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夏》作者：叶见星
    文案：
    高中时，季清予天资卓越出类拔萃，是这个年纪绝大多数女生暗恋的对象，于夏也不例外。
    于她而言，季清予是山上雪是云间月，更是她的可望而不可即。
    高二分班，她机缘巧合成为季清予的同桌，她将心思小心翼翼在人前藏好，满腔心事尽数写在日记本里。
    高考前夕，家遭变故，
    肇事逃逸的父亲被抓闹得满城风雨，写满心事的日记本也被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展示”，一夕之间于夏沦为全校的笑柄。
    于夏退学以后，
    季清予在她的旧书上看到一行字：“有些人，生活在阴沟里，却依然向往月亮。”
    -
    数年以后，两人意外重逢。
    当年沉默寡言的少女，已经成为业内有名的美女记者，身边追求者无数。
    某天同事之间聊天，讨论起学生时代暗恋的人，有人问于夏有没有过暗恋的人。
    面对一人之隔的目光，于夏脸颊发烫，只留下一句“想不起来了”就落荒而逃。
    -
    在一起很久以后，季清予问她：“高中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向我表白？”
    于夏只笑笑，没说话。
    后来，季清予偶然在家里抽屉看到一个日记本，少女字迹娟秀，心事尽数写在上面。
    最近的日期是他问她为什么没有表白那天，上面只有一行字：
    “我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高岭之花x美女记者
    -暗恋文/久别重逢/前校园后都市/HE/双c双初恋
    -未成年期间没有感情和亲热描写
    -“我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奥黛丽赫本，侵删
    -书上的句子改编自“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王尔德，侵删
    一句话简介：一整个青春里最炽热的秘密
    立意：即使暗恋一个人也不要丢失自己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于夏、季清予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长夏》
    文/叶见星
    2010年，盛夏。
    烈日炙烤着大地，零上三十八度的天气，连云朵都被烤得四散，不知道躲到哪里去避暑了。
    临江市地处江南，八月份的暑气蒸人，于夏刚到临江就赶上一年到头最热的一个月。车里的空调坏了，下车的时候，于夏的浅蓝色短袖已经被汗水浸透，刘海也粘在额头上，原本白皙的脸蛋热得发红，看起来有些狼狈。
    于夏刚站稳，身后就传来王月梅女士的催促：“别光站着，快点过来帮忙搬东西，赶紧收拾完，下午我还得去工作单位报道呢！”
    “嗯。”
    于夏小声应了一声，过去把跟她差不多大的纸箱从搬家公司的车上搬下来，往弄堂里走。
    王月梅租的房子在弄堂的最里面，稍微大一点的车都进不去，因为王月梅跟搬家公司讲好了价钱，只付从江平市到临江市的车费，搬运费和打包费都没有付，所以现在只能自己动手搬。
    从弄堂口进去大概五六米，视线就变得开阔起来了，于夏一路沿着青石板路面拐进最里面的巷子，巷子口第一家就是王月梅租的房子——
    青平巷108号。
    于夏记得门牌号。
    她推门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个小院子，地上都是用青石板铺的，院子的墙上还涨了些青苔，看上去有年头了，是典型江南建筑风格的老房子。
    于夏直接把箱子搬进屋里，还没来得及看看屋里有什么东西，远远就听见王月梅的骂声：“于夏你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在里面偷懒呢？”
    于夏没耽搁，垂着眸子转身出去，边走边解释：“没有妈，我刚把箱子放屋里。”
    她跑出去的时候，王月梅正用推车推着几个大号的箱子，看上去很吃力。
    于夏只跟王月梅打了个照面，没等王月梅开口说什么，就飞快移开目光往巷子口跑：“我去搬其他东西。”
    王月梅皱着眉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见于夏跑远了才推着推车进院。
    于夏折回去的时候，车上已经没什么大件了，只剩她和王月梅的两个行李箱。
    因为行李箱放在最里面，司机见于夏个子不高搬得有些吃力，便主动过来帮忙把两个行李箱从上面搬下来。
    于夏从司机手上把行李箱接过来放在地上，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叔叔。”
    话音刚落，王月梅就在巷子口走出来：“感谢帮忙哈，不过我已经跟你们老板讲好价格了，就算你们帮忙我也不会多给钱的。”
    于夏皱了皱眉，直接转身往巷子里走，不用想她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不喜欢王月梅牙尖嘴利讨价还价的样子。
    当初那个心怀诗和远方的女人，早就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剩下的就有市侩和小家子气。
    果然，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的争吵声。
    于夏用手堵住耳朵，加快脚步又跑了几步到院门口才听不见。
    这是于夏第三次搬家。
    前几次都是在江平市本地，换完房子没几个月就会被找到，这一次王月梅铁了心要摆脱那个人，动用了全部积蓄又东拼西凑借了几万块钱，直接搬到了距离江平市一千多公里的临江市。
    这次成功搬家，最应该感谢的就是王月梅的朋友，房子是人家找的，听王月梅说她来临江市的工作也是人家给介绍的。
    于夏大概看了一圈，这间屋子一共有两个卧室和一个门厅，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确定完自己住哪个房间以后，于夏便开始把自己的衣服倒腾出来，一件一件往衣柜里面挂。
    她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王月梅才踩着高跟鞋从门口走进来：“收拾得怎么样了？”
    于夏：“就快收拾好了。”
    王月梅把包放在圆桌上，走进卧室和卫生间大概看了一眼，才满意道：“没想到这房子还不错的，这次真得好好谢谢你张叔叔，不光帮我们找了房子，还托人把你送进临江一中……”
    于夏的脑袋被热得昏昏沉沉，根本听不清王月梅在说什么，她只想快点收拾完。
    见时间还早，王月梅也开始动手整理，两个人的速度总比一个人快，整理完行李以后，王月梅又出去找了个拖把，擦了一遍地。
    整理了一个半个小时，原本一片狼藉的屋子才变得井井有条。
    坐下休息的功夫，于夏准备好好跟王月梅聊一聊。
    “妈，我想跟你聊聊。”
    王月梅拧眉看过来：“聊什么？”
    于夏垂着眼睫，思考了半天才抿了抿唇道：“刚才那个叔叔就是看我搬不动过来帮个忙而已，应该不是想要钱……”
    王月梅现在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小事，甚至几块钱和人吵得不可开交，她真的有些受不了。
    闻言，王月梅直接炸了，一边骂她吃里扒外一边抱怨：“要不是你爹那个讨债鬼拿了家里的钱跑路，我们娘俩至于混到这种地步吗？你现在还嫌弃上我了，过日子哪不得省钱？”
    “妈！”
    每次王月梅提到那个人，于夏的情绪总是会很激动。
    王月梅也气得不轻，一拍桌子起身就往外走，冷哼：“有本事你就别找我要钱！”
    说完，王月梅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原地，于夏呆坐在凳子上几秒，随后叹了口气，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身的臭汗都快把自己熏死了。
    因为要赶飞机，今天凌晨四点就起床了，又赶了一整天的路，即使冲了澡她现在整个人也头昏脑涨的，只想躺床上补补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五点。
    于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短信也没有未接电话。
    王月梅应该是去单位报完道，就和朋友去吃饭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饥饿的胃正在叫嚣，于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才清醒。
    她打开瘪瘪的钱包，里面只剩一张五十的，和几张一块的零钱。
    于夏松了口气，至少还够今晚填饱肚子，明天要去学校报道，王月梅应该就会给她生活费了。
    刚来青平巷人生地不熟，于夏没敢走远，她记得今天中午坐车过来的时候，里弄堂口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家小面馆，她循着记忆出门一直走到弄堂口。
    那家小面馆很好找，就在右手边距离弄堂口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于夏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略微有些破旧的牌子。
    许是因为是饭点的缘故，于夏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几乎坐满了。
    于夏是北方人，相比其他主食她还是更喜欢是面食，特别是面条，之前听说江浙一带吃粉比较多，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她大概扫了一眼，店里只有六张桌子，其中五个都已经坐了人，只有一张空位，旁边那桌是几个男生正在抽烟，桌上还放了几瓶大绿棒子。
    犹豫了几秒，于夏还是坐了过去，毕竟下一家小吃店还不知道要走多远。
    她看了看墙上贴着的价格表，要了一份最便宜的五元青菜面。
    等面的时候，于夏拿起手机玩了一会儿贪吃蛇，刚过了一关，手机就振动了一下。
    于夏退出游戏，点开短信，是一串熟悉的号码。
    【陈澈：小夏夏到临江了没？也不知道跟哥哥报个平安？】
    陈澈是她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只不过这人上了高中以后就没个正行，她有的时候懒得搭理他。
    于夏抿了抿唇，没理会他的撩拨，低头回复了一个【到了】就把手机扣了过去。
    面条很快就做好了，是她喜欢的粗面，于夏低头尝了尝味道，似乎还不错就是有点淡，她又放了一勺辣椒和一点醋进去。
    就在她低头吃面的时候，听见旁边桌的一个男生说了句：“老季帮我拿瓶凉北冰洋呗？”
    另一个男生笑骂：“今天喝飘了，还指使起你爹来了？”
    虽然是在骂人，但是嗓音温润字正腔圆。
    于夏第一反应是，这人声音还挺好听的。
    刚刚说话的男生笑着：“季爹，季爹去帮我拿瓶北冰洋行不？”
    另外一桌的插科打诨还在继续，于夏没继续往下听，因为从小王月梅给她的教育，她本能地觉得十几岁的年纪抽烟喝酒的男生不太好，要敬而远之。
    因为走神，于夏最后一口面一个不小心辣椒就呛进了嗓子，于夏用力地咳嗽了几下，脸颊憋得通红，她放下筷子去前台找老板：“老板来一瓶北冰洋，凉的。”
    许是因为嗓子火辣辣的难受，于夏满心都是买瓶喝的顺顺，并未注意身边拿着北冰洋的季清予。
    闻言，老板看了看季清予，然后有些抱歉地看着于夏：“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最后一瓶凉的北冰洋刚被买走。”
    于夏皱着被呛红的小脸，还没等她说话要别的，一只白皙纤长并且骨节分明的手，就握着一瓶北冰洋伸在她面前：“给你吧。”
    于夏愣怔了一瞬，第一反应是——
    这只手真好看，像是精雕细琢过一样。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面前的男生比她高了一个头，目测应该有一米八以上，穿着白色的棉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下半身是浅蓝色的牛仔裤，身形颀长挺括。
    影影绰绰的光线下，于夏没太看清他的长相，只看见男生嘴角轻轻勾起，嗓音清冽字正腔圆：“不要吗？”
    对视了不到一秒，于夏脸颊有些发烫，她回过神抬手接过来，用已经呛哑了的嗓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季清予没说话，弯腰从地上的箱子里拿了一瓶常温的北冰洋，迈步往回走。
    他把那瓶北冰洋放在桌子上，嗓音随意慵懒：“你的北冰洋。”
    对面的人一拿：“不对啊，我不是说要凉的么？大热天的谁喝常温的啊？”
    季清予倾身靠在椅子上，笔直的长腿申在桌旁，淡笑着：“凉的没了，有的喝就不错了，下次自己去拿。”
    “行行行，常温就常温吧，谁让是我季爹给我拿的呢！”
    一桌之隔，于夏握着那瓶凉的北冰洋手心冒汗。
    她小心翼翼抬眼，借着灯光看清了旁边桌，坐在最外侧的那个刚才把北冰洋让给他的男生。
    男生皮肤白皙，侧脸线条流畅，轮廓清晰，正偏头听着对面的人说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清隽又恣意。
    这便是少年本该有的样子吧。
    于夏心跳砰砰，如是想着。
    他姓季吗？
    人长得好看，姓氏也好听。
    许是察觉到了于夏的目光，季清予视线不经意偏了偏。
    在视线相触的0.01秒前，于夏飞快移开目光，心虚地死死攥着北冰洋的瓶子心跳如雷。
    江平野见状碰了季清予一下：“看什么呢？”
    季清予勾了勾唇，缓缓收回视线，嗓音干净澄澈：“没事。”
    接下来的几分钟，旁边桌的几个男生依旧在插科打诨，而于夏抱着北冰洋的瓶子如坐针毡，碗里剩下的面也没吃完，就拿着那瓶冰冰凉凉的北冰洋匆匆离开了。
    于夏也描述不出当时的感觉，只是觉得心跳加快，呼吸也不顺畅，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过了很久以后，于夏偶然看到医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成果——
    爱上一个人，仅需1/5秒。
    当你看到一个特别的人，脑内产生愉悦感的化学反应立刻开始，而这个过程只需要1/5秒。
    也就是说，于夏爱上季清予只用了1/5秒。
    第2章
    于夏一路攥着那瓶凉的北冰洋回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推门进去王月梅正坐在门厅的圆桌旁等她。
    她下意识把北冰洋藏在身后，喊了声：“妈。”
    “你还知道回来？你跑哪野去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不接？长本事了是不是，说你几句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于夏垂下眸子，低着头解释：“我没有，我…只是饿了出去巷子口吃了一碗面。”
    或许是见于夏认错态度好，王月梅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她看了于夏一眼：“身后藏的什么东西，拿出来！”
    犹豫一瞬，于夏才小心翼翼把那瓶北冰洋从身后拿出来，她解释道：“我没有乱花钱，是因为刚刚吃东西被辣椒呛到了我才……”
    “行了。”
    王月梅瞥了她一眼：“我又没说你，你紧张什么，不就是买瓶北冰洋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于夏低着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试图粉饰这段岌岌可危的母女关系。
    于强出事距离现在已经快两年了，期间于强东躲西藏回来要过几次钱，每次都要大闹一场才算完。最近的一次，是在三个月前，王月梅威胁他不走的话就报警，于强才离开。
    每一次于强回来闹过以后，王月梅都会带她搬家，这一次王月梅是铁了心要摆脱他，才会带她不远千里搬到临江市。
    王月梅结婚早，现在也不过才三十五岁，再加上长得漂亮，离婚以后追求者不少，但大多都因为她带着于夏最后不了了之。
    有一次，王月梅喝醉了，抱着她一边哭一边控诉，说是欠了他们父女两个，上半辈子被于强毁了，下半辈子怕是要毁在她身上。
    于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并不想做王月梅的拖油瓶。
    她想着，只要两年，只要再过两年，她考上大学，一切就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见于夏没说话，王月梅也没再说什么：“行了，既然吃完饭了就回房间早点睡，明天还得去学校报道，第一天别迟到了。”
    于夏点了点头：“知道了，晚安。”
    说完，攥着已经不怎么凉的北冰洋瓶子回了房间。
    卧室里的灯看上去有年头了，已经很旧了，也不怎么亮。
    于夏借着灯光整理了一下书包，然后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床头。
    关灯前，她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那瓶北冰洋，蓦地想起那个眉目清隽的少年。
    -
    翌日一早，于夏就被房间外面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
    她看了一眼手机，刚到六点。
    于夏放下手机，平躺在床上看了几秒天花板，清醒了以后掀开被子起床，不然过了六点十分王月梅就要进来喊她了。
    她推门出去的时候，王月梅正在把刚买回来的早餐，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看见她出来，王月梅抬头看过来：“醒了？先去洗漱，我在巷子口买了早餐，收拾完过来吃饭。”
    于夏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有小笼包、八宝粥、豆浆油条还有一份汤面，看上去和昨天她吃过的那家是同一家。
    很丰盛，但看上去两个人应该是吃不完的。
    于夏没多停留，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就去卫生间洗漱了。
    许是天气太热，就连自来水都是温的，于夏突然有些想念北方早晨，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冰冰凉凉的水。
    洗手间水龙头流水的声音哗哗作响，于夏洗脸的时候，就隐约听见门外的交谈声。
    果然，她推门出去的时候餐桌旁多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大概40岁左右的样子，没有胡子头发也很整洁，穿着得体看上去斯文儒雅。
    王月梅朝她摆了摆手：“收拾完了，快过来。”
    说着，王月梅介绍道：“这是妈妈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张叔叔，我们这次搬家多亏了你张叔叔忙前忙后，你的学校也是张叔叔帮忙找的。”
    于夏知道眼前的男人是王月梅新交的男朋友，但是王月梅没多说，她也没戳破。她抿了抿唇，礼貌叫了一声：“张叔叔好。”
    其实她不在意王月梅再找，有一个不介意有她这个拖油瓶，愿意和王月梅在一起的人，她觉得挺好的。
    张文东是王月梅原先工作单位的客户，因为谈生意的缘故两个人频繁见了几次面，然后就确定了关系。
    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张文东这些年一直没有孩子，和前妻离婚以后也一直没有再找，这次碰上王月梅也是缘分，更不介意她带着一个孩子。
    于夏长相乖巧，张文东之前远远见过就觉得合眼缘，这次见面还特地准备了见面礼。
    他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新款手机递给于夏：“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小夏喜欢什么，就自作主张买了这个，希望你能喜欢。”
    于夏下意识攥了攥手里的旧手机，她现在用的手机已经很旧了，还是王月梅用剩下的。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看了一眼王月梅。
    王月梅今天心情好像不错，见状笑着：“还不谢谢你张叔叔！”
    于夏伸手接过手机，礼貌开口：“谢谢张叔叔。”
    同时，也是接纳了张文东。
    一顿早饭下来桌上气氛还算融洽，大部分时间都是王月梅和张文东在聊天，于夏低头默默吃面，偶尔被问到什么才抬头回复一两句。
    吃完饭以后，于夏和王月梅一起坐张文东的车去了临江一中。
    临江一中距离青平巷不算远，大概四个红绿灯的位置，于夏大概计算了一下，走路应该不到20分钟就能到了。
    到了学校，张文东直接带着王月梅和于夏去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年级主任姓李，是个地中海，看上去应该和张文东很熟，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才开始说正事。
    临江一中高二一共有十五个班，一个艺术班，七个理科班七个文科班，其中一班和二班分别是理科优班，和文科优班。
    李主任：“我们学校的文理分科在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就已经分完了，于夏同学的成绩单我看过了，目前的成绩理科和文科都能进优班，你看？”
    说着，李主任抬头看了王月梅和张文东一眼。
    没等王月梅说话，于夏率先开口：“我选理科。”
    说话间，于夏再一次鬼使神差想起，昨天在巷子口的那家店碰到的那个男生。
    他应该和她差不多年纪吧，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预感，于夏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会不会就那么巧，他也是这个学校的？
    而且男生应该大多都学理科的吧。
    于夏如是想着，心存侥幸。
    确定完于夏去高二一班，张文东又和李主任寒暄了几句才离开。
    他们离开以后，李主任便带着于夏往高二一班走。
    现在是早读时间，学校的广播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走廊里零星能见到几个姗姗来迟的学生。
    许是见于夏一直低着头走路，刚才在办公室里也一声不吭，李主任笑道：“不用紧张，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很负责，跟同学们的关系也都很好。”
    “你要去的理科一班是咱们这届最好的老师带的，班主任姓吴是教数学的。”
    于夏点了点头：“谢谢李主任。”
    见于夏实在紧张，李主任也没再多说，一路领着她走到三楼最里面的教室。
    于夏远远就看到了挂上墙上的班牌，高二一班。
    李主任带着于夏敲门进去的时候，教室里正在进行早读。
    “吴老师，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新来的同学，今天刚到我给你送过来。”
    吴老师名叫吴彩玉，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两人交接了几句以后李主任就离开了。
    于夏礼貌道：“吴老师好。”
    吴彩玉点了点头：“于夏是吧？我之前在李主任的办公室看过你的成绩单，是个不错的苗子，欢迎加入高二一班。”
    于夏微笑：“谢谢吴老师。”
    正说着话，早读结束的铃声响了，教室内也陆续安静了下来，有不少人的眼睛都往于夏的方向瞄。
    吴彩玉站在讲台上，一开口教师的干练气场就显现出来：“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也是你们文理分科的第一天，咱们班大多都是熟面孔，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说着，吴彩玉朝着于夏的方向抬了抬手：“这位是我们这学期转来的新同学，我们欢迎一下。”
    话音刚落，底下就响起一阵掌声，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于夏身上。
    于夏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只觉得脸上开始发烧，下意识揪着衣袖。
    掌声结束，于夏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于夏，夏天的夏。”
    说完，吴彩玉就让她自己去找位置坐，说月考以后会按照成绩排座位。
    于夏扫了一眼班级的布局，一共三列，只剩最后一列的最后一排有一张空桌，她直接背着书包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她前排是一男一女，女生长头发半扎高马尾，带了一个红色蝴蝶结的发圈，看上去小巧精致。
    于夏坐下以后，前排的同学转头朝着她笑了笑：“你好，我叫宋瑶。”
    说着还往于夏桌子上丢了一颗葡萄味的上好佳。
    于夏愣怔了一瞬，才笑着小声说：“谢谢。”
    话音刚落，刺耳的上课铃就打响了，第 一节是数学课，吴彩玉站在讲台上：“把数学书拿出来，今天讲必修二。”
    于夏还来得及去领书，只好拿出一本笔记本，打算边听边记。
    就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清冽又有些随意慵懒的声音：“报告——”
    讲课被迫终止，吴彩玉皱着眉头，看了门口的人一眼：“你还知道来？”
    听语气显然是认识来人的。
    “季清予下次你要是再课上到一半才来，你就不用来了！”
    于夏闻声抬头。
    少年穿着一身深蓝色校服，身姿挺拔，拉链拉到胸口下方，单肩挂着书包立在门口，面容清隽一如既往。
    于夏忍不住呼吸一窒。
    是他？
    季清予随意应着：“知道了吴老师，我坐哪？”
    吴彩玉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最后一个来你还想坐哪？哪有空位自己找，别耽误我讲课！”
    从高一开始，吴彩玉就是季清予的班主任，季清予学习是真好，也是真不守规矩，各科老师对他是又爱又恨。
    季清予散漫应着：“好——”
    于夏刚回过神，就眼睁睁看着季清予迈步，一步一步走到她旁边。
    于夏心跳随着他步伐的频率，忍不住加快，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今天最大的意外之喜了。
    季清予拉开椅子坐在她身边的瞬间，她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与此同时，她紧紧握着那颗葡萄味的上好佳，一点一点的调整着呼吸，生怕被看出端倪。
    即便她已经尽力让自己保持自然，可余光还是不自觉地往旁边飘。
    少年穿着深蓝色的校服，脖颈修长，靠在她这侧的耳朵下方的脖子上，有一颗小痣，黑色的很不起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原来他叫季清予。
    于夏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认出她来。
    于夏内心重逢的雀跃迟迟未息，而从季清予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皂角清香，更是让她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而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暗恋才刚刚开始。
    第3章
    这一节课于夏都上得心不在焉，仿佛是被突如其来的重逢冲昏了头脑，直到下课铃打响，她才惊觉笔记本上只有寥寥几笔，而这节课的内容远不止这些。
    看着几乎空白的笔记本，于夏默默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前桌的那个叫宋瑶的女生转头过来看到她的笔记本：“你是不是还没有教材呀？必修二都是立体几何，没有教材可不行，我陪你去老师办公室拿书吧。”
    于夏还是第一次遇见像宋瑶这样，漂亮又热情的女孩。从前她班上也有长得漂亮的女孩子，但是都不怎么好相处，而且她们只和漂亮的女生一起玩，由此就给了她一种漂亮的女生都眼高于顶的错觉。
    于夏笑着点了下头：“好啊，谢谢你。”
    宋瑶爽朗一笑：“谢什么，都是同学，而且我觉得你很合我的眼缘，我觉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于夏并不擅长社交，为了能考出去，从前在学校都是埋头读书，和班上的同学也都是点头之交，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应该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澈。
    没等于夏说话，和宋瑶同桌的江平野就笑出声：“又不是你跟梁思琪勾心斗角的时候了，还看眼缘，你看看我合不合你眼缘？”
    江平野和宋瑶两家是世交，就把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现在又一起上高中，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没什么顾忌。
    宋瑶咬牙翻了个白眼，随后一手肘怼过去：“不说话能憋死你啊？”
    江平野耸了耸肩，没说话，做了个“您请”的手势，再说宋公主就要生气了，他今天还有事，没空哄她，逗逗就得了。
    于夏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于夏也不禁被逗笑。
    反击完江平野，宋瑶起身拉着于夏往外走：“走吧先去老师办公室拿书。”
    于夏点了点头，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班级门口走。
    于夏随口道：“你和你同桌关系很好的样子。”
    宋瑶翻了个白眼：“好屁，那就是只狗！”
    说着，宋瑶继续道：“还是你同桌人蛮好的，别看他看着好像挺傲气还拽拽的，但是对朋友特好。”
    提到季清予，于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敲了一下似的。
    她抿了下唇，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问：“你和他很熟吗？”
    宋瑶点头：“我，江平野还有季清予我们三个初中一个班的，都是附中直升上来的，玩得比较好”
    于夏垂了垂眸子，原来季清予的初中是在附中读的。
    走廊里的风丝微凉，于夏的思绪也随风飘远。
    见于夏没应，宋瑶笑着：“等待会儿回去了，我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
    于夏垂了垂眸子，她承认，她内心是有些期待的。过了几秒，她点了下头，万分真诚开口：“谢谢你宋瑶。”
    “不用客气，办公室到了，我们进去吧。”
    --
    对于江平野的话，季清予不置可否，直到宋瑶和于夏离开，他才从桌子上起来，眼皮微耷，眼角红红的，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见状，江平野看他一眼，笑道：“你昨天又通宵打游戏了？”
    季清予白了他一眼：“打屁游戏，学习来着。”
    江平野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季大神也需要熬夜学习？你这是铁了心要卷死我们是吧？”
    “个屁。”季清予冷笑：“你们暑假都补课了，我没补，不熬个夜等着垫底？”
    江平野：“……”
    瞅瞅这说的是人话么，别人一个月才学完的东西，这狗东西熬个通宵就学完了，他怀疑他凡尔赛不过分吧？
    “拉到吧你，北清的苗子还能垫底，才高一下学期老师就带着你去参加机器人竞赛，这是想让你走保送这条路啊！”
    “谁知道呢。”季清予神色恹恹的应着，也看不出他到底感不感兴趣。
    江平野轻“啧”了声：“学霸就是牛逼。”
    江平野和季清予初中就在一个班，那时候季清予是后转到他们班的。
    从前江平野也自诩是别人家的孩子，但季清予一来就把他的风头给抢了，一开始他还不服，后来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他才知道天才和普通人之间是有区别的，不服不行。
    没过几分钟，宋瑶和于夏一人抱着几本书回来，放在于夏桌子上。
    宋瑶拉着她的手：“给你们介绍我认识的新朋友，于夏。”
    江平野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着：“这么快就建立友谊了？”
    说着，还看了于夏一眼：“新同学，这人头脑简单，说白了就是有点蠢，你多担待哈！”
    “江平野！！！”
    季清予抬眼看过去，像是早就习惯了面前这两个人的吵闹，随后视线缓缓移动到于夏脸上，淡淡打量着。
    感受到随之而来的视线，于夏心跳得有些快，下意识抓了抓衣袖。
    少年像是刚睡醒，嗓音慵懒，带着颗粒感：“不用介绍，我认识。”
    于夏的心脏猛地一跳，那感觉丝毫不亚于她第一次玩过山车冲上最高点的瞬间，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又期待又刺激。
    难道他还记得她？
    于夏死死揪住衣袖，却始终不敢抬头。
    宋瑶也有些意外，放开了江平野的衣领转头看着季清予：“你们认识？”
    季清予视线轻描淡写掠过于夏脸上，熟悉感一闪而过，随后笑着：“我新同桌么，怎么就不认识了。”
    于夏的心脏瞬间沉入海底，她抿了抿唇，极力地掩饰自己的失落和不自然。
    季清予的语气，显然是已经不记得她了。
    也是，哪里会有人因为别人让给她一瓶汽水就念念不忘呢，对季清予来说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
    念念不忘的只有她。
    “啊——”
    宋遥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她笑着：“我还以为你们之前就认识，吓我一跳。”
    说着，宋瑶“切”了一声：“我还不知道她是你新同桌，我的意思是，于夏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好朋友了，我们以后在一起玩儿！”
    许是一起玩得久了，季清予对宋遥小公主的号施令并不反感，他淡淡“嗯”了一声：“行啊。”
    少年嗓音清冽，像是涓涓溪水直流淌进于夏心底。
    在于夏看来，那句轻描淡写的“行啊”，对她来说却是不寻常的意味，像是给她盖了章，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朋友了。
    她和季清予，是朋友了。
    --公 举号：秘 桃 基 地
    中午午休，宋瑶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带她去食堂，还一边跟她说食堂每周的菜谱。
    “据我观察，食堂每周二会有糖醋排骨，周三会有红烧肉，其他的菜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
    “哦对，我们学校食堂最大的特色就是卷饼，有的时候还会有别的学校的人慕名而来，就为了尝尝我们一中的卷饼。”
    “夏夏你喜欢吃卷饼吗？”
    于夏摇了摇头，卷饼里一般放的最多的就是土豆丝，她不喜欢吃土豆丝。
    “啊——那好吧！”
    看得出来宋瑶有一些失落：“我们学校很多人都喜欢吃，我和江平野，还有季清予我们都觉得还蛮好吃的——”
    听见季清予的名字，于夏睫毛轻轻抖了抖，随后下意识抬眼去搜寻季清予的身影。
    身边的宋瑶还在滔滔不绝地在给于夏安利：“之前高一的时候，季清予不吃早饭，饿了会在第 一节早自习下课的时候去食堂买卷饼。”
    人声嘈杂的食堂里，虽然宋瑶说了一大段话，但于夏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那句“季清予不吃早饭”。
    等宋瑶说完，于夏抿唇笑着：“那我也去买一个尝尝。”
    宋瑶忙不迭点头：“好啊！你相信我真的好吃！”
    就这样，于夏来到卖卷饼的窗口。这家卷饼果然跟宋瑶说的一样，异常火爆，窗口外里三层外三层排满了人。
    排队的时候，于夏忍不住想，会不会在这碰上季清予呢？
    但天不遂人愿，最后，于夏买了一份最便宜的三块钱的卷饼，又买了一份胡辣汤和宋瑶一起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吃饭。
    临江一中的第一顿午餐，是她不喜欢吃卷饼。
    也不知道是一中的卷饼真的名不虚传，还是她的口味有所改变，她居然觉得好像没有印象里那么难以下咽。
    可能是爱屋及乌吧。她想。
    下午的前两节课是英语，对于天生拥有语感的于夏来说，英语算不上难题。
    最后两节课是自习课，吴彩玉让人发了张卷子下来，卷子是吴彩玉自己出题然后复印的，上面是对上学期知识的巩固，和对今天早上她讲过的立体几何题型的一个练习。
    卷子发下来以后，于夏就全身心投入到试卷中，前半部分的题对她来说都没什么难度，只是到了最后两道立体几何……
    可能是因为她上午上课胡思乱想的缘故，导致她现在只能跟试卷上的两道几何题相面。
    于夏翻来覆去做了好几条辅助线，还是没什么头绪，根本就看不出想要求证的这两个三角形有什么关系。
    就在于夏一筹莫展时，耳边突然传来季清予一如既往低磁清冽的声音：“你辅助线错了。”
    第4章
    于夏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掉了。
    她抬头看过去，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
    橘红色的光从窗子外面洒进来，少年沐浴在金灿灿的夕阳下，一双灼灼的桃花眼深邃明亮，心无旁骛地注释着她。
    那一刻，于夏心跳如雷，只觉得眼前的人全身都在发光。
    片刻，季清予移开目光嗓音淡淡道：“连接OA和BF，里面是个三菱锥。”
    他怎么知道她不会，难道他也在注意她吗？
    于夏后知后觉移开目光，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脑子里清晰回荡着季清予的话——
    “连接OA和BF，里面是个三棱锥。”
    过了几秒，于夏才缓过来，极力克制着心跳，尽量找到自己的嗓音，飞快地说了声：“谢谢。”
    说完，就在于夏攥着签字笔不知所措的时候，前桌的宋瑶回过头：“夏夏，最后两道题你做了吗？”
    于夏赶紧回答：“还没有。”
    看到宋瑶，于夏微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还好有宋瑶。不然刚才的局面实在是有些尴尬，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打破。
    宋瑶神色有些沮丧：“我也不会。”
    说着，宋瑶视线落在季清予的卷子上，眼睛瞬间亮了：“我怎么昏了头了，这不是还有季清予呢么！”
    她笑眯眯看过去：“季学神，季帅哥，教教我最后一题呗？”
    季清予见状轻咳了两声，伸腿踢了一下前桌江平野的椅子。不是他不愿意教，是宋瑶的数学思维实在太差，给她讲题完全是鸡同鸭讲，每次江平野都能讲到暴跳如雷，他只在上学期给宋瑶讲过一次题，就已经怀疑人生了，实在不愿再领教了。
    前桌的江平野一动不动，铁了心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见状，季清予视线看了于夏一眼，轻飘飘道：“问于夏，我刚教过。”
    于夏：“……？”
    猝不及防被cue到，于夏一愣，心底后知后觉蔓延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他…叫她的名字了。
    宋瑶有些惊讶：“啊？夏夏，季清予教你了啊？”
    于夏：“……”
    就说了两条辅助线，这算哪门子的教。
    “夏夏？”
    “啊——”
    回过神来，于夏硬着头皮点了两下头：“啊是，连接OA和BF，里面是个三棱锥。”
    于夏把刚才季清予的话，原封不动复述给宋瑶。
    “OA和BF……”宋瑶回头看了一下试卷，嘴上念念有词，随后又转头看着于夏：“那然后呢？”
    于夏顿了一秒，她眨了眨眼睛摊手道：“然后我也不知道，我还没做。”
    宋瑶：“那好吧，我再去自己研究研究。”
    说完，宋瑶转头过去跟江平野说了几句话，两个人便开始小声讨论起题来。
    季清予也没闲着，做完卷子以后就直接把卷子摊平在桌面上，又从桌洞里拿出一本课外书，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于夏一边对照着数学书，自习了一下今天上午老师讲过的知识点，然后用尺子把季清予说的两条辅助线画好，全身心投入到做题中。
    有了季清予的辅助线指导，再结合今天上午数学老师讲的知识点，于夏终于在自习课下课的前五分钟把最后两道题写完了。
    最后一笔写完以后，于夏侧目看了看身边的人。
    季清予依旧保持着40分钟前的姿势，后背靠在身后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全神贯注低头看书。
    因为季清予把数学书叠在了外面，于夏并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收回目光的时候，于夏不经意扫了桌面一眼，视线忍不住停了几秒。
    桌面上距离她试卷不过几厘米的位置，平摊着季清予做完的试卷，少年字迹工整，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
    字如其人。
    于夏收回目光如是想着。
    下午放学，于夏是和宋瑶一起走的。
    “夏夏，你家住哪里呀？”
    于夏想了想回答道：“在青平巷那边。”
    “啊！青平巷那边啊，季清予家也住那边！”
    说完，还没等于夏接话，宋瑶便转头：“季清予，我记得你家是不是在青平巷那片啊？”
    于夏脊背一僵，季清予一直在她们身后吗？
    片刻，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嗓音印证了她的猜测：“嗯，是在那边。”
    于夏睫毛轻轻抖了抖，季清予家，也住在青平巷吗？难怪她上次在烫粉店碰到他。
    话音刚落，身后的江平野追上来勾上季清予的后背：“快走吧，待会儿网吧没位置了！”
    等于夏回过神来，季清予和江平野已经走出很远了。
    她看了一眼季清予的背影，鬼使神差问出一句：“你怎么知道季清予家也在青平巷呀？”
    宋瑶笑着：“上个暑假我们一起去季清予家玩过，我跟你说夏夏，季清予家超级大，在青平巷那片新开发的别墅区，寸土寸金的！”
    “别墅区啊。”
    于夏眼睫微垂，心底像是突然堵了一块大石头。
    宋瑶显然没有注意到于夏的情绪，依旧在给于夏科普季清予的事：“我听说季清予的妈妈是钢琴家，还是白富美，就青平巷那片别墅区的开发商就是季清予的外公，人家可是名副其实的富三代。”
    于夏没出声，想到自己刚刚荒唐的猜测，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下。
    原来，她那天坐车过来，看到街道对面的那一排排连排的深红色房顶的联排别墅，就是季清予家。
    而对面就是一条街道之隔的青平巷，中间的街道仿佛是楚河汉界，清晰地把她和季清予划分在两端。
    一端是寸土寸金的富人区，一端是七/八十年代老旧的群租房。
    而她和他的差距，又岂止尔尔。
    宋瑶后面的话，于夏已经没什么心思仔细听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天，边走出学校大门。过了第二个红绿灯的路口，因为两个人回家的方向不同，于夏和宋瑶挥手道别，一个人慢慢往青平巷走。
    由于于夏的心不在焉，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于夏走了二十几分钟才到家。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弄堂口居然停着好几辆车，于夏没仔细看，绕过弄堂口的车就往里面走。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才发现院子的大门正虚掩着。于夏没多想，以为是王月梅在家，就直接推开大门走进去。
    直到走到房门口，她才隐约听见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还隐约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于夏脑子一懵，虽然她没有看过带颜色的电影，但是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对这种事多少也有一些了解，她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脑海里也蓦地想起停在巷子口的车。
    房间内的声音还在继续，于夏的手脚迟钝了一瞬，下一秒便捂着耳朵手忙脚乱跑出院子。
    出了院子，于夏的耳朵依旧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刚刚在门口听到的声音，她脚步越来越急，根本来不及分辨方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仲夏的风沉闷燥热，热风顺着鼻尖直钻进肺里，肺里像是着了一团火，直到喉咙一阵一阵涌起铁锈味，于夏才停下来。
    她惊魂未定靠在不知名的巷子口，大口大口呼着气，浑身湿热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感官，她抬手抹了一把脸。
    于夏在不知名的巷子口坐了很久，她不知道张文东现在走没走，所以她不敢回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直到身后的彩色灯牌亮起来，于夏才注意到她身后是一处网吧，从楼梯上去，门在二楼，看上去十分破旧，应该是个黑网吧。
    没过多久，网吧里陆续有人三三两两出走来，手上夹着烟，时不时飚出几句脏话。路过她的人都会朝她看一眼，甚至有的人还会朝她吹口哨。
    就在于夏意识到危险，回想着哪条路是回家的路时，从她身后的楼梯上走下来几个染黄头发的男生：“哎，看这个，临江一中的呢！长得还不赖。”
    “看屁啊，人家一看就是乖学生，肯定看不上你，赶紧走吧！”
    另一个男生一边把目光往于夏身上瞟，一边嘴上不干不净调笑着：“乖学生怎么了？我上过的乖学生还少？”
    “去你妈的，你是畜生？赶紧走！”
    那个染黄毛的男生停住：“哎，打个赌，我要是能拿下这个妹妹，你请我上一个月网。”
    于夏下意识攥紧书包带，转身低着头就往和那几个人相反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注意着身后，巷子四通八达人又少，她生怕那几个小混混跟上来。
    于夏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除了跑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就在于夏低着头，加快脚步惊慌失措往另一边巷子口跑时，迎面就撞上一堵人墙。
    于夏的头直接撞在那人胸口。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震得于夏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季清予也愣了一瞬，他看了一眼正低头道歉的女生，好像有点眼熟。
    她身上套着临江一中深蓝色的校服，整个人小小一只被套在里面，马尾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晃，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季清予第一反应是觉得她像只兔子，还是受了惊的兔子。
    站了几秒，他拧眉看过去，觉得有些好笑：“别鞠躬了，没多大事儿。”
    听见他声音，于夏身体明显顿了一瞬，抬起头看到季清予的瞬间，眼中有明显的错愕。
    面前的人穿着深蓝色的校服，袖子卷到手肘位置，上衣拉链拉到一半，松松垮垮套在身上，书包随意挂在右边肩膀上，清隽又恣意，看上去少年感十足。
    季清予见状偏了偏头：“看到我很意外？”
    顿了一秒，于夏摇了摇头，想解释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见她不怎么愿意跟他多交流，季清予便没再多说，他低头看着她问：“你跑什么？”
    于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几个小混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声音肉眼可见的紧张：“我……我不小心迷路了。”
    季清予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那几个人，心中了然。
    片刻，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于夏脸上，嗓音一如既往清冽沉静。
    “没事，跟我走。”
    第5章
    于夏跟上季清予，两人并排从网吧门口的那几个人身边走过，她没敢多看，只低着头走在季清予身侧。
    从原地到巷子口不过两三分钟的路程，直到走出巷子，于夏的心情依旧久久不能平息。
    她把季清予的突然出现，归咎为上天的恩赐。
    季清予腿长，步子也大，于夏跟得有些吃力，停下以后站在原地轻轻呼着气，她看了一眼周围，青平巷的入口就在街道对面，再往右是那家烫粉店。
    “现在能找到路了吗？”
    季清予低头看过去，少女的身高刚好到他胸口，隔着薄薄的一料，他甚至能感受到于夏浅浅的呼吸。
    他往后挪了小小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但于夏脸上依旧有些手足无措，像是被吓坏了，还没清醒过来，也没应他的话。
    见状，季清予抬头看了一眼，转身进了身后的小卖部，拎了两根雪糕出来。
    他抬手递给于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就随便买了个包装好看的，不喜欢的话可以回去找老板换。”
    于夏愣怔了两秒才伸手接过来：“谢谢。”
    季清予没应声，自顾自撕开包装袋把雪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还不错，尝尝。”
    于夏点了点头，撕开包装尝了一口，草莓的香甜，和浓郁的奶香味以及丝丝的凉意瞬间传遍口腔，回味绵长。
    “怎么样？”
    于夏这会儿放松了许多：“很好吃，谢谢你请我吃冰淇淋。”
    顿了一瞬，她又补充道：“下次我请你吃。”
    季清予笑了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随后转移了话头：“你家也住这附近？”
    于夏点头：“嗯，刚搬来没几天。”
    季清予没再说什么，气氛就这么沉默了一下来。
    感受到气氛的尴尬，于夏下意识攥了攥书包带，飞快把手上的雪糕吃完丢进身后的垃圾桶，说了句我该回家了，就匆匆离开。
    季清予看了一眼匆匆离开的背影，没多想，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于夏是从另外一条街看着季清予离开以后才重新走回来的，她回来的时候巷子口的车已经开走了。
    到家的时候，院子的大门是敞着的。她背着书包走进去，门厅的门正开着，王月梅正把晚饭一样一样往餐桌上摆。
    王月梅抬眼看了她一眼：“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把大门锁上进来吃饭。”
    于夏抿了抿唇，然后照做。
    走进去以后，于夏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一共三道菜，两个肉菜一个素菜，看上去不像王月梅做的，倒像是饭店打包回来的。
    王月梅从厨房拿了碗筷走出来，见于夏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催促道：“站着干什么快去把书包放下吃饭。”
    “哦。”于夏应了一声，把书包放回自己的房间。
    于夏脑子有些乱，她长长呼了一口气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吃饭的时候，王月梅象征性地问了她几句关于学校的事，于夏没什么和她聊天的欲望，一一作答以后，便埋头吃饭，后半段除了碗筷的碰撞声以外没有人再说话。
    吃完晚饭，于夏说了句：“我会去写作业了。”然后转身回了卧室关上房门再也没出来过。
    门外隐隐传来锅碗瓢盆和水龙头的声响，于夏握着笔长长叹了口气。
    晚上，于夏刚把最后一门作业写完，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小夏。”
    于夏：“怎么了？”
    “妈妈明天要早起去单位上班，就不等你一起吃饭了，桌子上是你这个星期的饭钱，上学别迟到。”
    于夏抿了抿唇：“好，我知道了。”
    听着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于夏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王月梅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她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继续收拾书包。
    收拾完以后，于夏不经意看到书桌上放着的那瓶北冰洋，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清隽的少年。
    过了一会儿，她低头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低头翻开新的一页在上本写了几个字：
    2010.9.1晴
    ——季清予
    窗外蝉鸣阵阵，月光皎洁。
    于夏抬头多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低头在日记本上又多加了几个字:
    ——我的月亮
    -
    第二天上午六点，于夏准时被闹钟叫醒。
    她推开房门走出去，一眼就看到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叠钱，目测应该有几十块，看上去应该是她这一周的饭钱。
    于夏把钱塞进校服口袋里，然后走去卫生间洗漱，赶在六点半之前背书包出门去巷子口买了一份早餐，边走边解决了。
    走到学校门口，正好看到宋瑶和江平野。只不过，宋瑶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江平野应该在忙着安慰她，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于夏。
    一直到三个人拐进三楼，江平野才发现她：“于夏，早啊！”
    于夏笑笑：“早啊！”
    宋瑶也转过身有气无力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早啊夏夏。”
    于夏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江平野小声：“和家里人吵架了，你下课安慰安慰她哈！”
    于夏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于夏走到座位上的时候，季清予还没来，她把自己的书包放好，开始早读。
    早读结束以后，于夏在江平野口中得知来龙去脉，便开始安慰宋瑶。
    她把早上路过小卖部买的大白兔奶糖递过去：“瑶瑶吃糖吗？”
    宋瑶没精打采接过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腮帮撑得鼓鼓的，活像只正在进食的仓鼠。
    于夏歪头：“你还不开心呀？”
    宋瑶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我和我爸第二次吵架了，再这么吵下去我都想在学校住宿了。”
    “……”
    虽然说着是这个月，但这个月也不过刚过了两天。
    末了，于夏准确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咱们学校还能住宿吗？”
    宋瑶点头：“当然能了，临江一中一直都是有住宿生的，只不过住宿生要比我们放学晚一点，他们要在班级里多上一个小时自习才能走，而且住宿生只有周末可以回家。”
    于夏若有所思：“噢，原来是这样啊！”
    宋瑶见状问道：“怎么啦，你也想住宿吗？”
    于夏点了点头，如果住宿的话应该就能避免像昨天那么尴尬的事情了。
    “那太好了！”宋瑶兴奋道：“要是你住宿的话，我就回家跟我爸说让我也在学校住宿，我们两个也算有个伴！”
    于夏笑了笑：“好呀，只不过我是这样想的，我还得回家和我妈商量一下。”
    “那我们今晚就回去商量，家里同意了明天我们就能去找吴老师要申请表了！”
    于夏点头：“嗯。”
    正说着话，于夏突然觉得身边有人经过，带起一阵风，紧接着身边的椅子就被人拉开。
    于夏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季清予穿着白色的校服短袖，和深蓝色的校服长裤，头发似乎比昨天短了一点。
    见季清予来了，江平野仰头看他：“不愧是你，昨天迟到半节课，被老吴训了一通，今天直接第一课不来了，你这是跟老吴示威呢？”
    季清予掀开眼皮睨他一眼，边把书包里的书往桌面上摆，边道：“我今天是有正当理由，并且老子请假了ok？”
    江平野轻“啧”了声，转移了话头开始算账：“对了，你昨天不是说回家一趟就过来，怎么没来啊，我在网吧等到你天黑才知道我被你小子鸽了！”
    “……”
    于夏睫毛轻轻抖了抖，攥着糖纸的掌心开始冒汗。
    原来，昨天季清予是要去那家黑网吧。
    季清予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身子后仰，依旧是那副恣意的样子一本一本把书往桌子上摞。
    他不动声色用余光瞥了于夏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开口：“忘了。”
    江平野：“？”
    “我特么在网吧等了你四个小时，你就一句忘了就打发了？”
    季清予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诚意道：“那我给你道个歉吧。”
    江平野：“？你故意的是吧？”
    季清予没应声，抬手把书包丢在身后的空桌上，长腿一伸直接抵上江平野的椅子腿：“那你说吧，怎么办？”
    江平野：“你放了我四个小时鸽子，你得请我上四天网！”
    季清予轻哼，嗓音清冽低笑着，声音不轻不重：“狮子大开口啊？”
    “这就算狮子大开口了？对季少爷来说九牛一毛吧？”
    季清予淡笑着：“行，不就是四天网么。”
    江平野：“一言为定！”
    季清予视线扫过江平野，随后定格在宋瑶脸上：“你们聊什么呢？”
    “噢，我和于夏在说住宿的事呢。”
    “住宿？”季清予意外了一瞬：“宋叔叔同意？”
    宋瑶用手撑着半边头：“不知道，等我回去问问，我和于夏说好了今天回去问问家里，如果家里同意我们就能一起住宿了，还有个伴。”
    季清予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对于她们女生这种做什么都要搭伴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对了，老季你是换手机号了吗？昨天我怎么打你手机是空号？”
    季清予这才想起来换号还没跟他们说：“前几天换的，之前的卡资费不太划算。”
    闻言，江平野火急火燎把手机拿出来：“赶紧把你新号给我，要是能打通电话我也不至于昨天白等四个小时。”
    季清予瞥他一眼，把手机掏出来扔在桌子上，冷哼：“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不信你昨天四个小时干等着。”
    宋瑶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说着，她拉了江平野一把，把自己的手机也拿出来：“快点别墨迹了，赶紧把手机号存上，”
    等宋瑶和江平野存完，季清予才把桌上的手机收起来。
    存好了季清予的新号，宋瑶抬头问于夏：“夏夏你的手机号是多少，我们互相存一下。”
    “也加我一个！”江平野笑嘻嘻附和。
    随后，季清予也偏头看过去。
    感受到随之而来的几道视线，于夏下意识握了握校服兜里的小灵通。
    她视线落在宋瑶手上的粉色新款翻盖手机上，要是她没看错，刚刚季清予和江平野拿的好像是新出的滑盖手机，跟上次张文东给她的差不多。
    顿了几秒，她垂了垂眸子：“我……我今天没带手机。”
    季清予挑了下眉，没说什么，轻描淡写收回目光。
    “啊！”宋瑶神色沮丧了一瞬：“那太可惜了，今天不能互换号码了，那只能等你下次带手机再换了。”
    于夏笑意勉强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上课铃就打响了，这节是英语课，她低头从桌子里拿出英语书，余光不经意瞥见季清予桌子里的黑色手机。
    于夏垂了垂眼睫。
    也不知道错过了这次和季清予互换号码的机会，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6章
    大课间之后是体育课，刚一下课，宋瑶就拉着她去小卖部买冰淇淋。
    一中的小卖部不大但东西很全，特别是现在是夏天，冰柜里冰淇淋的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挑都挑不完，大部分都是于夏没见过的牌子。
    “夏夏，你吃哪个啊？”宋瑶一边低头在冰柜里翻找，一边问她。
    没等到她的回答，宋瑶便接着自言自语道：“咦，我上次吃过的那个果冻一样的冰淇淋怎么找不到了，是卖没了吗？”
    就在宋瑶翻找的时候，于夏偶然发现一个眼熟的包装。她低头仔细看了一眼，跟昨天晚上季清予给她的一样。
    于夏心跳加快了一瞬，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拿那个冰淇淋。
    她在学校里就这么公然请他吃冰淇淋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造成什么误会？
    就在于夏犹豫的时候，她目光不小心落在上面的标签上，上面写着单价三元。
    “夏夏我选好了你吃哪个啊？”
    于夏下意识收回手，随手在一块钱的标签底下拿了一根普通的奶味雪糕：“我也选好了。”
    宋瑶看了一眼于夏手上的雪糕：“你怎么跟季清予一样喜欢吃这种老式雪糕啊？”
    “啊？什么？”于夏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哦，没什么事。”宋瑶扬了扬手上，和昨天季清予给她买的一模一样的雪糕，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喜欢吃这种水果味的呢！”
    于夏没说话。
    “走吧，我们去结账。”
    结账的时候，宋瑶连同她的雪糕一起付了钱，于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宋瑶却大方笑着：“没事，就一根雪糕。”
    最后，于夏只好抿唇说了声：“谢谢。”
    回去的路上，宋瑶把冰淇淋包装撕开先递给她：“你要不要尝尝这个草莓口味，真的比牛奶味的好吃很多。”
    于夏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牛奶味的。”
    她又何尝不知道草莓口味比牛奶味的好吃很多，只不过生活水平的差距不允许她这么奢侈。
    宋瑶见状点了下头：“那好叭。”
    于夏也把自己的那根牛奶味的冰淇淋撕开，可放进嘴里的一瞬间，于夏就感受到了齁甜的牛奶味，浓得发腻。
    皱眉的瞬间，于夏凑巧对上迎面走来的季清予的目光。
    那一刻，口中的的奶味瞬间腻得有些发苦。
    -
    开学的第 一节体育课一般都是在教室里上理论课，但是这次因为篮球队招募，所以体育老师带着班里的男生去了体育馆，她们女生算是沾了光可以自由活动。
    解散以后，宋瑶和于夏先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在台阶上把冰淇淋吃完。
    “今天天真热。”于夏把冰淇淋杆丢进垃圾桶，随口嘟囔了一句。
    “我也觉得好热啊！”说着，宋瑶从台阶上跳下来：“我们去体育馆看他们打篮球吧！”
    “啊？”
    宋瑶拉着她：“走吧走吧，我跟你说季清予和江平野打球可好了，高一的时候就是校篮球队的。”
    于夏自动过滤了其他，只听到那句“季清予打球可好了”，随后就怀揣着期待跟着宋瑶一起去了体育馆。
    她们到的时候，篮球场地已经围了许多人，离得老远都能听见女生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清予三分好稳啊啊啊啊啊啊——”
    “江平野也好帅！！”
    场边甚至还有几个男生喊着：“季大神好帅，我要给你生猴子！”
    “……”
    宋瑶见状兴奋了一瞬，拉着于夏往场地边上挤：“我就说体育馆的人肯定多，咱们要是再晚一点来，他们应该都快结束了。”
    于夏视线从进门便紧盯着穿着九号球衣的季清予，看着他一个三步篮稳稳进球，然后场下瞬间沸腾。
    宋瑶激动的晃着她的胳膊：“啊啊啊啊啊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说季清予打球超帅的！！”
    于夏稳住身形点了下头，忍不住问：“他们是在比赛吗？”
    宋瑶：“不是，是在选择篮球队队员，一中的篮球队在全市的中学里面都是拔尖的，每年都会在第一学期进行一次淘汰制的选拔，为十月中旬的市中学生篮球赛做准备。”
    “十月份还有篮球赛呀？”
    宋瑶点头：“咱们市每年都有一次大型篮球比赛，就像每年都要开运动会一样。”
    “去年一中就是第一，今年如果季清予也上场，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也能再拿个第 一回来，去年全场都一半的分数都是季清予一个人贡献的。”
    后面的话于夏没怎么听进去，她视线始终追随着场上的九号球衣，清楚看到他的每一个干净利落的投篮动作。
    也是在今天，于夏才发现，他喜欢的人是如此优秀并且耀眼。
    他不止是月亮，更是太阳。
    而少年奔跑起来被风灌满的九号球衣，承载着的是她一整个青春里最炽热灿烂的秘密。
    -
    体育课下课以后，于夏和宋瑶去厕所洗了下手，回到教室里就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围着几个女生，正在跟季清予说话。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季清予穿着那件白色的九号球衣，头发因为出汗有些乱糟糟，脸上依旧是那副恣意寡淡的表情，轻轻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嘴角噙着淡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突然，季清予的视线朝她看过来。
    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于夏匆忙收回目光。
    宋瑶：“走吧我们进去，快上课了。”
    于夏点头：“好。”
    两人走进去的时候，宋瑶才注意到于夏的座位已经被其他人围得水泄不通。
    见状，宋瑶八卦道：“啧，打篮球好的男生就是受欢迎！再加上长得帅就是王炸！我跟你说高一的时候追季清予的女生就排长队，本来以为这学期会少点，结果一场篮球赛选拔又开始了！”
    于夏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季清予调整了一下坐姿，正抬头跟那几个女生说什么，很快座位上的人就都散了。
    于夏和宋瑶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江平野跟季清予说话。
    江平野：“不愧是你，投几个球就圈这么多迷妹。”
    “不过你那张物理卷子不是昨天就写完了么，刚才干嘛用做卷子当借口？”
    季清予没抬头，漫不经心从课桌里拿出昨天发的物理试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桌面，声线散漫带着几分笑意：“给我同桌腾地儿。”
    “噗——”
    江平野笑出声：“可拉倒吧你，懒得应付女生就直说我还不知道你，少拿人家于夏当借口。”
    正说着话，江平野抬头看了于夏一眼，大大咧咧笑着：“你说是吧，于夏！”
    “啊？是。”于夏的心情还在刚刚对季清予那句话的震惊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平野一拍桌子：“你看我就说吧！”
    季清予嗤笑了声，略微抬了抬眼皮，视线掠过江平野，随后轻描淡写落在于夏脸上，拖腔带掉问她：“是什么啊？”
    “……”
    于夏脸上有些局促，她张了张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她因为季清予那句玩笑话胡思乱想，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
    宋瑶见状把手上的饮料磕在桌子上，没好气儿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审犯人呢？”
    季清予挑眉收回目光，长腿踢了江平野的椅子一脚，笑道：“公主发脾气了，哄哄。”
    宋瑶脸上挂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季清予！”
    “嗯？”
    宋瑶凶巴巴瞪着他：“你再叫我公主我跟你没完！”
    季清予没什么诚意应着：“知道了公主。”
    “……”
    宋瑶翻了个白眼，也懒得理他了，转而跟于夏说话：“夏夏，你昨天的物理大题做了吗，下节物理课借我看看。”
    于夏摇了摇头：“我也不会，只做了一半。”
    “我做了。”江平野把物理试卷从桌子里抽出来，摆在桌子上大方道：“抄我的！”
    还没等宋瑶开口，身后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抄什么，也给我抄抄？”
    教室内瞬间安静。
    江平野一回头，物理老师正站在江平野身后。
    许是他们几个聊得太欢，根本没发现物理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了，而江平野就是今天最大的倒霉蛋。
    季清予轻轻偏了偏头，勾着唇角看热闹。
    江平野干笑了两声：“张…张老师，您今天又漂亮了，您这头发是新做的吧……”
    物理老师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教师，爱美，很吃江平野彩虹屁这一套。
    果然，还没等江平野彩虹屁吹完，物理老师就瞥了他一眼：“行了，别贫了。”
    说完，物理老师转身回到讲台上：“好了，把昨天发的物理试卷拿出来，这节课讲卷子。”
    说完，教室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就在于夏刚把试卷翻出来平摊在桌子上的时候，季清予往她的方向侧了侧身，压低了声音：“哎，真是吗？”
    季清予视线看过来，一双灼灼的桃花眼，紧盯着她的眼睛。
    许是距离太近，于夏脸颊逐渐发热，她抿了抿唇强装镇定：“你，说什么？”
    季清予有些意外：“你刚没听见我和江平野说话？”
    于夏攥了攥手里的签字笔，咬牙说了今天不知道是第几个谎：“没有。”
    “是吗？”
    季清予轻笑了声，幽幽收回目光：“那行吧。”
    第7章
    物理课下课，于夏照常和宋瑶去走廊里透气。
    “夏夏，你听说了吗，吴老师好像打算选班长。”
    于夏对班级干部什么的一向都没什么兴趣，她摇了摇头：“是吗？你听谁说的啊？”
    “江平野上午从吴老师办公室回来说的，估计八九不离十吧。”
    说着，宋瑶撇了撇嘴：“不过班长这种事费力不讨好的，估计没人愿意干。”
    于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咱们班高一的时候班长是谁啊？”
    宋瑶：“高一是一个女生，叫张茜后来这学期分班学文去了，上学期吴老师就按头想把班长给季清予当，季清予没干，正好张茜跳出来就给她了。”
    “但人家高一一年干得还挺好的，之前高一登记家庭情况和每个人的联系方式，张茜都是牺牲自己的下课时间统计的，任职这一年也算是勤勤恳恳为班级做事，只可惜去学文了，也不知道这一次这种苦差事会落在哪个倒霉蛋身上。”
    于夏脸色不自然了一瞬，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她抿了抿唇随口问：“那这学期是不是也要统计每个同学的个人信息啊？”
    宋瑶不知道于夏的小九九，她点了下头如实说：“应该是吧，毕竟来了几个新同学，而且上学期搬教室什么的可能很多东西都丢了，这学期估计是要重新统计的。”
    “原来是这样。”
    “怎么了吗？”宋瑶看了她一眼。
    于夏摆了摆手，转移话题：“没什么，我今晚回家就问问我妈住宿的事。”
    宋瑶笑着：“我也是，等我爸今天晚上回来我就跟他提。”
    说着，两人又走了几步，直接拐回教室。
    于夏和宋瑶回来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个女生拿着刚刚上课讲完的物理卷子走过来。
    “季清予，刚才老师讲的最后一题我没太听懂，咱班你的物理最好，可以给我讲讲吗？”
    那个女生穿着白色的校服短袖，扎着一个丸子头，她拎着卷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是于夏第一次注意到梁思琪，当时只觉得不过是同她一样暗恋着季清予的人罢了，却没想到她与梁思琪更深的羁绊还在后面。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于夏依旧会为她小心翼翼的暗恋而纠结难过，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男生帮别人讲题，她心里的确密密麻麻地酸涩。
    至于梁思琪的心思，季清予自然也能看出来，他一般不会直接拒绝这种。他抬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抬手把卷子拿过来，把用到的几个繁琐的物理公式，和求解的大体思路说了一遍，还没等梁思琪反应过来，就抬头问她：“听懂了吧。”
    “……”
    梁思琪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点了两下头：“听……听懂了。”
    这个时候，就算没听懂她也得硬着头皮说听懂了，不然季清予一定会觉得她笨。
    季清予笑了笑：“听懂了就行。”
    说完便没再说话，低头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见状，梁思琪只能拿起自己的卷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转身羞涩地小跑回到自己的座位。
    于夏视线顺着梁思琪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梁思琪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低头小声和她后桌的女生说：“丢死人了。”
    她后桌的女生安慰了她几句，趁她们还没发现她，于夏收回视线抬头看了季清予一眼。
    季清予刚一抬头，就对上于夏探寻的目光，他顿了一瞬，随即嗓音清冽开口问她：“你上课也没听？”
    “啊？”于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季清予随手摸起他的物理卷子，往她桌面上一摊：“自己看吧。”
    说完，季清予转头在桌面上摞了几本书，趴在上面补觉。
    而于夏盯着桌面上那张行云流水，密密麻麻写满了每一个解题步骤的试卷，心跳逐渐加快，久久未能回神。
    她想。
    如果暗恋有声，那此刻一定震耳欲聋。【1】
    -
    下午放学，于夏是和宋瑶一起出的校门，只不过今天一起的还有季清予和江平野。
    江平野是个话痨，从教室到校门口这一路上叨叨个没完，宋瑶懒得搭理他，这会儿又把话头引到于夏身上：“于夏你家住哪啊？”
    “啊？”于夏抿唇回道：“就在青平巷附近。”
    “青平巷啊！”江平野推了季清予一把：“老季家也住那附近。”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道：“对了，我今天在办公室听见他们好像在商量下周上晚自习的事。”
    “什么晚自习？”季清予视线看过去。
    江平野：“咱们学校高二开始不是都要上晚自习么，到晚上九点半。”
    宋瑶狐疑着看了他一眼：“你这消息真的假的啊？之前高二不是上到八点半，怎么到你这变九点半了？”
    江平野：“谁知道呢，反正办公室里的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宋瑶小脸一皱：“啊？不会真上到这么晚吧，九点多天都黑了。”
    “没事不用怕，反正我们俩顺路我会给你送回家。”
    说着，江平野看了看于夏：“至于于夏嘛，就交给老季了，反正都住在青平巷附近，也顺路！我这次就不跟老季抢了，让他也体会一次当护花使者的感觉！”
    宋瑶白了他一眼：“人家季清予还用你让，一中想让他护的花都排队好吧？”
    于夏心跳莫名地加快，她没敢抬头看季清予的表情，低头跟着宋瑶的步伐往前走。
    后面的一段路就都是宋瑶和江平野两个人斗嘴了，季清予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有于夏时不时被逗笑。
    很快就到了第二个红绿灯，宋瑶站在原地跟于夏道别：“我先走了夏夏，明天见。”
    于夏：“拜拜，明天见。”
    江平野挂在季清予身上，也跟宋瑶摆了摆手：“再见再见，今天有事就不送你了哈。”
    “切，用你送。”宋瑶没搭理他，跟季清予说了句话，就转身蹦蹦跳跳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于夏抬头看江平野：“你今天不送瑶瑶回家吗？”
    江平野一条胳膊搭在季清予肩上：“待会儿我还要跟季清予去网吧一决胜负。”
    “噢。”于夏点了点头。
    江平野笑着：“走吧，正好网吧也在青平巷附近，我俩顺便把你送回去再去网吧。”
    于夏心脏猛地一沉，她站在原地没动：“我突然想起来我要去对面那条街的书店买几本参考书，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啊？”江平野下意识抓了抓头发，也没多想：“那行吧，那你路上小心。”
    “嗯。”于夏点了下头，大方跟江平野道别，只不过到了季清予这，于夏还是有些心虚，她没敢看他的眼睛，匆匆说了句：“拜拜”就转身往对面街口去。
    季清予也没说什么，在于夏走了以后，转身和江平野一起往青平巷的网吧走。
    刚走到巷子口，季清予突然没来由地问了句：“对面那条街有新开的书店吗？”
    江平巷一愣：“不知道啊，好像没有吧，怎么了？你也要买参考书？”
    季清予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冷笑了声：“买个屁参考书。”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江平野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事，走吧网吧快到了，再晚没位置了。”
    “对对对，快走快走。”
    ……
    于夏想买参考书是真的，只不过她人生地不熟的，在对面那条街转悠了半天才发现对面那条街上都是五金商店，根本没有书店，卖什么钥匙锁头的倒是一大堆。
    她大概转悠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小卖部，买了几颗糖塞进校服口袋里，想着明天给宋瑶，总不能白吃人家一根雪糕。
    于夏到家的时候王月梅还没回来，她给王月梅留了门，就直接回卧室写作业了。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王月梅才回来，手上还拎着一份炒饭，看样子应该是她的晚餐。
    于夏卧室的窗户刚好能看到院子，王月梅一进门于夏就看到了。
    她喊了声：“妈”，随后起身迎出去。
    王月梅把炒饭放在桌子上：“妈妈在外面吃过了，给你打包了你喜欢的炒饭。”
    “谢谢妈。”
    王月梅放下背包：“那你先吃，我去洗把脸。”
    于夏点头：“好。”
    说完，于夏坐在椅子上，低头打开包装。王月梅打包回来的确实是她喜欢的火腿炒饭，还多加了孜然。
    于夏半个小时前就饿的不行，刚才吃了两块大白兔奶糖才勉强充饥。
    她正吃着饭，王月梅从卫生间走出来：“怎么样，好吃吗？”
    于夏点了点头：“挺好吃的，你尝尝？”
    王月梅坐在她对面：“不用了，我和你张叔叔在外面吃过了，还是你张叔叔说这家炒饭好吃呢。”
    “咳咳——”
    闻言，嘴里的饭不小心呛进喉咙，呛得她脸颊通红。
    王月梅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吃饭还这么心不在焉，喝口水顺顺。”
    于夏抬手接过来，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放下筷子，试探着开口：“妈妈，我想跟您说件事。”
    王月梅抬头：“什么事儿？钱花没了？”
    “不是。”于夏下意识开口。
    “那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于夏抿了抿唇：“我想去学校住宿。”
    怕王月梅不答应，于夏接着又道：“听同学说下周开始就要上晚自习了，一直上到晚上九点半，住宿可能更方便一些。”
    王月梅：“住宿一个月多少钱？”
    于夏垂了垂眸子：“我同学说好像一年三百。”
    王月梅若有所思，她看了看于夏半天没说话。
    于夏低着头，手上的筷子毫无章法地扒拉着碗里的炒饭，就在于夏已经准备好被骂不懂事时，王月梅突然开口：“你想去那就去呗，正好我上班没时间照顾你，送你去住宿也省心。”
    “这么说你答应了让我住宿了？”于夏有些不敢相信？
    王月梅瞥她一眼：“看把你乐的，不就是住个宿。”
    说着，她拿起皮包从里面拿了几张钱放在桌子上：“住宿费怎么交，什么流程你明天去学校打听明白回来告诉我，你的生活费我按月给，一个月三百你省着花。”
    于夏如释重负，她点了点头：“知道了妈，我会省着花的。”
    “对了，你张叔叔送你的手机你拿去用吧，现在都没人用小灵通了。”
    说完，王月梅起身回屋：“你慢慢吃，吃完早点回去写作业。”
    “嗯。”
    王月梅走到下班，于夏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喊了她一声：“妈。”
    不知道为什么，于夏鼻尖突然发酸：“你也早点休息。”
    王月梅摆了摆手，没说什么，迈步走进卧室。
    于夏又吃了几口炒饭，只不过凉了的炒饭油得有些发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于夏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
    她低头盯了那份炒饭很久，才起身收拾。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早晚会的。
    第8章
    第二天，于夏上午下课第一件事就是去吴彩玉的办公室，要了一张住宿生申请表。
    领表回来的路上，宋瑶还一直跟于夏道歉：“对不起夏夏，我昨天和我爸说了一晚上，他还是不同意我来学校住宿。”
    于夏也不在意好脾气地笑着：“没事，你今天已经和我倒过很多次歉了，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
    说着，于夏扬了扬手中的申请表：“到时候欢迎你来我宿舍玩儿啊！”
    “呜呜呜夏夏你真好！我爱你！”
    于夏笑笑：“没事，走吧回去填表，吴老师让我大课间之前给你她呢。”
    “走吧走吧。”
    于夏走到教室门口，刚好看见梁思琪又捏着试卷去找季清予，这一次直接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宋瑶见状皱了皱眉头：“这个梁思琪怎么又来了？还直接坐你位置！”
    于夏扯了扯唇角：“谁知道呢，那我们等一会儿再进去吧。”
    “哎，等等！”宋瑶高一就跟梁思琪有矛盾，这会儿见于夏这么好欺负，大小姐脾气直接就上来了，她拉住于夏：“凭什么你要等一会儿再进去，那明明是你的位置！”
    说完，宋瑶就拉着于夏往教室里走。
    座位上，季清予微微皱眉，神色恹恹的，身子微微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他薄唇轻轻开合，在说着什么。
    于夏和宋瑶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梁思琪小声说：“那个……我没怎么听懂，可以再帮我讲一下这个公式吗？”
    季清予眉心微蹙，神色隐隐有些不耐烦，没等他说什么，宋瑶就敲了敲桌子。
    梁思琪抬头看了于夏一眼，不在意道：“同学我在问季清予题，能麻烦你等一下吗？”
    季清予眉心的“川”字眼见着又加深了几分。
    于夏抿了抿唇，正准备松口的时候，话头直接被宋瑶拦了过去：“等不了呢，谁规定问题一定要坐着问了？”
    她看了一眼梁思琪的卷子，见她问的是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直接嘲讽道：“况且，你的水平，就算季清予给你讲了你也不一定听得懂吧？”
    梁思琪是托关系进的一班，在班里成绩一直吊车尾，宋瑶说的也是事实。
    前桌看热闹的江平野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你——”
    梁思琪脸一阵红一阵白，要不是季清予还在这，她肯定要还嘴的。
    顿了半晌，梁思琪拿起卷子，尽力保持着形象对着季清予说了句：“那我回去再仔细想想，谢谢你给我讲题。”
    说完，梁思琪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宋瑶一眼，连带着于夏也吃了一记眼风。
    “切。”宋瑶翻了个白眼，随后轻轻抬了抬下巴：“于夏坐下吧，我跟你说，这种人你越好说话她就越蹬鼻子上脸。”
    于夏抿了抿唇：“谢谢瑶瑶。”
    随着上课铃打响，大家也都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低头翻找着这节课要用的书。
    这节是语文课，季清予只把语文书随便翻开两页放在桌面上，然后直接趴上去补觉，一睡就是一节课。
    临快下课的时候，语文老师不知道是这节课第几次把视线落在季清予身上，这一次终于忍不住抬手把粉笔头扔过去：“季清予！”
    季清予皱着眉头，一副没睡醒的表情抬头看过去，许是因为起床气的缘故，眉眼间带着些许凌厉。
    “你来翻译逍遥游第二自然段第一句话。”
    季清予甩了甩头清醒了一瞬，才缓缓站起来，正当他要拿起语文书时，垂着的右手掌心突然被塞了一张纸条。
    少女柔软的指腹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季清予脊背僵硬一瞬，随即低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于夏。
    于夏还是第一次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许是怕被语文老师发现，她心跳加速死死低着头没敢抬。
    季清予低头看了她几秒，随后在语文老师的催促中拿起语文书，慢条斯理打开那张写满翻译的纸条，照着念了起来：
    “《齐谐》是一部专门记载怪异事情的书，这本书上记载说：“鹏鸟迁徙时，翅膀拍击水面激起三千里的波涛，鹏鸟奋起而飞，旋转扶摇而上直冲九万里高空，着六月的大风离开了北海。”【1】
    季清予刚念完下课铃就打响了，语文老师合上书瞥了季清予一眼：“季清予来我办公室一趟！其他人下课！”
    语文老师一走，江平野就转头道：“牛啊老季，赵铭刚才肯定就是因为你上学期期末语文不及格的事找你茬，我还以为你肯定完了，没想到你居然翻译出来了！”
    季清予余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于夏一眼，轻飘飘道：“运气好。”
    说完，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教室。
    直到季清予走出教室，于夏的脊背才缓缓放松下来，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放下笔才发现，因为刚才给季清予写翻译的时候太紧张，手心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缓了一会儿，于夏才从书里拿出她上节课从办公室拿回来的住宿申请表，低头填表。填好以后，于夏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她起身拿着申请表走出教室。
    于夏走到三楼教室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季清予正在正对着门口不远处的办公桌旁边挨训，只不过他背对着门口，没有看见她。
    于夏停顿了一秒才轻轻敲了敲门，朝着右手边第二个办公桌走过去：“吴老师，我来交住宿申请表。”
    少女嗓音甜软咬字清晰，于夏是北方人普通话很好。
    闻言，季清予才转头看过去。
    “季清予你看哪儿呢？听没听见我说话！”
    季清予回过神儿，淡淡应着：“听见了，下次考试语文再不及格逍遥游默写十遍。”
    说来说去季清予也不过是语文这一科拖后腿，但也不影响他回回都是年级第一，赵铭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见他态度还算好，赵铭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他把今天的语文卷子拿回去发了，就放他走了。
    另一边，吴彩玉还在和于夏讨论住宿的问题。
    “于夏同学，你申请住宿的事你妈妈知道吗？”虽然是例行公事，但还是要多问一句，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于夏点头：“我妈妈是同意的。”
    “那就好，那把这个同意书拿回去给你妈妈签字，然后明天带着住宿费交给我就行了。”
    于夏接过同意书：“谢谢吴老师。”
    “那没什么事你回去上课吧。”
    于夏看着同意书上写的住宿费一年三百，抿了抿唇开口问：“吴老师，咱们学校有贫困补助一类或者助学金之类的吗？”
    闻言，吴彩玉顿了一瞬，随即抬头看过去：“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学校倒是有助学金，但是要先提交贫困证明，以及每次考试成绩必须是年级前三才行。”
    于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吴老师。”
    “没事，有什么困难记得和老师说。月底考完试，如果有贫困证明，我可以帮你去学校申请试试，对了你对班级干部有兴趣吗？”
    于夏：“什么？”
    “班级干部加操行分，对你评选助学金又有帮助。”
    后面，吴彩玉又和于夏说了几句关于助学金和国家补助的事，说完，于夏才拿着同意书走出办公室。
    于夏满脑子都在想助学金的事，刚拐过弯就撞上一睹人墙。
    “啊——”
    于夏没忍住惊呼出声，她抬头看见季清予直接愣住：“你……你怎么还在这？”
    于夏心脏慌乱地跳，她不知道季清予在这多久了，那她和吴老师说的话季清予是不是也都听到了？
    季清予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淡淡道：“路过。”
    “啊？”于夏抬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卷子，要是她没听错，刚才语文老师好像让他拿卷子回去了。
    季清予缓缓收回目光，随口解释道：“刚刚去洗了个手，就把卷子放在走廊窗台上了。”
    于夏这才松了口气，相信季清予是路过，回来拿卷子的。
    “回去吧，快上课了。”
    “啊好。”于夏抿了抿唇，迈步小心翼翼跟上去。
    走廊的窗户开着，风丝从窗台轻轻吹进来，卷起她的发尾轻轻晃动，风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最近几天临江市的气温一直在三十八左右高居不下，空气异常燥热，但好在今天风丝是凉的。
    椭圆形的桂花花瓣随着风丝飘进来，顺着花瓣的方向，于夏的视线落在季清予身上。
    少年穿着白色的校服短袖，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裤，身姿颀长挺拔，就连背影都在熠熠生辉。
    而她埋藏在心底三缄其口的秘密，也在不断生根发芽。
    -
    事实证明，宋瑶的消息还是很准确的，下午自习课，吴彩玉就说了要选班长的事。
    “有没有主动的，可以举手。”
    底下鸦雀无声，像宋瑶说的，班长这东西费力不讨好，几乎没人想干。
    见状，吴彩玉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于夏脸上：“既然没有人，那我就任命了，于夏你来当班长。”
    于夏愣怔了一瞬，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毛遂自荐，却没想到吴彩玉会直接任命。
    一时间，全班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还没等她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女生：“老师，我想当班长，想为班级做贡献。”
    只见，梁思琪从座位上站起来，昂首挺胸，像只骄傲的孔雀。
    吴彩玉见状面露难色，顿了几秒，她开口道：“那这样吧，我们投票制，还有想试试的同学吗？没有的话现在开始写票，两分钟以后我让人去收，票数多的同学来当这个班长。”
    吴彩玉的办法很公平，即便梁思琪有些不服气，但还是看了于夏一眼坐下撕了一页纸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宋瑶肯定是大力支持于夏的，连同江平野都一起把票投给了于夏。
    唱票结束以后，于夏以一票之差险胜。
    江平野一脸八卦回头看着季清予：“老季，你投了谁？”
    季清予懒懒抬眼：“你猜？”
    江平野：“梁思琪长得也算挺好看，而且一看就对你有意思，你不会投她了吧？”
    季清予拧眉：“关你什么事？”
    “是是是，不关我的事，那关于夏的事啊，怎么说于夏也是你同桌，你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
    说着，江平野抬头看了看刚回来的于夏：“你不好奇季清予投了谁吗？”
    于夏抿唇摇了摇头。
    因为两分钟前，她亲眼看到季清予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大字——
    于夏。
    第9章
    因为昨天找错了地方没有买到参考书，今天放学以后于夏特意问了宋瑶这附近哪里有书店，刚好宋瑶想去买几本漫画看，就和于夏一起去了。
    两人在大门口跟季清予还有江平野道别，转身去了另外一条街。
    “夏夏你昨天去了哪里呀？”
    于夏大概回忆了一下：“就是和你分开的那个红绿灯，我去马路对面那条街找的……”
    “啊？”宋瑶没忍住笑了出来：“那条街好像都是五金商店。”
    “……”
    于夏无奈点头：“是的。”
    宋瑶扁了扁嘴巴：“季清予和江平野真不够意思，居然都不给你指指路。”
    提到季清予，于夏心下慌乱一瞬，她昨天走的时候太紧张，现在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了。
    于夏默默叹了口气，多半是闹了笑话。
    都怪她自己没有把周边打探清楚，五金店买书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见状，宋瑶爽朗笑着：“没事，我今天带你认认学校附近的路，这边地形没有青平巷那边复杂。”
    于夏点头：“好。对了，你要去买什么书啊？”
    宋瑶：“《偷星九月天》。”
    “……什么天？”
    宋瑶转头看过来，兴致勃勃地安利：“《偷星九月天》一本贼好看的漫画书！强烈推荐！！”
    于夏平时对漫画书了解不多，印象里见过最多的漫画就是初中时，班上男生被老师没收的《阿衰》。
    她点了点头：“这样啊。”
    宋瑶大方开口道：“我家有很多漫画，改天有空你可以来我家看！”
    于夏笑着摆了摆手：“谢谢你啊瑶瑶，只不过我天生对图画的感知力比较差，看不懂漫画。”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看文字，中国的或者外国的都可以。
    于夏一直没告诉过别人，她从初中就已经开始背英语词典了，到现在已经坚持四年了，她现在的词汇量完全可以看懂一些简单的英文小说。
    闻言，宋瑶惋惜了一瞬：“居然还会有人看不懂漫画。”
    说着，她像电视里经历过沧桑的老者一样，像模像样地轻轻叹了口气：“那人生该少了多少乐趣啊！”
    于夏被她伤春悲秋的模样给逗笑，她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宋瑶：“哎，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演技这么好？要不你以后当演员去得了。”
    宋瑶闻言展颜一笑，她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nonono，我以后可是要当影后的！”
    于夏话语一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不会真的想当明星吧？”
    宋瑶轻轻扬了扬下巴，暖橙色的夕阳打在她明媚的侧脸上，少女笑的肆意张扬：“当然了！我这么漂亮，不当明星都白瞎啦！”
    宋瑶是真的很漂亮，明艳照人的那种漂亮。
    这一刻，于夏突然有些羡慕宋瑶，羡慕她可以在十六七岁的年级如此肆意张扬的活着，更羡慕她可以大声说出自己的梦想。
    而她呢，她的梦想是什么呢？
    于夏嘴角划过一抹苦涩的笑意，她的梦想大概就是可以永远逃离王月梅和于强。
    思及此，于夏脑海里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划过少年清隽的面容。
    ……
    或许，从现在开始，她的梦想可以再多一个。
    尽管别人的梦想是hope，而她的是wish。
    可谁说活在阴沟里的人就不能向往月亮。
    宋瑶见状抬头道：“你怎么笑了，你是不是也像江平野那只狗一样，觉得我是在做梦。”
    回过神来，于夏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没有在做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到时候我就是你的忠实粉丝！”
    宋瑶笑了：“真的吗！！我就知道夏夏最好了！！”
    说着，她哼了一声，骂道：“世界上也就只有江平野才能说出那么狗的话！”
    于夏轻轻“嗯”了声：“快走吧，一会儿书店关门啦！”
    “噢对对付，快走快走。”
    书店就在距离临江一中一个红绿灯的位置，只不过跟于夏回家的路是两个方向。
    到了书店，宋瑶像脱缰的野马直接一头扎进漫画区，于夏则是去另一边找适合自己的参考书。
    于夏原来所在学校的教学质量远远不如一中，虽然高一的成绩在一班不算垫底，但也只是中等，开学这几天于夏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某些科目上的力不从心。
    她在书架上找了几本物理练习册，又找了两本数学必修二的参考书，然后低头仔细翻看对比题型价格，以及和她的适配度。
    过了一会儿，宋瑶就抱着两本漫画书过来：“夏夏，你买什么呢？”
    于夏抬头弯了弯唇：“在选参考书。”
    宋瑶低头看了看：“你怎么拿人教版的啊？我们这边的书都是苏教版的。”
    于夏眉心微蹙，她并不知道这两个版本的区别，也不知道南北方居然连教材都有这么大的差异，她只记得自己从前的教材书封皮上最下面的小字写的就是人教版。
    顿了片刻，于夏问道：“这两个版本差别很大吗？”
    这可把宋瑶问倒了，她也是个半吊子，也不知道具体到底差在哪。
    她眨了眨眼睛，灵机一动：“我知道了！季清予肯定知道，之前我和江平野的参考书都是他帮忙选的。”
    说着，宋瑶从校服兜里掏出手机：“你等等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于夏缓冲了几秒，刚想阻止，但电话已经接通，她清晰的听见电话对面传来的一声慵懒寡淡的：“喂——”
    心脏也跟着这声“喂”扑通扑通了两下。
    宋瑶：“你现在有空吗？”
    “公主又有什么吩咐？”
    季清予嗓音懒懒的，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颗粒感。
    “！！！”
    宋瑶咬牙翻了个白眼，季清予怎么越来越江平野了！！
    罢了，看在还有事要求他的份上，忍了！
    宋瑶继续道：“哦，也没什么，就是我陪于夏来书店选参考书，但是书店里有人教版和苏教版的，我们俩不知道该选哪个，想找你帮忙选一下。”
    “哦——”
    电话里只传来一声慵慵懒懒的“哦”便没了下文。
    于夏手指绞在一起，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脸上有些发烧，紧张得一个劲儿的用看书来掩饰自己的失落。
    没事的，她和季清予刚认识没几天，他不愿意帮忙也正常。
    于夏如是想着。
    这边，宋瑶还在说话：“哦什么哦啊，帮不帮忙啊！”
    季清予拿着手机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过了几秒，他调子懒散轻笑着：“帮，公主都开口了。”
    宋瑶：“这还差不多！”
    季清予轻轻“嗯”了一声：“你把电话给于夏。”
    “好，你等一下。”
    说完，宋瑶伸手把手机递过去：“夏夏，季清予电话，让他亲自跟你说。”
    于夏怔了怔，下意识蹭了蹭手心里的汗才抬手去接电话：“喂？”
    尽管她已经尽量控制了，但是因为太紧张了，声线还是微微有些发抖，只不过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不明显。
    季清予捏着手机点了免提：“你挑了什么参考书？”
    于夏低头把参考书的名字和出版社报了出去。
    沉吟片刻，季清予开口道：“这两本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你的基础不错，可以选择难度更高的。”
    顿了顿，季清予报出两个名字来，让于夏去找。
    于夏一抬眼就看到了季清予说的那两本：“我找到了。”
    “嗯。”季清予淡淡应着：“找到了就好。至于出版社，虽然人教版和苏教版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但是如果你在本市参加高考的话，还是建议你选择苏教版。”
    少年嗓音清冽，字正腔圆，于夏还是第一次听到季清予说这么一大串话。
    她抿了抿唇：“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帮我选书。”
    季清予一边低头看手上的书，一边随口说：“怎么谢？”
    “什么？”他声音太小，于夏没听清。
    回过神来，季清予淡淡道：“没什么，你明天上学请我吃根雪糕就行了。”
    于夏应了。
    说完，于夏就把手机还给宋瑶了，电话还没挂。
    此时，于夏的脸已经红得烫人，她低着头生怕被宋瑶看出端倪，赶紧拿着参考书去前台付钱。
    等她付完钱宋瑶也挂了电话拿着漫画书走出来：“夏夏付好了吗？”
    于夏点头：“已经好了，我们走吧。”
    宋瑶抬头看了她一眼：“咦，夏夏，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啊…是吗？”
    于夏心虚了一瞬，用手捂了捂脸，搪塞道：“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我们快走吧。”
    说完，于夏赶紧推开门走出书店。
    原地，宋瑶抬头看了看书店门口的空调，明明很凉快呀！
    -
    晚上回家以后，于夏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今天新买的参考书，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就连啃公式于夏都觉得没那么枯燥了。
    半个小时前，王月梅给她发了短信，说今天要加班晚点回来，让她自己解决晚饭。
    写完作业，于夏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她看了一眼时间，随后从钱包里抽了一张十块出来，拿上手机出门。
    夏天，巷子口有一条街那么长的小吃摊位，到了晚上很是热闹。
    只不过，于夏的肠胃不是很好，初中的时候不听话偷偷在外面吃了一份烤冷面，回家以后拉了两天肚子，后来于夏就再也没试过了。
    想到这，她还突然有点怀念北方烤冷面酸酸甜甜辣辣的味道了，也不知道南方有没有。
    于夏动了点心思，抬脚往小吃街的方向走，只不过走到头于夏也没看到一家烤冷面的摊位。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免得吃了拉肚子。
    于夏如是想着，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那天吃面的地方。
    她推门进去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嗓音轻软：“老板要一份青菜面。”
    话音刚落，这家店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男生嗓音一如既往清冽好听：“老板，来一份青菜面。”
    第10章
    “小季来了，今天家里又没人做饭？”老板抬头热情招呼道，语气听上去十分熟络。
    季清予淡淡笑着应：“没，想吃刘叔家的青菜汤面，一天不吃浑身难受。”
    “甭贫。”老板笑呵呵的：“你先坐会儿，等我把这姑娘的点好了，就去给你做。”
    “好，谢谢刘叔。”说着季清予视线下移。
    老板面前的桌子旁，板板正正坐着一个女孩，穿的是临江一中的夏季校服，背影消瘦，没有扎马尾长发散着，小小一只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看上去有些僵硬。
    “姑娘，你还要别的什么吗？”老板跟季清予说完话，低头问她。
    于夏的思绪已经完全被季清予的突然出现打乱，又偶遇了，同一家店，同一个时间，这是缘分吗？
    她喉咙有些发干，摇了摇头，小声开口：“不用了老板。”
    听见声音，季清予视线重新看过去，片刻他无端笑了下，怪不得眼熟。
    于夏点完以后，老板重新抬头看向季清予：“小季，你先找地方坐一会儿。”
    季清予视线若有似无落在于夏身上，随后笑着应：“好的刘叔。”
    在他进门以后跟老板的交流中，每说一句话都有店里的客人听见声音回头看他，只有于夏一直僵着后背，低着头一动不动。
    思及此，似乎是觉得有趣，季清予勾唇轻笑了声。
    他有这么吓人？
    吓得她连头都不敢抬？
    他抬头看了一眼店里墙上挂着的镜子，仔细审视了自己几秒，好像……不至于。
    季清予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觉得有意思还是什么，突然鬼使神差说了句：“刘叔，不打包了就在这吃。”
    他目光幽幽落在于夏背上：“遇见个熟人。”
    于夏的脊背眼角着又僵直了几分。
    于夏心脏“咚咚咚”地跳着。熟人…说的，是她吗？
    她小心抬眼，大概扫了一圈视线范围内的人，店里一桌是一位妇女带着女儿，另一桌是几个女生，再有就是她了。
    会是…她吗？
    于夏的心跳加快，他们的关系已经到熟人的地步了吗？
    按理说，他们已经做了三天同桌了，不能说不熟，并且今天他还帮自己挑了参考书，应该……算是熟了吧？
    于夏性格慢热，对于朋友的界定向来模糊，不然也不会长这么大只有陈澈一个朋友。
    就在于夏心跳如鼓，既盼着季清予口中的熟人是她，又不敢相信季清予口中的熟人真的是她的时候——
    头顶响起少年清冽低磁的嗓音：“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啊，同桌儿。”
    那一瞬间，于夏脑海里仿佛炸开无数朵烟花，欢呼雀跃。
    于夏脊背僵直，略微有些迟钝地抬头看过去，磕磕巴巴打了个招呼：“好…好巧。”
    季清予唇角勾着淡笑，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抬了抬下巴：“对面有人吗？我能坐吗？”
    于夏的心脏“咚咚咚”，她没敢直视季清予，只点了点头：“没人，你坐吧。”
    季清予抬手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随口道：“你也喜欢吃这家的面？”
    于夏“嗯”了一声：“我刚搬来没几天，只吃过这家。”
    季清予笑了下：“那还挺巧的，这附近就这家最好吃。”
    两人说着话，老板就把做好的面端上来了：“呦，你们是同学啊。”
    季清予点头笑着把面接过来：“谢谢刘叔。”
    “那你们先吃着，我去忙了。”
    老板走了以后，季清予抬手把其中一份推到于夏面前。
    于夏抿了抿唇，一边低头往碗里加辣椒，一边说：“谢谢。”
    季清予没说话，就看着她一勺一勺往碗里加辣椒，起先他以为于夏能吃辣，才加了许多，到后面才觉得不对劲。
    “都快加满了。”他说。
    于夏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辣椒已经在碗中间位置堆成了一个小山。
    见状，季清予慢条斯理开口：“要是都跟你这么加辣椒，刘叔这儿的辣椒估计都供不上了。”
    于夏局促了一瞬，随即拿起筷子边把碗里的面搅匀，边主动转移话题：“你和这里的老板很熟吗？”
    季清予：“还行，家里不怎么做饭，我经常会来这家吃面，离得近还好吃，来得次数多了就熟了。”
    于夏点了下头，没再说话，低头小口小口吃面。
    但是今天放的辣椒太多了，她只吃了几口就辣得不行，一直忍着鼻涕和眼泪，生怕一个不小心流出来。
    季清予瞥了她两眼，随后起身去柜台拿了包纸巾，又打开冰箱：“刘叔，两瓶北冰洋，凉的。”
    于夏筷子一顿，光溜溜的面条从她的筷子缝隙溜走，重新掉回碗里。
    “哎，好你自己拿吧。”
    于夏愣怔的功夫，季清予已经拎着两瓶北冰洋回来了。
    “砰砰”两声，季清予已经把瓶子打开了，他推了一瓶到于夏面前：“请你喝北冰洋。”
    于夏抬手摸了摸瓶身，丝丝凉意透过瓶身从指尖传递过来：“谢谢。”
    于夏的心脏酥酥麻麻的。
    第二次了。
    季清予第二次请她喝北冰洋了。
    “凉的比常温更好喝，尝尝。”
    于夏抬手拿起瓶子仰头喝了一小口，汽水的香甜的橙子味，和清爽的口感瞬间蔓延。丝丝的凉意，瞬间从她的五脏六腑渗透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是很好喝。
    后半程，为了避免和季清予有什么交流，于夏低头专心吃粉，直到吃完才重新抬头。
    却不想，视线刚好对上刚放下筷子的季清予，于夏心脏忍不住飞快跳动了两下，僵持两秒，于夏硬着头皮道：“谢谢你今天帮我选参考书。”
    她这话没头没脑的，季清予愣怔了一瞬才慢悠悠开口：“不客气，请我吃根雪糕就行了。”
    季清予朋友不少，平时相处也是这幅说正经不正经，说不正经还挺正经的样子，偶尔互相敲敲竹杠，季清予也不觉得这么说话有什么问题。
    “啊，好。”于夏点头：“上次说请你的还没来得及，这次一起请了吧。”
    季清予没应，起身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迈步往门口走，他推开门让于夏先走，关门的时候才慢悠悠说了句：“吃不完，先欠着吧。”
    于夏：“……”行吧。
    两人出门以后，直接去了不远处的小卖部，于夏拉开冰柜给自己拿了一个最便宜的一块钱的转一转，然后看向季清予：“你想吃哪个你自己挑一个。”
    季清予低头，在冰柜里扫了一圈，最后拿了一根一模一样的给她。
    见状，于夏抬头看过去：“你也吃这个？”
    她还以为季清予会拿和上次一样的，而她卡在喉咙里的那句，“你请我吃三块钱的现在拿一块钱的不会觉得亏吗”，始终说不出口。
    季清予和她始终是不一样的。
    最后，于夏拿着两根转一转付了两块钱。
    出门以后，于夏：“我要先走了，我妈妈应该在等我回家了。”
    季清予捏着那根雪糕点了下头：“再见于夏。”
    于夏弯了弯唇，脸颊两侧的酒窝清晰可见：“再见。”
    说完，于夏转身过马路，往另一个方向走。
    原地，季清予抬头看了一眼于夏走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雪糕。
    随后，他撕开包装扔进垃圾桶，一边咬着雪糕，一边往家走。
    他这新同桌，还怪有意思的。
    ……
    于夏走到家门口，刚好碰上张文东送王月梅回来。
    “妈，张叔叔好。”在大人面前，于夏一向乖巧。
    “小夏回来了，快和你妈妈回去吧。”
    见于夏回来了，张文东也没再和王月梅多说，就交代了一句下次加班叫我来接你，说完就离开了。
    “出去吃饭了？”王月梅一边关门一边问。
    于夏点了点头：“嗯，去弄堂口吃了一碗面，然后买了一根雪糕回来。”
    王月梅“嗯”了一声：“你住宿的事学校那边都处理完了吗？”
    于夏：“申请表我已经交了，班主任说后天就能搬了。”
    “行，那你的被褥怎么办，到时候我帮你把家里的搬过去？”
    于夏摇了摇头：“同学说寝室的床有垫子，夏天的被子不重，我自己就可以了。”
    王月梅没再说什么：“行，那你自己处理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于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行了，那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写作业吧，写完早点睡。”
    “好。”说完，于夏回了自己的卧室。
    外面温度太高，于夏回卧室的时候雪糕的包装袋上已经结了一层水珠，里面的雪糕也快化了。
    她撕开包装，小心翼翼想把里面的雪糕拿出来，但是雪糕已经化了，刚拿起来就整个断在塑料盒里，最后于夏只好把杆子上的雪糕全部弄进塑料盒里，然后用雪糕杆一点一点挖着吃。
    这个办法还是小时候于强教她的。
    想到这，于夏叹了口气，随后甩了甩头，自从那件事以后，于强早就不是她记忆里和蔼可亲的父亲了。
    吃完雪糕以后，于夏把今天剩下没做完的作业写完。写完以后又翻了几页今天新买的参考书，按照上面的知识点做了两道几何题。
    结束以后，于夏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那本蓝色的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低头在上面写道——
    2010.9.3晴
    他叫了我的名字。两次。
    第11章
    隔天上午大课间，于夏被吴彩玉叫到了办公室。
    于夏：“老师您找我。”
    看见来人，吴彩玉放下手头的东西，抬头道：“你的住宿申请学校已经批下来了。”
    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于夏：“一公寓，301寝室，里面是你的住宿生申请表，和寝室钥匙。”
    于夏也是这几天才从宋瑶口中得知，因为是省重点，临江一中的住宿生不在少数，有很多周边县城的学生考进来，没办法通勤一般都会选择住宿。
    一楼和二楼是教职工宿舍，三楼到五楼是学生宿舍。
    于夏点了点头，乖巧道：“谢谢吴老师。”
    “钥匙只有一把，你自己记得保管好，为了以防万一最好单独再配一把，每天晚上九点封寝，周末延长到十点，周末如果不回寝室需要去楼下阿姨那里填申请表，记住了吗？”
    于夏点了点头：“记住了吴老师。”
    吴彩玉：“那就行。”
    “老师，我什么时候能搬进去呢？”因为上一次跟王月梅说了谎，所以于夏迫切地希望快点搬进去。
    “随时都可以。”说着，吴彩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被褥你可以不用准备了，上学期有个学生本来想住宿，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转学了，她的被褥已经交过钱了，就在寝室里放着，是新的你可以直接用。”
    于夏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吴老师。老师我上次说的助学金有消息了吗？”
    吴彩玉：“助学金需要你提供社区开的贫困证明，要把材料先交上去。”
    于夏手指拢了拢，她和王月梅刚从江平搬过来，到哪弄贫困证明，总不能再飞回江平找人开证明。
    她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那……老师，我们学校还有其他补助吗？不用交材料的那种。”
    于夏的开学成绩不错，人也乖巧，吴彩玉也没藏着掖着：“学校每年是有一笔奖学金的，颁给年级前三名依次是5000元、3000元和1000元，你基础不错，可以努努力试试。”
    于夏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谢谢吴老师。”
    “没事，有什么困难记得跟老师说。”说着，吴彩玉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沓试卷：“下节生物老师有事上自习，你回去把试卷给同学们发下去。然后顺便把昨天的数学作业收上来。”
    于夏伸手接过来：“好的，老师再见。”
    说完，于夏转身离开办公室。
    于夏走了以后，吴彩玉身边跟她关系不错的老师八卦道：“那个学生怎么回事啊，要申请助学金吗？”
    吴彩玉看了一眼门口，默默叹了口气：“我在主任那了解到那孩子似乎是单亲，跟妈妈生活，最近妈妈又快结婚了。”
    另外一个老师轻“啧”了声：“单亲家庭怪可怜的，那小姑娘看着还挺招人喜欢的。”
    吴彩玉收回目光笑道：“可不嘛，乖乖巧巧的，成绩也不错呢！咱们老师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后来办公室的人逐渐多了，吴彩玉也没多说，便重新低头写教案。
    走出办公室以后，于夏才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擅长与人交流，特别是和老师，虽然从小到大遇到的老师都对她不错，但她还是本能的紧张。
    “于夏——”
    于夏回过神，一抬头就看见宋瑶正在往她的方向走。
    “怎么了瑶瑶？”
    宋瑶是跑过来的，气还没捋顺，她扶着于夏的胳膊大口大口喘着气：“我刚刚上课的时候睡着了，下课醒过来找你没找到，季清予说你被吴老师叫走了，我就过来了。”
