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已过万里》作者:白什么白 文案: 万里路我只陪你走完这程,从此千树风雪,烈日艳阳我都不问。 ——陆长风 只有一章。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长风,程万里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一) 被陆长风找到的时候,程万里正在傅言之的小酒吧里跟一个长相甜美的小萝莉探讨着古典诗词文学。 程万里长得好看,一双睡凤眼里带着说不出的慵懒矜贵,他靠在酒吧角落的卡座里,翘着二郎腿,不时看一眼手机,一举一动都引得小萝莉以及身边的雌性生物chūn心dàng漾。 “我来自东,零雨其濛,这诗美则矣,只不过——” 程万里还没来得及侃侃谈完自己对中国诗词文学的独到见解,酒吧的门突然被人重重的推开。 醉心于程诗人独到而又犀利见解的小萝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因为事发突然没有做好表情管理,小萝莉连忙学着西施捧了个心,皱了个眉,心道程诗人一定顿感她可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小可人儿。 只是程诗人不仅没看她,还直接身体向后一仰,闭上了眼。 小萝莉有些悲伤,程诗人这是在用行动表示她没眼看? 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程诗人闭眼到底表达了什么中心思想,小萝莉只感觉周遭空气突然冷了好几个度。 有个自带冷气的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小萝莉有点不高兴,为了表示对于自己和程诗人的深度jiāo流突然被打扰的气愤,她抬起头,使劲睁大眼瞪着面前的男人。 只是面前的男人长得有点太好看了,小萝莉瞬间换上了娇羞脸。 这男人跟程诗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好看,如果说程万里是翩翩公子世无双的边塞诗人,那他便是高高在上器宇轩昂的君王。 他五官如刀削般分明而深邃却又刚毅冷漠,幽暗深邃的眸子里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疏离。 小萝莉突然发觉,自己这语文不及格的水平在程诗人的熏陶下,好像也能文绉绉的说上一通彩虹之语了。 小萝莉一脸娇羞状, “你好,我们好像不认识吧,不过海内存知己,四海皆兄弟,哦不,皆姐妹,哦也不。” 冰块男面无表情的盯着小萝莉看了几秒,然后转头望向闭眼装死的程诗人, “陆万里,两分钟之内给我出来。” 小萝莉咦了一声,程诗人难道不是姓程? 冰块男声音有些低哑,透露着浓浓的疲惫,却仍旧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冷冽。 小萝莉有些害怕,乖巧端庄的坐在座位上,安静如jī。 冰块男说完立刻转身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小萝莉心里替程诗人抱起不平,她家程诗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嘤嘤嘤。 周围的人都看好戏一般的望着纹丝不动的程万里。 只是话题风bào中央的程万里出奇的平静,他缓缓睁开眼,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大有纵使来人是何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我自岿然不动的高贵气质。 程万里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穿上了放在一旁的校服外套。 “如果以后有了女儿,一定要叫她雨濛,好吗?” 程万里的眼睛里似乎有星辰大海,小萝莉差点感动的嘤嘤嘤哭出来。 如果程万里晚走几秒,小萝莉就会立马扑上来拉着他去生猴子。 不过看样子程诗人好像还未成年。 小萝莉一脸痴极嗔极的望着远去的程万里,心里想着他年若是重逢,我应微笑还是沉默。 一旁看好戏的傅言之翻了个白眼,端着个笑走了过去, “请问您还需要些什么吗?” 小萝莉苦着脸, “我想要程诗人。” 傅言之又翻了个白眼,脸上笑意更浓, “程诗人跟他爸回家了,你也还是快快回家吧。” 他爸? 那个冰块男是程诗人的爸爸? 天呐,不过他未来的公公未免有些太年轻太好看了哦。 果然家族基因qiáng大不可逆。 (二) 程万里一出门便狠狠打了个寒噤,q市温差大到让他总想说些粗鄙之语来表达一下他内心深处的愤怒因子。 他甫一上车,陆长风便发动汽车,没有给程万里缓冲的时间。 程万里轻唏,他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 陆长风皱了皱眉,透过后视镜里给了程万里一个警告的眼神, “陆万里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车里不要抽烟,还有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加节制的抽烟,以后是想死在我前边吗?” 程万里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会坚持到看着你死了我再死的,要不我连瞑目都瞑不了,多凄惨。” “还有,我姓程,不姓陆。” 说完程万里猛地抽了口烟,吞云吐雾的好不快意。 陆长风眉头拧巴的更厉害,他语气里带上了些烦躁, “你看看你现在有一点高中生的样子吗?你一周课能上几节?除了抽烟喝酒泡夜店打群架你还会gān什么?我没指望你能来公司帮什么忙,你起码对得起我养你这么多年行吗?” 程万里睁开眼,冷冷的笑了笑,烟雾缭绕间陆长风没能看到他眼底的yīn鸷。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不是说我死外边最好吗?” 程万里语气里带着戏谑。 陆长风沉默了一会,程万里心想他肯定在想要说些什么狠话恶心他。 “你沈阿姨要来。” 程万里表示对这个回答很失望。 管她沈阿姨还是陈阿姨王阿姨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陆长风顿了顿,继续道, “我要跟她结婚了。” 