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闭嘴吧,将军 作者:玺娘 文案 凶名在外面相丑陋的大将军原来是个内心活动超级丰富的话唠! 为了维持他冷漠的形象,为了他无处释放的激烈的心理活动, 他娶了一个哑巴! 然后——在妻奴的路上越走越远! 简言之:这是一个外貌与内心严重不符的话唠大将军的宠妻日常! 作者辟谣:将军大人其实一点也不丑。(一点儿也不!) 阅读指南:外表冷漠内心火热的话唠大将军 x 有钱哑巴小姑娘 将军隐藏属性:话唠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苗青澜 ┃ 配角:陆赫青 ┃ 其它: ☆、第 1 章 苗青澜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着眼前好似移了位的一应家俱摆件,只是稍稍起了疑惑,但很快便被抛了去。她此时仍然有些迷糊,困意并未散去,便寻思着再躺下歇一歇。 可是……床呢? 因倒下去的太快,并没有碰到预想中床榻,苗青澜被这猛地一下给惊吓得瞬间清醒,她瞪大了眼,想要看看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只是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她房里独独有的那雕了各色花卉草叶的镂空竹帘,而是一排色彩、长短不一的剑,尤其中间那柄青色泛着冷光的长剑。 短暂的恍惚过后,苗青澜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并不在自己房内! 难道是有谁将她掳了去?不不不,这个念头才一冒头便被她否了——她只是一个商贾之女,掳她作甚?更况且她也并非国色天香还是个遭人嫌弃的哑巴,哪个如此不长眼将她掳去? 苗青澜毕竟不是生来就不能说话,偏她父亲还不是旁人,恰恰便是这整个杭城中最最富有的商人苗宝成。本来么,一介商贾之女是否哑巴合该是不会传的人人皆知的,偏这件事儿又牵扯着十三年前杭城大火的一桩密事。 想了又想,却都无法解释她此时身处何处。晃晃脑袋,苗青澜扫去脑子里一干不相干的想法,定下心来仔细打量起身处的环境。 “可这儿会是哪儿呢?”苗青澜好奇地眨眨眼,心里对眼前陌生的环境虽有疑惑,却未见多少害怕。便是绑架,也不该是她现下如此境遇吧。苗青澜脑子转得快,也想得明白。 反倒是她从未见过如此精简的布置,起了好奇之心。 “若说是哪家姑娘的闺房,未免也太简陋了点吧!”房内摆设虽然精简,但无一不是精致华美的,这瞧着也着实不太像哪个姑娘家的闺阁摆置了。她食指抵着下唇小心地打量四周,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往外走了一步。 亮堂的房间虽小,却是麻雀虽小五腑俱全的。侧前方一个绣了祥云雄鹰的屏风展开着,将本就不大的房间一分为二。 怪哉,哪家姑娘会使用这等粗狂大气的雄鹰展翅图作屏风的?心里扭曲了不成?她在脑子里搜索着城里有无哪位姑娘是将门之后的,若说是将门之后,倒是有二三成可能。旁的却是不大可能了。 前方案几上,摆了一把没有剑鞘的剑,剑身上反着冷冽的青光,给整个房间更添了几分冷硬,倒是桌角那瓶鲜嫩的花,显出了些柔和的气息。 或许,是个刚柔并济的性子?起了这个古怪的念头,她自己都忍不住要给自己翻几个白眼了! “所以,究竟是谁家姑娘会把自己闺阁装扮成这副鬼样子?”苗青澜撇撇嘴,脑子里却一一闪过自己熟识的不熟识的姑娘来,却似乎根本没人能与之对上号啊。 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的苗青澜猛地瞪大了眼往前望去,一双大眼睛此时闪烁着疑惑的光芒。在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苗青澜回忆着自己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窗外大雨倾盆。 一身淡黄色素衫的苗青澜站在窗边,怔怔地看着天上哗啦啦落下的雨,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间隐约可见淡淡的落寞。 “姑娘,你可得仔细着身子些,切莫开着窗子吹风淋雨再伤了身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头上扎着两个包子的粉色襦裙的侍女才端了一碗药搁到桌上,转眼便见自家姑娘衣着清凉的站在窗边,心里急得不行。 这个侍女便是苗青澜的贴身侍婢,名唤青鸟。由于青鸟性子沉稳且行事稳重,故而她自小便被夫人送来跟在苗青澜身边。二人一同长大,情谊自是非同一般,且青鸟忠心,确是一心为她。 自打十年前那场大火之后,苗青澜的身子便不大好,还伤了嗓子。青鸟得夫人命对此更是上心。才端了药来,便瞧见苗青澜披着一件轻薄的外衫站在开着的窗口吹风,心下大惊。 忙不迭便出声阻止,“姑娘,小心身子……” 苗青澜闻言,收回锁在大雨上的目光,转头朝青鸟看了过去,微微扬起嘴角对她笑得讨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着看着青鸟,似是在讨好。只是当目光转而落在那晚黑乎乎的药上时,立刻变得不善起来。 她这一副小表情变化得很快,几乎就在转瞬之间。饶是青鸟经历多次,仍是经受不住,大呼不敌的同时忙闭了眼,狠声道:“姑娘,您跟我来这套可没用呀,夫人这次可使了人来盯着呢。”即便招架不住,但好歹来过多次,青鸟也是早有应对之策。 “……”苗青澜瞪着她。 “……”青鸟木着脸,闭着眼不见不净,面对苗青澜的眼神控诉毫不买账。 最终,败下阵来的苗青澜还是妥协地捏着鼻子端着药碗“咕噜咕噜”一口灌下,青鸟忙递了一杯清水过去。苗青澜被苦得直皱眉,见到青鸟递来的清水,也不含糊,一把夺过又是“咕噜咕噜”几口往下灌。 漱了口,苗青澜便直直地看住青鸟,抿着嘴鼓着腮帮气哼哼的。若是平日里,她喝过药漱过口,青鸟总会送上几颗蜜饯让她去去口里的苦味,但这会儿她都这样看着她了,她竟像是毫无所觉一般。 好气哦!等不来蜜饯,苗青澜气呼呼地翻身上榻,赌气般扯起衾被便蒙住头。那意思很明显,这表示她生气了。 作为贴身侍女,青鸟对此习以为常,木着脸贴心地为她关上门窗。 可苗青澜听着青鸟退出去的声音,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于是,气着气着,她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她便出现在这么一个陌生的房间内。 这一觉……似乎睡得有点懵啊!苗青澜轻轻地揉着额头,她本是想继续睡,心想着或许再醒来便回到自己房里。只是她想的是好,可惜这地儿却并无可以小憩的榻。 搞不清状况的苗青澜顿时又愣住了。 所以,她这是于睡梦中被人移出来了吗? “呵——”突然一声极细微的轻笑声将苗青澜震醒。 ——这屋里还有人! 受到不小的惊吓的苗青澜猛地站了起来,由于起得急,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她痛苦地纠起眉头——呵,被撞得真疼!她瞪圆了眼,四下探视欲要寻找刚才发出那声轻笑的人。 那声音很好听,听着似乎是个年轻的……男子?苗青澜困惑地歪着脑袋回想,越想越觉得那声音就是个男子,顿时又是一惊,面上神色也是大变。 ——你是何人? 她心里想着,大着胆子挪着碎步循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屏风前。 “我才要问,你是何人?”男子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 苗青澜甫一凭空落在房内,向来警觉的陆赫青便发现了,当时他也当真是亲眼目睹苗青澜的突然出现。更是将她从迷糊到清醒震惊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好笑不已。遑论还有配音解说了,真是妙哉! ——我,我……你……你且快说你待我来此是何用意? 纵是苗青澜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随意便掀了屏风与男子对峙,隔着屏风,好歹能够调动起面上所有怒色于心里指责,却是着急于自己该如何同此人对话。 “这位姑娘,您觉得就以在下现下这种情况做得到将您掳来的高难度动作吗?”男子没好气道。 这人竟是自然顺畅的接下了她的话?莫不是他有读心术不成?苗青澜惊疑不已,试探着又想道:你是怎的了?瘫了?瘸了?还是重伤不起? 一听闻此人身体欠佳,苗青澜一颗狂跳不安的小心脏可算是慢了下来,扒在屏风上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在掀与不掀的问题上犯了难。 “你这女子竟是如此毒舌!”男子似是被气得狠了,猛然咳了起来。那阵势简直是惊天动地毁天灭地,真真是再没有谁是如此形态,简直病入膏肓! 由此,苗青澜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人便能听到她内心里说不出口的话。 莫名的一种狂喜涌上心头。 苗青澜不在乎地撇撇嘴,越加兴奋地在内心同他呛声道:你倒是说说你是何人,掳我来此有何目的? 一时间,房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接着,房里又是一阵呕吐之声,接着便是那男子虚弱的声音:“不是我掳你来的,是你自己来的。” 啊? 苗青澜闻言呆住。不过旋即便又反应过来,定是此人拿话戏耍于她!她在自己闺房里睡得好好的,如何会贸贸然跑到外边来。再者这处也不是府上会有的摆设。 她仍然不信。 “啧啧啧,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不可能去掳你的,我又不认得你。”那男子没再听见苗青澜的“声音”,便又说了句。如此一想,觉得他说的也在理,才要说句软的,又听那人吐槽,“又不是闲得慌,谁没事去掳你这么个无礼粗鲁的小丫头!” 你! ——那你晓得我究竟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吗? “凭空出现。”若非我胆子大怕也早被你吓晕过去了。 苗青澜闻言,越发百思不得其解起来。这种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使得苗青澜整个人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咯~求各方大神关注爱护!!!啦啦啦~ ☆、第 2 章 屏风后确实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皱着眉病歪歪的男子,只是这男子面相实在有些不忍直视。不过经过刚刚那一遭,这个其丑无比的病男在苗青澜心中的地位已然很是非同一般。 她此时已经对自己究竟是如何到这陌生之地的缘故没了深究的想法,只道此人实在非凡,竟能听到她的“声音”,她迫不及待想要结识了。 本来她便是出身商贾之家,没那些个官家姑娘的做派讲究。当下也不含糊,又往前走了几步,琢磨着觉得这个弱鸡一般的胡子男该是无甚威胁的,于是大着胆子便站到了他跟前。 ——我是杭城苗府的苗青澜,你是何人?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只直直地看着满面胡须的病弱青年陆赫青。 陆青赫却是猛然呆住了——他并没有看见面前这小姑娘开口说话,却能清楚地听见她的声音她说的话!莫不是他因这一病引发了什么奇怪的异术,还是……他怀疑地看向苗青澜,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不是这小小的女娃竟还是个异术能人,可以腹语说话?不过以她能凭空出现在他房内的能力来看,这小姑娘必然不可小觑。 “在下陆赫青,”陆赫青暗暗打起警惕,锐利的双眼并不见放松。虽然仍在病中,气势上较之在战场上时确实弱了许多。只听他接着道,“此去杭城是为祭祖。”他去杭城祭祖一事并非秘事,想来杭城中也是早有知晓。 陆赫青之所以会如此想,盖因他们此番祭祖的动静实在有些大了。也不知是谁走漏了他们一家要到杭城祭祖的风声,从启程头一日起,便不断有人凑上前来,最终逼得他们无奈之下走了水路。 若不然,他也不至于会因为晕船而跟个弱鸡一样虚弱地倒在床上。 想必早几日前,杭城大小官员便收到他们要到杭城的事了。只怕他们没到城门口,便会被一群大小官员迎接着进城了。 说起京城陆家,那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得清说的明白的。陆家是个大家族,是从杭城走出去的世家。历经百年辅佐三代帝王仍然屹立不倒,不得不说陆老侯爷非一般人能够比拟的。更何况陆老侯爷门下众多,不管是文还是武,陆家都渗透其中,其在京城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豪门! 唉,陆赫青垂着眼忧郁的想着,家世太好,有时候也挺累人的! ——那你来杭城做什么? 不小心又听到了她清脆的“腹语”,陆赫青面无表情地迎上她,“你不知道我是谁?”不管怎样,杭城上下都该是传遍了的,这位姑娘这是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很有名吗? 苗青澜翻着白眼使劲回想都没能想起今天之前在哪里听过或见过这位满面胡子的粗犷青年。她并没有出外做客的机会,是以并不知晓如今的杭城关于年少有为的陆将军要来杭城还要择一女为妻的消息。 不过便是她知道了,怕也无法将那传闻中年少有为英俊倜傥、貌若潘安的将军同眼前这被胡子盖了半张面的虚弱青年划上号。 陆赫青本以为报出他的名便能解了苗青澜的所有疑问,哪成想这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土包子,她竟然大着眼就问“你很有名吗”,一口气直接就被哽在了喉咙口。他无语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像是没长全的小姑娘。 ——怎、怎么了? 苗青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忙上下检视自己,却根本摸不着头绪,她抬着眼懵懂地看向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圆眼眨巴眨巴地,好似是询问他究竟在看什么。 “没,我看你耳朵还在不在。”陆赫青没好气道。 闻言,苗青澜下意识就伸出手覆在自己耳朵上,一脸惊疑不定地望着他。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从那双大眼睛却明晃晃地透露出“你是不是傻”的意味来。 这眼神直看得陆赫青郁卒不已,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捂着生疼的心口,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拿她一点法子也无。 ——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呢? 见陆赫青捂着胸口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没有得到回答的苗青澜急得不行。她迫不及待地又问了一遍。她已然知道自己此时并非做梦,只是她却仍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身在何处。这种对陌生处境的未知所带来的不安,令她再没了先前的新鲜好奇。 垂着眼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面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苗青澜,陆赫青恶劣地扬起笑,他捋了捋盖住自己半面的虬髯胡子,沉着声音恶声恶气道:“我是谁与你何干,便是我说与你听了,就你这捂着耳朵的,又能知道我是谁?倒是我这艘船,确是去往杭城无疑。” 听到他说他确实是去杭城的,她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方放下七上八下的心,又想及他刚才话中提到他们此时是在船上,她忽又睁大了眼,笑眯眯地凑了上去。 ——我们,此时在船上? “是啊。”他怪异地瞥她一眼。心里对面前这个小姑娘却是越发看不透了。 头先她突然出现在舱内,他可也是大大吃了一惊的,可是这姑娘并未表现出多少的惊惧,反是兴奋好奇居多。直到他出声提醒她这里还有人,她才吓了一跳,但说着话的功夫,她不知怎的又大胆了起来。刚才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犹豫和不安来得那么突然,而后……又突然开心起来? 真是搞不懂! 陆赫青头大地揉了揉额角。 ——我就是好奇,呵呵呵。 摸着嘴角,苗青澜干干地讪笑两声。 “嗯,”陆赫青点点头,转而又打量她好几眼,实在憋不住心中好奇,于是问她,“你的腹语师从何方,竟是如此奇妙。你为何总是用腹语同我说话呢?是觉得我不够资格跟你对话吗?” 一连串的问话呼噜呼噜着全堆到了苗青澜面前,问得她竟是一时回不来神。腹语?他何来如此一说,不够资格一说更是从何说起! 她不过一介商贾之女,可看他房内摆设来看,祖上必是有功名的,家世必是极好的。谈何是她觉得他不够资格而不是他觉得?难道一开始装模作样摆架势的不是他吗。 苗青澜瘪着嘴,坚决不肯背下这锅。 不过还是一一回答他的问话。 ——我不会腹语,我只是无法说话而已,我也不知您是如何听到我说话的。至于不够资格一说,小女身小力微,背不起这锅。您也别妄图往我身上甩! 此刻的陆赫青在她眼里,已构不成一点威胁。她只管自己说话,并不怕一脸病容的弱鸡能对她产生什么伤害。 不由地,她胆子又肥了几分。 挑衅地瞪了他几眼,她说着说着,又退后几步,退回到几案前坐下。淡定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也不理会陆赫青吹胡子瞪眼的样儿,径自盘算着该如何回去。 身在水上,自是不如陆上便利,且她不会凫水。看来只能陪着这个怪人到渡口了。反正这期间她是不会再同这熊一般的男子说话了。 多说多错! 气氛一时间凝固了起来,陆赫青被气得不轻。他平素是那么沉稳理智的人,若不是因了不惯水路晕船之故,他又怎会落到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怼到气得内伤加重的地步。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想着,日后再不走水路! 恰在此时,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还未见着人,便先闻一道带着谄媚的声音:“公子,该用药了!”掐着嗓子那人端着一碗黑乎乎地药汤走了进来。 “公子,您看,药来了!嘿嘿。”小厮端着药直奔陆赫青而去,并没注意到此时房内多了一个人。这个小厮名唤家宝,是陆家的家生子,故而赐姓陆。他是陆赫青的贴身小厮,对于自家公子那点别扭性那是相当了解。 他进门时走得急,并没看到边上的苗青澜,还是同以往一样耍宝。是以当陆赫青狠狠瞪他的时候,平时机灵非常的小子愣是一时没回过神来。这里也旁人,公子这是……眼睛也出毛病了? 他嗷的一声就要放下碗奔出去将这个噩耗通报侯爷,只是才转了半个圈,他又连忙自己转了回去,贱笑着将碗举到陆赫青跟前。 “公子,快喝了吧,夫人可是说了,若是这次您再故意寻机将药打翻,她便再抬一桶来亲自盯着您喝药!夫人可是说到做到的,这么绝了您可莫要再想不开……”他叽里呱啦一通说,听得一旁苗青澜一愣一愣的。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多了,她一时之间竟是未能完全消化。 看来这位夫人是个狠角色,一碗药换一桶药这做法,也是没谁了。只是没想到这熊男子竟也会怕吃药。 一想到这儿,她不由笑得更欢了些,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对怕吃药的陆赫青的嘲笑之意是毫不遮掩。 端过药,陆赫青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早已看出他没什么威胁,自是一点不惧。只是这一眼,苗青澜是不惧的,倒是把个家宝吓得不轻,不知自家公子今儿又是犯了哪出,这瞪人的狠劲…… 总觉有些不对头,家宝顺着陆赫青的视线看去—— 呵,这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起竟杵在这儿了?啊呀,不对不对,这位姑娘何时来的?如何进来的? 该不会是……家宝眼神诡异地扫了病歪歪的自家公子和眼前这衣衫不整的姑娘苗青澜,一脸大事不好的惊恐表情,他尖叫着大喊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劫色啊!有人劫咱公子的色啊!快来人啊!”,紧跟着便呼啸着从苗青澜身边跑了出去。 这下,换苗青澜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 3 章 现世报来得太快,竟是挡也挡不住。 苗青澜此刻是如何都笑不出来了。她本就是睡眠中突然出现在这儿的,衣着上自是不太齐整,但若要说劫色……苗青澜盯了胡子拉碴看不清脸容的陆赫青一眼,觉得这个罪名委实太冤枉了些! 好一会儿,她才突然醒悟过来似的,提了裙摆追着大喊大叫的小厮跑了出去。现下情况古怪,岂能容那个不是省油灯的小厮胡乱说道坏她名声。 劫色?劫这个满脸胡须看不清面庞的熊兄的色吗?莫开玩笑好吗! 只是此时情况却是着实诡异了些,苗青澜提着裙摆跟着就要跑出房门去,可这小厮腿脚着实太好了些,跑得飞快不说,却是才一出门又反手甩上了门。收脚不及的苗青澜被打回来的门板砸了额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揉了揉额头,苗青澜一把拉开门跟了出去。只是这一出去,她就傻眼了!这是哪儿啊?苗青澜茫然地站在甲板上,好半晌才呆呆地抬起头望了望碧蓝的天空,又无措地侧转了视线看着碧波荡漾的海水,一眼望不到头。 她有点方。 虽然她知道现在他们是在水上,这船也是开往杭城的,只是这儿……似乎离杭城不是一般的远啊。 不过,望着碧海蓝天,苗青澜的心情顿时又大好起来。 且不提苗青澜如何土包子进城一般扒着船舷看船身翻起的浪花。那厢船头甲板上,一对衣着不凡气度不俗的夫妻正张大了嘴惊诧地听着家宝急匆匆递来的讯息。 “侯、侯爷,夫人,公子屋里公子屋里有个姑娘,衣衫不整的。” 听家宝的意思是……青儿房里有个姑娘?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幸而二人走过那许多年岁,什么大风大浪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是没有经历过的,只是这……青儿房内怎的会有一个姑娘?虽说他们此去白城,正是为小子陆赫青娶妻一事,但这平白无故多出来的还来历不明的姑娘,他们都能坦然接受的话,那得是多大的心啊! 陆夫人撇撇嘴,朝陆侯爷去了一个眼色。 陆侯爷何等人也,自家夫人这一个眼色丢来他岂能给她丢脸?自是不消她多说一个字,便领悟得透透的,遂吩咐船上加紧防备,带着自己夫人便匆匆往船舱陆赫青那儿去了。 今儿这事可是处处透着蹊跷。陆夫人想着,光是有姑娘能在青儿边上待上一时半会便是天大的恩赐了。这倒不是陆夫人多瞧不上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实在是就陆赫青那副尊容,她这个做娘的都不忍多看一眼,更何况旁的小姑娘。 如今的小姑娘哟,哪个不是看脸的! 他们带着不情不愿的小儿子巴巴地跑回杭城相亲也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的。仔细数来,他们陆家祖上便是杭城人,也是从杭城发展起来的。如今他们家势大,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入朝为官了,虽则是一文一武,可也到底是碍了某些人的眼。 他们的小儿子可不能再找个有京官背景的媳妇了。何况京城的那些不识货的看脸小姑娘哪个能识出她小儿子这颗珍珠,不若回杭城找个软萌的小媳妇才好。 不过这会儿,儿子房里那姑娘才是问题。这一路上,他们的船并未在渡口停靠,一直都飘在水上,是故,这姑娘究竟是如何到的船上? 难不成是早早便瞧上她家充满了男子气概的小儿子,是以趁他晕船病弱来占便宜? 不不不,不需再想下去,陆夫人自个儿都知道这个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再想下去她自己都要笑出来了。嗯,要给儿子留点面子,可不兴太埋汰他那张熊脸!终于,陆夫人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旁的陆侯爷颇为无奈,“夫人呐,说好的端庄不揭短呢。” 陆夫人嗔了陆侯爷一眼,捏着帕子掩住嘴角笑意,依着陆侯爷莲步轻移。“呵呵呵,好的呢,夫人我也是晓得如何做个端庄的侯夫人的。” “夫人所言甚是。”陆侯爷一如既往地遵从“夫人所言无论对错都是对的”。 陆侯爷夫妇在家宝的带领下匆匆往陆赫青住的船舱去,屋内的陆赫青却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才兴冲冲跑进来的苗青澜。 看她一脸兴奋,双眼亮闪闪的扬着笑冲进来,陆赫青纳闷了:她这是拦下家宝了?还是遇着了什么好事?不然高兴成这样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你这是偷着腥了?”他冷声讽道。 非也非也! 苗青澜竖起一根手指朝他摇了摇,又开心地咧开嘴笑起来,那玉白的小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整张小脸都红扑扑的,格外惹人。 ——我还是第一次离家如此之远,往常定是陪着母亲出来的,去庙里上香虽说也有些趣味,可万万没有这样大的江水带给我的震撼大呢!说不得必须还得谢谢你呢!哦,我家便是杭城最大的苗府,你若是到了杭城办完了事可以来我家坐坐哦! “第一次吗?”陆赫青忽然问了一句。 当看到那张粉嫩的红扑扑的小脸时,深埋在脑海里的一副画面便浮现于陆赫青眼前。当年那个叽叽喳喳的可爱小女孩赫然便是眼前这个不能言语的小姑娘嘛。她当年明明是会说话的,而且还非常能说,只是今日一见——缘何便成了哑巴? 他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地再次投向犹自兴奋“述说”着自己在船上的所见所闻。 ——是呀是呀。 苗青澜点头如小鸡啄米,看得陆赫青也是绷不住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首次出远门便能见到如此景色,如何不叫人激动!苗青澜激动地想着,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追出去是为的什么了。 “儿啊,听说……”陆夫人推开门便大着嗓子叫了声。 其实她是不怎么信的,纵那家宝言辞凿凿,可是她生的儿子什么脾性她可清楚着呢,这小子可不是能解风情的,倘若真有女子闯进他房中,以他冷酷无情的性子定是会将女子叉出去扔掉,哪还可能好好留人在房中闲话。 便是愿意留姑娘在房中说话,这姑娘也要能上船呐。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四面环水的,家宝口中的女子除非从天而降,否则打哪来? 总之,陆夫人是不大信的。 但还是来了,带着陆侯爷。 只是话才出口,她却是被眼前所见堵了嘴。 眼前俏生生的正背对他们立着一个衣衫简素的女子。 “这、这这是……”陆夫人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儿啊,你上哪掳来的姑娘啊!”这是要毁了人姑娘的名声啊!陆夫人大声道。可她面上却是另一幅表情,便连用来遮掩的帕子都挡不住直往外瞧的眼睛。 良久,见没人予她回应。也知自己儿子如今这病歪歪的样子,又是在船上,怕是连出舱都不能更别说去掳姑娘了,便又道:“这位姑娘,你是……” 在她推门进来说了那一声“听说”时起,苗青澜便转过了身,歪着头打量着这位姿容绝丽但行为却颇有些不着调的美妇人。这位夫人很美,即使如今这样的年纪,也是美的。 苗青澜没有见过侯夫人。只当所有官家夫人都是如自己婶娘那样的妇人,又是那样一副架势出场,她心里便有了几分怕意。可眼下这一瞧,却是叫她大吃了一惊。这位侯夫人分明便是顽皮的紧。 她边上那器宇轩昂、面如冠玉的美中年,只怕便是侯爷了吧。这位陆侯爷,也全不似自己叔父那样,端着官架子的,面露微笑,瞧着倒是好说话的很。 侯夫人一见苗青澜便是双眼放光,面上笑容也更加大了几分。这样软乎乎的俏丽小姑娘,当真是太讨她欢喜了。不管儿子是如何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弄来的,反正她是很乐意见到的。 当即她便笑眯眯地凑了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嘴里的话却是对陆赫青说的:“青儿真是太孝顺了!知道娘喜欢什么,这份大礼娘就收下了!”说着,她又喜滋滋地抓过苗青澜的手握在手里,问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啊?家里什么人啊?哪里人呀?” 一连串问题抛过来,竟是把苗青澜问得懵住了。也不回话,只拿眼睛望住她。 倒不是她特意装聋作哑不理会侯夫人,苗青澜眼巴巴地望着她,倒不是她不想理会她,实在是她说不出话。她望着侯夫人的目光很急切,偏生张了张口却是一点声响都发不出去。 ——夫、夫夫夫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 苗青澜心里惴惴,眼眶都渐渐急红了却急于说不出话来。侯夫人也是急啊,这姑娘光看着她不说话,两眼红通通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一急,忙抓了苗青澜的手急切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有就说出来啊,我给你做主!” 苗青澜傻眼了。 “娘,您吓到她了。”这情况……陆赫青无语地开了口,为苗青澜解围。 “这,这也瞧不出来呀。”侯夫人又看了苗青澜一眼,对陆赫青道。 “她是杭城人,姓苗,叫……”陆赫青说着说着,突然就顿住了,“小哑巴,你叫什么?”他朝苗青澜问了一句。 ——苗青澜。 她微微抿唇,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陆赫青便接着道:“哦,她叫苗青澜,住在杭城最大的那座宅院里。” “……”陆侯爷以及侯夫人皆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们并没有看到眼前的苗姑娘张口,也没听见一点声音,可偏生他们的小儿子就是说出了个四五六来,还真真的似的。 ☆、第 4 章 最后,还是抽动着嘴角的侯夫人率先打破了震惊不可思议的沉闷,拉着苗青澜左看右看,眼神里透出的欢喜如何都遮掩不住。“姑娘啊,你今年多大了?及笄了吗?哟,瞧着这身量似乎还有些小了,可曾婚配?”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异样,仍是喜滋滋地拉着苗青澜说个不停。 “娘,您真的吓到她了!”再次开口的陆赫青颇为无奈。若非大胡子遮了脸,他脸上那种沉痛无奈的表情必是要表露无遗的。 侯夫人闻言,拉着沉默不语的苗青澜无措地上下打量,又问跟在身旁的陆侯爷,“侯爷,您看出来了吗?”她问的自然是苗青澜有否被吓到一事。 虽然对这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确实表现得热情了点,但若说吓到,当真没到那份上吧。 “没有。”陆侯爷木着脸回答。 “我看也是。”侯夫人点点头,不再理会一旁虎视眈眈的陆赫青,笑着对陆侯爷道,“当初我是想女儿想得紧,不曾想却生出了几个魔王。哎,如今我见着苗姑娘可是觉着欢喜得很,苗姑娘和我实在是投缘啊!”说着,还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虽然极为隐晦,但深知自己母亲是何种脾性的陆赫青却早在侯夫人红光满面的拉着苗青澜说个不停时便预见到了这一瞥,此时果然收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您如今还能再把我塞回去不成?” “……”侯夫人并未理会他,她现下是见着苗青澜这软软小小的样子,心里疼爱地不行,真想马上便命船返航,将这可人疼的小姑娘领回家去养着。 再长大些正好配了自家小子……那便太美了! 她等着小姑娘的回答,可是眼前这小姑娘未免太安静了些,只张着大眼睛瞧着她,却并不说话。 等等,之前好像儿子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 他是叫这娇软的小姑娘作小哑巴罢?莫不是当真是个哑巴?可是再一想也不对啊,若是这姑娘不能说话,他们是如何交流的?侯夫人疑惑地看向陆侯爷,后者回她一个“我也不晓得”的严肃眼神。 好吧。 “你……”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这艰难的状况。 幸而,苗青澜见多了这样的情状,便善解人意地朝侯爷夫妇行了一个礼,她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瞧明白了的侯夫人原本眼里明亮的光芒瞬间便暗淡了下去,不过拉着苗青澜的手却也一直没松开。显然是还作着什么打算,不想作罢。 苗青澜错愕地摇了摇侯夫人的手,疑惑地看向她,大大的眼睛仿佛是在询问侯夫人还有何事未弄明白。 她虽然还未及笄,但家中却是早早便为她相看了。好些个夫人初初见到她的时候,都一脸欢喜地拉着自己说着诸如欢喜啊讨喜之类的夸赞之词,但是一听到她明确表明自己是个哑巴之后,她们面上的喜意便淡了。 虽然还是笑着,但极明显这笑已带了回避的意味,仅仅只是冲着苗父的财富和名声而去。 见的多了,苗青澜再不晓事,偏生她又是个敏感聪慧的,对此自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面前这位侯夫人显见着也是为那个大胡子男子着急婚事,更是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只是……在听得她是个哑巴之后的反应,怎会如此不同? 这满心满眼的满意和窃喜是怎么回事? 莫名的升起危机感,苗青澜悄悄后退了半步。 若非侯夫人抓得紧,她必是要抢过手背到身后躲着去的。 终于,在“气若游丝”的陆赫青猛翻白眼的解救下,侯爷夫妇终于确信,这姑娘确实是个哑巴,不过不是天生的,是被火熏的。 对于杭城苗家,侯爷却是知道一些的。苗宝成苗大爷早年跑商,便是靠着这点跑商赚得的钱培养出了一个才识尚可的二爷苗宝山。因此,功成名就的苗宝山很看重自家这位富甲一方的亲大哥。 只可惜,做了几年官的苗宝山开始膨胀了,再加上家里那位不能容人的夫人的枕边风吹吹,苗宝山对待兄长苗宝成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变化。而他娶的那个郡守千金不仅度量小,为人也很是刻薄。 士农工商,兄弟俩社会地位悬殊,可想而知苗宝山一家对兄长一家是不会有什么好的,更可况苗宝成的小女儿还是个哑巴,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现成借口! 那个苗宝山,如今看似官运亨通,但陆侯爷却清楚地看到这白眼狼一家,日后必定讨不得好。 那么,眼前这个小姑娘,想来便是苗家二姑娘苗青澜了。 陆侯爷看着始终淡笑,并未因自己口不能言而有丝毫自卑,且行止有度,颇有大家风范的苗青澜,心里暗暗点头:此女着实不错! 若是为青儿聘她为妻,想必日后侯府里会是另一番景象! 陆侯爷越想越美,连带再看苗青澜的目光也是越发柔和起来,仿佛眼前娇娇怯怯的苗青澜已然是他陆家的媳妇。 “咳咳!”陆赫青多了解自家老爹呀,一见陆侯爷眼神不对,他忙假意咳了几声,免得自家老爹这太过露骨的眼神惊扰了人。他倒不是为这小哑巴打算,实则,陆夫人是个醋劲很大的女子。 思及此,他讳莫如深地抬眼看了眼正自心惊的陆侯爷。 父子两人多年来,便是靠着相互暗中提醒才躲过多次侯夫人的怒火的,这点默契简直是太有没得了。故而只消一个眼神,他们便能交流无阻。 陆侯爷自然收到儿子的眼神提醒,忙收敛了面上神色,猥琐地躲到了门口阴影处,将自己藏了起来。同时心里却也感慨自己想为儿子相看一个媳妇竟如同做贼,世上除了他只怕也再无他人了吧。 *** 因连着几日苗青澜都无法“睡”回去,她便只得在船上住下。幸而侯爷夫妇都是和善的人,也并未因她是个哑巴而瞧她不起,神色来往间竟是不同于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位夫人、姑娘,只是这满面红光的满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苗青澜是越看越心惊。 且不提这厢苗青澜在船上与侯爷夫妇如何和谐相处,这边杭城苗府里可是翻了天了。 苗家大房二姑娘病了! 原本生个病而已,并不当什么事,但偏生这位苗姑娘是个哑巴,生病了也说不出来。有什么话,也多是打个手势。当日只推说自己累了,想要歇一歇,故而侍女也便退下做自己的事去了,没去打扰。 说起这位二姑娘呀,性子是当真绵软,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往日里便只是一个人埋在书案前读书习字。侍女青鸾便是从小随她长大,对她越见深沉的心思也是不大明白。 她平日里只伏案读写,并不出门,是以也没个要好的小姐妹能够一块儿说说话,性子便越发的闷了。 虽说苗老爷和苗夫人都是和善人,但是整个苗府太大,大公子又是个忙绿人,奴仆们又大多都被二房有官身的二夫人拿捏着,对这位偏居一隅的二姑娘更怠慢了。 是在第二日,送饭的侍女发现苗青澜躺在床上,如何都叫不醒时,终于惊动了整个苗府。苗府上下立时便行动了起来。 郎中来了一个又一个,却都道二姑娘只是睡着了,开了几幅补血益气的药便离开了。来来回回的,动静也是颇大,可床上的苗青澜仍然闭着眼安睡着,并不曾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这一睡可要睡多久啊? 苗夫人守在床边,看着自己命运多舛的女儿直抹眼泪。匆匆赶回的苗宝成也是急的不行。全城的郎中几乎都来走了个遍,可无一例外都是说苗青澜只是睡着了,对于如何喊醒她也是束手无策。 苗家大房所有人都聚在苗青澜房内。 “阿爹,阿娘,妹妹怎么了?”恰好今日账目早早便核对清楚了,苗青桑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阿爹,阿娘,这是怎的了?我昨日见小妹还好好的,怎么才一夜便……”他抢步上前,立在床头疑惑地看向沉睡着的妹妹。 苗青桑便是苗青澜唯一的哥哥。 这位大哥是个十分不错的人,为人精明圆滑,他这个人又是极聪明的,是以早早便出门顶了父亲的担子。他能力出众,如今杭城里好些个布庄、酒楼便都是他一手发展起来的。他还是非常疼爱妹妹的哥哥,但凡有什么新奇好玩的小物件,或是好吃的零嘴都先紧着妹妹。 虽然妹妹不能说话,但是两兄妹交流起来却是毫无障碍。 二叔家的小堂妹倒是能说会道,一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但他却打从心底里排斥不喜苗青珠。盖因他曾多次瞧见这位堂妹背地里欺负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妹。 这如何能忍? 自然是不能忍的。 可又不能明着怼回去,苗大哥便只能暗戳戳地暗地里动手脚了。对于这白眼狼似的二叔一家子,他下手可是一点都不手软的。 至于他妹妹为何会哑,小时虽然没人同他说过,但他稍大些接触的多了,便从外边听到了好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一查便是明了—— 当年那桩灾祸里,可没少了他那位好婶娘的手笔! 苗大哥从怀中掏出今日上街特意为小妹挑选的小陶人,放在她枕边。他才不信今日小妹的昏睡不醒没有那边的小动作!他捏紧了拳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二婶娘倒地大哭:大侄子,我冤啊!这次真不是我呀! ☆、第 5 章 眼见着天都黑透了,苗青澜赤脚走出船舱,看着天空中繁星密布弦月皎洁,心里不由担心起来。不知青鸾是否发现她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此刻家中会是何等状况? 阿娘若是晓得她不见了,定是又要将自己个儿关在房中抹泪了。阿爹身上要忙太多事,本来就忙得不可开交,若是因为她来回奔波劳心劳力的,那便是她的不是了。阿兄……她磕破点皮他都要心疼上半天,这回怕是阖府上下都要被闹一番了。 苗青澜想着想着,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有个妹控的兄长,有时候未必那么美了。 望着天忧愁地叹了口气,才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长衫转身回了房。伴着涛声,睡在慢悠悠摇晃着的船山,苗青澜一如前几晚的并未睡回去。她倒也不担心,反正这船便是要去杭城的,到杭城也就这两日了。 给自己松松挽了发,苗青澜用过早食后,又兴冲冲地扒着栏杆往外瞧探。一浪翻过一浪后,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朝陆赫青房中走去。 此时正是陆赫青用药的时辰,苗青澜甩甩袖子慢腾腾地走着,恰巧小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也往那儿去。苗青澜忙扬着嘴角跟在了后面。 “公子,该用药了!”家宝单手推开门,将药送到了陆赫青的床头,“苗姑娘又来了。”这是提醒陆赫青,苗青澜这个小哑巴就跟在身后。 陆赫青翻了个白眼,反正他有胡子遮脸,装没听见便是,于是打个哈欠假装没睡醒。他心里小九九打得啪啪响,但由于躺着还有家宝挡了一半的缘故,视野受限的陆赫青便没能及时发现跟在一旁眉眼弯弯心情愉悦的苗青澜。 从进门开始,苗青澜便一直跟在家宝身后。是以陆赫青那不配合的模样倒是被她瞧了个一清二楚。她又笑起来,觉得这样的陆赫青实在有趣,同他粗狂的外表竟是全然不同!说出去怕也不会有人信,堂堂镇南大将军,竟是个怕喝药的! 掩了脸上笑意,她便朝家宝伸出手,跟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胡兄,该喝药了。 她说。 乍一听到苗青澜的声音,陆赫青竟是不自觉整个人都僵了僵。他此刻能将苗青澜的声音“听”得这般清楚,怕是这促狭妮子就在他房里吧。他绝望地抬起手捂住脸,隐约觉得眼角似有晶莹水润之物,可再一擦吧,又分明没有。 这简直是……陆赫青默默地扯过被子盖住脸。 遮住脸了?这怎么行!苗青澜瞥了眼自己手上端着的碗,又看了看盖着被子装不存在的陆赫青,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他这样大只的一个大将军,竟还怕喝苦药,单只这样也便罢了,偏偏他还会扯被子遮羞呢! ——胡子将军,还是喝药吧。别躲了,衾被太小遮不住您。 她笑着“说”完,便将药搁下,绕了个圈跑到屏风另一头,摆弄起桌上的书简来。在里头挑挑拣拣了好半晌,才找出感兴趣的几卷山河志来。等她抱着书简再回来时,陶碗里已然空了。 苗青澜瞥了眼床头那盆蔫蔫一息的兰花一眼,了然地勾勾嘴角。并没再多说什么,免得当真将人得罪的狠了。 真是白白糟蹋了一盆兰花。 取了几颗蜜饯给他,她便转身去了一旁的榻上,抱着书简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代虽说男女大防并不若前朝那般,但到底还是存在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易找人闲话,但这儿一个晕船晕得起不来的,一个又藏了旁的心思的弱女子。 至于苗青澜为何喜欢待在这儿,却是因为整条船上,只有陆赫青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十年了,因为口不能言的缘故,她已甚少同人交流说道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能陪她说话 的,她自然愿意同他多说说话。 再有二三日的光景,船便到杭城了。届时她自然也是要回府的,自然不方便再同他们一道。想来,能如此畅快的“说话”的光景,也只剩下这二三日了吧。想着想着,苗青澜便叹了口气,隐隐的,心里还有些难过。 不管是侯爷夫妇还是几个下人,更甚至这个别扭的大胡子将军,他们都用最真诚的态度对待她,并未因她是个哑巴而轻视于她。何况还有个能与她“说话聊天”的大将军。如此说来,这短短几日光景,竟当真是自她无法说话以来,过得最舒心的几日。 “苗青澜,你在发什么呆?”正想着呢,忽然一道毫不客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竟是陆赫青! 此刻,他不再如前几日一般病歪歪地倒在床上了,他坐了起来。身板挺直,整个人看上去也极为精神,仿佛一刻钟前那个孱弱的人不是他一般。此时他正双目深沉地盯着她,透着一股凌厉和凶狠。 ——干、干什么? 苗青澜被盯得发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悄悄地移开了视线。 “躲什么躲!”见苗青澜似受了惊的小兽一般急急忙忙地躲开他视线,好像他会吃了她一般。那眼里的畏惧令他莫名地烦躁起来,再出口的话语气便十分不友好了。 苗青澜心想,便是你如今能坐起来了,也改不了你是个病弱的事实,我怕你作甚。如此这般不敢接他视线,好像便是她怕了他一般! 这可不成! 苗青澜一想,输人不输阵啊!便梗着脖子又转了回来,瞪圆了眼睛瞪回去。只是当双眼一对上他那双凶狠的目光,又心头发憷,有些不敢接。 你做什么呀!不就是看着你用了药吗?我又没有怎么你,你怎么看我是做什么?当我是吓大的不成? 才想着,眼眶便不觉红了几分。 “你一个小哑巴,怎么心思弯弯绕绕如此复杂?”陆赫青也知道定是自己方才吓着她了。他从战场拼杀中回来,便是目光便能看得敌人先怯了几分,方才一急,眼神便不觉便凌厉了起来。定是将她吓得不轻。 我可是杭城出了名的心思单纯,可别想往我头上套什么乱七八糟的套子。 相处久了,苗青澜也知道陆赫青是怎么个性子。见他软了目光,胆气便也大了几分,回嘴回得那叫一个顺溜。 “嘿,你这妮子!”陆赫青被气得笑了。他掀开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走近苗青澜。他笑弯了眼,虬髯胡子随着他的面部动作抖了抖,“你看你看,你又来了。”他笑眯眯的碰了碰她的头发,虽然他的表情不可见,但莫名地还是令苗青澜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她扬起笑脸,笑得两眼弯弯。 这种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苗青澜很是享受此时这种光景,她大方地在自己身侧拍了拍,示意陆赫青坐下。 “你看得什么?”陆赫青恍然想起,苗青澜有事没事便在他房里看书,只是他房中却并没有适宜的书简。好奇之下,他往她抱着的书简上看去,竟然是《女戒》。他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 ——嘿嘿,吓着了吧! 不大会儿,陆赫青便听到苗青澜得意洋洋的笑声。她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会看《女戒》的,他看了她一眼,便不甚感兴趣地自顾自靠着榻闭目休憩。 ——这本可是在你书案上翻出来的。 她张扬着笑道。 “什么?”闻言,他猛地张开眼,再次仔细地看了眼被苗青澜抱在手里的书简,上面赫然是女戒两个大字。他便想不通了,女戒这种书,怎会出现在他书案上。他想了又想,才猛然想起这包着女戒外皮的其实是一本山河志。 原来她竟对山河志有兴趣么。 陆赫青又看了她一眼。 “若不然,你是如何找到这本书的。” 我来的第一天便注意到了,原来你竟也对山河有感么? 她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好似他会看这类山河志是多么稀奇的事一般。实也不怪苗青澜做此想,他胡子拉碴的样子就也不像是识字的,更何况还是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看看兵法也便罢了,还能看这些不成。 “那不然你这山河志你从何处得到?”陆赫青摸着胡子颇为自得,他倒是不知道苗青澜在心里早已因为这把胡子而将他看做了识得几个字的武夫,还只以为她是觉得他不像是会看这类图志的。 若被他知道苗青澜在心里早将他看做了一个只会打仗的大将军,怕是胡子都要气掉了! 怕是快要靠岸了吧。 苗青澜放下书简,转头望了眼窗外。真舍不得在船上的这几日啊,有人可以说话的日子当真是太难得了!苗青澜喟叹一声,靠到了榻上。 听了苗青澜的话,陆赫青面上也显出了几分不舍来。虽则一开始他也怀疑过苗青澜的来历,但眼见为实,他又不得不信。几日相处下来,他们相处也是颇为投缘。更何况这小哑巴的声音只他一人能听到,与她说话才是更畅快。 “喜欢?”他指指她抱着的一摞书。 她巴巴地点头。 “那便全送你了!”陆赫青大手一挥,很是大方。 ——谢谢! 苗青澜心喜不已。往日里她在家,可是寻不见如此有趣的书简。更何况其上一些注释,也颇为有趣。 两人说说笑笑,相处的极为融洽。 船在江上又驶了三天,才终于到了杭城渡口。 ☆、第 6 章 船将将靠岸,便见一群衣着华贵的人跟着几个官服官帽加身的人恭恭敬敬地侯在那儿,侯爷夫妇倒是一早便预见会是如此光景,悄悄探出头的苗青澜却是被这浩大阵仗吓了一跳,她慌慌忙忙地便缩回了头。 若是这个时候她被发现也在船上,必是又要流言四起了。苗青澜瑟缩了下脖子,流言杀人于无形,这个道理她很清楚。有些事,外人并不清楚究竟是何缘故却偏生有那探听的劲头,即便不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但是他们也能从一些个蛛丝马迹里捕捉编排出自以为是的所谓真相来。 便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小小一件事却能被传得走了形,歪八扭七的却是很能膈应人。倘若只是膈应人也不当什么事,怕只怕……又被妖魔化。那么,当事人便要遭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甚至把人生生逼死的都大有例子在。 光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人言可畏……再没有谁比她能体会其中苦楚。 莫名地,苗青澜想起了早已过去的那些不好记忆,她嘴边的弧度却是越来越苦。 她回到船舱里,将打包好的书简等物统统揣进怀里,悄悄地穿过甲板寻了个遮挡物将自己隐蔽起来躲着。 “你怎的还不下去?”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用抬头她都知道是谁,她专注地盯着渡口那头的动向,摆着手将陆赫青往外赶。 陆赫青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被封为镇南大将军,出生侯府家世显赫,那是多少世家想要招揽的乘龙快婿人选,此刻一块香饽饽都送到嘴边了,自然是要好生争取了。 ——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自然是要远着你些才好,不然如何解释……她心道,同时小幅度的摆着手,想要在没引起太多人注意前将陆赫青清走,免得暴露自己。 看着苗青澜这副恨不得他立马消失的小心嫌弃模样,陆赫青面上神色立变,他当下便要发作,只是转眸再一下,嘴角微扬,若有深意地看了正聚精会神注意着前方动向而没有理会他的苗青澜一眼,才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他走到了她前面,将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注视前方,只给苗青澜留了个伟岸挺拔的背影,只听他道:“你便如此迫不及待?”声音低沉,听去似是带了些生气的愤怒。 ——没有没有,我只是怕…… “没有便好,小哑巴,过得几日我再去府上拜会。” ——好呀好呀,到时你可千万记得带几卷书来。便是我做了记号的那几卷,在你的书架上第三排。可莫要忘记了! 竟然只记着书?陆赫青心下有些不爽,却知道此时并非发作的最好时机,便敛了嘴角沉声道:“我们说好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 ——嗯嗯,说好了! 此时陆赫青早已下了船走出老远,苗青澜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听见了,可是她又分明见着他大步迈出的脚步顿了一下。不管究竟他有否听到,苗青澜突然觉得现下这些都不是问题,她该忧心的分明是她该如何隐秘地遁走。 虽然刚才只是匆匆一瞥,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个身着藏蓝色官服的大腹便便的男子是她二叔。她可不敢让二叔看到她,免得到时又是说不完的麻烦! 想到这儿,苗青澜不由地厌烦地蹙了蹙眉。一想到二叔那一家,她的嘴角便忍不住挂了下来。是以,苗青澜又小心地探出头查探了一番,瞅准了一个空挡便猫着腰悄悄潜了上去。在一个拐角趁人不备便溜了进去。 周边人还未散去,寻思片刻,苗青澜掂了掂自己腰间的荷包,随即走进一个客栈。 她并不清楚这儿离苗府有多远,她从前也并没有来过这儿,是以并不识得回去的路,索性便先好生休息休息,然后再跟人打听打听。 如是心思一转,苗青澜心下一松便露出笑模样来。 往柜台上把钱一放,轻轻扣了两下柜台,示意掌柜的看这儿来,苗青澜又伸出一根指头在掌柜的面前晃了一下。轻轻牵动嘴角,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掌柜。 她虽鲜少出门,但外头的事情她倒是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加上还有个妹控的亲大哥,外头的大大小小的事更是清楚。 她听大哥提过这家客栈。 当初大哥去外地谈生意回来,便是住的这家。她大哥也是个不善坐船的,下船找到这儿人已是疲惫不堪,便不太想多话。