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念究归》作者：南北舟 文案 温岁檀十八岁遇见一个裴应舟，她得以从枯燥乏味的人生里窥见一丝清光。 所有人赞她知进退懂礼数，叹她出身名门清雅矜贵，她都受着，总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世界晦暗，我只要一个裴应舟就好。 应是月下老人看她可怜，予她一根红线，她想套住裴应舟，又舍不得。 可那人把红线牵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拴在她的小尾指上，温和又郑重地看着她，“别乱跑，我套住你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岁檀，裴应舟 ┃ 配角：宴长慈，顾昭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温柔娇矜×成熟清贵 立意：总有一束光会值得你漫长孤单的等待 第1章 重逢 “师妹醒了。” “师妹有哪不舒服？” …… 怎么了？ 温岁檀缓慢睁开眼，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她昏迷前最后的印象是看到了那个人。 是不是死到临头的时候，都会看见了自己最舍不得的回忆。 不知究竟是镜花水月，还是至死不渝。 她认出那张画着迷彩妆的脸，看见那个人张开双臂，她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爆炸的后遗症还在，她脑袋有点疼，别是傻了吧。 “师妹你总算醒了，我们担心好一阵了。”一道女声把她拉回现实。 “我没事，师姐别担心。”她刚醒来嗓子的暗哑，听得封翎心里母爱泛滥。 “怎么没事！都睡一天了。”旁边站的男人也发声，“不过还好那个队长救了你，可惜人刚才做完检查就走了。” 队长？ 温岁檀怔了一下，应该不会吧……她有些失落，再怎么不想见她，也不至于就这么走了。 “扣扣”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失落。 “请进。” 她一转头，整个人都僵了，那人从门外走来，一步一步镇在她心上。记忆里的人没多大改变，只是眉间的锐意少了几分，化作沉稳，岁月为他添上成熟与稳重，让他的耀眼更加含韵。 他提着一个袋子放在病床边，然后打开，里面有一碗粥，和一盒牛奶。 “刚醒来，别吃太荤。”他嘱咐道。 熟悉的语气，她终于明白，那个画面不是她想昏了头，是他真的在自己孤立无援之际，又一次拯救她。 “裴队长，原来你没走啊。我说呢，还想好好谢谢你呢。”她听到师姐爽朗的对他散发善意。 “原来裴队长你和师妹认识。”师哥在旁帮她打开餐桌。 “认识。”他淡淡的说。 她在他那里的印象只是认识吗？ “裴应舟……我不想吃这个。”她心里滋味不太好。 “别耍赖，你不能吃其他的。”他看了她一眼，语气也那么熟悉，把她当小孩儿训。 她饮食一直偏向一些垃圾食品，但这些年都没怎么吃了。 他们不见几年，这人还把自己当个不懂事的孩子。 封翎倒是不明白，小师妹这么乖巧听话的，怎么会耍赖，这帅哥管得有点宽了吧。于是她决定替师妹辩解一下。 “师妹可乖了，饮食比谁都规律，整天吃的健康又营养。”封翎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辩解。 “队长你虽然帅但不能污蔑她。”嗯，为了维护小师妹。 裴应舟不知道想到什么，轻轻一笑，又收敛回去。 这个笑真的很轻，只有躺着的温岁檀看到了。 看在这个笑的份上，原谅他了。她想。 封翎看着裴应舟把粥递给温岁檀，“不准浪费。” 等等，他俩好像更熟。封翎很伤心，她都没敢这样对师妹说话。 乖乖巧巧的小师妹不该被哄着吗？怎么能这样管着！ 然后乖乖巧巧的小师妹乖乖巧巧地把粥喝了。 封翎郁闷了。 温岁檀嘴上不愿意，身体很诚实。 粥很甜，是她喜欢的味道，牛奶也是她惯喝的牌子。 她这个人守旧，什么都不喜欢换新的。 连喜欢的人也是。 所以看他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她的心情好上几分了。 他让她失落三分，一些无意的举动又能让她欣喜十分。 裴应舟一直盯着她，怕她闹小脾气不吃，可她现在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能见到他，就很好。 她很怕裴应舟不管她，只有他会这样了。如果连裴应舟都不管她的话，她就真的只剩自己了，那种孤独，能把她逼疯。 她很依赖裴应舟。 第2章 责任 她遇见裴应舟那年十八岁，正是少年人刚踏入人间不识疾苦的好年纪，那年更是裴应舟的好年纪，他二十五岁恰似最好的风华正茂，眉目俊朗，一身军装，比什么都更耀眼。她暗自珍藏那副画面，以为那不过是少女一时的贪念美色，可后来过了很多年，他依然在记忆里熠熠生辉，予她满心欢喜。 多好啊，她见识过他最意气风发的模样。 为此，开心了很久。 可她的十八岁是最糟糕的十八岁，全是破碎的，绝望的，裴应舟见过最不堪的她。 她又突然很难过。 “头儿，该走了，上面紧急召回。”有一个人敲门进来，是他的队友。 “知道了。”裴应舟回头应了一声。“记得调养好。” 他对她叮嘱着，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后走了。 裴应舟来得突然，走得匆忙，只有桌上剩的餐盒证明他来过。 他好像总觉得她过的不好。 可事实她过的很好，学业有成，人缘挺好，家境优越，又长得漂亮。 除了没有裴应舟。 可他不应该知道这个秘密。 这个少女十八岁的秘密。 她本以为那一年的悲伤和绝望涌成了海，足够把她溺死。 但裴应舟走近了这片海，吸收了她所有的不开心，然后回馈给她一块净土，这些年，她在上面种满了花。 他在刀锋之际拉了她一把。 她跟师姐说还困，想自己静静。 把脑袋埋进被窝里，这样就没那么难过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可以走了。 她没什么大碍，那裴应舟呢？ 她舍不得他受伤。 “师姐，裴应舟情况怎样？”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裴队长好像后背受了伤，他之前检查完吊了瓶，人部队的比你好得快多了，还是照顾好自己那小身板吧。”封翎很心疼自家娇弱的小师妹。 “多亏他护着你，果然部队的就是有担当。”封翎很感谢裴队长的英勇之举。 她的心上人，强大又勇敢，总是留下很多伤，她心疼且骄傲着，可她没立场，连跟师姐炫耀这人曾经的风华都做不到。 有担当吗？所以，对她的照顾都是担当啊，怎么还不明白呢。 温岁檀闭了眼，遮住快要流出的失落。 她低头，捻着手里的佩珠，这是外婆为她求的，戴了许多年，黑沉的檀香木捆着白玉手腕，映得肤色如雪，她身体本就不好，整个人是病态的苍白，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算了，是她执迷不悟。 他们上了飞机，回去内部还要接受调查，温岁檀眯了一会儿，中途颠簸扰得她没了困意，慢慢捋开这件事。 她的导师是这个专业德高望重的专家，他近些年才收了几个年轻的关门弟子，她是最后一个，上头还有一个师姐，两个师兄，再往上，就是年龄划代沟的前辈了。 有个项目已经跟了几年，准备移交上面，结果中途泄露，差点被人劫走。唐矜北修过化工学位，制造了一场爆炸，她本来可以跑的及时，他们反应过来要同归于尽，她被拖了几步，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然后她看见了裴应舟。 她跳下去，他接住了她。 他总是在救她。 温岁檀觉得自己魔怔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得看恩人意愿才是，不然就成了恩将仇报。 她把跑远的心思拉回来，想到这件事的源头，她另一个师兄曲泽。他是真的寒门贵子，一步步走来不容易，他不如师哥何末聪颖，不如师姐封翎讨喜，也不如她的资源，可他很勤奋，每天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出身，但他还是没办法，肩上的担子压的他喘不过气，穷苦出身，除了这条路他只能回家像他同龄的亲戚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对方施予的重赏足够把他的理智打碎。他读了那么多书最后败给了财富。 可这不是他叛国的理由。 这个罪名定死了，连他周边的人都要受牵连。 出身不是理由，苦难也不是，他可以选择其他方法的。脱离泥沼的路，只要一心向光明，总会找到的。他向错了道。 不满天定，又随意书写自己的命运。 她不替他可惜，只觉得不值，不值老师的期盼，同伴的信任，甚至给他重担的家庭可能也是希望他越走越远。 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前路全废了。 温岁檀外祖家在江南是个亲族众多，门生遍布的世家，她自幼在这种地方长大，没考虑过身外之物，那里的底蕴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她从没为这种东西苦恼过，也不理解为了它而背叛自身的行为。 所以，承其重，负其行。 第3章 过往 “父亲。”一下飞机，温岁檀就接到电话，恭敬略带些疏离的称呼对方。 很少有人这样叫自己的爸爸，也很少有人是他们这种相处模式。 “没什么大碍。” “您放心，我有分寸。” 电话对面的人满意她的回答，没聊两句就挂了。 她很让人放心，是个听话的女儿。 一直以来，她都是长辈最喜欢的类型，因为她从小就知道怎样讨人开心。 乖巧听话，进退有礼。 母亲早逝，父亲身居高位又无顾照望她，所以从小在外祖家长大，亲族众多，她同辈唯一亲近的就只有一个表哥，他们在宴家如同相依为命般依扶着，好歹没那么孤寂。 她虽说是宴家家主的亲外孙，可到底是外家人，得外公宠爱是一回事，恃宠而骄又是一回事，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把着度。 表哥比她大一岁，金汤玉匙的长大。他是长房嫡孙，身上也有枷锁，既不能随意又不能呆板，不比她容易，他们互相依靠，她从小只认这一个哥。 多可笑，这个年代，还有封建家族叫的出长房嫡孙这种名头。 尽管后来她哥不要这个名头。 晏家对于她来说是不能详谈的噩梦，她怕遗忘又怕牢记。 她十八岁逃离那里，来到帝都庇在她父亲的羽翼下。 可这里也不是她的家。 温家子嗣单薄，她没有同龄人，父亲几个月不回家更是常态。 她毫无归属感，也无处可依，在孤寂到连星星都困了的时候会想着裴应舟入眠。 她连想他都是一个人悄悄的，静静的，躲在深夜里想着那人的模样。 她骨子里是个怕孤单的人，以前有她哥陪着，后来她只有自己，于是天南地北交了很多朋友，幸运的是，她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 温岁檀想，幸好，人也分好坏。 她在遇到裴应舟之后去了很多地方，因为他说出任务的时候去过，但大多数没能好好欣赏。她曾前往大漠探求一方烟火，见过戈壁滩挥扬了三千尺贯穿的潇洒；也遥望着脚下的浩浩山河，探索云南边境处屹立的无数不为人知的丰功伟绩；普吉岛的阳光澄澈炽热，她融于世间找到散落的惊喜……循着他的足迹摸索，她十八年来未曾欣赏过的人间，不再那么无聊。 她后来见过尘世间的大好河山，足迹遍布，很多地方多少有些模糊，唯有裴应舟，是她见过的，藏在心底，永不褪色的美人画。 因为裴应舟，她大学选了国防专业，他用身躯守护国家，她想在背后出一份微小的力，算作希望他岁岁平安的念想。 第4章 生活 温岁檀回到帝都过了段时间，裴应舟除了那次很短暂的出现过后，杳无消息。 她觉得他应该知道了自己这种荒唐的心思了。 他无法拒绝，只能远离。 其实他们之前很要好，从那次给她带的东西来看。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知道她爱挑食，知道她背地里其实有很多小脾气，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那是温岁檀留给他的特殊。以前只有她哥知道。 所以，他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吧。 这样……就真的……不理我了？…… 温岁檀好一段时间都关在实验室里，忙碌起来就不会那么想裴应舟了。 “头儿怎么回事？上次出任务回来跟打鸡血似的，这都多久了。”队里莫无究抗议道。 “你早该习惯了，他不一直这样？”俞怀边做训练边嘲讽他。 裴应舟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经常加大自己的训练量，关键是带着他们一起。 迫于老大的淫威没人敢反抗，反抗也赢不了。 “我无法从他的表情中辨别出什么。”莫无究转头看向俞怀。 “你说上次的话，我见到一特好看的姑娘，关键人家还是博导！”莫无究激动道。主要是这种八百里没有雌性的地方真的很痛苦。 “得了吧，人家看不上你。”好兄弟插刀两肋。 “可头儿认识啊！他救了人家，三米的楼，他一张手那姑娘就跳下来了！”莫无究的表情让俞怀觉得他才是接到姑娘的人。 “他还给那姑娘买粥！还强调多加糖！”莫无究想尖叫又压低喉咙。 “他根本不是这种人。”俞怀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有问题。 两人一致点头。 “你们两个，滚出来。”一道清冽深沉的声音传来。 完了！ “师妹，出去吃饭吗？”封翎凑到温岁檀身边问。 她其实有点想婉拒，最近做实验太累了，想早点回去睡一觉。 “火锅怎么样？”封翎拿出手机准备定位子。 “可以。”温岁檀觉得她应该生在山城，中国的传统美食她百吃不厌。 封翎每回拿这个邀她出来屡试不爽。 吃饱喝足才能睡得更香，温岁檀唾骂自己肤浅。 然后和封翎一起上了车。 第5章 喧嚣 他们还是在以往那家店，温岁檀吃到合口的东西总是吃不厌。 鸳鸯锅端上来，两个姑娘开始调味碟。 温岁檀吃东西其实有点重口，偏甜偏辣。她以前吃火锅只要红汤，有一次肠胃炎发作搁医院半死不活的躺了两天，她就再没能吃过红汤，饮食也被她哥控制着，后来又被裴应舟管下来了。 她小时候经常牙疼，总被她哥说，出现蛀牙后被严格管控了，她哥给她专门试了甜度，不会寡淡也不会太甜，她从此就控制在这个度上。裴应舟也知道，她后来告诉他的，所以裴应舟有段时间管着她，亦父亦兄，一直如此。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扮演角色太投入了，才会知道她的心思后远离她。 火锅店里很热闹，坐满了人，又隔开小隔间，充分留足了隐私空间，人声嚷嚷穿过布帘传进她的耳朵里。 温岁檀在雾里缭绕间落寞下来，投过玻璃看向店外，她借着喧嚣人间怀念旧日。 没等封翎发现异常她又低头奔向火锅。 吃了片刻，辣意染红她的眼尾，有些出汗，睫毛嗒嗒地挂在眼角，脸像擦了胭脂，嘴也像，暗勾勾的撩人。 封翎看了看，笑着打趣她“得亏我爱帅哥，不然要把你拐了去。” 温岁檀无奈的看着她。 结完账，她开门时习惯性撑着门，后头走过一个小朋友，他出来后朝着温岁檀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姐姐。” “你真有礼貌。”温岁檀看着他也笑出来。 “不是应该说不客气吗？”小朋友严肃的纠正。 “好吧，不客气，有礼貌的小朋友。”她随着他笑答。 “怎么在这儿逗孩子呢。”封翎走过来，看大可爱逗小可爱。 “再见小朋友。”她挥手招了招。 他想，她可真好看。 “姐姐再见。”小朋友红着脸招手。 第6章 再遇 温岁檀回自己家，洗漱完早早休息。繁忙都被她前些天提前透支了，今天可以睡个好觉。 这栋房子是她父亲送给她大一的开学礼，在帝都不便宜，环境清幽，住户间互不认识，隐秘度高，最主要的是，和她当初在明淮的家很像，后来她陆陆续续能搬的搬，不能般的重新买，天南地北的到处逛时又添了一些新东西，她总算才在帝都有了归属感。 昨天睡得早，今天起来时天还没完全亮，她热了一杯牛奶上阁楼，边看书边等着日出。 晨光熹微，温岁檀看见大地上洒满了金色，她向远方看去，享受勃勃生机。 慢悠悠地下楼，跟着教学视频做了一份早餐，然后出门散步。 温岁檀逛了十几分钟，准备把明天去徽城的旅程计划一下，她很喜欢那里的生活，很像明淮。 她不愿回明淮，便移心到了徽城。 走了几步路，温岁檀顿住了。 “裴应舟？” 眼前的人，步履轻缓，身姿颀长，他的神情总是淡淡的，举手投足说不出的贵气。走近了看，棱角锐利，面容硬朗，眉眼很深邃，藏满了压迫感。 “你也住这？”她有些惊讶。 裴应舟点点头，看不出神色变化。 “好巧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很久没见了。她满心满眼地欢喜他，可真的相聚又紧张起来。 他盯着她，眼神划过一丝笑意。 “嗯。” 这应该，不算讨厌吧？ 温岁檀这样想着，又说不出话。 “那个，我家里的汤该煲好了，我先走了。”她想不出什么，不敢抬头看裴应舟，打声招呼就转身走了。 回到家，心脏还是跳得厉害，快要蹦出来。她没想过离裴应舟这么近，突然间碰到，有些年少时见到他不好意思的感觉。 她很久才冷静下来，看着窗外的阳光，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裴应舟看着温岁檀走远，直到她在视野里完全消失。 “不巧。”才缓缓吐出两个音节。 他故意的。 在二楼喝茶时早看到了，太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没怎么搭理他就走了。 忙着煲汤？有时间去尝尝。 不知道她准不准。 温岁檀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她很高兴离裴应舟这么近，又怕裴应舟觉得她图谋不轨。 翻来覆去想不出辙，更烦了，她打开论文，打算在它和自己之间死一个。 裴应舟回车库开车离开，他好不容易休个假，那群家伙就闹腾起来。 没办法，发小就几个，实打实的铁。 地方他选的，那里的甜品很好吃。 “都等你了。”一进门他们已经开始打麻将了。 一群公子哥，大把年纪了还打麻将。 裴应舟不会打，觉得自己和他们好歹有区别，没那么世俗。 另一个不打的站在窗边抽烟，很是惬意。 裴应舟走过去，拿了一根也站在旁边。 “不是不抽吗？”叶青府问，他是个商人，戴了副眼镜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 裴应舟没说什么，自己接过火点起来。 他平日是不怎么抽烟，但今天心有点痒。 他们没玩多久，有两个已经成家了，有一个还在追，应该也快成了，剩下两个单身狗年岁见长，熬不起夜了。 裴应舟最后一个走，他打包带了一盒东西。 温岁檀接到电话的时候在看海绵宝宝，她小时候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没享受过童年的乐趣，长大了想自己把它补起来。 “还没睡？”裴应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穿过来，他的声线低，像块沉冰溶到深海里，清润又暗哑。 “没，怎么了？”