    于夏笑着抚了抚她的后背：“我刚在办公室出来，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宋瑶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昨天我回家翻到上一次我爸去北京给我带回来的奥运会吉祥物，还剩个妮妮，送给你。”
    说着，宋瑶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绿色的福娃，递给于夏：“我爸爸一共带回来五个，我自己留了一个，季清予和江平野都有，还有一个送给我初中的好朋友了，还有一个给你。”
    于夏愣怔了一瞬，她还是第一次收到朋友送的礼物。
    回过神来，于夏笑着接过来：“谢谢你啊瑶瑶。”
    “不客气不客气。”说着，宋瑶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吴老师让你发卷子吗？”
    于夏：“嗯，吴老师说生物老师今天有事，下节自习做卷子。”
    “噢，行吧。那走吧，回去我帮你一起发。”
    说着话，两人走到教室门口，迎面就看见梁思琪从教室里走出来。
    于夏脚步停了一下，没有并排跟宋瑶一起进去，给旁边留了一人可以通过的位置。
    而宋瑶是直接无视了梁思琪，她特意抬了抬下巴，像个傲娇的孔雀从她身边直接走了过去。
    梁思琪见状狠狠瞪了宋瑶一眼，随后大步往门口走，跟于夏擦肩而过的时候狠狠撞了她一下。
    于夏身子一歪，肩膀的骨头直接撞在了门框上，疼得她差点飚出眼泪来。
    “呦真不好意思，班长走路怎么不小心点？”
    梁思琪瞥了于夏一眼，心态这才平衡了点，没再找事转身走了。
    于夏知道梁思琪肯定是因为上次座位的事，还有选班长的事看她不顺眼，于夏也懒得理。
    宋瑶听见声音回过头：“怎么了夏夏？”
    于夏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回到座位上，季清予看了一眼于夏手上的试卷：“要测试？”
    于夏：“没有，下节生物老师有事，自习。”
    季清予淡淡“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于夏现在也没工夫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下午搬东西去寝室，以及奖学金的事，以她现在的学习状态，估计是拿不到奖学金的。
    她坐在位子上按每组的人数，把试卷分成了三组，在上课铃打响以后，于夏抱着卷子走到讲台上：“这节课生物老师有事，上自习。”
    说完，于夏把分好的试卷放在每组第一桌，由第一桌的同学依次往下传。
    于夏的生物底子不错，这张试卷的前半部分对她来说都没什么难度，就是做到最后一道遗传大题的时候有些卡。
    下课铃响，同学们都纷纷把试卷从后往前传，由第一桌的同学依次放在讲台，最后才由于夏整理好送到办公室。
    只不过，这次于夏卡在最后一道题，做了半天也没做出来。
    她抬头用笔戳了戳宋瑶：“瑶瑶你写完了吗？”
    宋瑶：“写完了啊，怎么了。”
    于夏抿了抿唇：“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收一下昨天的数学作业，吴老师让我这节课下课给她送过去，我还差一点点没写完。”
    宋瑶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谢谢你瑶瑶！”
    说完，宋瑶摆了摆手，就起身去帮她收作业了。
    季清予视线落在于夏脸上两秒，见她神色认真专注，也没说什么。
    很快宋瑶就帮她把作业收齐了，只剩她和季清予的。
    宋瑶把作业放在讲台上，回来朝着季清予道：“作业。”
    季清予拿起桌上的作业，越过于夏，头她头上递给宋瑶。却不想宋瑶一个没接住，两人同时松了手，电光火石之间，作业本直接砸在于夏头上。
    “啊——”
    于夏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缩头。
    作业本掉下来的瞬间，季清予眼疾手快赶紧接住，才让于夏避免了第二次挨砸。
    见状，宋瑶紧张道：“夏夏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都怪我没拿稳，你怎么样？”
    于夏摇了摇头安慰她：“没事没事，真不疼。”
    宋瑶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个作业我已经帮你收齐了，我先去上个厕所，回来一起帮你送去办公室。”
    于夏笑着：“好，你去吧。”
    宋瑶走了以后，于夏着急把最后一个问写完，也没注意其他人，就在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收笔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季清予的声音：“你真没事？”
    于夏一愣，她忍住乱七八糟的情绪，抬头看过去，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一本作业能有多疼。”
    说完，于夏把卷子拿到讲台上整理，又把作业数了一遍，就在于夏确认了人数，等着宋瑶回来的时候——
    视线内突然多了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于夏呼吸一顿，她脑海里几乎瞬间就浮现出这双手主人的样子。
    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季清予正把讲台上厚厚的作业本往自己手臂上摞。
    于夏突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季清予？你干什么？”
    季清予动作没停，视线淡淡看过来：“不是要送作业本去办公室？”
    “……”
    于夏心中打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季清予的意思是要帮她送作业本？
    回过神来，于夏摆了摆手有些语无伦次：“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你了，还有时间，我等瑶瑶回来再送就行了。”
    季清予嘴角微扬，慢条斯理把全部作业本拿走：“没事，不麻烦，就当赔罪——”
    “……？”
    “替我的作业本。”
    第12章
    “……”
    于夏硬着头皮拿上讲台桌上的一叠卷子，小跑着跟着季清予走出教室。
    大课间走廊里人很多，女生大多三五成群靠在走廊里的窗台聊天。
    而季清予的长相，无论放在哪都是鹤立鸡群万众瞩目的存在，于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只觉得有好多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她脸颊开始逐渐发烫，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此刻年仅十六岁的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隐藏情绪，只能小心翼翼调整呼吸，让自己看上去镇定。
    于夏走在季清予身后，隐约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而她满脑子都是季清予那句“替我的作业本道歉”。
    替作业本道什么歉呢？
    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人。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季清予和她非亲非故的，又刚认识没几天，怎么会突然就帮她送作业呢？
    就在于夏忍不住胡思乱想时，前面人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停住。等她回过神来，就眼见着距离视线内的那双白色的运动鞋越来越近，没来得及刹车直接磕在季清予后背上。
    于夏鼻尖一酸，下意识后退半步，低头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清予开口打断：“没事。”
    说着，季清予收回视线：“办公室到了，进去吧。”
    于夏伸手碰了碰鼻尖，随后才迈步跟上去
    ：“老师，我们来送作业了。”
    吴彩玉抬头看了于夏一眼，招手道：“作业放在这吧，正好我有事找你呢！”
    说着，吴彩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打表格递给于夏：“你有空的时候，统计一下咱们班同学的个人信息，下周末之前交给我就行。”
    于夏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老师。”
    说完，吴彩玉才抬头看见于夏身后的季清予：“季清予同学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季清予语调闲散应着：“没什么事，帮班长把作业送过来。”
    吴彩玉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行，那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直到回到教室，于夏才发觉手心早就潮得像海。
    她看着桌面上的表格，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赌对了，她的机会来了。
    这一次，她可以光明正大要季清予的电话号码。
    -
    自习课的时候，吴彩玉又来竞选了一次班委。
    刚开学事儿多，这学期学校又有大型活动，再加上压在老师身上的教研任务又很多，经常开会，吴彩玉才想着再选几个班委出来，好在没有老师的时候组织班级纪律。
    十六/七的年级少年们血气方刚，谁不想在班里弄个一官半职，而且期末还能加操行分。
    跟班长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职位不同，什么学习委员团支书之类，平时清闲偶尔开开会的班干部，班上好多人都抢着竞选。
    江平野跃跃欲试想去竞选体委，转过头给自己拉票：“老季，于夏待会儿记得投我一票！”
    于夏弯唇笑着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季清予撩开眼皮，后背靠在椅子上，偏头看他，思量许久过后，语气又闲又欠：“叫爹没准心情好投你一票。”
    “……”江平野脸垮了一瞬，“你是个人？”
    “……”
    没过几分钟，江平野又转头过来，嬉皮笑脸：“马上投票了，季爹记得给我投个票哈！”
    江平野跟季清予初中就在一起玩，叫“爹”这个梗一开始是因为打游戏，江平野不服非要跟季清予solo，输了叫爹的那种。结果显而易见，后来这个梗就延续了下来。
    季清予收回腿正了正上半身，低头撕了张纸龙飞凤舞写上江平野的大名，写完直接往桌上一摆：“写完了。”
    江平野：“就知道我季爹最够意思了！”说完扭头继续给自己拉票。
    季清予写完以后，于夏也低头撕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了江平野的名字，最终唱票结束，江平野以25比13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顺利当上了体委。
    宋瑶这边也没闲着，想当文艺委员的女生有三个，讲台上唱票，她就在下面给自己拉票。
    结果到了竞选环节，好巧不巧的宋瑶的票数居然和梁思琪一样多，两个人只能重新再投一次票。
    江平野一边写名字，一边小声道：“你这是和梁思琪对上了！”
    宋瑶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我就不信我还能输给那个八婆，反正选的是文艺委员，大不了就比比才艺！”
    宋瑶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她从小就学古典舞，不管是体态还是才艺都更胜一筹。
    第二轮投票结果出来的时候，宋瑶差点笑出声。梁思琪平时在班里人缘一般，刚刚的平票完全是她拉来的，现在少了一个人竞争，刚刚那个人身上的票数就都到了宋瑶的身上，稳稳压了梁思琪一头。
    最终，在自习课下课之前，班委依次敲定。
    第 二节自习课吴彩玉不在，就布置了一张试卷，说明天早读以后收。于夏趁这个时间，把吴彩玉让她统计家庭情况的表格，按照学号依次拿过去统计。
    下午放学前，于夏提前告诉宋瑶，她要整理寝室，今天不能跟她一起回家的事，收拾完书包以后，于夏就先一步离开教室直接回青平巷了。
    于夏到家的时候王月梅不在，她整理了一些衣服塞进袋子里，又拿了几样洗漱用品和毛巾，她的东西不多，寝室里现成的被褥也给她减轻不少负担，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一共才两个袋子。
    今天是周五，她周日才住过去，还要在家里睡两晚，整理完以后，于夏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才返回学校。
    到了寝室楼下，于夏先去宿管阿姨那里报备，填了一张基本信息的表格，领了一张门禁卡，随后才上了三楼。
    于夏到寝室的时候里面没人，寝室是上床下桌，四人寝现在只住了一个人，算她两个，她在三张空床中选了一张靠窗户的，随后便爬上去整理被褥。
    另一边，宋瑶、江平野和季清予，三个人一起出了校门，刚过了一个红绿灯宋瑶就转头道：“你们俩今天放学有什么安排吗？”
    江平野摇头：“没有，我今天放学最大的安排就是送你回家。”
    宋瑶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抬头看季清予：“你呢？”
    季清予：“没事怎么了？”
    宋瑶笑着：“既然，你们俩也没什么事，要不，我们去帮于夏整理一下寝室吧，新学期刚开学寝室又脏又乱的，她一个人肯定收拾不完。”
    怕季清予拒绝，宋瑶还特意朝着江平野眨了眨眼睛，想让他一起帮忙说好话。
    江平野一愣：“啊？”
    还没等江平野说话，季清予淡淡道：“走呗，回去闲着也是闲着。”
    江平野也来了兴趣：“你知道她在哪个寝室吗？”
    “知道，一公寓301！”
    宋瑶没有于夏的手机号，只能直接上去找她，但是女生寝室禁止男生出入，季清予和江平野都被拦在了宿舍楼下。
    宋瑶到301的时候，于夏刚整理好被子，正在收拾衣柜。
    “瑶瑶？”于夏惊讶了一瞬：“你怎么来了？”
    宋瑶摘下书包放在椅子上，笑着道：“我来帮你呀！寝室又脏又乱的，我怕你一个人整理不完！”
    没等于夏开口，宋瑶继续道：“季清予和江平野也来了，他们两个男生进不来，在楼下等着呢，你有什么缺的东西要买吗？可以让他们俩去跑腿。”
    “……”
    于夏受宠若惊，至于让季清予去跑腿……还是算了吧。
    她摇了摇头：“不用，没什么缺的，你坐一会儿吧，我挂完衣服就结束了。”
    宋瑶拿了一个衣架过来跟她一起挂：“来都来了，坐着干什么。你今晚就在寝室住了吗？”
    “周末，我得和我妈说一声，今天就是把衣服拿过来稍微整理一下。”
    “这样啊。”说着，宋瑶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床铺：“你室友是谁啊？不在吗？”
    于夏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寝室就没有人。”
    “行吧。”宋瑶也没多看，转头一边帮着挂衣服，一边道：“对了夏夏，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炒冰，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尝尝啊？”
    “好啊。”
    女生寝室楼下。
    江平野正在无聊的踢路边的石子：“她们怎么这么半天还没下来，我要不要给宋瑶打个电话？”
    季清予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哼笑：“想打就打呗。”
    江平野拿出手机犹豫了一瞬又塞回去：“算了，再等一会儿吧，不然那祖宗肯定又得嫌烦。”
    季清予瞥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于夏的东西不多，两个人很快就把衣服和日用品整理好了，随后重新锁上寝室下楼。
    刚从楼梯口拐过来，于夏隔着玻璃一眼就捕捉到了季清予的身形。
    男生穿着白色的短袖，臂弯上搭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单肩背着书包，身形颀长挺拔。
    他双手抄兜，半倚靠在花坛上，蓬松的碎发被夕阳镶了金边闪闪发光。而此刻，他正姿态懒散地隔着玻璃同她对视。
    第13章
    于夏和宋瑶两个人刚走下台阶，江平野就发现她们了：“宋瑶，于夏这边！”
    与此同时，季清予的视线也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恍惚间隔着玻璃的对视，于夏没来由的有些不敢抬头看季清予的眼睛。
    她朝着季清予和江平野的方向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了。
    等两人走近了，江平野迎过来：“都收拾完了？”
    于夏点头：“收拾完了，谢谢你们过来。”
    江平野平时被宋瑶凶惯了，这会儿碰上于夏这么个说话温温柔柔轻声细语的，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抓了抓头发：“不用谢，我和老季被拦在楼下，也没帮什么忙。”
    “那也还是要，谢谢你们特意过来一趟。”于夏抿了抿唇，视线在季清予脸上飞快扫过，心跳乱了一瞬：“我请你们吃炒冰吧。”
    江平野闻言摆了摆手：“哪有让女生请客的道理！”
    说着，还撞了季清予肩膀一下：“你说是吧老季！”
    季清予一双深邃的眸子漆黑，看不出情绪，语气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那走吧，学校门口有家新开的炒冰，宋瑶昨天就说想去尝尝，今天正好一起去。”
    几个人到了校门口，卖炒冰的阿姨正准备关门，在江平野和宋瑶的游说下，才勉为其难又答应帮她们做四份。
    “夏夏你要什么口味？”
    于夏思考了两秒：“草莓味吧。”
    宋瑶点头记下，抬头看季清予：“你呢？”
    “可乐。”
    宋瑶转头把于夏和季清予要的口味告诉卖炒冰的阿姨，随后跟江平野两个人一唱一和给卖炒冰的阿姨哄得一愣一愣的，阿姨见宋瑶嘴甜还多给她加了两勺果肉。
    “……”
    于夏站在一旁说不清自己是羡慕还是什么，总之是和宋瑶成为朋友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宋瑶热情、活泼、大方、美丽、善良，仿佛她能想到的所有形容女孩子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宋瑶的身上。而她自卑内向，没有存在感，从前唯一拿得出手的成绩，在这个佼佼者众多的班里也显得不值一提。
    直到很久以后，于夏也不清楚，宋瑶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和她做朋友。
    炒冰做好以后，几个人一边吃炒冰一边回家，到了第二个红绿灯，四个人兵分两路，江平野送宋瑶回家，而这边她和季清予顺路便一起往青平巷的方向走。
    没了宋瑶和江平野带动气氛，于夏和季清予更加沉默，一路上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仿佛突然从同桌变成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于夏心不在焉小口小口吃着盒子里的炒冰，却半点草莓味都尝不出来，只觉得凉凉的。
    拐过这个路口，远远就能看到弄堂口，再过一个红绿灯就能到青平巷附近了。
    等红灯的时候，于夏把吃完的炒冰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塑料盒子打在垃圾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季清予垂眸瞥看一眼，又收回目光。
    很快，人行横道的指示灯变绿，季清予走了两步才发现于夏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喊她：“于夏。”
    于夏回过神抬头看他。
    季清予收回目光：“绿灯了，走了。”
    于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等红灯的时候走神儿，她赶紧小跑了两步跟过去，混在人群里一起穿过去。
    就在马上就要到对面的人行道时，右手边突然拐过来一辆摩托车。
    于夏只觉得手腕被人拽了一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背已经撞在身后人的衣服上，后脑直接砸在他胸口。一刹那，她仿佛被铺天盖地的皂角香气包围了。
    傍晚的风丝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愣怔一瞬，于夏的眼睫忽地抖了抖，她的头还靠在季清予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她的听觉突然异常敏锐，在一众喧嚣的车笛声，以及各种城市里人声鼎沸的繁杂声音中，于夏准确地捕捉到两声急促有力的“砰砰”声。
    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季清予的。
    于夏慌乱地与季清予拉开距离，眼神躲闪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谢……谢谢。”
    “嗯。”季清予不咸不淡地应着：“没事，走吧。”
    于夏连忙跟上去，一路上她的脑子都乱糟糟的，她刚刚好像在季清予怀里待了好几秒，季清予会不会觉得她不矜持？
    直到两人慢悠悠走到弄堂口，季清予才重新开口：“天快黑了，你家住哪顺路送你回去。”
    于夏心脏一慌，随口编了个慌：“不用了，我没带钥匙，我妈妈发信息说让我在这等她一起回家。”
    “没带钥匙。”季清予细细品味了这几个字一会儿，随后笑了笑和于夏道别，转身往马路对面去。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于夏放学好像还回家取了东西。
    季清予没再多想，随手把手里的炒冰盒子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马路对面。
    于夏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看着季清予抬手对准垃圾桶，手腕微微动了动，塑料盒子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稳稳落进垃圾桶。
    只有在面对着他背影时，她才敢光明正大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说谎的代价，于夏真的在巷子口遇见了王月梅，还有张文东，这是她第二次赶上张文东送王月梅回家了。
    于夏过去的时候，张文东正笑着跟王月梅说着什么，看到她以后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欲言又止，王月梅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那一瞬间，于夏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电灯泡，是王月梅的累赘，更是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外人。
    见状，张文东率先开口：“小夏放学啦？吃过晚饭没有，叔叔带你去吃？”
    于夏用力摇了两下头：“不用了叔叔，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步履飞快跑进巷子里。
    没过多久，王月梅从外面回来敲她的房门：“小夏。”
    于夏停笔没动，淡淡应着：“怎么了妈？”
    “你真的吃过饭了吗？”
    于夏下意识摸了摸正在咕噜咕噜的胃，抿了抿：“吃过了！”
    王月梅没说什么，在门外嘱咐了两句让她早点休息。
    王月梅走之前，于夏开口道：“对了，妈我今天已经把衣服和一些常用的东西搬到宿舍去了，这周日我就住过去。”
    王月梅：“行，什么时候回家提前给我打电话，上次给你的生活是让你用到月底的，省着点花。”
    于夏应了一声以后，王月梅才转身离开。
    卧室里，于夏打开桌上的旧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钱，还有两张一百、两张五十和几张零钱，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百七十块。
    她看了看日历，这个月还有25天。
    睡觉前，于夏拿出抽屉里的日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写上日期。
    2010.9.5晴
    ——我好像听见了他的心跳。
    -
    周日下午，于夏收拾好了东西，又去买了一些日用品，正式搬进宿舍。
    于夏的室友是个矮个子短头发带着黑色眼镜框的女生，叫张月如也是高二一班的，只不过平时在班级里没什么存在感也不爱说话，于夏也是统计家庭状况的时候才注意到她的。
    两个人都是内向的性格，平时在宿舍都是安安静静的，没事的时候几乎不说话，几天相处下来也还算融洽。
    课间，宋瑶突然想起来于夏已经搬进宿舍的事，回头道： “夏夏忘了问你，在寝室过得怎么样？”
    于夏停笔抬头看过去，想了想如实道：“除了需要排队打热水洗头以外，都还不错。”
    宋瑶：“那就好，室友呢？室友怎么样？那天去你宿舍没见到，我听人说宿舍关系最不好处了，还好你现在只有一个室友。”
    于夏闻言笑了笑：“你都是从哪听来的啊，我室友就是咱们班的张月如。”
    宋瑶瞪大了眼睛：“张月如？”
    “对啊。”于夏点头。
    震惊过后，宋瑶把头靠过来悄咪咪道：“我跟你说，这个人很奇怪的，平时都独来独往，也不跟人说话，但是每次考试都是第年级三。”
    “第三啊。”于夏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第二桌低头学习的女生：“那第一第二是谁啊？”
    “第一是你同桌季清予，第二是二班的一个女生。”
    于夏点了点头，看样子如果她想拿到奖学金就要超过张月如才行。
    下午自习课，吴彩玉宣布了一个消息，说是下周二有国外的学校过来参观学习，需要两位英语口语好的同学来全程参与沟通介绍，带领国外的同学和老师参观校园，同时宣传一下中国文化。
    “季清予，你英语口语还不错其中一个人选就定你了，还有一个人选没有敲定，咱们班有没有积极报名的，最好要女生，另外被选上的同学在学期评选三好学生和奖学金上都有加分。”
    临江一中作为省重点学校，还是第一次接待国外学校师生来参观，为了能找出两个口语好的学生不丢面子，这一次下了血本。
    三好学生和奖学金的加分一出来，满座哗然。但大家平时学习的时候大多都是教什么学什么，大多数都是啃书本，几乎没有人去特地学习口语。
    大家都在底下窃窃私语，但始终没有人举手报名。
    就在于夏为奖学金心动，正犹豫着小心翼翼把手举到一半的时候，前排的梁思琪突然站起来：“老师，我想参加。”
    吴彩玉惊讶了一瞬：“梁思琪？”
    梁思琪点头，随后用流利的英语口语介绍了一下自己。
    见状，班上的同学都朝她投来惊讶的目光。
    “没想到梁思琪英语口语这么好啊！”
    “是啊，平时藏着掖着的关键时刻来这么一下，还挺让人惊讶的。”
    “哎，人家梁思琪虽然其他科不太好，但是英语成绩一直不错好吧！”
    就在吴彩玉同样对梁思琪刮目相看，正要决定人选是梁思琪的时候——
    于夏抬到一半正打算往回收的手，突然被季清予拦住，反手捏着她的胳膊举高，嗓音淡淡：“老师，于夏也要报名。”
    第14章
    话音刚落，全班的视线就都集中在了于夏身上，当事人局促万分。
    很快，吴彩玉也跟着看过来：“于夏你也想参加吗？”
    “……”
    于夏抿了抿唇，原本她没有什么信心正在犹豫，但季清予这一来直接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而始作俑者这会儿正悠哉悠哉地靠在椅子上，偏头看热闹似的看着她。
    吴彩玉：“那这样，你也用英语做个自我介绍吧。”
    于夏点了点头，随后用标准流利的美式英语口语，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比起梁思琪的口语两个人不遑多让，甚至于夏的口语水平比梁思琪还要更胜一筹。
    吴彩玉看了看于夏，又看了看梁思琪，一时犯了难，众目睽睽之下草草决定了也对另一个人不公平。
    思量片刻，吴彩玉决定让两人公平竞争，她给了于夏和梁思琪三天时间，这周五之前，谁能写出一个介绍学校以及中国传统文化的稿子，并且流利的介绍出来谁就能成为这次的另一个人选。
    宣布完以后，吴彩玉让人把数学卷子发下去，吩咐班委组织纪律，随后离开教室。
    于夏低头盯着桌上的数学卷子，却始终静不下心来做题，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都是刚刚季清予突然拖住她的手臂举起来时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季清予，少年正心无旁骛低头在草稿纸上验算，神色认真正在解题。
    于夏心跳加快了一瞬，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题。
    直到看到季清予把最后一道题写完，于夏才开口：“季清予。”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在默默做了很久心里建设。
    过了两秒，耳边传来男生懒散带着些许颗粒感的声音：“怎么了？”
    于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她下意识回避了一下季清予的目光：“我…我就是想问你刚刚……”
    “刚刚怎么了？”
    也不知道季清予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的。
    于夏顿了一瞬，硬着头皮道：“刚刚为什么替我报名。”
    季清予轻轻“啊”了一声，“顺手。”
    “……”
    虽然知道季清予可能就是随口搪塞，但于夏也没再说什么。
    也幸好季清予“顺手”了，不然她估计是没有勇气去跟梁思琪争的。
    接下来的几天，于夏每天空闲的时间都用来准备稿子，一共密密麻麻四页纸，看得宋瑶头晕眼花。
    “夏夏你这篇稿子生词好多啊，我一大半我都看不懂，半蒙半猜才能翻译出来。”
    于夏又低头看了看这篇稿子：“生词是有点多，还有一部分是我在网上找的资料，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宋瑶撑着半边头：“我英语估计还没你好呢，也看不出什么，季清予英语好，要不待会儿等他回来了，你让他帮你看看？”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宋瑶话音刚落，季清予就从教室外面走进来。
    宋瑶朝着季清予挥了挥手：“这不就巧了！”
    季清予拉开椅子坐下抬头看过去：“怎么了公主？”
    “……”
    宋瑶默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没跟他计较，笑眯眯把于夏的稿子送过去：“于夏刚刚让我帮她看看稿子，我看不太懂，你英语好帮着给看看呗？”
    季清予看了一眼，语气淡淡的：“行，放着吧，我待会儿看看。”
    “够意思！”说着，宋瑶拉着于夏起身：“那我们去食堂吃饭了，回来给你带柠檬水。”
    季清予没抬头注意力全在桌上那张物理试卷上，漫不经心应着：“谢谢公主。”
    这一年的季清予成绩优异家境优渥，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开玩笑的时候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正经起来又有恃才傲物的资本。
    而此时此刻，这两种特点在他身上完美共存，并且毫不违和。
    于夏从食堂吃完饭回来，季清予已经帮她把该修改的地方修改好，放在她桌子上了。
    她拿起笔记本看了看。
    随后。
    “谢谢你帮我修改。”
    说着，于夏把柠檬水放在他桌子上。
    季清予惊愕一瞬，随即恢复正常抬眼看过去。
    四目相对，于夏准确地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大意，她抿了抿唇开口解释道：“是宋瑶买的让我拿给你，她被江平野拉走了。”
    季清予收回目光，轻轻“哦”了一声，慢条斯理伸手把那瓶柠檬水拿起来放进桌洞。
    就在于夏着手修改稿子的时候，季清予突然开口道：“你其实不用修改这些生词。”
    “什么？”于夏抬头。
    季清予言简意赅回答：“来参观的都是美国本地人，你只需要记住你要介绍的东西，再用简单流利的口语介绍出来让他们听懂就行了。”
    于夏皱了皱眉：“可是吴老师不是说……”
    季清予漫不经心道：“稿子是一回事，口语又是另一回事，梁思琪肯定跟你想的一样。”
    说到这，季清予轻笑了下，他偏过头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所以现在，你比她更有优势了，懂了么？”
    现在是午睡时间，教室里静悄悄的，季清予是压着噪音说话的，少年声音里的颗粒感变得更加明显。
    于夏大脑宕机几秒，脸颊逐渐升温，半晌，才点了两下头。
    季清予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低头做自己的事。
    于夏又低头看了看季清予修改的部分，然后才把刚刚把笔记本放回桌洞里，碰巧看到之前吴彩玉让她统计的个人基本信息和家庭情况的表格。
    她把表格从桌洞里面拿出来，转头对季清予道：“这个表格你还没填。”
    “什么表格？”
    于夏心跳加速：“就是统计大家个人信息的表格。”
    季清予“哦”了一声：“那给我吧，我现在填。”
    说完，季清予把她手上的表格接过去，压在作业本上，低头写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私心的缘故，于夏心跳飞快慌的不行，既紧张又期待。
    很快，季清予便把个人信息和家庭情况填好，重新放在于夏桌子上：“填好了。”
    于夏瞬间松了一口气，她松开湿润的掌心，视线落在那张a4纸上。
    原本空白的那一栏上清楚地写着——
    姓名:季清予
    性别:男
    电话:136xxxx2399
    -
    后面的日子逐渐恢复正常，于夏学习和生活也逐渐踏上正轨。每天教室和寝室两点一线，周末偶尔回去看看王月梅，陪她吃一顿饭再回学校。
    而那篇演讲稿也和季清予说的一样，梁思琪准备一份专业性极强又花里胡哨的演讲稿，最后因为生词不熟磕磕巴巴，而于夏按照季清予说的，把演讲稿又重新准备了一份，记住了主要部分，流利的演讲完以后，吴彩玉当场就敲定她为另一个人选。
    而梁思琪再一次与接近季清予的机会失之交臂，无形中又跟于夏狠狠结了一回梁子。
    女生之间的小心思男生看不出来，但当事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虽然暂时还没在明面上撕破脸，但梁思琪私底下也没少给于夏找事儿。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宋瑶正卯这劲儿的要跟梁思琪干架，那边梁思琪外班的闺蜜不知道怎么就看上江平野了，三天两头来发动攻势。
    偏偏江平野又是个直男，人家女生三天两头来给他送零食送奶茶，他居然以为人家就是想跟他交朋友，没别的意思，就连季清予都看不下去骂他是傻逼。
    眼见着宋瑶和江平野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但因为江平野不开窍，季清予和于夏也都不约而同选择明哲保身，不去掺和他和宋瑶之间的问题。
    这天下午体育课，因为江平野把追求者送的奶茶拿给宋瑶喝，宋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狠狠跟江平野大吵了一架。
    “宋瑶你又抽什么风？”
    宋瑶气得咬牙切齿：“什么叫我抽什么风，你自己做什么了心里没数吗？”
    江平野无语：“我做什么了？是你说要喝奶茶，我把奶茶给你拿来了你又不喝，不喝就算了还摆脸色！最近一段时间说话就夹枪带棒的，我怎么招惹你？”
    宋瑶白他一眼，明明都要气哭了，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你没招惹我，我自己有病行了吧！谁稀罕你的破奶茶！”
    说完，宋瑶直接把奶茶塞回江平野怀里：“下次别人给你买的奶茶别给我！”
    说完就气呼呼地拉着于夏头也不回地往回走，留下江平野一个人原地懵逼。
    教室里，宋瑶刚回去就狠狠踢了江平野的椅子两脚，咬牙切齿：“妈的！谁稀罕啊！”
    于夏把江平野的椅子扶正，一边安慰她，一边小心翼翼试探道：“瑶瑶，你是不是喜欢江平野啊？”
    少女像是突然被戳破了秘密，红着脸又气鼓鼓踢了江平野的椅子两脚：“谁说我喜欢他！瞎了眼才会喜欢那只狗！”
    于夏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许是撒完了气，宋瑶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她突然想起刚刚于夏问她的话，视线重新落在于夏身上问她：“夏夏，你有喜欢的人吗？”
    第15章
    不知是不是巧合，宋瑶话音刚落，于夏就清晰地听见外面有人喊了句：“季清予打球去啊。”
    “来了。”季清予应道。
    说完，几个高个子的男生勾肩搭背在教室门口经过。
    于夏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门外。
    见她心不在焉，宋瑶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于夏？”
    于夏回过神茫然看过去。
    宋瑶见她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于夏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于夏微微张了张唇，大人向来都是夸她懂事成绩好，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可爱，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犹豫的功夫，宋瑶想起正事来：“哎你可别想蒙混过关啊，快说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于夏脸颊忍不住一红，别开脸不去看她：“瑶瑶你说什么呢。”
    宋瑶笑了：“这是害羞了？”
    说着，她拉着于夏的胳膊撒娇：“哎呦好夏夏，你都知道我的小秘密了，公平一点也告诉我你喜欢谁好不好？”
    “……”
    你那也能算秘密。
    迟疑了一瞬，于夏眨了眨眼睛：“你真的喜欢江平野吗？”
    一提到江平野，宋瑶兴致全无，瞬间蔫下来：“提那只狗做什么！你都能看出来，偏偏他是个睁眼瞎！”
    “……”
    宋瑶骂起人来毫不含糊，变着法的又把江平野里里外外又骂了一顿。
    于夏就撑着头仔细听着，时不时还会被宋瑶妙语连珠的样子逗笑。
    她这才了解到，宋瑶和江平野不止是初中同学这么简单。他们两家小的时候是邻居关系也很好，两个人从小玩到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后来小学四年级宋瑶的父亲做生意赚了钱一家人便搬到大房子去住了，没几年江平野家也发达了，但这期间两家也没断了联系，后来初中又分到同一个班，一直到现在。
    宋瑶和江平野青梅竹马的感情，是互相迁就怎么都吵不散的，不像她对季清予，除了喜欢就只有遥不可及的仰望。
    见宋瑶骂得口干舌燥，于夏十分贴心地把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宋瑶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随后把水放下：“好了，我的八卦你都听完了，来讲讲你的吧！你喜欢的人是你原来学校的还是我们学校的，我认不认识？”
    见宋瑶不依不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于夏只好开口小声道：“是…我原来学校的，你不认识。”
    闻言，宋瑶贼兮兮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有情况！哎，你喜欢的那个男生长什么样？高不高帅不帅？”
    于夏抿了抿唇，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季清予时的模样，她点头：“挺高的，也挺帅的，长相嘛……皮肤挺白的，然后双眼皮。”
    “噢。”宋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也没多想，半开玩笑道：“你形容的这个人跟季清予还挺像的。”
    于夏顿了一瞬，心道不妙。
    事实上，于夏的描述过于模棱两可，同时拥有这几样特征的男生不在少数，宋瑶说出季清予的名字也不过是因为跟季清予比较熟，第一反应而已。可现在因为心虚，也因为被宋瑶猜中的心事，于夏脸颊憋得泛红，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正无奈间，宋瑶突然笑出声：“我逗你呢，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我知道你肯定对季清予没意思的！”
    于夏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就要过去时，宋瑶笑着道：“我跟你说，咱们班肯定也有好多女生喜欢季清予！”
    于夏抿了抿唇，没说话。
    “哎我和你说，季清予这个人呢虽然看上去高冷难相处，但是时间久了只要他把你当自己人——”
    说着，宋瑶竖起一根大拇指：“对待朋友绝对是这个！”
    “你看他现在对你不是也蛮好的，你还是他同桌，他肯定是把你也当成自己人了！”
    于夏若有所思，那之前季清予那几次帮助她，也是因为她是他同桌？
    可是，季清予从前难道没有同桌吗？他也会对她们这样吗？
    于夏一时没注意，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闻言，宋瑶伸出食指晃了晃：“nonono当然不是！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大部分女生都对季清予有意思，跟他同桌的更是，之前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女生恨不得全天把眼睛粘在季清予身上，还有很多人就像那个梁思琪，借着问题当幌子接近季清予。”
    “谁会喜欢这种，带着目的和企图接近自己的人，更别提季清予了。”
    于夏听明白了，季清予之所以愿意跟她做朋友，无非是因为认为她和宋瑶一样，都对他没有别的企图。
    思及此，于夏内心苦笑。
    企图么？
    她也有。不过藏得深，没人发现罢了。
    -
    自那天以后，于夏把自己的心思埋得更深了，生怕被人瞧出来。
    而在日常和季清予的相处中，也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相比之前的小心又紧张，现在的相处方式显然更舒服自然。
    相比之下，宋瑶和江平野这对欢喜冤家就不太好了。原本都以为他们这次吵架会像之前一样，吵完就和好，但这一次宋瑶铁了心的，只要江平野不道歉就不搭理江平野，甚至还在桌子上画了一道三八线。
    就这么别别扭扭过了一个星期以后，江平野实在忍不住了，私底下找她和季清予商量对策。又是给于夏买奶茶又是给于夏买零食的，就为了能让她在宋瑶那打探消息，也在宋瑶面前帮他说说好话。
    于夏答应了，但没要他的东西。下课的时候，于夏私下问宋瑶和江平野怎么样了。
    宋瑶冷笑：“谁是江平野？我可不认识。”
    “……”
    过后，于夏把宋瑶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江平野，表示爱莫能助。
    “……”
    江平野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每天死皮赖脸跟在宋瑶身后嘘寒问暖，结果宋瑶根本不买账，理都不理他。后来更是邀请了全班同学去她周六的生日party，就连她讨厌的梁思琪都邀请了，独独没邀请江平野。
    周五下午放学，于夏在教室上自习的时候，江平野和季清予特意折回来找她，说江平野要在宋瑶的生日party上道歉，顺便给她个惊喜，想让于夏帮帮忙。
    于夏没犹豫欣然同意了。
    商量好以后，她正要走就被季清予叫住：“交换个电话号码，方便明天联系。”
    说着，季清予拿出手机：“把你的电话给我。”
    他抬眼看过去，眼底全是坦荡。
    于夏呼吸一顿，心脏酥酥麻麻的，突然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过了几秒，于夏才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或许是因为紧张，短短十一位数字，于夏磕磕绊绊报了两次才把号码报全。
    季清予立在原地，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进手机里，结束以后还抬头似笑非笑地问她：“确定了？”
    “……”
    于夏也觉得自己报错两次电话号的行为有些离谱，局促了一瞬才点了点头。
    “行，那我给你打过去。”说着，季清予直接按了拨号键：“这是我的号码，你存一下。”
    话音刚落，于夏掌心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随后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字母——
    “9”是她给季清予的备注。
    对应键盘上的字母，是季清予的予，也是于夏的于。
    -
    周六傍晚，于夏和宋瑶还有几个同学先一步到了一家装修很好的ktv。
    因为是晚上的活动，所以来的同学不多，算上宋瑶和于夏，包厢里一共六个人。
    今天是宋瑶消费，她特意点了很多果盘和零食给大家，感谢大家来陪她过生日。
    于夏是第一次来ktv，除了刚进门跟大家打招呼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沙发上，听大家唱歌。
    见时间差不多了，于夏才偷偷拿出手机找到季清予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包厢中央，宋瑶穿着一身粉色欧根纱公主裙，拿着麦笑着：“欢迎大家今天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今天零食酒水管够！”
    话音刚落，包厢内瞬间响起一阵欢呼声，紧接，“啪”地一声，屋子里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啊——”
    下一秒，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平野推着一个三层的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唱着生日歌走进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祝宋瑶生日快乐！”
    包厢里的其他同学，包括于夏都羡慕的不行。
    很快，灯光亮起来，宋瑶站在蛋糕面前眼泪汪汪地看着江平野控诉：“不是没邀请你么！谁让你来了？”
    江平野笑着：“公主过生日我怎么能不来呢？”
    说着，江平野把他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出来：“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
    宋瑶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江平野的礼物，明明感动得一塌糊涂却偏偏嘴硬道：“下不为例。”
    闹剧总算圆满收场，大家纷纷催促着让宋瑶许愿吹蜡烛。
    宋瑶像模像样的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于夏站在众人身后真心为宋瑶感到高兴，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却意外与空气中另一道视线相接。
    昏暗的灯光下，季清予神色淡淡，视线一触即离。
    于夏的心跳突然漏掉一拍，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刚才那道视线原本就是看向她的。
    吹完蜡烛以后，一群人完全进入k歌状态，轮番点歌唱个没完，特别是江平野，破锣嗓子却偏偏是个麦霸，没少被宋瑶损。
    而于夏一整晚都安安静静坐在沙发的一端，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嬉笑怒骂，偶尔吃几颗爆米花。
    于夏抬眼正好看到沙发另一端的季清予，黑衣衬衫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比平时在学校显得更生人勿近了些。
    正巧，江平野唱完一首坐在他旁边，直接挡住了于夏的视线。
    江平野：“你今天怎么不唱？”
    季清予斜靠在沙发上，懒散应着：“刚刚蛋糕吃多了，开不了嗓。”
    “……”
    江平野无语：“就没见过哪个大老爷们跟你一样喜欢吃甜食。”
    季清予嗤了一声，撑着半边头笑骂：“还管你你爹来了？”
    “得！不管你，我去唱歌。”
    江平野起身，中间没了阻碍，于夏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那么猝不及防对上了季清予的视线。
    于夏慌了一瞬，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屋子里光线昏暗，别人看不到，但于夏心里清楚，自己的脸正在发烧。
    又过了几分钟，于夏如坐针毡，只觉得总是有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她，而原本香甜爆米花到了她的嘴里也味同嚼蜡
    她没敢抬头看，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匆匆离开包厢。
    沙发上，季清予看了一眼那个穿着浅紫色碎花裙，匆匆离开的背影，喉结小幅度滚动了一瞬，脸上没什么表情。
    于夏在外面走廊里待了很久，直到脸不那么红才往回走。
    刚走到包厢门口，就看到包厢的门大开着，里面却没有了音乐声。
    她走过去，原本热热闹闹的包厢里，现在只剩季清予一个人双推交腿靠在沙发上，见她回来才撩开眼皮。
    于夏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过刚出去不到二十分钟，屋里的人怎么都没了？
    许是看出她的疑问，季清予放下腿起身走过来：“宋瑶喝醉了，江平野送她回家了，正好包厢时长到了，其他同学也都走了。”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的嗓音一如既往清冽好听，淡淡的颗粒感鼓动着她的耳膜，也拨动着她的心跳。
    季清予低头看了她几秒，随后伸手拿上身后衣架上的外套：“我们也走吧。”
    于夏点了点头。
    “你回学校还是青平巷？”
    “学校。”
    季清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ktv距离学校有些远，到了门口季清予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率先拉开车门转头道：“上车。”
    于夏愣怔了一瞬，没明白什么意思，学校和青平巷并不顺路，而且她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公交站牌，打算坐公交回去的。
    季清予耐心解释：“先送你回学校。”
    于夏摆了摆手：“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坐公交车就行了。”
    见状，季清予无奈轻笑，嗓音低磁喊她的名字：“于夏。”
    “……”
    “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第16章
    夜晚, 华灯初上。
    于夏还是第一次见临江的夜景，这一年临江市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很发达了，再加上这家ktv位于繁华地带, 街道两旁高楼林立，星星点点的星光汇成一片灿烂的灯海，连天上的星星都暗淡了几分。
    出租车上, 于夏和季清予分别坐在后座两侧，上车以后季清予就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而第一次和季清予同处在狭小空间里的于夏如坐针毡，就连呼吸都变得万分小心。
    出租车内空间狭小闭塞, 黑暗中人的五感也变得格外清晰, 就连季清予微弱的呼吸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身旁的座椅随着季清予小幅度的动作微微塌陷，正如她的心一般, 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陷下去一块。
    短短十几分钟的车程, 于夏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既讨厌这种小心翼翼的情绪，盼着车能快点到，又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一时间深深地陷入这种纠结矛盾的情绪中, 无法自拔。
    十五分钟后, 出租车停在临江一中大门口。
    季清予付了车费, 跟于夏一起下了车。
    于夏看了看扬长而去的出租车，又抬头看季清予：“你不回家吗？”
    季清予手臂上松松垮垮搭着一件外套, 单手抄兜站在路灯下，逆着光看不清神色：“先送你回学校。”
    于夏眨了眨眼睛, 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零钱：“那个……刚刚的车费我付一半给你吧。”
    季清予垂眸盯了她几秒, 随即轻笑。
    昏暗的路灯下，季清予低头看着她，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低低出声：“于夏。”
    少年嗓音沉慢，咬字清晰：“你跟谁都这么客气的吗？”
    街道两旁路灯昏暗，暖黄色的灯光泻下来，影影绰绰的光线下无形中给人增添了几分朦胧感。
    “什么？”于夏没懂他的意思，呼吸声却隐隐快要盖过心跳。
    顿了几秒，季清予视线落在少女单薄的裙子上，轻笑：“还是就跟我客气。”
    在他印象里，他这个新同桌会耐心给人讲题，也会任劳任怨为班级做事，偶尔也会跟同学开几句玩笑。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是觉得到了他这就变得不同了，就像是中间隔着一层薄膜，总是放不开。
    但是明明他对她……好像也不差吧？至少跟宋瑶差不多。
    于夏抿了抿唇，捏着钱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十月中旬，临江市已经入了秋，夜晚温度骤降，带着凉意的晚风刮得道路两旁的树叶发出哗哗哗的声音，凛冽的月光穿过树梢温柔地洒了一地。
    就这么对峙了几秒，季清予倏地笑出声，随手把手上拎着的外套扔给于夏：“走吧，再晚寝室就关门了。”
    于夏毫无防备，那件黑色的外套就那么突然扔进她怀里。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嗅了一下衣服上的皂角香。
    她抱着衣服有些莫名：“那车费……”
    季清予笑了下迈步往学校里走：“不用给了，没有让女生花钱的习惯。”
    “……”
    于夏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外套，兴许是因为季清予拿在手上久了，现在还依稀能感受到外套上的余温。
    她眨了眨眼睛。
    既然季清予不用她付打车费，那她帮他拿一会儿外套…似乎也不吃亏。
    思及此，于夏抱着那件外套，抬脚跟上季清予的步伐。
    这个时间，操场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女生宿舍楼下有几盏路灯亮着。
    于夏跟在季清予身后慢慢走着，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第一次尝试主动开口：“江平野和宋瑶应该算是和好了吧？”
    季清予“嗯”了一声：“算是吧。”
    他从初中就开始每天看着江平野和宋瑶吵架，早就习惯了，和好是在意料之内的。
    “不过。”季清予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漫不经心笑着：“这次他们能和好，你功不可没。”
    于夏低下头，她知道季清予说的是她偷偷通风报信的事。
    不过…她也是为了宋瑶和江平野能和好，应该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季清予的视线再次落在于夏身上，而下一秒就看见刚刚扔给她穿的衣服，此刻正被她叠好仔细抱在怀里。
    少女的鼻尖冻得通红，裙子外面的那件薄薄的针织外套根本不足以抵御夜里零上几度的冷风。
    他不知是被逗笑还是被气笑的：“衣服是让你穿的，你抱着它干什么？”
    “……”
    于夏一时哑然，是给她……穿的？
    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正好看见不远处正往宿舍门前走的张月如。
    同时，张月如的视线也看了过来，她像是抱了什么烫手的山芋似的，飞快把衣服塞进季清予怀里：“我看到我室友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我先走了。”
    说完，于夏低着头飞快跑回宿舍楼下：“张月如。”
    “于夏。”张月如看到她和季清予在一起眼底暗了一瞬，脸上表情意味不明：“你怎么刚回来啊？”
    于夏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季清予，又飞快收回视线：“今天宋瑶生日，所以回来得晚了点。”
    顺着于夏的视线，张月如一眼就看到了身后不远处，还站在操场上的季清予。
    犹豫了一瞬，张月如才开口小心道：“是季清予送你回来的吗？”
    于夏心脏骤停了一瞬，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就是顺路。”
    说完，于夏拉着张月如往里走：“快走吧，冷死了。”
    张月如点了点头，等她再回头的时候，操场上已经没有人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刚刚季清予站着的位置，随后才转过头跟于夏一起走进宿舍楼。
    到了宿舍，于夏连忙换了一套厚睡衣，因为今天是宋遥生日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今天晚上季清予会来，所以即使她看了天气预报，也还是鬼使神差穿了这套她一直没舍得穿的裙子。
    洗漱完回来，于夏刚坐下，桌子上的手机就振动了一下。
    于夏伸手拿过来，是宋瑶给她发的短信。
    【宋瑶：夏夏你到宿舍了吗？】
    于夏低头回复：【已经到了，你已经醒酒了吗？】
    【宋瑶：？？？谁跟你说我喝多了？】
    于夏愣怔了一瞬：【不是因为你喝多了，江平野才送你回家的吗？】
    【宋瑶：我知道了！肯定是季清予说的是不是，我才没喝多，我就喝了一瓶啤酒多个屁啊，是江平野非得说我喝多了。】
    随后，宋瑶又发了两个生气的表情过来。
    于夏被她逗笑：【你没喝多就好。】
    【宋瑶：ktv离学校挺远的，你怎么回去的啊？】
    【于夏：和季清予一起回来的。】
    【宋瑶：那还好，不然你一个人走这么远回学校我还怪担心的。】
    后面，于夏又和宋瑶聊了两句以后，就互道晚安了。
    女生寝室晚上十点熄灯，趁着熄灯之前，于夏整理好东西拿了一本书爬上床。
    她坐在床上，刚翻了两页，一抬头就发现对面的张月如不知道为什么正盯着她看。
    于夏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抬手抹了把脸：“怎么了吗？”
    张月如仓惶摇头：“没什么，我……我刚刚就是在发呆。”
    于夏半信半疑点了两下头：“你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张月如应了一声好，随后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睡觉。
    于夏也没当回事，以为是快要月考精神压力大，她又看了一会儿书随后下床关灯。
    黑暗里，她刚躺下没多久，张月如就突然叫了她一声。
    于夏：“怎么了？”
    “你和季清予关系很好吗？”
    于夏愣了一瞬：“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和张月如虽然已经当了快半个月的室友了，但平时关系一般，再加上张月如也不太爱说话，怎么看都不到能谈心的地步。
    张月如答非所问：“今天是季清予送你回学校的吧？你们今天晚上一直在一起吗？”
    于夏皱了皱眉，怕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才耐心解释道：“今天是宋瑶的生日，除了我和季清予还有很多同学都去给宋瑶过生日了，季清予送我回来也只是顺路。”
    “是这样啊。”张月如自言自语了一瞬，随后不好意思道：“那个…对不起啊于夏，我就是有点好奇。”
    于夏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抿了抿唇小声说了句：“没事，睡觉吧。”
    第二天上午，于夏回了一趟青平巷。前几天王月梅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不上班让她回去一趟，她正好回去陪她吃顿饭，顺便再拿几件厚外套回来。
    于夏今天早上起床就提前给王月梅打了电话，到家的时候王月梅正在准备午饭。
    “妈我回来了。”
    于夏离老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王月梅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了，早饭是不是还没吃，先去洗手吧洗完准备吃饭。”
    于夏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时间，刚上午十点，也不知道这顿到底算是早饭还是午饭。
    洗完手以后，于夏回到房间里找了几件外套塞进袋子里，出门之前不经意看到桌子上那瓶北冰洋，犹豫了几秒，于夏又折回去把那瓶北冰洋也一起塞进装衣服的袋子里。
    出去的时候，王月梅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两菜一汤，对两个人来说已经很丰盛了。
    于夏拉开椅子坐下：“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啊？”
    王月梅看了看她：“都是你喜欢吃的，尝尝。”
    于夏点了点头，夹了一片清炒藕片放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
    王月梅坐在她对面：“最近在学校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
    “寝室关系呢？寝室一共几个人啊，相处得怎么样？”
    于夏愣了愣，虽然觉得王月梅今天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奇怪，但还是一一作答：“寝室只有我和另一个同班同学，一共两个人，相处得还不错。”
    王月梅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于夏例行公事反问：“您呢？最近新工作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同事也都挺好的。”
    于夏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低头吃饭。
    王月梅看着低头吃饭的于夏忍不住出神，她张了张嘴，可是看着于夏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一顿饭快要吃完，王月梅才下定决心开口道：“小夏，妈妈想跟你说一件事。”
    于夏放下筷子，抬头看着王月梅，像是在意料之内：“您说。”
    王月梅思虑再三才道：“妈妈打算和你张叔叔领证结婚了。”
    这么快。
    虽然于夏早就有心里准备，但是亲口听见王月梅要结婚的事，于夏还是心脏猛地一沉，直沉入海底，淹得她几欲窒息。
    这就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她可能就没有家了。
    缓了半晌，于夏才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她点头道：“嗯，那挺好的啊，祝您新婚快乐。”
    见于夏的反应，王月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笑着：“就算妈妈结婚了，你也永远是妈妈唯一的女儿，你张叔叔也很喜欢你，周末也很欢迎你到家里玩儿。”
    于夏扯了扯唇角，突然觉得还挺讽刺的，不过“欢迎”这个词用得还挺准确的，毕竟外人才需要欢迎。
    她笑了笑：“谢谢，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学校了。”
    说完，于夏也没看她的表情，起身回卧室拿上装衣服的袋子，转身离开。
    见状，王月梅拦下她：“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你还没吃什么呢。”
    一想到这顿饭的目的，于夏胃里就翻江倒海：“学校还有事，您自己吃吧。”
    “等等！”说完，王月梅去钱包里拿了几张一百块也没数直接塞给她：“上次给你钱是不是快花完了，你拿着这些当生活费，不够再给我打电话。”
    于夏看着王月梅塞给她的钱，顿时觉得眼睛酸涩异常，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咬牙收了钱：“妈，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说完，于夏大步往门口走了两步，随后又站住回头看了看王月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祝您新婚快乐。”
    于夏忍住内心的酸涩，把刚刚王月梅塞给她的钱随意卷了卷直接塞进上衣口袋里，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青平巷，于夏的眼泪才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抬手抹了把脸，大步往学校的方向走。
    即使是在经历过王月梅和于强没日没夜的吵架，和于强的肇事逃逸，亦或者是于强和王月梅离婚，但于夏的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像这一刻一样，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一个孤儿的事实。
    入秋以后的冷风像刀子似的刮在她脸上，但她感觉不到冷，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整个人都压抑得快要窒息了。
    但于夏没有想到，在她为数不多的狼狈时，总是能不合时宜地遇见季清予。
    冷风中，于夏吸了吸鼻子别开脸擦了擦眼泪：“你怎么在这儿啊？”
    季清予神色凝重答非所问：“你哭什么？被人欺负了？”
    他原本是在街边的奶茶店等江平野一起去上网，谁知却被江平野放了鸽子，他刚打算回家睡觉，就遇上了于夏。
    于夏摇了摇头：“没有。”
    季清予唇角微抿，视线落在于夏手上的袋子上，又抬头看了一眼于夏来的方向。
    是青平巷。
    季清予低下头看了于夏片刻，神色有些生硬，他没有哄人的经验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顿了半晌，季清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撕开递过去：“先把眼泪擦擦。”
    于夏抬手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季清予垂眸看着她，无声地勾了勾唇角，蓦地想起在网吧门口碰见她那次，少女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那次……也是哭了？
    思及此，季清予垂眸笑了笑：“怎么？又迷路了？”
    于夏飞快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平静下来以后，才发觉得在季清予面前哭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情。
    她走了两步把纸巾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又折回来，说话时还带着淡淡的鼻音：“没有。”
    于夏没多做解释：“今天不是周末么，你怎么在学校附近？”
    季清予卡了下壳，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收回视线一边飞快按手机发短信，一边慢悠悠道：“嗯……在等江平野和宋瑶一起去电玩城。”
    说着，他抬了抬眼脸上没有半分说谎的痕迹，一本正经道：“宋瑶没叫你吗？”
    “啊？”于夏犹豫了一瞬，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见状，季清予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啊”了一声，随后漫不经心笑着：“那她可能是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昨天说好的。”
    “……”
    没等于夏说话，季清予就伸手接过她的东西，又随手把刚刚拎出来的奶茶塞进于夏怀里：“走吧，趁他们还没来，先送你回学校放东西。”
    走了两步，季清予突然想到昨天，又回头交代了一句：“奶茶喝了，别浪费。”
    于夏迟钝地看了看手上的奶茶，隔着塑料杯，奶茶的温热像是热源，丝丝暖意源源不断传递到掌心，在这冷风中直灌入心底。
    到了寝室楼下，季清予才把装衣服的袋子还给于夏：“你先上去放东西，我在楼下等你，待会儿一起去找宋瑶和江平野。”
    季清予视线扫了一下那杯被喝掉三分之一的布丁奶茶，随即不易察觉地牵了下唇角。
    还挺乖的。
    于夏接过袋子轻轻点了两下头，小声道谢，说完转身往宿舍楼里走。
    原地，季清予看着于夏走进去才拿起手机给宋瑶拨了个电话过去。
    宋瑶接到电话惊呼出声：“什么？现在吗？”
    季清予瞥了一眼女生宿舍楼，淡淡应着：“嗯，现在。”
    “这么突然啊，怎么想起来现在去电玩城了？”
    季清予答非所问：“周末在家也是无聊，你打电话把江平野弄出来。”
    宋瑶笑着：“没问题，那没什么事我去换衣服了。”
    季清予“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把于夏也叫上吧。”
    宋瑶没多想，应了一声便挂断电话，低头给于夏发了条短信，然后就欢欢喜喜去换漂亮衣服了。
    这边，于夏刚到寝室门口，就收到了宋瑶的短信。
    【宋瑶：夏夏一会儿有空吗？一起去电玩城玩啊！】
    于夏抿了抿唇低头回了一个字，好。
    把衣服收拾好以后，于夏又去洗了把脸，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嘬了一小口奶茶。
    于夏从宿舍楼走出来的时候，季清予刚挂了电话：“宋瑶和江平野快到了，让我们直接去电玩城。”
    于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季清予没再说什么，转身迈步往学校外面走。
    今天白天的温度虽然比前几天低了几度，但是胜在阳光明媚，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于夏现在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跟在季清予身后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云朵上。
    虽然暗恋是一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独角戏，但在这一刻，她依然把这视为上天对她仅剩的一丝眷顾。
    -
    于夏以前没去过电玩城，一开始听季清予说电玩城的时候，还以为是打游戏的地方，到了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电玩城在商场五楼，刚下了电梯，于夏就听见从电玩城里传出来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紧临入口最外面是一排粉色的抓娃娃机，十分亮眼，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娃娃，入口还有一个兑币的机器。
    “江平野刚刚发短信过来，说他们已经到了，我们进去找他们吧。”
    于夏点了点头，跟着季清予走进去，绕过一个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机器，于夏一眼就看到跳舞机上的宋瑶。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于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股活泼劲儿。
    旁边的江平野也很快就看到他们了：“老季你们来了。”
    说着，江平野挥手跟她打了声招呼：“嗨于夏。”
    打完招呼，江平野又看向季清予，笑道：“你今天怎么突然……”
    话还没说完季清予就勾上他的背，反手直接捂上他的嘴：“走走走，去买币。”
    说着，两个人推推搡搡地往买币的机器走。
    于夏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又瞬间打消了。
    很快，一支舞跳完宋瑶从跳舞机上蹦下来找于夏：“夏夏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玩半天了！”
    “可能是因为我回学校放东西，耽搁时间了，对不起啊瑶瑶。”
    宋瑶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说着，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跳舞机，见还有位置就问于夏：“夏夏，你会玩跳舞机吗？我们一起上去玩。”
    于夏神色局促了一瞬，随后摇了摇头。
    “没事。”宋瑶笑着：“这个很简单的，我教你！”
    于夏抬头看了看跳舞机周围的人，脸颊突然有些火辣辣的，她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我们玩别的吧。”
    见状，宋瑶也没再坚持：“他们俩呢？不会抛下我们自己玩去了吧？”
    “没有，他们应该是去买币了。”
    正说着，季清予和江平野一人端着一小盒游戏币回来。
    “公主跳完了？”看见宋瑶，季清予调侃了一句。
    宋瑶现在已经欣然接受了“公主”这个称呼，她点了点头：“跳完了，不跳了不跳了，累死了。”
    季清予挑眉，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宋瑶以及她身边的人身上：“那现在呢？想玩点什么？”
    宋瑶想了想：“抓娃娃吧，我刚看到电玩城进了一批新娃娃，还挺好看的。”
    说着，宋瑶看向于夏：“你说呢夏夏？”
    “我都可以。”
    季清予点了下头：“也行，那走吧。”
    “等等。”宋瑶用力咽了下口水：“我好渴，嗓子都快冒烟了，我们先去买杯果汁，再回来抓娃娃吧。”
    江平野插话道：“你们先抓呗，喝什么告诉我，我和老季去给你们买。”
    说着，江平野还看了一眼季清予：“你说呢？”
    季清予没什么意见：“都行。”
    宋瑶“噢”了一声：“那更好，我快累死了，那我和夏夏在这等你们。”
    “喝什么？”
    宋瑶：“我喝西瓜汁。”
    江平野点了点头：“你呢于夏。”
    于夏抿了抿唇，鬼使神差道：“柠檬水吧。”
    闻言，宋瑶忍不住吐槽：“你和季清予可真是天生一对，都爱吃那个奶味的雪糕也就罢了，居然还都爱喝那么酸的柠檬水。”
    宋瑶一句玩笑话，于夏的耳朵却瞬间红到耳根，她心跳逐渐加快嗓音干涩，一句完整的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空气静止几秒，季清予倏地开口：“走了，买喝的去。”
    说完，把手上的一小盒游戏币给宋瑶：“你们先玩，不用等我们。”
    直到看着季清予走出视线，于夏僵硬的身体才逐渐放松。
    “夏夏，你怎么了？”感受到于夏的状态不对，宋瑶小心翼翼道：“我刚刚没别的意思，对不起啊，你别生气，我一时忘了你有喜欢的人，我以后不那样说了。”
    于夏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宋瑶说的这个“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是个什么意思，要是宋瑶不提，她都快忘了。
    回过神来，于夏抿唇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没生气。”
    宋瑶狐疑着看了她一眼：“真的？”
    于夏点头：“真的。”
    闻言，宋瑶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去抓娃娃吧，我刚刚看到有个娃娃机里面放着很多hello kitty。”
    于夏没抓过娃娃，但她喜欢hello kitty，便点了点头和宋瑶一起去抓娃娃。
    宋瑶拿着游戏币走到装着hello kitty的娃娃机前，往里面塞了两个币，兴致勃勃地开始抓娃娃。只不过连续抓了四五次都以失败告终，其中一次眼看着就抓起来了，结果爪子一抖娃娃直接从缝隙掉了下去。
    就在宋瑶打算再扔最后两个币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季清予和江平野拿着饮料回来。
    季清予拿了两杯一模一样的柠檬水，江平野拿着两杯红红的西瓜汁走过来。
    他把柠檬水递给于夏，随后看了宋瑶一眼：“抓哪个呢？”
    宋瑶狠狠吸了一口西瓜汁，指了指那个装着hello kitty的机器：“这个，抓了半天都抓不到，浪费了好多币。”
    季清予抬头看了一眼，随手把柠檬水递给江平野，然后在宋瑶手里拿了两个币扔进去，低头操作控制杆对准里面最容易成功的一个，按下按钮。
    紧接着，刚刚在宋瑶手里不听话的爪子就缓缓下降，牢牢抓住刚刚瞄准的那个蓝色的衣服的hello kitty，带着它一路向上最后稳稳落进洞里。
    “啊啊啊啊啊——”
    “抓到了抓到了——”
    宋瑶见状兴奋得尖叫，就连江平野也瞪大了眼睛直呼牛逼。
    于夏不禁莞尔，她喜欢的少年，不管在哪方面都是出类拔萃、不可多得的存在。
    宋瑶低头把娃娃取出来，兴奋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夏夏，抓到了抓到了，我们抓到了，刚刚的十多个币总算是没白费！多亏了季清予！”
    于夏笑着点头：“是啊。”
    多亏了季清予。
    正说着话，江平野便来抢宋瑶手上的娃娃：“给我看看。”
    宋瑶见状直接把娃娃藏在身后：“不给！”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又不抢，就看看！”
    宋瑶朝他做了个鬼脸：“就不给你看！略略略！”
    见状，江平野哂笑了声：“幼稚！”
    说完趁宋瑶不注意一把抢过来：“我就看！”
    两个人打闹着往电玩城里面去。
    原地，于夏弯了弯唇角，突然有些羡慕宋瑶。
    倏地，一道清冽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想要哪个？我帮你抓。”
    于夏没来得及多想，抬手指了指那个装着hello kitty的娃娃机，抬眼小心看过去：“这个，行吗？”
    季清予笑笑，把自己的柠檬水放在她手上：“成，我再试试。”
    于夏点了点头，心脏“砰砰”直跳。
    他袖口上有股淡淡的香气，不同于之前校服上的皂角香，像是淡淡的木质香水味，但并不刺鼻。
    她臆想的功夫，季清予随手又丢进去两个币，低头仔细操纵着控制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流程，最后抬手拍下按钮。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hello kitty被爪子稳稳抓上来，随后落进洞里。
    那一刻，于夏内心雀跃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腔而出。
    以至于，于夏拿到那个穿着粉色衣服的hello kitty的时候，还依然觉得不真实。
    季清予用娃娃交换了柠檬水以后，拿着剩下的游戏币道：“走吧，去看看他们玩的什么。”
    于夏点头：“好。”
    走了几步，季清予突然回头问她：“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什么？”
    电玩城的游戏声和音乐声太大，于夏没听清。
    顿了一瞬，季清予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于夏也没多想，一边喝柠檬水一边跟上他的步伐。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今天的柠檬水好像比以前喝过的任何一杯都更甜，手上穿粉色衣服的hello kitty，似乎也比宋瑶那个穿蓝色衣服的更好看一些。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天过后于夏隐隐觉得，她和季清予的关系似乎心照不宣地进入了另一个阶段，似乎真的像是朋友了。
    月考前一天下了秋季的第一场雨，第二天气温急剧下降，一夜之间直接从夏末到了深秋。
    南方的秋季跟北方不一样，特别是下雨第二天，冰凉湿冷的气息直往骨头里钻。
    于夏特意换了一件厚卫衣，又套了一件外套，最后套上校服才出门。
    月考的考场按成绩分，于夏刚转学过来没有成绩，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场。
    最后一个考场的考生是年级排名在后四十名的学生，大部分都已经放弃治疗，每天混日子，大多都是涂完选择题就直接趴下睡觉，只要不扰乱考场秩序，监考老师都不怎么管。
    在哪里考对于夏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她以前的学校最后一考场比这乱的多。
    上午考语文和数学，语文对于夏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是数学是于夏的软肋，特别是到了后面的立体几何，她的空间想象力不到位，完全看不出线和面之间的关系。
    直到考试结束的最后一秒，于夏依旧看着那道立体几何的第二个问叹气。
    考完试，于夏和宋瑶宋瑶约好了在食堂门口碰面，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于夏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宋瑶已经到了。她热情地挽上于夏的胳膊往食堂里走：“夏夏，你今天吃什么呀？”
    于夏满脑子都是那道毫无头绪的几何题，一路上都在神游，食堂里声音又乱糟糟的，她根本没听见宋瑶说什么。
    见状，宋瑶用手肘推了推她：“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回过神来，于夏叹了口气：“今天那道几何题你做了吗？”
    “几何题？
    ”宋瑶摇了摇头：“做了第一个问，但是不知道对不对，第二个问太难了都是给年级前十的尖子生准备的，不用看我就知道我肯定做不出来，也懒得浪费时间。”
    对于成绩一方面宋瑶压力一向不大，她早就准备好去艺考了，文化课只要过线就行了。
    于夏抿了抿唇没说话，两个人去窗口打了一荤两素，然后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吃午饭。
    见于夏心情不好，宋瑶夹了一个自己餐盘里的香芋地瓜丸放在于夏盘子里：“考都考完了，别担心了，免得影响你下午的考试，下午的英语不是你的强项嘛，好好考。”
    学习上的事，宋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在她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看见季清予和江平野端着餐盘从对面走过来。
    宋遥兴奋地朝他们招手：“过来坐！”
    于夏闻声抬头，刚好看见季清予端着餐盘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江平野长腿一迈直接坐在对面宋遥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已经在心里默认了宋瑶和江平野是一对的事，她突然觉得这个坐法像是在凑对。
    而又刚好把她和季清予凑成一对。
    星星点点的阳光穿过树叶，从窗外洒进来，斑驳细碎的光晕照在他们中间，像是给人添了一层滤镜。
    而此刻，那突如其来、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足够于夏耳根红透，心脏悸动不止。
    下午的考试刚开始，窗外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一阵凉风吹过来冻得于夏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对于夏来说英语和理综都不算难，两场考试下来也算是给她找回了点自信，直到做完理综最后一道大题，于夏心头的阴霾才逐渐散去。
    考试结束以后，外面的雨也停了。
    于夏刚拿到手机开机，屏幕上就弹出一条短信来，是宋瑶问她考完试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学校外面吃麻辣烫。
    今天考试，晚上住宿生可以不用上晚自习习，她低头思索了一瞬，回复了一个好。
    于夏拿回手机，又走回去把纸笔和垫板收回帆布袋里，拎着走出教室。
    刚下过雨，湿漉漉的冷风像是要钻进人骨头里，冷得人头皮发麻。
    于夏下意识拢了拢上衣，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学校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一眼就看见季清予和宋瑶，距离他们不远处还有几个穿着十三中校服的男生。
    一中隔壁留是十三中，十三中的风气一般，打架闹事的层出不穷，虽然是普高但也只比职高好一点点。
    因为两个学校就在隔壁，所以时常能看到穿着十三中校服的男生女生，在校门口的那颗大柳树下抽烟。
    于夏也不是第一次在一中门口看到了，只不过今天一晃而过有个背影感觉有些熟悉，所以才多看了两眼。
    随即又打消了念头，那人远在江宁市怎么可能会在这。
    与此同时，季清予的视线朝她看过来。
    目光相接的瞬间，于夏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于夏！”
    第17章
    “陈澈？”
    于夏脚步一顿, 呆呆地看着身后身形挺拔穿着十三中校服带着黑色棒球帽的男生：“你怎么会在这？”
    她又重新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是十三中的校服没错，与此同时,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油然而生。
    陈澈轻轻抬了抬下巴，黑色帽檐下，遮挡着的那道两厘米的疤痕异常明显, 他动作娴熟地把没抽完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随后看着于夏调笑似的：“看到老子高兴不？”
    “……”
    于夏一时哑然。
    陈澈越大越混, 也不是第一次跟她开这种玩笑，可一回想起刚刚对上的那道视线, 她就觉得如芒刺在背。
    就在于夏手脚冰凉, 整个人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时，宋瑶从她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怎么了夏夏？”
    说着, 她偏头看了陈澈一眼：“是熟人吗？”
    于夏点了下头，刚想开口介绍, 却不想陈澈突然笑着开口套近乎：“美女你好, 我叫陈澈，是小夏的发小，现在在隔壁十三中。”
    与此同时, 季清予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 迈步过来立在宋瑶身后。
    “啊——”
    宋瑶当即联想到了什么, 随后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笑着转头跟于夏挤眉弄眼：“是发小啊！那就是青梅竹马喽！”
    陈澈来者不拒, 直接点头：“美女说的没错，就是青梅竹马。”
    见宋瑶误会了, 于夏张了张嘴想解释, 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错了又怕被人误会，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什么青梅竹马，瑶瑶你别听这人胡说，我都不认识他！”
    陈澈闻言偏头坏笑，微微俯了俯身，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慢慢开口道：“是，不是青梅竹马，就是有个娃娃亲而已。”
    “……”
    于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她万万没想到，陈澈居然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她下意识抬手给了他一下，用力推开他：“说什么呢你！”
    “不对吗？”陈澈偏头看了看她，低声笑着逗她：“你不是说我是你童养夫么，不会是想赖账吧？”
    “……”
    在她和陈澈还没出生的时候，老一辈口头给他们两个定了娃娃亲，小时候不懂事口无遮拦，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再加上后来于强不务正业，两家也就心照不宣不提这事了。
    于夏不知道他的话有没有被宋瑶和身后的季清予听到，又听到了多少，她不敢抬头看季清予，只能狠狠抬头瞪陈澈一眼，警告他闭嘴！
    陈澈笑了笑，慢悠悠把身子站直：“行。”
    说着，陈澈抬眼朝着于夏身后看过去，顿了一秒礼貌伸出手：“你也是小夏的同学吧？我是陈澈，小夏的发小。”
    季清予视线淡淡看过去，礼貌抬手搭上面前那只手，嗓音清冽，字正腔圆：“季清予。”
    “……”
    于夏看着在她面前相握的两只手，整个人脑子都乱糟糟的，她并不想让季清予误会她和陈澈的关系。
    于夏眼睫微垂，鸦羽般的长睫轻轻抖了抖。
    暗恋是真的会把人变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甚至自作多情。
    打过招呼以后，几个人就算是认识了，陈澈收回手低头看着于夏：“走吧，梅姨和我妈还在等咱俩呢。”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口吻，不过换了个时间地点，此刻听在于夏耳朵里却莫名地让她觉得无比难受。
    身后传来的淡淡的皂角香味，也熏得她在这个冰冷的雨天头昏脑涨。
    缓了几秒，于夏抿了抿唇，轻轻点了两下头：“好。”
    虽然不知道陈澈为什么会突然来临江，又为什么去了十三中，但王月梅和陈澈的妈妈许书意是闺蜜，如果这次许书意和陈澈过来临江是打算常住的话，以后免不了要多接触。
    上次得知王月梅结婚的消息后，于夏就有些排斥跟她见面，但看样子这次似乎是避免不了了。
    跟宋瑶和季清予道别以后，于夏才跟陈澈一起离开，往青平巷的方向走。
    “欸，小夏夏，听说你们学校今天月考？”
    于夏的思绪一直在神游，没太听清他的话，有气无力“嗯”了一声。
    见状，陈澈停下脚步，神色认真低头问她：“于夏你怎么了？来临江过得不开心吗？”
    于夏叹了口气。
    从前在江平的时候，两家是邻居，平时走动也多。江平不过是个小地方，谁家出了什么事，没一会儿就能传遍整个县城，至于她家的那些破事儿，陈澈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初一那年，于强刚出事的时候，警察找到家里来，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于强犯了事。
    小地方的人平均素质不高，知道于强出事以后，都明里暗里告诫自己家的孩子，不要跟于夏一起玩。更有甚者为了突出事情的严重性，直接告诉自己家的孩子，说于夏是杀人犯的女儿，要离远点。
    以至于初中的那三年，除了陈澈以外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那段时间，她虽然少言寡语，但是却跟陈澈无话不谈，再加上王月梅和许书意的关系，陈澈几乎每天跟她一起吃饭，一起上学。
    而她来临江一中之前，也的确只有陈澈这一个朋友。
    见于夏叹气，陈澈皱了皱眉头，语气忍不住加重：“于夏。”
    “嗯？”于夏这才回过神，她抿了抿唇：“没事。”
    顿了一瞬，于夏又觉得王月梅要结婚的事告诉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就算她不说，陈澈也会在许书意那知道。
    犹豫几秒，于夏垂了垂眸子，脸上没什么表情。湿漉漉带着凉意的冷风轻轻吹打在她脸上，她缓缓开口：“我妈要结婚了。”
    陈澈一时哑然。
    他想过很多种原因，却唯独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看似脆弱，实则骨子里过分坚强的少女。
    他们曾经相伴度过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于夏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
    就算被孤立，被排斥，她也从来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朝着目标努力，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前是，现在也是。
    见陈澈半天没说话，于夏抬头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道：“没事，你不用安慰我，真的。”
    巷子口湿漉漉的冷风里，少女用最轻松的口吻，说着最令人心疼的话：“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想着，王月梅就算是再找，结婚的事怎么说也会等到她上大学，或者是高考结束……
    于夏睫毛轻轻抖了两下，水汽一闪而过，她抬头看过去：“别说我了，你和书意姨怎么突然搬来临江了？”
    陈澈也没多说，见她主动提了话头，陈澈摆了摆手，笑道：“我妈你还不知道，想一出是一出呗，你和梅姨走了以后，镇上也没什么熟人，正好前段时间听说梅姨在这边安顿好了，而且我妈喜欢南方，正好家里还有点存款，说搬就搬了，说你和梅姨也在互相有个照应。”
    许书意原本是南方人，因为跟陈澈的父亲结婚才去了北方，一待就是十几年，原本是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只不过陈澈五岁那年，陈澈的父亲就去世了，后面家里老人也相继去世，只剩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只不过，许书意性格好为人通透，陈澈跟许书意的关系，比她和王月梅好太多。以至于她很长时间都想不明白，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许书意为什么会跟王月梅关系那么好。
    于夏点了下头：“这样啊，那你和书意姨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啊？”
    陈澈：“一周前就搬过来了，梅姨没跟你提吗？”
    于夏摇头：“我搬过来第二个星期就去住宿了，偶尔才回去一趟。”
    “你们学校还能住校？”
    “嗯。”于夏点了下头：“十三中不行吗？”
    “十三中不让，前天去学校报道的时候，我妈还特意问了。”
    闻言，于夏忍不住笑了笑：“书意姨巴不得你别在她眼前晃呢！”
    “可不么，我妈她就喜欢你。”说着，陈澈半开玩笑故意道：“怎么样，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去给我妈当儿媳妇？”
    现在没别人，于夏直接白了他一眼：“你还没完了是不是？”
    陈澈笑着挑眉：“行行行，我不说，知道你脸皮薄，反正早晚的事儿。”
    这人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就没个正行，她倒是不会觉得陈澈会对她有什么其他感情，毕竟两个太熟的人，在她看来是很难生出其他超越友情的感情的。
    她和陈澈是朋友也是亲人。
    于夏没当真也懒得理他，瞪了他一眼以后就转身没等他，直接往青平巷的方向走。
    陈澈见状抬腿跟了上来，笑着哄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认真生气。”
    见于夏不搭理他，陈澈继续：“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说了，别生气了？不然待会儿我妈见了又得以为我欺负你……”
    走了几步，于夏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还在碎碎念的陈澈，郑重其事开口：“陈澈。”
    “怎么了？”突然被打断，陈澈愣了愣随后勾起一个不太正经的笑：“突然这么认真啊？”
    于夏：“我有喜欢的人。”
    第18章
    四目相对。
    陈澈动作一顿, 舌尖轻轻抵了抵后槽牙。垂眸盯了她几秒，随后笑出声，语气还是一样的不正经：“怎么回事儿啊, 来了临江几个月还学会始乱终弃了？”
    “……”
    于夏皱眉：“什么始乱终弃！”
    见状，陈澈单手抄兜，偏头看着她似笑非笑：“我逗你的, 你还当真了，傻不傻？”
    于夏神色微顿：“啊？什么？”
    “什么什么？”说着, 陈澈伸手不那么温柔的揉了一把于夏的头发，哼笑：“这智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的第一！”
    于夏嫌弃地抬手拨掉他的手, 仰头看过去：“你是说, 你刚刚说的都是在开玩笑？”
    陈澈偏头看她一眼：“那不然呢？”
    于夏如释重负，没等她说话陈澈就垂下眼皮, 瞥了她一眼，随后长腿迈开步子：“走吧, 我妈还在等我们。”
    于夏和陈澈到青平巷的时候, 巷子口停着几辆车，于夏一眼就认出其中一辆黑色的大众。
    她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自从上一次的事以后, 她每次回家之前都会在巷子口找一圈, 确保附近没有张文东的车才敢放心回家。
    因为下午刚下过雨, 巷子口的石板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积了不少水。见她心不在焉，一脚马上就要踩进水坑, 陈澈赶紧伸手拉了她一把。
    于夏回头：“怎么了吗？”
    陈澈看了一眼距离她脚尖不足十公分的水坑，哼笑：“那么深的水坑直接就往里走, 是打算穿着你这双帆布鞋淌过去？”
    “……”
    回过神来, 于夏抿了抿唇：“我没看到。”
    陈澈也没多想, 抬手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扣在于夏头上：“快走吧，梅姨在家给咱们做饭呢！”
    “好久没吃过梅姨做的菜了，怪想的。”
    于夏“嗯”了一声，随后抬手把帽子扶正，跟陈澈并排往巷子里走。
    两人到家的时候大门正大开着，应该是特意给他们留的门，于夏离老远就闻到了正厅飘出来的饭菜香味。
    刚进去，于夏就看到王月梅和许书意正在把炒好的菜往桌上摆，张文东也在。
    许书意是最先看见于夏和陈澈回来的，她迎出来：“小夏回来了，好久没见你了，快过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于夏笑着跟许书意打了个招呼：“书意姨才是越来越漂亮。”
    见自己直接被无视，陈澈叫屈道：“看见没，我妈见你比见我亲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亲生的。”
    许书意习以为常，笑眯眯看着他：“乖儿子真抱歉到现在才告诉你，其实你是我在路边垃圾桶里捡来的。”
    陈澈：“……”
    这样的场面从前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于夏早就习惯了，她笑着走过去挽着许书意的胳膊往屋子里走。
    进屋的时候，正巧王月梅和张文东端着最后两道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画面十分和谐。
    看见来人，于夏礼貌开口叫人：“妈，张叔叔。”
    陈澈没见过张文东，刚才听于夏说王月梅又要结婚了，才抬头多看了面前的男人两眼。
    张文东点头应了一声，随后把手上的菜放在桌子上：“今天外面下雨了路肯定不好走吧，下次再下雨就给叔叔打电话，叔叔开车过去接你。”
    于夏知道这只是客套话，她抿了抿唇没应。
    自从上次告诉于夏结婚的事以后，王月梅已经很久没见过于夏了，她发的短信也没见于夏回过，这次要不是许书意和陈澈突然搬过来，还不知道于夏什么时候会回来。
    虽然于夏嘴上没说，但王月梅知道于夏对她结婚这件事意见很大，见于夏的态度也没说什么，就让她放下书包洗个手准备吃饭。
    自从进门陈澈就能明显地感觉到于夏情绪的变化，见状，他开口笑着跟王月梅说话：“梅姨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王月梅笑着：“放心，都是你爱吃的！”
    有了陈澈解围，于夏明显轻松了许多，她把书包放回卧室，又去卫生间待了几分钟，调整好情绪才走出来。
    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围着餐桌坐好了，只剩下王月梅边上的空位，于夏顺理成章坐过去。
    人都到齐了大家便开始动筷子，桌上都是王月梅的拿手菜，六菜一汤十分丰盛。
    一顿饭下来餐桌上的气氛还算不错，许书意的文化程度跟张文东差不多，再加上王月梅的关系气氛也不至于冷场。
    偶尔有人把话题引到餐桌上的两个小辈身上，没等于夏说话陈澈就替她接过话头，然后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向别处。
    一顿饭下来，于夏看似轻松，可对着满桌子精致的饭菜，味同嚼蜡的感觉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为许书意和陈澈住的地方离青平巷有些远，过了八点半就没有公交了，所以吃完晚饭以后许书意和陈澈就离开了。
    送走了许书意和陈澈以后，于夏回卧室换了一件厚卫衣和一件外套，打算趁着寝室还没关先回学校。
    她今天并不打算在青平巷住，张文东今天在桌上喝了酒，估计是开不了车的，要是她也在家的话怪尴尬的，毕竟张文东和王月梅已经领过证了。
    于夏从卧室里出来正巧王月梅刚收拾完厨房，见状，王月梅问她：“你要回学校吗？”
    于夏点头：“明天还有课，我今天就不在家里住了。”
    闻言，王月梅解释道：“你张叔叔他没喝多，待会儿可以自己打车……”
    “不用了。”
    王月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夏打断，她缓了缓，语气恢复如常：“我明天是真的有早课，而且我还有作业落在教室，明天早上要早起去教室补上。”
    沉默几秒，王月梅叹了口气，也没再强求：“那你路上小心，到了学校给我发短信。”
    于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青平巷虽然位置稍微偏了些，但是好在巷子里的路灯都是好的，再加上今天月亮很亮，有月光还有路灯，巷子里没有于夏想象中的黑。
    晚上八点正是夜市人声鼎沸的时候，虽然下雨才下过雨，但是巷子口依旧有不少的小吃出摊，转过弯远远就能看见巷子口的路灯和各种小吃摊位。
    今天一整天于夏都没怎么吃东西，早餐赶时间就没吃，中午又因为数学考试的事没什么心情吃吃饭，原本想着晚上跟宋瑶他们一起吃饭把前两顿补回来，结果还没去成，
    晚上在家吃的那顿还不如不吃，现在离老远于夏就闻见了小吃的香味，还是她最爱的鸡翅包饭，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
    于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寝室关门还有四十分钟，时间应该还够她买一份小吃。
    思及此，于夏加快脚步走到巷子口，打算去距离她最近的小摊买一份鸡翅包饭。
    这家鸡翅包饭的生意似乎很火爆，相比周围其他的小摊，这家的人还算蛮多的。
    于夏个子不高，好不容易才突破人群挤进去：“老板，要一份鸡翅包饭。”
    老板一边翻动着锅里的鸡翅包饭，一边伸手接过于夏递过来的钱：“好嘞，马上就好！”
    与此同时，跟于夏隔着两个人的地方，站着江平野和正低头玩游戏的季清予。
    江平野手机没电了，只能靠在小摊位的边上漫无目的地乱看，也是他最先在人群中注意到于夏。
    只不过今天江平野出来得急没戴隐形眼镜，于夏又被挤在人群里，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太清。
    见状，江平野推了季清予两下：“哎，老季我今天没戴眼镜，你看那个是不是于夏。”
    “嗯？”
    季清予懒散应着，又按了几下游戏机才缓缓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江平野朝着于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说我好像看见你同桌了，但是我没戴眼镜看不太清，不确定是不是，你看看？”
    闻言，季清予抬头，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了几秒，随即收回目光把游戏机扔回江平野怀里，懒散挑眉：“你喊一嗓子不就知道了。”
    “……”
    江平野翻了个白眼：“喊完了要是认错了人那多尴尬，你怎么不喊？”
    季清予语气闲散又欠揍：“我又不是睁眼瞎。”
    “……”
    江平野：“你给我滚！”
    正说着话，鸡翅包饭刚好出锅，老板按照每个人的口味把鸡翅包饭一个一个装进袋子里。也是于夏赶得巧，旁人都等了快十分钟，她刚来没多久就赶上刚出锅的，最后一个正好够她的份。
    老板把鸡翅包饭装进纸袋子里递给于夏：“小姑娘你的。”
    “谢谢老板。”
    说完，还没等离开，于夏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谢谢老板。”
    嗓音清冽，字正腔圆。
    于夏动作一顿，捏着小吃纸袋的手也忍不住收紧。
    是她幻听了吗？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夜市上的人逐渐增多，这家小摊位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于夏娇小的个子很快就湮没在一众成年人中间。
    她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顺着刚刚声音的方向，缓缓回头。
    就一眼。
    她就看一眼。
    如果是的话，那他应该还没走远。
    而距她不到两米的位置，少年的深色外套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于喧嚣的人群中就那么立在她身后。
    四目相对。
    视线在空气中相触的瞬间，周围原本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消了音，她的心脏也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对视几秒后，季清予轻轻牵起嘴角，慢条斯理吐出几个字——
    “巧啊，同桌儿。”
    第19章
    于夏大脑宕机一秒, 正准备张嘴的时候，江平野拿着同款鸡翅包饭从季清予身后窜出来：“还真是于夏！我就说我没看错！”
    说着，他抬手跟于夏打了个招呼：“真巧啊！”
    于夏把视线从季清予身上挪开, 她抿了抿唇回应：“是挺巧的，你们也来买小吃。”
    “是呗。”江平野扬了扬手上的鸡翅包饭：“今天老季家今天没人，我俩没饭吃就来小吃街溜达溜达。”
    于夏点了下头, 没说话，
    心中想的却是季清予家经常没人给他做饭吗？之前在烫粉点遇到他那次, 他好像也是这样和老板说的。
    正神游的功夫，季清予注意到她手上装衣服的袋子, 他收回目光淡淡开口：“这是准备回学校？”
    “啊？”
    许是没想到季清予会注意她手上的东西, 于夏反应一秒才点了下头，把刚刚搪塞王月梅的话原封不动又说了一遍。
    没等季清予开口, 江平野率先表示不解：“作业明天早点去学校补不就行了，犯得着这大晚上的折腾回学校么！”
    于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大晚上不住在家里, 却要连夜回寝室住这件事,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她索性好脾气地解释：“寝室更近点，还能多睡几分钟, 免得浪费时间在路上。”
    一提到可以多睡几分钟, 每天早上都在跟闹钟争分夺秒的江平野瞬间打开了话匣子。
    安安静静听江平野说了三分钟以后, 于夏才扬了扬手机：“我要走了，待会儿寝室锁门了。”
    “啊！”
    江平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耽误了于夏回寝室的时间,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抱歉哈于夏，我忘了你还得赶回寝室。”
    于夏摇了摇头说没事, 刚要走就被江平野叫住：“哎于夏。”
    “怎么了？”于夏抬头看过去。
    江平野：“我和老季也没什么事儿, 我俩送你吧。”
    没等于夏拒绝, 一直立在一旁没说话的季清予突然开口：“正好我钢笔坏了，去学校门口的文具店再买一根。”
    “……”
    于夏睫毛小幅度地动了动，今天的巧合似乎有些多。
    闻言，江平野一拍大腿：“这不就巧了么！走吧走吧，反正我今天跟我爸吵架现在也不想回家。”
    “……”
    就这么，于夏一路被江平野和季清予沿着大路，一路护送回了学校。
    九月底的临江市夜晚温度已经下降到零上几度，再加上今天下过雨的缘故，就连入夜后的冷风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冷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马路两旁的树叶被凉风刮得沙沙作响，柔和的月光下树叶的光影在地上摇曳晃动。
    可是很奇怪，可于夏却没感受到半点凉意，只觉得迎面吹过来的风都比之前温柔了许多，不像是深秋的冷风，倒像是和煦的春风。
    有他在的地方，月色柔和，风也和煦。
    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于夏视线落在季清予和她自己的影子上，他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像是保持着安全距离。
    一路上，都是江平野在活跃气氛，季清予偶尔会搭上一两句，而于夏则是扮演最好的倾听者。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江平野想起什么，突然问季清予：“对了，你跟于夏同桌快一个月了吧？”
    听见季清予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同时出现，于夏心跳忍不住漏掉半拍，整个人的注意力也不由自主地放在那个人身上。
    深秋的夜里，于夏的掌心布满细细密密的一层薄汗，被汗水浸湿的塑料袋拎手在她掌心中结成一根细细的线，镶嵌在她手里。
    “是吧。”季清予淡淡应着，短短两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像随口应付。
    于夏假装没听到，面色如常，只有睫毛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闪了闪。
    而比掌心更潮湿的，是她的心。
    听着季清予没什么情绪的回应，于夏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今天是她转来临江一中的第二十八天，也是跟季清予成为同桌的第二十八天。
    内心正酸涩间，她听见江平野突然笑了一声：“出息了啊！”
    说着，江平野转头看着于夏：“我跟你说于夏，从初中我认识季清予到现在，你是第一个能跟他同桌一个月的女生。”
    “啊？”于夏有些不明所以。
    见状，江平野兴致勃勃解释道：“就之前季清予几乎都是跟男生一起坐，要么就是没有同桌。”
    于夏：“为什么？”
    “有一次老季去找我们初中班主任换位置，班主任问他为什么要换，你知道他怎么说的么？”
    于夏摇头。
    江平野憋着笑，轻咳了两声，学着季清予平时的神态语气，开口道：“她们耽误我学习。”
    “……”
    说完，江平野就爆笑出声：“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那次老季同桌的那个女生脸都气绿了，初中三年愣没再跟季清予说过一句话。”
    于夏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见状，季清予先是瞥了于夏一眼，随后不轻不重地踹了江平野一脚，语气听不出情绪：“差不多得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视线掠过于夏慢条斯理报时：“九点二十了。”
    寝室九点半关门。
    不知道是时间还是季清予带来的紧迫感，相比之下，后半段路程显得异常安静，直到于夏到了寝室楼下，江平野才大大咧咧开口跟她道别。
    “拜拜啊于夏，明天见。”
    于夏笑着点头：“谢谢你们送我回来，明天见。”
    或许是因为刚刚跟江平野一起笑了季清予，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这一刻于夏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季清予的眼睛。
    明明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再见”，于夏突然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硬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左右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却是异常漫长。
    距她不足一米的两级台阶下，少年抬头与她平视，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婆娑的树影就停滞在他脚边。
    影影绰绰的光线下，少年眼底浮现出的星点不知名的情绪转瞬即逝，他轻轻牵了牵嘴角，嗓音清冽沉慢喊她的名字——
    “于夏。”
    于夏心脏猛地一跳，衣袖下的手指肉眼可见地收紧，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半秒钟后，他低低出声：“明天见。”
    于夏整个人像是海上摇摇欲坠的一叶孤舟，而季清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瞬间在她心底刮起飓风掀起惊涛骇浪。
    “明天见。”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也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个夜晚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连同少年波光粼粼的眸子，以及这一刻她澎湃悸动的心跳。
    -
    一中老师的批卷速度很快，隔天月考成绩就出来了。
    公布成绩之前，于夏就被吴彩玉叫到了办公室。
    她把成绩单递给于夏：“这次月考成绩不错，就是有点偏科，保持住这个成绩期末拿奖学金是不成问题的。”
    于夏接过成绩单低头看了看，她的成绩向来十分均衡，只不过高二的数学和物理都比高一难，再加上数学的立体几何给她的数学成绩往下拽了不少的分数。
    但幸好语文和英语发挥稳定都拿了一百四，再加上两百六的理综，才让于夏排名年级第三。
    看完了自己的成绩，于夏只稍稍抬了抬眼就看到了成绩单第一行的名字——
    季清予。
    以总成绩七百三十三分稳居年级第一。
    年级第二是隔壁班的，然后就是于夏第三，再往下是张月如。
    于夏又看了看张月如的各科分数，张月如的各科分数十分均衡，总分也只比于夏少了十分，不过两道选择题罢了。
    后面，吴彩玉又跟于夏交代了几句学习上的事，大概就是让她保持住现在的成绩，数学上有什么问题及时来办公室找她，助学金的事她也会看着跟学校申请。
    于夏礼貌点了两下头：“谢谢吴老师。”
    “不用客气，那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说着，吴彩玉递给她一沓数学试卷：“顺便把卷子发下去，下节随堂考。”
    于夏点头，抱着卷子走出办公室。
    与此同时，教室里大家都在传月考成绩可能已经出来的事。
    “啊？不是吧？前天刚考完，今天就要公布成绩？”
    “一中老师都这么舍己为人，都不休息的吗！！”
    “靠！要不要这么变态啊，我还想好好过个假期呢！要是今天出成绩，我的假期旅游肯定泡汤了。”
    “我妈也答应我十月一放假带我出去玩的，这回可好，要是成绩出来了就只能家里蹲了！”
    “别说了，我觉得学校就是想赶在十月一放假之前把成绩公布下来，好能名正言顺的用各种作业占据我们来之不易的十月一！”
    “害，一中老师变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听说高三的模拟考试都是当天出成绩。”