有烟灰掉在了校服外套上,瞬间烧焦了一块,程万里愣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揉了揉冻得有些发酸的鼻子,事不关己的盯着窗外, “那敢情好啊,你以后就专心为你们陆家繁衍后代,少管点我的闲事。” 陆长风一路上都没有再跟程万里说话,程万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堵着块石头,他有点喘不上气,陆长风那张脸真是越看越让他想说些什么粗鄙之语。 回到家之后陆长风便开始和佣人一起准备晚餐,他和佣人陈姨一样穿着印着皮卡丘的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个不停。 程万里不知怎的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他一根一根的抽着烟,恨不得陆长风立刻从厨房里消失。 沈曼在晚上七点准时按响了门铃。 陆长风像个陀螺一样从厨房里转到了门口,绅士的完全看不出他能一天骂上程万里三个小时,骂他的话还完全不带重样。 程万里将手机扔到了沙发里,脸上带上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面前的狗男女。 沈曼是从小按照大家闺秀标准培养出来的名媛,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没有一处不透着优雅和淑女气质。 她脸上带着标准不漏齿微笑,提着满带着香奢风格的新款小包包,娉娉婷婷,脚下生风的进了门。 陆长风站在门口,望着貌美如花气质出尘的未婚妻,似乎并没有张张金口礼貌的说句溢美之词的打算,脸上的表情都是万年不变的清冷疏离。 程万里咧了咧嘴,露出一排白牙, “沈阿姨真是越活越有年轻态,果真岁月从不败美人啊。” 沈曼的笑意微不可见的有些僵硬,这程万里摆明了在说她年纪大,但她作为圈子里最有气质的名媛一定要举止端庄丝毫不慌。 沈曼撩了撩头发,眼神最终锁定在了陆长风身上, “长风也真是,怎么没告诉我万里也在,早知道我应该买上几套高考真题过来的,万里是今年高考吧?” 陆长风斜睨了程万里一眼,淡淡道, “不用,买了他也不会看。” 程万里转了转眼珠,一只手搭上了陆长风的肩膀。 他身高在整个学校算得上高个子,可站在陆长风面前,还是矮了那么几公分。 程万里在心里打定主意,他一会晚饭结束之后就去某宝下单增高鞋垫。 陆长风下意识的微微转过头,不知程万里又想搞些什么幺蛾子。 “爸爸也真是,你都不肯为我买,怎么知道我肯定不会看?要是爸爸您买的,我肯定每一页都细细翻看,每一题都认真琢磨。” 陆长风突然轻笑出声, “那我一会就去给你买,你每天做一套给我检查。” 程万里微愣,其实他后来便很少见陆长风笑,即便是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生硬的让他看得直想翻白眼。 所以陆长风刚刚纯粹的笑仿佛带他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陆长风生意还没做的这么大,脑袋上还顶着一头骚包的红头发,耳朵上打着耳dòng,终日躺在本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chuáng上,翻看着情节都能倒着背下来的漫画书。 那会程万里他妈还没跟别的男人跑了,靠着在夜店陪酒养活着他和陆长风。 陆长风是他妈捡来的。 这是程万里他妈和陆长风一致的说辞。 但是程万里稍微长大一点就再也不信了。 他妈养一个他都难,绝对没可能再平白无故的养一个当时已经十八了的陆长风。 要不是陆长风长得好看。 程万里不止一次想。 但他妈在他九岁那年就一个人跟别的男人跑了,离开的悄无声息,理由是那男人不想要一个拖油瓶。 这些都是后来陆长风告诉他的。 当时年仅九岁的程万里哭着扑上去跟十九岁的陆长风打了一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陆长风,潜意识里他觉得不管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怪陆长风。 陆长风分走了他妈的宠爱,分走了他的零食,他的小chuáng还有他的漫画。 后来他妈一句话都不说,连句道别都没有直接跟别人跑了。 他妈那么爱他,离开绝对不会不带他,肯定是因为陆长风。 从那之后陆长风便担起了养育程万里的责任,不知怎的便成为了他名义上的监护人。 程万里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小心思,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 “好啊好啊。” 说完程万里有些后悔。 他感觉自己刚刚一定像极了只哈巴狗。 饭桌上陆长风又提起了他和沈曼的婚事。 “婚礼定在了下下个月,到时候你也高考完了。” 陆长风突然顿了顿, “你会参加吧?我的婚礼。”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程万里突然觉得。 不过他觉得自己如果这时候拒绝肯定会被扫地出门。 于是他笑的更像只哈巴狗, “会啊会啊,我爸的婚礼我自然要参加。” 陆长风一怔,脸上又扯出了个笑,不过这笑就是程万里见得最多的虚伪做作的假笑。 “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你爸。” 好像是从没把他当成过自己的爸爸。 程万里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想起六年级的时候被qiáng迫着改了名字。 他对每个人说他叫程万里才不叫什么陆万里。 可是每个人都奇怪的看着他说陆万里多好听,程万里听起来既俗气又拗口。 于是程万里气的直接将那些人揍的鼻青脸肿。 后来他一战成名,成了学校的小霸王,从此再没人敢叫他陆万里,知道他喜欢程都叫他程哥。 程万里喝了口果汁,笑嘻嘻的望着沈曼, “曼姨你可不知道,别看我爸现在跟座冰山似的,他年轻那会可有魅力了,他来给我开个家长会都能把我语文老师迷得七荤八素的。” 沈曼很好奇,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这不奇怪,长风这么优秀,自然吸引人目光,他现在也一样的有魅力。” 说着沈曼含情脉脉的投给陆长风一个眼神。 程万里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撇了撇嘴,道, “那时候我爸还算得上半个非主流呢,我记得我爸那时候好像还染着个红头发吧?红头发还是绿头发来着?