温岁檀紧张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晚上怕是不好入眠了。 “想不想吃点睡前甜品？”裴应舟带着笑说。 他怕小姑娘睡得早，提钱把饭局散了。 “嗯？现在吗？”温岁檀很开心，她有睡前吃一点甜食的习惯，这样就好像做能一个美梦了。裴应舟也知道她这习惯。 “我现在回来了，你家在哪？” “38号。”温岁檀很爽快的回答。 裴应舟给她送甜品。 想想就快高兴疯了。 “唔，你注意开车慢点。”小姑娘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点。 “好。”裴应舟的单音节很撩人。 温岁檀于是看着海绵宝宝脸红得不成样子。 裴应舟其实知道她家在哪，他当时就是为了某个人故意买的这里。 像个变态。裴应舟唾骂自己。 这里的楼盘是他朋友开发的，叶青府知道她登记了名字的房产在这里时就迅速告诉他了。 他当时调笑说，“你们家小姑娘家境挺优越啊，看不上你怎么办。”然后就被狠狠教训了，再没提过这事。 我们家。 就这悦耳。 小姑娘。 是你能叫的吗。 裴应舟沉着脸色，阴晴不定。 到了的时候，温岁檀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裴应舟下车，脸色平常，她从他眼神里看出来他不太开心。 “到了我会叫你的。”他果然不开心，声音有点闷。 他因为她在外面等他而不开心吗？ “没事的，我才出来一会儿。”温岁檀想哄哄他。 “不知道外面冷？”他脸已经沉下来了。 “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她对付裴应舟很有一套，以前的时候，她经常这么耍赖。 可这次好像没什么用，他还是沉着脸。 他把甜品提到她手上，“买一送一，我吃不完。”转身走了。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记得刷牙。”然后真的走了。 温岁檀看着手里这盒东西，估计今天睡不好了。 第7章 心思 十八岁时碰上洪灾，裴应舟救了她。 她在水里泡的有点久，已经昏过去了，只知道抓紧眼前人的衣服本能的求生。后来送到担架上也没放开，医生松不开她的手，裴应舟只好一起回医院。 后来小姑娘醒了，回想起来，整个人从耳尖红到脖子，小心低喃着道歉，“不好意思。” 温岁檀除了她哥没跟男人这么亲近过，要不是颜控级别顶天，她真的会郁闷死。 “你好好休息。” 裴应舟看她醒了，说这么一句就走了，他还要赶回去救灾。 后来裴应舟回想起，他当初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记住了这个小姑娘。 他想，应该是她送走两个小孩后，自己留在水里的样子，绝望又孤独，那水已经快到她胸口了，她却好像不在乎了，他甚至觉得她就想死在那里。他冲过去救她，这小姑娘自己也不大，被抱住的时候也是无所谓死亡将近，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悲哀。明明有自救的能力，为什么不用？他突然很想让她活下去，想看这双眼睛真正活着的样子。 裴应舟带着她往岸边游，水势又涨了，她呛了几口差点窒息，意识模糊的时候突然抓紧了他，她靠在他肩膀上，绝望又无力地喊了声“哥……” 他想，小姑娘哥哥真狠心，怎么留她一个人。 后来上岸后无意识了，还在一声又一声地喊“哥……” 声音已经很低了，看着怪可怜的。 温岁檀醒来想找他说声没来得及的谢谢，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大一没多久她被路上的歹徒劫持，他一脚踢开歹徒的手，救下她时如同出鞘的利剑，身姿挺拔，沉着冷静，导致她的审美观卡在这条线上，久久降不下来。 从天而降，这个词太过美好。 她为了表达谢意请他吃饭，裴应舟还有事没答应，他声音低沉说，“下回说。”她看着那双沉潭似的眼睛，下意识点点头。 她知道了他叫裴应舟。 他们有缘分，为此温岁檀不只一次感谢上天。 后来熟悉了，发现裴应舟这个人比她想象得更耀眼。他实际比看起来更温和，也更有耐心，记得住她所有的喜好，也包容她全部的不完美，会想她哥一样管着她，更会偷偷放她纵容，她想不出来，这样一个人，她有什么理由不爱他。 可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好？ 她想不通。 即使裴应舟不爱她也没关系，不知道她的心思也没关系，她只要，悄悄的，静静的，在远处看他就够了。 裴应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卑劣。 裴应舟二十五岁那年，救了一个小姑娘，他看着她以身救人，眼里却没有求生的光，他很想救救她，所以他留意了小姑娘很久。 后来遇到过好几回，这小姑娘总在惹麻烦，不过很欣慰的是，她在慢慢变好。 后来他才知道，人小姑娘本来就这模样，温温柔柔，知书达礼，进有度，退有数，他突然很庆幸自己见过她狼狈的模样，有种隐秘的欣喜，只有他见过她这个样子。 再后来，对小姑娘的留意好像慢慢变了质，他内心有点慌，暗骂自己禽兽。想着疏远她或许就能熄了这种心思，也便少了联系。 那两年，他一直躲着她。他不敢见她，怕她厌恶自己。 这种挟恩以图报的人，他自己都瞧不起。 可他发现根本没用，拼命训练，出任务的时候，比之前更想念，后来连遗书都占满了她，一字一句，尽是见不得人的心思。 于是再见到她，思恋决了堤，漫出一江汪洪。 他一定很卑劣，可他不舍得放她走。 第8章 父母 他们重逢在花团锦簇间，她正好到了裴应舟的好年纪，记忆里的人没多大改变，只是眉间的锐意少了几分，化作沉稳，岁月为他添上成熟与稳重，让他的耀眼更加含韵。七年的光景，他竟没什么变化。只有她在一个人孤寂时回想起这人来，同时回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喜悦。那些难捱的日子，好像想想这个人，也就可以撑过去了。 “父亲，”次日九点，她接起电话。“我知道了。” 父亲叫她回家一趟。 他难得有时间。 温岁檀很快到了家，“先生在书房。”管家说。 她走进书房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温西难。 他已经年近五旬了，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已经这个年纪了。 因为他永远一丝不苟，精谋划策，头发绝不会乱，西装绝不会皱。 他和她母亲是典型的政治联姻。