    “……”
    “救命，这也太变态了吧，我突然想回高一回炉。”
    “我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呗，谁拦着你了！”
    “算了算了，我怕彩玉扒了我的皮当教鞭。”
    教室里乱糟糟的声音止于上课铃的打响，同时于夏抱着一沓数学卷子走进来。
    见状，有同学问了句：“班长，你拿的该不会是月考试卷吧？”
    于夏摇了摇头：“不是。”
    说着，她一边把试卷分成四份，分别放在每组第一个同学的桌子上：“吴老师说这节课随堂考。”
    “啊？”
    “不是吧？”
    “又考啊！”
    话音刚落，底下就响起一阵抱怨。
    于夏抿了抿唇，没多说什么，分完试卷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刚坐下，宋瑶就回头神神秘秘道：“夏夏，刚刚吴老师找你干什么去了啊？”
    于夏抬了抬手上的试卷：“拿卷子呗。”
    宋瑶眨了眨眼睛：“那你有没有在办公室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啊？”
    “什么？”于夏没懂她的意思。
    见状，宋瑶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小声趴在她的桌子上说：“他们说月考成绩出来了。”
    于夏小幅度点了点头。
    “啊？”宋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有这么快啊！”
    于夏没说话。
    宋瑶：“那你看到成绩单了吗？”
    迟疑了一瞬，于夏摇了摇头：“没有，我是听办公室的老师说的。”
    “这样啊，那好吧。”说着，宋瑶笑了笑：“我还以为当班长能提前知道点什么内部消息呢！”
    于夏摊了摊手：“别急，下午班会应该就会公布成绩了。”
    宋瑶点了下头，转身回去做数学卷。
    于夏也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试卷上，今天的数学卷是综合题，题型跟月考差不多，她依旧卡在立体几何上。
    一筹莫展之际，于夏忍不住侧目看向身边的人。
    她这才发现，季清予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写完了一整张数学卷，现在正趴在一摞书上补觉。
    于夏视线在季清予的试卷上停留几秒，试卷上漂亮的瘦金体洋洋洒洒写满整张试卷，大题部分许是因为麻烦，就只写了几个简略的关键步骤。
    可就算只有短短几个字也足够于夏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而这一刻，她也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和季清予之间的差距，好不容易积累起的那一点自尊也在这一刻粉碎殆尽。
    七百三十三分是她永远达不到的高度，她无法跨越那一百零三分的鸿沟，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分界线把她分离在鸿沟的一端，而另一端是她永远都无法触及到的人。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她没法比，也比不起。
    -
    下午班会上，成绩刚一公布，班上瞬间就炸开了锅。
    成绩单还没打印出来，吴彩玉只把每个人的试卷都带了回来，让人按照人名发下去，然后照例公布了年级第一的成绩供大家瞻仰。
    季清予总分七百三十三的的成绩一出来，当即就引起一片哗然。
    “我去——”
    “七百三十三——”
    “不愧是学霸——”
    看到自己的总分，再得知季清予的总分以后，江平野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卧槽——”
    说着，江平野转身直勾勾盯着季清予看了半天，盯得季清予发毛忍不住伸腿踹了他凳子一脚。
    季清予一脸嫌弃：“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妈gay了。”
    “……”
    江平野：“你他妈才gay了！”
    “我就是想看看七百三十三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
    季清予瞥他一眼：“你多少？”
    “别提了。”江平野摆了摆手：“英语发挥失常，总分刚到六百。”
    “妈的，这次的英语语法好特么偏，还有好多生词我都看不懂，不然我也不会考这点b分儿。”
    “回去我爸看到成绩单又得骂我，前天刚吵完一架，烦死了，我都怀疑我最近水逆。”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季清予靠在椅背上，掀开眼皮看过去，盯着他看了几秒后，一本正经，一副把塑料兄弟情进行到底的表情，语气淡淡似嘲讽：“你这情况我建议你直接跨火山。”
    “……”
    江平野：“滚。”
    正说着话，正好于夏刚录完全班的成绩回来。
    见于夏回来，江平野贱兮兮凑过去问于夏的分数，试图在她身上找回些许的平衡。
    见状，季清予慢悠悠收回长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今天上午去办公室送资料的时候，瞄过一眼办公桌上的成绩单。
    “什么？”
    于夏刚回来，被江平野问得有些发蒙。
    就在于夏不知所措的时候，季清予缓缓偏过头，抬手轻轻敲了敲于夏的桌面，嗓音清冽带着些许笑意：
    “同桌儿，你考多少分儿？”
    第20章
    回过神, 于夏拉开椅子坐下，用软糯的嗓音报上了自己的总分：“六百三。”
    话音刚落，宋瑶就忍不住直接笑出声, 再看江平野一副霜打了茄子的生无可恋的表情，于夏一时有些发懵。
    她看向三个人里较为正常的季清予：“……怎么了吗？”
    季清予一副意料之内的表情，神色轻松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轻轻“啊”了一声，随后淡笑着开口：“没事, 有人要自闭。”
    于夏：“……”
    很快，吴彩玉就让人把于夏打印好的成绩单发到大家手上, 看到排名以后, 大家又叽叽喳喳讨论了一阵子，除了季清予的七百三十三以外, 最惹眼的就是于夏年级第三的名次了。
    除了班长这个职务以外，于夏平时在班里十分低调, 话也很少, 说白了就是没什么记忆点，所以当大家看到成绩单上的名次时，都忍不住惊讶半天。
    班会后半段, 吴彩玉又简单交代了一些十月一小长假的安全事宜, 以及大家最关心的月考以后重新排座位。
    正说着, 宋瑶回头小声道：“夏夏，你知道吴老师打算怎么排座位吗？真希望还能继续跟你坐前后桌。”
    于夏笑了笑：“会的。”
    看着手上的成绩单, 宋瑶叹了口气，故意装模作样地“嘤嘤”了两声：“我这次班级排名才十八, 估计要被排到中排了呜呜呜。”
    于夏轻轻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因为以前就是这么排的。”说着, 宋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小声道：“对了夏夏，以前的座位都是班长对照成绩单排的，这次多半是你和吴老师一起排的。”
    闻言，于夏愣怔了一瞬。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惊讶由自己来排座位，而是如果真的是她排座位，那她是不是可以把她自己继续和季清予排在一起呢？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了一瞬，下一秒就被她打消了。
    暗恋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可排座位却不止关系到她一个人，万一季清予不愿意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可能这就是她和季清予坐在一起的最后几分钟。
    思及此，于夏心头的阴霾再一次挥之不去。
    宋瑶的思维跳跃得很快，刚刚还在纠结成绩和座位，现在就已经在研究放学吃什么了。
    “夏夏，你今天下午放学有事吗？”
    回过神来，于夏摇了摇头：“没事。”
    闻言，宋瑶兴奋了一瞬：“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去吃校门口那家麻辣烫吧！”
    月考结束那天原本就是打算一起去吃那家麻辣烫的，只不过被突然出现的陈澈打乱了计划，看样子那天宋瑶他们也没有去吃。
    思及此，于夏点了点头：“好呀，我正愁晚饭吃什么呢！”
    于夏这话是真的，因为明天就要放假了，所以今晚住宿生也没有晚自习，并且学校规定晚上六点半之前要空寝，寝室假期允许有人住，这就意味着十月一放假的这七天，她都要回青平巷住。
    因为是临时通知寝室要空寝，所以她今晚放假回家住的事，于夏还没来得及跟王月梅说。
    “好耶！”宋瑶小声欢呼：“上次你不是临时有事走了么，就剩我和季清予也怪没意思的，我俩就各回各家了，这次人齐，江平野也没什么事，等放学了我们四个一起去。”
    于夏抿唇点了点头，于她而言，吃什么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
    如果说十月一回来注定她不能继续和季清予坐同桌，那这为数不多的可以靠近季清予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说着，宋瑶突然想到什么，贼兮兮地笑着：“要不要把你的竹马帅哥也一起叫上？反正就在隔壁还挺近的，叫过来一起玩呗？”
    于夏第一反应就是：“不要！”
    见状，宋瑶表情更加八卦，八卦中还带着点暧昧，她笑着：“没想到我们夏夏还挺护食的！”
    “……”
    于夏已经开始后悔之前胡诌的话了，果然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慌去圆。
    见于夏不说话，宋瑶还以为她是害羞，便笑着安慰她：“没事没事，你竹马那种痞帅痞帅的男生在学校应该也很受欢迎，你之前应该见过不少吧，这反应也正常。”
    痞……帅么？
    于夏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许是她和陈澈真的认识太久太久了，以至于她从来没把陈澈当做一个可以仰慕的异性，更加没觉得陈澈有多帅。
    痞倒是真的。
    初中那两年陈澈很能打架，不过大部分都是因为她。
    陈澈这个人当朋友真的是不赖。
    刚刚宋瑶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初中的时候，追求陈澈的女生好像是挺多的，有的还把她当假想敌，陈澈好像也谈过一两个，只不过都没谈过两个月。
    如果抛开他们两个发小的身份不谈，以于夏的审美，陈澈的颜值应该算是很高的，再加上他额角的那道疤，也给陈澈增添了几分野痞的气质。
    用“痞帅”两个字形容，似乎也不为过。
    知道于夏脸皮薄，宋瑶也没再逗她，就确定了一下晚上一起去吃麻辣烫的事，然后就转身去问江平野了。
    放学以后于夏回寝室拿了手机充电器和几本书，就和宋瑶一起出发去她说的那家好吃的麻辣烫店。
    她和宋瑶到店里的时候，季清予和江平野已经找好位置坐着等她们了，桌上还放着四瓶已经开了盖的北冰洋。
    季清予和江平野坐在同一侧，于夏和宋瑶进去以后，自然而然坐在他们对面。
    坐下以后，季清予伸手把其中两瓶北冰洋分别推到于夏和宋瑶面前。
    宋瑶大方说了声谢谢，随后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价格表，问他们：“你们点了吗？”
    江平野率先开口：“没有，等你和于夏回来一起点呢！这家可以自选。”
    可能是因为明天放假的缘故，今天麻辣烫店里很冷清，除了他们四个人坐在门口以外，就只有靠墙那桌的一对母女在夹菜，等她们夹完四个人才依次去夹菜。
    等麻辣烫的功夫，江平野一直滔滔不绝地讲话活跃气氛，说的大多都是学校里的趣事，偶尔跟季清予聊几句游戏，宋瑶时不时插几句嘴，而在这个四个人的小团体中，于夏永远都是扮演听众的角色。
    临江市的温度持续下降，今天白天也只有零上几度，门外的冷风呼呼地灌进屋里，于夏忍不住伸手拢了拢外套。
    说着话，江平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之前吴老师是不是说过月考以后按成绩排座位来着？”
    “嗯，是说过。”
    季清予轻轻撩了撩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淡淡应着，说完伸手用力一拽就拉上了身后的门。
    刚刚还呼啸着往屋里灌的冷风，瞬间被隔绝在门外。
    关门带进来的气流冻得江平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天真冷！”
    说完，他重新看向季清予：“那这次到底是掐头去尾式，还是按顺序排啊？”
    按照一中惯例，一中排座位的方式是班级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一桌，第二名和倒数第二名一桌，意在让同学之间互帮互助，被称为掐头去尾式。
    还有另一种排座位的方式就是按顺序，从前往后依次落座，这种最简单直接，就是成绩好的跟成绩好的坐在一起，互相激励共同进步。
    “谁知道呢，看老吴心情呗。”
    季清予此话一出，原本试图在他这得到点安慰的江平野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本来考场失意就够难受了，要是再换座位那就是考场情场双重失意。
    江平野越想越自闭，他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于夏，索性直接把皮球直接踢回给季清予：“哎，老季。”
    江平野伸手拍了季清予肩膀一下：“你希望是哪种？”
    如果是掐头去尾式那季清予和于夏一个班级第一，一个班级第二，势必是要被拆开的，可如果是顺位排，那就还能坐在一起。
    于夏大脑飞快运转，心里大概对这两种排坐方式有了一些了解，暗暗盘算着这两种排坐方式最后的结果。
    与此同时，她紧张又迫切地期待着季清予的答案。
    季清予没抬眼，依旧是那副闲散的姿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桌面，后背轻轻靠在椅背上，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
    于夏虽然没抬头，但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的人身上。
    她轻轻放慢呼吸努力保持最平常的状态，但心脏跳动的频率却快到越发寻不到规律，连同她的指尖都紧张得微微发凉。
    三秒钟后，她听见对面传来很淡的一声轻笑：“都行。”
    啪地一声。
    于夏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倏地断掉了了。
    她脸颊突然火辣辣地发烫，一阵猛烈的羞耻感顿时涌上心头，汹涌的情绪快要将她湮没。
    她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尽量不露出马脚。
    与此同时，店里音响一直放的国语女声也在这一刻，到达了整首歌的高/潮——
    有的时候我宁愿
    你对我坏一点
    无法停止幻想我们的永远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不懂你微笑的意思
    只能像一朵向日葵
    在夜里默默的坚持
    音响里传出来的女声嗓音独特情绪饱满，通过歌词传递出的情感让人很有代入感。于夏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情绪，但人一旦矫情起来，听到什么都觉得是感同身受。
    那天，于夏不记得麻辣烫的味道，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鼓起勇气跟季清予说的再见，只记得那家麻辣烫店里循环播放的《孤单心事》。
    后来，这首《孤单心事》成了于夏手机里，播放了很久很久的单曲循环。
    第21章
    假期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七天假期转瞬即逝。
    于夏在开学的前一晚回到寝室，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张月如已经在整理床铺了。
    听见声音, 张月如停下动作，回过头看了于夏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于夏总觉得张月如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于夏站在原地几秒, 而后关上门硬着头皮跟她打了个招呼，两人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以后, 便再无交谈。
    第二天，于夏前一晚定好的闹钟莫名其妙的失灵, 她一睁眼已经过了六点半, 而对面床铺的张月如早就不见了踪影。
    于夏皱着眉头用力揉了一把头发迫使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掀开被子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下床洗漱。
    深秋的自来水冰得刺骨, 水刚一撩到脸上，就冷得人一激灵。
    见外面阴天, 于夏索性又折回寝室, 多套了一件外套才拎着书包一路飞快跑下楼，在上课铃打响的前一分钟，踩点进了教室。
    于夏进教室的时候, 教室里还有好几个空位置, 包括她旁边的位置也是空着的。
    他也迟到了吗？
    于夏拉开椅子把书包放下, 如是想着。
    吴彩玉紧随其后进来。
    后面又有几个同学踩着上课铃从班级后门悄悄溜进来，吴彩玉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嘴踩点进教室的事, 又说这学期的小长假放完了，让大家收收心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看着身边的空座, 于夏捏着钢笔轻轻叹了口气。
    下课以后, 宋瑶转头过来：“夏夏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
    于夏叹了口气：“别提了, 今天早上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我一睁眼六点半了。”
    宋瑶：“闹钟怎么会突然不响，是不是坏了？”
    于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昨晚明明定了闹钟的，今天早上赶时间我也没来得及看，等晚上回去看看吧。”
    “那也只能这样了。”
    说着，宋瑶偏头余光刚好对上斜后方的张月如，收回目光以后，宋瑶扁了扁嘴巴：“怎么说也是一个寝室住着，张月如怎么也不叫你一声。”
    于夏抿了抿唇：“虽然住在一起，但我们也不太熟，人家也没义务一定要叫我。”
    宋瑶“嘁”了一声，忍不住朝着张月如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见状，于夏笑了笑：“算了没事，我下次定两个闹钟吧，把手机也定个闹钟就不会迟到了。”
    “嗯，也行。”宋瑶点头：“不过，今天吴老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肯定不是针对你一个人，之前也经常有人踩着上课铃进教室。”
    于夏：“我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旁边位置空着的缘故，一整个上午于夏的心里都空落落的。
    她知道宋瑶和江平野一定知道季清予为什么没来，但是她不敢问。
    她记得那天下午季清予云淡风轻的语气，也记得那一瞬间的酸涩和羞耻感。
    暗恋是你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足够我反复斟酌，内心破涛汹涌，脸上云淡风轻。
    季清予是在下午上课前来的，于夏和宋瑶从食堂回来，经过男厕所门口，刚好看见季清予倚在门口跟人谈笑风生。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上半身一件黑色的外套，拉链拉到胸口处，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下半身穿着普通的深蓝色牛仔裤。
    少年身形颀长挺拔，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整个人少年感十足。
    于夏只看一眼，就烫得收回目光。
    许是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宋瑶偏过头看了看她：“你怎么夏夏？”
    于夏摇了摇头：“没事。”
    回到教室没多久，季清予和江平野也回来了。
    少年步子很大，经过她身边时带起一阵风，风里带着皂角香和淡淡的烟草味。
    学校里经常有男生偷偷躲在厕所抽烟，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于夏还是第一次在季清予身上闻到烟草味。
    但很奇怪，她并不觉得的难闻。
    她神游的功夫，季清予已经拉开椅子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江平野和宋瑶聊天。
    于夏这才知道，季清予上午没来是去领奖了。
    上个暑假参加的机器人大赛，季清予拿了一等奖。
    -
    一整个下午于夏都没有主动和季清予说过一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别扭什么，又或许是在试探什么。
    下午的四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节是班会，不出意外应该会公布新的座位表。
    宋瑶：“夏夏，我好紧张啊，你紧不紧张？”
    于夏脊背僵直一瞬，抿了抿唇没说话。
    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紧张。
    很紧张。
    也很期待。
    没有人知道，她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默默祈求过了。
    班会上，老生常谈的无非是收心学习，只不过这次加了两个通知，一个是关于接下来篮球赛的活动事宜，再有就是期中考试结束以后的家长会。
    都交代完以后，吴彩玉才把已经排好的座位表投在多媒体上，利用剩下的时间来调座位。
    课桌下，于夏紧握的掌心密密麻麻布满细汗，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于夏调整呼吸，缓慢抬头。
    一中的多媒体是这学期新换的，上面的字迹异常清晰。
    三十多个名字里，于夏第一眼就准确无误找到了季清予的名字。
    紧接着。
    视线后移。
    她看到了和季清予并排的名字——
    是于夏。
    -
    时间过得飞快，十月一小长假后，大家最期待的就是篮球赛了。
    市中学生篮球赛是全市重点培养的项目，也是教育局十分重视的活动。每年全市的十几个高中都会进行排位赛，各中学的校长都会暗戳戳地比较，赢得的不仅是奖杯和荣誉，更是学校的体面。
    今年的赛制与往年相比有所不同，今年将十二所中学分成六组，采用抽签的方式进行比赛，获胜的六所学校再分三组进行抽签，决出前三。
    去年一中就是全市第一，今年也毫无压力闯进前六。
    前几轮比赛都是在市体育馆进行的，最后一轮比赛一中的对手是十三中。因为两所学校离得近，十三中的篮球馆更大，所以最后一场比赛的当地就定在隔壁十三中的篮球馆。
    当天上午，班上就有许多同学开始讨论篮球赛的事。
    一中向来以学习为主，就算是有篮球赛也不会像十三中一样，特意组织同学们去当观众给球员们加油打气，不过幸运的是今天下午一班有一节体育课，时间刚好和篮球比赛的时间重合。
    中午，于夏和宋瑶刚从食堂回来，就看见班上以梁思琪为首的几个女生，正在给季清予做横幅。
    宋瑶经过用余光瞥了一眼她们的横幅，小声道：“梁思琪这人虽然挺讨人厌的，但想不到画画水平还挺好的，横幅画得像模像样的。”
    于夏：“什么横幅啊？”
    “当然是给季清予加油的横幅了，梁思琪喜欢季清予的事早就在班上传开了。”
    于夏轻轻点了下头，若有所思。
    宋瑶：“对了夏夏，待会儿体育课的时候，我们也偷偷溜出去去十三中给季清予和江平野加油吧！”
    闻言，于夏怔了一瞬：“上课时间大门好像是关闭的，而且还有门卫看着。”
    宋瑶笑着朝她眨了眨眼，轻轻靠过来小声道：“我们可以走后门，我知道一条可以去隔壁十三中的捷径，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与此同时，身后的几个女生正在兴奋地讨论篮球赛的事，依稀能听见季清予的名字。
    沉默半晌，于夏轻轻点了点头。
    于夏和宋瑶是从学校后门偷偷溜出去的，到了十三中一路打听，才找到十三中的篮球馆。
    此时此刻，篮球馆的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几乎没有空位，放眼望去百分之九十都是女生。
    跟省重点的一中不同，十三中是普高，高二年级设立十二个班，其中有一半都是艺术班，只要花钱就能上，所以十三中最不缺的就是纨绔子弟。
    两人刚走进篮球馆，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浪，观众席上嘶声力竭的欢呼喝彩声紧随其后。
    穿着球衣的少年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整个篮球馆都充斥着荷尔蒙的气息，观众席上刺耳的尖叫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而场上穿着九号球衣的少年一个远距离的三分，更是将场上的气氛推向高/潮。
    而那些声嘶力竭的尖叫喝彩声，都来源于同一个人——
    季清予。
    于夏的个子没有宋瑶高，人群中她只能高高踮起脚尖才能看见场上的情况。
    见状，宋瑶拉着她又往前挤了挤，两个人直接挤到场地外侧的最前方。
    两人刚刚站定，观众席上就再一次爆发激烈的喝彩。
    “啊啊啊啊啊九号又进一个三分！！”
    “救命！！一中的九号太帅了啊啊啊！我要倒戈了！！”
    “三分钟！我要九号的全部资料！！”
    听着身后女生的激烈喝彩，于夏忍不住耳热，心跳也逐渐加速。
    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赛场上的季清予。
    少年穿着白色的球衣，上面写着一个深红色的“9”，背上写着季清予三个字。
    原本蓬松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刘海轻轻贴在额角上，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侧脸淌下来，再重重跌在脚下。
    季清予个人能力强，再加上与队友配合默契，很快，场上的比分就重新拉开十几分。
    眼看着前半场的比赛就要结束，十三中球员合力围堵季清予，最后一秒季清予带球连过对方三名球员，纵身一跃，一个漂亮的灌篮得分。
    随着一声结束的哨响，观众席上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而上半场的比赛，也在阵阵喝彩中尘埃落定。
    于夏心跳砰砰，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九号球衣上，在一阵兴奋又热烈的情绪中久久未能回神。
    与此同时。
    季清予突然抬起头。
    在人群中，准确无误捕捉到了一道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
    于夏只觉得周围瞬间消了音，她睫毛轻轻抖了抖，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几秒钟后。
    她看到。
    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形，正突出重重包围，在众人的瞩目下穿越大半个篮球场，迈步走向她。
    于夏心跳如雷，衣袖下紧握的掌心潮湿得像海。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周围打量的目光让她忍不住脸颊发烫。
    左右不过一两分钟，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白色的篮球鞋缓缓步入她的视线。
    头顶突然泻下一阵温热的呼吸，少年屈膝半蹲，剧烈运动后轻轻喘着气，视线与她平齐。
    几秒钟后，他从运动服口袋里套出一叠纸币：“同桌，帮个忙，买瓶水呗。”
    第22章
    于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那叠纸币,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小卖部的。
    直到买完水从小卖部走出来，她脚下依旧飘忽，内心的悸动也久久不能平息。
    刚刚篮球场地周围不乏拿着水和毛巾等着送给季清予的女生, 可他却穿过人群，独独停在她面前。
    于夏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刚出了小卖部，迎面就碰上一路找过来的陈澈。
    看见她, 陈澈喊了她一声：“于夏。”
    于夏闻声抬头看过去，虽然在十三中碰上陈澈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但她还是惊讶了一瞬。
    见状，陈澈大步走到她身边：“刚才在篮球馆看见你朋友了, 她说你来小卖部了, 我就过来碰碰运气。”
    说着话，陈澈垂眸看了一眼于夏手上拿着的两瓶水：“来给你们学校篮球队加油的？”
    于夏点了点头：“你刚刚也在篮球馆吗？”
    陈澈：“没, 刚下课去篮球馆看热闹，碰巧看见你同学, 就想着你是不是也来看热闹了。”
    “行吧。”
    于夏手上还拿着季清予的水, 她并不打算跟陈澈多说：“我要先走了，还要给我同学送水。”
    “行。”陈澈视线再次落在于夏手上的水上：“正好我也要去篮球馆，一起吧。”
    于夏点头：“好。”
    到了篮球馆, 下半场的比赛还没开始, 宋瑶正在篮球馆门口等她, 见她是跟陈澈一起回来的，宋瑶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游离了几秒, 随后笑着接过于夏手上的两瓶水。
    十分善解人意道：“你们聊，送水的活儿就交给我吧！”
    说着, 宋瑶朝着于夏眨了眨眼睛, 便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水, 转身往篮球场的方向走。
    见状，于夏开口叫住她：“宋瑶。”
    “怎么了？”宋瑶回过头看她。
    于夏往前走了两步，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叠纸币：“这是刚刚买水剩下的，你帮我一起还给季清予吧。”
    “没问题。”
    说着，宋瑶对着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而后转身离开。
    宋瑶离开以后，原地就只剩于夏和陈澈两个人，气氛不尴不尬的，她抬头远远看见篮球场上，倚靠在一起插科打诨的少年，生怕他转过头看见她。
    虽然她知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还是浑身不自在。
    但于夏不知道的是，陈澈的视线一直跟着宋瑶，直到看着宋瑶把水和钱交给季清予，才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片刻，他重新抬眼，视线落在篮球场的某处，淡声说了句：“你这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闻言，于夏仰头看过去：“你说宋瑶吗？”
    陈澈只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于夏解释道：“宋瑶有些误会我们的关系，我会找机会跟她解释的。”
    陈澈没什么表情地哼笑了下，随后突然开口问于夏：“要是我也上场，你是给你们学校加油，还是给我加油？”
    “？”
    于夏抬头看了他几秒，随后一本正经开口：“你看我像是会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吗？”
    “……”
    陈澈被她气笑：“行。”
    说着，他抬手不那么温柔地用力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像是在发泄。
    收手的瞬间，陈澈再次抬眼意外撞上随之而来的一道视线。
    他迎着那道视线轻轻抬了抬下巴，桀骜的脸上带着几分痞气，像是守护自己领地的头狼。
    另一边，宋瑶把剩下的钱递给季清予：“于夏让我还给你的，说是买水剩下的钱。”
    季清予若无其事收回目光，抬手接过剩下的钱，看都没看直接塞里外套口袋里。
    体育课只有四十五分钟，于夏和宋瑶要赶在下午第 三节课上课前回去，所以下半场比赛于夏并没有看到，只是在放学前听见有人传，说一中以总比分九十五分赢了十三中。
    于夏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季清予和江平野是在晚自习上课前回来的，两人刚一走进教室，底下就响起一阵欢呼声，大家纷纷起哄欢迎篮球队的两员大将凯旋。
    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季清予脸上没什么表情，反倒是江平野为了不冷场，十分臭屁地摆了摆手：“低调低调！”
    此话一出，又引起一阵哄笑。
    第 一节晚自习是物理课，物理老师的到来很快便止住了底下的喧闹。
    随着时间的推移，本学期最后一次活动，也随之落下帷幕，后面的两场比赛一中毫无意外获胜，又一次蝉联了市中学生篮球赛总比分的第一名。
    学校特意在最后一场比赛的时候请了摄影师，拍了许多赛场上球员进球的照片，还专门设立了一个新的公告栏，上面是篮球队成员的集体合照，以及赛场上进球的照片，其中最多的就是季清予投篮的身影。
    而季清予的名字，也因为这场篮球赛从一中红到了十三中。
    自从篮球赛过后，学校门口经常有十三中的女生成群结队打听季清予，更有甚者打听了一中放学的时间，提前逃课从学校后门跑到教室门口找季清予。
    这天中午下课，又有几个女生等在教室门口，其中有一个穿着一中校服，另外两个没穿校服，其中一个女生脸上化着精致明媚的妆，十月的天气下半身还穿着短裙，整个人显得十分青春靓丽。
    窗外的风穿过窗台吹进走廊，女生的裙摆跟着轻晃。
    下课以后，宋瑶往外看了一眼，忍不住小声跟于夏吐槽：“你看见门口那个穿短裙化妆的女生了吗？”
    于夏往窗外看了一眼，她其实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
    她压制住内心的情绪，脸上依旧平静：“看到了，怎么了？”
    宋瑶小声道：“江平野说那女生是十三中的校花，叫许恬，家里很有钱，追她的人能从十三中排到青平巷，上次篮球赛看上季清予了，这两周天天在学校门口蹲点，最近不知道在哪打听到咱们学校的下课时间，这不直接跑教室门口等来了。”
    闻言，于夏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门口那个叫许恬的女生。
    身高大概有一米七的样子，皮肤很白，个高腿长，身材比例极好，脸上的妆容精致却不妖艳，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的确很让人羡慕。
    思及此，她突然想起之前在打水时听到隔壁班女生的戏言，说季清予是一中的校草。
    于夏心里突然有些发酸，校草应该是要配校花的吧……
    就在这时，门口不知道谁对着教室喊了一句：“季清予，有美女找。”
    于夏心头猛地一沉，紧接着，身边就想起椅子移动的声音，少年音调懒散透着不耐：“来了。”
    于夏整个人僵在原地，她缓缓抬眼，视线跟着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外的许恬。
    她盯着那道背影，眼睁睁看着视线内的背影，从一个变成两个，直到消失。
    那天下午，于夏满脑子都是许恬和季清予并排走出去的样子。
    -
    接下来的三天，每天中午许恬都准时来一班门口报道，于夏每天中午都能在教室外面见到许恬。
    这天中午，于夏和宋瑶在食堂吃饭，远远就看见许恬端着餐盘蹦蹦跳跳跟在季清予身后，餐盘上是跟季清予一模一样的饭菜，两人绕过餐桌坐在离门口不远处的空位置上。
    她一抬头就能看见许恬的笑。
    宋瑶端着餐盘回来，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人，坐下以后忍不住一边吃饭一边跟于夏吐槽，顺便科普了几句她从江平野那知道的一些关于许恬的事。
    大概就是许恬的父亲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母亲是有名的作家，许恬本人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主，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有些傲气，几乎看不上她的那些追求者，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追求男生，被季清予拒绝了好几次也依旧锲而不舍。
    于夏静静听着，突然有些羡慕许恬。
    羡慕她有足以跟季清予匹配的家世、羡慕她有足以跟季清予匹配的颜值，更羡慕她有她没有的勇气。
    人之所以会暗恋，归根结底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1】
    于夏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把饭往嘴里送，仿佛把胃填满了，心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随着食堂的人越来越多，讨论季清予和许恬的人也越来越多。
    许恬连续来一中报道了半个月，跟食堂的阿姨都快混成脸熟了，更别提每天顶着高考压力的学生了，就靠这点校园八卦解压呢。
    食堂的人越来越多，周围乱糟糟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而在食堂乱糟糟的声音里，于夏再一次准确地捕捉到了季清予的名字。
    她忍不住侧耳去听。
    “哎，你看见了吗，食堂门口坐着的是不是季清予和十三中校花啊？”
    “季清予我在学校的公告栏上见过，应该是他，至于他对面的是不是十三中校花我就不知道了。”
    “估计是！一中下至高一上至高三，哪有一个敢化妆的？”
    “你说的也是。”
    说着，那人又回头仔细打量了许恬片刻，随即转过头道：“不愧是校花，长得真好看。”
    “可不是嘛，身材又好又会化妆，我要是长成她那样，我也明目张胆追季清予。”
    “哎，你说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我都在食堂碰见过他们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只有他们俩。”
    “谁知道呢！不过校花那么好看，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跟她谈恋爱！”
    对面的女生忍不住“嘁”了一声，“你能跟季清予比么，那可是一中有名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也是人，校花那么漂亮，难保有一天高岭之花会不会被拉下神坛！”
    “再说了，你以前见过季大神跟女生一起吃午饭么？说不准这朵高岭之花已经被隔壁校花摘了。”
    “也是，不过该说不说，这两个人真的好般配啊，都是高颜值的帅哥美女，简直配一脸！”
    身后的八卦还在继续，但于夏却没有什么心思听下去了。
    没过多久，她就看见季清予和许恬一起出了食堂，她也突然没了胃口。
    -
    从食堂出来以后，于夏和宋瑶顺便去隔壁的小卖部买水。刚走到小卖部门口，迎面就看见季清予拿着一瓶水溶c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许恬。
    她下意识别开脸假装没看到，身后的许恬快步追上来，擦着她的肩膀走到季清予身边，少女声音很甜像是在撒娇：“你怎么都不等等我啊？”
    于夏皱了皱眉，忍住下意识想堵住耳朵的冲动，加快脚步往里走，随着小卖部的门关上，也把后面的声音隔绝在了门外。
    身后，季清予语气带着几分不耐：“那你别跟着我。”
    许恬像是听不懂一般，仰头朝他笑：“那你答应当我男朋友，我就不跟着你了。”
    季清予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是真的不耐烦，也是真的不想应付许恬，但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说太重的话。
    “我说过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许恬：“那你什么时候想谈了告诉我一声呗？”
    这姑娘跟了他足足半个月，也不知道是真听不懂他说话，还是故意不想懂。
    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季清予揉了揉眉心：“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许恬依旧不依不饶：“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季清予神色微顿，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影子，随后他没什么表情，淡淡吐出几个字：“跟你没关系。”
    “还有，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转身离开。
    -
    下午的课于夏都没什么听进去，临放学借了宋瑶的笔记回去自学。
    回到寝室以后，于夏从书包里翻出宋瑶的笔记，又找出自己的课堂笔记，翻找间不经意带出一本教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于夏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她低头捡起来才发现，掉在地上的是季清予帮她选的那本物理教材。
    她把那本物理教材放在桌子上，誊写完今天的课堂笔记以后，才重新翻开那本许久没碰过的物理教材。
    许是前段时间的懈怠，这次于夏在做题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
    等她学完一课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床铺，张月如早就已经睡下了。
    她轻手轻脚带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走出寝室，回来整理东西的时候意外看见抽屉里的那本许久没写过的日记。
    于夏重新拉开椅子坐在桌前，抬手一页一页翻开那本承载着她少女心事的日记，一直翻到新的空白页。
    与此同时，她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今天在食堂听到的谈话。
    以及，那个面容清隽的少年。
    高岭之花这个词用来形容季清予还挺贴切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季清予。
    顿了顿，她拿起笔，在最新的一页低头写了今天的日期——
    2010.10.25
    ——她们都想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但我不想，我只想我的月亮永远高高在上。
    第23章
    那天以后, 于夏有一阵子没再见过许恬，再次见到许恬是周二的下午放学，那天宋瑶请假, 于夏一个人去校外买参考书，回来的时候路过十三中，远远就看见穿着短裙的许恬。
    不得不说, 许恬人长得是真的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十分精致, 尤其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的仿佛多看一眼都能陷进去。
    她穿着一套鹅黄色的毛呢斗篷套装, 下半身是毛呢料子的短裙, 脚下踩着白色高筒长靴，露出半截纤细的腿骨, 在人声杂乱的十三中门口，一眼看过去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于夏收回目光, 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她这件白色的卫衣还是王月梅前年在镇子的地毯上淘来的。
    她睫毛轻轻抖了抖，加快脚步往学校走。
    十三中校门口, 几个小姐妹正在安慰许恬：“恬恬, 你条件这么好那姓季的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 你别伤心了。”
    “就是啊，你这么漂亮, 追你的人能从十三中排到火车站，那个季清予不就是长的好看了点么！”
    她们越说许恬越心烦, 正要发牢骚的时候, 一抬眼就看见对面穿着一中校服的于夏。
    她见过于夏, 也知道于夏是季清予的同桌。
    情急之下，许恬大声喊：“那个——”
    “穿一中校服的同学！”
    说着，许恬也没顾及其他人的目光，快步跑过去追上于夏。
    看着突然出现拦住她去路的许恬，于夏愣怔了一瞬。
    她听见刚刚许恬的声音了，只是没想到是在喊她。
    于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许恬，隐约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味道不刺鼻，像是清新带着甜味的果香。
    回过神，于夏悄悄跟她拉开一小段距离，软声问她：“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许是刚刚来追她跑得太快，许恬这会儿气还没喘匀，她轻轻呼着气：“你……我……我认识你，你是季清予的同桌。”
    于夏看着面前这张过分精致的脸，有一瞬间哑然，转念一想许恬一连去教室门口等了季清予三天，见过她知道她是季清予的同桌也很正常。
    思及此，于夏抿了抿唇，轻轻点了两下头。
    见状，许恬展颜，她笑着拉起于夏的手：“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没等于夏说话，许恬就从包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粉色信封，直接塞进她怀里：“帮我把这个给季清予好吗？”
    说完，许是怕于夏拒绝，许恬紧接着从包里拿出一盒包装高档的巧克力塞进于夏怀里，又接了一句：“我现在只有这个，你帮帮我，明天我请你吃饭。”
    于夏像是接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下意识把巧克力和情书一股脑塞回许恬手上：“抱歉……我帮不了你。”
    说完，于夏转身就要走。
    见状，许恬赶紧拦住她拉着她的手撒娇般央求：“你就帮帮我吧，你们学校的门卫不让外校学生进，我都好几天没见到季清予了，你就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行不行？”
    像许恬这样的女孩子撒起娇来别说是男生，就连于夏也险些招架不住。
    见于夏半天没说话，许恬继续拉着她的手，半威胁半开玩笑：“你要是不帮我，我今天就不让你走了哦！”
    于夏抬头看了她一眼，自知躲不掉，过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我……我只能帮你这一次。”
    “太好了！”许恬整个人的语气都欢快起来，她重新把巧克力和情书塞进于夏怀里：“谢谢你谢谢你，这个巧克力给你，下次见面我再送你更好的。”
    于夏摇了摇头，把那盒巧克力原封不动还给许恬：“没有下一次了。”
    见于夏不收许恬也没强求，只要她能把信带给季清予就好。
    说完，于夏捏着那封粉色的信头也不回地离开。
    见于夏走了，刚刚跟许恬一起在校门口的几个女生才过来，其中一个张望着于夏的背影问许恬：“那是谁啊？”
    许恬：“是季清予的同桌。”
    “嚯——”
    “学霸的同桌啊！”
    此话一出，另外几个人也抬头看了看于夏的背影，轻啧了声：“校服穿的那么板正，一看就是个好学生。”
    说着，她看了许恬一眼：“你找她帮忙送情书给季清予，靠谱么？”
    许恬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总比没人帮我送强。”
    说着，她没精打采地扬了扬手上的巧克力：“我刚刚想给她巧克力她也不要。”
    “害。”另外一个女生笑了笑：“一中的好学生嘛，都清高！”
    说着，她垂涎地看了看许恬手里包装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巧克力，笑着：“既然她不要，那我们分了吧？”
    许恬现在整个心都系在季清予身上，这种巧克力她家从来不缺，也不在乎，便随手把巧克力塞给那个女生：“你们去分吧。”
    闻言，那个女生赶紧接过巧克力，三两下拆开包装，生怕许恬会反悔似的，一边分还一边安慰她：“没事恬恬，季清予不喜欢你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人喜欢你。”
    许恬没什么兴致，敷衍地笑了笑，眼神都没分给她们一个，转身往十三中里面走。
    -
    怕被人看到，进了学校以后，于夏就把信封夹进参考书里。
    晚自习是两节数学，吴彩玉突然要随堂考，连考两节课，一忙起来于夏就忘了要帮许恬送信的事，直到第二天上午翻开新买的参考书才想起来。
    她看着那封粉色的信封，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帮忙。
    正思量间，季清予和江平野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于夏心虚地下意识合上书，用手在上面按着，把信封挡得严严实实。
    见状，江平野愣了一瞬，随即笑着推了季清予一把：“你看你把于夏吓的！”
    季清予垂下眸子瞥了一眼于夏按着的书，随即敛了敛眸子，嗓音偏低带着点笑意：“真是我吓的？”
    于夏抿了抿唇，心虚得没敢抬头，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见状，江平野忍不住笑：“于夏这反应也太乖了吧？”
    季清予没接他的话，垂眸看了于夏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过了很久，于夏才收回手，她视线落在那本参考书的封面上许久，内心突然出现一个阴暗的想法——
    如果，她不给季清予会怎么样？
    她也是人，人都有私心。
    她也喜欢季清予，她真的可以大度到帮其他女生送情书的程度吗？
    ……
    中午下课，于夏照例和宋瑶一起去食堂吃饭，见于夏一直愁眉不展，宋瑶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一颗香芋地瓜丸放在于夏碗里：“尝尝这个，很好吃！”
    接着：“你今天怎么了夏夏？”
    于夏摇了摇头：“没什么。”
    顿了一瞬，于夏抬头看过去，犹豫了片刻缓慢开口：“嗯……瑶瑶，如果有人让你帮忙给你喜欢的人送表白信，你会怎么做啊？会帮忙吗？”
    闻言，宋瑶先是愣了一瞬，随后顿时提高了音量：“表白信？还给我喜欢的人？我是疯了我才会帮忙。”
    “……”
    于夏抿了抿唇，她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答应帮忙。
    宋瑶目不转睛盯着她：“该不会是有人让你帮忙给你的小竹马送表白信吧？”
    “……”
    于夏没想到宋瑶会联想到陈澈，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跟你说，如果有这种事你千万不能答应，要是换了我我非当着那人的面，把信封摔她脸上！”
    于夏：“……”
    她突然有些后悔问宋瑶这个问题了。
    好在宋瑶思维跳跃得比较快，很快就聊下一个话题了：“对了夏夏，你发现没，最近十三中那个好一阵子没来找季清予了。”
    于夏动作微顿：“你说许恬吗？”
    宋瑶点头：“我之前还以为她有希望跟季清予发展发展呢！”
    于夏轻轻垂了垂眸子，装作不经意道：“为什么？”
    宋瑶偏了偏头：“因为许恬是真的很漂亮啊！”
    这是她第一次在宋瑶口中听见她夸其他女孩子漂亮。
    于夏抿唇点了点头：“也是，谁会不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呢？”
    像她这种普通人，跟许恬相比就是云泥之别。
    闻言，宋瑶“害”了一声：“也不全是啦，每个人的眼光和审美都是不同的，就像你的青梅竹马，还是跟许恬一个学校的呢，不也只喜欢你嘛！”
    “不是。”于夏耐心解释：“瑶瑶你误会了，我和陈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好好，我不说！”
    说着，宋瑶用手轻轻撑着下巴，仔细打量起她来。
    于夏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她耳朵热了一瞬，低头小声道：“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呀？”
    宋瑶：“以前一直没发现，今天仔细看你才发现，夏夏你真的好可爱呀！”
    说着，宋瑶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她脸侧的软肉：“呜呜呜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可爱的婴儿肥！”
    可爱吗？
    于夏愣怔了一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宋瑶。
    从前大人和老师都是夸她懂事、乖巧或者成绩好诸如此类的，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可爱。
    片刻，回过神，她轻轻垂了垂眼睫。
    可爱的意思应该就是不漂亮吧，如果她也漂亮的话，别人应该就不会夸她可爱了。
    她不想要可爱。
    她想要漂亮，如果她能和许恬一样漂亮就好了。
    那样的话，也许她也能光明正大说出自己的喜欢，不顾他人眼光的轰轰烈烈追求他一场。
    中午午休，于夏刚从食堂回来，就看到班上几个同学在她座位附近嬉闹，其中一个男神拉着另一个男神正好撞在她桌子上，桌洞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掉出来，包括那本夹着信封的参考书。
    见状，于夏赶紧快步走过去，第一个把那本夹着信封的参考书捡起来，手忙脚乱塞进桌洞。
    看到于夏回来，刚刚嬉闹的两个男生也十分歉意地连连跟于夏道歉：“对不起啊班长，我们不是故意的。”
    说着话，其中一个男生蹲下身来想要帮她收拾，但被于夏拦住了，她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见于夏这么说，那两个男生也没再说什么，又跟于夏道了一次歉才离开。
    经过了这段小插曲之后，于夏越发觉得书里夹着的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发现。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信封上好像写着TO：季清予，要是被人看到了她百口莫辩。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于夏都没找到机会帮许恬把信封交给季清予。直到最后一节课大扫除，于夏分派完值日任务以后，故意把摆桌子的任务分给季清予。
    很快，大家就都带着扫除工具去了室外的责任区，室内只剩寥寥几人。
    江平野拿了扫把从绕到后门喊了季清予一声：“老季，我先去室外了，你摆完桌子过来找我吧。”
    “行。”
    说着，季清予推开椅子起身去摆桌子。
    于夏见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走下讲台，磨磨蹭蹭从自己的桌洞里拿出那本参考书。
    “季清予。”
    于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嗓音都有些微微发抖。
    季清予动作稍顿，记忆里于夏叫他名字的次数不多。
    他缓缓转过身，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心无旁骛地注视着她。
    橘黄色的夕阳下，少年蓬松的头发像是被暖黄色光镶了一圈金灿灿的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俊郎。
    四目相对的瞬间，于夏心跳忍不住漏掉半拍。
    见于夏半天不说话，季清予偏头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轻笑着开口：“再看收费了。”
    “……”
    于夏猛地回神儿赶紧移开目光，而后手忙脚乱地从书里把那封信拿出来递给季清予。
    季清予神色微顿，但还是抬手把那封信接了过来，随后反问：“干什么？”
    怕季清予误会，于夏赶紧解释：“是许恬让我帮忙给你的。”
    闻言，季清予敛去笑意，面色微微沉了下来，他垂眸盯着那封信没说话。
    见季清予一直不说话，以为是他没想起来是谁，于夏又耐心补充了一句：“就是之前追你的那个十三中校花。”
    季清予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淡得像一汪清水：“怎么是你拿来？”
    于夏抿唇小声说：“在校外碰到了，就让我帮忙送过来。”
    下一秒。
    于夏就听见季清予很轻地嗤了一声，嗓音清冽又冷淡：“她让你送你就送，这么好脾气我让你给她送回去，你送不送？”
    第24章
    季清予此刻的语气, 是她从未听过的冷淡，认识他这么久，季清予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那一瞬间, 她仿佛听见什么东西正在土崩瓦解。
    于夏大脑空白了一瞬，喉咙干涩难耐，鼻尖也有些微微发酸, 她轻轻张了张唇，声音有些艰涩：“对不起……”
    但是季清予完全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捏着那封信转身大步走出教室。
    看着季清予的背影，于夏突然鼻尖一酸, 视线内的背影也越发模糊, 直到消失不见。
    是她多管闲事，怪不了别人。
    季清予现在, 应该非常讨厌她了吧。
    教室里，于夏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 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晚上放学, 除了于夏自己，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和季清予之间的异样。下课以后，她还是照例跟宋瑶道别, 然后留在班上上晚自习, 结束以后再回寝室。
    季清予回来以后也没再说什么, 甚至跟平时没有半点不同，那封粉色的信也不知所踪, 只有于夏知道，自己仿佛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当天晚上, 于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宿。当她睁开眼睛, 从窗帘缝隙透过来的一束月光正好落在她脚边。
    她静静看着那束月光。
    今晚的月亮应该很圆, 也很亮吧，只是不知道今晚的月光又是照亮谁的。
    于夏反复思量许久，还是决定要跟季清予道歉。
    她拿出手机打开短信，从通讯录里找到备注“9”，然后小心翼翼在对话框里打字，打完又仔细审视，再认认真真修改措辞，反复编辑了十几遍，却总是觉得不满意。
    而后，像是突然泄了气一般又全部删掉。
    最后，只在对话框里打了三个字——
    [对不起]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现在发短信给他，会不会影响他休息？不如明天当面道歉，是不是会显得更真诚一点？
    于夏很讨厌陷入这种纠结的情绪，她下意识把手机反扣在被子上，却不想会不小心碰到按键，过了几秒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才拿起来，而屏幕上已经明晃晃出现四个大字——
    发送成功。
    “…………”
    彻底完了。
    -
    第二天一早，于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拿手机看季清予有没有回复。
    结果，收件箱空空如也。
    连同她的心也变得空落落的。
    于夏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过了六点四十，教室里的人才陆续多了起来，只不过她身边的位置一直空荡荡的。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从前季清予都是六点四十左右到的。
    于夏又拿出手机检查了一遍，依旧没有新消息，她看着身边的位置默默叹了口气。
    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不想理她……
    过了七点，季清予和上课铃一起踏进教室。
    于夏一颗心莫名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直到身旁传来椅子被拉动的声音，于夏下意识看过去，影影绰绰的光线下依稀能看见他分明的轮廓，以及清隽淡漠的侧脸。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季清予垂眸与之对视一眼，0.01秒后又若无其事移开。
    于夏垂了垂眼睫，而后悄无声息收回目光。
    第 一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讲课很快，于夏跟得十分吃力，一节课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下课以后，于夏照常跟宋瑶一起去上厕所，顺便打热水回来喝。
    刚回教室就听见江平野问季清予中午去哪吃饭。
    季清予回了个都行。
    见于夏和宋瑶回来，江平野看着她们道：“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小吃店，中午一起去尝尝？”
    没等于夏说话，宋瑶就率先开口：“好啊，我听说那家好像还有关东煮。”
    说完，宋瑶回头看了于夏一眼：“夏夏你觉得呢？我听说那家关东煮还挺好吃的，一起去尝尝？”
    于夏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飞快用余光看了季清予一眼。
    少年脊背挺拔，斜靠在椅背上，无处安放的长腿索性伸直在课桌旁，神情看不出喜怒。
    于夏索性收回目光，轻轻点了下头。
    中午放学，几个人刚到江平野说的那家店没多久，就看见穿着十三中校服的许恬推门进来。
    看见季清予的一瞬间，许恬眼神明显亮了亮。
    与此同时，季清予的眉头眼见着皱了皱。
    关上门，许恬大大方方走过来跟季清予，以及桌上其他三个人打了个招呼，随后视线重新落在季清予身上：“我上次拖人给你送的信你收到了吗？”
    闻言，于夏心脏猛地一提，手脚僵硬得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桌上另外两个人则是一副八卦的表情，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求知欲。
    这时，于夏猛地想起她昨天在食堂问搜宋瑶的话。
    ——如果有人让你帮忙给你喜欢的人送表白信，你会怎么做？
    于夏心跳加速，死死低着头，突然有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即将被戳破的羞耻感，可自己偏偏又无能为力。
    见状，季清予心中冷笑，这会儿倒是低着头装鹌鹑了。
    “季清予？”见他半天没说话，许恬又叫了他一声。
    收回视线，季清予抬头淡淡道：“收到了。”
    许恬眨了眨眼睛，总归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总归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她低头看着季清予，轻声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过了几秒，于夏听见一声极为刺耳的椅子腿摩擦地砖的声音，紧接着季清予起身走出去。
    于夏缓缓抬眼。
    也只有在看他背影的时候，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小吃店的大门被推开的瞬间，外面的冷风直灌进来，吹得她眼眶发酸。
    -
    季清予一直都没提短信的事，那天下午于夏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下午大课间，于夏被吴彩玉叫到办公室，到了办公室才发现除了她还有季清予。
    少年身材颀长挺拔，立在办公桌前，侧脸轮廓利落分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薄唇开合正在跟吴彩玉说着什么。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吴彩玉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余光捕捉到门口的于夏，她抬头看过来：“于夏你来了，快过来。”
    季清予下意识扭头看过来。
    对上他的视线，于夏动作本能的顿了了一瞬，而后才有些僵硬地走过去：“吴老师。”
    吴彩玉看了她一眼：“往前面来，站那么远干什么。”
    “……”
    于夏抿了抿唇，又往前挪动了几步，刚好停在季清予身侧。
    许是距离太近，她整个人仿佛被季清予身上的味道包围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换了洗衣液的缘故，原来的那种淡淡的皂角香被清冽海盐味替代，干净澄澈，像是海岸上扑面而来的海风，让人忍不住心潮起伏。
    吴彩玉拿出上次的年级排名成绩单放在桌上：“今天找你们两个来主要是想说一下你们两个偏科的事。”
    说着，她又把成绩单往前推了推：“你们两个的总分虽然漂亮，但是弱项也不能忽略，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吗？”
    看着成绩单上数学成绩那栏的两位数，于夏微微垂下头。
    季清予垂眸瞥了一眼，轻笑了声：“这不挺好的么。”
    吴彩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英语扣的分数比你其他几科加起来还多，这叫挺好？光口语好也不行知道吗季清予！”
    “……”
    季清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呢？”吴彩玉看向于夏。
    “数学成绩……”于夏也找不到什么词语粉饰：“太差。”
    闻言，吴彩玉又没好气瞪了季清予一眼：“你看看人家，比你可谦虚多了。”
    “嗯。”季清予偏头看了于夏一眼，懒散应着：“是。”
    从他的角度看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头顶的马尾，和厚重的刘海。
    片刻，他收回目光继续听吴彩玉说教。
    “你们两个偏科都很严重，但好在可以互补，这一次排座位我特地没把你们两个拆开，想着你们两个可以在学习上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说着，吴彩玉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于夏数学成绩比其他科差一些，季清予你平时多帮帮她，于夏英语成绩好，你没事多跟人家讨教讨教，听见没有？。”
    于夏眼睫低垂，现在季清予心里肯定都讨厌死她了，估计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就在她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委婉拒绝吴彩玉的建议时，头顶突然传来少年低磁清冽的声音：“听见了。”
    听见了。
    他说，听见了。
    于夏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扣了一下，今天一整天的阴霾仿佛也因为这短短的三个字烟消云散。
    这是不是代表他会照吴彩玉说的做？
    于夏心跳砰砰，心中忍不住开始思量他是真心答应，还是因为在老师面前才这么说。
    吴彩玉：“那没什么事了，快上课了你们先回去吧，期中考试就要到了，这学期的活动也都基本结束了，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于夏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一声，“好。”
    话音刚落，她清楚地听见季清予说了一句“走了”，说完便迈开长腿往门口走。
    于夏下意识抬腿跟上去，走了一半才回过神来，一时竟分不清他刚刚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
    尽管她不知道季清予有没有把吴彩玉的话当回事，但她是放在心上的。
    当天下午自习课，于夏就把自己整理的英语笔记，以及一些语法和特殊生词的用法誊写在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上，整整两节自习课什么都没做，才把高一和高二这两个月学过的语法都誊写完。
    由于同一个姿势低头太久，于夏写完以后，整个脖子和肩膀都酸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虽然身体酸痛难忍，但看着两节课的成果，于夏轻轻弯了弯唇角。
    她偏过头看了季清予一眼，见他也低着头在写什么东西，只不过两个人中间隔着厚厚的一摞书，于夏看不清他在写什么，就没打扰他。
    直到晚自习下课，于夏才把自己誊写好的笔记小心翼翼放在季清予桌子上，生怕让他生厌。
    见状，季清予抬眼看过来，没等他开口，于夏就连忙道：“这是我誊写的英语笔记，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许是怕遭到拒绝，说完，于夏像是触动了什么自我保护的机制一样，拿上书包头也不回转身飞奔出教室。
    看着于夏飞奔的身形，宋瑶愣了愣，转头问季清予：“于夏怎么了？”
    季清予抬手拿起那本笔记本，轻笑了声，摇了摇头：“不知道。”
    说着话，江平野看见季清予桌上的笔记本，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去拿：“老季，你品味什么时候这么独特了？还喜欢小兔子？”
    于夏的那本笔记本封皮的右下角画着一只眺望远方的兔子。
    “嘭”地一声，季清予骨节分明的手压在那本笔记本上：“别动。”
    见状，江平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笑：“行行行，我不动我不动。”
    -
    当天晚上，于夏睡前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寝室已经熄灯，手机的光线格外刺眼。
    她微微眯了眯眼，看清屏幕上字的一瞬间，于夏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快速地、猛烈地“咚咚”了两下。
    [9发来一条短信]
    她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心脏依旧在以不正常的频率，飞快地跳动着。
    于夏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极力调整着呼吸，小心翼翼按下阅读键。
    下一秒。
    屏幕一闪，她看见收件箱里静静躺着四个字——
    [下不为例]
    第25章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有了上一次月考的成绩, 这一次于夏照例被分到了第一考场，同一考场的还有季清予和江平野。
    第一考场的考生都是年级前三十的同学，考场完全按照上一次考试成绩分配, 于夏的座位号是三号，跟季清予中间隔着一个二班的男生。
    上午最后一科是数学，或许是因为有了季清予帮助的缘故, 这次的数学试卷做起来比以往得心应手许多。
    考试刚一结束，大家就纷纷开始小声对起了选择题。
    等到监考老师离开, 江平野便凑过来：“老季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的什么？”
    季清予思考了几秒：“B。”
    “啊？”江平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不是吧，我算了三遍都是C, 你是不是记错了？”
    季清予抬眼看过去：“不信你问于夏。”
    猝不及防被cue到的于夏一愣, 随后点了点头：“是选B。”
    江平野：“……”
    没等他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季清予, 有人找。”
    于夏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许恬。
    在一众平平无奇的蓝白校服中, 身着鹅黄色毛呢大衣的许恬显得格外打眼。
    与此同时, 教室里其他人也看到了门口的许恬。
    美女总是会成为话题的中心，尤其是许恬这种美女。
    “哎，门口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就是隔壁十三中的校花啊？”
    “肯定是了, 没听见刚刚说是来找季清予的么！”
    “我的妈呀, 不愧是校花, 长得也太漂亮了吧，又高又瘦, 你看她腿多细，我估计她也就不到90斤！”
    “我靠——不到九十斤, 她得有一米七吧？一米七还不到九十斤, 什么魔鬼身材啊呜呜呜！好羡慕。”
    “最令人羡慕的不是瘦, 而是人家不仅瘦，身材还好！该有的全都有！！”
    “你怎么回事，怎么越说越带颜色！？”
    “好了好了，快走吧，待会儿食堂的可乐鸡翅被人抢光了。”
    “……”
    于夏抿了抿唇，收回视线，下意识看向季清予。
    季清予先是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随后起身推开椅子走出去。
    那天是于夏学生时代最后一次见许恬，过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许恬被家里安排去国外读书了，今天是特地来跟季清予道别的。
    对于许恬来找季清予这件事，江平野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起身拍了拍于夏：“走吧，去找宋瑶一起去食堂吃饭，今天二食堂有可乐鸡翅。”
    顿了顿，于夏才试探问道：“那季清予呢？不等他了吗？”
    “害。”江平野摆了摆手：“不用等他，被那位缠上今儿中午他是回不来了，咱们吃咱们的。”
    于夏点头跟在江平野身后走出教室，远远看到走廊尽头拐角处的背影，忍不住喉咙发干。
    期中考试的成绩隔天就出来了，季清予的成绩依旧一骑绝尘，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于夏也还是卡在年级第三的位置，只不过总分比上一次足足提高了二十分。
    看着成绩单上的名次，于夏轻轻弯了弯唇角，她记得吴彩玉说过，保持年级前三就能领到奖学金。
    她没有旁人那么大的野心，她只要成绩保持在前三，期末能顺利拿到奖学金，不用再伸手找王月梅要钱就好。
    考试结束的第三天就是家长会，即使于夏已经提前给王月梅打了电话，但家长会当天王月梅还是没有来。
    于夏从家长会开始，等到家长会结束，期间给王月梅打了无数个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冷冰冰的提示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播……”
    最后一次，于夏按灭手机，把手机重新塞回校服口袋里。
    等到家长会结束以后，于夏才回到教室里跟吴彩玉道歉，并说明了情况。
    于夏成绩好，再加上吴彩玉对她的家庭情况也有所了解，也没有为难她。
    吴彩玉：“那让你妈妈有空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你应该有我的手机号吧？”
    于夏点头：“好的吴老师。”
    “那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寝室吧，天黑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于夏：“吴老师再见。”
    从办公室出来，于夏才收到王月梅的短信回复，说是今天工作忙，忘记她家长会的事了。
    漆黑的走廊里，于夏低头看着那条敷衍的回复轻轻叹了口气。
    王月梅总是这样，明明是故意敷衍，可语气却给她一种，如果她反驳就是她不懂事的感觉。
    她很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
    直到回到寝室，于夏才重新拿出手机编辑——
    [吴老师说让您有空的时候回个电话，这是吴老师的电话136xxxx6087]
    发出去的短信再一次石沉大海，她也不知道王月梅会不会给吴彩玉回电话。
    随后，于夏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再一次重重叹了口气。
    -
    日子过得飞快，高二上学期转眼就接近尾声。眼看着就要进腊月，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
    南方冬季的气候与北方不同，于夏从小在北方长大，十月中旬北方就开始供暖，虽然最冷的时候外面的温度能达到零下二十几度，但到屋子里总是暖和的。
    但南方不同，南方冬季虽然只有零下几度，但刺骨的湿冷也让头一次感受南方冬季的于夏有些招架不住，以至于入了冬以后，于夏频频感冒发烧。
    因为早上吃了药的缘故，第 一节课上了一半，于夏就开始犯困，一节课上得云里雾里的，课堂笔记也记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于夏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休息。
    “夏夏，你怎么又生病了呀？”
    宋瑶从书包里拿出一盒999感冒灵，和一盒感康放在于夏桌子上：“你试试这两样药，每次我感冒吃这两样药第二天就好了，很管用。”
    于夏吸了吸已经堵塞的鼻子，轻轻点了两下头：“谢谢你瑶瑶。”
    宋瑶摆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你体质怎么比我还差，一个冬天你都生了三次病了。”
    于夏这会儿正发着烧，实在没什么力气了，索性就趴在桌子上跟宋瑶说话：“可能是一时有点适应不了南方的温度吧，屋里外面一样冷我真的是……”
    “也是。”
    闻言，宋瑶点了点头：“你们北方屋子里都是有暖气的，再不济我们在家里还有电火桶或者电热毯，也不至于反反复复冻感冒。”
    于夏拖着长音“嗯”了一声，“但是，寝室不让用违规电器。”
    “寝室不让用电热毯，这湿冷的天儿也是够你受的。”宋瑶灵机一动帮她出主意：“要不你搬回家住吧，在家里总会比学校寝室暖和一些。”
    于夏烧得晕头转向，脑子里一直有持续的“嗡嗡”声，她点了点头：“我考虑一下。”
    “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就跟我说，我去帮你跟老师请假。”
    “恩。”于夏点头。
    “那行，那你趁着大课间睡一会儿吧。”
    说完，宋瑶回到自己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一件外套搭在于夏身上，没再打扰她。
    宋瑶走了以后，于夏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季清予。
    她想抬头，可是没有力气，整个身体都仿佛被什么东西牵着往下坠，直到失去意识。
    ……
    季清予从外面走进来，就看见于夏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厚重的刘海底下两侧脸蛋红彤彤的，莫名的喜感。
    这时，江平野从外面进来，对着他吼了一嗓子：“季清予！你又不等我自己走！”
    于夏皱了皱眉，小幅度地把自己的脸翻了个面。
    见状，季清予眉心微皱，同时江平野也注意到于夏，问：“于夏今天怎么了？”
    宋瑶：“于夏生病了，刚睡着，你小声点，别把于夏吵醒了。”
    “什么叫我小声点？”江平野瞬间不乐意了：“你不是也在说话，凭什么说我？”
    话音刚落，季清予便抬眼看过去，语气平淡无波：“要吵出去吵。”
    “？”
    “别打扰我同桌睡觉。”
    江平野&宋瑶：“……”
    于夏这一觉直接睡到上午第 三节课下课，同时也创造了第一次上课睡觉的记录。
    睡醒以后，于夏的烧依旧没退，她翻出宋瑶给她的那两盒药，仔细看了看说明书，随后拆开有退烧作用的感康，拿起水杯才发现早上打的水早就被她喝光了。
    就在她起身打算拿着水杯去走廊接热水的时候，肩膀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量，按着她的肩膀把她直接按回座位。
    与此同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你坐着，我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季清予已经拿过她的水杯，迈步走出教室。
    回过神来，于夏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脸，看是不是自己烧糊涂出现幻觉了。
    确定不是幻觉以后，于夏只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更烫了。
    很快季清予就拿着打好的热水回来，他把保温杯放在她桌子上：“趁热喝。”
    说完，便收回目光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仿佛刚刚瞬间的温柔都是她的错觉。
    后知后觉，于夏才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也不知道季清予听没听见。
    就在于夏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一次的时候，季清予突然转头看着她：“不客气。”
    说完，重新转过头。
    原地，于夏捧着保温杯的双手掌心全是细汗，依稀还能感受到他的余温。
    许久以后，于夏捧着保温杯再次抬头。
    少年脊背坐得笔直，神色认真正低头研究今早发下来的物理试卷，仿佛刚刚的兵荒马乱都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她缓缓收回目光，拆了颗药放进嘴里，低头喝了一小口水，药片在口中化开，苦味瞬间遍布口腔，她低头又喝了一大口水才把药片一整个吞下去。
    只是口腔中淡淡的苦味，经久不散。
    第26章
    期末考试的前一周, 全班都开始进入期末总复习阶段，每天有做不完的试卷，整理不完的知识点。
    最后一节晚自习是数学课, 上课铃响吴彩玉又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教室：“于夏把卷子给大家发下去，这节课随堂考，都当成期末考试做, 不许交头接耳。”
    底下顿时响起稀稀拉拉的抗议声，只不过被吴彩玉一记刀眼直接镇压了。
    晚自习下课以后, 于夏负责把试卷收上来交到办公室。
    于夏到办公室的时候，吴彩玉正在整理办公桌, 见她来了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空位：“放在这就行了。”
    “好。”于夏点头照做。
    “对了。”吴彩玉放下手上的东西, 突然想起来什么：“最近你的数学成绩提高得不错，看来我让你和季清予互相帮助还挺有效果。”
    于夏抿了抿唇没说话。
    “今天找你来主要是跟你说一下咱们学校贫困补助和奖学金的事。”
    于夏点了点头。
    “奖学金方面只要你的成绩能保持在年级前三, 基本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贫困补助每个班级的名额有限, 每年申请贫困补助的同学也不止你一个, 说到底还是要看成绩，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于夏睫毛轻轻抖了抖。
    要是她没理解错的话，吴彩玉的意思是班里除了她还有其他人在申请贫困补助, 如果她的成绩下降就拿不到贫困补助。
    思及此, 于夏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吴老师。”
    “你能明白就好,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别掉以轻心。”
    于夏低着头说：“好。”
    就在这时, 办公室门口响起两声很轻的敲门声：“吴老师。”
    是张月如。
    见状，于夏顺理成章跟吴彩玉道别：“那吴老师我就先走了。”
    吴彩玉点头：“去吧。”
    于夏转身的功夫, 张月如已经走近。
    她抬头本能地同她对视了一眼, 可张月如却在与她对视的瞬间下意识回避了她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最近张月如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于夏没多想，快步出了办公室。
    晚上，于夏回寝室的时候，张月如还没回来，她拿着之前的水杯准备倒掉里面的凉水，打一些热水回来喝，不料一开门就撞上刚回来的张月如，水杯里剩下的水也跟她撞了个满怀。
    不知道是不是张月如心情不好的缘故，她当即发作：“你干什么啊？走路能不能看着点，衣服都湿了我怎么穿？”
    说完，没等于夏反应张月如便转身夺门而出，门摔得震天响。
    “……”
    原地，于夏盯着那扇被震开的门有些不知所措。
    她最近有惹到她吗？而且刚刚明明是张月如没看路突然闯进来的。
    负气跑出寝室以后，张月如也没有地方可去，索性就躲在走廊尽头的晾衣间，这个时候晾衣间几乎不会有人来，以前在寝室被室友排挤或者难过的时候，她都会偷偷来这待上一阵子。
    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办公室里吴彩玉说的话：
    ——学校的补助和奖学金政策都是要跟学习成绩挂钩的。
    ——你的年级排名没过线，老师也帮不了你，你再努努力，老师相信你一定能拿到明年的。
    明年。
    今年的奖学金和助学金拿不到，明年她还能不能来上学还是未知数。
    这时，张月如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妈。”
    电话另一端的人语气温和，说的是方言语速很快：“月如啊，快期末考试了吧，复习的怎么样？”
    张月如低着头，同样用方言应着：“还行。”
    她知道电话对面的人为什么会打这通电话过来。
    一零年的网络并不发达，人们大多数都是用电话联系，而张月如老家可能更落后一些，家里还在用座机，全家只有她一个人有手机，并且还是她上高中前用办酒的钱买来的二手小灵通。
    对面半天没说话，她依稀能分辨出对面窸窸窣窣的声响——
    “妈你快问她奖学金的事，我还等着买新衣服呢！妈——”
    “哎呦，小祖宗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别催了，我这就问！”
    “月如哇，你们今年的奖学金什么时候发啊，你弟弟他看到同学都有新鞋吵着要，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你看你这么有出息去大城市念书，给你弟弟买双鞋总可以的伐？”
    张月如眼眶红红的，憋了许久她才带了哭腔用方言喊了句：“妈——”
    闻言，对面的语气瞬间降了几个声调，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不悦：“咋了嘛？你奖学金那么多，给你弟弟买双鞋怎么了嘛？”
    张月如吸了吸鼻子，抬手推了推眼睛：“妈，今年的奖学金可能得不来了。”
    “怎么回事？”对面的声调瞬间提高了好几个度，嗓子也尖锐得刺耳：“你是不是没好好学习？老娘花了那么多钱送你去大城市上学，你连个奖学金都得不来，养你有什么用？”
    “妈，我没……”
    “行了行了，别说了，这学期奖学金要是得不来，下学期你就别念了，老娘可供不起你读那么贵的学校！”
    挂电话之前，还对着听筒狠狠啐了一口：“赔钱货！”
    于夏从洗漱间回来，刚打算推门进去，就听见隔壁晾衣间里隐隐传出几声说话声，只不过说的都是方言她听不懂，而且她也没有偷听被人打电话的癖好，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过了很久以后，张月如才从外面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没说话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今天的这段小插曲于夏也没放在心上，打从住进来一开始于夏也没打算能跟张月如相处得有多好，室友和朋友不同，面上能过得去就好。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期末考试的成绩是在12月的最后一天出来的，于夏破天荒数学成绩提高到一百二十五年级排名拿了个第二，原本第二名的那个二班的男生仅以两分之差与第二名失之交臂。
    看着成绩单上紧挨着的两个名字，于夏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唇角。
    从她转来一中的那天开始，她便默默地追赶他，今天终于有了些许回报。
    “夏夏！”宋瑶在身后拍了她一下：“恭喜你这次考了第二！”
    于夏轻轻弯了弯唇角，抬头看过去：“谢谢。”
    她这才看到，宋瑶身后还站着季清予和江平野。
    宋瑶：“夏夏，明天就放寒假了，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呀？”
    说到这，于夏突然愁了起来，寒假学校不能住人，她只能回青平巷住，可是现在王月如和张文东已经领了证，应该是不会回青平巷住的。
    于夏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什么安排。”
    “这样啊！”宋瑶点了点头：“那你过年会在临江过吗，还是会回北方？”
    于夏跟宋瑶并排往学校大门口走：“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具体要看我妈妈的工作安排。”
    宋瑶笑着：“那到时候电话联系吧！我过年也会一直在临江，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一起出来放烟花！”
    于夏点头，说：“好啊。”
    “哦对了。”宋瑶转头看季清予和江平野：“今年你俩是不是也在临江过年？”
    季清予：“我不一定，没准会去B市。”
    季清予的爷爷奶奶在B市，老人家身体不好，B市四季如春，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行吧，那到时候电话联系吧！”宋瑶有些沮丧：“去年缺江平野，今年缺你，我们已经连续两年没聚齐放烟花了！”
    闻言，江平野笑着宽慰：“你放心，今年我保证随叫随到，二十四小时待命听候公主差遣！”
    “行吧！”宋瑶抬了抬下巴。
    四个人走到第二个红绿灯分开，跟宋瑶和江平野道别以后，于夏便跟季清予并排往青平巷的方向走。
    自她住进学校寝室以后，已经有许久没跟季清予一起回家了。
    她悄悄仰起头，视线落在少年干净分明的侧脸，心底突然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这种情绪陌生又熟悉。
    2010年的最后一天，能跟季清予一起回家也算是为她不那么幸运的2010年，画上一个相对完美的句号。
    而她也从原来跟在他身后沿着他的脚印追逐他的影子，变成现在与他并排向前。
    总归，是有进步的。
    走到巷子口，季清予率先驻足，开口：“于夏。”
    冷不丁出现的声音让于夏心头一颤，她抬头，“怎么了吗？”
    “之前给你的数学笔记看完了吗？”
    于夏愣了一瞬，“看完了。”
    “那正好。”季清予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新的笔记递给她：“我这有一本新的，你假期拿回去看看，你有我的电话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于夏眨了眨眼睛，抬手接过季清予手上的笔记本，突然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把笔记本交到她手上以后，季清予便没再多说什么，“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开学见。”
    “开学见。”
    巷子口突然卷起一阵风，本就光秃秃的树枝上最后几片叶子也飘零落下。
    于夏抱着那本笔记本站在原地，远远望着他的背影。
    今天是2010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从旧年岁末到新年岁初被称为跨年，意为告别过去迎接新的开始。[1]
    从前在江宁的时候，跨年这天陈澈总会拿着一把仙女棒来找她，拉着她一起放，说是除旧迎新。
    她不知道季清予有没有跨年的习惯，但还是想说——
    季清予，新年快乐。
    于夏在心里说。
    第27章
    除夕当天, 于夏是和王月梅一起在张文东家过的。
    张文东家在市里近今年新开发的小区，距离青平巷差不多二十分钟车程，吃完饭以后于夏便想找借口回青平巷。
    放假这些天, 于夏几乎都是自己住在青平巷，王月梅隔三差五回来一趟，给她送些吃的和零用钱, 偶尔陈澈会过来带她出去转转顺便吃个饭，其余的时间, 于夏几乎都在研究季清予给她的那本笔记，日子倒也不算乏味。
    趁着王月梅从厨房走出来, 于夏放下遥控器起身：“妈, 我想回去了。”
    王月梅看了看她，也没阻拦：“外面天快黑了, 你等等我换衣服送你。”
    正说着话，张文东从书房走出来, 见状开口：“小夏怎么了？”
    于夏乖巧笑着：“天快黑了, 我就不打扰您和我妈妈休息了，多谢张叔叔今天的款待。”
    “天都快黑了还走什么啊，家里有客房, 今天大年三十晚上还得一起守岁呢！”
    张文东面上看不出什么, 于夏一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留她, 还是假意寒暄。
    顿了片刻，于夏还是摇了摇头随便扯了个谎：“不用了张叔叔, 我晚上还约了同学一起去放烟花，怕回来晚打扰您休息。”
    见留不住, 张文东也就没再说什么, 就嘱咐几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场面话, 于夏一一应下，直到踏出大门，于夏才松了口气。
    “妈你不用送了，我出门去小区门口坐公交车就行了。”
    王月梅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晚上跟同学别玩太晚，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于夏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于夏方向感不错，来的路上又特意记了路，现在对回家的方向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记得这个小区门口有一个公交站牌，王月梅也说过青平巷和张文东家所在的小区有直达的公交车。
    出了小区以后，于夏顺利找到了王月梅说的15路公交站。
    街道上年味儿很浓，不仅小区里张灯结彩，街道两旁的商铺也都贴上了红红的对联和福字，偶尔还能看到挂小彩灯的。
    许是于夏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好好过过年了，突然看到这么十足的年味儿忍不住深有感触。
    等公交车的功夫，于夏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是宋瑶发来的短信。
    【宋瑶：夏夏新年快乐！你吃过晚饭了吗？】
    于夏笑着低头回复：【吃过了。】
    【宋瑶：你在临江吗？】
    【于夏：在呢。】
    【宋瑶：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出来放烟花吧！然后再一起去季清予家玩！】
    看到季清予三个字，于夏的心脏下意识“砰砰”了两下。
    季清予也在临江吗？
    放寒假前他不是说可能会去B市么？
    于夏捏着手机，又重新仔仔细细读了两遍宋瑶发过来的短信，最后在对话框打上一个字：【好】
    短信刚发出去没有半分钟，宋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夏夏新年快乐哇！”
    于夏抿唇笑着：“新年快乐瑶瑶。”
    “夏夏你在家吗？我们待会儿过去找你。”宋瑶声音很是欢快，听起来心情不错。
    听到我们的“们”字，于夏心脏咯噔一声。
    她下意识开口：“那个……我不在家，我今天和我妈去她朋友家吃饭了。”
    “这样啊，那你几点回家啊，我们过去找你。”
    于夏：“我已经出来了，在我妈的朋友家小区门口等公交。”
    “哪个小区啊？我和季清予还有江平野正在外面，要是不远的话我们直接过去找你。”
    于夏回头看了一眼小区大门，报上了小区名字：“今阳名城。”
    “今阳名城？！！”
    隔着电话于夏都能感受到宋瑶的激动：“我家就在对面小区，你站在原地别动，我们现在就过去找你！”
    说完，没等于夏说话，宋瑶就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夏夏就在对面小区门口，我们快去找她吧！太棒了！今年的人终于齐了！”
    江平野：“哎你慢点跑，看路！”
    ……
    没过多久，于夏远远就看到马路对面并排走过来的三个人影，而她一眼就看到了最外侧的季清予。
    少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身姿挺拔，依稀能看清轮廓，路灯下，原本蓬松的头发像是被添了一层朦胧的滤镜，就连发丝都在发光。
    马路对面，他像是有所察觉突然抬头看过来。
    视线在空气中相触的瞬间，于夏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为他不可抑制的跳动着。
    很快，他们穿过马路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于夏起身迎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大家新年快乐。”
    江平野：“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宋瑶挽着于夏的手：“太好了，今天季清予破天荒从B市赶回来陪我们放烟花，刚好你也在临江！”
    说着，宋瑶往她身后张望了两眼，随后问她：“夏夏，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阿姨呢？不是跟你一起回家的吗？”
    愣了一瞬，于夏才反应过来宋瑶的意思：“我跟我妈说待会儿去和朋友放烟花，让她先回去了。”
    “这样啊。”宋瑶点了点头：“既然人齐了我们先去买烟花吧！我听说前面那条街有卖的。”
    季清予视线掠过于夏头顶，淡淡应着：“行啊，那就去看看呗。”
    说完，几个人一起往宋瑶说的那条街走。
    二零一一年国家还没有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街道两旁有不少小摊贩在卖烟花爆竹。
    宋瑶指着其中一家说：“这家看起来挺全的，我们去这家看看吧！”
    江平野应道：“行啊，那去呗。”
    于夏和季清予也点了点头，几个人一起去宋瑶指着的那家摊位。
    江平野率先拎起一盒窜天猴：“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啊五块一盒。”
    “那这个呢？”宋瑶拿起一盒魔术弹：“这个多少钱啊？”
    “这个贵一点十五块钱。”
    后面，宋瑶又拿了几种烟花问价格，除了一开始江平野问的窜天猴，剩下的都是她没见过的。
    从前她最常玩的就是仙女棒，几乎都是陈澈拿给她的，只不今天似乎没看到。
    思及此，于夏下意识抬了抬头，视线在摊位上搜寻。
    与此同时，季清予低头看了她一眼。
    很快，江平野和宋瑶就挑选好了，除了刚刚他们问过的那几样，又买了一个冲天炮。付好钱以后，宋瑶转过头：“我们去那边的江边放吧！过年那边有很多人放烟花。”
    于夏点头：“好啊。”
    突然，头顶响起一道清冽的嗓音：“等等。”
    于夏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季清予掉头回去小摊找老板：“老板，有仙女棒吗？”
    “有。”说着，老板从最底层扒拉出来几盒仙女棒：“你要几盒？”
    “两盒吧。”季清予说。
    付完钱以后，季清予拿着两盒仙女棒回来：“走吧。”
    宋瑶：“你干什么去了？”
    “买两盒仙女棒。”
    宋瑶伸手接过来：“行吧，那快走吧，待会儿江边没位置了。”
    “嗯。”
    于夏迈步跟上去，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背影上。
    应该是巧合吧。她想。
    宋瑶说的没错，江边的确有很多人在放烟花，几个人选了一个人少的空地一起吧烟花摆好，最后由季清予和江平野两个男生负责去把摆放好的烟花点燃。
    烟花打在空中的一瞬间，头顶的天空瞬间被照亮，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热烈又璀璨，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尽情绽放它稍纵即逝的美丽。
    “哇——好美啊！”
    “哇塞，也太漂亮了吧——”
    周遭一片喧闹，于夏小心翼翼抬头，影影绰绰的光线下，少年的侧脸忽明忽暗，她不由得忘了移开视线。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
    突然，季清予低头看过来。
    与此同时，天空中再次炸开一朵彩色的烟花。
    在她眼中，季清予看清了烟花的颜色，那一刻，他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扣了一下，他轻轻张了张唇。
    只可惜，烟花转瞬即逝，于夏也没能捕捉到季清予说的那四个字。
    等于夏再次回过神，季清予已经收回视线，仿佛刚刚那几秒的对视，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后来，任凭烟花如何绚丽璀璨，季清予也没能静下心欣赏。
    直到许多年以后，季清予再想起于夏，总会想到今天晚上那份不知名的悸动，和烟花映在她眼底时，那双明亮又灿烂的眸子。
    放完烟花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几个人从江边往回走的时候刚好碰见路边卖烤红薯的，宋瑶吵着要吃，几个人便陪她一起去买。
    江平野：“老板，烤红薯怎么卖？”
    “剩下的个头都不大，大过年的就卖你们三块一个吧。”
    两个男生不吃，宋瑶挑挑捡捡最后才挑出两个差不多的：“就要这两个吧。”
    “好嘞。”
    江平野掏出钱包付钱，随手接过烤红薯分给于夏和宋瑶一人一个：“现在我们上哪儿？去老季家，还是各回各家？”
    季清予没什么意见：“都行，反正我家没人。”
    “那咱们就去你家守个岁？”
    “行。”
    意见统一以后，几个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出发去季清予家。
    季清予家平时就没什么人，今年过年季清予全家都去B市过春节，初三以后才回来，只不过因为宋瑶放假前说了放烟花的事，季清予才在B市吃完午饭坐了最早的一班高铁回来，今天家里更没人。
    过年马路上车少，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季清予家门口，季清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币付了钱。
    季清予家很大，室内装修是典型是欧式装修，富丽堂皇，是当时这个年代最流行的装修。
    几个人换上拖鞋走进去，江平野轻车熟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操——你家沙发也太舒服了！”
    季清予横了他一眼：“有女生在呢！”
    说完，季清予从冰箱里拿出一堆零食和饮料放在茶几上：“家里只有这些，你们挑喜欢的吃。”
    说着，季清予拿了两盒酸奶，依次推到两个女生面前。
    宋瑶比了个ok的手势，而后抬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放春晚：“快来我们一起看春晚。”
    相比江平野和宋瑶的轻车熟路，于夏整个人显得小气又拘谨，她靠着宋瑶坐在沙发的一角，就连手脚都尴尬得不知道往哪里放，生怕身上的衣服弄脏了白色的翻毛皮的沙发套。
    电视里放着冯巩的的小品，宋瑶和江平野被逗得笑声连连，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季清予也频频莞尔。
    只有她，只有她在昂贵的沙发上如坐针毡。
    一直以来，她都清楚自己和季清予之间的差距，她比别人多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追赶上他的脚步。
    可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和季清予的差距，不仅仅是她努力学习就能追赶得上的。
    她可能永远也住不起这样富丽堂皇的房子，更用不起翻毛皮的沙发套。
    她那点卑微可怜的自尊心，再一次被现实狠狠敲碎。
    胸腔里的闷堵，难受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是天之骄子，她一直都知道。
    暗恋是她一个人的事，可是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仿佛不管她多么努力追赶他，伸出手都触不到他一片衣角。
    好不容易挨到十二点，电视里也响起了《难忘今宵》，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于夏郑重的许下一个愿望——
    新的一年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第28章
    新一年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高二下学期各种竞赛都开始报名，作为年级前三的尖子生，于夏无疑是各科考试的重点观察对象, 即使成绩下滑了五分也会被老师格外关注。
    高二下学期开学第二个月，宋瑶便以艺考生的身份离校，离校前一天晚上宋瑶自掏腰包请几个人一起去吃了一顿火锅,
    席间宋瑶喝了几瓶啤酒，一直抱着于夏说好舍不得她, 于夏只能耐心安慰宋瑶，祝她艺考顺利。
    没了宋瑶这个枢纽在, 她和季清予仅有的那点交集变得更少, 再加上期中考试以后重新排座位将原有的顺序全部打乱，失去了和季清予同桌的身份以后, 课余时间更是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没有宋瑶时常找她玩，她的生活也从高二上学期的丰富多彩, 变得有些乏味可陈。
    这天大课间, 于夏再一次被吴彩玉叫到办公室。
    “于夏，上次我说的竞赛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报名这周就截止了, 有什么顾虑你可以跟老师说。”
    于夏低头看着吴彩玉办公桌上的报名表, 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勇气, 问：“老师，我能知道季清予报名了哪科吗？”
    历年来, 中学生学科奥林匹克竞赛科目有五大学科，分别是数学、化学、物理、生物、信息, 并且在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全国总决赛一等奖, 并且入选国家队的同学才能获得保送资格。[1]
    “季清予？”吴彩玉怔了一瞬才道：“他从高一开始就参加过各种计算机和机器人大赛, 这一次也是选择了他擅长的信息学。”
    于夏点了点头：“谢谢吴老师。”
    顿了一瞬，于夏郑重其事抬头：“我想，我知道要选择哪个学科了。”
    从前她总是追着季清予的脚步，走他走过的路，这一次，她要为她自己走一次，她要去开辟自己的路。
    “我选化学。”
    这一次，希望我能都能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
    竞赛集训定在高二下学期的暑假，期末考试刚结束，于夏就马不停蹄奔赴化学竞赛暑期训练营。
    训练营的地点在隔壁B市，赛前培训分两个周期，一个周期为七天，中间间隔半个月，跟于夏一同参加训练营的还有二班的一个男生，叫陈思文。
    训练营里人才济济，第一个周期尽管于夏跟得有些吃力，但也勉强能跟得上进度，直到第二个周期开始，于夏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依旧延续着从前的题海战术，每天都泡在寝室跟成堆的试卷作伴，做题量是其他同学的三倍不止，尽管每天都保持着高强度的学习，但最后一次测试的成绩还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学习的这块料，明明她已经付出了比别人多三倍的努力，却还是远远不如别人。
    十几天的光景转瞬即逝，训练营结束以后，老师们组织了一次集体野炊活动，也是活动当天，于夏才知道原来这十几天她一直都跟季清予在同一个训练营，只不过科目不同，教室不同。
    而于夏也因为多花了许多时间留在教室和寝室做练习，错过了许多遇见季清予的机会。
    老天仿佛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于夏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受。
    野炊的地点就定在B市的山上，烧烤架什么的都是临时买的，烤的肉类和蔬菜也是早起去市场买的现成的。
    两个班级加在一起一共十六个人，一共八顶帐篷，两个人睡一顶。
    训练营里男生居多，大部分的脏活累活都被男生包揽，于夏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去树林边上捡了一些树枝。
    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搭帐篷的人手不够，老师便喊她们过去帮忙。
    集训得这些日子于夏也就跟同校的陈思文熟络些，正当她准备过去帮陈思文时，于夏就清晰地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喊她的名字——
    “于夏。”
    于夏心脏猛地一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对面，季清予正一手扶着帐篷一手拎着搭帐篷的工具，“过来帮我一下。”
    他看着她眼底全是坦荡，相比之下仿佛一直举棋不定的她才是那个心思龌龊的人。
    这是自期中考试以后的第一次碰面，于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以后才走过去，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季清予抬眼看过来：“帮我拿下那边的支架。”
    于夏照做，把支架递给他。
    季清予没抬头，伸手接过来自顾自地装帐篷，于夏就在他旁边不尴不尬地站着，她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起。
    就在她考虑是不是要换个人的时候，季清予突然开口：“集训得怎么样？考试有把握吗？”
    于夏低了低头：“还好。”
    不知是不是她太过紧张的缘故，于夏甚至忘了问季清予，而谈话也以这句“还好”而结尾，直到野炊结束都没能再有下文。
    九月初，于夏正式升入高三，教室也从原本的育才楼搬到对面的行知楼。
    许多人还没从高二的最后一个暑假的回味中清醒过来，就被连推带赶的推向高三，做不完的试卷，记不完的知识点和背不完的单词，大大小小的测试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十月底，临江的天气越来越冷，于夏的头疼脑热也不断，有好几次早上都是在被窝里被冻醒的，发着低烧上课更是常事。
    竞赛的前一天一中组织了一次小考，为了让参加竞赛的同学能保持最好的状态，考出好成绩，学校特意在这一天给参加竞赛的同学放了一天假，免得第二天没有精气神。
    不用参加考试那天，于夏早晨醒了吃了两片感冒药，在寝室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下午考试结束，迷迷糊糊听见张月如的开门声，她才知道自己睡了一整天。
    自从上次的事以后，她和张月如在寝室几乎不说话，更别提互相照顾了。
    清醒了一会儿以后，于夏掀开被子量了个体温，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于夏轻轻叹了口气，只希望今天晚上能退烧，不要影响明天的竞赛考试。
    换好衣服以后，于夏刚走出寝室，手机就响了。
    她接起来：“陈澈？”
    “我的小祖宗，我都打了一整天了你怎么才接电话？”
    许是发烧的缘故，于夏反应了几秒才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有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陈澈打过来的。
    过了一会儿，于夏才开口：“抱歉，我今天一直在寝室睡觉，手机静音没听到，怎么了吗？”
    许是嗓子发炎的缘故，于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也没什么事，这不是听说你明天要参加竞赛，今天过来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结果打你电话也不接，你这个电话要是也没接，我就要上去你寝室找你了。”
    于夏：“你在楼下吗？”
    陈澈靠在路灯上，仰头看了看女生寝室五楼的位置，笑得痞坏：“那可不！老子都在你楼下吹了三个小时西北风了。”
    于夏下意识往楼下看了一眼，语气有些抱歉：“那个……你再等我两分钟，我这就下去。”
    陈澈笑笑：“行，别着急，不差这两分钟。”
    说完，陈澈挂断电话，随手丢掉手上的烟，用力用脚碾灭。
    知道于夏生病以后，陈澈先是带她去药店买了感冒药和退烧药，又带她去学校食堂吃饭。
    晚上食堂人少，陈澈去窗口给于夏大了两样她喜欢吃的炒菜，又去买了一杯热牛奶端回来放在于夏面前：“先吃饭，吃完把药吃了。”
    于夏点头：“谢谢。”
    陈澈冷哼了声：“瞎客气什么，先吃，吃完了再跟你算账。”
    于夏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她抬头看过去：“算什么账？”
    陈澈冷下脸：“我今天要是不来找你，你是打算病死在寝室？”
    “……”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于夏鼻尖有些酸，忽然没了底气，她摇了摇头声音微哑带着点哭腔：“没有。”
    操——
    陈澈眉心一跳，忍不住飚了句脏话：“你别哭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于夏哭，突然有些自责和手足无措起来，他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手抽了几张递过去：“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哭什么啊。”
    “……”
    “哎，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你是爹，我不该凶你，别哭了别哭了。”
    于夏抬手一把拿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扭过头不看他：“快闭嘴吧你，谁说我哭了！”
    却不想，这一转头却看见不远处，季清予正跟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起打饭。
    那个女生穿着这个季节最流行的驼色大衣，带着同色系的围巾，扎着高马尾，侧脸线条流畅，一看就是个美女。
    随着两个人位置的不断变化，于夏也看清了那个女生的正脸，
    很漂亮，很许恬一样漂亮。
    她还来不及细想，刚刚抑制下去的情绪就再一次决堤，于夏只觉得眼眶越发酸涩难忍，心底也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
    原来就算是没有许恬也会有张恬王恬李恬，而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像他一样颜值又高又耀眼的人，总之永远都不会是她。
    她以为这大半年来减少和季清予的交集，她就可以如愿放下这个人，可此刻汹涌的难过，和无数个夜里在日记本上留下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名字，都再一次昭示着她的内心。
    她放不下。
    这段时间的疏离只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她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嫉妒，还是会想哭。
    原来，感情是不可抑制的东西。
    暗恋像是一片寂静荒芜的沼泽，里面满目疮痍，寸草不生，而她困在沼泽中央，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第29章 （修）
