是你上一世能有这样的悟性,我也不必在朝堂上被气得拂袖而去那么多次。” 卫彦神色黯淡了下去,“是末将的错!”在她曾处于众矢之的之时,他却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有悔! “身为言官,你勇于指出我之过,没有任何过错。”云姝正了色,“那时是我太过偏执跋扈。” 卫彦摇头,“那时末将本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那时的我们都不够好,但这辈子我们有了上辈子的教训,一定能做得更好!”云姝浅笑,“卫彦,你说是不是?” 卫彦亦笑,“是。” 肃元帝听闻云姝已经把卫彦领进了宫中,不禁心花怒放。他现在只要找个合适的借口,一直把卫彦留在宫中,让两个少男少女多多相处,还怕不能心想事成。到时候只要卫彦坚持,那可就由不得卫家人反对了。 他还没暗戳戳地高兴个够,就被匆匆赶来的皇后泼了一大瓢冷水,“陛下听说了吗?姝儿把卫家老五带进了宫中,还认了他做义弟,现在就连婳婳和诺诺两个也跟着认了这个弟弟,一块玩儿得不知道有多欢快呢。” “什么?”肃元帝急道,,“姝儿认了卫家老五为义弟,这不等于跟卫彦也有了兄妹之名的俗世羁绊了么?这丫头怎么就如此不懂孤的苦心呢?” “姝儿年少,对男女之情还没有开窍,自然不会想这么多。陛下,臣妾以为我们也不能逼她太过,而是尽量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罢了,她高兴认卫家老五当弟弟就认吧。”肃元帝自我安慰道,“不过是个义弟而已,又不是亲弟弟,能对她和卫彦有多大影响?既然婳婳和诺诺喜欢卫家老五,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让他们三个一起玩儿,让卫彦陪着姝儿。”如今好不容易才有少年郎不惧自己这个长女的命格,这简直就是随时都可能到手的女婿,还能让他飞了? “对了!”肃元帝叮嘱道,“你赶紧想办法给姝儿塞几本专门讲述男女之情的话本子,让她早点儿开窍。” 皇后有些为难,“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我朝女子十四岁可嫁,她如今已经十三岁了,有什么不好?”肃元帝苦口婆心道,“很多事情都是时不待人,夜长梦多。孤敢说卫家人现在肯定在想着给卫彦相看这城中的名门贵女,难不成你想到手的女婿没了?” 好不容易逮住的女婿自然不能放手,皇后叹了一口气,“那就依陛下所言,臣妾马上去安排。” 于是云姝在当天夜里就收到了一本名为《人约黄昏后》的话本子,她不过翻了翻,就明白了自己父母的意图,实在是觉得好笑!看来她改日得再他们认认真真说清楚,不然他们还得想尽办法把自己和卫彦往夫妻那个方向凑,这不是故意坑人嘛。 不过她上辈子大多都是看史书传记,甚至还有兵法,从来没有看过这样野路子的话本子,如今倒是有那么几分兴趣,于是开始靠在床榻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是夜,卫彦和卫轩被安排在了离栖霞殿不远的长生殿宿下。 夜灯下,卫彦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练着字。卫轩实在是有些无聊,忍不住凑了过去,“三哥,你别练字了,陪我玩一会儿呗!” “玩儿?”卫彦抬眸,“你白日里跟太子殿下和清河公主还没有玩儿够?” 卫轩有些委屈,“不陪就不陪嘛,那我先去休息了。” “等等!”卫彦叫住了他,“如今才入夜不久,你不必急着休息,过来坐下。” 卫轩不明就以,但仍是乖乖地坐在了卫彦对面。卫彦给他拿了纸笔,低声道,“先练字,再休息!” 卫轩有些不情愿,“啊?” “练字可以静心,让人养成沉稳的性子。阿轩你性子太过于活泼,稍微需要改一改!” “可是……” 卫彦言简意赅,声音不容置疑,“练字!” 虽然府上的人都说自己这个三哥以前性子极为温和,可他那时候年纪小,根本没有什么记忆。他现在所看见的卫彦平日里不苟言笑,极为严肃,也就比自己那个以臭脸闻名的四哥卫峥稍稍好了那么一点儿而已,所以他不敢再讨价还价,只好提笔开始练字。 才过了一刻钟,卫轩就有些坐不住了,轻轻地唤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卫彦,“三哥!” 卫彦恍若未曾听见他的声音,依然埋头练字。 卫轩哪里肯罢休?他接着问道,“你喜欢公主姐姐么?” 话音刚落,卫彦手中原本沉稳的笔锋微微一滞,墨水在宣纸上染了好大一片。 他抬起头来,声音低沉,“不要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呢!公主姐姐就跟仙女一样好看,对我又那么好,我可喜欢她了。我今日看见你对她笑了好几次,你一定也喜欢她!而且……”卫轩顿了顿,笑嘻嘻道,“你和我的喜欢,不一样!” 卫彦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喜欢表现得那么明显,就连六岁的孩童都看了出来。幸好殿下两世都对男女之情无意,所以不曾知晓知晓他的心思。 “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卫轩不服气,立刻争辩,“我当然知道了。我对公主姐姐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喜欢,就想天天找她玩儿。而三哥你对公主姐姐是男子对女子那种喜欢,想要无时无刻跟她在一起,抱抱她,亲亲她,和她睡一个床……” “住口!”卫彦一脸震惊地看着卫轩,厉声问道,“你不过不足七岁的年纪,这些孟浪的话在哪里学的?” 卫轩被他的凶巴巴的语气吓坏了,“我……我在凌云表姐的书房里翻到过一册话本子,里……里面有……有这样的话!” “类似于那话本子里的话,以后不要再提,至于那样的话本子,更不要再看,知道了吗?”卫彦神情依旧严肃,“否则的话,我就告诉母亲,让她罚你跪祠堂。” “别,千万别!”卫轩怕了,“三哥,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卫彦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继续练字!” 卫轩重新提笔练字,刚写了几个字,他就又抬了头,“三哥,话本子里的话我以后都不敢再提。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公主姐姐?” 卫彦没有抬头,却低声回答,“喜欢!” “我就知道没错!”卫轩拍手笑了,“你既然喜欢她,就赶紧告诉她呀!” “我不能告诉她!”卫彦道,“所以你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明白吗?”对她而言,他的喜欢只能是负担! “为什么?” 为什么?卫彦苦笑,握笔的手紧了又紧,几乎把毛笔折断! 因为,他这辈子注定活不过二十四岁!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金珠玉豆新文《世家毒妇》 文案: 重生归来,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取他全家狗命! 前世的江婉婉,那一辈子过的太惨,被夫君苛待,被婆母磋磨,被小妾欺压,连唯一的女儿都没能好好护住。 这一世,她把良心善念都换成了蛇蝎心肠,把血液里都灌满致命的毒药。 然后,再次嫁给了许仲壬,进了许家门。 * 京城人都知道,江婉婉不得夫君喜欢,但她却不抱怨,依旧笑脸迎人,悉心侍奉婆母操持家务,更是给夫君寻来了绝色美妾回来。 但渐渐的,人们怎么发现自她进门后,许家人是病的病,残的残,死的死…… * 南明睿最近有点心烦,因为他发现那个外表懦弱,内心蛇蝎的美人,已经快要把许家折腾的不剩一人…… 可是他却舍不得去告发那江婉婉,只因为玉山上她冲他坏笑的那一眼,那叫一个勾人…… 就这么,他心里猫挠似得熬到了江婉婉成了寡妇搬出许家,终于耐不住去寻了人家,人家却说:“京里人都传我是克夫的寡妇命,谁遇见谁倒霉…南公子,你就不怕吗?” 南明睿看着她烟波潋滟的浅笑眸底,邪肆一笑握住她的手,任凭美人横眸冷对也不肯松:“嗬?怕?爷就喜欢你这样的蛇蝎美人!” ☆、她心中当真没他分毫? 见卫彦不出声,卫轩又问了一遍,“三哥,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告诉公主姐姐?” 卫彦挑眉道,“我是喜欢殿下,可我在边关也曾喜欢过很多个姑娘,而且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究竟还会喜欢多少个姑娘。殿下身份贵重,肯定不能容忍我这样的行径,我又何必告诉她,让她心烦,还给自己添麻烦。” 他这一辈子,只为送云姝上青云,让她不再经受上一世那样的伤痛和折磨。所以他的心思,她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卫轩张大了嘴,好半天都没有合拢。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向来敬重的三哥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卫家教导子弟素来严格,若是这样的事情被母亲知晓了的话,三哥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自己一定要帮忙隐瞒。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卫轩道,“可是三哥,你这见一个喜欢一个的行径实在是让人鄙视。” 卫彦笑了,只要自己这个弟弟以后不出去乱说话,被他鄙视就鄙视吧! 云姝昨夜睡得晚,所以是被云婳和云诺两人给闹醒的。 “长姐,你快起床,不要再睡懒觉了!” “对啊,陪我们去找卫三公子和阿轩吧!” 云姝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脑子里还有些糊里糊涂,“诺诺今日不必去太傅那里上学吗?” “长姐,你忘了吗?”云诺抱住她的胳膊,使劲儿摇了两下,“昨日我就跟你说过,太傅今日放我的假,刚好可以跟着卫三公子学箭术!” 云姝点了点云诺的额头, “你到底是想跟卫彦学箭术还是找阿轩玩儿,你自己心里清楚。” 云诺被说中了心思,小脸微红,“我跟着卫三公子学过箭术后,也可以找阿轩玩儿啊。长姐,我跟你说,阿轩他可有趣了。他说他会做柳哨,会解九连环,还会… …” “嗯嗯嗯,我知道。”云姝浅笑,“你这么想找他玩儿,那能不能先松开我的胳膊,让我起来洗漱,然后带你们去找他?” 闻言,云诺立刻松开了她的手,“长姐,那你快点儿啊。” 云姝看着云诺脸上的期盼,脑中突然闪过上一世他孤独的身影。那时的他身居高位,没有朋友,只有学不完的治国之策,批阅不完的奏章,还有自己这个只知道一味指责他不够努力的姐姐。 他的苦闷,绝对不会比自己少! 或许这一世她可以让卫轩留在云诺的身边,让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相互扶持。那样云诺再不会像曾经那样孤独,而卫轩也不会再年少战死。 云姝洗漱过后迅速地用了早饭,然后牵着云婳和云诺到了长生殿。 彼时,卫彦正在雪地里练剑。只见他手中的长剑如同长蛇吐信,又突然变幻如同游龙穿梭,一套剑法下来行云流水,肆意潇洒。 虽然早就已经接受他这一世是武将的事实,但这是云姝第一次见到他舞剑,她实在是难以把他跟曾经那个温和雅致,带着满满书卷气的卫彦联系在一起。 不过现在的卫彦,能够让人明显地感觉比曾经要强大! “哇,卫三公子好厉害呀!” 一旁的云婳带头叫好,云诺亦是拍手称赞。 卫彦收回长剑,走到了三人面前行了礼,最后目光落在了云姝脸上。他的公主眼睑下有些淤青,气色也不如昨日好,明显是夜里没有睡好。莫非,她是为遇到连奕白烦忧而失了眠? 云诺问道,“卫三公子你刚才好厉害,你能教我剑法吗?” “诺诺,你还真是贪心!”云姝笑出声来,“父皇可是专程召卫三公子入宫教你箭术,如今箭术还没学,就开始嚷嚷着要学剑法,你不怕被父皇责骂么?” 云诺仰头,一脸认真地道,“那我就先学箭术,后学剑法!” 云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一脸爱怜,“只要你愿意吃苦去学。” 云诺握紧了拳头,信誓旦旦道,“我一定可以。” “那我们现在就去靶场。” “卫三公子!”云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阿轩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卫彦回答,“他今日起迟了,所以末将罚他抄写字,现在在书房!” “不会吧!”云婳,“不过是起迟了一些就要被罚?你这个兄长也未免太严厉了些。” “殿下,卫家家规不得贪睡,末将不过是遵家规行事。” 云婳无奈,只得扯了扯云姝的衣袖,“长姐,要不你和诺诺还有卫三公子先去靶场,我在这里等阿轩抄写完了以后再带他过来。”她可对箭术没有什么兴趣,只想跟有趣的卫轩一起玩儿! 云姝点头,“但在阿轩抄写完之前,你不得打扰他。” “长姐你放心,绝对不会!” 云姝他们三人刚到靶场没多久,没想到肃元帝竟然也出现在了那里,实在是让人一头雾水。 肃元帝倒是自来熟,哈哈大笑两声后,就对卫彦道,“孤就是想坐在一旁看看,你专心教授太子箭术便可,不必拘束!” “末将遵命!” 云诺年纪尚小,力气不足,拉不开长弓。卫彦便弯了腰,握住了他的双手,语气温和地教他如何拉弓,又如何瞄准,最后松开了他的手,长箭正中靶心。 云诺高兴得跳了起来,“我射中了,射中了!” 卫彦回过头,只见云姝和肃元帝站在六丈开外,正笑着看他们,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太子殿下,末将会给你做一把特制的弓箭,那样你学得会更好更快。” “好。卫三公子,你能再像刚才那样教我一次吗?” “是。” 肃元帝笑眯眯地开了口,“这个卫彦倒是不错,孤看诺诺学得很认真。” “其实要论箭术,还是卫临更胜一筹。” “诺诺是太子,以后又不用长时间在战场上守着,卫彦教他绰绰有余,何必劳烦卫临!”肃元帝懒得跟她继续讨论谁箭术更高的话题,极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姝儿,你母后给你安排的那话本子看了没有?” 云姝点头,“看过了!还别说,这种野路子的话本子还挺好看,都害得女儿昨夜睡迟了!” “果然好看吧。”肃元帝哈哈大笑,“你母后年少之时最喜欢看这样的话本子,孤那时候可没少派人在城中搜刮。话说,你看过之后可有什么感悟?” 云姝若有所思,“倒是有那么一点儿感悟!话本子中写的是一个穷书生和高门小姐之间的故事,情节倒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只是作者认为最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女儿不敢苟同。” “哦?”肃元帝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你倒是说说看你的想法!” “话本子里写到,书生和小姐相识几月后,两人愈发情深意浓,后来终于鼓足勇气私奔,回到了书生的老家生活。可是… …”云姝摇了摇头, “世人皆知奔走为妾,他们根本就拿不到婚书,小姐只能一辈子为妾,她生的孩子也永远只能是庶子。让心爱之人一生背负妾氏之名,这个书生,是不是太过于自私了?” 肃元帝点头沉思,“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当初私奔毕竟是书生和小姐共同作出的决定,也不能把过错归咎于他一人。” “私奔一事的确是因为两人情不能自已,不能单独怪罪书生。可私奔后,两人过着贫苦的生活,书生为了所谓的清高之名,拒绝给人做账房先生,一心只读圣贤书,任由小姐一人日日辛苦操劳家务,夜夜挑灯做绣活补贴家用,最后还典当了母亲的遗物给他做盘缠。这样的男人,何其没担当?” “最后虽然书生高中,衣锦还乡,可小姐昔日的娇美容颜已不再,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时日无多。她这一生,当真算得上圆满吗?” 肃元帝:“… …” “由此可见,男女之间的感情十有九悲,倒不如一个人轻松自在!” “那个… …”肃元帝轻咳了一声,“你看孤和你母后年少相识,现已经相互陪伴数载。其实男女之情,也有真正圆满的。”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长女看问题的角度竟然如此刁钻,那话本子不仅没有给她带来美好的遐想和期盼,反而把她给吓退了。下一次,一定要让皇后给她挑一个轻松愉快的话本子看。 “父皇和母后伉俪情深,让无数人艳羡,也是无数人都强求不来的缘分。女儿自认为凭自己的命格不可能有你们那样的福气,所以对男女之情没有任何期盼,只想一辈子都陪在你们身边尽孝。” 肃元帝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绞尽脑汁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为好。 这时,一名內侍匆匆而来,“陛下,滇南王府二公子连奕白求见!” “连奕白来了?”云姝浅笑,“父皇,女儿可以跟你一起去见他吗?” 肃元帝一脸疑惑,“嗯?”她怎么突然对那滇南王府的二公子这么上心了? 云姝赶紧解释,“女儿听闻滇南之地多宝物,那连奕白此次来京,定然带了不少珍品,女儿想先睹为快嘛!” 原来如此! 肃元帝大笑,“好,你跟孤一起去!” 卫彦再一次松开了云诺的手,这一次长箭却脱离了靶子,直接落在了地上。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比寻常人耳聪目明,刚才云姝和肃元帝的对话悉数落入了耳内。 虽然她一直都说只是想补偿连奕白,可她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他。她的心中,当真没有他分毫么? ☆、宝剑赠英雄 “卫三公子……卫三公子……” 云诺的声音让卫彦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云姝和肃元帝远去的背影,这才转过头,“末将刚才失了误,还请太子殿下见谅。”他的公主就这样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离开了,去见那个她觉得亏欠的男人。 “无妨!”云诺笑道,“太傅说过,人无完人,所以偶尔一次小失误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再来一次呗,肯定不会再出错!” “是!” 云姝跟在肃元帝身后,远远地就看到了等在承明殿外的连奕白,他还是跟上一世两人初见时一样,穿着一袭极具滇南特色的蓝衣。 她稍微走近一些时,一阵寒风吹过,他腰带上的银铃声声作响,清脆悦耳,倒是给这稍显沉闷的寒冬添了一丝趣味! 有内侍走到连奕白身旁提醒了一句,他赶紧大步迎了过来行了礼,“臣见过陛下,见过公主殿下。” “平身吧!”肃元帝往他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倒是极有有滇南王年轻时的风范!” 云姝的目光落在连奕白身上,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眉星目,跟她记忆中那个俊美的少年郎一模一样。 连奕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眸色清澈如山间清泉! 云姝微愣,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上一世他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公主殿下,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你为何就不愿相信?” 那时她究竟是怎么回答的呢? “连奕白,本宫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只能相信自己。” “姝儿?” 肃元帝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女儿该不会看上了这滇南王府的俊美二公子吧?不然她怎么会一直盯着他看?这可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云姝回过神来,“父皇,外面天寒地冻,还是去室内说话吧!” 进了承明殿,连奕白再一次跪下行了礼,随后献上了从滇南带来的贡品。 滇南之地盛产宝物,除却象牙、玉石和斑铜外,还有众多的名贵药材,不过其中最特别的还是那三匹巧夺天工的滇南双面绣。 “父皇,女儿听说这滇南双面绣是他们王室独有的宝物,布料薄如蝉翼,穿在身上柔顺丝滑。最奇特的是,这么轻薄的面料却双面有刺绣,花纹完全不同。哪怕是大齐宫中最好的绣娘,也无法做到。”云姝挑起其中一匹看了看,故作惊喜道,“正面绣的是牡丹,背面是绣的是芍药,还真是双面双绣,实在是精妙,让人爱不释手!” 肃元帝看在眼里,“既然姝儿你喜欢,那就先挑一匹回去做衣裳,剩下的两匹给你母后和婳婳。” 云姝没有客气,直接挑了一匹云罗双面绣,随后对肃元帝道,“父皇,连二公子千里迢迢从滇南而来,还带了这么多的宝物,你是不是该好好嘉奖他?” “的确该嘉奖!”肃元帝问道?,“连奕白,你想要什么样赏赐?”自己这个长女对连奕白似乎比卫彦还要上心,他自然要顺着她的心意。其实仔细看一看,眼前这小伙子也不差嘛!若是当驸马,也是够资格的。 云姝娇嗔,“哪有像父皇这样直接问别人想要什么的?听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诚意!” 肃元帝哈哈大笑,“孤前些日子孤得了一颗从南海那边来的夜明珠,约莫有碗口大,今日就赏了你。” “谢陛下!” 云姝看向连奕白,眼睛弯弯,“本宫殿中还有一把秋霜剑,就一并赠予你吧!”她记得他爱烈酒,爱快马,更爱宝剑。这些她都有,完全可以补偿他。 此言一出,肃元帝惊讶无比,连奕白更是一脸震惊。那秋霜剑乃是精制的玄铁所铸,浑身透着寒光,刃如秋霜,削铁如泥,是与长虹剑相媲美的数一数二的宝剑。 肃元帝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这个女儿怕是真的对连奕白一见钟情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就送他珍藏许久的宝物? “殿下一番美意臣心领了,可那秋霜剑是世间难得的宝物,臣恐怕无福消受。” “那秋霜剑是宝物不假,但于本宫这个不会武功之人而言,也就是平时无聊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向他人炫耀,或者更无聊的时候可以用来削个苹果或者梨什么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用处。”云姝道,“好剑只有配一个好主人,才能物尽所用。本宫听闻连二公子你剑法不错,你才是适合秋霜剑的主人。” “既然姝儿已经开了口,连奕白你就安心接受便是。” 连奕白素日里本来就爱收藏各种宝剑,如何会不爱秋霜剑。刚才之所以拒绝,也无非是太过于意外罢了。如今肃元帝既然也开了口,他自然欣然接受。 “臣谢殿下赏赐!” 他忍不住多看了云姝两眼,她还真是大方,看来自己从滇南带过来的云罗双面绣的确对了她的胃口。 云姝浅笑,“你喜欢就好!” 肃元帝越看越觉得云姝对连奕白的所作所为有猫腻,所以等他退下以后,立刻意味深长问道,“姝儿,你之前没见过连奕白吧?” “当然没有啊。”云姝回答,“儿臣在大齐皇城,他在滇南,以前怎么可能见过面?” “可你刚才对他似乎不太一般啊!”肃元帝笑,“第一次见面就让孤嘉奖他,还把秋霜剑赐给他,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虽然今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儿臣却觉得他好是面熟,就好像……好像……” 肃元帝一脸期待,“就像什么?”老天开眼,他这个女儿怕是真的要开窍了。 云姝促狭一笑,“就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兄长一般!”她太了解肃元帝,只一个表情就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估计他现在又看上连奕白了,所以故意出言打击他想要替自己的做媒的心思! 肃元帝:…… 先是卫彦,现在是连奕白,他这个傻女儿是打算跟天底下的少年郎都拜个把子吗? 哼!他现在才不要管那么多,索性把卫彦和连奕白两个人都纳入女婿人选算了,多个选择多条路嘛! 云姝回到靶场时,云婳和卫轩已经在那里了,三个小人正围绕着卫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画面温馨。 她笑了笑,提起裙子跑了过去。卫彦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赶紧回过头,“殿下小心,不要摔倒了!” “无妨。”云姝迅速地跑到了他们面前,“就这么点儿路,我还能把自己摔倒吗?卫彦,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闻言,卫彦立马解释,“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呀?”云姝笑嘻嘻道,“我发现你还真是一逗一个准呢!” “长姐!”云诺拉住了她的手,一本正经道,“你不要欺负卫三公子!” “哟,你这个小鬼头还真不错。”云姝刮了刮他的鼻头,“卫彦不过才教你一会儿箭术,如今你都开始维护他了。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嘛!” “长姐,你也别逗诺诺了!”云婳扯了扯她的衣袖,神秘兮兮地问道,“我刚才无意中听到宫人说你把秋霜剑赐给了滇南王府二公子连奕白,这是真的么?” 云姝点头,“嗯!” “天哪,还真是!”云婳道,“那可是世间难得的宝剑,当初你得了以后还在我和诺诺面前炫耀了好久,怎么如此轻易就送人了?” “秋霜剑?”卫轩亦是一脸惊讶,“就是那把长兄寻了许久、与长虹剑齐名的宝剑?” 云姝皱眉,“本宫记得卫少将军擅长用枪,而且你们卫家……” 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卫家儿郎个个使得一手好枪,但重生的卫彦却是用剑,所以卫临寻秋霜剑恐怕也是想要送给他。 完了,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虽说她一心想要补偿连奕白,但好歹卫彦才跟她有重生这个共同秘密,而且两个人还约好了要一起办大事,无论如何他们两人都要亲厚一些。 那把秋霜剑,理应赠予卫彦才是! 她偷偷地看了卫彦一眼,好在他神色如常,正在整理手中的弓箭,并没有看出什么不悦。但看不出来并不代表就没有,所以她还是得说清楚。 “卫彦!” “殿下有何吩咐?” “我也不会射箭,你教我!” 卫彦持弓的手紧了紧,“好!” 云姝使了好大劲儿都没有拉开长弓,满脸通红。一旁的云诺大喊,“卫三公子,你帮长姐一把,就像刚才帮我那样!” 卫彦身微倾,握住了云姝柔软白皙的手,她身上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 拉弓,瞄准,放手,一气呵成,但他的心怦怦直跳。 见状,三个小家伙立刻蹦得老高,一个劲儿在那里欢呼。 云姝突然转了头,“卫彦,长虹剑也是世间难得的宝剑,我一定寻到送给你。” 卫彦有那么一刻恍惚,她说这番话安慰自己,是真的把自己放在了心上,哪怕并无男女之情,但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谢殿下!” 按照肃元帝的意思是能把卫彦留在宫中多久就留多久,顺便还可以把连奕白召进宫中,好好地考察一下他们两人究竟谁更适合做自己长女的驸马。 但云姝放心不下燕歌坊之事,怎么可能由着他?于是次日一大早就在他面前胡诌了个想要卫彦陪自己去城中茶楼听书的理由。 肃元帝两眼放光:“去去去,赶紧去!”听书喝茶,是多么好的独处机会。看来,还是卫三郎比较得自己长女的心。 两人自然不是要听书喝茶,而是直接去了上一次的民宅,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再亲自盯着燕歌坊的大门,而是坐下来仔细研究手中的名单。 云姝把那份名单分为了三类,一是在朝中无实权的官员,暂时倒也不必深入调查。二是出身名门贵族但暂无官职的子弟,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的父兄都在朝任要职,或多或少能够知晓朝中动向,也可能被细作利用。最棘手的是第三类,位高权重的官员。这类官员只有两人,分别是永昌侯郭泊文和永安侯季如海。这两个人一个负责军需,一个负责国库进出,若是都有二心,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上一世季如海贪污国库钱财,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那时燕歌坊早就已经被付之一炬,她并不知晓还有过这样的联系。 云姝实在是有些发愁,“我们务必盯紧永昌侯和季如海,还要调查其他人,需要大量的人手。唉,我到底要编个什么样的理由去问父皇借人呢?” “不用。”卫彦道,“末将手底下有一批暗卫,个个武功高强,应该足够担此重任。” “一共大概有多少人?” “一百。” 一百暗卫,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钱财,绝对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或许,从他一重生就开始了。 他想要扭转上一世的悲剧的决心,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 商议过后,云姝便换了男装。这一次她为了不像上一次那般轻易被人认出来,还特意画粗了眉毛,还在脸上点了好几颗痣。 已经过了好几日,苏绿筠的风寒理应好转了。他们,是时候去会一会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随榜单字数更新,所以并不是日更,还请各位小可爱见谅哦! ☆、坊中闹事 云姝跟在卫彦后面,大摇大摆地进了燕歌坊,没遇到任何阻拦。 坊中的管事妈妈识得卫彦,赶紧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不才过几日未见,卫三公子真是愈发清俊了。你身边这位小公子倒有些面生,一定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玩吧!” 卫彦点头,“嗯!她喜欢听古琴之音!” 管事妈妈笑道,“刚好坊中新来了一名琴师,姿容秀美,琴艺出众,要不今日就让她陪两位,如何?”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姝冷哼了一声,“纵使这新来的琴师琴艺再怎么高超,怕是也比不过苏绿筠姑娘天下一绝的琴音吧?怎么,你是嫌弃本公子出不起银子吗?” 她随后扔了一叠银票给管事妈妈,“卫三公子也是擅长音律之人,我们只要你燕歌坊的头牌琴师作陪!” “小公子当真是误会了。”管事妈妈一脸为难之色,“实在不是银钱的问题,而是绿筠房中现在已经有了客人,实在是无法作陪。” 闻言,卫彦转过头与云姝对视了一眼,这才道,“上一次是苏姑娘染病,这一次是她已经有了客人,当真是有些遗憾!” “什么遗憾不遗憾的。”云姝道,“我们既然来了,就找个房间一边喝茶一边等呗,反正我听说他们这里的茶水不错。” “对对对!我们这里亦是极好的。”管事妈妈赶紧道,“还请卫三公子和小公子先上楼上的幽雪阁稍坐片刻,奴家立刻吩咐人送茶水上来。至于绿筠那里,奴家派人去问一问。” 云姝装作漫不经心问道,“对了,苏姑娘房中的客人是谁啊?” “就是刚从滇王府来的连二公子!” 竟然是连奕白?云姝不露痕迹地扶了扶额头,在这种地方他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两人刚踏进幽雪阁,一阵梅香扑鼻而来。云姝环顾四周,原来是房中的汝窑青瓷花瓶中插了一大捆梅花。除此之外,墙上还挂了绘画大师王之远的《寒梅图》。 见梅亦算见雪,难怪这雅间叫幽雪阁。这燕歌坊虽然是欢场之地,却完全不失雅致,难怪皇城中那么多官员和贵族子弟趋之若鹜。 “等回宫后,我也让人砍一大捆梅花插在殿内。” 原来她的公主喜欢梅香,卫彦脱口而出,“末将帮你砍!” 云姝浅笑,“好啊!”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茶水和点心,两人相对而坐,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倒也不觉得无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突然传出了一阵打骂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云姝皱了眉头。燕歌坊能在皇城立足,迎来送往那么多官员和贵族子弟,不太可能有人在这里闹事。除非,那闹事之人的身份不一般。 卫彦站起身来,“末将去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这才发现连奕白右手长剑紧握,锋利的剑刃正放在云姝上一世倒数第二个未婚夫——季子衡的脖子上,用的还是她昨日才赠与他的那把秋霜剑。剑光凛冽,着实吓人! 前未婚夫和前前未婚夫在欢场之地针锋相对,就连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偏偏还让云姝遇见了。能在这种地方打起来,除了争风吃醋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 云姝轻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卫彦,你怎么看?” “暂时看不出什么端倪,静观其变!” 季子衡脸色铁青,双拳紧握,身体微微在抖,明显是害怕,但却硬着头皮不肯服输,“连奕白,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今日我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永安侯府绝对不会放过你!” 连奕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季子衡,没有说话,但左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银铃。 云姝轻轻地扯了扯卫彦的衣袖,“我不知道季子衡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连奕白是真的动了怒。” 卫彦偏过头来,眉头紧皱。 云姝凑到他耳边,用两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道,“那银铃是他母亲生前之物,他伸手握住,必然是动了怒,甚至在心中动了杀机。” 他的公主可真了解连奕白,卫彦的眸色暗了暗。 云姝浑然不觉他的失落,继续道,“一个是永安侯府里的世子,一个是滇南王府的公子,今日无论是谁有了个三长两短,都会震惊朝野,棘手得很。我现在乔装打扮不方便,你待会儿找个合适的时机出面阻止。不过……已经闹成了这样,恐怕也没什么合适的时机,见机行事吧!” 连奕白突然笑了起来,季子衡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你笑什么笑?” 话应刚落,连奕白握剑的右手用了力,瞬间在季子衡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季子衡吓破了胆,抖得愈发厉害,话都说不利索,“连… …奕白,你… …先… …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连奕白眸色冷冽,手中的长剑在他的脖子上不停地动来动去,声音里满是嘲讽,“季世子,你这是在害怕?” “我… …” 见状,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今日这燕歌坊若真出了命案,他们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牵连,所以不少人悄悄地溜之大吉。不过片刻,大厅里就只剩了不到一半的人。 卫彦低头对云姝道,“虽然见了血,但连奕白身上如今反而没有了杀意,你别担心。” “我知道!”云姝道,“我们再看看!”刚才连奕白放下手中银铃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了。 连奕白突然收回了长剑,“季世子,既然知道害怕,那以后就不要再胡说八道,免得有朝一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言罢,他神色平静地从怀中拿出一张干净地手绢仔细地擦着剑身上的鲜血。 “你… …”季子衡想要骂他两句,脖子上的疼痛却让他闭了嘴,只得匆匆地离开了燕歌坊。但今日终究丢了颜面,所以走出大门后他又回头放了狠话,“连奕白,你给我等着!” 连奕白长剑入鞘,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冽,“恭候!” 季子衡吓得头一缩,赶紧离开了燕歌坊。 连奕白往四周扫了一眼,云姝感觉他似乎在看到自己和卫彦的方向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扭了头,这或许只是错觉。 只见他走到管事妈妈面前,掏出了一叠银票,“今日打扰了你们做生意,这是你们应得的赔偿。” 管事妈妈接过那叠银票,叹了一口气,“连二公子,你说你和季世子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寻乐子,为何偏偏要动手?我们这里不过是开门迎来送往做生意,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绿筠刚才可被你们吓坏了,也不知道以后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接客人,奴家真是… …” 连奕白又拿了一叠银票出来,“惊扰了苏姑娘是我不对,还请以后好好地照顾苏姑娘!” 管是妈妈难得见这么大方又干脆的客人,赶紧接了,再也不说什么抱怨的话,反而叮嘱道,“连二公子,你今日得罪了季世子,日后在这皇城可要多多小心才是。” “谢谢提醒!” 言罢,连奕白转身朝云姝的方向走了过来,卫彦立刻下意识地把她护在了身后。 连奕白微微一笑,目光再不似之前那般锋利,而是依旧清澈如山间泉水,他指了指云姝,“我只是想跟这位小公子说两句话而已!” ☆、殿下的眼中有星辰 云姝扯了扯卫彦的衣袖,示意他不必挡在自己身前,这才开了口,“连二公子想跟我说什么?” 连奕白脸上的笑意更浓,意味深长道,“我很喜欢手中这把秋霜剑!” 云姝何其聪明,立刻就从这句话中猜出他应该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上一次暴露身份是因为自己未曾乔装打扮好,可这一次她分明已经把自己弄得估计爹娘都不认识了,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公子,我看你面善得很,不知今日是否有机会能够请你共饮一杯?” “喝酒啊?”云姝倒是想在私底下跟连奕白多说几句话,看能不能问清楚他今日和季子衡之间的事情,但一想到上次醉酒后再卫彦面前出糗一事,便笑道,“我不太能喝酒,所以喝酒还是算了吧。不过,一起喝杯茶还是可以。” “谢小公子赏脸。” 云姝拽了卫彦一把,“这是卫将军府的三公子,我和他是一起来的,走吧!” 连奕白若有所思地看了卫彦一眼,笑着点了头。 三人到了清茗阁,云姝点了一壶茶。想着连奕白喜欢烈酒,又给他点了一壶紫红华英酿。 她又用热水洗了脸,让原本白皙细腻的脸颊露了出来,这才开门见山地问道,“连二公子是如何识破本宫的乔装的?” “眼睛!” “眼睛?”云姝皱眉,“我们昨日才见第一面吧,你就能凭一双眼睛认出本宫来?” 连奕白浅笑,“不知以前是否有人告诉过殿下,你的眼睛里装着星辰?” 云姝愣住了,上一世他也说过同样的话。饶是那时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被他这句话哄得笑了起来。 “这样美丽的双眼,怎么可能不让人牢牢记住?对吧,卫三公子?” 卫彦神色平静,心中却五味陈杂,“是。”上一世他第一次见到云姝,就完全被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美眸吸引。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藏了那么久的话,就被连奕白如此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殿下,卫三公子也是如是说,可见臣真的没有骗你!” 云姝笑出声来,“你倒是会说话。” 连奕白替云姝斟了一杯茶,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随后举杯,“臣敬殿下一杯,谢昨日殿下赏赐秋霜剑的恩情!” “不过是一把剑而已,你不必记在心上。”云姝轻啜了一口茶水,缓缓道,“倒是你跟季子衡今日在燕歌坊发生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毕竟他见了血,没理也多了几分道理,永安侯夫人又溺爱这个唯一的嫡子,怕是会不依不饶,说不定还会闹到父皇跟前去。” 连奕白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赔偿,领罚,都可!但赔罪,绝无可能!” “你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是为了苏绿筠姑娘?” 连奕白挑眉,“殿下是觉得臣跟那些纨绔子弟没有两样,是能随随便便争风吃醋之人?” 云姝一时语噎,她记忆中的连奕白的确不是这个样子,倒是卫彦开了口,“这不太好说,毕竟殿下现在跟你不太熟。”现在的他,看到连奕白就有些烦。 “也是。”连奕白道,“是臣唐突了!” “连二公子,本宫并没有窥探你秘密的意思,但若是你愿意把今日的前因后果说出来,或许本宫可以替你斡旋!” “臣谢殿下的美意。只不过那都是些糟心事,不必让殿下烦心!” 这是不想说了,云姝也没有再追问。反正今日燕歌坊闹出那么大的阵仗,想要知道肯定能查出来。 两人默契地转移了话题,一会儿说说皇城见闻,一会儿讲讲滇南风情,倒也不觉得乏味。 只是卫彦见他们交谈如此欢快,心中升起了一股烦躁之意。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烦,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水,没过多久便把云姝点的那壶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连奕白见了,笑道,“看来卫三公子是真的很喜欢这里的茶水。” “那倒不是。”卫彦回答,“不过是房间里的炭火太旺,我有些渴… …” 说着说着,他面色陡变,“有人来了,而且来者不善。”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猛地踹开。卫彦下意识想要护住云姝,连奕白已经长剑出鞘,抢在了他前面把她挡在了身后。 “季世子?”卫彦看了看季子衡身后那一群带刀带剑的奴仆,眉头紧锁,“你这是做什么?” 季子衡看到卫彦的那一刻有些愣住了,“卫三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他越想越不甘心,一心想要把脸面找回来,于是叫了不少会功夫的奴仆杀回了燕歌坊。但连奕白早就离开了那里,他只好派人打听。后来得到了连奕白来清茗阁的消息,但压根儿就没听说卫彦也在这里。 他不怕滇南王府,但却不得不忌惮卫家。如今这连奕白和卫彦在这里私会,难不成他们交情不错?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现在怕是讨不了好。但来都来了,门也踹了,也不能就这样走了,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把那个替自己通风报信只报一般的人暴打一顿。 连奕白冷笑,挑衅道,“季世子这个阵仗,自然是来寻我的。怎么,你的脖子已经不疼了?” “好你个连奕白,就算你跟卫三公子有交情,我也绝对饶不了你!” 季子衡身为永安侯府的世子,素日里都是被人敬着捧着,今日却被他如此羞辱,实在是气得头昏脑涨,哪里还管他和卫彦有没有交情? 卫彦回答得极为干脆,“没有!我跟连二公子没有任何私人交情!” “当真?”季子衡一脸惊讶,将信将疑,“那我待会儿要找连奕白算账,你也不会插手吧。” “我不会。” 季子衡松了一口气,只要卫彦不插手,他和连奕白的账就好算多了。 哪知道这时从连奕白身后钻出一张明艳的脸庞来,“本宫可能会插手!” 当看清楚那人是谁后,季子衡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栖霞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她可比卫彦还要难办。 ☆、殿下切莫随意撩拨他人 季子衡有些吞吞吐吐,“殿… …殿下,你… …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跟连奕白那个讨厌鬼在一起。 “本宫闲得无聊,就出宫来逛逛,刚好遇到了连二公子。本宫一直向往滇地的风土人情,就约了他一起喝茶聊天。”云姝问道,“你突然带着这一群人来,口口声声嚷着不会饶了他,这是何故?” 她了解季子衡,虽然素日里有些任性胡闹,但心思简单,比较好忽悠。若是今日她能把这桩矛盾就地解决,不再闹大,倒也算是给父皇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季子衡指了指自己脖子上还染血的绷带,一脸怒容,“殿下,连奕白刚才持剑行凶,差点儿要了臣的性命。臣脖子上的伤痕,便是证据!” “所以你现在是来寻仇的?” 季子衡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有仇不报,臣岂不是让永安侯府蒙羞?” “你带来的这些人手中又是刀又是剑的,难不成是想杀了连二公子报仇?” 季子衡吓了一大跳,杀人是死罪,他脑子里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念头。 “臣只是想着打连奕白一顿,给他一个教训便可,绝对无杀人之意,还请殿下明鉴!” 云姝皱眉,“连二公子持剑伤了你,已经触犯了大齐律例。你若当真是想要给他一个教训,为何不直接去京兆尹报官,让朝廷处理,反而带着这么一群手持利器的奴仆来寻仇?季世子,你别告诉本宫不知聚众斗殴亦是违反大齐律法?” “臣… …臣知!” “你既然知晓,那这样做岂不是知法犯法?” 闻言,季子衡赶紧跪了下去,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臣知错了,还请殿下责罚!”虽然云姝句句在理,但他能感觉得出来有维护连奕白之意。她虽然是天生寡妇命,可也被预言可匡扶大齐国运,是肃元帝最疼爱的女儿,若当真执意偏袒连奕白,到时候他可讨不了好! “本宫今日是出来是为了寻乐子,不是为了责罚谁。”云姝道,“季世子,你和连二公子之间的矛盾还是交由京兆尹决断吧!不过… …你们一个是滇南王府的公子,一个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估计到时候一定会惊动父皇。不过你们放心,父皇他最是公平公正,肯定不会有偏颇!” 季子衡心中越来越慌,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原本今日连奕白动了剑,自己是占理的那一方,可偏偏刚才一时冲动带着人拿着利器来寻仇,还被栖霞公主亲眼看见了。大齐律例有规定,但凡违犯律法被官府记录在册之人,永不许参加科举考试。