记不得了,但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天家长会,我爸来晚了,那老师一见我爸眼都直了,脸红的像个苹果一样,一上来就是不好意思这家长会必须爸爸妈妈参加哥哥不能参加。” 程万里说的眉飞色舞,陆长风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 “后来你猜我爸说什么?” 程万里突然不说了,他还和听众沈曼进行了互动。 沈曼虽然面上保持着端庄淑女,可她其实特别急切的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程万里也没想着让沈曼回答,他继续道,语气里染上了极làngdàng的笑, “后来啊,我爸隔着那么远冲我挥手,特别认真的盯着那年轻老师看,无敌严肃地跟人家说,我是陆万里的爸爸。” “结果那老师之后再也没给过我好脸色看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里——” 陆长风突然出声打断了正高谈阔论说的津津有味的程万里。 “不要总说这些没用的!” 陆长风语调抬高了许多。 每当陆长风想要摆一摆长辈架子的时候,他都会先把语调抬高。 程万里最讨厌他这样。 总觉得他既虚伪又做作。 程万里收起了笑意,一脸yīn鸷的对上陆长风已经染上怒气的眼睛, “那爸爸你倒是跟我说说,什么算是有用的?吃我妈的软饭,把我妈bī的跟别人跑了,拉着我赚足了别人的眼泪和同情票,既然我对你还没有失去利用价值,你就少这么高高在上的跟我说话,我叫你声爸你就真当我得事事尊敬的顺着你的意思来了?陆长风你别搞笑了。” “够了万里!” 陆长风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程万里。 沈曼见状也连忙起身,站到陆长风身旁,用行动诠释着夫唱妇随, “长风你别生气,万里还小不懂事——” “是,我是还小,小到您做我妈毫无违和感呢。” 程万里一脸嘲讽的盯着沈曼。 沈曼脸上再也挂不住,她提上包,踩着高跟鞋便要离开。 (三) 直到沈曼的高跟鞋声踩在地上“哒哒哒”的声音完全消失不见,程万里还跟陆长风面对面对峙着。 “你亲爱的未婚妻都跑啦,你不追一追?小心跟我妈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程万里双手环胸,眼里带着不知是愤怒还是嘲讽的意味。 “万里,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事了,陆氏这些年虽然越做越大,但是现在竞争实在严峻,跟沈氏联姻再合适稳妥不过。” 陆长风难得的跟程万里解释了一回。 “所以你就要牺牲自己的幸福?” 程万里嘴角勾起一个机具嘲讽意味的笑。 陆长风扭过头,没有看程万里, “曼曼人很好,我们很合拍。” 程万里突然揪住了陆长风的衣领,陆长风脚下一个趔趄,一只手扶上了程万里的腰。 待意识到程万里做了些什么,陆长风一把推开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你这是在做什么!” 程万里眼睛里没了平日里的纨绔张扬和嬉皮笑脸,他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戾气和yīn鸷, “你撒谎,你根本不爱她。”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这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陆长风语气里罕见的带上了些疲惫和无力。 程万里盯着他看了一会,径直的离开,再次回到了傅言之的小酒吧。 傅言之看着去而复返的程万里,眼睛亮了亮, “我们万里弟弟怎么又回来了,让我猜一猜,长风叔叔欺负你了?” 傅言之一只手搭在程万里肩头,一只手晃着手里的红酒。 程万里没说话,默默的点了只烟。 傅言之将程万里手里的烟夺了过来, “少抽点烟吧,你还小。” 说着将手里的红酒送到了程万里嘴边。 程万里突然一把打翻了那杯红酒,声音沙哑的开口, “老子今天就抽了,我看谁敢拦我。” 他眼里猩红一片,像极了被困住的野shòu。 一旁有人作势要过来收拾被打翻的红酒,傅言之摆了摆手,站到了程万里身旁, “长风叔叔不喜欢你,可我喜欢你啊,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这样的,万里。” 说着傅言之一只暗示意味十足的手轻轻环上了程万里的腰。 程万里有些嫌弃的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扯了下来, “你哪只眼看见我喜欢那个混蛋了?我烦他都来不及。” 傅言之笑的有些苦涩,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那是你瞎,我这辈子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他。” 程万里恶狠狠地盯着远方,眼神凶恶的仿佛能吞了一个陆长风。 “那程诗人就不要想他了,今晚痛快的玩。” 傅言之冲着程万里笑的暧昧。 程万里邪邪的笑了笑,手里夹着烟进了舞池中央。 突然想到了什么悲愤的往事,程万里停了下来,打开某宝下单了好几副增高鞋垫。 程万里一夜未归,他在傅言之的酒吧里呆了一夜。 期间他找傅言之借了好几次充电宝,傅言之看破不说破。 他几分钟就要看一次手机,自然电量耗得快。 傅言之本来以为程万里是在看时间,后来才惊觉他其实是在看有没有未接来电。 可是陆长风没有打来一个电话。 这个认知让傅言之身心透着愉悦,可却让程万里无比烦躁。 具体为什么烦躁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烦,看谁乐呵呵的挂着一张发chūn脸都想冲上去打一拳。 他突然就想起刚上初中那会。 那时候陆长风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让程万里答应他,在初中这个新征程下,做个温文尔雅绅士礼貌的社会主义新青年。 本来他也下了决心少惹事的。 只是偏偏有碍眼的在他跟前晃悠来晃悠去。 当时班里出了名的不良小青年看着来接程万里的陆长风笑的轻佻下流。 “喂,陆万里,那男人是你谁啊?叫过来一起玩玩呗,长得那么好看只跟着你可惜了。” “你放心,我们不跟你抢人,只是除了你没见过这么jīng致好看的,要不你们俩一起过来,我们一起玩玩?就尝个味怎么样?” 程万里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了,只记得当时气血翻涌,心里仿佛着了一把火。 