    那天吃完饭以后, 于夏哪也没去直接回了寝室，吃了退烧药觉得精神好一些以后就做了一套竞赛题，免得明天手生, 结果这次卷子的成绩出奇地好，也给于夏增添了几分信心。
    可老天仿佛偏偏不想让她如意。
    第二天一早，于夏是被小腹强烈的下坠感和绞痛感疼醒的, 感受到异样以后于夏心脏一沉，她应该是来例假了。
    于夏从小体寒, 每次来例假都痛得死去活来，小时候王月梅带她去看过一次中医, 大夫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算不上大病但要好好保养。
    天才刚蒙蒙亮，她忍着剧痛从床上爬起来, 在抽屉里翻出卫生巾捂着肚子往厕所跑，小腹的钝痛疼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走廊的冷风更是吹得她忍不住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从厕所处理完回来, 于夏看了一眼手机，刚过凌晨五点，距离考试还有三个小时。
    她在桌子上搜寻了几秒, 随后忍着钝痛拿起水杯去热水间接了一杯热水, 这个方法还是她初中肚子疼想到的, 既能喝又能放在肚子上缓解疼痛。
    回来以后，于夏重新爬上床把热水杯塞进被子里, 被子里瞬间暖和起来，连同坠痛得小腹也缓解了不少。
    早上七点, 于夏刚迷迷糊糊睡过去, 闹钟就响了。
    她挣扎着摸到手机关掉闹钟, 从床上坐起来的瞬间，于夏明显感觉到有一阵暖流泻下，与此同时小腹的坠痛感更明显了。
    直到到考场，于夏小腹的坠痛依旧没有丝毫减轻，再加上早上起床没吃退烧药的缘故，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
    试卷发下来以后，考场内的考生都低头奋笔疾书，只有于夏盯着时不时重影的数字和天书一样的方程式不知所措。
    听着周围的写字声和不断传来的试卷翻页声，于夏只觉得自己的头越发疼了起来，源源不断的痛字袭来，于夏看着桌上的试题大脑一片空白。
    一场考试一共两个半小时，直到后半段她的神思才开始清醒起来，可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够她答完剩下的题目。
    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于夏才惊觉自己竟空了四分之一的题目，剩下的四分之三里一大半都是在精神恍惚中答的。
    考试结束以后，于夏一个人在考场里坐了很久很久，她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极速下坠然后用力摔在地上的声音。
    她的一切努力都化成了泡影，原来，她什么都留不住。
    成绩和人她都留不住。
    -
    竞赛失利的事于夏没有告诉任何人，考试结束以后，学校的赛前辅导老师和吴彩玉还特意找她问了考试的事，她一一应付过去静静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周末，于夏破天荒想睡个懒觉，却不想一大早就被陈澈打电话吵醒。
    于夏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床的张月如，显然她也听见了手机铃声的声音，正皱着眉头嘟囔着什么翻身。
    见状，于夏赶紧接起电话下床开门去走廊：“陈澈？”
    走廊里凉风阵阵，虽然是盛夏时节，但只穿了一件睡衣的于夏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睡醒了吗，睡醒了就下楼。”
    于夏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忍不住抱怨：“大哥今天可是周末，而且刚过七点！”
    陈澈按灭烟头催促：“老子六点就在这等你了，快点收拾收拾下来，带你去个地方。”
    “……”
    于夏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陈澈站在寝室楼下。
    无语了一瞬，于夏拒绝道：“我想睡觉，大周末的你要带我去哪啊？”
    “听说附近山上有个寺很灵，这不是快高考了，带你去拜拜。”
    于夏：“？”
    刚打算拒绝，于夏突然想起之前宋瑶好像也念叨过附近梵净山上有个寺，据说香火很旺，宋瑶有个随身带着的平安符好像就是在那寺里求的，而且她最近是挺不顺的。
    顿了几秒，于夏重新开口：“那你等我十五分钟，我洗漱换个衣服就下去。”
    陈澈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根烟，笑着应：“没事，不急。”
    挂了电话，于夏就回寝室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洗漱完以后重新回到寝室关上舒服的衣服，小心翼翼关上寝室门下楼。
    于夏到楼下的时候，陈澈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刚好燃尽。
    梵净山山高路远，两人辗转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山脚下。
    上山的路有两条，分为南坡和北坡，北坡相对更陡峭，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南坡上山，司机师傅也按照惯例把两人放在南坡山脚下。
    下了车，于夏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山上已经有不少人。
    陈澈见状低头轻嗤了声：“怎么？后悔了？”
    闻言，于夏抬头瞪了他一眼便开始沿着山路往上走，陈澈也抬脚跟上，两人爬了一个半小时才爬到山顶。
    距离山顶入口五百米的地方，远远就能看见庄严肃穆的寺门，门口摆放着两座石狮子。
    寺里烧香的人很多，于夏刚走进大门就看见院子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上面插着上百支未燃尽的香。
    于夏仔细看了看别人怎么请香的，照着别人的样子去也去请了一炷香。
    少女双手持香，随后点燃了手中的供香，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香举高十分虔诚地拜了拜。
    走进大殿，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庄严的佛像，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心生敬畏。
    于夏运气好，正遇上寺里的住持经过，见于夏一个人站在殿内便上前：“阿弥陀佛，施主可有所求。”
    闻言，于夏抿了抿唇，她确实有事情想求，只不过她怕佛祖听烦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不替自己求。
    于夏双手合十低了低头，小心翼翼道：“请问，可以帮别人许愿吗？”
    “自然。”
    住持听完从后面拿了一炷香递给于夏，让她对着佛像拜一拜，再许下心愿，佛祖便会保佑她许愿之人。
    于夏跪在垫子上，双手合十，面色虔诚闭目对着佛像许愿——
    希望我喜欢的少年一生顺风顺水平安顺遂。
    -
    竞赛成绩是在两个月后出来的。
    季清予不负众望保送上了重本，而对于于夏的竞赛失利老师们也都觉得遗憾，但还是鼓励她条条大路通罗马，保送不是唯一的出路，以她的基础认真复习高考也能取得好成绩，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于夏低着头小声应着，那一周于夏已经数不清自己去了几次办公室。
    季清予留校最后一天，同学们自发在大课间的时候为他准备了欢送会，更是庆祝他保送。
    大家纷纷在他穿过的校服上签名当做纪念，还有人美其名曰可以在签字的时候沾沾学神的喜气。
    于夏是最后一个走上讲台的，同学们看到于夏一瞬间都禁了声，毕竟于夏竞赛失利的事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唏嘘。
    在众多打量的目光下，于夏拿起讲台上的签字笔，在校服的左边靠近心脏的位置，一笔一划地写下“于夏”两个字。
    写完以后，于夏下意识攥了攥口袋里，上一次在寺里求的平安符，她轻轻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深邃的眼底，顿了两秒，于夏扬起一个万分真诚的笑脸：“恭喜你。”
    “祝你学业有成，万事顺遂。”
    这时，不知道是谁开了窗，一阵清风从窗台上吹过来，连同少年那句很轻的“谢谢”一起吹进她耳畔。
    转身的瞬间，于夏不禁觉得眼眶有些微微发酸，她想，她和季清予的交集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吧。
    大课间过后是体育课，解散以后大部分同学都去篮球场看打球，于夏篮球场待了一会儿以后，便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回了教室。
    秋日里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了一地。
    于夏踩着阳光，一步一步走到他的位置，坐在他的座位上。桌洞里是摆放整齐的书本，和刚刚同学们签过字的校服，除了笔墨味，于夏还隐隐能闻到熟悉的皂角香，干净清澈。
    于夏慢慢深呼吸，小心翼翼从校服口袋里把那个小小的平安符放进他的书里，那本书是他最常看的书，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很快就能看到。
    做完这一切以后，于夏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人看到以后，才起身走出教室。
    直到于夏沿着楼梯下楼，一直藏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张月如才缓缓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她刚刚悄悄从讲台上拿走的季清予的签字笔。
    她死死盯着楼梯口残留的背影，指甲在掌心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月牙。
    -
    当天晚上，张月如回到寝室的时候于夏还没回来。
    想到今天下午在教室里看到的一切，张月如内心突然产生了一个阴暗的想法——
    要是这个班级没有于夏就好了。
    如果没有于夏她就不会拿不到奖学金；
    如果没有于夏她就不会为了学费和生活费去食堂打工；
    如果没有于夏或许她就可以离那个像光一样温暖她的少年更近一点
    嫉妒一旦萌芽就会如野草一般疯长，而今天下午在教室里看到的一切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同时，她也发现了于夏的秘密——
    跟她一样，于夏也喜欢季清予。
    张月如的视线落在于夏的桌子上，上面收拾得很干净，只有几本书和一个蓝色的笔记本。
    与此同时，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她看到过季清予给过于夏一本学习笔记，而且吴彩玉也曾在班上公开说过之前的座位就是按照同桌两个人的强弱项互补排的，希望同桌的两个人能互相帮助。
    而此刻，张月如将于夏学习成绩比她强的原因全部归咎于季清予的帮助。
    如果跟季清予同桌的是她，那她也一定能考进前三。
    思及此，张月如一步一步走向于夏的桌子，脑海里有一个声音疯狂地叫嚣着——
    “找到那本笔记，拿到那本笔记你就能超过于夏，你就能拿回自己的第三名。”
    她手忙脚乱地在于夏的桌子上，抽屉里寻找着季清予给她的学习笔记，甚至因为太过慌张差一点碰洒了于夏桌子上的水杯。
    不知道是因为她太慌乱还是笔记根本不在这的缘故，张月如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她印象里的那本笔记本。
    正当她手忙脚乱想把桌上的东西恢复到原位时，不小心碰掉了那本蓝色的笔记本。
    张月如吓得心脏一抖，赶紧低头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拿到手上她才发现这本笔记本还是带锁的，只不过不知道是被摔坏了还是于夏压根就忘记锁，现在锁是开着的。
    犹豫了几秒，张月如鬼使神差地翻开手上的笔记本，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没想到这居然是于夏的日记本——
    2010.9.1晴
    ——季清予，我的月亮
    2010.9.2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2010.9.3晴
    ——他叫了我的名字，两次。
    2010.9.5晴
    ——我好像听见了他的心跳。
    ……
    2010.10.25晴
    ——她们都想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但我不想，我只想我的月亮永远高高在上。
    张月如又往后翻了几页，上面都是于夏的日记，直到最近的一天是昨天写的，日记本上的字迹娟秀，写满了心事，一字一句都是关于季清予的。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张月如心下一慌，赶紧把日记本合上，用最快的速度把于夏桌上的东西恢复到原位，在寝室门被推开之前，坐回自己的位置。
    很快，于夏就推开寝室的门照常走进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把带回来的东西一股脑往桌子上放。
    身后，张月如心虚得双手发抖，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于夏，见于夏没发现，反而把东西全部放在桌子上，才放心地起身离开寝室。
    而于夏却丝毫不知道自己小心翼翼藏好的秘密，早就被人窥探得一干二净。
    回到寝室以后，于夏照常整理桌面做作业和其他买来的参考书和试卷，直到熄灯前十分钟才结束。
    因为于夏学习比较晚的缘故，每天都是于夏上床前去关灯。
    这天，于夏照常学习结束以后，关上睡衣去关灯。
    张月如突然开口：“于夏。”
    自从上次的事以后，她和张月如几乎没说过话。
    惊讶了一瞬，于夏还是转身看过去：“有事吗？”
    张月如坐在床上，视线落在她身上半晌，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季清予？”
    闻言，于夏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
    顿了几秒，于夏硬着头皮否定：“不是。”
    说完，张月如也没追问，于夏只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能关灯上床。
    -
    后面的日子于夏按部就班的学习和题海作战，而因为季清予被保送，后面来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少，于夏见他的次数就更少了。
    于夏再见到季清予是在二零一一年的最后一天，那天宋瑶艺考结束回临江，就把之前在班上玩的好几个朋友都叫到ktv热闹。
    于夏到那家ktv的时候，是宋瑶出来接的她，告诉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于夏心中“咯噔”一声，她早就做好了今天要面对季清予的准备，可事情到了眼前，她突然又没了勇气。
    竞赛的事宋瑶也略有耳闻，注意到她的异样，宋瑶摇了摇她的胳膊：“夏夏，我跟你说我这次去艺考培训认识个好多帅哥美女！”
    回过神来，于夏笑着问她：“你的艺考应该也结束了吧？出结果了吗？”
    宋瑶笑着比划了一个手势，笑着回：“专业课第三！只要文化课过线我就能去北艺了。”
    于夏真心为她高兴：“恭喜你瑶瑶。”
    “我们快进去吧，他们已经在等我们了。”
    到了包厢于夏才知道，今天宋瑶不仅邀请了她、季清予和江平野，还邀请了几个艺考时认识的朋友，大家正坐在里面唱歌猜拳，场面十分和热闹和谐。
    见宋瑶和于夏进来，江平野主动让出身边的两个位置，招呼她们：“瑶瑶于夏过来坐。”
    于夏余光不经意扫到沙发一端坐着的人，随后收回目光，她礼貌跟包厢里的人一一打了招呼，视线转到季清予这于夏卡了下壳。
    随后，沙发上的人抬头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没动，似乎在等待下文。
    对上季清予清凌凌的目光，于夏仿佛瞬间失了声。
    空气仿佛静止了。
    就那么僵持了几秒以后，江平野率先出来打圆场：“哎怎么还站着，快坐快坐，这歌谁的？唱不唱不唱我切了？”
    见状，宋瑶也趁机推着于夏坐在沙发上，这一段小插曲也没人在意，包厢里重新恢复了她来之前的热闹。
    另一边，江平野转头看了看于夏，又用膝盖撞了季清予的腿一下，问：“你跟于夏怎么了？”
    季清予：“什么怎么了？”
    “就……你们俩啊？”江平野视线来回在他和于夏之间徘徊，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季清予拧眉看过去：“说人话。”
    江平野轻咳了两声：“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怎么这学期没见你们两个说话，刚刚于夏反应也怪怪的。”
    季清予面无表情：“我怎么知道。”
    “……”
    许是几个人坐得太近，虽然江平野的声音不大，但是整段谈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落进于夏耳朵里。
    于夏喉咙有些发干，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是，宋瑶唱完一首歌回来坐在她身边，给她倒了一杯饮料：“想什么呢？喝点饮料，你喜欢的柠檬水！”
    听见“柠檬水”三个字，于夏抵了抵眼，勉强笑了笑：“谢谢你瑶瑶。”
    “不客气！”
    于夏双手握着那杯柠檬水，低头喝了一口。下一秒，酸味和柠檬皮的苦味就一满口腔，苦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而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仿佛也因为这一杯柠檬水全面崩盘。
    她不想再喜欢柠檬水了，真的好苦，好苦。
    后面，于夏没能等到散场，提前跟宋瑶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跨年明天元旦放假的缘故，天桥上聚集了很多人，都在等待今年的跨年烟花。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于夏回头看了看，而后重新转身往一中的方向走。
    今天张月如不在，于夏难得自在，洗漱完就坐在床下做物理试卷，结束以后已经十一点五十了。
    她低头看着闹钟上秒针一点一点的走着，她数着秒，待到零点一过，二零一一年就正式结束了。
    于夏重新拿出那本她已经许久没动过的日记本，翻到新的空白页，随着跨年烟花点亮夜空，她低下头用力写下一句话——
    2012.1.1
    我又喜欢了他一整年。
    第30章
    元旦过后就是寒假, 今年寒假于夏还是一个人住在青平巷，除了会去市图书馆学习以外，偶尔宋瑶会找她出去一起吃东西。
    寒假结束前, 于夏突然接到王月梅的电话：“于夏你在家吗？”
    电话另一端的气息明显不稳，于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在，怎么了吗？”
    “你这几天待在家里别乱跑, 于强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知道我们搬来临江了, 今天刚去我单位闹过，你——”
    王月梅话还没说完, 于夏就听见一阵猛烈又急促的拍门声：“有人吗？开门！于夏！快出来给老子开门！”
    于夏心脏一抖, 一股久违的恐惧和窒息感扑面而来，以至于一瞬间忘了该做何反应。
    电话那边的人明显也听见了这边的声音。
    “于夏？”
    “于夏？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千万别开门听见了吗？”
    “于夏！”
    于夏猛地回过神, 视线本能地落在院子里那扇实木门上。
    过了几秒，她开口：“我知道。”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可于夏已经无心听王月梅说那些无关痛痒的话了, 她只知道她的好日子兴许又要到头了。
    从前王月梅带着她搬家，几乎不到三个月就会被找到，这一次整整两年都相安无事, 以至于她以为可以恢复到正常生活。
    可一阵阵猛烈的拍门声和叫骂声逼着她不得不清醒。
    门外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于夏紧闭门窗, 死死盯着院子里那扇门，直到外面的声音停止, 于夏才浑身瘫软地瘫坐在椅子上，手心里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这天晚上, 于夏再一次失了眠。
    她坐在椅子上, 单手撑着头强打着精神做完一套又一套试卷, 她抬起头就能看到对面的一排排红色瓦盖的联排别墅。
    黑夜里，远处星星点点亮起的路灯汇成一片万家灯火，璨若星河。
    那天晚上，于夏后面的时间一直都是这样坐着，从深夜一直坐到黎明，直到路灯昏暗的光被黎明的光掩盖，万家灯火消失。
    后面几天，于强又来了几次，但因为于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并且每次回来都会禁闭院门，所以每次于强来过以后都是骂骂咧咧地离开。
    于夏甚至摸清了于强来敲门的时间和规律，一个星期以后，于夏避开那几个时间收拾好所有必需品返校，祈祷于强还不知道她在哪所学校。
    这学期一开始，高考就进入了倒计时，黑板上的数字每天都在减少，于夏每天两点一线在寝室和教室之间来回跑，有成堆的卷子等着她做。
    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因为季清予保送不用来上课，于夏也从万年老二荣升年级第一，第一次全市联考中，她甚至拿到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各科的老师都对她寄予厚望，都觉得今年的高考状元非于夏莫属。
    可能是每天高强度学习的缘故，于夏后来就没再想起来于强的事了，王月梅也没再给她打电话。
    这天，大课间于夏刚从吴彩玉的办公室抱着一沓试卷回来，走到门口不小心跟正走出来的梁思琪撞了个满怀，试卷也掉在地上。
    于夏内心微皱，没等她说话，梁思琪就率先发作：“你干什么啊，能不能看着点路？”
    说着说着，梁思琪居然哭了起来，嘴上还念念有词。
    于夏一脸茫然，明明是梁思琪低头走路，怎么还反倒怪起她来？
    刚要反驳，梁思琪身边的程佳佳就说好话道：“不好意思啊班长，梁思琪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你别跟她计较。”
    说着，程佳佳蹲下帮于夏捡试卷。
    于夏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即俯身蹲下把试卷捡起来：“没事，我自己来吧。”
    “真不好意思。”程佳佳又说了几句好话，才起身一边安慰梁思琪一边往外走。
    “思琪你难过了，警察既然说有线索了就一定会把撞阿姨的坏人抓回来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嗝呜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警察不是都说了有人报案说嫌疑人就在本市么，我们要相信警察叔叔——”
    于夏蹲在地上捡试卷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几句，什么警察，什么报案，她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所以后面也没仔细听，捡完卷子就回自己座位上做自己的事了。
    高三下学期开学的第二个星期，宋瑶重新回学校。
    因为宋瑶有从前文化课的底子在，再加上这一年除了艺考以外，家里还给她请了专门的家教，就算缺了一年的课程宋瑶也不用像其他艺考生一样，在艺考结束以后去外面的文化学校上全日制。
    宋瑶回来以后，吴彩玉直接把宋瑶安排跟于夏坐同桌，同时也给她乏味沉闷的高三生活又增添了几分色彩。
    宋瑶的学习态度也比之前刻苦了许多，高考迫在眉睫，每个人都在为各自的未来努力着。
    很快，临江市就步入了盛夏，气温从原来的十几二十度直线上升到三十几度，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教室里更是闷得像一个大蒸笼。
    老旧的电扇“吱呀吱呀”地响着，凉风阵阵袭来，却也远远不能抵消盛夏的暑气。
    许是昨天睡太晚的缘故，再加上教室里实在太热，于夏整个人用手撑着头昏昏欲睡。
    于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刚好打下课铃，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宋瑶正在帮她整理刚刚的化学笔记。
    “你睡醒啦，再等我一分钟，马上就写好了。”
    见状，于夏有些不好意思，她撑着身子坐直：“谢谢你啊瑶瑶。”
    宋瑶爽朗一笑：“客气什么。”
    说着，宋瑶把抄写好的笔记放在于夏桌子上：“走吧，下课了我们去食堂吃饭。”
    于夏仰头喝了一口水，迫使自己清醒，随后点了点头：“行，正好今天周二，食堂有糖醋排骨。”
    “好耶！”
    说着话，两个人手挽手一起往楼下走。
    今天的日头格外毒辣，是那种皮肤刚一暴露在太阳下就能感受到灼烧感的毒辣。
    宋瑶忍不住抱怨：“这什么破天儿真是热死人了，在太阳底下多待一分钟我都觉得自己要被晒化了。”
    正说着，宋瑶电话就响了，是江平野打来的。
    宋瑶：“什么？去哪儿啊热死了不想动，我还想吃完饭回教室睡个午觉呢。”
    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宋瑶勉强答应了：“行行行，你说的啊，到时候别反悔，我和夏夏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宋瑶对于夏说：“江平野说他和季清予在校门口的冷饮店，叫我们俩也过去。”
    于夏垂了垂眼睫，本想拒绝，可她又有好久没见过季清予了，内心纠结挣扎了一番以后，还是没骨气的答应了。
    因为之前江平野说过于夏的变化，路上宋瑶忍不住试探道：“夏夏，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啊？”
    于夏抿了抿唇，没多想：“还好。”
    “噢。”宋瑶点了点头：“那你是因为之前的竞赛没考好？”
    于夏抬头看过去：“怎么突然这么问？”
    宋瑶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完，她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知道塔罗牌吗？”
    “塔罗牌？”于夏惊讶了一瞬，随即点了两下头：“知道一点。”
    宋瑶：“我之前去参加艺考培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会算塔罗的朋友，还教了我怎么算塔罗，艺考之前我就给自己算了一次，你猜怎么着？”
    牌面说我艺考会过，结果我就真的过了！”
    于夏怔了怔：“这么厉害啊！”
    宋瑶点头：“可不是，后来我就迷上了塔罗，我家现在有好几副牌，改天有时间我也帮你算算。”
    于夏：“好啊。”
    后面一路上，宋瑶给她讲了许多艺考时候的趣事，以及她在参加艺考培训时认识的朋友。
    等她和宋瑶到校门口的冷饮店的时候，季清予和江平野已经点好冰淇淋等她们了。
    今天季清予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搭配浅色牛仔裤，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却异常吸睛。
    于夏不由得把视线多停留在他身上几秒，少年坐在高脚凳上，长腿自然而然下垂，另一条腿微屈支在椅子下面，神态恣意，正低头玩手机。
    听见她们开门的声音才抬头看过来。
    对上他的视线，于夏动作一顿。
    视线在空中交汇不到两秒，季清予便若无其事低头把目光重新放在手机上。
    宋瑶拉着于夏坐过去：“今天真是热死了，外面好像下火了。”
    江平野笑着把点好的冰淇淋推到她面前：“有冰淇淋先吃点，刚才季清予还点了汉堡薯条现在还没做好。”
    宋瑶点头吃了一口冰淇淋，是她喜欢的草莓味：“对了，今天怎么突然叫我们出来吃东西？”
    江平野：“这不是老季保送了么，过两天就不在临江了。”
    闻言，宋瑶两眼放光：“去哪？旅游吗？”
    江平野：“不是，是去参加什么训练营。”
    “行吧，不愧是学霸，都保送了还参加训练营，要是我保送了我肯定全国各地先玩一圈再说！”
    于夏没搭话，也没动桌子上的冰淇淋，即使低着头她的注意力也一直放在对面的人身上。
    许久没见到季清予，他的头发好像比从前短了一些……
    思绪正神游间，视线内突然多了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愣怔了功夫，那只手把桌上的冰淇淋推到她面前便收了回去。
    于夏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季清予面色如常：“先吃，待会儿化了。”
    少年嗓音清冽，字正腔圆。
    于夏用力压下心底的悸动，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只不过，当时的于夏并不知道这是自己学生时代见季清予的最后一面。
    以至于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于夏再想起这一天都会自责，甚至深深地后悔，后悔没有多跟他多几句话，更后悔没有跟那个惊艳了她一整个青春的少年好好道别。
    第31章
    二模的成绩是在四月底公布的, 于夏以总分六百九十五分的高分稳居年级第一，在全市也能排到前三。
    成绩出来以后，各科老师在课上课下都没少夸奖于夏, 私底下更是频频找于夏谈话，原本学校都以为失去了季清予这个好苗子，估计是是要今年的高考状元失之交臂了。
    却不想, 半路杀出来个于夏，努力又上进, 鉴于于夏连续两年申请贫困补助的缘故，学校决定只要于夏拿下今年的高考状元, 校方将拿出十万元现金作为奖励。
    隔天, 学校通知大家要拍毕业照的事，大家都吵着嫌弃校服难看, 想要定制班服，很多人都向于夏提议, 见提议的人越来越多, 于夏只得点头说会向吴老师转答。
    吴彩玉当老师这么多年，带过好几届毕业班，同样的话几乎每隔三年都会有同学跟她说一次, 她也见怪不怪了, 于夏一将同学们的意见转答, 吴彩玉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拍毕业照当天，定制的班服正好到货, 于夏带着班上几个男生一起去学校门卫拿回来。
    这次的班服设计得很有意思，男生是短袖衬衫领带加黑色西装长裤, 女生是白色短袖衬衫领结加黑色百褶裙, 领口还绣着每个人名字的首字母。
    五月底, 梅雨季一过阳光格外的好。
    于夏和宋瑶换好衣服刚一进教室，里面就响起一阵惊呼——
    “哇！好漂亮！”
    “我的天呐，班长好漂亮！想不到班长居然这么漂亮！”
    “是啊是啊！宋瑶也好好看！果然美女都是跟美女一起玩的！”
    宋瑶长得漂亮是一直以来全班公认的，相比之下，脱掉了死板的校服，扎起了厚重的齐刘海，光洁的额头的于夏才更让人惊艳。
    于夏是第一次穿这么短的裙子，突然被一群人围观还是有些不自在，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爬上来一抹红晕。
    这时，班上几个平时调皮的男生嬉皮笑脸凑过来对于夏开玩笑道：“美女给个电话号呗？”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于夏局促万分。
    紧接着，宋瑶就站出来扬起手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膀，扬起下巴笑眯眯威胁道：“我的电话号你要不要？”
    宋瑶平时在班里性格好人缘也好，跟班上男生也能打成一片。
    没等到下文，就听见门外喊了句：“高三一班轮到你班拍毕业照了！”
    闻言，大家纷纷走出教室，没人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于夏也松了一口气。
    毕业照是在操场上拍，背景就是高三的教学楼，于夏和宋瑶到操场的时候椅子已经摆好了，大多数人也已经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或者站好，摄像师正在调整相机。
    见两人姗姗来迟吴彩玉催促道：“快点快点，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拍照都迟到！”
    宋瑶调皮地朝着吴彩玉吐了吐舌头，拉着于夏走到第一排同学们给她们留的座位坐下。
    所有人都准备好以后，摄像师把零头对准他们：“3——2——1——”
    “茄子——”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于夏不禁莞尔。
    “咔嚓——”
    画面定格。
    吴彩玉：“好了，剩下的时间是大家自由拍照的时间！”
    “哇哦——”
    大家都兴奋地各自找各自的同伴，快速占领好的拍照位置。
    没等于夏离开，就听见吴彩玉喊了她一声：于夏——“”
    于夏转身看过去：“怎么了吴老师？”
    “你去通知一下二班同学，让他们下来拍照。”
    于夏点头，转过身对宋瑶抱歉道：“瑶瑶对不起，我要先回教学楼一趟。”
    宋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我都听见了，你先去吧，我去找江平野和——”
    宋瑶说完，吴彩玉突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喊了于夏一声：“于夏，通知完来我办公室一趟。”
    于夏转过头应：“好的吴老师。”
    这也就导致了于夏没能听见宋瑶口中的另一个名字。
    宋瑶笑了笑：“那你快去吧，待会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
    于夏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通知完二班同学，于夏直接上楼去了办公室，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吴彩玉正在里面等她。
    于夏礼貌敲门：“吴老师。”
    “是于夏啊，进来吧。”
    “吴老师，有什么事吗？”
    吴彩玉：“昨天学校通知奖学金已经打进你之前给的卡号里了，你注意查收一下。”
    于夏点了点头：“谢谢吴老师，我待会放学去银行查一下。”
    “对了，最近各科老师都经常表扬你，说你的成绩很稳定，马上三模就要到了让你别有压力。”
    于夏低着头轻轻应着。
    “有想报考的学校或者专业吗？”
    闻言，于夏神色微整，从前她只想着逃离王月梅逃离于强，去一个他们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后来认识季清予以后，她的目标就变成了他。
    思及此，于夏心脏一沉，一阵酸涩感突然涌上来。
    她只知道季清予被保送，可她……好像并不知道他被保送去了哪所大学，更别提专业。
    于夏垂了垂眼睫，轻轻摇了摇头。
    见于夏兴致不高，吴彩玉也没多说什么，笑着宽慰：“没事，等分数下来以后再想也不吃。”
    说完，吴彩玉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叠卷子：“待会回去的时候把卷一拿回去，晚自习的时候给大家发下去。”
    于夏接过来，低声说了句再见转身离开办公室。
    从办公室出来，于夏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形，就站在对面教学楼的主席台下。
    于夏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两下，她下意识往窗台前有了两步，可当她再看过去时，原来的位置已经换了一个人。
    仿佛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形，只是她日思夜想的幻觉。
    她的视线在对面主席台下搜寻了好久，直到风丝把她的眼睛吹得发红，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直到很久以后，于夏拿到那张毕业照，才知道那天不是幻觉，而自己也又一次错过了见他的机会，而这一错过就是一整个青春。
    许多年以后，只有这张已经泛黄的毕业照成了他们怀念彼此唯一的慰藉。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
    -
    一转眼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仅剩两位数，三模也如期而至。
    相比一模和二模，三模的题型显然要更简单一些，于夏答起题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三模成绩是隔天出来的，于夏不负众望拿了个全市第一，各科老师都笑得合不拢嘴，年级主任甚至还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点名表扬了她。
    一时间，于夏成为了一中接替季清予的另一学神，甚至还有不少学弟学妹慕名而来想要沾沾学神的喜气，最奇葩的是居然有一个低年级的学妹居然想高价买于夏的学习笔记。
    可只有于夏自己知道，她现在的风头和荣耀，与季清予相比远远名不副实。
    这天中午吃完饭刚一走进教室，于夏就听见了教室里隐隐的哭诉声，和此起彼伏的安慰声。
    “思琪你别伤心了，擦擦眼泪，我们要相信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早晚会把坏人抓起来的。”
    “是啊是啊，我前几天跟我妈一起看法制频道的时候还看到，有一个杀人犯跑了十多年最后还是被抓了，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程佳佳说得对，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安慰已经哭成泪人的梁思琪，后来于夏才知道，原来梁思琪的母亲几年前出车祸去世了，而今天是梁思琪母亲的祭日。
    其他的于夏也没特意了解，只是下课的时候听见有人私底下说的，说是撞死梁思琪母亲的杀人犯肇事逃逸了好几年，最近有人举报嫌疑人在临江出现，警察这才又关注了起来。
    “唉，这杀千刀的撞了人就跑，梁思琪那个时候好像才初中，那么小就没了母亲，得多难受啊。”
    “对了，梁思琪中午的时候是不是说警察要发通缉令，到时候还要把登了通缉令的报纸分给大家看开着。”
    “好像是这么说的。”
    另外一个人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吴彩玉走进来：“好了，上课了，都把上次三模的数学试卷拿出来，这节课讲卷子。”
    见状，那个人才作罢。
    ……
    这天，于夏照例晚上回到寝室学习，直到熄灯前十分钟才出去洗漱。
    回来以后，于夏把桌面上的试卷整理好，放进抽屉里，一拉开抽屉就看到那本她已经有许久没动过的蓝色日记本。
    她伸手从抽屉里拿出来才发现，上面都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写过日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有些记不清了，大概是从她真正认清她和季清予之间距离的那天吧。
    她用湿巾仔仔细细把表面擦了一遍，然后重新锁好放进抽屉里。
    另一边，张月如紧张地看着于夏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日记本，生怕她发现什么，见于夏只是擦了擦就重新放进抽屉里才放心。
    第二天下午放学，张月如刚从对面那条街买完试卷回来，远远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面容不整的中年男人在学校门口，拦住好几个人的去路似乎在跟他们打听什么。
    张月如本想绕开，却不想刚走到门口就被那个中年男人拦住：“同学，你认识于夏吗？”
    听见于夏的名字，张月如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本来不想理，可面前是个中年男人，她又不敢直接走，原本想说不认识，可话到嘴边她却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认识，她是我同班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闻言，那个于强神色明显兴奋了一瞬：“那可太好了，同学你能不能带叔叔去找她？”
    张月如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于夏什么人啊？”
    “我是他爸爸。”
    第32章 校园完
    当晚, 张月如因为三模考试没考好，而被英语老师叫到办公室数落了一顿，回来以后就直接把晚上遇见于强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第二天上午, 梁思琪果然拿了几份印有通缉令的报纸分给大家看，许多人都围在梁思琪桌前，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关心梁思琪, 大多数不过都是因为没见过通缉令长什么样，想看个新鲜罢了。
    当报纸传到张月如桌上的时候, 张月如一眼就看见报纸上通缉令的照片，以及通缉令第一行的一行小字：
    “重金悬赏, 举报有奖。”
    与此同时, 她的心脏也不自觉地疯狂跳动。
    上面的人她见过，就在昨天。
    她下意识看向于夏的座位, 只不过现在的座位是空的。
    没过多久，吴彩玉就走进教室, 身后还跟着抱着一沓试卷的于夏。
    见屋子一团乱, 吴彩玉眉头紧皱：“上课铃都打了半天了，都干什么呢不回自己座位，马上就要高考了, 你们是都能打七百五了？”
    吴彩玉一发火, 底下顿时鸦雀无声, 都小心翼翼把报纸藏进桌洞里，这个节骨眼没有人愿意火上浇油, 都老老实实看自己的书。
    今天宋瑶请假没来上课，中午下课以后于夏就打算自己去食堂买饭。
    刚走到楼下, 迎面就看见张月如低着头走过来：“于夏, 你家长在学校门口等你。”
    说完, 还没等于夏反应，张月如就匆匆走开了。
    于夏抬头看了一眼张月如的背影，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王月梅怎么会突然来找她？难道是因为于强的事？
    她心脏慌乱地跳了两下，马上就要高考了，再过一个月她就能解放了，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于夏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一边拨通王月梅的电话，一边往学校大门口走。
    因为这个点正是午休时间，校门口人很多，放眼望去几乎都是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于夏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也没看见王月梅的影子。
    与此同时，手机听筒里也传来冷冰冰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于夏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随后挂断电话。
    她又往门口走了几步，等校门口的人逐渐少了，于夏才又四处望了望，见没有王月梅的身影，便打算往回走。
    刚转过身，于夏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喊了她一声——
    “于夏。”
    于夏脚步瞬间定住。
    声音入耳的一刹那，她几乎瞬间就分辨出声音的主人，于夏浑身血液都瞬间凝固，久违的恐慌感顿时袭遍全身。
    她缓缓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两米以外的男人，无数痛苦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
    距离她上一次见于强已经有两年多了。
    于夏愣怔在原地，双腿突然失了力气一般，挪不动半点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于强一步一步走近她。
    就在于强距离她不到一米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与此同时，于夏看见四面八方都同时冲出穿着制服的警察，就在她眼前死死按住于强。
    于强被警察死死按在地上，却依旧挣扎着抬起头狠狠瞪着她破口大骂：“于夏你这个白眼狼，你居然敢报警！老子就知道你跟你妈一样都是个臭/婊/子！”
    “等老子出来！等老子出来！肯定第一个弄死你们俩！”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于夏愣在原地，来不及细想什么报警的事，大脑一阵晕眩，耳朵里充斥着的全是警笛的声、于强的叫骂声，以及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的讨论声。
    一时间，整个校园都在传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高三一班。
    中午，于夏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教室里的同学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今天中午发生的事，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的讨论，甚至还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啊？于夏？班长今天中午也在现场吗？”
    “好像有人看到她在校门口，听说她还跟那个通缉犯说话了呢！”
    “啊？难道班长认识那个通缉犯？”
    “害，想知道待会等班长回来，我们问问她不就行了么。”
    于夏立在门口，仔细回想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
    于强为什么会突然找来？
    为什么会是张月如来传话？
    又为什么那么巧，正好这个时候警察就来了！
    一个个问题和怀疑，仿佛一个个错综复杂的线头缠绕在一起，王月梅的电话至今打不通，于夏脑子一团乱，耳朵里算是嗡嗡的警笛声。
    “啧，你说他一个通缉犯大中午的跑到咱们学校门口干什么啊？”
    “谁知道呢，可能是来找什么人的吧？”
    “也真是好巧了，警察就在附近就把人给抓了。”
    “拉倒吧，哪有那么巧，我估计是被人给举报的。”
    这时，教室里突然有人拿出报纸，找到上面的通缉令：“哎，你们看这上面说举报有奖，也不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说着，那个男生还笑着开玩笑：“怎么没让我先看见那个通缉犯，那样举报的奖金没准就是我的。”
    周围一起八卦的人也没当回事，纷纷“嘁”了一声，可这句话却让于夏醍醐灌顶。
    这张报纸是上午大课间的时候梁思琪分给大家的，但是她那个时候在吴彩玉的办公室，但是张月如在教室里，既然张月如在教室里她就很有可能看过那张报纸，也看过通缉令上的照片。
    盛夏时节，于夏却整个人浑身发冷，冷得她发颤，一瞬间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不明白为什么张月如要这么害她！
    就在这时，教室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月如突然开口：“还挺巧的，这个通缉犯也姓于，跟于夏同一个姓。”
    于夏手指已经攥得发白，听见这句话以后，她更加确定了刚刚的猜测，也瞬间没了理智直接冲进去，直奔张月如的座位：“张月如是不是你！”
    于夏眼尾发红，她用力把张月如推到墙上，像只困兽一般死死盯着张月如，咬牙切齿：“你为什么要替他传话，为什么要害我？”
    张月如和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于夏在班级里一向都是文文静静的乖乖女形象，打人还是头一次。
    因为心虚怕事情败露，张月如脸色骤变，大声反驳：“你干什么啊？他说他是你爸，让我过来叫你一下，谁知道你爸就是那个通缉犯！”
    于夏最后一块遮羞布，就这么被张月如鲜血淋漓地展现在人前。
    话音刚落，于夏清晰的听见了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于夏的脸色也瞬间苍白如纸，看着周围异样的目光，她死死咬着嘴唇，想要解释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于夏的爸爸是通缉犯？什么情况？”
    “好像是今天于夏的爸爸来学校找她，是张月如帮忙传的话，然后于夏的爸爸就在校门口被警察抓走了。”
    “啊这……那这么说，今天在学校门口被抓的人是于夏的爸爸，也就就是撞死梁思琪母亲肇事逃逸的杀人犯？”
    “我的天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也是，我们居然跟杀人犯的女儿在同一个教室上了这么久的课。”
    “我去，你说于夏知不知道他爸撞死了梁思琪的母亲啊？”
    “谁知道呢，梁思琪还没回来，她要是知道还不手撕了于夏啊？”
    “怪不得之前梁思琪在教室里哭大家都来安慰，就于夏像没看见似的，也真是后冷血的。”
    ……
    耳边全是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声音，于夏抬头看过去，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她的脸颊像是被火烧着一样，周围同学异样的目光对她来说堪比凌迟。
    于夏浑身仿佛脱了力，她送开张月如，整个人行尸走肉般出了教室。
    她也不记得自己去了哪里，又是怎么回到教室的，只记得那天中午整个校园都在讨论这件事，不管她走到哪都能听见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
    下午大课间，于夏回到教室就看到自己的书包被人扔在地上，椅子上也算是脚印，桌子上的书也算是被人用签字笔划的印子。
    于夏站在桌子旁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她，幸灾乐祸地期待着她的反应。
    过了一会，于夏忍下眼眶里的泪意，转身去讲台上拿了抹布，用力擦干净椅子上的脚印，然后把掉在地上的书包和书重新捡起来放在椅子上，转身把抹布放回原位。
    然而，刚转过头，于夏就听见身后“咣当”一声。
    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她转头看过去，自己刚刚才扶好的椅子再一次被人踢倒，刚刚捡起的书包也再一次掉在地上，里面的书散乱了一地。
    而距她不到一米的位置，梁思琪正死死瞪着她，脚下还踩着她的文件袋。
    于夏手掌下意识攥成拳，她咬着牙死死盯着梁思琪脚下的文件袋，委屈中混杂着恨意。
    她好恨！
    她恨于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
    她恨张月如为什么要这么算计她；
    她更恨命运为什么要这么捉弄她！
    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能重生，只要过了高考，她就能远远逃开，去一个他们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已经那么努力的生活，命运还是要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她好恨！她真的好恨！
    凭什么她要遭遇这些不公的待遇？凭什么于强犯下的罪孽要她来偿还？
    于夏脊背挺直，视线缓缓上移，一字一句开口：“道、歉。”
    梁思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冷笑出声：“该道歉的是你吧？”
    说着，梁思琪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抬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发了疯似的喊出声：“你就该去我妈的墓前磕头道歉！”
    于夏死死咬住牙，忍住喉咙里的干涩，反问：“凭什么？”
    “就凭你爸撞死了我妈！”
    梁思琪情绪激动地大声喊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妈妈明明可以不用死的！要不是你爸肇事逃逸，又怕负责任，开着车又从我妈妈身体上碾过去……”
    说到这，梁思琪已经泣不成声，周围的同学都纷纷递来纸巾安慰，同时也不忘谴责于夏。
    “你爸爸撞死了梁思琪的母亲，你跟梁思琪道个歉总不过分吧？”
    “就是，那可是一条人命，道个歉不过分。”
    “就是就是，班长你就给梁思琪道个歉吧。”
    “是啊是啊，梁思琪失去妈妈的时候才初中，这事归根结底也是你爸爸的错，你就给梁思琪道个歉吧。”
    于夏就站在原地，突然觉得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变得十分陌生，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纷纷劝说她给梁思琪道歉。
    可是凭什么呢？
    撞死梁思琪妈妈的人又不是她，现在被欺负的才是她，她现在才是受害人。
    他们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谴责别人，根本不会仔细去想这中间的关系。
    于夏一言不发，脊背始终挺直立在原地。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物理老师来上课，才得以停止。
    于夏整理好自己的书本，拿出已经被画得不成样子的物理书，眼泪终于忍不住重重砸在课本上。
    那节物理课于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节课结束以后，她的书上只多了一句话——
    有些人，生活在阴沟里，却依然向往月亮。
    于夏盯着这行字良久以后才回过神。
    月亮不属于她，她有的只有阴沟般的生活。
    而其他人像是打定了她不敢跟老师多说，那天一整个下午，她的椅子被踢倒了五次，书本和矿泉水瓶掉在地上无数次，就连晚自习下课她都是被锁在教室里的一个，直到检查教室的值班人员看到她才放她出去。
    等她从教学楼跑回寝室楼下，楼下早就已经封寝，她敲了半天门才把阿姨叫醒，顺便还被记了名字。
    第二天，整个学校都传得沸沸扬扬，从前于夏学霸的名气有多响亮，现在她的名声就有多臭。
    整个事情被添油加醋地一传十十传百，就算她低着头走在校园里，也依然有人在背后对着她指指点点，不管走到哪都能听见讨论这件事的声音。
    一时间，她像是坠进了舆论的漩涡，里面又无数双手在用力地把她往下拽，底下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再说：“下来吧，下来吧——”
    与此同时，远在季清予家别墅里，帮季清予一起收拾行李的宋瑶和江平野以及季清予，对学校里的天翻地覆一无所知。
    江平野从楼上把季清予的行李箱拎下来，发了句牢骚：“你这行李箱谁给你放的，藏那么隐蔽，我找了半天才翻出来。”
    季清予整理衣服的空隙淡淡回应：“我妈放的吧。”
    “……”
    江平野：“行吧，行李箱给你拿过来了，还要拿什么我去帮你找，你今天几点的飞机啊？”
    季清予停下动作想了想：“晚上七点的。对了，你帮我把我书包里的那本竞赛物理书拿过来。”
    “得嘞。”
    说完，江平野转身走进季清予的卧室，从他书包里找到了他说的那本物理书。他拿着走过来站在季清予身边，对着行李箱随手把物理书扔进去：“拿来了给。”
    “啪嗒”一声，物理书落在行李箱的一边，同时，里面的那个小小的平安符也掉了出来。
    季清予看了一眼，伸手把平安符从行李箱里拿起来，前后看了看。
    见状，江平野也凑过来盯着平安符看了看：“这什么东西啊？你的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季清予看着手上的平安符眉心微蹙，随手扔在沙发上：“这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
    正说着话，宋瑶从楼上下来：“我说你就是去集训两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用得着带这么多书么！”
    说着，她把手上的一摞书放在沙发上，蹲在旁边活动了两下手腕：“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江平野努了努嘴：“老季物理书里摔出个符来，也不知道哪来的，怪渗人的。”
    宋瑶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伸手拿起来看了看：“这不是梵净寺的平安符么？”
    江平野：“你认识？”
    “认识啊。”宋瑶点头：“我妈之前也给我求过一个，听说梵净寺的平安符很难求的，不过很灵验，我之前还跟于夏说过呢！”
    闻言，季清予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说过什么？”
    宋瑶眨了眨眼睛：“说过梵净寺的香火很旺，那里求的符灵啊！”
    过了几秒，季清予突然伸手：“给我。”
    “干嘛？”宋瑶抬头看过去：“你不是说不是你的么？”
    季清予一抬手就把平安符从她手里抽走，重新放在行李箱的夹层：“在我书里发现的，就是我的。”
    宋瑶：“……”
    这个小插曲所有人都没当回事，直到帮季清予收拾完行李以后，宋瑶才随口问他：“你今天走的事夏夏知道吗？”
    季清予没什么情绪地应着：“我没说。”
    “啊？”宋瑶瞪大了眼睛：“我也没说，我以为你会跟她说的！”
    闻言，季清予拧眉反问：“我为什么要跟她说？”
    “……”
    宋瑶话语一噎：“我们不是朋友么？”
    季清予收回目光，轻轻扯了扯唇角：“或许吧。”
    “但也许，她可能没把我当朋友。”
    “什么？”
    季清予摇了摇头：“没什么。”
    几句话听得宋瑶云里雾里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那段日子季清予和于夏发生了什么，就没再多说，只在离开季清予家前说了句：“我觉得于夏人蛮好的，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在你走之前解释清楚吧。”
    季清予淡淡“嗯”了一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
    当天下午，学校在操场组织了一场高考动员大会，分别在文科班和理科班各找了一名学生代表，其中理科班的代表就是年级第一的于夏。
    操场上，以班为单位占满了一排排的学生，年级主任拿着话筒站在主席台下慷慨致辞，底下的人在毒日头的暴晒下兴致缺缺，都盼着动员大会快点结束。
    年级主任致辞结束以后，就是年级代表的发现时间：“下面我我们有请我们高三理科班的优秀年级代表，于夏同学讲话，大家掌声欢迎——”
    底下原本昏昏欲睡的同学们，在听见“于夏”两个字以后，瞬间打起了精神。
    因为“于夏”这个名字，无疑是这两天的八卦最中心，大家都对那天的事有所耳闻。
    而看着于夏走上台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朝她看过去，底下也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许多人都用蔑视的目光看着台上的人，类似“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凭什么给我们讲话”的言论层出不穷。
    “这就是年级第一的于夏啊，长得还挺好看的。”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啊，你没听说么，昨天在门口被警察抓走的通缉犯就是他爸爸。”
    “啊？真的啊，我也听说了，就是没敢信，大家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还听说，她爸是肇事逃逸，跑了好几年，弄得受害者家里家破人亡。”
    “啧造孽啊！”
    “对了，我还听人说，于夏她爸撞死的是她同班同学的妈妈！”
    “woc——这是什么孽缘啊！”
    于夏站在主席台上，双手死死握着话筒，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演讲稿如今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尴尬又丢人。
    很快，底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学霸，讲话之前能不能告诉大家，昨天校门口被警察抓走的通缉犯到底是不是你爸？”
    此话一出，底下起哄的声音更是层出不穷。
    闻言，年级主任和吴彩玉瞬间变了脸色！在下去了解了一下情况以后，吴彩玉才亲自上台把于夏带回办公室。
    吴彩玉已经把这两天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高考迫在眉睫，她只能尽力地开导于夏，如果因为这件事耽误了高考，那才是得不偿失。
    办公室里，吴彩玉苦口婆心地劝说，但于夏始终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直到上课前，吴彩玉才放她离开。
    回到教室以后，于夏就看到自己的书包和桌上的书洒了一地，教室里的人也很少，身后的窃窃私语声层出不穷，甚至还有许多奇怪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于夏皱了皱眉，大步走进去整理自己的书本，整理到一半的时候，于夏心脏突然紧了一下，她的日记本不见了，她明明记得放在书包里了，怎么会不见了？
    于夏慌乱又无助地一遍一遍把书包里的书翻出来，桌上、地上、桌洞里，里里外外找了许多遍，都没看到日记本的影子。
    “她是不是在找日记啊？”
    “啊？不会吧？难道公告栏上的日记真是她的？”
    “谁知道啊，她最近真挺背的，没准真是她的。”
    “可日记本怎么会被人贴在公告栏上啊？”
    “谁知道呢，要是我我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她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也喜欢季清予啊？”
    “害，会咬人的狗不叫呗！”
    被人欺负她没哭，被人指责她也没哭，可是现在，羞耻感加上委屈瞬间把她压垮，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也汹涌着涌上来。
    于夏蓦地起身跑出教室下楼，一路上许许多多异样的目光打在她身上，许许多多看热闹的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
    等她跑到学校公告栏的时候，学校老师已经把公告栏前围着的同学驱散，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操场上，看着公告栏上熟悉的字迹，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忍不住往下流。
    她小心翼翼珍藏了两年的秘密，就这么被人以最残忍、最荒唐的方式公布于人前。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她最最脆弱的少女心事，而现在令她无地自容的场面，比把她的心掏出来更让她难受。
    她一个人颤抖着双手，默默把公告栏上的纸一张一张撕下来，把公告栏上的胶水处理干净。
    那天，她是被吴彩玉从操场上带回办公室的，没人知道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班会课上，吴彩玉回来把全班都痛批了一顿，宣布了于夏退学的消息，然后亲自整理好了于夏的书包。
    吴彩玉离开以后，教室里久久没有声音，尤其是作为始作俑者的梁思琪，她看着于夏的空座位发了很久的呆，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她没想让于夏退学，她也不知道那本日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桌子上，她只看到上面写了于夏的名字，日记内容有提到了季清予，一时气不过才……
    而这场恶作剧也随着于夏的离开，偃旗息鼓落下帷幕。
    晚自习之前，季清予来了一趟学校。
    而作为今天爆炸新闻的男主角，季清予也感受了一次“万众瞩目”。
    在众人希望的目光下，季清予来到教室，却看到于夏的位置上空无一人，经过询问他才知道于夏退学了，就在今天下午。
    季清予转身离开教室，直奔吴彩玉办公室。
    没有人知道那天吴彩玉跟他说了什么。
    等他再回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于夏的桌面上也空空如也，只有桌洞里有一本不知道是谁，好心帮她捡起来的物理参考书。
    季清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正是于夏转学来不久，打电话给他帮忙参考才买的那本。
    与此同时，教室里的一扇窗户被风吹开，暖风吹进来，那本物理参考书也被风吹得翻了几页。
    在正面朝上，翻开不再动那页被各种颜色的签字笔划满了笔道，季清予在最上方的空白处看到一行小字——
    有些人，生活在阴沟里，却依然向往月亮。
    （校园部分完）
    第33章
    凌晨五点, 薄雾渐渐散去，黎明的微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过来，太阳虽然还没升起, 但晨光已经在广阔无垠的天际蔓延开来。
    于夏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
    平静了几分钟以后，才伸手拿起枕头边上的纸巾, 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回了。
    离开临江以后，于夏偶尔会梦见高中的人和事, 但一年顶多梦见一两次，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 刚过了五个月她已经梦见高中四次了, 算上今天是第五次。
    今天梦见的场景过分真实，仿佛又重新经历一回似的。
    于夏轻轻叹了口气, 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推开阳台的窗户，微微湿润的空气中混着的泥土味扑面而来。
    五月正是南方的梅雨季, 小雨淅淅沥沥绵延了一个星期, 直到今天一早才停下，湿漉漉的地面也久违地见到了太阳。
    于夏拢了拢睡衣外的薄外套，这个季节凌晨的风还是有些凉。
    她低头打开手机, 刚好某乎上弹出一条热议话题——
    「长大以后再想起学生时代暗恋的那个人是什么感觉？」
    底下有几万条回复, 其中点赞最多的一条回复是这样说的：「我曾捡到过一束光, 日落时还给了太阳」
    这条回复，无疑是跟所有有过暗恋经历的人产生了共鸣。
    有过暗恋经历的人都知道, 暗恋本身就是一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事，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引你的呼吸、心跳甚至情绪, 像是在走钢丝绳, 稍不小心结局就是万丈深渊。
    于夏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指尖在上面轻轻划动, 思绪逐渐飘远。
    算算日子她已经有许久没有想起，那个惊艳了她一整个青春的少年，她甚至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想到他是什么时候。
    离开临江以后，她又回到了老家所在的江平市重新读完了高中，又顺利考上了一所北方的大学，那时她经常用学习麻痹自己，直到筋疲力尽倒头就能睡着的程度，她才能不去想从前的人和事。
    但幸好，遇到的大学室友人都很好，都很照顾她，知道她勤工俭学都明里暗里帮了她不少，经常会去她打工的地方点上几样小吃，付过钱以后就说临时有事，让她帮忙解决掉，这些她都记在心里。
    她大学学的是新闻学，毕业以后，顺利去了大学所在城市的电视台实习，在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筛选和淘汰的压力以后，才留在电视台正式成为一名记者，上个月又被调任回了临江任职。
    扑面而来的一阵凉风冻得于夏一激灵，不知不觉她已经在阳台站了一个小时了，她整理好混乱的思绪，关上窗户转身回到卧室。
    今天难得起早，换好了衣服以后，于夏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又翻了翻冰箱里剩下的蔬菜和吐司，给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版的三明治。
    吃饭的功夫，微信再一次收到王月梅的消息轰炸——
    【于夏我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怎么一次都不接？】
    【看到消息以后给我回个电话。】
    于夏上大学的第二年，张文东炒股失败赔了个倾家荡产，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后面王月梅又生了一场大病，做了两场大手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
    只不过当时于夏换了手机号，铁了心要跟以前的人和事断绝一切往来，后来还是偶然遇见陈澈才知道的。
    说到底，血缘也不是她说断就能断掉的，所以知道了王月梅的事，于夏还是连夜买了机票飞回临江去医院看她。
    那时候王月梅刚经历了两场大手术，整个人瘦得脱像，于夏第一眼见到险些没敢认。
    王月梅住院那些天张文东一次都没来看过，更别提出住院费和手术费了，后来出院以后王月梅就跟他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或许是因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让王月梅看透了一些事，性格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一门心思想要弥补前些年对她的亏欠，问候的微信也隔天差五就会发来几条。
    只不过她不常回复，也不是故意不回，只不过电视台的工作经常要忙到半夜，到家以后收拾完已经筋疲力尽了，没心思再看手机。
    于夏轻轻叹了口气，点开微信往前划了几下，最近的一条回复还是在两个星期前，怪不得王月梅要急了。
    她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低头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回拨了回去。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就被对面接了起来：“于夏？”
    “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了。”
    于夏无奈：“不是你发微信让我给你回电话的？”
    “我那都是昨晚发的了，你刚看见？”
    闻言，于夏皱了皱眉，本能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
    是昨天半夜十点多的。
    只不过因为她昨天不小心清理了微信后台，所以才会在刚刚突然冒出来。
    “……”行吧。
    于夏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你找我什么事？”
    “我上次跟你说的，你书意姨朋友家的儿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觉得你要不还是抽个时间去跟那个男孩子见一面吧，你书意姨说了，人家男孩子条件不错……”
    最近几个月，不知道王月梅是搭错了哪根筋，突然开始催她谈恋爱，说了几次她没当回事，现在又开始给她介绍逼着她相亲了。
    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王月梅说的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今天王月梅的意思明显是在逼着她去相亲，让她没来由地心烦了一瞬。
    她忍不住开口打断：“妈！”
    “怎么了？”
    于夏忍住心烦，好声好气解释：“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也不想相亲，您就别操心给我介绍了，成吗？”
    “怎么能不操心！上大学的时候学业忙，不找也就不找了，现在你大学都毕业两年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像什么样子，我同事家女儿跟你同龄，人家去年就结婚了，今年下半年孩子都要出生了！”
    听着电话里的紧箍咒于夏既无语又无奈，一早起来准备好的早餐也瞬间没了吃完的兴致。
    她喝了两口牛奶，一边穿衣服准备出门上班，一边回道：“我真不着急，每天工作都忙死了，哪有时间谈恋爱？”
    “都二十五的人了，过了生日眼看就二十六了还不着急，你跟妈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没有。”于夏叹了口气，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我就是不喜欢相亲。”
    “不喜欢相亲也行，正好也有个现成的，你书意姨家的陈澈，知根知底的，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刑警，打算给陈澈介绍女朋友的多的是，正好你俩小时候还有过娃娃亲，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可得好好把握。”
    “……”
    这都哪跟哪啊？
    眼看着就要到早高峰，于夏匆匆留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工作第二年，于夏给自己买了个小破车代步，方便随时接到任务第一时间就能赶到现场。
    早高峰马路上的车辆络绎不绝，随便一个路口等红灯的车都拍长队，每个路口几乎都要等四十秒，于夏心下的烦躁又多了几分。
    等到面的车纷纷开动，于夏才跟着重新踩下油门。车辆有秩序地驶离，却不想于夏的车刚开到路口，右边就有一辆大众突然冲出来抢道，于夏来不及踩刹车，两辆车直接撞上。
    与此同时，驾驶座上的安全气囊也瞬间弹出，于夏眼前一黑，昏迷之前耳边依稀听见了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
    ……
    -
    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季医生早。”
    “季医生早上好。”
    “季医生又来查房啊！”
    几名实习医生，正跟在最前面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身后，一间一间地查房，门口值班的小护士都忍不住抬头多看了领头的医生几眼。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身形颀长，身上穿普通的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面容清隽，侧脸轮廓干净利落，神色专注，身上透着淡淡的清冷和疏离。
    顺着领带的方向往下，胸口处别着一个白色的证件——
    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医生，季清予。
    两年前，季清予以专业第一的好成绩毕业于某医学院，毕业以后直接来了临江第一医院实习，实习结束以后也就自然而地留在了医院。
    直到季清予带着一众实习生拐进病房，一边的小护士才忍不住八卦出声：“救命啊，季医生也太帅了！！简直就是禁欲系的代表，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
    说着，那个小护士轻“啧”了声：“我跟你说，每年都有好多医学院的毕业生前赴后继地往咱们医院跑，都是奔着季医生来的，今年又来了好几个。”
    “昨天我还看到季医生两个月前的病人过来找他呢，在季医生的诊室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才走。”
    “不过我听说季医生好像一直都单身，光在医院这两年我见过的追求者，怎么说也有一沓了，什么御姐型啊、萝莉类型啊、清纯型啊应有尽有，就没见季医生对哪个稍加辞色过，也不知道咱们医院这朵高岭之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害，谁知道呢，反正不会是你和我这样的！”
    “切，你还别说，没准季医生就喜欢我这款呢！”
    “做梦吧你！”
    ……
    查房很快结束，季清予站在病房前，照例对几个实习生进行提问，提问结束以后便把各自病人的病例交到她们手上：“回去再熟悉熟悉病例，病人的病例要背到一字不差。”
    男人声音清冷如玉，像是初春刚刚化开的山泉水一般清冽。
    “知道了季医生。”
    季清予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没事了，去忙吧。”
    “对了季医生，刚刚院长说让你去办公室找他一趟。”
    季清予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去忙了，季医生再见。”
    送走了实习生，季清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昨天晚上他替同事值了个班，今早又轮到他查房，现在忍不住有些眼花。
    缓了一会儿以后，季清予才转身往院长办公室走。
    路过三楼诊室突然有护士叫住他：“季医生，可算是找到你了！”
    季清予：“怎么了？”
    “三床有个出车祸的病人，腿受伤了。”
    “严重吗？”季清予随手接过小护士递来的病例翻看。
    “好像伤到了骨头，不过另外一个比她更严重一点。”
    季清予接过护士手上的病例低头看了看，便做出判断：“不算严重，周医生现在应该有空你让他过去处理一下——”
    说着，季清予视线上移。
    看到病例上的名字的一瞬间，季清予明显愣了一下，即使知道也许是巧合，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于夏。
    是他想的那个于夏吗？
    “好的季医生，那我这就去找周医生。”
    说着，小护士就伸手想要接过季清予手上的病例，却看见他看着病例发愣。
    “……”
    “季医生？季医生？”见他半天不说话，小护士开口催促。
    季清予猛地回神：“嗯，怎么了？”
    突然被季清予直视，对面的小护士愣了一瞬，随后脸上忍不住开始发热，她别开眼，低着头一脸娇羞地指了指他手上的病例：“那个……病例，我去通知周医生。”
    收回视线，季清予手上一用力“啪”地一声把病例夹合上：“不用了，我亲自去。”
    第34章
    季清予跟护士一起走到病房门口, 一眼就看见病床上熟悉的面孔。
    相比上学那会儿，于夏的五官比之前长开了许多，脸型是典型的鹅蛋脸, 一双温柔的杏眼灵动有神，她今天化了淡妆，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身侧, 即使穿着病号服也掩不住气质。
    季清予心跳莫名地急促了一瞬。
    病房里。
    于夏额头上贴着纱布，一边小腿也打着石膏, 靠在病床上低头给组长发微信请假。
    【于夏：陈姐我今天早上上班的路上出了点意外，现在人在医院, 想跟您请个假。】
    陈姐同一小组的负责人也算是于夏的师父, 叫陈丽，大家都叫她陈姐。
    微信刚发出去没多久, 就收到了对面的回复。
    【陈姐：怎么在医院出什么事了吗，人没事吧？】
    【于夏：没事, 就是出了个小车祸, 受了点轻伤。】
    【陈姐：人没事就好，那你先安心在家养伤，最近台里的工作不忙你在家多注意几天。】
    【于夏：好的, 谢谢陈姐, 回去请您吃饭。】
    这时, 门外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季医生——”
    于夏下意识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于夏在屏幕上的手指瞬间顿住。
    窗外的光影穿过病房正好落在他身上，男人身形挺括, 白大褂下的两条腿笔直修长，全身干净利落得没有一丝褶皱, 面容清隽眉眼深邃, 相比上学的时候褪去了几分青葱的少年气, 多了些许成熟和冷感。
    反观她一身病号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额头上贴着纱布，右边小腿上还打着石膏，看上去有些狼狈。
    从前她也设想过，两人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却不想真正发生时会是这样尴尬的场景。
    视线在空中交汇的瞬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透过季清予的视线，她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追逐在他身后，拼尽全力只为吸引他一个目光的自己。
    于夏抿了抿唇，压下了内心的破涛汹涌，先一步移开目光。
    门外，季清予也仿佛蓦地回了神，喉咙有些微微发干，他喉结轻轻动了动移开视线，面不改色走进去，俨然又恢复了平日里精英的模样。
    见季清予进来，病房里的护士笑着打招呼：“季医生。”
    季清予微微颔首，视线在于夏和另一床的病人之间徘徊了一瞬，淡淡开口：“哪个是三床？”
    于夏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床头卡上。她是。
    护士愣了一瞬。
    心道季医生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她们这种低级问题？
    但疑惑归疑惑，能跟季医生说上话的机会难得，她还是笑着指了指于夏的床位：“那边是三床季医生。”
    话音刚落，季清予便点了下头，随即迈开长腿往于夏的方向走。
    季清予面不改色立在病床前，低头仔细查看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十分专业地掀开她的眼皮用医用手电筒照了照。
    自己这些年的变化有些大，没了厚重的齐刘海，马尾也变成了卷发，今天还化了妆，于夏一时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
    或许在季清予的认知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又过了这么多年他认不出自己也正常。
    如今，她早就没了年少时幼稚的幻想。
    正想着，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男人音色很淡，例行公事一般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于夏摇头。
    “头疼吗？有没有眩晕的感觉？”
    于夏还是摇头。
    见状，季清予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不舒服留院观察一天，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如果以后身体上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可以随时来医院找我。”
    季清予语速不疾不徐，可声音中隐隐带着一股急切，与其说是在看病，不如说他是在走流程。
    于夏点了两下头：“好。”
    她说完，季清予没走也没说话，就这么僵持了几秒后，季清予突然开口：“好久不见，于夏。”
    愣怔了一瞬，于夏才从这声“好久不见”中回过神，她抿了下唇：“好久不见。”
    见状，一直守在边上的实习医生惊讶了一瞬，随即出声：“你认识我们季医生吗？”
    这话是跟于夏说的，她点头：“嗯，高中同学。”
    季清予闻言神色暗淡了一瞬，没等那个实习医生再说什么，病房外突然闯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形：“小夏？”
    陈澈刚出勤完队里的活动，就看见于夏给他发的短信，便装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开车到医院来了。
    他冲到于夏病床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又姿态亲昵地双手扶着着她的头左右动了动：“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腿怎么打石膏了，这么严重？”
    没等于夏说话，头顶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病人轻微脑震荡，现在最好不要动。”
    “轻微脑震荡。”说着，陈澈抬起头：“应该不严重吧——”
    看清季清予的瞬间，陈澈明显顿了一下，显然是认出他来了。
    闻言，一旁的实习医生笑着道：“不算严重，腿也是轻微骨裂，在医院观察一天没什么事的话明天就能出院了。”
    说完，还抬头看着于夏眨了眨眼睛：“你男朋友这么紧张你，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闻言，于夏神色一瞬间的局促，反观陈澈神色微妙，一副来者不拒的表情，半真半假说道：“那可不！我们青梅竹马感情可好了。”
    而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季清予的神色眼见着淡了下来。
    “哇！还是青梅竹马！好羡慕你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清予凉凉打断：“小李，昨天的手术报告是不是还没给我。”
    “中午之前把报告送到我办公室。”
    闻言，那个实习医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没等她开口，季清予已经转身走出诊室。
    陈澈抬眼瞥了一眼那个穿白大褂大步离开的背影，嘴角似笑而非，随即收回视线。
    见状，实习医生任命般叹了口气，随即给于夏开了住院单，交给陈澈：“家属去二楼缴费，然后我来给病人安排病房。”
    陈澈抬手接过缴费单：“行，要单人病房。”
    “没问题。”
    不到半个小时，于夏就住进了十五楼的单人病房，她刚被护士扶着躺下没多久，陈澈就推门进来，他看了看四周，笑着：“这单人病房环境还挺不错。”
    于夏笑了笑：“其实我住普通病房就可以了。”
    “普通病房人多，医生不是说了，让你静养？”
    陈澈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着她，还特意加重了“医生”两个字。
    于夏敛了笑着，抬头看过去：“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陈澈坐在沙发上，身子往后靠了靠，眼底戾气丛生：“那小子是你那高中同学吧？你退学也是因为他。”
    当年的事情传播速度不算慢，但等传言传到十三中的时候，于夏已经退学了，他永远忘不掉他在青平巷那间旧房子里找到于夏时，她的表情，既破碎又绝望。
    于夏避而不答：“交通事故你帮我处理了吗？”
    陈澈嗤了声：“有事倒是想起来求老子了。”
    于夏拧着眉头，今天没心情跟他打嘴仗。
    见于夏半天没搭理他，陈澈自顾自说道：“看到你短信第一时间我就来医院了，路上给我交警队的哥们打了个电话，他会帮你处理好的。”
    于夏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抬手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记得帮我给我的车走保险。”
    陈澈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俨然一副要赶客的模样，拖着长音应了一声：“行——”
    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警服，自顾自念叨了一句：“老子上辈子好像欠你的。”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梅姨知道你出车祸的事吗？”
    他这么一说，于夏才想起来这回事：“不知道，别跟她说。”
    陈澈撩开眼皮瞥了她一眼，冷哼出声：“行。那我走了队里还有事，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于夏闭着眼睛：“知道了。”
    说完，陈澈转身离开。
    拉开房门，陈澈步子突然停住。
    顿了几秒，陈澈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叫她的名字：“于夏。”
    “干什么？”
    过了几秒，一个带着轻微叹息的声音随着关门声，一同落进于夏耳畔：“别重蹈覆辙。”
    于夏重新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
    与此同时，一个新的八卦也在护士站悄悄传扬开来。
    “听说医院今天住进来个美女，好像还是咱们医院季医生的高中同学，目测比之前追季医生的都好看！”
    “确实是个美女，好像还是电视台的记者，我之前在电视上见过。”
    “是吗？还是个记者？”
    “悄悄八卦一下，我觉得季医生跟这个美女记者可能有点苗头！”
    闻言，大家的八卦欲望瞬间被勾了起来：“什么苗头？什么苗头？”
    “快说快说，急死了。”
    今天在场的小护士一脸神秘道：“你见过季医生跟哪个女患者，除了例行询问和正常交代以外，多说过一句话吗？”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
    “我也没有。”
    “今天，季医生例行询问和交代结束以后，还在那个美女记者病床前停了半天，最后还是季医生先说了句好久不见。”
    闻言，众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毕竟“好久不见”这个词本身就比较暧昧，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分手以后的小情侣，久别重逢时候说的话。
    “那可不！两个分手已久的情侣，久别重逢四目相对，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说着，她还特别夸张地“啊——”了一声，“BGM起！”
    众人笑作一团：“有内味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开玩笑归开玩笑，季医生不是母胎solo么，肯定不会是你说的这种情况，顶多就是老同学，许多年没见了客套一下。”
    “我觉得也是，而且人家美女记者好像有男朋友，今天直接穿着警服杀进诊室的，吓我一跳。”
    “啊？有男朋友啦？我还以为好不容易来了大美女，能跟季医生发展发展呢！”
    “可不嘛，好像还是个刑警呢！”
    闻言，顿时有人来了兴致：“刑警！长得怎么样？帅不帅？”
    “嗯……挺帅的。”
    “跟季医生比呢？”
    “怎么说呢，不是同一种帅，咱们季医生是那种高高在上仿若天神的清冷感，但是这个是那种痞帅的类型！”
    “呜呜呜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痞帅的！！”
    “唉，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绝色佳人能摘下季医生这朵高岭之花。”
    正说着，有人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人，轻咳了两声，小声提醒：“别说了别说了。”
    见状，大家都悻悻地散开，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
    季清予捏着病例站在原地，脑海里回响着刚刚听到的八卦，忍不住皱了皱眉。
    第35章
    由于今天早上醒太早, 于夏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
    她刚睁开眼睛没多久，枕边的手机就响了，是顾暖洋打来的。
    顾暖洋是于夏的大学同学也是她关系最好的室友, 很巧的是顾暖洋家也是临江的，只不过从前是二中的。
    毕业以后顾暖洋就回了临江，后面家里又把她安排进电视台, 于夏被调过来以后，两人又变成同一个组的组员, 因为这事儿顾暖洋开心得不得了。
    于夏看了一眼手机屏上显示的名字，随后上划接听：“喂洋洋？”
    电话刚一接通, 听筒里就传出一阵关切的声音：“夏夏你怎么出车祸了, 严不严重，在哪家医院？”
    于夏笑了笑：“你不是跑去江城做采访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提了。”
    电话另一端, 顾暖洋想起今天的遭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靠——我就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男人，还是科技新贵呢！算了算了, 不提也罢, 夏夏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我在临医。”
    临江第一人民医院，简称临医。
    “行，我现在打车过去。”说到这, 顾暖洋又忍不住吐槽：“我跟你说, 我今天真是倒霉死了, 采访碰一鼻子灰不说，到家以后才发现我的车昨天居然被人划了, 偏偏监控还是盲区，真是气死我了！”
    顾暖洋家庭条件不错, 家里是做生意的, 她大学毕业回到临江以后, 家里人就给她配了一辆保时捷代步。
    她一边说，于夏一边安慰，还一起同仇敌忾地骂了那个划她车的人两句，顾暖洋这才舒服了不少：“对了夏夏，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咱俩一起吃。”
    于夏思考几秒：“我想吃麻辣烫！”
    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一阵尖叫：“我也想！！那我去打包我们经常吃的那家四川麻辣烫给你带过去。”
    于夏：“好！等你！再顺路帮我带一杯古茗的杨枝甘露谢谢~”
    顾暖洋笑着：“没问题！等我半个小时！”
    说完，两人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于夏报了病房号才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以后，于夏又用手机修改了一下之前的稿子，边修边等顾暖洋来。没过多久，微信就弹出一条新消息，是陈澈刚忙完，问她睡没睡醒，晚上想吃什么他一会儿带过来。
    于夏扫了一眼低头回复：不用了，暖洋待会儿会给我带吃的过来。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于夏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回复也就没再继续等。
    她知道最近陈澈他们队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嫌疑人的反侦查能力很强，他们到现在还没抓到人，于夏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小事占用陈澈的宝贵时间，更不想给他添麻烦。
    退出微信以后，于夏重新打开wps修改稿子，改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顾暖洋拎着她要的麻辣烫和杨枝甘露推门进来，看到她腿上的石膏惊呼出声：“我的妈呀！怎么都打上石膏了？”
    “……”
    顾暖洋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内，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一点……夸张。
    于夏轻轻弯唇：“没什么事，就是轻微骨裂，没什么事的话明天就能出院了，回家打几天石膏休养几天就好了。”
    顾暖洋放下手上的东西，盯着她腿上的石膏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才眨着眼睛看她：“真的吗？”
    于夏：“真的，骗你干什么！”
    说着，于夏被飘过来的麻辣烫的香味弄得肚子直叫：“快快快，帮我把那边的小桌子拿过来放在床上，我快饿死了。”
    “好。”
    顾暖洋按照于夏说的，把边上立着的小桌子放在床上，然后又贴心地帮于夏把麻辣烫打开放在上面，一次性筷子掰开，最后把插好吸管的杨枝甘露放在麻辣烫旁边：“快尝尝！”
    顾暖洋很会照顾人，于夏大学四年几乎都是被顾暖洋这么惯出来的，毕业了以后也不例外。
    见状于夏朝着她比了个心，笑着：“谢谢洋洋，你也快吃吧！”
    说着，于夏把自己的东西挪了挪，空出顾暖洋可以放麻辣烫的位置。
    于夏低头吃了一口麻辣烫，辣椒的香味和麻椒味道直充天灵盖，感受到那既刺激又上头的麻辣味，一瞬间整个人都好了起来：“救命！好好吃！几天没吃想死这个味道了！”
    “我也是！”说着，顾暖洋喝了一口杨枝甘露：“再加上一口古茗的杨枝甘露，简直绝了！”
    吃到一半，于夏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她：“对了，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顾暖洋：“明天下午应该没什么事，怎么了？”
    “我受伤的事我没告诉我妈，明天不是就能出院了么，如果你有空的话下午帮我办下出院手续。”
    顾暖洋一口答应：“行啊，没问题。你青梅竹马的陈警官呢，你出车祸住院这么大的事儿他不来，还想不想追你了！”
    于夏抿唇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们队最近接了个棘手的案子，我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他了。”
    顾暖洋一脸八卦地看着她：“你对陈澈真的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夏叹了口气：“洋洋——”
    “好好好！”顾暖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有一个喜欢的人，虽然已经不奢望能跟他在一起，但是还是没法喜欢上别人，而且你也不想耽误陈澈。”
    于夏心里有人这件事，顾暖洋还是在大三那年知道的。
    大三上学期期末的其中一项作业考核，要求两人一组拍摄一段有关于情感的MV，她和于夏学号挨着被分到同一组。
    一共三个课题，她们组抽到了最难的“暗恋”。
    对于性格直率向来喜欢打直球的顾暖洋来说，“暗恋”这个主题简直是折磨，就在她数着时间，改了一版又一版文案，最后对着文档一筹莫展的时候，于夏却发给她一个十分详细并且有代入感的文案。
    而这次MV的拍摄女主人公也正是于夏本人，镜头前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带着暗恋的酸涩，微微凌乱的发丝和周身的破碎感，就好像亲身经过一样。
    经过她后期的剪辑和于夏的配音，再加上有氛围感的BGM，她们组的作业成为了第一名，后来市里有个MV比赛，还拿了奖。
    其中有一段台词是这样的——
    “如果非要选择一种喜欢的花，我会选择银杏。”
    “因为银杏花语是坚韧与沉着，纯情之情，永恒的爱，意思是我以朋友的名义偷偷爱着你，至少这样不会失去你。”[1]
    于夏的音色清冷带着淡淡的忧伤，很有故事感，再加上BGM加成，MV放出来以后这一段被许多人单独剪辑出来，并在学校的贴吧上被疯狂转发，掀起了不小的热度，于夏本人也因为这部MV成了学校的新晋女神，追求者不计其数。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于夏在MV里的那种破碎感并不是演出来的，而且她本人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才看起来那么有代入感，那么令人触动。
    “……”
    于夏重新低下头：“你知道就好。”
    “可是夏夏，你这是在耽误你自己啊！从大学到工作追你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你真的就一个能让你动心的都没有？”
    于夏筷子一顿，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一闪而过一张今早刚刚见过的那张面容清隽的脸。
    回过神来，于夏摇了摇头，又觉得有些荒唐，过了这么多年，像他这样优秀的人肯定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见状，顾暖洋也没再多说，话锋一转便去聊别的话题了。
    吃完饭以后顾暖洋怕于夏无聊也没急着走，一直留在病房里陪于夏聊天到八点多，正好赶上季清予来查房。
    于夏抬头看过去，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几秒，而后自然而然移开。他的衣服还是跟上午一样，只不过下午做了一场四个小时的大手术，现在整个人眉眼之间显得有些疲惫。
    许是为了培养实习生，季清予这次一言未发，身后的实习生照例开口询问：“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于夏摇了摇头：“没有。”
    实习医生认真在本上写着什么，随后抬起头：“有头晕眼花或者恶心的症状吗？”
    于夏：“也没有。”
    “晚饭吃过了吗？吃了什么？”
    闻言，于夏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放在一边的麻辣烫，硬着头皮开口：“麻辣烫……”
    实习医生：“……”
    以前见过的患者都是吃个骨头汤什么的补补，第一次见吃骨裂麻辣烫的。
    话音刚落，季清予的视线漫不经心落在旁边桌上放着的，还没来得及扔掉的麻辣烫，以及麻辣烫边上还未喝完的杨枝甘露。
    视线在上面停留几秒，而后若无其事移开。
    他依稀记得上学的时候，于夏跟他的口味差不多，几年没见变化似乎还挺大的。
    实习医生笑了笑：“记得休息一下饮食，最好吃一些含钙量高的东西，比如牛奶、虾米或者骨头汤之类的，对骨头愈合有好处。”
    “……”
    虽然现在于夏已经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见状，实习医生也没说什么，就嘱咐于夏好好修养，结束以后一行人就陆续离开病房。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顾暖洋兴奋道：“夏夏！刚刚来查房的那个男医生好帅啊！”
    “……”
    于夏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是……是吗？”
    “当然了！我目测这个男医生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而且身高腿长肩宽腰窄，简直就是模特身材！关键的那张脸简直绝了好吗，再搭配上白大褂简直又清冷又禁欲，高岭之花本人！！”
    “……”
    见于夏脸上没有半点波澜，顾暖洋盯了她片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难道这样的颜值对你来说还不算帅吗？？”
    “靠——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帅到什么惨绝人寰的地步？”
    话虽这么说，但她顾暖洋活了二十几年，虽不算阅男无数，但见过的帅哥怎么说也得有两个足球队了，她敢打包票，今天的这个医生绝对是她见过的帅哥里面最帅的，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最不好泡的那一挂。
    “我跟你说，除非你喜欢的那个人跟刚才进来的那个医生一样帅，否则我想不出来到底是多惊艳的男人，能让你这样的大美女单身这么多年！”
    “……”
    无语了一瞬，于夏开口：“巧了。”
    “就是他。”
    第36章
    下一秒, 顾暖洋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顾暖洋像是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似的，机械地转过头看她：“你说什么？”
    “刚才那个禁欲系的医生, 就是你说的高中开始就一直喜欢的人？？”
    于夏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两下头：“嗯。”
    顾暖洋沉默了几秒，随后发出一声惊叹：“我去——”
    “怪不得你对陈澈和之前追求你的帅哥不感冒, 原来是已经见过极品了！”
    “……”
    于夏：“也没有那么夸张，之前也是我单方面的暗恋他, 他并不知情，况且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就更没什么可能了。”
    “行吧。”顾暖洋歪头笑笑：“我虽然不懂你这种敏感少女的小心思, 但是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于夏点头。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 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接你出院，你早点休息,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于夏：“好, 你路上小心。”
    顾暖洋离开以后，于夏又靠在床上修了一会儿稿子，修完以后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许是今天提到季清予的次数太多了, 睡着以后她又一次梦到高中发生的事。
    高二那年许恬追求季清予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有几位老师都略有耳闻。
    有一天下课, 她无意间听见有同学讨论许恬的颜值。
    “听说了吗？隔壁十三中的校花在追求季清予。”
    “听说了，好像追了有一阵子了, 我昨天还看到她和季清予一起在食堂吃饭。”
    “啊？是吗？一起在食堂吃饭，那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谁知道呢, 我要是有许恬的颜值, 我也公开追季清予。”
    “她不仅长得好看, 个子高身材还好，听说她好像有一米七，而且还很瘦，之前听我一个十三中的朋友说，她体检表上的体重只有八十六斤。”
    “卧槽——这么瘦！！！我慕了，又高又瘦又好看，难怪人家能追上校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虽然这些只是下课时闲着没事讨论的八卦，但那时的她却对此上了心。
    当时的她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点，体重也在九十斤左右上下浮动，她平时清一色穿着宽大的校服也从来都没注意过身材。
    从那天开始，她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每天只吃一顿午饭，早餐都是几口面包或者饼干对付过去，能充饥就行，中午也挑清淡的菜吃，晚饭直接不吃。
    在她一个月多的坚持节食，和每天高强度的熬夜学习，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其他压力下，她成功减掉了十五斤。
    那天从学校的公共浴室出来，看着体重秤上比许恬的体重还要轻一斤的熟悉，那一瞬间她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只不过节食减肥的结果，就是在第二天的上午体测中，刚跑完了八百米就晕了过去，给大家都吓得不得了。
    醒过来以后她才知道，是由于经常不吃饭低血糖才导致晕倒，她走之前校医还嘱咐她一定要按时吃饭，千万不能因为减肥而节食，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
    她嘴上应着，但想想体重秤上的数字，依然觉得就算晕倒也值。
    那天回到教室以后，她就看见自己桌子上有一瓶牛奶，她见过这个牌子的牛奶，因为季清予每天都会拿它当早餐。
    不知所措的功夫，就听见宋瑶跟她说，这时季清予知道她没吃早饭晕倒，所以放在她桌子上的。
    虽然她心里清楚，这只是季清予对待同学的善意，就算是换了一个人他也会这么做，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动。
    那天，她盯着那瓶普通的牛奶犹豫了很久。
    她乳糖不耐受，但还是喝光了那瓶牛奶，没人知道当天晚上她拉了一整晚的肚子。
    -
    与此同时，休息室内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神色略显疲惫。
    昨晚他替周言贺值了一晚上的夜班，原本睡眠就不足，今天下午又做了场大手术，手术结束以后也没休息，就直接带着实习生去查房了。
    原本他昨天跟周言贺换了班，今天这个时候应该回家舒舒服服睡一觉的，可他半个小时前却鬼使神差地给周言贺发了条微信，告诉他不用来了，今天他来值班，欠他的这次有机会再还。
    周言贺是他大学室友，也是他大学里关系最好的朋友，医学世家身给过他不少帮助，两人感情甚笃。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季清予眉心微蹙，睁开眼睛伸手去够桌上的手机，点开一看是周言贺回复的一条语音。
    他不喜欢听语音，但周言贺偏偏是个“语音条怪人”，每次跟他发微信都要发语音，跟他说了好多次也没什么用，到了现在他也懒得说了，直接转文字。
    看着整整七秒的语音，一点一点被转成文字，季清予才舒服了一些。
    [周言贺：那感情好了！既然季医生今天发扬风格，那我就不跟你抢了，不过，注意休息，我可不想看你年纪轻轻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就英年早逝献身医学事业。]
    “……”
    三秒钟后，季清予面无表情退出微信。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过了一会儿，他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又过了一会儿，季清予拿起手机起身走出去。
    走廊里大部分的灯都暗了，只有零星几盏还亮着。
    季清予随手把手机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大步往住院部走。
    刚到住院部，值班室的小护士就看到他：“咦？季医生？今天又是你值班吗？”
    季清予面不改色点了下头：“周医生家里有事，让我再顶替他一晚。”
    “这样啊！”值班的护士点了点头：“那季医生注意休息，住院部这边基本不会出现什么情况，有情况我会及时通知楼下的。”
    说完，值班的护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那个……季医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几分钟，我有个很重要的电话要回，我很快回来！”
    季清予轻轻点了点头：“好你去吧。”说着迈步往走廊的另一端走。
    另一边，于夏是被疼醒的。
    她皱着眉头醒过来，原本以为是梦境太真实了，可清醒一会儿以后才发觉，是她本人正在腹痛，以她从前的经验，多半是因为今天的麻辣烫吃坏了肚子。
    思及此，于夏忍不住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梦里拉肚子梦外还拉肚子……”
    她忍着腹痛坐起身，因为腿上打着石膏行动不便，她只好伸手去够呼唤铃。
    呼唤铃刚按响，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房间里光线有些暗，但于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的人。
    影影绰绰的光线下，男人白大褂干净利落得没有半点褶皱，周身气质冷然，举手投足都带着成熟稳重的气息，俨然一副业界精英的模样。
    月光从窗台洒进来，就落在他脚边，而他就站在那里，找不出半点从前的少年气。
    “怎么了？”
    嗓音清冽，一如当年。
    于夏下意识别开目光。
    下一秒，“啪——”地一声，病房的灯被打开，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
    许是季清予来得太过及时，又或许是刚刚那一幕太过惊艳，她并未来得及细想怎么会这么巧，她刚好需要，而季清予就刚好在门外。
    等于夏回过神来，季清予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你怎么了？”
    他又问了一声。
    与此同时，腹部又一阵绞痛，她开口：“我肚子痛，想去一下厕所，但是我腿上有石膏不方便，可以麻烦你叫一下门外的护士吗？”
    季清予眉心略微动了动。
    片刻，他缓缓开口：“值班的护士去打电话了，如果你等不了的话我可以扶你到厕所门口。”
    随着腹部的绞痛越来越严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叫嚣着在扯她的场子，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顾不得其他了，相比她现在忍不住直接拉出来，还是让季清予扶她过去更让人容易接受。
    她点了点头，语气客气疏离：“那就麻烦季医生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随后伸手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其实站起来以后于夏才发现单腿蹦好像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难。
    就在季清予扶着她，一点一点往外走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他的声音：“你现在的工作是记者？”
    男人嗓音清冽低沉，语调闲适，就像在跟一个许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寒暄。
    于夏点了点头：“嗯，是。”
    “记者的工作应该比较忙吧？”
    本以为谈话会在她回答完以后就戛然而止，却没想到季清予居然还有下文，听上去倒还真像是在闲话家常。
    只不过，在她印象里，季清予不是个话多的人，难道这些年他的性格也变了？
    转念一想，当年年级还小，性格各方面都还不成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没有点变化呢！
    她认真思考了几秒：“嗯……还好，也忙也不忙，有的时候出去跑采访可能会忙一点。”
    过了一会儿，于夏听见他问：“为什么会当记者？我还以为你会去做翻译。”
    闻言，于夏心下猛地一紧。
    很久以前，在吴彩玉让她和季清予，在学习上互相帮助的时候，季清予曾经问过她，未来是想要从事英语方面的工作吗，她说是，她想做翻译。
    可她没有想到，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甚至她都已经不太记得这件事了，却在现在突然被他提起。
    许是走神的缘故，于夏不知是怎么了，脚下一歪，整个身子的重心都往季清予的方向倒，整个人直接跌进他怀里。
    季清予下意识抬手接住她。
    掌心触及到她皮肤的瞬间，柔软的触感烫得他掌心一阵发麻，他低头看过去，刚好看到于夏因为被头发遮挡，而露出的小半边侧脸，头顶的光刚好打在她脸上。
    走廊里光线昏暗，周围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氛围旖旎又暧昧。
    四目相对的瞬间。
    季清予喉结轻轻滚了滚，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第37章
    第二天一早, 于夏昨天晚上交上去的稿子就收到了回复，她大概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 又跟负责人多请了几天假，怎么说也得能石膏拆了才能回去上班。
    陈丽没什么意见，很痛快地就批了她一个月的假, 并嘱咐她好好养伤，养好了再回去上班。
    早上查房的时候, 于夏并没有看到季清予，还是昨天的那几个实习生和一个她没见过的医生过来。
    应该是昨天值了夜班, 今天白天休息吧, 于夏如是想着。
    “医生，我的腿要多久能拆石膏？”
    那个她没见过的医生低头看了几眼病例, 随后开口：“骨裂恢复得好的话一个月就能拆了，不过你的情况不算严重, 今天就能出院了, 回家好好休息没准能更快。”
    于夏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查房的医生走了没多久，于夏的手机就响了，是顾暖洋打来的。
    于夏：“喂, 洋洋？”
    “夏夏。”电话里顾暖洋的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啊夏夏, 我今天不能去接你出院了, 台里临时有个采访，上午十点的机票我得再飞一次江城。”
    做她们这行随时都会被指派任务, 于夏也理解：“没事没事，你先忙, 我待会儿打电话给陈澈, 让他有空的时候过来一趟就行了。”
    “真的很抱歉夏夏。”
    于夏笑了笑：“没关系, 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我先去机场啦，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好，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于夏打开微信通讯录里找到陈澈的名字，点开聊天框，低头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于夏：今天有空吗？】