所以这件事若是闹到官府甚至肃元帝那里,就算连奕白会受罚,可他也会被牵连。 他倒是无所谓科举考试,可自己的亲爹一定不会让自己有好果子吃。 连奕白开了口,“既然殿下发话,臣立刻就与季世子去京兆尹投案,等候处理。” “等一等!”季子衡艰难地问道,“殿下,这件事可不可以私了?” 云姝笑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若事情真闹到父皇那里,只要一个处理不好,容易把滇南王府和永安侯府一起得罪了。 “本宫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但至于究竟能不能私了,还得你跟连二公子商议。” 虽然心中十万个不情愿,但季子衡还是看向了连奕白,“此事若是闹大,无论是对永安侯府还是对滇南王府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我们不妨在公主殿下的见证下私了,如何?” 连奕白勾唇一笑,“若我不同意呢?” “你… …” 连奕白改了口,“私了就私了。”其实他倒是无所谓,但却不想辜负云姝一番苦心。 见状,季子衡生怕连奕白出尔反尔,匆匆告了辞,赶紧领着人离开了那里。这个亏他先吃了,日后有机会,绝对不能饶了他。 “这件事虽然算是了结了,但连二公子你日后在皇城还是尽量避着季子衡,免得又起纷争。”云姝道,“毕竟他只是报复未遂,你却是让他见了血,他心中定然不太服气。” 连奕白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反而问道,“殿下明知今日臣的过错更多,为何还要… …偏袒臣?” “偏袒?有吗?”云姝讪笑,“本宫只是怕这件事闹到父皇那里,让他烦心,所以才从中稍微斡旋了一下,可没有偏袒谁。连二公子,你想太多了。” 连奕白亦笑,“臣有个坏毛病,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让殿下见笑了。” “哦?这个毛病不太好,要改!” “臣一定谨记。” 卫彦在一旁看着两人,心底涌过一阵苍白无力之感。 上一世,他曾默默地看着云姝和连奕白有说有笑亲密无间。这一世,他似乎还是只能重复以前的宿命。 哪怕重活一世,他还是注定和她没有缘分,或许连奕白真的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若当真如此,自己又何必嫉妒? 回宫的路上,卫彦一直心不在焉,直到马车抵达宫门时云姝要求弃车步行才回过神来。 如今天寒地冻,栖霞殿离这里的路程还很远,他担心她的身子受不住。 卫彦正准备开口相劝,云姝却朝他炸了眨眼,“估计待会儿一回去那几个小鬼头就围上来了,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说话,所以还不如一起走走。” 卫彦反应过来,“殿下有话想对末将说?” 云姝回过头,让身后跟着的人离得远远的,这才问道,“今日之事,我是不是处理得不太对?” “殿下是指哪方面?” “我的确有些偏袒连奕白,他会不会误会?” 卫彦眸色微暗,“误会什么?” “当然是误会我喜欢他了。”云姝道,“我一心想着要补偿他,所以就偏了心。可刚才在马车里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其实那样做并不妥当。” “只是误会吗?”卫彦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姝,那双深邃眼眸似乎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殿下,你除了想补偿连奕白以外,当真对他没有别的情意?” 云姝有点儿懵,“啊?” “其实连奕白此人不错,若殿下对他真有情意,你和他未尝不可… …” “你先停一下!”云姝打断了他,“你跟他也不熟吧,怎么就知道他人不错了?” “殿下想要补偿的人,总是不错的。” 云姝笑了,“你似乎对我信任得很。” “是。”能为大齐江山付出一切包括性命,她自然是值得他信任的。 “既然你信任我,那就应该相信我对连奕白真没什么男女之情啊。”云姝道,“我这辈子呢,只想扭转上一世的悲剧,护住大齐,然后陪着父皇母后还有婳婳和诺诺,哪里还有精力和心思想其他事情?卫彦,我真没说假话。” 那一瞬间,卫彦整个人释然了不少,“既然如此,那殿下以后切莫随意撩拨他人,以免惹得人心烦意乱,也给你自己添麻烦。” 云姝:??? ☆、我的将军大人? 云姝一脸懵,“我有吗?” 她什么时候撩拨他人了? 卫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的公主从未想过男女之情,撩人并不自知。 “末将不过随口一说,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云姝俨然不信,“你刚才的神情严肃得很,怎么看都不是随意说出来的话。” 卫彦刚才的确不是随意说说,而是带着期盼和妒忌。既期盼她否认,又妒忌她对连奕白那么好。然而这一切都不能让她知晓,所以只能沉默! 好在云姝并没有追问,反而仔细地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卫彦是个可靠之人,他既然说撩拨了那自己的所作所为必然不妥当,只不过自己身在其中未曾察觉而已。 就连卫彦都误会了,那别人岂不是更是容易胡思乱想? 她这辈子只想补偿连奕白,可没想再跟他滋生出别的感情来。毕竟男女之情这种事伤身而且还容易伤心,她没时间和精力去沾染。 想到这里,云姝极为认真道,“卫彦,谢谢你的好心提醒。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不惹他人心烦意乱,也不给自己添麻烦!” 刚回去没多久,皇后到了栖霞殿,兴致勃勃地塞了一本话本子给云姝。她低头一看,《我的将军大人》六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姝儿,这是城中新出的话本子,据说皇城里的名门贵女个个都在追读,你要是闲得没事也可以翻一翻。” 这可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作品,男主角是个少年将军,女主角是一朝公主,对应的不就是卫彦和云姝嘛。 虽然故事中的男女主角经历了不少崎岖和坎坷,但情节精彩绝伦,让人欲罢不能。特别是两人一生只爱一人,携手到白头的结局让她这个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都感动得泪流不止,绝对不可能挑出太大的毛病来。她就不信,自己这个大女儿看了以后不会生出一丝对男女之情的向往来! 云姝随手翻了翻,随后把那话本子收了起来,“好!”虽说卫彦现在还没有位至将军之位,但就凭他的家世他的能力他的决心,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她母后特意拿这种以将军和公主为男女主人公的话本子过来,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父皇和母后是不把自己和卫彦凑一起不罢休了? 她和卫彦的确因为重生的共同秘密和想要扭转上一世悲剧的共同目标而比别人要亲近,可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算了,他们误会就误会吧。毕竟他们越误会,自己和卫彦独处的时间就能越多,以后办事就愈发方便。 皇后离开以后,云姝有些闲得无聊,索性翻开了那本《我的将军大人》,开始看了起来。不过约莫才看了十几页,她就把话本子扔到了一旁。 试问天底下有哪位将军整天闲着没事不带兵不打仗不驻守边关,满脑子只剩谈情说爱?天底下又有哪位公主吃饱了没事干整天不顾家国利益,只知道作天作地? 写这些的人纯属脑子坏了,误导他人。这种话本子,以后还是少看为妙! 云姝一夜好眠,早早地起了床,没想到云诺和云婳竟然起得比她还要早,已经等着她一起去长生殿找卫轩。 “你们两个小鬼头,竟然都不睡懒觉了,看来阿轩真给你们带了个好头嘛!” 云婳笑嘻嘻道,“长姐,你还不知道吗?父皇让阿轩以后也跟着太傅念书呢,我也一起去!” 这是让卫轩做太子伴读了?倒也算了了自己心中一桩事!云姝戳了戳云婳的额头,“你以前不是最怕太傅了吗?怎么哄都不愿意跟着他念书,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 “我……”云婳红了脸,“我就是想着能多学些东西也是好的。” 云诺直接拆穿了她,“二姐发现她比阿轩年长,懂的东西却比阿轩少很多,她觉得丢脸了,所以才要一起去念书的,哈哈哈哈……” 云婳不服气,“哼,你不也比阿轩懂得少嘛!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可我年纪比你小啊!” “……” 云婳说不过云诺,索性伸手轻轻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这姐弟俩年龄差距不大,凑到一起就是喜欢打打闹闹,这是云姝上一世摄政之后最想要看到的场景,也是这辈子最想守护的东西。 有趣,温暖,让她安心! “好啦,别闹了!”云姝分开两人,“不是要去找阿轩吗?我带你们去。” 他们三人到长生殿时,卫彦已经在练剑,而卫轩则在一旁看着。云诺和云婳赶紧凑了过去,三个人眼中都是满满的崇拜之意。 云姝现在看见卫彦手中那把长剑就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把秋霜剑给了连奕白亏待了他!可偏偏长虹剑难寻,还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找到。 卫彦收了剑,跟着云姝一起送三人去文华殿读书。 一路上,三人亲密无间,嬉闹不止。 很多事情已经随着重生而改变,这一世,这三个孩子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命运了! 快到文华殿时,云婳突然问道,“长姐,你今日是不是又要和卫三公子出宫去玩儿?” “是啊。”云姝点头,“怎么,你也想一起去?” 云婳摇头,“如今天寒地冻的,我才不想出宫呢,我要跟诺诺和阿轩一起念书。不过若是长姐能给带些好东西回来的话,我们一定会很高兴。” 云姝浅笑,“原来我们婳婳现在真的不喜欢瞎玩儿,爱念书了呀!” “才不是呢!”云诺道,“二姐昨日还在父皇面前吵着要跟你们一起出宫,父皇说不能打扰你和卫三公子,又许了她好多东西才消停呢。长姐,为什么跟着你们就是打扰了呢?难道不是人越多越好玩儿吗?”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云婳一早上被亲弟弟拆台两次,心中早就不服气,立刻反驳,“长姐和卫三公子是大人了,他们大人在一起玩儿是人越少越好。你难道没发现吗?父皇和母后很多时候就不带我们一起玩儿。” 云姝被云婳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给逗乐了,“对啊,大人就该跟大人一起玩儿,你们小孩子就跟小孩子一起玩儿。卫彦,的确是这个道理吧?” 卫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是。”但凡认真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耳垂已经染了红色。除了害羞以外,他心中也多了一丝怅然。就连肃元帝都想要把他和他的公主凑在一起,若是… …那该有多好? “你们在太傅面前不要调皮,好好念书,我们回来会给你们带礼物。” “好。” 虽说卫彦才两日未曾回府,但估计卫家人早就已经担心坏了,所以云姝直接先把送他到了将军府门口,不过她并没有下马车。 “我在这里等你便可,免得你们全府上下还得花费时间接待。你先宽你母亲的心,随后我们再去办正事。” “也好!” 卫彦走后,云姝百无聊赖,正准备闭目养神,阿澜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本新的话本子来。 “殿下,你要不要看一眼这个,刚好可以打发时间?” 云姝叹了一口气,“这是母后悄悄塞给你的吧,让你有机会就拿给本宫翻,是吗?” 阿澜被戳穿后一脸尴尬,“奴婢… …” “以后母后再塞你就拿着,但不要递到本宫面前来。”云姝道,“写这些的都是疯子,看这些的都是傻子,本宫没兴趣。” “可是殿下,皇后娘娘也喜欢看各种话本子呀!你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妥当?” “好,本宫收回刚才那句话。”云姝无奈道,“写这些的都是才华横溢之人,看这些的都是人美心善之人,只不过本宫不会欣赏,这样总行了吧?” 阿澜:… … 这话是没什么毛病,但听起来怪异极了。不过她看着自己公主已经紧闭养神的双眼,再也不敢多言。 约莫过了一刻钟,阿澜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女声,不过声音有些远,她只听到了栖霞公主四个字而已。 她掀开了马车车帘一角,只见苏凌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被马车前的侍卫拦住了。 没想到苏凌云竟然一下子跪了下去,声音哽咽,“殿下一定就在里面,我要见殿下,我有话要对殿下说。” ☆、你不要自取其辱 阿澜一脸不悦,上次苏凌云就当着自己公主面突然就哭哭啼啼地跑了,今日又莫名其妙地哭哭啼啼地跪在了自家公主的车辇面前,这人怕是有疯病吧! 云姝也听到了苏凌云的声音,她睁开了双眼,吩咐道,“让她上马车!” “殿下,她这个人神神叨叨的,你理她作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本宫听她几句胡言乱语也无妨。” 苏凌云上了马车,双眼肿得跟桃子似的,估计这几日没少哭。卫彦这桃花债欠得,可真是让人家姑娘伤心了。 不过卫彦心仪之人也不是她,两人也没有定婚,所以好像还真怪不了他。 云姝问,“苏小姐,你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 苏凌云扑通地跪在了她面前,“殿下,你可不可以把三表哥还给民女?” 云姝:??? 自己压根就没拥有过卫彦,什么叫把卫彦还给她? 阿澜气不打一处来,“苏小姐,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谨言慎行吗?你怎么敢对公主殿下说这样无礼的话?” “阿澜,你让她说下去,不许插嘴!” 阿澜无奈,只好赏了苏凌云一个白眼。 “殿下,民女从小就喜欢三表哥,一心想要嫁给他,求求你把他还给… …” 云姝打断算了她的话,“苏小姐,你这个还字究竟从何说起?” 此言一出,原本强忍着泪意的苏凌云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虽然民女并没有正式跟三表哥定下婚约,可是我们两家的长辈早就默许了我们这本亲事,民女也早就视他为将要嫁的夫君。如今他为了殿下悔婚,所以民女才求了过来。” “殿下,你就看在民女一片痴心的份儿上,把三表哥还给民女吧!” 云姝皱眉,“你这话说得实在是古怪,凭什么就认定卫彦是为了本宫才悔婚?他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 “虽然三表哥未曾亲口说过,但他之前从未跟任何女子多说过几句话,前几日却跟殿下在私底下见面,他一定是为了殿下才悔婚的。” 云姝:… … 果然是胡乱猜的! 她耐着性子劝道,“苏小姐,你和卫彦从来未曾定婚,何来悔婚一说?更何况他不娶你,一定是因为心中没有你。你执意嫁给一个心中没有你的男子,又有何意义?” “三表哥心中没有民女没关系,只要民女心中有他就可以了。” “你脑子坏了吧。”阿澜忍无可忍,“苏小姐,你一心想着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难道卫三公子就不可以想着娶自己喜欢的姑娘吗?你们若有婚约,世人还愿意帮你骂他一句渣男。可你们根本就没有婚约,你还非要跑来恶心殿下,到底是何居心?” “我… …” “我什么我?”阿澜道,“哪怕殿下今日责罚,我也要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像你这样神经兮兮哭哭啼啼的人,我看着都嫌烦。卫三公子被你这样的人喜欢,还真是可怜。依我看,他悔婚不是为了任何人,就是怕被你哭得走霉运。” 苏凌云不再理睬阿澜,而是看着云姝越哭越厉害,“殿下,你就非要霸着三表哥吗?可你那样的命格,一定会害了他的。” “大胆!”若不是碍于自家公主没有发话,阿澜气得简直想要揍她一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妄议殿下,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阿澜,你先下车去,本宫想单独跟苏小姐说几句话。” “殿下!” 云姝皱眉,“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阿澜狠狠地瞪了苏凌云一眼,跳下了马车。 “苏小姐!”云姝耐心性子道,“把眼泪擦干,平静下来,然后我们有一说一。”若是上一世,她遇到这样的人是连眼神都不想给一个的。可现在她性子柔和了不少,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劝一劝也无妨。 苏凌云擦干了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本宫知晓自己的命格,不会去祸害任何男子,包括卫彦。” 苏凌云有了一丝喜色,“殿下这是打算把三表哥归还给民女了?” “卫彦从来都不属于你,何来归还一说?苏小姐,你既然说喜欢他多年,自然了解他的性格。你若是再纠缠他,恐怕得到的只会是更多的伤心难过。” “今日本宫劝你一句,该放手时就放手,切莫自取其辱。” “以后不要再随便哭哭啼啼,因为除了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外,没有人愿意无端忍受你的眼泪。” “更不要再因为这件事到本宫面前来闹,毕竟本宫很忙,没有时间和精力管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苏凌云嘴唇微张,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 “殿下!”卫彦的声音从车窗外传了进来,“末将有话要跟凌云表妹说,还请给与一个方便。” 他刚回府没跟自己母亲说几句话,就听到了苏凌云跑到云姝面前去哭的消息,立刻就跑了出来。 云姝笑了笑,“苏小姐,卫彦找你来了,你还不下去吗?”他若是还不来,她估计要被哭得头疼了。 苏凌云匆匆下了马车,只见卫彦面色阴沉地站在面前,眸子里冷若寒霜。她心中一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模样,哪怕上一次害得他跪祠堂时也没有见过。 “三… …三表哥!” “你该回府了,我送你上马车!” “我不… …” 话还未说完,卫彦就拽住了她的衣袖,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她拖到了苏家的马车前,然后塞了进去。 苏凌云满脸泪珠,眸子里满是不甘心,“三表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苏凌云,你闹够了没有?”卫彦冷冷道,“若你以后还给殿下找不痛快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你就当真的这么狠心吗?” “狠心?”卫彦冷笑,“你我不过是表兄妹,小时候也没有多大的交情,长大以后不过只是匆匆见了几面而已,充其量也就比陌生人相熟一些罢了,你还期望我能待你有多好吗?” “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你好自为之!” 言罢,他看向了车夫,“还不赶紧带着你家小姐回府?” 车夫被他那一瞥吓了一大跳,赶紧赶着车跑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彦这才走到了云姝的马车旁,伸手敲了敲车窗。 云姝推开了窗户,问,“解决了?” “嗯!” 云姝调侃,“这小姑娘真能哭,眼睛肿了那么高,你就没一点儿心疼吗?” “烦!” “哈哈,原来你也厌烦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呀?”云姝挑眉,“但若是你心仪之人哭的话,肯定就心疼坏了吧。” “我从来未曾见她哭过。” “这样啊,她可真坚强。” 卫彦低了头,没有再说话。可若是有朝一日看到她哭,他一定会亲手替她擦干所有的眼泪。 云姝找地方换了衣裳,又做了昨日那样的乔装,再一次跟着卫彦进了燕歌坊。 不过才一日,这里已经恢复如初,歌舞升平,仿佛昨日从未有人在这里发生过争斗一般。 管事妈妈一看到他们两人,就赶紧迎了过来,“卫三公子,小公子,你们可算来了,绿筠就在房中等你们呢。” 云姝问道,“等我们?” “是啊是啊。”管事妈妈笑道,“昨日奴家跟绿筠提过两位,绿筠知晓卫三公子年少时已经精通音律,一心想相见,故意叮嘱我这几日不接旁的客人,只等你们来呢。” “她还真是有心了。” 管事妈妈引着两人上了楼,直接进了苏绿筠的清漪阁。 刚看见苏绿筠第一眼,云姝就皱了眉。 肌肤胜雪,唇若点绛,一双美目宛若新月,透着无尽的温柔,倒是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可偏偏跟上一世死在宫中的苏绿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火烧燕歌坊 云姝回头看了一眼卫彦,他眸中的惊讶似乎比自己还要多一些,看来燕歌坊的情况比他们之前估计的只会更加复杂。 管事妈妈赶紧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卫彦,“绿筠啊,还不快来见过卫三公子和他的朋友?” 只见苏绿筠踏着莲步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朝两人福了福身,“绿筠见过卫三公子,见过… …” “一直听闻苏姑娘温柔端庄,姿容秀美,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丝毫不假。”云姝赶紧扶了她一把,“我姓郭,单名一个磊字。” 苏绿筠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从云姝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原来是郭公子,奴家今日幸会了。” 她说话之时,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往卫彦身上瞟了瞟。看来她的心思并不在自己伪装的这个无名小卒身上,而是卫彦! 云姝装作不知,“都说苏姑娘琴艺卓绝,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够听你弹奏一曲?” “能为两位公子弹奏,亦是奴家之幸。”苏绿筠看向卫彦,“不知卫三公子想听哪一首曲子?” “《平雁落沙》。” 待卫彦和云姝落座后,苏绿筠坐在了他们对面,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下试音。 “此琴之音清、润、质朴,虽不是上上乘,但也算得上一把好琴。” 苏绿筠嫣然一笑,“卫三公子果然懂古琴。” 言罢,她的双手放在了古琴上,信信拨来。 云姝并不精通琴艺,但也听得出来她弹奏出来的曲子流畅悠扬。到了曲子后半部分,她似乎听到了时隐时现的雁鸣,甚至闭上双眼脑海里就能出现雁群降落前在空中盘旋的景象。 不得不说,苏绿筠的确担得起琴艺超群几个字,难怪不过才短短一段时间就成了燕歌坊的头牌,声名远播。 一曲毕,云姝由衷地赞叹道,“苏姑娘的琴艺果然名不虚传,弹出来的曲调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郭公子实在是谬赞了。”苏绿筠浅笑,“都说卫三公子年少时便已经精通音律,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听你弹奏一曲?” 云姝见卫彦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并没有要弹奏一曲的意思,于是替他解了围,“他前不久练习射箭的时候扭伤了手指,所以今日恐怕不能如苏姑娘之愿了,下次吧!” “实在是太不凑巧了。”苏绿筠脸上依然笑意盈盈,“既然如此,奴家就再替两位公子弹奏一曲《阳关三叠》。” 都说苏绿筠人美琴艺亦是一绝,但为人却清高得很。无论遇上什么样的达官显贵,一次最多只弹奏两首曲子。可今日她却一口气弹奏了三首。也不知是遇上了卫彦这样同样精通音律的知音的缘故,还是另有所图。 不过卫彦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第三首曲子刚结束,他就站起身来告了辞,“我们待会儿还有事要办,下一次再来叨扰姑娘。” 苏绿筠亦是站了起来,“奴家送两位公子!” 出了燕歌坊,云姝觉得有些饿,两人便去了五福楼觅食。 刚进了雅间,云姝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卫彦,调笑道,“美人儿看上你啦,刚才为你破例弹奏了三首曲子。” 卫彦一脸平静,“为何不是看上了殿下?” “你怕是傻了吧。”云姝笑出声来,“先不说我比你矮了一个头,就我现在乔装的这个丑模样,怎么可能有姑娘看得上我?不过说真的,苏绿筠真的是我目前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肯定不是。” “嗯?” “殿下忘了你自己。”他的公主,明亮若天上皓月,美艳若盛放牡丹,坚韧若沙漠红柳,她才是这个世间最美丽的姑娘。 “对哦!我忘了自己。”云姝拍了拍额头,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虽然我上辈子诟病颇多,但却没有一个骂我丑的。跟苏绿筠比起来,我好像是比她好看那么一点。” 卫彦嘴角忍不住上扬,刚才云姝又额头又吐舌头的动作实在是太可爱了,完全没有曾经冷酷狠绝的痕迹。 “好啦,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云姝正了色,“卫彦,你知道吗?我今日发现燕歌坊的苏绿筠根本就不是上一世死在宫中的苏绿筠,这其中定然隐藏了秘密。” “她当然不是苏绿筠,而是姜毓罗。” “姜毓罗?”云姝一脸震惊,“就是那个上辈子骗过你长兄卫临,盗取了边关布防图的漠北细作、害得大齐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割地赔款的姜毓罗?”她之前对今日这个苏绿筠的身份有过很多种猜想,但唯独没有想到过会是现在这样。 卫彦点头,“没错。虽然上一世我一直在京城未曾跟她见过面,但长兄跟她情定之后曾附过一张他们两人的画像给我,我不可能认错。” “上一世她一直在边关活动,怎么这一世反而跑到了皇城来?看来这一世她有了别的任务。” “我去了边关以后,设计端了好几次漠北的细作窝。估计她们便改变了策略,来到了皇城活动。” 云姝心中了然,“你十一岁去边关,其中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要抓她吧?” “是。”卫彦道,“她是我长兄一辈子唯一的污点,是一切悲剧的起点,我必须除了她。不过遗憾的是,在边关五年,她从未露面。我一直以为是她狡猾透顶,没想到竟然是有了新的任务来了皇城。” “无论如何,燕歌坊是漠北细作窝毋庸置疑。有这样一个地方在皇城,时时刻刻都是威胁。” 卫彦双拳紧握,眸色一片晦暗,身上满是杀机,声音冷得可怕,“姜毓罗必须死。”重生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取一个人的性命。 “卫彦!”云姝碰了碰他的手背,“姜毓罗的确该死,但我们要从长计议,你稍安勿躁!” 她的指尖的热度透过肌肤传递了过去,让他清醒了过来,身上狠戾的杀机退了一大半,“此事事关重大,的确要从长计议。殿下,我们先用饭,然后回宫。” 店小二很快就送了饭菜过来,不过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胡乱吃了一些便离开了五福楼。 回宫的路上,云姝看似一直在闭目养神,其实是在思索究竟该如何走下一步。 虽说现在卫临和姜毓罗还未曾见面,可她上一世能够让他爱不释手,毫不设防,以至于酿成大祸,那说明她身上有特别吸引他的东西,所以必须除之而后快,而且是越早越好。 可她现在已经是燕歌坊的头牌,若是莫名其妙地死了,必然打草惊蛇,后续恐怕也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一时间,她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殿下!”卫彦的声音传进了车厢,“末将突然想起府上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处理,今日就暂时不陪你回宫了。” 云姝推开窗户问道,“什么事?” “私事!” 既然是私事,自然不方便告诉他人。云姝没有再问,只是道,“那明日我直接去将军府找你。” “好。” 云姝回到宫中后,满脑子都是燕歌坊的事情,就连三个小鬼头缠着她要一起玩儿都意兴阑珊。 她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坐在案几上练字,想让自己静下心来。这一坐,就直接坐到了日落西山之时。 阿澜进来掌了灯,云姝却突然把手中的毛笔扔到了宣纸上,墨汁瞬间染了一大片污渍。 “殿下,你怎么了?” 云姝虽然练了那么久的字,但并没有静心。而是一边练字一边问自己,若是上一世的她面对这样的情况究竟会怎么做? 曾经的她,手段残酷,心狠手辣,离不了杀戮两个字。 但凡遇到今日这样的事情,定然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八百,会直接趁着夜黑风高把燕歌坊里面的人杀个干干净净。 这样既可以永绝卫临和姜毓罗相遇的后患,还可以端了漠北这个已经颇有根基的细作窝。至于被误杀的那些人,可以看作是为大齐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这一世的她双手还未染血,她有些犹豫了! 就在那一刹那,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卫彦,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阿澜,把斗篷拿来,本宫立刻要出宫!” “殿下,马上就要入夜了,宫门即将关闭,你这时候出宫做什么?” “本宫有急事,哪怕是硬闯也要闯出去。” 云姝说到做到,把长剑放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守宫门的官员开了门,然后匆匆地赶去了燕歌坊。 彼时,燕歌坊早就被熊熊烈火吞噬,火光映红了夜空,烈火灼烧的声音和惨烈的呼救声交织在一起,喧闹无比。 云姝四处张望,想要在人群中找到卫彦的身影,身后却传来了他的声音,“殿下!” ☆、一人做事一人当 云姝立刻转身,拉着卫彦的手就往人少的地方走。 卫彦忍不住想,他的公主的手又滑又软,若是能够一直被她这样拉着,那该有多好? 不过她很快就拉着他拐进了附近一个相对偏僻的小巷,随后就松开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遐想。 “卫彦,你是疯了吗?你不过才跟我分开几个时辰,既没有证据证明这里是北漠的细作窝也没有时间做周密的开脱计划就在这里杀人放火,官府只要稍加追查就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你就完的。” 月光如轻纱笼罩在云姝身上,卫彦看得清清楚楚,她那双美眸里满是担忧。 卫彦笑了笑,“末将不一定会死。” 或许到时候朝廷的官员会感念卫家的战功不往死里弹劾卫彦,可到时候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天知道到底会受怎样的责罚? “明明那么靠谱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呢?我现在都快要被气死了,你竟然还笑?”就算必须要这样做,动手的那个人也应该是她而不是卫彦。云姝气得跺了跺脚,却再一次拉起了他的手,“你现在就跟我入宫主动去向父皇请罪,一定要抢在别的官员弹劾之前。” 卫彦任由云姝那样拉着他的手,没有说一句话。他贪恋着她掌心的温暖,只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儿! “卫彦,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去请罪?”云姝皱眉,“莫非你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自信能够把自己下手的蛛丝马迹彻底隐藏?若果真如此的话,我就不拉你去见父皇。” “没有!”卫彦回答,“末将不仅放火烧了这里,而且还派了手底的暗卫守在这周围。只要燕歌坊有人逃了出来,绝不留一个活口。我那些暗卫再怎么厉害,一夜之间做这么多的事情,很难不留痕迹。” “既然如此,那你必须立刻跟我入宫请罪,抢占先机,这样更有解释的余地。” 卫彦仍是一动不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月光下,他那双深邃眼眸反而明亮如星辰。 云姝轻叹了一声,“卫彦,你是在害怕吗?” “生而为人,自然心中有所惧。”只不过他不惧痛不惧死,只惧他的公主重蹈上一世的悲剧。 挫骨扬灰,不入轮回,光是想一想他的心就疼得不能自已。 所以他选择了毫不迟疑地毁了燕歌坊,杀了姜毓罗,哪怕他会付出性命的代价。 上一世,她用她的性命换得了大齐江山的稳固,而他则以自己剩下来的寿命换她重生。 这一世,为她死一次又何妨? “卫彦,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肃元帝早就得到了云姝夜闯宫门的消息,他立刻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去寻她。 还未走出宫门,就看见云姝和卫彦两人匆匆赶了回来。 云姝刚一看见他,就冲到了他面前跪下,“女儿有罪,纵火烧毁了燕歌坊,伤害了数条人命,还请父皇降罪。” 闻言,卫彦这才反应过来,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想着带自己回宫请罪,而是想凭一己之力把罪名扛下来。 “不是殿下!”卫彦跪在了云姝身旁,“是末将做的。” 肃元帝:… … 那燕歌坊是烟花之地,他完全想不明白他们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跟那里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惹出了人命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姝道,“父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外面好冷,我们能不能会大殿里说?” 肃元帝虽然满肚子疑问,但终究心疼云姝,带着两人回了大殿,这才又开了口,“你们两个人给我说清楚。” 这一次卫彦抢了先,“陛下,末将怀疑燕歌坊里有漠北的细作,担心夜长梦多,所以纵火将其付之一炬。” “可是是儿臣逼卫彦这么做的。” “殿下没有逼迫末将,她毫不知情,还请陛下明鉴。” “父皇仔细想一想,纵火商伤人是重罪,若不是儿臣逼迫,卫彦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停下!”肃元帝头疼,“也就是说,你们因为怀疑燕歌坊有漠北细作,还没有仔细调查就直接放了一把火,还伤了人性命,是吗?” 云姝点头,“大致如是!” “糊涂啊,你们真是糊涂!”肃元帝直摇头,“你们心中有怀疑,直接告诉孤便是,为何要如此鲁莽行事?如今这一烧,怕是想要找证据都找不到了,而你们就成了知法犯法的典型。姝儿,你素日还算稳重,怎么这次就如此冲动?还有卫彦,看着倒是个可靠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愣头青,你们干脆气死孤算了!” “此事是末将一时冲动所为,跟殿下无关,末将愿领任何责罚。” “愿领任何责罚?”肃元帝气得直指卫彦,“卫三郎,你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吗?到时候只要查到你头上就是死罪,孤想看在你们卫家满门忠烈的份儿上都保不住。” “那就不保了,弃了吧。”云姝道,“不过不是卫彦,而是儿臣。毕竟儿臣才是这件事的主谋,卫彦充其量只是帮凶。” 肃元帝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姝,“姝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弃了你那不就等于要你的命吗?孤和你母后如何舍得?”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卫彦虽然是他之前看中的女婿,但终究不是他的至亲骨肉,更何况卫彦刚才已经表明态度愿意独自承担,他只可能选择留云姝舍卫彦。 “不一定。”云姝抬眸看向肃元帝,“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若是今夜这把火不是蓄谋而是儿臣无意中导致,那就不必定死罪。” “当然就算这把火不是蓄意为之,但也牵连了不少性命,所以父皇也必须严惩儿臣才能给朝廷一个交代,给百姓一个交代。” “父皇除去儿臣公主的封号,贬为庶民,逐出皇城,应该足够平息朝中官员和百姓的怒火。” “陛下!”卫彦急道,“这一切都是臣所为,跟殿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保兄长,护云姝,守大齐,而不是为了让他的公主替他顶罪,失去原本尊贵的身份。 “姝儿,你倒是考虑得周全。”肃元帝长叹了一声,“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真的知道这样做失去的是什么吗?” “儿臣虽然会失去公主的身份,但永远都是父皇和母后的女儿,婳婳和诺诺的长姐。”云姝道,“而且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等到日后风头过了,父皇依然可以召儿臣回京啊。若是儿臣能够替大齐立下什么功劳的话,你完全可以恢复儿臣公主的身份。” “父皇,卫家世代忠烈,战功赫赫。你若是只罚卫彦,只会寒了他们卫家人的心。” “所以,儿臣刚才说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卫彦道,“陛下,卫家世代忠心耿耿,卫家人绝对不会因为你惩处了末将就寒心。末将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能牵连殿下。” 肃元帝沉默良久,最后道,“姝儿先出去,卫彦留下!” 云姝看了肃元帝一眼,又看了卫彦一眼,终究退了出去。 “卫彦,你当真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独自揽下所有的罪名?” 卫彦目光坚定,“本来就是臣一人所为,跟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不后悔?” “绝不后悔!” “你倒是真心维护姝儿。”肃元帝苦笑了起来,“可这也是姝儿第一次如此竭力维护除她弟弟妹妹以外的人啊!” “孤了解她的性子,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若是孤今日不遂了她的心意,她明日就有本事闹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是她故意放火烧了燕歌坊。” “孤不追问火烧燕歌坊的真相如何,但你一定要记清楚,是她奋不顾身救了你性命。” “陛下… …” 肃元帝摆了摆手,“孤和姝儿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言!” “以后,你必须拿命护她。” 卫彦双拳紧握,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重生之前,他已经做好拿命护云姝的准备。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给自己如此丰厚的回报! ☆、贬为庶人,离开皇城 卫彦走出大殿,云姝微微一笑。她何其了解肃元帝,在他让自己先出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了定夺,而且还是她心中期盼的那个决定。 然而卫彦看见她的笑容时,却觉得无地自容。若是他今夜不是如此冲动,而是多花一些时间去做周密的计划,她就不必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到牵连。 她一出生便是高贵的金枝玉叶,如今却被贬为庶人,他对不住她。 “殿下… …” 云姝打断了他的话,“父皇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去做证据,证明我只是无心之失导致了燕歌坊的大火。估计惩处我的圣旨明日就会下达,所以我能留在宫中的时间不多了,先陪我去跟诺诺和婳婳道别吧,哄哄他们。不然的话,我真担心他们到时候会哭鼻子呢。” 卫彦觉得自己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跟云姝说,但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点了点头, “好。” 云姝先到的云诺宫中,哪知道三个小家伙今日下学以后疯玩儿了一整天,实在是累极了,三个人东倒西歪地歇在了一起,倒也省得她多走些路程。 她没有叫醒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目光里满是不舍。 “卫彦!” “末将在。” “你看这三个孩子,他们三个人睡得多香啊。让人看着就觉得安心,满足!”云姝道,“命运已经开始在改变,他们这辈子一定都能平安喜乐。” 卫彦看着云姝的侧脸,声音笃定,“殿下也一定能。”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冲动,一定会好好护住她。 云姝浅笑,“但愿如是!” “殿下!”卫彦问道,“离开… …皇城后,你打算去哪里?”反正他已经做了决定,云姝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寸步不离。 “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好了。”云姝道,“我准备去漠北边关。” “去漠北边关?” “对啊!”云姝道,“我虽然被贬为庶人,但毕竟父皇和母后最为疼我,只要我能为大齐立下大功,恢复封号是迟早的事情。你多年在漠北边关,最为熟悉那里的环境,而且你父兄还是那里的统帅,到时候想要帮我立下几个实打实的功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原来他的公主打的是这个主意,卫彦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殿下请放心,末将一定竭尽所能助你早日恢复封号。” “不过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肯定不能进军营混个军功什么的,也就只能在边关立个替你们筹军饷筹粮草的功劳,要是再能抓几个细作就更好了。”云姝突然站起身来,玩笑地对卫彦行了一个揖礼,“卫三公子,我马上就会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庶人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帮我这个柔弱女子啊!” 卫彦哪里经得住她这样的玩笑?他赶紧扶住了云姝的双手,又觉得唐突了她,赶紧松了手,整个人都慌了,“殿下,你永远都是我的公主殿下。”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他的初心永不改。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云姝道,“到了漠北边关,我可是要赖着你,到时候你可不要嫌我烦哦!” 晨光熹微之时,云姝终于等到了肃元帝的圣旨。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行李,便去向父母道别。 云姝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但见肃元帝和皇后一脸伤情,她努力地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父皇、母后,你们放心,儿臣离开皇城后一定会好好地照顾自己。而且卫彦也说了,他会竭力帮儿臣为大齐立下功劳,到时候不就有机会恢复儿臣的封号了嘛!” “话虽如此,但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皇城,如今却不得不流落在外,我和你父皇怎么可能不担心?”皇后道,“姝儿,母后已经替你想好了。虽然你现在已经被贬为庶人,而且为了暂时封住朝中那些大臣和百姓之口,你身边不能留任何奴仆和侍卫。但你离开皇城后,就去最近的凤翔城落脚,那样方便我们派人暗中照料。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们再召你回皇城,恢复你的封号。” 云姝点头,“好。”她知道父皇和母后舍不得自己,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去漠北边关,所以先假意答应,到时候再开溜便是。 肃元帝和皇后又叮嘱了云姝好半天,她都一一答应,最后才郑重其事地道,“父皇,母后,漠北细作这么多年来潜伏在我大齐各个角落,你们一定要小心,万不可随意召宫外不知底细之人入宫。” “你放心吧。”肃元帝道,“孤自有分寸。” 云姝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到了肃元帝的手中,“父皇,虽然儿臣一时冲动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下逼迫卫彦纵火烧了燕歌坊,但儿臣心中的怀疑却并非空穴来风,燕歌坊真的极有可能是漠北的细作窝点。” “这上面是儿臣和卫彦花费心思记录的去燕歌坊的客人的名单,其中有不少出身名门贵族的子弟,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的父兄都在朝任要职,或多或少能够知晓朝中动向。而且永昌侯郭泊文和永安侯季如海也曾去过那里,他们两个人一个负责军需,一个负责国库进出,若是都有二心,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为了谨慎起见,还请父皇派人在暗中查一查这些人。” 肃元帝接过那本名册,神色严肃,“孤一定会派人彻查。” “那儿臣就放心了。” 云姝跪下向肃元帝和皇后拜了别,心中虽然万般不舍,但为了不让他们更难受,干净利落地转了身。 皇后叫住了她,“姝儿!” 云姝回过头,皇后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一把拥住了她,声音哽咽,“我和你父皇一定会尽快把你接回来,一定。” 云姝咬了咬嘴唇,尽量不让眼中的泪水落下来,“儿臣知道。” 肃元帝没有说话,只是也走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们母女二人。