二话不说直接敲下钱比划了个一的动作,面无表情的样子竟是让掌柜的楞了有一会儿。 苗大哥走水路就从没个安生的,又谈了许久的生意,在船上带着病也不得闲,这也要管,那也要理的,说的口干舌燥,却愣是因为事物繁多而顾不上喝一口水润润喉,此时早已是嗓子冒烟了,好不容易下了船找到个客栈,哪里还愿意开口多说一个字。 即便是做几个动作,也颇有些费力,他恹恹地站在那儿比划着,实在是恨不得立马便倒下睡上个昏天黑地。只是这掌柜的许是被他这股气势骇住了,竟是半晌没个反应。 纵使他往日里多么八面玲珑,此刻也撑不住脸耐不下性子了。幸而他本便是好脾性的人,也没有出言催促,只加大了一点手劲。 他不耐地又敲了敲柜台,掌柜的怕也是少见这种直接放下钱也不说话,比划着表达清楚了便一语不发不耐地等着的客人。幸而他比划的意思很明显,让人一看就明白的,给的银钱也是够数的。 “是是是,客官您这边请。”掌柜的见此人气度不凡,衣着也不俗,态度上便越发殷勤了。得了掌柜吩咐,小二做事也极为热情,只是苗大哥此刻当真是累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只板着脸跟着小二到了客房,又要了热水。 在热水中舒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一身疲乏略松爽些便歇下了。 直到休息够了,精神也恢复了,才又变作往日那个气度温和的儒雅苗大哥。他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同掌柜的略交谈几句后才离去。 几年后的今天,苗青澜也同样走进了这家客栈。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是当真不会说话。 掌柜的开店多年,苗青澜什么意思他自然一看就明白,又把钱拢到手里数了数,才笑呵呵地抬起头,唤了跑堂小二过来,对苗青澜道:“客官这边请,饭食给您送上去还是……” 再过一会儿便到晚饭时间了,苗青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才苦恼地瘪瘪嘴,又伸手指了指上面。她瘪着嘴正忧伤自己的五脏庙,不知道这个动作掌柜的能否领会,却不想掌柜的倒是会错了意,以为这位娇客是因他问的多了而有些不耐烦。 咳,真是没什么耐性的又一个客人! 掌柜会意地点点头。 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位清贵的客人也是如此作为。不过倒是在他离开后的第三日,又有人送了一份东西来,道是那位客人的谢礼。掌柜受宠若惊地收下了。 如今这位姑娘同那位客人眉宇间倒是颇有几分相似,怕便是那位贵人的家人吧。掌柜暗暗点头,就这行事作为这气度这长相,说他们不是一家人都没人信。如此一想,掌柜在苗青澜的事上便不免上心了几分。 这家客栈的饭食,倒是合她口味,吃着吃着,一不小心便用的多了,吃撑了。苗青澜坐在桌前,忧伤地看着才只用了几口的饭食,又看了眼自己饱胀的肚子,默默地将筷子上夹着的一颗绿油油的菜叶放了回去。 一番洗漱之后,她便睡下了。 *** 是夜,当所有人都睡得迷迷糊糊之后,两个猥琐的人影悄悄摸了上来,到了苗青澜的门口。只见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管子,从门缝处送了进去。 “大哥,差不多了。”一个声音小声道。 “这房里确实只住了一个小娘子?”另一人没有回答,问道。 “是啊,俺亲眼见着的。那小娘子长得好看,似乎也挺有钱的,确实就她一人。” 那人点点头,侧耳贴在门上探听门内的动静。 里面自然一点动静也无。 “进吧。”料想着该是迷香起效了,便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便钻了进去。二人摸黑儿靠近床榻,一把粗绳紧紧攥在手中。 这粗绳便是他们预备用来捆绑苗青澜的。 二人一人名李四,一人叫张三狗,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无赖,平日里不做事,成天的在村子里溜达,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偏这二人又是地痞无赖一样的,村子里的人都奈他们不得,只躲着他们走。 只是近来镇子上村子里好些姑娘小媳妇都遭了难,不知是谁做的。虽说报了官,可是那官却也是个顶顶无用的,办不了案,只知鱼肉乡里搜刮民脂民膏。 倘若有人看到此二赖子正在做的事,怕是便能找出罪人来。 显然二人做这种事并非头一遭。按说面对的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小娘子,可无端的他们偏是觉得心内忐忑不已。待他们点了蜡烛往床上一照,顿时大惊失色—— 人呢! 难不成…… 被叫大哥的人飞快转身,生怕是碰上了高人,到时候背后一刀。他手执着蜡烛打量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下起疑,便问旁边的人:“你不是说那小娘子进来了便没有再出去吗?怎的床上没人?” 那人郁闷地挠挠后脑勺,不解道:“俺确实没见着她出来,俺可一直都在楼下盯着呢!” 而此时,正被两个歹人惦记着的苗青澜,却是才闭上眼睛,便有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一入梦便觉自己飘飘然地穿过山穿过河流又回到了苗府,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与一片黑暗中穿越而过,正正地从上降落到自己的床榻上。 ☆、第 7 章 许是窗子没有关好的缘故,夜里风大,一股凉风趁夜便跑了进来,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苗青澜冷得一个哆嗦猛然坐了起来。 慢腾腾地推开衾被,此时苗青澜仍然迷迷糊糊的,困意压地她眼睛还半睁半闭地无法完全张开,也没套上鞋,她赤着脚便下意识地往今日入住的客房窗子处走去。 根本就没有风。 摸索半晌也并没有摸到一点窗户的影子,倒是手下光滑滚圆的触感引得她不觉诧异,这样的材质一摸便知是个名贵物件,并不像这等小客栈会配备的,何况她进来之前便将四周都查探了一番,确定是没有这等物件的。 任谁在自己房里碰到一些原本不存在的东西都会吓一跳,饶是苗青澜素日胆大,此刻也是被狠狠吓了一跳,连带着她浓浓的困意也被吓走了大半,她终于睁开了眼。 即便房内没有灯,但也不妨碍苗青澜将房内摆设看个模糊大概,这儿竟已不是那家客栈。 那么这儿又是哪儿?她睡着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苗青澜困惑地瞪大了眼,没多会儿,越瞪越大的眼睛便适应了黑暗,她也能够将整个房间好好再打量一番。 只是这儿分明便是她的房间啊!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她傍晚时候进的客栈,跟掌柜的要了一间房,吃了晚食又泡了个澡,略歇了歇便睡下了。苗青澜呆站在那儿,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之后可还有见过家里的谁。想也是,她当时正睡着呢,又能看见、听见什么。 于是,她又扭头疾走几步来到榻前,探手进被窝摸了摸,床上尚有余热。她刚才确实是从这张榻上爬出来的。 那么,她究竟是如何回来的? 苗青澜抱着头,觉得这一出出离奇的事件委实有些出奇得狠了。难不成她其实并没有去过侯府的船上,也没有认识那些人,那些人和那些事都是她梦中所构?可是分明他们都是鲜活的…… 苗青澜简直觉得自己只生了一个脑袋尚还有些不够用了。 “姑娘,是你醒了吗?”青鸟小心翼翼怕惊扰了谁似的声音响起。正回想着今日种种的苗青澜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站在地上扭着头往外瞧,一时没能想起这是谁的声音,也不知道此时究竟是何情况。 直到外头不确定的声音又试探地问了一声,“姑娘,是你吗?姑娘?”她才听出这是青鸟的声音,高高提起的心终于缓缓放进肚子里。看来她是确确实实地回到家了。 她在床柱上轻轻敲了三下,告诉青鸟是她发出的声音。 她站在床边,环顾四周并没发现任何异常,便只能在心里告诫自己莫要太好奇,该怎样就怎样。她也着实是累到了,今日奔波许久又在大半夜地受了惊吓,可不得好好睡一觉补补身子么。 她才躺下,房门便被人推了开,青鸟披着薄衫端了碗热腾腾的姜汤走进来,她走到床榻边上,轻轻唤她:“姑娘,先别睡,喝过姜汤再睡吧。” 苗青澜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整个人还迷糊着。闻到姜汤独有的呛鼻气味,她歪着头疑惑地看了她一样,不明白自己只是起床走动走动,怎的就要喝这又辣又刺鼻的姜汤了。 她微微撇了撇嘴,多少有点不情愿,她是当真不喜欢这味。她不高兴地抿着嘴挣扎着在床柱上重重扣了两下,以示拒绝。倘若这会儿进来的是旁的几个小丫头,怕是还能被她唬住,但偏生此刻端着姜汤木然站在一旁候着的是青鸟。 她们二人从小便是一块儿长大的,或者说青鸟是看着苗青澜从小孩儿长大的,二人之间的感情自是不同一般。苗青澜被青鸟盯得无法,想着抗议几句,偏她又不会说话,反抗不得只得不甘心地妥协。 最终,苗青澜轻轻点头,虽然表情并不好看。但烛火的光并不强,青鸟便只作没有瞧见她面上不善的神色,端了药便送到她嘴边。苗青澜皱皱眉,才张开口又被那一阵刺鼻的姜味呛得缩了回去,抬起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青鸟。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终究是敌不过汹涌而来的睡意,她半推半就地就着青鸟的手捧着碗一气喝完,辣辣的,热热的,喝过后浑身都暖洋洋的,暖得她更困了。 看着苗青澜将姜汤一气都喝完了,青鸟微微地笑了笑,又给一躺下便睡过去的苗青澜掖了掖被角,才端着碗放轻了步子离开。虽然她也很困,但是现下苗青澜正发着病,她可一点都不敢马虎,一点风吹草动便能惊醒。 如今是醒过来了,还能四下里走走,想是好得差不离了。前些日子可是凶险得都醒不过来呢!青鸟担忧地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真的好了。 青鸟的担心爹娘的忧愁,此时睡得正香的苗青澜是一点不知。一连多日她都在船上,并不知此道间府里都发生了什么。 苗府倒确实是发生了大事,只这大事可不单单只是苗家二姑娘昏迷不醒这么一件。 若单单只是苗二姑娘一事倒还不至于引得苗府上下轰动,偏二房还要来凑热闹将这整个苗府闹得鸡飞狗跳不说,还一脸无赖地伸手要钱。 盖因苗宝山今日随同杭城大小官员一同去到渡口见到了传说中武功盖世年少有为英(长)俊(相)潇(吓)洒(人)的陆赫青陆将军,再结合一早便流来的传言,杭城上下但凡家中有着那么几个女儿的人家都心思大动。 为什么?只因若能把自家女儿嫁进侯府,那可是打开一条坦荡官途的捷径啊。谁不想再往上多爬几步! 众人是一片心中火热。好似这送女儿进侯府一事是必定能成一般,也不想想这儿有多少人是有女人的,嫡出的庶出的美的丑的总有瞧上眼的不是。 可他们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陆赫青只有一个。 其实有这样的心思的人实在是多,都想仗着女儿嫁入侯府一飞冲天。为官多年的苗宝山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女儿在众多官家千金中是为数不多的才貌兼备。 千金们自有一个圈子,而苗青珠,也就是苗宝山之女,恰恰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再加上出手大方,自然有好些千金们愿意同她交好,也有人愿意追随她捧着她。 可她非常看不起自家那个哑巴堂姐,即便在为人处世等各个方面都稳稳碾压苗青澜,相貌上也是将苗青澜比的比绿叶还不如,但她还是讨厌那个小哑巴,打从心眼里讨厌!她虽然出手大方,那是因她知道她的所有花用都来自她那位行商的大伯,也就是苗青澜的父亲。 她虽是官家千金,但她也明白钱财的重要。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没有钱哪来的漂亮衣裳饰物,没有钱哪来的奢华生活。她从小便看明白了,虽然大伯没有官职,但他有钱,很多钱。 苗府大院占地很大,因两兄弟分开过,所以一分为二,以后花园的院墙为界。为方便两家走动,院墙上开了一道门。两家关系亲密,两位父亲兄友弟恭,苗青珠作为苗宝山的女儿自然颇受苗宝成喜欢也是常去对面玩耍的。那家里装饰摆设无一不是精致奢华,尤其是堂姐苗青澜的闺房。 后来,不知为何苗青澜渐渐远离了这些华贵,她一个人搬到了稍微偏远些的小院子里,一个人过起了素淡平静的日子。但她依然清楚,这中间只怕是少不了她母亲的功劳。 他们家过的什么日子,可她家呢?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样的日子,以苗青珠的高傲如何能忍!是以眼下这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她必是要好好搏一搏的。 她不怕苗青澜跟她争,她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不是吗。谁家会要个哑巴做媳妇,更何况长得也不如何,性子也不如何,才学……苗青珠这些年根本就没见她学过什么,只怕她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吧。一想到苗青澜或许还跟个村妇一般大字不识一个,苗青珠便忍不住暗笑。 苗宝山慈祥地看着自家女儿,越看越满意,越看越高兴,她女儿貌美如花又有才情,他觉得若是那陆将军连他家女儿都瞧不上,那这整个杭城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了像样点的千金了。 他暗暗点头,嘱咐苗青珠近日来要好生装扮装扮,没事儿可以多去参加这个会那个宴的,倘若能偶遇陆将军,那自是再好没有的了。 旁人家都有个兄长或弟弟能在中间牵个线搭个桥的,可他……苗宝山将目光投向吴氏的肚子,那幽怨的眼神如有实质般戳在吴氏肚子上,看得吴氏受不了地挪了挪身子。 怪只怪她没能生个儿子出来,否则再如何都能为他的前途做点什么。 罢罢罢,生儿子的事且日后再议。眼下最为要紧的便是如何让珠儿抱上陆赫青这条金大腿。他一双精明小眼睛骨碌碌转了一盏茶时间,想了很多法子却都不大适合,盖因他对陆赫青的行程也并不清楚。 这儿子嘛……他突然眼中精光一闪,似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合适人选。 是嘛!大房那儿不是还有个儿子嘛!苗青桑呀,虽说身份低了些,但到底是个有钱的主。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有了钱还何愁办不了事见不上人?大房二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么个嫡亲的大侄子,可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苗宝山不觉笑得两撇胡子都抖了起来。 “珠儿,不若你便跟着青桑走动走动。好歹他也是你正儿八经的堂兄,现下这个机会难得,若是你能顺利嫁进侯府,对我们苗府自然是百利无一害。” “爹……”苗青珠郁闷地叫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她这位堂兄苗青桑实在是个能人,长 得也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奈何只是个商人。且不提身份上差了一着,单他厌恶她这一点,她便不可能说出去。 ☆、第 8 章 陆侯爷一家来杭祭祖一事,早早便传到了杭城大小官员以及其他妄想巴结侯爷爬上人生巅峰的人的耳朵里。同时,还有关于同行的陆将军陆赫青要在杭城闺秀中选妻的传言。 每日里,总有那么些人将自家女儿妆点过后送来侯府别院。美其名曰陪陆将军了解杭城,实际上也不过是打着“让女儿在侯府露个面,倘若能被陆赫青一眼相中那便更好了”的主意。这些人精明的打着算盘,陆府的人也不是傻的,一个接一个的送了姑娘来,他们怎么还看不出来呢! 谁也不是傻的! 但是侯夫人却并不说破,反而觉得这样一来倒还省了她拿画册给儿子圈人的事儿,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在这儿看五大三粗熊一样的小儿子被这些个娇滴滴的千金纠缠地面红耳赤(并不是害羞),欲发作却又发作不得的的场面。 “嘿嘿,我就说吧,这小子的反应必定非常有趣!”端庄不再的侯夫人扯着侯爷悄悄尾随陆赫青来到后院池塘边,正巧看见那貌美千金被眼前这位背影杀的凶恶面相唬得差点没哭出来。 “夫人所言极是!”陆侯爷心里默默为儿子祈祷,但嘴上却极尽温柔的附和。陆侯爷向来看得清,他家夫人非等闲之人可比拟的。 出此之策,想来也是打好了一石二鸟的计划。且不提他们对儿子婚事的看法,但就这些送来的娇滴滴扭捏作态的千金,她便一个都瞧不上眼。更遑论如今儿子还被糟蹋成如此熊样,哪个姑娘愿意与他她还得瞧瞧那女子怀着什么心思呢。 “你想嫁我?”武夫便是武夫,说话也不会好好说,如此单刀直入的,又是娇小没见过多少“市面”的,不把人吓得转身就跑才是奇迹!侯夫人躲在花丛间,也是看得咬牙不已。 连日来的不知名千金们总是往他跟前凑,自从祭祖回来他便没能走出别院大门!这是打量他一个粗人便不懂这些人的小心思是不是!看看这些女子,明明都怕得发抖了,还硬赶着往上凑,也是蛮拼的。 “是、是是的。”轻声细语的回答里满满都是恐惧带来的畏惧。 “为什么?”他仍没有放过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千金。实在是不耐烦再招待这些个人了,可偏偏他亲娘要躲起来看戏,他也是很无奈的,只能自己出手了。最好能吓得这些肤浅的女子再不上门打扰。 “因、因为……”貌美女子都快哭出来了,饶是她如何都想不到此次竟会被问及此般问题。她可是梦想着嫁入侯门享受荣华富贵的,陆将军毕竟是个将军,总要上战场打仗的,一年里也不见得能见着几面。 可眼前这位身材挺拔的背影杀,却是一脸胡子的凶恶相便将她想得都想撒腿就跑了。可一想到嫁与他之后的荣华富贵,那颗逃跑的心便生生顿住了。 她是庶出的女儿,从小便是不被看重的。嫡母瞧着她们几个庶出的自然横看竖看都看不上,恰巧前些时日府上嫡女被送了来相看。本来,如此佳婿如何轮得到她们这些庶出的女孩儿,只是嫡女回来之后便哭闹着死活不肯再来,家里没办法,又不想这块肥肉入了别人的口,便巴巴地送了在姐妹间姿色最为出众的她来。 眼下,她是真真的将嫡姐死活不肯再来的心路历程再走了一遭。 她也是怕的不行! 可是,她要离开那个吃人的后宅!她要荣华富贵! 她不得不攫紧了砰砰乱跳的小心脏,面对骇人的陆将军。 “我仰慕将军已久。”她磕磕绊绊地,即便牙齿都打颤了还是咬着牙仰着头眼里一片“深情”的 说,“今日一见,将军英姿魁梧器宇不凡,单只是从身后看一眼便能感受到将军身上那种历经战场生死的威压,将军果如传言般英俊伟岸是个英雄似的人物……” 呵,这闭着眼睛说出口的瞎话真是连他本人都听不下去了!陆赫青极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自己几欲暴起的赶人冲动,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沉了眉眼,面上是一片严肃之色。 本来这姑娘瞧着他这惨不忍睹的面相便已是吓得魂不附体了,这会儿陆赫青沉了脸,又释放出令人招架不住的王霸之气,这可怜的姑娘若是还不晕那才真个是要叫人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 可惜,她惊呼一声便花容失色地晕了过去! 陆赫青轻蔑地瞥了一眼歪倒在地上的女子,又一眼看见自己的袍角被她倒下时拽得起了皱,溅起的泥水也弄脏了他的鞋面。本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他原也不甚在意,只是今儿他可是要去找小哑巴的。 如此样貌岂不失礼?想着,他又蔑视地看着面无血色倒在鹅软石铺就的女子,忽而心生一计屈膝半蹲了下来。 不是妄想成为他的人,为他做点什么吗?好,那就给她这个机会好了。陆赫青咧了咧嘴,笑得恶意满满。他扯过女子的干净衣袖,往自己被弄脏的鞋面拭去,左擦擦右擦擦,做起事来倒是仔仔细细,生怕错漏了哪儿没有擦拭干净,给人留了不干净的印象。 专心做事的陆赫青早已将那些时日在船上自己邋遢的形象给忘得一干二净,只求此番见面给小哑巴留下个好印象,好叫她将自己的乌糟样儿全数抹去。 他倒是专心致志,不疾不徐,这可苦了一直躲在草丛后边偷窥的侯爷夫妇! 自家儿子的能耐他们自也清楚,是以这会儿也是心里叫苦不迭,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免得被抓了现行。虽然他们很怀疑陆赫青其实打从一开始便知道他们两把老骨头躲在后头看戏。 这玩的是哪一出啊?侯夫人表示自己看不懂。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紧挨着她的侯爷,眼神示意他看前面,他儿子这是玩的哪出。似乎……怎么看怎么不合常理啊!这是要做什么呀? 我也不晓得啊!陆侯爷皱皱眉,也是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先看看再说吧。 嗯。 草丛后二位在想些什么,陆赫青可是顾不上理会了。他这会儿心里正不爽着呢,若不是这个女人太会挑时日,他这会儿保不齐已经跟小哑巴成功会师。他心中烦闷,扯着地上晕着的人的袖子便往自己鞋面上拭去,动作粗鲁,但这样都没能弄醒地上的人,想来“睡”得挺香。陆赫青撇撇嘴,很是有些瞧不上这样矫揉造作的千金。 任谁都不会想到威风凛凛的堂堂镇南大将军只凭着自己有一脸大胡子可以遮羞,便如此胡乱没分寸的作弄官家千金。 终于将鞋面擦拭干净,陆赫青满意地勾勾嘴角,随意地丢开那截袖子,仿佛只是丢开一般废物一般,毫不留情。陆赫青看着自己干净整洁的鞋面,满意地笑了笑便大踏步离开,好像没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位姑娘似的。 他倒是走的洒脱,草丛后出来的二人原本也想跟上去,瞧瞧他是要出去做什么。他们家虽说在杭城也是置有产业的,但他们常年居住在京城,并不常来,五年里也没个一两回,在这儿自然不会有什么熟人。更不须说陆赫青了。 他在自己府里的时日都不多,大多歇在军营里,对这儿便是更不熟悉了。就他那性子,在府里玩剑都比出去抢,如何会自己出去。 “他能去哪儿?”侯夫人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角门。 “你还怕他走丢不成?”陆侯爷安慰道。 “也是,不过……”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陆侯爷拍了拍手安抚住了,“青儿好歹是个将军,见过生死的,在这富饶杭城能出什么事?再说了,就他那一脸的胡子,吓都吓死了谁还会没眼色的凑上去。” “似乎是这么个理。”犹豫了一下,侯夫人点点头。 不过没多会儿,侯夫人又蹙起眉头,烦恼地对侯爷指了指地上的人,“这位……怎么办?”也怪他们今日为了更方便进行一些偷偷摸摸的事,将这儿候着的仆从都打发了去,府里本就只留了个老管家和少许几个仆从,将人调开了这片儿便再寻不见人了。 发愁的两人面面相觑,并不愿意出手。他们的身份摆在那的,要是搬出去那可又有太多说不清了。这女孩儿这样晕着也不是个事,面上倒是个乖巧懂事的,不过听说是个庶出,心性上便不大可信。 “咱们还是先走吧。”提了裙摆,侯夫人掸掸衣角,又整整发髻确认没歪才提议。 “夫人所言甚是。”侯爷拱拱手,对此相当满意。 “那……” “走吧。”两人甜甜蜜蜜地携手离开,留给地上晕着一直未能醒来的女孩儿两个背影。翩然离开。 未过多久,便来了两个仆从到花园里,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人正是今日来寻将军的千金,还不用她做什么,他们心里便先给她贴上了“想要嫁入侯府豪门的蠢蛋”的标签。得,啥也不用多说了,先抬出去便是。 胆敢肖想他们大英雄似的将军大人,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瞧着模样也还入得眼,也不知这位的脑子是不是长歪了。摇着头,叹息一声,两人抬着这位昏迷不醒的千金便往外送。 ☆、第 9 章 且不提侯府别院里,此时侯爷夫妇正坐在湖心的亭子里悠闲地品茶闲话。 石桌上摆了一盘水果拼盘,鲜嫩的水果上还泛着水滴,在斜阳想映照下闪着凛凛的光,看得人不觉便食指大动。而在果盘的边上,是一盘做工精致的糕点,用色鲜艳很勾人食欲,小小的软软的,远远看去便很是诱人,让人恨不得一口一个马上塞进肚子里。 陆侯爷尽管也是上过战场拿过刀杀过敌的,但是一双手仍然白皙修长,看着就像是一个书生才会有的。他捏起一块桂花糕,笑眯眯地投入侯夫人口中,满脸满足地看着她吃。 “可还可口?”他又慢悠悠地执起桌上通体雪白祥云纹的壶身滚圆的飞天壶,往同色的茶盏中注入茶水,一手执杯一手托底的递到侯夫人眼前,温声道,“慢点吃,喝点茶水润润喉。” “我还要果子。”侯夫人喝了一口茶,又道。 侯爷依言给她拿了一颗鲜嫩欲滴的果子,扬着眉好笑地与她说,“你可莫要再偷偷跟在青儿后头了,你当他不知道你跟着吗。”他笑声朗朗,“他可有主意着呢,你猜他这会儿是往哪去?” “他随我们来杭城也并不多次,还能去哪儿,大抵是又找了哪个清净地方待着去了。”她拿起一颗葡萄就要往嘴里扔,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动作顿了顿,疑惑地歪头看他,“难不成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找姑娘吧。”他笑了笑,捏了颗绿豆糕吃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这个回答给自家夫人带去多大的震撼。 “窑子里?”她撇撇嘴不太相信。她儿子什么品性她可是一清二楚的,要找姑娘早找了,哪用得着如今还是个雏儿。自祭祖结束,他可在府里见了不少千金闺秀了,也没见他如何表示,这会儿出去找姑娘?如何可信? 她又瞥了眼看他。 陆侯爷淡定地品茶,笑而不语。 被侯爷夫妇挂在嘴边的雏儿陆赫青自然没去找窑子里的那些不正经狐媚子,反是一出门便跃上高墙,飞檐走壁跑得飞快。虽说他前几日并未出过府,一直都在后院里练剑,但他此刻疾行在屋顶上却是十分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往目的地。 苗青澜说过,全杭城最大最高的府邸便是她家。 他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记得牢牢的。本来他是打算着祭祖一结束就去看她,哪想到会被那些人耽误这许久的功夫。也不知道分开这么久,她有没有想他。一想到苗青澜或许此刻正在想他思念他,他的嘴角便不可抑制地往上扬了起来。 他心里一喜,脚下步子又加快了些。 苗府离陆府并不远,陆赫青只是几个纵跃略跑了几步便找到了,也实在是苗府建筑太显眼,好找得很。陆赫青停在屋顶上俯视府中布局,捏着眉心略做迟疑,再看一眼苗府两分的格局,心下了然。 他倒是听过苗府一分为二的事,只是当时没顾得上问明到底哪边才是大房,现下到了这儿才是犯了难。倒是怪他心急,还没将状况打探清楚便贸贸然来了,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可实在不愿同苗二那房的人扯上任何关系,一丁点都不愿。无他,他委实看不上苗宝山一家的行事作风。 又想着反正人就在杭城中,他也不需急在一时。 他们来日方长。 陆赫青眸色幽深地再看了眼苗府内的场景,纵身一跃便离开了苗府。陆赫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只略作思索便离开,并没有在苗府久留。自然也不知道他离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原先所站立的屋顶下便开了一扇窗,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这是一个小姑娘,穿得很是素淡,一头青丝长长披下。一张小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嘴巴开开合合却没有声音。 这姑娘便是陆赫青心心念念的苗青澜了。 今日白天在花园里,她又被堂妹苗青珠堵在了假山后面。她实在是厌恶极了这位长相艳丽却心思歹毒的堂妹,真真是跟她娘一个德行!苗青澜虽不能说话,但她却是个早慧的,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婶娘和这位堂妹,真真是坏事做尽! 偏她们惯会做样子,她爹娘便觉得小叔一家如今仍然同他们亲如一家,待他们是一如既往。殊不知人心这东西,是填不饱也塞不满的。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瞧瞧这位堂妹便知。 幼时,她也是很喜欢带着这个粉雕玉琢又乖乖巧巧的小堂妹的,只是后来……苗青澜看着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为自己原就有七分的容貌又加了三分,艳丽脱俗的模样怕是要迷死一众男子的眼! 只不知她拦着她是做什么。 当苗青澜清凌凌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她时,苗青珠微微勾动嘴角轻轻地笑了。不得不承认,苗青澜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双会说话的漂亮的大眼睛。明明她未施粉黛,衣着也不若她鲜明亮丽,可不知为何在她面前,她就是有一种比之不及的感觉! 苗青珠暗暗咬牙,她随手折了一枝粉嫩的花拿在手中,“苗青澜,我就要做将军夫人了,侯府少夫人,你是不是该……”她没有说下去,眼神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示意她此时该做点什么讨好一下她这位未来的将军夫人了。 苗青珠一想到今早从父亲那儿得来的消息,心中自是雀跃不已。但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去告诉苗青澜,告诉她她就要做将军夫人了,这可是杭城千金们做梦都想的,她就不信她苗青澜没有想过。 啊,也对,苗青澜只是商贾之女,连让将军看看的资格都没有! 她心里得意,连带着看苗青澜的目光都更加不屑了。大伯家不是有钱吗?呵,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只要她嫁了陆将军,成为将军夫人,侯府少夫人,还有什么她得不到的?钱?权?这些自然都不在话下,怕到时候往日里踩在她上头的那些人都要对她伏低做小呢! 想想就好兴奋! 苗青澜见苗青珠拦着自己半晌不说话,脸上神色多变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做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反正她堵着她也走不脱,索性留下看看苗青珠到底要做什么吧。苗青澜悄悄退后一步,靠着假山石壁。 ——你到底要做什么? 苗青澜眼中的小心、警惕再明显不过,只是这份警惕背后的不耐却被正得意的苗青珠忽视了。 她很满意看到苗青澜面上这种神情。 苗青珠美则美矣,但心思也委实太多了些,跟她那个势力小人的母亲一样,坏心眼一个又一个的。也不知她这会儿堵着她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着再陷害她一回?一想到这儿,苗青澜眸中便闪过一道冷芒。这些年这母女俩明里暗里的可是坑害了她好几回,连带着名声都被搅和臭了。苗青澜自然不是会忍气吞声的脾气,但她并不想同她们浪费时间。 好似便是如此,她们便当她是没有胆子同她们计较了! “我呀,”苗青珠笑了起来,她长相艳丽,这抿嘴一笑的风情,更是美艳无比。“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罢了,我觉得这等好事,如何也该让姐姐同我一起分享!”她嘴边的笑容更加艳丽。 什么好消息同她分享?是来刺她的吧。苗青澜撇了撇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又扭头看她。她刚才说什么了?她要成为将军夫人,侯府少夫人?那个将军……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苗青澜倒是想问问她,可是她是个哑巴呀。苗青澜闷闷地想。 从苗青珠口中说出的,苗青澜倒是信了几分。苗青珠便是这种人,一得到什么好消息,并不会当即宣扬出去,必定是确定了再确定了,否则若是消息有假她也丢不起那个脸。叔父苗宝山是杭城的官员,苗青珠又是这样的长相的,这消息倒不似作假。 倘若陆赫青当真娶了苗青珠,那她好不容易遇到的一个能听到她声音的人便再不可交。枕边风的威力她可是亲眼见过的,更何况叔父一家同他们家虽说是仍然住在一块儿,但暗里汹涌的她也不是不知道。 陆赫青娶了苗青珠,怎还可能同他们一家交好? 苗青澜越想便越发的难过了。虽则那也许仅仅只是个梦,但是只是想想心里也觉抑郁非常。 苗青澜黯然的神色看在苗青珠的眼里,便是她成功打击到了这个哑巴,心里越发痛快起来。目的达到的苗青珠,再不管苗青澜神色几变,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开。 可怜她一直觉得苗青澜是羡慕她能够嫁入豪门才会如此失落,若她知道苗青澜此时想的完全是另一桩事,不知该是如何扭曲。 苗青澜回到房里便歇下了。 今日本就心情不大好,否则也不会轻易踏足花园。再被苗青珠的“好消息”一堵,心里那种别扭劲便越发明显了。她倒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怎生回事,可在旁人眼里却全不是一个味了。 倒在床上,她闷闷地想着或许睡一觉心情便能好些,但才闭上眼,眼前便又浮现花园中那一幕:苗青珠趾高气扬地看着她,话里话外都是对她胆敢肖想陆将军的轻蔑,更有一种复杂难言的得意。 苗青珠翻起手背覆在脸上,哀哀地叹了口气。 心里仍然不畅。 作者有话要说:侯夫人:“他可有主意着呢,你猜他这会儿是往哪去? 陆侯爷:“找姑娘吧。” 侯夫人:“窑子里吗?” 陆胡子绝望脸:娘,我是您亲生的吗? ☆、第 10 章 杭城的大家贵族里,但凡有些个颜色不错的女儿的,都借了这样那样的理由送去侯府相看,只不过人将军眼界委实高了些,瞧不上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官大的用了先机也没能捞到什么,说不得那个芝麻小官家的那位才貌双全的姑娘兴许还能搏一搏。 这芝麻小官说的便是苗府二房的苗宝山了,他府上有貌有才的便只有嫡出的苗青珠了,据说还有个杭城第一才女的美名呢。其他几位大人都铩羽而归,此时大家可都暗戳戳地等着看苗青珠是何表现了。 听说这位姑娘因着自己颜好,又传出了才名,被一帮肤浅的书呆子捧成了杭城第一才女后,便把眼界定得有些高,一般人还轻易“高攀”不上。 此时几位大人正坐在福满楼三楼的单独间里把酒言欢、高谈阔论。席间不知谁提了一句苗大人府上千金苗青珠,所有人的关注点便都转移到了杭城第一才女苗青珠的身上,一群大老爷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开了。 “下官听说,这位苗姑娘可是杭城第一才女呀,怕不是我们的女儿都入不了那位的眼,只看上了这位的才?”一个大腹便便的王姓官员说。 “那哪能啊,”又一人抓了一把花生米,慢道,“王大人此言差矣,我可听说了,这位苗姑娘不止有才,相貌也是一等一的。说是才貌双全一点都不为过。”这位大人家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女儿。抓不住此等时机,心里不知多憋屈了。 “说是如此,可是……何大人,陆将军一个武官怎会看上姑娘家的才?才貌双全也不过是加了点分吧。若说便选定了苗家,我倒不怎么认同。” “说的也是。” “正是这个理……”其他几个纷纷附和。 见话头大有一边倒的势头,其中一个留了一把山羊胡子的清瘦男子呵呵笑了两声,才捋着胡子慢悠悠道:“侯爷何等身份,区区苗家怕是还入不了他们高门大院的眼。怕是还有得挑,不是还有几位大人吗?” “陈老所言甚是。” “所以我们还是再观望观望才是,否则……” “对对对,来,喝酒!” “是是,那都不是事,要拿下陆将军只怕没有那么容易,端看苗家那小姑娘用的何等手段吧。来,喝一杯!” “来来,喝!给王大人、何大人、陈大人……所有大人都满上,今儿我们不醉不归!啊!哈哈哈……” “说的是说的是,王大人,下官敬您一杯!先干为敬!” “好!” 觥筹交错间大家推杯送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桌面上也是一片杯盘狼藉。 此间经山羊胡一点拨,所有大人都豁然开朗,放开了肚子喝酒听曲享乐。而方才众人议论中的苗青珠手段也着实不一般,也不知她打哪儿来的消息,竟制造了机会与那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偶遇,打了照面。 她低头盯着对面人的蟠纹黑底靴,作出一副矜持娇羞的模样,怯生生道:“小女子……”她自然知道自己跟前这人是谁,单看这做工精致的靴子便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不是侯府的大将军还能是谁。她心中暗喜,面上却是害羞模样。 她端了半晌,却没得半点回应,心里便有些恼了,只是这人轻易得罪不起,她此番作为为的正是与他巧遇,可不能给他留下一点不好的印象。 苗青珠低着头,嘴角边的笑意很轻,她心里正得意着。刚才倒是偷偷瞄了一眼,这位大将军身上服饰无一不是显贵的,观这身姿怕也是撩人的很,深觉自己捡到宝的苗青珠心内都要敲锣打鼓了,面上却只得作出一副娇羞的样子。 “你可知我这玉佩多少金?”陆赫青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却是特意沉了声音,佯作恼怒。 这扑上来的女子他倒确实没见过,不过这般心眼多的,他是不喜的。这女子分明便是特意撞上来的,目的大概便是他吧。这是打量着他眼神不好使,随便撞上来便想讹他一讹吗? 他如何不知自己在杭城世家官家眼里是块香馍馍,一个两个的上赶着往他跟前送。 只是……陆赫青疑惑地摸了把自己嘴边毛茸茸的胡子,怪道这些个官家千金世家女子难不成品味都迥异于京城女子,尤其喜爱这一嘴的大胡子?不然怎地一个又一个往前赶?但,总有那么几个在他沉默的时候昏过去的,难道是太过欢喜(并不是!)晕了头才昏倒的? 对面这女子看身形倒还不差,只不知这长相…… 近来他倒是看过许许多多的女子了,总觉得无意间好像打开了他观人面相的潜能。总觉得前头几个世家女子也就那样吧,瞧着一点都不讨喜,唯唯诺诺的,面有奸邪刻薄(……)之相,实在令他心悦不起来。 侯爷夫妇倒是什么都没说,但看他们那样子显然也是不喜的。 陆赫青可不是那等文化人,也做不来那文绉绉的样儿来,他从不按理出牌。眼下碰见个带着目的出来碰瓷的女子,心思百转,觉得终于可以出口恶气了!便是这片刻思量,他便计上心头来。 看她穿着虽然并不差,但总有股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姑娘穿得太刻意了些,脸上这粉……他看着都嫌累!他嫌弃地甩了甩袖子。 他拿着被磕碰了沾上了点灰的玉佩,又往那垂头女子跟前送了送。他的瓷也敢碰,这姑娘真是好大的狗胆!他气哼哼的,沾了怒气的动作不由也粗硬了许多。只把个刚才还低着头偷乐的苗青珠吓得不轻。 陆赫青身姿是挺拔,可他一个提剑上战场杀敌的大将军,整日泡在军营里的人手上怎会没个刀疤没个茧,这只粗黑又可怖的手里握着一块莹白的玉佩,放在苗青珠眼前,不知怎的便让她脑子里起了不好的血腥恐怖的画面。 她吓得整张脸刷地就白了,铺了几层的厚粉也遮掩不住。她哆哆嗦嗦的,费了好大力才制住自己想要转身拔腿就跑的冲动,颤颤地又道:“小女子……匆忙之下冲撞了这位公子……这枚玉佩……”话赶话说到这儿,她才恍然记起这人刚才说的是多少金而非多少银钱…… 霎时,她整张脸又白了几分! 但凡男子没有哪个是不爱颜色的,何况见着她这张脸的,没有哪个不拜在她的裙子下的。苗青珠觉得陆赫青肯定也会为她这张芙蓉面着迷的!没见着前头几个官家千金都铩羽而归了吗?那些女子顶多算个庸脂俗粉,如何能与她比。 苗青珠想着想着,便更加自信。只是现下可不是放心的时候,她还得装可怜,好歹先把这玉佩钱赖过去才是。 她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慢慢地优雅地抬起头来。只盼自己这一眼便能拿住陆赫青,将他迷得七荤八素才好。她这一番慢动作在旁人眼中可是优雅至极,配上这幅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怎一个我见犹怜! 可陆赫青不是别人啊,他是不解风情的陆大将军啊!跟他讲怜香惜玉不如讲今晚吃几盆米饭来得易懂。是的,不是几碗米饭而是几盆米饭。在府里时,侯夫人见着他那个饭量也着实是被吓得够呛,连连惊呼堂堂侯府怕是要折在这等饭量里了! 此时苗青珠自以为的能引得男子心痒难耐的可怜样儿非但没能将陆赫青迷住,凡让他觉得这女子是不是有病,对着随便什么人都搔首弄姿的,还故意撞坏了他的玉佩! 真真可恨! 是的,他心里认定了苗青珠是故意撞上来的,为的什么已是一清二楚。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伎俩他可见得多了,话本里一出又一出的,什么书生小姐夜话呀,什么麻雀如何变凤凰呀,大多都是这么个套路。 简直太直白了!别看他一脸大胡子,上阵浴血奋战的,下了场他也是博览群书的。在陆赫青眼里,只觉得此女子长得确实不俗,但这脑子……似乎不大机灵。 下一刻,一声短促的惊叫将他游走的神魂都唤了回来。声音高亢惊恐,甚至因为高声尖叫都走了声,发出声音的正是方才还跟他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苗青珠。陆赫青很是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一手颤抖地指着他,一手捂着嘴却掩不住惊慌的苗青珠。 看一眼就吓成这德行? 这女子,好生无趣!陆赫青抿紧了嘴唇,眼里暗暗生起怒火来。就这样指着人的无礼女子还妄想借此缠上他?简直痴人说梦! “怎的?你还想倒打一耙不成?”陆赫青挑了挑眉,双目一瞪,配着满脸土匪气息浓重的络腮胡子显得整个人都狰狞了几分。他只单单抱肩站在那儿,身周便弥漫起一股强大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惧,苗青珠怯怯地后退了一步。 她再不敢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往前凑,这样的男子并不是她动用美色便能轻易控制的。她心下有些发虚,一直以来,追捧她的都是些文弱书生,她便以为世间男子都是那般样子,说是什么将军,话本里也是面如冠玉的,可眼前这位…… 苗青珠暗暗咬牙,只盼着陆赫青眼拙没看上她,她也并不相信如陆赫青这样的大将军会缺几个买玉佩的钱,她总觉得这位大将军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苗青珠欲哭无泪! 就这位的长相,便是侯爷她也不愿的! 可他仍旧不依不饶:“姑娘,不会是想赖账吧?看你这衣着也不像是贫穷百姓,只怕家中是为官的吧。”陆赫青狠狠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苗青珠掩面:就这位的长相,便是侯爷她也不愿的! 陆赫青:哼!就这点拙劣的演技也敢来碰瓷!(抠鼻~那些书生小姐的话本子他早便看得透透的了) 苗青珠:不是这样的……公子……(尔康手)你听我说…… 陆赫青吹胡子:不听不听我不听! ☆、第 11 章 苗青珠首战便铩羽而归,又受了那等侮辱,就她那小鸡肚肠如何能忍受得了。幸而当时周边并没有多少人看到那一幕,不然她哪里还有脸面出门? 这些千金们往常聚在一块儿便是相互比攀,比完了爹娘,比自己的首饰珠宝,近几日来,话题总是围绕着这位少年成名的大将军。那些在陆赫青跟前走了过场的,都将侯府别院夸得跟天上宫廷似的,又说起那位大将军是如何英武雄壮,器宇轩昂。 没见着的那些千金们可不都一个个羡慕得不得了,可还没幻想多少,便被那些照过面的姑娘怼了回去。她们一个个心下委屈,但又摆不出证据打她们脸,只得生生受了。 心里到底难平。 苗青珠向来小心,她必定是要事成了才会说出去,不然她是决计要烂在肚子里的。 她自诩相貌美艳,容色无双,又是多才多艺的杭城第一才女,多少书生文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过一个常年打仗的大将军,纵使家世显赫,在军营里待久了没见过多少女子,见着了她这般姿容,如何不速速拜倒? 她想的是很美好,奈何人粗野的大将军偏就不好她这口,看着她撞上摔倒也未见多少怜惜之意,反倒赖子一般咄咄逼人!苗青珠心下愤愤,但一思及此人背后的权势,她咬咬牙便忍了,只待日后嫁与他,再行慢慢将今日所受之辱一点点讨回便是。 如是一想,她心头便宽慰了不少。 况且只看这身行头,她便能想象得到这位将军大人是何等风姿! 只是——她盈盈抬头,本想凭着这惊艳一眼将他拿下,却不想入目的竟是如此一张狰狞的面孔!这“豪迈”的虬髯胡子,吓得她险些当场厥过去。 这下她可算是明白为何当时她们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姑娘们细问起来,那姑娘却是红了一张脸如何都不肯多透露。原她们还只当是羞红的,却哪想到会是…… 幸而她此番作为并未叫他人看去,不然不定还被怎样嘲笑呢! 虽则她父亲官职不高,但是因着她的美姿容、高才气,哪个千金不是暗暗羡慕的?倘若教她们知晓她意图不轨却美色引诱不成,背后只怕所有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千金们如何嘲笑呢! 这自然是不能忍的! 心情不痛快的苗青珠狠狠揪着花叶子一路走到了花园。 拱门那头的假山上,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苗青珠只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苗青澜。看到她,她原本晦暗的心情才突地转好,她勾着嘴角顿时便有了一个主意:明日便带着这脏兮兮的哑巴一起上福清山! 杭城千金贵女圈子里常有举行这个宴那个宴的,不过是给闷在府里的千金们一个出门游乐的由头。每一次宴会都有一个发起人,此番正巧赶在明日,宴会上自然少不了各家公子。 福清山可不是一般的山。 福清山是杭城最高的一座山,山顶有个寺,是杭城远近闻名的福清寺,香火旺盛,据说很灵。福清山便是由此得名。 而半山腰地势凹陷,原本是一片沙地,不知何时竟突地变成了这般碧清碧清的湖泊,且常年被烟雾笼罩,雾气只在四五月时节才会散开,好似仙境。都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便是凭着这奇妙的景象,无怪乎人人都道这福清山是座名山,是有仙人居住的。 此宴汇聚了杭城所有世家子弟以及好些适婚年纪的小姑娘,目的为何一目了然。当然,这次还邀请了那位大将军。 知道这次宴会陆赫青也会来之后,几个小姑娘盛装打扮后凑在一起兴奋得满面通红。这几个千金结伴出行,一路上在马车里边喝茶边吃糕点,谈论着这次宴会该会有多么隆重多么盛大,一时俱都期待不已。 她们原本还以为自己到的算早的,却不想才下马车便被眼前马车一辆挨着一辆的拥挤景象惊呆了。她们如何都不会想到,此番宴会竟然会有如此之多的人。 苗府的马车也到了。 苗府的三位姑娘都来了。只是苗青澜和苗青珠的庶妹苗青椰打扮的并不出众,与浓妆艳抹的苗青珠恰恰相反,两个正经姑娘看上去倒像是个侍女。苗青珠特意带上苗青澜可不是为了让她得着什么好的,她扬着下巴睨着两人。 摆足了架子。 苗青澜性子好,与这个堂妹虽不甚亲厚,但是在外也会尽量顺着她。苗青椰就更不消说了,她是庶出的女儿,被苗青珠母女拿捏着长大的,哪里敢忤逆苗青珠。低着头都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多呼出一口气便要被嫡姐打骂,恨不得自己在苗青珠面前是个透明的。 苗青椰提着裙摆先下了车,跟着苗青澜也跳了下来,最后撩起的帘子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然后一位容色艳丽的少女搭着苗青椰的手优雅地下了车,这位摆了好大架子的不是苗青珠又是谁。 苗青珠的出现自是引得现场一阵喧闹。苗青珠杭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加之长相娇美在杭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她的出现自然引得大半公子书生追捧,她的爱慕者也是不少。 这一波澜,苗青珠自然是看在眼里,她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便走进了湖边的亭子里。那里坐了满满一个亭子的千金贵女,她们平日便是常常小聚,自然熟稔得很。只是看着苗青珠身后的两个暗淡少女时,她们不觉又面露疑惑。 其中一个是苗青椰,苗青珠的庶妹,她们倒是见过几次,但另一个她们却是从没见过,只是苗青珠并未提起,她们只是暗地里猜了猜,便自持身份的没有问。想着或许便是一个伺候人的侍女罢了。 亭子这方好一番百花争妍的景象,但湖边却是一片安静,直到开宴都没人见到那位传言中威风凛凛年少成名的大将军。 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 相较于这边的安静,亭子里却是差点炸开了锅。她们盛装打扮为的便是今日受邀的陆赫青,可是宴会都进行到一半了人却还未到,心里虽然气恼却并无他法。再一想又觉得陆赫青毕竟只是一个人,可她们这儿却是好多个姐妹。 到前面去看看也好。 几个怯生生的捏着帕子的千金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了半天之后,双双对视几眼又交换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后,才推推搡搡地一起出了去。 继几个小姑娘先后出去之后,苗青珠也有些坐不住了。她伸长了脖子往外四下里探看,却并没能发现那个伟岸的身影。她心里真是郁卒地不行,若果那个男人不来的话,她带苗青澜来还有什么用呢? 难不成真带这个哑巴去那边吗?她可不想成为杭城贵女间的笑话!苗青珠心下暗恨,但为了形象,她又不得不强逼着自己微笑着面对这个讨人厌的哑巴堂姐。 “堂姐,我们再坐一会儿吧。”苗青珠虽然很想到那头去受别人的追捧,享受他人爱慕的目光,但让她带着这个哑巴出去,她又不乐意了! 苗青珠倒想的清楚,她虽然畏惧陆赫青高大的身材和恐怖的容貌,也瞧不上陆赫青那股子匪气,但却眼热他侯府的权势财富,为了脱离如今这种处境她说什么都是要嫁入王府的。 到得那时,他们家便不需再仰靠大伯的钱财了,行事也更为自由些,再不会有人暗地里讲闲话。 想到此,苗青珠的心情才略微好了些。只是一抬眼又见着眼前这位埋着头呆愣愣坐着的堂姐,才好些的心情立刻便又被抹了个底朝天。 瞧瞧她此时这个样子!完全一副小家子气,不知情的还当时哪儿凑来的村妇,一点规矩也无!好歹她是杭城第一才女,才学自是不一般,可这哑巴怕是大字都不识一个吧!想着,她再看过去的目光便带了一丝鄙夷。 打心底里,她是看不起苗青澜的。 正巧此时有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姐妹,来拉了她出去游湖吟诗,她正想该如何寻个由头出去玩一玩,便欣然应下。但到底还是要做样子的,便假意对苗青澜邀请了几番。果不应,她便在众星捧月中离开。 苗青珠倒是把个苗青澜看做累赘,苗青澜又何尝愿意同她搅合到一起。她本便不想来,若不是苗青珠说要带她上山散散心松松骨,她才不应的。 苗青澜从小便被熏哑了嗓子,从此对旁人的态度有很敏感的感觉。苗青珠不喜她,她一早便发觉了,现下硬拉着她来赴宴也不知究竟为何。 她从头到尾都沉默着,却是从踏入这块土地伊始便小心打量关注周围了。这个宴会竟是为了陆赫青的婚事。只是她仍然看不明白,苗青珠带她来这儿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这个堂妹精得很,一分一毫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可是看了这许久,她却一点看不出。 况且,陆赫青并未出现。 苗青澜再坐了坐,见那边苗青珠面上扬着得体的笑容,温温柔柔地坐在那儿,便知她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又实在无趣,便也起了身往外头走去,却是与湖泊相左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 你们的鼓励,将是我等卖力演出的动力哟~(自以为美艳不可方物的苗青珠留) ☆、第 12 章 山林深处景色怡人,微风轻拂,接过落下的细碎阳光洒在树叶上、树枝上,跳跃出一道道弧线,远远瞧着煞是灵动。苗青澜原就被闷地久了,此行本便是打着游玩嬉闹的念头来的,哪想到要坐那儿看人脸色。 苗青澜撅起嘴,鼓着腮帮子心里闷闷的。幸而离了那地儿,这处风景宜人且没有不相干的人打扰,她心里更是畅快了几分。 福清山她也来过多次,偶然寻得这处好地她也没有同旁人分享,单单只告诉了自己最最亲近的大哥。大哥来此地探查一番后,直夸她找的地儿就是好。更是将此地定为兄妹二人上山躲懒的好去处。 苗青澜一个人越走越远,将远处的热闹抛诸脑后,又踮着脚从垂下的树枝上扯了一片叶子下来叼在嘴里,摇头晃脑地走着路,双眼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很显然,她的心情不差。 之前在亭子里时还绷着的一张小脸,这会儿面上神情愉悦,同之前竟是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平凡的一个小姑娘,一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成了弯月,两个小酒窝嵌在面上,整个人都明艳了起来。 好似一个翠绿碧青的园子里,突然一刹百花齐放,那娇艳的鲜花上尚还带着清醒的露水,凝在花瓣上闪烁着光芒教人忍不住伸手采撷。