    对面很快回复。
    【陈澈：怎么了？】
    【于夏：顾暖洋被派到江城做采访了，你今天有空的话能不能来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顺便把我送回家……】
    【于夏：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过来就行，我这不急。】
    【陈澈：行知道了，那我收拾一下给局里打个电话，待会儿先去医院接你，把你送回去再去局里。】
    【于夏：好。】
    刚退出聊天框，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
    于夏抬头看过去：“请进。”
    来人是昨天的小护士：“于女士，今天您就可以让您的家属帮您办理出院手续了。”
    于夏点头：“我朋友待会儿到。”
    “好的，“有什么需要您按头顶的呼唤铃叫我就可以了。”
    说完，小护士退了出去。
    等陈澈的功夫，于夏打开微博看了一会儿热搜，可能是职业的关系，她比较喜欢关注社会新闻，每天早上都会看一会儿时下热点。
    刷微博时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她退出微博陈澈也刚好到了。
    他今天穿着便装，黑色长裤和黑色一件夹克，带着一顶棒球帽遮住额角上的疤，整个人又野又痞。
    陈澈反手带上门：“还没吃饭吧？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待会儿去买。”
    他这么一说于夏还真有点饿了，她想了想也没跟陈澈客气，直接道：“想吃生煎和豆腐脑。”
    “明源街哪家？”
    于夏点头。
    “行。”说着，陈澈瞥了一眼桌上还没来得及扔掉的杨枝甘露，笑了下：“能吃能喝看来没什么事儿，那我先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于夏点头：“好。辛苦陈警官。”
    陈澈撩开眼皮睨他一眼，语气有些不着调：“不辛苦，你以身相许就行了。”
    “……”
    于夏：“当我没说。”
    陈澈嗤了声，正抬脚准备出门，于夏的手机就响了，是房东打来的。
    见状，于夏微微皱了皱眉，房东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这个月的房租她不是已经交过了？
    顿了几秒，于夏接起电话：“王姐？”
    “哎，小于啊，我是房东大姐，你昨天是不是不在家呀？”
    于夏：“我昨天出了个小车祸在医院住院，怎么了吗？”
    “啊，是这样，今早上楼上五零二的水管爆了，漏了满地的水，把整个楼道都给淹了。”
    于夏闻言皱了皱眉，她住四零二，正好在楼下。
    “后来物业来了敲四零二的门没人开，就把打电话打到我这来了，等我到了进门一看屋里都能水帘洞了，墙面和天花板被泡得掉皮，这几家的业主正在商量赔偿的事，你看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看你屋子里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被水淹了，我好统计一下，一起跟物业说。”
    于夏：“好的王姐，我下午让我朋友过去一趟。”
    “好好好。”顿了一瞬，房东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那个小于啊，这房子被水泡得不成样子，过后我得重新收拾收拾，这短时间你可能得重新找个房子了。”
    “……”
    顿了几秒，于夏接受了她即将无家可归的事实：“好的王姐，等我出院我就让我朋友过去帮我搬东西。”
    “好好好，真不好意思了小于，你刚交的这三个月的房租和之前签合同时付的押金，我待会儿转你微信上。”
    “好的，麻烦王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没什么事了，我就先挂了。”
    说完，对面率先挂断电话。
    陈澈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于夏耸了耸肩：“房东大姐打电话过来，说楼上水管爆了把我家淹了，然后好像还挺严重的，房东说要重新装修让我这几天搬出去。”
    陈澈闻言眉心微皱：“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找房子，况且你腿还受伤。”
    于夏突然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凉，她看了陈澈一眼：“现在关键的不是怎么找房子，而是我现在出院今天就要无家可归了，顾暖洋还不在临江。”
    “那好办。”陈澈倏地笑了笑：“你直接住我家不就得了。”
    于夏无语了一瞬，没搭理他。
    陈澈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那您今天这出院是办还是不办啊？”
    “不办了，正好我今天一早小腿有点疼，待会儿再去做个检查，等明天顾暖洋回来了我也不至于出了院没地方去。”
    陈澈：“也行，那我去你买早餐，然后就先回队里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晚上想吃什么发我微信上，下了班我带过来给你。”
    “谢谢陈警官。”
    -
    吃完早餐以后，于夏又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一眨眼就到了中午。
    早上陈澈买的六个生煎包，被她吃得一个不剩，即使到了中午于夏丝毫没有感觉到饿。所以，结束工作以后，于夏便放下枕头准备浅睡个午觉。
    谁知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四点，她一睁眼陈澈已经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玩消消乐了。
    “醒了？”陈澈这关刚过，抬头对上她茫然的眼：“饿了没？给你发了好几条微信没回，我就知道你肯定睡着了，给你买了你喜欢的那家猪肚鸡，起来尝尝。”
    说着，陈澈起身走过去把打包好的猪肚鸡盖子打开，一瞬间整个房间都飘着香味。
    于夏被他扶着坐起来，闻着香味笑了笑：“你还别说，我真有点想念这个味道了。”
    陈澈瞥了她一眼：“还有你喜欢的清炒莴笋。”
    小南国的猪肚鸡和清炒莴笋都是一绝，有空的时候，于夏不惜牺牲睡觉的时间也要坐半个小时的车跑过去吃。
    等陈澈把饭菜摆好以后，于夏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喝，还是熟悉的味道。
    她放下勺子，一边把碗筷挪了挪一边抬头：“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陈澈也没客气，他原本就是打算陪于夏一起吃晚饭的。
    吃饭之余，于夏问了一句：“你最近新接的案子怎么样了？”
    “有点眉目了，已经在布控了，就等嫌疑人落网了。”
    于夏点了点头：“那就好，如果有什么社会新闻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闻言，陈澈抬眼睨了她一眼：“于大记者，您腿都这样了，还想着新闻呢，真够敬业的！”
    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于夏也没声音，顺着他的话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可不是么，唉，我这腿一请假就是一个月，等好了工作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呢，不得努力找点质量高的新闻。”
    陈澈嗤了一声，收回目光，没搭理她。
    吃完以后，陈澈收拾好残局，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赶上查房。
    来人跟今天早上一样，几个面熟的实习医生，还有那个她不认识的医生。
    其中一个实习医生昨天见过陈澈，便开口道：“来给你女朋友送晚饭吗？”
    陈澈瞥了于夏一眼，挑了挑眉，点头。
    “哇，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没等陈澈说话，另外一个女医生小声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帅哥刑警？”
    那个实习医生点头：“是他，帅吧帅吧？”
    见状，周言贺轻咳了两声。
    下一秒，那两个女医生当即笑着：“当然啦，我们周医生也很帅！毕竟是我们临医的两大门面之一嘛~”
    周言贺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你们知道就好！你们这些小姑娘每天病例背不好，看帅哥倒是挺积极，也就是季医生不在，不然又要罚你们了！”
    “害，要是今天是跟季医生一起查房我们也不敢啊！”
    闻言，周言贺眼神横过去：“怎么着？是我就敢了是吧，就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们了，就应该像季医生一样罚你们。”
    “别别别，可别，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床上，于夏听着他们聊天不禁莞尔，他们说的季医生应该就是季清予吧。
    见状，周医生笑了笑解释道：“让你见笑了，这帮孩子刚从学校里出来，平时医院的气氛沉重，也就这会儿能放松放松。”
    于夏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因为于夏是查房的最后一个，说完，几个人也没着急走又闲聊了几句。
    与此同时，季清予刚到医院，就听说周言贺带着几个实习生过来查房，便也跟着赶了过来。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周言贺在说着什么，而床上的于夏唇角微扬，偶尔还能接上几句，自然到仿佛认识了很久一样。
    季清予立在原地，看着屋里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皱眉，突然有些不知道他急匆匆从家里赶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过了几秒，季清予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以后，季清予却始终静不下心，脑海里反复出现刚才在病房外看到的画面，他索性放下笔用力揉了揉眉心。
    为什么她能跟素不相识的周言贺谈笑风生，却唯独处处避着他，上学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
    他能明显感觉到，于夏每次看见他都浑身不自在，甚至不想跟他产生交集。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
    冷静过后，季清予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郁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第38章
    查完房, 周言贺刚打算去休息室换衣服，路过季清予的办公室看见灯还亮着，原以为是季清予走的时候忘了关,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季清予一脸性/冷淡地表情坐在办公桌前。
    周言贺想要关灯的手一顿。
    这时，季清予也抬头看过来，带着凉意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他脸上, 声音凉得快要结出冰：“你干什么？”
    “啊——”
    卡了一瞬，周言贺才回过神, 推开门大大方方走进来：“我以为你回家忘关灯了，今天给你把灯关上, 你怎么还没走？”
    季清予淡淡收回目光, 脸上没什么表情重新低下头看资料：“我跟赵医生换班了。”
    “又换班？”
    周言贺夸张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最近怎么了？头一次见值夜班还上瘾的。”
    季清予没抬头，嗓音淡淡的：“在研究论文。”
    “论文？”周言贺往他办公桌上看了一眼：“上次那篇的医学论文？”
    季清予点头。
    “……”
    周言贺：“行吧, 老周要是知道你这么用功，肯定高兴得找不着北。”
    老周是临医的院长, 也是周言贺的父亲。
    季清予没接话, 话锋一转看似随口道：“你刚查完房？”
    “嗯，刚查完。”说到这，周言贺突然想起刚刚在病房的事, 开口问道：“听说十五楼有个病人是你高中同学？”
    季清予视线停住：“是, 怎么了？”
    “没什么, 就是觉得这姑娘还蛮有意思的，挺会接梗的, 长得也漂亮，上学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人追她吧？”
    “不知道。”
    季清予没抬头, 嗓音平淡无波：“你刚才在病房不是聊得挺开心, 现在又来问我干什么？”
    听见前半句, 周言贺刚觉得自己问他就是白问，还没等他回过神，就听见后半句里隐隐透露出的那一丝丝阴阳怪气。
    闻言，周言贺微微挑了挑眉，依稀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八卦气息。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你同学病房聊天？你当时在门口？该不会是你卡着查房的时间，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的吧？”
    说到这，周言贺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难怪他这几天值夜班上瘾，算算日子可不就是1530那位住进来以后的事么！
    这么一想，他就都明白了。
    思及此，周言贺忍不住笑着看过去：“铁树开花了？不容易啊？”
    “高中同学。”周言贺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随后一脸八卦：“你该不会是因为一直惦记人家，所以才一直不谈恋爱的吧？”
    季清予冷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言贺轻笑：“行。”
    说完，周言贺笑着起身：“嘴硬是讨不到老婆的季医生。”
    季清予眉心微皱，被他墨迹的有些心烦，他抬眼冷冷看过去：“你有事没事？没事就赶紧走，要不就给我把那天替你的夜班还回来。”
    周言贺闻言赶紧退了两步：“哎——别了还是，侧壁那条街新开了一家酒吧，今晚开业酒水打折，我晚上还约了小姐姐去泡吧呢，献身医学事业的事你一个人就够了。”
    说着，周言贺转身往门外走：“我走了我走了。”
    随着办公室的门“咔嗒”一声关上，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季清予身子往后靠了靠，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还没等他细想周言贺的话，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他低头看过去眉头眼见着又皱了皱：“你好，Augus医生？”
    Augus是季清予母亲在国外的主治医生，也是季清予大学出国做交换生时认识的朋友。
    大一那年季清予的母亲得了严重的心脏病，一度退出钢琴界，一年前又被转去国外进行更加系统的治疗。
    Augus：“嗨，季，好久不见，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
    Augus的中文很好，除了口音在中国人听来有些奇怪以外，日常交流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季清予心头一紧：“是我妈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不，是好消息，阿姨经过这一个月的系统治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想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真的吗？”闻言，季清予语调都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度。
    Augus：“sure当然！”
    季清予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真的很感谢你Augus。”
    “不用客气，等你过来接阿姨回国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中国的特产！”
    季清予闻言轻笑：“没问题。”
    “那我先挂了季，我这边还有病人，我们改天见。”
    挂断电话以后，季清予第一时间就是把这个好消息转告给外公，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这几年身体也不好。
    没等他把电话拨出去，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
    “季医生？”
    季清予放下电话长舒了一口气：“进来。”
    护士小心翼翼推开门：“季医生外面有人找。”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好的。”
    说完，季清予起身重新穿上白大褂走了出去。
    见季清予出来，走廊里一个红裙子大波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提着饭盒起身迎过来：“季医生。”
    声音嗲得有些发腻，季清予本能地皱了皱眉：“林小姐有什么事吗？”
    林似是季清予一周前看过的一个病人，后来隔三差五就会来医院找他，并且不知道在哪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经常发短信给他。
    林似笑了笑：“我听说季医生这几天值班，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我这正好有现成的，我刚在家做好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季清予：“林小姐，我想我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你和我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关系。”
    林似像是听不懂一样，依旧仰头笑着：“季医生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就是单纯的想感谢你帮我看病，做顿饭感谢一下而已。”
    “我想没这个必要，看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林小姐请回吧。”
    与此同时，十五楼尽头病房的门打开，护士扶着于夏，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
    “你男朋友是警察工作一定很忙吧？”
    于夏笑着解释：“你们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就是我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啊？原来是这样啊，医院里都传说你们是男女朋友，而且你们也真的很般配啊！”
    于夏笑了笑：“大家都误会了，真的不是。”
    正说着，护士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季清予和林似，忍不住“咦？”了一声，“林小姐又来找我们季医生了。”
    闻言，于夏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走廊的光线有些暗，但即使背着光于夏也一眼就认出那个挺拔的背影，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留着大波浪，看上去身材很好很有味道的女人。
    “那个林小姐是季医生的病人，一周前来我们医院看过一次病，后来就三天两头过来找季医生。”
    于夏没出声。
    那个小护士继续道：“害，这种情况我们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很多年轻女患者都追求过季医生，还有几个实习医生，也都是奔着季医生来的。”
    于夏抿了抿唇：“正常，优秀的人在哪都会发光。”
    说着，于夏一脚踩空，身子没稳住倾斜了下。
    小护士吓了一跳，叫出声：“于小姐，你没事吧？”
    这会儿走廊上没什么人，这一声也惊动了前面谈话的两个人。
    于夏重新站直身子：“没事没事。”一抬头，就猝不及防撞进那凛冽、且双深不见底的眼里。
    于夏心脏一抖，本能地移开目光，由小护士扶着拐进了旁边的女厕所。
    见状，季清予心下没来由地烦躁了一瞬，再次听见林似的声音，也没了应付的耐心：“抱歉林小姐，我还有事，您请便。”
    说完，转身离开。
    原地，林似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季清予的背影，已经那扇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忍不住起得在原地跺脚。
    半晌，才转身下楼。
    -
    回到病房，于夏又拿起电脑开始写稿，修修改改了几十处以后才算满意，结束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从窗户边往下看昏黄朦胧的路灯连成片。
    室内漆黑一片，于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索性就放下电脑拉上被子准备睡觉。
    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小时怎么也睡不着。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时间时，已经晚上十点四十了。
    黑暗里，手机屏幕的亮光有些刺眼，于夏微微眯了眯眼才看清时间。
    她叹了口气，随手把手机扔在床头，却在收手时不小心按到了呼唤铃，等她想要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于夏见状刚想解释，视线一抬直接对上那人的目光。
    他背对着光，站在门口，光线在他侧脸上遮出一小片阴翳，即使看不清面容，于夏也一眼认出门口的人是谁。
    这么巧，今天也是季清予值夜班？
    很快，季清予迈开腿走过来：“怎么了？”
    回过神，于夏局促一瞬：“那个……我不小心按到了。”
    季清予没说话也没走。
    于夏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她突然开始庆幸房间里没开灯。
    过了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季清予低磁清冽的声音：“于夏。”
    于夏下意识抬头。
    “你高三那年为什么退学？”
    于夏脊背一僵，季清予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三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算当时季清予已经不在学校了，但学校里总有朋友，总归是能知道一些了，可他现在又突然问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
    没等于夏想通，就听见季清予继续道：“你退学那天，我去学校找过你，在我准备去A市参加集训前。”
    “只不过。”季清予顿了一下：“我到学校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退学了，我去找吴老师，吴老师也没告诉我为什么，同学们也对这件事闭口不言。”
    闻言，于夏心脏一紧，黑暗中，她视线落在季清予脸上，有些艰涩道：“你……找我，干什么？”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抬了抬眼，视线落在窗外，许是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久到他已经忘了那天到底是为什么去，只记得他是在出发去机场前特地赶过去的。
    两人就这么隔着黑暗静静对视着，空气安静到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见。
    许久，季清予才淡淡开口道：“也许是想在去集训之前来跟你道个别。”
    “毕竟，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衣袖下，于夏的手指紧紧缠绞在一起，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如果是十六岁时的于夏，那么她现在一定会因为季清予的这一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而雀跃。
    只可惜，她现在是二十五岁的于夏了。
    九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其中也包括那那份天真的幻想，或者可以说是妄想。
    片刻，于夏忍住内心酸涩，弯了弯唇角：“对啊，我们高中的时候是朋友的。”
    季清予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跟上学的时候一样。
    顿了几秒，季清予扯了扯唇角：“那就好。”
    随即，季清予问出了见她第一天就想问出的话：“这些年过得好吗？”
    于夏收回视线，抿唇点了点头：“挺好的，也交了许多朋友。”
    她说的是真的，大学的时候她的确过得不错，善良的室友，和蔼的老师，让她在见到月亮以后，再一次变得灰暗的人生里，渐渐有了一起光亮。
    可这一次，她没有随便把谁都当成月亮。
    月亮只有一个，他也是。
    话音刚落，房间里突然亮了一瞬，紧接着一簇无比灿烂的烟花在深蓝色的天空中绽开，整个房间都亮如白昼。
    “烟花？”
    于夏忍不住惊呼出声，视线像窗外看去：“怎么会有烟花？”
    季清予也跟着抬头看过去，突然想起周言贺临走前说的，又分辨了一下烟花的方向，淡淡开口解释：“隔壁街新开了一家酒吧，今天开业。”
    说完，季清予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于夏回答才低头看过去。
    与此同时，又有几簇烟花飞上来，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深蓝色的天空中绽放，热烈又璀璨。
    房间内的光线忽明忽暗，于夏看烟花看得入神，丝毫没发现已经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脸上，移不开眼。
    影影绰绰的光线下，于夏的侧脸忽明忽暗，在她眼里，季清予看清了所有烟花的颜色。
    他蓦地想起许多年前，他也跟于夏一起看过一场烟花，与此同时，一阵久违的悸动也缓缓从心间漫延至心头。
    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但此刻，季清予只觉得仿佛有一道电流从心间穿过，而年少时那份不知名的悸动，也在今天突然有了答案——
    经过年龄的增长和心智的成熟，当他再一次拥有同样的悸动时，他突然明白了，那份不知名的悸动，叫喜欢。
    第39章
    烟花来得猝不及防, 可又转瞬即逝，没过多久窗外就重归平静。
    烟花结束以后，于夏也收回视线, 她下意识抬头问季清予：“你刚刚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光顾着看烟花没听清。”
    季清予收回视线：“没什么，我说烟花可能是隔壁那条街为了庆祝酒吧开业放的。”
    说完, 没等她回答，季清予就匆匆说了句我还有事, 就转身离开了。
    于夏也没拦着，房门关上以后, 她才抬头看, 只瞥见一个匆匆离开的白色影子。
    她也没多想，掀开被子重新躺了进去, 一觉直接到天亮。
    第二天，顾暖洋因为江城那边的采访出了一点小问题, 也没能顺利回江城, 但是她像于夏保证了再过一天她一定能回来。
    于夏生无可恋地挂了电话，只能在得空的时候询问了护士，知道医院的病房够用以后, 才厚着脸皮又多住了一天。
    早上, 陈澈上班之前, 抽空去给她买了和昨天一样的生煎包和豆腐脑送过来。
    一推开门，就看见于夏靠在病床上, 悠哉悠哉地玩手机，哪有半点有病的样子, 他反手关上房门, 大步走进去：“来祖宗, 吃早餐了。”
    于夏闻言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头盯着陈澈眨了眨眼：“是跟昨天一样的生煎包吗？”
    陈澈瞥了她一眼：“那肯定是啊，还有你喜欢的豆腐脑，加了香菜和香椿芽。”
    于夏故作欣慰地点了点头，学着领导打官腔：“谢谢陈警官，辛苦陈警官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去忙吧。”
    “……”
    无语了一瞬，陈澈把桌子放好，然后把生煎包和豆腐脑一样一样摆好。
    南方的口味和北方不太一样，像于夏和他这种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南方的大部分饮食他们都不太能吃得惯。
    就比如说豆腐脑，南方的豆腐脑都是甜的，很少能找到咸口又符合他和于夏口味的。这家是整个临江唯一一家，还是于夏某一天出采访偶然发现的。
    见于夏低头旁若无人地吃生煎，陈澈被她气笑：“你知不知道这家早餐有多少人排队？”
    于夏动作停下，抬头看过去，思考了几秒：“知道啊。”
    “……”
    陈澈简直要被她气死，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缓了几秒，陈澈看着正在吃生煎包的于夏咬牙切齿：“祖宗，我特意买了双人份你就不能留我一起吃个早餐？”
    “？”
    于夏一愣，万万没想到陈澈突然摆臭脸是因为这个，她连忙解释道：“我以为你急着回局里……”
    说着，于夏十分自觉地把餐桌收拾出来一个空位，她抬了抬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坐呀陈警官。”
    陈澈瞥她一眼，虽然依旧是那副臭脸，但他还真就吃她这一套，乖乖自己把早餐拿过来，听她的话坐在对面。
    见状，于夏也没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认识这么多年了，对方几斤几两她心里也清楚，他们从小到大也没真的跟对方生过气。
    于夏一边用勺子搅动塑料碗里的豆腐脑，一边说一些有的没的逗陈澈，很快陈澈就绷不住了，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堵住她的嘴，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吃饭都堵不住你嘴。”
    病房外，季清予将房间里的场景尽收眼底。
    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走廊另一边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他一声：“季医生！”
    与此同时，病房里正在吃饭的于夏也听见了，她下意识抬头，却只在门外捕捉到四分之一的白色身形一闪而过，像是幻觉，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见状，陈澈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瞅什么呢，魂儿都丢了？”
    于夏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两人刚吃完早饭，医生便来查房。
    今天来的几个实习医生还是熟面孔，只不过少了那个姓周的医生。
    有了昨天的交流，今天几个实习医生跟于夏更熟悉了，直接省了寒暄，问过身体状况以后，看到陈澈正在收拾吃过的早餐便没忍住又闲聊了两句。
    “于小姐，你男朋友真体贴，每天都来给你送饭啊？”
    于夏抿唇解释道：“你们误会了，他是我朋友，不是我男朋友。”
    闻言，几个实习医生面面相觑，一副这几天磕错了cp的表情，随后其中一个实习医生笑着：“不是男朋友那肯定也是追求者吧？”
    于夏摇了摇头，没等她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清冷严肃的声音：“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静养，病房里不能大声喧哗。”
    于夏下意识抬头看过去，门外季清予正一身白衣立在门口，表情严肃。
    说着，季清予视线淡淡落在房间里的两个实习医生身上：“病人和无关人员不知道规矩，你们也不清楚吗？”
    两个人实习医生被季清予训得不敢反驳，毕竟临医外科的季医生是出了名的严格。
    “对不起季医生我们下次不会了。”
    季清予没答话，淡淡开口道：“昨天的手术报告中午之前整理好送到我办公室。”
    说完，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原地，两个实习医生面面相觑：“是我的错觉么，我怎么觉得今天的季医生好像更恐怖了，浑身杀气腾腾的。”
    另外一个实习医生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她：“你不是一个人，季医生身上杀气是真实存在的。”
    “……”
    “谁惹他了？”
    “谁知道呢，我今天到医院就一直跟你在一起，你问我我问谁？”
    “难道是查房的时候，谁又记串病例了？”
    另外一个实习医生摇了摇头：“不知道，行了别猜了，快走吧，我报告还没整理完呢，我可不想再罚抄了。”
    “呜呜呜我想不通，为什么拥有谪仙一般绝美的颜值的人，居然会同时拥有一颗阎王爷的心呜呜呜呜。”
    “……”
    -
    办公室里，季清予坐在椅子上，脑海里忍不住反复回想陈澈夹起小笼包喂给于夏时的样子，以及于夏仰头看陈澈时候露出的笑容。
    那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
    他好像记得，陈澈和于夏是青梅竹马，就算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他们的感情一定也很好吧？
    季清予又仔细回想了几分钟，上学的时候他们的关系似乎就很好，他依稀记得有一次宋瑶他们几个约好了一起去吃麻辣烫，但是陈澈来找于夏，然后于夏就走了，具体原因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于夏是跟陈澈一起走的。
    还有一次是在篮球比赛的时候，他让于夏帮忙买水，结果却是宋瑶送过来的，宋瑶说是因为陈澈来找她了。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于夏和陈澈在一起。
    那天在诊室，有人开玩笑说陈澈是她男朋友，她也没有反驳，会不会她早就已经喜欢上陈澈了？
    毕竟他和于夏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了，而且在于夏的认知里他应该只是普通朋友。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季清予的脑海里如雨后春笋一般接连冒出来，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强压住心底的烦躁。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周言贺就推门进来，边走边笑道：“听说你今天查房训了两个实习生？”
    季清予抬头看过去：“是最近医院的事情不够多吗，还让你们一个两个有心情操心别人。”
    “呦呵。”周言贺挑眉：“季医生这是话里有话啊！”
    季清予没答话。
    见状，周言贺大剌剌地坐在季清予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听说那两个实习生还是在你高中同学的病房被训的。”
    季清予淡淡抬眼：“病房禁止喧哗我训他们有错？”
    周言贺看着他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轻啧了声：“你要是对1530没兴趣，那我可追了。”
    闻言，季清予视线淡淡睨过去，一言不发。
    感受到季清予的死亡凝视，周言贺讪讪地笑了笑：“逗你呢，不过就算没有我1530那位的追求者肯定也不少，长得漂亮，性格还好，工作又体面，关键是一看就是本分的姑娘。”
    季清予收回视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道：“她不是有男朋友了么？”
    “你说那个刑警？”周言贺很快反应过来：“害，那是大家误会了，那天1530那位已经特意澄清过了。”
    闻言，季清予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不过，我跟你说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刑警对1530有意思，你要是有心思就快追，别端着架子等人名花有主了再后悔。”
    季清予没说话，顿了几秒，他拧眉看过去：“什么1530？”
    周言贺眉心一跳：“你高中同学的病房啊，1530。”
    “人家有名字。”
    周言贺：“害，你也知道我，身边漂亮女孩子太多了，经常会忘记名字，为了区分每个人会按照她们的特点给每个人起代号。”
    1530正好是于夏的病房号。
    说着，周言贺耸了耸肩，笑着：“习惯了。”
    “……”
    季清予：“滚。”
    -
    打发走了周言贺以后，季清予也没在办公室多待，带着病例去十五楼病房查看，一般在没有患者的时候，季清予都会去住院部观察一下患者有没有出现其他的问题，以便及时发现及时治疗。
    刚走到护士站，季清予离老远就听见护士长和几个空闲的小护士在聊八卦。
    “听说今天季医生又训人了？”
    “可不是么，当时我正好路过，季医生发了好大的火，你是没看见季医生当时的脸色！”
    “啊？这么严重？那到底因为什么啊？”
    “好像是刘医生和赵医生在病房跟病人闲聊忘了关门，被季医生听见了。”
    “啊？跟哪个病人啊？”
    “就1530，季医生的高中同学，当时她男朋友也在。”
    “不是男朋友，那天1530的于小姐特意解释的，说那个刑警是他朋友，不是男朋友。”
    “害，那可能就是正在追求呗，不过该说不说那个刑警真挺帅的，跟于小姐也蛮般配的。”
    “还好吧，也就一般般，感觉没有季医生帅。”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是关于季医生的，你们想不想知道？”
    “季医生的？想啊！当然想啊！”
    “那我就偷偷告诉你们，我听说季医生好像也对1530的病人有意思。”
    “啊？什么？真的假的啊？你从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你们别说出去，是我不小心听见周医生跟季医生说话的时候，周医生说的，好像还鼓励季医生主动追求什么的。”
    “我去——真的啊？可是他们不是高中同学么？”
    “高中同学怎么了，没准他们上学的时候就互相对对方有意思，否则你怎么解释季医生一直没有女朋友，没准就是为了1530的病人。”
    “好家伙——三角恋啊这是！一边是青梅竹马的刑警，一边是老同学季医生，估计挺难抉择的。”
    “要是我我肯定选择季医生。”
    “为什么？”
    “因为季医生帅啊！”
    “那个刑警也不错啊！痞帅痞帅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拉到吧你花心大萝卜，明明你昨天还说最喜欢季医生的。”
    “……”
    “只要是帅哥，我都喜欢。”
    “是啊，你又有什么错呢，你只是喜欢帅哥罢了。”
    “就是就是！”
    “要不我们打个赌，就赌刑警和季医生谁能追到1530！”
    “啊？咱们季医生还用追么，勾勾手指我就上钩了！”
    “是啊！所以季医生肯定不会追你的！”
    “……”
    见两人聊得太欢，在一旁听着的护士长赶紧开口阻止：“你们两个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待会被季医生听见了，有你们好受的！”
    话音刚落，另外两个小护士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季清予，瞬间魂儿都吓没了，对视一眼以后，下意识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跟季清予打了个招呼：“季医生好呀！”
    说完，拿上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季清予没动也没说话，护士长一时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见他们的话。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丝尴尬。
    过了几秒，护士长也笑了笑：“那个季医生你先忙，我下楼一趟。”
    还没等护士长转身，身后就传来季清予清冽的声音：“等等。”
    护士长一愣：“怎么了季医生？”
    顿了半晌，季清予垂下眸子，视线缓缓落在护士长脸上，嗓音清冽一本正经：“你觉得——”
    “我和那个刑警谁更帅？”
    第40章
    而病房里的于夏, 对外面流传的八卦一无所知。
    下午天气还不错，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护士便扶着于夏去楼下院子的长椅上晒太阳。
    许久未接受过阳光的洗礼, 今天一感受到阳光于夏忍不住念叨了句：“还是晒太阳好啊，这几天在床上躺得都快发霉了。”
    闻言，小护士忍不住笑：“人怎么会发霉啊！”
    说着, 小护士抬头正好看见刚从医院大楼里出来的季清予，她“咦”了一声：“那不是季医生吗？”
    于夏恂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形。
    接着，小护士又问道：“于小姐, 你和我们季医生是高中同学吧？”
    这件事在医院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于夏点了点头：“嗯。”
    闻言，小护士兴奋了一瞬：“好羡慕你能跟季医生成为同学, 能不能跟我说说季医生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帅，很多人追吧？”
    听着她的话, 于夏没立刻回答, 仿佛陷入了回忆，她已经许久没有主动回忆过季清予高中时的样子了。
    过了一会儿，于夏慢慢开口：“嗯……他应该是学校里最优秀的那一类人, 常年年级第一, 成绩好家世好, 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
    “哇！”
    听见于夏这么说，小护士眼里的崇拜更甚了：“常年年纪第一, 好厉害啊！那季清予高中的时候是不是也很帅，一定很多人追他吧？”
    “嗯。”于夏轻轻点头：“是很帅。”
    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 说的应该就是他了吧。
    “你和季医生高中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于夏愣了一瞬, 转头看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嗯……”小护士想了想：“因为我们还没见过季医生对哪个异性患者这么上心。”
    于夏抿了抿唇, 心底蔓延出一丝苦涩，如果再倒退和几年，她可能会跟小护士产生同样的想法。
    但现在不同了，她不再抱着不该有的心思，看问题的角度也比从前更多，而小护士口中所谓的“上心”，不过是季清予的教养和善良而已，没别的意思。
    就像高中的那瓶牛奶一样，换一个人季清予也会这样做。
    会回过神来，于夏笑了笑：“不过是因为是老同学，所以多照看一下而已。”
    “好吧。”
    小护士点了点头，接着问：“那季医生高中有女朋友吗？或者喜欢的人？”
    于夏移开视线，抿了抿唇：“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我们其实也不是很熟。”
    “啊？帅哥和美女怎么会不熟呢？”
    小护士笑着：“于小姐这么漂亮，高中应该也有很多人追吧！”
    想起高中的自己，于夏摇了摇头：“我高中的时候还挺不起眼的，跟季医生没法比。”
    说完，没等小护士开口，于夏就率先道：“好啦，我也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
    次日。
    顾暖洋和陈澈早早就到医院办好了出院手续，来接于夏出院，一同来的还有王月梅。
    病房里，王月梅正对着于夏喋喋不休：“你说你这孩子，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也不告诉你妈一声，要不是我心血来潮去你家给你送东西，我都不知道你受伤了。”
    陈澈闻言插话道：“阿姨，小夏也是怕您担心才没告诉您。”
    听见这话，王月梅直接调转了火力对准陈澈：“你这孩子也是，当初怎么答应我的，说好了好好照顾小夏，这会儿可好，跟她一起骗我，下次见到你妈我得跟她好好说说。”
    “哎别——”
    一提许书意，陈澈瞬间投降：“对不起阿姨，都是我不对，您放心下次我肯定站在您这边儿。”
    王月梅看了他一眼：“这次差不多。”
    “……”
    见王月梅总算是没什么话说了，于夏才叹了口气开口：“妈您不用担心，我真没事，这腿过几天就能下地了。”
    王月梅瞥她一眼，哼道：“下不为例，你那房子也住不了了，正好跟我回家我给你熬骨头汤，好好给你补一补。”
    闻言，于夏赶紧出声道：“不用了，我有地方住。”
    王月梅立马变了声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被房东赶出来了，你上哪住？露宿街头？”
    于夏逐渐没了耐心：“我已经跟洋洋说好了，暂时住在她家。”
    王月梅：“住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有家！”
    见两人谁也不让步，越发吵得不可开交，顾暖洋连忙上来打圆场：“阿姨，我家离医院很近的，就在医院后面那条街的名都华城，于夏现在腿受伤了，万一有什么事来医院也方便，而且我和夏夏住在一起也能照顾她，骨头汤我也会熬！真的！”
    于夏也开口附和：“对对对，洋洋厨艺非常好！真的！”
    顾暖洋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嘴又甜，王月梅对她印象很好。
    她看了看顾暖洋，又看了看于夏，最终还是妥协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以后，顾暖洋就和陈澈一起下去，打算把车开过来。
    刚走没多久，季清予就推门进来。
    虽然他从来没见过王月梅，成年的于夏遗传了王月梅的美貌，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不难看出两人的关系。
    见状，季清予从容迈步走进去，礼貌颔首：“阿姨好，我是于夏的高中同学，也是于夏的主治医生。”
    王月梅被突然进来的帅哥医生弄得一愣，没来得及细想就笑着应：“你好你好。”
    季清予把视线落在于夏脸上：“听说你今天出院，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于夏也没想到季清予会特意过来，这会儿脑子还有些发懵，她摇了摇头：“没，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季清予点了点头，嘱咐道：“回家以后要注意饮食，在饮食方面要注意加强营养，可以多吃一些富含优质蛋白、含钙量丰富、富含维生素的食物，这些食物有助于为骨裂的恢复提供营养，有助于促进骨折的恢复。也可以对症用一些药物治疗，例如抗炎镇痛的药物、活血化瘀的中药促进恢复。”[1]
    “……”
    这是于夏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季清予一口说这么大一段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王月梅便替她应着：“谢谢你了小季，你刚才说你跟我们于夏是高中同学呀？”
    季清予温声回应：“是的阿姨。”
    “那你是跟我们于夏同岁？”
    闻言，于夏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王月梅要说什么，赶紧拦住她：“妈，那个我们该走了。”
    王月梅一把推开于夏缠上来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说完于夏以后，王月梅又笑眯眯看着季清予道：“小季有女朋友了没啊？”
    季清予依旧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态度：“还没有。”
    王月梅笑着：“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
    于夏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怕王月梅说出什么让她更加尴尬的话来，赶紧制止：“妈，人家陈澈和顾暖洋还有事，都是请假过来接我的，别耽误人家太长时间。”
    见状，季清予也跟着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季清予微微颔首：“阿姨再见。”
    “哎，再见再见，有空去家里玩哈。”
    季清予：“好的阿姨。”
    说完，季清予转身往门外走。
    于夏忍不住低声道：“妈你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那样我很尴尬啊！”
    王月梅不以为然：“尴尬什么，有什么好尴尬的，要是你自己争气还用得着我操这份心么，人家小季都没尴尬，就你事儿多。再说你看人家小季一表人才的，还是同学知根知底，能发展就发展发展呗！”
    于夏无奈：“妈——”
    “让你跟陈澈发展你不愿意，给你介绍你也不愿意，长这么大一个男朋友都没谈过，你都眼瞅着奔三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难不成你真想孤独终老？”
    “……”
    于夏：“我明明周岁才二十五，到您嘴里我怎么就奔三了？”
    ……
    身后的对话声音虽然很小，但季清予还是准确捕捉到了那句“长这么大一个男朋友都没谈过”。
    闻言，季清予的心脏忍不住用力跳动了两下。
    于夏还是单身，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
    顾暖洋家离医院很近，开车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安顿好以后，王月梅和陈澈才离开。
    于夏：“谢谢你啊洋洋，不然我可能真得回我妈那住了。”
    顾暖洋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反正这里我也不常住，平时都是跟我爸妈一起住的，你就安心在这住着。”
    这间房子是顾暖洋十八岁那年，父母送她的成人礼，装修风格十分小女生，只不过后来顾暖洋就去北方上大学了，一直也没住过，工作了以后也是一直在家里住，因为家里有保姆一日三餐不用操心。
    于夏点头：“谢谢你洋洋，等我腿好了我就找房子搬出去。”
    “害，不用，反正我也不住在这，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当你帮我看房子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每个月请我吃一次麻辣烫。”
    于夏笑了笑，她知道顾暖洋是好意，但她有自己的考量，索性点了点头。
    顾暖洋是等到于夏的外卖来了，帮她取完外卖才离开的，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于夏，晚上有什么想吃的给她发微信，她晚上带回来。
    顾暖洋走了以后，于夏就打开电脑又修改了一下之前被退回来的稿子，一下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下午五点，于夏收到顾暖洋的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于夏想了想，低头打了三个字：麻辣烫
    很快就收到对面的回复。
    【顾暖洋：美女所见略同】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顾暖洋就带着两份香喷喷的麻辣烫回来。
    吃完以后，顾暖洋接了个电话，随后开口道：“夏夏，我有事得回家一趟，晚上回来，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于夏点头：“你路上小心，要是时间太晚了你就在家睡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好，如果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
    于夏：“好，路上小心。”
    顾暖洋走了以后，于夏又靠在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晚上十点的时候，收到顾暖洋的微信，说今晚不回来了。
    回复完她的消息，于夏才关灯准备睡觉。
    就在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睁开眼睛，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
    屋子里太黑，于夏被手机的亮光晃得眯了眯眼，调整好手机屏幕亮度以后，才点开那条微信消息。
    是一条好友申请。
    看清屏幕上的头像和信息，于夏心脏忍不住用力跳动了一下，瞬间没了困意。
    那是她过往无数个夜深人静时，偷偷输入那串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搜索过的联系人。
    头像是一张纯白色的图片，而下面一栏的好友提示上写着——
    季清予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第41章
    那天通过季清予的好友申请以后, 对面并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表情包都没有发过来，仿佛只是不小心点了好友申请, 而她也是顺手点了同意，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在彼此的列表里安安静静躺列。
    一切都平静得和没遇见季清予之前一样。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于夏已经做了一个月的残疾人。
    这天上午, 顾暖洋陪着于夏去医院拆石膏，帮她拆石膏的医生是她之前没见过的, 年级看上去比季清予大一些，护士们叫他赵医生。
    拆掉石膏以后, 赵医生又让她去拍了个片子, 然后仔细检查了一下，随后嘱咐道：“没什么事了, 你伤得本来也不算严重，骨头愈合得不错, 可以正常走路, 不要剧烈运动，不能久站，也不能穿高跟鞋。”
    于夏点头：“好的, 谢谢医生。”
    从诊室出来, 顾暖洋一路扶着她去坐电梯：“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于夏：“医生说没事了, 只要不剧烈运动就行。”
    “那太好了，为了庆祝你大病初愈我们一起去吃火锅怎么样？”
    说着话, 电梯已经到一楼。
    于夏走出电梯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我也好久没吃了, 我们去吃哪家？”
    顾暖洋扶着她出了医院大楼：“我听说元起路开了一家宽窄巷子, 大众点评评分9.5呢, 我们去尝尝。”
    于夏向来不怎么挑食，她点了下头：“行啊。”
    “那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
    于夏：“好。”
    顾暖洋走了以后，于夏站在原地漫无目的地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在找谁。
    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时，突然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形，身形跟印象里那个人差不多，她忍不住去探寻。
    这么多年，在人群里寻找他仿佛成为了她的一种本能。
    这时，两个小护士从她身边经过。
    “这几天怎么没看到季医生？”
    “你不知道啊，季医生大半个月前就请假了，好像是出国去接他妈妈回国了。”
    “这么回事啊，也不知道季医生母亲的病有没有好转。”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国外的医疗水平比较发达，治好的几率应该比国内大很多……”
    两人越走越远，后面的话于夏没太听清。
    与此同时视线内的那个相似的身形侧过身，看清了那人的侧脸，于夏缓缓收回视线。
    这些年，于夏看到过很多像他的背影，但都不是他。
    季清予最近出国了吗？要是她没听错的话，刚刚那两个小护士好像说季清予的母亲得了什么病。
    思绪正游离间，于夏听见两声车笛声。
    她抬头看过去，顾暖洋正坐在她的保时捷里朝她招手：“夏夏。”
    说着，顾暖洋推开驾驶座的车门从里面走下来，扶着她上车。
    下午，吃完火锅顾暖洋把她送回家以后就出去跟男神约会了，于夏也没闲着，在各种租房软件上挑合适的房子，她现在腿已经好了，总不能一直住在顾暖洋家。
    只不过她在三个app上逛了一下午，也没找到合适的。
    临江虽然是二线城市，但是房价这几年飞涨，想要租到一个安全封闭，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的一居室的确不容易。
    其实于夏对房子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要小区安全，有电梯就行。
    只不过，挑了一下午要么就是符合要求不符合预算，要么就是符合预算不符合要求。
    之前的那个房子就是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找到的，她胆子小，所以小区安全是硬性要求。
    她之前住的小区是真的很安全，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每栋楼楼下有专人看着，陌生人根本进不来，不然她也不会花两千多租一个只有四十几平的房子。
    于夏看着手机屏幕弹出的一家又一家房源，却没有一个合适她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不知名的定律，在一个月以后，她再一次听见季清予这个名字的这天晚上，于夏又一次失了眠。
    凌晨两点半，在半梦半醒之间，于夏又一次梦见了高中的事，直到破晓的光透过纱帘照进来，于夏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隔天傍晚，于夏刚做完视频剪辑，电话就响了，是顾暖洋打来的。
    “喂洋洋？”
    顾暖洋：“夏夏，你下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出来吃饭呀，和我男神一起！”
    即使是在电话里，于夏也能感受到顾暖洋此刻的兴奋。
    于夏笑着：“这么快就追到了？恭喜呀！”
    “害，还没有那么快呢！”说着，顾暖洋笑了笑：“这不是得先让你帮我参谋参谋么！”
    “行，没问题，到时候你发我地址吧，我打车过去就行。”
    “OK！那晚上见。”
    于夏：“晚上见。”
    挂了电话以后，于夏随便去衣柜里找了两件穿起来舒服，又不那么失礼的衣服，毕竟是见顾暖洋的男神，打扮得太过不好，不打扮也不好。
    顾暖洋是典型的见异思迁型，只要是帅哥她都喜欢，只不过今天这个她好像追了小半个月了，说长得像吴彦祖，看上去追得还挺认真的。
    找完衣服，于夏看了一眼时间，见时间还早，就打算回床上睡个午觉，昨天晚上睡得晚，又做了一整晚的梦，她现在还浑身酸疼呢。
    许是昨晚睡得太累，这一觉于夏睡得很沉，直到傍晚顾暖洋给她打电话，她才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接了起来：“洋洋？”
    “你在睡觉吗？”
    于夏声音还有些黏糊糊的：“嗯，刚醒。”
    顾暖洋：“我跟我男神已经决定好去哪里了，就去我家后面那条街新开的酒吧，怎么样？”
    于夏虽然不喜欢酒吧的喧闹，但今天她只是个陪衬，去哪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她轻轻“嗯”了声，“好啊，没问题。”
    “太好了！那我们半个小时以后见？”
    于夏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没问题。”
    挂了电话以后，于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她又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才起床去卫生间洗脸。
    刚睡醒，于夏实在没什么力气，再加上今天晚上去的地方是酒吧，里面黑乎乎的也看不见什么，她索性也懒得化妆了，就涂了个浅色口红让自已看上去有气色些。
    于夏本就肤白，就算素颜也很美，虽然不能说是一眼惊艳的大美女，但放在人群里也是一眼就能找到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于夏换了一件浅色polo裙，随手拎了一个链条包出门。
    他们来的是一家清吧，室内装修氛围很好，没有于夏想象得那么喧闹，也没有穿着暴露的女孩子在台上跳热舞，只有抱着吉他唱民谣的驻唱歌手，总体来说还算安静。
    经过介绍以后，于夏认识了顾暖洋的男神，名字有些拗口她没太听清，只听见顾暖洋介绍他是一家私企的高管，还是个海归。
    一起的还有顾暖洋男神的两个朋友，经过介绍，于夏得知这两位都是富二代，只不过言谈举止都有些轻浮，看上去不太靠谱的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其中一个姓闻的就端着酒杯朝着她举过来：“来妹妹，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啊，喝一个。”
    于夏本能地皱了皱眉：“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室内灯光忽明忽暗，别人看不见她脸上厌恶的表情。
    到底是顾暖洋带来的人，碍着面子，那个姓闻的也没把她怎么样，嗤了一声便悻悻收回手，去找酒吧里的其他人搭讪了。
    应付过去以后，于夏松了一口气，她侧过头去看其他地方，正好听见身后卡座的几个美女聊天。
    “看见三点钟方向卡座上的那个男人了吗？这是我今天晚上看到最帅的一个，简直可以说是极品了。”
    “哪个？那边穿酒红色衬衫的？”
    “不是，是他旁边穿黑色衬衫，现在正喝酒的那个。”
    百无聊赖间，于夏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卡座上坐着几个男人，其中有三个都是背对着于夏的，只有一个能看见侧脸。
    在酒吧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于夏静静打量着他们说的那个很绝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休闲衬衫，最上边的扣子解开两颗，领口微微散乱，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感觉。
    身材还挺不错的，就是看不见脸。于夏在心里默默评价着。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玻璃杯，轻轻送到嘴边，随着被子里的淡黄色液体入口，微微突出的喉结也缓缓上下滑动，禁欲又迷人。
    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
    “救命，我的天，怎么会有人喝个酒都能喝得这么帅！！”
    “我要冲了！我今天一定要睡到他！！！”
    “啧，这男人一看就不好勾搭，祝你成功。”
    于夏听着她们说话，视线忘记收回来，突然，室内的灯光突然变化了一瞬，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对面卡座上的男人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轻轻偏了偏头，视线淡淡扫了过来。
    两道视线猝不及防在空气中相触。
    与此同时，室内的光线又瞬间暗了下来。
    那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于夏愣了一瞬，随后又想起昨天去医院听见那两个护士说的话，随后于夏笑了笑，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哪都绕不开这个人。
    又坐了一会儿，于夏找借口去了趟洗手间洗手，却不想洗手间的水龙头坏了一打开开关就喷了她一身的水，polo裙原本就比较显身材，现在湿了布料更是直接贴在身上，经过的人都频频侧目。
    就在于夏尴尬得无地自容，想给顾暖洋打电话让她帮忙送件衣服过来的时候，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突然从身后罩在她身上，上面还带着余温。
    久违的洗衣液香味萦绕在鼻尖，于夏下意识抬头。
    镜子里，季清予黑衣衬衫立在她身后，唇角带着薄薄的笑意：“巧啊。”
    第42章
    于夏愣怔了一瞬, 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脑袋有些发懵，难道刚刚她看到的真是他？
    反观季清予还是高中印象里闲适的模样, 低头看着她笑了笑：“在这看见我很意外？”
    于夏抿唇摇了摇头：“没。”
    季清予打量了她几秒，开口：“一个人来的？”
    于夏：“没，跟朋友一起。”
    季清予靠在门口偏头看她：“现在要回去找你朋友？”
    于夏站在原地, 皮肤还能隐隐感受到裙子布料的潮湿，现在这个样子再回去应该是不可能了。
    思及此, 她摇了摇头：“不了，衣服弄湿了, 应该要回家换件衣服。”
    说到衣服, 于夏下意识捏了捏她身上的外套：“嗯……你的外套可以先借我吗，明天洗干净了再拿去医院还给你。”
    季清予垂眸看着她笑了下, 答非所问：“等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于夏不想太麻烦他, 刚打算拒绝, 突然想到这个酒吧的位置好像不太好打车，顿了一瞬，她抿唇道谢：“那麻烦你了。”
    季清予笑了下, 转身迈开腿：“不麻烦。”
    于夏一路跟在季清予身后, 边走边给顾暖洋发微信。
    【于夏：洋洋不好意思, 我这出了点意外，得提前回去了。】
    微信发出去以后, 于夏等了几分钟，见顾暖洋没回复, 便重新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里。
    季清予的车就停在酒吧门口, 是辆宝马看上去就价格不菲, 型号不清楚，毕竟她不是很懂车。
    季清予率先打大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于夏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才迈步绕过车头走向后座，毕竟她和季清予的关系似乎还没熟到可以坐他副驾驶的地步。
    却不想，她拉开后座车门，整个后座上满满登登堆的全是医疗器械和一些医学书籍，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
    于夏站在原地看了看前排驾驶座，季清予并没有什么反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过了几秒。
    她长舒了一口气，推上后座的车门，转身走向副驾驶。
    驾驶座上，季清予通过后视镜将于夏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见妆，他倏地勾了勾唇角，突然有些庆幸今天周言贺在他后座上放了东西。
    思及此，季清予拿出手机找到周言贺的微信，点开聊天框慢悠悠打了几个字过去——
    【欠我的那次夜班不用还了】
    发完消息，季清予随手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与此同时，副驾驶座的车门也被人从外面拉开。
    季清予偏头看过去，相比上学的时候，她的五官长开了些，原本的婴儿肥也消失了，八字刘海代替了原本厚重的齐刘海，气质也变了许多，不自觉地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上了车以后，于夏坐在副驾驶坐上，对刚刚的事只字不提。
    见状，季清予倏地无声地笑了笑，脾气还是很以前一样软好。
    他记得上学的时候，于夏好像帮别人给他送过一次情书，当时他就觉得，这姑娘脾气怎么这么软这么好欺负，怎么别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他记得他当时好像挺生气的，就一股无名火冲上来，当时他也不清楚原因。但是现在他似乎知道了，他气别人指使她她不知道拒绝，也气那封信是偏偏是她拿给他的。或许换一个人，他可能笑笑也就过去了。
    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记不清他们当初是怎么和好的了。
    回过神，季清予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她：“你家住哪？”
    于夏：“名都华城。”
    闻言，季清予偏过头：“医院后面的那个名都华城？”
    于夏点了点头，也没多想，毕竟季清予是临医的医生，知道名都华城也很正常。
    季清予笑了下，随即收回目光，还真挺巧的，这趟酒吧没白来。
    车子缓缓开动，掉头行驶上主路。
    两个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说话，车上气氛安静得过分，于夏略微有些透不过气来。
    临江市的夜晚高楼林立、灯火通明，车外的景色飞快倒退，放眼望去只能望见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于夏靠在副驾驶坐上，单手撑着头看着窗外，思绪忍不住飘远，上一次跟季清予一起坐车好像还是在高二。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于夏。”
    回过神，于夏扭头过去：“怎么了？”
    刚好前面路口红灯，季清予把车停好：“你那边座位下面的袋子里有薄荷糖，给我一颗。”
    于夏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她伸手在座椅底下摸了摸，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盒子，再往里就是一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薄荷糖。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递给季清予。
    “谢谢。”
    季清予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来，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配合牙齿把薄荷糖包装撕开，把糖放进嘴里。
    而后，才开口解释道：“今天白天一直都在天上飞，刚落地就被朋友叫过来，没空吃饭有点低血糖。”
    于夏下意识联想到她高中时低血糖晕倒的经历，本能地把校医嘱咐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季清予听。
    闻言，季清予轻笑了声，重新启动车子。
    “……”
    见状，于夏尴尬了一瞬，或许跟一个医生说这些是有点班门弄斧。
    顿了几秒，于夏收回目光忍不住嘟囔了句：“有什么好笑的，医生不也照样低血糖。”
    话音刚落，于夏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很低很浅的：“嗯——”
    她下意识看过去，但季清予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她的幻觉。
    而后，于夏重新把视线放在窗外，一路上都安安静静，没人再开口说话。
    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在名都华城门口。
    于夏解开安全带，温声道谢：“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衣服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季清予没看她，靠在座椅上单手扶着方向盘，轻轻“嗯”了一声。
    于夏也没多想，毕竟季清予上学那会儿话就比较少，她又礼貌补了一句：“麻烦你了，回去开车路上小心。”
    说完，就推开车门下车。
    刚关上车门，还没等离开，于夏就听见身后的人叫了她一声。
    “于夏。”
    她下意识转头过去，还以为是她落下了什么东西：“怎么了？”
    只见，车内季清予靠在驾驶座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语气认真：“我低血糖了。”
    “……”
    于夏一时有些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知道他低血糖了，他刚刚在车上就说过了。
    反应了几秒，于夏试探着开口询问：“是要我帮你再拿一颗薄荷糖吗？”
    季清予没说话，视线依旧停在她脸上，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就在她开始考虑要不要走过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抬头看过去，刚好对上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男人嗓音一如既往沉慢清冽：“因为我一整天都没吃过饭。”
    “……”
    于夏有一瞬莫名，不知道是不是她幻听了，她总觉得季清予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丝……委屈？
    反应了两秒，于夏开口试探道：“我家就在二号楼，很近，不然你去我家吃点东西缓缓？”
    季清予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后淡淡开口：“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
    于夏笑了下：“不麻烦，就当是我感谢你借我衣服，又送我回来。”
    话音刚落，于夏就看见，刚才还坐在车里可怜巴巴说自己整天都没吃过饭的男人，推开车门大步走到她面前，低头轻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
    进屋以后，于夏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备用拖鞋给他：“你先穿这个吧，可能尺码不太合适，但是是新的。”
    季清予说了声谢谢，随后低头换鞋。
    于夏从厨房找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白开水给他：“家里没有饮料了，只有白水可以吗？”
    季清予点头：“谢谢。”
    “不客气，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说着，于夏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两包康师傅，一包红烧牛肉面，一包小鸡炖蘑菇。
    于夏：“……”
    顿了一瞬，她伸手把两包面从冰箱里拿出来，看向季清予：“不好意思，这里是我朋友家平时没人住我过来借住几天，所以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两包方便面，你吃哪个？”
    闻言，季清予抬头看了看于夏手里的两包面：“红烧牛肉吧。”
    “好，那你等我五分钟。”
    说完，于夏把另一包放回冰箱，转身去厨房煮面。
    沙发上，季清予莫名地盯着厨房里那个纤细的身影，移不开眼睛。
    忽地，他手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季清予低头点开微信，是周言贺回了他那条微信。
    【周言贺：什么情况？季阎王发善心了？不过刚才玩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走了？饮料还给你留着呢，我真是头一回见来酒吧喝饮料的。】
    【季清予：有事。】
    【周言贺：有什么事儿？】
    【季清予：蹭饭。】
    发完消息季清予退出微信，这时于夏正好端着煮好的面，从厨房走出来。
    见状，季清予起身把碗接过来，轻声道谢。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今天晚上第几次互相道谢了。
    于夏笑了笑：“不客气。”
    许是感觉到气氛有一些尴尬，后半程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直到季清予吃完起身，于夏才跟着起身开口道：“要回去了吗？”
    “嗯，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谢谢你的面。”
    于夏点头：“那我送你。”
    说着，两人一起走到门口，于夏边开门边寒暄：“路上开车小心。”
    闻言，季清予轻轻勾了勾唇角：“再见。”
    “再见。”
    说完，于夏重新关上房门。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关上门的三秒钟后，季清予径直走向她对面的房门，从口袋里套出钥匙插了进去。
    第43章
    第二天下午, 于夏约了中介去看房子，虽然距离她上班的地方有点远，开车要四十分钟, 但至少小区安全，也满足她的要求。
    只不过房主现在人在国外，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回来签合同。
    反正她也是下个星期一才上班, 等一个星期也没什么问题，索性就爽快答应了。
    从小区里出来,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于夏拿起来一看, 是一条微博热搜, 上面写着“宋瑶与一神秘男子深夜现身某酒店大厅”。
    宋瑶大学读的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艺术学院，大二的时候就开始跑剧组了, 再加上宋瑶人美戏好，大三的时候就已经签约了经纪公司, 开始接一些网络剧的女二女三。
    去年这个时候, 宋瑶拍的第一部 女主剧，只是个小制作的仙侠剧，是前几年买来的ip, 本来不打算拍的, 但是版权眼看着就要到期了, 原本投资方也没想着能掀起什么热度。却不想播出以后口碑居然还不错，再加上b站up主的各种剪辑, 网络收视率居然视线上升，也让这部剧小爆了一下, 同样演女一号的人气也飙升, 也是靠着这部剧, 宋瑶后续才能接到其他女主剧本，也让她跻身三线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于夏点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就弹出来电显示，是宋瑶打来的。
    高□□学以后，她换了手机号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包括宋瑶。
    也许是缘分，大二那年夏天，有剧组来她学校拍电视剧，临时在她学校选群众演员，于夏偶然路过被制片人拉去充数，而宋瑶刚好在那部小成本的网络剧里饰演女二号。
    经过聊天她才知道，其实宋瑶就在她学校隔壁的那所艺术学院上大学，大学城这块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可两个人就是一次都没遇见过。提及她退学的原因，于夏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她和梁思琪的事。
    回过神来，于夏接通电话：“瑶瑶？”
    “夏夏我回临江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于夏顿了一瞬才小心翼翼开口道：“我刚刚在微博热搜上看到你了，你没事吧？”
    宋瑶无语了一瞬：“等见面了我再跟你细说，我现在在去市里的路上，你在哪我去找你。”
    因为宋瑶身份特殊，现在又上了热搜，于夏犹豫了一瞬才报出名都华城的地址：“你先来我家吧，吃饭了吗我买点吃的回去？”
    “没有。”宋瑶委屈巴巴道：“我昨晚刚参加完活动，今天凌晨从s市跑回来的，饿扁了都。”
    听着宋瑶的语气，于夏莫名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某人。
    回过神来，于夏笑着安慰：“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宋瑶：“麻辣烫吧，要加麻加辣。”
    挂了电话以后，于夏径直走向路边打了个车去她常吃的那家麻辣烫店。
    打包好麻辣烫，于夏给宋瑶发了个微信，问她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东西，见宋瑶半天没回复，于夏才又打了一辆车回名都华城。
    车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于夏在车上远远就看见，小区门口站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宋瑶。
    下了车，于夏快步走过去，毕竟小区门口人来人往地，万一被宋瑶的粉丝认出来就麻烦了：“等很久了吗。”
    说着，于夏拿出磁卡刷开门禁：“先进去。”
    宋瑶压低帽檐两人并肩走进去：“没等多久，我也刚到。”
    闻言，于夏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你的热搜是怎么回事？”
    宋瑶翻了个白眼：“别提了，无语了妈的，我好好去参加代言和活动，主办方居然是江平野。”
    “消失这么多年连个屁都没放一个，我当他死了呢，这会儿突然诈尸吓唬谁呢？”
    于夏：“……”
    宋瑶和江平野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大二夏天她刚遇见宋瑶的时候，她刚跟江平野分手，准确点说应该是被分手。
    那天宋瑶喝了不少酒，说她跟江平野高三毕业在一起，大学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好歹在同一个城市，两个人如胶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
    结果到了大二下学期，江平野突然跟宋瑶提了分手，也没说原因，就说不想耽误她，宋瑶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后来宋瑶去江平野的学校找他，才听他室友说他家里出了点事，退学了。
    再然后，于夏就没再从宋瑶的口中听见过有关江平野的事了，一直到今天。
    宋瑶还跟上学的时候一样，骂江平野三天三夜都不带重复一句的。
    说着，两人开门进屋。
    “我就不明白了，当初走得那么干脆，现在又回来干什么？”
    回过神，于夏想起今天在热搜上看到的照片，问道：“那热搜上的照片是你和江平野？”
    宋瑶冷笑一声：“拖那王八蛋的福，我都多安安分分拍戏了，结果他可倒好一张照片直接又给我送上热搜，经纪人知道了估计得给我生吞活剥了。”
    “……”
    于夏：“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宋瑶偏头看了她一眼：“你说热搜吗？”
    于夏点头。
    宋瑶一边打开桌上香喷喷的麻辣烫，一边摆了摆手：“没事，我经纪人会处理的，我现在就怕江平野当狗皮膏药甩不掉。”
    说着，宋瑶拆开筷子：“行了行了，不说他了，你呢最近怎么样，回来临江工作还适应吗？”
    于夏抿唇笑了笑：“还行，毕竟也在这待过两年。”
    “对了。”宋瑶放下筷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记得季清予好像在临江，他后来改学医了，你回来这么久遇到过他吗？”
    犹豫一瞬，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于夏抿唇摇了摇头，反问道：“他怎么学医了，我记得他不是保送了吗？”
    “我毕业以后也没怎么见过他，再加上自从跟江平野分手以后，就更没见过了，就之前听说大一刚开学没多久，听见家里人说江姨生病了，好像还挺严重的，季清予就退学重读了一年，改学医了。”
    说完，宋瑶又补了一句：“江姨就是季清予的妈妈。”
    “原来是这样。”于夏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宋瑶的电话响了，是她经纪人打来的。
    宋瑶给于夏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才解起电话：“喂，赵姐？”
    “宋瑶！”
    电话那头的人几乎是在对着电话咆哮，距离好几米远于夏都能清清楚楚听见电话里的声音。
    “你给我解释解释热搜是怎么回事？你昨天特意推了跟主办方应酬，跟我说你身体不舒服要提前回酒店休息，结果呢？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交代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宋瑶的经纪人叫赵婷，是圈子里有名的铁娘子，手底下带过不少艺人，还带出来两个影后，宋瑶其实是有一些害怕她的。
    直到赵婷连珠炮似的发问结束，宋瑶才干笑了两声解释道：“那个……赵姐，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昨天我是真身体不舒服想回房间休息，谁知道在大厅正好碰上华丰科技的江总了，江总认出我就过来说了几句话，谁知道酒店大厅里正好有狗仔啊，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婷：“你说照片上的男人是华丰科技的江总，江平野？”
    顿了一瞬，赵婷又道：“宋瑶你说实话，你跟江总是不是认识。”
    宋瑶：“……”
    不愧是圈内第一经纪人，这都能发现。
    沉默两秒，宋瑶认命点头：“认识，前男友。”
    下一秒，电话对面震惊出声：“前男友？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宋瑶整个人在沙发上怂成一团，小声小声嗫嚅：“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手了，谁知道现在还能碰见……”
    “好了你别说了，不管你现在在哪，你马上立刻给我回S市来，我让助理给你订机票，这件事必须好好解决，不然你的人气会大打折扣的，你以为那群网友都是吃素的？过不了今天他们就会扒出照片上的人是谁，到时候传得更难听，对你的事业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你回来，我们去华丰科技跟他们的公关团队商量，最好能让江总出面澄清你们是偶遇。”
    “……”
    宋瑶沉默了一瞬：“行吧。”
    挂了电话，宋瑶抬头认命一般看了看于夏：“姐妹，我要走了。”
    刚刚电话里说的于夏听得一清二楚：“你经纪人的意思是要你去找江平野吗？”
    宋瑶点了点头：“多半是，烦死了。”
    很快，宋瑶的助理就把航班和座位号发到她手机上了，买的最近的一班一个小时后起飞。
    “……”
    宋瑶无语，这么赶，催命啊！
    吐槽归吐槽，宋瑶还是重新戴好帽子和口罩，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助理把机票定好了，一小时以后起飞，我先走了。”
    说着，还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份她刚吃了两口的麻辣烫。
    见状，于夏笑着安慰：“没事，等你下次回来再请你吃。”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呜呜呜呜夏夏我会想念你的。”
    于夏：“我也会想你的，走吧我送你下去，前几天腿受伤了开不了车，不然我就送你去机场了。”
    “害。”宋瑶摆了摆手：“没事，我出门打个车就行了，刚刚我看见你家小区门口有挺多出租车的。”
    说着，两人开门走出去，于夏一路护送宋瑶上车，道别以后才往回走。
    许是突然见到了老朋友心情好，再加上今天天气有些热，于夏回去顺路在楼下买了两支牛奶味的冰淇淋。
    下了电梯，于夏径直走到家门口，才发现钥匙好像锁在屋里了。不过幸好墙上有印刷的小广告，上面有开锁公司的电话，于夏随便找了一个看上去靠谱的，拨了过去。
    “你好，是诚信开锁公司吗？”
    “是的是的，请问您需要开锁吗，您地址是哪里？”
    于夏：“名都华城，2号楼1302，我姓于。”
    “好的于女士，麻烦您稍等，我们员工大概半小时到。”
    “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以后，于夏索性坐在门口的消防栓柜子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刷手机等开锁公司的人来。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电梯“叮”了一声，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男人穿着深蓝色的风衣，黑色西装裤，眉眼清隽，周身气质卓然，正迈步不疾不徐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与此同时，面前的人也注意到她，微微偏了偏头。
    “…………”
    四目相对，气氛尴尬又微妙。
    于夏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怎么在这？”
    季清予低头看了她几秒，站在原地答非所问：“怎么在门口坐着？”
    “……”
    于夏脸上局促了一瞬，虽然她并不想把自己做的蠢事告诉季清予，但是此刻穿着睡衣坐在消防栓上吃冰淇淋的她，属实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顿了一瞬，于夏索性破罐子破摔道：“钥匙不小心锁屋里了，在等开锁公司的人来。”
    闻言，季清予略微挑了挑眉，视线在她手里吃了一半的冰淇淋上停留了几秒。
    “……”
    于夏下意识别开目光，脸上有些发烫，估计现在季清予肯定觉得她是个因为嘴馋下楼买冰淇淋，却忘了带钥匙，而坐在楼道里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等开锁公司的蠢蛋……
    还没等她解释，就看见季清予慢悠悠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略微偏了偏头，漫不经心笑着：“我家就在对面，来坐一会儿么？”
    第44章
    于夏慢吞吞踩着脚上那双帆布鞋走过去的时候, 季清予已经开门进屋，并且给她准备好拖鞋放在门口了。
    她走进去才发现，季清予家的格局和装修风格跟顾暖洋家都大相径庭。
    季清予家的装修是那种非常典型的极简风, 整体统一都是低饱和的黑白灰色调，高级感是有了，只不过少了几分家的味道, 一瞬间于夏还以为自己走进了样板间。
    “站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
    回过神来, 于夏小心翼翼脱下帆布鞋，换上门口的拖鞋回手关上门走进去。
    这时, 季清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纯净水走过来：“随便坐。”
    于夏有些拘谨, 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虽然她现在已经不至于，像高中那次去季清予家时那么自卑敏感, 但面对季清予她还是放松不起来，以至于她已经完全忘了季清予昨天故意去她家蹭饭的事了。
    见状, 季清予把水放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抱歉, 平时大多数时候都在医院，家里只有纯净水。”
    于夏眼睫微垂，轻轻抿了下唇：“没关系, 就像我家也只有泡面一样。”
    闻言, 季清予错愕一瞬, 随即轻笑出出声，印象里于夏显少会跟他开玩笑。
    于夏微微抿着唇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在沙发的两端坐着。
    许是感受到气氛有些尴尬，还是自己麻烦了别人, 顿了几秒, 于夏硬着头皮先开了口：“你今天休息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季清予微微偏头看过去, 长腿交叠，掌心随意自然地搭在膝盖上，轻轻“嗯”了一声：“今天倒班，我提前下班。”
    男人嗓音低磁清冽，相比年少时的清冽干净，更多了几分性感，让人听了忍不住耳热。
    于夏抑制着不听话的心跳，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她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是这样啊。”
    说完，空气又陷入沉默。
    就在于夏心里默默祈祷着开锁公司的人快点来，同时绞尽脑汁想着再找点什么话题的时候，季清予淡淡开口：“你冰淇淋快化了。”
    “……”
    于夏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以及另一个没开封的。
    突然，于夏脸上尴尬得有些发烫，她既做不出坐在季清予家，当着他的面吃冰淇淋这种事，也不太想再开口麻烦季清予，毕竟她这两天麻烦他的已经够多了。
    顿了几秒，于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懒得再挣扎了，反正她过两天就搬走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碰见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装作平静地把那根没开包装的冰淇淋递给季清予：“还有一个，你吃吗？”
    “……”
    季清予的表情明显错愕了一瞬。
    随后，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正举在半空中的手，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抬手接过来：“谢谢。”
    于夏在一丝丝尴尬中收回手，本来以为季清予只是礼貌，却不想接过去以后他竟然真的撕开包装，把里面的冰淇淋拿出来咬了一口，淡淡评价着：“还跟原来的味道一样。”
    没等于夏说话，季清予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漫不经心笑着：“就当你还上了。”
    “什么？”于夏没听懂。
    “雪糕。”季清予收回视线。
    还没等于夏反应过来，沙发上的手机就响了，是顾暖洋打来的。
    见状，于夏抬头道：“抱歉，我接个电话。”
    季清予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于夏抿了抿唇，小声接电话：“喂？洋洋怎么了？”
    顾暖洋：“夏夏，你去哪了没在家吗？”
    闻言，于夏仿佛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你回家了吗？”
    顾暖洋：“是啊，我刚进屋，你去哪啦？”
    “啊，你已经到家了啊，我刚刚下楼把钥匙锁屋里了，现在在隔壁邻居家，既然你在家那我现在就回去。”
    顾暖洋惊讶了一瞬：“邻居？你这么快就认识隔壁邻居了？我之前住了好几个月都没见着隔壁邻居长什么样，是帅哥吗？”
    闻言，于夏表情尴尬了一瞬，下意识看了看季清予，对上他的视线，于夏尴尬地笑了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顾暖洋的话。
    随后，于夏小声解释：“你隔壁的邻居就是临医的季医生。”
    说着，于夏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个……我朋友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去了。”
    没等她挂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一声惊呼：“什么？你说的是你的那个暗恋对象，你……”
    “……”
    闻言，于夏倒吸了一口凉气，飞快挂断电话。
    另一边，顾暖洋捏着手机喂了半天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好奇心和八卦的欲望使然，顾暖洋赶紧穿上拖鞋去隔壁。
    还没等她抬手敲门，隔壁的门就开了，看着门口站着的一高一矮两个人，顾暖洋愣了一瞬，忍不住腹诽这两个人别的不说，身高和颜值都还挺般配的。
    回过神来，顾暖洋脸上堆笑：“嗨帅哥医生又见面了，麻烦你照顾我们夏夏了。”
    借着打招呼的功夫，顾暖洋又飞快地瞄了季清予几眼，心道，夏夏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不穿白大褂的时候好像更帅了。
    季清予视线轻轻掠过顾暖洋随后移开，礼貌开口道：“不麻烦。”
    怕顾暖洋再说什么不该说的，于夏赶紧把话头截过去：“那个……今天真的谢谢你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顾暖洋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摆手：“帅哥回见哈~”
    说完，于夏没敢看季清予的表情，赶紧推着顾暖洋回去。
    原地，季清予深深望了那个纤瘦的背影一眼，要是他没听错的话，刚刚电话里于夏的那个朋友好像提到了“暗恋对象”四个字。
    思及此，季清予神色暗了一瞬。
    难道于夏是因为那个“暗恋对象”，才一直没谈男朋友？
    -
    另一边，顾暖洋刚进屋就兴奋道：“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你怎么去他家了？”
    “……”
    “别提了。”无语了一瞬，于夏解释道：“我今天下楼去送我一个朋友，你也见过，宋瑶，然后不小心吧钥匙锁屋里了，然后我就在门外等开锁公司的人来，正好碰上季清予下班。”
    “然后他就邀请你去他家了？”顾暖洋兴奋道。
    “……”
    不知道为什么，于夏怎么听这句话，怎么觉得别扭。
    顿了一瞬，于夏纠正道：“不是邀请，是收留。”
    “……”
    顾暖洋：“有区别么？你还不是去了他家了。”
    “……”
    说着，顾暖洋八卦道：“不过，你那个暗恋对象是不是也对你有点意思啊？”
    于夏愣怔了一瞬，抿唇道：“别胡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顾暖洋信誓旦旦：“你那个暗恋对象一看就是个高冷的bking，而且我之前去医院看你的时候，听医院小护士说，他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是医院里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于夏表情没有半点波澜：“所以呢？”
    顾暖洋恨铁不成钢：“所以这样一个人居然愿意让你去他家，不是对你有好感是什么，我听说他那些追求者连他办公室都没进去过！”
    “我跟你说，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不能当暗恋的胆小鬼，成不成不就一两句话的事儿！虽然隔壁那个确实帅得惨绝人寰，但你也不差啊，又漂亮身材又好！”
    “……”
    消化了顾暖洋的话以后，于夏扯了扯唇角：“宝贝，你的想象力和脑洞还是留着写稿子的时候发挥吧，不然下次稿子再不合格，赵姐肯定又要骂你。”
    “没事。”顾暖洋笑着挽住她的手臂：“这不是还有你帮我嘛~”
    “对了洋洋，我今天下午去看房子了，在湖滨路那边，等半个月以后房主回来就能签合同了。”
    “啊？你真要搬走啊，我这房子也没人住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在这安心住着呗。”
    说着，顾暖洋暧昧地笑了笑：“况且隔壁还有帅哥，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懂不懂！”
    “……”
    没等于夏说话，她手机就又响了起来。于夏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微微皱了皱眉，电话接通：“喂？妈？”
    “小夏，你的腿这几天怎么样了啊？石膏拆了吗？”
    于夏以为王月梅只是例行的问候一下，便如实说：“拆了，前几天暖洋陪我去医院拆的。”
    “那就好，那现在可以走路了吗？”
    于夏轻轻应着：“嗯，可以行动自如了，只要不剧烈运动，不穿高跟鞋就行。”
    闻言，电话对面王月梅的语气明显上扬了一个声调，隔着电话于夏都能感觉到她的兴奋，随即于夏皱了皱眉，她有预感，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对她来说。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电话那边王月梅说：“我之前不是托以前的同事，就是你王姨给你找对象，人家这几天给我发来好几个青年才俊，我优中选优给你挑了一个，小伙子不错看着就老实忠厚，研究生毕业，在国企工作，我让你王姨跟人家约了时间，明天下午你过去跟人家见一面。”
    “……”
    于夏无奈：“妈，我不是说了我不着急找对象，你怎么又擅自替我做决定呢？”
    “不着急什么不着急，你都多大了，二十六了都，还不找对象就成老姑娘了，以后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
    于夏抬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每次王月梅一跟她念叨这些她就头疼。
    电话那边的紧箍咒还在继续，但于夏已经没耐心听了，她忍不住打断王月梅：“好了，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见于夏松口，王月梅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那行，我待会儿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再那个小伙子的微信推给你，你加上跟人家好好聊。”
    于夏应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随后重重叹了口气。
    见状，顾暖洋看着她：“夏夏，阿姨又逼你去相亲啦？”
    于夏点头，随后扬了扬手机，正好微信页面上出现两个红点：“这不，连微信都给我推过来了。”
    见状，顾暖洋也好信儿伸出头去看了看。
    于夏点开王月梅的聊天框，扫了一眼她发来的时间个地址记下，低头回复了个【嗯】。
    “看看阿姨给你推的相亲对象。”
    说着，顾暖洋抬手帮她把王月梅推过来的微信名片点开——
    头像是一张高p图的证件照，微信名叫帅气且富有。
    “……”
    空气沉默了几秒。
    再往下，年龄显示三十六岁。
    “……”
    “……”
    空气再次沉默。
    过了一会儿，顾暖洋喃喃道：“三十六岁，应该不算小伙子了——”
    顿了一秒，“吧？”
    “……”
    第45章
    翌日, 于夏还没睡醒就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皱着眉有些烦躁地把被子蒙在脸上，可打电话的人却坚持不懈，非要打到她接电话不可。
    片刻, 于夏重重叹了口气，闭着眼睛抬手去摸床头过上的手机，胡乱按了接听。
    “喂？”
    电话那边传来王月梅的声音：“都几点了, 你怎么还不起床，昨天不是答应我去见见给你介绍的小伙子。”
    “……”
    于夏闭着眼睛顺嘴嘟囔了一句：“见鬼的小伙子, 大我十岁……”
    王月梅一听不乐意了：“大你十岁怎么了，年纪大会疼人知不知道？再说了人家家里条件也好, 父母都是体制内的工作, 本人也是研究生毕业现在在国企工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于夏皱着眉头把手机拿远, 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她睁眼看了一眼窗外, 随后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早上七点过五分。
    “……”
    电话另一端还在喋喋不休, 于夏的起床气在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七点零五以后，瞬间炸裂。
    王月梅：“我跟你说的你可得往心里去，等你过了二十五可就找不到条件这么好的, 赶紧起床收拾收拾。”
    于夏深吸了一口气, 忍住火气：“你发给我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现在刚七点，我收拾什么？有什么好收拾的？”
    另一边, 王月梅依旧振振有词：“十点半怎么了，你去相亲不得花时间洗个澡洗个头再化个妆啊, 我告诉你, 别给我穿得像你跑新闻一样, 邋里邋遢的，丢我的人！”
    “……”
    王月梅：“行了你快点起床收拾，别卡着时间去，提前半个小时。”
    无语了一瞬，于夏应了一声，随后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以后，原本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都睡不着。最终，于夏只好认命睁开沉重的眼皮，掀开被子下床。
    走进卫生间。
    于夏刚把牙刷塞进嘴里，手机就又响了，这次是顾暖洋。
    接起电话以后，于夏开了免提。
    “夏夏你醒啦，我在外面买早餐要不要给你带回去一份？”
    于夏含糊应着：“好啊。”
    许是听见了电动牙刷的声音，顾暖洋问：“你在刷牙吗？”
    “嗯——”
    顾暖洋：“哦，我在你经常吃的那家生煎包附近，除了生煎包你还吃什么，我给你买回去。”
    于夏思考了一会儿：“豆浆吧，要甜的。”
    刚上班的时候，同事帮她捎了一杯咸豆浆，于夏不知道，一口下去别提多死亡了。
    “好，那你等着我吧，半个小时我就回去。”
    说完，顾暖洋率先挂了电话。
    洗漱完以后，于夏对着镜子照了照，最近不化妆皮肤状态还算不错，擦完水乳以后她就只化了个淡妆，涂了个口红提提气色，看上去不憔悴就行。
    毕竟，她也没打算跟这个相亲对象多发展，同意见面不过是为了给双方介绍人一个面子。
    化完妆，于夏从柜子里随便拎出一件白色荷叶边上衣，和一件牛仔半身裙，零上二十五度的天气穿这些正好。
    她刚收拾完，顾暖洋就正好拎着早餐进门，于夏迈步迎过去，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谢谢洋洋，辛苦你啦~”
    “没事，今天不忙正好路过，记得你爱吃就问问你，我还以为你在睡觉呢。”
    于夏摆了摆手：“别提了。”
    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今天刚过七点，我妈就给我打电话叫我起床。”
    “啊？”顾暖洋：“阿姨这么早找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于夏无语：“叫我起床化妆，然后去相亲。”
    “……”
    顾暖洋：“大你十岁，不你还有两个月才满26周岁，准确的说是大你十一岁……”
    顿了一瞬，顾暖洋：“阿姨真的是认真的吗？”
    于夏摇了摇头：“不管她是不是认真的，反正我肯定不是认真的，这次的介绍人是我妈的同事，又是我妈拜托人家的，我不去不好。”
    “行吧。”顾暖洋：“没事，到时候走个过场就行了。”
    说完，顾暖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过以我的经验，这种大龄未婚的男中年肯定自身有点什么，不然怎么可能三十六了还没结婚。”
    “而且，我看他微信头像和微信名，透着一股浓浓的普信味儿。”
    “……”
    顾暖洋：“要是你真碰上那种奇葩的相亲普信男，你就悄悄给我发微信，我去解救你。”
    于夏笑了笑：“好，不过我的点应该不至于这么背吧，第一次相亲就遇见普信男。”
    顾暖洋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哦对了。”说着，于夏突然想起什么：“你今天不忙的话，能不能替我去一趟医院。”
    “医院？干什么去啊。”
    于夏：“上次去酒吧我衣服不是弄湿了么，正好碰上季清予，他就把他的外套借给我穿了，我昨天刚洗完，你帮我拿去医院还给他。”
    “他家不就住在隔壁么？你干嘛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去医院还。”
    “啊，说得也是。”于夏这才想起来季清予现在住她隔壁的事：“那没什么事了，我待会下去相亲回来自己还吧。”
    闻言，顾暖洋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道：“等等！”
    “什么？”
    “啊——我的意思是，我今天正好要去医院给我妈拿药，顺便帮你还了也行。”
    “这样啊。”于夏也没多想，“那行，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个袋子把衣服装起来。”
    顾暖洋笑着眨了眨眼睛：“去吧去吧。”
    吃完早饭以后，于夏换上衣服按王月梅说的，提前去赴约。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新开的咖啡店，距离名都华城不远，打车五分钟就到了。
    推门进去以后，于夏下意识往王月梅定好的座位上瞄了一眼，见那里没人才走过去。
    没过多久，一位穿着深棕色西装，带着黑框眼镜，长相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推门进来，同样也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于夏礼貌弯了下唇角。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正好十点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很快，男人走过来：“你好，你是于夏于小姐吧？”
    于夏点头：“是。”
    说完，男人就在她对面坐下，礼貌伸出手：“你好，我是王泽辛。”
    于夏抬手在他手上搭了一下：“你好。”
    收回手，于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身高大概一米七五七六的样子，中等身材，国字脸，至于长相……
    于夏下意识想起之前王月梅描述的，“忠厚”二字，现在一看，是还挺……忠厚的。
    到现在为止，于夏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印象虽然算不上好，但至少不讨厌，但他接下来的操作，属实让于夏大开眼界。
    坐下以后，王泽辛先是喝了一口咖啡，随后开始打量她：“听介绍人说你刚毕业没几年，也没谈过男朋友？”
    于夏点头：“是的。”
    闻言，王泽辛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听说你是记者？在电视台工作？”
    于夏点头：“嗯，是在电视台。”
    “是这样。”王泽辛往前倾了倾身：“如果我们以后在一起的话，我希望你能辞掉工作，专心在家照顾小孩和我爸妈，因为我家里人都很传统，记者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我爸妈不会喜欢。”
    于夏皱了皱眉。
    没等她说话，王泽辛继续道：“于小姐今天化妆了吗？”
    于夏：“化了。”
    王泽辛的视线依旧在她脸上打量：“是这样，化妆品里面的化学物质特别多，对人身体不好，如果长期用劣质化妆品，也很有可能导致将来的孩子畸形，我并不希望我的孩子是个畸形儿。毕竟我们以后相处也是要以真正的面容，来面对彼此。”
    “……”
    “冒昧问一句，于小姐整过容吗？”
    于夏抬眼看过去。
    见状，那人轻咳了两声：“抱歉，我知道问这个有些冒昧，我的意思是于小姐你很漂亮，长相很符合我对另一半的要求，所以还是要问一下，是原本的还是整过？”
    “没整过。”
    说完，于夏别开视线，多看面前的人一眼她都浑身不自在。
    于夏无语，还真让顾暖洋给说着了，她还真就那么寸，第一次相亲就遇见奇葩。
    后面，王泽辛则是一脸沾沾自喜地开始介绍自己。
    “我的大概情况我想你应该也有所了解，我父母是体制内的工作，将来有退休老了以后也有保障。”
    “我本人是研究生毕业，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普通本科吧？不过没关系，女生能读个本科已经很好了。”
    “……”
    “我在国企工作，月薪去了五险一金以后有六千多。”
    说着，他又从上往下打量了她一遍，道：“养你和孩子应该绰绰有余的。我觉得我的条件对你来说应该挺不错的，我对你的身材长相也都很满意，特别是你没谈过男朋友。”
    于夏皱了皱眉，说了今天的饭局的上最长的一句话：“冒昧问一句，您谈过几个女朋友呢？”
    王泽辛丝毫不以为然：“我虽然谈过四个女朋友，但我并不觉得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什么大问题。”
    “……”
    -
    另一边，顾暖洋也拎着衣服到了医院。
    “你好，请问季清予季医生的办公室在几楼？”
    护士：“在十五楼，您找季医生有什么事吗？”
    “我来还季医生衣服。”
    护士：“那我带您过去吧，您跟我来。”
    顾暖洋笑着：“谢谢你。”
    走到十五楼办公室门口，护士回头道：“季医生不喜欢别人进她办公室，我们在外面等就行了。”
    说完，护士替她敲门：“季医生，有人找。”
    很快，季清予就推开办公室走出来，看见门口的顾暖洋愣了一瞬，随即礼貌开口：“你好顾小姐。”
    顾暖洋笑着：“没想到季医生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季清予垂了垂眸子：“你是于夏的朋友。”
    闻言，顾暖洋挑了下眉毛，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随后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这是夏夏让我替她还给你的。”
    季清予接过袋子皱了皱眉：“于夏人呢？”
    话音刚落，顾暖洋就拿起手机假装接电话：“啊我现在在医院替于夏送东西，正要回去呢？啊，什么？于夏去哪了啊！于夏今天去相亲了？”
    闻言，季清予的脸色眼见着沉了下下去。
    顾暖洋表演的功夫还抽空瞄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啊，那正好，于夏今天就在湖滨路那边，新开的一家叫蓝色的咖啡厅相亲，我记得约的十点半，这会儿应该已经见面了。”
    季清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四十五。
    “啊行行行，那我这就过去。”
    说完，顾暖洋装模作样挂断电话，抬头看他：“季医生刚刚说什么？抱歉我没听到。”
    季清予没看她，淡淡说了句“没事”，转身离开。
    原地，顾暖洋看着差点被摔碎的办公室门，忍不住笑出声。
    办公室里，周言贺看见季清予冷着一张脸回来，隔着好几米他都觉得浑身发凉。
    “怎么回事儿，出去一趟怎么变这样了，谁惹你了，不是有人找么？”
    说着，周言贺看了一眼他袋子里的东西：“这不是你那件碰都不让人碰的西装么？你不是借给1530了么，刚才是她来还衣服？”
    季清予：“不是，是她朋友。”
    “她怎么没来？”
    季清予神色暗了一瞬：“去相亲了。”
    “什么？”周言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你还在这干什么？人家都相亲了，你再不采取行动就真没机会了。”
    顿了几秒，季清予霍然起身，拎上风衣大步往外走。
    周言贺：“上哪去？”
    “追人。”
    第46章
    “王先生,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于夏起身要走。
    王泽辛见状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别啊, 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说实话，以你的条件我觉得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于夏扯了扯唇角：“不用考虑了，请你让开。”
    说着, 于夏绕过他大步往门口走。
    “等等于小姐，你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可以再商量。”
    王泽辛跟在她身后追过去, 刚打算伸手拉住她, 可还没等碰到于夏一片一角，伸出去的手就被人截在半空。
    王泽辛吃痛叫出声：“靠, 你谁啊？”
    见状，于夏愣怔了一瞬, 随即抬头看过去, 季清予就立在她面前，侧脸冷峻，唇角微微抿成一条直线, 难辨喜怒。
    于夏蓦地想起她高中时刚来临江不久, 在网吧被人盯上,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突然出现。
    回过神，于夏下意识往季清予的方向靠了靠,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先一步做出选择, 选择相信季清予。