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她们,拉开了千万般不舍的皇后,低声道,“该让姝儿离开了!” 云姝强忍着泪水走出门去,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卫彦看着她红着的眼眶,实在是不知所措。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未曾见她哭过,这是第一次,已经足以让他肝肠寸断。 “殿下!”卫彦递给她一方雪白的手帕,“你… …你不要哭了。” 云姝拿过手帕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后抬眸,“谁哭了?我才没哭呢,你看错了。” 卫彦连忙点头,从善如流地道,“是末将看错了,是末将不好。” “我睁眼说瞎话,你就睁眼瞎附和,你可还真是… …”云姝笑了笑,“我现在已经是庶人了,别再一口一个殿下,更不要再一口一个末将。以后,你就叫我名字吧。” “末将不敢!” 云姝:… … 她刚才那句话真是白讲了。 “卫彦,父皇和母后让我先去凤翔城!” “那末将先陪殿下去凤翔城,然后再陪殿下去漠北。”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 …”云姝提醒道,“你是不是该先回卫府跟你的亲人道别?” “好。” 卫彦带着云姝回到卫府道别之时,卫家人早就听到了云姝无意造成了燕歌坊大火,致几十条性命丧生,所以被剥夺公主封号,贬为庶人,逐出皇城,无召不得归的消息。 可看着眼前的两人,卫夫人和卫临总觉得极为怪异,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卫彦倒也直接,“母亲,长兄,燕歌坊那把火是我放的,人也是我杀的,公主殿下只是为我顶了罪而已。如今殿下要去凤翔城,我必须护送她。” 卫临最为了解自己这个三弟,虽然素日话不多,但却不会对他说假话。 “阿彦,你为何要这样做?”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以后再向母亲和长兄解释。”卫彦道,“我已经听说了,昨夜有几个贵族公子丧生火海,我得尽快送殿下出城,以免节外生枝。” “既然如此,那阿彦你赶紧带殿下离开。”卫夫人开了口,“我虽然不知这件事具体的经过,也不知道殿下为何要替你顶罪,更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同意这样做,但背后必然有深意。既然殿下是替你受苦,你一路上一定要护她周全。” 卫临亦是叹了一口气,“赶紧走吧!” 卫彦和云姝刚走到将军府大门,卫临就追了过来,往他怀里塞了一大把银票,“这个你带着,不要委屈殿下!” 云姝道,“其实… …应该用不了这么多吧!” 卫临浅笑,“多一些总比少一些要好。”要养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反正自己这个傻弟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总不能让他到时候为了银钱在云姝面前丢面子。 两人很快出了城,往凤翔城的方向赶去,没想到竟然在十里长亭处见到了早已经等在那里的连奕白… … ☆、就在房里睡 看到连奕白那一刻,卫彦立刻皱了眉头,他来会不会节外生枝? 云姝倒是笑了,跳下了马车,朝他招了招手,“连二公子,你是来这里送我吗?” 连奕白走到了她面前,“殿下这是准备要去哪里?” 肃元帝的圣旨只是说逐出京城,至于去凤翔城也是他和皇后私底下的授意,最好不让他知晓。 “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的身份了,所以你也不要再唤我殿下。”云姝笑着打哈哈,“至于去哪里嘛?天下之大,总有一个地方值得我停留。不过我以前从未离开过皇城,想先四处走走后再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安顿。” 连奕白沉吟片刻后道,“既然不能再唤殿下,那我以后唤你姝儿,如何?” 闻言,卫彦眸色暗沉,握紧了手中的马鞭,手被上青筋暴露。 云姝更被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她活了两世,也就只有父皇和母后这样唤过她,就连上一世他也不过是唤一声“阿姝”而已,这未免也太亲密了。 “别,千万别!我父皇母后总是这样唤我,若你这样唤,我会有种你是我长辈的感觉。” 连奕白愣了愣,随后笑出声来,“那就唤你阿姝。” 原本云姝觉得这个称呼勉强还能让人接受,但无意中瞄到卫彦的黑脸,立刻想起他曾提醒自己不要随意撩拨别人的话,好似这个称呼也亲近了一点儿,容易惹人误会。 “阿姝我也不太习惯,不去直接连名带姓唤一句云姝小姐吧。” 连奕白立刻改了口,“云姝小姐,你刚才说要寻风景秀丽的地方,我们滇地有最纯净的雪山,有最清澈的湖泊,一年四季鲜花盛放,倒是一个好去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若是去了那里,我还可以照顾你。” “滇地我会考虑,不过我现在想去别的地方转转。” 卫彦开了口,“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云姝赶紧向连奕白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等一等!”连奕白叫住了她,递了一大把银票给她,“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请云姝小姐收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用了。”云姝浅笑,“卫彦有好多钱,完全够我花了。” 连奕白若有所思地看了卫彦一眼,却仍不死心,“你第一次离开皇城,身上多带些银两总是好的。你若是不收下我这点心意,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就收下了。”云姝不再拒绝,“多谢啦!” “卫三公子!”连奕白走到卫彦面前,叮嘱了一句,“请一定保护好殿下!” 卫彦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做到。” “这样,最好!” 云姝重新上了马车,跟着卫彦一起离开了。连奕白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影,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 “卫彦!”云姝坐在马车里实在是无聊得紧,“我们说说话呗!” 卫彦一边赶着马车一边问道,“殿下想说什么?” “刚才我让连奕白不再叫殿下,他立刻就改了口,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他呢?说起来我这次指不定要在外面流浪多久呢,为了不引人注目,你也必须改口。” 卫彦纵使再怎么不愿意,也知晓她说得是实情,于是点头,“是,云姝小姐!”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云姝哭笑不得,“听起来感觉太奇怪了。”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殿下?” “姝儿肯定是不行的,我们现在也算是共患难过了,关系可比一般人亲热多了,不如你以后唤我阿姝吧!” “阿姝?”卫彦心中涌过一丝欣喜,她待自己果然比连奕白不同。 “对啊,就这么说定了。” 卫彦回头一笑,“好。”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抵达凤翔城?” “入夜之前一定能够到达。”卫彦道,“阿姝你昨夜根本就没有怎么休息,不如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 云姝被他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觉得有些困,于是伸了伸懒腰,“那辛苦你了!” …… “殿下……殿下……醒醒!” 云姝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到凤翔城了吗?” “的确已经到了凤翔城城门口,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入城后先去找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两人入了城,发现城中人群熙熙攘攘,热闹竟然不输皇城。他们接连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有房间,心中未免疑惑。 最后倒是在一家条件普通的客栈找到了房间,不过只剩最后一间。 那老板娘见他们有些犹豫,忍不住催促,“公子,小姐,你们若是不快些定下来,要不了一会儿就连这最后一间房都没了,恐怕今夜你们就要露宿街头。” 云姝问,“为什么?” 老板娘一脸惊讶,“公子和小姐难道不是特意来参加我们凤翔城参加小年夜的明灯节的么?” “小年夜明灯节?” 云姝这才想起来,今夜竟然是小年夜。她以前倒是听说过,每当到了小年这一日,凤翔城的百姓除了按照风俗举行祭灶活动以外,入夜之后家家户户还会放孔明灯,以求来年的安泰。 满城明灯,赛过最明亮的星辰,宛若人间仙境。每年的这一日,都会吸引临近州府不少人前来游玩儿。 上一世,肃元帝曾说过要带他们全家去看凤翔城的满城明灯。可后来皇后被刺杀,这件事便成了她一生的遗憾之一。 云姝转过头,对卫彦道,“凤翔城明灯节远近闻名,难怪今日我们刚入城时看到那么多人呢,我们就把这间房定下来吧!” 卫彦旋即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其实只有一间房也不要紧,到时候他守在门外将就一晚就行。 老板娘收了银子后,眉开眼笑道,“我们店里还有孔明灯售卖,公子和小姐是否要一盏?我们凤翔城可有一个流传许久的说法,放飞孔明灯时许愿,就一定会心想事成。” 云姝浅笑,“我们要两盏。”她的卫彦虽然有共同的目标,但所求的终究各有不同,肯定不能放同一盏。 老板娘赶紧给了他们两盏孔明灯,嘱咐道,“到时候城中的百姓都会去东澜河那边放飞明灯,公子和小姐只要跟着人群过去就行。” “谢啦!” 云姝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了房间后,就跟着卫彦一起出了客栈。彼时已经入了夜,整条街上都是拿着孔明灯的行人,都在朝一个方向走,应该就是东澜的方向。 卫彦皱了皱眉头,解下了头上的发带,“阿姝,伸手!” “嗯?”云姝不明就里,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孔明灯,向他伸出了双手。 卫彦笑了笑,“右手便可。” 只见他用发带的一端绑住了她的右手,又用另外一端绑住了自己的左手,这才放心道,“待会儿无论有多少人,你我都不会走散了。” “原来如此。”云姝微微用力拉了拉发带,卫彦的手就跟着晃动了起来,“这倒是个好办法,又好玩儿又实用,亏你想得出来。” 两人顺着人流走,路上一度拥挤,走走停停,过了许久才到了东澜河岸旁,夜空已经挂了许多孔明灯,想必是已经有不少人满心期待许过了心愿。 卫彦解下了绑在两人手上的发带,替云姝展开了她那盏孔明灯,随后拿出了火石,替她点了火。 “阿姝,许愿吧!” 云姝闭上了双眼,虔诚地许下了心中所愿:大齐国泰民安,父皇母后康健平安,云婳和云诺快快长大,还有……她能够早日回到他们的身边。 昏黄的灯光映在她如玉的脸庞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极为柔和,卫彦不禁看呆了。 孔明灯慢吞吞地飞上了夜空,云姝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那盏灯,眸子里满是笑意。可她还没高兴多久,那盏灯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坠落在地。 云姝飞奔过去,捡起了那盏灯,眸色黯淡。她的心愿太多太沉重,所以她的孔明灯不堪重负坠了下来。 “阿姝,你不要难过。” “不过是一盏灯而已,我有什么好难过的。人是火的,灯是死的,我就不信这灯坠落了,我的心愿就无法实现了。”云姝抬眸,“不过我看别人的灯都好好的,就自己的灯没了,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服气嘛。” 卫彦把自己那盏灯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们还可以再放一次,就不信还会掉下来。” 准备再次放灯的那一刻,卫彦又说了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话,“阿姝,许愿吧!” 云姝摇头,“这是你的灯,该由你许愿。” 卫彦没有坚持,只是低声道,“阿姝之前许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话音刚落,他就放了手,云姝只好也跟着放了手。 “卫彦,你连我之前究竟许的什么愿望都不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知道。”卫彦回答,“你一定有许愿大齐国泰民安,这的确也是我的心愿。” 云姝忍不住笑了,“你还真猜对了。” 放完灯后,两人便跟着人流沿江畔闲逛。 江畔有不少小贩摆摊售卖各种各样的东西,云姝之前从未这样逛过,自然觉得稀奇,几乎是见一样买一样,一路下来,卫彦拎了一大堆东西,都快把他整个人都挡住了。 云姝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一时没有控制住买多了些,我也拎一些吧!” “不必。”卫彦道,“你喜欢什么尽管买便是,我还可以多拎一些。” 云姝笑出声来,“果然是财大气粗。” 不过云姝也没有再买东西,而是直接回了客栈。 看着桌上自己的战利品,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其实我发现做庶人也挺好。不用受制于那么多的规矩,简简单单就能快乐。” “卫彦,今夜我真的很高兴!” 卫彦嘴角上扬,只要他的公主高兴,他便满足。 云姝打了一个哈欠,卫彦赶紧道,“你早点儿休息,我就守在门外,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 “你今夜就在房间里睡!” ☆、你昨夜是不是跑了? 卫彦脸瞬间就热了,整颗心慌乱了起来,“这与礼不符,万万不可,我守在门外就行。” “你昨晚不也是一夜没睡?我白日里还在马车睡了那么久,你却一直没有合眼,而且现在外面这么冷,若是今夜我还让你在房间外面蹲着,那我还是人吗?”云姝笑道,“就算我们今夜睡一个房间,你不说我不说,别人能知道?” “好啦好啦,我去找老板娘多要一床被子,到时候你就把房间里的那几把椅子拼在一起凑合一晚,怎么也比守在屋外舒坦。又不是让你跟我睡一张床榻,有什么不可的?我都放心你,你还能不放心我?都是重活一辈子的人了,你怎么还被那些世俗礼教束缚?你要是再不同意,我可要生气啦!” 卫彦:…… 他对她的心思从来都不纯粹,自己都不放心自己,她怎么能如此信任他? 老板娘很快就送了一床被子来,云姝把被子扔到卫彦的怀里,“早点儿休息,我也要睡了。” 卫彦担心云姝真的生气,再没有提去门外守着一事,而是真的把房间里椅子拼在了一起。等他做完这一切后,云姝早就已经钻进了被窝。 他熄了灯,黑暗中,云姝的呼吸声尽入耳内,让他本来有几分的睡意彻底退了回去。 在这之前,他从来未曾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够跟她同屋而眠。可现在,她的呼吸声离自己那么近。 卫彦完全没了睡意,但躺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声响吵到云姝。然而没过多久,她倒是开始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似乎也失了眠。 卫彦不禁问道,“阿姝,你怎么了?” “其实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这个床板实在是太硬了,被子也有些沉,我睡着不太舒服,有点儿想念我宫中那柔软的大床。”云姝轻叹一声,“我现在已经是庶人,却还想念我之前骄奢的生活。看来当真是有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啊!” 卫彦立刻起身点了灯,“我再去找老板娘要几床被子来给你垫上,应该就不会那么硬了。” “别,千万别!”云姝浅笑,“今日马车里连软垫都没有,我不是睡得挺香么?这说明若真是足够困的话,这床板更硬我都能睡得着。我以后四处奔波的日子估计很多,所以还是提前适应吧!” “你从昨夜开始就没有睡,赶紧休息吧!我就是一时矫情,你别管我!” “我不困。” “你一天一夜没睡觉,还不困?”若是普通人的话,恐怕直接要倒了,比如她就是这样。 “之前在漠北边关时,我曾两天两夜没有睡觉,所以一天一夜根本算不了什么。”卫彦道,“阿姝,我陪你说说话吧。也许说着说着,你就够困了。” “卫彦,那我们该说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 云姝挑眉,故意逗他,“说你表妹苏凌云也行?” “可以。”卫彦回答,“但我提到她就心烦,最好不要说她。” “好好好,不说苏凌云。那我们说你的心上人呗!你喜欢她两世,却又一直克制自己,她该不会是……” 卫彦心中一惊,生怕云姝已经看出了端倪,一颗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她捅破了他的心思,他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顺理成章地陪在她身旁吗? 云姝一脸探究,“她该不会漠北人吧?” “不是。”卫彦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是大齐人。” “不是就好。”云姝还想在多问几句,却发现卫彦的脸色黯淡,似乎不想多提及,于是话锋一转,“我打算留在凤翔城过完新年再去漠北,所以等我安顿下来后,你就先回皇城陪家人过年吧!” “明日我再去街上买些新年礼物,到时候你帮我带给婳婳、诺诺还有阿轩。” “我不回去。”卫彦声音笃定,“离开皇城之前,我曾答应过陛下和母亲,一定要好好护着你。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寸步不离,贴身保护! “我离开之前,父皇和母后说过会派人在凤翔城照顾我,估计那些人明天就找过来了,没你保护我也会平平安安的呀。凤翔城离皇城近,一来一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已经五年没有跟家人在一起过过除夕,如今有这个机会,你一定不要错过,以免将来遗憾。” 卫彦那双深邃墨瞳里的光亮明明灭灭,终究黯淡了下去,“好!” 云姝觉得卫彦这个人什么都好,但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聊天对象。他基本上是自己问一句答一句,根本不知道主动说什么有趣的话,索性从包袱里找了两本书出来。 她把其中一本扔给了卫彦,“睡前看书,可以让人犯困,比说话效果要好。” 卫彦忍不住在心中想,她这是嫌弃跟自己说话无趣了?不过也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这个人的确乏味得很。 他翻开了书,却时不时偷偷地看云姝一眼,只见她看得倒是认真,时而低头沉思,时而蹙眉,时而茅塞顿开的样子,是那样地鲜活。 也不知究竟看了多久,云姝竟然靠在床榻上睡着了。 卫彦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把她手中的书拿了下来,扶她睡下,替她细心地掖好了被子。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中掀起一阵阵波澜。这是他爱了两世的姑娘,眉眼如画,唇若樱桃,一颦一笑都深深地映入了他的脑海,可他却注定不能把满腔的爱意让她知晓,给她添任何烦恼。 “阿姝,我喜欢你!” 这句藏在心底已久的话,他只能在她熟睡听不见的时候才有勇气说出口。 次日,云姝醒来之时,发现房间里那几张椅子摆的整整齐齐,完全没有卫彦的痕迹。 待她洗漱过后,刚走出房门,就看见了他的身影。 她皱了眉头,这家伙眼下一片淤青,明显是没有休息好,该不会昨夜趁自己睡着了以后跑了出来,然后一晚上就守在这里吧? 按照他的性格,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阿姝,我去让老板娘送早饭来!” “不用了!”云姝一把拽住卫彦的衣袖,“你是不是昨夜趁我睡着以后就跑出来了,一夜没睡?” “我没有。”卫彦道,“只不过睡得不太安稳。” 一整夜,他都在做梦。上辈子,这辈子,好的,坏的,通通入梦来。最后的最后,只剩云姝离开京城奔赴漠北的背影。 他猛地从睡梦中醒来,看着房间里熟睡的人儿,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她,还在,而且安好! “也是!”云姝道,“你昨晚在椅子上凑合,肯定无法睡安稳。我们先下楼去用早饭,然后等你先在房间里休息够了,我们再出去转转。” 经过这段的相处,卫彦对云姝的喜好了解不少,所以早饭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云姝吃了一个虾仁水晶饺,虽然比不上母后宫中的,但味道尚可,所以她用了不少。 卫彦一直看着她,觉得一切都那么赏心悦目,以至于都忘了动筷子,直到她往他碗里也放了一个饺子,他这才回过神来。 “大清早别发呆了,好好吃东西,然后去休息。” 卫彦慢慢地品味着碗里的饺子,只觉得似乎比平日里吃的任何东西都还要香甜。 用过早饭以后,云姝便推着卫彦回房休息。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又或许是被子里还带着她微微的馨香,他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之时,发现云姝并不在房间里,他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第一份礼物 卫彦连鞋都没有穿好,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冲到楼下老板娘的面前,一脸急切之色,“你有看见……” “公子是想问跟你一起住店的那位小姐吗?”老板娘笑道,“刚才有几个奴仆模样的人过来找她,说了几句话以后她就跟着那些人走了。她走之前还特意叮嘱过我,若是公子醒来后相问的话,让你不要着急,她一会儿就会回来。” “是吗?”那些人应该是肃元帝派过来照顾她的人,不然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跟着走了。想到这里,卫彦才稍微松了口气。 “对了,公子。”老板娘接着道,“小姐离开之前还特意给你点了饭菜,你现在要用吗?” 卫彦不想辜负云姝的一片心意,“要。” 他坐在大厅的角落里,用着云姝给他点的饭菜,但眼睛时不时地望向门口,希望能够看见她的身影。 一顿饭下来,他根本就没有尝出这些饭菜的滋味。 最后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准备出去找云姝。哪知道刚走出大门,就看见她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两名拎着大包小包的奴仆。 不过卫彦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两名奴仆的武功不弱,应该是宫中的高手。 云姝也看见了他,立刻提起了自己的裙子,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卫彦,你睡醒啦!睡好了没有,吃东西了没有?” “睡好了,吃好了!”卫彦一颗心彻底安了下来,“殿下似乎心情不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我刚才出去逛了一趟,买了很多好东西,还找了座不错的院子安顿,今晚你再也不用睡椅子,当然值得高兴了。对了,我们赶紧去收拾东西,这就搬过去吧!” 云姝低调行事,并没有找什么豪华的房子,而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宅。不过民宅的院落里有两颗黄色的腊梅,刚走进来就一阵清香扑来,倒是让人喜欢。 奴仆早就已经布置好了房间,虽然条件有限,没能有什么屏风、珠帘和名家书画之类的东西,但床上的被褥却是上好的料子,云姝很是满意。 至少,她今夜不会再被硌着了。 不过,房间里好像还缺笔墨纸砚。 她正想出去吩咐人买些笔墨纸砚来,却差点儿在门口跟卫彦撞个满怀。 “阿姝,你没事吧?” “没事!”云姝见他手里拿着一大把梅花,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打算帮忙装饰我的闺房?” “我之前答应替你砍梅花的!” “我当时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啊。不过房间里没有花瓶,还得让人去买一个回来。” 云姝吩咐下去以后,开始整理昨夜和今天买的东西,有各种当地特色的小吃,还有各种好玩儿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些她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东西。 最后,她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递到了卫彦面前,“打开看看!” 卫彦依言打开,只见里面竟然是一枚色泽致密柔和、做工精巧的男子束发玉冠。 云姝浅笑,“送给你的,喜欢吗?” 这是她第一次送礼物给他,让他如何能不喜欢?只不过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疑问。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送我这个?” 因为是武将,他素日里都是用简单的发带束发,或者用皮革做的小冠,这辈子从来没有用这种易碎的玉冠。 “我当时想着给母后和婳婳买些首饰做新年礼物,哪知道刚走进铺子里就被这枚玉冠吸引了,脑子里一下子就出现了你上辈子儒雅的模样,觉得这枚玉冠特别称你,所以就买回来了。” “你还记得我上辈子的样子?” 云姝挑眉娇笑,“卫三公子,清俊儒雅,如琢如磨,浑身上下透着书卷气,雅致温和,是京城一等一的俊逸公子,我如何能不记得?” 卫彦从未想过云姝竟然会如此夸赞曾经的自己,耳朵微热,心中涌过一丝甜蜜。 “虽说你这辈子是武将,比起以前黑了一些,棱角也更加分明,但容貌也没多大改变,你戴上这枚玉冠一定会好看,所以一定要开开心心地收下。” 卫彦握紧了那枚玉冠,声音笃定而又虔诚,“阿姝,我很喜欢,谢谢!” 云姝一脸欣喜,“你真的喜欢?” “当然!” “你喜欢就好。”云姝道,“那你明天一定要戴上啊!”她最近一直对把秋霜剑给了连奕白没给卫彦有些愧疚,这枚玉冠也算是一种补偿。总有一日,她一定能把长虹剑寻给他! 卫彦点头,“好!” 次日,卫彦起了个大早替自己束发,他一连束了好几次才满意地戴上了云姝送的玉冠,然后到了她房门前候着,希望她推开门的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 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意图未免太明显,于是折回自己房间拿了长剑,又砍了一束腊梅抱在手里等待。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云姝终于打开房门。她还未梳妆,肤似玉琢,发如墨染,一双美眸明亮如星辰,宛若是这世上最美的画卷。 “卫彦,你大清早站在这里做什么?”她看到了他怀里的腊梅,“送花?” 卫彦缓缓地走到云姝面前,把腊梅递到她面前,“嗯!”他心底有些着急,为何她还没有发现他已经戴了她送的玉冠? 云姝接过那束腊梅,转身回了房间。卫彦心中失望,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云姝插好腊梅以后,一回头就看见了身后的卫彦,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云姝没有再追问,只是坐到了铜镜前,开始梳妆。 她今日不打算出门,所以没有梳任何发髻,只是随手挽了一个松松的麻花辫而已。 借着铜镜,她能看到卫彦一直在往自己的方向望着,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她猛地转过头,恰好与他的目光对视。她定定地看着他,这让他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地别过了头。 “卫彦,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云姝再次追问,“你越是遮遮掩掩,我就会把事情想得越严重,所以别让我着急,好吗?” 卫彦欲言又止,最后竟然有些委屈巴巴地开了口,声音很低,“我戴上玉冠了!” 云姝一脸懵,“所以呢?” 闻言,卫彦似乎更委屈了,“没什么!”看来她昨日让他戴上玉冠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心中根本没有任何期待,是自己误会了。 云姝脑子飞快地转着,最后灵光一闪,以前但凡母后或者云婳戴了什么新首饰或者穿了什么新衣服都会到自己面前显摆一番,等着自己夸赞,卫彦该不会也是这种心思?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唉,管他是不是这种心思,先夸了再说,万一猜对了呢? “这玉冠果然称你。”云姝笑道,“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说的就是你啦!” 卫彦虽然一心想得到云姝的注目和夸赞,可当她真这样做时,他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我没那么好。” “有的有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卫彦愈发不好意思,但却忍不住问了一句,“比连奕白还好看吗?” “连奕白?”云姝愣了愣,旋即笑出声来,“他倒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比你还差点儿,哈哈哈哈哈!”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来男人也在乎自己的外貌,哪怕像卫彦这样的男人也不例外,看来以后可以多送些东西给他。 卫彦被云姝笑得愈发不好意思,只得道,“我该去练剑了。” 言罢,他便匆匆往门口走去,哪知道一个不注意,竟然一头撞到了门框上。 云姝有些担心,“卫彦,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 扔下这句话以后,他就逃也似地离开了,留下云姝一个人在那里笑了起来。 她一直都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古板,今日才发现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这样的他,其实更有趣呢! 腊月二十六这一日,云姝便开始催卫彦回皇城,他偏偏一点儿也不着急。 “从凤翔城到皇城一日都用不上,我二十九那一日再回去也来得及。阿姝,今日我陪你去街上买过年的东西,好不好?” “二十九太迟了吧?” “不迟。”卫彦道,“当天就能到家,可以在除夕之前把你的礼物献进宫中,还可以跟家里人吃团圆饭。我心意已决,不会再变。” 云姝知晓卫彦性格执拗,决定的事情不容易改变,也就没有再坚持。 “那我们就去买过年的东西,这是我重生之后过得第一个年。哪怕孤单一个人,也要尽量喜庆一些。” 两人之前都没有置办过过年的东西,还专程找人问了问,这才买了一大堆回来。有对联,有红灯笼,有福字,还有一大堆的烟花爆竹。 腊月二十九,卫彦一大早就离开了。虽然院落里还有肃元帝专程派来的那些人,可云姝总觉得空荡荡的,似乎有些……孤独! 她原本以为自己上一世已经习惯了孤独,完全没想到现在还会因此而失落…… 大年三十,爆竹声此起彼伏。 云姝让人在大门口贴了对联和福字,还挂上了灯笼,然后亲自点了一串爆竹,希望来年能够红红火火。 入夜后,她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守岁,思绪早就飘回了皇城。 她记得,以前每年除夕夜,父皇和母后都会带着她们姐弟三人在宫墙上看满城绚烂的烟火,然后再带着她们回椒房殿守岁。 守岁的时候,父皇会给她们讲自己和母后曾经的故事,他讲得高兴,他们听得也开心。 到了最后,他还会像寻常百姓家一样,给他们发压岁钱。 可现在她却在另一座城,无法膝下承欢。还好婳婳和诺诺陪在他们身边,给他们慰藉。 正胡思乱想中,院落里一声巨响,云姝从窗户望了出去,烟花在上空盛放。 她眉头微皱,自己还没吩咐放烟花呢,怎么会? 蓦然间,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卫彦,他竟然在除夕夜赶了回来…… ☆、你真的很好 云姝赶紧跑了出去,“卫彦,你现在不应该是在皇城跟你家人吃年夜饭吗,怎么会……” 卫彦见她身上穿得单薄,眉头一皱,立刻进房间拿了斗篷,披在了她身上,这才回答,“母亲和长兄知晓殿下一个人在凤翔城,特意把年夜饭提前到了中午,所以我才赶了回来。”他不会告诉她,其实是他归心似箭,一心想要回来陪她过除夕夜。 “其实你能赶回来也挺好。”云姝道,“这毕竟是我重生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却不能跟父皇母后还有婳婳和诺诺一起过,哪怕上一世我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滋味,心中还是挺失落。” 卫彦脱口而出,“阿姝,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孤独。”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很不妥当,赶紧解释道,“在你做庶人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尽最大的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助你恢复公主的身份。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重新回到你的亲人身边,再也不会孤独。” 云姝心中涌过一阵暖意,“哎,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会令人伤感的话了,还是做点儿高兴的事情呗。” 卫彦连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宠溺,“阿姝想做什么?” “我们继续放烟花吧。以前每年的除夕夜,父皇都会带我们在宫墙上看满城烟火。我们买了那么多,都放了!” “好!” 卫彦把前几日的烟花都搬了出来,悉数点燃,响声此起彼伏,整个夜空犹如白昼,绚烂无比。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云姝,火光下,她的面庞莹润如玉,那双美眸流光溢彩,笑声宛如银铃!上一世,他从未见她笑得如此灿烂过。 那一瞬间,过去所有的不安、遗憾、付出和等待都化为虚无。他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虽然这烟花比皇城的逊色了一些,但也是极美。卫彦,这个除夕夜,因为有你,还挺有意思的,谢谢!” “若仔细算起来,其实我更应该对你说谢谢。但你从来不在乎那些,所以我也很少说出口。”卫彦缓缓道,“阿姝,不要再对我说谢谢两个字,我受之有愧。” “好啦好啦,不说就不说。”云姝笑道,“我们现在关系这么铁,以后你我之间都不必言谢!” 烟花燃尽,卫彦提议陪云姝守岁,她欣然同意,两人回了她的房间。 不过现在离子时时分尚早,所以云姝找来了一副棋盘,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对弈。 云姝棋艺不俗,卫彦亦是个中高手,不过两人下棋是为了打发时间,并没有什么胜负欲,所以一边落子一边说话。 “卫彦,他们一切安好吗?” 不必细问,卫彦也知道云姝口中的“他们”是谁。 “陛下和皇后娘娘很好,清河公主和太子殿下也很好,不过……”卫彦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太子殿下身边多了一个名叫阿词的小宫女。”上一世,他隐隐约约听说过,她跟云诺闹翻,好像就是因为一个叫做阿词的宫女。 “那小丫头挺好的,除了性子软弱之外,倒是心地纯良,善解人意。”云姝低声道,“诺诺想把她留在身边,那就留下吧。”她曾嫌弃阿词软弱不够资格陪伴君王,坚持送走了阿词,成了压倒他们原本岌岌可危的姐弟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辈子,她依然愿意为云诺这个弟弟保驾护航,但绝对不会再像曾经那般偏执,只给他负荷和枷锁。 他是大齐未来的君主,生来尊贵,身负重责,但也是她最疼爱的弟弟。他理应为了大齐江山社稷辛苦劳累付出心血,但再也不用像曾经那样委屈自己,甚至失去自己珍视的人或者事。 卫彦见她一脸释然,想必那个叫做阿词的的宫女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他也就放心了。 “清河公主和太子殿下很喜欢你让我带回去的礼。” 云姝浅笑,“哈哈,这两个小家伙好哄得很!哪怕我随便折两根树枝让你带回去,他们也会喜欢。” “他们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嗯?” “他们会天天想念你,等你回家!” 云姝执棋的手顿了顿,“我知道!”回家是一定要回的,但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哪怕没有燕歌坊被烧毁一事,漠北边关之行也是势在必行。 只有亲自去一趟,她才能安心! 两人就这样闲适地下着棋说着话,直到外面开始响起爆竹声,这才意识到子时即将来临,新的一年来了。 卫彦低声唤了一句,“阿姝!” “嗯?” “给你!”卫彦迅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红封塞进了云姝的手里,随后匆匆地跑了出去,“我出去点新年爆竹! ” 云姝掂了掂那个小红封,倒是有些辰,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些铜钱。她数了数,一共十三枚,她瞬间明白了过来。 十三枚铜钱,她刚好十三岁,这应该是压岁钱。 今夜虽然没有跟亲人在一起,但她还是得到了压岁钱,她的心中一暖。 “噼噼啪啪……” 门外的爆竹声拉回了云姝的思绪,她收好了压岁钱,推开窗户,向院子里颀长的身影招了招手,“卫彦,这压岁钱是父皇让你带给我的吗?”这个世上,好像也就只有父皇才会给她发压岁钱。 卫彦微愣,随后笑道,“是。陛下说每年除夕夜都会给你发压岁钱,今年也不能少。”其实是他听云婳提及这件事,所以才特意包了压岁钱。既然她误会了,那就让她一直误会下去吧! 他缓缓走到窗户前,“如今已经是新年,我有礼物送给你。” 云姝笑着伸了手,“什么礼物呀,赶紧拿出来让我看看?” 卫彦把一道平安符放在了她的手心,郑重其事地道,“愿阿姝从今往后平安顺遂,喜乐无忧!”这道平安符,还是他十一岁那年去边关之前,卫夫人去鸿福寺替他求来的。 云姝收下了那枚平安符,抬眸道,“卫彦,这是我归来之后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你很好,真的很好!若是重生之后没有遇见你,我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会是什么样。但无论如何,独自守住重生这个秘密、孤军奋战的感觉一定不会太好!只是……” 她目光有些愧疚,“我没有给你准备新年礼物,抱歉!” “你前几日已经送了我那枚玉冠,我不需要任何新年礼物!” “要的,一定要的。”云姝道,“卫彦,我明日一定给你补上。” “好。”卫彦点头,“夜已经深了,殿下早些安歇。” “那你也早点儿安歇,明早我们一起吃饺子。” 次日,卫彦起了一个大早。他刚走出房间,就发现房门上挂着一条精致的剑穗。除了云姝,他想不出能有第二个人把东西直接挂在自己门口,这大概是她补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他笑了笑,果断地把旧的剑穗换成了新的,这才去了饭厅,云姝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 “阿姝,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有早起的喜欢,但她并没有。 云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落在了他的剑穗上,嘴角不禁上扬,“你动作怎么这么快?竟然已经把我补给你的新年礼物换上了。怎么样,喜欢吗?” “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我熬夜编织一场。”昨夜她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究竟该补怎样的新年礼物给她,后来突然想起他的剑穗似乎已经很旧了。虽然还不能送他长虹剑,但提前送个剑穗也不错,这才心血来潮编了个新的剑穗。 卫彦又惊又喜,“这剑穗是……是殿下亲自……亲自编织的?” “是呀!”云姝道,“你用这样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做什么?是在怀疑我吗?虽然我不会女红,双手笨拙,但编个把剑穗还是没有问题。” “不……不是。”卫彦赶紧道,“这剑穗很精致,阿姝的手真巧。”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剑穗,这可是她亲手做的礼物,待会儿他一定换下来,好生珍藏。 “得了吧,我最多也就能编剑穗而已。什么裁剪刺绣,或者别的手工活是一概不通,哪里担得起巧手这两个字?也就是你会给我脸上贴金。”云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说啦,吃饺子。厨娘按照我的吩咐在饺子里放了一枚铜钱,谁吃到谁就有福气。” 云姝开始吃起了饺子,卫彦却没有忙着吃,只是用勺子一个接一个地掂量自己碗中饺子的重量,终于找到了一个沉一些的,直接放到了她的碗里。 “你这是做什么?”云姝一脸懵地看着卫彦,从小到大她还没吃过别人碗里的东西呢,哪怕卫彦刚才还没有开吃。 卫彦淡淡一笑,“福气!” 云姝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是把原本该自己吃到的福气给我?” “阿姝,趁热吃!” 云姝依言轻轻地咬了一口,里面果然有一枚铜钱,她脸上满是笑容,“你总是这样让着我,我怕我会养成习惯,觉得别人必须让着我。可要是以后其他人不让着我,那该怎么办?我不会变得任性跋扈吧,哈哈哈哈!” 卫彦心中不由得涌过一丝伤感,若是可以,他愿意一辈子都让着她。只可以,那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卫彦,漠北边关离这里有好长一段旅程。初四,我们就动身吧!” ☆、抵达漠北边关 初四这一日,云初留了一封书信在桌上,声称想要跟卫彦一起去街上逛逛,两人便神色如常地出了门。 卫彦早就让人在暗中安排了马车,他们很快就出了城。 云姝知晓他手底下培养了多名暗卫,必然会从中阻拦,倒也不担心肃元帝安排的人会追过来,硬把她带回去。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会让父皇母后担忧,但她已经在留下的那封书信里做了详细解释,想必他们也能够理解。 卫彦极为贴心,马车里垫了厚厚的一层毛毯,有暖炉,有书籍,还有各色可口的吃食。哪怕是一路上奔波,云姝也不觉得辛苦。 可就算她被照顾得如此周到,在抵达临泉县时,她还是病了,这可把卫彦给急坏了。 他请来了临泉县最好的大夫,确定是风寒引起的不适后,又是亲自给她熬药喂药,眉头从头到尾都没有舒展过。 “不过就是有点儿发热而已,我没事!”云姝安慰道,“卫彦,你能不能不要一脸我好像得了不治之症的神情?” “不许胡说八道!”卫彦眉头皱得更紧了,“阿姝,你先睡一会儿,大夫说过你需要好好休息!” “可是我已经睡了很久了,现在根本就没有睡意了啊。” “没有睡意也好好躺着休息,或许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听话。” 云姝轻叹了一声,只好继续在床上躺着,可躺来躺去实在是睡不着,于是又开了口,“卫彦,我真的睡不着。可你非要我睡,那你替我想想办法呗。” 卫彦低头沉吟片刻,最后抬眸道,“我给殿下读书吧,也许听着听着就有倦意了!” “不要!”云姝道,“听书必然需要思考其中的内容,可我现在还发着热,脑子有点儿糊涂,根本就想不明白,说不定脑子会更乱。” “那我给殿下弹琴?”琴音可以清新凝神,或许有用。 云姝一脸欣喜,“好啊好啊!”其实她一直都想听听他的琴音,不过最近事情太多,她并没有提。如今他主动提及,实在是让人高兴。 卫彦见她似乎格外期待,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我先让人送一把古琴来。” 还没等古琴送来,云姝就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卫彦也发现了她的双颊异常红,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发现比之前烫了不少,他心中忍不住一沉。 待大夫以来,他劈头盖脸地问道,“不是说只是普通风寒引起的发热么?怎么吃了你的药反而更热了?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那大夫也是个有脾气的,“公子之前看着也是个稳重之人,怎么就这般不讲道理?但凡风寒引起的发热,都有一个发汗的过程。待汗发过了,人也就舒爽了。我刚才开的那些药,就是专程助病人发汗。小姐身上自然会比之前更热。敢问小姐,除了感觉比之前热一些外,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姝想了想,“倒是没有!” “这不就对了?”大夫道,“小姐现在身上更热,恰好说明我之前开的药起了效用。不过公子既然怀疑我的医术,那药也就不必接着再喝,还是另请高明吧!” 云姝笑了笑,“他只是担心我以至于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不要跟他计较,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医术的。” 那大夫冷哼了一声,走了! 云姝看向卫彦,“都说了我没事,现在放心了吧!” 卫彦不语,她没有彻底好起来,他怎么可能放心?哪怕只是一场普通的风寒感冒,他也恨不得能替她承受,因为他不想从她眼眸里看到一丝丝难受。 好在古琴很快就被送了过来,卫彦低声问道,“阿姝想听什么曲子?” “我对古琴的琴曲没有什么研究,你随心弹奏即可。” “好!” 卫彦坐在古琴前,信手拨弄了几下琴弦,便知面前的这把古琴实在是普通得很。 云姝见他脸上似乎有失望之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这把古琴粗鄙,弹奏出来的音律恐怕… …”他第一次弹奏琴曲给她听,他希望能够尽善尽美! “没关系!”