他需要宴家庞大的财势和声名，晏家同样需要一个能在中央支柱，权力金字塔的人物扛大旗，一拍即合。 所以他们父女之间注定没什么感情。 “坐。” 管家端进来了一杯茶，温岁檀接过来放在一旁，微笑着感谢。 “你比我想象的更优秀。”温西难沉默一会儿然后说。 “多谢您的夸赞。”她又是微笑着感谢。 两人一同陷入沉默。 “你现在，应该25了。”这是他沉默了半天才说出来的。 可温岁檀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聊天，她从小就恐惧这种环境。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也不算小了，你有没有……一点想法。”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温岁檀顿悟了。 她以为过了很久，实际上只有一会儿，她直视自己陌生的父亲。 “我以为，像您这样的，会很排斥这种事。”她缓缓开口，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他什么样的？ 联姻的。 温西难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真是抱歉啊，由于父母的不良演示，导致我对婚姻，充满了抗拒。”她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眼眶红了大半。 温西难还是看着她，不生气也不恼怒，他冷静得像一尊高贵冰冷的雕塑。 她不在乎了，她如果继续待在这里，肺很快就压抑炸了，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呼吸节奏。 “我不愿意，让自己的婚姻，成为你们交换的筹码。” 说完她起身走了。 她连生气都是轻轻的。 在她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我不会逼迫你，也没有打算逼迫你。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一个人来陪伴。那孩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秉性为人都难得，他父母也很好。”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说， “我以为，你可能想要个家。” 她径直走出了外院，自己开车走了。 她以前一直以为比起感情，她父亲更重野心。他的生存法则是狼性的，她混不了那种层次。他也许对自己的独生女有感情，可他不知道该怎样教导她，他们缺失了很多年，不是一朝能跨过的。 温西难的父爱内敛又决绝，他还没把握好度。 温岁檀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停在某个停车场里沉默。 她摩挲着右耳，她只有一个耳洞，那里挂了一枚南红耳坠，是她母亲唯一的遗物。 漂亮鲜艳，如同她那个人一样，简直不像晏家的女儿，所以她才有个那样的结局吧。 她的死因在宴家讳莫如深，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件不光彩的事。 温岁檀知道这枚耳坠的来历，另一枚在一个女人手里，她们共同纪念她的母亲。 那个女人一枚，她的母亲一枚，这原本是她们的，定情信物。 多可笑，她的母亲为情自杀，她的父亲利益至上，她从来，就不是被父母爱着出生的。 她是试管婴儿，是一个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巩固那场婚姻的产物。 电话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的名字让泪水瞬间决了堤。 裴应舟。 她独自待在幽暗的停车场里，无声地，宣泄情绪。 旁边的电话亮着，上面的三个字就好像裴应舟在她身边一样，默默安慰着。 如果，只是如果，她可不可以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她能嫁给裴应舟，婚姻这两个字，好像就不再可怕了。 她整理好情绪，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她拿起手机一看，有一条裴应舟半小时前发的消息。 “忙完了记得回我。” 她把手机黑屏，之前的想法只是一瞬间闪过，却好像在脑海里扎了根一样。 她根本不敢联系裴应舟。 电话突兀地响起，她被吓了一跳。 结果是夏安安，她大学的好友，她们好不容易找了个时间大家聚一聚，她之前没注意，现在提醒了才想起来。 “好，我稍后就来。”她回复着，收拾红通通的眼睛，“我可能要晚一会儿到，你们先玩。” 第9章 坦白 温岁檀到的时候她们已经聊的热火朝天。 “岁檀你来了，正好说到你呢。”她们连忙拉她入伙。 “聊我什么呢？”她看着她们，笑着接过一瓶饮料。 斯斯文文的，还是一个样。 “说你啊，是我们中间走的最顺畅的一个。25岁的博导，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赵文齐亲昵的地挨着她。 “对啊，毕业那会儿我们学校好多男生想跟你告白，结果一毕业人影儿都没了，都在追悔莫及啊。”夏安安也凑上来八卦。 “安安你别胡说。”她微红脸，哪有那么夸张。 水湾眉，琼瑶鼻，桃花眼含韵娇媚，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她戴的眼镜不遮神韵，更显书卷气。 她低估自己了。 “你们看你们看，美人脸红了！”最闹腾的姜云笑嘻嘻地摸了她一把。 “阿云！”她脸上的红晕更甚。 “岁檀连生气都好看。” “我也想当个男人。” …… 几个姑娘像流氓一样围着她。 她在当中年龄最小，又温柔文静，一直是个团宠的吉祥物。 她们好久没聚了，喝了不少酒。 温岁檀酒量一般，又怀有心事，醉得不省人事。 她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乖乖坐着，不动不闹。 “岁檀，我们先送你回去吧。”夏安安看她醉了想送她回家。 “不用了，你们玩。”温岁檀知道她们还没尽兴，不想麻烦。 “那你叫个人来接你好不好，自己回家不安全。”她担心道。 温岁檀睡过去了，没法回答她。 她只好点开紧急联系人，上面只有一个名字。 