风一吹,整个园子的花朵儿都摇晃起来,好似九天上的仙女挥着云袖在绿叶间舞蹈一般,简直妙不可言。 这一变化都落入正卧在树枝上翘着双脚躲清闲的陆赫青眼里。他眼里笑意更甚,总算生出一种不虚此行的快意来。 之所以会应允参加这般无趣的宴会,无非是顺道解闷而已。陆赫青垂下手,抓着树枝荡了荡,轻嗤了一声。他此番来杭城,可不是游戏花丛中的,他既身为一国大将,自是身负重任,至于说的要从杭城贵女中挑选妻子人选,也不是假的。 福清山上可不止有一个庙。陆赫青从衣襟内掏出一卷羊皮纸看了一眼,又仰着头望向云雾缭绕的 山顶,收了羊皮卷放回身上,提气纵身一个跳跃便上了三四米远。靠近湖泊时,他跃上树顶往下眺望。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耳力目力非常人能比,他只稳稳地立在树冠上,四面八方的谈话说笑声便鱼贯入耳,偶尔一两个关键字词传入耳中,他不由地竖起了耳朵,听得更加专注了些。未几,谈话声中加入了几个娇滴滴的女音,他向下看去,时几个女子相携着从不远处林荫下的亭子里走了来。 “苗青珠是将苗家的几个姑娘都带了来了,王姐姐你说她这是?”一人略带了疑惑地问。 “那位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被称作王姐姐的姑娘哂笑道,“那位啊,一个杭城第一才女的称号而已,说到底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出身而已。为了托显出自己的颜色靓丽,可不就得拉两个淡色的出来陪着嘛。” “原来如此。我还道她怎的突然转了性,肯将自己的堂姐和庶妹带来这样的场合。无怪乎方才那边的气氛那般样子呢!”少女嘻嘻一笑,似是并不将苗青珠看在眼里,挽着王姐姐高兴地往前去。 小哑巴也来了? 陆赫青听了下面两个少女的话,心里头忽然便生出一种陌生的急切,他忙就往亭子那儿看去。只是他虽目力惊人,可这般远的距离他却是不能看清亭中几人的面色神态的。略一思索,陆赫青还是决定先去办事。 小哑巴虽然会移动,但是一个小姑娘再远又能跑到哪儿去。总归是在这杭城之中的,跑不了。他勾唇一笑,再往那亭中望去,终于瞧见个绿衫少女,只坐在石凳上,也不吃喝,瞧着倒像是发呆。他嘿嘿一乐,寻思着恐怕这个绿衫小丫头便是苗青澜了。 看了没多会儿,他便轻轻跃到另一棵树顶,稍稍借力纵身跳下朝林深处奔去。 在一处爬满藤蔓的瀑布旁,陆赫青寻了根粗壮的树枝便卧在那儿想要歇歇脚,他虽身材魁梧,又兼一脸胡子,瞧着极是笨重,可偏偏只一根树枝便撑住了他的重量。他翘着腿坐在树上,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放在手中把玩。 林深处瀑布飞流直下,瞧着竟是硬生生砸出了个坑,时日久了便也养出了一个湖泊。只是那湖水浑浊,是一片奶白色。湖中有无鱼虾或者旁的什么,倒叫人一时也看不出来。他当时纯粹是因了好奇,才走近看。 直到靠的近了才发现原来这个湖泊旁边竟还有个冒着热烟的水池子。 嘿,这倒是有趣! 一个冷池子一个热池子吗? 他摸了摸下巴上又长长了些许的胡子,笑弯了眼。温泉池子的好处他可是知晓的,在京城他虽也有个温泉庄子,却全没这样自然的景致。 嗯,不错。此处非常不错! 只是稍后他还要赶着再上福清寺里听禅,怕是没得空闲泡了,只能留待下回来了。 他靠着树枝休憩。 忽然听到一些细微的窸窸窣窣踩着草叶进山的声音,警醒如他,在第一时刻便张开了眼,小心地隐了声息。 此番上山他是临时起意的,并不觉得那些人会追到这儿来。只是小心为上,他还是藏了起来,悄悄地往声源那儿看去。这一看不打紧,便是这一眼,可把他高兴坏了!原还遗憾呢,此番不入宴会,怕是与小哑巴的相见之日又要延后了。哪成想这人哪,竟是这般不经念! 他无声地咧了咧嘴角,眼眸里盛满笑意。 既然知道来的人是谁了,他便不需藏了罢。 动了动身子,才要现身,忽的一想何不趁机吓她一吓?这小姑娘胆子可大得很呢!他又想到了他们在船上初次相见的情景——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睡得尚且有些迷糊了,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见到了陌生的可怕的人(熊一样须发浓密的苍白的晕船·青),那反应……该说是心太大还是睡迷糊了还没醒来?一想起初见时的情景,陆赫青忍不住柔了目光。 他悄无声息地又坐在了树枝上,借着巨大树冠的遮掩肆无忌惮地摆着树枝,顺着微风的方向轻轻摇摆。 苗青澜自是看不出陆赫青的这些小动作的,她只觉这儿还是如往常般幽静,鸟鸣幽幽,林木繁茂,也没有外人打搅,如此仙境只她一人可不乐哉。想着想着,她心头便是一热,加紧了脚步拨开树枝抬脚便往深处去,恰好这一脚便踩在了陆赫青藏身的树下。 “呵——”看着小哑巴才钻出来便到了自己所在的树下,也不知是不是天意。陆赫青莫名地心头更加舒畅了写,轻笑出声。 只见下一刻,苗青澜便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他,却是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 嘿,这小哑巴耳力倒是不错! 见自己已然露陷,陆赫青不躲了,他放开一直扯着的树枝,显出翘着脚卧在树枝上一副懒散的身形来。他拿着树枝在她眼前晃了几晃,便利落地翻身跳下,站在苗青澜面前,笑眯眯地道:“你很警觉嘛,小哑巴。”他那么微小的声响都能被她听出来,足可见这个小哑巴其实很有胆色。 说的也是,她的胆色机敏他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 如此看来,这个小哑巴真是不简单!陆赫青迷了眯眼,仔细打量她,摸着胡子又往前走近一步,笑道:“小哑巴,可是不认得我了?”这防备的眼神如何能用在他身上!该死,不过才那么几日不见而已,这可恶的小哑巴竟敢不记得他! 苗青澜可不知道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引爆了陆赫青脑中一根弦,若她有个早知道,必然是……不会如此鲁莽的。可现实是,她、并、不、知、道!而且似乎还被这样的变故搞懵了,愣愣地站在那儿,忘了动作。 ——陆赫青? 他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吗?因为走错方向了吗?他真的要娶苗青珠成为她的妹夫了吗?苗青澜心中疑惑,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叔父一家对他们一家可并没有面上瞧着的那样和善,怕是又要少一个朋友了……一想到他若当真娶了苗青珠,以那对母女的性子,怕定是又要针对他们了,而她好不容易有的一个可以说话的友人怕也是要远离她了。她心中蒙上了一层阴翳,眸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我何时看上了那个假模假样的什么珠?”他笑着靠近,弯下腰笑眯眯地问。看来小哑巴也是很在乎他的。他心情有些飞扬,弯了弯嘴角,难得耐心。 ——哼! 苗青澜心里原本正波涛汹涌翻江倒海呢,乍然听到陆赫青的话便愣了住。不过却不打算给他好看。 “怎的,还想不理我?”陆赫青挑眉,拉过苗青澜便往瀑布走去。他可是好些天没见这小哑巴了,可是想的紧。待会儿还有事要做,可没多余的空闲浪费在闹脾气上。他也不管苗青澜愿不愿意,扯了人就走。 ——喂喂喂,放手!我的袖子! 陆赫青拉扯她,苗青澜又不愿让他牵着鼻子走,便后退着跟他耗。奈何陆赫青力气大,这一拉便仿佛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声裂帛声,两个人都是有些愣。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不拉你了!我发现了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瞧瞧啊!”见苗青澜的脸色不太好,陆赫青忙出声岔开,也不跟她废话,抱起人就往瀑布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我能求个收藏求个作收么?嘻嘻脸~~~ ☆、第 13 章 陆赫青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行动却一点不受影响,健步如飞脚下生风,一眨眼便到了瀑布前,苗青澜心里疑惑,他若是要教训她,何须连带着自己一道儿。可眼看着瀑布近在眼前,眼瞅着便要撞上去了,苗青澜这会儿是完全不明白陆赫青在想什么了。 她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但眼睛却是没敢闭上,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嘴巴紧紧地抿着,浑身也是不受控制的僵硬了起来。 感觉到怀中的变化,陆赫青咧嘴一笑,哈哈道:“这是怕了?怎如此胆小!我还会害你不成。”他这话说得有理,但理却不是这个理。她回想了一下那时他们相处时的情景,他是没害她,可那分明是因为他晕船,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又如何能腾出手来坑她? 怕是他站都站不稳吧。 苗青澜撇撇嘴,原是很有些不以为意。但她马上便发现自己此刻由于被转移了注意力已然没有先前那般紧张害怕。只是过了这许久,难道……他们一直停在水上?不然怎会没有撞上山壁或者掉下水? 她瞪圆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眼都是对眼前景象的惊叹!对大自然的赞美!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地方。 ——这儿是另一个世界吗? 她这样问。 陆赫青初闻此言倒是愣了片刻,便是这片刻的怔愣,令得苗青澜原本愉悦的心情一落千丈,莫名忐忑起来。他愣了愣,回过神来便是大笑,笑的胡子都飞起来了。 她更加莫名。但同时心里也生了羞恼之意,张大了眼,眼神不善的瞪着他。 山洞中一丝凉风吹过,正正从两人中间一穿而过,带起一阵颤栗。陆赫青被这一股风吹得猛然回神,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尴尬地摸摸鼻子,在苗青澜充满怒意的瞪视下讪讪一笑,道:“哪儿来的什么另一个世界啊?这就是瀑布之后罢了。” 他领着苗青澜往更深处走去,边走边自得:“如何?这儿很是不错吧!简直堪称世外桃源!你可是我带进来的第一个人,是不是很荣幸啊?”他笑起来,这样的自得同他那糙汉的形象委实有些不符。 他们穿过瀑布进来,便是一个挂满了钟乳石的溶洞。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倒挂下来,错落有致,期间更有一些造型奇特的石柱顶在那儿。偶有山风轻抚,令人忍不住赞叹天公造物的神奇。 苗青澜好奇地这儿摸摸,那儿瞧瞧的,走得便慢了,原还是跟着陆赫青身后的,只一眨眼就不知跑哪儿去了,远远地缀在后头,瞧在陆赫青的眼里便有些碍眼了。他五次回头,这小丫头总有三回不见人的。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了,陆赫青便快步往回走,直接扯了苗青澜的小爪子抓在手里才好受了些。 “这地方你也敢乱走!”他教训她胆子太肥。若不是幸而遇上的是他,这小丫头口不能言的不知如何凶多吉少了呢!这当儿他倒忘了,人是他带进来的。况且这处儿,一般人也不大可能进得来。 恰好苗青澜也看够了,便也顺了他。她抬眼又瞥了他一眼,眼里尽是笑意。这位长相凶狠的大将军其实是个心细如发的话唠,这事儿想想还是蛮有趣的! 走了不一会儿,他们便走出了溶洞。万万没想到,溶洞之外竟是一个如此风景怡人的山谷。山青水绿、桃红柳绿,整片整片的桃花盛开,在微风轻抚下从树枝飘落,扬在空中飞舞,整个山谷都被渲染上一层浪漫的粉色。 苗青澜简直看迷了眼,咧开了嘴眼里惊艳非常,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都不晓得动弹了。见到苗青澜露出这样的神情,陆赫青也不觉勾起了唇角,笑眯眯地来到她身旁,拉过她的手便紧紧捂在自己手心。 她的手娇娇软软的,小小的一团握在手中,顿时便觉得整颗心都被塞得满满的,好像连日来的烦躁都被这只小手抚平了,他只觉得特别特别满足,恨不得从此就握着这只手不放开了。 陆赫青轻嘘一口气,把着小小的手捏了捏,心情愉悦地又捏了一捏。他忍不住又侧过头去看苗青澜的表情,却不想她也正转头扫他,只是她那是什么眼神! 摔! 陆赫青几乎便要受不住那厌恶的复杂的眼神甩手离去,但是略略低头瞄了眼自己手中的皓腕,那股冲动便被心里的满足重刷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他顶着她复杂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又紧了紧包着她的手。 “小哑巴,要跟着我知道吗!”他认真地看着他。 苗青澜听到他的话,却是压根不想理会他。他难道不知道他抓得这样紧她根本没办法离开他半步吗?苗青澜的脸色有点难看,她被抓得很痛! ——喂喂,你怎么回事啊!小点力行不行啊!你抓疼我了! 她皱着眉,小手往外挣了挣,自然是没能如愿挣脱。虽然她无法同常人一般张口说话,但是身边的陆赫青却是能“听”到她的声音的。她一喊疼他就听到了,看着小姑娘紧紧皱着的两条小眉毛,眼眶都疼得红了,隐隐地泛出水来。 陆赫青心头一跳,赶忙松了松手,将那条细胳膊拉到眼前,果然一条红痕横亘在那只雪白柔软的手腕上。他仍然捧着她的手,右手探进衣襟内摸索一阵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来,咬开瓶盖,倒了些药膏在她手上,小心的涂抹起来。 “小哑巴,还痛吗?”他揉了一会儿,见小姑娘一直没出声,便抬头看着她问道。“我刚才都没使多大力气呢,你就疼成这样了?也太娇弱了点吧。一会儿不看住你就疼了吧!”他嘀嘀咕咕的,似是抱怨,说得还挺自得。 敢情是忘了这红痕是谁弄出来的了。 这会儿苗青澜根本都不愿意搭理他,连个白眼都懒得跟他翻了。 ——这儿有人吗? 林子很大,漫天落花也很美,但是他们走了许久都未见一丝人迹,可是石洞中又分明有桌椅床铺,碗碟也有,不过都是石头粗粗凿刻而成。苗青澜又指着山洞前边一小块儿地里抽出的菜苗,示意陆赫青看。 他们一路走来并没见到这儿有人,便连石洞里也不过是有些形似桌椅碗碟的用具,上面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可这一片小菜地里却是种着新鲜的菜苗……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陆赫青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若有所思地看向苗青澜。 ——要不咱们还是先走吧? 苗青澜巴巴地看着他,对着手指同他打商量。 “也好。这次探险便到此为止吧,下回再来!” 苗青澜:“……”这货是还没打消念头吗? 苗青澜毕竟不是外头那些世家贵女小姑娘们,她们只巴巴地盯着陆赫青身后显赫的身份,虽然被他那粗犷的相貌也吓退了不少,但对权势的热衷还是没能完全打消她们那颗虎视眈眈的攀附之心。 她还是晓得一些“见不得人”的黑幕的。好歹她同侯爷一家也是相处过那么些时候的,可苗青澜清楚面前这胡子拉碴的青年,与她们想象中的那个少年将军委实出入大了些。不仅是个话唠,这人还爱斤斤计较,而且有些时候吧……他幼稚起来,颇令人招架不住。 ——你怎么不去宴会?他们可都是奔着你来的。 “那些文绉绉酸溜溜的宴会有什么好去的?我一个粗人可融不进那种场合。”他顿了顿又说,“那些姑娘家的也不是好相与的,我可没那么想不开!”他自得一笑。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不多会儿便走到了桃林处。分明没有强劲的大风,可分明此刻树上娇艳的花朵都好似被一种无形的力推挤着退到了悬崖边,颤颤巍巍的扑簌簌往下落。原本空中肆意悠扬飞舞着的花朵儿也被卷上了天。 不对劲! 这地儿很是有些诡异! 苗青澜抓紧了陆赫青,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他身上了。 她是真的害怕!对于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小姑娘想得多,虽然并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也足够吓着自己了。 突然,时间仿佛停止,纷纷扬扬的花瓣定在空中,翻卷的草叶儿也扭曲着被按在上一刻的位置。穿过桃林那条石子小径……凭空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长在深闺中的小姑娘,胆气再大也不过如此,陆赫青见状也是微微蹙眉,察觉到苗青澜的害怕他没再如平日般调侃她,伸着手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将她环抱着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陆赫青本就不似时下公子们身板瘦弱,他身材高大强健,莫名地便散发着一种强者的气息。此时被他保护着,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清淡的香味,苗青澜只觉自己原本害怕的心情去了干净,靠着他就觉得分外安心。 始终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苗青澜也起了好奇心,偷偷张大了眼往外偷瞄。她就靠在陆赫青怀里,一点点小动作他便能感觉得到,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又偷偷摸摸的往外偷瞧的样子很是有趣。心觉好笑,便不再遮掩,笑道:“想看便出来看看吧。这样藏着掖着做什么呢?” 苗青澜猛地抬头,见他面上满是戏谑笑容,不由心头羞恼,狠狠瞪了他一眼,佯装镇定地往外看,却是没敢离开陆赫青半步。 这儿美则美矣,但环境诡异,她还是很着紧自己小命的。 ☆、第 14 章 怀里的小姑娘扭着头努力往外探看,一双莹白小手却是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襟不敢松,陆赫青差点没被揪的背过气去。不过怀里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他除了被勒住脖子的喘不过气的感觉,便只剩了满满的满足。 原想着好歹要见上一见,不想这一见竟还有如此好处,心里更是喜得不行。但此刻处境着实诡异,他也生不出与小姑娘玩闹的闲情。 苗青澜大着胆子观察着外头,见只是引他们进来的路消失了,而且飞扬的花瓣,摇动的草叶都静止了不动了,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变故。心下稍稍松了些,却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已然没了一开始的害怕骇然,只是被困在这儿却也不是好玩的,幸好身边有个据说(她正努力将脑子里那个因为晕船而虚弱的人影剔除)很厉害的将军。 “走吧,暂时是无路出去了,不若先去石洞里歇歇脚也好。” 她点点头。 苗青澜乖顺地跟着陆赫青往回走,一路上也没闲着,两人都仔细得注意着沿途是否有哪处同先时不同,只是一路走走停停,细细观察却是一点收获也无。眼见着天色都要晚了,苗青澜心里更加急。 不知她迟迟未归家里可曾急眼,不知家中阿爹、阿娘和阿兄是不是急得出来四处寻找了……她一时悔,一时又恨。悔她不该和苗青珠走一道,又想到若不是这莽夫将她掳了来,他们如今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一时又是恨极,只拿眼狠狠瞪着陆赫青。 只感到一段灼热的视线焦灼在他身上,饶是骁勇善战上阵杀敌不眨眼的陆小将军,面对身旁欲杀之后快的凶狠目光,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喂,小哑巴,你这么瞧着我作甚!我可没做什么啊!” ——还说没做什么!赶紧着带我出去啊! 苗青澜愤愤。 看她这样活泼的样子,陆赫青却是忍不住笑了。他还道她是被吓坏了呢,哪想到这么会儿便恢复了,还有闲心跟他嚷嚷了。他看得欢喜,忍不住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笑眯眯道:“这是不怕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翻得飞起的白眼。 “好了好了,先进去看看,说不准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左手握拳抵着嘴角,掩下了扬起的笑容,他双眼亮亮地看着她,又道:“那片桃林,可能是个阵法,也许机关就在洞里也没个准。”他宽慰道。 ——若没有机关呢? 她显然是有点不相信的,对这位将军的能力颇有些怀疑。 “我说有就有!”他又如何看不出她的怀疑,可是这种东西岂是这样好证明的?他强硬地辩了一句,又小声道,“……若实在没有,我们也就再往里去去便是,没可能出不去的。” 她只得点点头。 蔫头耷脑地跟在他旁边。 陆赫青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她,忽的嘴角一扬,握住了苗青澜的手,“莫跟丢了,还是我拉着你才放心,是吧?”他板起脸凑到她跟前。 听了陆赫青这般不要脸的话语,苗青澜只是掀了掀眼皮,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手上却没一点动作。 这便是默许了!陆赫青嘿嘿一笑,这小哑巴的脾气他好歹还是知道些的。美滋滋地牵着小手往石洞方向去了。 若是陆赫青不牵着她,她走着还不安心呢!苗青澜自是知道这处很有些不对头,是以也不敢离他半步,最好能贴在他身上更好!自然只是想想而已,若要她真贴上去,她也是没这个胆子的。 这条路怎么会这么长?好似永远都到不了头一般!走了许久,苗青澜走得双腿打颤竟还未看到那个石洞,分明他们从石洞出来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到桃林并不用如此漫长的时间。 到底是个小姑娘,这处时间静止除了他二人的呼吸声,便是一点声响也无,这过分的寂静将人心底潜藏的恐惧都激发了出来。本来并不远的石洞此时迟迟未能走到,这一桩便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苗青澜颤抖着不敢再继续前行了,她一双大眼睛已然熬得通红,泪水哗啦啦地从眼眶中滚落。她紧紧地巴着陆赫青,硬拽着不让他再跨前一步。 ——我们不走了,不走了……好不好?这里好可怕!太安静了!陆…… “怕什么?有我呢!有我在,谁都动你不得!”陆赫青立住不前,牵着苗青澜的手微微使力,笑道,“这有什么好哭的呢?横竖都有我在呢?我可是大将军,启是这等小小阵法能够困住的!你刚刚不还什么事都没有吗?怎的突然变哭得稀里哗啦了?听我说啊,你要乖,待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会带你出去的!知道了吗!” 她哭唧唧地点了点头。 陆赫青微笑着拍拍她的头,拉着苗青澜继续朝前走。摆在眼前的仍然只有狭窄的小径,但这次陆赫青却不想再随着路走了。环顾一圈,又摸着下巴立在原地好一阵思索,陆赫青才拽了拽苗青澜,跟她比了个朝左往草地上去的手势。 这会儿苗青澜已经哭累了,止了哭擦了眼睛,倒是冷静下来了。她自然也是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可那种情况下,心里害怕却是免不了的。 苗青澜仍然拉着陆赫青的袖子,见他打了手势也不去想那儿没有路为何往那儿去,只紧紧随着他就往草丛里蹿。 二人相携行走不过一会儿,便见着了之前他们探寻过的石洞。想来之前之所以走岔了路迟迟寻不见石洞,便是被这阵法迷了眼。 ——你怎知路在这儿? “我原不就说了吗,此处有一阵法,能迷人方向。我们看到的死路也许正是通往出口的道路,那 条看得见的唯一的路,或许偏偏就是死路。眼见不一定为实呗!”陆赫青开启他的话唠功能,balabala详尽地为苗青澜解释。 虽一开始听得晕乎乎的,但是陆赫青形象地举了几个例子同她好好分说之后,她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但阵法之玄妙,又岂是寥寥数语便能解说清楚的。是以,苗青澜对眼下情况还是不知所措。 ——你能破了这阵法吗? 她忐忑地摇了摇他的袖子。 “自是能的!”陆赫青傲娇地一仰脖,自得道。只是需要时间罢了,他又不知这是何阵法,自然是得先研究研究。他拉着苗青澜往石洞里去。 这处阵法只是个障眼法罢了,并不伤人。想来布阵之人也没那伤人困人的心思,如此推来,这阵法机关怕是并不难寻。 “走吧。不知为何,本将军总觉得那个石洞必定内有乾坤,是找到出路的关键。所以,就看本将军如何大展身手吧!哈哈哈哈……”说着说着,陆赫青便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苗青澜尴尬地撇过脸,不想看他。 某阵法布置者对此子也是没脸看。 果不其然,机关便藏在石洞内。 陆赫青一进去便对着洞壁拍拍拍,手都拍红了也没拍出个所以然来。苗青澜全程懵然,直到陆赫青招呼她坐下歇歇。 ——找到了? 她木着脸问,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那一双红彤彤的肿肿的手上,又不着痕迹地移了目光,落在桌上那个花瓶形状的石筒上,旁边放着一株枯萎的桃花枝。 “自然是无功而返的,”说起来,陆赫青有些泄气,未能立刻寻到机关,还折腾地一双手都肿了,实在有些丢份。不过……他也很快注意到桌上的花瓶和那枝枯萎的桃花枝。蓦地,他双眼一亮,喜形于色。 ——怎、怎地了? 苗青澜也是一懵。 “找到了!”他乐得胡子乱颤,忙不迭压下欲起身跟随的苗青澜,嘱她坐在这儿小等一会儿,他去去就来,便闪身离开了。 她点点头,并不多问。只端端正正坐那儿。 果然,不过一息,手执一枝桃花枝的陆赫青便笑眯眯地走进来了。 苗青澜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桃花,只目光好奇,却没有发问,只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动作,好似同样将所有希望系数托放到了陆赫青手中那枝桃花上。 陆赫青被她看得好笑,却没有阻止她。凡是拿着花在她眼前晃了一圈,看她小眼神就没离开过那枝桃花,也是乐得不行。 他微微咳嗽一声,随意地将桃花塞进了花瓶中。 也是奇了,就在桃花进入花瓶的一瞬间,他们都清楚地听到了“咔擦”一声响。他们同时将目光投向发出声响之地,心中具是忐忑激动,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惊了什么。 成了吗? 她以眼神相询。 想是成了。 他笃定颔首。 未几,“咔擦”声频密,却是多处相继发出,只不过听不出来源。二人面面相觑,又是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洞口。 此时,令人惊奇的竟是原本草木遍地的洞外,生生开出了一条路。只不过此路同之前那条进洞的小径却是完全不同。 更宽广了些,也更平坦了。 不及多想,苗青澜拉过陆赫青便跑了过去。 竟是不消片刻,便走到了一处岩石叠嶂处。 ☆、第 15 章 “我先出去看看。”陆赫青拉着苗青澜走到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的岩缝处,将苗青澜安置好才面对着她如是说道,他透过岩缝往外瞧,一片郁郁葱葱的生机景象。他也并不能确定通过岩缝是否便是安全之处。 他又回头仔细打量他们此时身处的阴暗角落,总觉将苗青澜一个弱小的小女娃儿单独留在此处不大安心。但是这处偏又仅一人通过,倘若带着苗青澜,遇上事也施展不开。他目光担忧地放在苗青澜身上。 ——嗯,我不乱走,我便在这儿,哪儿都不去。倒是你,可要快些回来接我才是! 这样的眼神何其熟悉,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管如何说,这人同她也是较为熟悉的,况今日还有受困之患,他们也是同患过难的。情感上而言,较之他人也是亲近许多。 “好,那我便出去了。你也小心着些,注意点周围变化,别呆呼呼的。”他笑着打趣了一句,便利落地一个闪身便蹿了出去。 陆赫青在时还未有任何感觉,这当儿他一离开,她便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适。她张大了眼立在那儿,竟是一步都不敢挪动。只心里暗暗祈祷着,陆赫青下一刻便能出现。 她□□念有词地祈祷着,忽而身侧传来震天的“轰隆”声响,她竟是瞬间被吓得懵了,都不晓得躲了,只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那声巨响之后,便再没动静了。苗青澜有心看看到底是何物,只是终究没胆。 或许此刻那不知何物的那物正在研究从哪下口好一口吞了她,抑或许那物只是见她长得奇怪正好奇,她若一睁眼便会见到一只赤红充血怒瞪的丑陋可怕兽瞳,届时都不许那物动手,她直接就给吓死过去了…… 原还没什么,她被自己脑补的可怕内容吓得不住颤抖。 “睁开眼睛吧,是我。”一道略含笑意的声音响起。 好像是是陆赫青! 苗青澜听出了他的声音,却没敢一下子睁眼。只偷偷地掀起左眼眼皮,扇子似的长睫毛不住煽动着,好似极为不安。果然,模模糊糊地见着自己跟前咧着嘴笑着的一个人。 真的是陆赫青呀! 好不容易她才长长出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 “你胆儿怎会如此小?这却是我预料不及的,你可明明是个彪悍大胆的小姑娘呢,这般空无一物的洞穴也能将你吓着?我却是不信的……”他滔滔不绝的唠着,听得苗青澜又是一愣一愣的。 大抵是发觉如此呆萌的苗青澜十分有趣,陆赫青又变了法的编着话唬她,虽说这陆赫青是个话唠,传言中也说是个文武双全的大将军,可如此这般,编着编着他却也是有点编不下去了。如此错漏百出还极为离谱的故事,饶是苗青澜再没见识,怕也是不依的。 果然,陆赫青侃侃而谈,才眉飞色舞地说到“洞壁突而裂开了缝隙,一道金光穿缝而过”便被一道击掌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编!继续编! 苗青澜直直地瞪着他,瞪着眼前这个内力与表象完全不同甚至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男人,听他陶醉般的用哄骗小儿的招数对付她! “小哑巴,你是不知道呀!我可好久没有这般畅快的讲话了。往日里装的也是够够的了,生怕他人将我的事儿宣扬出去。哎哟,这担惊受怕的哟……总之呢也不知是何故,每次面对你,我都特别有倾述欲……” 苗哑巴:“……” 陆赫青逗了苗青澜几番,见她完全不接招,实在无趣的紧,也便收了那张欠揍的嘴。严肃脸对苗青澜道:“从这个岩缝出去便是山头了,确凿是能出去的。” 于是,苗青澜便跟着陆赫青,从狭窄的岩缝间钻了出去。 触目一片黑暗。 天已经黑了。 *** 苗青珠自出了亭子进入众人视线,整个人都鲜活明丽了起来,原本在亭子中的温婉可人若说是有七分,那么这会儿便是生生又涨了两分有余,随后跟来的几位千金们见此很是不忿,看着所有公子才子们的目光都痴迷地胶着在苗青珠身上,虽然她们不屑于此,却并未多言。 世人皆知,世家子弟们常在酒楼书阁里谈论时事辩论当今天下,他们对某一人的不好的评论,足以杖杀一人。 不论那人是何身份如何人物。 也不知这苗青珠究竟是怎样走入了这些酸腐清高的书生和世家子的眼中的,小门小户且鲜少出现的苗青珠倏忽一夜间竟是被引为杭城第一才女!从那时起,苗青珠便才名远播,更是引无数权贵为一睹她的绝代风华而争抢。 曾经,确有一家千金,因实在瞧不惯苗青珠装模作样的表现,出言说了几句。便被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的才子们情绪激动的口诛笔伐。说她是无中生有,因妒生恶诋毁他们心中的白月光。 因他们激愤的情绪,凛凛如刀的言语,竟是逼得那家千金名声被毁,而后不得不离开杭城! 如今想想,那姑娘所言不过都是些大实话罢了,怎的就因随口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便被人挤兑至此?再且,那些话分明是某次千金聚会时说的,旁的人都不会传出去,怕是那满身小家子气的苗青珠自己说出去的。 哼,只会耍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把戏罢了! 虽看她不惯,其他人却是看得清楚明白。不愿与她理会,凭白惹得自己一身骚,还抬高了她!这样的蠢事是没人再愿意做了。 她今日妆扮靓丽,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儿,今日参加聚会还带来了两个绿叶一样的姐妹,甫一入场便牢牢拿捏住了那些男子们的目光。且她鲜有带家中姊妹出来赴宴,此次宴会可说是与众不同,说白了,不过是个相亲宴。 这样好的宴,她竟还带了两个姊妹出来,怕是很有些为姊妹着想吧。 明眼人一瞧便知苗青珠是带了何种目的,可那些个只一厢情愿认定了苗青珠的书生才子们,也不知是被喂了什么迷魂药,眼里只瞧得见虚伪矫情的苗青珠,怕是什么是非黑白什么圣贤书都抛还回去了! “今日有幸,不若请苗姑娘为我等凡胎弹奏一曲吧。”说话的是个瘦脸细高个的书生,姓吴。他手里拿着把纯金打造的毛笔,笑眯眯地作揖邀请。 听到这个请求时,苗青珠初始略觉不悦,待看到这人手中的金笔时,面上笑容显见着更大了几分。她盈盈一礼,面上生花般笑道:“这有何难?可巧树下有琴,小女子便以今日此景入曲。”她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胸,摆出妩媚的姿势莲步轻移,往树下去。 那是一棵千年古树,树干粗壮,合五人之臂不能围。枝繁叶茂,树冠尤其大,远远瞧去便极是不一般,在林中树下弹奏也是风雅之事。何况此等背景,再有她风姿绰约地在树下弹琴……何其美妙! 旁人不知这位手持金笔的是何人物,她可是早有耳闻的。这位看着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实则却是个非常有影响力的人。他手上这支金笔可是大有来头的!得他一句话,胜读十年书!这样的大好机会,简直千载难逢! 苗青珠心中大乐,面上却仍是一片温婉。 行走间,姿态袅娜多姿步步生花。臻首微动,伸出一截素腕轻轻接住被风吹落的一片叶子,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明艳的弧度。 美人,阳光,树,琴。 此时此时便构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苗青珠原本并不出众的容色,此时却意外地令人惊艳。她自是知道自己这一出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心里得意,面上却是笑得越发温柔。她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可不是叫那些愚蠢的男人们看的。 只要那位拿着金笔的王大人,得空将她的美画出来…… “三姐姐……”可偏偏她正得意,一道细若蚊吟却不容忽视的声音生生将之打破。她自是心生怒意,可偏偏……她不动声色的收起面上一闪而过的愤怒,转眸轻柔地看了一眼唯唯诺诺上前来的女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苗青珠一直忽略的庶妹——苗青椰。这个妹妹是一贯的胆小怕事,轻易不敢来同她搭话,只有站在一旁立候吩咐的份。怎地这会儿……她眸色深了深,不油便想的多了些。 如今日这般的场合,苗青椰是甚少有机会能来的。即便是来,也是被苗青珠耳提面命了许久才许她出去的,不过要一直跟在她身边。苗青椰性子懦弱,极好拿捏,往日里也只在自己小院里活动,她是没那个胆子跟她耍什么心机的。 “怎的了?”虽然不耐,却又要维护好自己在外面的端庄善良的好名声,她仍是柔声问了一句。哪知便这一问,却是叫苗青椰吓得差点哭出来。 “二姐姐,一直没回来。”她小声地哽咽。 “怎么回事?二姐姐不是在亭子里吗?怎的会不见?”苗青澜不见了!这可不是小事,大伯那边也是知道今日苗青澜是跟她一道出来的,半途没了人,大伯家可没这么好说话!这些,苗青珠也端不住从容样儿了,急切地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本就有意让苗青澜那个哑巴出点丑或是出点事,可却根本没想要她跟着自己时出点什么事啊!大伯一家现如今对他们家的容忍度可不比过去呀! 她心里越发着急起来。 ☆、第 16 章 金笔男却是一直观察苗青珠,他总觉此女很违和。 却说这会儿苗青珠也是真着急了,苗青澜若是出事了,她多年经营的形象很有可能毁于一旦!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位手执金笔的大人了。想到这儿,苗青珠忙转开眼往那儿看去,却不想因为太过突然,竟与那位对上了视线! 那人眼神太过犀利,并不若那些疯狂追捧她的书生男子们那般痴迷,他眼眸深邃,眼睛细小如缝,她瞧不见里头的东西。 莫名地,苗青珠心里有点慌。 这种事态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令她几欲崩溃。 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若是自己此刻做出了什么与形象不符的行为,她这么多年的经营便会毁于一旦! 不允许! 她苗青珠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眸中冷芒一闪而过,她抿起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很有可能……她心中慌乱,虽仍故作镇定,但到底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城府虽深却到底经验不足,面上仍是有所显露。 眼睛一眨,眼泪便流了出来。苗青珠紧张地看着苗青椰,问她:“二姐姐怎的会走丢?我不是让你陪着她吗?二姐姐不能言语……这可如何是好?”她一副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急得红了眼掉了泪,天塌下来六神无主的样子,直教旁的人也是唏嘘不已。 她张着眼,愣愣的,好似被这番话惊了神。可下一刻,她眼里便涌出了泪。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滚出,从娇嫩的脸颊上滑落。 即便哭得梨花带雨,她仍是一脸柔弱可人,令人忍不住想要帮她做点什么,将她揽入怀中好生呵护。 “二姐姐去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还让我不要跟过去。可都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回来……”苗青椰也快哭了,她这位三姐姐忙着出去享受众心捧月了,哪有理会过她二人,这会儿倒是将事儿都推给了她。 可她不敢反抗。 她是庶出,比苗青珠这个嫡出不知矮了多少截,苗青珠在家又是个骄纵的性子,她若敢反抗,马上便是两个耳光。有时候耳光还是轻的。她若心里不顺,自然也是折腾她。 苗青椰害怕地瞄了眼苗青珠的脸色,缩着脖子又唯唯诺诺地躲进了人群中。 “苗姑娘,在下帮你寻一寻苗二姑娘吧。”一个翠色长衫的少年走了出来,他环视四周,又拉出一个红衣少年,笑道:“现在时辰未晚,我等助苗姑娘寻找苗二姑娘,若是找到了,定当亲自送回府上。” 这位翠色长衫的少年,是杭城有名的智谋先生之子,姓傅。说来不愧是家学渊博,此际苗青珠正慌乱不安着,他便镇定地有了对策,将寻人之事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他温文尔雅,气质出众,又是个学富五车的才子。 正是苗青珠属意的夫婿人选之一。 “是也是也,我等去寻,你也回府上叫人。如此双管齐下……”红衣少年年纪不大,性子跳脱,却是个能文能武的。只他生性洒脱,偏生觉得苗青珠是个装模作样的,并不太有兴趣与她相处。 此番能早早离了这边,也是好的。当下便兴奋了起来。 “多谢二位公子!”苗青珠正手足无措呢,这会儿马上便有人说要帮着寻找,她心里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直到这时,她才露出笑容来,她微笑着,温婉地同二人道了谢,又与其他人道了别,才携着苗青椰到了自家马车旁。 袅娜生姿的步伐,可还有之前一点儿急切? 她心里想着,那位傅公子怕是经此一事,知她不仅有才有貌,还如此宽待庶妹友爱姐姐,对她更是要上心几分了。她心内自得,走得更加好看了些。 “四妹妹,你快上去吧,我扶着你。”苗青珠笑容温婉。 “谢谢三姐姐!”苗青椰小脸红彤彤的,回头微笑着对苗青珠点点头,虚扶着她的手便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苗青椰进去后找了个角落,畏畏缩缩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她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苗青珠的怒火。 只要不是滔天怒火便好。 苗青椰在心中暗暗祈祷。 于是,又是做足了一番姊妹友爱,宽待妹妹的姿态,苗青珠冲来人微笑颔首,方提了裙摆小心地上了马车。 “此女不简单哪!”一直未曾说话的金笔男在马车远去后,才对身旁的几个少年说道。 “先生此话似乎大有深意。”一个少年皱了皱眉眉头,老成持重地点点头,双手背负跟在金笔男身后。 “这位苗三姑娘可是才貌双全的杭城第一才女,虽家世不显,却也是难得温柔娴淑贤惠有德之女。自是不简单!”另一个略高些的少年骄傲道。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的骄傲,在他们面前夸夸其谈。 “笨!”一直不曾说话的少年走上前,拿扇子敲了他额头一记,叹息道,“难道你都不曾发现其他世家千金并不与之说话……” 那略高些的高年郁猝地揉了揉额头,瓮声道:“这有何好奇的,两年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子的事你是都忘了?苗三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出来替她说话,也太善良了些。可是你瞧瞧这些个贵女,哪个对她友好了?” “那是她们长了眼睛,还有脑子的缘故!”少年看着他这傻乎乎的样子,简直不欲与之言,遂叹了一声,也转头离开了。 “什么嘛,说话说一半的人最可恨了!”少年气呼呼地,脑子里江这句话翻来覆去倒腾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不甘地追上去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确实在学问上资质不如何,但先生也说了,他——心性纯良!同他们这些心思多轨的聪明人是很大不同的! 他不介意不耻下问的。 也不知回去后,苗三姑娘会不会因苗二姑娘不见了而受罚。分明便是那不安分的哑巴胡乱走动嘛,如何能怪到心善温柔的苗三姑娘头上呢!少年心里愤愤,却是已经在策划如何去苗府上“说明”真相了。 走在前面的少年们见后头这二愣子迟迟没有跟上来,便知这货大抵是又想捣乱了。他没见过后宅阴私层出不穷,怕是根本便不明白那位苗二姑娘是何等样人,此刻怕是正抓耳挠腮的想着对策要去苗府做什么。 可怜苗姑娘只是因为口不能言便被人如此轻视…… 此二愣子定是要好生教训教训了! 他们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帮这家伙收拾烂摊子!几人打定主意,便一起回头将之拖了回来。宴会并未因苗青珠的离开而结束,三三两两的小姑娘和少年们聚在一块儿谈论、猜测着此次宴会的主角陆赫青没来赴宴的缘由。 没多久,方才离开寻找苗青澜的傅公子等人便绕了回来。 “如何?找到了吗?”一见他们回来,被拖走的那个心性纯良少年便如同抓住了什么希望一般,猛地弹了起来朝着他们热情的冲了过去,拦下二人便兴冲冲问。 二人都是一愣。但对这位一根筋的谢四公子,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虽说并不十分熟悉,但也绝对不陌生便是。初初听到他如此急切的询问还倒是怎么回事呢,但细细听来便知了个大概。 当下,傅清便冷下脸来。他凝了谢思宇一瞬,低哑着声音道:“我劝谢四公子还是安分一些的好。我这里便给你一个忠告——那位苗三姑娘可是个手段了得又表里不一的,我劝谢四公子还是收收心的好。”说罢,傅清甩甩袖子,拎着红衣少年便掉头离开了。 “什么呀,又是没头没脑的!怎么这些个家伙似乎对苗三姑娘很有偏见啊?”谢四虽然头脑比不上其他几位少年,但也不是个蠢的。他自也知道这位傅清傅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品,他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况且他特意给他的忠告,怕还是看在自家老爹的面子上。倘若不是知道些什么,怕他也不会如此做。 都道是三人成虎,谢四原本混混沌沌的脑袋,在身边人一再的冲刷下,也不禁下意识便将他们的话统统记到了心里去。只是他仍旧是个蠢笨的,这些话还是得好好琢磨琢磨才是。左右他们不会害他便是了。 谢思宇如是想道。 他没再同那些酸腐书生和其他几家公子乱窜,静下来回想才发觉,自己近来为了个杭城第一才女确实是同他们上蹿下跳的过了。 也难怪他几个友人和兄弟如此不喜。 这时,他忽然想起方才苗二走时先生若有深意的那句“此女不简单”,他捉摸不出是何意,寻思着还是去问问三哥好了。反正放他一个人是想破脑子也想不透的。 于是,他又腆着脸跑到了之前那略高些的少年身边,笑眯眯地问:“三哥,先生那话是啥意思啊?三哥,你告诉我呗!” 高个少年白了他一眼,问他:“比起这个,我倒是想先问问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不是草!”三哥七岁成诗,行事作风圆滑很难叫人拿住把柄,便是这张嘴,委实太毒了些! “嘿嘿嘿嘿……”谢思宇傻笑几声。 “那女人啊,可不是你能拿得住的。人家心思多,手段多。你若是对上她啊,只怕是有去无回的。” “啥玩意儿?”他听得云里雾里。 “你就是个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蠢货!”三哥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又一眼。可这傻子呢,竟是一点都没察觉! ☆、第 17 章 傅清又带了些人出去寻了几次,均无果。 莫说傅清等人寻不到人,苗府来了许多人,在苗青桑的带领下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也仍然没能找到。漫长的等待,苗青桑急得眼都红了,还是没能将自己小妹的小妹盼来。 “苗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忧心。”金笔男走了来,笑道,“令妹吉人自有天相,定是有人护着的,说不准此时已经在府里等着了也未可知。”苗家这对姐弟倒是当真不错。他虽没能亲眼见到那位据说无法说话的苗二姑娘,但看这位苗公子的为人便可知,两兄妹定然都是极好的。 也无怪乎那位大人对苗二姑娘惦记得这样紧了。 金笔男暗暗点头,又对苗青桑道:“苗姑娘那儿,想来是无碍的。倒是府上……苗公子千万注意苗二爷府上的动静,尤其是那位苗三姑娘。”他也不怕苗青桑觉得他是挑拨他们两家的关系,毕竟他们两家的关系早就只剩下面子情了,内里怎样还真不好说。 倘若这位苗公子当真是个聪明人的话。 “多谢先生提点!”苗青桑闻言,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郑重地躬身作揖,肃着脸冷声道,“她心思确实多了些,多次伤我妹妹,此事,我定不会再让她轻易揭过去!”他虽生的斯文,但是身上却有一股狠劲,否则也无法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存活下来。 留了一些人继续寻找,苗青桑听从了金笔男的建议带上人风风火火又往回赶。虽说苗青珠的马车走了有一会儿了,但是以她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关注她羡慕她的虚荣来说,怕是马车行得极慢,若这会儿快马加鞭,想还是能赶得上的。 苗青桑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飞身上马,姿态矫健,哪还有半点儿商人气息?金笔男看着这一幕,却是笑得高深莫测。 “这位苗公子倒是一点没有商人市侩。”跟傅清一道儿的红衣少年道。 “市侩不市侩的,哪能教你看出来!苗公子商场上杀伐决断,运筹帷幄,岂是你等小儿看得懂的!”其中一人言语间多见推崇。他也是常在商场上走动,对于这位商业奇才苗公子也是早有耳闻,奈何一直不曾得见。此番见了,却是心中激动不已,怎能让他人胡乱评论。 “嗯,确实是个人物!”金笔男敲敲手中金笔,笑道。 山间搜寻还在继续,其他千金公子的倒是都先离开了。直到日落西山,所有参与寻人的都举起了火把,仔仔细细地寻找着。因苗青澜口不能言,他们也没办法听到她的呼救声,只能三三两两把林子照得通红。 而好不容易才从岩缝里钻出来的陆苗二人,面前却是一片漆黑,不见半点火光。 ——天都黑了…… 苗青澜抬起头看着点点星光的夜空,莫名竟觉出一股渺小的无力来。夜风袭来,送来阵阵清新怡人的花香。只是两人费尽力气从岩缝里钻出来,此时很是有些狼狈,衣衫也有擦破,又晚风一吹,才闻到的清香瞬间便又化作彻骨的冷。 “这儿便是山顶了。”陆赫青双手背负,手还扶在裸露出山体的嶙峋山岩上。他背对着她,目光深幽地看着山下林子里影影憧憧的树影。即使天色已然暗沉,但他仍能看出山下大概的轮廓。 ——这儿是山顶?可我们分明是从半山腰那个瀑布进去的呀! 苗青澜惊呼。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是从山顶这儿出来的,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即便哥哥来寻她,只怕一时半会也是找不到人的。 爹爹和娘亲必然又要担心了! 她想着。正想得入神,突然林中传出一声凄厉的鸟鸣,便是从这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利叫声开始,林中顿时动静大了起来。扑棱棱的扑扇翅膀撞击树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便是那一声突兀的叫声也吓得苗青澜下意识躲到了一旁,团起了身子。 那边声音仍在继续,并未因苗青澜的害怕而减少。 苗青澜怕得不行,心里一个劲默念着佛祖观音菩萨的,吵得陆赫青哭笑不得。 原来她这么怕啊! 他心里想着,却又同时柔软得不行。他抬起头往林子那儿望了一眼,才转个身走了两步掠到苗青澜身边,看着她躲在草丛后瑟瑟发抖的样儿心疼地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手上轻柔地拍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好了好了,莫怕莫怕!本将军还在这呢!”他笑。 听到他的声音,苗青澜原本想要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抬着脸看了他好一会儿,直把陆赫青看得浑身发毛才点点头,一头扎到他怀里去。 ——我想回家!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才穿出苗青澜闷闷的声音。小姑娘显然是被吓得狠了,现在被人抱在怀里还哆嗦个不停,连自己此时正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都没有注意到。陆赫青抿起了嘴角,眼神如刀地飞了林中几人一眼,便抱着人往外走。 “我会带你回去的,不过这会儿天色已黑,我们又是在山顶上,怕是不好走。”说着话的功夫,他单手划拨开眼前伸展出来挡着路的树枝,脚下很稳。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明早咱们再走。”陆赫青顺手扯下两根树枝,一根给苗青澜,一根自己拿在手上,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拿树枝戳戳刺刺。 当时陆赫青将树枝给到她手中时便告诉她,如今天黑,又没有光亮,两人走在树林里就好像盲人摸象一样,想要找到个歇息的地方怕是一时半刻的还难说。再且山里不比山外,鸟兽虫蚁都不少,山间没有路,只能靠树枝来摸索。 于是乎,陆赫青仍然单手抱着苗青澜,苗青澜也二话不说拿起树枝就划拉着碰碰碰,一只手圈着陆赫青的脖子不敢松手。 夜晚的树林里安静极了,一点点声响便被放得极大。苗青澜尽力不给陆赫青添麻烦,可她下巴垫在他肩上,一样看去却是黑乎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她还是怕得不得了。 幸而下一刻,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三人的山洞,这叫人煎熬的时刻才终于是过去了! 陆赫青不愧是行军打仗的出身,野外生存能力那是一点不在话下。他放下苗青澜,让她坐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他便在洞口拔了些树枝藤蔓往里面挪,又捡了石头垒在洞口。他做事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要做的准备虽多,但他一整套做下来也不过一刻。 “往里面坐坐,我这要生火了。”陆赫青来到苗青澜身边,敲了敲手中的两个火石对她道。才说着,便大马金刀坐了下来。拿着两个火石不住的敲敲打打。这些都是在外历练出来的本事,没成想今儿竟在这儿用上了。 ——你不是大将军吗?怎的也会这些? 说是生火,却是拿着两个石头在那儿敲敲打打,苗青澜狐疑地看他一眼,终究没忍住好奇,还是凑过去打量。府里可没有敲石头就能起火的说法,她没听过也没见过,此时见陆赫青在做,便有些好奇。 之前那一整套做下来,苗青澜对陆赫青已是钦佩不已,如今听说他还会用两个石头生火,竟是一点都不曾怀疑。 