云姝道,“只要你愿意弹琴给我听,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毕竟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够听卫三公子亲自弹奏一曲呢。” 卫彦双手放在琴弦上,开始弹奏乐曲。他弹奏的并非有名的琴曲,但琴音却空灵澄澈,让人心生安宁之感。 云姝不自觉地走到他身旁,静静地看他,思绪也随着琴音千转百回,整个人逐渐沉浸其中。最后的最后,琴曲的调子突然转换,她竟然跟着琴音生出了求而不得的感伤… … 一曲毕,琴音止! 她这才回过神来,“我原本以为苏绿筠,不,姜毓罗那一日在燕歌坊弹奏的琴曲已经足够精妙,没想到你的琴音更让人动容。卫彦,你知道吗?你要是接着弹奏下去,我怕是都要落泪了。” “你这首曲子是自己写的吧?” 卫彦点头,“你如何得知?” “猜的呗。”那浓浓的求而不得的感伤,就连她这个听曲者都能感受得出来,她忍不住大胆一猜,没想到还真是猜中了,“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为什么不取一个名字?难不成你想等着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替你起一个?” “是。” “呃… …”云姝有些尴尬,声音地转移了话题,“你再替我弹奏一曲吧,这一次一定要一首让人觉得欢喜的曲子。” 卫彦这次弹奏的是一首清丽的江南小调,曲子婉约又不失活泼。云姝闭眼听着,心情果然愉悦了不少。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他这个人武能在战场上保家卫国,文能通文章擅音律,他重活这辈子倒是比曾经厉害。 云姝没有喊停,卫彦便一直在弹奏乐曲,一曲又一曲,她倒是听得入神,连自己已经发了满头的汗都没察觉,还是他先发现了。 他不自觉地抬手就想替她擦汗,猛地觉得不妥,赶紧收回了手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来,“阿姝,擦擦汗。” 云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都是汗水。她摸了摸,发现果然退了热。就是身上的里衣都湿了,黏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卫彦似乎知晓她心中所想,立刻道,“我去让人送热水来!” 云姝洗了一个热水澡,整个人舒服得直叹气,好半天才从浴桶出来。偏偏她脚底突然打滑,整个人摔倒在地,情不自禁地喊叫了一声。 卫彦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她的喊叫声立刻踹开了房门,猛地冲了进来,“阿姝,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先出去!”云姝庆幸还好浴桶前有一扇屏风遮挡,否则自己现在光溜溜地被他看见了,两人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尴尬,估计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卫彦仍是不太放心,“你真没事?” “没事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那你受伤了吗?” “没有。我还没穿好衣服,你先出去。” 闻言,卫彦逃也似地跑了出去,替她把门紧紧地带上了,才发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幸好他刚才未曾… …否则的话,他的公主恐怕日后再也不会让他随行。 云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胳膊痛腿也痛,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衣裳穿上,这才打开了房门,对门外的卫彦嘿嘿一笑,“我真没事。”只要她装作不尴尬,他也装作不尴尬,他们之间就可以真的不尴尬。 卫彦的目光落在了她还有些湿着的长发上,眉头紧锁,“你才退了热,头发也不擦干,万一风寒又严重了怎么办?” 云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觉得挺干了的呀!” 卫彦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进了房间,找了一条毛巾,“我再替你擦一擦!” “嗯?”云姝道,“这种琐事… …”话还未说完,卫彦手上的毛巾已经裹住了她的长发开始擦拭。 他的动作很轻柔,宛若手中的并不是她的头发,而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云姝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不自在,“那个… …你这样擦要擦到什么时候?还是把毛巾给我,嗯… …我自己擦!” 卫彦把毛巾给了她,她拿起就是一通乱擦,头发倒是干了许多,但也凌乱了不少,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还顺手把她额前的乱发拨了拨。 云姝对上他的双眸,只见他的眼睛里满满的笑意,似乎还发着光。 那一瞬间,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重生之后,卫彦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全心保护,细心照顾,对自己几乎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百般娇纵,万般包容。他口中那个心仪之人,该不会就是自己吧? 想到这里,她不仅脱口问出,“卫彦,你是不是… …喜欢我呀?” 卫彦脑子里如响了一声炸雷,嗡嗡作响,连带着整个人都慌了,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见他如此,云姝又问了一遍,“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喜欢我。” 他当然喜欢她,而且喜欢得不得了。可他注定活不过二十四岁,又如何能把这份喜欢说出口,给她平添负担呢? “没有!”卫彦手指蜷缩在一起,声音却无比平静,“阿姝,你是金枝玉叶,我是臣子,更何况卫家上辈子还欠你,我理应对你好才是,你为何会有那样奇怪的想法?” “呵呵呵呵… …”云姝尴尬地笑道,“我刚生了一场病,又摔了一跤,脑子有些糊涂,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故意打了一个哈欠,“我突然好困,好想要休息一会儿。” 卫彦心神领会,“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待会儿药熬好了,我在送来。” “嗯!” 卫彦离开以后,云姝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刚才一定是魔怔了,才会觉得他对自己有想法。幸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像他那样好的人,不该被自己祸害。 接下来两日,大概是觉得尴尬,除了送药和问云姝感觉如何以外,卫彦不会像之前那样在她房间逗留。 云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好好地跟他谈一谈,毕竟以后两人相处的时间还会有很多,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卫彦再一次送药时,她开了口,“卫彦,你还在为我前两日那随口一问尴尬?” “我并不觉得尴尬。”卫彦抬眸看她,“我是怕你尴尬,所以才有意避着。” 云姝眼睛一亮,“所以其实我不尴尬,你也不尴尬,对吧?那我们忘记这件事,还像以前那样相处,行不行?你知道吗?这两日你都不多跟我说一句话,我实在是闷得不行。” 卫彦笑了笑,“好!”他一直担心她会多想,这两日生怕她又想出什么端倪来,到时候哪怕自己竭力否认都不行。原来,一切都是多虑了。 她说让两人还像以前那样相处,他还可以守在她身边,甚至对她更好。 云姝感觉身体好了以后便提议立刻启程,但卫彦愣是又拖了两日,确定她彻底无碍之后再启程。 接下来的路程里,除了越来越冷外,一切顺利。 到漠北边关城那一日,天空下着茫茫大雪,一片纯净,仿佛这座经历过无数战火的城池从来未曾经历过杀戮一般。 云姝看着眼前的城池,心中五味陈杂。上一世,漠北人拿到布防图后,第一个攻占的就是这里。她虽然未曾亲自经历过当时惨烈的战况,但也从送回皇城的军情急报中得知:满城被屠,血流成河,无一生魂! 这一世,她既然来了这里,就一定要同卫彦、同卫家人、还有边关所有的将士守好这座城,护好这座城的所有百姓。 “阿姝,到了!” 卫彦扶着云姝下了马车,进了一户民宅,只见里面格局虽然简单,但却极为干净,一看就有人打扫过。 “这是… …” “我之前在这里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住军营,但因为要在暗地里抓漠北细作,所以买了这座宅子,偶尔也来这里小住。”卫彦道,“原本我让暗卫来收拾这里的时候就应该配些奴仆,但事关你的安危,我若是不一一亲自挑选的话实在是难以放心,所以暂时还没放人进来。” “不必这么麻烦。”云姝道,“我现在当庶人也有一段时日了,不要人伺候也行。” 卫彦笑了笑,“我知道你不要人伺候也行,但还是找几个人来比较好。” 云姝双眼微眯,“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话里有话,而且还是在笑话我?” “我没有!” “你就有!”云姝道,“你肯定在心里想着我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没人伺候肯定活下去。我跟你说,你可别小瞧我。我不会这些又怎么样,只要我有银子,哪里都能活下去。” “我真没有。”卫彦解释道,“我答应过陛下和母亲,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然不能让你为一些小事烦心。” “算你说的是真话!” 一路舟车劳顿,云姝还真是有些累了,她便到给自己准备的房间歇下来。 等醒过来时,已经暮色沉沉。 她揉了揉眼睛,正想要起床,却听到有两道声音在争执。 一道声音是卫彦,而另一道… …是卫临! ☆、卫彦,你真好 “三弟,你是疯了吗?”卫临声色俱厉,“公主殿下任性要来边关,你不劝阻就算了,竟然还纵着她胡闹。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们边关这些将士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兄长,你小声一点儿,她还在休息,别吵到她。” “我还得小声… …”卫临一口气堵在胸口,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听不了劝,是不是非要等着父亲亲自罚你才甘心?” “父亲那里,我会去说清楚。”卫彦一脸严肃,“阿姝她来边关,真的不是任性胡闹。” “你怎么还唤起殿下的名字来了?”卫临急道,“你们之间… …” 云姝推开了房门,笑意盈盈地看着卫临,“卫少将军,你来了!院子里风大雪大,还是先进客厅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然后再慢慢跟卫三公子说正事吧!” 卫彦立刻说了一句,“我去厨房烧热水泡茶!” 卫临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是出息了,竟然都会去厨房烧热水了。他要是再跟栖霞公主待上一段时间,会不会连饭也会做了? 他当真是个一等一的痴人,可偏偏没有痴对地方。 云姝对卫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跟着进了客厅。 待落座以后,云姝开门见山道,“卫少将军,来漠北边关是我的主意,还请你不要责备卫三公子。” 卫临沉默不语,他自然知晓这是云姝的主意,自己那个傻弟弟不可能主动让她来边关涉险,他现在主要气的是卫彦面对她毫无原则的态度。毕竟作为一名军人,这是大忌,更何况她还是那样的命格? “殿下,边关不比皇城安宁,说不定前一日太平无事,后一日就战事突起,你还是先回凤翔城吧!末将相信,陛下很快就会派人把你从凤翔城接回皇城。” “我现在已经是庶人,卫少将军这声殿下实在是担不起,还请以后直呼我的姓名便可。”云姝缓缓道,“我会离开边关城,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 云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我听说漠北皇帝一共有五个儿子,除了小儿子年纪尚小还未崭露头角之外,其他四名皇子个个骁勇善战,是他的左膀右臂。” 卫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是又如何?” “儿子多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不必详细分析了,坏处就是若是人人出类拔萃,未免谁也不服谁,个个都想登上那高位,难道不是吗?” “所以?” “没什么,我就随口说说而已。”云姝浅笑,“卫少将军,我向你保证,会尽量不给你和边关的将士添麻烦,还请让我留在这里。” 卫临极其无奈,云姝不是他的兵,他又不能让她绝对服从,一时半会儿还真拿她没办法。不过她刚才那些那些话似乎别有深意,得寻个时间问问自己那个傻弟弟,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末将会把殿下在边关城的消息禀告陛下,在陛下下旨之前,殿下可以留在这里。不过边关人多眼杂,殿下的身份万万不能暴露。一旦暴露,到时候哪怕是绑着殿下,末将也会把你送走。”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云姝点头,“谢过少将军。” “末将还有军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军务要紧,我也就不留少将军了!” 卫临转身欲走,卫彦已经端着刚泡好的茶水站在门口。 云姝有些惊讶,仔细算起来,她前前后后跟卫临说话连一刻钟也没有,“这么快就好了?” 卫彦回答,“灶里本来就有热水,泡茶要不了多长时间。” 卫临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傻弟弟刚才只是找了一个借口,不想继续跟自己讨论云姝来边关一事而已。他气得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想要浇灭心中小小的不快。哪知道茶水竟然滚烫,他一口喷了出来。 见状,卫彦赶紧递给了他一方手帕。 卫临看了那手帕一眼,径直走了! 云姝忍不住问道,“卫彦,你大哥他没事吧?” “可能有烫伤,但不会太严重。” “既然可能有烫伤,你为何都不仔细多问几句,表示一下关心?” 卫彦微微一笑,“我刚才要跟他多说一句话,估摸着他抽我的心都有了!” “嗯?”云姝有些惊讶,“你都十六岁了,卫少将军还会抽你?” “不止我一个人。”卫彦道,“除了阿轩以外,我和二哥还有四弟都被抽过。不过四弟很少犯错,只被抽过一次。” “那你被抽过多少次?” “有那么五六次吧!” “哈哈哈哈哈… …”云姝忍不住大笑,“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你被卫少将军抽到底是什么样子。” “挺狼狈。” “卫彦,对不起啊!”云姝仍是止不住笑,“虽然这听起来应该是一件有些伤感的事情,我不该笑的,但… …” “我明白!还能被自己的兄长敲打,其实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这是他上辈子最后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云姝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卫少将军很好,你有一个好兄长。” 卫彦转过头看向她,“清河公主和太子殿下也有一个好长姐。” “不,我不是。”云姝颔首,眸色微暗,“至少,曾经我不是。”上一世,她带着他们负重前行,同时也毁了他们。 “不过… …”她猛地抬头,双眸又有了光亮,“这辈子,我一定会是一位极好的长姐。”护他们周全,让他们平安喜乐。 —————— 因为院子里还没有厨娘,卫彦带着云姝出门用饭。 街上白茫茫一片,没有看见一个行人,仿佛天地间就他们两人而已。 云姝问道,“卫彦,我看这里每个地方都是大门紧闭,你确定我们能找到地方用饭?” “关门只是为了避风雪而已,其实酒楼饭馆都在做生意。” “原来如此。”云姝恍然大悟,“我自诩读了不少的书,可来了这里才发现自己还是见识少了。对了,你打算带我去哪里用饭?” “天气严寒,喝些羊汤可以驱寒!” 卫彦带着云姝三拐五拐,最后拐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小巷子里,在一家店前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又偏又略显简陋,他却能特意带自己过来,估计这里的吃食一定相当不错。 两人刚进店,一阵暖意瞬间袭来,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寒气,这里的炭火还真是旺。 店里的陈设简单,只有六张桌子。大概是入了夜的缘故,此刻店里并没有其他客人。 “卫哥哥,你回来啦!”一个约莫五六岁左右的女孩突然从后厨跑了出来,冲到了卫彦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卫彦浅笑,“阿芽好像长高了不少。” “阿娘也说我长高了呢。”阿芽道,“卫哥哥,你饿了吧,我让阿娘给你盛羊汤。阿娘今日还做了酥油饼,我拿给你尝尝。” “好啊!”卫彦装过头对云姝道,“阿姝,李嫂做的酥油饼味道极好。” 阿芽这才仔细地看了云姝一眼,“原来你就是… …” “阿芽!”卫彦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哦哦哦!”阿芽道,“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她匆匆地跑进了后厨,声音很大,“阿娘,卫哥哥带了仙女姐姐来,两碗羊汤,还要酥油饼。他们饿了,快一点儿。” 云姝笑嘻嘻地看着卫彦,微微挑眉,学着阿芽的音调喊了一句,“卫哥哥… …” 阿芽的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童稚。但云姝的声音却甜美软糯,似蛊惑,卫彦的心瞬间慌了大半。 “阿姝,你别… …别这样叫… …”他,真的吃不消! “好啦,不逗你了!”云姝道,“阿芽这个小姑娘着实可爱,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这个大哥哥。” “我救过她一命。” “救命之恩胜于天,难怪她这么喜欢你呢。” 正说话间,只见一位约莫二十五六的妇人端着两碗热气腾腾地羊汤走了出来,阿芽则端着一叠金灿灿的酥油饼跟着走了出来。 那妇人把羊汤放在了桌上,笑道,“卫校尉,你们慢用!” “谢谢李嫂!” 羊汤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云姝尝了一口,果然鲜美异常,竟然比她在皇城喝过的还要好喝。 “仙女姐姐,这个酥油饼最配羊汤了,你也尝一尝吧。” “好啊。”云姝看着可可爱爱的阿芽,不禁想起了云婳,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多大了?” “八岁!” 云姝微微有些吃惊,毕竟从阿芽的身形来看,也不过是才五六岁的模样,看来这小姑娘受过很多的苦。 “仙女姐姐。”阿芽问道,“你跟着卫哥哥来边关城,是不是要嫁给他啊?” 闻言,云姝差点儿被刚咬进嘴里的一口酥油饼给噎着。 卫彦急道,“阿芽,不要乱说话。” “阿芽小妹妹,你误会了!”云姝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卫哥哥心中早就有喜欢的姑娘了,不是我。你以后别再乱说了,否则他还会急。” 阿芽看了看卫彦,又看了看云姝,小眉头几乎都快挤在一块儿了,“可是… …” 李嫂拽了拽阿芽的胳膊,“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卫校尉和这位姑娘要用饭,我们就不打扰了。” 阿芽委屈巴巴地道,“知道了。” 李嫂拉着阿芽离开后,云姝塞了一个酥油饼给卫彦,笑道,“童言无忌,你不要觉得尴尬。” 卫彦笑了笑,“好。”她总是不在乎这些事的,他又有什么好慌的呢?只不过,他心中怎么有些失落呢? 用过饭以后,卫彦去了后厨,“李嫂,阿姝很喜欢你做的酥油饼,可以替我包几个带回去吗?” 李嫂喜不自胜,一边麻利替他包酥油饼一边道,“既然阿姝姑娘喜欢,那以后就常带她过来。” 小阿芽仍是有些委屈,仍不住拉了拉卫彦的衣袖,低声道,“卫哥哥,仙女姐姐明明就是你喜欢的姑娘,为什么你和阿娘都不让我多言? “几个月前,边关城突起战事,卫彦急着回营里,落了一幅画像在这里。那画里的姑娘美若天仙,跟云姝一模一样。 后来卫彦来找那幅画像的时候,她问过画里的仙女姐姐是谁,他大大方方地回答是他喜欢的姑娘,怎么现在把真人带来了,他反而怂了? 卫彦低声道,“阿芽,你还小,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要等你长大了才明白。不过你要答应卫哥哥,关于我心仪阿姝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她,好不好?” 阿芽虽然仍是懵懵懂懂,但还是点了头,“卫哥哥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仙女姐姐。你若是不相信的话,我们拉钩!” “我相信阿芽,所以拉钩倒不必了。”卫彦笑道,“天色已晚,我该送阿姝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儿打烊。” 回去的路上,云姝发现雪花越来越大,地上的积雪也越来越深。饶是她穿着皮靴,还是有些担心会摔倒。 “卫彦,你能不能扶我一把?” 哪知道卫彦竟然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去,“我背你。” “这不太好吧!”云姝有些迟疑,“你兄长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估计又会抽你。” “但他若是知道我让你在雪地里摔倒的话,会抽得更狠。” 云姝笑出声来,“不至于吧。” “阿姝,上来!” 云姝没有再多言,利落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她这才发现,他不过比自己大三岁而已,可他的肩背是那么地结实,让人信任和心安。 卫彦小心翼翼地起身,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卫彦!” “嗯?” “你待会儿要是觉得累了,就放我下来,扶着我走也是一样。” “不会累。”他的公主,实在是太轻了,他怎么会累?更可况这或许是他两世以来唯一背她的机会,他怎么会不珍惜? 他只想背着她走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 大概是喝了羊汤的缘故,哪怕风大雪大,云姝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卫彦,你冷吗?” “不冷!” “卫彦,我们明日还去喝羊汤吧!” “好!” “卫彦,你真好!”除了父皇和母后以外,他似乎是这个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云姝把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背上,不再说话。 此时此刻,他的背上好像是这世上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有些慌乱,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喜欢上了这个背着自己的少年郎。 可造化弄人,她那样的命格,绝对不能喜欢他! ☆、她是个作精 卫彦走得很慢很慢,但这条路终究还是有终点。他背着云姝进了他们住的那个院落,不舍地把她放下,心中怅然若失,“阿姝,我去给你打热水。” 云姝原本心事重重,满脑子胡思乱想,如今听到他声音才回过神来,“打热水做什么?” “你不要洗漱吗?” “啊?要的要的。”云姝道,“我自己也可以打热水,不必事事都麻烦你。” 卫彦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厨房在哪里吗?” “呃……好像不知道!”云姝从来不关注这些,又是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厨房在哪里,神情十分尴尬,“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 卫彦浅笑,“你不需要知道!外面冷,快回房去!” “好吧!” 云姝回了房间,思绪却仍是飘飘忽忽,就连卫彦端了热水进来都没有发现。 卫彦皱眉,他很少见到她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阿姝,你怎么了?” “嗯?”云姝胡乱编了两句,“我在想……想明天早饭吃什么!” 卫彦把热水放在她面前,“那想好了吗?” “这里比皇城冷了不少,热汤面应该不错。” “我知道了!”卫彦道,“你先洗脸,我再去给你打一盆洗脚水来!” “卫彦,你又不是我的奴仆,真的没有必要如此贴心细致。” “我的确不是你的奴仆,可你是公主,我是臣子,我理应照顾好你。” “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是庶人。” “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恢复你的身份。”卫彦看着她的双眸,声音里透着虔诚,“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公主殿下,永远都是!” 他那双深邃眼眸里满是温柔,云姝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溺在里面无法自拔,她赶紧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个家伙,明明心心念念的是别的姑娘,为何还对自己那么好?难不成他心里那个人真的就是自己。 云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毕竟卫彦已经否认过一次。他不是会撒谎的人,所以一定是她的错觉。 她猛地扎进了水盆里,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明明上一世她对男女之情完全无意,哪怕连奕白待她至真至诚,她都从未心动,只是觉得亏欠而已,怎么这一世才重生没多久就对卫彦有了异样的感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还没等她想明白,卫彦再次走了进来,一见她整个脸都埋进了盆里,赶紧把她拉了起来,“阿姝,你这是做什么?” 云姝擦了擦脸上的水迹,说了一句,“有些烦心,清醒清醒!” “为何烦心?” 云姝现在一看见他的脸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一心只想把他支开,“烦就是烦,哪里有那么多的原因?你别问了,赶紧回房去休息,我想要静一静。” 自重生相遇后,云姝对卫彦都是好脾气,从来未曾说过半句重话。可她现在却如此不耐烦,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才惹得她如此。 可问题是他细细地思索了一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云姝轻轻地推了卫彦一把,“赶紧回房去!” 卫彦岿然不动,反而低声唤了一句,“阿姝!” “嗯?你还有话要说?” “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云姝:… … 他待她那么好,怎么可能做错事?如果说非要说做错了什么,那就是对她太好了,以至于她有了别的心思。 可这样真的算得上错吗? “好,我知道。” 卫彦见云姝完全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终究还是忐忑不安地走了出去。 这一夜,云姝一直在做梦,梦里满是前世的疮痍。她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怎么也无法从那些充满伤痛的梦境里走出来,直到前世卫彦出现在她面前。 只见他头戴玉冠,一身青衣白衫,犹如芝兰玉树,双眸含笑,对她低声说了一句,“殿下,把手给我,我带你出去。” 云姝没有伸手,而是问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因为我想要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 “为什么?因为我是大齐公主,你是大齐臣子,保护我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 “是因为我心悦你!” 话音刚落,云姝猛地睁开双眼,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 连做个梦都是卫彦喜欢自己,她真是魔怔了。 天哪,卫彦明明说过,他只是一心想尽臣子本分,她却对他有了非分之想,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他? 云姝拉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 这厢卫彦也是睡不着,他坐在书桌前,把自从两人重生相遇后的点点滴滴都过了一遍,还是没有想明白云姝为何会突然烦心,所以他越想越心慌。 万一她烦了自己,以后都不再理睬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一开始他想着哪怕远远地看着她也好,可如今他已经习惯了陪伴她照顾她,不想离她太远。 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可以这样。 云姝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实在是睡不着,所以起了个大早。没曾想卫彦起得比她还早,竟然拿着家伙在扫院子里厚厚的雪。 卫彦看见她以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一天之计在于晨嘛,早起比较好。”云姝有些不自然地道,“这雪堆积得实在是太厚了,你一个人扫要扫到什么时候?还有扫雪的家伙吗,我可以帮忙。” “不必,我一个人足矣。” “你是觉得我不会,说不定还会帮倒忙,是吧?” “绝无此意!”扫雪是力气活,他可舍不得让她干。 云姝耍起赖来,“我不管,我就要扫雪。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理你了。” 她已经开始烦自己了,若是再不由着她,怕是她真的会不理自己,卫彦赶紧把手中的家伙递给了她。 云姝接过以后,就猛地往雪地里一戳。她劲儿使得太大,一下子没有站稳,整个人直接就往雪地里扑去。 幸亏卫彦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捞住,她才没有摔倒。 云姝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来,把手中的家伙往雪地上一扔,“连积雪都跟我作对,哼,不扫了!” “阿姝!” “卫彦,你现在不许跟我说话!” 她气鼓鼓地回了房间,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明明是自己的过错,为何会生那么大的气?她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啊。 好歹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反而越活越回去,开始闹起小孩子脾气了? 而且… … 她现在这作精的样子,真的跟前段时间自己瞥过的那两本话本子里的女主角好像啊。 难不成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傻变幼稚? 最重要的事,卫彦什么也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忍受这样莫名其妙的自己? 她稳了稳心神,准备去给卫彦道歉。刚一走出房门,就看见他站在门口,一脸迷茫的样子。 “卫彦,我刚才不该乱发脾气的,你不要跟我计较。” “你生气一定是我哪里没做好,是我的错。只是阿姝,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你没错,是我闲得没事发神经。”云姝道,“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再乱发脾气。” 卫彦定定地看着她,“阿姝,我了解你。你生气,绝对是有原因的。” 云姝:… … 或许他了解以前的自己,可当自己的心思歪了以后,他还了解个鬼。 不过这种事情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多说无益,所以她生硬地岔开了话题,“我饿了,我们早上去哪里吃?” “积雪太厚了,我们就不出去了。” “啊?不出去。”云姝一脸惊讶,“我们这里又没有厨娘,我根本不会做吃食,难不成你上?” “可以。” “你能行?” “试试!” 云姝一脸懵地看着卫彦进了厨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了进去。 她看着在案板上放了面粉,又放了水,然后东搅西搓南拍北揉,面条成了形。然后他点了火,烧了水,水开之后面条下锅,最后捞出来,加了些昨日带回来的羊肉。 那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她都怀疑他之前是不是经常做饭? 卫彦把热汤面端到了云姝面前,“尝一尝。” 云姝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忍不住笑了起来。 卫彦看起来有些紧张,“合口味吗?” “合!如果加了盐的话,应该会更合。” 卫彦脸一下子就红了,“我也是第一次做饭… …” “你竟然是第一次做饭?”云姝感叹,“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加点儿盐就行。” 正说话间,两人听到有人敲院门,卫彦去开了门,没成想竟然又是卫临,他身后还跟着三男三女。 “兄长,你怎么来了?” “给云小姐送几个奴仆伺候。”虽说云姝现在是庶人,但大齐谁不知道她是肃元帝最宠爱的女儿。若是她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到时候可不好交代。 卫彦的目光从那几个人身上扫过,“他们可靠吗?” 卫临一巴掌拍到卫彦肩膀上,“这些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人,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相信。” 上一世,除了姜毓罗外,他没有看错过任何一个人。 卫彦领着他们进了院落,卫临问了一句,“云小姐呢?”云姝的身份不能暴露,他只好改口。 这时,云姝从厨房走了出来,“卫少将军,我在这里。” 卫临看着屋顶烟囱冒出的炊烟,一脸惊诧。云姝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她刚才该不会是在厨房做饭吧? 不对,就自己那个傻弟弟痴的程度,他怎么可能让云姝干活,所以刚才在厨房的做饭肯定是自己那个傻弟弟。 他越想越可疑,干脆进了厨房,看到了桌上的热汤面,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自己那个傻弟弟真是出息了,还会做面条了!简直没眼看。 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对卫彦道,“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去见父亲了?” ☆、你有什么苦衷? 卫彦叮嘱了云姝几句后,又特意召了几名暗卫进院落守着,这才跟着卫临出了门。 卫临一直冷眼看着,心中实在是无奈得很,自己这个傻弟弟就连自己亲自挑选的人都不放心,他这是打算以后一辈子都亲自守着她吗? 他们卫家人生来就该为大齐而战,而不是为一个女人而战,哪怕那个女人是大齐的公主。 不过看卫彦现在的样子,已经全心全意放在了云姝身上,用入魔两个字形容都不为过。 “你打算让她在这里待多久?” “嗯?兄长,你是指阿姝吗?”卫彦回答,“她想待多久,便让她待多久。” “她任性,你就由着她任性吗?”卫临道,“边关城不比皇城安逸,随时都可能起战火。而且万一城中潜入了漠北奸细,得知了她的消息,你觉得他们不会动手?” “你既然心中有她,就应该为她的安全着想,而不是事事顺着她由着她。” “她并非任性之人,我事事顺着她由着她并没有什么不好。”她上辈子都太多的身不由己,在可能的情况下,他希望她这辈子能够随心而行。 更何况,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自己的道理。 “你… …” 卫临懒得再跟他说话,转身施展轻功就走。关于劝他想办法让云姝回去这件事,还是让父亲跟他交涉,怕就怕到时候他连父亲的话都听不进去。 回到军营后,卫临和卫彦直接到了卫安将军的营帐里。 两人行了礼后,卫安放下了手中的兵书,“老三,我听说昨日就回来了。” “是。” “那为何没有及时回营?” “我当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是指栖霞公主来边关一事?”卫安问道,“其实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老大已经告诉我了。但现在,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父亲想从什么地方听起?” “燕歌坊那把火,到底是谁放的?她,还是你?” 卫彦毫不迟疑地回答,“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那是漠北的细作窝点!” “这我倒是有些不想不明白了。”卫安追问,“既然那里是漠北的细作窝点,你直接上报陛下,让陛下捉拿便可,何必放那一把火?” “因为我并没有证据。”卫彦道,“但又不能放任漠北细作在皇城活动,我才放了那把火。”最主要的是,他想要那个曾毁了他兄长一世英名的姜毓罗的性命。 “你没有证据就放火?老三,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搞错… …” “不会有错。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绝对不会错,阿姝也知道。” “阿姝?”卫安皱了眉头,栖霞公主是金枝玉叶,自己这个儿子唤得也太过于亲密了,看来老大的担忧不无道理,“我现在就算你没有弄错,燕歌坊的确是漠北细作窝点,你那把大火放得有理有据。但你告诉我,栖霞公主为何会替你顶罪?” “老三,从小我就教导你,要勇于承担自己所犯的错误。你却让别人替你顶罪,还是个女人,你不觉得羞愧吗?” “而且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替你顶罪,所以你和她,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殿下说她替我顶罪至少不会丢性命,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卫安脸色沉了下去,“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让她顶罪?” “怎么可能?”卫彦声音高了起来,“我自然是想要全力承担责任,只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说服了陛下,再无回转的余地。” “父亲,殿下是替我受过这件事,陛下是知晓的。” “陛下竟然… …”卫安深吸了一口气,“你和殿下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爱慕她,想要好好保护她,想要她一生平安喜乐,仅此而已。” “那她呢?是不是也跟你一样?” “没有。她待我就像很好的朋友,对我的心事一无所知。”卫彦道,“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晓。” “我快被你绕糊涂了。”卫安道,“听你话里的意思,倒是极为喜欢栖霞公主,可又不想她知晓你的心意,你别告诉是因为她那命格的缘故。知子莫若父,老三,你有什么苦衷?” “有什么苦衷重要吗?”卫彦道,“你、母亲、长兄,卫府上下都不希望我跟殿下有任何结果,既然如此,我这么想不正合大家心意吗?” 卫安:… … 卫临:… … 虽然他们的确不希望卫彦跟云姝能有什么结果,但作为他的亲人,他们也不想看他求而不得的模样。若是可以,他们希望他能放下云姝。不过他从小就执拗,一旦认定的事就不会再改变。 所以想让他放下云姝,难! “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再问你有什么苦衷。”反正,问了也是白问,“但你带着她来边关城,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殿下想来边关城看一看。” “胡闹,简直是胡闹。”卫安头皮有些发麻,“你马上给我把她送回去。” 卫彦看了卫临一眼,“昨日长兄已经答应过殿下,在陛下下达旨意之前,她可以留在这里。” 卫临苦笑,他还真是个擅长坑哥哥的好弟弟。 卫安转过头看向卫临,“是吗?” “是。”卫临道,“父亲,我已经写了一封急件回皇城,陛下应该很快就会有旨意。到时候殿下是走是留,陛下自有定夺。”他若不是觉得云姝话里有话,似乎掩藏了什么,他才不会同意。 闻言,卫安低头沉吟片刻。老大不比老三被心中那份对云姝的爱慕冲昏了头脑,他既然愿意让她暂时留下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让栖霞公主暂时留在边关城吧,不过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卫安道,“一旦陛下下旨让她回去,任何人不得阻止。” 言罢,卫安意味深长第看了卫彦一眼。 卫彦道,“父亲请放心,我一定会保证殿下的安全。” “不是你,是老大。”卫安道,“明日开始,你就给我留在营里,专心带将士们训练,以后栖霞公主的安全由你大哥负责。” “可是… …”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这是军令,你是要违抗吗?” “儿子不敢!” 卫彦了解自己的父亲,若是自己今日违抗军令,他真能用军法处置自己,说不定以后都不能出营。与其这样,倒不如好好听命,至少他以后还可以夜里去看云姝。 “既然不敢,就好好地带兵。”卫安叮嘱,“今年的雪实在是太大了,很有可能会引起雪灾。漠北无良田沃土,一旦受灾定然缺衣少食,到时候一定会拼了命地想在边关这一带破一条口子抢我大齐的物资。漠北人天生骁勇善战,到时候又是为了活下去抢东西,恐怕会发了疯地逞凶斗狠,我们一定要未雨绸缪。” 卫临一脸凝重,“父亲言之有理。我们卫家人在边关驻守多年,倒也不怕跟漠北人交手。但在雪灾天气中打仗,定然是两败俱伤,并不是一件好事。说起来,还是希望这天气尽快正常,边关能早日入春。” “不可能。”卫彦道,“今年的春天会来得特别迟,的确有大雪灾,几乎是持续到入夏前。”他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边关的确如自己父亲刚才预测的那般,赶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灾。漠北人也的确是拼了命想在边关这一带破口子抢物资,那一仗打得难分难舍,极为惨烈,两国都没有讨到好处,皆是元气大伤,随后各自休养生息数年。 卫临转过头看向卫彦,“三弟,你怎么如此确定,难不成你还能未卜先知?” 卫彦回答,“如果我说是我离开皇城之前,浑天监的严天师告诉我的呢?” “严天师?就是那个当初替栖霞公主批命格的严天师?”卫安一脸诧异,“他不是在两年前就告老还乡了么?怎么会突然对你说这些?” “他虽然告老还乡,但之前回皇城办事,我偶然见了他一面,当时他就对我说了这番话,让我转告父亲,希望能对边关城有益。” “浑天监的其他人我并不了解,但这个严天师倒是有些本事。虽说之前并没有听说他观察过天气,但他所批过命之人,后来基本都像预言的那般过了一生,想来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既然他提醒说今年边关有大雪灾,我们就提前准备着。” 卫临道,“若真有大雪灾,除了要小心漠北的进攻以外,还得考虑百姓们的生计和安全。” “是的。”卫安点头,“若是我们现在能提前屯一些赈灾物资,到时候就算漠北人疯狂进攻,我们也无后顾之忧。只不过现在并不明显,我们口说无凭,恐怕提前问朝廷要赈灾物资很难。” “虽然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父亲可以先修书一封回皇城,说明这里的情况和心中的担忧。”卫临突然笑着看向卫彦,“三弟,你跟栖霞公主关系不错,能不能让她也同时给陛下写一封信。”云姝是素元帝最宠爱的女儿,有她帮忙的话,提前要到赈灾物资的可能性又多了一分。 “兄长不是说殿下是来添乱的吗?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她写信?” “你… …”卫临一时语噎,一巴掌拍到卫彦的背上,“信不信我抽你?” 卫彦笑了,“我马上就去拜托她写信。”只要能提前要来一些赈灾物资,父亲和兄长到时候一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反对云姝留在边关城。 卫彦回去找云姝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前津津有味第看书。不过他无意间瞥到书名时,简直是惊讶极了。 《儒雅书生与娇媚佳人》?这好像是京城那些贵妇和娇小姐喜欢看的无聊话本子,他的公主怎么会看这种书? 她难道不是应该看治国策或者史书之类的书么? “阿姝,天气这么冷,怎么也不关窗户?” 云姝这才发现卫彦正站在窗外,赶紧把手里的话本子合了起来,准备往屁股下一坐藏起来。但她转念一想就他那锐利的眼神,肯定已经看到了书名,自己一藏反而欲盖弥彰,于是大大方方第拿在了手里,浅笑,“屋里的炭火太旺了,所以我推开窗户透透气。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卫少将军抽你没有?卫老将军骂你没有?” “没有。”卫彦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话本子上,“我从来不知你还有看话本子的爱好。” “不是不是。”云姝浅笑,“我就是闲得无聊,随手翻来看看打发时间。这话本子也不是我的,是我刚才在书房里发现的。卫彦啊,书房里还有许多话本子,该不会是你要看的吧?” 卫彦摇头,“我当初买下这处宅子后,虽说让人重新布置过,但书房里的书留下了,倒是不知有话本子。