她们在门口等着，一辆车冲到面前。 下来一双大长腿，身材颀长，高大又不粗犷，脸庞棱角分明，眼眸锐利，薄唇紧抿，神色有些淡淡的不悦。“怎么喝这么多？” 裴应舟接到电话时已经睡下了，他听到小姑娘醉了心口一紧，“你们，都有哪些人？”对面回答只有几个女生时悄悄松了口气。 温岁檀睁开眼，踉跄到他怀里。 “裴应舟。”她声音糯糯的。 她总是喜欢温温柔柔地叫朋友名，显的亲切，年少时几个玩的很好的挚友会叫可爱又亲昵的绰号，唯独裴应舟。 连名带姓，只叫裴应舟。 她腔调里生来带有江南特色的吴侬软语，平时清雅，只有叫裴应舟的时候粘粘糯糯。 裴应舟听着，心都要化开来，沁了蜜的血液流向四肢，周身滚烫。 “有劳。”他看向温岁檀的朋友。 “没事没事。”她们连忙摆手，然后看着那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搂着温岁檀上车。 看来很多人要失恋了。 裴应舟没有她家密码，只好把她带回自己家。 他在厨房煮醒酒茶，温岁檀自己倒在沙发上。 他出来时小姑娘还是那个姿势。 裴应舟扶着她慢慢喝。 又伺候她到客房洗漱。 “裴应舟，告诉你个秘密，”温岁檀有了点儿意识，她趴在裴应舟身上悄悄说。 “什么？”裴应舟有点好笑，这人喝醉后更乖了。 “有人偷偷瞒着所有人，喜欢你很久很久。”裴应舟没动静了。 小姑娘喘了口气，“我再告诉你个秘密，那个人是我。” 裴应舟瞬间僵住，不敢动弹。 良久才反应过来，怀里的小姑娘又睡着了。 他想，他的小姑娘喝醉了，趴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只是她说完，他不知究竟是谁醉了。 温岁檀迷迷糊糊间发现裴应舟要走，连忙拉住他。 “裴应舟，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生怕他不信她。 心里有块地方瞬间塌陷，软得不像话。“嗯，我知道了。” 小姑娘终于闭上眼，放心睡去，留给他一个不眠夜。 第10章 深情 “那个，我，我昨晚应该没干什么坏事吧。”温岁檀红着脸，格外不好意思。 “没。”倒是他差点干坏事。 呼，小姑娘放松下来，昨晚怎么做了那么荒唐的梦，竟然敢当面跟裴应舟告白，她懊恼着。 “去吃早餐。”裴应舟叫她。 餐桌上插着一瓶白桔梗，还沾着水滴，生机盎然。这是她最喜欢的花，裴应舟也很喜欢，她曾为了他们有共同的爱好而暗自欣喜。 桌上有两碗绿豆粥，她尝了一口，温热适宜，甜度刚好，还有两碗番茄鸡蛋面，准确来说是裴应舟那碗全是番茄，她那碗全是鸡蛋，旁边有一壶蜂蜜柠檬茶，她没着急喝。 “味道如何？”裴应舟过来。 “超赞，哪家店这么有心，味道温度刚刚好。”她微眯了下眼，露出尝到合口味的东西时一贯的表情。 “裴氏独创，只此一家。”他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搅动粥。 “你做的？”温岁檀睁大眼，“味道这么好。” “那你应该还算满意？”他凝视着她，有种诱哄意味。 “当然，没想到裴队手艺这么好。”她说笑。 “部队还是需要点生存技能的。”裴应舟说。 完了，她想，她哥大概得饿死。 他们边吃边聊，温岁檀吃的慢，一恍神对面那位已经吃完了。 “不急，慢慢来。”他说。温岁檀于是心安理得的慢下来。 吃完后收了碗，裴应舟倒了一杯蜂蜜柠檬茶给她，偏甜，很合她的口。 “以往外头的总是酸一点，我只好放弃这种爱宠了。”她又笑了，满意地舔舔唇，留下一片水光，没注意对面的人暗了暗眸光。 “以后喝家里的。”他接过话。 家里的？怎么怪怪的。 “吃完了，跟我去个地方。”裴应舟没等她反应完说。 她起身，跟着他来到后院。 一入眼，大片的白，铺满了整个后院，风吹来淡淡的清香，令人沉醉。 她顿时愣住了，惊讶裴应舟有一个院子的白桔梗。 裴应舟略过她，走上花间的小道，隔几步远看向她。 “我年纪挺大，不会浪漫，小心眼还霸道蛮横，也许会总惹你生气，还不会哄人，奇奇怪怪的毛病一大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沉闷无趣又管东管西，”他耳尖好像有点红，温岁檀看得不大清楚。“不过我是三十二年来，这么喜欢一个人。我看着没那么老，也还过得去。厨艺好像不算太差，你嘴挑，我会慢慢改进。我不会说漂亮话，但我可以学。我脾气不好，对你是例外。”她第一次见裴应舟说这么多话，“所以，阿檀，考虑考虑吗？”他的目光温和又盼望，她昨晚喝得酒好像还没醒。 这个人简直，他怎么撒谎呢。 这些话，简直是她听过的最漂亮的话。 “考虑……什么……？”她沉默着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发出翁翁的声音， “陪我在这儿种至期颐的花，愿不愿意？”裴应舟安静的，深沉的站在那里。 温岁檀仰了仰头，春光温柔的洒在她的脸上，小姑娘眼眶通红，眼角泛着泪，可怜兮兮的，分明又是笑着的。 至期颐，共白头。 她的心上人，站在花间，轻声问她，愿不愿意共白头。 “好啊。” 裴应舟心顿停一下，呼吸不畅，看满院的花不及她笑着回答。 他走到温岁檀面前轻轻抱住，用指腹小心擦掉她的泪珠。“怎么哭了？” “喜极而泣。”温岁檀迟疑了一下，顺势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她闻到淡淡的，属于裴应舟的味道，这令她很安心。 “借手用用。”裴应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镶了颗绿松，瓷度高，品相好，一看就是难得的佳品。 他珍重又仔细地把它套在温岁檀的右手中指上。 “我妈爱收藏玉石，存了一块给我未来的爱人。”裴应舟轻轻在上面落下一个吻。“这是我以前订做的，内圈只敢刻了一个T，我怕没机会送出去。” 温岁檀怔住了，恰是暖春好时节，照得人暖烘烘的，她总算反应过来这不是昨晚没酒醒的回笼觉了。 她突然很想哭，桔梗开的热烈，风过一阵，吹得好些飘在地上，她眨眨眼，有水痕划过，确实哭了。 她的心上人，她年少时不可诉说的幻想，她撑过那些日子的精神支柱，抱着她说出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话。 她突然释怀了，觉得自己前半生晦涩的日子不是那么无聊了，至少她提前透支了自己的不快乐，留下往后的期盼。 “谁才告白就送戒指的……”她喃喃道，“现在戴了，求婚戴哪……” 裴应舟笑着摸她的头，安慰着“没关系，求婚戴左手中指。” “不过我很欣慰你能想到求婚的事。不着急，慢慢来。” 