他冲上去就跟那些人扭打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有路过的人报告给了老师,几个老师匆匆忙忙过来拉架,他们才停了下来。 那几个小青年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说要想尽一切办法搞死他,结果没过多久他们突然满脸惊慌的站在程万里跟前,说着都是他们错了,以后什么都听程哥的。 程万里不屑的嗤笑,他才不要这么没种的跟班。 程万里现在的烦躁劲跟那时候有的一拼。 程万里是在早上七点回到家的。 他本想故意搞出点动静来,吵得陆长风也睡不了觉。 他烦躁抑郁了一晚上,凭什么陆长风这个狗男人就有资格跟周公愉快的玩耍。 结果他刚打开门,便看到了正在玄关处打领带的陆长风。 客观的来讲,陆长风的确长得无可挑剔,俨然是上帝最完美的艺术品。 程万里不去看陆长风的脸,他旁若无人的重重关上门,跟陆长风保持一定距离换起了鞋。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了,如果你还不去上课,高考对你来说意味着你将成为无业游民。” 陆长风已经打好了领带,他也开始换鞋。 许是大脑没有休息整整兴奋了一晚,程万里有些疲惫, “失业就失业,不是还有你养我。” 陆长风身体一僵,语气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 “这倒也是。” 之后二人均未说话,陆长风去赚钱,程万里回房间睡觉。 (四) 程万里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很久以前陆长风第一次介绍女朋友给程万里认识。 他揽着旁边女人的肩膀,笑意吟吟的介绍着这是我的女朋友李妍妍。 程万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只有七秒钟记忆的人怎么会记陆长风第一任女朋友名字记得这么久。 程万里当时得了学校诗词大赛的第一名,要代表整个学校上电视,去a市参加全国的比赛。 他本来兴冲冲的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告知陆长风,可在看到他搂着那个叫李妍妍女人的时候胃里直觉一阵翻涌。 结果反而是陆长风更早便知道了程万里被选上去参加全国比赛的消息。 “万里,你妍妍姐正好是负责这次全国大赛的评委之一,你提前跟妍妍姐好好聊聊。” 然后陆长风又带着笑望向李妍妍, “我们万里是真的有一套,他的见解既特别又独到,你跟他聊一聊就知道了。” “真的吗?我都迫不急待的要跟万里聊聊了。” 李妍妍自始至终带着礼貌的笑,可察言观色惯了的程万里一眼便捕捉到她眼里那层别的意思。 当天晚上李妍妍便跟程万里一起坐上了前往a市的火车。 李妍妍有意无意的往程万里身上靠,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熏得程万里胃里翻涌的更厉害。 “听长风说,你是他继子?” 程万里正在喝果汁,听到她的话一口果汁尽数喷到了李妍妍脸上。 瞬间黑的白的红的颜色在李珊珊脸上混成了一个调色盘。 程万里心里有些失落,可惜她现在这幅鬼样子陆长风没能看到。 “他骗你呢,他才不是我爸。” 程万里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李妍妍气的脑袋上直冒烟,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那你作为陆长风的女朋友勾引他的继子就是懂事了?” 程万里一脸冷漠的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小丑一般的李妍妍。 他忽然就有点气愤,觉得这样还远远不够。 于是他凑到李妍妍耳边,轻声跟她说, “我可不是他的继子,你少听他胡说,他喜欢我,想qiáng要我,可是我死活不同意,所以他才故意带你到我面前的,否则你以为就凭你怎么能入的了他的眼?还不是因为你是比赛的评委?” 李妍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不可理喻的赏了程万里一个巴掌之后便再也没回来。 没有任何悬念,李妍妍联合其他评委一起在全国人民面前刁难了程万里。 后来陆长风便跟李妍妍分手了,陆长风每每提起李妍妍都是气的咬牙切齿。 程万里心里乐的开了花。 梦里后半截的场景他有些陌生。 因为他梦到陆长风万般温柔的将一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手上。 陆长风的嘴巴张张合合,可是程万里什么都听不到。 只是他最后一句话的口型好似在说, 我爱你。 程万里突然惊醒。 他浑身热的冒起了汗,可明明房间里冷气温度调的很低。 头疼的跟要炸开了一样,程万里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了中年期。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感觉自己动不动就浑身无力,生病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果然要想活得久,远离陆长风。 程万里想了很久,拨通了傅言之的电话, “你今晚来我家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程万里也跟傅言之约了七点钟,他还告诉傅言之一定要穿上那套最显气质的白衬衣配黑西装。 陆长风在六点钟的时候回了家。 他一进门便看到程万里穿着那件印着皮卡丘的衣服跟阿姨在厨房里忙活。 像极了一个陀螺。 陆长风有些疑惑,他往前走了走,轻声咳了一声,道, “你今天怎么有心情进厨房了?” 程万里看了眼时间, “一会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要来。” 陆长风抿抿唇没说话。 他脱了西装外套,露出了内里的黑衬衣。 程万里有一瞬的愣神, “你今天出去的时候不是穿的白衬衣?” 陆长风抬了抬眼皮,似乎是没有料到程万里会观察的如此细致, “今天秘书工作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将咖啡洒了我一身,临时让她去给我买了一件。” 程万里垂下眼眸,又看了眼时间,心里暗暗思考现在还来不来得及让傅言之临时换件黑衬衣。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傅言之已经到了。 