阿姝,话本子好看吗?你若是觉得好看,我再让人搜集一些回来。” “还行吧!”云姝道,“虽然情节不少逻辑不通,但打发时间还行。书房里的话本子已经够多了,你也不必再搜集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对了,我已经写好了给父皇的信,你派人帮我送出去。” 卫彦微微一笑,“看来你已经知道我跟父亲和长兄提过今年会有大雪灾一事?” “这么重要的事,我没有忘记,你肯定也不会忘。”云姝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说服卫老将军和卫少将军,这时候我再修书一封,也算是微微尽一份力。” “若是朝廷能提前拨赈灾物资来,到时候漠北人打来,我们后方的忧虑倒是没有那么重。” “卫彦!” “嗯?” “我记得上一世大齐和漠北那一仗打得难分难舍,极为惨烈,两国都没有讨到好处,皆是元气大伤,随后各自休养生息数年。” “的确如此。” “可我还记得当初那一场战争里,纵使惨烈,但持续两年来,大齐最终还是占过上风。若不是父皇驾崩,朝中大部分文官执意主张休战休养生息,大齐也许是有机会一举灭了漠北。” 卫彦道,“是有机会。” “当时诺诺年幼,我才开始摄政,拗不过他们,只好妥协。或许就不会失去这个机会,也不会有后面的悲剧。”这也是她后面手段越来越毒辣的缘故,若不狠,朝中大多臣子见她年轻又是女子,如何服气? “机会,又来了。” 云姝点头,“是啊,机会又来了!”这也是她执意要来漠北的真正原因。 并不是为了立功恢复金枝玉叶的身份,而是想要亲眼看见大齐抓住这个机会,再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 ☆、卫彦,我们谈谈吧 卫彦陪云姝用过午饭后才提及以后要在营里训练一事,“阿姝,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不能亲自保护你,虽说兄长会派人负责你的安全,但我打算把手底所有的暗卫交由你调遣,这样我也放心些。” “嗯?”云姝问道,“培养忠诚的暗卫颇为不容易,卫彦,你真舍得?” 卫彦浅笑,“我在军营忙碌,也无暇吩咐他们做事,倒不如交给你更能显出作用来。”哪怕是把他的命交给她都愿意,还能有什么不舍得。 “那好。”云姝倒也不拒绝,“我手底能有可用之人,在这边关城也方便了许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我知道!” “你倒是信任我得很。” “阿姝办事,我当然信任了。”卫彦话锋一转,“明早我就去军营训练,以后陪着你的时间就少了。” “现在训练,也是为了更好第守护大齐,这是好事啊。”云姝自从察觉自己可能心仪卫彦后就有些心烦意乱,如今听到他以后陪自己的时间会少,心中松了一口气,“我一个人待着也挺好,你不必担心我。” 她有些怀疑是卫彦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又对自己那么好,所以自己才产生了可能喜欢他的错觉。这次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她正好有机会看清楚自己的心。 不过看清楚又能如何呢?不是真的喜欢他最好,可若是真心喜欢,又不会有结果,她的神情未免微微暗淡了下去。 卫彦把她眸中逐渐暗淡的光芒看在眼里,只当她是觉得接下来的时间会无聊,脱口而出,“我每天白日训练,夜里会回来。” “啊?”云姝心中刚松下去的气又提了上来,“军营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而且如今大雪,严寒无比,你还是别两头跑为好。” “无妨。我在边关待过五年,这种天气奈何不了我。” “呃… …我还是觉得你在营里待着比较好,否则的话,卫老将军和卫少将军会有意见。” “不会。”卫彦道,“你愿意修书给陛下,他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你们军营也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吧?你若是每日夜里回来,是不是违反军规了?” “我是校尉,按规定夜里是可以回自己的府邸。”卫彦终于回味了过来,“阿姝,你是不是不想我回来?” 云姝皱眉,“是… …有那么一点儿,其实也不是。”天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了。 “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云姝豁出去了,“你就在营里好好待着,没事别到处跑。” 卫彦心中一沉,“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不想自己回来,不就是不想看见自己吗?她不想看见自己,不就是自己做错了事吗?自己做错了事,她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以后再也不想见自己了。 “卫彦,你这人怎么就这样,动不动就觉得自己错了?难道就不可能是我错了吗?”云姝一脸无奈,“虽说自省很重要,但也不必做到你这个地步吧。” “我和你之间,只可能是我错了。” “你… …” 自从重生以来,云姝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无力感。眼前这个人,虽然变了很多,但还是跟曾经一样一条筋。 偏偏他还用那双深邃眼眸看着她,问得极为认真,“阿姝,告诉我到底哪里错了。” “都说了你没错,错的人是我。”云姝叹气,“你愿意夜里顶着寒风回来就回来吧,以后你的事情我不管,行了吧?” 卫彦急了,她以后都不管他的事了,这该是生了多大的气? “阿姝,只要你告诉我究竟哪里错了,我一定会改。” 云姝:…… “你很好,没有任何需要改的地方,错的人真的是我。我累了,想要睡午觉。”早知道她就撒谎好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麻烦。 卫彦啊卫彦,她真是拿他没办法。 “不对!”卫彦急得拽住了她的衣袖,“你到底怎么了?”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都很不对劲儿。 云姝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啊!” 然而卫彦声音笃定,“就算我没做错,你心底也藏着不痛快。” “够了!”云姝把袖子扯了回来,“就算我心中藏着不痛快,你也没必要一直这样追问吧!如果我想说,肯定早就说了。卫彦,你以前从来都不勉强我告诉你心里想的事,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我……”卫彦语噎,眼眸低垂!也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要的越来越多,以前只想着哪怕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好,现在却想着要陪伴她,保护她,甚至还想知道他心底的想法。 见状,云姝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些过了。就算卫彦一直追问自己,他也是因为关心自己呀! 本来就是自己心底有鬼,否则又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告的地方? 他满腔关怀,自己却在生气,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对呀,她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刚才的对话怎么那么像自己刚看那本话本子里的那对小夫妻吵架? 一个莫名其妙地生气,一个从善如流地认错! 云姝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卫彦见了就更担心了,“阿姝,你不舒服么?” “我头疼!”云姝叹了一口气,“卫彦,你以后还是在军营呆着吧!我需要想明白一些事情。但是我发现,有你在肯定想不明白!” “你要想的事情跟我有关?” “嗯!我需要静一静!而且……”云姝道,“我觉得你也需要时间思考!” “思考什么?” “比如如何练好你的兵,如何助边关的百姓度过即将来临的大雪灾,如何能够借住这次的机会打败漠北,还有……” “你心底到底是怎样看我的!” 说完这句话,云姝抬眸与卫彦对视,“卫彦,我们都是重生之人,有共同的目标,所以对彼此的看法真的很重要。你好好想想啊,过段时间练兵结束再告诉我。” 其实她还想说一句话,让他想想他心中是不是有自己。不过她虽然胆大,但现在却怂了。 “不用等到那个时候,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嘘!”云姝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是很认真地问你这个问题,所以你要很认真地去想。就算你确定自己现在的答案不会更改,也要等到练兵结束后再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那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见她如此郑重,卫彦点头,“好!” “那你现在就回营里去吧,正好可以早点儿派人把我给父皇的那封信送回皇城。” 她这是真的不想再跟自己待在一起了,卫彦心中失落,但也没有再坚持。他只是把暗卫的首领叫了过来,一番交接之后便离开了。 云姝看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舍。她轻叹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 当卫彦把云姝的书信送到卫临的手上时,他忍不住笑道,“看来栖霞公主还真是听你的话,这么快就写了信,也不枉你待她那么好。” 卫彦没有言语,转身就走。卫临感觉他情绪不太对,立刻叫住了他,“三弟,你怎么了?是跟栖霞公主闹矛盾了?”除了云姝,还真想不出还能有谁能如此影响他的心情。 “没有。” 卫临越看越可疑,“凭我对你的了解,就算你们没有闹矛盾,你现在也是满腔心事。你我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卫彦想了想,终究还是悉数对兄长说了。毕竟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或许多一个人想就想出来了。 哪知道卫临听了后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卫彦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就不应该说出来。 “兄长,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得厉害。” “嗯?” “人家栖霞公主都三番五次强调你没错,你还是执意认为自己有错,简直就是无中生有,这不是傻事什么?” “可她为何突然对我态度转变那么大?甚至… …都不愿意我以后经常去看她?” “也许她只是想你一心放在营里的事务上,也许是觉得你烦了!” “烦?” “对啊,你素日没听营里那些副将提过么?女子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心烦,看谁都不顺眼,等过了那段时间又好了,所以你也不必把栖霞公主这几日的行为放在心上。” 卫彦摇头,“但凡心烦,一定有缘由。” 卫临:… … 他话说得隐晦,自己这个傻弟弟听不明白就算了。 “你自己琢磨去吧。” 卫彦一心挂念着云姝的反常行为,于是立刻去营里找了一位成了婚的副将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女子真的会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心烦,看谁都不顺眼吗?” 那副将笑嘻嘻地问道,“卫校尉这是有了心仪的姑娘?” 卫彦迟疑了一下,点了头。 副将接着问道,“惹姑娘生气了?” “应该是,但我仔细想了想,愣是想不到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既然想不到,那应该没有做错。女子的确会在特殊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心烦,看谁都不顺眼,之后自己就会好,你不必焦急。不过… …”那副将附到卫彦耳边低语,“卫校尉,这时候你多关心关心她,绝对没有错,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卫彦仍是不明白,“特殊时候?” 那副将咬了咬牙,直白地说出了口,“女子来葵水之时浑身不舒坦,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葵水? 卫彦耳朵红了大半,难怪之前兄长说得那么隐晦,原来是这么私密的缘故。 不过云姝这两日实在是太反常了,而且他来之前还看见她揉过肚子,说不定真是这么一回事。 —————— 卫彦离开之后,云姝百无聊赖,又把那本《儒雅书生与娇媚佳人》拿来翻了翻,越看越觉得自己跟书里的女主角作精越来越像,心里也越来越慌,赶紧扔到了一旁。 她一头扎进了床榻上,用枕头捂住了脑袋,让自己不再看,不再想。 可偏偏越是这样,卫彦那张俊逸的脸庞越是在她脑袋里挥之不去。 也不知道究竟胡思乱想了多久,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阿姝!”云姝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卫彦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听说午后你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云姝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心中满是疑惑,他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一想到这里,她赶紧下了床榻,径直开了门,只见卫彦手正站在门口,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卫彦,有什么事?” “你先把这碗姜汤喝了,身上就会舒坦一些。” “你没搞错吧?”云姝皱眉,“你才冒着风雪回来,难道不是你更需要喝姜汤吗?” “我没事。”卫彦道,“你先喝了这碗姜汤,大夫很快就会来。” “大夫?”云姝一脸疑问,“给我请的?可是我好好的没有生病啊。” “请个平安脉总是好的。”或许大夫替她开些药,能让她身上舒坦些,相比也不会那么心烦了。 云姝接过那碗姜汤,一口气喝了,“反正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太医也是隔三差五来替我请平安脉,来就来吧。”估摸着这平安脉请了后,他也就能真的放心,以后也不会动不动就往回跑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大夫果然来了。 卫彦跟那大夫相熟,寒暄了几句后,便叮嘱道,“还请把脉的时候仔细一些。” 那大夫替云姝把了好一会儿脉才又开了口,“这位小姐脉象平和,身康体健,一切安好。” 云姝看向卫彦,“我就说我好好的吧!” 然而卫彦道,“能不能替她开些药?” 云姝:… …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卫彦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请大夫来替她把脉就算了,现在诊断出来一切安好竟然还让大夫给自己开药,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那大夫也觉得莫名其妙,“卫校尉,小姐身康体健,不需要吃药的。” “卫彦,我明明好好的,你让他给我开药,这不是为难人吗?”云姝转过头对那大夫说,“今日实在是有劳你了。” 闻言,那大夫立刻告了辞。这卫校尉和眼前这姑娘都怪怪的,他还是先走为妙。 待大夫走远后,云姝问道,“卫彦,你今日到底怎么了?整个人都透着古里古怪的气息。” 然而卫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阿姝,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刚才大夫都说我好得很,我当然没有哪里不舒服。”云姝道,“但你要继续像刚才那样莫名其妙下去,我可能真要不舒服了。” “我没有… …我只是… …” “嗯?”云姝问,“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卫彦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陪你用晚饭吧!” “也行!”早点儿用晚饭,早点儿打发他走,也好让自己拿无法平静的心稍微安一些。 到了饭厅后,云姝惊讶地发现,饭桌上有七八个菜,他们只是两个人吃,这未免也太丰盛了一些。她忍不住对伺候在一旁的厨娘道,“以后每餐少准备一些,不要铺张浪费。” “阿姝,是我让她准备的。” “为什么?”云姝问,“这么多菜,难不成是有好事,想要跟我庆祝?” “没有,就是单纯地想让你补补身子。” 云姝这才仔细地看了桌上的菜,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像红糖糯米藕、干煸鳝段和花胶当归鸡汤等都是补血的菜,还真是补身子。 可她最近也没有受伤失血,根本不需要补血啊!除非… …葵水! 她马上联想到他刚才特意替自己请了大夫,还让大夫给自己开药,越想越觉得他脑子真的可能是这样想的,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何会认为自己来了葵水。 可问题是她现在根本就还没有来过。 他是下午出去了一趟后才回来做这些莫名其妙的行径,一定是刚才才有这样的念头。 “卫彦啊!”这个事情实在是太私密,云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下午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书,还是听别人说了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 一顿饭下来,云姝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也没吃多少东西。卫彦看在眼里,当她身上还是不舒坦,赶紧让她回了房间休息,他还亲自替她加了炭火。 “炭火好像有些旺,卫彦,你还是拨一些出来吧。” “可是你不能受凉,要随时都暖暖和和的。” “为什么不能受凉?是因为你觉得我葵水来了的缘故?” 卫彦实在没有想到云姝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脸瞬间就红透了,“那个… …我听人说女子这个时候是要… …多注意一些的。” 云姝定定地看着他,“卫彦,我们谈谈吧!”她虽然之前从未对谁动过心,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若是一名男子开始关心一名女子葵水这样私密的事情,要说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若是她之前一直都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但现在她有八成可以确定他心仪那个人就是自己。 既然如此,他们有必要好好地谈一次! ☆、同床共枕 见云姝一脸严肃,卫彦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好。”他猜不到她究竟想谈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云姝拉了两张椅子过来,示意卫彦与自己面对面地坐下,目光落在他俊逸的脸庞上,眸色却微微暗淡了下去。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很好,但讽刺的是,她偏偏是那样的命格,他们两人不会有好结果。 卫彦见她眸中带着暗淡之色,明显不快乐,一颗心也逐渐沉了下去,“阿姝,你想跟我谈什么?” 云姝淡淡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突然认为我来了葵水,但我可以告诉你,重生之后,我还未来过一次葵水,所以你弄错了。” 闻言,卫彦一阵心慌。今日闹了这么大个乌龙,她以后会怎样看自己呢? “卫彦,你不觉得很不对劲儿吗?” 卫彦与她对视,“哪里不对劲儿?” “你我虽然因为都是重生之人且有共同的目光而关系比其他人亲近,但终究是男女有别,你却关心我是否来了葵水这样私密之事,你觉得说得通吗?” “我… …” “不要再说我是公主殿下,你是臣子,所以你必须关心我照顾我这样的话。”云姝道,“除了男女之情,我真的想不出第二个缘由。”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双眸,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透他的心,“卫彦,你喜欢了两世的姑娘,是不是我?” “不是!”卫彦目光闪躲,矢口否认,“这次的确是我关心太过,但也是因为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缘故。毕竟当初陛下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我不能辜负他的嘱托。”说完这些话之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她又怎么可能相信。 可要他亲口对她承认自己的心思,他做不到。 他这辈子只能活到二十四岁,不能相伴她一生,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他不敢,亦是不能。 “是吗?”云姝声音清淡,“卫彦,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卫彦沉吟片刻,对上了云姝的眼睛,按照她的要求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倒是没有漏掉一个字,但她把他目光地的闪躲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在说谎。 她,就是他喜欢了两世的姑娘。 虽然不知道他上一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但一想到他统共喜欢了自己两世,一片心意从未改变时,她的心就发热发烫。 可当她又想到自己不得不拒绝他时,那颗心又隐隐作疼。 那话本子里情深缘浅的感觉,好像就是这样。 “卫彦,你在说谎。”云姝压下了心底的悸动,直接拆穿了他,“或许你是因为我天生寡妇命的命格否定对我的心意,又或者是因为你家人不允许而否认,但我知道,你说了谎。” 她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你说谎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知道喜欢我不是一件对的事情。既然知道,那就一直把对我的那份心思压下去,以后再也不要对我好。”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对男女之情一点儿期盼都没有。我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你的情意对我而言都只会是负担。” “所以请不要再喜欢我。” “你回军营去吧,以后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 卫彦之前预想过很多次,若是云姝知道自己的心意究竟会是什么反应。想过她会惊讶,会拒绝,但从未想过她的反应会这么大,竟然连见都不想见自己。 “阿姝… …” “卫彦,我累了,不想再听你多言!”云姝面色冷淡,“你走吧!” 卫彦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任何话来,既然他的情意于她而言是负担,他就应该听她的话赶紧离开,不让她心烦。 只不过不要再喜欢她这一点,他做不到。 以后,就让他远远地看着她,守护她吧。 “你不想看见我,我走便是。”卫彦低声道,“一定不要因为我而烦心。” 言罢,他转身就走,但他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了头,对她微微一笑,“阿姝,照顾好自己。”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云姝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一颗心越来越空。在他背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般,疼! 原来她的心也会因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那么疼。 她现在终于可以确定,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他,而且是很喜欢。 只可惜她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就不得不放弃。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绝情无比,践踏了他的一片真心,可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总有一日,他会忘记对自己的那番情意,遇到一个真正合适的姑娘,两人结发共髻,生儿育女,共度一生。 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心中带着酸楚,但她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卫彦并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踏着厚厚的积雪到了老李羊汤馆。阿芽见了他,兴匆匆地迎了过来,“卫哥哥,你来了呀!咦,仙女姐姐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阿芽,我恐怕以后都不能带她来了。”卫彦道,“我想喝酒!”整个边关城里,老李羊汤馆的酒最烈,今夜,他想肆无忌惮地醉上一次。 阿芽一脸担忧,“卫哥哥,你是想借酒消愁吗?” 卫彦苦笑,“小孩子看破不说破不好吗?” “是不是仙女姐姐让你难过了?” “她以后都不想见我了。” 阿芽急了,“为什么?”卫哥哥那么喜欢仙女姐姐,她以后都不想见他,他该有多难过? “因为她发现了我的心意。” “被人喜欢不是一件好事吗?” “傻丫头,被自己不喜欢的人喜欢,并不是什么好事,只会是负担。” 他的公主从来没有对他有过男女之情,所以反应才会那么激烈。 阿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安慰卫彦,索性搬了馆里最烈的一坛酒来,替他斟了满满一大碗。 卫彦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颗心才稍微觉得好受了一点儿。 阿芽赶紧替他添了酒,卫彦一碗接一碗地喝了下去… … —————— 卫彦走后,云姝心烦意乱,坐在书桌前练了好久的字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一丝睡意,于是熄灯后上了床榻! 可是刚一闭眼,卫彦离开时的样子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一直挥散不去,彻底把她刚有的那一丝睡意弄没了。 她正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起床再练一会儿字,突然听到窗户似乎有响动,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除了卫临带来的六个人以外,这个院子里有十二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守着,若是有坏人摸进来,他们应该不可能不会察觉,所以她心中的好奇远远大于害怕。 “谁?” “阿姝,是我!” 云姝听到卫彦的声音后,心不禁漏了一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到了她的床榻前,一阵浓烈的酒气瞬间窜进了她的鼻子里。 “卫彦,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点。” 云姝皱眉,满身酒气,还夜闯自己的闺房,他这恐怕不止喝了一点点。 “我去让人给你做醒酒汤。” “不要!”黑暗中,卫彦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我没醉,不需要醒酒汤。” “往往醉了的人都会说没醉。”云姝道,“卫彦,你绝对喝多了。” “没有!”话音刚落,卫彦猛地拉了她一把,把她拥入了自己怀中,让她听自己强有力的心跳,“阿姝,我真的没有醉。” 云姝被吓了一跳,使劲儿挣扎了几下,哪知道她越挣扎,他就把他箍得越紧,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怪怪地靠在他的怀里,反正他的怀抱是那么地温暖。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尽快从她的怀抱里出来,否则她可能会贪恋这种感觉。 跟醉酒的人不能对着来,只能顺着他们的心思,云姝只好道,“嗯,我相信你没醉,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好。” 卫彦果然立刻放开了她,她正要松一口气,哪知道他竟然直接把她推倒在了床榻之上,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紧紧地抱着她。 “卫彦,你放开… …”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唇就覆在了她柔软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印上了一个浅浅的吻。 “阿姝,不要不理我。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回应,就让我陪着你,护着你,好不好?” 云姝被他这一吻直接搞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卫彦,你喜欢了两世的姑娘就是我,对吧?” 卫彦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云姝不禁在心中感叹,卫彦这个人真是绝了,哪怕他醉成现在这样,自己也难从他口中套自己想要知道的话。 不过机会难得,能套几句是几句,于是她又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敢对我表明自己的心意?是因为你家里人反对,还是因为我的命格?”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卫彦低声道,“我不能说出来。” 他越是这样,云姝心中就越发好奇,于是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哪知道他竟然捂住了她的嘴巴,“嘘!阿姝,我好困,不想再说话。” 看样子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云姝有些失望,“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回不了军营,今夜就在这里睡吧。你从我身上起来,我让人扶你回你自己的房间。” 卫彦把她搂得更紧了,“我要在这里睡。” 他这酒品未免也太差了,云姝哭笑不得,“你要在这里睡也行,我把房间让给你好了,你放开我。” 卫彦得寸进尺,“阿姝陪我睡!” “你这就过分了。”云姝道,“孤男寡女共睡一个床榻怎么也不合适,卫彦,你耍酒疯也要适可而止。你快放开我,不然我踹你了。” 卫彦置若罔闻,云姝没有办法,还真踹了他两脚,哪知道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当然手也没有放松一分。 “你非要我陪你睡?” “嗯。” “那你也要从我身上挪下来啊,你这么重,我快被你压死了。” 此言一出,卫彦立刻从她身上翻了下来,但双手还是紧紧地搂着她的腰,生怕她跑了似的。 云姝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了解你的为人,我真的腰怀疑你根本没醉,是借酒发疯。”但她清楚地知道,若不是醉得彻底,卫彦怎么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来。 她从他的怀里出不来,也不可能叫人进来,只好由着他。 除了他满身酒气让她有些不适外,其实这样躺在他怀里还挺舒服。 只是不知明日酒醒过来时,他到底会被吓成什么样。 云姝几乎是睁着双眼过了大半夜,最后她实在是熬不住了才睡了过去… … ☆、我是傻瓜 卫彦做了一个美梦,梦里面再没有现世的纷纷扰扰,他大大方方地对云姝说出了自己的爱慕,而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爱慕而烦心,反而笑靥如花,看他的目光温柔如水。 “阿彦,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卫彦心中满是欣喜,一把把她拥入了怀里。她的身子又娇又软,还带着淡淡的馨香,让他爱不释手,他忍不住又把她抱紧了一些。 不对,他手上的触感怎么如此真实? 卫彦猛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云姝竟然真的就在自己怀里,他吓得几乎是连滚带爬翻下了床榻。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昨夜醉酒后的片段不断在脑海里闪现。 他竟然在酒后摸进了她的房间,上了她的床榻,亲吻了她,还蛮不讲理地搂着她睡了一夜,他怎么可以对她做出这种登徒浪子的行径? 她本来就不愿意见他,如今他还做出这样的错事啦,她会不会恨自己?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顿 云姝本来就睡得浅,他刚一折腾出动静就醒了过来。本来她想着出了昨夜那种事情,他们两人都会很尴尬,索性继续装睡让他悄悄离去。哪知道这个傻瓜不仅没有偷偷离开,反而扇起自己巴掌来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醒了”过来。毕竟,他打他自己,她会心疼。 “卫彦!”云姝坐起身来,避重就轻道,“你再不赶去营里的话,恐怕会迟到。” “殿下!”卫彦突然跪在了云姝面前,神色严肃,“昨夜末将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责罚。”她那么信任他,他却轻薄了她,根本没有资格再唤她名讳。她不怪他,甚至只字不提,他心中反而更难受。 错了就是错了,他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闻言,云姝愣住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唤她的尊称,如今突然听到,她实在是不习惯。 相较而言,她喜欢他叫她一声阿姝。 卫彦见她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句,“末将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这里没有什么殿下,只有云姝!”云姝回过神来, “卫彦,你再不去军营就迟了,走吧!” “可是昨夜… …” “昨夜你就是喝醉了走错了屋睡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我不必放在心上。但醉酒终究不是件好事,你以后记住别喝了就行。” “不对。”卫彦道,“末将昨夜虽然醉了酒,但还是记得发生的那些事,末将冒犯了殿下,必须领罪。” “卫彦,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云姝有些恼了,“昨夜之事我装作没发生,你装作不知晓,这样我不尴尬你也不尴尬,难道不好吗?你非要耿耿于怀,又有什么好处?你就这么想被我罚一顿吗?” “我做错了事,就该领罚。” 这人真是执拗得可怕,云姝无奈,“行,我如你所愿!” 言罢,云姝走到书桌前,提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随后交给了卫彦,“你把这个贴在身上去营里,必须贴够一整天才行,你服不服?” 卫彦低头一看,那张纸条上竟然写着“我是傻瓜”四个字。他倒是不在意在营里贴这几个容易引人哄笑的几个字,只是觉得相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这样的责罚是不是太轻了? “自然是服的。” 云姝挑眉,“心服口服?” 卫彦点头,“心服口服!” 云姝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现在就去军营吧!” 卫彦见云姝脸上有了笑容,想必是真的没有因为昨夜之事认为自己是登徒浪子,他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立刻找来浆糊,把那张纸条贴在了背上,这才匆匆地往军营赶去…… 云姝昨夜没有睡好,脑子昏昏沉沉,决定睡个回笼觉。床榻上还有卫彦的余温,她情不自禁地裹紧了被子! 那个傻瓜,真的让人好喜欢!只可惜,她没有资格去拥有。 边关大雪覆盖,十分严寒。但军营为了时刻保持对漠北作战的能力,也会进行日常训练。 以往训练之时,卫彦都会提前到,将士们知晓他这个习惯,所以今日早早地就等在了练兵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直到训练时间马上要到了他才出现。 有眼尖的士兵立刻发现卫彦的背上贴着“我是傻瓜”四个字,只当是有人故意捉弄他,赶紧提醒道,“卫校尉,你背上被人贴了东西。” 卫彦神色淡然,“我知道!” 此言一出,几乎练兵场上所有的将士都愣住了,谁闲着没事往自己身上贴这种纸条?如果他不是中了邪,就是被人逼着这样干的。 但看他现在的模样正常得很,怎么也不像中了邪,所以他们真的很想知道逼着他这样干的人是谁。 不过好奇归好奇,但这终究是卫彦的私事,也没人敢问出口,只是认真听他的口令,开始训练…… —————— 刚训练结束,就有士兵匆匆跑来,说是卫临有要事找卫彦,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卫彦刚出现在卫临面前,卫临就绕到了他身后,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把那张纸条扯了下来,“我刚才听他们提到这件事时还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我问都不用问就肯定是栖霞公主让你贴的,对不对?你告诉我,这一次你们又再玩儿什么?” 卫彦伸手想要把那张纸条抢回来,卫临却迅速地往后一缩避开,“说实话,虽然我打心底不希望你一直念着栖霞公主,但你从小性子执拗,我也不想管你们之间的事情。但这里是军营,阿彦,你得注意分寸。” 卫彦淡淡问道,“敢问长兄,营里有明确规定不许在背上贴这样的字条吗?” 卫临:“倒是没有!” “既然我没有违反军营的规定,那还请长兄把字条还给我!”卫彦道,“就算你是将军,也得讲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临问,“你把这字条要回去,是想留着收藏还是继续贴着?” “我要贴满一整天。” “为什么?” “这是责罚!” “一整天?”卫临把那纸条塞进了卫彦的手中,神色严肃了起来,“我看栖霞公主虽然任性了一点儿,但还是讲道理之人,而且待你极好。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她如此责罚你?” 卫彦回答,“反正是大错特错!” 卫临一脸凝重,“阿彦,你该不会把栖霞公主给……祸害了吧?”少男少女凑在一起,自己那个傻弟弟又那么喜欢云姝,万一一时忍不住逾越了的话…… “没有!”卫彦道,“兄长,以后你不要再胡乱猜想。” “那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卫彦沉默,不再开口说话!卫临便知道,自己怎么也问不出个究竟来。 正在此时,有士兵前来报信,“卫校尉,门口有个年轻男子找你,说是替云小姐带句话!” ☆、你到底在想什么 云小姐?除了云姝,卫彦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边关还认识任何一个姓云的姑娘,所以他匆匆地到了到了大营门口。 他认得那前来带话的年轻男子,因为那就是他留给云姝的暗卫。 那年轻男子向卫彦行了礼,随后道,“卫校尉,云小姐特意让属下带话给你!她改变主意了,所以请你把背上的那张纸条摘下来,让属下带回去交还与她。” 卫彦皱眉,“仅此而已?”他昨夜冒犯了云姝,本来就该受责罚。可如今这责罚才开始,她就准备结束了? “当然不是。”那年轻男子道,“云小姐还说了,对于某些不该记得的小事,她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卫校尉是国之栋梁,更不该把目光放在那些小事上。” 卫彦沉吟,说起来自己的确不如云姝。 上一世,她是目光长远的摄政公主,他不过是一名言官而已。 这一世,她是心胸豁达的长公主,而他已经是能保家卫国的武将,可他还是为儿女情长纠结。 像她那样的姑娘,大概是不喜欢自己这样性情的男子吧? 想到这里,卫彦扯下了背上的那张纸条,递了过去,“请告诉云小姐,最近还会有大雪,天气会愈发严寒,让她照顾好自己。” 卫彦回到营帐后,卫临见他背上的纸条已经拿下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父亲没看见,否则非气得给你两军棍不可。” “不会。”卫彦笃定地回答,“我并没有违反军规,父亲不会用军棍惩处我。” “你就非要跟我抬杠么?”卫临哭笑不得,“就算父亲不会用军棍罚你,他肯定也会踹你两脚。” 比如现在,他就有些想踹自己这个三弟弟。明明是军营里铮铮铁骨的男儿,怎么到了栖霞公主那里就是惟命是从了? 午后,风雪果然越来越大,不过两三个时辰,地上的积雪越来越深。 卫彦一直在营帐里看着兵书,却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云姝的模样。 边关素来严寒,更何况今年气候反常,比往年还冷了不少。云姝身子单薄,也不知道她屋子里的炭火究竟加得够不够旺? 卫彦越想越坐不住,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兵书,出了营帐… … 云姝早就知晓边关严寒的,但从未想过竟然会天寒地冻到如此地步。这风雪越来越大,她刚走出房门就觉得脸被刮得呼呼生疼,只得一直窝在房间里。 皇城每年虽然会有风雪,但从未像现在这般难为人过,而卫家却从大齐开国以来就在这个苦寒之地驻守,任劳任怨,没有半分怨言。 卫家人,个个都是值得人佩服的好儿郎。 也不知,卫彦现在究竟如何了? 虽说他这辈子是武将,比上辈子多了坚毅和果断,但终究还是改不了文人爱胡思乱想的毛病。 昨夜他们之间出了那样的事情,尽管她不追究,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 屋子里的炭火太旺,云姝觉得有些气闷,想要把窗户开个缝透气。 哪知道她刚开了个缝,一阵狂风吹了过来,直接就把窗户给彻底掀开了,漫天的风雪呼呼地直灌了进来,扑了她一身,让她瞬间打了个寒战。 她还吸了不少雪花到鼻子里,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在此时,卫彦从窗外翻了进来,猛地把窗户关上,又拿了一张毯子把云姝裹住,这才道,“漠北边关风大雪大,殿下以后若是想开窗透气,还是叫人来帮忙,可千万不要自己开了。” 云姝却问道,“你在窗外站了多久了?” “刚到。” “卫彦!”云姝的声音大了许多,似乎还透着一丝生气,“我要听实话,不许骗我。”他怎么恰好就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这个傻瓜一定是在外面待了很久。 “约莫两刻钟。” “两刻钟?”云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从营里回来就已经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了,竟然还在外面站两刻钟?你到底是脑子不好,还是嫌自己命长?” 他若是想这样来惩罚他自己昨夜做的那件事,大可不必。 “我长年在边关,不怕冻,殿下不必担心!” “你给我闭嘴!”云姝只觉得自己重生后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般烦躁,把身上的毯子扯了下来往他身上扔去,“裹好,去炭火旁烤着。” 见云姝如此疾言厉色,卫彦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依言把毯子裹了,站在了炭火旁。 云姝正准备叫人进来,好吩咐给卫彦煮一碗姜汤,哪知道房门却被人叩响了。 “云小姐,奴婢给你送羊汤来了!” 云姝皱眉,她可没有吩咐厨房煮什么羊肉汤,难不成是卫彦刚才眼巴巴地送回来的? 她转过头,一脸探究地看着他,他笑了笑,“我刚才就是路过那里,所以带了一些来。因为凉了,所以吩咐厨娘热一下再送给你。” 云姝张了张嘴,终究没对卫彦说什么,只是开门让厨娘把热气腾腾的羊汤端了进来。 待那厨娘离开后,云姝把那碗羊汤递到了卫彦面前,“喝了暖暖身子。” 卫彦正想说话,云姝凶巴巴地补了一句,“你要是敢不喝,以后就再也别来见我。我到底是怎样的性子,想必你比谁都还要清楚。” 上一世,栖霞长公主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就算重生这一世,她的性子已经柔和了许多,但很多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 所以卫彦相信,若自己现在不听她的话,她是真的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再见自己。 卫彦接过那碗羊汤,依言喝了个干干净净,身上的寒气被驱散,五脏六腑瞬间熨贴了不少。 云姝拨了拨炭火,随后才问道,“卫彦,你到底在想什么?” “殿下是指什么?”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殿下。”云姝道,“你若是唤我名字不自在,可以像你长兄那样唤我一声云小姐。” 卫彦想了想,终究还是唤了一句阿姝。因为他知道若自己今日真唤她一声云小姐,以后怕是难改回现在这般亲密的称呼了。 “卫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一月才更新,看到评论区还有小可爱留言,实在是感动,也觉得羞愧,所以觉得真的有必要向大家解释一番我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 这本是我是六月下旬开的,那时候都是按照榜单更新。 