    当年是, 现在也是。
    季清予用力甩开他的胳膊, 把于夏护在身后，视线淡淡睨过去，声线带着淡淡的压迫感：“我是她男朋友。”
    于夏心脏瞬间“咯噔”一声。
    闻言，王泽辛怪异地看了于夏一眼：“有男朋友还出来相什么亲，神经病吧？”
    说完，又瞪了季清予一眼，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捂着刚刚被季清予捏住的手臂叫了起来：“哎呀，好痛，救命打人了，我要上医院，你们不许走给我赔偿医药费！”
    “……”
    见到他这幅嘴脸，于夏彻底无语，这人已经不是简单的奇葩，而是人品差了。
    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季清予语气淡淡似嘲讽：“行啊，去医院，我是临江第一医院的医生，刚刚那一下你有一处有问题我负责。”
    闻言，王泽辛才讪讪地看了他一眼，重新站直身子，不忿地瞪了她和季清予一眼，转身离开。
    原地，于夏心脏不听话地乱跳，嗓子突然有些干涩，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语言功能。
    季清予见状，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语气抱歉：“刚刚事出紧急，不好意思。”
    于夏大脑飞快思考了一瞬，他应该是在为刚刚的那句“我是她男朋友”道歉的吧？
    她用力攥了攥掌心，迫使自己清醒过来，是她不该有别的幻想。
    回过神来，于夏抿唇摇头：“没关系，还要谢谢你帮我解围。”
    季清予：“没事，正好遇上了。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于夏抬头，手指下意识用力捏了捏包带，抿唇笑着：“好啊，我请客，就当感谢你刚刚替我解围了。”
    闻言，季清予视线漫不经心落在她脸上，盯了她片刻随后轻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没有让女生付钱的习惯。”
    “……”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季清予就率先迈开长腿：“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餐厅还不错。”
    于夏抿了抿唇随即跟上去。
    季清予说的那家餐厅离咖啡店不远，穿过一条街就是，两人慢悠悠往人行横道上走，拐过弯就是一条马路，对面就是季清予说的那家餐厅。
    等红灯的时候，季清予突然开口：“你今天是来相亲的？”
    闻言，于夏心脏用力跳动了两下，手指下意识收拢，她抿唇轻轻点了点头：“嗯，家里人安排的，不过不太合适。”
    “以后还会继续。”
    “继续什么？”于夏抬头。
    “相亲。”
    季清予偏头对上她的视线，薄唇轻轻开合，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于夏摇了摇头：“不会了，我不喜欢这种方式，今天是因为家里人才来的。”
    须臾，于夏听见身旁传来很浅的一声：“嗯。”
    很快，指示灯的变绿，于夏抬头看了一眼，提醒道：“绿灯了，可以走了。”
    就在这时，于夏身后突然闯出来一个背着书包十六七岁的男孩，经过她身侧时无意间狠狠撞了她肩膀一下，她身体的重心失了平衡，整个人都往季清予的方向倒了过去，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见状，季清予下意识抬手扶住她，隔着薄薄的衣料，他依旧能清楚感受到浅浅的体温，他掌心忍不住发烫。
    于夏呼吸一窒，心脏也忍不住疯狂跳动着，与此同时，她的头就靠在季清予胸口，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腔的振动频率。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此刻，于夏已经分不清她听见的到底是谁的心跳。
    短短几秒，于她而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感受到头顶泻下摸温热，于夏触电一般从季清予怀里起来，磕磕巴巴道歉：“对……对不起……”
    看着于夏局促的模样，季清予不由得想起高中的时候，她在巷子里撞进他怀里时，也是这样，什么都不为自己解释，直接低头道歉。
    思及此，季清予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开口逗她：“没多大事儿，不就靠了一下，又不收钱。”
    于夏愣了一瞬：“啊？”
    季清予笑笑，轻轻抬了抬下颚：“走吧，没剩几秒了。”
    于夏抬头看了一眼，轻轻点了下头，迈开步子往马路对面走。
    原地，季清予视线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指腹有意无意轻轻剐蹭了几下掌心，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
    季清予说的这家餐厅是家意大利菜，她之前听顾暖洋提起过，说味道很不错，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餐厅装修很有西式风格，环境安静优雅，还有小提琴手演奏，很有氛围。
    于夏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外国音乐史，要是她没听错的话，她拉的是奥地利作曲家克莱斯勒的 《爱之忧伤》。
    思绪神游的功夫，季清予已经熟练地点好了菜，并把菜单还给服务生：“谢谢。”
    服务生礼貌接过：“不客气先生，您稍等。”
    许是发现了什么，季清予开口问：“你对小提琴感兴趣？”
    于夏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大学选修过外国音乐史的课程。”
    “这首曲子奥地利作曲家克莱斯勒的 《爱之忧伤》？”
    于夏眼神亮了亮：“你也知道一首曲子？”
    季清予摇了摇头：“不，我看过电影《一步之遥》。”
    闻言，于夏抿唇笑了笑。
    原本气氛还有些尴尬，经过季清予的三言两语，两个之间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菜很快就上齐了，看着桌上摆盘精致的菜肴，于夏甚至都叫不出名字，只知道其中一盘是蔬菜沙拉。
    正当她低头看着桌上的餐具，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季清予抬手唤来了服务生。
    男人举止斯文，嗓音礼貌温和：“您好，请问桌上的餐具该怎么使用呢？”
    于夏心下一紧，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指不自觉搅在一起，脸颊也有些微微发烫。
    服务生礼貌开口解释道：“您好先生，这边小园叉是用来吃生蚝的，另外的刀叉是用来分牛排的，这边的汤匙是吃甜点的。”
    季清予微微颔首：“谢谢。”
    “不客气，请问您还有什么其他需求吗？”
    季清予：“没有了谢谢。”
    直到服务生离开以后，于夏才缓缓抬起头。
    触及到她的目光，季清予捏着刀叉笑得坦荡：“我也是第一次来，听朋友说这家店不错。”
    于夏抿唇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骨子里的自卑是去不掉的。
    见状，季清予温声开口：“尝尝。”
    于夏点头，按照刚刚服务生说的拿起餐具，一边悄悄观察季清予的用法，一边用刀切割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不知道季清予是不是故意的，一顿饭下来，她悄悄看了季清予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对上过他的视线，每次都是等她收回视线，季清予才抬头跟她说几句话，等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季清予又把头低下，专注用不同的餐具吃东西，仿佛在刻意放水。
    也许正因为是这样，接下来的时间，于夏轻松了许多。
    从餐厅出来，于夏原本打算跟季清予道别，可季清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张电影票，直白地、明目张胆地邀请她。
    于夏不知所措了一瞬，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你……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季清予视线没动，笑着：“今天轮到我休班，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我身边这位女士一起看一场电影。”
    在她的印象里，季清予话不多，也很少像这样咬文嚼字，听得她忍不住面红耳赤，整个人仿佛踩在了轻飘飘的云朵上，心脏也仿佛轻轻陷下去一小块。
    过了一会儿，于夏轻轻点点头：“好。”
    -
    或许是因为工作日的缘故，电影院的人不多，他们看的是一部国外的老片子，叫《时空恋旅人》，于夏是第一次看国外的电影，原本还怕会很无聊，但越往后看，她越觉得这是一部值得看的片子。
    整部影片甜蜜而温馨，充满着正能量，男主角在一次次时空穿越的过程中，领悟到了人生的真理，也找到了真爱。
    看电影的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她也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会想去做什么呢？
    思及此，她悄悄偏头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季清予。
    男人侧脸清隽，下颌线条流畅，棱角分明，再往下微微凸起的喉结性感又迷人。
    无论是从家世教养，还是从颜值身高上，任何人都不可否认，无论是从前的季清予，还是现在的季清予，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人。
    同时，她也庆幸在暗无天日的那几年里，可以遇见季清予，遇见这个惊艳她一整个青春，甚至一生的少年。
    即使在暗恋他的那几年，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在他面前的每一步都像行走在钢丝绳上。
    如果。
    她真的能够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她最想做的，应该是再去看看十六岁那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她不会想着去改变，或者拥有什么。
    十六岁没有拥有的人，二十六岁她已经不奢望去拥有了。
    于夏很喜欢其中一段台词——
    “我们生命的每一天，都是在时间中的旅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我们所能去珍惜这段旅程。”[1]
    她珍惜也感激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像她感激上天让她再次遇见季清予。
    电影结束以后，天已经黑了，索性电影院所在的商场距离名都华城不远，出了商场两人并排慢慢往回走。
    这时，季清予突然开口：“你觉得刚刚的电影好看吗？”
    于夏轻轻点了点头：“还不错，挺好看的。”
    话落，季清予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快到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季清予突然停下，轻声喊她的名字：“于夏。”
    那是她从未听过的语气，嗓音沉慢尾音带着一丝缱绻的意味，她从来没觉得从前谁喊她的名字时，能让她觉得如此好听，如此悸动。
    初夏的夜里，微风习习，深蓝色的天空中点点星光四散开来，路边的树影被月光拉得老长，透过来的点点月光就停滞在他脚边。
    她抬头看过去，对上他的视线，于夏本能地紧张。
    “于夏。”
    他又重复喊了一次她的名字，像是在酝酿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可于夏心脏就突然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竭力地抑制着心跳，尽量平静问：“怎么了？”
    晦涩不明的光线下，树影落在他身上，泄下一片影影绰绰的影子，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头顶，让本就悸动的夜里凭添了几分朦胧感。
    他忽然抬起头，视线就那么坦荡地落在她脸上。
    须臾，他低低出声：“我喜欢你，于夏。”
    从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秒，时间就仿佛静止了。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他说得很慢，嗓音清冽咬字清晰，极力遮掩住了言语中的谨慎和紧张。
    于夏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从前她不敢想，甚至已经放弃挣扎的事，在这一秒似乎突然峰回路转。
    婆娑的树影下，男人喉结轻轻滚动了一瞬，他轻轻收了收已经湿透了的掌心，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嗓音略微有些发抖：“我……抱歉，我是第一次告白……有些紧张，我……我的意思是——”
    原地，季清予凝视着她的眼睛：“于夏，我能追你吗？”
    “我知道，你有一个暗恋很久的人，我也知道我突然跟你说这个，你可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没关系，你不用给我答复，你可以慢慢考虑，或许有一天，你会觉得我也还不错。”
    “喜欢你，是我深思熟虑后，十万分确定的事。”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嗓音低沉，语气真挚，一字一句都滴落在她心上，让她原本一潭死水的心，再次泛起阵阵涟漪。
    于夏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一时有些招架不住，朦胧的灯光衬得此刻的场面有些不真实，她的耳朵慢慢发热，心头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撩动，不可抑制地疯狂跳动。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对于此刻的意外之喜，于夏的大脑已经处于一个极度兴奋，且不可置信地状态，她的耳朵嗡嗡地响，她想说什么去回应，却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
    在她执着了十年，即使撞了南墙也不愿意回头的这场独角戏中，她早就不对一场戏的结局抱有任何be以外的幻想。
    她心底有些发酸，突然想起之前看到过的一句歌词——
    “暗恋一点都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根本没有看我。”[3]
    但幸好，这场漫长的暗恋里，在她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地朝着季清予走了九十九步以后，季清予终于看向她，并朝她走完了那最后一步。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于夏才轻轻点点头。
    见状，季清予嗓音紧张得微微有些颤抖：“你同意我追求你了吗？”
    于夏笑着摇头：“不是。”
    “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人生中有许多可遇不可求的事，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2]——
    还有，
    初夏的夜里，喜欢于夏的季清予。
    而她历经十年的这场漫长的暗恋，也终于在这个风止蝉鸣的夏天得偿所愿。
    第47章
    那天于夏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觉得牵着季清予的手，走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软绵绵的云朵上，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第二天早上, 于夏睡醒拿起手机看到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季清予：早安女朋友】
    于夏盯着“女朋友”三个字，反复确认发送人和微信内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以后, 一把拉过被子蒙过头顶，躲进去傻笑。
    没过多久, 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正沉浸在兴奋中的于夏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顾暖洋突然回来了, 下意识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对着门口毫无形象地喊了一句：“谁呀？”
    听见声音, 门外的人轻笑了声：“给你男朋友开门。”
    男人声音低磁清冽，许是刚睡醒还没开嗓的缘故, 尾音带着淡淡的颗粒感。
    于夏一愣，几乎瞬间就分辨出声音的主人, 心脏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她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穿拖鞋, 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蓬头垢面还穿着米奇睡衣……
    “……”
    缓了两秒，于夏飞快扒掉自己身上的睡衣，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碎花连衣裙, 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卫生间洗漱, 擦完脸以后, 她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幸好昨天洗头了。
    结束这一切以后, 于夏对着镜子努力平复了一下悸动的心，随后又抓了两把头发, 让头发蓬松一点, 显得脸小点。
    万事俱备以后, 于夏缓步走到门口，深吸了两口气推开房门。
    门口。
    季清予穿着白色休闲衬衫，最上方扣子解开两颗，领口散乱，衬衫下摆整齐地塞进黑色西装裤里，两条长腿笔直得晃眼。
    四目相对，于夏有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见状，季清予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脸上，嗓音慵慵懒懒：“终于舍得来给你男朋友开门了？”
    于夏耳根红了红，侧身让开一个位置，抿唇小声道：“你……先进来吧。”
    她看到季清予还是有些紧张，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季清予是他男朋友的这个身份，反观季清予但是一口一个女朋友喊得顺口。
    季清予拎着早餐走进去，把早餐摆在餐桌上，见于夏走过来才站直身子看过去：“你还没吃早餐吧？”
    于夏摇头。
    说话的功夫，季清予已经把买好的早餐一一打开摆在桌子上，闻着熟悉的香味，于夏下意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
    生煎包、咸豆腐脑、还有甜豆浆，每样都有两份。
    半晌，于夏才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早餐啊？”
    季清予：“之前在医院见你吃过，记下了包装袋上的店名。”
    说着，他视线落在她脸上：“怎么了？”
    医院？
    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一个月以前季清予怎么会特意留心去记她喜欢吃的东西？
    昨天她被季清予突如其来的表白冲昏了头脑，也没来得及仔细去问一些事，比如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于夏？”
    “啊——”
    回过神来，于夏摇了摇头：“没……没怎么。”
    季清予“嗯”了一声，抬手十分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坐下尝尝我买的合不合口味。”
    于夏也没推辞，点头道谢。她坐下以后，季清予转身坐在她对面。
    她夹了一个生煎包咬了一口，今天的生煎包还很汤，里面的汤汁还没被面皮全部吸收，吃起来很又香又嫩，底部的酥皮软硬恰到好处。
    “好吃吗？”
    于夏点了点头：“很好吃。你怎么突然给我买早餐啊？”
    她抬头视线落在他脸上，难得在季清予脸上看到局促的表情。
    随后，季清予轻咳了两声：“因为，我看到别人谈恋爱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就……”
    他话还没说完，于夏就忍不住笑出声，从前她认识的季清予，不管做什么事都十分得心应手，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局促紧张的样子。
    见状，季清予无奈笑了笑：“我也没谈过恋爱，是第一次，但是这我以后会慢慢学做一个好的男朋友。”
    于夏看着他，心底密密麻麻生出一股掺杂着酸涩的温暖，像季清予那样一个骄傲耀眼，对她来说可望不可即的人，现在居然对她说，愿意为了她去学习怎样做一个好的男朋友。
    她眼睛酸酸的，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怕一开口眼泪就会忍不住流下来。
    虽然不知道她的情绪是从哪来的，但季清予见状还是慢条斯理笑着，声线散漫半真半假：“要是我这个男朋友第一天上任，就把女朋友弄哭了，是不是挺不称职的。”
    闻言，于夏抿了抿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季清予不怒反笑，倾身把豆浆和开了盖子的豆腐脑推到她面前，嗓音沉慢温声哄：“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瞪我不是？”
    于夏破涕为笑也没反驳，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豆腐脑。
    见状，季清予才稍微放松下来：“待会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一起去。”
    于夏摇头，不是她故意矜持，是她真的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以前在临江上学的时候，也没心思想着玩，后来回来工作以后也都是电视台和家两点一线，也不知道临江有什么好玩的。
    刚回过神，她就听见季清予说：“临江的野生动物园很出名，听说还挺好玩的，你去过了吗？”
    于夏摇头：“还没有。”
    闻言，季清予笑着：“正好，我也没去过。”
    这一次，于夏没再拒绝。
    没来由的，她只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季清予就仿佛就猜透她的心思一般。
    吃完早餐，于夏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问他：“你今天也不用上班吗？”
    “不用。”季清予：“这周换班，周末是同事值班。”
    于夏点头应了一声，她最近不上班作息不规律，也没管周不周末。
    说完，季清予起身动手收拾桌上的餐盒：“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收拾完我去帮你看下的小腿骨的恢复情况。”
    愣了一下，于夏才抿唇道：“我帮你一起收拾吧，我的已经没什么事了，差不多已经恢复好了。”
    话音刚落，季清予的视线就淡淡朝她看过来，视线在空气中相触，于夏本能地回避他的目光，低头继续帮他收拾东西。
    几秒钟后，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叹息：“你男朋友是医生，听话。”
    “……”
    无缘无故地，于夏的耳朵再一次红到耳根。
    最后那两个字像是被赋予了什么神奇的力量似的，让她整颗心都像是打翻的蜜罐，丝丝缕缕的甜味仿佛就要从她心上溢出来。
    她低着头收回手，小声道：“那我去洗个手。”
    “嗯，好。”
    语气温柔到犯规。
    话落，于夏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紧张羞涩到连先迈那只脚都忘了，如果现在季清予再说些什么，她估计会紧张到同手同脚。
    直到卫生间的门关上，于夏才用力猛吸了几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她下意识用手给自己扇风，这屋子里明明是二十四小时恒温，可她总觉得今天系统仿佛失了灵，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热。
    于夏打开水头头，猛地朝自己脸上撩了几下凉水，才总算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不然待会盯着一张通红的脸出去，肯定要丢死人了。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突然觉得今天的自己好像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缓了好半天，于夏在准备出去之前，又靠着卫生间的门深吸了几口气，才有勇气打开门走出去。
    听见声音，季清予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于夏：“没事，你这么快就收拾完了吗？”
    季清予从沙发上站起来，点了下头：“收拾完了，我去洗个手，然后出来帮你看看腿。”
    “好。”于夏平静点头。
    直到卫生间的门再次合上，于夏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卧室，她刚刚套裙子套得急，没来得及穿打底裤，仗着是长裙才不会走光，可一会儿季清予要是帮她检查腿，是一定会走光的！
    于夏总最快的速度把安全裤翻出来套上，然后赶在季清予出来之前，又重新坐回沙发上。
    等季清予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于夏板板正正坐在沙发上，依旧保持着刚刚他走时的姿势。
    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随即迈步过去，俯身单膝跪地蹲在她脚边：“抬一下。”
    ？这就开始了？
    于夏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听话地照做。
    许是他刚洗过手的缘故，指尖有些凉，触及到她小腿的一瞬间，她的整条腿瞬间从脚腕麻到大腿根，下意识就想把腿收回来。
    可下一秒，脚踝处就被一只手轻轻握住，动作轻柔，力道足以桎梏她到不至于弄疼。
    男人嗓音低沉清冽：“先别动。”
    于夏的大脑就仿佛突然宕机了，脊背微微僵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没再乱动。
    小腿骨上不断传来手指在上面捏按的触感，与此同时，季清予抬头看她：“疼吗？”
    于夏摇头。
    他的手又动了动：“这里呢？”
    于夏依旧摇头。
    除了麻和痒她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感觉，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她即将要盖过呼吸的心跳。
    结束以后，季清予站起来：“动一动你的腿，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于夏照做：“没有。”
    季清予点头：“恢复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为了防止复发一个月内还是尽量不要穿高跟鞋。”
    “好。”
    安静了两秒，季清予重新开口：“我们现在去动物园，还是休息一会儿再去？”
    思考了一瞬，于夏：“现在去吧。”
    季清予点头：“好。”
    “稍微等我一下！”说着，于夏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我去拿个包。”
    季清予应了一声，便迈开腿往门口走。等于夏挑好包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好鞋子打开门站在走廊里等她了。
    于夏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
    季清予笑笑，随手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不急。”
    说着话，于夏换好了平底鞋走出来，回头锁上门，两个人并排去等电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周末的缘故，今天电梯里的人居然异常地多，明明他们刚上电梯的时候是空的，到了十楼以后每一层都有人上来，电梯里很快就变得满满登登。
    中间不知道是谁下电梯撞了她肩膀一下，她身子轻轻歪了歪，只不过因为电梯里人挤人，她才没再摔倒。
    她刚站直身子，下一秒就被身旁的人护着肩膀，以一种强势并且十分有安全感的方式揽进怀里。
    这一秒，于夏的心脏用力地跳动了两下，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头顶湿热的呼吸。
    直到电梯从电梯走出去，季清予才送开她，走到小区门口，季清予突然喊了她一声——
    “于夏。”
    说着，季清予朝她伸出手。
    于夏不明所以：“怎么了？”
    阳光明媚温暖，春风温柔和煦。
    原地，季清予低头，一双精致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她的影子，他嘴角漾着笑：“伸手，男朋友牵你。”
    第48章
    有时候, 最直白的话往往更撩人心弦。
    季清予也不急，悬在半空中的手就那么抬着，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于夏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明明只有几秒钟，她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掌心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等里面的细汗被风出面吹干了, 才轻轻抬起手朝着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去。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轻轻扣住。
    十指相扣的牵手方式, 是她最喜欢的。她手指轻轻拢了拢，小心翼翼回扣住季清予的手。
    虽然昨天晚上也是被季清予牵着回家的, 但昨天她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感受没有今天真实。
    怎么说呢？
    被季清予牵起手的瞬间，她的心脏就好像柔软地陷下去一块, 而被他牵着走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云朵上, 轻飘飘的。
    季清予的车就停在楼下, 走到车门前，季清予率先伸出手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这一次于夏没有再推辞, 名正言顺坐上了他的副驾驶。
    帮她关上车门以后, 季清予才转身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上车。
    “会看导航吗？”
    于夏点头：“会看。”
    季清予打开地图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我也是第一次去, 路不熟要麻烦女朋友帮我看导航了。”
    于夏的脸又红了红，随即抬手接过手机, 轻轻点了点头。
    明明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怎么季清予这么会, 男朋友女朋友不离口的！
    正想着, 一阵熟悉的洗衣液香味由远及近钻进鼻尖, 等她回过神来，季清予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对上他的视线，于夏呼吸一窒，脸瞬间红到耳后，心跳也忍不住加快。
    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良久，季清予突然笑了下，温热的呼吸轻轻扫在她侧脸，嗓音沉慢：“这么容易脸红啊。”
    于夏一秒回神，避开他的目光，磕磕巴巴地回：“没……没有，天气太热了。”
    她偏过头，季清予的视线就顺势落在她白皙纤细的天鹅颈上，顺着笔直得锁骨往下，依稀能看见薄薄的衣料里面肩带的颜色。
    季清予喉结轻轻滚了滚，迅速移开视线，他伸手过去替她拉出安全带，随后将身子退回去把安全带扣好。
    车内气氛也因刚才那一下，显得异常燥热，凭空在他心底点燃了一股晦涩的火。
    而于夏对他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待他坐直以后才重新做好，偏头跟他道谢。
    顿了几秒，季清予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幸好刚刚于夏没看到，否则他的形象估计就要毁了。
    于夏的方向感很强，有了她一路上看导航带路，虽然一段路不是很好走，但一路上几乎没有拐错过路口，原本预计两个小时的路程，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许是因为今天是周末的缘故，动物园门口的车位大部分都已经被人占了，他们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车位。
    下车以后，季清予朝她走过去，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售票口走。今天动物园的人很多，准确的说是小朋友很多，大部分都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带着小朋友一起来，偶尔才能看到一对情侣。
    售票口排队的人很多，他们前面至少还有十几个人。
    今天气温很高，临近中午头顶的太阳也越发毒辣，于夏怕热下意识用手遮住头顶的阳光，只不过效果甚微。
    突然，头顶突然泄下来一片阴影，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降了几度。她下意识抬头，就看见季清予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高大的身躯正好帮她挡住了身侧的阳光，而她正好现在他影子的范围里。
    四目相对，季清予偏头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唇角，挑眉轻笑：“大庭广众的，这么盯着你男朋友，你也不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于夏没懂他的意思。
    季清予就那么站在原地，偏头盯了她几秒，随后缓缓低头，嗓音沉慢带着淡淡的气音：“忍不住想亲你。”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烫得她耳垂发麻。
    于夏的心脏短促而激烈地跳动了两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
    印象里，季清予不是会说这种荤话的人。
    季清予姿态闲适权当没看见，反而挑了挑眉，弯唇轻笑：“现在更想了。”
    “……”
    于夏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不去看他。
    脸上的酡红也不知道是热红的，还是羞红的？
    见状，季清予嘴角划过一抹愉悦，缓缓站直身子，调整了一下位置继续挡太阳。
    队伍前面进行得很快，很快就轮到他们买票，于夏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口写的售票价格——
    成人票150/张
    学生票75/张
    “……”
    于夏突然觉得自己的学生证没有物尽其用。
    季清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三章纸币递过去，很快就拿到了纸质门票。
    从入口进去往左走第一个鹿苑，里面有高大的长颈鹿，附近的小亭子里有工作人员在卖切好的胡萝卜，可以喂长颈鹿，许多带着小朋友的家长都在栏杆周围抱着小朋友喂长颈鹿。
    见状，季清予看她：“我们也去喂长颈鹿吧。”
    没等于夏说话，就听见身后一对情侣男的拉着女的往别的方向走：“哎呀，门票一百五一张都够贵的了，一个破胡萝卜还十块一根，怎么不去抢钱啊，走吧走吧别喂了。”
    身后的情侣走远了，后面女生的话于夏没听清。
    见她不说话，季清予又喊了她一声：“于夏？”
    回过神来，于夏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走吧。”
    说完，余光下意识瞥了一眼正喂长颈鹿的小朋友。
    见状，季清予皱了皱眉，但还是跟了上去。
    再后面是老虎猎豹狮子这些大型野生动物，于夏兴致缺缺大多走马观花看看就过去了。
    走到一半，刚赶上海洋馆里面海豚和海狮的表演时间，寻着掌声和欢呼声，于夏的视线看过去：“里面是海洋馆吗？”
    季清予牵着她的手温声应着：“嗯，里面现在应该是有什么表演，我们进去看看？”
    “好。”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刚好赶上海豚“波波”表演，在驯兽员的鼓励和指挥下，海豚“波波”再次从泳池里高高越起，用嘴顶起正上方准备好的皮球。
    底下观众席上，掌声和欢呼声一片。
    于夏忍不住道：“好可爱啊，我听说海豚的智商相当于六七岁的小朋友。”
    季清予点头：“是有这种说法。”
    海豚表演完毕以后，接下来就是海狮表演，随着音乐声两只海狮跟着驯兽员的步伐走上表演台。
    随着驯兽师的鼓励和指挥，两只海狮相对而立，将事先准备好的皮球用嘴顶起来，两条腿在表演台上走来走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中一只名叫“嘻嘻”海狮突然像是累了一样，不管驯兽师怎么沟通鼓励都难以调动嘻嘻的情绪。
    见状，于夏抬头看季清予，问了一句：“这个海狮怎么了？”
    季清予抬眼看了舞台上油盐不进的海狮，以及无奈的驯兽员，随即收回目光，模样认真，若有似无地轻笑了声：“可能是耍大牌了吧。”
    “……”
    顿了两秒，于夏忍不住笑出声。
    表演因为“嘻嘻”的耍大牌而提前结束，观众离场之前，驯兽员宣布可以去旁边窗口买票，排队跟海豚和海狮互动。
    结束之前，于夏临时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观众席已经空了，只有两边走廊稀稀拉拉又几个人正往外走。
    出来以后，季清予牵起她的手往出口方向走，见状，于夏提醒道：“出口不是在哪边么？”
    季清予轻轻应着：“我们先不出去。”
    “啊？那我们去哪？”
    季清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于夏眨了眨眼睛，没再问。直到一路走到表演台后面，于夏才知道季清予是带她来跟海豚互动和拍照。
    于夏按照驯兽员说的，蹲在水池边把手放在水面以上五六厘米的地方，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水里的海豚就越上来重重吻了她掌心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于夏兴奋了一瞬，笑着回头看季清予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却不想身后季清予正举着手机帮她拍照。
    于夏愣怔的功夫，画面已经定格，听见“咔嚓”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羞赧道：“别拍！一定很丑！”
    季清予唇边漾出一抹温柔，听话地收起手机：“很美。”
    从海洋馆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园区的餐厅就在距离海洋馆不到五百米，两个人牵着手并排往餐厅的方向走。
    于夏抬头看他：“刚刚去和海豚互动应该很贵吧？”
    季清予笑着：“不贵。”
    说完，没等她开口问出价格，季清予就继续道：“饿了吧？想吃什么？”
    于夏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太挑食，一般能填饱肚子就行。”
    季清予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这景区里的餐厅也就能填饱肚子了。”
    闻言，于夏无声地笑了笑。
    许是到了中午的缘故，温度也明显比刚刚又高了几度，太阳就挂在头顶，周围也没有什么遮挡物，于夏也算是真真切切感受了一次骄阳似火。
    她一边低头查看天气，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降温。
    见状，季清予把手抬高放在她头顶，帮她遮阳：“热了吧，你站着等我一下，我去买把伞。”
    于夏闻言赶紧伸手拉住他：“不用了，太麻烦了，马上就到吃饭的地方了，忍忍就过去了。”
    季清予笑着垂眸，一双精致的桃花眼认真看着她，嗓音低磁沉慢：“于夏，我不怕麻烦，只怕你不麻烦我，知道吗？”
    第49章
    于夏被他这句话撩得心跳加速, 耳根也跟着红透，过了几秒，她抿唇点了下头：“那你去吧, 我在这等你。”
    见状，季清予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抬手轻轻揉了下她头顶, 拖腔带调说了句：“乖——”
    “……”
    救命，于夏再一次质疑季清予到底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季清予去买伞的功夫, 于夏去旁边自用饮料机买了两瓶百岁山，见他出来于夏拧开其中一瓶递给他。
    “谢谢。”
    季清予接过水, 直接把瓶口送到嘴边仰头灌下去, 凸出的喉结上下轻轻滑动，又性感又撩人。
    于夏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下意识别开脸，自己猛灌了两口冰水, 试图让自己清醒。
    喝完水, 季清予顺势把她手上的水瓶接过来捏在自己手里，撑开遮阳伞挡在于夏头顶，两人并排往餐厅的方向走。
    不知道是遮阳伞真的起了作用, 还是因为是季清予在帮她打伞才产生的心理作用, 后半段路程于夏竟然真的觉得凉快了许多。
    事实证明, 季清予说的没错，景区的餐厅的确只能用来填饱肚子, 暂且不说价格，但是味道是真的一言难尽。
    她和季清予分别点了一份黑椒牛柳意面和一份咖喱鸡腿饭, 意面口感一言难尽, 咖喱味道清汤寡水, 总之是很难吃就对了。
    见状，季清予道：“喝点什么，我去买。”
    于夏这次也没再跟他客气：“果粒橙吧。”
    “好。”
    很快，季清予就拎着一瓶水溶C和一瓶北冰洋回来回来。
    “果粒橙没有了，北冰洋可以吗？”
    于夏心跳如鼓，她抬起头伸手结过那瓶北冰洋，触及到瓶身的瞬间，冰凉的触感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整颗心脏都仿佛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第三次。
    这是季清予第三次请她喝北冰洋。
    回过神，于夏收回手抿唇道谢：“谢谢。”
    于夏心中所想，季清予完全不知，他笑着：“北冰洋也很好喝，特别是凉的，你尝尝。”
    于夏低头抿了一口，丝丝凉意从喉咙瞬间直流到胃里，口中还留有汽水的清爽，和橙子的香甜，她轻轻点了点头：“是很好喝。”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继续逛剩下的园区。
    路上，几个工作人员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抓回来几只了？”
    “三只，还剩一只好像就在这附近，得快点找到最后一只。”
    他们语速很快，于夏也没太听清，只听见什么一只几只的，她也没当回事。
    正当两人走到两侧都是树的上坡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叫声：
    “啊——”
    “怎么会有猴子，别抢——”
    闻言，两人对视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走到事发现场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人正在旁边拿着手机拍照，中间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正拉着自己的包跟猴子对峙，拉扯之中从包里掉出几个小面包。
    见状，猴子松开了那个女生的包，去捡地上的小面包，那个女生顺势躲在人后面。
    她以前只是听说，山上里会有猴子突然跑下来抢游客的东西，却没想到今天居然真被她给遇上了。
    这只猴子没有她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么凶，抢走了小面包以后就没再攻击人，而是蹲在原地三两下就撕开了包装，并且把下面的吸油纸扯开扔掉。
    见状，于夏忍不住惊讶出声：“猴子居然还会撕包装袋？”
    片刻，耳边传来季清予漫不经心的轻笑：“它是猴子，又不是傻子。”
    于夏：“……”
    合着她才是那个傻子……
    -
    傍晚，两个人才开车回到市区。
    正好赶上前方红灯，季清予把车停好，偏过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还没等于夏回答，她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顾暖洋打来的。
    “我先接个电话。”
    季清予点了点头，重新启动车子。
    “喂？洋洋，怎么了？”
    顾暖洋：“夏夏又不在家吗？”
    于夏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季清予，犹豫了一瞬才心虚道：“嗯，我下午有事出去了，怎么了？”
    闻言，季清予余光轻轻瞥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电话那头，顾暖洋把晚餐放在餐桌上，一边往沙发上走一边道：“没事，我就是今天回家睡，知道你肯定还没吃晚饭，顺路回来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那家烧烤。”
    “啊——”
    于夏下意识看了季清予一眼。
    见状，季清予微微偏过头与之对视几秒，随后点了下头。
    于夏这才开口道：“我快到楼下了，有什么要我带上去的吗？”
    “没有，我刚刚买了很多东西回来，你直接上来就行了。”
    “好，那我先挂了。”
    “好，拜拜。”
    挂断电话以后，于夏脸上带着歉意看了看季清予：“不好意思，我朋友回来了给我带了晚餐，所以……”
    “没事。”季清予偏过头视线落在她脸上两秒，随即收回视线，慢条斯理轻笑着：“来日方长。”
    于夏脸颊热了一瞬，轻抿嘴唇没说话。
    到了楼下，季清予把车停在车位上，熄火以后两个人才相继下车，并排慢慢往里面走。
    等电梯的时候，季清予突然开口：“上次是你让你朋友帮忙来医院还衣服的？”
    于夏点头：“之前不是答应你第二天还么，但是第二天我临时有事，就拜托我朋友帮忙了。”
    “有事？”
    于夏：“……”
    季清予准确捕捉到一句话的关键点，他偏过头，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盯了她几秒才轻轻“啊”了一声，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是有事，是去相亲了——”
    “……”
    于夏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人这么腹黑。
    随着“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于夏一眼就看见站在电梯口的顾暖洋。
    与此同时，顾暖洋看着电梯里并排站着的两人反应了两秒，随后看着于夏轻轻挑了挑眉毛，脸上笑容暧昧：“你们——”
    见状，于夏赶紧走过去：“洋洋，你怎么出来了？”
    “啊。”顾暖洋：“我突然想到楼下有个快递到了，刚刚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我就想着你应该在电梯里，就出来了等你了。”
    说着，顾暖洋抬头看了季清予一眼，靠近于夏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的有事出去了，就是跟季医生出去约会？”
    于夏脸红了一瞬：“哎呀，等回去了再跟你说。”
    说着，于夏推着顾暖洋往门口走，还不忘回头跟季清予说一句：“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晚安。”
    季清予笑着：“嗯，晚安。”
    说完，于夏和顾暖洋开门进屋。
    房门刚关上，顾暖洋就忍不住拷问道：“说说吧，什么情况啊？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
    于夏无语：“哪里有三更半夜，才刚过七点好吗？”
    顾暖洋完全不买账：“别说这些，快说说你跟季医生什么情况？”
    于夏第一次有男朋友，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你想知道什么情况？”
    “还不说是吧？刚才季医生看你的眼神，都快拉出丝来了，语气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说着，顾暖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不知道，我上次帮你送衣服的时候，季医生冷若冰霜的表情，知道你去相亲了办公室的门差点被他摔碎。”
    闻言，于夏一愣：“他是从你这知道我去相亲的？”
    顾暖洋看她一眼：“当然啊。”
    说完，顾暖洋言简意赅地，把她一个人在季清予面前演的那出戏说了一遍。
    于夏：“………”
    她就说，好好的工作日，季清予不在医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餐厅。
    顾暖洋八卦道：“说到这我才想起来，都忘了问你那天他有什么行动吗？”
    “……”
    于夏：“应该算是有吧……”
    闻言，顾暖洋更兴奋了：“快快快，快说说，难道他冲到餐厅了？”
    “……差不多吧。”
    “啊啊啊啊啊！！！”
    顾暖洋忍不住尖叫出声：“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我原本就想敲打敲打隔壁那个，原本想推波助澜一下，让他有点反应，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上道！长得帅的果然智商都高！”
    于夏：“……”
    长得帅跟智商高有直接关系吗？
    顾暖洋：“那你那个相亲对象呢？如何？”
    “……”
    于夏现在想起那个相亲男的嘴脸还有些生理不适。
    顿了几秒，她开口道：“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顾暖洋：“什么判断？”
    “那个相亲男，他的确是个普信男。”
    “！！！”
    顾暖洋翻了个白眼：“我就说！就看那个网名我就猜到了！什么帅气且富有，一看就是个普信男！”
    说着，顾暖洋突然想到什么拉着于夏的手，脑补出一场季清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
    “……”
    听得于夏尴尬得快要抠出一座迪士尼，还好这些话没让季清予听见。
    等顾暖洋脑补完，于夏才无奈道：“还是要再说一次，如果你的脑洞可以用来写稿子就好了。”
    “……”
    “我开玩笑的。”顾暖洋：“那真实情况是什么？”
    “真实情况就是，季清予赶到的时候我正要离开，然后应该是那个相亲男想要拉我，但是还没碰到我就被季清予半路截住了。”
    说到这，于夏犹豫的一秒，还是省略了季清予假装是他男朋友那一段：“后来那个相亲男想要讹钱，然后被季清予吓走了。”
    “嗯……”
    顾暖洋思考一瞬：“虽然你描述得没什么激情，但我觉得当时的场面一定很刺激。”
    “……”
    “所以现在呢？”
    于夏抿了抿唇：“我们在一起了。”
    第50章
    生活并没有因为她和季清予在一起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随着于夏腿伤的痊愈，工作也逐渐回复正常。
    这天上午，她去电视台销假, 正好赶上他们组要增加新栏目，正准备开会，陈丽见于夏回来了立马给她销了假, 让她也一起来开会，毕竟于夏的业绩有目共睹。
    走进会议室, 于夏礼貌点头跟小组成员示意，随后坐在顾暖洋旁边。
    顾暖洋倾身靠过来, 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上班啦？假期不是还有几天呢么？”
    于夏小声回：“因为在家太无聊啦！还不如来台里工作。”
    “就没见过你这么爱工作的, 要是我我肯定拖到最后一天再来。”
    说着，顾暖洋突然想起什么：“你的腿好了吗？”
    于夏：“好啦, 季清予已经看过了。”
    闻言，顾暖洋轻轻“啊”了一声, 随后抬头暧昧地笑了下, 小声道：“我怎么忘了，你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已经轮不到我操心了！”
    于夏有些不好意思, 瞪她一眼：“说什么呢你！”
    正说着, 一身职业套装的陈丽推开门走进来：“好了, 正好人都齐了，现在开始开会。”
    闻言, 于夏把顾暖洋推回自己椅子上：“快坐好，待会儿陈姐又要说你了。”
    “行吧。”
    顾暖洋这才收回身子回到自己椅子上坐好。
    陈丽：“咱们台准备开设新栏目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现在这个新栏目台里交给咱们组来做, 这里有几份文件, 你们先看一下, 有什么想法可以我们一起讨论。”
    说着，陈丽把文件推到桌子中间。
    于夏伸手拿了一份，打开仔细看了看。
    新栏目的名字叫“追寻”，大概就是采访临江市本地各行业的业内精英，文件上有关于第一次采访的几个提案，碰巧于夏拿到的是最近小有名气的科技公司，需要采访的人正是江平野。
    愣怔的功夫，其中一位叫张思莹同事举手道：“我觉得我们既然是一个全新栏目，那第一期节目就应该是那种重磅的，抓人眼球的，我觉得我们第一期节目，可以试着采访华丰科技公司的江总。”
    说完，赵东提出了质疑：“华丰科技近两年发展迅速，已经可以比肩业内的龙头老大了，而且江总本人也是深居简出，从来不出现在大众面前，并且众所周知，江总从来不接受任何采访，你怎么能保证，你一定能采访到他本人？”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点头，毕竟华丰发展是很迅速，可是网上却没有关于这个江总一丝一毫的消息，就连百度百科上都没有半张照片。
    张思莹脸上有些挂不住，她随手把文件夹扔在桌上：“那你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
    赵东把自己手上拿到的提案放在桌子上：“你刚刚说的第一期节目应该把重点放在吸引人眼球上，这点我认同，但是吸引人的同时，我们也不要忘了这档栏目的主旨——”
    “临江市只是个三线城市，每年都有大批有能力的年轻人流失，而愿意留在临江，为临江做贡献的，才是我们最值得去采访的。”
    张思莹看了他一眼：“华丰科技难道没有为临江做贡献么？临江现在有多少正在动工的项目，都是华丰科技投资的。”
    赵东：“是，你说的没错，华丰科技的确有贡献，但他的贡献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都是假大空的，也就说并没有让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受益。”
    “但医生就不一样了，生命诚可贵，我觉得相比之下治病救人的医生更值得致敬，也更值得作为栏目的第一期节目。”
    闻言，张思莹不屑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另一个提案：“就算你说得对，那你就能保证你一定能采访到这位季医生？”
    听见“季医生”三个字，于夏心脏一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季这个姓应该不多见，该不会真这么巧吧？
    张思莹继续道：“难道你们忘了两年前的高架桥连环车祸案，电视台想给这位医生做采访的时候，是怎么被拒绝的了？”
    闻言，赵东话语一噎：“我们可以再尝试一下。”
    张思莹还要说什么，但是被陈丽打断：“好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这两位哪个都是难啃的骨头，其他人呢有没有什么想法？”
    说着，陈丽看了于夏一眼：“你觉得呢？”
    于夏放下手上的文件，抿唇道：“从专业的角度，我觉得赵东说得更有道理，既然是社会栏目，就要贴近社会，贴近民众。”
    闻言，陈丽点了点头：“行，那就这么定了，第一期的采访嘉宾就定临江市第一医院的外科医生季清予。”
    陈丽一发话，张思莹也没再说什么：“那谁去采访？我可不想去，上次就是我去的，我可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闻言，大家面面相觑，毕竟两年前被季医生支配的恐惧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就在陈丽考虑派谁去的时候，顾暖洋突然开口道：“陈姐，让于夏去吧！”
    闻言，于夏脊背一凉，下意识扭头瞪了她一眼。
    “于夏？”
    陈丽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吗？”
    “……”
    于夏：“啊？”
    没等于夏反应过来，顾暖洋便开口道：“陈姐你放心，夏夏肯定行的，那个季医生是夏夏的高中同学，上次夏夏腿受伤就是这位季医生给看的。”
    一边说着，顾暖洋一边朝于夏眨眼睛：“老同学季医生肯定会给面子的。”
    闻言，陈丽也惊讶了一瞬：“你跟季医生是高中同学？”
    “……”
    于夏瞪了顾暖洋一眼，硬着头皮点头：“是。”
    “那太好了！”陈丽：“那这个采访就交给你和顾暖洋了！”
    闻言，张思莹不乐意了：“陈姐，您就算偏心也不能这么明显吧，这可是新栏目，你第一个采访就交给一个刚来台里没几天的新人，不太合适吧？”
    张思莹从毕业就在台里工作，已经有六七年了，每个月的业绩都是第一，但是自从于夏来了以后，就抢了她的风头，大会小会上，只要逮到机会张思莹就要嘴上两句。
    闻言，陈丽一记眼风横过去：“不合适？那你去？”
    张思莹不服气地抿了下唇，没做声。
    “还有异议吗？”陈丽：“要是没有异议第一期的采访就交给于夏和顾暖洋做了，组里其他人负责随时配合她们。”
    “好了，散会。”
    说完，会议室里的人陆续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给她们加油打气，毕竟季清予是真的很难采访，他们整租在两年前就已经碰过壁了。
    “小于加油！我跟你说，采访这位一定得耐住性子，除了这个前辈也没什么能帮助你的了，毕竟两年前我们什么办法都用了，都没能采访到！”
    说着，赵东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他能卖你这个老同学一个面子。”
    “……”
    原地，于夏干笑着：“好，谢谢前辈……”
    等会议室的人都走光了，于夏才忍不住找顾暖洋算账：“解释解释吧？”
    顾暖洋一脸无辜：“解释什么？”
    于夏：“当然是解释为什么跟陈姐说让我去采访季清予。”
    顾暖洋偏头笑着看她：“公费谈恋爱多爽啊！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
    于夏无语：“什么公费谈恋爱，工作和生活怎么能混为一谈？”
    “哎呀，安啦！”
    顾暖洋安慰她：“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季清予是你男朋友，再说了，想成功采访季清予，那这个人非你莫属啊，就算是他再不想接受采访也得给你这个女朋友走个后门吧？”
    “而且，这次采访如果成功了，你这个月业绩肯定又是第一，你想想，你可是请了一个月的假呢！”
    闻言，于夏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她说得还有点道理，昨天她还在为这个月的业绩发愁呢！
    “行吧。”
    _
    而此时此刻，正在诊室里的季清予莫名其妙地打了两个喷嚏。
    “季医生你生病了吗？”
    小护士见状忍不住问。
    季清予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前几天下雨着凉了。”
    “那季医生记得吃药。”
    季清予：“谢谢。”
    处理完病房的事以后，季清予回到办公室看了一眼手机。
    微信置顶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天早上的早安。
    季清予上半身微倾，往后轻轻靠了靠，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最后再次定格在微信界面上。
    他点开置顶联系人的头像，是于夏本人在海边拍的背影，很有意境。
    他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半晌，随后点进朋友圈。
    于夏不常发朋友圈，最近的一条还是在三个月前，看上去是帮人转发的。
    季清予瞥了一眼便退了出来。
    过了几秒，他点开置顶的聊天页面，在聊天框上打字。
    【季清予：在干嘛？】
    另一边，于夏正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看季清予的头像和朋友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振动，置顶联系人弹出一条消息。
    于夏思来想去半天，才回复。
    【于夏：刚在台里完会，怎么了吗？】
    季清予看着手机屏幕，低头打了几个字：【方便接电话吗？】
    于夏以为季清予有什么要紧的事找她，所以特地去茶水间，关上门回复：【方便。】
    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屏幕上就弹出一个语音，来自季清予。
    于夏抿了下唇角，按了接听，手机贴在耳朵上的瞬间，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一道，低磁清冽，甚至还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
    “于夏，你已经冷落你男朋友三个小时了。”
    第51章
    男人嗓音缱绻沉慢, 像是在故意拖腔带调，于夏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闲适的样子。
    思及此，她脸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回过神来, 于夏找借口转移话题：“你……今天医院不忙吗？”
    季清予双腿交叠靠在椅子上，略微弯了弯唇角：“嗯——因为快中午了。”
    嗓音低磁，带着淡淡的颗粒感。
    于夏抿了抿唇：“嗯, 那你午饭吃什么呀？”
    许是刚在一起没多久的缘故，即使是这种简单的问候, 也显得异常甜蜜。
    季清予笑了笑：“吃食堂，你呢？”
    “顾暖洋叫了外卖, 待会儿跟她一起吃。”
    季清予轻轻“嗯”了一声。
    对面没再说话, 听筒里依稀还能听见于夏浅浅的呼吸声，他下意识又把手机往耳边靠了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要能听见她的声音，即使只是浅浅的呼吸声, 都能让他莫名地感到满足和心安。
    就仿佛一颗漂泊无依的心, 突然有了栖息之地。
    良久，于夏听见电话里传出一声，很低很浅的声音, 在喊她的名字：“夏夏——”
    电话另一头, 于夏静静站在茶水间,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小心翼翼喘着气, 轻轻“嗯”了一声，“怎么了？”
    这是季清予第一次叫她夏夏。
    从小到大叫她夏夏的人很多, 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她觉得这两个字, 可以如此缱绻温柔, 像是柔肠百转过后带着浓浓温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于夏掌心突然开始湿润。
    片刻，低磁清冽的声音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耳畔：“我很想你——”
    男人嗓音沉慢，一字一句像是穿过耳膜，跨越千山万水最终轻轻落在她心上。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打翻了蜜罐，丝丝甜意瞬间漫延至整个心间。
    到底是第一次谈恋爱，面对季清予如此直白的告白和示爱，于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她红着脸才憋出来一句：“我该去吃饭了，你也快去吧——”
    “还有，季医生上班时间别开小差。”
    话音刚落，电话那端就传来一身很浅的轻笑：“现在是午休时间。”
    紧接着，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鼓动着她的耳膜：“再说了，我这不是想你了么。”
    闻言，于夏的心脏再一次不争气地“怦怦”了两下。
    她抿了抿唇：“不跟你说了，顾暖洋叫我去吃饭了。”
    “等等——”
    闻言，于夏收回即将要挂断电话的手：“怎么了？”
    季清予笑着：“晚上一起吃饭吧，下班我去接你。”
    “嗯。”于夏轻轻应了一声：“好。”
    另一边，季清予刚挂断电话，周言贺就推门进来：“就知道你还没去吃饭，走啊一起，今天食堂有排骨。”
    季清予淡淡应了一声，随即起身换下白大褂，迈步往外走：“走吧。”
    食堂里这会儿人不多，很快就排到他们，打饭的阿姨笑着往季清予盘子里乘排骨：“小季你来啦，好几天都没看到你了。”
    季清予礼貌点了点头，温和笑着：“最近医院有些忙。”
    打饭的阿姨笑着：“多吃点，你们医生工作忙，经常不按时吃饭，胃都饿坏了。”
    见状，周言贺笑道：“阿姨您可不能偏心啊，我也爱吃您这的排骨，今天季清予还是我拉来的呢！”
    打饭的阿姨看着周言贺笑：“小周也来了！”
    说着，往他餐盘里撑了两勺排骨：“够不够？”
    周言贺笑开了花：“够了够了，谢谢阿姨，阿姨您人真好。”
    “这孩子，又贫上了！不够再来。”
    周言贺：“好嘞。”
    说完，周言贺一边接饮料一边问季清予：“你今晚有空没，帮我值个班，我最近新认识个妹子约我今天吃饭。”
    边说着，周言贺边眉飞色舞地对着季清予放电：“帮个忙呗？”
    季清予直接无视：“没空，晚上有事。”
    周言贺：“你能有什么事？论文还没写完？”
    季清予端起餐盘，轻飘飘回了句：“谈恋爱。”
    “……”
    -
    下午五点。
    下班以后，于夏跟顾暖洋和陈丽打了个招呼，随后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楼。
    走出电视台大门口，于夏一眼就看见停在不远处路边的黑色宝马，自己正靠在车旁低头摆弄手机的人。
    他今天穿了一套灰色的休闲西装，内搭一件白色简约T恤，一身干净利落又有层次感，靠在那辆价格不菲的车前频频引人注目，也不知道那些人看的是车还是他。
    没等她走过去，于夏就看见一个穿着小香风连衣裙，踩着高跟鞋的女生捏着手机迈步走过去。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捕捉到他抬头瞬间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眉眼之间淡淡的不耐烦。
    于夏没动，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偏头看着他们。
    要是她没看错，那个女生应该是来找季清予要微信的。
    正巧，于夏听见身后的两个女生闲聊：“哎你看，这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内的第四个了，你猜这个能不能成功？”
    “啧，我看够呛，前几个不也没成功么。”
    “这个身材和颜值都比前几个高了好几个档次，没准就成功了呢！”
    “也不知道这开宝马的帅哥在门口是等谁的，这年头又帅又有钱还肯在你身上花时间的男人可不多了。”
    “可不是嘛，他那车宝马M8一两百万呢！”
    闻言，于夏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那两个女生脖子上带着台里的工作牌，看上去没多大，估计是台里其他部门新来的实习生。
    收回视线，于夏果然看到那个穿裙子的女生把手机拿出来，正跟季清予说着什么。
    突然，季清予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看过来，视线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她脸上。
    一瞬间，于夏突然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心虚。
    见状，季清予微微眯了眯眼，轻描淡写移开视线，看着他面前的二维码，季清予轻轻勾了勾唇角，轻轻抬了抬下巴，神色散漫道：“不好意思啊，看见身后穿荷叶边上衣牛仔短裙的人了吗？”
    男人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语气带着几分炫耀：“那是我女朋友。”
    从于夏的角度看，季清予收回视线以后，薄唇轻轻开合，紧接着两道视线就朝着她看过来，看得她一阵不自在，还没等她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本想找季清予要微信的女生就转身离开了。
    等她再次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季清予姿态闲适地一条腿微屈轻轻靠在车门上，正偏头看她。
    对视两秒，季清予轻笑了声，随即抬起手，手心朝下食指和中指并拢，拇指自然放松，剩下两根手指微屈，嘴角似笑而非朝着她的方向轻轻勾了勾。
    从他的口型中，于夏看懂两个字，过来。
    回过神，于夏迈步走过去：“等很久了吗？”
    季清予轻笑：“不久。”
    说完，他视线落在她脸上，拖腔带调：“某人看很久了吧？”
    “啊？”于夏脸颊一红，“也…没有很久。”
    季清予垂眸盯着她看了几秒，就在于夏忍不住想要开口道歉的时候，季清予突然收回视线，迈步从她身后绕过去，慢条斯理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说完，他倾了倾身，故意低头靠近他耳畔压低声音逗她：“然后再慢慢跟你算账。”
    “……”
    于夏耳后一痒，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偷瞄了他一眼，撞上他的视线以后又飞快收回，钻进车里。
    季清予弯唇笑了下，抬手关上车门，转头坐上驾驶座。
    车子很快行驶上主路，今天车子里放了轻音乐，听着耳熟但叫不出名字，听着还挺好听的。
    就在于夏为刚刚上车前，季清予的那句“然后慢慢算账”而纠结紧张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清冽的嗓音：“别人找我要微信你不吃醋还看戏？”
    声音辩不出喜怒，光看字面意思倒像是在兴师问罪。
    于夏心脏沉了沉。
    她抬头看了季清予的侧脸几秒，随后轻轻垂了垂眼，浅笑着摇下头，嗓音温和：“你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言外之意就是，既然他都已经自己解决了那些桃花，她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从高中开始，喜欢他的女生就络绎不绝，她要是真吃醋，不早就酸死了。
    毕竟，这份感情来之不易，于夏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用的人和事上。
    可她这些心思，季清予一无所知，见状眉头微微皱了皱，心底没来由地掀起一阵烦躁。
    一瞬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会儿，季清予偏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于夏笑了笑：“听你的。”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韩式烤肉味道挺不错的，过去尝尝？”
    “好。”于夏点头，“是湖滨路那家吗？”
    “是那家，你去过？”
    于夏摇头：“没有，顾暖洋很喜欢吃韩式烤肉，之前听她提起过，说那家味道不错。”
    很快，车子就停在湖滨路那家韩式烤肉门口。许是因为现在正好是饭点，这家店客人很多，甚至已经把桌子摆到餐厅外了。
    就在于夏考虑要等位还是换其他东西吃的时候，季清予低声跟前台交代了两句，随后便有服务员带着他们一路穿过大厅往里走，进了里面最安静的包间。
    推开门，服务员站在门口礼貌道：“先生您预定的包间。”
    季清予微微颔首：“谢谢。”
    坐下以后，于夏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预定的包间呀？”
    季清予思考了一瞬：“在等你的时候，顺便定了。”
    “哦。”于夏眨了眨眼，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走进来：“两位现在点餐吗？”
    季清予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抬了下手示意，随后服务员就把菜单递给于夏：“您好女士，请问现在点餐吗？”
    于夏抬手接过菜单：“点吧。”
    说着，她低头翻了几页，随后抬头问道：“你有忌口吗？”
    季清予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摇了摇头：“没有。”
    于夏：“那就要一份牛肉双人套餐吧，饮料要一杯柠檬水，一杯鲜橙汁，谢谢。”
    “好的。”说完，服务员拿着菜单退出包间。
    随着服务员离开，季清予也放下手机：“今天上班还适应吗？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说着，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于夏的鞋，随即收回目光。
    于夏摇了摇头：“没有。”
    说完，她又道：“台里最近出了一档新栏目，这几天又要忙起来了。”
    季清予随口问道：“忙什么？”
    “忙着采访。”
    说完，于夏抬起头，小心翼翼开口：“如果有电视台想要拜访你，你会接受采访吗？”
    “采访？”
    季清予轻挑了下眉毛，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脸上。
    于夏心中打鼓，没等她再开口，就听见季清予轻笑了声：“那要看采访的记者是谁了。”
    愣了一瞬，于夏：“如果是我呢？”
    闻言，季清予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后双腿交叠，姿态闲散地轻轻往后靠了靠，一条手臂搭在座椅上。
    他轻轻抬了抬下颚，视线漫不经心停在她脸上几秒，弯唇轻笑：“求之不得。”
    第52章
    仲夏的夜里, 狭小闭塞的包间内因季清予这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暧昧丛生。
    对视几秒，于夏脸颊开始有些发烫，她轻咳了声, 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见状，季清予唇角微弯收回视线，自顾自低头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随后轻轻推到她面前，嘴角嗪着淡淡的笑：“喝点水, 别咳坏了。”
    于夏抿了抿唇，接过那杯水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正尴尬的时候, 服务员推开门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于夏礼貌点头：“谢谢。”
    说完, 服务员笑着退了出去：“不客气。”
    收回视线，于夏就看见季清予已经把肉整整齐齐放在烤盘上了, 见状, 于夏也拿起夹子想要帮忙，却不想刚拿起夹子还没等她碰到肉就被季清予拦住。
    “我来，你坐着等着就好。”
    于夏没动：“我还是帮你一下吧, 这么多你一个人要烤很久。”
    季清予没接岔, 把一片烤好的牛肉伸手放进她餐盘里, 略微抬了抬眼：“听话。”
    闻言，于夏微微弯了弯唇角, 小声说了句：“谢谢。”
    季清予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即收回视线继续烤肉。
    该说不说, 这家烤肉的味道是真的很不错, 应该算是于夏这么多年吃过最好吃的一家。
    虽然很好吃, 但是毕竟是第二次跟季清予一起吃饭，该有的矜持还是得有，于夏只吃了五分饱就放下筷子。
    见状，季清予抿了一小口柠檬水，抬头问她：“吃饱了吗？”
    于夏违心地点头：“吃饱了，你慢慢吃。”
    季清予笑着放下筷子：“我也饱了。”
    达成一致以后，两人走出包间去前台付了钱，并排走出餐厅。
    最近临江的温度极速上升，即使是在晚上外面的空气也依旧燥热难忍。
    特别是他们刚刚从空调房出来，这会儿于夏更热得难受，直到坐上车把燥热的空气隔绝在外面，才缓和了几分。
    上车以后，季清予启动车子：“直接回家吗？”
    于夏卡壳了一瞬，随后抬头看过去：“不回家去哪？”
    季清予笑着踩下油门：“其实我也不清楚，小区附近有条美食街想去逛逛吗？”
    顿了一瞬，于夏下意识小幅度地吞了吞口水，虽然美食的诱惑力很大，但是毕竟她刚才还说自己吃饱了，这会儿要是再去美食街，不就露馅了。
    思及此，于夏收回视线心虚地笑了下：“还是不了，下次吧。”
    季清予余光瞥了她一眼，淡笑着配合她轻轻“嗯”了声，“也行。”
    车子一路往名都华城的方向开，转过一个弯，季清予突然把车停在路边。
    于夏看了外面一眼：“怎么了吗？”
    季清予单手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等我一会儿。”
    说完，没等于夏开口，就反手关上车门大步往对面的那家甜点店走。
    没过多久，于夏就看见季清予提着一个精致的小草莓蛋糕从里面出来。
    看着马路对面身形颀长的男人，于夏只觉得这一秒时间仿佛都被拉长。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络绎不绝，但此时此刻，在于夏眼里仿佛一切都成了虚影，只有她透过车窗与马路对面的那个拎着蛋糕的男人，遥遥相望。
    她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原来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藏在心里的小心思都逃不过季清予的眼睛。
    他会在乎她的感受，也会小心翼翼维护她的自尊心。
    回过神，季清予已经拉开车门上车，顺势把蛋糕放进她怀里，笑着：“听医院的护士说这家的蛋糕很好吃，买给你尝尝。”
    于夏微微抿唇，眼眶微微有些发酸，原来他连理由都替她找好了。
    缓了几秒，于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声但真诚道：“谢谢。”
    许是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对，聪明如季清予怎会想不到原因，他动作稍顿，随后抬手温柔地揉了下她的头顶：“跟你男朋友客气什么。”
    于夏吸了吸鼻子没再说话。
    季清予也收回手臂，重新启动车子，没过多久就停在名都华城门口。
    停好车子以后，两人相继下车并排往小区里面走。昨夜下过一阵小雨，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有些湿。
    许是她有些心不在焉的缘故，走到台阶的时候，忘记抬脚直接一脚踢了上去，整个人的身子都随着惯性向前，本以为肯定要狠狠摔下去。
    下一秒。
    她的手臂被人拉住，随后轻轻用力一拉，她整个就直接跌进一个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怀抱。
    四目相对，于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掉一拍。
    小区里人来人往，于夏本能地抬手想要推开他，不料下一秒就被他拦腰抱起，身体瞬间失重，于夏本能地勾上他的脖子。
    感受到周围打量的目光，于夏下意识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抬手轻轻推他的胸口：“季清予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把我放下来，我没事自己能走。”
    话音刚落，一阵温热地呼吸就洒在她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伴随着叹息的声音：
    “于夏——”
    盛夏夜里，蝉鸣声聒噪。
    男人声音低磁轻缓尾音蕴着万千温柔，就那么轻轻落在她耳畔：“听话些。”
    短短三个字，像是心尖被羽毛轻飘飘拂过，悸动久久难平。
    这一刻，于夏突然想到罗伯特·勃莱的一句诗——
    “夜晚潮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沉默，今夜我爱你。”【1】
    -
    隔天上午，于夏便把季清予愿意接受采访的事，报告给陈丽，陈丽一听笑得合不拢嘴，毕竟两年前全组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季清予松口。
    “哎呀，老同学就是不一样，上一次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人家都没松口，只说医院工作忙没空。”
    说着，陈丽拉着于夏坐下：“季医生说了什么时候有空了吗？”
    想起昨天季清予在走廊里跟她分开时说的话，于夏点了下头：“说了，今天下午。”
    “啊？”陈丽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么快？”
    于夏点了点头：“嗯，时间上的确有些仓促，但是季医生说只有今天下午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接受采访。”
    闻言，陈丽思考了几秒随即拍板：“那这样，你现在就准备准备提问稿，然后下午让顾暖洋和赵东跟你一起过去。”
    于夏点头：“好。”
    “这次采访事关新栏目能不能打响第一炮，这个要慎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好的陈姐，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下午一点出发。”
    陈丽：“好，你去吧，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当天上午，于夏争取到采访季清予的机会这件事，就传遍整个小组。
    “小于行啊，这么难啃的骨头都被你搞定了，快说说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季医生答应接受采访的？”
    “是啊是啊，快说说，我们真的都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知道吗上一次张思莹在人家医院门口天天蹲点，就差□□了。”
    “噗，她倒是想□□，人家季医生也得能看得上她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说了别说了，一会儿被她听见了。”
    “害怕什么，她出去采访去了，没个两三个小时回不来，放心。”
    于夏略微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还能有什么办法，就可能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呗。”
    “也对也对，毕竟是老同学，总归会给点面子的。”
    于夏抿唇笑了笑：“对了老赵，下午采访季医生还得麻烦您跟我一起走一趟。”
    赵东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等人散了以后，顾暖洋贼兮兮地靠过来，贴在她耳边小声道：“说说，怎么拿下季医生的？嗯？”
    于夏脸颊红了一瞬，下意识用手肘推了推她：“说什么呢！”
    顾暖洋笑着朝她眨眼：“我听说之前张思莹好像看上过你们家季医生，自荐枕席你家季医生都没搭理她。”
    “……”
    于夏：“好了好了，快别闲聊了，提问稿还没准备好呢，再过三个小时就要出发了。”
    “害，不就是提问稿么！”顾暖洋朝她眨了眨眼，拍胸脯保证：“交给我，两个小时保证完成任务！”
    于夏：“真的？”
    “那当然！”说着，顾暖洋打开电脑开始写稿。
    见状，于夏重新打开文档准备其他东西。
    -
    下午一点，于夏、顾暖洋自己赵东准时带着设备到临江市第一医院。
    来之前于夏给季清予发了个微信，这会儿已经有小护士在门口接他们了。
    “您好，是临江电视台的人是吧？”
    于夏点头：“对对对。”
    “季医生已经交代过了，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小护士乘专用电梯一路上了十五楼，办公室里，季清予已经换好衣服等着了。
    推开门，季清予正站在窗前。
    也许是因为拍摄的原因，他特意换了一套干净白大褂。
    男人身形颀长挺拔，黑色西装裤包裹下的两条腿笔直修长，白大褂整洁得半点褶皱都没有，里面衬衫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面容清隽，眉宇之间透着些许淡漠，俨然一副精英的模样。
    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的瞬间，于夏的心脏不自觉的“怦怦”了两下。
    护士把门整个打开：“季医生，电视台的人来了。”
    季清予“嗯”了一声，随后迈开长腿走过来：“辛苦了。”
    小护士笑着：“不辛苦，季医生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季清予应了一声，随即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于夏脸上。
    感受到他的目光，于夏不自然地轻咳了声，随后放下手提包：“那个季医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季清予轻抬了下手，嘴角似笑而非：“随时。”
    感受到季清予明目张胆的视线，于夏下意识移开，模样十分专业：“好的，那我先处理一下摄像机和光源。”
    说完，指挥随行的人架好摄像机，又调整了一下灯光。
    季清予就双腿交叠倚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忙碌。
    于夏今天穿了一件白色v领雪纺长袖，搭配长款灰粉色高腰开叉包臀裙，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长发在后脑扎成一个低马尾，整个人温柔又有气质。
    期间，顾暖洋把她整理好的提问稿事先给季清予熟悉一下，免得待会拍摄的时候出问题。
    一切都准备好以后，于夏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季医生可以开始了。”
    季清予点了下头，重新坐直身子一改刚才闲适地模样。
    摄像机开机，于夏看向摄像头露出职业微笑：“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追寻，第一期节目我们有幸采访到，临江市第一医院的外科医生季清予季医生。”
    说完，镜头调转面向季清予，他抬眸微微颔首：“大家好。”
    男人嗓音低沉清冽，短短三个字也足够门口偷偷看热闹的小护士们为之疯狂。
    “呜呜呜呜呜呜救命，苏到我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季医生是什么行走的人间低音炮！”
    “救命，这个声音太杀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呐，上帝在创造人的时候也太不公平的吧！！又帅又有钱就算了，声音还这么苏！！”
    ……
    里面的采访还在继续，采访一共八个问题，前面七个问题都是跟医生这个职业有关的，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一般是带有趣味性的，一般都是关于情感的。
    第七个问题提问结束以后，于夏笑着：“那么现在就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说着，于夏拿起最后一个提问卡，却不想看到提问卡上内容的那一刻，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要不是现在摄像机正对着她，她已经不知道用眼神鲨了顾暖洋多少遍了。
    而正对面不足两米的位置，季清予正偏头，嘴角带着薄薄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过了几秒，于夏才恢复正常，笑着看向季清予：“这最后一个问题有些偏私人，是关于情感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然而，季清予就仿佛看不出她的暗示一样，只点了下头，一副大方得不得了的样子：“没关系，于记者随便问。”
    “……”
    于夏裂开。
    但记者的专业素养，还是让她笑着问出了提问卡上的内容：“您个人是怎么看待暗恋这件事的呢，听说您一直都是单身，那么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您觉得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追到您呢？”
    “……”
    问完于夏忍不住偷偷瞪了顾暖洋一眼，这是一个问题么？
    顾暖洋一脸人畜无害笑眯眯朝她眨眼睛。
    于夏：“……”
    另一边，季清予也没立刻回答，只微微偏头仿佛在细细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季清予笑了笑，慢条斯理开口道：“暗恋应该是一件既酸涩又难过的事吧。”
    “至于下一个问题——”
    季清予笑笑：“抱歉，这是两个问题。”
    闻言，于夏如释重负，笑着背出她提前准备好的词，笑着结束了这次采访。
    结束以后，双方笑着寒暄了几句，于夏就跟季清予道别，带着顾暖洋和赵东走出办公室。
    还没等她回手把门关上，就被季清予叫住——
    “于记者。”
    于夏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怎么了季医生。”
    季清予：“你有东西落在办公室了。”
    闻言，顾暖洋笑着：“那你先去拿东西，我们下去去车里等你。”
    “好。”
    说着，于夏推开门走进去：“我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耳边突然掀起一阵风，紧接着办公室的门就“嘭”地一声，被人关死。
    季清予突然捏住她外侧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被他带进怀里。
    猝不及防的对视，于夏呼吸一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的人缓缓低下头一点一点靠近她耳畔，男人呼吸微沉，嗓音温柔又缱绻——
    “把你男朋友落下了。”
    第53章
    如此直白地撩拨, 让于夏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她脸颊开始逐渐发热，低垂着眼不敢看他，抬手轻轻推了推季清予的胸口, 声音软糯：“季清予，你先松开我。”
    小姑娘力道轻，推他的那几下跟小猫挠痒痒似的, 凭白撩得他心痒。
    狭小的空间内，季清予低头看着她的发顶, 以及已经有些微微发红鼻尖，轻笑了声, 声线磨得逼仄：“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嗯？”
    撩人却不自知才最要人命。
    “什么？”
    于夏没听懂，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蕴着水汽的杏眼, 猝不及防撞进他漆黑的眼底，季清予喉结轻轻滚动了一瞬。
    他垂了垂眸子, 随后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 直勾勾看着她：嗓音沉慢带着蛊惑：“最后一个问题不想知道答案吗？”
    于夏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着，她受不住季清予如此直白的打量，下意识别开视线, 她抿了抿唇：“什……什么？”
    话音刚落, 于夏就眼看着季清予的脸一点一点在自己眼前放大, 她想躲可身后是门板，手腕又被他钳住, 避无可避。
    下一秒，一道低沉带着颗粒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
    一瞬间, 于夏的脑子里仿佛炸开一大片烟花, 心脏不可抑制地在这一刻疯狂跳动, 掌心也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追到你。”
    “你——”
    如此简单的一个“你”，此刻却像点燃了她的生命。
    直到听见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于夏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条件反射一般推开季清予，转身夺门而出。
    到了走廊里，于夏忍不住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经过的护士见状道：“于记者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了吗？要不要检查一下？”
    于夏用手贴了贴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可能天气太热了。”
    护士点了点头：“那好吧，身体不舒服要及时检查。”
    于夏笑着道谢：“谢谢你。”
    等护士走了，于夏才又用力喘了几口气，想到刚刚在办公室里的场景，于夏脸颊又热了几分。
    缓了一会儿，于夏才往电梯的方向走。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正巧听见几个闲暇的护士闲聊。
    “刚刚季医生的采访你们看了吗？”
    “看了看了，我跟小刘刚刚在门口偷偷看得。”
    “我也是我也是，你说季医生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谁知道呢，刚才最后一个问题季医生也没回答，就回答了一个什么暗恋的，这年头谁还搞暗恋啊！”
    “也是，现在这个时代都是看对眼了就直接上，行就行不行就下一个，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得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季医生回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酸涩又难过，暗恋可不就是酸涩又难过的么！”
    “呦呦呦，你这么懂，难不成你暗恋过谁？”
    “别往我身上扯，这可是季医生回答的，你说有没有可能季医生暗恋谁啊？”
    “啊？应该不会吧，季医生的颜值还用暗恋？”
    “要不是暗恋谁，那季医生怎么这么多年一直不找女朋友，没准就是学生时代刻骨铭心的暗恋呢！”
    于夏听得掌心直冒汗，就当她要加快脚步走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个护士突然叫住她：“哎，于记者。”
    于夏脚步一顿：“有什么事吗？”
    几个小护士凑上来：“你跟季医生不是高中同学么，知不知道季医生暗恋谁啊？”
    “……”
    于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见状，不知道是谁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于记者你有暗恋的人吗？”
    话音刚落，不远处办公室的门“咔”地一声打开。
    她下意识看过去。
    两道视线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在空气中相触，于夏掌心开始冒汗，脸颊也忍不住发烫，她不知道季清予有没有听见什么。
    收回视线，于夏只小声留下一句：“想不起来了”，就转身匆匆下了楼。
    原地，几个小护士面面相觑，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季清予就都散了，各干各的事去了。
    办公室门口，季清予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神色暗了暗。
    一个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很久的疑问，也在这一秒破土而出。
    于夏暗恋的人到底会是谁？
    -
    下午，于夏刚回到电视台没多久，就接到了中介的电话，说房东人回临江了，问她今天下午有没有空过来签合同，再加上今天是王月梅生日，她索性又去跟陈丽请了半天假。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顾暖洋：“夏夏，你去哪啊？”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在湖滨路那边租了个房子么，今天房东回来了，中介叫我过去签合同。”
    见她房子都已经找好了，顾暖洋便没再劝，毕竟以于夏的性格，让她一直白住自己的房子她肯定不愿意的。
    回过神，顾暖洋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拿个东西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下午去湖滨路那边做个采访。”
    “好。”
    于夏新租的房子在山水新城，属于临江新开发区，因为还没开发好所以房子还比较便宜，而山水新城是这片小区里设施最完善，安保性最强的。
    她们到的时候，房东和中介已经等了半天了，进屋以后于夏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久等了刚刚路上堵车了。”
    房东正站在窗户边上打电话，于夏只看到一个穿黑色西装的背影。
    见状，中介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我们也没等多久，”
    于夏笑着点了点头，还没等说话，就听见有人叫了她名字：“于夏？”
    语气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西装，脸上夹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
    “你是？”于夏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也想不出来是谁。
    “你真是于夏！”
    说着，那人挂断电话，大步走过来：“我是陈思文啊，就高中你隔壁班的那个，我们还一起参加过化学竞赛。”
    这么一说，于夏似乎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她抿唇笑了笑：“你就是房东？”
    陈思文笑着：“是啊，这房子是几年前我爸妈给我买的，后来我出国读书就一直空着也没人住，我就联系中介打算租出去，这不正好七月中旬一中百年校庆，我就寻思正好回国一趟把这房子也给租了。”
    于夏笑了笑：“那还真是挺巧的。”
    原先就敲定了价格，现在又见到了熟人，陈思文也没犹豫，当即就签了合同，连押金都没要，直接租了于夏半年。
    签完字，陈思文突然开口道：“对了，六月份校庆你应该也回学校吧，校方肯定也邀请你了，当初你可是季清予离校以后，咱们这一届的新学神。”
    当年出事的时候，陈思文已经被保送不在学校了，所以并不知道于夏当年的事。
    闻言，于夏面色有些不自然，她抿唇艰难笑了下：“过奖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麻烦你了。”
    “好好好。”
    陈思文也没拦，只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二维码：“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也方便沟通。”
    迟疑了一瞬，于夏还是拿出手机扫了陈思文的微信，毕竟他现在是她的房东，加上好友以后，于夏带上租房合同和房子钥匙很快离开了。
    直到走出小区，于夏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没想到，她租个房子居然还能租到熟人。
    走出小区以后，于夏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原本还打算剩的时间多的话回去把今天的采访录像重新看一遍，明天上班了好送去剪辑。
    不过，现在也没剩多久了，于夏也就懒得再往电视台折返了，索性走到路边叫了辆车直接回名都华城。
    等车的功夫，于夏接到陈澈的电话：“几点下班，我过去接你，一起回家给梅姨过生日。”
    于夏：“我今天下午请假去签合同了，现在在湖滨路山水新城这边。”
    闻言，电话那头陈澈皱了皱眉：“山水新城？你怎么租那么远？”
    于夏叹了口气：“没办法，资金有限我要求还多，这还是我好不容易租到的呢。”
    “行吧。”陈澈：“那你什么时候搬家告诉我，我到时候叫两个人一起过去帮你。”
    犹豫了一瞬，于夏没接他的话，毕竟她和季清予在一起的事，陈澈还不知道，她正想着该什么时候跟他说呢。
    回过神来，于夏话锋一转：“书意姨呢？已经去我家了吗？”
    “早到了。”陈澈：“那你现在是回名都华城？”
    “嗯，先回去放东西，然后再去我妈那。”
    陈澈：“行，那待会我下班过去接你。”
    说完，陈澈挂断电话。
    这会儿路上不堵，车辆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半个小时就到名都华城门口，付过车费以后，于夏踩着高跟鞋下车。
    一路乘电梯上到十二楼，随着“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于夏的脑子里还是待会儿该怎么跟陈澈说，她跟季清予在一起的这件事，并未注意到电梯门口的人。
    门开了以后，她直接往出走，迎面就撞上一堵人墙，随后一个重心不稳，整个身子都向后仰。
    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皂角香味瞬间钻进鼻尖。
    混乱间，季清予下意识扶住于夏，替她稳住身形，隔着薄薄的衣料，他依稀能感受到她腰间的软肉。
    于夏下意识抬头。
    四目相对。
    季清予一手轻轻扶着她的腰，一手揽住她的肩膀，眉宇之间的淡漠消散，眼底只剩笑意，他很轻地笑了下：“刚一个下午没见——”
    顿了下，慢条斯理：“怎么还占人便宜呢。”
    第54章
    他掌心的温度, 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进来，烫得于夏瞬间回神从季清予怀里弹出来，手上的东西也因为动作太大没拿稳而散落在地上。
    季清予笑而不语, 俯身蹲在地上帮她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见状，于夏也蹲下/身，低头一边捡地上的a4纸, 一边小声道：“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医院么？”
    季清予应了一声“嗯”，“回来拿点东西。”
    说着, 季清予轻笑，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已经透着绯红的脸上：“幸好回来这一趟, 不然——”
    顿了下。
    慢条斯理笑着：“还没这好事儿呢。”
    于夏脸上眼见着又红了几分, 她抿唇解释：“刚才是走神儿了。”
    “嗯。”
    季清予拖腔带调地应着，边捡东西边道：“幸好门口是我——”
    说着, 他视线刚好落在地上的那张“租房合同”上。见状，他动作稍顿, 没等他伸手去拿, 于夏就先一步从地上把合同捡起来。
    回过神来，季清予拿着捡起来的A4纸缓缓站起身，抬手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于夏, 语气稍顿：“你要搬家？”
    于夏抬手接过东西点了点头：“嗯, 半个月前就看好房子了, 总不能白住在顾暖洋家。”
    言外之意就是，她是在跟他在一起之前就打算重新找房子了, 而且这个房子是别人的，她不方便一直住下去。
    一句话把他剩下想说的全部堵死。
    顿了顿, 季清予慢慢点了下头：“新家租在哪了？”
    “山水新城, 湖滨路那边。”
    闻言, 季清予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怎么会租那么远。然而，还没等他发问，于夏就解释道：“因为我租房子要求比较多，所以挑了很多只有那边的比较合适。”
    这是她能在最短的时间，想到最合理的解释，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想租一个安全性私密性都比较好的小区，但是预算有限，所以只能去住开发区吧……
    季清予应了一声，看上去似乎接受了她这个解释：“你应该也还没下班吧，我先送你去电视台。”
    “不用了。”于夏下意识收了收抱着东西的手臂：“我下午请了半天假，正好今天我妈过生日我得回去一趟。”
    季清予点了下头，也没再多说毕竟他医院还有事：“那我先走了，你出门路上小心，替我跟阿姨问好。”
    “好。”
    回去以后，于夏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见时间还早便开始收拾衣服和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打算这个周末就搬过去。
    上一次租的房子被水淹，是陈澈过去帮她把东西搬回来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整理的，大多数不常用的东西都还在整理箱里没动过，给她这次搬家省了不少事。
    只花了半个小时，于夏就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整理好了，衣柜里也只留下两套换洗的衣服和睡衣。
    收拾完，于夏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一边拧开一边往沙发的方向走，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仰头喝了口水，随后视线看过去，是陈澈打来的。
    放下矿泉水瓶，于夏点了接听：“喂？”
    电话那端传来陈澈低沉的声音：“在家吗？”
    于夏应了一声：“在。”
    电话那头依稀还能听见座机的响声，以及同事喊他“陈队”的声音。
    他应该还在警队。
    思及此，于夏：“你队里要是有事就不用特意来接我了，待会儿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就行。”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过了好半晌才再传来陈澈的声音：“没事，都处理好了，我妈今天特意给我打电话让我接你一起回去给梅姨过生日，我要是让你自己过去，我妈不得念叨死我，行了，我现在过去接你，你五分钟以后下楼就行。”
    “哦，好。”
    挂了电话，于夏又在沙发上瘫了两分钟，才起身回卧室换了一套衣服下楼。
    走到楼下，于夏手机响了一声，原来是早上发给王月梅的生日转账，她刚刚才点接收。
    紧接着，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消息：
    【王月梅：下班了吗？陈澈那孩子去接你了，跟他碰面了没？】
    随着不远处路边的一声车笛声，于夏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回复：【刚碰面，这就往回走了。】
    发完，退出微信把手机重新塞回包里。
    走过去的时候，陈澈已经提前在车里帮她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于夏直接伸手拉开坐上去。
    她跟陈澈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再加上陈澈也没有女朋友，于夏一直也就没讲究那么多。
    上了车，陈澈随手把路上买来的杨枝甘露递给她：“刚才站那玩什么手机呢？”
    于夏抬手接过来低头吸了一口：“我妈，发微信问我跟没跟你碰面，催我们快点回去呢。”
    收回视线，陈澈重新启动车子：“行吧，梅姨可能是等急了，也不知道今天梅姨做没做我爱吃的菜。”
    于夏喝杨枝甘露之余抽空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还用想，肯定做你爱吃的了，我妈都快把你当亲儿子了。”
    闻言，陈澈瞥了她一眼，轻哼了声：“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
    于夏扭头：“我什么意思？”
    说着，余光正好瞥见后座上的生日蛋糕。
    没等陈澈说话，于夏就开口道：“你把蛋糕都取回来啦，我刚还想着你过来接我正好一起去取呢！”
    “顺路，正好做好了就取了。”
    “行吧。”
    “对了。”陈澈突然想起什么：“你什么时候搬家？”
    “这个周末吧，周六或者周日。”
    陈澈暗暗算了算日期，随后道：“行，决定好了你给我打电话。”
    于夏抿了下唇，没应。
    季清予到时候如果休假的话，应该也会过来帮她搬家的吧？
    虽然她跟陈澈没什么，但是总觉得让他跟季清予在这个时候碰面，似乎不太好。
    陈澈也没多想，随口道：“你怎么租个房子租那么远，来回多不方便。”
    于夏：“还好啊，我之前查过底图，有公交也有地铁，直达电视台，就是从小区到公交站和地铁口要走个几百米，不过也没事，就当散步了呗。”
    闻言，陈澈嗤了一声：“你心态倒是好，不过那片还在开发，你来回要注意点，尽量天黑前回家，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
    很快，车子就停在青平巷。
    几年前王月梅跟张文东离婚以后，就重新回到青平巷住了，正好那时候房东着急想要卖房，价格很低，刚好王月梅手上还剩这积蓄，就直接把青平巷的房子买了下来，一直住着。
    两人提着蛋糕和水果刚转过弯儿，于夏就闻到从院子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这味道一闻就知道是王月梅的手艺。
    走进院子的时候，王月梅和许书意正好从厨房出来，把最后两道菜摆在桌子上。
    夏天热，老房子屋里闷得很，所以夏天的时候都会把桌子支在外面院子里。
    两人一进门，许书意和王月梅看过来：“哎呦，你们可算回来了。”
    说着，许书意迈步迎过来接下于夏手上的东西：“你妈刚刚还念叨呢，说你们怎么还不回来。”
    于夏跟着许书意走进去，看见王月梅笑了说了句：“生日快乐妈。”
    话音刚落，陈澈就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笑着道：“梅姨生日快乐，这是小夏特意给您订的蛋糕，是纯动物奶油的呢！”
    见状，王月梅笑得合不拢嘴：“快别站着了，去洗洗手出来吃饭了，待会儿菜都快凉了。”
    于夏洗完手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桌旁坐好了，只剩下陈澈旁边的位置。
    见状，于夏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两个老的肯定是又要乱点鸳鸯谱了。
    “小夏，看什么呢，快过来坐下。”王月梅忍不住催促。
    闻言，于夏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陈澈旁边，心里想着今天就找机会，把她跟季清予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他们。
    饭桌上，王月梅旧事重提：“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在国企工作的男孩子，你们发展得怎么样了？”
    闻言，于夏夹着鸡翅的筷子一顿，一时间居然没想起来王月梅说的是谁，思考了一瞬才回忆起来。
    “……”
    顿了一瞬，于夏把鸡翅夹进自己碗里：“没发展。”
    “没发展？”
    王月梅瞪大眼睛，看着于夏。
    之前有事耽搁了一直没来得及问，于夏也没跟她说什么，她还以为于夏跟那个男孩子已经在发展了呢！
    于夏看了她一眼：“嗯，没发展。”
    “为什么不发展？”
    于夏皱了皱眉头，原本已经抛在脑后的记忆又一次被她勾起来，连带着那股“不适”的感觉也一同勾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那人人品不好。”
    “才见一次面你就知道人家人品不好了？”王月梅不依不饶：“到底是人家人品不好，还是你太挑剔？”
    于夏懒得跟她解释：“好了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王月梅：“你有什么数，你要是有数就不会二十五/六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谁说我没有男朋友了？”
    于夏被她逼得有些不耐烦，原本她是想找个好机会正式介绍季清予的。
    闻言，王月梅眼神亮了一瞬：“你有男朋友了？”
    “叫什么？什么学历什么工作？家住哪里？有没有房？家里口人？”
    “……”
    于夏叹了口气，无奈道：“就是你上一次在医院见过的那个医生，姓季。”
    与此同时，陈澈正夹着准备放在于夏碗里的虾，“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第55章
    空气瞬间静默。
    于夏没敢看陈澈的脸色, 脑海里依稀还记得她之前腿受伤在医院时，陈澈对她说的话。
    ——于夏，别重蹈覆辙。
    她能怎么办, 她也不想重蹈覆辙，可谁让那个人是季清予呢，是她孤注一掷爱了十年的季清予。
    见状, 王月梅这一次总算没有给她添乱，而是笑着打圆场：“今天的排骨味道挺不错的。”
    说着, 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在陈澈碗里：“小澈你尝尝，是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陈澈掩去眼底的阴霾, 轻笑着接下：“谢谢梅姨。”
    语气平常得像是刚刚那一瞬间没有发生过一样。
    接下来的一顿饭, 于夏和陈澈各怀心事，在饭桌上没再有过交流, 直到晚上两人打算离开青平巷的时候，陈澈才重新开口：“走吧, 送你回去。”
    于夏点头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毕竟躲也躲不掉。
    随后，陈澈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轻车熟路地启动车子, 往名都华城的方向开。
    夜晚, 窗外霓虹灯闪烁，街道上的路灯都开了, 远远看过去，星点的灯光汇成一片万家灯火, 而车内的气氛却过分凝重, 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于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季清予打来的微信语音。
    她拿着手机的掌心忍不住出汗，余光看了看驾驶座上的陈澈，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放着陈澈的面接这个电话。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接吧。”
    于夏下意识偏头看过去，她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如鲠在喉。
    就当她要按接听的时候，对面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紧随其后的是一条微信消息：
    【季清予：回家了吗，还没有的话我过去接你。】