程万里虽在心里说了句粗鄙之语但还是扯出了一个惊喜的微笑。 他一边摘围裙一边跑到玄关处开门。 陆长风觉得程万里实在是太像一个陀螺了。 傅言之的确听程万里的话穿了白衬衣配蓝西装,手里还拿了瓶红酒。 其实傅言之的长相是当下最流行的那种,一根白丝线束着后方一半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清冷而多情。 但在程万里看来,却始终多了些yīn柔的气息,完全没有男人的气魄。 程万里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傅言之笑了起来, “因为我想快些见到你。” 程万里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抖抖身上的jī皮疙瘩。 这时陆长风走了过来,他盯着面前的傅言之,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言之倒是先开口,他脆脆的叫了声, “长风叔叔。” 程万里一个没忍住,笑了出声。 陆长风一如既往地面瘫脸,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三个人坐到了饭桌前。 程万里开了傅言之带过来的红酒,一口一口的品味着。 “这红酒味道可真是不错!言之,你品味真的够可以。” 程万里的溢美之词从傅言之进来以后便没有停下来过。 傅言之一双桃花眼始终盯着程万里,嘴角带着醉人的微笑,含情脉脉的让人直想感叹真是伉俪情深。 吃到一半陆长风突然开了金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所以你们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程万里刚想开口,傅言之便抢先一步, “叔叔,我是万里的男朋友。” 程万里的筷子一时没拿稳,直直掉了下去。 他本想直接站起来反驳,可看到陆长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他反而硬生生的忍住了。 鬼使神差的,他很想听听陆长风会说些什么。 可是陆长风只是看了傅言之一会,然后说了句, “是吗?那你们可想好了。” 程万里忽然就来了气,他靠在椅背上点了支烟,也不管正在吃饭, “当然想好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面前jīng心准备的饭菜突然格外的难以下咽,程万里将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对着傅言之说了声, “来我房间。” 然后也不等傅言之,便自己回了房间。 傅言之优雅的从椅子上起身,向陆长风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了程万里的步伐。 待程万里房间门被关上,陆长风突然将手里的红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已经戒烟许久的陆长风也重新抽起了烟。 傅言之跟程万里在房间里待了很久,直到十一点傅言之才从程万里房间出来。 他白衬衣的扣子不知被谁扯掉了几颗,余下的几颗扣得歪歪扭扭。 原本整齐的发型也变得凌乱不堪,面色还透着些不正常的cháo红。 陆长风就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 傅言之一只手摆弄着头发,他被满屋子的烟味呛了一下, “长风叔叔,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陆长风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勾起个冷笑, “你他妈跟我装什么纯情,直接留下来过夜我也不会说什么。” (五) 傅言之眼神变得有些空dòng,他呆呆的看着陆长风,半晌才有些僵硬的开口, “我和万里没有什么。” 陆长风没说话,他靠着沙发,重新点了支烟。 程万里一直没有从房间出来。 陆长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身上盖了条毛毯,旁边的烟头也已经被清理gān净。 陈姨昨晚准备完晚餐之后就告假了,今天不会过来。 所以是程万里收拾了一室的láng藉还为他盖了条毯子。 以前都是他给程万里收拾烂摊子,没想到还有一天会反过来。 陆长风想起当年程万里刚上初中。 那时候他好说歹说才说服程万里学着忍让,不要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先动手。 可才没多久学校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那时公司运营刚刚起步,事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他父亲那边遗产分配也迟迟不肯公布,他跟程万里的生活都成问题。 到学校之后他看着程万里满身伤痕,只有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无畏和光亮。 那个光亮似乎叫做信仰。 他突然没了脾气,只想温柔的擦拭掉程万里脸上的血迹,用他当时身上所有的钱带他吃一顿肯德基。 程万里身旁那几个混混模样的小青年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他看。 他攥紧了群头,然后又松开。 他没有资格意气用事。 于是他一句一句的向程万里的班主任,教导主任道歉,极尽低微。 程万里疯了一样拉着他,像走到困境的野shòu般怒吼, “陆长风你跟他们道什么歉,根本不是我的错!” 那之后程万里越来越疏远他。 似乎他们本来也没有多么亲近。 直到有一天他去学校接程万里。 那几个先前跟程万里打架的小青年拦住了他,领头的笑的□□不堪, “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只有一个陆万里也太可惜了吧,他好看是好看但是看久了也会腻啊,不如跟我们几个玩一玩,保准哥哥你能有不一样的体验。” 陆长风望着几个似乎不懂人情世故,幼稚的没眼看的小青年笑了笑, “你们知不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要对它们负责。” 几个小青年也夸张的笑了起来, “负责什么?” “自然是负责让哥哥慡啊!” 陆长风神情突然变得狠厉,他突然出手,快到那几个青年措手不及。 