她抬起头，红着眼瞪他。 “我很变态吧，你20岁就开始觊觎你。” 裴应舟把下巴搭在她头顶上，有些不开心。 “不怪你。”我18岁就觊觎你了。 看着老男人不开心，温岁檀轻轻笑，“我很开心。” “我得到了18岁时的心上人。” 裴应舟很自责，“对不起，让你等了好久。” “没关系，”她大度地拍拍他的头，“最好的总要留到后面。”这样一来，那些孤寂的岁月都开始模糊了。 她大度地原谅，那些不如意了。 裴应舟知道小姑娘喜欢白桔梗，他想她的时候就会种上好一些。 裴应舟不会养花，也没时间养花，但院子里的每一株都是他亲手种的。 他的后院里种满了他的思念。 他用一腔热忱种出一院情深。 第11章 约会 温岁檀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是她很久没享受过的好时光。 她有点懈懒了，想把以往思念裴应舟疯狂学习的日子留给现在的裴应舟。 她洗漱好，热了杯牛奶，电话响了起来，“父亲。”不是裴应舟，她有点失落。 “好，我知道了。” 后天是她爷爷寿辰。 她才放下电话，又开始响铃。 这次才是裴应舟。 “醒了？”他的声音磁性，电得她耳朵麻。 “嗯。”她庆幸他看不到自己微红的脸。 “今天有空吗？” “怎么了？” “我想占用女朋友今天的时间。” 好了，全红了。 他们去了以往那家火锅店。 “我想吃这个。”温岁檀指着一锅辣入眼睛的红汤。 “不行，鸳鸯锅。”裴应舟看都没看就知道她点的什么。 “可是……”温岁檀想挣扎一下。 “阿檀，我们吃鸳，鸯，锅。”裴应舟故意顿开，两眼盯着她。 挣扎失败。 店里热，她还想喝杯冰饮。 “少喝冰的，喝这个。”裴应舟给她带了一杯半糖的热奶茶。 她嘴挑，又爱馋，以前她哥特意自己制订了道配方，学着给她做，她就只喝的惯这个，后来裴应舟也学会了。她当时竟只觉得裴应舟人好的不得了。 “去游乐场吗？”裴应舟觉得小姑娘会喜欢。 “好啊。”温岁檀只去过一次，和她哥一起的，她的童年向来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他们玩了一个下午，温岁檀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 这种地方她来了两次，一次和她哥，一次和裴应舟。 她们是她最重要的人。 裴应舟带她去了一家老字号，里头的糕点扬名了几十年，她很喜欢。 驴打滚软糯，外皮口感滑润，夹心细腻香甜；冰糖葫芦，外观晶莹剔透，口感酥香可口；奶昔葡萄酥，奶黄酥条，奶油卷…… 温岁檀嘴不停歇，眼睛放光，她从没这么肆意过，她哥是绝不允许的。裴应舟以前也不准，但今天特殊。 “喝口水，别噎着。”裴应舟递给她水，无奈的摇摇头。 他就知道她肯定喜欢。 睡前甜点令温岁檀心满意足，她笑眯了眼，站在家门口朝裴应舟摆手。 “记得刷牙。”她今天吃了很多甜食，有些放纵了，裴应舟想。 还能怎么办，打不得骂不得。 “知道了。”温岁檀想看着他走。 “快回去。” 她听话的回去。 肯定是今天的糕点太甜了。 温岁檀做了一个好梦。 第12章 见面 大厅人来客往，温岁檀不喜欢，躲在二楼没下去。 “扣扣”温西难敲门进来，“出来见见人。” 她没法清净了。 “小女岁檀。”温西难向一位雍容的女士介绍她，“这是周阿姨。” 她微笑着和周阿姨握手。 “您好。” 周阿姨突然顿住，看着她的手，“温小姐的戒指真特别。” 温岁檀看她父亲的表现和周颜的神情，觉得这位周阿姨大概率是之前她父亲想要的联姻对象。 “是啊，我男朋友送的。”她温柔的笑到，脸上适当的泛起红晕。 温西难脸色有点沉了。 那位周阿姨却莫名笑了，“那你们感情可真好。”她倒不在意。 她趁机聊了几句便离开。 遇到好友赵幼宁，总算有机会透透气。 “呼，真可怕。” “我也觉得，老爷子的寿辰这么多年轻人，不就是在选亲家吗。”赵幼宁大大咧咧，满不在乎。 这个圈子里同她父母一样的太多了。 她们又躲回二楼。 “应舟，这里。”周颜看到了裴应舟叫他。 “妈。”裴应舟来得有些迟，他本就不爱这些聚会，无奈温老爷子权高位重，两家也还算要好，他甚至听说他妈有意温家的闺女。 他单身这么多年，他妈已经快乱投医了。 周颜看着他，笑得有些莫名。 “你怎么了？”裴应舟待了一会儿就想走。 “你的绿松呢？” 他妈怎么知道？ 裴应舟奇怪，他本想等关系稳定了再带温岁檀回家。 “我刚才，见到一位姑娘。”周颜慢悠悠地说。 她见到了？ 裴应舟来精神了。 “温家的闺女……” 他妈还没死心？ 裴应舟皱了皱眉。 她不会想要回去给温家的吧？ 等等！姓温…… 他恍然大悟。 “你见到了。”他相信他妈见过温岁檀一定会喜欢她。 “很有缘的小姑娘。”周颜意味深长。 “岁檀，”她父亲又来叫她。 温岁檀不着痕迹的皱眉。 “父亲，我说过了。” “那孩子已经来了，你再不愿意也别扫人家面子。”温西难沉着声。 她于是憋着气下楼。 她看见刚才周阿姨旁边有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她走过去，那身影看向她，露出她刻入骨子里的脸。 姿态贵气，面容淡漠。 “裴应舟。”她小声地惊呼。 “阿檀。”他看着小姑娘闷闷的下来，有些好笑。 “我就说。”周颜在旁边笑开了花。 她自己收藏了好久又送给未来儿媳的东西怎么会不认得，那是独一无二的。 她还以为裴应舟永远没送出去的机会。 “原来你们认识的。”温西难总算放了下心。 “父亲，”温岁檀冷静地看向温西难，把右手举给他，“这是他送的。”上面赫然是一枚绿松戒指。 她成功看到温西难变了脸色。 第13章 喜欢 老一辈的行动效率真快。 温岁檀再一次感叹。 他们才交往一个周，两家人已经在商量订婚的事了。 裴应舟从小到大没让周颜他们操过一份心。他自己能把所有事做好，自律沉稳，冷静懂事，比别人家的孩子还别人家，他们欣慰的同时也很担忧，毕竟自己都能解决就显得家长很没用。 周颜回想起那次和裴应舟谈话，她第一次看到裴应舟谈起一个人时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的眼睛都在发光，那是无言的爱意遮不住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裴应舟不是情感有障碍，是他的感情太深，怕满心的欢喜吓到小姑娘，只好压在心里，默默忍住。 “我好像，有些变态。”他说出第一句话，周颜的手抖了一下。“喜欢上一个小姑娘。” 说真的，裴应舟单身这么多年，她其实怀疑过很多问题。“她是什么样的姑娘？”但她很高兴，裴应舟孤单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有点小。”