    【于夏：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到家。】
    发完以后，于夏飞快退出微信，双手紧握着手机，手心冒汗，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块棉花一样，上不去也下不来，堵得人难受。
    须臾，耳边传来一声低沉地轻笑：“你紧张什么？”
    没等于夏说话，他又道：“我又不会真的骂你。”
    于夏偏头看着他，睫毛轻轻抖了抖。
    许是见她没说话，陈澈轻笑了声，抽空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什么时候的事儿？”
    于夏：“大概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啊——”
    陈澈轻飘飘落下一句，拖着尾音像是在思考什么。
    顿了下，他轻轻勾了下唇角：“也行，作为朋友我该恭喜你如愿以偿。”
    过了几秒，于夏抿了抿唇，轻轻开口：“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情都没瞒过你，包括喜欢季清予，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顿了顿，她道：“但也只能止步于朋友了。”
    话落，空气静默了几秒。
    随后陈澈轻笑出声：“当然是朋友，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之前什么娃娃亲的都是大人乱点鸳鸯谱，谁会当真。”
    虽然违心，但这是让他保存颜面最后的方法。
    因为他知道，在这场爱情的博弈里，他已经永久出局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名都华城门口。
    于夏解开安全带跟他道别，随后推门下车，还没等她离开，身后的人就喊了她一声——
    “于夏。”
    她回头看过去。
    原地，陈澈立在一片阴影下，喉结轻轻滚了滚：“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以朋友的身份，永远站在你身后。
    他知道，他现在说一句话不合时宜，也不合身份，但他要为自己的青春画上一个句号，更要给他就此烂在肚子里的那句“我喜欢你”一个交代。
    顿了一瞬，于夏笑着回应：“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因为我们是朋友。”
    一句朋友，保存了彼此的体面。
    闻言，男人嘴角划过一抹苦涩。
    他单手搭在车门上，半边身子倚靠在车门前，偏头看着她摆了摆手：“回去吧。”
    于夏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昏暗的路灯下，陈澈的影子被斜斜得打在地上，树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男人眼底忽明忽暗。
    许久以后，陈澈垂眸笑了笑，随即按灭烟头，转身上车。
    黑夜里，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形单影只，落寞寂寥。
    -
    上楼的时候，于夏顺便在楼下取了几个快递，都是她前阵子买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几个不一样大的小盒子叠在一起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就在于夏抱着一摞快递往电梯口走的时候，电梯门传来“叮”地一声，她下意识加快脚步想赶上这次电梯，却不想怀里的快递也因此随时有掉下去的风险。
    就在她眼看着最上面的快递就要掉下去的时候，突然一只手帮她扶住了快递。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季清予正单手帮她扶着快递，低头朝她笑：“巧啊。”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一瞬间，于夏只觉得堵在自己心口一整晚，上不去又下不来的棉花，仿佛瞬间消散了，她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回应他：“是很巧啊，季医生。”
    闻言，季清予一边把她手里的快递全部接过来，一边纠正：“是男朋友。”
    于夏弯了弯唇：“幼不幼稚啊——”
    “男、朋、友。”
    季清予瞥她一眼笑而不语，两人并排往电梯口走，刚好赶上另外一部电梯。
    随着电子屏幕上的数字逐渐上升，于夏开口问道：“你吃饭了吗？”
    季清予：“还没。”
    “那你刚刚下楼是打算去吃饭的？”
    闻言，季清予偏头，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顿了两秒薄唇轻启：“没，下去跟你偶遇的。”
    “……”
    这时，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定格在12楼，“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于夏率先迈步走出去开门，季清予紧随其后。
    放下快递以后，于夏仰头看过去，笑着：“为了感谢季医生帮我搬快递，我请你吃饭吧。”
    季清予垂眸看她，声线低磁：“不行。”
    “为什么不行？”
    话音刚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手腕，轻轻带进怀里，随后轻轻把头搭在她肩膀上。
    嗓音沉慢，带着笑意：“快递太重，走不动了，得充充电。”
    于夏脸上热了一瞬，随后抿唇推开他，神色不自然道：“那个……你想吃什么？”
    季清予缓缓站直身子，思考了几秒：“你家还有上次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吗？”
    于夏：“好像还有一包。”
    闻言，季清予轻轻“嗯”了一声，脱下鞋子轻车熟路走进去：“那就吃这个吧。”
    “……”
    原地，于夏看了他背影一眼，伸手关上房门。
    相比上一次的小心紧张，这一次于夏的状态轻松了许多。
    她从冰箱里拿出剩下的方便面：“冰箱里有饮料还有矿泉水，你想喝什么自己来拿。”
    季清予笑着应了一声。
    很快，于夏就端着煮好的泡面从厨房走出来，她把面放在餐桌上：“煮好了。”
    季清予低头看了一眼，这次还加了几片午餐肉和两根菠菜，见状，季清予轻笑，普普通通的一袋泡面，到她手里倒煮出了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来。
    于夏拧眉看过去：“你笑什么？”
    季清予瞬间回神：“没什么，比上次丰盛。”
    提到上一次，于夏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把碗拿走，开始跟他算账。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上次你装可怜故意来我家吃饭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家明明就住在隔壁！”
    闻言，季清予双腿交叠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毫不避讳地对上她的眸子：“你说我是为什么？”
    对上他的视线，于夏心脏忍不住漏掉一拍，她脑海里几乎瞬间就浮现出一个答案。
    “是因为——”
    于夏呼吸变得紊乱，心跳也逐渐加快。
    还没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季清予就先她一步补全她的话：“因为我喜欢你，想追你。”
    男人嗓音沉慢，字正腔圆。
    安静的房间里，一字一句都显得都格外清晰。
    半晌，于夏忍不住问出萦绕在她心上很久的疑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过了几秒，季清予缓缓开口：“也许是在医院看见到你的第一眼，也许更早——”
    于夏的心跳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两下。
    更早，是什么时候？
    紧接着，就听见他慢慢道：“可能是除夕夜里那场烟花，也可能是在巷子口你撞进我怀里的瞬间。”
    他认真看向她，眼底温柔不减，嗓音沉慢缱绻：“总之，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对上他的眸子，于夏依稀还能拼凑出高中那个万众瞩目的季清予，而她过往十年的心酸和遗憾，仿佛也在他的只言片语中慢慢填平。
    原来，在她曾经的那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暗恋里，他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的喜欢着她。
    思及此，她鼻尖突然有些发酸，眼眶也瞬间热了，泪珠顺着眼眶滴滴落下。
    见状，季清予小心翼翼替她擦汗脸上的眼泪，温声哄着：“傻姑娘，哭什么，我先喜欢你还不好么。”
    于夏摇了摇头。
    她此刻的心情，季清予永远都不会懂。
    缓了一会儿，于夏擦干眼泪重新把面还给他：“你快吃吧，等会儿就凉了。”
    说着，她站起身：“我去洗下脸。”
    她刚哭过，现在眼睛红红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只被欺负了的兔子。
    季清予笑着：“去吧。”
    等于夏从卫生间出来，季清予已经吃完了，正在厨房刷碗。
    见状，于夏连忙走过去：“你放着我来就行。”
    “没事，已经刷好了，放在哪？”
    于夏指了指头顶的橱柜：“放那上面就行了。”
    从厨房出来，季清予走回餐厅拿手机，见状于夏下意识开口：“你要回去了吗？”
    季清予动作一顿，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赶我走？”
    于夏面色局促了一瞬，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清予开口打断，他笑着：“挺晚的了，我也该走了。”
    “……”
    犹豫了一瞬，于夏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已经快十点了。
    出了门，于夏看着他往对面的门口走。
    走到门口，季清予突然停下，转身看着她面不改色：“我出门好像忘了带钥匙。”
    于夏：“？”
    季清予居然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怎么办？”
    原地，季清予看着她，倏地嘴角轻轻牵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怎么办？收留我一晚？”
    第56章
    于夏正打算关门的手瞬间顿住。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 总觉得季清予这句暧昧不清的话，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自从跟季清予在一起以后，他的所作所为, 一次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
    顿了几秒，于夏故作淡定：“可以找开锁公司的人来。”
    闻言，季清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这个时间应该没有开锁公司上班了。”
    有理有据，让她无从反驳。
    犹豫了片刻, 于夏还是点头让他进来了。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于夏依旧觉得他们是不是发展得有些太快了。
    重逢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 他们居然发展到在对方家留宿的阶段了吗？
    她思绪神游的功夫, 季清予已经自觉换好拖鞋走进去了，见她还在门口站着, 于是笑着开口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闻言, 于夏瞬间回神, 磕磕巴巴应着：“啊……没……没什么，不麻烦。”
    直到走进去，于夏才反应过来, 这明明是她家, 她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长久的暗恋, 让她的神经触及到有关于季清予的事就本能地局促紧张，就像是膝跳反射, 难以控制。
    回过神来，于夏看了看他：“那你先等一下, 我去收拾客房。”
    顾暖洋家很大, 一共有三间卧室, 主卧是顾暖洋的，另外两个次卧于夏在搬进来的时候随便挑了一个住，还剩一间没人住。
    话落，于夏突然有些庆幸，还好顾暖洋家卧室够多。
    季清予淡笑着拦住她：“不用麻烦了，我睡沙发就行了。”
    于夏下意识看了沙发一眼。
    顾暖洋家的沙发的款式是那种小型的一字型沙发，平时坐人还可以，睡觉的话以季清予的身高，躺上去估计连腿都伸不开。
    于夏收回视线：“沙发太小了，你睡这里肯定不舒服，明天起床肯定腰酸背痛，况且就收拾一下房间也不麻烦，等我几分钟就好。”
    说着，她转身往另一个客房的方向走，季清予见状也抬腿跟上去：“我帮你吧。”
    于夏也没阻止，毕竟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明天两个人都要早起上班，早点收拾完也能早点休息。
    然而，当打开另一间次卧的房门，两人瞬间愣在原地。
    于夏万万没想到，另一间次卧居然连个床都没有……
    里面堆满了顾暖洋从前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及一堆没拆封的快递盒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
    空气静默了一瞬。
    如果她有罪请用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大半夜跟季清予一起，两个人站在一堆破烂面前大眼瞪小眼。
    身后，季清予微微挑了挑眉，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他缓缓收回视线，慢条斯理笑着：“这里，好像也住不了。”
    “……”
    顿了几秒，于夏关上房门，她没敢看季清予的眼睛，毕竟现在的情况的确尴尬：“那个……你先在客厅坐一下，我去一下卫生间。”
    说完，没等面前的人说话，她就转身飞快逃进卫生间，直到卫生间的门关上，于夏才松了口气。
    原地，季清予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划过一抹愉悦。
    卫生间里，于夏拿出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顾暖洋发微信，对面很快回复。
    【顾暖洋：啊，之前看你直接就去你住的那间了，我也就忘了告诉你另外一间客房改成杂物间的事了。】
    【顾暖洋：怎么了吗？你要用那间客房？】
    【于夏：……】
    【于夏：不是我用。】
    【顾暖洋：？不是你用？那是谁用？】
    犹豫了几秒，于夏还是选择先不跟顾暖洋说了，她没事两个字还没打出来，聊天窗口上就又弹出一条消息。
    【顾暖洋：该不会是那个季医生吧？】
    “……”
    于夏觉得她待会出去应该仔细检查一下，这个房子里有没有被顾暖洋安监控。
    紧接着，手机上又接连弹出几条消息。
    【顾暖洋：？？？人呢？】
    【顾暖洋：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于夏：……】
    【顾暖洋：快说说什么情况？！！！你们俩发展得还挺快的，这么快就干柴烈火了？】
    【于夏：……】
    【于夏：不是，别想太多，只是因为他把钥匙锁在屋里了，这个时间又没法找人来开锁，来我这借宿一晚而已。】
    发完消息，于夏又觉得跟顾暖洋解释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也解决不了问题，随后她按灭屏幕。
    于夏走出去的时候，季清予正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手机。
    见她出来，季清予放下手机笑着看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于夏抿唇摇了摇头：“没有。”
    顿了顿，她视线落在那间已经变成杂物间的次卧上，“那个……那间卧室肯定是住不了人的，可能要委屈你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了。”
    还没等季清予说话，她手机屏幕上突来弹出一条语音消息，于夏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外放，与此同时，顾暖洋清脆的女声就那么从手机里传出来，捂都捂不住。
    “都这时候了还睡什么客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好的机会，别怂啊给我上，今晚就拿下他！”
    “……”
    空气瞬间静默。
    此时此刻，于夏只想现在立刻马上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片刻，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季清予一眼。
    四目相对。
    季清予没动，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偏头看着她，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在耐心等待着她的解释。
    “……”
    于夏下意识收回视线，垂眸抿了抿唇，估计她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刚刚都说了沙发太小了不能睡人，现在另一个房间又堆满了杂物，再加上顾暖洋这条不小心外放了的语音，好像不管她怎么解释都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半晌，于夏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别当真，我朋友乱说的。”
    说完，于夏又补了一句：“毕竟这是她家，我带人回来住应该要跟她说一下的。”
    季清予点了下头，见她局促的模样也不忍心再逗她，毕竟小姑娘脸皮薄，惹哭了就不好了，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天。
    他笑着应：“好，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在沙发上睡一晚，你快回去睡吧，明早不是还要上班。”
    于夏抿唇应着，没再推辞，转身去卧室里给他拿了一条毯子和一个枕头放在沙发上，随后抬头看他：“那我去睡觉了。”
    季清予笑着：“去吧，晚安。”
    “晚安。”
    回到卧室以后，于夏躺在床上莫名地越来越精神，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睁开眼睛伸手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摸过来，打开一看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点开季清予的微信，莫名其妙地开始躺在床上翻看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最底下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季清予：怎么还不睡？】
    于夏突然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心跳忍不住漏掉一拍，她低头回复。
    【于夏：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很快，季清予就发来一张图片，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五十五的时候，她在翻聊天记录时，不小心发给他的一个表情包。
    于夏：“……”
    【于夏：不小心手滑了。】
    【于夏：那个……你怎么也没睡，是不是不舒服？】
    【季清予：嗯，有一点。】
    另一边，季清予的消息刚发出去，就听见卧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于夏穿着睡衣，头发被捋在同一边，两边的刘海散落在脸侧，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她身后卧室里的一盏落地台灯亮着，暖黄色的灯打在她头顶，她就站在那就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季清予呼吸一窒，视线落在她睡衣下露出的一截纤细的手臂上，喉头忍不住干涩了一瞬。
    下一秒，他移开视线：“你怎么出来了？”
    于夏抿了抿唇，站在门口小声喊他的名字：“季清予。”
    “怎么了？”
    于夏抿了抿唇，衣袖下的手指紧张得不断搅动，过了几秒才鼓起勇气：“那个……要不你还是进来睡吧。”
    黑暗里，季清予喉结用力滚动了一瞬。
    他突然不想用什么来日方长来说服自己了，此时此刻，他只争朝夕。
    “好啊。”
    片刻，季清予抱着毯子和枕头跟于夏一起走进卧室。
    关上房门，狭小的房间内只剩一盏暖黄色的光源，两人站在床边，氛围旖旎又暧昧。
    顿了顿，于夏抿唇道：“你睡哪边？”
    季清予抬头看了一眼于夏放在床外侧的枕头，“我睡里面吧。”
    于夏点了点头：“那你先上床吧，我来关灯。”
    季清予点头，抱着手上的枕头和毯子从床尾绕到另一边，脱鞋上去。
    见季清予已经上床，于夏才放心关了门口的台灯，摸索着走回床边正准备上去的时候，脚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拌，整个人因为惯性朝着季清予的方向扑过去。
    见状，季清予下意识抬手护住她的头，顺势被她扑倒在床上。
    四目相对。
    于夏的呼吸瞬间顿住，心跳如雷。黑暗里，仿佛全身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季清予胸腔里同样剧烈的心跳，以及近在咫尺滚烫的呼吸。
    “于夏。”
    静谧的夜里，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以沉重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顿了几秒，他微微偏头靠近她耳侧，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耳畔，嗓音低沉喑哑：
    “拿下我不用这样，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缴械投降。”
    第57章
    周遭的空气越发稀薄, 于夏只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起来。
    她轻轻呼着气，小心翼翼开口解释：“季清予我没……”
    还没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 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和季清予瞬间换了个位置，季清予一手护着她的头, 一手推着她肩膀倾身压下来，铺天盖地的皂角香味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她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没什么？”
    黑暗里，男人垂眸注释着她, 低磁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于夏的心跳本能地漏掉一拍, 她磕磕巴巴解释：“我……没……没想——”
    “没想什么？”季清予低低轻笑出声：“没想拿下我？”
    没等于夏说话，男人低首覆上她的耳廓：“可是怎么办, 我已经被你拿下了。”
    嗓音低沉温柔，尾音带着些许气音。
    低沉地喘-息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耳畔, 她的脸颊逐渐发烫。
    静谧的夜里, 于夏的心跳声尤为明显。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就连呼吸也变得万分小心。
    就在这时，小腹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钝痛, 紧接着一股暖流随之而来。
    于夏大脑瞬间从原本旖-旎暧-昧的氛围中清醒, 大脑飞快转动着计算着日期,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到日子了。
    回过神来, 于夏伸手小幅度地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季清予。”
    “嗯？”季清予把头抬起来垂眸看着她：“怎么了。”
    于夏抿了抿唇，脸上不知道比刚才烫了多少倍, 这个时候突然来例假简直要羞耻死了。
    顿了几秒, 她硬着头皮开口：“那个……我肚子有点疼。”
    羞耻心作祟, 于夏没说得太清楚，想着他是医生应该能听懂的吧。
    闻言，季清予的脊背明显僵硬了一瞬，思绪也瞬间从那些旖旎的心思里抽出来，紧张地看着她：“哪里疼，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看。”
    见季清予起身要去开灯，于夏赶紧伸手拉住他：“不是。”
    顿了几秒，她小声道：“是那个，来了……”
    季清予愣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立在原地没动，喉结轻轻滚了滚：“家里有还卫生棉吗我去给你拿。”
    闻言，于夏心脏“咯噔”一下，家里的卫生棉上个月刚好用完，后面就一直没来得及买。
    思及此，她抿了抿唇：“没……没了。”
    “没事。”季清予语气温柔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在刻意安抚：“等我几分钟，我去楼下帮你买。”
    于夏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说完，季清予就起身走到门口，想要开灯。于夏见状赶紧阻止：“等一下。”
    “嗯？”
    “你能……先别开灯吗？”
    不用想都知道，她现在脸肯定很红，现在的样子要是被季清予看到，她肯定要羞耻死了。
    察觉到她的心思，季清予温声应着吧：“好，那我去把客厅的灯打开。”
    “好。”
    说完，季清予开门走出去开了客厅的灯，去门口换鞋。
    于夏抬头看了看正在穿鞋的季清予，出声提醒：“钥匙在门口的鞋凳上。”
    季清予笑着：“好。”
    直到房门“咔嗒”一声关上，屋子里才重归平静。
    季清予走了以后，于夏才慢吞吞穿鞋下床开灯，走到卫生间于夏也顾不上肚子疼，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刚刚在卧室里的场景，整颗心像是被搅乱的潮水，久久不能平静。
    另一边，季清予下楼以后直接去了小区转角处的那家便利店。
    这家便利店的饭团和关东煮很好吃，很多刚刚下班的白领都会选择在这解决夜宵，偶尔季清予下班了也会过来买个饭团带回家。
    走进去以后，季清予轻车熟路在收银台附近拿了个小篮子，随后往放着卫生巾的货架的方向走。
    看着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包装，以及什么日用夜用纯棉网面350mm290mm季清予一时犯了难。他还是第一次帮女孩子买这种私人的东西，对挑选卫生巾更是一窍不通。
    犹豫一瞬，季清予拿出手机打开百度，搜索——卫生巾的种类。
    打出这几个字以后，搜索引擎自动跳出一条——如何挑选卫生巾。
    季清予低头点了进去，大概浏览了几分钟以后，重新关掉手机，按照上面说的，分别在货架上挑选了两款夜用，和两款日用放进篮子里。
    见状，身后的两个结伴挑选卫生巾的女孩忍不住低声道：“快看，那个穿衬衫的男的好帅啊！”
    “帅有什么用，一看就是有女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
    “你傻啊，你没看见那帅哥一进来就一直在挑卫生巾么，肯定是帮女朋友买的啊，不然还能是自己用？”
    “……”
    “果然，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
    “是的，别人家的男朋友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季清予尴尬了一瞬，随后又在货架上拿了两个卫生面条和专用湿巾，转身去隔壁买了一包红糖才去收银台结账。
    回去的时候，于夏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她伸手接过季清予买回来的东西，小声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钻回卫生间。
    见状，季清予弯唇轻笑了声，随后换鞋走进厨房。
    卫生间里，于夏看着塑料袋里各式各样一应俱全的卫生巾以及卫生面条，陷入沉思。
    很快，于夏就处理好从里面走出来：“季清予？”
    “嗯，我在。”
    说着，季清予端着一杯刚煮好的红糖水从厨房走出来：“肚子还疼吗，喝点红糖水可能会好一点。”
    于夏见状愣怔了一瞬。
    从小王月梅就不怎么管她，关于生理期的事还是她从许书意那知道的，再加上她向来独立，就算是生理期也能照常上课和工作，这点小事她也不愿意麻烦朋友。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生理期的时候给她煮红糖水。
    于夏鼻尖有些微微发酸，眼眶忍不住湿润了一瞬。
    见状，季清予心下慌乱了一瞬，他放下手里的红糖水，有些无措地帮她擦眼泪：“对不起，我……我是第一次照顾女孩子的生理期，网上说生理期的时候喝红糖水配红枣会好一些，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喝了。”
    于夏压下心中的涩意，用力摇了摇头：“不是。”
    他扶着于夏坐下，手指一点一点帮她擦干脸上的眼泪，笑着哄她：“总不会是被感动得哭了吧？”
    于夏抿了抿唇，破涕为笑半真半假道：“是啊，感动得哭了呢。”
    季清予笑了笑，也没去纠结她这句话的真假，伸手把红糖水重新拿过来给她：“既然感动，那就喝光吧。”
    于夏抬手接过来，很快喝光了里面的红糖水。
    经过这么一折腾，两人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过凌晨了。
    即使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两个人肩并肩躺在被子里依旧难以入睡。
    良久，于夏轻轻喊了他一声：“季清予。”
    “嗯？”
    “你睡了吗？”
    季清予轻轻弯了弯唇：“还没有，怎么了？”
    于夏小幅度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想说有你真好。”
    季清予低低地轻笑了声，随即翻了个身隔着被子轻轻抱住她：“嗯，只对你一个人好。”
    -
    第二天，于夏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季清予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她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早上七点整，距离她的闹钟响还有半个小时。
    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客厅里已经空了，门口的鞋也不见了，只有餐桌上摆好的生煎包和豆腐脑，能证明昨天发生的事不是她在做梦。
    她走过去，餐桌上还有一张自条，她认得上面的笔迹，是季清予留下的。
    ——医院里有个急诊病人我先走了，餐桌上的早餐记得吃。
    于夏嘴角轻轻弯了弯，随后放下纸条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出门上班前，于夏给季清予发了条微信，直到下午才收到回复。
    【季清予：好吃就好，吃过午饭了吗？】
    【于夏：吃过了，你呢？】
    刚结束了七个小时的手术，季清予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低头回复：【还没有，刚下手术台。】
    于夏愣怔了一瞬：【你不会从早上一直做手术到现在吧？】
    【季清予：嗯。】
    都说医生这个工作又苦又累，大部分医生都会有很严重的胃病，于夏这回算是知道，那胃病是怎么来的。
    一场大手术做七个小时，经常这样不饿出病来才怪。
    思及此，于夏起身随手拿了几份稿子塞进包里，路过顾暖洋的工位时，小声交代了一句：“我出去一趟，帮我跟陈姐说一声，就说我出去跑采访了。”
    说完，于夏踩着高跟鞋大步推门走出去。
    这会儿于夏突然觉得记者这个职业好像还挺不错的，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翘班。
    于夏厨艺一般，也就没特意献丑，出了电视台以后，直接叫了辆车去她之前经常吃的一家餐厅，打包了一份鱼香肉丝、一份清炒荷兰豆和一份米饭，直奔医院。
    为了给他个惊喜，到了医院门口于夏才发了条微信给季清予，告诉他自己来给他送饭了。
    只不过她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索性就直接自己上去了。
    住了几天院，于夏轻车熟路乘电梯去了季清予办公室所在的十五楼。
    刚走到十五楼就听见几个小护士低声讨论：“哎，那个林小姐又来找季医生了。”
    “我看见了，好像又是来给季医生送饭的。”
    “可不是嘛，我也看见了，这位还真是百折不挠坚持不懈啊！”
    “害，想融化冰山不就得坚持不懈么！”
    “不过咱们季医生这座冰山好像不是光靠坚持就行的，也不是季医生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闻言，于夏脚步一顿，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提着的饭菜。
    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季清予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笔直的身形，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是季清予本人，另外一个黄色穿裙子的应该就是刚刚小护士说的林小姐。
    这时，季清予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手指飞快在屏幕上跳动，随后抬头漫不经心拒绝：“不好意思，我只吃我女朋友送的饭。”
    另一边，于夏给季清予设置的提醒突然在空旷走廊里响了起来，于夏下意识按住手机，与此同时，季清予的视线也朝她看过来。
    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下一秒，她就看见季清予越过面前的人，大步朝她走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季清予旁若无人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揽进怀里，笑着介绍：“我女朋友，于夏。”
    第58章
    与此同时, 于夏无比清晰地听见周围看热闹的小护士，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季医生背着我们偷偷谈对象了？？？”
    相比于夏的迷茫无措，以及周围看热闹人的震惊,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季清予就显得更加气定神闲了几分。
    甚至在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时，还低头向她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于夏：“？”
    刚收回视线，于夏就对上一个不那么友好的目光,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面前穿长裙的女孩看上去跟她年纪相仿，甚至可能要比她和季清予还小上一两岁。女孩脚上踩着五厘米华伦天奴, 身上背的是Dior最新款的戴妃包，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而现在, 这位大小姐正目光不善地把她从头到脚, 一寸一寸都打量了个遍。
    片刻，面前的人突然伸出手：“你好, 我是林悦雪，季清予医生的同门师妹。”
    于夏会心一笑, 抬手轻轻搭上去：“你好, 我是于夏，季清予医生的女朋友。”
    闻言，林悦雪又仔细盯着于夏的脸看了看, 随后又看了季清予一眼, 接着视线又狐疑地落在于夏脸上,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但还是不死心地多问了一句：“你真是季清予的女朋友？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于夏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没等她开口，身旁就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高中。”
    “高中？”
    林悦雪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你们是高中同学？”
    于夏抿唇点了下头。
    见状, 林悦雪脸上划过一丝挫败, 他们高中到现在怎么说也得有十年了, 思及此，她重新看向于夏：“行吧，你也挺漂亮的，我输给你也不算太丢脸。”
    随后，抬头看向季清予以十分体面的姿态跟两人道别，并且在走之前还祝他们幸福。
    直到林悦雪踩着高跟鞋离开，于夏才回过神来，她抬头看向季清予：“这就完了？”
    季清予推开办公室的门往里走：“什么？”
    于夏跟着走进去：“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么？”
    “……”
    于夏脑海里一帧一帧过着她之前看过的狗血剧的前段：“正常情况不是应该她茶言茶语说我配不上你，然后我们俩再撕个几个回合，然后你再出面护着我，最后一起把绿茶气走么？”
    “……”
    顿了一瞬，季清予轻笑出声，忍不住抬手揉了她头顶一把，语气温柔带着笑意：“你这个小脑袋整天瞎想什么呢，你们记者的思维都这么跳跃？”
    “……”
    季清予：“林悦雪是我恩师的女儿，也是我的同门师妹，林悦雪也算是出身书香世家知书达理，虽然性子骄矜了点，但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失了体面。”
    于夏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刚刚季清予的这番话怪怪的，像是在替林悦雪解释。
    过了一会儿，于夏抬头看他：“她追你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久。”
    季清予仔细思考了几秒：“我第一次在恩师家见到林悦雪的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有一次恩师一家有事去外地，不能带着她，林悦雪当时因为性子叛逆不服管教，所以恩师让我帮忙照看几天。”
    “后来再见到她，是在大学毕业那年，在新生入学典礼上，她代表新生发言，再然后就是——”
    说到这，季清予顿了一下，面色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于夏接过去：“再然后她就喜欢上你，然后追求你？”
    “……”
    季清予：“可以这么说，只不过她现在也才大三还是大四，我只把她当成妹妹，再加上碍于恩师的情面，我不好像拒绝其他人一样拒绝她。”
    “不过你放心，现在她已经见过你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找我了。”
    听到他的解释，于夏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唇，视线悄悄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行吧。”
    季清予轻笑了声，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随后拉着她坐下：“不是来给我送饭的么，让我看看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被林悦雪这么一打岔，于夏差一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她抬手跟季清予一起把打包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
    “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么？”
    闻言，季清予轻轻“嗯”了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委屈：“是呗，从早上八点进了手术室，一直到下午三点才出来。”
    于夏抬头：“如果我不来给你送饭，你打算什么时候吃饭？”
    思考了几秒，季清予：“应该会等晚上下班。”
    于夏忍不住板起脸教育道：“你有胃病你不知道吗，还这么糟蹋自己的胃！”
    闻言，季清予笑着靠过来：“这不是想让我女朋友多心疼心疼我么。”
    于夏脸上热了一瞬，抿唇开口：“快吃吧，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打包了这家店我觉得最好吃的两道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季清予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香肉丝配着米饭一起吃。
    “怎么样？好吃吗？”
    对上于夏期待的目光，季清予弯唇笑了笑：“我女朋友送来的当然好吃。”
    于夏莞尔，没有说话。
    季清予吃饭的功夫，于夏看了一眼时间，随后起身：“饭送到了我就先走了，我今天是翘班过来的，得赶在五点下班之前回去。”
    闻言，季清予放下筷子起身送她出去：“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微信，下班以后我去接你。”
    于夏点头：“好，你快回去吃饭吧。”
    说完，于夏替他关上办公室的门，转身往电梯口走。
    这时，护士站的几个闲暇的小护士看见她出来，纷纷忍不住凑过来八卦。
    “于记者你跟季医生在一起了吗？”
    “是啊是啊，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拿下季医生的？”
    “对对对，能不能教教我，我都追我男神小一年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于记者这么快就追到了季医生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
    “是啊是啊，季医生都在我们医院工作好几年了，追求者层出不穷，还没见谁能这么快拿下他呢，快跟我们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拿下季医生的。”
    面对众人接踵而来的疑问，于夏头痛了一瞬。
    她哪里有什么拿下季清予的秘诀，不过是老天爷眷顾她这个暗恋了十年的可怜虫，让她得偿所愿罢了。
    顿了几秒，于夏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季清予覆在她耳边说的话，下意识重复了一句：“勾勾手指——”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勾手指？”
    “……”
    于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东西，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却一时又想不到什么补救的办法，索性破罐子破摔，点头道：“恩，就是勾勾手指，然后——”
    “就拿下了。”
    说完，于夏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快步上了电梯，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原地，反应过来的小护士：“？”
    “她刚说什么？”
    “她说勾勾手指。”顿了一秒：“就把季医生拿下了。”
    “……？”
    “这是什么金手指，我也想勾一下。”
    “……”
    我也。
    -
    出了医院大门，于夏叫了个车直接回到电视点，赶着下班之前打卡。
    刚到办公室，顾暖洋就贼兮兮地靠过来：“快说，刚刚翘班干什么去了？”
    于夏偏头看了她一眼，笑着：“不告诉你。”
    “？”
    顾暖洋：“不告诉我？”
    于夏淡定点头。
    顾暖洋：“于夏，你变了！你说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
    说到这，顾暖洋突然想起什么，凑过来道：“忘了问你，昨天晚上怎么样，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有没有春宵一度？”
    “……”
    无语了一瞬，于夏十分淡定的把包里的卫生间拿出来给她看：“昨天季清予亲自下楼买的卫生巾，要看看吗？”
    “？”
    顾暖洋：“就这？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居然来了大姨妈？”
    “……”
    于夏重新把姨妈巾塞回包里：“什么重要的时刻。”
    顾暖洋压低了声音：“就……第一次啊！”
    说着，顾暖洋认真道：“话说，你家季医生还是不是第一次啊？”
    于夏脸红了一瞬，神色有些尴尬：“说什么呢！”
    想到季清予和她表白那天说的，于夏忍不住开口替他解释：“应……应该是的，他之前好像也没谈过恋爱。”
    闻言，顾暖洋兴奋了一瞬：“woc，真的啊！”
    “……”
    于夏更尴尬了。
    顾暖洋见状解释道：“哎你别不好意思啊，我跟你说你家季医生那张脸，外面指不定有多少妖艳贱货等着排队泡他呢，你可得把握住。不过，睡处男也有睡处男的弊端啦，你们两个小学鸡到时候估计要费一番功夫。”
    “……”
    于夏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顾暖洋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因为小时候在国外待过一阵子，所以思想比较开放，就算把这种事直接拿出来说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于夏从小被王月梅养得思想有些老派，倒不到封建的程度，但是这种事也是比较难以启齿的。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于夏就赶紧拉着顾暖洋去打卡，然后草率地跟她道了个别，匆匆走下楼。
    另一边，刚查完房季清予就直接回办公室换衣服，出门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周言贺。
    见他今天这么准时下班，周言贺忍不住调侃了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季医生今天这么早下班，是要去约会？”
    原本以为他肯定会讽刺回来，却不想今天季清予看上去心思似乎不错的样子，不仅没讽刺他，反而弯唇应了一声：
    “嗯，接我女朋友下班。”
    第59章
    隔天就是周六。
    搬家的事于夏没再麻烦陈澈, 正好今天季清予休假，于夏就叫上顾暖洋三个人一起把东西搬到山水新城了。
    于夏的东西不多，三个人搬一趟就能搬完。搬进去以后, 于夏微信跟陈思文知会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就直接把手机重新塞回包里。
    正好这时候顾暖洋搬了个行李箱上来：“我去, 还好有电梯，不然我非累死不可, 你怎么租离小区门口这么远的房子啊啊？”
    说着，顾暖洋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 一边喘着气一边伸手给自己扇风。
    于夏见状把旁边没开封的水递给她：“辛苦啦辛苦啦, 先喝点水，待会儿中午我请客, 你随便吃！”
    顾暖洋笑着看了她一眼，随手接过矿泉水瓶：“这还差不多。”
    于夏：“下面还有多少东西啊？”
    “不多, 就剩两个个不大的箱子, 你家季医生说他一个人搬就行了。”
    于夏东西不算多，就没找搬家公司，不过季清予的后备箱和后座还是被她的东西都塞满了。
    闻言, 于夏下意识起身往门口走, 正好听见电梯“叮”地一声, 季清予搬着两个整理箱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于夏下意识想去接，但被他躲开了：“怎么出来了？”
    “顾暖洋说你一个人搬两个箱子上来, 我就出来看看。”
    季清予笑了笑：“没事，不重。”
    说着, 两人把整理箱搬进屋。
    顾暖洋见状笑着调侃他们：“啧啧啧, 这就是恋爱的酸臭味吗？”
    她看向季清予：“我跟你说, 刚刚于夏听见你一个人搬两个箱子上来，连忙就出去找你了，生怕你累到一样。”
    说着，顾暖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有什么魅力，给我们于夏迷住了，大学的时候追求我们夏夏的人可多了，只可惜她一个也看不上。”
    “洋洋。”
    于夏赶紧出言阻止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顾暖洋闻言看了于夏一眼，笑着禁了声。
    一旁的季清予弯唇轻笑：“我的荣幸。”
    说完，几个人走休息了一会儿，原本于夏提议先去吃午饭，家里就等回来她自己收拾，不过被顾暖洋否决了，因为这屋子许久没人住的缘故，实在是算不上干净，一个人打扫还不知道要打扫多久呢。
    屋子大概五十平的样子，一共四个屋子，客厅、卧室还有厨房和卫生间，三个人行动起来不到两个小时就打扫干净了。
    这屋子很空，除了基本的家具以外几乎没什么东西，厨房也是空的，直到于夏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屋子里才有了点家的气息。
    全部收拾完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坐下休息的功夫，于夏顺便问他们：“想吃什么？”
    顾暖洋率先开口问季清予：“季医生有忌口吗？”
    季清予摇了下头：“没有。”
    “好耶！”顾暖洋欢呼出声：“那我们去吃附近的那家重庆火锅吧！”
    “好啊。”
    于夏对吃的方面一向不是很挑剔，再加上那家火锅的味道的确很不错，她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
    这家火锅店生意很是火爆，他们到的时候几乎没位置，服务员告诉他们至少还要等四十分钟才能有位置。
    于夏和顾暖洋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果断打咩换了附近的一家很有格调的烧烤店，准确地说是一家装修像西餐厅，又卖烧烤的店。
    点菜的时候，季清予很绅士地直接把菜单递给于夏和顾暖洋，等她们点完了串串以后，才又加了一份牛排、一份炸薯条和一份水果沙拉给两个女孩当零食。
    见状，顾暖洋忍住要“啊啊啊啊啊”出声的冲动，等季清予出去了才羡慕道：“救命，你家季医生也太细节了吧！又温柔又细节，我还是第一次见吃烧烤特意给女生点水果沙拉的！”
    “这种又温柔又细节的男人也太让人心动了，还有还有，就刚才咱俩低头点菜的，我抬头的时候，看见你家季医生的视线始终都放在你身上！”
    闻言，于夏脸颊红了红，心底也跟着漾出丝丝甜意。
    顾暖洋性格活泼，席间一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于夏话少再加上要在季清予面前保持形象，偶尔才会接上一两句，每当快要冷场的时候，季清予总会接上顾暖洋的梗，让话题继续下去，一顿饭下来气氛也算融洽。
    快吃完的时候，于夏接故想提前去收银台结账，却被告知他们的账单已经被一位先生买过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为了给于夏和季清予独处的私人空间，吃完饭顾暖洋就找了个借口提前走了，没再当电灯泡。
    停车的地方不远，于夏和季清予是走路过去的，路上于夏的手机响了一声，是顾暖洋发来的消息——
    【大好的周末我就不给你们当电灯泡啦，祝周末愉快哦，顺便谢谢你家季医生请的烧烤。】
    【于夏：可爱/可爱/】
    季清予：“怎么了？”
    于夏笑了下把手机重新塞进包里：“没什么，顾暖洋说谢谢你请的烧烤。”
    闻言，季清予笑了下：“你这朋友还挺有眼力见的。”
    “什么？”
    季清予偏头漫不经心笑着：“知道自己是电灯泡，蹭完饭就走了。”
    “……”
    上车以后，季清予又带于夏去附近超市买了些日用品，才送她上楼。
    原本还打算享受一下二人周末时光，却不想刚上楼没多久，季清予的电话就响了，医院来了个急诊病人，现在就得手术，联系不上周言贺，只能找他了。
    放下电话，季清揉了揉她的发顶：“抱歉，医院来了个急诊病人，我得先走了。”
    对此于夏表示理解，毕竟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她抿唇笑着：“没关系，你开车路上小心，我送你出去。”
    走到门口，季清予脚步突然停住，偏头笑着看她：“那我走了？”
    于夏没看出季清予暧昧得快要拉出丝的目光，小幅度点了下头：“好你去吧，路上小——”
    “心”还没说出来，就被人一把揽进怀里：“抱一下。”
    于夏心脏跳得飞快，缓了好几秒才慢慢抬手回抱住他。
    时间不等人，即使再不愿意走季清予还是松开了她，抬手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语气温柔缱绻：“这次真的走了。”
    于夏抿唇笑着点头：“路上小心。”
    “好。”
    季清予走了以后，于夏也没什么事，索性就把没来得及整理的东西又整理了一下，休息的时候她才收到陈思文的回复，两个人来回寒暄了几句，于夏就接故结束了对话。
    第二天上午，于夏还没睡醒，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从枕头旁边摸出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备注，随后滑动接听。
    “喂，瑶瑶？”
    宋瑶语速很快：“夏夏我在临江火车站，半个小时就到你家，记得下来接我，我先挂了！”
    电话那端人声有些嘈杂，于夏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一听她要挂电话也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什么，急忙赶在她挂电话之前叫住她：“等等。”
    宋瑶：“怎么了？”
    “我搬家了，不在原来的地方，你打车来山水新城，我待会儿去门口找你。”
    “好。”
    挂断电话，于夏又躺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后知后觉自己周末睡懒觉的愿望又一次破灭。
    清醒完，于夏掀开被子下床洗漱，计算着时间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随后踩上帆布鞋拎上钥匙下楼。
    还没等她走到小区大门口，远远就看见一个大夏天还包裹得严严实实女人，一看身形就知道是宋瑶。
    于夏加快脚步过去，为了避免被别人认出来，接到人以后两人飞快上楼。
    直到进屋宋瑶才松了口气，一股脑把她身上的装备全部卸下来，露出白皙精致的脸蛋，和一头浅金亚麻色的长发。
    宋瑶靠在门口像是脱力了一般大口大口喘着气：“你……你怎么又搬家了？”
    “……”
    于夏：“说来话长，之前名都华城的房子是我大学室友的。”
    “行吧行吧。”
    宋瑶一路上东躲西藏累得要死，缓过来以后直接蹬掉鞋子进去往沙发上一仰，半点没有女明星的样子。
    见状，于夏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瑶：“别提了，我跑回来的。”
    “刚刚在电话里听你语气很急，在电话里就想问你了。”
    宋瑶把自己翻了个面：“能不急么，江平野那个神经病正满世界找我呢，还有我经纪人，我好不容易才跑回来的，车票都是用我助理身份证买的。”
    闻言，于夏愣了一瞬：“你和江平野上次的事还没解决？”
    “解决了。”宋瑶：“不过又有新的麻烦……”
    于夏不解：“什么麻烦？”
    宋瑶冷笑：“江平野本人就是个大麻烦。”
    说着，她重新看向于夏：“夏夏我现在无家可归你会收留我的吧？”
    “啊？”顿了一瞬，于夏点了点头：“可以啊，你想住多久都行。”
    闻言，宋瑶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直接扑进她怀里：“呜呜呜呜夏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
    于夏：“不过，你干嘛要一直躲着江平野啊，就算是他想找你复合你不愿意说清楚不就行了，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公众人物，一直躲着也不行啊。”
    宋瑶闻言从她怀里爬出来重新坐好，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我前天在饭局上喝多了，把他给睡了……”
    “？”
    于夏：“然后你就跑了？”
    宋瑶点头：“嗯，然后我就跑了。”
    “……”
    于夏“呵呵”干笑了两声：“那你是该跑，换了我是江平野我也满世界抓你。”
    “……”
    第60章
    次日中午。
    于夏接着下午要出去跑采访的由头, 提前离开电视台，去隔壁街用自己的身份证给宋瑶买了一张手机卡。
    昨天过来的时候，宋瑶为了躲经纪人和江平野, 在火车站挂了电话就把手机取出来丢进垃圾桶了。
    她白天上班，宋瑶一个人在家联系不上人，于夏也担心。
    手机卡买好了以后, 于夏就打了个车直奔山水新城，还顺便在附近的麻辣烫店买了一份麻辣烫, 给宋瑶带上去当午餐。
    于夏开门进屋的时候宋瑶刚睡醒，听见声音正迷迷糊糊往出走：“夏夏你回来啦？”
    “你醒啦, 先去洗漱吧, 我给你买了张新的手机卡方便联系，午饭我顺路给你买了你上次吃的那家麻辣烫, 上次不是没吃到么。”
    宋瑶一把抱住于夏，感动得快要哭出来：“呜呜呜夏夏你对我也太好了叭！”
    连她自己都忘了麻辣烫的事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于夏居然还记得。
    于夏抿唇笑了笑：“快去吧, 待会儿面坨了不好吃了。”
    “好。”宋瑶点了两下头，送开她走进卫生间。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于夏已经把两份麻辣烫放下桌子了。
    于夏：“桌子上的电话卡是我刚刚买的, 用的我的身份证, 你可以用暂时用这个号码。”
    “谢谢你夏夏。”
    于夏抿唇笑着：“不用客气。”
    毕竟, 当初上学的时候宋瑶帮过她不少，刚转学过来也只有宋瑶对她表示过好感, 还带她一起认识了季清予，也给她平淡无奇的高中生活里, 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宋瑶把电话卡插上, 重新注册了一个新的微博, 点进自己的微博大号看到置顶的一条公告是今天上午发的，应该是是经纪人找不到她，所以索性发公告说她因病休假，暂停商业合作。
    见状，宋瑶陷入沉思，她今年身上好像还有三四个广告代言，还有一个国内时尚杂志的封面正在谈。
    思及此，宋瑶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这一跑估计公司要赔不少违约金。
    于夏见状忍不住开口安抚她：“先别想这么多了，先把饭吃了，如果有什么事我一定尽力帮你。”
    宋瑶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觉得自己在娱乐圈好不容易拼搏出来的成绩，可能要因为那个人毁于一旦了。”
    闻言，于夏愣了一下，她不了解娱乐圈的事，但是知道宋瑶这几年是真的很努力，才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有现在的成绩。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道：“可你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啊，就算是江平野找你复合你不愿意，那就两个人开诚布公把话说清楚。”
    宋瑶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现在恐怕说不清楚了。”
    于夏抿了抿唇，也没再追问，毕竟感情上的事，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上忙。
    吃完饭以后，于夏又赶着下午上班的时间离开，原本下午是不用这么急着赶回去的，但是吃饭的时候，顾暖洋突然给她发微信，说是陈丽召集组里的人开紧急会议，所有人都要到场，她这才急匆匆往回赶。
    于夏赶到会议室的时候，人几乎都到齐了，她前脚刚进屋，后脚陈丽就跟在她身后推门进来。
    她大致扫了一眼，见人到齐了以后开口道：“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紧急会议主要有两件事要宣布。”
    “第一件事，是‘追寻’这个新栏目第一期的节目反响很好，台里领导点名表扬了咱们组，后面我们要再接再厉。”
    “第二件事就是咱们临江市唯一的一个省重点高中，临江一中的百年校庆正好定在这个月中旬，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这件事台里还是比较重视的，打算派人过去跟拍全程直播，我把这事给咱们组揽下了。”
    听见“临江一中”四个字，于夏本能地皱了皱眉，她对这个地方的感情说不出的复杂，她青春里最美好的一段日子是在那里度过的，也是在那里结束的。
    “现在我们就要看看七月中旬的时候，你们谁手上没有工作，到时候就要辛苦一天了。”
    “七月中旬啊……”
    “七月中旬我手上好像有其他采访……”
    “我也是，之前台里好像说七月份让我去江城出个差……”
    大家面面相觑都想着该怎么推脱，毕竟直播这种事完扛着摄影机来回跑，校庆怎么说也得几个小时能结束，脖子都累断了，回来还得剪辑，费时费力又耽误功夫，这种苦差事没人愿意接。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思莹才笑着阴阳怪气道：“让于夏去呗，她不是跟季医生是高中同学么，肯定也是临江一中毕业的，正好还能回一趟母校多好啊。”
    她这么一说，陈丽才想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
    说着，陈丽视线看向于夏：“那太好了，既然是母校那可省了不少事，前几天学校的主任找到台里沟通过拍摄的事，到时候台里会有人跟你一起过去，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于夏。”
    于夏下意识开口：“陈姐……我可能不行。”
    “怎么了？”陈丽惊讶地看着她：“有什么不行的，你手上的工作到时候都可以先放一放，先以这个为主。咱们组只有你一个是临江一中毕业的，派你过去最好，再说了给你个机会回母校参加校庆还不好么！”
    说完，陈丽重新看向其他人：“到时候于夏有什么需要，其他人全力配合，赵东到时候你跟于夏一起去。”
    赵东：“好嘞组长。”
    陈丽点头：“行了，那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大家散了吧。”
    说完，踩着高跟鞋推门走出会议室。
    原地，于夏微微叹了口气，努力调整心态，安慰自己这只是工作。
    因为校庆的事，于夏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就连季清予的微信也忘了回，还是下班以后才赶紧打电话过去道歉的。
    电话接通，一个低磁清冽的嗓音传过来，慵懒带着笑意：“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于夏抿唇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下午在开会，后来忘了回你的微信，真的对不起。”
    闻言，电话那端轻笑道：“没事儿，你出来吧，我在电视台门口。”
    “什么？”于夏愣怔了一瞬，下意识从窗台往楼下看：“你在楼下？”
    “嗯。”季清予应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弯了弯唇角：“下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于夏内心雀跃了一瞬，嘴角漾出一抹笑意：“嗯，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就下去。”
    季清予笑着：“好，我等你。”
    收拾好东西，于夏几乎是飞奔下去的，刚一出大门就看见季清予推门下车，她刹住车缓了口气儿，尽量淑女地走过去：“等很久了吗？”
    季清予笑着抬手轻轻揉了揉她后脑的头发，笑容温和宠溺：“不久，先上车，带你去吃饭。”
    于夏心底漫出丝丝甜意，笑着坐上副驾驶：“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季清予倾身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停顿的功夫抬手靠在她耳边低声：“这不是想你了。”
    说着，季清予抬头看了她一眼，拉开点距离以后，抬手在她鼻尖上轻轻捏了捏：“瞧我把你给惯的，一下午都不回我的消息，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会儿还埋怨起我来了？”
    季清予轻笑着，语气宠溺，于夏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脸颊忍不住红了红，抿唇小声道歉：“没有，下次不会了。”
    闻言，季清予轻轻勾了勾唇角，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笑着：“行——下不为例。”
    于夏抿唇笑着：“嗯。”
    车子启动以后，两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于夏往窗外一看忍不住惊讶道：“你怎么又带我来这条街啦？”
    季清予笑着推门下车：“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于夏万万没想到，季清予居然带她来了上次搬家时没吃到的那家火锅店，上次没吃到这家火锅，她跟顾暖洋都惋惜半天。
    “你怎么会突然带我来这？”
    季清予笑着：“上次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也很喜欢这家火锅，所以今天就提前定了位置。”
    说着，季清予牵起她的手：“走吧。”
    事实证明，网上的评分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这家店无论是在装修还是味道上都很完美，原本还想大快朵颐，但是想想对面坐着的人是季清予不是顾暖洋，于夏还是忍住了，只吃了八分饱，就停下了。
    见状，季清予又将红汤里的最后一个虾滑捞给她：“吃饱了？”
    于夏垂涎地看了一眼碗里的虾滑，忍痛点头道：“嗯，吃饱了。”
    季清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没事，再吃最后一个虾滑吧，应该也不会撑。”
    有了台阶，于夏才慢吞吞把最后一个虾滑吃掉。
    吃完饭以后，季清予顺理成章送她回家，还顺便在楼下的超市给她买了许多零食。
    于夏哭笑不得看着季清予手里拎着的零食：“我又不是小朋友了，你怎么给我买这么多零食。”
    闻言，季清予一边掏出手机扫码一边道：“谁说只有小朋友才能吃零食了。”
    收回手机，季清予一边一手拎着零食，一手牵起她的手，语气温柔宠溺：“再说了，你在我眼里跟小朋友也差不多，给你买点零食怎么了？”
    原地，收银台前的两个小姐姐对视了一眼，一副吃到了狗粮的表情。
    夜里的温度没有白天那么高，偶尔还会吹来一阵凉风，两个人手牵着手慢慢往小区里走。
    可能是今天被季清予的温柔冲昏了头脑，直到走下电梯于夏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宋瑶在。
    思及此，于夏拦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季清予：“那个，等等。”
    “怎么了？”
    于夏纠结了几秒才抿唇道：“你今天不能进去。”
    见她一副局促纠结的模样，季清予虽然感到莫名，但也只是笑了笑没再动，垂眸看着她：“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今天不能进去。”
    犹豫几秒，于夏才支支吾吾开口：“因为……因为宋瑶在我家。”
    “宋瑶？”季清予皱了皱眉头：“她怎么在你这？”
    见状，于夏连忙道：“你不要告诉江平野，她是躲到我这来的。”
    季清予笑了：“我告诉江平野做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这个电灯泡为什么会突然来，以及她什么时候走。”
    他现在只想跟于夏争分夺秒多待一会儿，哪有空管他们的事。
    “……”
    于夏：“宋瑶就是躲江平野才来我这的，可能要住一阵子。”
    说完，刚一抬头于夏就看见季清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于夏下意识抿了抿唇：“怎么了？”
    季清予皱眉：“刚才打岔忘了，怎么她在这我就不能进去，我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闻言，于夏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不是你见不得人，是我见不得人……”
    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好像不太对，顿了几秒，于夏才重新解释：“嗯……不是，你别多想，是因为我没想好怎么跟瑶瑶说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件事。”
    见季清予目光沉沉地也不说话，于夏只能继续哄着：“求求你啦，现在进去我太措手不及了，我这两天就找机会跟宋瑶说，跟她坦白我们的事。”
    闻言，季清予盯了她两秒，随即挑眉轻笑出声：“行啊。”
    于夏心中雀跃了一瞬。
    紧接着。
    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笑着：“我没想到，你还喜欢搞地下恋情这一套？”
    于夏：“？”
    还没等她解释，头顶就笼罩下来一片阴影，带着熟悉的皂角香。
    他视线落在她脸上，一双精致的桃花眼里带映着她的影子，似笑非笑地喊她名字：“于夏——”
    下一秒，男人低磁清冽带着星点笑意的声音落在她耳畔：“有没有人说过，你撒娇还挺有一套的。”
    第61章
    宋瑶在于夏家住了小一个星期才想通, 离开之前特意给于夏打了电话，原本于夏想去机场送她，但被宋瑶阻止了, 说是她助理和经纪人过来接她了，让她别折腾。
    这阵子电视台的工作突然多了起来，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采访, 和写不完的稿子，季清予医院那边每天的手术也安排得满满登登, 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睡前的空闲时间能发发微信。
    算算日子, 她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见过季清予了。
    就在于夏想着要不要发个微信, 问问季清予今天下班有没有时间的时候，顾暖洋推门进来叫她：“夏夏, 昨天采访的稿子写好了吗？”
    “写好了。”于夏瞬间回神，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贴着黄色标签的稿子, 递给顾暖洋：“给你, 怎么快就要了？”
    “可不是嘛！”顾暖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最近也不知道电视台突然抽了什么风，突然有这么多工作，昨天下午的采访, 今天还没到中午呢就催命似的。”
    于夏松了口气：“还好我昨天熬夜赶出来了, 你快送过去吧, 完了又要挨骂了。”
    顾暖洋点头：“行，那我先过去了。对了, 十分钟以后会议室集合。”
    “又要干嘛？”
    顾暖洋扬了扬手机：“不知道，陈姐刚在微信通知的, 估计又有什么工作安排吧。”
    “行吧, 我知道了, 那待会儿我就先过去了。”
    顾暖洋点头：“行没问题，帮我把我的笔记本带着，待会儿送完稿子我就直接过去了。”
    于夏笑着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顾暖洋走了以后，于夏才重新拿起手机低头编辑，发了一条微信过去，随后去顾暖洋的工位上帮她拿了笔记本走出办公室。
    会议室里其他空闲的组员已经到了，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大家都没了什么聊天的激情，于夏进去的时候，大家都情绪低迷地靠在椅子上低头刷手机。
    进去以后，于夏跟大家打了个招呼，随后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刷手机。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句：“你们最近关注社会新闻了吗？”
    张思莹阴阳怪气笑着：“最近都快累死了，回家只想上床睡觉，谁有空关心社会新闻啊？”
    另一边，何婷婷也符合道：“是被，我觉得我改稿子改得颈椎病都要犯了。”
    “哎，你们别打岔，我说正事呢！最近湖滨路那边晚上经常有人被尾随，我最近都看到两起受害人的报道了，一个是高三上晚自习回家的女学生，一个是晚上加班回家的上班族。”
    闻言，张思莹总算抬头看过来，但语气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德行：“真的假的啊？张姐你可别骗我，人家胆子小。”
    张东冷哼了声：“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家又不住那边。”
    “真的，这么大的事我还能骗你，你们自己去微博上搜搜就知道了，今天早上的腾讯新闻你们没看？这两个受害人都住山水新城。”
    听见“山水新城”四个字，于夏动作一顿。
    “山水新城不是湖滨路那边新开发的小区么，那边好像还有挺多楼盘正在开发。”
    “是啊，那边有挺多小区都正在建呢，我家亲戚是山水新城的物业的，他说那边挺乱的。”
    正说着，顾暖洋推开门没精打采地进来：“你们真有激情，还能聊这么嗨？”
    “没有，我们是在说最近的那个尾随抢劫犯，都已经有两个受害人了，听说那附近监控设施不完善，警察到现在都没抓到人。”
    顾暖洋：“什么抢劫犯？在哪啊？”
    “就湖滨路开发区那边，两个受害人都是住在山水新城的。”
    闻言，顾暖洋愣怔了一瞬：“山水新城？”
    “是啊，怎么了？”
    顾暖洋下意识把视线投向于夏：“夏夏家上周刚搬去山水新城。”
    “啊？”
    众人下意识看向于夏。
    “……”
    见状，于夏退出微博页面抬头道：“我还没碰上过。”
    “害，我们还不知道你没遇见过，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近那边不太平，再加上咱们台里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你下班回家路上小心点。”
    “是啊，这种事要是真遇上就晚了，要不你先去你朋友家住几天，等那个抢劫犯抓到了你再回去住。”
    没等于夏说话，那边张思莹突然阴阳怪气笑了起来：“哎呦，人家有男朋友哪轮得到你们在这瞎操心？”
    闻言，于夏下意识看了张思莹一眼，虽然不知道张思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于夏不明白，平时因为业绩的事张思莹看她不顺眼也就罢了，她谈个男朋友张思莹有什么好阴阳怪气的。
    “男朋友？”
    “小于你谈男朋友啦？”
    收回视线，于夏笑着点头：“嗯，前段时间谈的。”
    “好家伙，你可终于想通了，对了你男朋友帅不帅，什么工作。”
    没等于夏说话，张思莹就抢先回答：“人家男朋友工作好着呢，是个医生，姓季。”
    说完，张思莹又瞥了她一眼：“怪不得全组想破脑袋都采访不到的人，就她能采访到，合着是走后门呢！”
    没等于夏开口，就听见身边顾暖洋以同样阴阳怪气的语气回道：“人家能采访到是人家的本事，也是，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酸别人。”
    闻言，张思莹狠狠瞪了顾暖洋一眼，刚要说什么，陈丽就从外面推开门走进来：“人都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开会。”
    与此同时，会议室其他人面面相觑，终于知道张思莹今天为什么气儿不顺了，毕竟之前她被拒绝的事人尽皆知。
    -
    中午午休吃饭的时候，于夏才发现自己手机欠费了，上午的那条微信根本没发出去。
    于夏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给手机充上话费，重新打开数据以后，微信很快就弹出一条消息。
    【陈澈：最近山水新城那边发生两起刑事案件，虽然警方已经在那附近布局了，但是你下了班尽量天黑之前回家，注意安全。】
    她跟陈澈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于夏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才回了一个字“好”。
    下午，王月梅给她发了个微信，说让她有空过去一趟。
    于夏没回，上次因为突然公开的事走得匆忙，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王月梅要问她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大事。
    原本不打算过去，也是碰巧好几天没准时下班的单位，今天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突然准时让他们下班了。
    于夏就想着先去王月梅那一趟，然后再顺路去医院看看季清予。
    坐上公交车，于夏给王月梅回了条微信，说自己下班了，正往青平巷去。
    天气热再加上公交车上人多，于夏刚上车没多久就开始头疼，半个小时总算是晃荡到了地方，直到下车于夏胃里还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走到巷子口的水果店，于夏顺路进去给王月梅买了些水果，刚走到院门口就闻到屋里传来饭菜的香味。
    于夏拎着东西走进去：“妈，我回来了。”
    听见声音，王月梅从厨房里走出来：“回来啦，先坐会儿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炒完。”
    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饭菜，于夏愣怔了一瞬，下意识问道：“待会儿有客人来吗？”
    王月梅：“没有啊，那都是给你准备的你爱吃的菜。”
    闻言，于夏有些受宠若惊，但是为了避免惹王月梅不开心，她什么都没说，放下水果以后就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准备去厨房帮帮忙。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总觉得今天王月梅脸色有些不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王月梅正好把最后一道菜从厨房端出来：“洗完手了？快坐下吧，吃饭。”
    于夏更不解了：“你今天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让我陪你吃饭？”
    “当然不是了！”
    说着，王月梅转身打开身后的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生日蛋糕：“今天是你26岁生日啊，我今天特意去蛋糕店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看着捧着生日蛋糕的王月梅，于夏愣怔了一瞬，鼻尖也猝不及防地发酸。
    她几乎没怎么过过生日，小的时候王月梅跟于强经常吵架，所以也不怎么管她，更别提给她买生日蛋糕了，后来她也就养成了不过生日的习惯，再加上最近台里忙得昏天黑地，她连睡觉都要挤时间，哪能想得起来今天自己的生日。
    于夏嗓子干涩了一瞬：“喜欢，谢谢妈。”
    “喜欢就好。”
    说着，王月梅拆开蛋糕给她切了一块：“这是妈第一次给你过生日，以前是妈不好，是妈对不起你，往后妈慢慢弥补你。”
    于夏眼眶开始有些发红，眼底微微湿润，她笑着：“说什么呢妈，你能给我过生日我真的很高兴。”
    王月梅笑着给她夹了一个鸡翅过去：“你爱吃的椒盐鸡翅，尝尝好不好吃。”
    于夏低头咬了一口：“很好吃。”
    看着于夏的脸，王月梅眼底泛出泪意，在被看出来之前，她笑着起身：“妈还有一个礼物要给你，你先吃我回屋拿。”
    说完，不等于夏开口阻拦就转身朝屋里去。
    没过多久，于夏就听见屋里传来“咣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于夏试探着喊：“妈？”
    说着，一边起身往卧室走。
    走进卧室，于夏瞬间愣住。
    只见，王月梅倒在血泊里，额头上全是细汗，鼻子正汩汩地流着血，而她整个人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于夏心脏慌乱得不成样子，她之前特意查过资料，知道白血病有复发的几率。
    她手指微微颤抖着打了120，随后哭着拨通了季清予的电话：“季清予你在医院吗，我妈的白血病好像复发了。”
    闻言，季清予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温声安慰：“我在。”
    电话那端的声音冷静异常：“你别怕，先打120，千万别乱动，我待会儿会一起跟过去。”
    于夏死死抿着唇点头：“嗯，打过120了。”
    “记住哪也别去，就在家等我！”
    说完，季清予一边换衣服，一边试图开口安抚她：“我很快就过去，电话不挂有事随时跟我说好不好？”
    于夏应了一声，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几分。
    她靠在门口，低头视线落在王月梅手上捏着的那张红色存折上。
    她瞬间想起刚刚王月梅进卧室的目的。
    ——妈还有一个礼物要拿给你
    于夏心脏急促地跳着，她从未有过一刻想现在这样害怕失去，她缓缓蹲下身，从王月梅手里把那张存折拿出来，小心翼翼打开。
    上面钱不多，一共六万。
    但于夏知道，这是王月梅的全部积蓄，里面还夹着一张字条，是王月梅的遗书——
    夏夏，当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我的病有一定的几率会复发，但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倒霉，当我又开始发烧流鼻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这一辈子争强好胜，上半辈子毁在于强手里，所以连带着迁怒你，这些年也没有尽到一个当母亲的责任，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知道你也因为这些不愿意跟我亲近，我也理解，这个存折里是我最后的积蓄，就当是我对你最后的补偿。
    小夏，妈妈爱你。
    看到结尾，于夏捂住嘴，泣不成声。
    第62章
    夜里。
    医院走廊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浓重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走廊尽头手术室的大门依旧禁闭，上方亮着灯的“手术中”三个大字鲜红又刺眼。
    王月梅已经被推进手术室的第四个多小时了, 季清予一直陪着于夏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里等结果，这会儿于夏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季清予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 犹豫了几秒温声道：“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于夏缓缓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说，动作有些温吞。
    见状, 季清予心下又心疼了几分。
    下午跟着救护车一起赶到青平巷的时候, 于夏正呆坐在地上，脸上都是眼泪跟丢了魂似的。自从王月梅被推进手术室以后, 于夏的情绪虽然稳定了，但一直坐在原地, 不说话也不动。
    顿了顿, 季清予温声安慰：“我看过之前的病例了，阿姨之前的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也没有排异的现象, 就算是复发也有很大的几率痊愈, 刘主任是这方面的专家, 有他帮阿姨做手术，我相信手术一定会很成功的。”
    闻言, 于夏的睫毛轻轻抖了抖，视线缓慢地看向他：“真的吗？”
    见她终于有反应, 季清予紧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一口气, 他笑着点头：“真的, 我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你。”
    于夏轻轻点了两下头，过了一会儿又重新看向他：“那……其他的事呢？”
    闻言，季清予愣怔了一瞬，随即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笑着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其他的事也不会，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话音刚落，手术室门口的灯倏地灭了，紧接着手术室的大门从里面打开，几个护士推着王月梅出来。
    于夏和季清予赶紧迎过去。
    于夏：“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刘医生摘下口罩：“放心，手术很成功，不过现在人还没醒，先在ICU观察一晚，明天早上醒了就能转去普通病房了。”
    闻言，于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谢谢医生。”
    于夏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虽然她一直都想逃避王月梅，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如果没有王月梅，是不是她从前受过的有的苦就可以不受，可当真正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她还是会害怕，害怕会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季清予把于夏又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温声道：“没事了。”
    说完，笑着看向刘医生：“谢谢你了刘主任，辛苦了。”
    今天原本不是刘主任值班，是季清予打电话把人叫回来的。
    刘主任摆了摆手：“害，小事儿，我先回去换衣服了。”
    季清予点头：“好。”
    送走了刘主任，季清予：“阿姨今天晚上在重症监护室有专门的护士看着，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于夏抿唇轻轻点了下头。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于夏刚想摇头，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见状，季清予笑着：“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送你回家。”
    想了想，于夏还是摇了摇头：“已经很晚了，吃完东西再回去就凌晨了。”
    季清予思考了几秒，语气小心商量：“那不如这样，我家离医院近，你今晚先去那住，我把你送回去就回医院值班，怎么样？”
    于夏抬头朝他看过来，有些温吞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昨天刚值过班么？”
    季清予笑着：“这不是怕你多想么，我家给你住，我来医院值班，这样你既不用饿肚子，也能好好睡觉，一举两得。”
    闻言，于夏眼睫轻轻抖了抖，不知道是因为王月梅的事情绪敏感，还是夜里情绪泛滥，她眼眶突然有些湿，她到底何德何能才配季清予如此对待。
    帮她找人给王月梅做手术暂且不说，为了让她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又怕她想多，在即使已经陪着她熬了一整晚的情况下，还把自己的家让给她，自己回医院住。
    思及此，于夏鼻尖越发酸了起来，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见状，季清予笑着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以示安慰，温声道：“别哭了，都快哭成花猫了。”
    于夏抿着唇，用力点头。
    -
    到名都华城的时候已经过零点了。
    季清予家几乎不开火，就算是开火也是做一些简单的，比如煮个面、煎个蛋之类的，更难的他也不会，所以刚刚上楼的时候，顺便在楼下买了两包泡面上来。
    季清予：“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煮面。”
    于夏点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形，她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弯。
    她突然有些庆幸。
    还好有他，还好是他。
    没过多久，季清予就端着两碗打了荷包蛋的面从厨房走出来，他笑着：“我不经常下厨，可能没有你做的好吃，先用这个垫垫肚子，明天早上我出去给你买早餐。”
    看到第二碗泡面，于夏才知道，原来季清予是饿着肚子陪了她一整晚。
    她抿唇接过来，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又庆幸又感动，季清予如今对她的好已经远远超出她从前所期待的程度。
    她嗓子干涩了一瞬：“谢谢。”
    季清予笑着：“不客气，快吃吧。”
    于夏点头，低头咬了一口荷包蛋，笑着评价：“很好吃，我做的荷包蛋从来都不成型，所以之前没敢给你打。”
    季清予看着她轻笑，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气氛总算缓和了不少。
    吃完饭以后，季清予给于夏找了新的被褥，又换了新的床单。
    见他忙来忙去于夏忍不住开口叫他：“季清予。”
    “怎么了？”
    于夏有些不好意思：“你别忙了，我睡什么都一样的。”
    季清予没应：“那怎么行，当然要给你睡新的。”
    很快，季清予就整理好床铺，随后把自己的被子收进柜子里上：“收拾好了，你进去睡吧，等你睡了我就回医院。”
    于夏抿了抿唇：“不用。”
    “嗯？”季清予没听清。
    “我说，你不用回医院，我没多想。”于夏：“你今天陪了我这么久肯定也累坏了，怎么能霸占了你家，让你大半夜还开车回医院睡呢。”
    季清予笑了笑，明知故问：“那我在哪睡？”
    闻言，于夏皱了皱眉，突然觉得这个问题从季清予嘴里问出来有些无语：“你以前在哪睡今天就在哪睡呗！”
    话落，于夏才感觉出不对来，季清予以前肯定是在家里的卧室睡啊。她刚刚也没想那么多，她的意思只是让季清予在家睡，别大半夜折腾去医院，可她这话一说出来仿佛像是在暗示什么。
    思及此，于夏脸上热了一瞬，低着头留下一句：“你爱在哪睡在哪睡。”
    说完，转身小跑进了卧室。
    丢死人了。
    原地，季清予嘴角忍不住划过一抹愉悦，抬腿大步跟过去。
    虽然上一次已经跟季清予在同一张床上，相安无事地睡过一晚了，但这一次跟季清予同处一室，于夏还是会本能地局促。
    季清予全当没看见，笑着问她：“睡哪边？”
    于夏指了指外侧。
    季清予点头：“行，那你上去吧，我关灯。”
    “嗯。”
    应了一声，于夏磨磨蹭蹭爬上床，一会儿担心上床的姿势是不是不好看，一会儿又担心自己的衣服得不得体。
    从床下到上床再到躺下，硬生生让她弄成个慢动作，她自己都跟着害臊。
    反观季清予，依旧还是一副闲适的姿态，也没看她就站在门口等着。
    直到把自己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于夏才松了口气，道：“我好了。”
    “好了？”
    说着，季清予才看了她一眼，随后像是意料之中似的，笑了下：“那我关灯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陷入一片漆黑。
    一瞬间，于夏的全身感官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她听见季清予绕过床位走过来，很快又感受到身边的床微微塌陷。
    她心脏忍不住“怦怦”乱跳，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很快，于夏就感觉到自己被子被人拽了一下，感受到异动，于夏下意识拉着被子，撑起半个身子，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季清予无辜道：“我盖被子啊。”
    于夏皱眉：“盖被子就盖被子，你抢我被子干嘛？”
    季清予轻笑着解释：“这床上还有其他被子吗？”
    于夏一时语塞，很快她便反应过来：“你不是有自己的被子吗？你去把你自己的被子拿过来。”
    上一次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但怎么说也是分了两个被子，这次直接盖同一个被子像什么话。
    季清予充耳不闻，直接抬手慢条斯理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一副厚颜无耻的模样慢悠悠道：“太累了，走不动。”
    “……？”
    于夏话语一噎：“行，那你说在哪我去帮你拿。”
    闻言，季清予也撑起半边身子，慢悠悠对上她的视线：“你不困吗？”
    黑暗里，她依旧能看清他那双闪着光的桃花眼，正静静看着她。
    于夏的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了两下，她小声开口：“当然困，可是跟你盖同一个被子我怎么睡得着……”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但季清予还是听清了，随后嘴角划过一抹愉悦，他低声笑着：“我还没说跟你盖同一个被子睡不着，你倒是先嫌弃上我了。”
    “分被子是不可能了。”
    话音刚落，下一秒于夏就感觉到手臂被轻轻捏住，随后另一边肩膀上一股力量将她向下压，紧接着铺天盖地熟悉的气息迎面压过来。
    男人嗓音低磁沉慢：“如果你不困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做点别的事。”
    第63章
    于夏呼吸一窒。
    对上他灼热的视线, 于夏大脑瞬间宕机了几秒。
    他刚刚说的什么？
    如果她不困的话，那他们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
    做……其他的事。
    是什么事？
    不知道想到什么，于夏的脸唰地一下直接红到脖子, 即使是她想歪了，可她一旦产生这个猜想，还是会本能地紧张和害怕。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 她小声嗫嚅：“我……我有点困了。”
    “困了啊。”
    于夏死死抿着唇点头，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在季清予带着丝丝凉意的指尖覆上她侧脸的那一刻，她整个心脏都在疯狂跳动。
    心底突然密密麻麻蔓延出一股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
    害怕、紧张, 还是……期待？
    她一点一点细细感受着自己的内心,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季清予慢条斯理笑着问她：“困了就困了, 脸怎么还这么烫？”
    “……”
    于夏偏了偏头，躲开他的视线, 支支吾吾：“嗯……可能是天太热了。”
    “是吗？”
    季清予笑着逗她：“原来是天热啊, 我还以为是——”
    “什么都不是！”
    于夏下意识截住他的话，趁他不注意抬手把他推开，用被子把自己脸蒙住, 躲在里面瓮声瓮气道：“我好困, 要睡了, 晚安。”
    看着面前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蚕蛹似的于夏, 季清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小姑娘脸皮薄正常，况且他也没真想做什么, 就是怕她神经紧绷得太厉害, 对睡眠也不好, 想着睡前让她换换脑子放松一下。
    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脸那么烫。
    回过神，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躺下，跟她隔了大概半个人的距离，温声笑着：“睡吧，晚安。”
    直到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缓缓合眼。
    许是这几天太累了，于夏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
    直到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于夏才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床单也是凉的，看上去应该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季清予家。于夏下意识从床上坐起来，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居然真的跟季清予盖着同一床被子睡了一晚。
    想到这，于夏脸颊有些发烫，她赶紧掀开被子踩上拖鞋走出去，想着这个时间季清予应该不在，所以什么也没收拾，一边双手拢头发，一边咬着小皮筋走出去。
    好巧不巧季清予家的餐厅正好就在我是斜对面，她踏出房门的第一步就看见正立在餐桌旁边摆早餐的季清予。
    于夏脚步瞬间顿住，恨不得倒退重来。
    然而，季清予并不在意她刚睡醒的邋遢样子，反而笑着：“你睡醒了，去洗漱吧，卫生间里有新的牙刷和水杯，然后过来吃饭。”
    即使内心已经排山倒海，但是于夏依旧平静地点了两下头：“好。”
    说完，把拢好的头发弄下来挡住脸，头也不回走进卫生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夏才从卫生间里磨磨蹭蹭走出来坐在他对面，看着桌上的早餐，于夏忍不住问：“你今天一定很早就起床了吧？”
    季清予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不早。”
    于夏抿唇：“这家店可难排了，才七点就买回来了，你肯定六点就去排队了吧。”
    季清予笑而不语。
    于夏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这家早餐不可，我不挑食的，真的。”
    季清予盯了她几秒，随后笑着看她：“嗯，我可以理解成是你在心疼我吗？”
    于夏视线不自然了一瞬，她抿唇小幅度点了下头，随后没敢看他的脸，低头小口小口喝粥。
    见状，季清予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吃完早饭以后，季清予开车于夏送到电视台：“阿姨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在医院会注意的。”
    于夏点头：“谢谢。”
    “跟我还说什么谢啊。”季清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要是真想谢我就下班给我送个晚饭吧，今晚我值班。”
    于夏笑着：“没问题！你想吃什么？”
    季清予想了想：“就吃上次那家吧。”
    于夏点头：“好，那我先进去了，你开车路上小心。”
    “嗯，去吧。”
    说完，季清予重新启动车子往医院的方向去，到医院以后，先去王月梅的病房看了一眼，又去找护士问了一下情况才放心去查房。
    另一边，于夏刚进办公室，就听见同事们在讨论什么。
    “你们看今天早上的腾讯新闻了吗？好像山水新城那边昨天晚上又有一个女学生遇害了。”
    “什么？”张思莹瞪大眼睛：“又有一个女学生遇害？”
    “可不是么，我今天早上看到新闻也吓坏了。你说这现在的抢劫犯怎么都这么猖狂，居然连着三天犯罪，也不知道警察是干什么吃的，都三个受害人了，还没把抢劫犯抓到。”
    “害，要光抢劫图财就好了，你们发没发现遇害的都是女性，而且都是年龄不大的女性，三个受害人里就有两个都是高中生。”
    闻言，大家都不寒而栗：“图财就算了，最怕的是既图财又图色，那才是夭寿了。”
    正说着，不知道是谁见于夏推门进来，赶紧道：“小于啊，你家附近又发生案子了，你最近回家可得小心点，不行的话先去朋友家里躲躲，等那个嫌疑人抓到了再回家。”
    于夏笑了笑：“谢谢王姐，我知道了。”
    “我待会儿就找我那个在山水新城物业工作的亲戚问问，这次的案子已经在微博上引发讨论了，我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小道消息，下期咱们栏目的社会新闻就有得播了。”
    闻言，张思莹阴阳怪气地说：“哎呦，瞧你们一个个的，都各有各的门道，我这个没背景也没人的，只能自己出去跑新闻了。”
    说着，从椅子上拿起包转身往门口走，走之前还不忘轻飘飘瞥于夏一眼。
    见状，其他人也都安慰她：“小于，你别搭理她，她这人就这样，看不得别人业绩比她好，说白了就是嫉妒你罢了。”
    于夏无奈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她现在还真没什么功夫来搭理她，爱怎样怎样吧。
    上午接连开了两个会，一个是讨论最近的这起刑事案件的，另一个是讨论关于下周五一中校庆的。
    午饭过后，于夏去了陈丽办公室一趟取资料，回来就一直在改稿子。
    今天一整天，于夏就一直担心王月梅在医院的事，下了班于夏跟顾暖洋打了声招呼就直奔医院，路上想起来要帮季清予带晚饭的事，走了一半又打车折返回去，一来一回地耽误了不少时间，到医院已经临近六点半了。
    到医院门口，于夏给季清予发了条微信。
    【于夏：我到医院门口了，你在忙吗？】
    【季清予：不忙，你上来吧。】
    于夏收回手机，问了大厅的护士，知道这会儿医院都下班了，办公室应该只有季清予一个人，才放心踩着高跟鞋一路乘电梯上十五楼。
    -
    办公室里季清予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一脸冷淡看着周言贺：“不是都下班了么，你还在我这赖着干什么？”
    周言贺一边刷手机，一边道：“哦，不急，我等人来了再走。”
    季清予皱眉：“你等什么人？”
    周言贺抬眼：“你女朋友啊。”
    闻言，季清予冷笑：“难为你还知道是我女朋友。”
    见季清予阴阳怪气一副老母鸡护食的模样，周言贺就对于夏更好奇了，之前在医院查房匆匆两面，只觉得这是个长得漂亮性格还不错的姑娘。
    可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的谁没见过，但能把季清予吃得这么死的还是头一个，他前两天听说林悦雪都败了，今天得好好看看，这个于夏到底是有什么魅力。
    周言贺笑着，一时嘴上没把门：“别那么小气呀，就见见你女朋友，又不会把她怎么样，真把你女朋友当天仙了！”
    季清予一个冷眼睨过去，周言贺做了个闭嘴的表情：“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知道你护短，你女朋友就是天仙行了吧？”
    话音刚落，于夏就推门进来，见屋里有两个人愣了一下，脚步也瞬间顿住。
    见状，周言贺笑着调侃：“天仙来了。”
    于夏不明所以，尴尬道：“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我先去外面等你。”
    “不用。”季清予站起身大步往门口走：“他不算人。”
    “……”
    说着，季清予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进来坐，这是医院的周医生，也是我大学室友，你们见过的。”
    于夏笑着跟周言贺打了声招呼：“嗨，周医生又见面了。”
    周言贺视线落在于夏脸上，笑着：“又见面了天——”
    感受到季清予的冰冷的目光，周言贺瞬间改口：“——于记者。”
    于夏弯唇笑了笑以示礼貌。
    说完，周言贺的视线在于夏身上打量了几秒，得出一个结论——
    这姑娘确实不错，难怪能把季清予吃得死死的。
    上次于夏腿受伤，吊着石膏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再加上素面朝天的，除了长相清秀性格脾气好以外，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但这回一看，于夏脸上化着淡妆，穿着一身黑色泡泡袖的polo裙，微卷的长发半扎马尾，不止漂亮，气质也独特。
    还没等他回过神，就听见季清予冷冷道：“我要跟我女朋友单独吃饭，你还不走？”
    第64章
    闻言, 周言贺轻笑了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么着急赶人。”
    季清予没再搭理他，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餐具走进洗手间, 临走还不忘下最后通牒：“我希望我出来之前，你能从我的办公室消失。”
    周言贺挑眉，充耳不闻。
    “……”
    见状, 于夏坐在沙发上有些尴尬。
    等洗手间的门关上，周言贺才笑着凑过去：“于记者, 你跟季清予是高中同学是吧？”
    于夏抿唇点了点头：“嗯。”
    周言贺笑着随口道：“那他高中什么样？”
    于夏想了想：“很优秀，很高冷, 很……招人喜欢。”
    “啊——”周言贺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人高中就是个逼王。”
    于夏：“……”
    这话我没法接。
    没等于夏说话, 周言贺又一脸八卦道：“那你们俩在一起是谁追的谁啊？”
    “啊？”
    闻言，于夏愣了一瞬, 没想到周言贺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八卦。
    就在她犹豫要怎么说的时候，安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 一道清冽的嗓音：“我追的她。”
    说着, 季清予迈步走过来用纸巾一点一点擦着餐具，视线缓缓睨过去，一脸嫌弃：“你怎么还在这？”
    “……”
    周言贺：“行行行, 我走行了吧, 不给你当电灯泡了。”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问的也问了，正好也快到他跟新认识的妹子约会的时间了, 走就走呗。
    说完，周言贺才推门出去, 临走还不忘跟季清予挤眉弄眼, 只不过被季清予直接无视了。
    见状, 于夏不禁莞尔：“你这同事还挺有意思的。”
    季清予：“周言贺我大学室友，也是我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他父亲是心外科很权威的专家，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于夏点了点头，随后问：“我妈今天怎么样？”
    “阿姨今天上午就已经醒了，现在已经转去普通病房了，就在上次你住过的那间单人病房，阿姨的情况现在不是很稳定，建议住院化疗。”
    于夏点头：“好，那我待会儿就去办住院手续。”
    “不用了。”季清予笑着：“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于夏看着季清予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几秒，她抿了抿唇：“那住院费多少钱，我待会儿转给你吧。”
    季清予笑了笑：“这个不急，先陪我吃点东西，刚刚我查房的时候阿姨刚睡下，吃完饭我带你过去看看。”
    于夏点头：“好，谢谢你。”
    季清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傻丫头，跟我还说什么谢。”
    如此暧昧的称呼于夏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她抿唇岔开话题：“那晚上是不是需要我过来陪床什么的？”
    顿了几秒，季清予如实道：“这个其实可以请护工，你有空的时候，比如周末想过来陪床也是没问题的。”
    毕竟王月梅的情况暂时还不稳定，平时也需要人照顾，虽然不愿意让于夏太累，但还是要将真实情况和解决办法如实说。
    闻言，于夏点了点头，心里也算有了点谱，她明白季清予的顾虑，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于是道：“我明白了，我记得单人病房地方还挺大的，有沙发可以睡，我待会儿回家取点生活用品，过来陪床吧。”
    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季清予也没拦，笑着点了点头：“也好。”
    吃完饭以后，于夏跟着季清予一起去了王月梅的病房，于夏到的时候王月梅刚醒。
    她推门走进去，看见王月梅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的脸，眼眶忍不住红了红。
    “小夏，你来啦。”
    说着，王月梅笑着看向季清予：“季医生也来了，快坐快坐。”
    季清予笑着应：“阿姨您叫我小季就行，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
    王月梅笑着：“你们俩在一起的事小夏已经跟我说了，阿姨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阿姨这病啊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以后就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小夏。”
    于夏忍不住皱眉：“妈——”
    季清予见状笑着：“阿姨您这病有很大的几率可以治好，白血病复发痊愈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您放宽心，保持这个良好的心态，才对痊愈更有利。”
    说着，季清予轻轻牵起于夏的手：“至于于夏，阿姨您放心，于夏是我认定的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于夏小声嘟囔：“你怎么也跟着添乱。”
    听见季清予的话，王月梅笑得合不拢嘴，抬手招呼季清予过去她身边坐：“小季快过来，阿姨可想跟你聊聊天儿了。”
    “好的阿姨，刚好我这会儿没什么事，正好陪阿姨聊天解闷儿。”
    “……”
    看着聊得正开心的两个人，于夏立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突然分不清病床上的到底是谁的妈。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水果，一边给王月梅削苹果，一边听着季清予跟她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季清予好像健谈了许多，居然跟王月梅从职业到家庭，最后居然开始聊起家常来了，聊得王月梅高兴得不得了，偏偏这两人聊的东西，她又插不上半句嘴。
    聊天的时候王月梅还一直在感叹，要不是季清予已经在跟她谈恋爱了，她肯定要认季清予当干儿子。
    “……”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于夏看了一眼时间，都快八点半了，也不打算再陪着听他们聊天了，放下手上的东西道：“妈，季清予待会儿还得值班呢，您也聊了这么久了，也该休息了，我先回家拿点东西，晚上再过来陪您。”
    王月梅还意犹未尽，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季清予温声道：“阿姨，于夏说的对，您是该休息了，明天我再过来陪您聊天儿。”
    既然季清予都这么说了，王月梅也没再说什么，就嘱咐了她几句让她路上小心，于夏应了一声，就离开病房了。
    于夏走了以后，王月梅才对季清予说：“小夏这些年一直不愿意谈恋爱，从前只希望在我走之前能看到她有个好归宿，现在看到她跟你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
    季清予笑容温和：“阿姨您别想太多，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王月梅笑着：“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你还有班吧，不用再陪着我了。”
    “那阿姨您好好休息，有事随时让护士找我。”
    王月梅点头：“好，快去吧。”
    说着，王月梅一抬头就看见于夏落在沙发上的包：“那个是小夏的吧？”
    季清予顺着视线看过去：“还真是。”
    他笑着：“应该还没走远，我现在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王月梅：“好好好，你快去，这孩子整天丢三落四的。”
    季清予笑了笑微微颔首：“那阿姨我先走了。”
    等季清予追出去，医院门口早就没了于夏的影子，问了大厅的护士才知道，于夏早就过去半天了，出门是打车走的。
    原本打算回去办公室，等于夏拿完日用品从家里回来在把包给他，临走前刚好瞥到大厅电视上播放的新闻——
    “最近几天湖滨路开发区山水新城小区附近，连续三天有持刀抢劫侵/犯案件，受害人均为独行的年轻女性，距法医描述，死者死亡时间在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之间，警方推测作案时间在晚上八点到十二点，现在嫌疑人还未落网，请广大市民们夜里出行一定要结伴同行，住在湖滨路的市民近日尽量不要夜里单独外出。”
    季清予心脏一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转身大步跑往医院停车场跑。
    另一边，于夏出门以后直接叫了一辆车，因为晕车的缘故一直没有看手机，也没发现手机因为开会静音以后，忘了重新打开。
    因为湖滨路这边正在开发，时常有运土石的大车，路面已经被压得坑坑洼洼，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修路了，但是于夏昨天住在季清予家，并不知道这件事。
    看着前方已经铺好水泥的马路，于夏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让师父把车停在路中间了，幸好离小区门口不远，也就几百米，走个三五分钟也就到了。
    下车以后，于夏走了一会下意识想把手搭在包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包落在病房了，低头正打算给王月梅打电话问问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多了一道影子。
    这条路上是有路灯的，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一路上于夏都没看到地上有其他影子，就在她停下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地上突然多了一个凸出的影子，一瞬间就又退回去了。
    像是原本跟她保持着不被她发现的距离，却不想她会突然停下，这才被她发现地上的影子。
    于夏心脏砰砰直跳，她几乎瞬间就想起了最近同事在讨论的那个抢劫案。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夜里静谧，依稀还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这里距离她住的小区只有不到300米，她双腿有些发软，也不敢回头看，就在她尽量保持镇定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手机突然亮了，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备注，一瞬间，于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慢慢加快步子，颤抖着手点接听，大声道：“喂？老公啊，我就在咱们家小区附近呢，再有个一两百米我就到小区门口了。”