那几个小青年挂了彩,有一个直接骨折。 可陆长风衣领都没有皱一下。 为首的小青年恼羞成怒, “你他妈完蛋了,我告诉你,我改天告诉我龙哥,我龙哥可是混道上的,你小心——” 陆长风冷笑了声, “你说的是撒龙?” 小青年一愣,他平日里都跟供佛一样叫着龙哥,记不太清他大名叫什么,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是这个名字。 小青年瞪着眼, “对啊!怕了吧!” 陆长风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撒龙,你手底下的人都找事找到我身上了。” 说着陆长风将手机扔到了小青年跟前。 龙哥咆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们不长眼,敢惹到陆哥地盘上来!我他妈怎么教你们的?陆哥您还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他们不懂事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小青年听的一愣一愣,再一开口便先叫了声陆哥。 陆长风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小青年, “万里他年轻气盛,还请多担待了。”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陆万里,你们还是叫他程哥好了。” 陆长风心里有些乱,他又想到了当年那个女人哭着求他照顾好程万里的场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说不清这之中到底有什么变了质。 越想越烦,陆长风史无前例的没去公司,而是去一家酒吧喝酒。 酒吧里喧嚣放肆,处处透露着放làng形骸的放纵。 陆长风已经许久没有单纯为了喝酒来过酒吧。 他来酒吧大多只有一个理由, 找程万里。 陆长风相貌出众,气势bī人,不出意外的成为了酒吧的焦点。 但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他身上就差写上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是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傅言之从程万里的房间走出来,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抬头看着身边的人都像极了程万里。 陆长风回去的时候已经深夜,他只感觉自己脚步变得虚浮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有了重影。 鬼使神差的,他直接推开了程万里房间的门。 程万里正拿着陆长风给他买的高考真题细细端详,房间门突然被陆长风用力撞开。 程万里脱口骂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 陆长风好像喝多了。 记忆中好像只有在公司刚刚起步的时候陆长风才会喝成这个样子。 那时候陆长风每晚回来都是深夜。 他身上永远带着浓烈的香水味,还有刺鼻的酒气。 直到某天他们聚会,隔壁包厢恰巧是陆长风和生意上的伙伴。 那些人豪慡的揽着他的肩膀,一口一个感情深一口闷。 陆长风就那么带着笑,眼都不带眨的一杯一杯喝下去。 程万里有些难过,他走过去扶住已经站不稳的陆长风,少有的语气温和, “陆长风你喝醉了。” (六) 陆长风抬头盯着程万里看,他眼神迷离,神智已经不甚清楚。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陆长风眼睛里突然盈满了缱绻的温柔。 “万里,没醉。” 程万里被看得有些入神,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好吧你说没醉就是没醉。” 陆长风忽然挣脱开程万里,躺到了程万里的chuáng上。 “万里,困了。” 程万里连忙去赶他, “你困了就回你房间睡觉啊!这是我的chuáng!” 奈何陆长风像个孩子一样死死地抱着程万里的枕头不肯松开, “傅言之都可以睡这里,我为什么不可以。” 程万里眼睛里有东西闪了闪, “你什么意思?” 陆长风却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程万里怔怔的躺到了陆长风身侧,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头看着睡在自己一旁的陆长风, “我跟傅言之什么都没有,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陆长风仍然眉头紧锁,似乎进入了什么麻烦的梦境里。 又过了一会,陆长风突然闭着眼睛开口, “万里,你有过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程万里正拄着头细细的看着陆长风。 他唯一的意识便是为什么这世上能有人从头到脚都长得这么符合他的心意,让他一看见这张脸心脏就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 鬼使神差的,程万里脱口而出, “程万里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睡到陆长风。” 许是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程万里放下脑袋,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突然一副身躯覆到了自己身上,陆长风狠狠地吻上了程万里的嘴唇。 程万里微愣,转而闭上了眼,伸手勾上了陆长风的脖子,热烈的回应着他。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二人都没有说话。 程万里仿佛无事发生一样捡起地上的衣服套到身上,陆长风点了支烟默默地抽起来。 程万里很想吐槽一句,你这事后烟未免也太晚了些。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少抽烟吧,对身体真的不好,你这样下去肯定看不见我死在你前边。” 二人对于陆长风醉酒后的荒唐一度都很有默契的缄口不提。 只是程万里心情越来越好,看着陆长风那张脸也越来越顺眼。 如果沈曼能少出现几次的话。 这天沈曼又来了,她还提着一堆高中笔记。 “万里,这些都是我找了好多人才要来的,全都是考入名校的尖子生留下来的笔记,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多看看。” 程万里笑着接下了。 沈曼俨然已经将陆长风当成了自己的丈夫,她时不时就要挽着陆长风跟她合个影发朋友圈。 她是个名媛,也是个讲究牌面的名媛。 陆长风这张脸,实在是太适合装点她的朋友圈了。 程万里看在眼里,恨不得沈曼彻彻底底从这世界上消失。 他们又商量起了婚礼的事情。 程万里坐在他们对面,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商讨着婚礼场地,邀请函设计一系列的事情。 陆长风说,要不我们把婚礼提前吧。 沈曼说,你怎么这么着急,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也赞同呀。 程万里只感觉心脏一阵疼痛。 他放下筷子,说了句, “我吃饱了。” 程万里不想和他们呆在一个空间里,便去了傅言之的小酒吧。 陆长风接到傅言之电话的时候他刚刚送走了沈曼。 陆氏遇到了点问题,他必须加快跟沈氏的联合。 “陆长风如果你真的想害死万里就继续这么作吧。” 这是傅言之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陆长风只感觉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仿佛鲸鱼缺氧于六千四百米的深海。 程万里酒jīng中毒被送到了医院。 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千杯不倒的程万里为什么突然酒jīng中毒了。 (七) 程万里醒来的时候只感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心脏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剧烈的疼痛一阵一阵向他袭来。 他身边只有一个沈曼。 程万里有些意外,qiáng撑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冷笑, “你在这里gān什么?真拿自己当我后妈了?” “不是我说你们这对狗男女恶不恶心,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你们。” “陆长风呢,他儿子都下不来chuáng了,他还跟他的工作甜甜蜜蜜呢,gān脆跟他的工作过一辈子算了,就是可怜了曼姨你——” “程万里!你说够了没有!” 沈曼突然站了起来,大声的吼了出来。 她完全没有了一贯维持的名媛优雅气息,脸上的妆容不再jīng致,眼睛里也透着疲惫。 程万里嘲讽的看着她, “我就要说,你管我,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 “程万里我受够你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长风欠了你,我欠了你,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样子?” “你肯定又要开始声嘶力竭的说起你那悲惨的身世,你那个跟别人跑了的妈妈。” 沈曼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什么跟别人跑了,什么那个男人不想要拖油瓶,那些根本就都是长风为了安慰你编的谎言而已,你妈早就死了,因为你们家族的遗传病。” “长风为了养活你四处求人,甚至拉下脸一点尊严都不要的去求原本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的爸爸,只为了能分给他点遗产。” “你以为你现在吃穿不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生活是那么容易就得来的吗?那些都是长风不要命挣来的!” 沈曼的声音尖锐刺耳,听的程万里耳朵有些不舒服。 “你对他说这些做什么!” 陆长风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早餐,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红血丝。 程万里发现陆长风身上还是昨天那件外套。 陆长风这人有个很奇怪的洁癖,他每天都要换衣服,隔夜的衣服总让他感觉有无数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可他竟然还穿着昨天那件。 沈曼刚刚说什么? 他妈妈早就已经死了。 因为家族遗传病史。 程万里对上陆长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陆长风,我会死吗?” 陆长风鲜有的开始慌乱,他的手开始颤抖,双腿也有些颤抖,说话时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不会的,你不会死。” 这是第一次,程万里从陆长风的眼睛里看到慌乱和坚定jiāo叠,而这慌乱是因为他,坚定也是因为他。 不知怎的,程万里本来烦躁难耐的心在陆长风的注视下慢慢平静下来。 陆长风不会骗他。 他说他不会死,那他就肯定不会。 “陆长风,那你爱不爱程万里?” 程万里听到他自己这么问道。 “我爱你,程万里。” 陆长风的声音仿佛跨过了千山万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那就足够了。 程万里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八) 程万里体内的病变因子已经开始扩散。 他活不过二十岁。 陆长风生平第一次,什么都不顾的用着自己所知道的最卑微的话语,祈求着面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他有很多钱,不管什么药物器械他都负担得起。 不论是去美国还是意大利任何地方都可以。 只要能让程万里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世界。 他还这么年轻。 他也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一个正当的名分,更没有来得及将象征一生一世的戒指套到他的手指上。 