果然,没多久,两个石头间便冒出了一股烟气,细细小小的青烟冒出来,慢慢的慢慢的,一小簇火苗便蹿了上来,讲预先备下的杂草枯枝拢了拢,便将火苗引了过去。又给火堆里添了些干树枝,陆赫青才停下手,道:“行军在外,风餐露宿的难道就不吃不睡了?埋锅造饭呀啥的久而久之就都会了。” 他拍拍手,站起来,又到洞口捣鼓了一会儿才回来。再回来时有事枯木、藤蔓抱了满怀。苗青澜看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地上烧的也还有多。 ——你这些又是做什么的呢?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问他。 “给你铺床。”陆赫青知道,苗青澜自从被人从大火里救下还伤了嗓子之后,便甚少外出了,虽偶有偷偷溜出去玩耍,却并没同其他人相处过。且她苗府又是有钱有财的,对这些生存技能更是压根没见过。 当下虽然条件简陋,可他一个糙汉子如何都能成,可这娇滴滴的小哑巴却是委屈不得的。他在靠近火堆的地上垫了好些柔软的杂草,才招呼她:“过来试试,睡着可还软和?” 她依言过去,果然软和。 “睡吧,我在边上守着。” ——你不休息吗? “不用,习惯了。你睡吧,有我呢!” 躺在柔软的“床”上,紧挨着陆赫青,累了一天的苗青澜本就是强撑着的,此刻一听到“睡吧”两个字,哪里还撑得住,立时便睡了过去。 夜里风大,更别提夜里的山顶了。饶是陆赫青在洞口扯了好些树丫枝蔓的做了遮挡,耐不住人家风大,呼呼地吹进来火苗都快撑不住了。他只得又出去布置了一趟,往火里加多些树枝树叶,才又坐下。 ☆、第 18 章 真当是应了那句“床逢屋漏连夜雨”,两人跑进山洞里躲夜,天色漆黑下山无路,可偏生便是片刻的歇息都不能,苗青澜躺下才闭上眼休息了一刻,天上便雷声大作,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倾覆。 雷声响彻天际,蛮横撕开黑暗夜幕的闪电裹挟着大雨紧紧跟随。山上温度骤降,山洞里也冷了几分,火苗被风吹得不住晃动,渐渐也有了熄灭之势。 山间寒冷,本便只能靠烧火取暖,这会儿却是连这点小火苗都保不住了。再加上外头风大雨大电闪雷鸣的,陆赫青怕吵到苗青澜休息,却一时也想不出好法子。 正想着,忽闻身边一声细弱的□□,陆赫青忙便转身看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是要吓一跳呀!苗青澜原本白嫩的小脸不知何时变作了通红通红颜色,两弯细眉紧紧蹙起,似是在梦中见到了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又或是因为身子难受才…… 陆赫青伸手一探,也是被她额上的热度烫了手。再观她嘴唇都干燥地起了皮,怕是烧得厉害。倘若再这样烧下去,怕是要烧坏了!必须快些寻大夫来才是! 可是…… 陆赫青看着洞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的黑夜,再看一眼情况很不妙的苗青澜,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此时外面风大雨大,苗青澜此刻又病得不轻,他必定会立刻带着她下山求医,是以他一时竟也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了。 这边陆赫青是急得团团转,边上苗青澜却是已然烧糊涂,开始胡言乱语了。陆赫青见状,原本急乱的心情却是忽然镇定了下来,他捡了片叶子伸着手就去洞口接雨水,他接了水便捧着叶子来到了苗青澜旁边。 他小心地扶起苗青澜,将叶子凑近她嘴边,把叶尖伸进她口中后轻轻抬起叶子抖动着,将雨水喂进了她口中。虽然昏迷着,但是苗青澜仍然配合的吞咽着陆赫青喂进来的水。 “火……火……”她紧蹙着眉头,许是喝过水润了喉咙她才稍微好了些,便低声地呢喃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他一时没有听清,将她放下之后,陆赫青忙凑近了问道。 也不知她是不是听到了,嘴里一直喃喃着:“……火……火……” “……什么火?”他疑惑道。 “火……火……好大,的火……” “火?什么火?” “好大的火……” 她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只念着火,听得陆赫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着她该是因病做了噩梦,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这件事只怕是与火有关。他见她的嘴唇又干燥地起了皮,便再次起身出去接了一叶子的水,来给她润润喉。 之前是关心则乱,这会儿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过去在军中曾见过军医如何处理此类事件,他便也有样学样的撕了片衣袖下来,送出洞外浸了水,叠成一个长条放在了苗青澜的额上。 想来她是受了风寒才会发热,便将她抱下来靠在自己身前,在火边烤火祛除身上的寒气。 果然,一通折腾下来,苗青澜身上的热度倒确实退下去不少,只是那紧锁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睡得并不安稳罢了。 “啊!火!火!好烫……好烫好烫……娘、娘、娘……”梦里,苗青澜又回到了十三年前。滚滚的浓烟裹挟着炽热的火焰吞咽着四周的房屋建筑,偏生她便被困在团团的火圈之中,火焰汹涌着叫嚣着向她扑来。 小小的她,哭喊着翻滚着逃避着。 直到大火被扑灭。 她再一次站在了火中,要再一次经受那种被大火包围的无助和痛苦的挣扎吗?苗青澜瘫坐下来,面上的绝望是那样刺目。 “没事没事,我在呢!我在!”不知是谁的声音,穿透了时间空间,遥遥地传进了她的耳中。她一张哭得泪眼朦胧的小脸上,才终于平静缓和了下来。 这一次,会有人来救她的吧? 她期待着,希冀着。 她胡乱的祈祷着,满脸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说起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纵火的是谁大家都知道,因何如此,也是一清二楚的。只不知那人竟是如此歹毒,将个点大的娃娃哄骗了来。至于她是如何在被大火包围的屋子里活下来的,谁也不清楚。 苗青澜在梦中胡乱的呢喃着,陆赫青却是一点不放松地将她抱在怀里照顾着。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他拼凑出了那时火烧府邸的惨烈画面。也知道她便是在那场大火中被熏哑。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何谈其他? “没人救你,我来救你……”在苗青澜又一次挣扎时,他沉声在她耳边说道。他搂着毫无知觉的倒在他怀里的苗青澜,动作珍而重之,仿佛怀抱的不只是一个病人,而是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有陆赫青的精心照料,当夜过半时风雨渐歇,山间空气也不复先前那般暗潮涌动,偶有带着清甜草香的微风轻轻拂来。这一变化令人心神怡然,仿佛便是随着这一令人心悦的变化,受病痛折磨的苗青澜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 又不放心的探手试了试苗青澜的温度,确定她当真无碍之后,陆赫青才幽幽吐出了一口气,悬了一宿的心这才算是安安稳稳的放进肚子里。 “幸好幸好!终于没事了!” 日头当空,阳光透过叶缝照进山洞,洞中的火堆早便熄灭了,而洞中二人也在日光的照耀下醒了过来。陆赫青本就没怎么睡,这一晃眼自是很快就睁开了眼清醒了来。苗青澜虽然不烧了,但却仍然有些虚弱。 没有叫醒熟睡中的苗青澜,陆赫青起身走出了洞外。昨晚夜色浓重,没有细看,但这一看却是大吃一惊——饶是他再是预想过今日会是怎样的山林,却不曾想过昨晚那场狂风暴雨肆虐,竟是将这座山林摧残成此般形状! 他小心地从横七竖八杂乱地砸在地上的树木间走过,没走几步,便是见到地上散落着一些翠绿的野果。他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啧,果肉脆爽清甜,汁多味美。一口两口很快将一个果子解决,又捡了好些果子才折返回去。 此时苗青澜正迷糊着坐在草堆上,往日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没精神地虚睁着,原本红润可爱的小脸蛋也是苍白一片,整个人很没精神地瘫坐着。听到洞外的动静,苗青澜也只是抬起头扫了一眼,待发现来人是陆赫青后复又无力地垂下头。 “来,吃一个吧。酸酸甜甜的,很脆的!”陆赫青递过一个翠绿翠绿的小果子,笑眯眯地抓在手里在苗青澜眼前晃了几晃,想要挑起她的注意。 而苗青澜也果然被这个小巧可爱的绿果子吸引,两个眼睛盯着果子随它上下左右地移动。虽然她仍然有点虚弱,但对果子的执着委实是让陆赫青笑了好一阵。 “来来来,给你吃。慢慢吃,我这里还有很多呢,都给你。”陆赫青笑道。 ——你也吃嘛! 苗青澜看了他一眼。 “嗯,吃完再休息会儿,你发烧了,我背你下山去医馆。” 苗青澜闻言,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她本来就觉得今日自己有点过于疲累了,原还道是自己昨晚睡得不好的缘故,却不想竟然是因为病了吗。 她倒是没想到陆赫青竟然是这样细心的人。 想到这儿,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那里她再次陷进了那场大火之中。那个噩梦她依旧好多年没有再重复了,哪想到昨晚就…… 看来真的是病的不轻。 那么昨晚……苗青澜看着身旁的陆赫青,心情莫名些许起伏,只是略一想便想到,昨晚怕便是陆赫青照顾的她吧。真真是想不到,如此粗犷的汉子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若她猜得不错,昨晚火中伸出的援手,怕就是他的无疑了。 “起来吧,我背你下山去。”陆赫青嫌弃地看了苗青澜一眼,“如今也休息地够了,倘若等你家人来寻怕是你早就填了山林猛兽的肚子,且你还发着热前面有没有坑怕是都瞧不清楚,大爷便委屈一下,背你下山寻医好了……”没给苗青澜反应的机会,陆赫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便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想来是之前憋得狠了。 他也不等苗青澜同意,伸出手往前一捞就将苗青澜抄了起来,再随意一甩便让她安安稳稳地趴在了他背上。他将她往上颠了颠,又跟她道:“你可搂紧了,不然山路崎岖的,万一我没把住把你扔出去了,你可不许怨我!” 幼稚! 苗青澜撇撇嘴,虽然很想跟他顶回去,但她此时实在是浑身无力,也没那个精神头跟他顶,便老老实实地依言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将烧得酡红的一张脸摆在他背上。 感受着自他宽阔肩膀传递来的安全感,早上一个人在山洞里醒来的惶惑忐忑都放了下去,放松下心神的那刻,她的双眼便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架。 ——喂,你可走得稳当些! “哼~是我背着你下山呀,出力的可是我呀!你哪来的脸竟还敢提这许多要求!”苗青澜在他背上眯着眼睡得舒坦,他出力背着她下山也便罢了,她竟然……光想想他都觉得浑身不舒坦,他哼声气道。 ☆、第 19 章 陆赫青背着陆一个苗青澜,仍然十分轻松地行走在陡峭的山路上。昨夜一夜疾风骤雨,将整个山林毁得七零八落,残枝落叶铺了一地,尚且还留存在树上的树杈在呼啸的大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闻听着,竟是十分恐怖。 苗青澜侧目看了眼影影绰绰的摇晃树影,那些拉得老长的黑影仿似一只只枯瘦蜷曲长着长指甲的魔怪的手,张牙舞爪地对她挥将过来。 她吓得不行。 下意识便缩了缩脖子,将自己更往陆赫青背上贴去,一双抱着陆赫青脖子的手也不自禁地收拢……看那样子,竟像是想把自己揉进陆赫青身上一般。 她咬紧了牙,紧闭双眼,害怕得浑身发抖。 可怜了陆赫青,饶是如此强健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少女行走在山间也是如履平地,一身轻松的模样,那也架不住搂着他脖子的手不住收紧,万没想到平日里那般弱小的一双手箍着他脖子时竟是那样用力。好似同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将他勒死一般。 “咳咳,”他几乎喘不上气,猛力咳嗽几声,才又苦着脸道,“小哑巴,咱两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你作何要如此待我?” 背上人没给他一点反应,倒是抱着脖子的力道终于松了些。颠了颠她,让她靠得更舒服些,陆赫青才加快了步子向山下走去。 树林倒影飞快,陆赫青背着人在山间走得飞快。 天光大亮时分,陆赫青站在了一个破旧小医馆门前。 这个医馆虽然小,但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有淡淡的草药香弥散在医馆内,两人只是站在门口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 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走动声,货郎叫卖声将困顿不已的苗青澜叫醒,她眯着眼抬起头,小眉头皱着,脸颊上是不正常的潮红。眼皮困倦着,只看看张开一条缝,她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破旧小医馆,又转了转头,看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似是一时没想起来自己为何在这儿。 她皱着小眉毛,侧过脸贴在陆赫青背上以抵消自己头部的重量,她握着小拳头,无力地往陆赫青肩头敲了敲,想问他现在这是哪儿,他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有话不会说吗?敲我作甚?”陆赫青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了脚迈过门槛往医馆内走去。 闻到药香的瞬间,苗青澜便知道他们这是到哪儿了。虽然有心看看这家医馆的内里是否同外面看去一般老旧,但是她却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无,动动手指头也嫌累,便索性挨着陆赫青坐了。 一坐下,苗青澜便无骨似的软在他边上,他倒是有心想要教训她几句,却见她半眯着眼巴着自己不放,一双小眉毛紧紧地皱着,面色潮红,想来是病的不轻。 到了嘴边的话也吞了回去。 “大夫,她……似乎很烧。”陆赫青看着老大夫把个脉还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忍不住道。 “老夫眼睛好使。”老大夫颇为责怪地瞥了他一眼,又自顾自摸着胡子,继续高深莫测的把脉。陆赫青被噎了一下,明白这位老大夫是怪他打扰,可是苗青澜这情况分明便是受了寒发热了,怎的叫他这一瞧像是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那……”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满脸不悦的老大夫无情地打断了,“这小女娃你从哪儿拐来的?”上下打量的目光分明将他看成了拍花子或者哪个山头劫掠少女的山匪。 他只是找了家医馆瞧病,怎的就成了山匪?他堂堂大将军跟山匪长得像了!他张了张嘴,才要分说,却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他扭头看过去,恰看到苗青澜一张白皙小脸烧得通红地往他怀里靠,双眼仍然疲倦地耷拉着,显然是病得糊涂了。 “大夫,我们又不是不给钱,让你看诊便看诊,别耽误时间成不成,没瞧见人都烧糊涂了吗!”他皱着眉,心里火气蹭蹭地往上冒。这看诊的老大夫眼神委实有些不好,还好意思道自己眼睛好使,真是哔了狗了! 闻言,老大夫也不搭理他,只慢腾腾地捋着花白的长胡子,眉头微蹙似是遇上了天大的难题一般。 这老家伙该不会是装腔作势,其实并不会看诊吧?这个可怕的想法一冒出来,顿时他瞧这老头的眼神都不对了。再一细想甫一进来时,这破旧、门可罗雀的小医馆……简直不寒而栗!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抄起苗青澜便要离开。 “这位姑娘只是受了风寒罢了,带她出去出一身汗也便无事了。”老大夫不紧不慢地摸着胡子,白了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而突然脸色大变的陆赫青一眼,“小伙子瞧着也是个壮士的,这脑子怕不是坏掉了吧?你瞧着老夫像是个歹的吗?”老大夫气哼哼道。 “……像。”只要无事便好。陆赫青完全不给老头脸的回了一句。 “嘿,你这小子!”老大夫被气乐了,“这女娃子身子倒还好,不过嘛……”老大夫顿了顿,掀起眼皮扫了陆赫青一眼,没再说下去。招手叫来旁边打下手的小药童,给了他一张方子让他后院去。 陆赫青也没理会,这老头可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他做什么他却是不想知道的。只是他那欲言又止,一副“你这个智障”的神情实在令他心生不爽,但他那句未完的话却又分明勾着他,“不过什么?”他忙问。 “这小女娃体内……可是有些了不得的东西。”老大夫笑道。 “是什么?” “是毒。” “……” 小药童端了药过来,笑道:“这一碗下去,再让小姐姐发发汗,便没事了。”他小心地捧着药碗上前几步,将药送进了陆赫青手里。“不是我吹,我师傅的医术可是能上天的!”小药童满脸自豪。 上天?陆赫青呆愣的表情里有了一丝龟裂痕迹,上西天吗?这哪还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啊!这是要命的□□师吧! “快给小女娃喝下吧。再不喝,脑子要烧坏咯!”老大夫笑道。 果然,不一会儿苗青澜身上的热度便退下去了。 “多谢!”陆赫青脸上诚恳了些许,“之前多有得罪,”他拉起苗青澜,“不过那也是你这个老家伙自找的,怪不得我!” “嘿,你这小子!”老大夫随手抄起一条板凳便掷了过去。 陆赫青抱着苗青澜,仍然身轻如燕。早就跑远了。 陆赫青并没有带着苗青澜回苗府,而是带着她绕道去了江上柳岸。 喝了药恢复稍许的苗青澜,此时已不再如同先时那般病恹恹的,但是精神头也没好到哪儿去。陆赫青一直记着那老大夫让她发发汗的嘱咐,便带着苗青澜到了这风景秀丽却人迹罕至的江上柳岸。 这处地儿如同这喧闹城池中的一个世外桃源,草长莺飞,满目苍翠,同之前在山上瀑布后面的那个漫天桃花飞舞的粉色桃林不同,这片小小的天地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而周围却是青砖红瓦的矮房街巷。 岸边垂柳的绿叶随风飘扬,几片调皮的叶子在风中翻卷着,飞舞着,脱离了柳枝,被风卷着飞往了更广阔的天地。绿意盎然的一方天地里,有青草的香味,有微风的轻轻拂动,还有一个……笑眯眯的大胡子! 苗青澜回身看向大胡子陆赫青,笑嘻嘻地,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不怀好意。但她面上的笑容又是那样张扬。 “喜欢这儿吗?我前些时日溜出来时发现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你?”陆赫青忽略了她的不怀好意,反正她也做不了什么。他折下一根柳条,手指灵巧地活了几下,那根长长的柳条便在他手中成了一个柳环。 他嫌弃拿起柳环上下比划,而后随手一扬便套在了苗青澜的头上。 适合我? 苗青澜眨眨眼。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黑葡萄一般,圆溜溜水润润的,即便她不说话,光是从这双眼眸里便能看出她的疑惑。 “是呀,那老头不是让你发发汗吗?自然是让你在这儿玩耍咯?不然如何发汗?”陆赫青煞有介事道。他也是知道的,即使苗青澜出身并不显贵,但是她家却也是一方富贾,自然也是娇养在闺中的。 苗青澜狡黠地眯起眼冲他咧开嘴,笑得肆意而张扬,那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满是笑意,似乎是对他这份安排非常满意。陆赫青也看着她笑了。 两人在柳岸上追逐着,奔跑着,欢笑着……直到夕阳西下。 ——我该回去了。 苗青澜说。 陆赫青温柔地给她拭了拭额上冒出的热汗,并没有听到苗青澜的话,笑着问她:“是不是饿了?又想吃糕点了?” 苗青澜摇了摇头。 ——我说,我该回去了! 她双手紧握成拳于胸前,两只大眼睛里突然燃起热烈的火焰来,嘟着小嘴不满地瞪着他。 他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只能从她突然变得愤怒的表情里猜测她所要表达的。“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忐忑地问她。 ☆、第 20 章 ——你听不到我的话了吗? 苗青澜一听到陆赫青的问话,原本神采熠熠的大眼睛里忽然便迅速漫上了一层水汽,她只是看着他,看着这张胡子拉碴面向粗犷的脸。无疑,他有一双漂亮的凤眼,墨色的瞳孔,斜眉入鬓,令他这一双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此刻,这双眼睛里清楚地倒映出她的此时惨兮兮可怜巴巴的模样,也同样将他的不安和担忧显露了出来 ——你听不到我说话了吗? 苗青澜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孤单落寞愈加明显。她又问了一句,但是显然如同她之前在心里猜想的那般——陆赫青真的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她又要回到过去那样的哑巴生活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啊?有事就说啊!”见苗青澜只看着他默默流泪并不说话,陆赫青也急了。他本来就够担心的了,这会儿苗青澜还只哭不说话,他完全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也还是不清楚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赫青急得抓耳挠腮的,也还是什么法子都没有。只得巴巴地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呀?女孩子就是麻烦,只知道哭,都不晓得说清楚!”话到最后,他竟下意识的带上了丝丝委屈。 这倒是不假,原本都是好好的,突然苗青澜便哭了,这一变故使得他心里莫名委屈了几分。 分明地看清了陆赫青眼中的担忧和无措,苗青澜才渐渐地止了哭声,抽抽搭搭地低下头。她心中 也是明白的,这根本与陆赫青无关,他不过是个无辜的被迁怒的对象。 她止了哭声,泪眼朦胧的看着陆赫青,眼里有委屈有难受,更多的却是难言的孤寂。她一着急便张了张嘴,突然想起自己并不能说话才闷闷地合上了嘴巴。 那样子瞧上去却是有些可笑了。 陆赫青虽不知晓她想要表达什么,却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是无用。他看着小姑娘哭得红通通的小脸,心里欢喜地不行却不点破。满心欢喜地上前将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安慰。 待怀里的小姑娘真正安静下来后,陆赫青才慢慢地放开她,问她:“心里可好受些了?”他笑了一声,小姑娘的情绪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苗青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也是想明白了,听不见便听不见吧,又能如何?不过是同之前一般罢了,再坏还能坏过以前的日子不成。再者说了,陆赫青何等身份,此番来杭是为祭祖,兼带讨个媳妇回去的,也待不了多久的。 她又在妄想什么。 苗青澜自嘲。 自我排解罢,苗青澜扬起笑脸,一手摊平掌心朝上,一手伸出两根青葱似的手指,前后摆动做出走路的动作来。这意思只要不笨,都看得懂:她该回家了。 她挑起眉,脸上是灿烂的笑意,仿佛之前的无措哭闹统统都是幻觉一般。 陆赫青自然不傻,他一瞧便知,且这会儿苗青澜虽然精神无异,但到底是受了病的。即便是吃了药,也该是好好在家将养才是。 他抖了抖胡子,道了一句“得罪了”,便将苗青澜抱在怀里,跃上树梢飞快地苗府赶去。 将苗青澜送进她的院子后,陆赫青目送着她进了房,又巴巴地跑到她屋顶,巴巴地蹲在瓦片上久久不曾离去。他几次三番寻苗青澜,意欲何为他自己是晓得的,纵然她无法开口,但他却是非常之心悦她,总想着将她带在身边,如若不然便浑身不自在。 眼看着回京之期将至,可是他的小媳妇却还没能搞定。这可如何是好?陆赫青蹲在屋顶,对着几片青瓦望眼欲穿,他是必然要将这小哑巴带回去的。可是怎样才能成事呢? 他苦思冥想了一夜,终于在临近黎明时突然想通,心上一喜便不管不顾地又跳下院墙往家去。 此事不交给着急养媳妇的侯夫人如何说得过去。是呀,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再是如何心急跳脚抓耳挠腮,也越不过家中二老去啊!他嘿嘿傻笑几声,仿佛他已经将后边院子里那个团子般玉雪可爱的小哑巴拐到手了。 这边苗青澜自然不知陆赫青正在打她的主意,还在为骤然失去一个知心友人而伤心难受。苗家大房的人得到苗青澜回来的消息也是一刻不停地往院子里赶,苗宝成和苗青桑两个大男人也是匆匆放下手上生意,奔跑着往回。 一家四口聚在一块儿,苗青澜便将当日随同苗青珠一道去了山上宴会之后的事儿一一道来,自是略过在后山瀑布之后那一段,便道是陆赫青半途碰上迷路的她。却哪想状况颇多,便带着她寻了处山洞先躲躲,而后才背着她下山来。 听罢,苗母心疼地搂着苗青澜默默垂泪,心中却是将个爱出风头又要面子的苗青珠恨了个透底。只她一个妇道人家却是无能为力。 苗父也是极为心疼小女儿的遭遇,他也是知道二房那边的人都是些什么心思。原想着家和万事兴,不过破点财罢了,也不当什么事。可这都欺负到他头上了,这是完全不将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啊! 若说对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可他万没料到这个弟弟不过做了几年小官,心肠便是变得如此……其中弟妹的教唆自是少不了。 苗宝成摇头叹息一声。看样子,这家是得彻底分了才是。不然二房还当他们大房好欺负,拿他们的用他们的,到头来还妄想用他的宝贝闺女做筏子。这是想得有多美啊!苗宝成忍不住哼声,略略宽慰苗青澜几句,便又离开了。 他要去把花园里那道墙给堵了! 二房的那些个下人也休想进来打探消息!苗宝成面色一狠,吩咐下去便又匆匆到前厅将所有下人集中问询。 且不说苗宝成一念之下如何雷厉风行,这边苗青桑也是心头不畅。他看着自己捧在掌心呵护的小妹受了如此牵累,心里早将那苗青珠抽打了千千万万次。“我早便说那二房的女人不是省油灯,那苗青珠就是个心思不正的,偏你还向着她!”他颇有些气愤地数落道。 苗青桑不喜苗青珠她是知道的,他确实也曾告诫过她。但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苗字,他们可是嫡亲的堂姐妹。她是不敢把人想得太坏,而她自己又是这等样子,如何还能祈求更多。 “好了好了,小妹你好生休息着便是,陆将军那儿我跟阿爹会去登门道谢的,这个苗青珠我也不会放过便是!”说到后面,苗青桑贯来儒雅的面庞上便浮上一层凶狠厉色。他早便想清理掉那家人了,只是碍于家中长辈的缘故才迟迟没能动手罢了。 见阿兄面露狠色,苗青澜生怕他一时气愤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忙探身拉住扭身欲离开的苗青桑,担忧地看着他,摇了摇他的手臂,依依呀呀的比划着。 见小妹如此担心他,苗青桑面上一缓,笑着安抚道:“你且放心便是,你阿兄可不是那等不长脑的莽撞之人,要对付他们可有的是法子,甚至都不需要过我手。我还有个可爱的妹妹在家等着我呢,如何会同那家人做傻事赔上自己!” “你还不知道你阿兄吗,他做事惯来是个有分寸的。你阿兄呀,打小从聪明!”苗母笑着打趣,搂过苗青澜在怀里抱着。那意思竟也是同意了苗青桑可以暗中做点什么。一想到向来不同意苗青桑对那家人做什么的苗母都被气得认同了阿兄做法,看来是真被气得狠了。 是呀,你女儿是女儿,当个宝一样捧在手里。她女儿便低人一等了不成?合该被你们利用推出去糟践不成! 苗宝成剔除了几个与二房有些首尾的下人,又着管家好生肃清了家中下人,那边花园里却是已然隔了一堵墙,连个狗洞都不留,都糊了个干净。如此这般,苗宝成才算是心气顺了些,慢悠悠地便出了门。 见阿爹处事干脆,苗青桑也顺手将苗青澜院子外也清理了一番,暗戳戳的暗中计划着要怎么叫苗青珠那样的女子吃个大亏,匆匆追着苗父也出门去了。 料理了家中事务,他们可还得选些上档次的礼物给侯府送去。虽说侯府也不缺他们这点东西,但如何说都是他们的心意。若是此番没有遇见陆将军,他们家苗青澜还不定要受一番怎样的苦呢!可不能叫人侯府觉着他们没规矩,所以呀,这礼,必须送!那等黄白之物他们羞于出手。 眼看着阿爹和阿兄都气呼呼地离开了,苗青澜抽过帕子给苗母擦了擦泪,无事人般的笑望着苗母。本就心肠软的苗母见受了苦遭了难的苗青澜还反过来安慰她,心里更是软得一塌糊涂,心里那最后零星末点的对二房的软意也消了个彻底。 捧着小女儿的脸觉得真真是如何都看不够。又想着女儿的哑病,怕是嫁不出去了。即便嫁出去也是要受人诟病的,或许日子也未必好过,不若再留她几年。反正家里也不是没钱,养着她又如何了! 想着想着,一不小心想得远了。苗母又哭又笑地摸摸女儿嫩滑的小脸蛋,叫她好生躺下休息,便唤了青鸟进来好生伺候着,她便坐在外间望着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咯日更咯!亲爱的小伙伴们确定不来一发收藏吗?!来嘛来嘛!挥挥小手绢~ ☆、第 21 章 苗青澜到底是身子还有些虚的,才躺下没多会儿便睡着了。这一睡便睡到了月色当空。她这一觉倒是香甜,殊不知偌大个苗府已然在她的睡梦中来了个彻底的大换血。虽有大变动,但许是苗宝成早有吩咐,所有人都仍然一切照旧,苗青澜自然也是看不出什么来。 因着苗青澜大病初愈,见不得风,便被苗母拘在一方小院里好生修养。而向来井然有序的前院,苗宝成带着苗青桑火急火燎地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看二人的样子,似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他们面上俱都无甚表情,旁人也无从猜测。 “老爷,桑儿,怎的这般急匆匆的?可是侯府那边……”苗母迎了出来。这父子二人一起出去,说是要去侯府登门道谢的。可是这才多会儿,便如此这般的就回来了。 那可是京中的贵人啊!侯爷呢,哪是这般容易说见便见的。她虽为商人妇,但是个有钱的商人妇,与那些有官身的夫人们也是有交集的,晓得若是想上这些官家的门,必是要先投拜帖的。 也不知这…… 苗母拉过二人,仔细地从他们面上一一看过,想要从中寻出点什么不同来。但这浸淫商场多年的父子二人俱都非一般人可比,苗母自然只能失望。 但她也不气馁。瞧不出还不兴问么?上下嘴巴一动的事,那都不算个事儿。即便老的不说还要瞒,这小的难道还逃得了?想罢,苗母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非但没有歇了,反而越烧越旺。也不去管苗宝成了,只幽幽地把个苗青桑望住。 顶着母亲炽热的目光,苗青桑越发感觉鸭梨山大,怕是要顶不住了。也不摆面无表情了,他将目光投向了苗宝成,拼命使眼色:老爹救命!救命啊老爹! 只差把眼睛眨成个眼抽筋,可恨他老爹竟然故作自然地将他的求救信号忽视了,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神情惬意地呷了口盏才沏上来的茶,竟是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苗青桑见此,也便知晓自家老爹是怎么个意思了。他无奈地笑了笑,竟觉自己之前那般硬要抗下阿娘的吃人视线是何等的多此一举。遂两眼一闭,直挺挺站那儿便一股脑儿地将他父子二人去了侯府之后的事儿道了出来。 苗母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万万想不到,她想象中那样高不可攀的人家竟是那样和气的,完全没有架子不说,真真是个神仙似的一对侯爷夫妇。那位传闻中凶神恶煞的陆小将军竟也是个好相处的,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儿郎竟是略略交谈了几句便颇有几分相逢恨晚的意味来了。 苗母在一旁听得眉眼弯弯。听到要紧处,不时添一句“侯夫人是如何说的?”“没想到侯爷竟是如此和善”“呀,原来不单我们寻常人家如此,侯府那样的大家里竟也如此?” “不知是不是阿娘多想了,总觉得那般人家是否过于和善了些?”听罢此番来龙去脉,苗母终于放下心来,晓得自家这一老一少并未得罪侯府,终是宽心不少。只是听着听着,总觉哪儿有异,可偏又一时说不出。 苗母自思量间,厅中父子二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两个眼神在空中相遇,而后便是一番激烈交缠厮杀,不过很快又各自掩了。是以当苗母回神时,厅中又是一番粉饰太平的和谐。 “夫君,你道如何?”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苗母也是爽气性子,索性便放弃不再难为自己,对着一旁捧着茶细细品着的苗宝成问道。 是时,苗宝成正自得于自己这一手吃茶功夫了得,完美避过夫人的开场问询,哪成想这厢正自得呢,兜了一个圈又兜回他头上了! 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家夫人真真是啥都好,独独这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不出追你到天涯海角都要问的性子要不得!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到底是要挨的,躲不掉! 放下茶盏,苗宝成清了清嗓子才要说话,一掀眼皮发现长子还在下面杵着呢,忙瞪眼将他逼了出去。 “夫人哪!”苗宝成换上讨好的笑容,悄咪咪地凑近苗母,“这一去侯府,可不是给咱闺女儿找了个婆家嘛!” 啥?苗母听得一愣,找了个婆家?婆家?几个意思这是?去一趟侯府闺女就没了?只是还不待她发作,这边儿苗宝成又凑了过来,“先说好,我可不是卖女求荣!”见苗母又要瞪眼,他忙做了个揖,软声道,“侯爷发话,我等屁民如何刚说个不字……且慢,且慢且慢,夫人莫动手,我这便继续! 那侯爷夫人顶和气的,侯爷也是好相与的,却是侯爷先提的这事,且我观那位陆小将军便是身材高壮了些,面上都叫个胡子遮了我也着实瞧不见,且听他谈吐行事都是不差的,与阿桑也是处的不差的。 如此说来还是我们高攀了不是?”他见苗母面色渐有缓和,才又腆着脸凑上去。 送了一盏茶到苗母嘴边,方才又正色道:“侯爷也提了让咱们一家举家搬到京里去,不说到时住到侯府附近,照样能日日见着闺女儿,单说侯爷为咱们搬迁一事也是出了力的,连经商牌都给咱们准备好了。” “这便是叫咱们都去呢!” “这……”侯爷这是早早便惦记上咱家了?苗母面上仍然惊疑不定,似是仍不大相信。 苗宝成宽慰地拍拍苗母的手,笑道:“陆将军似乎也是极为中意咱们家的女儿,他们为了这一桩亲事也是颇费心力,我们拒也是拒不掉的。不若顺了。况且啊……咱们跟二弟一家都这般光景了,走了也是好的。” “说的是,免得总话里话外的编排咱们。咱们又不欠他们的,倒是他们家,不时地朝我们家伸手,好东西拿走许多,却仍然时时想着要算计我们闺女……”一说起苗宝山一家,苗母又是愤愤。 她自然不是因了这点子钱的缘故,他们家不缺这点子钱。再说二房每回拿钱的理由都是:官场难走,我们家老爷这个官做得清廉,那是一点油水都没有的。这不,又是同僚间的聚会了,总推脱不去也是不成了。大嫂,我们府里什么情形您也是知道的…… 或者是:大嫂啊,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家老爷打点官场需要银子,可是我们家…… 真真是烦透了那心眼子比针脚都要密的一家人了!从他们家拿了好处还是那么理所应当,合该他们家起早贪黑赚的辛苦钱就该养着他们?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吧!简直是土匪逻辑啊!还官呢!苗母撇撇嘴。 这都不当什么事,可事儿就出在那一家子拿了好处还不好好待他们家乖囡。哎哟,可怜的孩子哟!他们做长辈的不好插手府里小辈们的打打闹闹的,虽然知道苗青珠被养的娇惯了些,心性许是高了些,但姑娘家闹又能闹到哪儿去,总不过这府里那么点地儿。 如今经了苗青澜这一出,她是再不敢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同那等蛇蝎心肠的放在一块儿了。 唉…… 在杭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是官一个民,即便是亲兄弟,民也大不过官去呀……或许真如老爷所言,还是该搬离杭城。想着若是二房还有点良心的话,怎么也该急着他兄弟当初是如何一人养活的他,还供他读书当了官的。 越想心里越是难受,苗母抽了帕子轻轻地拭泪。 “这儿的生意如何呢?”是要打出去还是怎的?虽说他们家有钱,但若去了京里又是两说了,这点钱怕是只能两眼一抹黑了。 “夫人放心,”苗宝成面上也有些哀伤,他们苗家可就剩了他和苗宝山了,他和苗宝山已然兄弟离心,兄弟只当他是傻的,从他这儿取用也做理当,但他也有儿有女,岂容二房那一家子虎狼拿捏。 苗宝成摇了摇头,宽厚的大掌在苗母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夫人只管放心便是,杭城的生意可是我们的根啊!自是不能丢的。我已让桑儿去处理了,寻个妥帖稳当的先管着,等我们在京里站稳了脚跟,再行好生处理便是。” “生意商场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您怎么说怎么做便是。就是……”苗母又担心地看了苗宝成一眼,问他,“那二房那边……”苗宝成知她顾虑,遂笑道,“这会儿他们可还忙着呢,哪有空管我们家的事儿!哼!” 呵,他们是亲兄弟不假,但是这般算计他的宝贝闺女,他也是有脾气的!苗宝成面色阴沉,却未再说什么,转身往后屋去了。 苗母知他心里不爽利,便随他去了。苗青桑出去处理生意场上自家的事务,她也不能闲着,先给苗青澜透个信才是。也好叫她心里有个准备,至于二房……苗母总觉得自家老爷和儿子定不会让他们太好看才是。 她只管等着瞧好戏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侯夫人:哦呵呵呵~小儿媳妇终于骗到手了! 侯爷:夫人,要矜持哪! 侯夫人:…… 苗父:这个女婿是不是太丑太老了点…… 苗兄:不满意您倒是拒啊! 苗父瞪眼:这谁家倒霉孩子,怎么尽拆台了! 苗家二房众人:顶锅跑过—— ☆、第 22 章 一转眼,便是寒食节了。 整个杭城都为此热闹了起来,隔着厚厚的院墙,仿佛都能听闻外间沸反盈天的热闹,苗青澜坐在院子里荡着秋千,对外间很是向往。但她又心知如今府里事儿多,阿娘阿爹阿兄怕是都顾不上她,她也懂事地不愿去添麻烦,便只能安安静静一个人在这儿呆着。 只外头的笑声闹声委实太过吸引她,仿佛只听到点儿响动心中便小猫挠过似的痒的不行。出去浪一浪是别想了,不过瞧上一瞧怕是没什么大碍的吧。想罢,苗青澜便嘿嘿笑起来,那笑怎么瞧都有些……不似姑娘家该有的妥当,青鸟在一旁看得心惊不已。 她是不清楚缘何姑娘病了一遭便会有如此变故,但是苗青澜自己心中却是清楚的,她这是叫闷的。往年若是这时节,苗青珠和苗青椰总是会来给她解解闷的,或者苗青珠要出去走走,也总是会捎上她的。虽说少不得要听些有的没的,但总好过一个人闷在家里羡慕外头的欢笑。 苗青澜坐在秋千上,荡着双脚笑眯眯地看着青鸟,朝她招招手又指了指秋千,那意思便是让她过来给她推秋千。青鸟疑惑,姑娘一个人也能荡得很好,甚少要她伺候的,这是怎的了? 疑惑归疑惑,但姑娘的吩咐却是要做的。青鸟轻轻地推了推秋千,秋千仅是小幅度的荡了荡便停下了。苗青澜扭头看她,大大的眼睛里是对她的不满。青鸟才表露出一点忐忑的神色来,苗青澜便立刻得寸进尺地要求青鸟大力点推。 她要看到院墙外头的景象! 这可是大大的不妥!青鸟哪里敢应,仍然轻轻地推,惹得苗青澜不住拿眼瞪她。原先的那点子忐忑不安俱都散了干净,这会儿她哪里还不清楚苗青澜的那点小伎俩,只低眉顺眼乖乖地轻轻推她。 果然,才几下,苗青澜便受不住气哼哼地跳下了秋千。她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叫青鸟看破了,她是断断不会帮自己的。再这么荡下去可是无趣的紧,早早另想他法才是。 她托着腮在墙根下来来回回地走,不时抬头望一眼高高的墙头,仿佛只要她不时多瞧上几眼,面前的高墙便会矮上几矮似的。 青鸟捂着嘴在树下笑。每每收到苗青澜不悦的盯视便转开了身,但没一会儿又看着苗青澜发笑。她家姑娘实在也太可爱了些,这般走上几走瞧上几眼那墙便能矮了不成?心思如此通透地晾在阳光下,还以为自己藏得缜密呢! 青鸟越想越好笑,也不打扰她,只在树下坐着,看苗青澜折腾。今日寒食,想来姑娘是想出去想得紧了,可前日才被二房的人诓了去,自家老爷公子那等寻人的阵仗……如今又是这样光景,夫人怕是如何都不敢将姑娘放出去的罢。 她从小便跟在姑娘身边,姑娘那点儿小心思小脾性她早摸得透透的了。 “小妹,西湖今日摆宴,你……”正当苗青澜愁肠满怀,琢磨着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躲过青鸟出门去时,一道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响起。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倚着廊柱的少年。 此时阳光正好,那少年站在廊下却是正正站在光辉里,被太阳的光笼罩着仿佛镀了一层金光般,如同天神降临。这少年,不是苗青桑还能是谁。原本没精神地耷拉着脑袋苦着脸的苗青澜一看见她,便露出喜不自禁的表情来。她咧着嘴扬起大大的笑脸,兴奋地朝着抄手游廊跑来。 她蹦跳着到了苗青桑面前,仰起脸嘻嘻笑着看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只映出他一个人,此时眼里皆是灿烂的笑意。她的手在空中飞快地舞动着,比划出一个个好看的动作来。 “是呀,我带你去呀,正好带你去见个人。你看,如何?”他笑眯眯地问她,顺手从旁边伸展出来的树枝上摘了一朵粉色的小花,簪在苗青澜的发髻上。 苗青澜大喜过望,忙不迭点头,一刻也等不了般的拔脚就往外走去。 看来真是憋得很了呀!苗青桑哭笑不得地拉住了她,让青鸟带着她回去换了合适的衣裳再出来,并一再保证会在大厅里等她。 见安抚了苗青澜,苗青桑便也转身慢悠悠地沿着抄手游廊,穿过垂花拱门,再经过东西厢房,才来到了大厅。不过才堪堪坐下不过半刻钟,随意地换了一身莺黄色绣雪色碎花长裙,又披了件素色薄纱,不施粉黛的小脸蛋儿粉嫩粉嫩的,因跑得急还泛着红,喘着气便拉住了他的袖子,讨好地轻轻摇了几下。 “你呀!”苗青桑不过略长她几岁,却已有能力独自着手自家的营生,可苗青澜呢,却是叫他们宠得娇气得不行。圆圆的小脸儿瞧着很是讨喜,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引着人同她亲近一般。 他们原想着,苗青澜口不能言,家里多赚点钱,即便嫁不出去也可以养在家里,也不用去别人家里看婆母的脸色受人欺辱,甚至他一早都想好了,待他弱冠娶媳妇,定要娶个能容人的,帮着他一起照顾自家小妹。 如今她倒是定了人家,只是那门庭也实在是高了点,怕只怕到时他们即便想帮也伸不了手。不过他是见过侯爷夫妇的,觉得以侯爷夫妇二人的为人,怕是小妹进了那样的人家,也是能够妥妥当当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可都是要搬去京里的呢。如此,也便算不上远嫁了。 总觉得懵懵懂懂的小妹还什么都不懂呢,这就许了人家了! 苗青桑一通感慨,苗青澜却不知他这是魔怔了还是怎的了,只以为他这是又要变卦了,忙紧了紧手中抓着的那片袖子,大力地左右摇晃起来。 “好好好,这就带你去!知道你在府里闷得久了,不知道的还道你是怎样被阿爹阿娘苛待了呢!”苗青桑宠爱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哈哈笑着率先走出门去。 马车早已等在府门外,苗青桑将苗青澜送上马车后,便也上了马,打马走在马车旁,不时弯身跟马车内的苗青澜说着什么,惹得苗青澜不住地掀开帘子往外瞧。那俏皮娇笑着的模样儿,真真可爱至极。 一行车马行了好一会儿,才在西湖边停了下来。 “到了,小妹下来吧。”苗青桑在旁朗声道。 车帘子动了动,不一会儿,便滚出来一团黄色的小姑娘。苗青澜也不知是怎的了,竟是才要打帘子跳下车时,不慎崴了脚,前脚绊后脚地就跐溜一下滚作一团,还不小心滚了出来。 看到此情此景,苗青桑扶着马车捧腹,笑得不行。笑了一会儿,忙伸手将小小一团的小姑娘抱了下来,拍了拍她头上的发髻,柔声道:“小心些,阿兄就在边上护着呢。不碍事的!” 怀里的苗青澜闷闷地点了点头,却是缩在兄长怀里不下来了。 她身量本就长得小,小小一团缩在苗青桑怀里竟是一点不违和。苗青桑却是知道这小丫头是不好意思了,定是红着脸才赖在他怀里的,幸而这里还有段距离,便抱着她过去也是无妨的。 借此机会,也好将自己怀中的小宝贝护在身边,免得又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打主意。苗青桑如是想道。他抱着软趴趴瘫在他怀里的苗青澜无奈地笑了笑,他人不知他却是晓得的,这个小家伙是懒得走道了,宁愿赖在他怀里省点力气,直到看到真正能勾她兴趣的。 正是春风和煦,万物生长之际,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西湖边上景色宜人,湖边柳树招展似女子正在湖边浣洗长发,绿油油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荡,偶有几条长柳枝垂下伸进了湖中。 寒食节今日,西湖边上出来郊游的人着实不少,湖边草地上三三两两地聚着些人,苗青澜往那儿一瞧,却是立刻无趣地缩了回来。 那些人围成一团却是正在打叶子牌,而在不远处还有一群小童,看那样似是正在斗百草。斗百草也作斗草,斗花。一群小童四散开撅着腚在花丛草丛中寻找花花草草,比赛采集来的各种花草的多寡、韧性和奇特,或对花草名。 两人持草相对站立,双手各持一草或花茎的两端。游戏开始后,二草相勾,双方各自把草向自己方向拉,谁的草或花茎被对方拉断谁为输,然后用“打赢家”的顺序赛下去,直至选出最后的胜利者。苗青澜看了个大概,便又无趣地撇撇嘴回了头。 湖边道旁,另有一拨衣着简洁的男子,他们正兴致勃勃地分成两组人牵钩,“嘿哟”“嘿哟”的叫声不绝于耳,光是听着那吆喝声,就叫人心头发热。另外一片广阔的草地上,更是有一群嘻嘻笑着的小姑娘们正在自家侍女的帮助下放着风筝。 不远处还有人在玩抛堶,靠近湖边有一条小溪,男男女女的坐在那儿流觞曲水,吟诗作对,好不乐哉。苗青澜定睛一看,竟是在那群流觞曲水的男女中发现了苗青珠。 是了,她可是杭城第一才女呢,这等风流雅事如何少得了她?苗青澜闷闷地瘪了瘪嘴。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亲可以收藏哦!收藏之后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本文更新信息哦! ☆、第 23 章 清风送爽,当苗青桑兄妹俩乘着春风来到停在湖边的一艘巨大的楼船前时,再无法前进。只因前边挤满了人,将个渡口围得水泄不通。苗青桑护着苗青澜往后退了退,饶是他事前曾预想过今日可能会有的激烈状况,却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盛况! 不过一艘装饰华丽,做工精巧绝伦的侯府楼船而已,何以会引起这样大的动静?不说苗青澜想不通,知道些体细的苗青桑此时也是颇有些懊恼。 这艘载着侯爷夫妇从千里之外来到杭城的大楼船的甲板上,正有几位美貌的女子或坐或立地聚在一处,她们手上都掌着一样乐器,或琴或箫或埙,方才那阵婉转动听的丝竹之音便是从此传来的吧。 苗青澜虽不同音律,但仅仅是看这架势,她心中便已是激荡不已。轻柔的乐声没有停顿转折,陡然激越锋利起来,阵阵破空之声竟是将原先的悠闲散漫的气氛祛了个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只余铿锵鼓声,曲声急促琴音震荡,仿佛此刻正处于危机四伏剑拔弩张之际,苗青澜听得心中一紧。 便是在这等紧急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悠远而缥缈的笛声突然加入了进来,令得这一紧迫的危机被打消在须臾之间。场面顿时又平静了下来。这一动一静,一紧一慢的变化堪称绝妙!不少听音之人不自觉地鼓起掌来。不多时,笛声渐渐地消散了,但这时,船上的演奏仍在继续。 苗青澜缓过了神,忙拍拍身边始终含笑注视前方,仿佛听得入了神的样子,但熟知苗青桑的苗青澜却是悄咪咪地弯了眼,别人不知她却是知晓的。别看苗青桑气质温润如玉,为人做事儒雅有礼,风雅之事也有为之,但偏偏于音律一道一窍不通,同她一样。 听了半天,也是无趣了。苗青澜性子急,实在等不住了便找苗青桑。 苗青桑感受到了苗青澜的躁动,忙微笑着扭头拍了拍她的头安抚她的情绪,笑道:“小妹莫急,今日阿兄便带你上船去见识见识。”他甩了下袖子,护着苗青澜绕过人群来到了楼船另一头。 他仰头望着楼船,面上笑容清浅。不过片刻,从楼船上便放下了一架木梯,苗青桑抬了抬手,示意苗青澜上去。苗青澜闻言扭头看他,见他仍然笑眯眯的,便也笑笑。 他们才上船,早有侍立一旁的侍女领他们上楼。 这艘楼船苗青澜自是极为熟悉的,楼上楼下的她也是熟悉的。这侍女领他们上的二层里间这舱房,便是当初陆赫青所在的房间。都走到门口了,苗青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眨着大眼睛,明知故问地看着苗青桑。 苗青桑抬了抬手,正要说什么,突然舱门开了——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这人不是家宝是谁?熟人呢!苗青澜笑眯眯地冲他晃了晃手,她无法说话,但是长相可没变。此时俏生生地立在门前,家宝愣了一下,咧嘴笑了。 “苗姑娘呀,您可来了!”他猛地蹦了出来,捂着嘴笑得贼兮兮的,暗戳戳地伸指往后指了指,“喏,又躺下了。” 这手势苗青桑看不懂,苗青澜却是明白的。她捂着嘴就乐了,这位大将军可真是能作!分明便是个晕船的体质,竟然在寒食节这日上了船出来约她相见。笑了一会儿,见家宝皱巴着一张脸立在门口,两只眼珠子好似被多粗的绳牵着一般,一个劲地往船甲上奏乐的方向探。她不由好笑。 挥了挥手,苗青澜示意家宝不用再守着门了,想瞧什么便瞧去吧,难得的热闹节日哩。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仆从便又什么样的主子,家宝便是个能生事的,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能那般不着调的对着她喊出一句“有人劫色啊!有人劫咱公子的色啊!快来人啊!”,也是令人不服不行啊! 她想起那时初来乍到,自己都还懵懵懂懂的,叫他这一嗓子,算是彻底醒了。接着,她又想起前几日苗母告诉她的,待侯爷一家回京之时,他们也是要跟着一道的。 对于这位人人闻之丧胆,面相非常之不招女子待见的大将军,苗青澜却很喜欢。不单单是因为他们能够无障碍的沟通说话,更因为他其实是个很细致的人,一点都不似外表看上去的那般鲁莽粗犷。 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嫁个熟悉点的,总比蒙头嫁了好。如此一来,苗青澜对这桩婚事便也是满意的。 “陆将军这是?”随着苗青澜进了屋,苗青桑诧异地看着此刻满脸菜色地躺在榻上的陆赫青,显然对这突然的一出很是摸不着头脑。按说世人皆爱儒雅俊公子,但是这健壮的将军卧在榻上装病装柔弱的,跟儒雅就搭上边了? 苗青桑一直认为,既然陆赫青心悦他家的小妹,一心想要表现表现也无可厚非,但这表现表现……还没看到结果呢,人自己先倒下了,这到哪说理去? 陆赫青意识到房中闯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半晌才掀起眼皮瞄了一眼,见是自己的未来大舅兄,不免有些绝望。 惨了,这幅鬼样子……他心里哀嚎着,也不看苗青桑是何神情,忙就闭上了眼,假装自己啥都没看见。这般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举动,看得苗青澜和苗青桑捧腹。怕是谁都难想到外人口中凶恶丑陋的陆将军私底下是这般样貌吧,原先存于心中的那点不确定也去了个干净,如今苗青桑看这个准妹夫却是顺眼了不少。 虽然他从不曾觉得小妹的哑疾有何不妥,但世人目光如此,若说一点影响也无那自然当不得真。他原也觉一辈子养着妹妹也是好的,但他的宝贝妹妹总归是要见人的,也不是年纪轻轻就要青灯古佛过一生的。 这个缘分却是来得恰恰好! 作为妹妹的后盾,他自然要想得更多思虑更多。苗青桑正忧伤的想着再过不多久,妹妹便要嫁入别人家了。没想到缩在壳里的陆赫青竟是探出了脑袋,他问道:“苗兄,你们准备地如何了?我明日可就要出招了!”说话时,他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竟是蕴满了笑意。 “那是自然!”回过神来的苗青桑忙接道,对于明日所行之事,他们可是早在三天前便布下了计划。打蛇打七寸,伤人伤要点。在离开前,他可一定要给那些人一个好看才是!“我早便吩咐下去了,效果似乎还不小呢,端看你明日如何再给他们一个会心一击了!”苗青桑冷声道。 ——你们在说什么? 完全不知情的苗青澜只能听着他们打机锋,确实半句都听不懂的,但听了半天总归是明白的,他们在商量的可不是什么小事。她想要问问苗青桑的,可她比划起来难免有些费时间,这屋里也没个纸笔的。 