裴应舟郁闷了会儿。 “多小？” “小七岁。” 嘶，怒放的小鲜花啊。 “你正常点。”看她表情，裴应舟就知道不对劲。 “嗯……你继续。” “我喜欢她五年。”裴应舟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说出自己的心思。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单着的原因总算找到了。”周颜听完有些感慨，很多人都认为裴应舟是那种冷性情的人，他可能会孤独终老的那种。 或许是献身国家，或许是一个人习惯了，又或许是还没遇到合适的，她实在没能想到是这个原因。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本来只是善心发作想要帮帮她，可这个人，”裴应舟停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还是如实说道，“好得让人心颤。” “她很好看，”这是实话。 “也很可爱。”这是心里话。 小姑娘爱吃甜食牙齿又不好，爱吃辣肠胃又不好，被说了只会红着眼睛瞪人，不准吃零食会央着求他，她总爱撒娇……很可爱，有点挑食，但还算好养。 他控制欲很强，惹人烦，连他手底下的那群糙汉子都受不了，她一直受着，一个人被管着的时候是很难受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她满心满眼看着他，笑着说“裴应舟你好厉害”时，他觉得她更厉害，让他这么喜欢。 小姑娘在看到他满身的伤疤时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心疼，她还一直记得要给他上药。 她没下过厨，但悄悄在网上学着给他煮粥，有点糊，他全都吃了，也不知现在进步没有？ 现在还糊也没关系，他会吃完，不要打击小姑娘的积极性。 …… “那么，好好珍惜她。”周颜知道了他的小姑娘很好。 裴应舟难得地笑了，他的母亲温和地祝愿他。 他得偿所愿。 第14章 阳光 裴应舟牵着温岁檀，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裴应舟手里提了一大袋零食，这是温岁檀好不容易拗来的，她捧着一盒玫瑰饼，边走边吃。 “走路不要吃东西。”他无奈地看着小馋鬼。 “知道了。”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他们走在大道上，一起牵着手，偶尔有路人送来祝福的眼神。 又是一天好时候，微风和煦，阳光不燥。 “你往前走，走到向光处。” 她哥对她说。 她十八岁那年，是人生最难熬的时候。她生了病，还不肯医，曾一度想要放弃这个世界，往后很多年都不得安眠。 还好，她靠着思念裴应舟，走过那段日子。 “我想我哥了。” 裴应舟知道她哥对她很重要。 “从小到大，”温岁檀声音渐渐哽咽，“一直是他陪着我。” 裴应舟慢下来，用力握紧她的手，郑重其事，“幸好，你的前半生有他护着，我来负责你余生的快意洒脱。” 温岁檀闭了闭眼，防止泪水流出眼眶，她目光放在青空白云上，微笑着，“好啊。” 她每一次“好啊”，都应下了裴应舟的承诺。 哥，我有听你的话，好好生活着。 第15章 永远 温岁檀刚准备从实验室回家，背后有人叫住了她。 “岁檀，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是她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不用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她笑着拒绝。 “唉……”那人想拉住她，被她迅速躲开。 “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这样。”那人讪讪道。 “没事。”温岁檀准备转身走了，裴应舟还在等她。 “等等……”他又想拉住她然后迅速收回手。 “怎么了？”这人奇奇怪怪的。 “那个，你男朋友，我听说，好像年纪有点大吧。” “他成熟稳重。”温岁檀神色淡了。 “他家好像还是上层的。” 所以呢？ 温岁檀觉得这人不太对劲。“怎么了？” “他不会……强迫你吧？” “你什么意思？”温岁檀表情有些不好了。 “我，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以后万一要嫁给一个又老没准还霸道蛮横的人……” “跟你有关系吗？”她第一次这么不想讲理。 “我很好，我知道。他很好，我也知道。你有什么意见关我们什么事。” “我……” 她怒火中烧，扭头就走，没想到看见了裴应舟。 他听到了。 她上车后还是气极，裴应舟安慰她，“没事，旁人又不知道，没必要生气。” “可是，他们这么评价你，我很难受。”温岁檀憋了一口气。 “算了。”裴应舟只说。 他们一个生着闷气，一个若有所思。 过了好半天，裴应舟轻声说了一句话。“阿檀，你有没有想过，你遇见我的时候正是刚见识这世界的时候，你就只看到了我一个，”裴应舟斟酌了一下，“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那口气瞬间炸了。 “裴应舟！”小姑娘委委屈屈叫他名字。 “把车开回我家！” 他们本来预订好一家川菜馆，裴应舟看她炸毛，只好作罢。 温岁檀到了家，鞋都没换就跑进卧室。 她又迅速抱着一个小箱子跑下来。 “慢点。”裴应舟怕她摔倒。 箱子古朴，看着放了好些年头。 温岁檀打开，里头整整齐齐叠着一沓信，她全部拿出来递给裴应舟。 裴应舟没说话，接过来细细的看。 “裴应舟，你这么好，这对你来说才不公平。” 她每年都给裴应舟写一封信，裴应舟看过后，所有信大概可以总结为一句话 “裴应舟，我很爱你。” 他看完很久没动，僵直了身子，轻叹了一口气，“不会了，”他把温岁檀搂进怀里，收紧了力道，“往后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小姑娘埋进他的衬衫里，整个人都在轻颤。 “裴应舟，别不要我。” “好，我知道了。”裴应舟笑着，应下了。 就像当初他救下的那个小姑娘一样，紧紧的，执着的不肯再放手。 后院的桔梗开得热烈，她满心的欢喜成了永远。 她得到了，永恒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