医生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程万里倒是不管什么结果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他这一生能等到陆长风对他说上一句我爱你,已经是他奢望之外的事情。 程万里其实并不畏惧死亡。 他只是很担心,担心陆长风在他离开后会不会好好生活。 他工作那么忙,还毒舌,记忆力似乎也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差。 但是他又比谁都温柔。 他对他说我爱你。 那是程万里此生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程万里实在受不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所以他好说歹说才让陆长风给他办了了出院手续。 陆长风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头上开始不停地冒白头发。 程万里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我现在就去逛一逛,给你换生姜洗发水。” 陆长风握住了程万里的手, “不用,你不要瞎操心。” 晚上程万里和陆长风躺在一张chuáng上,程万里恍惚之间想到了他小时候, 陆长风挤在他的小chuáng上,那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少沉默,他会一边看着程万里用好不容易攒够的零花钱刚买的漫画书,一边絮絮叨叨的跟程万里讲出来。 从那时候程万里就恨透了剧透。 可是现在程万里无比想念那时候陆长风话痨一样的在自己耳边嘟嘟囔囔。 “陆长风,你还记得猫和老鼠里边有一集吗?” 陆长风在黑暗中问了句, “哪一集?” 程万里突然来了兴致,他手舞足蹈的讲起了猫和老鼠, “就是那集,杰瑞觉得自己的生活太无趣了,于是他就给汤姆留了封信,自己出去看一看世界,但是出去之后才发现其实这世界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好,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于是他突然发现其实一直是他离不开汤姆,所以他就赶紧又回来了,特心满意足的睡在了汤姆旁边。” 陆长风将程万里拥在怀里, “你不要离开我。” 黑暗中,陆长风觉得程万里发现不了他的害怕。 程万里眼眶突然有些酸涩,他将头埋在陆长风怀里,闷闷地说了声, “不离开。”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的流逝。 除了程万里常规的去医院做病变检查,其余时候他们都心照不宣的从不提起这件事情。 可二人都清楚,他们都会在私下悄悄地算着程万里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活。 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和程万里一起去做。 陆长风想。 他还没有去参加程万里的毕业典礼,还没有看到程万里步入大学的校门,和所有大学生一样,在心仪的大学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 程万里执意的参加了高考。 参加高考完之后程万里说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去旅行。 陆长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让他自己一个人,他不可能放心的下。 可程万里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固执的可怕,甚至开始绝食抗议。 陆长风拗不过他,便答应了。 程万里临走前,陆长风给了他一张没有上限的信用卡。 程万里笑嘻嘻的接下了,还说小心他败光陆长风好不容易挣下来的身家。 可事实是这张卡根本没有过任何消费记录。 在程万里离开一周后,陆长风彻底没了程万里的消息。 他发动了所有的人手去找他,可是都一无所获。 沈曼也帮着找了很久,可是没有一点消息。 程万里不傻,他成心想躲一个人,又怎么会被他找到。 凡尘肉体自有悲欢。 后来程万里也信了这句话。 他曾和沈曼通过一次电话。 他在电话里对沈曼说, “他曾给我编过一个美丽的谎言,现在请你也替我为他编一个。” 彼时程万里正看着大海,看着一辆辆游轮从他面前驶过。 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程万里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承认, 与其说他讨厌陆万里这个名字,不如说他其实是抗拒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与陆长风的关系。 陆万里永远没有资格站在陆长风的身侧。 但他很想亲口告诉陆长风,他之前从未为程万里掉过眼泪,以后也不要。 那样他死都不得安宁。 他死不瞑目。 如果有来生,如果有神明, 请赐予程万里站在陆长风身侧的资格。 他愿意成为最虔诚的信徒。 (九) 大雪纷纷扬扬,又是一年冬。 陆长风最近总是会忘掉很多事情。 他究其一生都在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他最近总会想起很早以前那座小房子,破破烂烂的门,小小的院子,还有一棵上百岁的梧桐树,爬上树去可以看到星星,也可以看得见晚霞。 登高眺望,那仿佛,是他能够得到的,最高的地方了。 也是他此生所能得到的最远的地方了。 可那有什么用呢,和他一起的那个眼睛亮闪闪的男孩,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雪越下越大,这世界仿佛只剩他一人。 他最近也时常做梦。 梦里程万里骨瘦如柴,而他也已老态龙钟。 他已没有力气说话,可还在睁大眼睛冲着他笑。 他使劲张着嘴,想要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来。 可是无论他多么用力,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他想对程万里说, 无论你去了哪里,我这一生,都因为爱你而无上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