也不知道陆赫青还能不能听到她说话,苗青澜抿了抿嘴,还是抬起头忐忑地看着陆赫青的眼睛“问”道。 “你先不急知晓其中来龙去脉,只管明日看好戏便是。”陆赫青听见自己的心上人小姑娘问了,便拣了些不着紧的边边角角给说了,再问详细的却是闭嘴了。 ——那好吧。 虽是应下了,但苗青澜仍然委屈巴巴地盯着他。 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的苗青桑却是震惊不已!自家妹妹分明什么都没说,陆赫青却开启了一问一答模式,而随着苗青澜的表情变化……苗青桑觉得自己这个大胆的想象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他所想,陆赫青竟当真能够同苗青澜对话,还是一切只是巧合。若只是巧合,陆赫青这突然的一问一答是怎生回事?是他……今日没有服用汤药的缘故吗?苗青桑的目光讳莫如深地看向了屏风旁那盆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要死不活蔫了吧唧的绿植。 “你们……”自觉发现了了不起的大事的苗青桑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若是当真可以对话,他也想啊!做梦都想呀!苗青桑目光热切地看住陆赫青。 陆赫青五感较常人本就犀利灵敏许多,这会儿叫苗青桑这灼人的目光狠狠盯着,便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忍不住伸出手挠挠头,憨憨地“嘿嘿”傻笑起来,硬是不接苗青桑的话茬子。 “公子公子,收到消息了!”正在二人两两尴尬对视时,突然兴高采烈舞着手跑进来的家宝打破了屋内的沉默。他扬了扬手上拿着的信件,兴冲冲地跑到了陆赫青床前,体贴地为他掖了掖被角,转头就把卷轴塞苗青桑怀里了。 “这是……”苗青桑被这一出打得一愣。万万想不到陆赫青的小厮竟是年纪不大,眼睛已然花得可以了——连哪个是他主子都不识得了。似乎脑子也不咋好使,他主子明明是躺着的,塞他怀里几个意思啊? 仿佛看出了苗青桑的疑惑,家宝忙嘿嘿笑着给苗青桑请了安,笑道:“苗公子,小的目视千里耳听八方,身子骨壮得很呢!这封信啊,可不正是刚收到的那边的消息么,就是给公子您的!” “如此,便多谢了!”家宝虽语焉不详,但苗青桑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淡笑着接过信,小心地折了几折便直接便塞进了宽大的袖子中。 作者有话要说:妹控苗青桑:妹夫,快教我啊!我想听妹妹软萌萌地叫哥哥啊!妹夫! 病弱陆赫青:大舅哥,不是我不教你,是我没法教啊! 急火大舅哥(横眉瞪眼):不不不,你必须教我!不教就不嫁妹妹了! 陆赫青摊摊手:大舅哥,真不是我不教啊!蠢作者脸都贴到评论区了,一个新留言都没看到,ta不给力,小弟我也……无能为力啊! 懵比大舅哥:还有这种操作? 陆赫青:看我真诚的眼神! 苗青桑傻眼了:这满脸的大胡子……看不见你眼神啊!不过没有留言……也确实是个问题啊!(握拳撑下巴沉思状) 苗青桑陆赫青手拉手,仰着小脸对读者小天使们大喊:小天使们,来来来来留言啊!有好看的小姐姐和好看的小哥哥啊!顺便来一波收藏啊!(碎碎念)码文不易,窥屏都窥不到啥也太折磨人了! ☆、第 24 章 陆将军定了苗家姑娘的传言如同一阵轻风于一夜间铺天盖地地流转在杭城大街小巷,东西街那两家打对台的酒楼里,说书先生拍着板唾沫横飞地讲着同一个故事——黑面将军与杭城苗女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苗家那是怎样的人家?先且不提苗家那位白手起家的苗大商人,顶顶有名的杭城富商,为人正义做事诚信,待人和善。再说那位苗家二房的苗大人,在杭城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一位大人,女儿又是杭城第一才女,可见其才情非同小可,另据知情人言,那位苗姑娘才情样貌都是一等一的,那通身的气度,那华贵的服饰……啧啧,真真是天仙下凡! 苗家待嫁姑娘虽有三位,但是一提起苗姑娘,首先想到的必然是那位二房的苗青珠苗姑娘。 苗宝成“深居简出”的女儿有哑疾却是杭城人人都知道的秘密,那个深闺中的姑娘长的是圆是扁也无人知。倒是苗宝山的两个女儿广为人知,她们常出门走动,苗青珠的才情杭城闻名,苗青椰是庶出,也是常常跟着出门的。 甚至都不需多想,只这条条框框的列出来,便是显而易见的,传言里的苗姑娘只能是苗青珠。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位他们口中有才有貌的苗大人千金曾经使计偶遇过陆将军,却“惊为天人”,从此便熄了嫁他为妻的念头。只是又一想到那泼天的富贵以及后来侍女传进来的传言,才叫她咬咬牙硬生生地又起了念头。 这人夸得有声有色、天花乱坠的,听的人也都上了心。听说这位陆将军年少有成,小小年纪便上阵对敌,履立军功,前途不可限量。如此一说,大小也算是郎才女貌。 这等传言一传开,那可真是一家欢喜一家愁啊!话里话外的捧苗青珠踩别家千金,高傲、矜贵且自视甚高的官家千金如何能忍?但若仅仅只是暗地里编排几句,却又不痛不痒的,人家照样风光照样踩她们,又不受一点影响,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做起来才真叫没脸! 后院里千金们是如何绞手帕如何□□花朵儿如何摔东西,都不妨事。前头的大老爷们闻到风声,也是各有心思。都是官场上摸爬打滚混出来的老狐狸,肚子里花花肠子弯弯绕绕的撸直了能绕城一圈,面上不显,但这样明显踩东家捧西家的流言也叫他们心里不快。 暗搓搓地扔了几个石子给苗大人添添堵,让他多做事少说话,别整天跟个后院里的娘们一样整天往外不说好话。这些大人们不过口头上几句话,便搅得芝麻小官苗大人忙得“不亦乐乎”,连个上茅厕的空闲都难找。 听到消息的苗大人虽然忙得骨碌骨碌转,心里苦不堪言,但一想到传这话的八成便是侯府,他心下又是大定。若是他搭上了侯府这门贵亲戚,日后还愁不飞黄腾达?整死那几个官权压人的老东西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嘛! 想着想着,苗宝山便美起来。放衙回府时,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夫人和女儿,欲与自己的妻女一同分享此等绝妙好消息。 “夫君,府上负责采买的婆子今日回来时也同我说起了,听说坊间都穿得沸沸扬扬了,消息可靠吗?”苗宝山的夫人掩不住面上的喜色,拉着苗宝山一再确认。 “我也得到消息了,还能有假?怕是侯府传出的消息吧。”苗宝山自得道。得亏他有个好夫人好女儿,不然这等好事还能轮的上他? “便是明日?”苗夫人急不可耐地追问。 “明日。”若是平日里,被追问的急了,苗宝山怕是要急。但今日这消息可着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他就要靠着女儿官运亨通了啊!再多的追问,他心情好时,都是乐得回应的。 相较于父母的激动,苗青珠却是难得的沉默。旁人不知,她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得,那位黑面将军可真不是个好拿捏的。哪有男子不好颜色?投怀送抱岂有不抱?可偏偏那满面胡须的丑八怪不。 那般凶神恶煞之人,叫他瞪一眼她便做了好几晚的噩梦,如今还心有余悸呢!她悄悄摸了摸自己“扑通”“扑通”狂跳的胸口,似是又想到了当日那般可怕的情景,眉头紧蹙面色难看。 苗青珠城府极深,不然当日也不会有她和陆赫青那样机缘巧合的第一面,只不过陆赫青不吃她那一套,还扬言要她赔偿他的佩玉。那块玉,只一眼便能瞧出不是凡品,还是陆赫青束在腰间的佩玉,如何能不是质地上佳。 当日,她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甚而整个人都扑在他怀里了,他仍然不为所动。最后,她惶惶然逃走,便开始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不断地做恶梦。时而是那黑面将军提着滴血大刀追杀他;时而是那人追着她讨要摔坏玉佩的银子;时而又是那黑乎乎的将军恶狠狠地扑向她。 便是在梦中,陆赫青也不放过她,磨得她苦不堪言。而今一听到侯府放出消息说要定下她,她被吓得三魂七魄都跑了大半。 被激动和兴奋冲昏了头脑的苗宝山夫妇俩相对着笑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身边女儿今日的反常。他们疑惑地相视一眼,却都想不出今儿发生了什么才会令得苗青珠这般恐惧。 “珠儿,这是怎的了?跟娘说说,怎的小脸这般苍白。可是冻着了还是饿着了或者累着了?”苗夫人一见宝贝女儿这般样子便慌了神,忙不迭拉过苗青珠便是一阵问长问短,生怕哪儿不爽利误了明日的大事。 “快快,夫君快请郎中来!”苗夫人瞧见苗青珠额上豆大的汗珠都一颗颗掉下来了,她吓得不行,想使人去请郎中吧,偏偏他们此时在后院屋中,免得被人听了去便远远地支开了服侍的侍女们。 不一会儿,苗宝山便带着提着药箱小跑着的郎中进来了。那郎中一见这架势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便镇定下来。把过脉之后,他才微笑着起了身,对着苗宝山夫妇拱了拱手,摆摆手道:“大人大可放心,令千金并无大碍,不过是吓着罢了,无甚大碍,好生静养歇息着,切莫多想便是。”留下个温补方子,那郎中便离开了。 待郎中离开,又使人去煎药、打热水之后,苗夫人吴氏忙起身坐到了苗青珠身旁,关切地探出手 摸了摸她仍然掉着冷汗的额头,心疼地瞬间便红了眼眶。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呀?你到底是见着了什么,才把你吓成这副模样啊!”苗青珠可是她捧在手心里的眼珠子,她就这一个女儿,怎么忍心让她出一点儿差池呢!吴氏心疼地投了帕子进热水,微微浸润一下后便拧干,动作温柔地为苗青珠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娘谋划多年为的可就是你啊!爹娘就你一个掌上明珠,有好的自然都想着你的。这次陆将军招亲,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侯府那是什么门第,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如何都企望不上的。若你能嫁入侯府,日后过的那是人上人的日子!什么金银珠宝,绸缎翡翠那是应有尽有,要什么没有?不就是那位将军长得骇人了些吗!”讲完了高嫁,嫁入侯府后那泼天富贵,吴氏话锋一转,又讲到了女儿家都在意的长相问题上。 自己女儿心比天高的气性,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是知晓的。她自然也知道贵妇圈里常有提及的某某千金被陆赫青的长相吓晕的消息比比皆是,在她们口中,那位凶名在外的振国大将军就是个三头六臂、青面獠牙,满面胡子的妖怪。 怕是自家女儿也是信了这些传言吧。 “传言尽皆不实,陆将军或许是长相粗犷了些,但绝对没有那些胆小妇人形容的那般。你那些官家小姐妹们是如何说的?”吴氏好奇地问道。 “我亲眼见到的。”苗青珠垂着眼,紧了紧握着的拳头,才低声道。 啊?吴氏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此时虚弱地卧在榻上,光是听到陆将军三个字便吓得面色全无两股战战的苗青珠,也是愣住了。她不知道苗青珠从哪儿见到的陆赫青,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但是从她此刻的状态来看,当时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她怎会被吓成这样?吴氏从来行事小心谨慎,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不弱,她两厢一联系便想到了个七七八八。忽而,她又想起那些贵妇们谈及的女儿见了陆将军之后都吓晕了这一消息,她心中另起了一个念头,忙又问道:“那你当日可曾因为见了陆将军一面而晕倒?” 苗青珠闻言一愣,晕倒?她倒是记得好些千金都是见过陆赫青之后,被他那张粗犷丑陋的面相吓晕的,可她当日……“不曾。”她摇了摇头。 “那便是了!”吴氏突然激动地一拍大腿,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后了,“娘算是知道为何定的 你了!”吴氏一脸喜色,好像苗青珠被侯府定下的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一般。 “为何?”苗青珠面色仍然苍白,但听了母亲讲了那许多嫁入侯府的好处之后,她不觉又意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大扫除了,忙起来了。。。。相亲节目也要多起来了。。。于是……隔日更。。。。咳咳~ ☆、第 25 章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曾昏过去的呀!”吴氏说的理所当然。那么多女子都是一见着面就被吓晕了,这样的姑娘身份再高娶回去也没法过日子。侯府如今风头正盛,若是不傻,便不会再迎一个高门第的姑娘进门。 功高震主这个锅,不管真不真,他们都没有能力背。 是以,他们来了远离京都的杭城,来这儿选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么,自然也不是闭着眼睛随便选的,陆将军长成啥样旁人不知,他们自家人还不知么?不被吓晕怕才是选妻的第一条吧! 吴氏说得句句在理,苗青珠都听进了心里。她母亲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见识岂是寻常官家妇人可比。 苗青珠听了吴氏的话,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仿似是将吴氏的话听了进去。苗青珠轻轻抿了抿唇,将吴氏的话放在心里剥开了揉碎了细细的琢磨了一番,再又想起自己的父亲虽则大小是个官,但是却仍需伸手跟早已大伯要钱。 她也意识到,钱可真是个好东西!自然,权也是万万不可少的。无疑,京都侯府是个无上之选。便是如此想了一遭,苗青珠便自动将上次偶遇的那件事归为陆将军没见过女人,被她一撞才惊为天人,而后便特意引起她的注意…… 越想越觉靠谱,越想越觉正该如此。宽慰自己一番后,苗青珠原本苦闷的表情慢慢转晴。想明白其中缘故,苗青珠对自己这些时日里自己吓自己的行为也是颇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点头,认同了母亲吴氏的说法。 如今更该好好躺着将养将养,等着明日里侯府上门来提亲! 苗青珠勾唇一笑,笑得温婉可人,她低了眉眼,娇羞着推了推吴氏,“母亲!”话语间似嗔似怒,更添几分女儿羞态。“母亲,您快回去吧,女儿知道该如何做了,只是一想到就要离开父母,女儿心中……女儿心中……”说着说着,竟是又默默垂了几滴泪。 话里话外的,好似她明个便要直接随同侯府上楼船回京了一般。 吴氏欣慰地拍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吧,娘可就你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再且你可还是咱们杭城的第一才女,如何都是不会吃亏的。自是要十里红妆,风光大嫁才是!” “可是……”苗青珠眨了眨眼。 她才要再说,便被吴氏笑眯眯地用帕子捂了嘴,“娘自然有法子从大房那儿给你弄出丰厚的嫁妆来!”从大房那儿……母女两个又想起了这几年借着各种由头从大房那儿拿钱的经历,这会儿又想到大房要出钱办嫁妆给二房送亲,真真又是一笔稳赚不亏的生意! 不由地,她们都笑了起来。 用大房的钱,办她们的事,在她们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苗宝成生意做得那么大,日进斗金赚得多,帮衬帮衬他们也是该当的。 如往常一般,吴氏又端着官家夫人的架子去了大房的账房。 苗青珠与吴氏正算计着如何用大房的银子给她们购置丰厚嫁妆时,苗青澜在自己屋中却也没闲着。苗夫人此时是不大有空闲来管教她的,她正忙着清点库房以及旁的一些庶务仍需她打理。时日太过紧凑了些,他们也要早点离开才是。 苗青澜倒也隐约知道外间传闻是怎么回事,只是她消息不灵通,除了开头听到了点点风声,后来就再没听到了,她只知道,明日便是他们一家随同侯府上京的日子。她和阿爹还有阿娘,先行出发,阿兄还要再安排些生意上的事儿,这都是大事,关乎他们一家根本的大事,马虎不得,得慎重! 苗宝成认为这是一个锻炼长子处事能力的大好机会,乐呵呵地甩了锅便成天坐在花园里赏花品茗。苗宝成虽是商人,当年白手起家做起那么大一个生意也是吃了苦的。 后来事业大成,家庭幸福,有了空闲之后,苗宝成就乐呵呵地在家陪陪妻女,喝喝茶,顺便侍弄侍弄窗台上那几盆花那日子过得何其滋润,竟是半辈子来最逍遥快活惬意的日子。 “澜儿,来!”苗宝成坐在花园里正吃茶,忽然看到苗青澜搬了一大摞书册出来,很是好奇,便搁下茶碗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放下书,苗青澜看向亭子中的苗宝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便又从地上那堆书册旁捡了一页纸,拿了笔墨才笑嘻嘻地过去。苗青澜可爱的歪着脑袋看向正吃茶的苗宝成,面上是大大的笑容,眼里却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似是在问:您叫我过来做什么? 苗宝成呵呵笑了几声,指了指空地上的一堆书,问她:“你在做什么?若是阿爹没记错,那些可都是你的宝贝,你竟是不打算带走了?” 知道苗宝成缘何有此一问后,苗青澜摊开纸提笔就写:我在晒书嘛,晒晒再放起来。这些便不用全数带走了,以后还是会回来的吧? 快写完时,苗青澜抬眼询问地看了眼苗宝成。 “那是自然!”苗宝成慈祥地笑了起来,“一转眼阿爹的囡囡也是大姑娘了啊!” 苗青澜红了红脸,笑嘻嘻地跑开了。她把书册翻翻捡捡的,竟是又从中拣出几册放到了一旁矮树丛上,摊开放平,又仰起头望了望天的太阳,觉得今天的日头实在是给面子。她咧了咧嘴,蹬蹬蹬又跑回了苗宝成面前。 背着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是有什么事要阿爹做?”粉嫩嫩雪白一团的小姑娘笑眯眯地望着她,这个小姑娘还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女儿,苗宝成忙囫囵咽下绿豆糕,小心翼翼地询问。 这小女儿啊,别看不会说话,平日里瞧着也是乖乖巧巧的,但不知为何竟是越来越活泼了些,府中花草也是经常被祸祸的。最令人头痛的是,分明是她使得坏,偏偏就是狠不下心去责怪她。这其中固然有他夫妻二人宠惯的缘故在,但是比起她阿兄那毫无原则的“我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妹天下最乖”的疼宠偏护来,他们还是理智了太多的。 被这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苗宝成竟是后背一凉,不觉挺直了身板,没敢立马应下,谁知道这小姑娘会想出什么法子折腾他。 见自己把阿爹吓得不轻,苗青澜也想起了为数不多的请阿爹帮的几个“小”忙,不觉捂了嘴偷偷笑。才偷笑了一声就见苗宝成故作威严的瞪了过来,她忙放下手对着他摆了摆手,表示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她从背后拿出一张纸,恭恭敬敬地递到苗宝成面前。 少见她如此严肃,苗宝成狐疑地又看了她一眼,才又抖开那张纸,只见纸上只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我想出去走走,会注意穿男装的。 看了这几个字,苗宝成差点没被气得背过气去!“这这这……这字你写的?”苗宝成颤抖着手指着那几个歪七扭八毛毛虫一样的字。他虽是商人,但是也是对儿女寄予厚望的,不求他们科举入仕,但该懂得做人的道理,识得几个字也是要的。 按说苗青澜的字……如何都不该丑成这样吧?那些年请的先生都是吃白饭的?也不怪苗宝成被气得发抖了。 一看情况不对,苗青澜忙又笑起来,只是这笑里添了些讨好的成分。她又抬起左手,将左手手指上的墨迹给苗宝成看。表示自己是用的左手匆忙写的,所以…… 她又巴巴地望着苗宝成。 苗宝成一想,这小姑娘过去也是常常自己偷偷溜出去玩耍的,这会儿愿意正儿八经地告诉他也是难得。他又想到明日他们一家便要离开这座生活多年的城,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伤感的。也罢,放她出去再耍耍便是。 他点点头,正要应下,忽而又看到侧前方廊柱后露出的一角衣布来。这布料他却是熟悉的,可不正是他们布装出的吗。 “廊下何人?”苗宝成让苗青澜在一旁坐下,又端了一小碟果子干果与她,捧起茶碗惬意地呷了一口,眼里精光一闪却是特意眯起眼,掩了眼中的光芒问道。 “岳父。”那人从廊柱后转了出来。 正喝茶的苗宝成被这一点脸面都不要的岳父两个字吓得刚进口的茶水“噗”一声就呛吐了出去。 什、什么?饶是见惯大场面,也跟各种人打过交道,却是一点都没想到这位大将军一来就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什么岳父啊!我女儿嫁你了吗!简直胡闹! 苗宝成的手抖啊抖,茶碗里的水都溢出去许多,幸而一旁小女儿将他手上的茶碗拿了下去,摇了摇他的袖子唤回他被吓得不轻的魂魄。 “当当当当、当不得……”苗宝成显然还未回魂。 ——你怎么回事啊?有你这么吓唬人的吗? 见苗宝成很是有些不对劲,苗青澜也顺势扭头看过去,看到来人却是不由乐了。这人,这人不是陆赫青是谁!这满面的大胡子,压根看不清五官,加上身材高大魁梧。就这相貌,倒确实有些唬人。 不过阿爹不该是见过的吗?这门亲事也是阿爹应下的呀,这会儿他这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又是怎生回事? 看看被吓到的未来岳父,又看看正怪着他的未来媳妇,堂堂陆将军只能宝宝心里苦了。他笑了笑,对苗宝成作了一个揖,“小婿是来助岳父一力的。” ☆、第 26 章 “哦?”苗宝成饶有兴味地抬头打量他一眼,“我这儿可没什么事,将军这是从何讲起?”上回见到这位声名在外的大将军觉得他是个稳重的,可这次一口一个“岳父”、“小婿”的,他是怎么想的?旁人家的掌上明珠是他叫几句岳父说牵走就牵走的吗! “外头风声如此之大,岳父不该不知才是。”陆赫青未因苗宝成的不善而不悦,仍然恭恭敬敬地,“家父怕岳父搞不定,特让小婿前来相救。” “好!”苗宝成放下茶碗,高深莫测地看了面前看不清表情的陆赫青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估摸着是端够了架子,苗宝成咳嗽一声又换了个态度,笑眯眯地请了陆赫青进来吃茶。 这一下,亭子里便对坐了两个人,一个便是苗宝成,一个便是陆赫青,唯一的小姑娘苗青澜还站在苗宝成的身旁,满脸好奇地看向陆赫青,面上并不见丝毫惧怕之色。 如此一来,老谋深算如苗宝成都有些看不懂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啊?自家胆小的小闺女怎的不仅没有被这个大胡子吓晕反而还颇有些好奇?看她毫不羞涩盯着陆赫青猛瞧的样儿——难不成自家娇滴滴软绵绵的小闺女很是瞧得上这熊一般的大将军?苗宝成心里不觉升起了一层不悦。 只是他毕竟是做大生意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女儿亲事虽说是他定下的,他虽颇有些瞧不上这位大将军的外形,可女儿……这般有好感也是令他很是吃味。不过再一想,反正他们父女日后还是在一个城里的,便也释然了。再瞧不上又如何,反正他总是在外打仗的。 甚好甚好! 不着边际地想了片刻,苗青澜嫁入侯府之后,正巧苗府新家便安在侯府隔壁,到时……一旦陆赫青上战场,三年五载的不回府。苗青澜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家来住住了,如此一来,这女儿不还是他家里宠着的嘛! 苗宝成满意地笑了,对着陆赫青真是越瞧越满意,连他这长相都不带吐槽了,对陆赫青的态度也好了几分。 为何苗宝成如此介意陆赫青的长相,即使他有赫赫战功在身都不行抵消?此事说来话长,但说来也简单。就一个字:丑! 丑!貌丑! 时人皆爱美,相貌美丑甚至关乎一个人的前途是否光明。观那位侯爷与侯夫人,相貌皆属上乘,缘何生个小子差别如此之大?这点颇有点耐人寻味。看着大胡子遮了整张脸,五官都瞧不清楚了,把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嫁与他,委实有些令人于心不忍。 但是以苗青澜的情况,真嫁去别人家,这闺女儿说不了话,到时还真不好说。至少这位大将军有个态度在,而且侯爷夫妇也都是和善之人。 咳,外头的事儿还没处理干净呢,想这个有点儿远了。苗宝成扭过头,看向还站在一旁巴巴望着他的苗青澜,尴尬地咳了几声,挥手道:“去吧去吧,别出去玩野了就成,早些回来。” 得到首肯,苗青澜兴奋地两眼放光,她调皮地立正了身子,似模似样地对苗宝成拱了拱手,笑眯眯地转身便跑开了。不一会儿,就见她换了一身男子的半旧长袍束了发,带着青鸟风一样地就往外冲。 而此时,陆赫青却是同苗宝成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正尴尬而拘谨地坐着陪岳父吃茶。虽然岳父是个商人,相貌儒雅人也不强势,但是莫名的,陆赫青面对他时就是各种不适,简直如坐针毡! 这下可好,正坐不住呢,苗青澜便跑了出来。 陆赫青“噌”地一声就猛地站了起来。这声太大,引得苗宝成恼怒地看向他。只是下一刻,只闻一声“岳父大人,小婿告辞”,才一个错眼的功夫,眼前的大胡子已经不见了。他倒是看到了女儿从走廊跑过的身影,还没叮嘱一句注意形象,两个人就都消失了,只是后面还有个提着裙子小跑着追过来的青鸟。 苗宝成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点啥。 看来,青鸟是又被甩下了!苗宝成叹了口气,突然又开始忧心苗青澜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会不会出事儿。毕竟侯府可不是寻常官家,便是那些寻常的小官,比如苗宝山家,便是有的没的规矩一大堆。 这边苗宝成吃着茶还这头那头操心个没完,苗青澜却是被陆赫青带着有体验了一把何为飞檐走壁。 不一会儿,他二人便从一个小胡同里走了出去。这条小胡同苗青澜却是不陌生的,从这儿拐出去再走几步路便是城西千草堂,也就是上回他们二人从福清山下来后,陆赫青带着发高热的苗青澜就诊的药铺。 ——我们到这儿做什么? 苗青澜很是不解。西街不如东街繁华,大大小小的店铺也是三三两两的,首饰铺子、酒楼不多,倒是些面馆、小摊的特别多。若是出门逛逛,也不用跑这么远到西街来吧。她扬起脸,疑惑地望着他。 “这儿有个药铺。” ——从这儿怪出去再走几步对面便是,我知道呀。 “那位大夫你可知?” 大夫?那位老爷爷吗?苗青澜记起了当时到这儿看诊后发生的事。她当时虽然病着,烧得有些迷糊了,但是眼睛没瞎,耳朵也没聋。该看见的该听见的都见着听着了。当时陆赫青还被老大夫好一通训呢! 一想起来当时的情形,苗青澜便忍不住想笑。她想了想,又扭头看了眼身旁板着脸的陆赫青,还是没忍住,捂着嘴不厚道地笑了。 “你笑什么!”想起当时自己有些鲁莽又有些蠢笨的行为来,陆赫青的身子不觉便僵了僵,瞪着苗青澜口气凶恶。 ——那……我们究竟是去做什么?找那位老大夫学艺吗? 苗青澜笑眯眯的,显然完全不将陆赫青的威胁当回事。在外人眼里,陆赫青是个相貌丑陋,而且性格冷漠甚至可能双商都有些低下的莽夫。但在苗青澜看来,他是个热心肠的硬汉,就话很多这点,足以颠覆外人那种话少难接近性格冷漠的印象。 不过,这些可爱的特点,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呢!苗青澜笑眯眯地跟在陆赫青身边,他会迁就她个小腿短走得慢,特意放慢步子。如此细心的大老爷们,上哪儿找去!一想到陆赫青将成为她的,苗青澜又自得起来。 再看陆赫青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怎么了,怎的如此看我?是我的胡子今日格外有魅力的缘故吗?”陆赫青何许人也,他的五识本就高于常人,苗青澜才一看他他就捕捉到了,忙笑眯眯地对上她的目光,大言不惭道。 好歹是个小姑娘,胆子再是比寻常小姑娘大,脸皮却也是薄的。偷瞄被抓住了,她心中羞恼面上更是染上了红霞,整个小姑娘都焕发出柔和娇羞的光彩。小姑娘娇俏可爱,身上裙衫色彩鲜艳、绣花纹理也甚是可爱。 一扫上次由陆赫青带来的暗淡憔悴,此一番到药铺,她面色红润,完全无法同之前那个病弱的小姑娘相提并论。 老大夫微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道:“小女娃养的很好,只是体内尚有些余毒未消,还需再好生将养着才是。那日发热之前可曾吃过旁的什么药?” ——什么余毒? 苗青澜扭头看向陆赫青。 陆赫青沉默地看着老大夫,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给苗青澜回答。得不到回答,但是老大夫这话又是与她有关,她便是想不在意都难。 见陆赫青没反应,苗青澜便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唤回他的神智。 “你之前用的什么药?”看着苗青澜着急的样子,陆赫青觉得好笑。他仍是没有回答,反问她。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苗青澜隐隐觉得事情可能并不简单,否则陆赫青又怎会不愿告诉她。她撅起嘴,傲娇地扭过头不欲再搭理他。 ——我之前好像不曾用过什么补药也未有用过药,我身体可健康了! “她不曾用过什么,身体康健。”陆赫青对老大夫道。听了陆赫青的话,老大夫却是为难地皱起了眉,他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苗青澜,问她:“小女娃可是苗宝成的闺女?” 怎的?这老大夫还是识得阿爹的?缘何有此一问?虽然不解,但她仍然肯定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你便是十三年前杭城大火中的小女娃了。”老大夫笃定地点了点头,又端详她好一会儿,才捻着胡子笑道:“莫方莫方,小女娃运气好遇到了老夫,老夫一身医术可了不得……”这老大夫慢吞吞的,说话也特别平稳,只不过才没几句便要对自己夸上一夸。 “你这哑疾也不是不能治,”话说到一半,老大夫难耐地咂咂嘴,旁边小童立刻便机灵地塞了一把药草进老大夫的嘴里。他又咂摸两下,才又继续道,“老夫早便为你备好方子了,只是迟迟不见你来取。唉,可怜老夫一把上了年纪的老骨头,还要见天地守着个破草堂子等你来。” “是不是你小子!”话锋一转,老大夫怒目瞪向陆赫青。陆赫青被问得一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摇起手,才要说话又被老大夫不客气地截了过去,“好了好了,走吧走吧!老夫要关门小憩了。” 陆赫青:“……”这莫须有的罪名就洗刷不清了吗? ☆、第 27 章 ——大夫说、说我的哑疾是可以治好的!他可真的这样说了呢!不知靠谱不靠谱呢!为了我,阿爹可是请了不少大夫、名医呢! 初初听闻这个消息时,苗青澜并不相信。她可记得清楚着呢,她幼时早有名医断言不能治,还道是她是被浓烟熏坏了嗓子,再不能好了。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哑巴了。阿爹阿娘自是不信的,四处寻访名医,却并不见一点成效。渐渐地,他们都放弃了,她自己也认命了。 便是在他们都认命了的时候,突然一个老大夫跟她说——跟她说,她可以不用再做个哑巴了!她可以说话的! 她当时都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生怕再次燃起的希望还会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那时,才真真是彻底绝望!她狐疑地又看了老大夫一眼,像是想要从那张笑眯眯的满脸褶子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照我这方子去吧。”老大夫微笑着对她说,“切记,让信得过的人去做,也莫声张,待你彻底好了能说话了也就无须做什么了。” 苗青澜一想也是,这话里□□裸的便是府里有不干净的人,虽则阿爹将府里下人肃清了一遍,但难免还有漏网之鱼,小心使得万年船。陆赫青能带她回来复诊,怕是这位老大夫是信得过的吧。 如此,试上一试又有何不可。 苗青澜越想越兴奋,心情竟是难得的高涨。 “进店去逛逛吗?”两人慢慢地行走在街道上,当路过一家脂粉铺子时,陆赫青停了下来。他指了指门可罗雀的脂粉铺子,虽然挺诧异为何这脂粉铺子干净整洁,架子上也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胭脂、妆粉、口脂、石黛的,看得陆赫青咋舌不已。 他侧头问苗青澜是否进去逛逛,或者有合心意的也便采买回去。哪知苗青澜却是摇了摇头,她往店铺里瞄了瞄,见掌柜的是个浓妆艳抹且衣着轻薄的娘子。 这位开脂粉铺子的娘子是个极有姿色的女子。细白的皮肤,弯弯的柳叶眉,挺翘的琼鼻,小巧的嘴唇上涂抹了一层烈焰般的赤红。身段玲珑,正慵懒地斜靠在柜台上,一双狭长的眼眸里满是兴味地注视着在她店门口的苗青澜。 她妆容精致,只是她面上涂抹的却并不是自家店铺里的脂粉。苗青澜竟是有如此眼力?只一眼便能瞧出这位娘子面上所搽脂粉是否出自自家?当然不是,这却是苗青澜无意中撞见的。 ——这家脂粉铺子卖的东西不好,而且她家的昂贵脂粉也不是卖与我们寻常人用的。 苗青澜阻止了陆赫青迈进去的步子,扯着他的袖子便将他拽走了。若是陆赫青当真执意进去一探究竟,娇小如苗青澜如何能够拦住他。陆赫青本就是为了苗青澜才提议进这脂粉铺子的。 苗青澜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一颗炽热的心热乎乎的,无论如何都想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捧到她面前!只是如今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难得寻到机会,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表现的。 脂粉铺子的掌柜眼瞧着上门的生意转身离开,只是不屑地扬了扬眉,无甚心情去理会,仍然懒洋洋地倚在柜台上。倒是看着体格健壮满面虬髯胡子的陆赫青,目中了然。看来这个男子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她轻蔑地哼了声,瞧着倒是强壮,竟是被个娇小的女子一拉便轻易扯了走。 不过这一对嘛,真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嗨,这都是人家的事儿,她倒也管不着。见两人离开,脂粉娘子也转开了视线,不再理会。 脂粉铺子对面有个馄饨摊子,苗青澜一转身便瞧见了香喷喷、热腾腾的馄饨,顿时双眼一亮,眼里透出强烈的渴望的目光。这番变化,如何逃得过陆赫青的眼睛,他心中好笑,知她是当真不缺脂粉,便也由她去了。 “你也是寻常人家吗?”等馄饨的空当,陆赫青笑着问她。苗宝成可是个成功的商人,不说富可敌国至少也是雄踞一方的有头有脸的富贾。虽则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但世上并非什么事都是绝对的,商人虽然没权,地位也不高,但是有钱啊!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商人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啊!有钱还有什么事做不了?苗青澜虽然有点异于常人,但怎么说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呀。还有什么昂贵的东西是买不起的吗? 他虽然没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但频频往后望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好奇。 舀了一个馄饨,苗青澜一点点将之吃进嘴里,同时也没忘记给陆赫青解惑。她虽然鲜少来这西街,但是西街上有些什么八卦她却是都一清二楚的。她院里除了青鸟还有两个扫洒的小丫头,其中一个丫头便是住在这西街的。这丫头每回一趟家,回来总会说起西街上又如何如何了,她整日里没事便躲在后头听八卦。 原来呀,这个脂粉铺子原先也是卖脂粉的,不过那时候卖的脂粉种类很少,价钱却也不便宜,对寻常人家来说,有点小贵的。西街上住的大多都是穷苦老百姓,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地里忙活,脂粉对农家女儿来讲却是难得奢侈的。 是以店里生意一直不大好。 然后便关了。据说打给了一个从良的风尘女子,风流场所出来的女子除了那一手伺候男子的公子哪还会别的,便是对这些胭脂妆粉的格外熟悉罢了。于是这女子便继续开了脂粉铺子。 不过到底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对脂粉的见识岂是一般人能比的。闲来无事,她自己也研制出了一些旁的香味旁的色调的脂粉,价钱仍然是贵的,也没贵的离谱,寻常人家咬咬牙也是买得起的。 看见没,从那个路口进去。 苗青澜搁下汤勺,指了个方向示意陆赫青往那儿看。陆赫青捧着碗,乖乖地扭头看去。只瞧见一辆粉色马车进了胡同,别的便是啥都瞧不见了。他嘴里包了一个馄饨,又捧了碗扭头询问地看她。 这模样瞧着可真是同寻常时候的陆将军大大的不同啊!傻傻的,特别憨厚! “噗嗤”一声,苗青澜捂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陆赫青一点不介意自己被小媳妇儿嘲笑了,忙不迭的追问道:“让我看车屁股吗?那儿啥都没有呀!” ——胡同里面是个花楼。脂粉铺子的掌柜娘子便是从那个花楼里出来的,她制出的脂粉大多都是卖给里头的花娘的。那些脂粉里总是含了些不好的东西的。 至于不好的东西是什么,苗青澜面皮薄,臊得慌,没敢讲下去。但凡听了大多人都是知道的,那里加了能助兴的东西,花娘接客总是要玩些花样的,有时花娘们或是病了或是累了或是怎的兴致不高了,用了这样的脂粉便是能成事了。 总归,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用的! 说完了,苗青澜还煞有介事的对着陆赫青猛点头,看得陆赫青好笑不已。 “是是是,咱们小娘子是正经人家!”陆赫青笑道,落下五个铜板带着苗青澜又绕去了前边果干蜜饯铺子。 “小哑巴,我好似都没见你用过脂粉?”陆赫青摸着下巴回忆,好似印象里当真不曾有过苗青澜涂抹了脂粉出现的画面。不是有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吗?怎的每回见着小哑巴都是那样狼狈的时候。 他不觉地又想起了他们的初次见面。那时小哑巴凭空出现在他舱内,着实把他吓得不轻。尤其她还一脸迷糊好似还未睡醒似的,衣衫……再见面便是那日福清山摆宴,她一个人胡乱闯了进来。后来发了高热整个人更是憔悴得不行。 ——豫让遁逃山中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吾其报智氏之雠矣。我们该是前者。 苗青澜笑得狡黠。 “怎可如此!”陆赫青捶胸顿足郁闷地不行。 ——糖人!糖人可好吃了呢! 这时,一个货郎挑着担来到了蜜饯铺子旁边的墙根下放下了扁担,取出了手艺行头。苗青澜极少见画糖人,但她却是吃过糖人的,她的妹控阿兄每回出门,回来总是要给她带小玩意儿的。或是吃的,或是新奇的玩意儿。 顶顶不靠谱的便是上回阿兄出了趟原来,给她带了个拨浪鼓回来。 是故,虽然苗青澜少有出门,但是见过的尝过的还真不少的。 “可想吃?” ——自是想的。 “那咱买一个尝尝便是。”好不容易有一样苗青澜想要的,这些小孩吃食甜腻腻的,也就这样的小姑娘才喜欢了吧。 ——不,应该要两个! 苗青澜伸出手,朝陆赫青比了两根青葱似的手指。 “怎的,这是还想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吗?如此吃相,会否不太雅观啊?”说着,还有模有样地左右看了看,好像苗青澜想要两个是多么难得的事儿一般。偏他做戏还做得不走心,嘴角上如何都抑不住的笑意看得苗青澜嘴角直抽。 ——我一个,你一个。 “求放过!”陆赫青忙讨饶般的对着苗青澜拱了拱手。 ——不放! 苗青澜傲娇地一扬下巴,大眼睛里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笑。 “好呀你这个小姑娘!可真是蔫坏蔫坏的!兄弟,来一个猪八戒背媳妇,再来一个连理枝!”他笑道,“背媳妇的给我,给你吃两个。” ——陆将军,你的人设崩了! “莫方莫方,本将军可是有大胡子的人呢!”陆赫青倒是自得自己这一脸的胡子,苗青澜撅了撅嘴,却是没脸再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猪八戒背媳妇是什么鬼? 陆将军的厚脸皮全靠一把胡子撑着。 下章预告: 带着老婆逛青楼是什么体验?碰巧撞见大舅哥怎么办?咦,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不是刚才和大舅哥把酒言欢的合作商吗?他前面的胖子怎么是老婆的叔叔? ☆、第 28 章 对于货郎对他们投来的异样的目光,苗青澜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却是笑得不行。前还道陆将军人设大崩,这会儿却是竟是连性向都给硬生生扯歪了! 许是明日便会有陆将军好男风或其实陆将军有龙阳之癖的传闻流出了。 只因此番得了阿爹准许,苗青澜兴冲冲出来半道上遇见了陆赫青,也没来得及回头换过便跟着出来了。 再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这套男子长袍,又默默同陆赫青的对比一番,顿觉自己这身行头略胜一筹,心中自得的同时,玩心大起。 苗青桑虽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但商人谈买卖的场所做不过茶楼、饭庄、勾栏,有时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多点见识,苗青桑也有带苗青澜出门谈生意的。各个场合都去过,唯独勾栏还未曾去过! 那个脂粉铺子的老板娘听说便是出身勾栏,被人赎了身才得以从良,但从良后也仍然不是个安分的,她铺子里的脂粉便是为勾栏里的姑娘们研制的。瞧她方才在柜台后搔首弄姿的模样,苗青澜便觉今日今时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眼镜骨碌碌转了一圈,苗青澜拿了连理枝的糖画,放进嘴里抿了抿,这才笑盈盈地抬起头看向陆赫青。 “……怎、怎么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倒是将个五大三粗的大胡子瞧得连连后退,挠了挠 头才不安地左右看了看,小心地问她。 ——我有个好去处!我们一道去吧! 陆赫青:“……”怎会有种不祥的预感?比之带兵打仗都有过之无不及的。于是,他便没有立刻回她,只谨慎地将面前这个正小口小口抿着糖画的小姑娘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哪儿?” ——那! 苗青澜眼睛数着地上的蚂蚁,细白的手指一指,便是之前那辆飘着粉帘的马车转角进去的方向。 “你说哪儿?”陆赫青忍不住变了音,沉沉的目光不可置信地盯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的小姑娘,又问了一句。 ——那里呀!就是那里呀! 苗青澜手指伸出,这回她终于抬起了头,换下了面上的不好意思微笑着望着呆若木鸡的陆赫青。她脸颊白皙,小脸因为还未长开看上去便是粉团一般可爱,此时笑眯眯的样子瞧上去简直人畜无害。 但陆赫青却是知晓的,这小姑娘分明便是个活泼过了头的,虽然她不能说话,但当那双亮闪闪的美丽大眼眸巴巴望着他时,他很清楚,自己拒绝不了。 他沉默片刻,才艰难的点了点头,心想总归是有他在旁看着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陆赫青摸了把胡子,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那条狭窄的小巷子。 ——说好了,那我们快去吧! 想到即将便可进入传说中的温柔乡去见识一番,苗青澜的心情莫名激动起来。幸好今日她穿着了一身男装,也是作的男子扮相。她带头就要往巷子里走,只是才走了一步,便觉腿上似乎是被什么撞了一撞,她忙低头看去。 呵,竟然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 此时这个小娃娃一头撞上了苗青澜的小腿,并未如她寻常见过的那些小娃娃般嚎啕大哭,反倒抱着她的小腿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着圆圆的小脑袋咧着小嘴笑嘻嘻地看住她。 苗青澜被这个突然撞上来的小娃娃弄的有点懵,她茫然地低头跟小娃娃对视了一会儿,又扭头往陆赫青看去,那眼里的无措和懵然看得陆赫青不觉莞尔。 “这小童是……”陆赫青上前一步,想要将小娃娃抱起来,却遭到小娃娃的强烈反抗。他笑了下,便松了手,袖手站在一旁,“你可识得这小童?”他问她。 苗青澜茫然的摇摇头,又低头看向抱着她的小腿不撒手的小娃娃,一时之间竟也是有了些许苦恼。他们这是要去温柔乡里逛一遭呢,怎能被个小娃娃破坏了行程。只是这小娃娃抱着她,也着实令人有些费解。 ——他为何……抱着我……的小腿?我似乎,走不动道了。 苗青澜无措地立着。 她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倒是颇有些他们初见时的样子,看着苗青澜露出这样的神情,陆赫青竟是无端想要发笑。但旋即他又意识到他若是真笑了,怕是日后媳妇要跑。若是媳妇跑了,只怕他的灾难还要再来几次。 想想便是令人发冷的可怕! 他忙收了脑中的画面,肃了面容,道:“不若你先将这小童扶起来吧,坐在地上算怎么回事。”才说完,似是怕她责怪为何自己不动,忙又跟着解释,“方才你也看到了,我一碰这小童他便要扑打我,难道我便如此像歹人?可也不对啊,歹人面上也没写字啊……啊,不对不对,这小童也不识字啊……”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见着陆赫青如此模样,苗青澜被逗笑了。依言将坐在地上的小娃娃扶了起来,细心地为小娃娃掸了掸衣上的灰尘,对小娃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接下来,我们便在此处候着? 说这话的时候,苗青澜一双大眼眸仍然不甘心地往胡同口瞄去。 见着苗青澜这幅贪玩的模样,陆赫青失笑。他也学着苗青澜的样子,蹲身在苗青澜身旁,将这个咧着嘴傻笑的小童上下打量一番后,又对苗青澜道:“观这小童着装,却也是出身殷实之家,不知是哪家有小男孩儿的,许是小娃不满家中娃娃亲便玩了一手离家出走……”说到后来,他自己都觉实在太扯乎了。 这小童今年做不过一二岁年纪,还未记事的年纪。 听了陆赫青的话,苗青澜便仔细想了想,却并未想起谁家还有个这般大小的小娃娃。一二岁还未记事的年纪,怎可能自己跑出来?还离家出走? ——不若你问问吧,兴许这小娃娃知道呢? “小孩儿,你家住哪里?”陆赫青端起狰狞的笑脸问他。 “哇——”小娃娃被陆赫青的大胡子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挨住了苗青澜,张开了嘴巴哇哇大哭。这哭声震天,竟是将个商场杀敌毫不畏惧的陆将军哭得抖了三抖。 受了教训,这会儿陆赫青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家里人呢?是否走丢了?”以这小童横冲直撞的劲儿,陆赫青深以为然。 哪想小娃娃丝毫不理会他,仍然哇哇大哭。 毫无章法的哭声将两人耳朵震得山响。此刻苗青澜好不容易抓着陆赫青同意带她去逛逛这等温柔 乡,实在是不愿错过这次机会。但面前这嚎啕大哭的小娃娃,也着实是令人担心。思来想去,最终苗青澜还是决定把这小娃娃送到官府去。 否则以她二人之力,实在难以为这小娃娃寻到家人。 她这头正想着呢,听着小娃娃的哭声,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带着一个婆子一个侍女便急匆匆跑了过来。见着哭得厉害的小娃娃竟也默默开始掉起了泪珠子,小娃娃见着妇人也猛地往她怀里扑去,一只肉乎乎的小胖手紧紧攥着她的衣领,却是渐渐止了哭声。 哭得正热闹呢,又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急急跑了来。见此情景也是大大松了口气,不过看着他们的目光却并不友善,好似他们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坏事一般。 “你们为何拐我儿!”瞧着书生瘦弱的模样,脾气和嗓门却不是一般大,也不问究竟如何回事,便当先质问起他们来。“我乃三代单传,我儿也是单传,你们如何如此狠心!观你二人衣着不凡,竟是自己不能生,见我小儿伶俐便生了歹心不成?” ——这都哪跟哪啊! 苗青澜急着辩解,奈何她不会说话。她还莫名其妙呢,这边倒是先发制人了。她焦急地扯了扯陆赫青的袖子,望他开口解说几句。 陆赫青并未说话,安抚地拍了拍苗青澜的肩头,站在她的身边并不作声。 见苗青澜并不开口分说,那男子便更来了劲,指着苗青澜便恨声指责她心肠如何歹毒竟然连这等小儿都不放过云云,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认定了苗青澜拐了他四代单传的儿子。 苗青澜自然百口莫辩。 “说完了?”突然,一直不曾做声的陆赫青说话了。他往前迈了一步来到那男子跟前,他身材高大,站在男子跟前竟是生生拔高了一个头有余。他冷冷地俯视着书生样的男子。 那男子似是这才认真地看清了陆赫青,被他这魁梧的体魄和凶恶的胡须吓得两股战战,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将将站定,便见陆赫青面上露出讥诮的神色来,他嗯嗯啊啊,小鸡捣蒜般地不住点头。此时蔫了吧唧的样儿哪还有方才指着苗青澜厉声喝骂的架势。 “那就换我说了。”陆赫青森冷的道。紧接着,他便从小儿冲出撞上苗青澜开始讲,一直讲到那男子不问青红皂白便大声斥责结束。“看你一身书生打扮,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赫青喝道。 正巧有几个过路的行人,也是一早便注意到了此间动静,给苗青澜做了证。 “对不住对不住!”再听了身旁婆子和夫人的叙述之后,那男子才讪笑着朝他们不住道歉。陆赫青挥一挥手,便不再多理。 那书上倒是当真枉读多年的圣贤书了!苗青澜嘟了嘟嘴,心情变得些许晦暗。这不过一个小插曲,想着等下便能进到花楼里用好吃的饭菜,喝比外头酒楼更好喝的桂花酿,她心情复又明朗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碰瓷的小奶娃:抱大腿抱大腿! 看文的亲亲,若是喜欢《闭嘴吧,将军》,可以收藏本文哦!方便下次收看!本文动态扫一眼就知道了哦!!!谢谢大家哦!!! ☆、第 29 章 ——走吧!快些 苗青澜当先健步如飞,似是生怕陆赫青中途便后悔,走几步还不忘回头喊上后头慢悠悠腾挪的陆赫青。她岂会不知陆赫青是何心思?原本便是不甘不愿答应的,此时再无拒绝可能,他便在后拖延时间。苗青澜气呼呼地瞪着他,盯着苗青澜虎视眈眈的视线,陆赫青心中苦楚谁知。 花楼勾栏场所,自古便是男子流连的温柔乡,她一个姑娘家即便束发着男装,那些老鸨又不是瞎的,岂会辨不出她是女子。更可恨的竟是他带着她上青楼喝花酒,有生之年怕是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想来若是苗青澜知晓陆赫青的内心,怕是会咧嘴大笑,许是还会觉得有一才有二,还能有三四五,破了一次例下次便轻车熟路了。幸而此时苗青澜并不知陆赫青所想,此时紧张不已,生怕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有这样的机会。 也不知今日究竟是否不宜逛花楼。 苗青澜瞪大了眼呆呆地看着从巷子里冲出来的马车,驾车的马匹似发狂了一般从巷子里蹿出来,眼看着高高抬起的马蹄便要踏在苗青澜身上,街道上行走的人群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倘若这匹马的马蹄真的踏下来,这位年轻轻的小公子怕是一条命便要折在这里了! 有年轻女子已经忍不住先挡了眼睛,怕当真见着血溅当场的画面。另外有的人却是一副麻木神情,仿佛如此事件常常发生,无非是多一条无辜的生命罢了,他们仍然该干吗干吗。虽有惧怕,有麻木,但偏生没有人站出来拉苗青澜一把。 而此时的苗青澜早已被眼前景象吓傻了,她顶多便是出门在街上遛上一圈,长这么大以来倒也当真未曾遇见过如此凶险危急的时刻,见着马高高抬起的蹄子,她吓得手脚都软了哪里还动得了! 吾命休矣! 她忍不住在心中长叹。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年纪轻轻便要死在马蹄下了吗?苗青澜一想起家中疼爱她的阿爹阿娘阿兄,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悔恨。可恨她还不能为家中分忧,便要丧生马蹄了吗?忽而她又想到了陆赫青,这个大胡子意外的不如他的相貌吓人,是个很好的人。 苗青澜索性闭上了眼。 可是时间久久的过去了,她只听闻一阵强大的抽气惊呼声,身上并未感觉到任何一点痛苦。 咦,这是怎生回事?难道她已经死了?不然怎会一点痛感也无?苗青澜偷摸地睁开了一只眼,却不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背影。 一个巍峨如山的背影。 是陆赫青!他挡在她跟前! 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苗青澜只觉一股气莽撞地直冲脑门,她腾地一下便爬了起来,害怕担忧地跑到了陆赫青身边。 ——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她殷切地望着他。 “无碍的,我并未受伤。”陆赫青竟以一臂之力单手擒住了那只马蹄,他握着马蹄不让发狂的马落下马蹄。那得是多大的力道!苗青澜忍不住在心中惊叹。 然更可气的是驾马车的车夫,由于马蹄迟迟未能落下,马车车厢便向后倾斜,而车厢内的人更是被颠了个人仰马翻。那车夫非但没有因为撞伤人而收敛噤声,反倒嚣张地喝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这是吴家大公子的马车吗,还不速速闪开!休得造次!” 吴家?这偌大杭城里可是有好些个吴家,谁知他所指是哪个吴家。苗青澜虽是土生土长的杭城人,但她毕竟是商家女儿,却是极少听闻。只瞧这种做派,便可确定是官家公子,坊间听闻最多便是婶娘娘家那位贪花好色的吴大公子今日又出入烟花场所,或者又是这位吴大公子为某位花魁豪掷千金,或者赢了第十几房如夫人进门的消息。 隐隐的,苗青澜便认定这位横行霸道的吴家大公子便是婶娘娘家的那位不学无术的好色之徒吴荣。再看他这幅不以为然的做派和周围人们习以为常的神情,傻子都明白这个纨绔大抵是没少做这些事!想必无辜死伤在他所经之路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想通这些,苗青澜便气得发抖!这是仗着自己家有官身便在城里横行霸道了不成!苗青澜能想到这些,陆赫青又如何想不到。 “告诉你!我公子上头有人,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别说没碰着你,就是踩死你又如何?”那车夫有恃无恐,仍然一脸的嚣张,“快快放开你的手!你可知挡了我家公子道是何后果!” “哦?你倒是说与我听听,是何后果!”陆赫青声音更冷。他平生最是憎恶这等靠着祖上荣膺而鱼肉乡里的纨绔子弟。这位不知所谓的吴公子倒好,不仅横行乡里还草菅人命! 或许是身为大将军的使命感,国家有难时,他们武人上战场厮杀守护本国子民,可是这些吴公子王公子的却并不把他们拼死守护的人命当回事!那等轻慢的态度着实是惹恼了他! 一个下人便能如此口出狂言,想必他主子也更加不是个东西! 陆赫青眸中寒光一闪。 那车夫正回头跟车内的人禀报,偶尔抽空瞪向陆赫青的目光里满是自得,并未注意到陆赫青冒着杀气的目光。 “我家公子说了,只要你俩识相点留下一条腿,这事便算完。我告诉你,这要不是我家公子今日得了小桃红姑娘伺候,心情舒畅不欲与你们这样刁民多纠缠,就你们冲撞了我家公子的马车这事可没这么容易了!”那车夫说罢,一扬马鞭便又是一鞭抽在马身上。 这时,车里传出一声不耐烦的“还要多久!”显然车里人的脾性不是一般的差,这是完全没将人命看在眼里! 死不悔改! 陆赫青额上青筋毕现,“我倒不知哪个吴家胆敢如此大胆行事,草菅人命!”陆赫青声音蓦然冷 了下来,他朝着怒目瞪他的车夫笑得冰冷,抓着马蹄的手臂一扬,顿时便将马连马车整个的掀翻了。 “大胆刁民,敢掀本公子的马车!”里面摔了个人仰马翻的吴公子怒不可遏了,气冲冲地便要爬出来摆威风。 陆赫青可不是一般人,他早便忍不下去了,此时更是不可能如了这位吴公子的愿。他快步上前一步对着车板又是一脚,顿时翻了的车里又传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可莫要小瞧陆赫青这一脚。他武艺在身,本就是个练家子,又是在生杀场上历练过的,他有的是手段整治这位吴公子,他一脚下去如何轻的了?坚固的车板都被他一脚踢出个洞来了。 “你你你!你好呀你!有种别走,待本公子出来就弄死你!”里面的声音又在放狠话了。显然也是没想到在这杭城之中还有胆敢违抗他的话的人,气得声音都尖细了许多。 “你出来吧!”陆赫青倒是也想见见这般嚣张的纨绔子弟长了个什么模样。他收回了脚,双手背负威风凛凛的立在翻倒在地的马车前。他只是淡定地立在那儿,那个原本嚣张的车夫便似是被吓破了胆一般,战战兢兢畏畏缩缩,一副怕到不行的样子。 “李四!李四!李四你滚哪儿去了!还不来拉本公子出去!”车夫原来便是吴荣的贴身小厮,他本就是吴府的家生子,打小便跟着吴荣的。因为头脑机灵,歪点子馊主意也多,是个很鬼的人,惯会察言观色还懂得如何才能讨主子的欢心。所以吴荣做什么都带着他,他不方便出面的事,由李四出面一准便能处理的干干净净。 便是由于主子的看重以及提拔,是以,李四在府中下人间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久而久之,他行事胆子也越见大了起来。这其中,自然也有吴荣的默许。 李四听闻吴荣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偷偷瞄了眼陆赫青负手站立的身影,这才大着胆子跑到车旁,将狼狈的吴荣扶了出来。 “公、公子,”李四讨好地笑着,殷勤地为吴荣整理身上沾染的灰尘。做足了一副狗腿子谄媚的模样,哪还有一点呵斥他们时的嚣张。他畏畏缩缩地跟在吴荣身后。 “掀翻本公子车架的便是你们?”掸了掸衣角,吴荣强作镇定地抬起眼扫视了一眼陆赫青。 大胡子,身材魁梧有两个他…… 见了这个土匪一样满脸凶相的男子,吴荣不由便有些怂了。但是才又顿下身子,他突然又想起自己祖家可不是寻常人,他们吴家在杭城可也一直都是横着走的,这人分明便是个外乡人,有何可惧? 想到此,吴荣心里那点惧怕瞬间便消散了,他特意挺了挺胸,扬起下巴鄙夷地看着前面的人。面上嚣张跋扈的厉色尽现,他残忍地瞪着陆赫青。 呵—— 见此情景,陆赫青却是一脸的漠然。这位吴家大公子果然便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和脑子的酒囊饭袋,瞧他这瘦弱萎靡的样子,再观他仍然嚣张的态度,便可知这位吴公子是被家族排除在外的。虽然他仍然享受着吴家的庇荫,但是很显然,无作为的子弟并未进入家族的核心。 他倒是有点可笑,遂也不解释,只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瘦削男子。 还是个不抗揍的。 ☆、第 30 章 等二人终于抵达花满楼时,时间已过去大半,日头渐渐西沉。 花满楼不愧是花满楼,才入了花满楼的大堂,便闻到阵阵浓郁的花香,便是这大堂之中也多为鲜花装饰,这番造景可谓是及其壮观了! 然则二人毕竟第一次来花满楼,或者说第一次进入这种风月场所,对这里的门道规矩都只是道听途说的一知半解。才进来没走几步,便有一个衣着薄衫浑身清凉的女子挥着小手绢迎了上来,“哎哟,二位公子!您二位可是第一次来花满楼?” 说着话的时候,这女子还特意地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脯,娇笑着招呼二人。 当这满身香气的艳丽女子扑上来时,陆赫青整个人都僵了僵了,忙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躲到了苗青澜身后,将苗青澜推了出去。 苗青澜即便改了男子装束,但终究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少女,她哪里见过这般孟浪的人,即便是女子也令她不自主地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动了动嘴角干笑了下便朝她摆了摆手,又做了个听曲的动作。 眼前这个艳丽女子倒是个聪慧的,一瞧便知这是要上去听曲儿。晓得这二位怕是不想出声有什么隐情吧,遂风情万种的笑了笑,将二人请上楼。 还真别说,这花满楼着实是大。 从外面看并不如何,只有进到里面才知这花满楼当真是不得了啊!花满楼上下共三层,每一层都是鲜花铺就,地上红红粉粉的撒了一地花瓣,每一层的香味都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浓郁的花香,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脂粉香气。 女子名唤翠莲,是花满楼的红牌,见过的富家子弟也是多不胜数,只是这红牌有红牌的规矩——那便是从不随同外出。 自然有许多姐妹接客也是出门的,这些姐妹们每回回来都要炫耀一遍自己在外的见闻甚至是恩客家中如何如何富贵,自己又是如何得宠……甚至都有人做梦幻想自己进了那等大门,日后享受富贵,再不用如今这般徘徊在多个男子之间。 翠莲对此嗤之以鼻。 翠莲本是高官大户之女,奈何一朝犯事,父亲被打入死牢,家也被抄了。她便沦落至此,辗转于男子中间,卖笑,卖艺,卖身。外间事她并不想再去沾染,只想着在此混沌度日了此残生便罢。 苗青澜听得出神,她隐隐记得前些年确实有个大官被抄了,但是当时毕竟她尚年幼,并不知晓个中细节,只能感叹女子的不易。 很快,翠莲便带着他们来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前。 这是一个飘满紫色纱带的充满梦幻的女子闺房一般的客房。三折屏风上镂空雕刻着一副仕女图,对面墙上还挂着一把琵琶,墙角摆放着一架桐木质地的古琴,沁人心脾的香气萦绕在屋中,若隐若现地。 苗青澜当先一步来到了屋中央的小圆桌前,脑子里拼命地记忆着自家阿爹的坐姿,有模有样地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陆赫青也跟着进来坐下,自顾自地洗了杯,为自己和苗青澜斟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 “二位公子,便由奴家为您弹奏一曲吧!”她抵着锦帕,低眉敛目笑了起来。 翠莲洗净双手之后,取下了墙上的琵琶,抱在怀里。她微低臻首,穿一身蓝色齐胸束腰薄纱裙,白皙的素手轻轻按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下,便跳跃出一串动听的琴音。 那琴声如梦似幻,又仿佛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将苗陆二人带进了她的情感世界中——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这般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指法,令苗青澜看得直发愣。心里忍不住便惊呼:都道风尘女子只会以色伺人,岂知她们在音律一道的修为可谓精湛。 纵是被誉为杭城第一才女的苗青珠的琴技,碰上了翠莲,也是只能大败而归的。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一曲听罢,苗青澜叹道:当真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二人正神态悠闲,兴致盎然的听着曲儿,突然琴声便戛然而止,苗青澜猛地睁开了眼看过去,打断翠莲拨弦的是一个大腹便便又满身酒气的男子。 “翠莲、翠莲姑娘,翠莲姑娘你不是说自己病了吗?怎的,这会儿病好了给两个公子哥弹琴了?你……你这是不把我王大富放在眼里吗?嗯?”醉气熏熏的中年男子一手还提着酒瓶子,一手已经不规矩地抓在了翠莲的手腕上。 那张横肉乱飞的脸上,盯着翠莲的绿豆小眼里满是淫邪之光。喝醉了酒的王大富此时动作有些不稳,抓着翠莲的手劲也颇大,才一抓,翠莲手腕上便多了一条红痕,看着竟然很是触目惊心。 这人喝醉了酒,踹开了他们的房,进来便想要拉走翠莲。翠莲似乎很是瞧不上这位王大富,被他抓住了也是冷漠地看着他发酒疯,贝齿轻咬红唇,面上渐渐现出了不耐和不屑。 不耐?苗青澜这才仔细往那个王大富看去,竟是一个满脸横肉,相貌粗鄙的中年男子。绿豆眼,香肠嘴,真是看一眼都嫌辣眼睛!更何况此时喝醉了酒,满脸酡红的样子看上去更是令人满心不适。 他一张嘴便是一股漫天的酒气腾出,熏得苗陆二人都是几欲作呕,更不消说正对着那张臭嘴的翠莲。 “放手!”陆赫青恼怒此人出来搅了他和苗青澜难得的约会,上前一步便一把抓住了王大富的肥手,用力一甩便将他抛了开。他这夹带了怒气的一甩,将王大富摔进了一堆妆奁之中,发出巨大的声响。 惊得不少人跑来围观。这边动静是越闹越大,甚至都惊动了老鸨,几个高大的龟公围上来一脸凶恶的瞪着他们。苗青澜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儿才闹出这点动静,这位老鸨倒是来得快。 “哎哟,这不是王公子嘛!这是怎么了呀!”面上涂满了脂粉,头戴一朵大红花的老鸨挥着帕子扭着腰便迎了上来,她本是想要将倒在妆奁堆里的王大富搀扶起来的,奈何总是她膀大腰圆,使出浑身力气却也扶不起肥硕的王大富,尴尬的笑了两声又道,“王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呀?有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啊,怎的就……”说着,她又为难的环顾了一圈,发现屋内的二人是个生面孔,翠莲的手腕之上被抓出了一条鲜艳的红痕。 老鸨何等眼力,这一看便知是王大富送上门去挨揍了。但是王大富毕竟是她花满楼的常客,比起这二位生面孔来说,却是要紧的多了。只是……一想起这王大富的混性来,老鸨又是一阵抚额。 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花满楼多少姑娘啊!比翠莲有姿色又年轻的可多了去了,缘何这位王大富偏偏就看上了翠莲呢。偏他又不是个好的,那事上手段狠的,多少姑娘遭了罪了。翠莲自然不愿跟他,每每都寻了借口推了。 哪想到今儿个……老鸨头痛不已。也不知今日王大富是同谁一道来的花满楼。想到这儿,老鸨又殷勤地给王大富拍了拍身上灰尘,谄媚道:“王公子,您今日是同哪几位一道的?这儿可不是您的厢房啊,您的友人许是还在等您回去呢。您看这……” 王大富本来就醉得不轻了,再被陆赫青这一摔,脑子都整个不清醒了哪还说得出什么。只愣愣的一个劲喊疼。老鸨给跟随进来的一个龟公使了个颜色,那人立刻便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想来是去寻王大富的友人了。 这个王大富想来是个商人了。只这肥的流油的肚子便很能说明些什么了。苗青澜轻轻扯了扯陆赫青,示意他跟着刚刚转身离开的龟公是去的哪个厢房。今日听了翠莲一曲,她是不愿因为今日之事连累翠莲。 ——我们跟上去看看吧。若是有什么不对,也好及时阻止。 苗青澜恳切地望着陆赫青。 陆赫青点点头,同意了。 *** 左近一间厢房里,里面坐了六个男子,每个男子身上都坐了一个衣衫穿了如同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只除了最里面的一个男子。他单手执着杯子在眼前缓缓摇晃着,里面的酒水轻轻洒了一些出来。 “咦,怎么老王还没回来?”其中一人喝了怀中女子递来的酒之后,又往女子胸脯上揉了一把,才问道。 “大概是去放水了吧!”又一人笑道。 “是极是极,定又是放水去了。他出去之前还道呢,回来要好好大战三百回合!” “哈哈哈哈!” “如此一来,苗老板,这次我们的货……”一人转向独自饮酒的男子道。 那男子终于抬起了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跟他敬酒的男子,模棱两可:“那倒是还要看林老板究竟能拿出多大的诚意了!” “哈哈哈,苗老板当真说笑了。我们合作多次,苗老板该是非常知道我的!”那人一仰脖子,干了这杯酒。 ☆、第 31 章 这位面貌俊秀年纪不大的苗老板不是别人,正是苗青澜的阿兄苗青桑。他应对得体,话不说实,打得一手好太极,显然是应酬的多了,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本来苗青桑就是个聪明人,酒桌上也留了心眼才不致让人骗了大生意。 这位苗老板只是于酒色一道上并不如何罢了,这点同他父亲苗宝成是如出一辙。 不过到底是个年轻人,被人奉承几句就当了真,还真当自个儿有多了不起了!若不是有个好爹,这偌大的生意也落不到他头上!那个跟苗青桑敬酒的中年男子放下酒杯时冷笑。 别人如何作想他管不着。苗青桑醉眼朦胧地透过酒杯的遮掩将在座几位的表情尽收眼底。 便是这时,房门被敲响,而后一个龟公走了进来将王大富放水放到旁边厢房纠缠翠莲姑娘而被人打伤的事说了一通。当时,屋内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商人仗着有几个钱,在杭城不说横着走也是无人敢招惹的,便气愤了起来,一个个都气冲冲地撸起袖子要往外冲。 唯独苗青桑仍旧坐着摇晃酒杯,并无起身的意思。 他的眼睛可亮着呢。门口那两个抱臂立于一旁笑眯眯地朝里头探头探脑的不是他亲爱的妹妹苗青澜么。哦,后面还跟着一个大胡子。这两人怎么在这里……不对不对,苗青桑晃了晃有点迷糊的脑袋,重点应该是——他阿妹怎的来了这等风月之地! 有一刻他是想要愤怒起身的,但是再一想又放下了。这儿可不是说话的地儿,要教训 回府再说便是,这会儿可不能让妹妹受到一点委屈。 想着,他终是摇摇晃晃地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冲在前面的人本还想说他怎能如此,合作方出了事还不出去一起帮忙,这会儿看这人竟是站都站不稳了,想来便是跟着去了也不过一个战五渣,不跟着也罢。于是乎,一大帮大老爷们咋咋呼呼地便都跟着离开了。 厢房里此时只剩下苗青桑一个人。他重又坐了回去,笑容可掬地对着门口的苗青澜招了招手。 知道躲不过去的苗青澜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才整理了一下衣襟清清嗓子走了进去。她走到苗青桑身边,便一把夺过他手中把玩的酒杯,露出愤怒的表情。 这一出倒打一耙倒是把苗青桑看得好气又好笑。他还没有说这个鬼丫头偷偷换了男装溜进花满楼呢,倒是这丫头先质问起他来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眯着眼笑了下。苗青桑并不好酒,在家便是喜庆节日时,也多是浅尝辄止,少有似今日这般喝得满脸通红。苗青澜毕竟不是对家中生意一无所知,是以也明白近日来阿兄身上担子是重了些。 阿兄想必是想着趁现在,早日将此间事了,到时若是他们去了京都,他也好早日赶来。 ——阿兄,你莫急。近日事多,千万小心身子。 苗青桑的身子骨也并不比她好多事。只是她这番殷殷嘱咐,怕是阿兄难能听见了。若是这儿有纸笔也好,可偏偏这儿只有一桌杯盘狼藉。苗青澜的大眼里那一抹担心却是真真切切看进了苗青桑眼里。 便是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陆赫青说:“苗兄,澜儿让你行事不要急躁,稳妥些,身子要紧。”是了,陆赫青能听见她的“声音”,由他来转达再好不过了。 “还是妹子好,晓得心疼阿兄!”苗青桑高兴了,也不装醉了,没事人一般的站了起来,又问陆赫青他们如何会出现在这儿。 苗青澜催着去那儿瞧瞧,陆赫青便也不啰嗦,长话短说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概括了一通说给了苗青桑。 “走吧,一道瞧瞧去!”苗青桑再次瘫软了下来,一副不胜酒力醉醺醺的靠在了陆赫青身上,意思不言而喻,让他带着人一道过去呢。 屋子里聚集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人将一间小小的厢房围得水泄不通。花满楼老鸨带着几个强壮的龟公在里面,而王大富仍然晕乎乎地坐在地上,另一旁的翠莲抱着琵琶面无表情地被几个龟公包围着。 而刚才那几个吵着要来收拾人的中年男子,围着王大富神情激动地在询问着什么,但王大富正晕着呢,哪能回答他们。 也亏得王大富原先便是醉了的,再被陆赫青那么一摔,还没晕过去便算不错了,哪还有力气再争辩。 “王公子啊,我们翠莲多有不便,今日顶多弹个小曲,旁的却是不能的。您今日这一出,可是有些不地道了啊!”花满楼背后势力庞大,并不惧怕杭城大小势力,多年来也鲜有人胆敢在此喧闹。 是以,花满楼老鸨说话便有些不客气。从来都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不会委屈了自己楼里的姑娘。 “对不住,对不住!”刚还气势汹汹的几人,这会儿见老鸨态度强硬,又想起花满楼背后的力量,那一身醉意也都被吓醒了。面对老鸨哪还硬的起来,忙不迭点头道歉。“此事确实是王兄唐突了。妈妈您也知道,王兄稀罕翠莲姑娘稀罕的紧,这不,醉了酒又听到了翠莲姑娘精湛的琴艺……” “陈老板,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花满楼也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会揪着不放。只是翠莲姑娘……”说着,老鸨若有所指地往翠莲露在外头的一截皓腕上瞧去。 这一眼没什么,跟着看过去的几个都吓得额上冒冷汗了。只见翠莲姑娘原本白皙小巧的一只柔胰上,竟然有一条清晰可见的红痕!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做的。 “嘶——” 围观的人也都瞧见了。 以花满楼嚣张的行事,这事,只怕不能善了啊! 苗青澜急匆匆赶来本来是怕翠莲姑娘会被为难,这一看才是放下了心。只是才一转头,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一掠而过,另一个才见过的中年,竟然从屋内退了出来,也悄悄地跟着走了。 显然,这一幕苗青桑和陆赫青也都看到了。 苗宝山屁大个官,但是官架子端的大。他往来也皆是官场中人,他并不屑与商人为伍,但是这一出,显然并非偶然,而且那个中年男子还是苗家生意上有往来的客户。这可就有点不同寻常了啊! ——跟上去看看? 苗宝山毕竟是他们小叔,他们一同跟去瞧瞧也好,免得自家小叔被坑。官场上那一套,在杭城商人那儿并不起作用,同时,苗青澜也有些好奇,自家这位“往来无白丁”的小叔,同他往日里最瞧不上的商人能有什么交易。 这还用说?苗青桑自然也觉出什么了,当下二话不说,挺直了身板当先便跟了上去。哪有还一点儿醉酒无力,要人架着走的软骨子样。似是知道自己清醒地太快,有点不合常理。他迈出去的步子在空中滞了滞,身子僵硬了一刻,立马又若无其事的跟了上去,缀在了那二人身后。 他们七拐八拐的,穿过走廊从另一边楼道下去,又警惕地四下环顾之后苗宝山带头又往后院一处游廊走去。在抄手游廊的第七根柱子对着的镂空花型的爱墙上又极为谨慎的敲击了几下后,庭院中间的荷花池里升上来一座假山。 这一番变化看得苗陆三人是叹为观止! 他们最终要见的,极有可能便是这花满楼背后的主子,不然此等机密之地如何会轻易让人知晓。更何况那么大的后台,没点官方背景也有点说不过去。 最终,跟着他们来到了一间狭小而破旧的小屋前。由此可见,苗宝山对这花满楼极为熟悉。只是他们家在东街最繁华地带,若无他故,一般是极少到西街来的。 但是显然,这儿苗宝山并不是第一次来。 三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当下也不含糊,由陆赫青打头走在最前面,苗青澜是女子,便走中间方便照顾,苗青桑虽然是个商人,却也是有些拳脚功夫的,自保尚且不是大事。 排好了队,三人又都放轻了脚步,敛息悄声跟上。 苗宝山等人越是神秘,其中猫腻便越大,只是不知究竟所谓何事。原本苗青澜见着苗宝山和这个姓陈的商人走在一块儿,只当他们是要交易什么东西,毕竟如今二房那边是再难从他们大房支取银钱了。 哪成想……竟是相当大的隐秘! 假山里面。 沿着台阶往下走,里面并没有预想中的黑暗和脏乱,只是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走得便有些艰难。苗青澜跟着陆赫青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只是快走到底的时候,苗青澜突然脚底一滑便要栽倒—— 即使没有惊叫出声,这么大的动静也必然会惊动里面的人!苗青澜心里怕极了,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三人陷入险境。不过幸好,陆赫青并非吃素的,他即便走在苗青澜的前面,也好像后脑上长了眼睛一般,立刻便发现了苗青澜的不妥。 苗青澜的身子才堪堪后倒,他便迅速转身,一手抄起苗青澜便护在了怀中,不仅没让她摔倒磕到,这一番动作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无声息地便解决了危险,接下来,他也不敢再让苗青澜跟在身后了,直接便抱在了怀里小心地下了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2月15啦,正月初一呀!在这里玺娘携《闭嘴吧,将军》全体人员祝所有朋友:新年好!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事事如意,天天快乐! ☆、第 32 章 苗府屋顶上,此时狼狈地趴着三个人。不,确切的说是狼狈的趴着两个人,另一人形容齐整地抱臂昂然立在屋顶之上。这狼狈的二人不作他想便知是苗青桑和苗青澜兄妹俩,立着的陆赫青虽不若他二人那般狼狈却也没好多少。 这便要从二个时辰前说起了—— 当时,陆赫青抱着苗青澜下到地面上,一只脚已经踩上了地面,另一只脚都准备就绪了,突然一个黑影从左边的角落里快若闪电地蹿了出来。陆赫青猛然一惊,赶忙便收回了脚后退了一步。幸而后面的苗青桑跟的并不紧,不然两人必定是会撞到一块儿去的。 若是当真撞到一块儿去了,在不明前方情况的状态下,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还当真就不好说了。 既然他们胆敢如此大胆的将这道通道展现出来,若说他们没有一点依仗,他还真是不相信了。 也亏得陆赫青反应迅捷,退了一步堪堪回到台阶上,那个黑影便“嗖”的一声从他面前掠了过去。那速度极快,快得在他们面前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等黑影不见了,苗青桑才小声的嘀咕道:“这地儿不简单吧。光只刚才那一个人便能将我们三个全都咔嚓了吧。有点危险!不知道小叔跟这些人有什么牵扯啊,与虎谋皮的蠢事也做,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幸好我们分家了!” 什么叫只那一个人就能把他们三个都咔嚓了?当他陆赫青是死的吗!陆赫青虽有不满,却知道此时并非争论的好时机。就当自己没听到吧。他如此宽慰自己。 三人相安无事地找到了议事大厅。 别说,下面修建的还挺豪华,丝毫不输地上面花满楼的大手笔,三人也是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在偌大的地方找到了那个隐藏在巨幅画面背后的议事房。 三人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角落里,尽量收敛气息,以免被这里暗处的那些高手发现。屋中谈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苗大人,咱们这次若是合作成功了,赢的可不止原来的一点两点啊,整个杭城的经济大权可都到了我们手中了!您日后也不需再受苗老板的限制了!到时,可莫要忘了我们啊!” “好说好说,此番陈老板出了如此大力,对本官可是大恩大德啊!本官怎么会不牢牢记在心上?本官熟读四书五经春秋大学中庸,可不是那等过河拆桥之辈!小女此番入得侯府,日后定是能给陈老板大开方便之门,在此便先祝愿陈老板日后生意越做越大!” “哈哈哈……” “先不忙着祝贺。二位,此事可否确保万无一失?这可是在下往后十年的生计呀!”又一人笑着道,只这人的声音陌生,他们不曾听过,想来便是花满楼幕后的主人了! “阎楼主所言甚是!” “这次我们会……走水路……架空……” “我做内应……不当什么事……为了……利益……是呀,苗青桑还是嫩了些……哈哈……我可从来都是高看他的……” “我这个做叔叔的……” ——他们在谋划什么?我听他们谈及我阿爹了,还有我阿兄。 苗青澜支着耳朵,认真听着屋中谈话,听到后头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总觉此番苗宝山所谋之事并不小,甚至可能危害到他们苗家的根基,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若是他们家有个什么好歹,他苗宝山岂能轻易脱身? 虽然听得断断续续的,但从仅有的几个字里也能听出来,他们想要对他们苗家不利,只不知他们想用何种方法来对付苗家在杭城的生意。这个时候,苗青澜不免又庆幸阿爹和阿兄的明智,早早的便将一部分生意转移到了京都。 想着,她又扭过头去注意苗青桑的表情。 果然,他的表情绝称不上好。眉头紧蹙,薄唇紧抿,好似遇上了什么棘手难处理的事儿一般。苗青澜见着阿兄这幅样子,心里也是不好受。 因为阿兄是长子,最近几年阿爹已经渐渐地将生意给了阿兄打理。这偌大一份生意若是早早便被人盘算着了,甚至设了套想要阿兄往里钻。他如何能受得了?不,他更受不了阿爹交到他手上的生意被人蚕食! 回去后,阿兄定又是要忙得焦头烂额了! 苗青澜虽然有心帮忙,但是她对自家生意并不十分清楚,也没好法子,只能瞪眼干着急。心里一急,手上的力道便控制不住地大了几分。“啪啦——”她扒在外头的手用了力,不小心便将手下的木框推了出去。 苗青澜、苗青桑、陆赫青:“……” “谁在外面!” 便是这丁点声响,也被里面几人捕捉到了,谈话声戛然而止。同时,几个黑衣人也迅速跳出。 苗青澜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看着那些黑衣人手里提着一把泛着银光的刀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奔来,她吓得连如何呼吸都不会了。 这要是被逮住了还得了! 这些人一看便知都不是好人,如他们这般的普通人更不可能会是他们的对手。若是落到了他们手上…… 苗青澜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再一次被无视的陆赫青觉得这兄妹俩简直没药医了!为什么他一个这么能打的大将军在他们眼里便是如此不值得信赖呢?他好歹是个将军啊!这点小事能奈何得了他吗!于是,陆将军此番决定,要怒刷一遍存在感! 于是,陆赫青贴着墙站了起来。他选择的角度很刁钻,将自己完美地藏身于黑暗中,并且隐了自己身上的气息,将外间穿梭的黑衣人的身影看在眼里,同时又不会暴露自己。他竖起食指示意二人噤声,手往角落里指了指让他们往里面退,他则打量四周环境,在脑中演算三人躲过黑衣人逃出的路径。 只是很可惜,答案是没有。 陆赫青再次退了回来,他附耳小声地对苗青桑说了他的计划后,又小心地将苗青澜背起。带着苗青澜躲过黑衣人于他而言自然不在话下,可问题出在苗青桑的三脚猫功夫上。若只是碰上一般人也就罢了,这次的对手是黑衣高手,人家手里有兵器,他还没有。 这就好像一个堪堪学会走路的小童跟一个拿着菜刀的魁梧大汉打架,这还能叫打架吗?这叫单方面虐打!一点儿悬念都没有的! 在陆赫青的助力下,苗青桑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三拨黑衣人,只不过他才放下一颗心想要松口气歇一歇。这过度的紧张致使他的精神紧绷,没多久便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疲惫感袭来。虽然他也知道出口就在眼前了,这一刻万不能在掉以轻心,必须打起万倍的精力才能应付……可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苗青桑向陆赫青投了一个救命的眼神。可是他的眼神,观察着四周动向的陆赫青并没能看见。于是,苗青桑见他不予理会便当做这是默许了——于是,他靠到了身后的柱子上!并且长长的舒了口气。 便是这长长的一口气坏了事! 习武之人,五感皆异于常人。苗青桑自己不觉,可是交叉穿行的那些黑衣人却能捕捉到。 “入侵者在这里!”其中一人高声喊了一声,顷刻间,所有黑衣人都往苗青桑藏身之处赶去。 卧槽!苗青桑哪想到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只暗暗责怪这些黑衣人的眼神太利。慌忙便上下左右的看,不知这儿有没有地缝或者狗洞让自己钻。眼看着黑衣人离他越来越近,他心情更加焦躁了起来。 他不能让小叔的计划得逞!这次的合作并购也不能再继续了!他可是苗青澜的阿兄,还要护着她呢!他怎能让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正不知如何是好呢,一颗砰砰跳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对面两人也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若是此时让陆赫青出手的话,他的妹妹,苗青澜必然将处于危险之中。他怎能拿妹妹的生命做赌! 恰在此时,一阵寒凉的风在脚边呼了过去。苗青桑被激得浑身一抖,下意识便往左脚看去——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苗青桑差点仰天长叹,幸而他还记得此时是个什么情况,便赶紧挪开了墙角边垒在一块儿的砖头。刚才那丝风便是从这儿吹过来的,说明这里连通花满楼,这些砖头垒在这儿也不过是做个遮掩罢了。 他喜极过望,跟陆赫青作了个手势指向那个洞,连忙便头也不回的矮身钻了进去。便是这时,黑衣人们也追了过来,但是这里显然没有人,而再转过两个拐角,便是通向上面的阶梯。 “他定是往上逃了!”其中一人用刀尖指了指台阶方向。刚才几队人同时往这个角落里来,那个方向便没了戒备。若是从这儿躲过他们往外逃……说明此人武艺不凡! 钻地洞的三脚猫苗青桑:啊?武艺啥?、 一群人呼啦啦又都追了出去。 最后,他们从假山下来,从地洞里钻出去。在花满楼里走了一圈,才若无其事地离开。不过将将走出花满楼大门,陆赫青眼角便扫到了一个跑出来的黑衣人。 三人混着几个醉鬼一道往前走了几步,见左右没人注意,陆赫青一跃进了旁边巷子,并一把扯过苗青桑后领将人带了进来,而后便施展身法将二人带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乎,三人便出现在了苗府后院的屋顶上。 “苗兄,你要多加小心才是!”陆赫青蹲了下来。刚才的谈话他也听了一耳朵,拼拼凑凑也能明白是何意。他们在明,那些人在暗,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提醒苗青桑道。 “陆兄放心便是,我虽然不济,但这点事儿还是处理得了的。届时还要陆兄给点方便才是,毕竟光靠这里也是不成事的。”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好说!”陆赫青一如之前的豪爽。 “我们将计就计便是。让他们白忙活一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我能不能来帮忙? 苗青澜也闲不住了,她也想为家里做点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陆赫青笑得温柔。 “对,陆兄说的没错。你可是我们家里的掌上明珠,这等腌臜事如何要你出手了。你只管安安静静等着明日瞧好戏便是了。不要出门,保护好自己才是要紧。” ——嗯! 虽然遗憾,但是不给阿兄拖后腿便是了!苗青澜乖巧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第一更!看上的小伙伴可以动动小手收藏个不? ☆、第 33 章 五月初五,宜嫁娶。 一大早街道两旁便站满了沾喜气的人们,侯府别院门口的匾额下四个大灯笼将侯府门口的两尊大石狮也映得喜气洋洋,两只石狮脖子上都挂着一朵大红花,威武之中还透着那么一丝喜悦。 是呀,喜悦!今日可是老光棍陆赫青的大喜之日,如何不令人欢呼雀跃。 尤其是京都里未嫁的姑娘们一个个都约好了似的在这一天对着杭城方向喜极而泣。多年来,她们提着的一颗心可算是放下来了。陆赫青身份虽尊贵,但那一脸的凶相实在令人无法直视。如今知道自己不会再成为他的夫人人选,哪个不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同时,她们也为那位倒霉的陆夫人哀悼。 大红的一串又一串的喜炮噼里啪啦响得欢,人人面上都是眉开眼笑的,显然杭城中的人们鲜有见到这般热闹的大婚。 几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捂着耳朵在炮仗后头跑,虽然那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吓人,但这样喜庆的日子可是不多见。他们追在迎亲队伍后面,每个人手上都握着一串色彩润泽且颗粒饱满的糖葫芦,小辫子上都拖着一条长长的红纱,瞧着极是喜庆。 迎亲的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拉车的马匹具都通体雪白,鬃毛被梳理得油光发亮,头上扎着大红花,带头的新郎身姿挺拔,坐在高头大马上精神奕奕地不停对着两旁围观的人们拱手贺喜。便是这一身行头,衬得他面上那浓密的胡子都不再骇人了。 迎亲车队井然有序,道路两旁铺撒着数不尽的红的粉的花瓣,春风轻柔穿过,卷着花瓣飘到了半空中,再纷纷扬扬落下,落在陆赫青的头上、眉上、肩上,便是满城的树上也都系了无数条红色的绸带,将喜庆之意妆点的满城尽是。 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挨挨挤挤地跟着迎亲队伍流动,伸头探脑地去观望这百年难得 一见的婚礼。议论着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对苗家姑娘的看中,想来也是,苗青珠可是杭城第一才女,若是这般大阵仗,怕还配不上她的绝色姿容。 由于之前便早有传言陆赫青将要迎娶的苗家姑娘便是姿容无双的才女子苗青珠,即便侯府并没有说是哪位苗姑娘,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故而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新娘便是苗青珠。 人们带着祝福,跟着迎亲队伍涌动。 队伍越加接近苗府时,早有守在门口的机灵小厮跑来跟端端正正坐在大堂上的苗宝山夫妇报告,可把他们给激动的。唢呐声越来越清晰时,苗宝山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原本高兴得胡子都要翘上天的表情一敛,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他转头问坐在旁边笑得温婉的吴氏:“夫人,侯府可有来合过八字?”好似从一开始他便没有见到侯府的人上门来合八字的。即便跳过了纳采这一节,合八字却是顶顶重要的。 下一刻,他的疑虑便被吴氏打消了,吴氏笑得春风满面:“夫君,您就放心吧。侯府是请了远近有名的张媒婆来取过八字的,但是……”说道这儿,她也不由拧了拧眉头,“但是八字合不合却是没有来人说过的,或许京都贵人便是这般做法?”最后一句,她也说得颇没底气。 门上红灯笼高挂,府院里挂满了红绸带,府里奴仆下人穿行,紧张地准备着,迎接即将到来的迎亲队伍。 苗宝山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便吩咐下人到外头候着。 这可是好事啊!迎亲的更不是一般寻常人家,那可是侯府啊!赏银如何少得了!年轻力壮的几个,换了喜庆的行头争相出外迎接。 苗宝山一想,多些人出去迎接也可彰显自家对这桩婚事的满意。他可是清楚京里对陆赫青娶亲一事的态度的,这种时候,多做点比少做要好。 于是,吩咐下去:“安排地妥当些。” “是!”管家领命退下。 “队伍到门口了!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满城相送呢!姑爷好手笔!”满脸喜色的小厮快步跑进来,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通,又叫了声姑爷。这一句姑爷好手笔可把个苗宝山美得,大手一挥便是一句“赏!” “夫人,我们可要出去?”苗宝山兴奋地直搓手。这可是京里的贵人哪,娶了他家的女儿。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女儿成了侯府夫人,他们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甚而都不用在窝在这南方乡下了。只要女儿吹吹枕边风,还愁他不一路往上爬吗。 “女婿进门哪有做丈人的出门相迎的,多使几个小厮侍女出去便是。”苗吴氏脊背挺得笔直,她觉得今日大概便是最有面子的时候了。日后可要好好在几个夫人间说道说道。 “夫人所言甚是。”两人喜得满面春风。 只是下一刻,便又是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路上不慎被石子绊了一跤,也不浪费一点时间地咬咬牙爬了起来继续往里冲。 见着这般情景,夫妇俩都是一惊。怪道今日大喜的日子这个下人如何还能如此莽撞。他们对视一眼,在犹豫要不要此时发作,又怕正巧撞上女婿上门,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好看了。 “何事如此慌张?”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夫人不好了呀!出大事了!”那人连滚带爬的一进来便哭丧着脸叫道。 “放肆!今日是大姑娘的大喜之日,你哭丧个脸是何意思,难不成是要让我脸面不好看嘛?你个死奴才,是要坏我大事不成!管家,快快将人给我拖下去!”苗宝山怒不可遏。他原本可是心情非常之美好的,可被这不知好歹的下人一通乱喊,他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大人!”还不等管家带人来,那人虽然被吓了一跳,却还是抖着身子道,“迎亲的队伍经过我们府上,到旁边的大苗府里了。”说完,那人更不敢抬头看苗宝山的表情了。便只是这样趴着他 都能感觉到空气变得危险起来,那么苗宝山是什么态度还用得着看吗。 他家里可还有个八十老母和三岁小儿要养呢!他还没活够呢! 本待发作的苗宝山听完了下人的话,猛地一屁股坐了下来。那脸上红了紫,又紫了绿,绿了再……此刻他的脸上已然是苍白一片了。 若是他们到了苗宝成家,还有他们什么事啊?难道是走错门了?是呀,走错门,走错门倒确实是有可能的。他们家有什么啊,也就一子一女罢了,哪个哑巴侄女都锁在屋中的,哪有可能见到京都来的陆赫青啊! 是是是,一定是他们走错门了!或许是他们门前布置的还不够红火、喜气。不然不然……不然……怎么会这样! 苗宝山瞪圆了眼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因着之前的笃定,他嚣张的早就已经把几个同僚都得罪光了,他还多次坏了苗家的生意,便是花满楼阎楼主的计划里他也已经把自己的退路堵了个彻底……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苗宝山双目呆滞,无力地瘫坐了下来。 相比起苗宝山,吴氏才是真的难看。“啊”、“啊”地叫着,双目赤红,整个人都有点疯魔了。她可是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苗青珠的身上,更是对自己娘家承诺了许多苗青珠嫁入侯府之后的好处,还借了许多钱出去放印子钱…… 这下……才真是要逼死他们啊! 是谁这么恶毒的用心,放出那样的传言……苗宝山恨哪!自己苦心经营多年,这是毁于一旦哪!大哥那边也不知道究竟是否知情,若是知情的话……苗宝山眯起了眼,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歹毒的想法。 可现在…… 大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仿佛就是对他的嘲笑,府中里里外外飘着的红绸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甚至都不需要多想便能猜到外面那些人该如何的嘲笑他,讽刺他白日做梦,便是岳家……从来不见雪中送炭,只有锦上添花、落井下石的。 如今他们一家也彻底跟大房断了来往,之前大哥那般气势汹汹来质问他时,他的态度可有一丝柔软、歉疚,没有,没的,他只是很无所谓地回绝了,当时只觉并无甚要紧,甚至心里暗暗自喜:终于摆脱了大房这一家,日后他们可就发达了! 如今再看…… 唉…… “珠儿怎么办?”终于冷静下来之后,吴氏冷着脸使人除了那些喜庆物件,眼不见心不烦,也免得想起来糟心。这次怕是要成为全城笑柄了!吴氏面色冷漠,心里却是在想着对策:她得不到的他们家也休想!看她不搅黄了他们! 不过,她又想到了苗青珠。她好不容易才说通了心高气傲的苗青珠,这番变故怕是她心中更难受吧!吴氏叹了口气,隐隐地又为女儿担心。 侯府竟然会看中一个哑巴。这却是谁都想不到的,只怕里面另有玄机,想必那侯府里面也未必有多干净吧!她冷笑一声,又暗自庆幸苗青珠没有嫁入侯府,不然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才叫损失巨大! ☆、第 34 章 且说陆赫青带着迎亲队伍到了苗府门口,唢呐喇叭花鼓声欢欣鼓舞,门庭上虽也悬了几个灯笼,但是瞧上去却并无隔壁苗府的张扬。这么看,都觉得嫁人的是隔壁的苗府。这却着实叫人看不透了。 未几,两扇紧闭的红木门打开,从里头几个小厮鱼贯而出,皆戴了红色的头巾,瞧着也是整齐又喜庆的。陆赫青下了马,昂首阔步当先一人便进去了,跟着的红娘这才扭着肥硕的屁股将自己挤了进去。 俄顷,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便被意气风发的陆赫青牵了出来,同样一身华绸的苗青桑早已立在门边,等待着将自己的妹妹背上花轿,送她坐上花轿,出嫁。 不知是谁,忽然歌一曲: 蝶翩跹桃花漫 酒酣人散醉红颜 举案齐眉同心结 执子之手永不变 鸾枕双凤衾软 宝帐流苏金炉暖 红烛微摇夜阑珊 几许高唐云雨散 愿君福满身常健 愿伊不改朱颜面 愿花常开月长圆 愿有情人共婵娟 此生不负君之恋 此世不负伊之愿 今日即定三生约 黄泉碧落永相伴 尘世中 姻缘牵 美满人生金不换 此生愿与子偕行到永远…… 花轿晃晃悠悠,伴着清亮悠长的歌声,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地到了侯府别院。若是此时有人站在高楼上往下瞰,便能见着一条红艳似火的长龙慢悠悠地穿行于街道中,那景象竟是那样的壮美。 此后,陆赫青迎亲苗二姑娘这一出,一直便传为杭城迎亲史上的佳话。但同时相伴的,却是一些令人酸倒牙的话语。她们都认为这位哑巴苗姑娘嫁了陆赫青,便是这一日隆重的办了场婚礼,日后却也是没有她的好日子的! 陆赫青长成什么寒酸样,吓晕的她们都是能说出个一二的。一个个聚在一块儿嘻嘻笑着,心里的 那点隐忧终于被人接手了,她们办宴会参加诗会也更勤了。 拜过高堂,拜过天地,礼成后,苗青澜被送入了洞房。 筵开吉席醉琼觞,华国楼头鸾凤翔,印证同心临绮阁,影传笑吻粲兰房;吹箫恰喜追萧史,举案堪欣媲孟光,诗咏关雎今夕祝,三生石上契情长。 当陆赫青掀起苗青澜的盖头,看着那张往日里清丽的面容今日染了脂粉,大大的眸子清澈分明,穿着大红嫁衣的苗青澜更添几分清艳,他几乎都要看呆了。 何其庆幸,自己将这个小哑巴娶了回来。也便是在红烛之下喝了合卺酒之后,他才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三生石上契情长! “你可终于嫁进来了!”抵着苗青澜的额头,陆赫青笑着感慨。 ——听你这意思,你是老早便惦记着了? 苗青澜被合卺酒辣得满脸通红,再听了陆赫青直白的表白,竟是忍不住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陆赫青也不含糊,含了她圆润的耳珠子便陶醉一般的闭上了眼,“可不,如夫人这般可口的小人儿,自然是要早早收入怀中才是,免得叫他人算计了去。若是再迟些时候,谁知道你那丧心肝的小叔会怎么做。你瞧,将你阿爹、阿娘和阿兄都留在侯府之后,至少他们是性命无虞,否则……” 说着,他又不要脸的舔了舔苗青澜光滑的小嫩脸,笑道:“快刀斩乱麻嘛。自家人归是不好撕破脸的,这等小事,交于我便是。今日可我们的大喜之日……” 今日这场婚礼,实则并未大办,所宴请之人也是屈指可数,也就两家人坐在一块儿吃了顿饭,陆侯爷便着人收拾了厢房将亲家安顿下来。 “亲家,你们便安生在府上住下便是,待所有事宜都处理干净了,我们两家人再一同北上。”陆侯爷着人分批将苗府的一应物件悄没生息的搬上楼船,将自己的安排同苗宝成说了说。他也早就从陆赫青口中知道这些人见不得苗家生意做大所起的歪心思,两家又是姻亲,哪有不帮的道理。 便是有了侯爷的首肯,苗宝成运作这件事才便利了些。毕竟苗宝成只是一介商人,虽然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到底是民,是斗不过有官身的苗宝山的。他们联起手来,要弄死他易如反掌,但是他若想反击,却是困难重重了。 “亲家公安排便是。”苗宝成感激地对着陆侯爷一拱手。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兄弟谋财也不只是家丑了,这都想要他们一家的命了如何还能忍得。 “对了,”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陆侯爷才又笑了,“我们侯府能人多,便分了几个保护令公子的安危,所以亲家不用担心青桑。” “大恩不言谢!” “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原只道是苗宝山心思活泛了些,又有那样的岳家,如今看来,也是个狼子野心的。” “谁说不是呢。”说起这点,苗宝成不免又有些悲伤。毕竟苗宝山是他一手带大的,且他们苗家也只剩了他和苗宝山两兄弟,但是如今…… 唉,人心不足哪! 自从知道了苗宝山有联合外人欺负自家兄弟的歹毒心思之后,苗宝成便不再如过去那般亲近苗宝山了。都说娶妻当娶贤,苗宝山娶了吴氏之后,他们家便没有哪日能安生的过,累得儿女还要遭他们的嫉恨。 苗宝成自然是恨。 可毕竟他们苗家就只有他跟苗宝山了,他更不能拿他如何。事已至此,他为他们苗家做的也够多了,如今,他更该为他的儿女考虑。 苗青桑不做隐瞒,一五一十全数吐了出来,更把早年间苗父外出做生意时,小叔一家对他们的欺凌也一并讲了。惹得苗宝成大怒,颓废地坐了下来,苗宝成为自己这些年不值。人家赚钱养家,养的不过自己一家。他呢?辛辛苦苦在外奔波,赚了钱不仅要给自家花用,还要一并将兄弟一家养了。 便是如此,他们仍然不知足! 苗宝成气啊! 于是,他们便借着迎亲来了一招偷梁换柱。 既然他们想要谋算他们家的万贯家财,那便留个空壳给他们好了,叫他们好好谋算谋算! 迎亲的六十六抬聘礼的楠木大箱里是空的,用来装他们要带走的东西。而他们这个队伍抬走的红妆,也是六十六抬。不过这六十六抬里装的并不是嫁妆,而是苗府上下的全部家当,早便收拾好家中一应值钱物件打包带走,留下的不过一地狼藉。 侯府的行事效率是极快的,不出三天,一应事务都处理好了,虽然留了苗青桑在杭城善后,但是侯府也派了人护卫苗青桑的安全。 第四日上,一行人便坐了侯府马车到了渡口。 因着此行隐秘,苗青桑便没有来送。他如往常一般到自己的商铺里走动,以迷惑那些人的视线,只不过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护卫。 苗青桑为了早日去京都跟家里人相聚,这几日也是卯足了劲,拼了命地翻阅账册,盘点物资,又悄悄地购置了一些同往常并无瓜葛的店铺,暗戳戳地在将原本的物资都转移了过去,并暗中发展这些个店铺。 只不过那些明面上的店铺或是直接关了,或是转让……总之,一日日的大动作、小动作不断,看得人是眼花缭乱,完全摸不着头脑。 甚至都有人暗暗猜测是不是苗家遇上了什么事,或是急用钱,不然这般好的生意,怎的说送出去便送出去了?但猜测总归是猜测,还没个准头的。 外间如何议论他自是管不着,陆赫青紧紧抿了抿嘴唇,眼里落出凉薄的几缕凶光。他还记得父亲临行前对他说的话—— 小叔虽然有错,但毕竟也没能做成,而且一笔写不出两个苗字,到底是苗父最亲近的同胞弟弟,便是他一时走了岔路,给他机会也是能改邪归正的。故而,对他虽不喜,但苗青桑还是决定听从阿爹的吩咐,留他一命。 怕只怕到时,要他命的反而不是他了。 苗青桑沉默地抽出正在翻阅的账册的一角,待看到其中几个异常醒目的数字时,他的眉心终于动了动,又拿过另外一本比对着翻了翻。心里立时便明了,那些人这是已然动手了吧。 这动作竟是快得有点超出他的预料。 而且,他们的手伸的这么长,若说没有内应他却是不信的。 苗青桑哂笑,找到这里的掌柜直接便将账本甩到了他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掌柜,你也是我们府上的老人了,这几个数额不对你竟瞧不出?给我看这本假账是做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我小叔是官衙里的人?” 这一连串的问话砸的掌柜冷汗直冒,吱吱呜呜地陪着笑脸跟他打太极。这下苗青桑却是直接冷脸了,若这人都这般了他还瞧不出猫腻来,那才真叫有鬼了! 只不过,他也不点破。他还要顺着这根藤,将背后的瓜摸出来呢! 暂且不提苗青桑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如何与人尔虞我诈、大发雄威的,陆赫青却是带着苗青澜早早登了船,在船开的那一刻,又病歪歪地倒了。 看得苗青澜也是无语的紧。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动动小手收藏个呗~ ☆、第 35 章 颓靡的陆赫青一如初见般躺在榻上,饶是有一脸浓密的胡子作遮挡也掩不住满脸的苍白。此时,他哼哧哼哧的躺着,眼神不善的盯着苗青澜……手中的汤药。 陆赫青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这幅虚弱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儿往日神采。只见他半眯着眼,仿佛眼皮上有千斤力量压迫一般,并不能完全睁开,半死不活地半睁着。这般模样看得苗青澜是气也气不得,笑也笑不出来。 ——何必强作姿态? 这般作态,还不是为了不喝药么。真不知这位大将军是如何想的。苗青澜撇撇嘴,对此很是不解。 她本陪在阿爹和阿娘身边,一同立在甲板上看远处山水风光。夹道高山耸立,河道虽没有十八弯却也非笔直,偶有几重山交叠,在他们看来非常庞大的楼船在河海上行驶时,竟是那样渺小。 朝辞苏杭彩云间,千里京都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苗青澜立在甲板上双手负后,状似高深莫测地遥望远方,自以为此番模样该是潇洒的。