到了七月上旬,我得到了我外婆被确诊为咽喉癌的消息,当时整个人都乱了。虽然知道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就算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但还是难以接受。 七月十日,我坐高铁回了重庆,然后转车回了老家四川。 年前我才见过外婆,那时她还好好的,但我看见她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瘦得皮包骨。那段时间我很难受也心烦,虽然也有更新,但知道书的质量下降,因为我自己都不太知道自己每天在写什么。 八月一日,我坐火车回了家,却不知道健康码怎么就变成了红码,一阵兵荒马乱后确定跟新冠无关。 然后我公公伤了腿,缝了七针,在家休养,婆婆需要照顾他,所以我得自己照顾小孩。 再然后我病了,急性支气管炎。一直带孩子,为他入小学的事情奔波,直到今天他正式上学。 虽然我今天恢复了更新,但码字的状态依然不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写出个什么样的故事来。 真的愧对各位小可爱,所以你们能弃文就弃了吧! 只期待下一本的时候,能有更好的相遇,我能给大家呈现一个好一些的故事! 总之,谢谢! ☆、你留下来吧 卫彦避重就轻回答;“这风雪越来越大,雪灾马上就要到了。不过父亲和兄长已经足够重视,百姓们必定不会受苦。至于漠北的动向,父兄也专程派了人监视,殿下可以放心。” 云姝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好,我就当做你之前没听明白,那我再问一次。卫彦,看着我,不要再顾左右而言其他,对于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希望殿下能够一生平安喜乐无忧。” “仅此而已?”云姝咄咄逼问,“你对我,当真没有别的想法?” “我... ...”卫彦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把心中藏了两世的话都告诉她,可在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时又咽了回去。 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是云姝心中也有他,或者被他两世的深情感动,可他只能活到二十四岁,根本无法陪她走到最后,那自己的这份喜欢归根到底对她而言只能是伤害。 还有一个结果,无非是云姝心中没有他,也不会被他的深情感动,就凭她的性子,以后怕是没有必要,她再也不会见自己,免得给自己希望。 这两个结果,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他现在只想在有限的寿命里陪着她保护她,让她不再像上一世那般背负太多的责任,最后落得上辈子那样惨烈的结果。 他只想她做一个快乐的公主! “仅此而已。” “你... ...”云姝还想要说些什么,突然皱了眉头,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那你就先出去吧。” 卫彦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脸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你赶紧走。”言罢,云姝就推了卫彦两把,想要把他推出房门。 卫彦见她如此,心中愈发担心,哪里肯离开? “阿姝,我马上去请大夫过来。” “不必。”云姝怕他真的太过于紧张以至于闹得人尽皆知,终究还是告诉了他,“我大概是葵水来了,所以肚子有些疼,自己处理便好,你先出去吧。”说起来也好笑,前些日子她才给他解释了自己还未来葵水,结果今儿个似乎就来了,还被他察觉到了异常,彼此又尴尬一回。 不过他们上辈子已经见证过彼此惨痛的一面,相比之下尴尬又算什么? 闻言,卫彦的脸瞬间灼烧起来,赶紧往门外走去。他大概是太慌乱了,以至于头“砰”地一声撞到了房门上。 云姝赶紧问道,“你没事吧?” “无… …无妨。”卫彦红着一张脸,赶紧把房门关上,留云姝一个人在房间里。 云姝又好气又好笑,气他总是伤着自己,又笑他脸皮太薄以至于这么容易红脸。 卫彦虽然出了房间,但满腔心思都在云姝的身上。他之前了解到,女子来葵水的时候不就可能情绪不会太高,而且身体也会比平时虚弱,需要精心呵护,特别是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能受寒,否则不仅会腹痛不止,更有甚者可能寒气侵体,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可偏偏边关这个地方偏远而又严寒,而今年的大雪更是多年难得一见,他怎么能不担心? 边关条件简陋,但他必须要尽量给她最好的。 云姝检查一番后,发现自己果然是葵水来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一世的她也是个大姑娘了。按照寻常人家的说法,她很快就可以成亲生子。但她清楚地知道,她活了两辈子,这些对她而言都太遥远。 上一世,她没有喜欢的人,满腔心思都是大齐的江山社稷,从来没想过要嫁给谁,就算后面穿着大红的嫁衣去漠北和亲,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 这一世,她一心只想扭转曾经的结局,倒也没想过要嫁给谁。可她遇见了同样重生的卫彦,而且还喜欢上了他。 也不知道嫁给卫彦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云姝想,虽然她没嫁过,但也能肯定嫁给他肯定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毕竟他对她当真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百般娇纵,万般包容。 只可惜这样的念头想想就行了,却并不能实现。 毕竟她那样的命格,嫁给谁就是害谁,她怎么舍得去祸害两世里自己唯一动过心的男子呢? 既然如此,那自己为何要跟卫彦较劲儿,非要问清楚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呢?倒不如像之前那般糊糊涂涂,这样他们两个人都过得自在。 至于以后,她早就决定趁着这次雪灾用自己做饵诱漠北人深入,重创漠北,改写大齐的命运,所以她能不能或者回去还不一定。 不过若是能够有幸回京,无论是为自己好还是卫彦好,她只能躲着他了吧。所以在边关的这段日子,或许是她这辈子能够跟他亲近相处的唯一机会了,那自己为何还不珍惜? 云姝本来就心胸开阔之人,一旦想明白便不再纠结,下定决定再也不追问卫彦那些问题,就像之前那般对待他便是。 她猜想卫彦虽然尴尬,但心中却关心着自己,所以他应该还没有离开,于是打开了房门,只见他果然就站在门口。 北风呼啸,漫天飞雪,他站得笔直,宛若挺立的青松,完全不畏寒冷。 云姝可就不一样了,刚吹了一下冷风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卫彦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立刻把房门关上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眉头紧锁。她刚才就吹了那么一下寒风,手怎么就这么冰冷? “边关不比皇城,最近天寒地冻,殿下不要出房门,免得冻坏了身体。” “知道了。” 卫彦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握着她的手,明显是逾越了,他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好在此刻房门被人敲响,“卫校尉,奴婢已经把你刚才吩咐给云小姐的老姜红糖茶煮好了。” 卫彦的耳垂立刻又红了起来,大步走过去开了门,把那碗老姜红糖茶接了,随后关上了门,端到了云姝面前。他不敢与她对视,只是低声道,“把这个喝了,可以驱寒保暖。” 云姝浅笑,这老姜红糖茶岂止是驱寒保暖,而且还暖胃暖宫,看来卫彦前段时日在女子葵水这方面的功课做得相当不错。 她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补的这方面的功课,但还挺感激那个人的,让她不用自己操心就有老姜红糖茶喝。 云姝接过那碗老姜红糖茶,仔细地吹了吹,直到已经不烫了的时候便一饮而尽。老姜辛辣,红糖甜口,凑在一起却中和成了不太刺激的味道,喝进肚子后浑身暖和了不少。 特别是她的胸口,胀胀的,但并不难受,反而很… …舒心。 卫彦见她喝得一滴不剩,心情似乎比之前也好了一些,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于是默默地拨了拨房中的炭火,又加了些木炭,这才道,“夜已经深了,你早些安歇,夜里一定盖好被子,千万不能着凉,我先退下了。” “你站住!” 卫彦有些惊讶,“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回军营?” “是。” “夜里太冷,你还是留下来,明日再走吧。” ☆、不能让卫彦知道 卫彦又惊又喜,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经历过之前那些事情后,云姝竟然还会留他在这个院子里过夜。 “虽说现在白日和夜里都风大雪大,但夜里终究还是要严寒许多,所以你今夜就留在这里,明早再去军营吧。” 卫彦本来就还担心云姝的身子,听她这么一说自然点头应允,“好。”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府邸,你以后想回来便回来,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守在天寒地冻的窗外,免得把身体给冻坏了。”云姝道, “以后,我也不会再追问那些让你为难的问题。” 她会心疼的! 卫彦的双眸闪过一丝喜悦,云姝让他想回来便回来,那不就意味着自己以后想要见到她便可以见到?他不知道她为何改变了主意,但他终究是高兴的。 “夜已经深了,我有些困了。卫彦,你也回房休息吧。” 待他离开过后,云姝便上了床榻。大概是她终于不再纠结,脑子里没了之前那些胡思乱想,她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云姝被疼得醒了过来,浑身都汗涔涔的,也不知道是房间里炭火太旺的缘故还是疼出来的。 她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掀开了被子,起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便想喝些热水,看能不能缓解疼痛? 说起来,她上辈子葵水初来的时候虽说有些隐隐的不舒服,但可没像现在这样难受,所以大概真的是边关太冷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好在房间的炉子上还温着水,她倒了一杯热水喝下去以后还真舒坦了一些,于是打算倒第二杯,哪知道她一时不慎,水壶竟然从手中滑落,热水洒了一地,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不过她马上就忍不住自嘲了起来,若是上辈子遇见这样的小事,她肯定比现在冷静,怎么可能叫出声来。这辈子,她终究还是把自己养娇了一些。 有一些热水洒在了她的脚上,不过好在她睡前为了保暖穿上了厚厚的袜子,倒也不觉得有多痛,只不过湿漉漉的有些难受而已。 她刚把袜子脱了下来,右侧的窗户就被人推开。她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果然是卫彦。要知道在这个院子里,恐怕也就只有他才敢这么做。 不过从自己惊叫到他进自己房间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他到底是过于警觉还是压根儿就还没有入睡? 卫彦看到了地上的水壶,又看了看云姝手中湿漉漉的袜子,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一脸焦灼地问道,“伤到了没有?” 云姝摇了摇头,“水壶里是温水,没烫伤。” “那就好。” 话虽如此,卫彦终究还是不放心,所以他蹲下把云姝的脚捉在手中,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起来。 反正以前更多的事情都做过,云姝倒也不觉得尴尬,就是觉得他的手握着自己的脚痒痒的。她憋了好一会儿,后来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卫彦抬眸,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她只好解释道,“痒。” 卫彦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她的脚,低声道,“的确没有伤到。” “我就说了没事,可你偏偏不相信。” 卫彦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道,“这次幸好是温水,以后一定要小心一些。” “嗯。”云姝突然皱了眉头,按住了自己的小腹,回答道,“我会的。你明日还要去军营,赶紧回房间去休息吧。” 卫彦见她那个样子,估计她又是难受了,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肚子疼?” 云姝否认,“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正常的难受,不疼。” 她总是这样,无论大小疼痛总是忍着,不愿意告诉别人。 卫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退了出去,云姝这才赶紧坐在了房间里的贵妃榻上。她现在大概真的是太娇了,以至于觉得自己都快要疼死了,看来明日她真要去请个大夫来替自己瞧一瞧。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卫彦竟然又回来了,他的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老姜红糖茶。 云姝愣了愣,旋即回过神来,咕咚咕咚地把那碗老姜红糖茶灌了下去。 这老姜红糖茶的味道跟之前喝的那一碗不同,满碗都是浓浓的老姜的辛辣味儿,也不知道究竟放了多少老姜。暖身体倒是暖身体,就是难喝。 云姝心中一动,“你煮的?”若是厨房里的奴仆,定然煮不出这么难喝的东西来。 卫彦点头,“是。” 云姝:… … 她倒是觉得很感动,但就是不知道卫老将军和卫临少将军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挺好,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真的吗?” 云姝说的是实话,反正刚才那碗老姜红糖茶下肚后,她是真的觉得小腹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那就好。” 卫彦低头看了一眼她仍是光着的白皙小巧的脚,忍不住又皱了眉头。 云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赶紧把脚收了收,回到了床榻之上,“这样就不会冷。” 卫彦把桌上的暖炉塞进了被子里,靠近她脚边,“明明给你准备了暖炉,为何不放进去?” 云姝讪笑,“我没这个习惯。” “边关不比皇城,以后不要再忘了。你现在… …”卫彦顿了顿,耳垂又红了起来,但仍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受一丝寒。” 云姝之前也见过卫彦红过耳朵,但到了边关后,他红耳朵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些。卫三公子的脸皮还真是薄,可他这个样子还挺招人喜欢。 至少,她是喜欢的。 “知道了。” 云姝躺了下去,却发现卫彦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问道,“你还不回房休息?” 卫彦缓缓道,“我怕你还会不舒服,所以想看着你睡下后再回去。” “那好吧。” 云姝闭上了双眼,却忍不住在心中想。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是藏不住的,比如卫彦对自己的喜欢。 哪怕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曾被这样好的一个人这么浓烈地喜欢过,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良久,云姝睁开了双眼,低声道,“卫彦,我睡不着。”她俨然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卫彦一脸担忧,“还疼吗?我马上去请大夫过来。” “别。这天寒地冻的,又是在夜里,我这情况根本不是什么生死大事,你要真急匆匆地把大夫请过来。哪怕你是校尉,那大夫估计也能把你骂个狗血临头。”云姝笑了,“我现在已经舒坦了不少,根本就不是疼得睡不着。” 卫彦看她那样子倒真不像是有多难受,于是问,“那为何睡不着?” “因为我心中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云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刚才我明明把窗户栓上了的,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卫彦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疑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隔着窗户运了些内力,隔着窗户把栓打开了。” “原来如此。”云姝道,“幸好是你,要是歹人的话,我可就没命了。” “不会。”卫彦斩钉截铁地道,“只要有我在,永远不会让人伤害你。” 云姝突然想到,其实上辈子连奕白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的她虽然未曾嗤之以鼻,但也从来未曾信过。可当听到卫彦这句话时,她的心中涌过了一阵暖流。 其实她对卫彦的喜欢也藏不住,因为她相信他的每一个承诺。 “那我就可以放心睡了。” 云姝再次闭上了双眼,脑子里想着重生后与卫彦相处的点点滴滴,终于睡了过去。 卫彦痴痴地看着她的睡颜,又担心她待会儿醒过来又难受,最后大着胆子自作主张留在了她的房间里… … 云姝一夜好眠,醒来之时已经很迟了,所以卫彦已经去了军营,但大夫却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卫彦这个人,当真是待她好。 那大夫替云姝把了脉以后,只道是小毛病,腹痛也就是受凉引起的。他给她开了两帖药,又叮嘱她注意保暖也便离开了。 云姝喝了那药以后整个人彻底舒坦了起来,于是坐在书桌前准备练字。可没过多久她便心血来潮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而是把房中的画具拿了出来,开始作画。 她坐在那里,不过半刻钟,便已经勾勒出了卫彦的轮廓。她仔细地画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就好像他就在面前看着她一样。 她望着自己刚画的画像看了一会儿后,待墨迹一干,便立刻收好藏了起来。 卫彦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对自己吐露真实的心意,她又何尝不是? 所以这幅画,一定不能让他看见。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都是大雪纷飞,云姝每天只能足不出户。好在这别院里的书足够多,她每日读着也不觉得无聊。 卫彦每日都会回来,几乎都会给她带些好吃的好喝的或者好玩的东西。她现在才知道,这边关虽然贫瘠,但好东西也不少。 云姝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的话倒也不错。只可惜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漠北那边定然会有动作。 约莫过了一段日子,皇城终于有了消息,肃元帝不仅同意她暂时留在边关,而且也派了人打点物资,很快就会送至边关。到时候就算漠北出兵,大齐也算是早有准备。 云姝得到这个消息后,倒也高兴了许久。但喜悦过后,她写了一封信,让人一定要转交给卫临。 她给边关争取到了大量的物资,卫临现在对她多少没之前那么排斥,说不定还添了几番信任,所以他一定会来。 至于以后的事情,她需要他的配合。 本来从一开始决定来边关,她就不是真的奔着立功恢复自己公主的封号,而是要借着这次大雪的机会重创漠北。 但这件事,她不想让卫彦知道。 ☆、以身做饵? 卫临收到云姝的信以后,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早就感觉她特意跑到边关来肯定不只是为了立功恢复公主的封号而已,必然别有所求。毕竟她是肃元帝最疼爱的女儿,恢复封号是迟早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来这个偏远贫瘠又多战乱的地方吃苦,也就只有他那个一心只有她的傻弟弟才会她说什么信什么。 不过云姝瞒着自己那个对她有求必应的傻弟弟而约自己私底下见面,倒是让他很是好奇。 她这样的金枝玉叶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卫临把军中的事务对副将交代了后,便匆匆地来见了云姝。 他见云姝身上穿了一件纯白的狐裘,愈发称得她本就白皙的面庞宛若羊脂玉一般。她本就生得明艳,现在更是养眼。他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件狐裘大概也是自己那个傻弟弟送给她的。 在边关这个偏远寒冷的地方,狐狸不少,但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狐狸是稀有品种,难以猎得。卫彦以前倒是猎了几只,得了皮毛后就收了起来,原来留给心仪的姑娘做狐裘大衣来着。 虽然跟云姝接触不多,但卫临凭心而论,她长相美丽,身份尊贵,看起来也聪慧,而且脾气尚可,也不像被娇惯了的那些名门贵女。若不是那样的命格,卫临会很替卫彦高兴。 只可惜,她偏偏是那样的命格。就算卫彦一直强调命格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从她之前那些小未婚夫的情况来看,卫临更加愿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 云姝见了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面前,“卫少将军,外面天寒地冻,你先喝了姜汤驱寒,我们再说正事。” 卫临看了她一眼,随后把那碗姜汤喝了,问道,“不知云小姐特意找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云姝示意他先坐下,“卫少将军,你实在是太高了,总不能一直让我抬着头跟你说话吧?这样有些累呢。”其实卫彦跟他的身高差不了多少,但卫彦会一直低头认真听她说话。 闻言,卫临立刻落了座,云姝也不拖泥带水,而是开门见山道,“今年大雪灾,想必卫少将军也看见了。好在我们大齐事先已经有了准备,倒也不必太过于忧虑,但漠北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倒不假。”卫临道,“漠北苦寒,大多数地方没有良田肥地,多是以游牧为主。今年气候反常,闹了这么大的雪灾,他们的牲畜必然已经冻死了不少,很有可能动乱。无论是为了缓解本国的动乱,还是抢占物资,漠北很有可能入侵大齐。这个寒冷的春天,边关不会太平。” 云姝神色严肃起来,“既然这个春天边关注定不会太平,大齐现在又做了准备,为何不更进一步。” 卫临精绝地对上了云姝的双眸,“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姝加重了语气,“趁着漠北灾乱,重创漠北。关于这一点,恐怕卫少将军你比我更清楚该如何抓住机会。” 卫临沉吟片刻,随后道,“你说的意思我明白,大齐和漠北在这边关争斗数百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大战小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这一次,的确是个好机会。可一则漠北人历来骁勇善战,就算他们受了灾我们也不能小觑。二则就算漠北当真侵入大齐抢占物资,他们不一定会派出主力,而是派出擅长速战速决的骑兵在我们边关的多个城池撕出一道口子专门抢东西。而且他们比大齐将士更加擅长在雪地里作战,我们到时候若是在大雪中追入其境内,反而容易中圈套,造成巨大的损失。” “所以权衡利弊之后,这一次我更偏向于守,这样至少百姓暂时可以安然无忧,还能保存大齐的实力。” 云姝看着他,缓缓道,“若是漠北人会派出主力,而且战场是大齐的城池呢?卫少将军可会偏向于战?” 卫临道,“漠北人不会那么蠢,在自己国家受灾动荡之时还派出主力来。” “不一定。”云姝笑了,“有时候人们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来,往往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诱惑足够。” 卫临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少将军,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公主的头衔,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依然还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若是以我作饵,你猜漠北会不会不计一切代价抓住我,然后以我做要挟不停地向大齐提要求?” 世人皆知肃元帝疼爱栖霞长公主,这么多年来光是大家知道的赏赐都是珍宝无数,若漠北真抓了云姝,哪怕要求用大齐的城池换取她的安全,恐怕他都会答应。 若是用她做饵,或许漠北不会中计。可一旦中计,怕是真的会不计一切代价来抓她,包括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派出主力攻打她所在的城池。 可自古以来诱饵都是暴露在危险之中,卫临想着自己那个傻弟弟一定不会同意。 “这才是殿下来边关的本意?”先是严天师的预言,现在又是云姝主动提出以身做饵。或许一开始她的目的就在于此,只不过恰好用被剥夺公主头衔一事让自己那个傻弟弟带着她来到了这里。 云姝丝毫没有掩饰,“是。卫彦不知道这件事,还请卫少将军暂时不要告诉他。” “哦?”卫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 我为大齐殉国以后,或者庆功之时。” 卫临忍不住道,“你以为这是为阿彦好?”他那傻弟弟对她一片赤诚,若是发现自己被骗了或者她真出了什么事,他真想象不出来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卫彦待我有多好,我比谁都清楚,所以瞒着他不是对他好,反而是一种伤害。我之所以这么要求,只是想为大齐做一件事。” “若是我们把握住这次机会,重创漠北,那么灭其国指日可待。到时候边关再无战乱,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卫少将军难道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么?” 卫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眸色暗沉,问道,“哪怕阿彦待你再好,他也不是你心目中最重要的,是吗?” ☆、我不要他保护 云姝沉默良久,终究开口回答道,“当然不是。” 卫临虽然早就猜到她会如此回答,但心中还是忍不住为卫彦感到傻弟弟不值,要知道自己那个傻弟弟的心里眼里可满满的都是她。 然而云姝还接着道,“将军百战,保家卫国,生死由命,对于卫少将军而言,心目中最重要的恐怕不是亲人朋友,而是边关的这些城池和大齐的安危。” 卫临微愣,旋即回答,“为大齐江山和百姓而战,是我身为卫家人的宿命。” 云姝缓缓道,“我身为皇族,素日里享受了无上的荣耀,那死江山社稷也是我的宿命,所以卫彦自然是排在江山社稷之后。卫少将军,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我… …大致明白的。”卫临话锋一转,“我在边关多年,除却那些规模比较大的战役以外,这个地方平素的小打小闹也不少,百姓总是难以彻底安宁,所以其实你今日的提议我真的很是心动。就个人而言,我是真的很想用你做饵,看能不能在这严酷的环境中把漠北的主力引出来给他们沉重的一击,然后乘胜追击,一举攻入漠北的都城,彻底还百姓们一片安宁。可这件事事关重大,颇有风险,我必须回去跟父亲商议一番才行。毕竟陛下肯定是不同意的,到时候追究下来,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卫老将军是边关军的主帅,你要回去同他商议是应该的。”云姝道,“不过我可以向你承诺,在行事之前,我会给父皇修书说明一切都是我自愿,无论生死伤残,都与你们卫家人无关。” 卫临想了想,道,“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瞒着阿彦。” 云姝抬眸看他,“其实不瞒着他也可以,那就请卫少将军说服他同意我的提议。” 卫临迟疑许久,最终道,“我是家中长子,所以八岁便跟着父亲到了边关。进军营的第一日,父亲对我说了一句话,迄今为止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接着道,“父亲说,一个真正的男人必须守住自己脚下的土地和怀里的女人。后来卫家的每一个男子进军营时,他都对我们说过这样的话,阿彦也不例外。” 云姝眸色不定,问道,“所以?” “你是阿彦喜欢的人,无论是卫家的家训还是他的内心,他都想要守护你,肯定不愿意你涉入任何危险之中。就算退一步说,他的想法跟我一样,觉得为大齐江山和百姓而战是身为卫家人的宿命,把边关的这些城池和大齐的安危排在殿下之前,但他仍是该知情,而不是被隐瞒。” “按照卫彦的意思,他大概是不想让我知道他喜欢我这件事,卫少将军就这样贸贸然地说出来,恐怕不太好吧!” 卫临苦笑了一声,“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样的苦衷,非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可就他平时的所作所为,明眼人谁看不出他对你的心思?更何况你聪慧伶俐,焉能不知?”所以他今日点破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确知道这件事,而且我也很喜欢卫彦,喜欢到在私底下憧憬过嫁给他究竟是怎样的光景。”云姝笑了,“可我的这些心思也不会告诉他,所以也算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吧。” “不过我们各有各的理由去掩饰,已经在无形中达成了共识,以后不提这件事,所以卫少将军也不必替我们操心。” 卫临:… … 所以是他瞎操心了? “关于我今日的提议究竟要不要告诉卫彦,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能说服他,那便告诉他。” “阿彦出生卫家,骨子里装着大齐的江山和百姓。就算你要冒险以身做饵,他虽然心中不愿但大概会同… …” 云姝打断了他的话,“但他一定会要求亲自保护我。” 卫临点头,“是。” “可我不要他的保护。”云姝断然拒绝,“我不想让他知道,就是不想他到时候跟着我,你们能够给他安排一个相对安全的差事。” 她浅浅一笑,“我冒着危险做饵,提这样一个要求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卫临摇头,“不过分。”他一直都只看到卫彦对她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百般娇纵,万般包容,只当是自己这个傻弟弟一厢情愿,心中多少有些不平。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原来卫彦和云姝从来都不是什么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只不过各有苦衷,所以各自克制,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不过对他们而言,说不说出来,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吧。 卫彦离开后,云姝回到了自己房间。哪怕只是走了客厅到房间这么一段路而已,她也觉得冷得受不了,赶紧在炭火前烤了烤,这才觉得舒坦了不少。 她随后走到书桌前,开始给肃元帝写信,谈及自己的计划,并一再表明一切跟卫家无关。她知道他素来都是明君,到时候就算自己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迁怒卫家。 写好信以后,她便仔细地收了起来。只待卫老将军和卫临同意后,她便寄出去。 卫临刚回到自己的营帐,就看见卫彦等在那里,似乎等了许久,于是问道,“有什么要紧事?” “倒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卫彦回答,“就是陛下调拨的物资很快就会到了,父亲让我过来跟长兄一起商议抽调人手去看守和分发一事。” “原来是这件事。”卫临道,“你心细,到时候你负责这件事便是,要抽调多少人抽调谁你自己做主。” “好。”卫彦点头,“分发赈灾物资的时候,我想让阿姝一起去。”只要她在百姓面前露脸,就算暂时以云小姐的身份,到时候回到京城也能把功劳算到她的头上,那么离恢复封号就进了一步。 卫临心中忍不住直叹气,自己这个傻弟弟还想着帮云姝恢复封号一事,可她早就想着以身做饵之事。 “你想带她去就带着吧,但她身份尊贵,定要保障她的安全。” “我知道。” “也是,你那么喜欢她,压根儿就不需要我的叮嘱。”卫临道,“阿彦,你知道我回来之前去哪里了么?” “不知。” “我去见了栖霞长公主。” 卫彦眸中有些疑惑,“你去见她做什么?” “就许你日日去见她,我偶尔去见一次就不行了?”卫临笑道,“她虽然现在被削了封号,但毕竟是金枝玉叶,而且恢复封号是迟早的事情,我作为朝廷武将,偶尔去见她一次,看看她是否安好不是应该的么?” “的确应该。” “我看她那里一切都齐得很,没什么短缺的东西,四周也都是暗卫,算得上安全,你小子真是有心了。在这之前,我还真不知道你对女子竟然能如此细心体贴,当真是情种一个。”卫临道,“罢了,这几日营里也没有多少事务,我做主让你休息几日,好好地陪着栖霞长公主。等赈灾物资到了,你再回来吧。”也许让他多陪着云姝几日,或许她会改变主意告诉他今日提及的计划。 卫彦有些意外,“长兄此话当真?” “假的,都是假的。”卫临笑出声来,“你给我留在营里,夜里也不许出去,这总行了吧。” 卫彦看卫临脸上的笑容便知是玩笑话,心中一阵喜悦,“那谢谢长兄了。”言罢,他便匆匆离开了。 卫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脸无奈,俗话说女大不中留,可他这个傻弟弟现在大了,似乎也有点儿不中留了。只可惜那个人是云姝,也不知道最后究竟会是个怎样的结局? 卫彦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军营,先到了羊肉铺子买了羊肉和热气腾腾的羊汤,这才回到了云姝住的院子。 大雪几乎快堵了院门,他大步跨进来以后便直接敲响了云姝的房门。 卫彦最近白日里都在军营里,都是夜里才过来,所以当云姝听到敲门声时,还只当是院子里伺候的奴仆,于是仍然地靠在贵妃榻上看着话本子,懒洋洋地应了一句,“进来。” 房门刚被推开,一阵熟悉的羊汤香味扑鼻而来,云姝立刻惊喜地回了头,真的是卫彦,他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估计里面就装着羊汤羊肉。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卫彦最近与云姝相处融洽,倒也不会再向之前那样胡思乱想,于是笑着回答道,“长兄让我接下来去办赈灾物资的事情,估计要很忙,所以许我早些离开军营,休假几日。” “原来如此。”云姝放下手中的话本子,从贵妃榻上下来,快步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掸了掸他肩膀上的雪花,亦笑道,“如今城中大雪,卫少将军许你休假几日,你倒不用这里和营里两头跑,倒也是一件好事。” 卫彦把食盒放在了桌上,打开了盖子,食物的香气愈发浓郁,云姝只觉得自己腹中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她忍不住想,冬日里,大雪天,烤着火喝着酒吃着羊肉倒是一件美事。 不过她上一次跟卫彦喝酒时喝多了,虽然没有发酒疯,但却莫名其妙地装什么狡猾的狐狸,还一直拉着他不撒手,当真是丢脸,所以她今日就跟他一起烤烤火吃吃肉便可以了。 卫彦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好,两人相对坐下,都没有说话,都只是默默地喝着热气腾腾的羊汤。 云姝一边喝汤一边偷偷地看卫彦,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心里作用,只觉得他英气不失儒雅,整个人愈发好看了,以至于她觉得碗里的羊汤都更加美味。 卫彦满腔的心思都在云姝身上,如何不知道她时不时盯了自己几眼?不过他倒想不到她喜欢自己这一层,反而以为她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不过大概不是自己喜欢听的话,所以她才会是那样的神色。想到这里,他原本的满腔欢喜便消散了。 吃过东西后,两人便坐在窗护前下棋。云姝仍是像刚才那样总是看卫彦,他终于隐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啊?”云姝落下一子,赶紧否认,“没有。” 她能对他说什么?说他越来越好看了,她越来越喜欢他了?然后呢?他们,根本没有以后。 云姝索性站起身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现在已经听不到外面的风声了,想来风已经停了下来。院子里都是积雪,我想去堆个雪人儿玩玩儿。” 卫彦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推开房门看了看,只见外面的大风果然停了,现在虽然天空中仍是飘着雪,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凛冽刺骨。她来到边关后几乎时时都呆在屋内,的确是无聊得紧,所以若是她想要堆雪人,那他就陪她去堆一个。 他替云姝套上了狐裘,又往她手中塞了暖炉,低声道,“我陪你。” 云姝嫣然一笑,“好啊。” 卫彦虽然嘴上说着是陪云姝堆雪人,但却不让她的手碰一丝雪花以免着凉,而是问她究竟要堆怎样的雪人,然后照着她的要求一一帮他堆了出来。 云姝看着卫彦堆雪人的样子,倒觉得比自己亲自动手要有乐趣得多。她让他一口气堆了五个大小不一的雪人,随后浅笑着指着那些雪人道,“这个是父皇,这个是母后,还有这两个小的是婳婳和诺诺,最后这个是我。” 卫彦心中有淡淡失落,他喜欢的姑娘心中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他,所以堆的雪人也没有他。 下一刻云姝却开了口,“卫彦,再堆一个雪人吧,挨着我。” 卫彦忍不住问道,“是谁?” 云姝笑出声来,“笨蛋,当然是你了。我重生之后,除了家人以外,就跟你最亲厚了。” 卫彦心中的失落瞬间消失,脸上有了笑容,很快就又堆了一个“自己”,那个“他”挨“云姝”很近,似乎随时都能护着她。 云姝何尝不知晓他的心思,但却故作不知,“玩儿也玩够了,外面真冷,我们还是回去烤火吧!” 接下来几日,卫彦一直陪着云姝。两人在一起下棋、看书、练字,偶尔他还会弹奏琴曲给她听,倒是难得的惬意。 越是如此,云姝心中却越生出了一种怅然之感。她希望时间就此停留,但也清楚地知道绝对不可能,以至于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丝害怕的情绪来。 她知道她的命格特殊,以至于两人不可能开花结果,所以她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但她现在害怕自己做饵时出了意外死在这里,以后再也看不到他的样子。 她活了两世,第一次如此希望自己能够活得长长久久。 原来热爱家国可以让一个人甘愿赴死,可喜欢一个人却可以让人那么渴望好好活着。两者其实也算不上冲突,可要做到又似乎那么难,所以她特别珍惜现在的每一刻。 风雪终于停了下来,难得一见有了阳光,朝廷调拨的物资也一批一批地送达到了边关。虽然已经没了风雪,也有了太阳,可地上厚厚的积雪还在,天气依旧是酷寒难耐,卫彦内心是舍不得云姝吃苦的。可想要云姝早日恢复公主封号,这次的确是个好机会,所以他特意从营里调拨了一批将士出来,终究还是带着她出门一起去分发物资。 卫彦提前分配了任务,到了地点后将士们便各司其职。而边关的百姓们因为多年的同甘共苦信任他们,个个都自觉地排队领东西,所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饶是云姝穿得严严实实,但终究没习惯这边的苦寒气候,一开始站在卫彦身边分发东西的时候还是有些冷得发抖。卫彦注意到以后,恨不得立刻就送她回去,但她却笑道, “这才开始呢,还没来得及多动动,冷是正常的。等待会儿干起活来,大约也不会冷了。若是过一会儿还冷,到时候不用你说我就自己回去,好不好?” 卫彦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了头,“那就再等一会儿。我先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这次赈灾物资种类不少,云姝则被安排分发米面。她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已初具倾城之姿,边关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美人,所以饶是她的动作并不利索麻利,但排在她面前的长长的队伍中的人并没有不耐烦,反而不少人因为她动作慢能多看两眼而感到高兴。 不过她是跟着卫彦一起来的,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就算有胆大的人跟她说话,无非也是夸她长得好看,问她是哪里来的人而已。 不出一会儿,云姝身上果然暖了起来,卫彦也回来了。只见他带了一个火盆回来,轻轻地放在云姝身后不远的地方。炭火烧得极旺,周围也暖了不少。 云姝回头看了一眼那盆炭火,忍不住笑了笑,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分发东西。 但她的心却在发热发烫,这世上除了亲人以外,还有个人无时无刻地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 有了卫彦在一旁帮忙,分发物资就快了许多,原本排在队伍里还想多看看云姝的人虽然心有遗憾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就卫校尉不顾外人目光在美丽姑娘面前表现得那么体贴的行为,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看上的人么?其实俊朗的少年校尉和美丽姑娘站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 一日劳累,云姝回去后觉得腰酸背疼,只想好生地躺着休息一会儿。不过她今日忙忙碌碌,身上起过微汗,所以还是先吩咐人送了热水进屋,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房间里炭火正烧得旺,云姝整个人都舒服得放松了下来,她轻轻地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心思却早就飘到了别的地方:她今日已经露了脸,过几日再特意传出自己就在这里的消息,想必漠北那边很快就会知晓。到时候,一切究竟会不会像自己预计那样发展? 她正思考着,房门被人敲响,她只当是卫彦,于是随口道,“进来吧。” 然而进来的并不是卫彦,而是厨娘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云小姐,卫校尉吩咐奴婢送碗姜汤过来给你驱寒。” 云姝接过那碗姜汤,问道,“卫彦呢?” “刚才营里有人送信来,说是卫少将军有事找他,所以他急匆匆离开了。” “我知道了。” 云姝喝完姜汤后,便让厨娘退了下去,却忍不住在心中琢磨卫临找卫彦究竟是为了何事? 她左等右等,想等卫彦回来问个清楚,没想到先等到的却是别人… … ☆、再无后悔可能 卫铮,卫府四公子,身材颀长,长相没有卫临和卫彦两人俊逸,但面部轮廓硬朗,是最像父亲卫老将军之人。云姝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早就从卫彦的口中得知,上一世最后就是他带着大齐的将士收回了被北漠占领的城池,最后杀入北漠的都城,灭了北漠,为大齐一雪前耻。 云姝缓缓地走向了他,浅浅地笑了笑,“卫副将,你来了。” 卫铮行了礼,“末将见过长公主殿下。”言罢,他的那双锐利鹰眼迅速地从云姝的身上扫过,想观察这个甘愿以身犯险的公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更何况,她还和自己的三哥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 云姝任由他打量着自己,一脸坦荡,“也不知卫副将究竟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 “前方斥候来报,北漠大寒,多处雪灾,匮乏食物和抗寒物资,死了不少人,如今已有三批人马朝我边关之城集结,怕是要作乱。” “这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难道就没有别的消息了么?” 卫铮接着道,“父亲和长兄命我护送殿下离开边关这个是非之地,早日回到凤翔城。” 云姝眉头微皱,“让你护送我离开?”她那日见卫临松动之意十分明显,原以为他能够说服卫老将军,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成事。 “是。” 云姝低头沉吟片刻,随后道,“若是我不愿意离开呢?” “若殿下不愿意离开的话,那殿下就在边关的消息很快就会被北漠人得知,再无回头的可能。” 云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卫老将军和卫临其实已经做了决定,卫铮刚才说要护送自己离开无非是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可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根本就不需要再次选择。 “我不需要任何回头的可能,我只想能够借此机会重创北漠。” 卫铮完全能够听出云姝话中的坚决,于是道,“那就请殿下今夜好生休息,明早便随末将离开。” 云姝笑了,“我作为其中关键的一环,卫副将总得告诉我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吧。” “荣城!”卫铮解释道,“边关回凤翔城有两条路,今早我们得到了消息,最快的那条路前面的大桥垮塌了,所以我们只能绕道离这里两日路程的荣城。而父兄已经让人预测过接下来的天气,虽然今日白日停了风雪还有太阳,但新的一轮大风雪很快就会来临,到时候我们就会滞留荣城。” 他顿了顿,接着道,“荣城乃是边关几城中最为贫穷之地,再加上地势易守难攻,所以我大齐驻军的主力不在那里,只有三万将士守城。但到时候若是北漠孤注一掷以数倍之敌攻打荣城的话,恐怕… …” “我知道。”云姝道,“就去荣城。” “那… …”卫铮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还请殿下见到三哥时,好好地跟他道别。父亲和长兄已经决定让他留在这里迎敌,他没法亲自保护殿下,心中定然会失落。” “还有,他不知道我们会绕道荣城。” 云姝一听便知道卫临肯定没瞒卫铮,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提醒,于是点了头,“我会。” 卫铮离开后,云姝坐在温暖的炭火旁,陷入了沉思。她知道卫彦对自己的心思,所以猜得到他听到自己马上要离开的消息后会失落,但同时也会放心。毕竟边关很快就会变成是非之地,他也希望自己离开,不亲眼看见战争的残酷。 可偏偏,她是在骗他。她即将要奔赴的不是凤翔城,而是可能成为靶子的荣城。这辈子两人或许还能相见,又或者,再无机会。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 过了好一会儿,云姝吩咐厨娘送来了几道菜,又温了一壶酒,随后一心一意地等着卫彦回来。 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云姝终于听到了卫彦的声音,她赶紧打开了房门,看到了满身风雪的他。 果然,风雪又来了。 卫彦微微一笑,拍了自己身上的风雪,随后进了房间。 云姝递给他一杯酒,“喝了,暖暖身子。” 卫彦有些诧异,“怎么不是姜汤?” “明早我就要回凤翔城了,所以想跟你喝两杯道别酒,可以吗?” 卫彦接酒杯的手一滞,低头敛了眸中的失望之色,这才抬眸道,“刚才长兄前方斥候来报,北漠雪灾,匮乏食物和抗寒物资,死了不少人,如今已有人马朝我边关之城集结,怕是要作乱,你现在回凤翔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是… …” 不等他话说完,云姝就把酒杯塞进了他的手中,“卫老将军和卫少将军安排了卫铮护送我回去,你不必担心。” “四弟?”卫彦心中虽然惊讶,但却对父兄的安排极为满意,毕竟卫铮多年在边关历练,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比自己要好。其实他能亲自护送云姝,或许比自己去送还要安全。 “既然是四弟亲自护送,那我就放心了。” “那你还不把手中的酒喝了暖暖身子?”云姝挑眉一笑,“怎么,怕我待会儿喝醉了又跟你玩儿狐狸把戏。” 卫彦想起之前云姝喝醉时的可爱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没有。”其实他的公主殿下可能不知道,她喝醉了一点儿也不像狡猾的狐狸,而是像可爱的兔子。 两人落座以后,彼此心中都有很多话想要对对方说,可又都默契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良久,云姝突然看向卫彦,“我这一走,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见。卫彦,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卫彦对上她的双眸,缓缓道,“当然有的。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生病,更不要让自己不开心。” “我怎么觉得你在叮嘱小孩子?”云姝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眸子里满是笑意,“卫彦,我在你眼中不会才几岁吧?” “不是。”卫彦解释道,“我只是希望你这辈子能够平安喜乐,像孩童一样一生无忧无虑。” 闻言,云姝眸中的笑意也逐渐散去,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见状,卫彦只当自己说错了话,心中极为不安。 好在云姝很快就回过神来,“其实我也要话要对你说。” “嗯?” “我知道你们卫家人一入军营便该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我要你好好活着!” 这一夜,云姝喝了不少酒,最后整个人昏昏沉沉,卫彦把她抱回了床榻,细心地替她脱了鞋袜,又掖好了被子,直到她沉沉睡去。 卫彦看着她因为喝了酒而红扑扑的脸庞,心中却五味陈杂。她明日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何时才会重逢,而他却连亲口对她诉说自己心意都不能。 以后她会慢慢长大,遇到另外一个满眼里都是她的男子,一起走到最后。 他的重生就是为了成全她,一想到这里他并不觉得嫉妒,但也是实打实地羡慕。 他和她,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时机都不对。 但至少这一世他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 卫彦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很烫,温度似乎从手心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郑重地说了一句,“阿姝,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上一世是,这一世也是。” 卫彦不知道的是,待他离开后,云姝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眸子里的光亮明明灭灭,一滴眼泪终究从脸颊划过。 刚才那句话,她一字没差地全听到了耳内,听进了心里。卫彦上一世的爱恋她一无所知,可这一世的情意她却明明白白。 或许这世上,有些人之间的缘分注定很浅。 次日一大早,云姝醒来时只觉得头疼得厉害,知道是宿醉的后果,还好厨娘早就已经给她煮了醒酒汤,一碗灌下去以后,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她穿戴整齐后便开了房门,卫彦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满腹心事的样子。 云姝浅浅一笑,问道,“等我一起用早饭?” 卫彦点头,“还想亲自送你出城。” 刚用过早饭,卫铮就带着一队人马到了院门口候着。 卫彦陪着云姝出了大门,她突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双眸潋滟,声音软软糯糯,似乎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太冷了,你还是别送我出城了,好不好?” 她鲜少像这般与他说话,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既觉得自己不该依她,又觉得似乎该依着她。 一旁的卫铮也开了口,“三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性命护殿下周全。” “可是我… …” “哪里那么多的可是?”云姝打断了他的话,俏皮地朝他挥了挥手,“就这样说定了,卫副将护送我回去,你不必送我出城。卫彦,我们日后在凤翔城见。” 云姝便上了马车,卫铮重重地往卫彦身上拍了拍,“三哥,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活着,殿下就安全。” 卫彦点头,“我知道,其实由你护送,我该更放心才是。” 话音刚落,卫铮的脸微偏,没再看他,只是道,“路途遥远,那我们就先启程了。” 言罢,他翻身上了马,走在了队伍最前面,云姝的马车也缓缓地动了起来。 卫彦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声音,突然想起上一世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也是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远走。 他不太明白,为何她今日明明只是回比边关安全数十倍的凤翔城,自己却为何会突然联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他匆匆上了马,快速地追了上去,叩响了云姝的马车车窗。 云姝打开了车窗,微微有些诧异,“卫彦,什么事?” “我… …我…. …”卫彦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她心中的不舍,想叮嘱她照顾好自己,更想诉说心中的爱意,但最后却变成了一句,“车内有御寒的毯子和取暖的暖炉么?” “卫副将思虑极为周全,这些当然有。”云姝笑了,手中拿起基本话本子挥了挥,“你看,他大概是怕我旅途无聊,还给我准备了这个打发时间呢。” “那就好。” 云姝明知道卫彦舍不得自己,但却不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卫彦,你既然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我会在凤翔城等你,记得给我带礼物!” 卫彦欲言又止,最后道,“好。” 云姝关上的马车车窗,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她骗了他,但她把他曾交与自己的暗卫通通留了了下来。有那些暗卫在这里,卫彦哪怕是先锋,也会安全许多吧! 卫彦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姝的马车远去,直到马车影子彻底消失不见,这才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阿姝,我一定会带最好的礼物去凤翔城见你。” 为了尽快赶到荣城,卫铮让随行的人加快了速度,可风雪越来越大,走到一半的时候不得不放缓速度,最后马车陷入了雪地里损害严重,云姝不得不弃车前行。 寒风凛冽如刀,云姝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斗篷,这才翻身上马,迎着风雪前进。 卫铮见她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脸上没有一丝怨艾之色,倒是有些诧异,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坚毅。 他开口道,“这天气让殿下受苦了!” 云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这就算受苦了?” “殿下从小在皇城长大,是尊贵的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样的酷寒的天气,当然受苦了。” “我不过是受一段时间的苦寒,你们卫家世世代代带兵驻守在这里,为这里的百姓和每一寸土地拼杀。跟你们比起来,我简直就是泡在蜜糖罐子里,何谈受苦?” “卫铮,你们卫家是大齐最锋利的一把刀。大齐有你们卫家,何其有幸!” “能世世代代为大齐效力,亦是我们卫家之幸。” 云姝笑了,没有再多言。卫铮亦是没有说话,只是紧紧跟随在她前后。饶是他给她选的最好的马匹,但在如此风大雪大的天气里赶路十分危险,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大齐的公主,是诱北漠最好的饵,而且还因为她是自己三哥的心上人。 抵达荣城之时,云姝的斗篷上已经满是积雪,就连她额前的碎发都已经满是白霜,从马上下来后整个人瑟瑟发抖。 卫铮立刻让荣城的守城将军夏之翰给她安排了温暖的住所,又准备了浴汤和驱寒的姜汤。 做好这一切后,夏之翰这才在私底下问卫铮为何会带着她来到这里。 卫铮只是道,“长公主殿下要在荣城停留一段时间。” “多久?” “或许十来天,或许几个月,现在还不能确定。总之殿下是金枝玉叶,她在荣城这段时日一定要派人细心照料饮食起居。” “末将明白。卫副将请放心,末将一定会把殿下来荣城的消息严防死守,决不让北漠人知晓。” “错了。我只是让你派人细心照顾殿下的饮食起居,并不是让你隐瞒她来荣城的消息。相反,我要你想办法让漠北人知道这个消息!” “可栖霞长公主殿下是陛下的掌上明珠一事无人不知,若是漠北人知晓她现在就在荣城,怕是……” 卫铮打断了他的话,“我要的就是这样!” “这是要用长公主殿下作饵?”夏之翰脸色大变,“卫副将你明知荣城乃是边关几城中最为贫穷之地,再加上地势易守难攻,所以我大齐的主力不在那里,只有三万将士守城。到时候若是北漠孤注一掷以数倍之敌攻打荣城的话,就算我大齐的主力极速驰援,但城也有可能破。我等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长公主殿下她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到时候定会牵连太多人。这件事一定要三思呀!” “长公主殿下早就已经向陛下陈书,所以就算她当真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会牵连任何人。之翰,长公主自愿作饵的机会少有,若是我们真的能借此机会重创北漠,你真的不想试一试么?” “我当然想。”夏之翰语气激动了起来,“大齐与北漠边关连年征战,末将巴不得早日重创北漠,然后灭了它。” “既然如此,那就照我说的做。这个局,北漠未必会入,可一入便是我们大齐难得的机会。” “是。” 云姝刚入荣城就病到在床榻了,夏之翰立刻请来了城内最好的大夫替她诊治,她足足喝了好几日苦涩无比的药才好了起来。 她刚从病榻上起来,北漠的军队便兵临城下! ☆、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不过据前方斥候的消息,一共才三万余人而已,并非主力军队。 卫铮知晓这个消息后,稍作沉默后对夏之翰道,“北漠既然舍弃其他富庶一些的城池来啃荣城这块贫瘠的骨头,那便说明他们大概已经得到了长公主殿下在这里的消息,只不过他们还不能确定消息为真,所以只是出这些兵一探虚实。” 夏之翰问,“那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卫铮略一思索便道,“你让人收拾收拾,随后送长公主殿下离开荣城。” “什么,离开荣城?”夏之翰一脸不解,“卫副将,如今天寒地冻,长公主殿下身子才好了一些,若是此时赶路,恐怕会加重她的病情。更重要的是,若是殿下现在离开荣城,又如何引来北漠主力以赢得重创他们的机会?” 卫铮缓缓道,“我只是说要送长公主殿下离开荣城,又不是真的要送她离开。” 夏之翰眉头紧皱,“末将愚钝,还请明示。” “长公主殿下若是一直不露面,北漠人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在荣城,如何能孤注一掷有所行动?” 夏之翰终于明白了过来,“卫副将的意思是……”后面的话,他不敢大声说出来,但已经与卫铮心照不宣,不过他心中很快又有了其他的顾虑。 “问题是长公主殿下还未痊愈,她会愿意么?” 卫铮斩钉截铁道,“她会。”其实他跟云姝相处的时日太浅,对她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可三哥心仪的女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会太差。他打心底相信,她是心甘情愿为大齐生也大齐死。 虽然不知后面的结局,但无论是为臣子还是为人弟的责任,他都会好好保护她!至少他活着的时候,他会保她安然无恙。 不需卫铮多加解释,云姝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我马上就走。” 闻言,卫铮立刻道,“殿下你现在身子才刚好一些,”再多休息一日也无妨。” “不必。”云姝到,“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不需要特意照顾。卫铮,你一定知道迟则易生变的道理,所以不能拖延。” “是。” 夏之翰很快就安排了几百精锐,随卫铮带着的人一起护送云姝出荣城。 云姝知道,既然北漠军队已来,城中必有北漠的细作,自己这样匆匆离开,消息必定会传过去,到时候北漠人一定会想办法在半路拦截自己以探虚实。 所以卫铮在此刻做出这样的安排,只是想让北漠人愈发确定自己就在这里,最后孤注一掷。 出发前卫铮对云姝提及过,离开荣城必经上阳谷,是北漠和大齐交接处。那条深谷狭窄,最适合截杀。若是北漠人要出手,必然会选择那里。而他们要做的既是让云姝露脸证明大齐的长公主的确在这里,还要败得适当退回荣城。 到时候北漠若是决意出手,一定会出动主力包围荣城,竭力攻打以抓获云姝。 按照卫铮的预计,到时候以荣城的兵力大约可以守三日。 即将到达上阳谷时,卫铮突然让队伍停了下来。云姝心中生疑,立刻打开了车窗,抬头问道,“怎么了?” 卫铮神色严肃,“殿下,入谷便有生命危险,现在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我若是不进谷被他们拦截一次,仓促逃回荣城,他们又如何能确定我就在这里,然后放手一搏?”云姝声音笃定,“从这件事开始的时候,我心中就没有后悔两个字。卫铮,进谷!” “好。” 云姝正想要关上车窗,卫铮突然拦住了,极为认真地看着她承诺,“末将会以命护你。” 云姝笑了,“我知道,你们卫家世代忠良,每一个卫家人一定会一名护我。”还有一个卫家人,用尽所有爱她。 白雪皑皑,卫铮终究带着云姝进了谷。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进谷之后便遭遇了北漠人的伏击。好在他们早有准备,这一次带出来的个个都是好手,而且以带云姝脱身为主,最后虽然折了不少人,就连卫铮右肩也受了箭伤,但云姝终究安然无恙地退回了荣城。 卫铮不等处理伤口,便吩咐夏之翰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北漠人的进攻,而且必须立刻派人送信给卫临,让其尽快集结军队准备驰援。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开始处理伤口,好在这次对方的意图在于抓住云姝,害怕误伤她因此箭头未曾淬毒,所以他的伤口虽深但算不上特别严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没过两个时辰,斥候带回了消息,三十万北漠大军主力出动,正在朝荣城方向扑来。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抵达荣城城下。 夏之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急忙道,“没想到北漠的主力这么快就来了,我们派出去给卫少将军报信的士兵怕是凶多吉少。若是卫少将军得不到这里的具体消息,到时候会不会... ...” “无妨。”卫铮道,“我护送长公主殿下来荣城之前就跟父亲和长兄有约定,每日都会派人送消息回去,若是哪一日没有收到消息便立刻前来驰援。如今风大雪大,他们赶过来最多需要三日之久,所以我们只要坚守三日便可。” 夏之翰仍是忧心忡忡,“可北漠这次来势汹汹,必定竭尽全力攻打荣城,若是我们坚守不了三日那可如何是好?” “就算无法坚守三日,但以城中的兵力财力物力,再加上易守难攻的优势,我们至少能够坚持两日。到时候就算北漠人在第三日攻破我们的城池,他们必然也是元气大伤,一定会原地休整,我们大齐的援军依旧可以重创他们的主力。” “话虽如此,可若是城破后长公主殿下落入他们的手中,就算到时候援军来了恐怕也是投鼠忌器难以开战。” “不会。”云姝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卫铮和夏之翰立刻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她缓缓地走到了两人面前,手中举起一把镶了红宝石的匕首,声音不大却坚定无比,“卫副将,夏将军,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入北漠人的手中,让我大齐的将士受制于敌人以至于功亏一篑。”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道,“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饶是早就已经猜到了云姝的心思,但当这些话从她口中亲自说出来时,卫铮心中依旧动容无比。 大齐有公主如此,何其有幸? 他们的公主尚且能打定主意以身殉国,他们这些驻守边关的将士自然该以死追随。 这一次,的确是时候跟北漠做一个了断。 卫铮向云姝行了大礼,道,“末将替大齐的将士和百姓谢殿下。” 云姝朝他回了一个大礼,“我身为皇族,素日里享受了无上的荣耀,死江山社稷也是我的责任和宿命。倒是卫家世代忠良,无数忠魂,今日我替皇族谢卫家、谢所有为大齐浴血奋战的将士。” 夏之翰开了口,“今日有长公主殿下的承诺,末将心中便有了底。不就是三十万北漠主力而已,卫副将和末将一定会带着荣城所有的军民坚守,哪怕最后一个人都不留也义无反顾。” 不到三个时辰,北漠大军抵达荣城城下,没来及休整便开始猛烈攻城,大齐将士凭借易守难攻的地势退了其第一波攻势。可每个人都知道,下一波攻势很快就会来,而且只会更加猛烈,想要坚守三日实在是太难。 一日过去后,城中的将士死伤过半,兵器折损无数,箭羽几乎快要消耗殆尽。好在如今天寒地冻,卫铮和夏之翰早就让人用水浇筑锋利的冰凌和沉重的冰球备用,还不至于没武器可用。 北漠的攻势猛烈,荣城大概镇的只能守两日。 两日,也已经足够! 风雪越来越大,城墙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将士越来越少,自发上来抗敌的百姓越来越多。 云姝站在城墙上,迎着茫茫大雪远眺,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丝大齐军队的踪影。 按照现在的惨烈情况来看,荣城最多再守半日。或许她真的要长眠于这座城池,无怨,亦无悔,但却有憾! 她遗憾上辈子自己对卫彦的心思一无所知,也遗憾这辈子没有亲口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若是还能重生一次,她一定告诉他。 一阵胡思乱想后,云姝毅然决然地捡起了一名牺牲的士兵手中的长剑。对准刚爬上城墙的北漠士兵猛地刺了过去。她是尊贵的金枝玉叶,可当大齐需要她的时候,她也可以是持剑而战的士兵... ... ☆、只为她一人而活 纵使经历过上一世的种种,云姝的心智饱受磨炼,但现在的她终究只是个才十四岁的柔弱少女而已,她不过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诛杀了几名北漠士兵就已经开始体力不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卫铮远远地就看到了她的身影,挥动长剑砍杀了眼前几个北漠士兵后就匆匆地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声音焦灼,“殿下,你怎么跑到城墙上来了?” “满城的将士和百姓都在用生命而战,我自然也不能退缩。卫铮,哪怕我的力量再微弱,我也... ...” “长公主殿下!”卫铮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决心末将丝毫不怀疑,可现在还没有到最后一刻,无论是作为大齐的臣子还是对三哥的承诺,末将都必须护你周全,所以你赶紧离开这里。” 云姝还欲再说话,卫铮抢先道,“殿下,你想一想末将的三哥,他对你以身犯险作饵一事全然不知,现在还以为你在回凤翔城的路上,你真的不想尽量活着见他以免他抱憾终身么?” 云姝毫不迟疑,“我当然想活着见他。” “那就立刻离开这里。”卫铮大声喊道,“夏之翰,你先在这里守着,我立刻送长公主殿下去一个相对安全一些的地方,很快就回来。” 卫铮把云姝带进了城中一座看似普通的民宅,里面藏着一间隐秘的暗室。暗室一片晦暗,可他是习武之人,目光比常人敏锐,依稀能够看见她腰间的匕首。 “长公主殿下,末将立刻就要回到城墙上去,你就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不到最后一刻,你千万... ...” “我知道。”云姝点头,“不到最后一刻,我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可能活着见卫彦。” “卫铮,你也一样。” 卫铮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决绝地离开。城墙上,荣城的将士和百姓还等着他与他们并肩作战。 云姝静静地坐着,暗室静得可怕,外面也没有一丝动静,每一刻都是无比煎熬。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大队人马来了这里,她赶紧握紧了手上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颈脖之上。 若是有幸,荣城的将士等到了卫临的援军,现在外面的是大齐的将士,她便可以活着去见卫彦。若是不幸,来的是北漠人,她也准备好了赴死,绝对不允许自己落入敌军之手给大齐带来任何麻烦。 她站在角落里,死死地盯着暗室的入口。不出片刻,终于有人走了进来,是卫彦。 那一刻,她浑身绷紧的弦猛地松了下来,手中的匕首也滑落在地,击起的声响在安静的暗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云姝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因为她惊讶地发现,她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想对着他哭,还想对他说出自己独自一人待在暗室时的害怕和委屈,这对上一世宁愿流血不流泪从不示弱的她俨然是不可能的事。 卫彦匆匆地跑到云姝面前,再也没有素日的克制,紧紧地把她拥入了怀里,把头埋进她的颈发间,低声呢喃,“阿姝,对不起,我来迟了。” 在一开始跟随卫临带兵一起驰援荣城时,他并不知晓卫铮就在这座城里,更不知道云姝也在。一番苦战之后,他们终于重创了北漠主力,进城救了还带着十几名将士苦战的卫铮。那时候,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卫铮浑身是伤,好在并没有一处致命伤。卫彦从他口中得知云姝的藏匿之处后,立刻就寻了过来。 一路上他不敢耽搁一刻,因为他爱了两世的姑娘,生死未卜。 云姝亦是紧紧搂住了卫彦的腰,只有这样她才能切实地感受到这不是一场梦,他是真的来了。 “卫彦... ...” “阿姝,我在。” 云姝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从卫彦的怀里出来,问道,“北漠军队现在情况如何?” “北漠主力已被重创,在风雪中仓皇而逃,二哥已经带着人马追了过去,希望能够一举歼灭,等后面大雪化了,我大齐的将士便可攻入北漠境内,入其国都,覆灭北漠。从哪以后,我大齐再也不用饱受兵乱之苦。” “那卫铮呢?”云姝记得卫铮送自己来暗室时身上已经有诸多伤口,他后来又回到了城墙上作战,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安好。 “四弟虽然受了不少伤,但并无性命之忧。” “那就好,那就好!” “阿姝,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好。” 云姝跟着卫彦没走几步,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一软,还好卫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焦灼地问道,“阿姝,你怎么了?” “我就是有些头晕,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卫彦赶紧把她带出暗室,又害怕她看到城中刚大战过后惨烈的景象,直接把她安置在这座民宅里,随后又打发了人去请大夫过来。 北漠人围城时,她整个人都绷得很紧,现在终于松懈了下来,实在是觉得疲惫,就打算在宅子里的床榻上休息一会儿。床榻上的被褥半新不旧,卫彦担心委屈了她,她低声道,“现在还能有温暖的床榻休息,我已经比很多人幸运。”毕竟刚过去这几日,这座城中大部分人没了性命,而她还活着 。 云姝是真的累了,所以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现在城中有卫临坐镇定无大碍,所以卫彦便把自己手中的军务交给了副将,自己坐在床榻边上陪着她。经历过刚才的失而复得,他现在只想守着她。 不出一会儿,他很快就发现她的双颊红得极为不正常,他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不像话。 “阿姝,醒醒,快醒醒!” 云姝双眼微睁,低声呢喃,“别吵,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言罢,她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任凭卫彦再怎么唤她都再没有醒过来。卫彦心中焦灼无比,立刻抱着冲了出去,马不停蹄地去找军医。 一番诊治后,军医一脸凝重地看向卫彦,“长公主殿下的情况似乎... ...不... ...不太好。” 卫彦心中瞬间下沉,“什么叫不太好?她不久前还好好地跟我说着话,能不好到哪里去?” “殿下她... ...她之前应该本来就病过一场,当时还没彻底调养好又出去见风雪受了冻,病情愈发重了。留下了病根。在那以后她不仅没有好好地调养身体,反而在北漠人围荣城这几日担心受累,身体状况自然愈发差了。她之前是苦苦撑着,现在是实在撑不住倒下了。她现在虽说性命无虞,但想要彻底好起来缺不能下猛药,只能慢慢调养,而且必须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否则的话很可能一辈子疾病缠身,痛苦不堪。” “到底需要调养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大夫说着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道,“边关苦寒,条件艰苦,实在是不宜养病。所以草民先给殿下开两帖药服下,待她退热后,还请尽快送她回皇城,那里不仅气候合适,而且多名医,肯定比在这里恢复得快一些。” “那你赶紧开药。” 卫彦回过头一脸心疼地看着云姝,立刻下定了决心,一定会尽快带她回皇城。至于边关这里,如今北漠主力军已经被重创,有他的父亲和兄弟便已经足够。从今往后,他只为云姝一个人的平安喜乐负责,只为她而活! ☆、你得听我的 卫彦在云姝身边足足守了一天一夜,她身上的热度才彻底退了下来,双颊再不似之前那般通红,可她仍是没有醒过来。他心中焦灼无比,不停地地问军医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军医只说她现在并无性命之忧,除此之外也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来,只是说或许有人一直在她耳边唤她或许会醒得快一些。 待军医离开之后,卫彦真的俯在云姝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可任凭他唤了千百遍,云姝除了皱过一次眉头外再无其他反应,他的心越来越沉。 “阿姝... ...”卫彦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我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因为我用了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性命和气运换你这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所以你现在一定只是太累了想多睡一会儿,对不对?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等着你睡够了再醒过来。” 时间渐渐过去,傍晚时分,云姝终于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卫彦那双深邃眼眸里满是惊喜,“阿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渴不渴?” 云姝挣扎着想坐起来,缺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几乎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卫彦赶紧把她扶了起来靠在枕头上。她张了张嘴,喉咙又干又涩,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彦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嗓子这才舒坦了一些,,声音缺嘶哑无比,“卫彦!” “嗯,我在!” “我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 云姝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眸中带着一种淡淡的奇异的光芒,“这么久啊,难怪我身上软绵绵的,原来是睡的时间太久了。不过这一觉也没有白睡,因为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突然就没了那么多的困惑。” 卫彦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梦?” 云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道,“我好饿。” 卫彦知道她已经快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了,哪里还会追问那些虚无缥缈的动静,他生怕她饿坏了,立刻吩咐人送了些清粥小菜进来。 “阿姝,你现在身体不适,先用些清淡的饭食。” “好。”云姝望着他,“我手上没有力气,你能不能喂我?” 卫彦本来就难以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更何况她经历了荣城这场战乱,他怎么可能拒绝?莫说只是喂她吃东西,哪怕她现在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会仔细考虑一下其中的可能性。 他舀了一勺粥,细心地吹了吹,这才喂到云姝面前。她咽下以后笑意盈盈地看向他,“这粥怎么这么甜?” “甜?”卫彦皱了眉,“我明明是让人送的清粥过来,并没让人加糖。” “没有加糖。” 卫彦不解,“嗯?” “可能是因为你亲自喂的才会这样甜吧。” 此言一出,卫彦瞬间就愣住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从来没想到云姝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云姝见他惊讶甚至还有些无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卫校尉,我很饿,但迄今为止只喝了一口粥,你能不能继续喂我?” 闻言,卫彦缓过神来,赶紧又喂云姝吃东西。可他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问着自己,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用过饭食后,云姝的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一些,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卫彦的身上,这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其实卫彦有很多话想要跟云姝说,比如问为何瞒着自己以身做饵,可不可以明日就跟自己回皇城,还有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云姝先他开了口,“卫彦,你知道吗?自从重生后,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什么问题?” “我当初明明被北漠人挫骨扬灰不入轮回,灵魂无法得到安置,为何最后会重生?你能不能猜到一二” 卫彦摇头,“我对自己为何会重生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怎能猜到你为何会重生呢?。” “是吗?”云姝道,“你说会不会有人在我死后替我请了大师作法,所以我才又活过来了?” 卫彦脸色微变,神色旋即恢复如常,“或许吧。” 云姝若有所思,“那究竟是谁替我作法的呢?上一世我死的时候父皇和母后早就离世多年,肯定不可能是他们,我又跟婳婳和诺诺闹那么僵,也不太可能是他们。” 她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看着卫彦,“该不会是你吧?” 卫彦没有一丝惊讶,只是缓缓否认,“不是。上一世我和你并不交厚,所以心中虽然唏嘘但从来没想过要通过任何办法让你重生。” “也是。”云姝点头道,“上一世你我无非是公主和臣子的关系,并无多少交情,自然不会是你。但我与婳婳和诺诺终究是血缘至亲,就算我们当时闹得很僵,也许最后让我重生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卫彦道,“其实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重生了,一定会过上跟上一世完全不同的人生。” “对,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云姝话锋一转,“卫彦,我要回皇城,我想家了。” 卫彦本就想着要尽快带云姝回去,如今她先提出来,他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立刻就派人去准备离开的事宜。 不出半个时程,一切便已准备停当。云姝欲先向卫临告辞再走,卫彦却告诉她自己早就已经打过了招呼,他们直接离开便是。 云姝虽然精神好了不少,但身体仍是虚弱,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才走出房门,寒风迎面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见她如此,卫彦心中再无其他顾虑,立刻把她打横抱起,快步地走到马车前,把她放了进去。 马车里早就准备好了暖和的褥子和暖炉,瞬间就驱散了之前的寒冷,云姝忍不住笑了起来,卫彦总是这样体贴。 安置好云姝后,卫彦正欲下车,她却拽住了他的衣袖,“就留在马车上陪着我。” 卫彦何尝不想陪她?但这一次随同他们一起回去的还有许多人,他担心对她的清欲有损,所以有些犹豫。 云姝知他的心思,缓缓道,“世间诸多规矩,也就有了烦恼。可我们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何必再理那些规矩,给自己平添烦恼?卫彦,我要你留在马车上。你要是还要执意反对,那我就以长公主的名义命令你。” 她顿了顿,脸上带着少有的任性,“我是金枝玉叶,你是臣子,你得听我的。你快说,你到底服不服从我的命令?” ☆、不可以动他 卫彦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变为了惊喜,赶紧点头,“当然是听的。”她现在的样子,不就是他期盼的样子吗?可以像别的小姑娘一样任性,可以活得随心所欲,而不是像上一世那般压抑克制。 “这就对了嘛。”云姝靠在厚厚的褥子上,又往上拉了拉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我有些困,先睡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叫我。”言罢,她便自顾自闭上了双眼。 卫彦看着云姝光洁的脸庞陷入了沉思,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云姝对自己的依赖,这让他很是欢喜,可是一想到自己不能陪她走到最后,他那颗欢喜的心又沉了下来。 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或许自己把她安全送回皇城之后就该尽快回到边关,让她慢慢忘记对自己的依赖。 总有一日,她会找到一个更值得依赖的人。 因为云姝身体的缘故,他们速度很慢,走走停停。由北向南,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快要抵达皇城的时候,一路上已经鲜花烂漫,树木青翠。 云姝推开马车车窗,看到路边低垂的柳树,突然问一旁的卫彦,“你会做柳哨么?” 卫彦点头,“会,想要?” “不。”云姝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想要一个柳叶帽。”这一路上,她总是对卫彦提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从来都不会烦,而是想尽办法去满足她,她喜欢看他毫无保留地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 “柳叶帽?” 果然卫彦不过微怔,旋即下了车,不出片刻便拿着一大把绿色的柳条回来,开始凭自己的想象开始编柳叶帽。他之前从未见人编过这样的东西,饶是尝试了多次,编出来的始终不尽人意。 “好啦好啦,我突然不要柳叶帽啦,你也别再笨手笨脚地忙活了。”云姝笑道,“马上就要抵达皇城了,我想吃糖葫芦。” 卫彦宠溺一笑,“好。”然而他手上的动作仍是没有停下来,也许他再想想办法还能在进城之前把柳叶帽做好。 卫彦捣鼓来捣鼓去,最后还真做出了一个比较满意的柳叶帽来。云姝见了,立刻兴致勃勃地戴在了头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她忍不住凑到卫彦面前,笑意盈盈道,“卫彦,一路上我要你替我做这做那,你从未让我失望过,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卫彦亦是浅笑,“只要阿姝想要的,我必当竭尽所能。” “真的吗?可我有点儿不相信。”云姝摇头,“要不你现在就替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能做到,我就相信。” 卫彦等着提要求,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彻底扰乱他心神的话。 “卫彦,待我及笄之后,我要你娶我为妻。” 卫彦看着云姝,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那丝光芒渐渐燃烧殆尽,最后眼眸里暗淡无光。从上辈子开始,娶她为妻便是他最大的奢望。可她值得比他好的人相守一生,而不是嫁给他这个短命之人。 云姝问,“做不到?” 卫彦双拳紧握,指甲没入掌心,疼痛让他愈发清醒。他低下了头,完全不敢与她对视,“我做不到。” “为什么?”云姝咄咄逼问,“卫彦,难道你要说不喜欢我,所以不愿娶我为妻?” 还未等卫彦回答,她接着到,“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反正你也不会说一句我爱听的。” 卫彦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她的确没有说错,他现在确实也说不出什么她爱听的话。 云姝黑了脸,往卫彦的身上推了一把,“你下去,我不想看见你,以后也不想再看见。” 卫彦下了马车,一颗心宛若被插了一把尖刀般,一抽一抽地疼,疼得不能自已。云姝从来都不是冲动之人,她刚才能提出那样的要求来,一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所以他刚才是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知道,她心中一定有他。 刚才他只要点点头,就可以娶到梦寐以求的姑娘,可他却不得不亲自把她推开。 “卫彦!” 云姝突然掀开了马车车帘,扯下头上的柳叶帽扔到了他身上,“把这个一起带走。” 卫彦紧紧地抓着柳叶帽,他看得出来云姝现在是真的生自己的气,可他却连上前哄一哄的勇气都没有,因为现在为自己生气总比日后为自己伤心要好。 云姝以身做饵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回皇城,肃元帝早就恢复了其公主的封号,所以当马车抵达皇城时,迎接的人早就已经整齐地候在了那里,而云诺、云婳和卫轩三个孩子则站在队伍前列翘首以盼。 云姝刚掀开马车车帘,卫彦宽大的手就伸到了她面前,想要扶她下车。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径直朝三个孩子的方向走去。 卫彦收回了自己空荡荡的手,神色如常地跟在了她身后。 这边云婳和云诺早就按捺不住,匆匆地跑到了云姝身旁,一人拉住她一只衣袖,“长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想死你了。” “我听说你在边关以身做饵,引出了北漠的主力,我们大齐将士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以后再做类似的事情时,能不能也带我一个,到时候... ...” “诺诺,你给我闭嘴。”云婳打断了云诺的话,“我听说长姐这一次可是差点儿命丧荣城,以后这等危险的事情可不能让她再做了,你也不行。” “不会了。”云姝笑道,“北漠主力已被重创,在风雪中仓皇而逃,我大齐的将士很快便可攻入北漠境内,入其国都,覆灭北漠指日可待,以后我大齐再也不用饱受兵乱之苦,我也不必再冒险,诺诺自然也是一样。” 言罢,她拍了拍两人的脑袋,“走吧,回宫,父皇母后肯定在盼着我呢。” 云姝被簇拥着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过卫彦一眼。 卫彦心中失落,却又觉得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只是之前她还嚷嚷着要自己给她买糖葫芦,估计她现在也不会想要了。 回宫后,云姝径直去见了肃元帝和皇后。他们看见她那一刹那,眼眸里都满是心疼,这孩子现在清瘦无比,也不知道究竟吃了多少苦,皇后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云姝佯装没有看见,像兔子一般欢快地跑到他们面前,声音里满是撒娇的意味,“父皇,母后,儿臣离开皇城这么久,可是天天都想着你们呢。” 肃元帝强行冷了脸,“哼,你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你若是真能想到我们的话,就不可能离开凤翔城,更不会跑到边关以身做饵差点儿丢了性命。” 