    闻言，季清予一愣，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尽量保持镇定：“于夏你听我说，别害怕我就在路上最多一分钟我就到了，有危险一定要跑什么都别想，直接往小区的方向跑。”
    于夏庆幸季清予听懂了她的暗示，她呼吸有些急促，尽量让嗓音平静：“啊，你说你在小区门口接我啊——”
    话音未落，于夏就看见地上的影子倏地朝她过来，于夏话都没说完，拔腿就跑。
    听见那头的声音，季清予瞬间吓出一身冷汗，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
    就在于夏看着身后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刺目的强光，紧接着就是一道刺耳的车笛声。
    于夏下意识转头。
    只见，一辆熟悉的车正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她的方向冲过来，借着车灯她依稀能看清周围被卷起的土石，以及车内熟悉的那个面容清隽的男人。
    还没等于夏回过神，只见车里的方向盘一转，整个车从马路上直接冲上人行道，将车横在了她和身后抢劫犯的中间。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警笛声响起，许多警察从身后冲出来制住了抢劫犯。
    四目相对。
    于夏又惊又怕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紧接着，于夏只觉得时间仿佛突然放慢了速度，她看着季清予推开门大步朝她走过来，画面像是电影片段，被一帧一帧地播放，直到感受到熟悉的怀抱，于夏才像是再一次活过来。
    季清予背上冷汗涔涔，直到把于夏抱进怀里，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劫后余生，如果今天于夏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感受到胸前湿润以前，季清予再次把怀里的人轻轻往怀里带了带，温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警车旁，刚把犯人押上车的陈澈，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相拥的于夏和季清予，什么都没说，交代了一句就俯身上车。
    原本事情结束以后于夏是要去公安局做笔录的，但因为于夏今晚受了惊吓，再加上有陈澈的交代，才让于夏明天有空再去公安局做笔录。
    有了这次意外，季清予实在不放心于夏再在这个小区住下去了，当天晚上就亲自带着于夏去楼上收拾全部行李。
    于夏的东西不多，再加上上次还有很多东西没拿出来，两个人很快就收拾完了。
    下楼的时候，季清予温声商量：“暂时先住在我那好不好？”
    没等于夏说话，季清予继续道：“我家离医院近你来回照顾阿姨还方便，就不用每天陪床，什么时候有事什么时候过去就行，而且距离你上班的地方也很近。”
    “你不要有什么压力，我是你男朋友，未来也会是你依靠一生的人，你有事我帮助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且你放心，不经过你的同意，我是绝对不会碰你的。”
    “如果你实在不想住在我那，可以先将就几天，等你找到一个安全的小区，我再帮你把东西搬过去，你看行吗？”
    不知道是她刚经历过惊吓身心脆弱，还是其他原因，但是现在她是有些感动的。季清予都已经再三保证，尽量打消她的顾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不答应倒显得矫情。
    思及此，于夏轻轻点了点头：“好，谢谢男朋友。”
    季清予笑了笑：“不客气女朋友。”
    虽然今天晚上受了惊吓，但于夏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他慢吞吞道：“那我们这应该算是……同居了吧？”
    闻言，季清予挑眉看着她轻笑：“你要是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第65章
    因为于夏今天晚上受了惊吓, 季清予便找同事调了班，又帮忙给王月梅找了护工，今天也不打算让于夏去陪床了。
    折腾到家已经是半夜了。
    到季清予家以后, 于夏先给王月梅打了个电话，编了个今天加班的借口，说自己不能去陪床了, 找了个护工给她，王月梅也没怀疑,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挂了。
    等于夏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季清予正在帮她整理东西, 看见季清予把那个黑色的盒子从整理箱里拿出来, 于夏心下一惊：“等等，别打开！”
    “怎么了？”季清予愣了一瞬, 笑着低头摆弄了一下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盒子。
    “啊，没什么就是里面有一些零碎的东西, 怕掉出来不好收拾。”
    于夏快步走过去, 从季清予手里把盒子拿回来，天知道刚才她魂都差点吓飞了，生怕季清予直接把盒子打开, 那她就可以收拾收拾原地去世了。
    季清予也没当回事, 看着她笑了下：“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啊, 还不让我看。”
    于夏看了他一眼，故意点头道：“对, 传家宝，外人不能动的那种。”
    闻言, 季清予笑了下：“行了, 快吧你的传家宝收起来吧, 剩下的我帮你整理，衣服就挂在我的柜子里吧，正好还有半边柜子空着。”
    于夏点头：“好，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不用回医院值班吗？”
    “不用了，我打电话跟同事换过班了，阿姨那里护工已经到了，你不用担心，明天下班我再带你一起去看阿姨。”
    “好。”于夏：“对了，今天晚上的事，记得不要跟我妈说，不然她又要小题大做，她现在的情况我不想让她太担心。”
    季清予笑着：“好，我知道，快去吧，顺便从卧室里给我拿几个衣架出来。”
    于夏点头，转身走进卧室。
    季清予家的衣柜很大，跟他说的一样，有一半都是空着的，于夏把盒子放在衣柜最底层，又拿了几个衣架走出去，递给季清予：“给你。”
    说着，低头跟季清予一起把自己的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后面两人分工合作，一个把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挂在衣架上，另一个把衣架挂进柜子里，很快就把夏天的衣服整理好了。
    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于夏只拿出了护肤品和日用品放在卫生间里，剩下的连同整理箱都被于夏一直塞进不起眼儿的角落里。
    “饿不饿，冰箱里有吃的我给你拿。”
    因为昨天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给于夏煮泡面，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季清予特意去超市买了许多零食饮料把冰箱填满，想着如果有下一次不至于像昨天一样，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于夏摇了摇头：“我不饿，我不是在医院跟你一起吃的晚饭么。”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多，季清予一时没想起来，他笑了笑：“我忘了。”
    于夏不禁莞尔。
    季清予突然有些局促：“那……已经很晚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于夏缓缓点了点头，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红。她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再次跟季清予同床共枕了。
    许是察觉到的于夏的情绪，季清予笑了下：“你先回卧室，我去阳台打个电话，打完就回去陪你。”
    “好。”于夏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卧室关门。
    关上门于夏才松了口气，幸好季清予要去打电话，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换睡衣呢。
    她把睡衣从柜子里拿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换好，并且把换下的衣服整理好塞进衣柜里，又去把卧室的门打开一个小缝，做完这一切之后，才飞快躲进被子里。
    阳台离卧室有点远，于夏并不能听见季清予打电话的声音，她躺平在床上，偏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今天晚上惊险的画面，尤其是季清予全速开车冲向她，用车子把她和抢劫犯隔开的瞬间，就算是现在想到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于夏下意识闭上眼睛。
    闭眼的瞬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装睡？
    可眼下装都装了，再醒过来才尴尬吧？
    思及此，于夏只能一边听着动静，一边应着头皮装睡。
    另一边，季清予刚走进卧室就看见已经睡着的于夏，随后轻手轻脚关上房门，按灭顶灯，小心翼翼上床。
    听见开关被按灭的声音，于夏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完全放松，就感受到身边的床垫轻轻塌陷下去，连同她的心也跟着陷下去一小块。
    耳边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是季清予在换衣服。
    即使是在关了灯的情况下，于夏依旧有些脸红，还是第一次有异性在她身边换衣服。
    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床上的被子被人小心翼翼打开，因为盖同一床被子的缘故，她甚至能感受到季清予躺进被子里那一瞬间被子里的体温。
    于夏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用力跳动了两下，她小口小口喘着气，尽量控制着呼吸，却无法控制心跳的频率。
    安静的房间里，她急促的心跳声尤为明显。
    片刻，于夏就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正一点一点朝她压过来，她不敢睁眼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下一秒，一片温热的呼吸自头顶泄下，紧接着就感受到额头上被印下一吻。
    温柔轻软，
    像是和风拂过树叶，细雨落进土里。
    于夏身体有些僵硬，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甲早就嵌进了掌心，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看着她的睡颜，季清予弯了弯唇，轻轻把人带进怀里，低声靠在她耳边轻语：“晚安。”
    于夏只觉得自己这半边身子都是酥酥麻麻的，过了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上午，于夏睡醒的时候季清予已经出门了，餐桌上依旧超常摆着她喜欢吃的那家早餐。
    于夏简单吃了几口，就出门上班了。
    到了办公室，同事都在讨论昨天晚上那个抢劫犯被抓的事。
    “哎，小于，你知道吗，昨天晚上那个抢劫犯在你家小区附近被抓了！”
    于夏没打算告诉她们昨天晚上的事，毕竟同事就只是同事，平时寒暄是平时寒暄，真遇到事也不会真的为她的人身安全着想，大多数人都是想听八卦罢了，就装作不知道摇了摇头：“我妈妈住院，我昨天去医院陪床了，没回家？”
    见状，张东道：“我跟你说昨天晚上可刺激了，听说是那个抢劫犯又出来作案了，但是没得手，直接被警察给按住了。”
    于夏笑笑：“是吗。”
    “可不是么！”张东：“也不知道这次被他盯上的这个人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运气这么好！”
    于夏笑而不语，她上辈子真的积德了吗，好像不一定吧。
    就她过往这二十多年要是还是上辈子积德才换来的，这要是没积德得过成什么样儿啊。
    台里的工作很快就布置下来，大家也就没心情再去聊什么八卦和新闻了，都各自在自己的工位上，做自己的工作。
    一转眼离一中校庆就剩三天了，下班之前陈丽特地找于夏，嘱咐她一定要把这次值播做好，说台里非常关注。
    无奈，于夏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中间有那么多的波折，现在她跟季清予已经在一起，她心里那道坎也是时候该迈过去了，没准这次活动就是契机。
    于夏如是想着。
    下班以后，于夏又去了一次医院，去看看王月梅陪她聊了一会天，只不过于夏没敢告诉她自己现在跟季清予住在一起，不然她不一定会怎么想呢。
    等王月梅睡下，季清予也刚好下班，两人才一起回家。
    路上又遇见认识他们的小护士，都会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季医生下班啦，还是女朋友亲自过来接的，郎才女貌真羡慕你们。”
    毕竟，高岭之花季医生有女朋友的事，早就已经在医院传遍了。
    每次听见这种话，于夏都觉得有些不真实，毕竟这都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到家以后，季清予笑着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于夏满脑子都是大后天一中校庆的事，也没听见季清予说话。
    见状，季清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回个神儿。”
    “嗯？什么。”于夏：“抱歉，我刚刚走神儿了。”
    季清予笑容温和宠溺：“没事，我是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于夏想了想：“听你的，我不挑食。”
    见状，季清予试探问道：“怎么了？有心事？还是最近电视台工作太忙了？”
    “嗯……”于夏睫毛轻轻抖了抖：“算是吧，大后天也就是周六，临江一中百年校庆，台里派我过去全程拍照直播。”
    季清予点了点头，笑着从身后抽屉里拿出一张校庆邀请函：“这么巧啊。”
    见状，于夏愣怔一瞬：“你也收到邀请函了？”
    说完于夏才想起来，季清予之前上学的时候就是优秀毕业生，现在有事有名的心外科医生，学校怎么会不邀请他。
    季清予闻言笑了下：“为什么要说也？”
    “啊。”回过神，于夏慢慢道：“你记得高中隔壁班的陈思文吗，说来也巧，山水新城的那个房子，他是房东，我也是去签约的时候才知道。”
    “陈——思——文？”
    季清予慢条斯理开口，像是在仔细咀嚼这三个字，顿了两秒，他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于夏点了点头，他记不记得陈思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季清予也收到了邀请函。
    思及此，她忍不住问：“周六的校庆你也会去吗？”
    闻言，季清予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会去。”
    “从前怕有人误会，所以一直也没跟你们提，一中的校长是我爸的老同学，跟我家关系也比较好，上周他亲自给我打了电话邀请我去参加校庆，我也不好拒绝。”
    于夏温吞地点了点头：“好吧。”
    见状，季清予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不想让我去？”
    于夏摇头：“没有啦。”
    季清予犹豫了一瞬才道：“如果你不想让老师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可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夏打断：“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呢？”
    许是感觉到她今天的情绪影响到了季清予，于夏笑着：“当初的年级第一的校草是我男朋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闻言，季清予嘴角轻轻勾了勾：“真的？”
    于夏用力点头：“真的！”
    “这次差不多，晚饭想吃什么男朋友亲自下厨给你做。”
    于夏眨了眨眼睛：“有鸡翅吗？我想吃可乐鸡翅。”
    季清予笑着：“没问题，那你乖乖在沙发上玩一会儿，我去做。”
    “好，谢谢男朋友。”
    季清予走了以后，于夏的神色忽然暗了暗，只希望过去这么多年，已经没人记得那件事。
    第66章
    七月中旬, 临江市已步入盛夏。
    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烈日炙烤着大地，微风中带着阵阵热浪, 空气里弥漫着燥热，让人透不过气。
    校庆当天，因为电视台要求, 于夏特意早起过去准备，连带着季清予也跟着早起。原本季清予想跟她一起去, 只不过这个提议刚一说出来，就被于夏否决了。
    对此, 季清予也没什么意见, 不一起去就不一起去吧，反正到时候也能见到。
    因为电话一直在催, 于夏早饭都没吃收拾完就急匆匆往电视台赶。
    于夏到电视台的时候，顾暖洋和张东已经到了, 见于夏到了顾暖洋赶紧迎过来：“你怎么才来啊, 陈姐都在办公室等半天了。”
    “不是说七点么？”
    顾暖洋一边拉着她往里走，一边道：“昨天晚上群里通知的，改成六点半了, 你没看见啊？”
    “没有。”于夏无语：“校庆不是十点才开始么, 这么早过去干什么？”
    “谁知道呢, 想一出是一出呗，也有可能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吧, 总之你已经晚了二十分钟了，快点吧, 待会儿陈姐发火了。”
    于夏点头：“好好好, 快走吧。”
    他们走到办公室的时候, 陈丽微信一边跟校方沟通，今天直播和拍照的事，一边等于夏他们来。
    听见门外的声音，陈丽下意识抬头：“你们到了，快进来，我正好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们。”
    “陈姐早，你说。”
    陈丽：“今天要辛苦你们了，我刚刚跟校方重新沟通了一下，之前原本定好的是全程直播，但是怕到时候出什么问题，现在该成录像，只录典礼就可以了。”
    于夏点头。
    “另外，除了录像以外，台里领导还打算让你们过去采访一下校长，和校方这次请来演讲的优秀毕业生，其中一位是临江市第一医院的外科医生季清予。”
    说着，陈丽看了于夏一眼：“这位你们肯定不陌生，另外一位是华丰科技的江总，这位江总显少露面，你们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机会拿到这两位的采访。”
    “……”
    于夏突然有点害怕，下一个会让她去采访宋瑶。
    “于夏？”
    见她没出声，陈丽特意又叫了她一句。
    回过神，于夏连忙应着：“好的陈姐，我知道了。”
    陈丽：“那就好。”
    说完，后面又交代了几句其他的，等他们从陈丽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七点半了。见还有时间，于夏又回去自己的工位上整理了一些资料，八点半准时出发去临江一中。
    电视台距离临江一中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不过这会儿正好赶上早高峰，路上多花了十分钟才到。
    但一中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学校门口等她们了，看上去跟她年纪差不多大。
    于夏远远看过去第一眼就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只不过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从前在哪里见过。
    见她们下车，门口站着的女人朝她们迎过来：“你好，是临江市电视台的吧？”
    于夏礼貌笑着回：“你好，我是临江台的记者，也是这次采访的负责人，我叫于夏。”
    话音刚落，面前的女人脸色僵了僵，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说完，于夏又笑着介绍顾暖洋和张东，说完才道：“您怎么称呼？”
    许是觉得有些失礼，女人回过神连忙应着：“你们好，我是校方这次负责接待的老师，我姓张。”
    于夏视线在这位张老师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移开视线，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说完，张老师忍不住道：“冒昧打扰一下，请问于小姐是本地人吗？”
    于夏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应该算是北方人，可是开了临江这么多年了，应该也算半个本地人了吧。
    只不过她没必要跟陌生人解释这么多，便敷衍道：“是的。”
    话音刚落，张东忍不住笑着插嘴道：“我们于记者不仅是本地人，也是临江一中毕业的呢！”
    张月如嘴角有些僵硬：“那还真是挺巧的，我从前有个同学也叫这个名字。”
    于夏眉心微微蹙了蹙，真有这么巧？有没有可能这位张老师就是她高中认识的人呢？
    只不过，因为她之前刻意去忘记这部分，所以高中的记忆对她来说都有些模糊了，再加上过去这么多年，大家的长相和气质都大不相同，她看着面前穿着学校教师制服的女人，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也没能对上脸。
    顿了一瞬，于夏莞尔：“可能是重名吧，毕竟两个字的名字重复率还是挺高的。”
    闻言，张月如又看了看于夏，没再说什么，毕竟叫这个名字的人不在少数，未必就是她想的那个，再加上气质和容貌也都大相径庭。
    另外，要真是她想的那个，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毕竟当年的事是她做得不对，虽然于夏退学跟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如果没有她推波助澜，把于夏的日记放在梁思琪桌子上，也不会发现后面的事。
    她只是想让这些事影响于夏的学习罢了，并没有想让她退学。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她道歉。
    校庆典礼在学校去年新修的大礼堂举行，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学校的老师在检查会场布置。
    把人带到以后，张月如就找离开去后台忙了，剩下的人便开始研究机位。
    一边调试摄影机，张东一边问于夏：“刚刚那个张老师你认识吗？”
    于夏摇头：“不认识，看着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会不会真是你高中同学啊？”
    于夏：“不知道，我对我高中同学都没什么印象。”
    张东笑着：“不过也应该不是，要是是的话就算你没印象，她应该也能认出你，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忘不掉。”
    闻言，于夏笑了笑：“张哥你这可就抬举我了，我高中的时候跟现在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大概就是班里最不起眼的那种人。”
    “你成绩那么好还不起眼？”
    于夏是以新闻学专业第一名毕业去到电视台实习的，后面把她调回临江的时候连同档案也一起调回来，陈丽在她还没来的时候就跟组里的人说，新来个高材生。
    “……”
    于夏顿了一瞬，随后抿唇半开玩笑道：“因为长得丑，所以只能拼命学习了。”
    安置完摄影机，于夏突然想起来陈丽说有东西让她帮忙交给学校的吴主任：“我去帮陈姐跑个腿，马上就回来，你们先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典礼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
    “好，那你快去快回。”
    说完，于夏点了点头，转身出了礼堂。
    只不过她不记得一中有姓吴的主任，只能出去在路上打听了几个高三年级还在上课的学生，才打听到吴主任的办公室。
    于夏一路走到育才楼三楼，经过一楼的展览牌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季清予高中的照片，只不过她着急去三楼没仔细看，想着待会儿下来有机会再仔细看看。
    三楼的办公室是关着门的，于夏特意在门口又数了一遍，确定是第三间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很快，里面就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请进。”
    于夏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正背对着她：“您好是吴主任吗，我是电视台的记者，陈姐让我把这个文件袋带给您。”
    闻言，屋里的人转身看过来，抬手接过文件袋：“谢谢……”
    话还没说完，两人相对皆是一愣。
    吴彩玉推了推眼镜：“你是……于夏？”
    于夏用力点了两下头，一瞬间百感交集。
    整个高中时期，对她帮助最大，给她善意最多的长辈就是班主任吴彩玉，即使最后出了那么大的事，吴彩玉依旧没有放弃她，如果没有吴彩玉那天在办公室的安慰和开导，她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最后就连书包都是吴彩玉亲自去教室里收拾好拿给她的。
    她刚刚一路上就在想，也不知道吴彩玉有没有退休，还能不能见到。
    看着于夏胸前的工作牌，吴彩玉欣慰地笑着拉起她的手：“现在回临江电视台工作了？”
    于夏点头：“在电视台当记者。”
    吴彩玉点了点头：“好孩子好孩子，老师就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于夏笑着：“挺好的，谢谢吴老师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吴彩玉：“之前电视台那边就说派一个在一中毕业的记者过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真是缘分啊。”
    于夏抿唇笑着：“可不是，我刚才上楼的时候还想着能不能见到您呢，当初多亏有您开导我。”
    吴彩玉笑着：“不说这些了，校庆好像要开始了，你先过去忙，等结束了以后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于夏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
    直到走出办公室，于夏的情绪还没完全平静，下到二楼的时候，楼下有几个学生抱着书匆匆忙忙跑上楼。于夏一时没注意，不小心撞上其中一个男生，他手上抱着的一摞书也因此掉了几本。
    见状，于夏连忙道歉，一边帮他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抱歉，不好意思。”
    男生摇了摇头便走了。
    收回视线，于夏余光不经意瞥到右边墙上的展览版，上面是优秀教师的照片和等级。
    她偏头一个个看过去，一眼就看见刚刚在门口接他们的那个张老师。
    顿了一瞬。
    她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照片下方的名字上。
    只见。
    照片下面的姓名栏里赫然写着三个字：
    张、月、如。
    第67章
    回到会场以后, 于夏情绪明显不高，一看就是藏着心事。
    见状，顾暖洋忍不住小声问她：“你怎么了夏夏, 怎么去送个东西回来就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张月如正在指挥工作人员安排椅子：“嘉宾的名牌直接贴在椅子上, 对，就贴在那里就行。”
    于夏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忍不住再一次感叹时间的强大，面前的穿着统一制服带着眼镜的女人, 看上去精明能干, 哪有半点高中张月如的样子，难怪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思及此, 于夏轻轻扯了扯唇角。她不也一样么，现在的她从头到脚哪一点也没有从前那个于夏的影子。
    许是感受到于夏的目光, 张月如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收回视线。
    见于夏半天没开口，顾暖洋：“夏夏？”
    回过神，于夏摇了摇头：“没事, 先干活吧。”
    没过多久, 会场里的人逐渐变多, 椅子也陆续被坐满，摄像机调试好了以后, 于夏跟校方负责人交流了几句关于拍摄的事，刚从后台出来, 手机就振动了一下。
    【季清予：抬头。】
    于夏下意识抬头往前看, 之间季清予穿着深灰色剪裁得体的西装, 身形颀长挺括，容貌俊朗，五官清隽分明，周身气质卓然，是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注意到的存在。
    要是她没看错的话，带季清予进来的那个中年男人应该是从前的年级主任，标志性的地中海发型，让人过目难忘。
    季清予显然是早就看到她，与此同时视线也朝她淡淡看过来。
    视线在空气中相触。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和地点的问题，再加上她的思绪刚刚才被拉回高中那段不堪的往事里，这会儿对上他的目光，于夏本能地回避。
    她低着头从台上走下来，站在顾暖洋身后。
    见状，顾暖洋回头小声道：“夏夏，你家季医生来了，你怎么不过去看看？”
    没等于夏说话，顾暖洋接着：“你看，自从你家季医生进来以后，这会场里的小姑娘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就连那个领咱们进来的那个张老师，也一眼一眼的瞄呢。”
    于夏抿了抿唇没接话，低头小声说了句：“里面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绕过舞台转身离开。
    另一边，季清予被众人簇拥着走进来，身边的李长江一直不停道：“之前就听说你回咱们临江市工作了，就是一直没机会见到。”
    李长江就是当年的李主任，前几年被提拔成了副校长。
    “你当年参加比赛的照片现在还在一楼展示牌上贴着呢，学弟学妹们都很想见见你。”
    季清予礼貌颔首：“您言重了。”
    说完，一抬眼就看见于夏绕过舞台低着头匆匆离开。
    见状，季清予微微皱了皱眉，当年于夏退学的原因他至今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看到于夏的反应，他更确信了于夏当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然她不会轻易退学。
    思及此，季清予恨不得马上飞出去追于夏。
    而李长江这边还在滔滔不绝，他刚来又不能放下不管，又寒暄了几句以后，季清予实在忍不住开口：“抱歉李校长，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出去一趟，先失陪了。”
    “好好好，没问题，你先去忙。”
    说完，季清予转身大步走出会场。
    于夏没走远，就在这栋楼没人的走廊里开着窗户透气，季清予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准备关上窗户回去。
    看见季清予过来，于夏惊讶了一瞬：“你怎么出来了？”
    季清予立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轻笑：“女朋友不见了，出来找找。”
    闻言，于夏嘴角忽地轻轻弯了弯，心中的烦闷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季清予见状笑着问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出来了？”
    于夏摇了摇头：“没事，就是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季清予笑了下，凑过去牵起她的手：“那走吧，一起回去。”
    于夏下意识收回手：“别，被人看到了不好。”
    季清予挑眉：“我牵自己女朋友手又不犯法。”
    于夏抿了抿唇：“活动快开始了我出来好久了，得回去了。”
    说完，于夏低着头快步下楼。
    看着她的背影，季清予神色暗了暗，只是心中的那个念头再一次得到了印证。
    许是因为他一整个心都悬在于夏身上，以至于他丝毫没有发现身后走廊门后还站着一个人。
    停了片刻，季清予抬腿跟上去。
    走进会场，季清予作为特邀嘉宾自然有工作人员带领入座，台上主持人正在进行开场白。
    季清予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一排，右手边的椅子是一中校长，另一边还空着，但是椅子上的名牌贴着江平野。
    他瞥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在舞台下搜寻于夏的身形。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阴阳顿挫：“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今年是不平凡的一年，今天更是不平凡的一天，不知不觉，我们的母校临江市第一中学已经建校百年……”
    “最后，祝愿各位同学都能怀揣着梦想扬帆起航，祝愿我们的母校桃李满天下！”
    随着会场里掌声雷动，主持人：“下面请我们敬爱的陈校长为大家上台致词！”
    又是一阵掌声，在一片掌声中，陈校长起身走上台：“同学们老师们，大家上午好。”
    “盛夏时节，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迎来临江市第一中学百年华诞，在此，我代表临江市第一中学全体师生，向今天莅临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以及媒体朋友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掌声再次雷动，但台下季清予的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的那个忙碌的身形上。
    校长的致词很快结束，下一个就是季清予上台，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词。
    致词结束以后，季清予在后台被穿着一中教师制服的女人拦住：“请等一下。”
    见状，季清予愣怔了一瞬，随后礼貌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月如：“抱歉耽误你几分钟时间，我也是咱们学校一二级的毕业生，理科一班的，我叫张月如。”
    说着，张月如笑了笑：“不过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毕竟当初在班上我没什么存在感。”
    季清予对张月如没什么印象，在她自我介绍完脑海里才有知道模糊的影子，但是依旧对不上号。
    因此，季清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抱歉，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张月如看了看周围，犹豫了一会儿，见后台没有人才试探道：“你和于夏已经在一起了吗？”
    闻言，季清予愣怔了一瞬，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下头。
    张月如垂眸笑了笑：“真好，恭喜你们。于夏这些年变化还挺大的。”
    季清予礼貌点了下头，只当是老同学的祝福：“谢谢。”
    说完，张月如抬头看了季清予，顿了几秒才鼓起勇气道：“幸好你们在一起了，这样我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我原本是打算找机会当面跟于夏道歉的，但是真的见到她又没有勇气。”
    说到这，张月如低下头朝着季清予深深鞠了一躬，嗓音有些哽咽：“当年于夏退学的事，我真的很抱歉，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自责，这些年也一直在赎罪。”
    她有些语无伦次：“总之，希望你能帮忙把我的道歉带给于夏，还有当初公告栏上日记的事，请帮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季清予动作一顿。
    他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至少听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于夏当年退学跟面前这个叫张月如的人有关系。
    他皱了皱眉，面色微沉：“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说于夏退学跟你有关系？”
    闻言，张月如神色微怔：“你不知道当初于夏退学的事？”
    季清予：“我知道于夏退学，但不知道她退学的具体原因。”
    张月如心中了然。
    后面，她言简意赅地将当年发生的事告诉季清予，包括于强入狱，以及梁思琪把日记贴在公告栏上的事，当然还有她这个从中推波助澜的人所做的一切。
    季清予眼底晦暗不明。
    他不敢想象于夏遭受这一切时是会有多么无助，更不敢想象遭受这一切退学以后的那段时间又是怎么过来的。
    但现在，他更气自己，气自己那个时候没能陪在她身边。
    男人漆黑的眼底阴鸷沉沉，他喉结轻轻滚了滚：“日记上，写了什么？”
    以他对于夏的了解，她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就算于强入狱学校里有很多风言风语，也不至于让她在高考前一个月退学。
    所以。
    那本日记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日记上的内容是关于你的，你看到日记就明白了。”
    闻言，季清予心中慌乱了一瞬，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于夏暗恋的人会不会是他？
    有些念头一旦萌芽，便如野草一般疯长，此时此刻，他迫不及待想看到那本日记，更想印证内心中的猜测。
    难怪。
    难怪于夏会在高考前一个月退学，如果那本日记上的内容，真的是她藏在心底不愿被人发现的少女心事，那被人公布于众时是心情会是多么羞耻和无助。
    光是想想他的心脏都忍不住发抖。
    最后，张月如重新低下头：“对不起，我对当初自己对于夏造成的伤害道歉，希望你能替我转告于夏，希望她能原谅我。”
    须臾，季清予视线重新落在她脸上，嗓音清冽没有半分起伏，眼底像是覆了一层霜：“你的道歉我会转达，这是你欠她的，至于她会不会原谅你，我没资格下结论。”
    说完，季清予转身大步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转头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他唇角微微扯出一抹讽刺，薄唇轻启字字珠玑：“你真觉得你有资格被原谅吗？”
    离开会场以后，季清予第一时间就是回家找那本日记，他不确定于夏还会不会留着，只能一路祈求上天，给他一次机会。
    一路上，心中汹涌的情绪就像是要将他吞没，他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如此迫不及待想到知道一个结果。
    电梯里，季清予的视线始终紧盯着跳动上升的电子屏幕，每上升一层，他心中的迫切和期待就增加一分。
    进门以后，季清予直奔于夏上次搬回来的那几个整理箱，他无意窥探于夏的过去，但当张月如说出日记本上的内容是关于他的时候，期待和不可置信就盖过了理智。
    他无法想象，如果于夏暗恋的人真的是他，那长达十年不抱期待地将一个不确定的人放在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酸涩和难过这种简单而又单一的词汇，远远难以形容，就像此时此刻，他也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然而，季清予花了十分钟几乎已经把于夏搬来他家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那本日记。
    拿出整理箱里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他有些颓废地坐在地上，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季清予嘴角掀起一抹讽刺，不知道还以为家里被人洗劫了，幸好这屋子里没什么传家宝。
    思及此。
    季清予动作猛地一顿，几乎瞬间想起上一次帮于夏整理东西时，她很宝贝不让他看的盒子。
    这一刻，他仿佛是一个在野外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冲进卧室，在卧室的柜子里找到那个黑色的盒子。
    季清予双手颤抖着缓缓打开盒子，上面虚挂着的锁“咣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他的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把。
    只见。
    那个不起眼的盒子里，放着一个破碎的笔记本，下面压着的是一张张被人从本子上撕下的纸张，经年累月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了，依稀还能看见上面已经干了的泪痕。
    他坐在床头，低头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从日记本上撕下的秘密。
    少女字迹娟秀，看得出来上面的一字一句都是仔细斟酌以后，认认真真写下来的。
    ——2010.9.1
    ——季清予，我的月亮。
    ——2010.9.2
    ——他不止是月亮，更是太阳
    ——2010.9.3
    ——他叫了我的名字，两次
    ——2010.9.5
    ——我好像听见了他的心跳
    ——2010.9.25
    ——我终于有了他的电话号码，“9”是季清予的“予”，也是于夏的于
    ——2010.10.5
    ——孤单心事
    ——2010.10.15
    ——她们都想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但我不想，我只想我的月亮永远高高在上。
    ——2010.10.21
    ——对不起
    ——2010.12.30
    ——季清予，新年快乐
    ——2011.2.4
    ——新的一年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2011.5.30
    ——暗恋是我视线追随你的身形千百遍，只为你余光回眸的那一眼，却又害怕你发现
    ——2012.4.1
    ——原来，感情是不可抑制的东西
    ——2012.5.2
    ——后悔没有跟他好好道别
    ——2012.5.12
    ——有些人，生活在阴沟里，却依然向往月亮
    日记上的日期，从高二那年的夏末开始，以高三那年的盛夏结束。
    最后一行字，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当年写在那本物理参考书上的，就是一模一样的字。
    只不过，那时的他难以体会于夏写下这行字时的心情，而此刻的他却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喉咙，难以呼吸。
    他难以想象，当初于夏是以怎样破碎的心情去写下这样一行字，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些恶意。
    季清予闭了闭眼。
    每每想到这些，他的整个心都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密密麻麻的酸涩与心疼瞬间占满整个心间。
    他小心翼翼把破碎的日记本取出来放在床上，而盒子里剩下的东西更让他大为震撼。
    里面有一个牛奶瓶，还有一些已经用空了的签字笔，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他都认得。
    牛奶瓶是他高中时家里人经常给他定的那家，他记得高中时有一次于夏低血糖晕倒，他随手给了她一瓶牛奶。
    签字笔是他整个高中三年经常用的牌子，笔记本是高二那年吴彩玉让他帮助于夏学习数学的时候，他帮她整理的数学笔记。
    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关于他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他随手递过去的一瓶牛奶，用空了的签字笔都成了她小心翼翼珍藏的秘密。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季清予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瞬，思绪也久违地被拉回高中。
    但令人崩溃的却是他寻遍了高中的记忆，可对于夏的记忆却是零碎和模糊的，他甚至有些对不上日记本上的日期。
    对于于夏来说这些珍贵的、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记忆，是她少女时代最炽热灿烂的秘密。
    而这本破碎泛黄的日记，正是她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恋里，唯一的证据。
    第68章
    校庆结束以后, 于夏的手机就没电了。今天周末，按理说这大半天算加班，所以结束以后就跟同事一起把摄影机送回台里。
    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 天明显阴了下来，头顶的乌云层层叠叠，看样子是要下一场急雨。
    趁着还没开始下, 于夏连忙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到了小区门口，隐约能感受到几滴雨点, 于夏拢了拢外套，加快脚步走进大厅。
    刚一出电梯, 于夏就看见家里的门虚掩着, 原本还以为是有小偷，可转念一想名都华城的安保设施这么好, 应该不至于有入室偷窃的，估计是季清予刚刚回来不小心忘了关。
    于夏拉开门, 试探着朝屋里喊了一声：“季清予？”
    “我在。”
    声音是从储物间里传出来的。
    他声音有些低哑, 带着淡淡的颗粒感，像是没睡醒，又像是刚哭过。
    于夏换上拖鞋走进去：“你在干什么呢？”
    季清予起身从里面走出来：“没事, 整理一下东西。”
    实际上他是刚刚把翻乱的整理箱收拾好。
    于夏点了下头也没在意：“你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怎么没看到？”
    “致词结束。”
    季清予抬头看了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现在外面风很大吗？”
    于夏点头：“嗯, 可能是快下雨了。”
    季清予看着她：“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叫我去接你。”
    许是感受到他的情绪有些低沉，于夏有些温吞地点了下头, 没等她说话，季清予就重新开口, 嗓音低低地, 喊她的名字：“于夏。”
    “嗯？”于夏：“怎么了？”
    他喉结轻轻滚了滚, 声音有些哑：“致词结束以后，我见到张月如了。”
    闻言，于夏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僵硬，她看着季清予的脸，突然从心底袭来一股不可抑制的慌乱。
    于夏嘴唇轻轻动了动，却因为此刻思绪的混乱，一时之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目相对。
    季清予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仿佛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许久，于夏才低垂下眼，轻声问：“那，她跟你说什么了。”
    季清予视线没动，喉结轻轻滚了滚：“她说，想要跟你道歉，还说……你有一本日记……”
    说到这，他顿了顿：“上面的内容是关于我的。”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脏还是猛地一沉，就像是埋藏了许久的秘密突然又被人剥开，于夏下意识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到床头上的东西，于夏心中了然。
    她垂了垂眼睫，轻轻“嗯”了一声：“你都看到了。”
    “嗯。”他声音有些哑：“我都看到了。”
    于夏没说话，转过身缓缓走进卧室。
    那盒子里的东西她已经有许久没有拿出来看过了，久到她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时间。
    三年？
    五年？
    还是七年？
    她只记得上一次拿出那个盒子里的东西，还是在大学准备拍那段MV的时候，因为这些东西能让她想起过去，从而产生许多情绪。
    但自从那次以后，她就没再主动打开看过这些东西了。
    即便她已经有许多年没再打开看过，但依旧对里面的东西记忆清晰，里面有几支用过的笔、有多少张被撕下来的日记上面的日期和文字，甚至那个空牛奶瓶上的生产日期，她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即使如今的心境已经跟那时大不相同，可当她再次拿起那本沉甸甸的日记，看着上面写满的年少时晦涩难明的爱意，往日那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岁月，依旧历历在目。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温柔的是她一整个青春岁月，而十六岁时那本泛黄的日记中的寥寥几笔，藏着的是她过往青春里最大的秘密。
    而在跨越了十年以后，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恋，终于在今天得以重见天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安静的房间里才重新响起季清予的声音。
    “对不起……”
    他眼眶渐渐发红，嗓音低低地带着颗粒感：“我当初……真的不知道你喜欢我。”
    于夏放下手上的日记本，抿了抿唇安抚他：“这不是你的错。”
    不喜欢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闻言，季清予鼻尖有些发酸，他嗓音低低地，有些艰涩：“对不起，我当初没能在你身边。”
    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些原本不应该是你承受的恶意。
    对上他的视线，于夏眼眶热了一瞬，像是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突然决堤，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那时候，你们都不在学校，没有人站在我这边，也没有人帮我……”
    再提及这件事，她依旧忍不住委屈和难过：“明明不是我的错，可是他们都怪我，他们让我道歉……”
    这一刻，她终于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
    季清予动作稍顿，随即倾身凑过去把人轻轻拥进怀里温声安慰：“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是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他小心翼翼用手一点一点擦干她脸上的眼泪，随后喉结轻轻滚了下。
    “但是。”
    季清予抬头，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眉眼极其认真地看着她：“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我真的很开心。”
    四目相对。
    她轻轻抿了抿唇，嗓音也有些艰涩，时隔多年，她终于有足够的勇气对那个高高在上的月亮，说出那句——
    “我喜欢你。”
    她声音温柔又坚定：“从情窦初开到花信年华，我的少女心事始终是你。”
    “我人生中的一整个青春，都在喜欢你。”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那些日记，但听见于夏亲口说出这句“喜欢”，他依然难以形容此刻心中的欣喜。
    窗外的雨势渐渐大了，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原本静谧的房间里，交织着雨声、呼吸声，以及低低的啜泣。
    季清予抬手一点一点把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他呼吸微沉，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脸。
    “于夏。”
    他哑着嗓音叫她的名字。
    话落，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温柔印下一吻：“请让我再次成为你的月亮。”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呼吸，于夏大脑空白了一瞬，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季清予已经撬开她的齿关，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她的呼吸。
    不同于她想象中的浅尝辄止，带着强烈的占/有/欲，攻城略池。
    她下意识瑟缩了一瞬，突如其来的强势，让她心跳慌乱了一瞬，本能地向后仰，一个不小心上半身直接失了重心倒在身后的床上，铺天盖地的皂角香气紧随其后压了上来。
    怕她受伤，季清予一手扶着她的后脑，一手揽着她的肩膀，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后面季清予放轻了力道，一点一点温柔地、小心翼翼的轻轻吻着她的唇，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耐心十足。
    直到感受到于夏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他才重新克制着小心翼翼地再次加深这个吻。
    许是这个吻的感觉太过美妙，以至于于夏感受到亲吻的每一下都仿佛是踩在了云朵上，整个身体都是轻飘飘的。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她已经忘记了呼吸，唇齿厮磨，无端让人沉溺。
    以至于过了许久以后，于夏依旧记得这个亲密温情的下午。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而屋内只有交缠的呼吸和紧密的心跳。
    -
    解开这个心结，于夏本能地感觉到两个人的感情更加亲密了几分。
    隔天早上，于夏醒过来的时候季清予已经出门了，但是依旧照常给她买了她爱吃的那家早餐，还留了便签，说今天轮到他查房，提前走了。
    起床以后，她拿起手机给季清予发了个微信，知道现在不会收到回复，于夏也没等，发完以后就直接走进卫生间洗漱。
    今天于夏起得比往常早十分钟，正好有时间在家吃完早餐再走，吃饭的功夫，于夏收到宋瑶的微信。
    【宋瑶：夏夏这几天有空吗，我这两天有个活动要回临江一趟，到时候去找你玩。】
    【于夏：除了工作日都有空，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宋瑶：好，对了，昨天江平野说在一中看到你了。】
    顿了几秒，于夏才反应过来，江平野也是校庆上出席的嘉宾之一。
    【于夏：嗯，左右一中校庆，台里让我过去录像做采访，你跟江平野和好了？】
    【宋瑶：……】
    【宋瑶：算是吧，具体的到时候回来再跟你说，这次我终于不用偷偷回来了，也不用再躲去你家了。】
    【于夏：好。】
    犹豫了几秒，她又低头发了一条消息过去：【等你回来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宋瑶：ok】
    上班的时间就快到了，于夏也没再跟她多说，回复了一个表情包就起身换了套衣服出门。
    因为昨天刚拍了校庆的录像和照片，今天一上午于夏都在整理照片和剪辑视频。
    中午午休，于夏拿起手机打算给季清予发个微信，还没等她打字，对面就弹了个语音过来。
    见状，于夏连忙躲进茶水间。
    电话接通，男人低磁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在忙吗？”
    于夏心脏忍不住漏掉一拍。
    她笑着回：“没，怎么了？”
    季清予双腿交叠倾身靠在椅子上，嘴角轻勾：“没什么，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
    对面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安静了几秒，于夏笑着反问：“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我有没有吃午饭？”
    “不是。”
    季清予低头轻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办公桌：“就是想问问你，下班有没有时间跟你男朋友约个会。”
    第69章
    下午, 于夏下班走出大楼就看见季清予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看见于夏，季清予推开车门下车朝她走过来：“下班了？”
    于夏点头笑着：“等很久了吗？”
    季清予笑容温柔，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不久, 先上车。”
    说着，他伸手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饿不饿，我们先去吃饭。”
    于夏抿唇笑着：“都可以啊, 听你的。”
    上了车，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知道想到什么，于夏突然看着他问：“你最近不值班吗？”
    季清予闻言抽空看了她一眼, 笑着：“不啊, 怎么？你还想让我多值几次班？”
    “不是。”于夏摇头：“就是想到之前月底我腿受伤那几天你好像经常值班，我还以为你每到月底就要经常值班呢。”
    季清予弯了弯唇, 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轻笑：“那不是为了追你么。”
    “……”
    于夏脸红了一瞬, 随即转移话题道：“我妈这怎么样了, 这两天台里加班也没能过去看看。”
    “阿姨恢复得还不错，待会儿吃完饭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顺便陪阿姨聊聊天。”
    于夏点了点头：“好。”
    说完, 于夏想起上一次他们两个的聊天内容, 忍不住提醒：“你别总顺着我妈聊那些有的没的, 上一次她都差点认你当干儿子了，这次你再顺着她聊, 我都怕她让咱俩分手，原地让我管你叫哥。”
    闻言, 季清予轻笑了声, 随即挑眉看了她几秒, 轻轻重复着最后两个字：“叫哥——”
    顿了下。
    慢条斯理：“不也挺好的么。”
    “……？”
    闻言，于夏大脑空白了两秒，回过神脸颊瞬间爆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忍住了到嘴边的“变态”两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人跟高中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了，有的时候怎么这么……不要脸？
    季清予今天带她去的是一家日料店，据说是临江最好吃的日料店。
    “怎么突然带我吃日料啊？”
    季清予牵着她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同事介绍的说这家店很好吃，我也没吃过，所以就带你一起来尝尝。”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俩都是典型的中国胃吃不惯生冷的食物，最贵的刺身拼盘两个人只一人吃了一口三文鱼，其余的时间都在吃寿喜烧里的牛肉。
    走出日料店，两个人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这个点刚查完房，王月梅正好醒着，见于夏和季清予开了开心得不得了。
    “小季小夏你们来啦，快坐下快坐下。”
    季清予笑着应：“阿姨这两天感觉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阿姨身体好着呢，我都觉得不用化疗了，明天就能出院。”
    闻言，季清予连忙道：“那可不行啊阿姨，我昨天还问了刘医生，说您还得至少住院化疗一个月呢！”
    王月梅轻轻叹了口气：“那行吧。”
    见状，于夏忍不住弯了弯唇，这也就是季清予在劝，要是换成她估计又要吵起来了。
    刚刚上来之前于夏在楼下买了点水果，这会儿有季清予陪着王月梅聊天她刚好有空洗点水果拿过来，一边帮王月梅削苹果一边听他们聊天。
    听着一个话题聊完，于夏才插了句嘴：“妈，上次给您拿来换洗的衣服是不是没了，我待会儿回去给您再取两件衣服过来吧。”
    王月梅点头：“我刚才还想着跟你说呢，后面跟小季聊天聊着聊着就忘了。”
    季清予：“阿姨今天聊的时间也不短了，您先休息，我陪于夏回去帮您拿衣服。”
    “好你们去吧。”说着，王月梅看向于夏：“路上小心。”
    于夏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快休息吧。”
    说完，于夏和季清予走出病房。
    下楼的路上，于夏就一直纠结该怎么跟季清予说自己家的情况，从小到大她因为自卑一直羞于跟别人提起家里的情况，长大以后虽然一直都在自我治愈，可在面对季清予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自卑。
    直到上了车看见季清予直接启动车子，娴熟地往青平巷的方向开，她才蓦地想起来上一次王月梅晕倒，季清予就是跟着救护车一起过去的，早就已经知道她家在哪了。
    思及此，她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上不去也下不来。
    反观季清予依旧是跟平时一样闲适的表情，牵着她的手轻车熟路走到青平巷108号，不知道还以为那是他家。
    仲夏的夜里凉风习习，树上的蝉鸣声不绝于耳。站在院子里一抬头就能看到挂在天上的圆月，皎洁的月光洒了一地。
    从院子里出来，两个人轻轻牵着手，一路沿着洒满月光的青石板路往巷子口走。
    这几年政府为了改造市容，巷子口的路边摊都挪到江边的那条小吃街去了，巷子口虽然干净整洁了许多，但到底还是少了几分烟火气。
    拐过弯就是巷子口的那家季清予请她吃过冰淇淋的食杂店，再往前走就是那家她从前常吃的那家小面馆，这些年因为口味的变化，于夏已经有许久没去过那家店了。
    许是因为晚上没吃饱，今天远远闻到屋里传来的香味，突然觉得有些怀念。
    两个人沿着路走到那家店门口的时候，季清予突然开口：“晚上的日料见你没什么吃，这家味道还挺不错的，进去尝尝？”
    于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这家跟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门店，随后点了下头：“好啊。”
    有时候缘分这东西还真挺奇妙的，十六岁的那个夏天她第一次走进这家店，没想过会遇见季清予，同样没想过的，是二十六岁的今天会跟季清予牵手一起走进店里。
    走进店里，季清予轻车熟路对老板道：“刘叔两碗青菜汤面。”
    闻言，收银台前的老板看过来：“小季啊，可有一阵子没来了。”
    说着，老板又把视线看向于夏，似乎是觉得眼熟，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还没等老板想起来，季清予就笑着介绍道：“刘叔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于夏。”
    见老板没认出她，于夏也没多说，笑着跟老板打招呼：“刘叔好。”
    “哎，好好好，那你们俩先找地方坐，我去给你们煮粉。”
    季清予笑容温和：“好，谢谢刘叔。”
    店里的布局跟之前差不多，但看上去应该是重新装修过了，桌椅也换过了看上去比之前干净很多，两个人找了靠墙的位置坐下。
    “不知道你以前来没来这吃过，不过这家全是附近味道最好的。”
    于夏笑了笑也没点破，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季清予不记得也很正常。
    说完，季清予起身去消毒柜里拿了两幅碗筷回来，又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橙子味的北冰洋，“砰砰”两声启开瓶盖把其中一瓶推到她面前：“尝尝，凉的很好喝。”
    于夏点头，拿起玻璃瓶低头喝了一小口：“是挺好喝的。”
    很快，两个人的面就煮好了。老板分别把两份分别放在桌子上，低头看于夏的功夫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道：“你以前是不是也来我家吃过，大概高中，跟小季同一个高中。”
    见老板认出她，于夏也没否认，大大方方笑着点头：“嗯，来过。”
    闻言，季清予怔了怔。
    老板笑着：“我就说我看你眼熟，我就记得之前有个小姑娘扎着马尾，穿着一中校服，经常来我家吃面。”
    于夏笑着算是默认：“您记性真好。”
    “小季以前也常来，也不知道你们碰没碰见过。”
    说着，老板又看了看季清予：“哎呦，还真是缘分，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于夏笑着点头：“您忙。”
    刚收回目光，就对上季清予探寻的视线。于夏一愣，随后抿唇问他：“你怎么不吃，看着我做什么？”
    季清予偏了偏头答非所问：“所以呢，碰没碰见过？”
    于夏抿了抿唇，没应。
    见状，季清予心中了然，他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盯了她几秒，开口：“突然发现，我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于夏动作顿了顿：“什么？”
    季清予：“关于你的。”
    “比如你经常来这家吃面、比如你在这遇见过我、比如你高中喜欢我——”
    顿了几秒。
    男人嗓音清冽沉慢，咬字清晰：“再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面对这一连串的疑问，于夏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低头拿起桌上的北冰洋胡乱灌了一口。
    许是心里装着事，不小心呛得满脸通红。
    见状，季清予赶紧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慢点儿，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于夏又咳了两下，缓了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没。”
    季清予视线盯着她，轻笑了声：“别以为呛到了就能躲。”
    于夏垂了垂眼睫，虽然距离那天已经过去许多年，但她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每一个细枝末节，连同那道清冽的嗓音，以及那瓶让人掌心冒汗的北冰洋。
    许久以后，于夏才缓缓开口：“第一次来这家是在2010年的八月底，也是我搬来临江的第一天。”
    她轻轻抿了抿唇角：“第一次见到你也是在那天。”
    闻言，季清予愣怔了一瞬，他没想到于夏居然那么早就见过他了，他一直以为初见是在开学那天。
    顿了几秒，于夏声音很低很轻的说了句：“喜欢你应该也是在那天。”
    说着，她抬手轻轻推了推她面前的那瓶，外面已经凝结了一层水珠的橙子味北冰洋。
    “因为，你让给我一瓶凉的北冰洋。”
    第70章
    盛夏的夜里, 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燥热沉闷的。
    至于，于夏说的这件事，他早就没有了印象, 即使现在寻遍脑海，也依旧想不起关于她说的那天晚上的任何一点记忆。
    当初的他也一定想不到，自己只是随手让了一瓶汽水, 却成了一个少女在此后的无边岁月里最大的秘密。
    许是料到了他现在的反应，于夏并不意外, 她垂眸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辣椒罐一勺一勺地往面里加辣椒。
    见状, 季清予随口笑着道：“要是都跟你这么能吃辣, 刘叔这儿的辣椒估计都供不上了。”
    于夏动作微顿，把勺子重新放回辣椒罐里, 抿唇笑着：“你之前也这么说过。”
    季清予神色微怔，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于夏低头搅拌着碗里的面：“第二次在这碰到你的时候。”
    说着, 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也是坐在这个位置。”
    顿了几秒, 季清予笑了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忆起来：“是吗，那还挺巧的, 还有吗？”
    于夏摇头：“没有了, 因为那个时候放学以后我会刻意躲着你, 特别是在青平巷附近。”
    怔了一瞬，季清予喉结轻轻滚了滚：“为什么？”
    于夏轻轻垂了垂眼睫, 缓了几秒，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小声开口：“因为我不想让你……们, 知道我家住在青平巷的巷子里。”
    她缓缓开口：“因为当年家里的钱都被我爸拿走了, 我妈为了躲着我爸的骚扰所以动了剩下的全部积蓄，又借了一些钱才带我搬来临江，就连青平巷的那个房子都是租的。”
    她脸颊渐渐发烫，声音艰涩：“认识你们以后我越发认清我和你们之间的差距……所以不想让你们知道。”
    自卑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即使别人不在意你的出身你的家境，你也会觉得自己不配。
    她当初就是那样的，然后把自己活成了惊弓之鸟。
    缓了几秒，于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轻轻扯了扯唇角：“上次事态紧急，你也看到了，我家一直都住在青平巷的这间旧房子里，跟你家其实就只有一个街道的距离。”
    季清予视线没动，依旧注释着她。
    过了几秒，他喉结轻轻滚了滚，嗓音低沉带着颗粒感：“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
    于夏下意识看过去：“你知道？”
    季清予点头，思考了几秒才道：“准确点来说应该是猜到。”
    他笑了笑：“当初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直觉，我经常发现你似乎在某些事情上说谎。”
    顿了顿，他道：“与其说是说谎，不如说是你有自己的事情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比如，每次放学一起回来的时候你总是有各种借口停在巷子口，再比如，有一次你说你去买参考书，但是你指的那条街上都是五金商店。”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当时也只是保持着看破不说破的态度，也懒得特意去揭穿。”
    说到这，季清予轻轻垂了垂眸子：“久而久之就会觉得你没把我们当朋友，特别是我。”
    但当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都是一个对他心怀爱慕的女孩在面对他时，源于心底的自卑。
    闻言，于夏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突然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解释，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把戏，实则早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被季清予看透。
    过了几秒，季清予重新开口道：“不过没关系，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于夏点头：“嗯，先吃东西吧，都凉了。”
    “好。”
    “于夏。”
    过了一会儿，季清予突然极其认真的喊她的名字。
    于夏抬头：“怎么了吗？”
    “你听过一句话吗？”
    季清予：“无论人生上到哪一个台阶，阶下有人在仰望你，阶下亦有人在俯视你，你抬头自卑，低头自得，唯有平时才能看见真实的自己。”[1]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出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成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人能定义你，除了你自己。”
    对上他的视线，这一瞬间，于夏除了自己的心跳以外什么都听不见。
    男人嗓音清冽咬字清晰，随着这盛夏的晚风，一同吹进她耳朵里。
    “听着，于夏。”
    “你很好，无需自卑。”
    -
    从烫粉店出去已经晚上九点了，这个时间王月梅应该已经睡了，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于夏和季清予直接开车会了名都华城。
    一路上季清予都没说话，于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是今天的话题量有些大，她也没急着问，想着待会儿上了楼如果他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她再给他解答。
    却不想，她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打开门口的灯，就被按着肩膀推到墙上，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皂角香，连同压抑着的呼吸一同抵过来。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以及肩膀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呼吸一窒。
    “夏夏。”
    男人嗓音低沉喑哑，像是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吻应声而下。
    男人一手轻轻捏着她的后颈，低头贪婪又克制地一点一点轻轻碾着她的唇瓣。
    于夏心里的防线一崩再崩，她能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化开。
    只不过在这件事上她没什么经验，只能跟随感觉小心翼翼去回应他。
    感受到她的回应，季清予更加肆无忌惮，几乎在瞬间扣着她的后脑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不觉间，于夏整个人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就连他们是什么时候从门口，一点一点挪进卧室的都忘了，直到身体瞬间失重，整个人被腾空抱起，随后后背躺在柔软的床上才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开口：“季清……”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还没发出来，就被以吻封缄。
    黑暗中，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陡然升高。
    许是身处黑暗的缘故，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季清予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抬起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我可以，继续吗？”
    于夏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季清予胸膛里的那颗心正在为她而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夏抬手轻轻勾上他的脖子，笨拙又小心地吻了上去，轻轻“嗯”了一声。
    于夏软糯的鼻音像是催化剂。
    轻轻推开她衣服的瞬间，季清予气息紊乱，一个外科医生手竟抖得不像个样子，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她耳畔。
    小心翼翼在她耳后吻着，嗓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你的苦难从今天开始都过去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歇将停。
    -
    第二天清晨，斑驳细碎的阳光透过床帘洒在地板上，房间里被照得暖洋洋的，舒适又惬意。
    于夏是在季清予怀里醒过来的。
    见身边的人还睡着，她小心翼翼撑起头静静打量着这张让她日思夜想许多年的脸。
    相比高中时代，如今的季清予褪了去青涩的少年感，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稳重和淡淡的清冷矜贵，鼻梁高挺，轮廓分明。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悬在半空一笔一划去描绘面前这张精致的脸。
    突然。
    她的手指被人轻轻抓住。
    原本熟睡的男人慢条斯理睁开眼，笑着看她：“被我抓住了吧，嗯？”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男人嗓音低低地，带着几分颗粒感，叫人没来由地心动。
    对视几秒，季清予轻轻捏着她的手指，一路沿着下巴摸下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剐蹭着她的掌心，语气暧/昧不明：“怎么？昨天没摸够？”
    他动作没停，恍惚间于夏的手被他一路带着轻轻贴在他的腹肌上：“还想摸哪？”
    于夏的脸红了红，飞快收回手：“没。”
    见状，季清予笑了笑还没等他开口，一室的旖旎就被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
    于夏下意识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拿到手以后转头对着他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才接起电话。
    于夏：“瑶瑶怎么了？”
    一室安静，电话那边宋瑶的声音十分清晰：“夏夏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们出来见个面。”
    于夏眨了眨眼睛，笑着应：“好啊——”
    话音刚落，于夏就感受到季清予在身后使坏，她扭头瞪了他一眼，却对上他挑衅的目光，怕他再使什么坏，于夏只能抬起手对着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随后，跟对面确定了时间和地点就匆匆挂了电话。
    这边电话刚挂断，她整个人就被季清予从身后揽进怀里：“怎么了？”
    “宋瑶回来了，找我出去见一面。”
    话音刚落，季清予就从背后贴过来，伸手抽走她的手机：“告诉她你没空。”
    “哎，你做什么，快给——”
    话还没说完，就被扑倒在床上，男人轻轻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于夏脸瞬间红了。
    ……
    最后一次结束，于夏几乎累得爬不起来，还是季清予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她去卫生间洗澡。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距离她和宋瑶约定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于夏没好气儿瞪了季清予一眼：“都怪你，要是迟到了我拿你是问！”
    季清予神色散漫，轻轻倚靠在门口，漫不经心应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正经：“行啊，想怎么问都行。”
    于夏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换好衣服以后，于夏急匆匆走到门口穿鞋。季清予也跟过来：“别着急，我送你过去。”
    于夏穿好鞋子，站直：“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闻言，季清予偏头看她，视线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审视，顿了几秒，他慢条斯理开口：“我现在该不会还是个地下情人吧？”
    “……”
    于夏心虚了一瞬，支支吾吾：“没……因为上次没机会。”
    闻言，季清予伸手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低头轻轻咬着她的耳垂逼问：“什么时候给我名分？嗯？”
    于夏心跳漏掉半拍，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用力推开他飞快窜出门外：“看你表现。”
    说完，回手“咣当”一声关上房门。
    原地，季清予看着那扇刚刚被无情甩上的房门，轻轻挑了下眉。
    另一边，于夏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宋瑶已经到了。
    两人约的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餐厅，到了以后于夏就直接走进约好的包间。
    “夏夏！”
    看见她，宋瑶还是一路既往地热情。
    于夏放下手机和包包坐在她对面：“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等了很久了吧。”
    宋瑶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刚刚在前台点过餐了，你看看再添点什么？”
    于夏点头：“好。”
    说着，于夏起身走出包间往前台走。
    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宋瑶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面只显示一个数字“9”也没有其他备注，于是宋瑶趁她还没走远叫了她一声：“于夏，电话。”
    于夏回头看过去，也没当一回事，随口道：“谁啊，你替我接一下吧。”
    等她取完餐回来，就看见宋瑶一脸茫然坐在椅子上，手上还拿着她的手机。
    放下餐盘，于夏拿回手机，抬头问了句：“谁啊”
    宋瑶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吞了吞口水，过了几秒才道：“是季清予。”
    顿了一瞬。
    宋瑶：“他叫你……老婆？”
    第71章
    “……”
    看着宋瑶脸上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于夏动作瞬间顿住。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通话还在继续，隐约还能听见从听筒里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
    听着另一边的声音, 季清予轻轻靠在沙发上，单手搭在旁边轻轻勾了勾唇角，嗓音清冽沉慢：“夏夏？”
    “……”
    听见声音, 于夏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迅速挂断电话。
    空气安静了几秒。
    随后，于夏缓缓抬头。
    对上宋瑶审视的目光, 于夏下意识用力吞了吞口水，她轻轻扯了扯唇角：“如果……我说, 他打错了你会相信吗？”
    “……”
    宋瑶：“你觉得呢？”
    “……”
    于夏一瞬间泄了气：“好吧。”
    宋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于夏抿了抿唇：“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跟季清予在一起了。”
    “！！！！！！”
    宋瑶：“什么时候的事？！！”
    “嗯……也不久啦。”于夏想了想：“也就大概写一两个月的事。”
    闻言，宋瑶仔细思考了几秒：“那这么说, 上次我去你家的时候你就已经跟季清予在一起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宋瑶：“！！！于夏！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
    以为她生气了，于夏刚准备道歉, 就听见宋瑶接着开口八卦道：“快说说什么情况, 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谁追的谁？”
    “……”
    行吧，她怎么忘了宋瑶才是最八卦的那个。
    于夏仔细想了想：“应该算是他追的我。”
    顿了一瞬：“不过按道理来讲是我先喜欢的他。”
    宋瑶：“什么意思？”
    于夏抿了抿唇缓缓开口：“就是你记不记得我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喜欢的人。”
    宋瑶点头：“记得啊。”
    话音刚落，她像是一瞬间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夏：“你不会高中就喜欢季清予了吧？”
    于夏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靠——”
    宋瑶一时没忍住飚出一句脏话：“你瞒得够好的啊！居然连我都没发现！”
    于夏笑了下, 引用了一句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话：“暗恋是成功的哑剧, 说出来就是悲剧了。”
    宋瑶：“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我听说季清予读的是医学院好像也不跟你在同一个大学啊！”
    “这个……说来话长。”
    宋瑶：“长话短说。”
    于夏：“行吧。”
    “就是前阵子我出了个车祸腿受伤了，然后被救护车送到医院, 刚好那天他是值班医生……”
    闻言，宋瑶忍不住唏嘘：“时隔这么多年还能重逢,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有缘分的人不管错过了多久, 最终兜兜转转总归还是会重新相遇。”
    说着，宋瑶又道：“然后他就主动追求你了？”
    这中间的曲折于夏三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索性就点了点头：“算是吧。”
    宋瑶笑着：“真好，夏夏看到你得到幸福我真的很开心，季清予应该会对你很好的。”
    于夏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季清予会对我很好？”
    “因为他高中的时候就对你挺好的啊，可能因为你们是同桌的缘故，感觉他对你比对其他人更上心点。”
    说着，宋瑶抬头道：“难道他对你不好吗？”
    于夏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跟江平野和好了？”
    提到江平野，于夏明显感觉到宋瑶的情绪不高，见状她笑着把刚刚端过来的西瓜汁推到宋瑶面前：“怎么了？不好说吗？”
    闻言，宋瑶笑了笑，随后咬着西瓜喝了一口西瓜汁：“也没什么不好说的，算是和好了吧。”
    “上次我从你这回去之后去江城参加了一个活动，但是会场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混进来一个主办方的仇家，那人的公司破产了，还欠了很多钱有一两千万吧，大概就是去寻仇的，只不过没找到主办方的老总，就在会场里砍伤了几个人，后来警察来的时候我比较倒霉离那个人最近，然后就被劫持了。”
    闻言，于夏呼吸一窒：“劫持？”
    宋瑶点头：“差不多吧，但是没把我人带走，就在会场里，那人手上拿着刀，身上还捆着自制炸/药，知道我是明星想要勒索我两千万。”
    “两千万？”
    宋瑶耸了耸肩：“是啊，可是我哪有两千万，后来江平野听到消息就过去了。”
    于夏听得异常认真：“然后呢？”
    “他说一个小时之内找江平野要两千万现金，我当时就在想一个小时怎么可能拿到这么多现金。”
    说到这，宋瑶睫毛轻轻抖了抖：“但是我没想到，他真的在一个小时内让人送了两千万现金过来。”
    宋瑶扯了扯唇角：“好家伙，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在那台子上，堆得跟座小山似的。”
    “所以我说那个人好像精神上有点问题，看着堆成山的嘴上一直念叨什么，也亏得他念叨的时候防备松懈了，才被警察抓住机会击毙。”
    说着，宋瑶指了指她右边的耳朵：“子/弹就在我耳边飞过去的。”
    半晌，于夏才从后怕中回过神来：“真是太危险了，还好有江平野。”
    “经过了这件事儿，我也算是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人生短短几十年，又有几个七年够蹉跎的呢，既然他对我真心我也懒得去折腾了。”
    说完，宋瑶话锋一转：“对了，江平野还说前两天见到你了。”
    于夏点头：“应该是在一中校庆上吧，台里派我过去全程录像拍照片，不过我知道他也在受邀嘉宾的行列，但是没照面。”
    后面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吃完饭午饭以后宋瑶还有个通告，于夏也没多耽误她的时间，看着她上了保姆车才离开。
    送走了宋瑶，于夏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找季清予好好算算账，要说他刚才在电话里不是故意的，打死她都不信。
    果然，一进门季清予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等她，看见她进门，季清予抬头视线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季清予略微勾了勾唇角：“你回来了，老婆？”
    闻言，于夏脸上红了红，伸手拉上门，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谁是你老婆！”
    现在她更加确定刚才季清予就是故意在电话里那么说的！
    换好鞋，于夏走到沙发旁边低头看着他：“说吧，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给我打电话叫那两个字的？”
    季清予挑眉看着她，漫不经心笑着明知故问：“哪两个字？”
    盯了他几秒，于夏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老、婆！”
    闻言，季清予轻轻“啊”了一声，慢条斯理开口：“你都叫过老公了，礼尚往来我叫你句老婆不过分吧？”
    “……？”
    于夏差点被他气厥过去，这人怎么回事，脸皮现在真是越来越厚了。
    许是害怕真把人给惹恼了，季清予轻轻凑过来把人温柔地拉进自己怀里笑着：“既然某些人不给我名分，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清白都给你了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分的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甚至语气里还多了一丝丝委屈。
    说完，他轻声哄着：“原本你不是就打算跟宋瑶坦白的，既然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嗯？老婆？”
    于夏抬了抬眼皮，轻哼了声：“那看你表现吧。”
    顿了顿，于夏接着：“不过你还是别叫我老婆了，听起来有一点别扭。”
    “不叫老婆？”季清予挑眉：“那叫什么？”
    于夏避开他的视线，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嗯……什么都行，反正别叫老婆了，今天都被宋瑶听见了，难为情死了。”
    闻言，季清予轻笑了下：“行。”
    他点了下头，没什么诚意地应着：“听我老婆的。”
    直到他是故意的，话音刚落于夏就下意识抬手在他胸口处打了一下，一脸娇憨地等着他：“你还说！”
    她力气小，打一下跟小猫挠痒痒似的，不但不疼，反而勾起他其他方面的兴致。
    季清予抓着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一双精致的桃花眼蕴着万千温柔，就那么毫不避讳地注释着她：“感受到了吗？”
    “什么？”于夏没听懂。
    男人喉结轻轻滚了滚，嗓音沉慢：“这里，有一颗心正在为你跳动。”
    闻言，于夏脸颊飞快爬上一抹红，她轻轻抿了抿唇，小幅度的点了下头。
    放开她的手，季清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缓缓开口：“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于夏抬眸看他：“你说。”
    季清予垂眸注释着她，温声道：“高中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向我表白？”
    自从知道于夏很早之前就喜欢他这件事以后，他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高中他就知道于夏喜欢他，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闻言，于夏看着他只是笑笑，没说话。
    见她不想说，季清予也没追问，随后抬手轻轻捧起她的脸，笑着：“不过也好，表白这种事当然要男人来做。”
    他轻轻偏头万分虔诚地注释着她的眼睛，嗓音真挚又缱绻：“于夏，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也是。”
    虽然这句喜欢迟到了许多年，但幸好兜兜转转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
    后面几天，于夏依旧按部就班在电视台和家两点一线，王月梅的病情也逐渐稳定，只需要偶尔过去医院看看就行了，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跟季清予腻在一起蜜里调油。
    八月中旬，王月梅正式出院那天于夏请了半天假过去接她。
    季清予一路从楼上送到医院大门口，整个医院几乎都知道王月梅是季清予的准丈母娘了。
    到了医院门口，王月梅依旧笑得合不拢嘴：“小季啊别送了，让于夏送我回去就行。”
    季清予语气温和，彬彬有礼：“好的阿姨，您慢点，回去以后身体有什么不舒服随时给我我打电话。”
    “好好好，你快回去忙吧，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在，周末有时间随时来家里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季清予笑着点头：“好嘞阿姨，过几天有空我一定去家里看您。”
    见两人聊个没完，于夏连忙出言阻止：“好了妈，季清予楼上还有工作呢，而且我只请了半点假，回去晚了可是要扣工资的。”
    “行行行。”王月梅应着，临走前又嘱咐了季清予一句，让他有空来家里玩，听见季清予的回应这才放心上车。
    因为上次王月梅突然晕倒，这次出院以后许书意特地把行李搬来青平巷跟王月梅同吃同住，反正陈澈也不经常回去，正好两个人住在一起有个伴，于夏也没拦着，有空的时候下班过去看看，给两个老的买点水果和营养品。
    期间也碰见过陈澈几次，一开始还有些尴尬，但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就算当不成恋人也还能做朋友，渐渐地也就没那么别扭了。
    这天上午，电视台临时通知周末加班，原本都已经答应了季清予，周末陪他，正好他说这个周末要带她出去，结果一大早就收到单位通知，已经计划好了的周末直接泡汤。
    临出门前，于夏还十分抱歉地勾着季清予的脖子，仰头在他侧脸上轻轻亲了亲以示安慰：“对不起，台里临时通知要加班，只能放你鸽子了。”
    季清予笑着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没关系宝贝。”
    于夏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见季清予靠在她耳边轻声道：“晚上回来补偿我就行了。”
    “……”
    闻言，于夏瞬间变脸抬手推开他，转身推开门走出去：“当我没说。”
    说完，毫不犹豫关上房门。
    见状，季清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笑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最近“追寻”栏目要推出几期特别节目，整个组都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开会拟选题就是写脚本，每天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就连周末的双周现在也变成了单休。
    刚从会议室出来还没等走远，于夏就被陈丽叫住：“于夏。”
    “怎么了陈姐。”
    陈丽：“昨天那篇采访稿你整理完了吗？台里急着要整催呢。”
    “整理完了，在我办公室我这就回去拿给你送过去。”
    “好好好，辛苦你了。”
    于夏笑着摆了摆手：“不辛苦，那我先去取稿子了。”
    “行，你去吧，尽快啊！”
    于夏：“好。”
    然而，回到办公室于夏把办公桌都快翻过来了，都没找到昨天打印出来的那份稿子，正巧她昨天刚把电脑重做了一下系统，这回件个备份都没有了。
    顾暖洋见状忍不住问她：“你找什么呢？”
    于夏一脸生无可恋：“昨天的新闻稿，我明明记得我打印完了，就放在桌子上了，怎么就没了呢。”
    “新闻稿？就那个蓝色文件夹的？”
    闻言，于夏脸上一喜：“你见过？”
    顾暖洋：“你昨天不是装包里跟其他东西一起带回家了么？”
    于夏这才回忆起来，因为昨晚重做了系统电脑里没有备份，怕打印出来的稿子弄丢，她特意把稿子一起塞进包里随身带着。
    思及此，于夏总算松了口气：“谢谢你啊洋洋，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季清予稿子在不在家，让他帮忙送过来。”
    顾暖洋点头：“知道在哪了就好，你快去吧，陈姐那还等着呢。”
    说完，于夏拿起手机转身走进茶水间给季清予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才被接通，男人低磁清冽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怎么了，刚过几个小时就想我了？”
    于夏没理他，但想想还有事要求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电话另一端，季清予动作明显顿了顿，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来电联系人，是于夏没错啊。
    随后，他轻轻勾了勾嘴角：“真的假的？”
    于夏抿了抿唇：“肯定是真的啊。”
    季清予看透了她的把戏，随后笑着：“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
    闻言，于夏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
    季清予随口道：“掐指一算。”
    于夏不屑：“是吗？那你还算到什么了？”
    男人微微挑了挑眉，捏着手机轻笑了声，声线低磁散漫：“还算到你未来肯定能上我家户口本。”
    “……”
    于夏脸颊一红，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
    回过神，于夏赶紧说正事：“我好像有一份新闻稿落在家里了，你帮我看看在不在卧室的那个抽屉里，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放在那了。”
    “好。”
    季清予起身，迈步往卧室里面走，很快就在于夏说的抽屉里面找到了那份新闻稿，只不过下面好像还放着其他东西。
    怕于夏着急，他还没来得及看里面的东西，就重新拿起手机：“找到了。”
    于夏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你待会儿能不能过来一趟，把新闻稿送过来，我这走不开。”
    季清予轻轻“嗯”了声：“好。”
    顿了一瞬，他笑了下，慢条斯理开口：“不过你晚上要多亲我一下。”
    “……”
    这人最近越来越腻歪，于夏早就习惯了。
    见于夏应了，季清予才心满意足挂断电话，随后嘴角轻轻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挂断电话，季清予原本打算关上抽屉，直接出门，但是知道抽屉里的笔记本是于夏的，好奇心作祟，他还是伸手把笔记本从里面拿出来了。
    这是一本崭新的硬壳笔记本，封面图是两只小兔子，季清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五月十一日，晴
    今天出了车祸，但是没关系，许是福祸相依才能让我再次遇见你。
    季清予心脏狠狠跳动了两下，他又往后面翻了两页。
    五月二十五日，雨
    不知不觉我又开始偶尔记录每天发生的事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遇见你的那一天吧。
    ……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最新的日期是他问她高中为什么没有没有跟他表白那天，上面只有一行字：
    我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第72章
    翌日, 晨光熹微。
    因为临时加班而没能进行的约会只能推迟到第二天，于夏醒过来的时候，季清予已经起床了, 她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八点半，一分种不多一分钟不少。
    于夏走出卧室的时候, 季清予正端着煎好的午餐肉从厨房里走出来。
    季清予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没有门直对着客厅, 卧室的门刚一打开于夏就闻到阵阵飘香。
    看见于夏出来，季清予笑着：“睡醒了？早啊。”
    于夏轻轻点了两下头, 随后凑过去看：“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呀？”
    季清予把盘子放在餐桌上：“午餐肉, 你昨天早上不是说想吃？”
    “啊？”
    愣着片刻于夏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不过是因为突然被通知加班, 随便发了句牢骚，却不想居然被他记在了心里。
    餐厅对着客厅的那一大片落地窗,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一道道光束形成了丁达尔效应，轻轻浅浅打在季清予身上，此刻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底下, 让人移不开眼。
    回过神, 于夏轻轻凑过去环抱住季清予的腰, 仰头看着他笑：“谢谢你男朋友，你真好。”
    季清予低下头, 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她鼻尖若有似无的剐蹭了两下, 语气宠溺：“男朋友只对你好。”
    抱了一会儿, 季清予想起来自己锅里还煮着粥, 随即放开于夏催促她：“快去洗漱吧，等你出来我们就开饭。”
    于夏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从季清予怀里蹭出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于夏越发觉得季清予的温柔和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种对待她的温柔和细节是装不出来的，渐渐的她也越来越喜欢跟他黏在一起。
    不同于其他情侣出门约会，看电影，打电动等等，她和季清予几乎周末都是宅在家，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电视是常有的事，日子过得甜蜜又舒心。
    有时候闲下来她甚至会想，可能是老天怜悯她，所以才会派季清予这么好的人下来拯救她吧。
    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季清予已经把粥盛好放在桌子上了。
    于夏一路闻着香味走过来：“哇，你还会做皮蛋瘦肉粥？”
    季清予点头：“最近新学的，尝尝？”
    于夏低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咸香的味道充斥着味蕾，她又低头吃了两口，随后抬头看着季清予评价：“真的很好吃！”
    季清予挑眉神色认真：“真的？”
    于夏忙不迭点头：“真的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尝尝。”
    季清予低头浅尝了一小口，随后皱着眉头看向于夏，正色道：“这就是你说的很好吃？”
    “噗——”
    于夏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她轻轻推了推面前的粥碗：“这不是得骗你尝尝么。”
    “别吃了。”
    季清予抬手把粥拿走，作势就要往垃圾桶里倒，于夏见状赶紧拦住他：“你干什么啊？先别倒。”
    季清予拧眉看她：“这么咸还怎么吃，我还是带你去楼下吃你爱吃的那家早餐吧。”
    见状，于夏赶紧安慰他：“其实味道也还挺好的，就是咸了一点点。”
    季清予抬眼：“就只咸了一点点？”
    “……”
    于夏讪笑着：“再加一点点。”
    见状，季清予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也没管她说什么，三两下就把粥给倒了，等他再伸手拿盘子的时候却看见盘子被于夏死死护住。
    季清予：“你干什么呢？”
    于夏抬头看过去：“午餐肉又不是不能吃，倒了多浪费啊，我先尝尝。”
    说完，于夏不顾阻拦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午餐肉放进嘴里，品了品认真道：“这个真的好吃，你尝尝。”
    有了刚才那一次，季清予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他轻轻抬了抬下巴：“你确定？”
    于夏点头，随后道：“煎午餐肉能难吃到哪里去，况且你又没做什么手脚。”
    季清予气笑了，又觉得她说得也没什么毛病，煎午餐肉又能难吃到哪里去呢。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许是有前面皮蛋瘦肉粥的对比，这个确实算不上难吃，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吃。
    放下筷子，季清予开口道：“别吃了，我带你下去吃，我去打个电话，你先回卧室换衣服。”
    于夏笑眯眯点了两下头。
    然而，等他从阳台打完电话回来，就看见于夏已经阳奉阴违地把盘子里剩下的几块午餐肉都吃光了。
    愣怔的功夫，于夏已经换好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站在原地朝他笑：“我换好啦，我们走吧。”
    她今天穿了一件高腰阔腿牛仔裤，上半身是一件浅色的荷叶边碎花上衣，下摆塞进牛仔裤里，腰细腿长比例十分完美。微卷的长发半扎着露出光洁的额头，长发轻轻垂在胸前，温柔又甜美。
    看到她朝自己笑，季清予什么气都没了，哪还能想起来她阳奉阴违，只觉得让于夏吃他做的黑暗料理是委屈了，直接牵着她的手出门去带她吃她常吃的那家。
    许是因为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那家早餐店里只有零散的几桌，也正因为这样，于夏才久违地又坐在店里慢悠悠吃了一回早餐，上一次还是在好几月之前。
    吃完早餐，季清予去隔壁小超市买了两瓶水，留着待会儿喝。
    上车以后，于夏才想起来问他：“你还没说你今天要带我去哪呢。”
    季清予抬手启动车子，抽空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轻笑：“都上车了刚想起来问，你也不怕我把你打包卖了？”
    于夏抿唇笑了笑，故意道：“也是，那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季清予：“来不及了。”
    说完，顿了几秒，抬手不那么温柔地在她头顶揉了一把：“就气我吧你，我舍得卖你？”
    于夏偏头看着他笑了笑，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临江市这几年的变化很大，一路上于夏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走过。直到车子停在梵净山脚下，于夏才蓦地回忆起来。
    她下意识看了看季清予：“怎么突然带我来这了？”
    季清予笑着解开安全带，语气半真半假：“听说这儿香火旺盛，求姻缘很灵，带你来拜拜。”
    下了车，于夏被季清予拉着一路沿着南坡爬上去，山顶云雾缭绕，寺庙大门就掩在云雾里。
    爬到山顶于夏已经筋疲力竭，整个人靠在季清予身上，半个字都不想说，明明高中那次没有这么累的。
    见状，季清予轻笑了声，轻轻帮她擦额前的细汗：“累了？”
    于夏有气无力地点了两下头：“嗯，累死了。”
    季清予笑着：“怎么，后悔跟我出来了？”
    “你昨天说的明明就是约会，结果居然是来爬山……”
    说着，于夏抬头看他：“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这么远的地方。”
    季清予牵着她的手慢慢往里走：“那天晚上你遇到危险的事我一直心有余悸，正好听说这儿的香火旺盛，就想着带你过来求个平安符。”
    于夏心中了然，许是一路爬上来筋疲力竭，心下的防备也跟着松懈，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求平安符不是要去正殿。”
    闻言，季清予脚步停滞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于夏心虚了一瞬：“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收回视线，于夏眼睫微垂突然想起当年她爬了大半天替最后季清予许愿求平安符的事。
    思及此，于夏轻轻弯了弯唇，突然有些佩服从前的自己，要是换成现在她应该没有勇气做这件事，也不知道当初的那个平安符还在不在。
    两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并肩往正殿的方向走。
    正殿门前的那鼎香炉摆放的位置还跟当年一样。路过，于夏和季清予也一人去请了一炷香过去拜了拜。
    这会儿大殿上的人少，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跪拜。也不知是佛祖显了灵，还是她的运气当真就那么好，排队的功夫于夏再次遇见当年替她求平安符的住持。
    住持听到季清予的诉求后，又抬头看了看于夏。片刻，从身上取出一个已经开过光的平安符递给她：“我见女施主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你我有缘，定会再见第二面，这平安符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许是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住持大师居然还能认出她，回过神，于夏连忙接下：“谢谢住持大师。”
    说完，住持抬头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季清予：“女施主当日所求可应验了？”
    于夏睫毛轻轻抖了抖，笑容温和：“应当是应验了的。”
    于夏和住持的交谈听得季清予云里雾里，直到住持离开，他才有机会问：“你以前来过这？”
    于夏温吞地点了两下头，随后缓缓开口：“高中快毕业的时候，我来这求过一个平安符。”
    闻言。
    季清予几乎瞬间就想起什么，他垂眸注视着面前的人，喉结轻轻滚了滚。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去集训之前，我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偶然发现我的书里夹着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平安符。”
    男人嗓音低沉喑哑，像是蕴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顿了几秒，季清予垂眸，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随后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季清予的视线就那么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脸上：“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于夏脸颊渐渐发热。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偏了偏头躲避他的目光。
    顿了几秒，她小声嗫嚅：“你都猜到了，还问我。”
    季清予的视线注释着她，眼底蕴着无尽温柔，他问：“所以，你当年许了什么愿？”
    日光熹微，光影透过树荫的缝隙洒了一地，斑驳细碎的阳光就停滞在他脚边。
    穿堂而过的清风轻轻卷起她的发丝，思绪也跟着被拉回许多年前。
    于夏不自觉地看向大殿，仿佛还能看到许多年前，跪在垫子上双手合十对着佛像虔诚许愿的少女——
    她嘴唇轻轻翕动：“希望我喜欢的少年一生顺风顺水，平安顺遂。”
    季清予眼眶渐渐泛红，掌心轻轻抚过她的侧脸，嗓音低哑：“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于夏摇摇头：“没有了。那天是陈澈知道我马上就要参加竞赛，带我过来许愿的，只不过……”
    “只不过你把愿望给了我。”
    没等于夏开口，季清予就牵着她的手走到垫子前，随后动作十分小心地跪在地上的垫子上，他闭上眼双手合十，面容万分虔诚的对着佛像叩拜了三次。
    印象里，于夏从未见过季清予对什么事如现在这般虔诚认真。
    见他睁眼以后，于夏忍不住问：“你许了什么愿？”
    身后寺庙里隐隐传来钟鸣声，季清予笑而不语，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外面走。
    许多年前，少女将唯一的愿望给了他，如今他也该还她一个愿望——
    我希望于夏余生顺风顺水平安顺遂。
    -
    从山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了，开车回市里还需要一些时间，到家以后休息了一会，于夏和季清予又下楼吃了个晚饭，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两个人一边吹着晚风散步，一边往小区的方向走，一整个下午于夏都在纠结季清予到底许了什么愿。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季清予大发慈悲低头看她：“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于夏：“什么问题？”
    季清予的声音低磁温柔：“为什么把我比作月亮？”
    于夏歪了歪头，慢慢走着仔细回忆着初见那天：“可能，是因为遇见你的那天晚上，抬头刚好看到了月亮。”
    月色清辉，微风里带着淡淡的桂花香，高大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嗓音清冽又沉慢，随着仲夏夜里的清风一同吹进她耳朵里。
    他说——
    月亮不会奔你而来，但我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