实则她内心汹涌澎湃无法平静,竟觉此刻那样的不真实。 沐浴着清风,感受着山间自然的气息,她对昨日之事尚且有些回不来神。她是当真嫁与陆赫青了吗?他们是当真要离开故土去往京都了吗? 说实话,她隐隐的,很是期待,并无多少不舍之情。只要能够同阿爹、阿娘还有阿兄,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好的。 原以为,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许人。 可偏偏,这一切以为都被陆赫青的到来而打破了。原以为那不过黄粱一梦,却不想……竟将她与陆赫青牵连在了一起。 有时候想想,都觉很是不可思议呢!想到这儿,苗青澜便觉心里一暖,脸上也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陆赫青的相貌虽然入不了时人的审美,但她却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是个十分有趣也难得温暖的人。 抬头看,蓝天正渐渐隐去,天边那抹晚霞正徐徐涂开,映得整条江都仿似染了红色的颜料一般,如同一个害羞的姑娘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一般,娇羞地颊飞红霞。她会心一笑,而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中。 晚间风大,庞大的楼船在江上乘风破浪,木窗外的山川河流快速后退,竟然是一日千里。苗青澜趴在窗沿上,双手托着腮饶有兴味地举头望着窗外如同黑幕般的夜空,其上点缀着颗颗亮闪闪的小星星,缀在空中一眨一眨地俯视着地上陷入睡眠的万物,以及正行动着的他们。 ——快来看呀! 她兴奋地扭头往旁边,看住正装模作样歪在榻上作出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陆赫青,招呼道。 这个时候装什么弱不禁风,她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她可还清楚地记得早间她强灌了他一碗药后,他不过躺了片刻又贼兮兮地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苗青澜被笑得发毛,面色纠结帝上下检视自身,不见任何不妥,遂恼怒地抬眼瞪回去。 未几,家宝又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公子,药好了。”他笑嘻嘻地走进来,双眼注视着药碗,深恐洒了一滴出来,两只小眼睛都要盯成个斗鸡眼了。他一脸幸不辱命的表情,巴巴地跟陆赫青邀功,“公子,这碗药我可是从头盯到尾的,一刻都未有假手于人。公子,我为了这碗药……你看你看,我脸上可都是被火熏黑的灰痕。公子公子……” 家宝这话唠本性当真是同他公子一模一样! 看到家宝捧着药进来的当口,苗青澜便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陆赫青不喜喝药,每日顶多用一碗便是极限,再来一碗自然万分不可能。但是……除了陆赫青,苗青澜又想不到还有谁是要用药的。 更不消说,这碗药看上去便是黑乎乎的,着实不好相与的样子。闻到味道,竟也是难得的刺鼻……如此一碗药……苗青澜竟是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这碗药——该不会是给她的吧? 下一刻,她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家宝苦着脸捧着药,转了向。这么一会儿,他早已没了原先挂在面上的嘻嘻笑脸,反而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将手上的药往前送了送。那意思便是再明显没有了——这碗药果然是给她的! 怪不得方才陆赫青会露出那样古怪的笑容。 只是是药三分毒,她并未生病,如何还用喝药? 她怒目而视,质问他为何无缘无故弄了碗药来戏耍与她,这是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想要害她不成? “你的小脑袋瓜子里都装的什么啊!我害你做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娶上的媳妇,我是傻了不成还用谋害你?再者说了,岳父岳母可还都在船上呢,我那个爱妹成狂的大舅哥可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呢,我哪敢呀!”说着话,他又不正经地笑了起来,眼里促狭之光尽显。 ——人都道“是药三分毒”呢。你总不能为了戏耍我而专门弄完苦哈哈的药来灌我吧。 面对家宝递上来的汤药,输人不输阵,梗着脖子硬撑的苗青澜到底撑不住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我如何会害你!”陆赫青震惊地瞪大了眼,“这碗药确实是为你准备的,自然不是寻常药物,是专门为解你身上那些顽固的毒素的。这些药,你只要坚持用上个一年半载,你便能再次说话了。当日老郎中嘱咐的你是不是就没往心上放?” 竟然她自己都不上心!陆赫青内心有些不高兴了。 他费尽心思将这个小哑巴拢在羽翼下,为她遮风,为她挡雨,其目的自然是想要为她撑起一片天。但是这些前提是,她首先得对自己的状况上心啊! 前儿才嘱咐过,才过了几日就统统忘了个精光,好似从来不曾听闻过一般。如此情状,如何不教他心痛! ——哦! 苗青澜点点头,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震住,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 ——我记得没错的话,药方上很多奇奇怪怪的药材,便是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也都没有见过,我自然是上药房问过的,可惜没有啊! 说着说着,她还委屈上了。 陆赫青抚额,声音沉沉:“我当日不就说了,这些药材我来寻。既然我都开了口了,如何还能不给你准备好。”说到后来,他声音都带了笑。 ——忘了。 “……喝了吧。”他盯着她用药,还顺带着提醒她,“记得喝完,一滴不剩啊。这可都是珍贵药材,寻常可是难寻着呢,不过是我恰好早年还留了一些罢了。” 知道这药是给她治哑疾的,她虽不确定这药有无功效,但是为了让身边亲近的人放心,她也愿意一试。 这么些年了,她用过的药只多不少,只是从来不曾见效罢了。 在江上航行了七八日光景,这一日,楼船终于又到了一处渡口。只要再过一个渡口,便到京都了。于是,这一日,船上所有人都兴奋了。整日里在水上漂,踩不着地面的虚空感终究是抵不过脚踩实地的踏实感。 另一个高兴的,自然便是一上船便要倒的陆赫青了。 想他堂堂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不知是生的什么毛病,竟然一到船上就倒,倒了不说,还浑身无力,病歪歪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便是这一日,又有下人到了附近街道上采买了新鲜物资,今日便是用那鲜嫩可口的鲜菇炖了一直鸣声嘹亮的山鸡。因着食材较之前些时日都来得新鲜,那鲜美的味道光是闻了一遍便能想象出那只鸡的美味。 陆赫青看着苗青澜端着一盅鸡汤吃得嘴边流油的模样,也是馋得不行。 于是,便是陆赫青喝到了他那盅鸡汤的时候,意外横生,悲剧发生了—— 一直都平稳行驶的楼船,突然迎来了从江面上席卷来的狂风,江里也是风波汹涌,浪打浪的。楼船行得便不再稳了,东倒西歪的。原本瘫在榻上的陆赫青都被颠簸得翻了下去,而端着鸡汤的苗青澜便更不消说了。 能站稳就不错了。 她自然是未能站稳的,手上捧着的那一盅热腾腾的鸡汤自然也是不负众望的抛了出去,鸡汤成一道弧线,圆滑地在空中过了一道,扑向了挣扎着瞪大了眼一脸惊恐的陆赫青的脸。 “天啦!本将军的脸要毁了!”他惊呼一声,还是被鲜浓的鸡汤浇了满脸。 他一脸的绝望,与正愣愣望着他的苗青澜对视。 ——痛、痛吗? 她颤抖着手,扯了帕子往他面上擦。想想那还冒着热气的鸡汤,心里便是不住打摆。 痛?经苗青澜这一提醒,陆赫青才恍然的回过神来,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闻到了一股非常之不友好的味道。 两人相对呆立良久,突然,陆赫青发出一声震天的惊呼—— “啊啊啊啊,本将军的胡子啊!胡子!胡子要糟啊!本将军的胡子啊!”我好不容易蓄了许多年的胡子啊!陆赫青耷拉着脸,一点都没有庆幸,反倒是看重胡子更多些。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了十万大关的本文,收藏却是……留言却是……唉……心痛啊!寂寞啊! 大胡子都不想拎出来了!(一把刀,若隐若现) ☆、第 36 章 他僵硬地抬起手,颤抖着左手摸上了自己被烫焦的胡子,一脸的痛心疾首!“胡子呀!胡子,我的胡子!我蓄了如此之久的胡子啊,一朝就没了啊!我可怜的胡子啊!”他嚎了几嗓子,尤觉不足以表达自己惨痛的心情,还要再嚎几声,却被苗青澜大声喝止了。 ——别叫了!多大点事!这胡子有多碍眼你不知道吗? 苗青澜倒不是多嫌弃他的胡子。可此时胡子已然脏了焦了,不剃了留在脸上味儿吗?而且因为胡子的遮挡,她至今仍然不曾见过陆赫青的真实面目。 这就有点可怕了! 她已然同他成为了一家人,可她至今仍然未曾见过他胡子下面的那张脸。如此一来,怕是哪天他被人掉了包她也未必能察觉了。 “夫人,你这是嫌弃我了?”他万分委屈的瞅着她,又摸了把被烫卷的胡子,伤心地问她,“你怎可以嫌弃我呢?我们才成婚一日啊,不是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吗?我们之间怎么也得有百日恩了吧,你如何能够、如何能够这般待我……” 那可怜的小模样就差没有咬手绢了。 ——你刮了胡子的样子我并不曾见过,或许哪天你换个模样出现我都不认得你了! 他煞有介事的点头,觉得她说的也确实在理。这不禁又让他想起了一年前那桩乌龙来了—— 他出兵西凉打仗,一打便是三年,期间从不曾回过京。 三年后回京,他已然完全变成了一个野人,同幼时的玉雪可爱,粉雕玉琢的可爱小童模样相去甚远,竟是在他身上再看不到过去剪影。 偶有见到他胡子拉碴的形象的人都不禁要感叹一句:时光是把杀猪刀啊! 他兴奋地敲开了侯府的门,只是他才抽了抽嘴角,还未咧出笑来,开门的门房便被吓得“嗷”一声坐倒在地又满脸恐惧的看着他,门房吓得两股战战却仍不忘自己的使命,“砰”地一声将大门狠狠掼上,大喊大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 “不好了不好了!侯爷,夫人,不好了!不好拉……”喊到后来,他竟是连声音都变了几变。他这一喊不打紧,旱了多年的景宁侯府里竟是一下子便沸腾了起来,吵吵囔囔的,抄家伙的抄家伙,就地取材的直接举了菜刀便蹿了出来,扫洒的挥舞着扫帚也率先冲了出来。 “何事大声喧哗!”侯府夫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提着裙摆快步小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干侍女竟是追之不及。她也是闲得慌了,面上是如何都掩饰不了的兴奋和激动,竟是巴不得出大事。 “外头,外头……”门房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乱作一团的奴仆,吓得又是一口气上不来,喘了半晌才接着继续,“外头来了一个力大无穷的大熊,来来来来,来砸门的。我我我我,我小的关了门立刻便来通报了……呼呼……”说罢,还心有余悸地大大喘了几口。 “夫夫夫人,这可如何是好?”门房又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来,面上神色转变竟是毫无瑕疵,严丝合缝。 这个门房多彩的表情竟是瞧得侯府夫人一愣,她一时竟也有些搞不清外头情况是否太过惨烈了。这个年头,还有人敢上他们景宁侯府闹事的?怕不是脑子坏了就是哪条街上无知的蠢物。 “走!看看去!”侯府夫人霸气地一挥衣袖竟是当先走了出去。下人哪敢让夫人去直面危险,他们操着家伙一个个肩并肩地挡在了侯府夫人前面,保护夫人安全人人有责。 此举足可见侯府风气何等和谐了。 一群人飞快地奔到了门后。 “歹人何在?”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之前还瑟瑟发抖怕到不行的门房,此时却是神采奕奕脸上兴奋神情激动地跑上前,停顿了一会儿才大笑着打开了被擂得咚咚响的大木门。 只是见到外头那个要闹事的大熊时,众人神情各异: 厨娘:这穿着铠甲的,老娘菜刀该往哪砍? 正算着账呢,匆匆忙忙便赶来的管家将举起的金算盘往里收了收,这人不过是长得熊了点,毛发较之常人多了些,却是穿着铠甲的。这是个军爷吧?他又瞧了眼手上玲珑的算盘,暗中跟“大熊”的头脸比了比。 怕是他的金算盘要糟! 提着笤帚的仆妇后头跟来的,也没瞧见外头什么情况,脱手一笤帚就掷了出去。 众人:“……”这谁啊?说扔就扔了,笤帚不花钱是吧。 还是侯府夫人见多识广,见是个军爷,怕是没什么热闹了便一挥手遣散了众人,问道:“这位军爷来我景宁侯府是有何事要禀告?”见面前的熊没反应,她才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恍然大悟地一排额头,“可是我儿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出面吗?要带家伙吗?可以带多少人?” 我景宁侯府沉寂多年,好不容易以为有人打上门能活动活动手脚…… 不想那人却一脸呆傻地抬头看了看门庭上挂着的景宁侯府四字匾额,又缓缓往下移到了侯夫人身上,神情诡异:“您还记得您有个儿子?” “那是,前头两个都在外面,小儿子出去多年……差点给忘了!”她讪笑,“你是来干吗的?砸场的?”说到后面三个字时,她的眼睛都亮了亮。 “阿娘,您这……”是被憋了多久?“大熊”一脸苦逼,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才是了。他傻傻地看着面前身份高贵的夫人作出了与身份形象完全不同的举动。 她张大了嘴,显然很是吃了一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她好端端一个俊美无俦的儿子,只不过去打了三年的仗,战争结束就推了个满脸胡子看不清脸,胸肌比她的胸还要大的熊来说是她儿子?谁信啊! 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的! 坚决不能信! “啪”地,她右掌用力一把拍上了门。 还是没能进家门…… “阿娘,真是我啊!”外面的人无奈了,眼瞧着围拢来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他也是要脸的啊,这样把他关在门外是几个意思? “阿娘,我回来了啊!您怎的就忍心把我关门外?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痛个鬼啊!”门再一次打开了,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再回来!”门又在眼前关上了。 真是绝望啊! 身躯庞大如大山般的大熊终于挪开了身子。 也是自那次“抛头露面”开始,京都所有女子,不止贵女甚至包括低门小户家的女儿,都不愿与传说中英勇神武的景宁侯府三子相看,甚至都吓坏好几个。 也是一桩悲剧。 连自己母亲都不识得自己,还是他拿出了从小就贴身佩戴的玉玦才证明了身份。想来这胡子也确实再留不得了,往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面神怕是要不见了!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如何都舍不得下手。 委屈地瞅着拉了他坐到梳妆镜前,给他递了剪子的苗青澜,迟迟不见动作。 ——你剪是不剪? 这把胡子丑死了,留着做什么?苗青澜目光沉沉,毫不退让。 “好吧,我剪。”陆赫青妥协了。这把胡子虽然用食时是碍眼了点,可是这把胡子也不是全无作用的呀,好歹留了那么多年,这说剪就剪的,哪这么容易啊。 唉…… 他叹了口气,还是手脚麻利的动手刮胡子。 正在这个时候,家宝又敲响了门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道是今日天色好,明日一早便能到京都渡口上岸转坐马车,夫人和老爷在楼下甲板上摆了席面,两家人再好好吃一顿。怕是到了京都,两家往来便不再如此便利了。 亲家要忙买卖生意,他们虽然顶着侯府的名头,可也不是等闲的,再加上京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侯府也不若面上瞧着的那般光鲜罢了。 接过托盘,苗青澜看见上头摆着一件金步摇五寸有余的金步摇。这步摇端的是华贵大气,它是由一个金主根生出两个支根,再向上分为四五个小支叉,每小支叉梢均有一金环,每个枝梢挂桃形金叶一片,共为十四片,每片金叶均可摇动。 苗青澜一见便喜欢上了。这件金步摇怕是为了明日回侯府准备的。她小心地将金步摇放好,又唤了青鸟进来替她梳妆一番。她又挑挑拣拣,选了件宝蓝色绣金纹长袍与他。 当她转身见到刮了胡子的陆赫青时,面上竟是仍不住浮起了两抹红云。她盯着陆赫青那张斜眉入鬓,眼眸深邃且五官俊朗的面庞,竟是看得呆住了。她眼中的欢喜却是分毫不差地收入了他眼中。 他勾了勾唇。 她竟想不到,没了胡子的遮挡的陆赫青竟是如此俊美,赞一句“美姿仪”竟是一点不为过。或许便是由于胡子常年遮着面,他的面色便尤为白皙。 如侯爷和侯夫人那般的仙人之姿,生出个熊才是怪异,便是这张脸才是恰恰合适不过。 如此一来,这身宝蓝色长袍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苗青澜痴痴地看了一会儿,才喜滋滋地给他换了袍子,又为他梳洗过,整个人同之前那是判若两人。 “夫人可是被为夫这张脸迷住了?”他勾着邪魅的笑容,凑到她跟前笑问。 ——是呢,夫君这张脸真是举世无双,艳冠天下呢! “……”艳冠天下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陆赫青:我刮胡子了!所以,这个看脸的世界,我回来了!我的小迷妹们?在不在?吱个声啊小迷妹们!(哭唧唧咬手帕) ☆、第 37 章 苗青澜看着面前这张丰神俊朗的面庞,心喜地伸出青葱似的手指抚摸上去,感受着指腹下略带粗糙的肌肤,少了胡子的遮挡,这是他们之间难得的亲密接触。 ——你面皮粗糙,想来必定也是极厚的。 苗青澜仰起脸,深深地看进陆赫青深邃漆黑的眼眸中,她眼中的促狭之意满溢,竟也无一丝隐藏之意,便如此明目张胆地摆放在阳光下,陆赫青眼前。 “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刮胡子,当初阿娘要我拾掇干净,我便直接换了身寻常衣衫,带上家传玉玦便回去了,胡子是万万不敢动的。”他说到这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皱了皱眉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无奈道,“如今胡子没了,倒还当真是……不习惯啊!” 看他这一脸傻样,苗青澜又不厚道的笑了。 ——慢慢就习惯了,这样就很好了。婆婆再也不用担心你是被人掉包的了。 “倒也是,”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旋即他又肃了眉眼,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过我这般模样,你是不会抛弃我的吧?你可不能抛弃我寻找别的大胡子啊,我的虬髯美须可是被你威逼利诱着褪掉的。” ——大将军,您多想了!小女子不喜欢大胡子。 陆赫青这脑子也够奇特的。 “怎可能?当初若不是我的胡子太过魅力无穷、大杀四方,你怎会非我不嫁?”说着,他又笑起来。没有了胡子的遮挡,他面上神情再无遮拦,笑一笑,仿佛万道金光璀璨地照耀了全身,令得更能俘获人心。 ——太过魅力无穷、大杀四方?原来你不止脑洞奇大,话很多,面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不不不,夫人似乎对为夫误会颇深。”他连连摆手,“作为夫人的如意郎君,为夫可是一个非常之强大的男子,堪称世间少有。而为夫至今也只心慕过夫人一人,可不正是专为夫人定的相伴一生的人选吗?”说罢,他还自以为儒雅地甩了甩袍袖,微微扬起下巴,作出一副“此事不足为道”的傲娇样子来。 ——下面要开宴了,夫君还不下去吗? 苗青澜整整衣襟,纤弱的身姿站得挺直,她微微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仍然在说着什么的陆赫青。她可算是看出来了,方才他的油嘴滑舌可都是为了掩饰他内心里的紧张。这会儿她提起了家宴,他便又开始左右摆弄,甚至拉着她巴拉巴拉嘴里又没个停歇的,说不是紧张,谁信? ——夫君这是紧张呢?还是害羞? 她笑盈盈地看他。 他红着脸,眼珠子左右乱飘愣是不敢瞧她,此时竟是不吱声了。 ——那我先下去? 好半晌,她欣赏完了他羞窘的姿态,心里暗暗好笑竟是从来不知这货城墙那般厚的脸皮,也会有害羞的时候。觉得实在不宜刺激太过,若是一着不慎,又令他起了蓄须的念头,那才叫暴殄天物! “去吧去吧,不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本将军吗!”闻得苗青澜这番话,陆赫青暗暗吁了一口气,又作出一副“我就是想让你陪陪我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的样子来,看得苗青澜是一阵好笑。 此时,甲板上摆了一张大圆桌,陆侯爷、侯夫人、苗宝成和苗氏已然在座,桌上美味佳肴珍馐摆了满满一桌,鹌子水晶脍、东安子鸡、三蛇龙虎凤大会、凤尾鱼翅、五彩牛柳、绣球乾贝、凤凰趴窝、云河段霄、四喜饺、鲤跃龙门、荷包蟹肉……瞧着这满桌的鸡鸭鱼肉,苗青澜眼睛都瞪圆了。 桌上多数都为河鲜,极是新鲜,今日刚钓上来的。毕竟如今他们还在江上,下到市集上买来的河鲜如何能同才钓上来的鱼鲜比鲜。正巧今日侯爷和苗宝成坐了几个月的船,实在受不住寂寞,还是买了两根鱼竿来。 “明日便到家了,说起来,虽然船上不若陆上,但好歹坐了这么些时日的船,我还不曾和亲家钓过鱼呢。” “钓鱼?”苗宝成上前几步笑道,“倒不失为一个消遣的好法子,便是如今飘在江上,也学古人闲情逸致钓钓鱼喝喝小酒好了。” “亲家所言极是!” 两位闲不住的大老爷们便端了凳子笑眯眯地守在船上,串了鱼饵挥竿入江,谈笑风生地喝酒钓鱼,许是他们这漠不关心的态度实在恼人,江中小鱼早将鱼饵吃了个干净,却仍不见他们起竿换饵。那些自诩聪明的鱼儿便作恶咬钩想要戏耍一二,哪成想,便是那一刻的轻敌,使得它们成了盘中餐。 “承让承让,本侯爷钓到五条了。”陆侯爷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故作不经意地往苗宝成的鱼篓中瞟了一眼,嘿,才三条。竟还不如本侯爷!侯爷当下便乐了。 “……”侯爷,我这里也有五条!最终,苗宝成只是嘿嘿两声,提了鱼篓给后厨,便又架着两条腿坐在船头眯着眼一脸高深莫测地目视前方。 回头,杭城早已看不见。 前方,京都就在眼前。 当苗青澜走到甲板上时,便看到了桌上那丰盛的膳食。 她对着在座的几位长辈福了福身,嫣然一笑后入座。 “怎的就你一人下来,可是青儿又欺负你了?”侯夫人担心地看着苗青澜,自己儿子自己清楚,她的儿子嘴有点欠,偏偏这个儿媳又是个哑巴。此时见她只一人下来,她跟侯爷相视一眼才问她,以为是这二人闹了什么矛盾。 这才成亲第二日啊! 苗青澜当然也看出了二老的担忧,忙微笑着对他们摇手,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般的又捂住嘴笑眯眯往上面指了指。 几人不明所以,都跟着她的手指方向往上看去。 正在这时,陆赫青也下来了。便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几位长辈的眼中。 这……这是谁啊?怎的没见过?是如何上船的? 到底是亲生的。还是侯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她先是惊讶地跳了跳眉毛,才又猛然回神一般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来,她激动地叫道:“青儿!我的青儿啊,你可算是把那碍眼的胡子剃掉了!阿娘等这一日等了太久了!” 遥想当年,她一个风华正茂,相貌俊朗的小郎君长大了,文武双全,她心里正欣慰呢,可以娶个漂亮媳妇回家过年了。谁知一个没看住,这孩子便跑去参军了!而这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哪。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呀!三年间她日也盼,夜也盼,倒是定时能收到儿子寄回来的家书,只是一直不明再亲眼看看儿子。 好在三年后大军班师回朝。她盼回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儿子,令他整理面容,他便是洗个脸便算完,把她气得哟。好吧,也许是儿子在外面上受了伤,才用胡子遮面。她自然知道这个儿子对自己的脸面有多看重。 不过也正是这把浓密的胡子,搞得满京都的女子,哪个不是闻名色变,避之唯恐不及。这还如何说亲啊! 侯夫人心里愁啊! 只是这会儿,她不再愁了!媳妇娶上了,胡子没了!日后也不会再有哪个蠢妇上她这儿哭她儿子长得丑了! “来来来,乖儿子,坐下吃吧。”侯夫人面色红润,只因为陆赫青刮了胡子,她便精神大好,神采奕奕的。 “阿爹、阿娘,岳父岳母。”陆赫青在苗青澜身边坐下。“今日何事摆宴?”旁人不知晓,他却是清楚的,自家阿娘什么性子,摆宴这种麻烦事她轻易不沾手的,今日怎的如此积极?他狐疑地看了自家老娘一眼。 “今日是你成亲后的第二日,本来该是新妇回门的,可现下我们两家本就在一条船上,我跟你岳母一合计,觉得不若今日隆重点一起吃个饭便当做了回门。二则,这一桌的河鲜,全都是你阿爹和岳父坐了一下午钓上来的。” “阿娘说的是!”陆赫青一口应下,这番表态,让苗宝成和苗氏看的也是满意的。女婿对女儿好,这是他们最满意的。 “是呀是呀,没想到今日才见到姑爷真面目,竟是如此好的相貌,我们阿澜这是捡了个漏啊!” “哈哈哈,亲家母快别跨他,这小子经不起夸的!” 月光下,江波粼粼,天上繁星漫天,月牙弯弯挂在天上。两家人坐在一块儿吃菜喝酒,又有乐队于一旁奏乐,这般光景,竟是过去连想都不曾想过的。 ——明日便能靠岸了。 “放心吧,往后你便是我的夫人了。可没有谁敢欺负你的。”陆赫青笑着给苗青澜夹了一大块鱼肉。 苗青澜微笑着点点头,她看着身边的陆赫青,觉得自己真是前世修了极大的福,才能嫁得这般好的郎君。 “我为夫人吹笛一曲,以表我心意。”陆赫青抽出腰间的玉笛,含情脉脉地看着苗青澜,横笛在前。他风姿俊朗,晚风拂起他一缕长发,即便只是坐在那儿,便如同一幅画般耀眼夺目。 曲声悠扬,竟是一曲凤求凰! 没想到自己的夫君竟然不仅长得好,还是个文武全才。此刻,苗青澜倒是有点担忧了,他若是如此面目入了京,会不会被很多不要脸的贵女看上? 一想到这,苗青澜有点后悔自己要他刮胡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苗青澜:他若是如此面目入了京,会不会被很多不要脸的贵女看上? 陆赫青:夫人放心吧,你夫君属狗的。 苗青澜:“你说啥?我听不懂” 陆赫青:“不是小奶狗的狗,是忠犬的狗!” 苗青澜:赏! 陆赫青:那……夫人我们可以关了灯在船上摇啊摇吗? 苗青澜:……拉灯吧。 ☆、第 38 章 浩浩荡荡的长队从京城渡口一路朝着京都文武巷子行去。谁都没有想到,原定于后日才能抵京的景宁侯府一家竟会于今日一点消息也无地便回来了。街道上尚有行人车马熙熙攘攘,对于突然加入的这一条长长的车马队伍,也是颇多好奇。 直到有人注意到马车上标着的景宁侯府的标志,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原来是去乡下找媳妇的景宁侯府的人啊! 说起这个景宁侯府啊,在京都也是家喻户晓的。景宁侯府的第三子,陆赫青尤其出众。 说到这事儿,便又要提到当年陆赫青随军班师回朝时,在家门口被侯夫人打出去那一着了。那可是当着众目睽睽啊,便是那一出,才第一次让人们见识到了景宁侯府第三子的粗狂相貌,特别是那一脸受人瞩目的大胡子。 很快,在好事民众的宣传下,陆家三子迥异于上头两位兄长的骇人相貌便传遍了整个京都,甚至都惹得圣上亲自召见,一探究竟真假。 一时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提,侯夫人自然是气得不行,几次想要找人干架消除这种不好的印象,但是家中男子都不在意,尤其是陆赫青还沾沾自喜的样子,气得侯夫人呕个半死却也不得法,最终只得听之任之。 时人皆好美色,闺中女子更甚。偏陆赫青这相貌与世人审美相去甚远,还有一脸恐怖的大胡子,也不怪他讨不到媳妇,贵女们见而远之,便连小门小户的人家都是看不上他的。偏他自己还颇不以为意。 着实愁煞人也。 “你说说你,当初顶着那么大个胡子,是什么让你有勇气走到人群中的?”途中,侯夫人一时忍不住掀开了车帘想要看看沿路有否多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他们出京好歹也有几个月了,这儿该当有些变化才是。 她又想起了苗宝成已经命人先一步进京开了一家绸缎庄,正好奇地左右打量着,隐约记得好似就在这一片儿。 只是当看到围观群众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时,侯夫人又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心灵受到了重创。尽管此刻她的儿子早已摆脱了那一大嘴巴的胡子,但是她也没兴趣把儿子放出去让那些先吃萝卜淡操心的东西看她儿子的盛世美颜。 她回过头来便又揪着陆赫青一顿数落。 此番若不是将将下船,身子还有些虚,他也不忍心留下自己娇弱的小妻子承受阿娘的间歇性发火,便舍弃了自由自在的骑马,窝在车内抱着媳妇聆听侯夫人教诲。 “阿娘,不是我说啊。京里这群矫揉造作的贵女什么性子您不知道吗?吐个口水都恨不得分三段,还必须有人给擦嘴。什么毛病这是!一个个装得什么似的,实际上谁不知道这群心机深沉的女子一个个蠢得都不够我喷的!”陆赫青满不在乎道。 他知道自己相貌如何,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莫说他自恋,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瞧瞧他两个可怜兮兮躲得远远的不敢回京的兄长便是。 当初在外,他还未有胡子时,人称玉面将军!走在路上都要被女子追赶,别说多气人了!掷果盈车那都是小事,便是因此,他为粮饷看紧的军营带去了多少吃食。看杀卫玠虽不至于,但是这令他已经深刻意识到世上女子虎狼般的视线有多可怕,他的心理面积有多大阿娘也不知! 未离京之前,他也曾有二三狐朋狗友,每日相约小酒楼吃吃喝喝谈天说地聊女子。这一说,几个纨绔般的小子便停不下嘴了,也正是得益于此,他早早便知道了闺中女子的可怕,以及贵女们故作姿态的折腾,后宅阴私的狠毒。 于是,聪明如他,便渐渐远离了这些放浪形骸,知道太多家族秘辛的狐朋狗友。 “好好好,你有远见!你有远见也不能故意这么糟蹋自己啊!”侯夫人怒从中来,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是如何想的,如此荒唐的主意都能想出来,虽然确实吓跑了一干贵女。 ——你便让婆婆说你几句又如何? 苗青澜夹在中间感受着两人的唇枪舌战着实有些不好受,便扯了扯陆赫青的袖子,让他少怼几句。 对于侯夫人和陆赫青这对母子的日常相处方式,苗青澜其实是有点头大的。她只是嫁入侯府的媳妇,夹在母子中间调和这种事……总归是有些鲜闻少见的。她有时候也会想,人家家里好似都是婆媳问题,怎的到了她这儿便成了母子问题。 着实令人费解。好在这母子二人虽然怼来怼去,却也不伤及无辜。 没见着侯爷正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从屉子里取出几个软糯鲜嫩的点心,边咬一口喝一口茶,边笑眯眯地饶有兴味地看着母子二人拌嘴,时不时递上去一杯茶…… 此情此景,看得苗青澜叹为观止。 “我没远见我如何娶得上媳妇!”说这话的时候,陆赫青颇为自得。他这一句显然极有震慑力,更何况他口中的媳妇便就坐于他身侧,侯夫人无力反驳。对付不了儿子,儿媳还是可以拉拢的啊! “阿澜,马上便要回府,你是第一次来吧。日后便也是你的家了,娘为你准备了一屋子的绫罗绸缎珍稀珠宝,你可以好好挑一挑。是了是了,明儿啊,咱们娘俩还可以出去珍宝阁看看……” 苗青澜始终笑眯眯地听着侯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侯府里的琐碎事体,一一介绍着府中众人。便是这般乖巧的模样,让侯夫人爱的不行。 “阿娘,您可够了吧。我的媳妇您要抱多久啊!没见人被您抱得太紧都开始翻白眼了吗!” “哪里哪里?我的儿媳妇……可伤着哪儿了?” 苗青澜从侯夫人波澜壮阔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微笑着摇摇头,又伸展了手臂放到侯夫人跟前,这样子便是表示自己无碍。 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侯府,一下马车,苗青澜便被雄伟壮观的景宁侯府门口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门口站了两排持枪侍卫,每个侍卫边上还站着一个侍女,侍女手里都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子,此时她们正从竹篮里抓了花瓣撒向她们。这些花瓣显然也不是刚摘的,还是经过特制的香气熏制过的,从身前飘过时尤带扑鼻芳香。 闻之令人心醉。 “恭迎侯爷、夫人、公子回府!”整齐划一的喊声和动作,让苗青澜不住点头,景宁侯府能够常保荣耀不是说说而已,便只是府上一般下人都能保有如此气质,莫说景宁侯府将门之后,带出来的将军带出来的兵自然也是国之后盾。 侯爷并未着人传信回府,想必他们是得了外头的消息才得到侯爷回府的消息的。苗青澜正暗自感叹景宁侯府便连下人都是这般不凡时,侯夫人便将她牵了出去。 “快来见过三夫人。”她面上喜色难掩。众人闻言也是心中喜悦,万万想不到公子这一趟出京,竟还当真可以娶到媳妇! “见过三夫人!” 入得侯府,苗青澜不由感叹京都果然不愧是皇城,侯府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苗青澜眼睛都看直了。这倒不是苗青澜没见识,实在是南方人初到北方,南北差距甚大。 “大家都累了吧,下去歇着吧。亲家公且随我来!”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随着侯爷来到了大堂。小坐休息片刻之后,侯爷便挥挥手让他们新婚燕尔的小两口自己下去了,他还要与苗宝成谈事儿。 “是。” 陆赫青带着苗青澜回到自己院子时,家宝已然率先带着人将此处重新布置过一番,青鸟和家宝给二人备好差点之后,便带上门下去了。后院有两棵巨大的银杏树并列守护在窗外,树干粗壮庞大,树下放着一张石桌,桌上飘散着几片花瓣,不知是从哪儿飘来的。 苗青澜可从来没有走过这般久的路,水上飘了一月有余,便是后来只坐马车,也坐得腰酸背痛,这会儿一坐下,挨着柔软的床铺她的瞌睡一下子便漫了出来。 “累了吧,早些休息。”陆赫青柔声道。 ——嗯,是得好生歇息才是呢。明日还要进宫,我也要去吗? 一说到进宫,苗青澜又有点无奈了。 他们当时才下船,将将走到早已候着的马车旁,便从旁边树林里冲出来一队带甲侍卫,他们恭恭敬敬地对着侯爷行了礼之后,又有一个相貌阴柔,嗓音雌雄莫辩的公公走了上来,带来了圣上口谕。 着令景宁侯带着妻子儿媳一同进宫来。想到圣上对陆赫青的蜜汁感兴趣,便又要谈及当年那桩乌龙事件,令得陆赫青丑名名震四方。 他们对圣上如何得知他们下船时间,还能掐的这般准一点都不意外,应下之后目送公公离开后,才上了马车离开回府。 “进宫嘛!规矩多了些罢了,跟着我便是。”陆赫青想了想,说道,“这会儿还是先休息吧。养精蓄锐明日再说。”他也是有些不悦的。他这才刚到家呢,圣上这般迫不及待地是想如何?哼哼,明日便要穿得光鲜亮丽些,好好刺刺那些人的眼才是! 不着边际的想着些有的没的,不一会儿,陆赫青抱着苗青澜便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换副本。 于是,能求个作收吗?能求个文收吗?嘻嘻~ ☆、第 39 章 进宫面圣这种事儿,寻常人是想都不敢想的,可苗青澜初到京都的第二日便不得不想了。她也必须去!而且从公公婆婆和夫君的谈话中得知,她是这次进宫的主要原因,圣上便是想瞧瞧她罢了。 这位圣上可是极为不同,胆识过人,谋智过人,偏偏生性有些放荡,常常行些出人意料之举,尤其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简直是他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若不是太过八卦,若不是这位推波助澜,当年陆赫青那事也不会传得如此远。 这其中,这位圣上功不可没! 翌日一早,一家子闲人收拾收拾完了便又风风火火往宫里赶。陆赫青虽然没了大胡子,恢复了往日俊秀的面容,但他不想节外生枝给自己招桃花,便再一次弃了马,钻进马车。 “阿娘,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多说一个字!”深知自己养在深宫中的圣上伯伯是何性子,陆赫青头痛地与父母妻子串口供。以他对自家皇伯父的了解,他连圣上可能会问什么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圣上问的真还就是那几个问题,他们早便串供好了,是以对于圣上的询问,几人回答的简洁而肯定。 “这……便是京里没有合适的贵女,那也不能……”圣上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被陆赫青护在身后的苗青澜一眼。 陆赫青哪里看不出这是圣上不满意苗青澜是个哑巴。他上前一步,冷酷地双手背后直视圣上双目,“我喜欢不就好了。”他可还记得圣上当初答应他的,只要他喜欢,娶的谁都无所谓。 再者说了,他们景宁侯府可保百年荣宠不衰可不是光靠带兵打仗。他们保证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也不是靠的联姻,相反,于他们而言,娶贵女联姻才是下下之策。他们本来就位高权重了,也不需要再上一层权势招圣上猜忌。 娶个低门小户,才是真真好。 “好吧好吧,你喜欢便好。”圣上龙心大悦,他就喜欢这种看得清自己价值的人。再者说,陆赫青性情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他们也很是聊得来。圣上还是挺喜欢这个小辈的。 于是,一挥手,又赏了一车宝贵物件下去,才又道,“阿青,雁荡山上的月老庙,你该去还愿了吧。” “月老庙?”侯爷夫妇面面相觑,他们儿子什么时候去拜的月老?难道这个媳妇儿…… “圣上,您收收您看戏不嫌事大的性格好不?有损威严!”陆赫青气道。这本便是他的小秘密,要不是瞧这小老儿日日苦坐宫中,无聊得紧,他也不会跟他分享。当初保证的好好的,绝对保密! 哦,这么会儿,就把他卖干净了! “对对,威严威严!朕很威严!”说是如此说的,可是圣上如何都压不住的上扬的嘴角到底还是将他的真实心意泄露了。 “阿青,快去吧,别去晚了!不然月老生气了,这好不容易骗来的媳妇儿就要跑了!哈哈哈~” “……” 雁荡山,月老庙。 从宫里出来后,马车将二人送至雁荡山下,而后便由陆赫青牵着苗青澜拾级而上,来到月老庙前的许愿树下。 “我当日便是在这儿求的。”他望着满树的红色祈愿绸布,笑得心满意足。如今,他已然遇到了自己心悦的女子,并且结为了夫妻。 他带着胡子不敢刮,扬言一定要遇到心悦的女子才肯刮去胡子。那时偶尔听闻旁人言及雁荡山上的月老庙是何灵验,于是他便上了心。 他自然知道顶着这一脸胡子找媳妇儿定是有难度的,且他并瞧不上京里那些个做作的娇娇女,是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便来了这儿,求了一个。 于是,不久后的今天,他便带着苗青澜来还愿了。若是圣上不提,他自然也是要来一趟的,只是被他一提,怕是明儿全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丢人啊! 陆赫青哀嚎。 ——呀,原来陆将军竟是个粗中有细! 苗青澜背着双手,前倾下身子调皮地勾着笑探头探脑看他。 旁人只当他是个黑面将军,冷酷无情,相貌粗犷丑陋,却不知陆赫青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美男子! 啊,只是想想就觉得全身舒爽!苗青澜嘴边的笑意越发强烈。 一想到京都一个个自诩天女下凡娇贵无比的贵女们,当初纷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陆赫青往外推……若是让她们知道自己推拒的陆将军其实是个貌若潘安的美男子,不知她们心里会是怎样一番飞沙走石石破天惊的波澜壮阔景象。 光想想这样的光景,苗青澜便不由笑弯了眉眼,“噗嗤——”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你、你能……发出声音了?”本来还想恼羞成怒的陆赫青猛然听到这一声清脆的笑声,他激动地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从杭城一路走来,那么多个时日,他可是日日给她喝那些名贵药材熬成的汤药的。 可是一次次的失望后……没成想今日竟然……也不怪他会激动成这样了!他激动的不行,嘴巴都咧到耳根了,笑得合不拢嘴。他绕着苗青澜转圈,目光片刻舍不得离开她,上上下下地看,左左右右地看。 ——哎呀,别看了! 苗青澜虽说胆子大些,到底是个女子,面皮还是薄的,可经不住陆赫青这般打量的目光,羞恼地瞪了他一样。 ——总归是会好的,不过就是时日长短罢了。你着什么急啊!我十年都等过来了,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娇羞地瞥了他一眼,苗青澜扬了扬下巴,笑他沉不住气竟还不若她来的沉稳。 “是是是,你自己也很意外吧?”陆赫青原以为苗青澜早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她上哪儿去知道呀?她可不会没事便对着什么物件念念念,“还是你早就知道自己能出声了?” ——刚刚知道的。 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苗青澜猛地一下变转身扑进了陆赫青怀里。埋着脸,她又“嘿嘿”地傻笑了几声,以头抵着陆赫青的胸膛钻呀钻,兴奋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高兴疯了?”陆赫青抱着苗青澜来到许愿树旁两步远的月桂树前,仰头看向树上嫩绿的叶子,透过叶子与叶子之间的缝隙他看见远方郁郁葱葱的山林里好似有什么黑色的光影一闪而过。 再凝神看去,却只是被风吹动的树林随风摇摆,细碎的阳光落下,落下一个个形状多变的光影。他便将方才的那道黑影略过,只以为自己是看走了眼,不曾放在心上。只抱着苗青澜安静地伫立在树下,享受这一刻两颗心相通带来的安心。 树影婆娑,红绸飘飘,蓝天白云,风中隐隐送来一阵好闻的香气。时近夏日,日头便辣了许多,幸而此处树林庇荫,竟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找个地儿坐下吧,老站着多累。 苗青澜红着脸嘟囔。 “听你的,坐会儿咱就下山回府。”陆赫青眼眸里的温柔缱绻似要将她溺在里边一样,语含宠溺。新媳妇儿上手了,自然要好生伺候着才是。 否则等这小哑巴能说话了,跑了怎么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可能,又忧心忡忡地紧了紧抱着苗青澜的两条手臂。 ——干什么呀,要勒死人吗! 陆赫青何等臂力,一般男子都吃不住,更何况一个娇弱的小女子。苗青澜哪里知道便是这么片刻功夫,他脑子里便转过了诸多想法。 这会儿陆赫青脑子里仍然浆糊一般,甫一感觉到怀中传来抗拒挣扎的动静,便下意识又箍紧了几分。他呆呆地坐着,怀里抱着苗青澜,目视前方仿佛正在沉思,但若是面对他的双眼,便能看到此时这双眼里空无一物,眼神没有焦点,显然魂游太虚地有点远。 这可苦了被箍得痛了挣扎都无用的苗青澜。她龇牙咧嘴地折腾了一番,却是根本撼动不了分毫,倒把自己累得够呛,手都拍红了。 ——陆赫青! 四下环顾一圈,发现这个月老庙虽然烟火鼎盛,但此处却鲜有人至,也没什么人来这儿晃荡。她放下心来,恶向胆边生地一把揪住陆赫青的耳朵拧了拧。 “媳妇儿,怎、怎么了?”他捂住耳朵,茫然地看她。不知为何好端端她要拧他耳朵,她可是不知道这儿很脆弱? ——你问我怎么了? 苗青澜愤怒伸出食指,恨恨地往他胸前戳。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拧你耳朵都是轻的! “啊?我做了何事?”陆赫青忙松了松手臂上的力道,依稀明白苗青澜所指为何,可他嘴上却不敢认。装装傻或许还能糊弄过去,要是认了还能有他的好吗? “救命!救命!救救我!谁来帮帮我……呜呜呜……”突然,一道若隐若现的微弱的声音传进他们耳中。听着很是有些有气无力,许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但是在这纷至沓来的月老庙上还能遇上危险……二人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苗青澜——收藏何时才过百啊?好着急!在线等—— 陆赫青——收藏始终不过百,我媳妇美妙动人的声音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到耳朵里? 苗青澜、陆赫青:呜呜呜呜~~~~~~~~ 蒙面大反派:今天收藏能不能过百啊?老子还等着上场呢! ☆、第 40 章 “我们去看看吧。”由于此次上山还愿是临时起意,所以带的人并不多,只带了家宝并三个侍卫,苗青澜的侍女青鸟倒是也跟了来。只不过这处只有他夫妻二人,侍卫侍女都远远地留在了外面。 ——嗯。 苗青澜也点点头。既然在这等偏僻之地出了意外,想来那求救之人也是颇绝望的。他们既然听闻了呼救声,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于是,二人相携着循声寻去。 月老庙的后院是一片药田,稀稀拉拉地种着些不知名的药草。往左五百米左右则是成片的山林,中间有一条流淌的窄窄的小溪将药田和山林隔开。而在小溪前面却是胡乱地堆了几块嶙峋巨石,杂乱无章地堆砌于一旁,可再旁边不过几米远的地方,却是绿草茵茵。 只不过,声音并不是从这儿传来的,那个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微弱。若不是陆赫青五感强于常人,怕寻到这儿便再能追寻。 声音来自右边。 他们往右走了两步,声音渐渐清晰起来。苗青澜面上一喜,想着这儿该是离那呼救之人很近了。 只是她才迈出去一只脚,便被陆赫青拖了回去。 ——怎么了?你没听见吗?那人应当就在附近了。快些去寻人才是。 被拦住的苗青澜急切道。多磨蹭一些时间,那人便多危险几分,早日助那人脱困才是救人之道。想必陆赫青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那他怎的还拦着她? “我听见了!”陆赫青仍然拦着她,眼神警惕而犀利地扫视前方的空地,整个人因为紧张,肌肉都随之紧绷。他小心地往前探出一只脚,双眼仍然紧紧盯着前方乱石旁一个土地塌陷而形成的大坑中。 左右都寻不见人,那人便是极有可能掉进了这个废弃的大坑洞里。苗青澜想了想,又歪头盯了陆赫青一瞬,问他怎么不接着说了。 虽然陆赫青并不清楚前方坑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行军多年,此刻便有一种直觉——里面不简单!虽然不时有一道微弱的女声传出来,但是这个声音却好像是故意的一般,一点一点的引诱着他们过去。 他虽然好奇那儿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不敢冒进犯险。他朝苗青澜摇了摇头,二人小心地后退了一步,声音微不可闻。 ——怎么了? 苗青澜问他,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单纯小姑娘,只有陆赫青知道她早早便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对人性的认识相较于他或许还要更早。此时不方便说话,他便又朝那儿努了努嘴,伸出右手弯成个弧度靠在耳边,让她听那边的动静。 果然,那边仍然很安静。 虽不知陆赫青是何意,但苗青澜相信陆赫青做的决定必定是对的。于是,他们也小心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时间,万籁俱寂。 也恰是这时,原本已然听不见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这猛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二人一跳,苗青澜心脏怦怦跳动的尤其强烈,不知自己在紧张些什么,亦或是好奇接下来会发生的未知的事情。 陆赫青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捏在手上在苗青澜眼前晃了一下,便随手丢了出去,发出不多不少两个声响。而正是石子碰撞地面发出声音的时候,那边坑里的声音猛然又消失了。 这下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虽说见识少,可这不代表苗青澜就不懂啊,相反,她很聪明。大抵也是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会有人不知好歹的起了害人的心思。 遇困的人但凡听到身边有一点响动都会想方设法引起别人的注意,好让人对其伸出援助之手。可这坑里的人却是不一样,她发出声音将人引过来,但是却不给人详细的指示,身边有了异响她反而安静了。 好似是怕人摸清一般。 于是,苗青澜便大喇喇站了起来,豪迈地起身掸了掸衣角,扭身便走。只是脚步声却是越放越重。 这促狭鬼! 陆赫青看得好笑,轻身跟上。 只是陆赫青却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刺目狠毒的视线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也不在意,只是对此人心计颇有些不放心,觉得不管如何说来,还是要搞清楚这人身份才好。于是,他猛然回头,便对上了一双淬了毒一般阴狠的眼睛。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在一瞬间,陆赫青便将此人的眼睛同过去见过的所有人比对了一遍,却发现并无此人信息。但这人却是明显将他们记下了。陆赫青心中不悦,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枚飞镖便掷了过去。 没有打中。 便是那人一瞬间的□□,陆赫青却是一把揽过苗青澜便迅速向前掠去。他野兽般的直觉已然感应到了此处危机。未及多想,抱着苗青澜便向来时的方向跑。 显然,那人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同伴,三个黑衣人。 三个黑衣人呈三角之势将他们团团围住,个个眼神阴鸷目光不善,他们手上或提着刀,或拿着剑。而反观他们,陆赫青手上什么都没有,还带着苗青澜这么个累赘,想要全身而退似乎只是痴人说梦。 ——我们怎么办? 苗青澜面对三个来杀他们的黑衣人丝毫不惧。她可不是不害怕,也不是盲目相信陆赫青。便是她怕得要死又能如何?苗青澜紧紧地靠着陆赫青,尽量不给他造成负担地跟在他身边。她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绝非见刀就晕的娇娇小姐。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是谁先挪动了一下脚步,紧接着他们便陷入了一片刀光剑影之中。苗青澜耳力好,身体柔软行动敏捷,竟是好几次险象环生她都有惊无险地避了过去。陆赫青则是袖中小物件叮叮当当不住往外掉,都被他拿来当暗器使了。 也不知最后苗青澜从哪儿捡来的一块赭红板砖,她默默塞到陆赫青手中后便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战斗圈。 看着手中突然被塞进来的板砖,陆赫青如有神助般暴起,同之前的畏手畏脚大不一样,大开大合之下,这块板砖被使得如同裹了一层金刚般,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朝他们狠狠劈来,一个躲闪不及,其中一人被一板砖砸趴下了,另一人气急冲来,长剑划破了陆赫青的胳膊,带起一层血水…… 里面打斗的声音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家宝带着三个侍卫呼啦啦冲了进来,手中挥舞着着的赫然是庙前的青砖板子。“谁敢动我家公子!”他声先到人未至,随后一个青砖板子便飞了进来。 陆赫青并苗青澜:“……”好生猛的家宝! 黑衣人:“……”这他娘哪儿来的天外飞砖!这是作弊啊! 陆赫青挂了彩,苗青澜原本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子此时竟也显出了几分狼狈来。见这方来了援手,那个原本躲在坑里的人也“蹭”地一下蹿了出来,同另一个没有被砸晕的黑衣人一道将另两个黑衣人带走了。速度之快叫他们竟是追都追不上。 “不用追了!”陆赫青摆摆手,都道是穷兵莫追,且那个一直躲在坑底的人他们并不曾见过她动手,是以也并不知晓她的身手,只从那双怨毒的眼睛能够看出,那是个女子。而另一个黑衣人的身手他们可是见过的,这几个侍从自也不是对手。 “媳妇儿,有没有伤到哪里?”