云姝道,“这不是没丢性命嘛。” “简直胡闹。”肃元帝大声道,“姝儿,你当初做那件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万一你... ...你真出了事,我和你母后还有婳婳和诺诺会有多难过么?” “儿臣想过。”云姝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从小到大,父皇和母后最为疼我,婳婳和诺诺依赖我这个长姐,你们自然会难过得不能自已。可若是以儿臣的性命能够换取大齐未来几十年的安宁,百姓们安居乐业,何乐而不为?” “孤江山的稳固,怎么也不该以自己女儿的性命为代价。” “我身为皇族,素日里享受了常人难得的荣华富贵,那死江山社稷也是我的宿命,更是我的荣耀。更何况,儿臣现在不还是安然无恙么?” “就算死江山社稷是皇族人的宿命和荣耀,那也是孤这个做父亲的在先。孤不死的话,还轮不到你出头。云姝,你给孤听好了,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父皇... ...”云姝,拽了拽肃元帝的衣袖,撒娇道,“儿臣向你保证,以后再不做类似的事情,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肃元帝哪里是在生气?分明就是心疼云姝不过小小年纪就为大齐付出这么多,现在她已经低头做了保证,他怎么可能还冷着脸? “罢了罢了,谁让你是孤疼爱的女儿呢,这次就算了吧。”肃元帝话锋一转,“不过其他人可不行。卫家老三竟然胆大包天把你带到北面边关那种地方,孤可饶不了他。” 云姝赶紧道,“卫彦可是在这次重创北漠主力的战役中立了功,不如让他功过相抵,也不再追究了吧。” 肃元帝一口回绝,“功是功,过是过,孤素来赏罚分明,卫家老三该赏也该罚。” “那父皇打算如何罚他?” 肃元帝略一思索后回答,“杖责二十,小惩大诫便可。” “不行。”云姝斩钉截铁道,“父皇不可以动他。” 肃元帝微微有些惊讶,旋即意味深长地问,“这是为何?” “因为他是儿臣想要嫁的人。” ☆、我打算去滇南 肃元帝虽然一早就想撮合云姝和卫彦两人,但从未想过自己女儿竟然会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他不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姝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云姝神色严肃,声音笃定,“儿臣说,卫彦是儿臣想要嫁的人。” “不对呀。”一旁的云婳突然开了口,“长姐,我看刚才你一直都没理过卫三公主,一点儿也不像想要嫁给他的样子,反而是跟他生分了。你该不会是为了不让他受罚,所以才胡编乱造这样一个理由诓骗父皇吧。” 肃元帝一脸探究地看着云姝,觉得自己这个大女儿还真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姝儿,说实话。” “儿臣说的就是实话啊,只是婳婳太小,很多事情压根儿就不懂,所以才会把儿臣的羞涩误会为生分。”云姝道,“儿臣喜欢卫彦,很喜欢很喜欢,一心想要在及笄之后嫁给他。父皇,看在儿臣这么喜欢他的份儿上,你就不要责罚他了吧。” 肃元帝见云姝神色清明,没有一丝假意,心中立刻就信了大半,面上有了喜色。他之前一心想撮合云姝和卫彦不成,如今他们倒自己生出情意来,他也算可以了结一桩心事。 “你既然那么喜欢卫家老三,孤立刻就替你们赐婚。等到你及笄后,孤和你母后一定替你们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不急。”云姝拒绝,“父皇,大齐男女一旦有了婚约便有很多避讳,所以你现在若是给儿臣和卫彦赐了婚,我们以后见面反而难了,可儿臣想在及笄之前天天都见到他。” 闻言,肃元帝忍不住笑出声来,少男少女在情窦初开时总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他之前就经历过,怎么能不懂云姝的担忧。 皇后开了口,“陛下,姝儿九死一生才回来,我们一家人理应好生地聚一聚,至于赐婚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好好好。”肃元帝大笑道,“此事以后再说。”他早就看得出来卫家老三对云姝种下了情根,之前只是云姝一直在拒绝,现在既然自己女儿已经发了话,他还用担心女婿跑了么? 至于卫家人心中或许会有些许不愿意,可偏生卫彦心甘情愿,那可不能怪他这个当皇帝的不厚道了。 是夜,云姝躺在自己柔软而熟悉的床榻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卫彦那张清俊儒雅的脸庞。 不过才一日不到,她就已经开始想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自己。 她今日之所以会突然发脾气,并不是因为她觉得被卫彦拒绝丢了面子,更不是因为想作,仅仅只是想要找个借口跟他生分一段时间,让他更舍不得自己,再也不想着离开自己。 在荣城的那一场梦,她梦到了自己之所以会重生是因为卫彦用了他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性命和气运换自己这辈子平安喜乐无忧。当她醒过来之时,便已经信了七八分。她不过再略一试探,一看卫彦那微微闪躲的目光,便可以确定那并不只是一场梦,而是上一辈子真是发生过的事情。 这样的卫彦,她如何能放手? 上辈子她欠了很多人,而欠卫彦的最多。 但遗憾的是,为了换取自己的重生和替这一世的自己改命,卫彦这辈子只能活二十四岁,也就是上辈子大齐灭北漠后不久的时间。 他的寿命不长,所以才会在明明爱她入骨的情况下还想要推开她。 可她是谁?是大齐的栖霞长公主,没有人可以推开她,哪怕是卫彦也不行。 这辈子,她要跟卫彦在一起。既然他可以替她逆天改命,她也可以为他竭力一试。哪怕到了最后并没有找到办法,她也会陪他走到最后。 卫彦现在不是想要躲着她吗?那就先让他躲一躲,看看他那并不坚决的决心如何被自己的欲擒故纵打败。 因为有了云姝似威逼般的叮嘱,哪怕云婳和云诺天天跟卫轩一起读书,他们也没有把那日她在肃元帝面前说喜欢卫彦想要嫁给他的想法透露过一星半点儿给卫轩,反而是不停地在卫轩面前提及她这次有多生气,而卫轩则趁着回府时告诉了卫彦。 云姝是真的生气了,估计以后真的是再也不想见自己。这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卫彦却觉得自己的心缺了一角,像是丢失了挚爱的珍宝一般。 她,不就是自己的珍宝么?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就过了三个月。云姝倒是经常打着去找卫彦的名义出宫去玩儿,但从未找过一次他,而他也从未主动求见过她。他每每只是躲在暗处看着她,便已经心满意足。 他早就从卫轩的口中得知云姝自回来以后就得到了太医院很好的照料,所以身子恢复的比较快,且他偷偷看见的样子也是如此,心中除了有遗憾外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所以决定再赴边关。 只是这一走,他也不知道下一次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归来。 当听到卫彦要离开皇城赴边关的消息时,云姝知道是时候去见他了。他现在一定是把对自己的思念积攒到了极点,而且是带着无尽的遗憾想要离开,若是骤然见到自己时一定会又惊又喜,哪怕他自持力再怎么好,到时候一定也会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舍不得自己。 卫彦骑着马刚出城不久,远远地就看见了云姝的身影。他的心瞬间就乱了,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是怎样下马站在了她面前。 云姝今日穿着一套桃红色的衣裙,脸上施了淡淡的胭脂,整个人显得活泼而又娇媚。 卫彦仔细地看着她,想要把她现在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心底。 良久,他才行了礼,“末将见过长公主殿下。” 云姝皱了皱眉头,对他这般疏离的举动相当不满意。不过没关系,她清楚地知道他心底对自己藏了多深的感情。他既然退,那她进便是。 “卫彦,你这是要去哪里?” “边关。” “边关啊。”云姝拽住了他的衣袖,抬眸看着他,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可是你还没有给我买糖葫芦啊,你答应过我的。” “那末将现在就去给殿下买。”卫彦想,他既然答应过,就不该食言,那再多停留片刻,再多跟云姝多待一会儿。 卫彦翻身上马,疾驰回城,不过才过了一刻钟左右,他便带着一大把糖葫芦回来了。 云姝接过那一把糖葫芦忍不住笑了起来,卫彦的心也忍不住跟着雀跃起来。就算他马上就要离开,至少他现在还是让她笑着的。 云姝咬了其中一串糖葫芦,随后皱了眉头,“呀,怎么这么酸?” 酸?卫彦苦笑,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之前给云姝办的最后一件事都没有办好。 “你不信?”云姝不由分说地把自己咬过的糖葫芦塞到了他嘴里,“你尝尝。” 卫彦尝了一口,糖葫芦明明就不酸,大概是因为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所以比他以前吃过得任何甜食都要甜。 云姝大笑起来,“被骗了吧,哈哈哈... ...”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卫彦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或许离开是遗憾,但至少他现在是让她笑着的。 过了好一会儿,云姝才止住了笑声,但眼眸里仍满是笑意,“卫彦,我发现了一个好玩儿的地方,现在就带你去。” 卫彦还没来得及说不,她便握住了他的手,直接拉着他往前走。她的手又软又暖,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爬过他的肌肤,穿透他的心,让他完全无法拒绝,只能紧紧地跟随其后。 卫彦的注意力完全在云姝牵着自己的手这件事上,掌心微汗,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跟着她走了多久,直到两人在一面湖前停下来。 湖面平静,倒映着岸边的垂柳和远处的群山,风景如画。湖面上泛着三三两两的小舟,大多都是少男少女。 卫彦看向云姝,猜想她应该是想自己也陪她泛舟湖上。 “卫彦,陪我游湖吧。你这一去边关后我们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再见,所以我们做点儿高兴的事情吧。” 卫彦点头,“好。” 云姝带着他到了自己早就让人准备好的小舟前,提起裙角就跳了上去,她整个人瞬间就随着小舟摇晃了起来。如今虽是初夏,但湖水依旧寒凉,若是掉进湖里后果不堪设想,吓得卫彦赶紧也跳上去紧紧地抓牢了她。 “殿下,小心!” “无妨。”云姝似乎心情极好,声音里满是愉悦,“有你在,我才不会有事呢。” “可末将马上就要离开皇城,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所以你以后万不可像现在这般冒失。” “担心我?”云姝抬眸看着她,眸子里带着期待的光芒,“那就留下来,继续保护我。” 天知道卫彦有多想点头,可最后却只是说了一句,“边关需要末将。”其实就散边关没有他,卫家其他人依然能够带着将士们守好大齐的每一寸疆土,他并没有那么重要,这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拙劣的借口而已。 然而云姝却认真地点了点头,“也是,男儿志在建功立业,更何况你们卫家的男子?边关需要你,你的确该早点儿过去。罢了,不说这些了,今日我们既然是出来游玩儿的,就不说那些正事了。卫彦,你会划船么?” “会。” “那就有劳你了。” 船桨刚动,云姝便双手枕头,躺在了小舟上。天空湛蓝,阳光刺眼,她忍不住侧了侧身。 “我想去湖中心。” “好。” 船到湖中央时,云姝突然坐起身来,低声说了一句,“等你走后,我打算去一趟滇南。” ☆、我只想要你 卫彦握船桨的手猛地一滞,却不敢抬眸看她,只是道,“滇南路途遥远,又多毒物瘴气,殿下身体还在调养之中,为何会突发奇想打算那个地方。” “其实自从我重生后就有过这个想法,所以也算不上突发奇想。”云姝缓缓道,“我就是想去看一看连奕白。上辈子我欠他太多,这一世怎么也该补偿,偏偏上一次他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我还没来得及补偿呢。” “殿下打算如何补偿他?”其实卫彦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云姝也回答过,可这一次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 云姝这次没有回来,反而问道,“你觉得我该如何补偿他为好?” “末将... ...不知。”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都说了做一些高兴的事情,还是不要提别人了。”云姝又躺了下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过来和我一起数天上的云朵吧。” 卫彦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在云姝身旁躺下。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就再随心而为一次吧,最后一次! 哪知道他刚躺下,云姝就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他吓了一大跳,刚不知所措地挣了两下,船就猛地摇晃了起来。 云姝搂他的力气更大了,耳朵还贴紧了他的胸口,“卫彦,别动,我可不想掉进湖水里。” “殿下... ...” 云姝打断了他的话,“卫彦,你的心跳动得真快,你一定特别喜欢我吧!”她语气笃定,并不是在发问,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卫彦的脑子里如同响了一声炸雷,久久无法平息。他爱了两世的姑娘,真的也喜欢自己,他的情意得到了回应。 此时此刻,他真想也紧紧地搂住云姝,亲口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理智告诉他不能。 她还有长远的一辈子,他却只有七年,他不能自私。 他收敛了心中那些发酸发胀的情绪,平静地道,“殿下,末将不值得你喜欢。” “若是连你也不值得我喜欢,那我实在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哪位男子值得我喜欢了。”云姝的声音顿了顿,随后道,“卫彦,我都知道了!我之所以会重生,是因为你用了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性命和气运换来的。” 卫彦整个人怔住了,他原本以为这件事瞒得很好,除了自己再无其他人知晓,云姝怎么会知道。 “你不仅换来了我的重生,我这辈子的平安喜乐,就连我那天生的寡妇命都替我改了,你如此待我,凭什么说你不值得?” 良久后,卫彦终于开了口,“我做那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说不必放在心上我就真的能不放在心上了?卫彦,你既然让我重生,那就得为我这辈子负责。别跟我说什么你只剩七年寿命无法负责,哪怕你只能再活七天,那这七天内你都得为我负责。” “你若是不愿意,那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好了。” 言罢,云姝松开了卫彦的腰,猛地从小舟上跳了下去,卫彦伸手去抓她来不及,两人一起掉进了湖中。 卫彦急着要带云姝出水,她却挣扎了好几下,最后索性踹了他一脚,“我会水,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先听我说完,然后再想回到舟上的事情。” “不行。”卫彦斩钉截铁地拒绝,随后把她整个人箍得铁紧,二话不说地带回了舟上。 云姝浑身湿漉漉的,卫彦生怕她病了,一心只想快些带她回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而她却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卫彦,你一定是知道的,上一辈子我从来都记得自己肩负的责任,从来都是步步为营,不敢有一丝任性,所以我刚重生之时,就想着自己这一辈子一定要过得自由自在。可话虽如此,但我重生依然是以前那个身份,焉能真正放自己随心所欲?” “今日这一跳,是我两辈子来做的最任性的一件事。只有你才能把我变成一个任性的小女子,而不是冷静得可怕的长公主。” “你真的确定要离开皇城,离开我,让我继续变成上辈子那般手段残酷、心狠手辣,不知快乐为何物的人么?” 卫彦摇头,“当然不想。” 云姝牵起了他宽大的手,在他的手上轻轻一吻,随后抬眸,目光虔诚,“你能替我逆天改命,我为何不可以?就算最后我并不能做到,我们不是还有七年时间么?其实人活一辈子,并不是按时间来算,因为就算有些人活了七老八十,但并不能被人记住。但哪怕你只能给我七年,就已经足够温暖我一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着我现在没有你虽然会难受,但以后我一定会遇到一个跟你一样对我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百般骄纵,万般纵容,把我爱到骨子里的男子相守一生,白头到老。可是我知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任何男子能比你更爱我,就算真的能遇到那样一个人,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这世上的男子的确很多,可我只想要你。” “卫彦,留下来,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这样以后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起你的时候还是笑着的,而不是求而不得的遗憾和痛苦。” “阿姝... ...” 卫彦再也隐忍不住,把云姝拥入了怀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整个人都在抖。他觉得自己当真是愚蠢,一心只想着为她好,可他给的好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好。 云姝亦是紧紧地抱住了他,低声问道,“我把我的心思都通通剖给你看了,你还要走么?” “我... ...” 卫彦话还未说完,云姝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娇嗔道,“如果还是我不想听的话,你就不要回答。” 他轻轻地拿开了她的手,微微前倾,额头轻轻地抵住了她的额头,“我不走。”他现在已经明明白白地知道她的心思,他不会再逃。 闻言,云姝看着卫彦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却有些想哭。原来与人两情相悦是这般的感觉,想笑也会想哭。可无论是想哭还是想笑,都是那么让人难忘。 卫彦担心云姝的身体,匆匆地带她回城。 半路上,她就发起热来。她迷迷糊糊中忍不住想,人还是不要作比较好,否则容易吃不消。不过这次成功地让卫彦留了下来,特别好! “卫彦,我不想父皇和母后看见我现在的模样,别急着送我回宫。” “好,我带你回卫府。” ☆、求娶 卫彦带着云姝回了卫府,吩咐人去请大夫后,便直接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卫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是被吓了一跳,一是因为云姝病了,二是因为自己这个三儿子如此行事那昭然若揭的心思。 她思索片刻,匆匆地赶了过去。 她刚走到卫彦的门口,就见一个丫鬟站在门口,于是问道,“长公主殿下到底怎么了?已经请了大夫了吗?” 丫鬟道,“回禀夫人,三公子已经打发了人去请大夫。长公主殿下好像是落了水,浑身湿漉漉的,发着高热,似乎还在说胡话。” 卫夫人眉头紧锁,“那你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着,站在门外做什么?” “奴婢... ...奴婢... ...”那丫鬟吞吞吐吐道,“长公主殿下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直拉着三公子的手不放,所以三公子让奴婢在门外候着,说是长公主殿下有他照顾就行。” 卫夫人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云姝身上湿漉漉的,免不了要换衣裳,自己这个三儿子亲自照顾她怎么也不合适。 “阿彦!”卫夫人敲了敲房门,“长公主殿下现在情况如何,母亲可以进来看一看么?” 卫彦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可以。” 卫夫人推开了房门,缓缓地走了进去。只见云姝睡在卫彦的床榻之上,而他则坐在床榻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满是怜爱地看着她。 果然不出卫夫人所料,云姝身上穿着卫彦的衣裳,看来他是真的没有顾男女大防亲自替她换了干爽的衣裳。 “卫彦,别走!”原本就睡得不安稳的云姝低唤了一声,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闻言,卫彦把云姝的手握得愈发紧了,“阿姝,我在!” 云姝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对他的回答也十分满意,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又睡了过去。 卫夫人再也隐忍不住,问道,“阿彦,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卫彦转过头看向她,回答,“母亲,我心爱的姑娘生病了,我在照顾她。” “你... ...” 卫夫人话还未说完,就被卫彦打断了,“母亲,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阿姝,喜欢到可以为她生为她死,所以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你不过才十七岁,刚喜欢上一个姑娘就以为是一生。可是阿彦,人的一生很长,你以后会遇到更多的姑娘,你现在就不能贸然地认定栖霞长公主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母亲,阿姝她就是我命中注定之人。或许我以后的确会遇到更多的姑娘,可她们都不是她。我想要的,只有她!”卫彦声音笃定,“我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卫夫人心中难受得紧,“你只想着可以为自己心爱的姑娘付出生命也可以,就一点儿也没想过你父亲和我,还有你几个兄弟的么?” 卫彦语气软了下来,“母亲,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害怕我出事。可你相信我,阿姝她现在已经不是那样的命格,其实是我的命格不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 既然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也许提前说出来并不是一件好事,但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能让人有心理准备,卫彦道,“其实回到皇城以后,我曾私底下找过不少人替我批命,包括钦天监的人。 他们都说我这一生注定英年早逝,活不过二十四岁。”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就算你想说服我,也没有必要红口白牙地诅咒自己。” “我怎么可能胡乱诅咒自己让母亲伤心?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母亲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找你信得过的能人奇士替我再批一次命。可再怎么好的能人奇士,又如何能准过钦天监的人?” “母亲,阿姝是寡妇命,我是英年早逝的命格,我们难道不是天生一对么?” “我只是想在自己有生之年跟心爱的姑娘在一起,还请母亲成全。” “你... ...”卫夫人总觉得卫彦在拿话诓她,可他那认真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她的心乱极了,完全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或许她真的应该像卫彦说的那样,先找人来替他批命。 她稳了稳心神,随后道,“你先照顾好殿下,其他以后再说。” 云姝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听见有人在旁边一直跟卫彦说个不停,实在是有些吵,原本就微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阿彦,好吵!” 卫彦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卫夫人,还未等他说话,卫夫人就扶额开了口,“我知道,马上就走。” 卫夫人离开后没多久,大夫就来了。卫彦见他替云姝诊治的过程中神色严肃,整颗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阿姝现在到底怎么样?” “现在最重要的是替殿下退热,至于其他以后再说。”大夫叹了一口气,“她这身体本来就在调养中,以后接着调养吧,只要按时喝药,一年两载总能彻底好起来。” 卫彦忍不住在心中自责,若是自己之前不躲着云姝的话,她就不会闹今日这一出,又何须还要接着喝一年两载苦涩的汤药。 以后他一定事事依着她,不再让她烦心。 好在云姝喝了汤药后身上就发了汗,热度逐渐退了下去,整个人也精神了一些。 卫彦喂她喝了一些清粥后,赶在宫禁之前把她送回了自己的宫殿。 云姝想着今日反正已经任性了一次,索性把任性进行到底,愣是拉着卫彦的衣袖不让他留下来陪着自己。她已经为大齐尽了心力,以后只想随心而行,而现在她只想时时刻刻跟他待在一起。至于那些世俗规矩什么的,与她何干? 肃元帝和皇后知晓云姝把卫彦留在自己寝宫的消息后,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虽说他们对两个孩子在一起持乐见其成的态度,但云姝现在还不满十五岁,为人妇年纪还是尚小了一些,他们还想把她放在身边多养个一年两年。万一少男少女待在一起情难自禁越了界,那可就由不得他们了,所以他们匆匆赶了过去。 他们到云姝的寝宫时,云姝已经睡着了,她光洁无瑕的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而卫彦就坐在她的床榻前,正痴痴地看着她,脸上亦是挂着笑容。 见状,肃元帝和皇后对视一眼后,都笑了。卫家三郎那模样,明显心里眼里都只有云姝,以后定会待她如珍宝。 这个准长女婿,果然让人放心! “卫彦。”肃元帝开口问道,“今日你和姝儿究竟去了哪里游玩,竟然把她累得这么早就睡着了?” 卫彦这才回过神来跪下行了礼,“回禀陛下,末将同殿下去城外游了湖。”至于云姝今日病了一事,她之前就叮嘱过隐瞒,所以他并未提及。 肃元帝是打心眼喜欢卫彦这个准女婿,哪里舍得他跪久了,赶紧道,“起身说话吧。” 然而卫彦仍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丝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肃元帝皱眉,“嗯!” 只见卫彦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神色严肃,目光虔诚,“末将斗胆恳求陛下能够把阿姝许给末将为妻。” ☆、逆天改命(一) 肃元帝一听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之前之所以忍着没给卫彦和云姝赐婚,一是因为云姝的请求,二是知晓卫家人心中多少会有不痛快,一直等着卫彦主动开口请求,到时候卫家人就算有意见也也无法开口反驳。 如今卫彦如此虔诚地主动求娶,这桩婚事终究可以尘埃落定。 不过肃元帝面上神色不变,看着卫彦道,“姝儿是孤最疼爱的女儿,你倒是先说说看,孤为何偏偏要把她许给你?或者说,若是孤真把她许给了你,你会如何待她?” 卫彦目光坚定,缓缓道“末将自当倾尽所有,护阿姝平安喜乐无忧。”哪怕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但只要他在一一日,他就能做到一日。 肃元帝似乎对他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就这,没有了?”卫家三郎明明不是一个嘴笨之人,怎么就不知道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自己这个准岳父? 卫彦还没来得及搭话,云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父皇,倾尽所有去护一个人平安喜乐已经是这世上最美好的诺言之一,你就不要再为难阿彦了。” 肃元帝笑出声来,“孤不过就稍稍为难了一下卫家三郎,你这就舍不得了?果然那句老话没错,女大不中留。” 皇后轻轻地扯了扯肃元帝的衣角,微微地使了眼色,示意他卫彦还跪在那里呢。 肃元帝清了清嗓子,再次看向了卫彦,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卫彦,孤可以把姝儿许给你。但你一定要记住,姝儿是孤和皇后的掌上明珠,你以后也一定要如珠似宝地待她,若是她受到了一丝伤害,孤和皇后一定拿你是问。” “末将定然谨记。” “赐婚的圣旨明早便会送到卫府。” “谢陛下。” 肃元帝接着道,“那你现在便回府等着吧,孤和皇后还有话要对姝儿说。” 云姝本是舍不得卫彦离开,但还是笑着朝他眨了眨眼,卫彦嘴角上扬,也便退了出去。 一路上,卫彦都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直到走出宫门后仍是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般。他使劲儿地掐了自己手臂好几次,他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得偿了两世之愿,肃元帝是真的应允把云姝许给了他。 卫彦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满满的,很胀,但是一点儿也不难受。 因为从今往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娶她为妻,做她的夫,陪伴在她身边,宠她入骨... ... 卫彦离开后,云姝一手挽住肃元帝一手挽住皇后,撒娇道,“父皇和母后要对儿臣说些什么呀?” 皇后笑道,“你父皇不这样说,你能让卫彦离开?姝儿啊,你和他毕竟还没有成亲,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忌男女之防的。” “可儿臣觉得父皇和母后之前不是这么想的。”云姝浅笑,“之前你们巴不得我们多接触,然后生出情意来呢。怎么现在我们两情相悦了,你们反而顾忌得多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现在还不满十五岁,为人妇年纪还是尚小了一些,万一你们两个少男少女待在一起情难自己... ....到时候可就... ...”肃元帝顿了顿,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姝儿,孤是打算替你们赐婚,但孤和你母后还想把你放在身边多养个一年两年,待到你十六岁后再出嫁,如何?” “不要。”云姝断然拒绝,“父皇,母后,儿臣早就跟卫彦约好了,待我满十五岁及笄后就成婚。”若是卫彦能够活得长长久久,她身为人女倒是应该多陪父母几年,可也许她和他能在一起的日子只有八年,她无比珍视两人能够在一起的每一刻。 肃元帝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放在掌心的珍宝竟然如此恨嫁,脸上和心里除了失落还是失落。 皇后倒是看得开许多,“就算姝儿日后嫁了人,她仍是我们的女儿,大齐的长公主,随时都可以回宫,陛下不必太失落。” “就是呀。”云姝道,“更何况还有婳婳和诺诺陪着父皇和母后。” 肃元帝点了点云姝的额头,“你呀... ...” 次日,赐婚的圣旨就送到了卫府。卫彦满心欢喜地接了旨意,而卫府其他人个个神色复杂。虽说能娶金枝玉叶为妻是天大的荣耀,更何况还是长公主殿下,可云姝那命格谁人不知,怕就怕无福消受,那天大的荣耀又算什么? 卫彦和云姝的婚事很快就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议论纷纷,其中以同情卫彦的居多。 卫彦听在耳内,不过一笑置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能够得到云姝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他丝毫没有理会那些纷繁的议论,坦然地入宫去见她,而她早就在等他。 清风拂过,两人相视一笑,眸中只有彼此。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然而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明明是初夏的天,她的手却极凉。 还未等他说话,云姝便先开了口,“你来之前我已经让太医替我瞧了,有好好喝药也有好好吃饭,我很乖吧?” 卫彦喜欢云姝用这样乖巧而又娇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是很乖。”言罢,他伸手扶了扶她的发髻。 云姝感觉头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忍不住摸了摸,原来真多了一支簪子,她拔下来一看,原来是一支造型别致的白玉簪。 她又惊又喜,“卫彦,这是你送给我的定情礼物?” 卫彦点头,“是。” 云姝把那支白玉簪放到卫彦的手中,“再替我插上。” 卫彦果然再次替她插上,然后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我早就想亲手替你戴上这支发簪了,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云姝想转过头跟他说话,没想到脸颊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唇,她的脸瞬间就红了,也没再动,只是问,“你很早就买了这支玉簪了么?” 卫彦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心跳得实在是厉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离她远了一些,这才回答,“是我亲手做的。上辈子,我也做过一支一模一样的白玉簪,可惜没有机会。” 云姝突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卫彦,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幸好,我们还有你求的这辈子。” 卫彦亦是抱住了她,“幸好,我们还有这辈子。” 良久,云姝抬眸看他,“卫彦,我们去滇南吧。”那场梦中,卫彦是请了滇南的奇人替她逆天改命,或许她也能在那里找到人替他逆天改命! ☆、成亲(大结局) 卫彦大概猜到了云姝心中的想法,她极有可能在当初那场梦里梦见过上一世替她逆天改命之人就在滇南,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其实他重生之后就凭着记忆去寻过上一世替云姝逆天改命之人,问能不能延长自己这辈子的性命,那样他就可以多陪伴云姝一段时间。只可惜那人的确可以替他延长性命,可要付出的代价他却怎么也付不起,所以他一定不能让云姝见到那个人。 云姝冰雪聪明,他一定不能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思。 卫彦断然拒绝,“不去。” 云姝饶有意味地看着他,“卫彦,你很少拒绝我什么的,你今日为何这般坚决?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去滇南是为了见连奕白,所以你醋了?” 卫彦并不否认,“我是醋了。” “真醋了?”云姝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捏了捏他脸颊,随后笑出声来,“我又不是真的为了去见连奕白,而是为了你,所以别醋啦。你还记得吗?在荣城之时我睡了许久,做了一个又一个冗长的梦,知道了很多之前知道的事情。当初应你之诺替我逆天改命的人不就是在滇南么,我想着说不定他这一世也能替你逆天改命,所以想着要去滇南寻他,才不是为了见连奕白。不过若是能在滇南见他一面,看到他这辈子过得不错的话,也是一件好事。阿彦,你就陪我去吧。” “你很少拒绝我的,所以这一次也不能拒绝。” 卫彦神色似乎有了一丝动摇,“要去滇南也可以,但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远行。等你什么时候养好身体,我再陪你去,如何?反正还有八年的时间,不必急于一时,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可我实在是等不了。” “那就先派人去滇南寻他,请他入皇城。”卫彦道,“阿姝,我什么都可以依着你,但你身体的事情一定要听我的。” “好好好,听你的。”云姝道,“反正你我都知道他在滇南的处所,若是派人请他入皇城应该也可行。我立刻就点些合适的人选,明日就让他们去滇南,以最快的速度把人带回皇城。等待的这段时日里我就好好地养身体,绝对不让你担心。” 卫彦笑了,轻轻地摸了摸她小巧玲珑的鼻子,“阿姝一定要说到做到。” 次日一大早,云姝的人果然去了滇南,而卫彦的人前一日就启程去了。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能让她找到那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边关频频传来捷报。因为顿顿都要喝药,她只能待在宫中,但因为有卫彦的陪伴,倒也不无聊。 卫彦本就是个细心体贴之人,如今两人又明白彼此的心意,他自然是宠云姝更甚。每日都是早早入宫陪她,直到宫禁的前一刻才会离开,可谓是千依百顺,宠她入骨。肃元帝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突然间觉得就算云姝刚及笄就嫁人也没有那么失落了。 云姝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然而她派出去的人并未从滇南带回好消息。她要找的那个人早就不在她梦见的那个地方,而是不知所踪。 卫彦见她失望至极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可就算她再怎么失望,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阿姝,现在找不到人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八年的时间,完全可以慢慢找。”卫彦握住了她的手,“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操心太多,所以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如何?虽说我的命数已经注定,但我心中却渴望能够与你长长久久地相守,而不是短短八年,我一定会竭尽自己所能去找,给我们更多的可能。” 云姝点头,“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自然是最让人放心了。阿彦,我一直都觉得我们都能重生,绝对不是为了那短短的八年而已,所以我们一定能够找到他,而且他也一定有办法,你相信么?” “我... ...相信。” 有卫彦的精心陪伴和照顾,云姝的身体恢复得相当不错。时间过得飞快,云姝十五岁生辰及笄那一日,边关送上最好的的礼物——北漠灭国,再也不会对大齐有任何威胁。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心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究竟是喜还是别的情绪。 卫彦见她似乎有些茫然之色,忍不住问道,“阿姝,你不高兴么?” 云姝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按道理北漠覆灭我应该是高兴的,可真到了这一日,我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阿彦,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卫彦低头,用那双深邃墨瞳看着她,“因为我现在也跟你一样,既高兴又难受,阿姝... ....” 说着说着,他突然把云姝紧紧地拥入了怀里,“我忍不住想,若是上一世大齐能够早早地覆灭北漠,你就不必受那些苦楚。”挫骨扬灰,不入轮回,光是想一想他的心就疼得要命。 闻言,云姝心中反而释然了,双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现在我更庆幸的是,哪怕我们已经经历了轮回,但我们能够在一起。所以阿彦,你要高兴,我也要高兴。” 言罢,云姝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随后便提着裙子转身跑开了,只留下银铃般的笑声和轻快的背影给他。 卫彦愣在了原地,心里却风起云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刚才云姝说过的话一直在他家耳边回绕。 “阿彦,我喜欢你!” “我十五岁了,该嫁给你了!” “你一定要快点儿娶我呀!” …… 他两世所求,不就是这样么?他这辈子注定不能长久地陪伴她,但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会努力给她打造一个以后想起自己来就觉得美好的回忆。 卫彦没有往云姝的方向追过去,而是径直去找了肃元帝,希望能够早日把两人的婚期定下来。虽说肃元帝现在心中也不怎么反对长女早嫁,但多多少少还是为难了他一二,这才松口把两人的婚期订到了次月二十六。 两人早有婚约,所以无论是聘礼还是嫁妆早就已经备好,因此无论是皇室还是卫府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只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卫夫人当真找过不少能人异士替卫彦批命,的确每个人都说他是英年早逝的命格,而云姝根本就没有寡妇命在身,所以对这桩婚事不再反对。既然他的命数注定不长,那就让他能够在活着的时候娶自己心爱的姑娘,畅快地过每一天。 或许这对云姝而言并不公平,但卫夫人作为一个母亲实在没办法开口算卫彦作罢。 二十六那一日,整个皇城热闹非凡,数十里红妆,云姝嫁给了卫彦。 云姝有独立的府邸,所以两人是在公主府上成的礼。 婚礼繁琐,可把云姝给累坏了,好在卫彦体贴,揭开盖头以后就替她摘了头上华丽又重的发冠,还细心地替她揉着脖子。 云姝觉得有些痒,索性一双手在卫彦身上乱挠,哪知道他并没有笑一声,反而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喉咙似乎还咽了咽口水。 “阿彦,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卫彦就覆上了她的唇,她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他以前不是没有吻过她,但次数极少,而且温柔到极致,从未像今日这样带着侵略性,似乎要攻城掠地一般。 后面的事,水到渠成!云姝有些疼,但心里却极为满足,因为她终于嫁给了卫彦,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他。 他们错过了上一世,这一生还有许多年。 云姝从床榻上起来,锁骨上的痕迹一览无余,卫彦再次口干舌燥起来。不过她还小,他必须克制,于是随口问了一句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起来做什么?” 云姝笑意盈盈道,“笨蛋,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卫彦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太急着拥有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云姝斟了两杯酒,随后把一根手指放进嘴里,眉头紧皱,一使劲儿嘴里便有了血腥味儿。 卫彦见她如此,心中一惊,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大声问道,“阿姝,你这是做什么?”他见不得她受一点儿伤,更何况还是自己伤害自己。 云姝抬眸看他,笑道,“阿彦,我只是想在我们的合卺酒里加入我们的鲜血,那样我们的新婚之夜会更加难忘。” 话音刚落,卫彦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跟云姝一起分别滴进了那两杯酒里,一起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合卺酒,卫彦替云姝包扎好了伤口后,他发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笑,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笑什么?” “我高兴,很高兴很高兴!”云姝道,“阿彦,我们终于成婚了。从今往后,我们夫妻同体,生死相依,再也不分开了。” 卫彦想说就算以后自己死了,云姝也要好好地活着,可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美眸,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云姝靠进了他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整颗心无比雀跃。 他不知道的是,她的人早就找到了那个可以逆天改命之人,所以她也知道卫彦为何会阻止自己先到那个人。因为要延长卫彦的寿命,办法只有一个——用她的寿命去换。 她一共还剩四十四年的寿命,除去八年,还有三十六年,她和卫彦一人一半,那就是十八年! 夫妻同体,生死相依,这是她给他的诺言,只不过她想等到迟一些再告诉他。 她和他,再不是短暂的一辈子,还有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