待人去得远了,强撑着的陆赫青才终于松了口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他又猛然注意到了自己边上同样狼狈的苗青澜,忙上前扶着她问道。 ——没事呢,我就是有点累,犯困了。 苗青澜摇摇头,可经过刚才那一番活动,她也是当真累了。需要休息。 “公子,我刚才那个板子呢?”这时,家宝没眼色的又凑了上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板子?”陆赫青一时还有点懵。 “哎,公子,就是刚才飞过来那青砖板子哪!”家宝得意道,他这一板子可是超常发挥,没想到还有一板子就把敌人砸晕的能力呢! “差点没把我砸了!你这是还想邀功?”一提起那个板子,陆赫青也是一把火。你说那冷不丁不知从哪儿飞出来的一个厚石板子,“夸嚓”一下就从身后飞了出去。飞出去也就算了,偏才飞离不过五指长的距离就往下掉了。 幸好有个自找死路的凑上来,不然遭殃的可不就是他了。 “嘿嘿嘿~”家宝傻笑着挠挠头,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儿的动静可一点都不小,只是初时兵器相接打斗之声不绝于耳,没人敢靠前。不过这会儿声儿小了,又有景宁侯府的人进去了,便有人大着胆儿的上前来。听闻陆将军此番回京,是从杭城带了个妻子回来的。 大家也都好奇,不知这位陆将军能遇到如何胆大重口的女子。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将军夫人身上,倒没人敢多瞧那位将军几眼。 怕辣着眼睛。 可那些端着贵女架子的姑娘才凑上前,便被当中那个一身白袍上有星星点点血迹的俊俏男子给勾了视线,再注意不到其他。更别说此时白袍男子牵着女子的手,更别说他身边跟着的娇俏女子…… 被火辣辣的视线注视着的白袍男子自然便是陆赫青了,他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只小心地护着苗青澜上马车。 “这位俊美的郎君是谁呀?”一位贵女用帕子捂着嘴,小声地问身边的人,一双含情双眸始终停在陆赫青身上。 “这该是景宁侯府的人。”另一人同样小声回道。 “你见着那位将军夫人了吗?”将军夫人指的便是苗青澜了。 “他扶着的那个不就是吗?”今日来月老庙是从宫里出来时临时起意的,所以这会儿苗青澜头上簪的便是将军夫人使用的金步摇,便是当日船上时侯夫人与她的。 “……那么说那个俏郎君……”那人满脸惊恐,难道眼前这位风姿卓绝的男子便是刮了胡子之后的陆赫青?那位千金一想到这个可能,连忙用手绢按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最终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呀,姐姐你怎的……哎哟,我也要昏了!” 于是,许愿树前便是一片又一片的“扑通”“扑通”倒地声。 景宁侯府的车马离开后这里又是如何乱作一团便不提了,只是陆赫青等人还未回到府中,陆赫青刮了胡子的清俊小生模样便被传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唉…… 苗、陆:“怎么了?” 作者:唉…… 陆:我知道了,不就是没收藏呗! 苗:一个字你能解读出一句话?在下佩服! ☆、第 41 章 景宁侯府,陆赫青书房中。 “你们可知那些黑衣人是何来历?”陆赫青向跪在面前的男子问道。 这个男子着一身黑衣,发髻却是鱼骨形的。他正是隶属于陆赫青辖下的情报组织,同时也是今日跟着一同上了雁荡山的侍从,鱼骨。 今日遇刺实在太过离奇了,倒好像是他们替什么人挡了一刀似的。那些黑衣人的武功路数以及身形,都不是他所熟悉的那群人,那个坑底的女子那怨毒的眼神就更无从解释了。 就他那一脸的大胡子,能让哪个女子生出那般有爱而恨的眼神啊!在这点上,陆赫青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属下还未查出。” “算了算了,不用了,”想了想,陆赫青还是觉得不用浪费人力资源了,有那功夫还不如上阵多做点实事。“查查今日都有谁去了那个月老庙,尤其是男子。”既然那个是女子,那为的总不能是个女子吧。 陆赫青如是想道。 “是!”鱼骨领命而去。 而后,家宝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嘿嘿笑着端着一个大托盘,跟在家宝身后的是一个着青衫的笑面男子。 “公子,赵公子来了。”家宝小跑着进来,放下托盘便老实地立在了他身边。 “怎的,跟嫂夫人上了趟山,回来就挂彩了?”笑面男子笑着挪揄他。 “哼!”陆赫青却是一看到这男子便扭开了脸,但手上也利索,直接撸起袖子就伸了手过去,嘴里却仍不满地嘟囔,“不过一点小伤,我自己都可以处理。” “呵——”也不理会他,笑面男子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一般,笑若春风地为陆赫青上药,只是包扎的时候,面上笑意更深,下手也更重了几分。疼得陆赫青差点蹦起来,幸而他早有预料,一只手随意地放在陆赫青肩头,却将他生生压了下去。 这个笑面男子,正是陆赫青的好友,赵宝宝。别看名字这样迷你,实际上却是个医术超群的医师,也是个使毒高手,别看他笑容亲和长相无害,实际上他可是个狠角色。 陆赫青并无大碍,赵宝宝也仅仅是在后院里看医书看累了,又正逢陆赫青带伤下山,他便出来走动走动,顺便给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上点药。 于是,谁能告诉他,面前这个坐在陆赫青书房里,用睥睨的眼神看他的白袍男子是谁?为何他还能平安无事地坐在这儿?陆赫青那个大胡子呢? 赵宝宝还不知道陆赫青刮了胡子的事,更何况他刚认识陆赫青的时候,他便是个大胡子。只是他到底非常人,只听家宝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公子他才知晓,这个没有胡子的清俊男子便是陆赫青。 呵——这是猴子褪毛立地成人吗?赵宝宝轻嗤。“我还未见过嫂夫人……你看,是不是什么时候……别惹得到时候你身体都残缺了你夫人还不知道该找谁处理你。”他绑纱布的动作一大,疼得陆赫青嗷嗷直叫,到底还是松了口。 赵宝宝得意的拍拍手,笑道:“人人都道黑面将军不畏生死英勇杀敌,却不知他们口中的大将军其实是个关起门来怕喝药又怕疼的娇气包吧,啧啧……” “闭嘴!”陆赫青一掌将赵宝宝推出门去老远,“砰”一声便关了门,并吩咐下去,“下次那玩 意儿再来就给我叉出去,毫不留情!” “是!” 赵宝宝那张嘴就很染了毒似的,挤兑人的时候那是毫不留情,那一肚子的毒汁不把人喷的怀疑人生绝不住嘴,嚼吧嚼吧就乱喷毒汁,非杀你个片甲不留不可!这嘴欠的,也是得罪了不老少人,包括府中下人。自陆赫青随侯爷下杭城祭祖之后,候府下人可谓是饱受折磨。 有句话说得好,你不想惹麻烦,有时候麻烦也不会放过你! 对于这点,候府下人们真是感触良多!原本公子还在时他们还非常不认同公子动不动就要把赵神医叉出去的举动,但轮到自己身上才深有体会——把这个嘴欠的叉出去都是轻的!自家公子还是太善良了。 旁人是如何想的,赵宝宝并不在意。他们顶多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谅他们也没胆做什么。 赵宝宝:呵呵,会玩毒就是这么拉风!想动我?问过我手上的毒没有? 便是如此,赵宝宝在候府才越加肆无忌惮,根本不当自己是个客。他这人手段是狠的,虽然经常作恶作弄人,但人却是极好相处的,也没有架子,独独那张嘴,嘴毒起来恨的人牙痒痒,让人实在恨不得撕了他那张嘴,却碍于他是公子门客的缘故,偏生拿他是一点法儿都没有。 这会儿得令要将他叉出去,书房外的侍卫竟然一个个都积极得很,竟是恨不得借此机会将这人好生收拾一番。 “喂喂,你们什么意思,这么一大群人叉我一个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赵宝宝一见众人拿着刀棍蜂拥上来也是吓了一跳,哪知这候府下人一个个的也是团结的很,竟然要联手对付他。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赵公子这可怨不得我们,要把您叉出去的也不是我们。”一人扯扯嘴皮,似笑非笑的回答。 “你、你们你……”赵宝宝怒道,“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你们是不怕我的毒了不成?”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眯着眼威胁地看了一圈,那凶狠的样子好像是要把他们统统记下来,以待日后好好收拾。 人都是爱脑补的,便只是这么一个眼神,好些人都怵了,但仍有人不惧的。便有一人冷声道:“赵公子,非我等要与你为难,实在是命令不可违,我们只是听令行事。”他说的也是事实。确实是他说了公子不爱听的,被叉出去。只不过执行此番命令的人数确实多了些。 “好好好,我记住你们几个了,有本事别跑!” “我们不是很有本事呢。”言下之意便是要跑你也拦不着。“赵公子,多有得罪!”几人对他一拱手。 “喂喂喂,来真的啊?别……”赵宝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陆赫青的心情并不见多少好转。他心中仍有疑惑,难不成真的是今日随行中有人……不,不对,陆赫青摇摇头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他烦躁的在房中来回走动,却一时想不出有何法子能够将人揪出来,更何况,敌暗我明的,他行事便被动了些,他也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他并不觉得今日之前的自己对任何人构成了威胁。 他来来回回几次,却仍是不得法。只能无奈的在案前坐下,提笔在纸上写着些什么。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躁郁的心情一去而光。是了,过几日便是苗府的乔迁之喜,届时,他要陪着苗青澜一同回去,既是去拜会苗家,又是陪着苗青澜回娘家,见老丈人。 光想想就好激动! 他激动得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苗府和苗青澜,哪还记得起自己原本要烦恼的事。这一刻,他只觉神清气爽,心情大好。目光在干净整洁的书房中巡视一周,对着博古架好半晌,他才像被一道雷劈过般猛然醒转。 他猛地打开门,吩咐下去今日遇刺一事必须彻查,才施施然离开。他书房里尽是些兵器,便连博古架上也没放置多少稀奇珍贵的古玩好物。他既然要带苗青澜回娘家,自是不能两手空空去的。 “阿澜,岳父下帖让我们过得几日便去新的苗府认认路。”他才一推开门,便兴奋冲里面的说道。 ——当真? 正躺在床上休息的苗青澜闻言也是一喜,她知道自家爹爹是个有本事的,但如此快便能在皇城根下定下住处来,定是有候府出手相助过的。苗青澜知道,心中也是感激,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还披头散发未曾梳妆了,慌忙披了件外衣便迎了出去。 陆赫青哪曾受过这般隆重的迎礼,两眼都看直了!他回过神来忙转身阖上门,阖门之前还把头探出去查看是否有什么不长眼的偷看了。确定没有才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又换了笑脸闭着眼一脸享受地张开手臂等着苗青澜投怀送抱。 陆赫青之前一系列动作很迅速,但是远远地苗青澜可都看见了。刮了胡子之后人是俊俏了,但是这般作为怎么瞧上去这般猥琐呢?苗青澜默了默,在陆赫青身前一厘距离时将将停住了脚,并未如他预想的那般兴奋的投入他的怀抱。 她都跑到跟前了,还闭着眼做梦呢!苗青澜被气笑了,伸出白净的小手往陆赫青肩头拍去,还不忘刺他几句。 ——你这是伤的脑子不是胳膊吧?脑子糊药了吗? “哎哎,怎么说话呢!”陆赫青不乐意地张开眼,了无生趣地瞥了面前“衣衫不整”的苗青澜一眼,有些郁闷,问她,“我不在的时候,你别是见过赵宝宝了吧?他给你嘴上也涂了毒了?” 怎的才一会儿不见,小媳妇的画风便变得同之前迥然不同了呢?他的娘子,不该是温柔可爱贤淑,偶尔鬼马精灵,极是招人的吗?这个张嘴就喷毒的是谁?是他的敌对找了人给易容了送来换走了真货吗? 天啦噜!怎么可以! 一看陆赫青挤眉弄眼、精彩多变的面部表情便可知他脑子里又开始乱七八糟一团飞了。苗青澜倍感无奈,但是她却无力阻止。 ——不是说我阿爹给咱们下帖了吗? “哦哦哦,对对对。”正想得无边无际呢,初听闻苗青澜的问话,陆赫青便下意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了,不好意思小可爱们!来晚了,这两天在外奔波很累很累,便没来得及更新了。再加上眼睛有点问题,明天要去看眼睛。所以,明天的更新只能看缘分了!今天给补齐了!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 42 章 只是陆赫青才点了两下头,便猛然愣住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呀?怎的跟想象中的不一样?还不待他细想,苗青澜已然伸了一只白嫩的手掌摊开在他眼前。 “怎的?”他愣了一瞬,又看了披头散发只披了一件外衫的苗青澜一眼,试探着将自己宽大的手掌盖了上去。握着柔软的小手,顿时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愉悦,他微笑着问她。 苗青澜抽了抽手,竟是抽不出来。 陆赫青也只是瞧着正经了些,实际上是个内心丰富的脑补帝,而且有的时候不得不说他实在是自恋地过头了。只是她也不好打击他,一抽没能抽回手,他握得紧还想把她整个人都扯过去。 早前在月老庙前,他的手臂受了伤,此刻大概是已经处理过了,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松手呀!你的手还伤着呢。 她转过身,带着他便往里间走。总归请帖是在他这儿的,一时半会儿的也跑不了。因为方才太过激动,匆匆忙忙披了件外衫便跑出来了,这会儿才觉着有些冷,便想要回房去再加件衣裳。 可是,陆赫青却抓着她不放手,一言不发的默默盯着她,目光沉寂。 陆赫青:“……” ——先进去再说。 她默了默,终于说。 见苗青澜终于不再挣扎,陆赫青才得逞般的勾起嘴角,小媳妇一般乖顺地跟在苗青澜身后。只是从外间到里间卧榻也就几步的距离,陆赫青还没高兴多久呢,这边苗青澜便带着他进了屋,将他按坐在案前。 ——老实交代,赵宝宝是谁? 苗青澜面对陆赫青,双眸里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听名字此女该是一个纤弱的名门闺秀,相貌如何尚且不知,只从名字来看,该是一个蕙质兰心,娇俏可人的的女子。只是陆赫青方才问她,那个赵宝宝是不是给她嘴上也涂了毒了。 难不成这赵宝宝……与他关系匪浅?想着想着,她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感觉,连带着再看向陆赫青的眼神都不善了起来。 陆赫青正不知该从何说起呢,哪想到便是这片刻的迟疑,苗青澜的心头已经想了又想,心思转了好几转。但他也不傻,尤其是此刻苗青澜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质疑。 这怎么能忍!他可不像别的男子那般好男风! “一直站着太累了吧,坐我腿上吧。”陆赫青讨好的拉过苗青澜,将她抱进怀里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笑道,“阿澜,你是我看上并且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自然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说到这个赵宝宝嘛……”他皱了皱眉,觉得这茬说起来便委实有些复杂了。 “阿澜,我是个正常男子。”不好男风的。他严肃正经的看着她。 所以在军中就找了个专门解放老二的妓子?苗青澜冷笑。她倒也不是不能忍过去,时人皆如此,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在陆赫青出兵在外的那些年岁里,他们并不相识。她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要求陆赫青为了未来会遇到的她守身如玉。 一看苗青澜的脸色,陆赫青就知道坏事了。他赶忙歇了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才补救一般的接上:“我可没碰过旁的女子!这赵宝宝呀……也就是名字,其实是个嘴巴很欠,德行不怎么样的大夫。没错,”面对苗青澜投来的怀疑眼神,他坏笑了起来,“那厮是个男的!” 闻言,苗青澜也是一愣,继而面色爆红。 她、她刚才是怎么了?苗青澜醒过神来,羞窘地恨不得立刻刨个洞钻进去。 便是不乐意夫君有人的,也不能那般强势对着来啊。他们成亲时日短,将将不过半月有余……若是陆赫青当真那般做了,她的颜面才是……没地儿搁啊! 苗青澜窘迫非常,陆赫青却是面色红润如沐春风。 要知道,陆赫青当初可是千方百计地想着法儿的让苗青澜为他吃味的,可也不知道苗青澜是没瞧上他还是怎么的,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这可把陆赫青急坏了! 他对这个小哑巴如此上心,可她却并未将他放在心上。他如何甘心! 而今日,他才终于感受到了苗青澜对他的在乎。 心里大乐。 这时候,他得了便宜还要卖一次乖。他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讲苗青澜往怀里又搂了搂,才腆着脸凑到她面前,笑眯眯的问她:“小娘子这是终于将为夫放在心上了?嗯?”按捺不住内心奔涌的猛兽,陆赫青对着那张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脸颊便亲了下去。 一亲好几口,一亲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亲着亲着,陆赫青只觉自己的小娇妻身娇体柔易推倒,肤若凝脂白里透红的,心里爱的不行。感受着手下水滑的肌肤,不觉更加心猿意马,手上动作也不安分了起来。 ——白日不得宣淫。 瞅准一个空当,苗青澜往里一个翻身,滚离了陆赫青身上。此时,陆赫青上身衣衫早已脱下,露出精壮结实的身躯。他双手撑着床板,身上线条壮美、流畅,苗青澜看得眼睛都直了。往日里做那事的时候,都是黑灯瞎火的,哪想到今日白日里他就…… 陆赫青额上滴落一颗汗珠,明亮幽深的双眸紧闭着,那颗汗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凝在鼻尖,仿佛是留恋着什么不愿离去一般,迟迟不见滴落。他的唇抿成一条线,遒劲的肌肉线条仅仅绷着,似乎是很费力的在克制着什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有这样的姿态! 苗青澜自然知道他在克制什么,她有点心惊地张大了嘴巴。她只是随“口”抱怨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听到了便以实际行动在做了。但终究他们已经是夫妻,而她心里也早就有了他,此刻更是不忍见他这般勉强自己。 她只是哑巴,不能说话而已,并非聋了。她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知晓了。而此刻见陆赫青似乎非常难受的样子,她终究看不下去,还是又爬了回去,取出帕子温柔地为他擦拭额上冒出的细密汗珠。 ——夫君,你好受些了吗? 她轻轻地唤他,整个人缩在衾被,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另一只手探出来帮他拭汗。 ——阿爹说是什么时候啊?我还没去过呢,也不知新的苗府是怎么样的。大概没有杭城的苗府大吧?也不知可还有给我留厢房,你说,阿爹阿娘会在后院还放个秋千吗? 一提起京都的苗府,苗青澜便有说不完的话。或许是因为那个苗府便是日后她在京都的娘家了吧,也或许只是单纯好奇。苗青澜说的兴起,忍不住往出爬了爬。 面前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陆赫青却是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消散了,低吼一声便扑了上去—— “呵呵……”一声清脆的笑声突然响起。苗青澜瞪大了眼,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跟陆赫青对视半晌,“呵呵,”她突然松开了手又笑了起来,“啊—嗯—”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串银铃般的笑声是自己发出来的,虽然还是无法吐出清晰的字眼。 陆赫青也是一脸惊喜。 “阿澜!”他喜得“腾”一声便跪坐了起来,双手一捞便将软泥般瘫着的苗青澜抱了起来,激动地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下,才兴奋地扯过衾被将二人都抱住,而后便下榻往净室走去。 净室很大,里面的水温也是刚刚好,陆赫青抱着苗青澜一路走进去,让苗青澜趴在他胸前便细致地为她擦洗。动作轻柔,仿佛苗青澜于他而言便是至宝般小心珍惜,他的声音里透着满足后的餍足:“岳父大人的帖子上可说好了,便是五日后。五日很快便到了,明日便要着手准备到时登门的拜礼了。” ——说的也是呢!你这个丑女婿可要正经见岳父岳母了呢! “就算不是翩翩佳公子,但我也绝对算不上是丑女婿吧。”陆赫青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如是笑道。 “库房里珍贵物件许多,我们一起慢慢选吧。”陆赫青打开了库房的门,对苗青澜说道。堂堂景宁侯府自然是不缺珍贵物件的,只不过他们院中库房里的,却是放了陆赫青一人多年的收藏或者赏赐。 ——嗯嗯。 苗青澜一脸兴奋地随着陆赫青进了库房,二人同在库房中寻找适合五日后恭贺苗宝成乔迁之喜的拜礼。好半天,他们才搬出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红珊瑚玉树。这盆红珊瑚玉树做工精美,雕工精巧,装饰华丽,作为庆贺乔迁之礼再合适不过了。 着人将红珊瑚玉树搬出来放好后,陆赫青便带着苗青澜绕过拱门,往西院走去。 ——做什么去? 苗青澜问他。 “你不是想见见赵宝宝吗?正好他还是个挺厉害的大夫,叫他再给你看看嗓子便是了。”陆赫青领着苗青澜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个小院子前。 “赵宝宝,你一人坐在地上做什么?”院门大开,他们一眼便看见了侧对着院门口坐在地上捣弄着什么的人。这个人自然便是赵宝宝了,此时他正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小炉子。 “你让我做的药丸啊!”赵宝宝抬起了脸,指了指地上那个小药炉旁边放着的青瓷小瓶,面无表情道。此时这张脸上,两个熊猫眼实在晃眼,他面色也极是苍白,一眼瞧上去便是休息不足所致。 “谢了!” “这位便是嫂夫人吗?”他看了一眼苗青澜,又扭头疑惑地看向陆赫青,“你便是用如今这张脸骗来的媳妇?” “……” 作者有话要说:吃醋小能手苗青澜:我醋劲大着呢! 被怀疑了清白的陆赫青:好好好,等下就陪你回娘家瞅瞅去!(第二更补齐了,这下算是齐活了!) ps:最近有点卡文,出文有点困难。见谅,见谅!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这样分成两次发的,因为晚上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码出来! 作者君都这么辛苦了,不来电收藏犒劳一下可怜的作者君吗?嘻嘻~ ☆、第 43 章 陆赫青好笑地看着苗青澜坐在镜前,一会儿一支钗一会儿一支花的往头发上试。只见她轻轻抿着唇,略带嫌弃地望着镜中影响,摇着头又将才簪上去的钗子往下拔。 他从身后拿出一支簪子来,“媳妇儿,你戴这个好看。”这是一支碧玉雕刻而成的簪子,雕工略显粗糙,却也是别具风味,通身雪白,泛着碧色的光彩,样式虽然简单素淡,却是叫人一看便移不开眼。 ——好看!我喜欢! 将簪子拿在手里摸了摸,感觉到了明显的雕刻印迹,只怕这只簪子便是陆赫青雕的吧!苗青澜抿唇笑得更甜了几分,她喜滋滋地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对着镜子比划半天就要往发上赞去。这时,一直紧张关注着苗青澜一举一动的陆赫青终于坐不住了,他“腾”地站了起来,跨步来到她身后,从她手上接过了簪子。 “夫人,为夫来为你簪!”立在苗青澜身后,陆赫青大掌握着一支纤细莹白的玉簪,并不见一点犹豫地簪进了右侧发髻里,仿佛早早便看好了位置只等着上手了。她只看了一眼镜子,也觉得陆赫青簪得好,便满意地停下了动作。 见苗青澜要起身,陆赫青忙又出声道:“夫人,为夫给你画眉可好?”他说话可怜兮兮的,仿佛不让他为她画眉是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似的。苗青澜闻言却是浑身一抖,轻易不敢应下。 说起画眉一事,苗青澜觉得,倘若自己应允陆赫青为她画眉,那才真真是对她的天大惩罚!也不知是从哪一日起的,陆赫青从外面回来,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大口喝了,便念起了诗来: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丰神俊秀的玉面郎君一手执杯,一手落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双目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身旁正捏了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品尝的苗青澜。她极少听他吟诗。不管陆赫青气质如何儒雅如何脱尘,但他始终是个武将。他也不好诗词歌赋,每每兴起,便去书房拣了书来陪着苗青澜,或者便去院子里练剑。 是以,在那日之前,苗青澜很难想象出他如同寻常书生那般吟诗作对,风花雪月。 ——今日怎的有如此雅兴? 苗青澜笑着问他。 “闺中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乎?”近些时日来,陆赫青虽然不用进宫当值,但他也没闲着,日日都需去书房里商议家国战事,甚而有时他都不能及时赶回陪苗青澜用一顿饭,当他带着寒露风霜回房时,她早已躺下睡了,只余一灯如豆,微弱的、幽幽地散着光,牵引晚归的丈夫回到屋中。 若他得闲,陪在她身边,也不过是两人一起说说话,一起去花园里看看花,喂喂鱼,相偎在一起听他读书。她来京城多日,除了第一日去皇城去雁荡山月老庙,他却未能伴她出去看看京都风情,也不得空带她出去游玩。 也不知他从哪儿听来的,道是丈夫为妻子画眉,实乃闺房之乐。于是,便心痒手痒地夺了她的眉笔,专心致志一心一意为她描眉。 只可惜,他的手一碰到眉笔便不听话,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怎么的,颤抖着竟是停不下来。便只是画两条眉毛而已,他们竟花了小一个时辰,若非苗青澜坐不住了都打起了哈欠,只怕陆赫青还能继续磨蹭下去。 只可惜,最终画好的眉,令人捧腹不已。苗青澜哪敢顶着这样两条眉毛出去?不被笑死才怪呢!她恼怒地瞪了他一样,带着青鸟下去洗眉毛了。 陆赫青到底是个大老粗,便是长了一张雌雄莫辩的俊美脸庞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此后,苗青澜便再不敢让他碰她妆台上的东西了。她可只有一张脸呢,再被祸祸了找谁哭去? 苗青澜的拒绝,令陆赫青委屈不已。他倒也识趣,知道自己这手技术委实太过难看,便也没有再去苗青澜面前折腾,反倒是西院里住着的赵宝宝躺着也中枪,那张白净的俊脸上两道眉毛一天一个样。 而今日,在赵宝宝脸上多加练习的成果也终于出来了,他又死乞白赖地磨着苗青澜应允,给她画了眉。这一回,陆赫青对自己是万分满意。因为他的妻子当真是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 显然,苗青澜也望见了镜中巧笑倩兮的女子。 终于,苗青澜上了马车,只是掀开帘子时,她看到本应骑马的陆赫青正含笑望着她。纵使二人成亲多时,也是日日相伴的,但不知为何,当苗青澜见到一身紫色华服的陆赫青时,仍是忍不住低低垂了头,面上娇羞一片。 ——你怎的也坐进车里了?原不是说要骑马过去的吗?好歹是个大将军呢! 她笑着偎进他怀里。顷刻间,便被一股清爽宜人的草木香气围绕,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夫妻两个即便腻歪在一块儿说着悄悄话。 “岳父这个宴可不简单啊!”抱着苗青澜,陆赫青蹙着眉头低头凝视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的苗青澜,语带担忧。虽说只是个安家落户的小小宴席,但却是苗宝成打开京都商业大门的第一步。 ——此话怎讲? 苗青澜歪了歪头,不知他的担忧从何而来。她阿爹可是个老油条了,区区一个小小宴席自然难不倒他。那么……他是在担心她?苗青澜疑惑地问他。 “京都是什么地方?皇城根下。有权有势的人不少的,而岳父只是一个外来人,更何况你嫁与我为妻,岳父便同我景宁侯府搭上了边。而我,之前是什么个情况你也知道。你们女人多的地方,口舌是非也多,京都女子又是那样的……只怕你个小哑巴受欺负呀!” 他愁苦的叹了口气,“不过,夫人你无需害怕。为夫定会陪在你身边的!”他面上的愁苦之色一瞬便换了下来。 ——你还是去阿爹那老实坐着吧,没有你在,兴许我还能安生些呢! 苗青澜笑道。 车夫驾着马车快速而又平稳的穿过胡同,他们谈笑间,马车便停在了苗府大门前。 陆赫青率先跳下马车,接着又将苗青澜抱了下来。 “姑娘,您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很向您呢!”苗管家也随他们来了京都。苗管家年岁大了,本来苗宝成是不欲让他受这舟车劳顿之苦,在家乡还能享享清福呢。可苗管家执意要跟来,道是自己家里也没人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苗管家笑容满面的看着苗青澜,笑道:“姑娘这嫁了人哪,就是不一样了!面色红润,身子瞧着也是大好了啊!哈哈哈哈~”苗管家也是看着苗青澜出生的,当时这小姑娘有多机灵多可爱也是知道的。 苗管家笑眯眯地摸了一把胡子转身往里走,夫妻二人便相携着跟着走进了苗府。便只是这一路走来,苗青澜便觉这个新家同杭城苗府有太多相似,但却仍然有许多北方痕迹相融其中,瞧着也是颇为新鲜。 自然的,苗府中如此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南方特色,引得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足不出户娇娇贵女们极为稀罕,甚而有人心中暗暗琢磨着要在自己院中也捣鼓个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一时之间,南方柔和的风花雪月蜂拥入各家各户,此为后话。 再说回苗陆二人身上,他们随着苗管家进了前厅穿过游廊之后,便分开了。虽然陆赫青仍然十分担心,但他也知苗青澜即便再如何出身乡野,她也是景宁侯府的少夫人,大将军夫人,并无人胆敢真的对她做什么,况且,这儿还是她家呢。 陆赫青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接应小厮去了前院,心中暗暗恼恨苗青澜的铁硬心肠,竟然一次都不曾回过头来看他,这小哑巴委实可恶!哼,他也不要总惦记着这个没心肝的小娘们儿了!想归想,陆赫青到底是忍不住,没走多远,又忍不住往后看去。 彼时,苗青澜已随侍女消失在拐角,一片衣角都不留。 陆赫青怅然若失地到了前厅,给岳父苗宝成问了安,送上了自己和苗青澜精挑细选后的礼物,便坐到了一旁的酒桌上。 由于此番是陆赫青刮了胡子之后首次露面,好些宾客甚至都认不出此人是何人,只是当听闻他那一声岳父时,俱都露出了震惊、惊讶的表情来。 他们的大胡子黑面大将军呢? 说好的丑八怪呢? 眼前这个仪表堂堂、风姿卓绝的男子是谁? 但在座的到底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有浸淫商场多年的商人,很快便都将面上的神情收管好,继而又若无其事的攀谈起来。甚至几个会来事的,直言苗宝成好福气,女儿嫁得好,姑爷更是一等一之类,听得苗宝成宽慰极了。 男宾这边气氛融洽,可女宾那边却是大大不同于男宾。苗夫人作为主人家本来该是陪在这边的,奈何她只是一介商人妇,在诸位贵女面前多有不便,便没有出席。而贵女们来此,本来便只是为了看看那位将军夫人的笑话,顺道来探探虚实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更新了。。。掉收了掉收了,哭唧唧~本来就没几个收藏……呜呜,求收,求各位看官,看的还满意的话,可以动动小手点个收藏。 ps:凑了几天才凑齐一章。。 ☆、第 44 章 苗府宴席,贵女们恶意揣测,欺负苗青澜是个哑巴,苗青澜反击,陆赫青出现。 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将军夫人是个哑巴。也不知是何姿色,想来定是不堪入目的,如若不然,怎可能嫁与那个胡子拉碴的黑面大将军?她们躲都躲不及的成亲对象,她竟然义无反顾就嫁了,也不知是怎生想的。 想想也是,那位将军也是个可怜人。明明景宁侯与侯夫人相貌都属上乘,两位陆大人也都是相貌堂堂,怎生到了这第三子便长成了这么一副德行?京都女子哪个敢嫁他!可不,只能跑乡下去找个村女做媳妇了。 也不知景宁侯与侯夫人是如何想的…… 几个贵女坐在一块儿,嗑着瓜子小口小口抿着糕点,姿态优雅从容,可那几张开开合合的小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瞧上去那边光鲜了。 她们谈论的便是从村女一跃成为将军夫人,景宁侯府少夫人的苗青澜。从陆赫青成亲的消息传来那天起,苗青澜家的情况便记录在纸上放到了各位大人们的桌上,理所当然的,各家的姑娘们也都知道了。 士农工商,苗家虽说是个大富之家,但到底只占了个最末位。而苗青澜又是个哑巴,这便使得这场亲事越加扑朔迷离了,甚至连苗宝成卖女求荣的流言都传了出来。 本来么,苗宝成就算有钱,也不过是个商人,他的独女又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便是他女儿长成如何倾国倾城之貌沉鱼落雁之姿,也不过是个乡野村姑。侯府的门槛何时降地如此低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转念一想又觉此事有解,陆赫青是何人物京都那户人家不知,便是如此,才没有哪个女儿家有那个胆嫁过去,所以才有了陆赫青不得不去乡下讨个媳妇儿的事。 一个哑巴! 呵,大概呀,陆赫青是实在娶不到老婆了才只能娶了一个哑巴吧! 常言道“三个女人好比五百只鸭子”,如今这院中却是三三两两坐了几十个女子。 虽然是贵女,规矩教养也多,但是八卦乃人之本性,与教养无关。此刻,这三三两两抱团坐着的贵女们正小声谈论着主人家的女儿,那位景宁侯府少夫人,大将军之妻。 苗青澜虽无法开口说话,但耳力极佳,且她一路走来是个生面孔,不言不语低眉顺眼的,一点都不惹人注意,她便这般不动声色地从过道上走过,顺便将诸多女子口中的谈资也都听了一耳朵。 找了个远离众人的地儿坐下,苗青澜勾了勾嘴角,划出一个笑模样。她听了那些人那般编排她也不生气,只作闲时无聊打发了。听着那些个贵女们泛着酸气的谈论着她和陆赫青以及苗陆两家,她不觉生气只觉好笑。 当初要死要活的到底是谁啊,如今她嫁了,也解了她们的担忧,怎生没有一人念着她的好呢。怪道陆赫青把这帮子贵女千金比作洪水猛兽妖魔鬼怪,倒真真是不假。瞧那一个个的做派,分明是并不将她苗府看在眼里。 是呀,不过一介富商而已,哪儿当得起她们的看重。只是那些女子在人家院里如此肆无忌惮也不知她们学过的礼仪规矩都摆在哪儿呢。 苗青澜想。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起先,苗青澜便是打定了这般主意才慢悠悠过来,原想着只要在院中用点东西做个隐形人便罢了,但偏生就是有人要插上一手。 其中一个满头珠翠、一身华服的娇俏少女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便当先站了起来,她轻蔑地瞥了一眼一步一步优雅走来的苗青澜,捏着帕子问道:“这位姑娘好生面生,似不是该出现于此之人,且衣着如此简陋,恐怕会污了在座贵女们的眼,还不速速离去!咯咯咯……”说罢,她露出了母鸡下蛋一般令人烦躁的笑声。 呵,衣着简陋?你是裹了几层布不成?苗青澜走到此女面前站定,原本微微上翘的嘴角挂了下来,显然此刻也极为不悦。只是便是区区几句话还不至于激怒她,她定定的看着这名少女,秀眉紧紧皱起,只是看着她,眸中不怒不喜,却并未开口呵斥。 好凶狠的目光!好利的眼神! 被人这般注视,那名出头少女却是有些顶不住了。她们贵女圈子里最看重的便是脸面,如今她竟然被个商女看得不知如何接话,若是传出去,日后她的脸面还能往哪搁? 是的,甫一开始,从苗青澜被侍女领进后院的那一刻开始,她们便猜到了她是谁——苗宝成的女儿!那个哑巴! 她们虽然看似都在闲散地聊天嗑瓜子,但是实际上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后院那个月亮拱门呢!京都城里的几位贵女早早便到了,她们一来不管交情深不深,不管曾经有无交集,早便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这位嫁了大将军的女子的消息交换过了。 原本只以为该是个膀大腰圆、浑身粗鄙之气的野蛮村妇,见着她们这些华丽美丽的闺女,怎么都该是一副拘谨,缩起脖子讷讷不敢言的样子,却不想竟是个清丽的娇滴滴的女子,她缓步行来,不急不躁,似是完全不将她们看在眼里一般。 那站起来的少女是礼部尚书之女,李媛晴。因她相貌出众,乖巧嘴甜,便极为受家中长辈疼爱,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般“爽直”的性子。 她与这位将军夫人自然是没什么过节的,只不过其他姐妹们说得言之凿凿好似这当真是个不堪的女子,且她们说的起劲,却并未有人先出声呵斥,她便坐不住了。 说她“爽直”,倒不如说她是个急性子,却莫名地很是瞧这个哑女不上。当初虽然她也是拒了侯府那边的说亲意向,见他们下江南去说亲,心里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只是景宁侯府当真为那丑陋大将军定了亲事,她又有点不甘了。 做什么呀!这将军夫人、景宁侯府少夫人之位本该是她的! 凭什么来个乡野村妇便揽了去! 于是,气不过的李媛晴便气咻咻的开了口。只不过这位新上任的将军夫人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中深意她虽然探不出却也知二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不过……再一想,李媛晴又舒展了眉毛,笑了起来。这位不折不扣可就是个哑巴呀,她今日便是不给她留脸了又能如何? 找她父亲母亲吗?笑话,若是她父母当用,何以她母亲还不敢坐在这院中招待呢? 李媛晴冷笑一声,又道:“你如此看我作甚?难道也被本姑娘的花容月貌迷了眼不成!呵呵,倒不知你这小村姑是如何进这后院的,你竟不知今日是苗宝成求着我们并特意为我们摆的宴吗?这里岂是你等粗野之人来得的!” 听了这话,苗青澜确实气急,却并无法言语。她深深地看了那趾高气扬的少女一样,竟是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枚圆溜溜之物。此物分黑白两色,便是下棋时所用的棋子。她拿出一枚黑子,并不废话,直接便捏在手中朝李媛晴面上掷去。 “啪——” 那枚坚硬如石子的棋子虽然被打磨得极为光滑,但再光滑也仍旧是个硬物,少女面庞柔软那经得起如此撞击。当下李媛晴面上便被砸出一块乌青来,疼得她连连嘶气,眼泪也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她哪想到苗青澜敢直接对她出手。她疼得捂住脸颊,另一只手指着苗青澜恨声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我是礼部尚书之女,你一个村妇竟然如此无礼,敢打我!” 听到她自报家门,苗青澜丝毫不惧,她是礼部尚书之女了不起吗?她还是堂堂景宁侯府的少夫人,大将军之妻呢!比身份,她还怕了她不成? 她扭过头,看了跟在身后的青鸟一眼。 众贵女们还当她是有什么后手呢,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说不害怕自是假的!她们可一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捏死一只蚂蚁都费劲的官家千金,怎能同这混不吝一般的女子相比。 只是青鸟并未如同她们所想的是什么后手,只不过她确实随身带了纸笔,当下便抽出了一张纸,握着笔在上面划了一道。而后她收起了东西,才微笑着上前一步,道:“各位姑娘,我家夫人说了,这是第一次,那个棋子也不过是个见面礼。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一枚棋子这般简单了! 我家将军说了,夫人不喜哪个便打出去便是,反正京都贵女多如狗!还望诸位千金往心里去去,别似这位一般,被人打了还蠢的自报家门等着人去收拾她。这苗府也不是你们来了便能肆意妄为的!” 青鸟歪了歪头,微笑着说完又退了下去。 她们自然都早已知道这位苗青澜是个哑巴,原想着欺负欺负她她也没处说去,便是让景宁侯府知道了又如何,他景宁侯府还能为一个哑女出头不成。却不知这位将军夫人完全不惧她们,还出言威胁! 这如何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嘿嘿 ☆、第 45 章 自然是不能忍的! 不过就是仗着景宁侯府罢了,况且一个哑巴……实在不足为惧!不就是有几颗棋子吗?还当自己是有多厉害的武器防身不成?苗青澜此举,虽是为的自保,震慑此间众女,却在有些人眼里,这无疑是公然摆出的对阵。 这新来的将军夫人若是听话还好,如若不然,她们可有的是法子对付一个哑巴! 只是到底是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家,被苗青澜那不留情面具是吓得不敢多言,但又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没敢太过失态,其实胸脯里那可怦怦跳的心早就悬到了嗓子眼儿了。 倒是有个胆大的贵女,实在瞧不下去这一大群认怂的贵女,倨傲地轻哼一声,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面前身材娇小、脸容精致的苗青澜,嘴下却是毫不留情地道:“你不过一个商女,竟敢对我们出手,真是好大的胆子!”她横眉冷目地对着苗青澜怒喝。 在她眼里,苗青澜不过一介商人之女,当不得什么大事,即便是成了景宁侯府的少夫人,难道景宁侯府会为了这么个东西得罪他们沐王府吗? 沐蓉蓉是沐王府的嫡女,自小便是千娇百宠地长大,对于苗青澜这样在京都毫无根基的商女很是瞧不上,更何况一个哑巴,景宁侯府能有多重视?倘若不是那陆赫青相貌丑陋娶不上媳妇儿,景宁侯府的少夫人位置哪儿轮的上她! 扬着下巴的沐蓉蓉轻蔑地瞥了苗青澜一样,若不是看着苗宝成有点钱还会来事,她如何会入这等低贱的府邸。 “看看这软骨头似的将军夫人,被骂了也不敢回嘴,还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似是说上瘾了,那少女又戏谑地笑了起来,“你不会真当自己是什么景宁侯府的少夫人了吧?你不过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还敢对我们出言不逊!当真是该罚!”最后一个罚字,沐蓉蓉咬得很重,仿佛与苗青澜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似的。 可事实却是,苗青澜初到京都,此番还是第一次出来走来。那个出言不逊的罪名更是天大的冤枉,她都没有说话,何来的出言不逊? 苗青澜被沐蓉蓉的嚣张气笑了。她才不与这些眼睛长头顶上自以为是的贵女们浪费唇舌,探手便又掏出一枚棋子,微笑着砸向了沐蓉蓉。 再是如何,沐蓉蓉都想不到面前这不声不响的将军夫人敢说动手就动手,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这个胆! “啪——”这一下,又是重重击在脸上。 沐蓉蓉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她被这一下打蒙了,好半天才捂着被打的脸颊瞪大了眼龇牙咧嘴,恨声道:“你好大的狗胆!”说着,她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了,只觉得不打回去不能出去。 “啪”一巴掌便落到了苗青澜的脸上。这一巴掌力道可是不一般,才这么会儿的功夫,苗青澜面上的巴掌印都红肿了起来。 “你不过是苗家的哑巴女儿罢了,神气什么!便是你苗家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一个小小商女,竟然偷了天大的胆子敢对我下手!我今日若是不打杀了你,我沐王府的颜面何在!”沐蓉蓉并未如之前的李媛晴一般捂着脸躲在一旁嘤嘤哭泣,反倒是恶向胆边生地要打杀了苗青澜。 这个时候,苗青澜在她眼中便仅仅是个父亲想要巴结她们京都豪门的商人之女,什么景宁侯府什 么将军夫人统统都看不见,她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睛怨毒地盯着苗青澜。她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无礼之人!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当京都便是她一只土鸡便能走动的! 沐蓉蓉攥紧了拳头,刚才甩了苗青澜一巴掌,现在还痛呢!不过再痛也比不过她今日在此丢掉的脸面! 更令她火大的是,挨了一巴掌的苗青澜仍然不老实,她并没有因为挨了一巴掌而现出恐惧的神色,面上无有动容,仿佛吃了一巴掌的不是她一般,仿佛脸上红肿的不是她!便是她这般淡定从容的样子,将沐蓉蓉心头蹿起的火撩得更加旺了。 既然打了一次不解气,那再打第二次第三次便是! 从来没有人敢忤逆她!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看她!从来没有人敢无视于她!她是天之骄女!沐王府的嫡出三姑娘沐蓉蓉! 她连连冷笑几声,再次扬起了手掌,并恶声威胁道:“你若敢躲,就用整个苗府来赔罪!”嚣张、跋扈、张扬的气焰更甚。 这个无知的土鸡,胆敢惹到她沐王府的头上,便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抵消的! “哎呀,这位苗姑娘莫不是傻了不成,还当真站着不动呀?”一个贵女捂着帕子细声细气惊呼。 “不然还能如何?蓉蓉都说要收拾整个苗府了,她自然不敢动了!”另一人眼中不屑,轻瞥一眼垂着头状似硬撑隐忍的苗青澜,一脸幸灾乐祸地讥道,“若是没了有钱的苗家,她在景宁侯府如何还呆的下去?怕是立刻便要被休回家了吧!” “不会吧?” “那还有假?”那人轻哼一声,“景宁侯府是什么地方,岂是这般乡野丫头能进的?要不是陆将军长得实在太吓人了,也轮不到她呀!再说了,她不过区区商女,迎了这么个乡野丫头进府,景宁侯府不要脸的吗?没点好处怎么可能!” “姐姐所言极是!” “还是朱姐姐看得透彻!”似乎这位朱姐姐身份颇高,好多少女都捧着。 她们自以为的小声交谈,实际上苗青澜俱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位所谓的“朱姐姐”跟她是有什么仇什么怨,竟要出言讽刺她,仿佛不将她贬上一贬便是如何的天怒人怨一般! 天知道这位朱姐姐是谁啊!她根本都没来得及得罪! 苗青澜撇撇嘴,倒是有些明了陆赫青说的京都贵女面上瞧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内里阴狠毒辣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这位沐王府的姑娘也是可笑,竟然拿整个苗府来威胁她!她是有多大能耐!再者说,便是她再不懂,她也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在钱财面前,很多事哪有她看上去的那般简单!真是养在深闺中太深了,竟是如此天真! 苗青澜抬起头,倔强地跟沐蓉蓉对视。她双眼锐利地看着那只扬起的手,心里却在想着究竟该如何才能避过这一劫。她很清楚,便是她躲了这一掌,沐蓉蓉也不能拿苗府怎么样。 苗府在京都也不是全无根基的。 苗青澜自小便因无法言语而常受人欺辱,而今日这一出,倘若沐蓉蓉当真敢下手,她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如今的她不单单是苗家的女儿,更是景宁侯府的三媳妇儿,陆赫青陆将军之妻。 她的脸面启是那么好打的? 但她也不可能傻愣愣干站着挨打,她总是要想个办法可以让自己不着痕迹躲过去才是,毕竟没有谁是喜欢挨打的。 沐蓉蓉恨极。 瞧着苗青澜这般镇定的模样,好似便是吃定了她不敢对她下手一般,她心里就万般不高兴,整个人都不痛快! 可是,她还真就无所畏惧了!打一个人罢了,她都不嫌脏了自己的手别人还有话说?只是她才要挥下的手臂,在快打到苗青澜脸上时,被人生生截住了! 那人力道很大,捏得她的手生疼生疼的!她痛呼出声,大声呵斥,却并不能领捏着她手腕的人松手,哪怕她报出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换来一声轻笑。 “呵,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沐王府的刁蛮任性心恶人丑的嫡三姑娘啊!”那人嘲弄的口气彻底惹恼了沐蓉蓉,她怒目瞪视过去。原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却不想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面庞。 “……你是谁?”沐蓉蓉瞬间便收了面上的怒容,失神地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宛如神只的脸,讷讷的问。 “我是谁你没资格知道。”陆赫青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道。他可不想与这些刁蛮狠毒的贵女们扯上关系。 若非早早便同苗青澜约定好拜过岳父之后二人一道在府中游览,他在约定的地方左等右等竟是不见苗青澜,他心知这是苗青澜遇上麻烦了,她嗓子还未好,不能说话,怕是不好解决。 于是,他便寻摸了过来。只是才一进院子,便听到纷杂的声音,以及令他目眦欲裂的景象,他想都不想,忙就蹿了出去,下了狠劲地想要收拾一下面前的这个女子。待知道她是沐王府那个最是嚣张的嫡三姑娘时,他下手便一点情面也不留了! 呵,这位嫡三姑娘仗着在家中得宠,外祖家又是朝中重臣,行事便无所忌惮,且她这个人就没什么好心思,欺男霸女的事儿也没少做。 真真是个人嫌狗憎的! “你长得这样好看,合该有个大好的前程,你若是再同这个无知的土鸡一道,怕是前程尽毁还与我沐王府作对,日后……不若你便跟了我,我便不计较这次的事了!”她看陆赫青面生,觉得他或许便是苗府的人,许以小利再搬出沐王府来利诱,这人或许便会到她的身边来。 “嗤——你还真当你沐王府无所不能了?”陆赫青轻笑,他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沐蓉蓉,笑道,“做人连最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还总是狗仗人势,京都天子脚下岂容你等败类作祟!”陆赫青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话锋一转,他又冷了声音道,“敢动我妻子,你真是好大的狗胆!”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地问一句,还有多少人在看啊。。唉 ☆、第 46 章 妻子? 难不成这人是当她们有那么无知?京都谁不知道,苗府小小的哑女嫁了景宁侯府第三子陆赫青。素有黑面将军之称的陆赫青相貌丑陋,也就是个粗鄙的武将,与舞文弄墨风流倜傥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听了他这话,沐蓉蓉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嘴,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怒斥:“胡说八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苗青澜是陆将军之妻。你这般冒认,难不成是你们……”沐蓉蓉不怀好意地在他们二人中间看来看去,那样子便是明显表示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干净的关系。 其余在座几位刚刚还无情地嘲笑苗宝成卖女求荣,此刻都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打得啪啪响。这人并不是陆赫青,他那一脸邋遢的虬髯胡子却是谁都不会认错的。难不成传言有误?几人对视一眼,却都无法从对方眼中得到答案。 “哼!”陆赫青也不理会她。这般自视甚高自以为是的贵女可是一抓一大把的,他并无那等兴致与他们周旋。 “这里……是、是女眷待的地方,你、你……一个男子是如何进来的?”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立了起来,她含羞带怯地绞着帕子,一张脸涨的绯红,时不时偷看一下蹙眉冷冷扫视她们的男子,壮着胆子问。 “呵,干卿底事!”陆赫青对这些女子一点情面也不留,他护着苗青澜便往外走,“娘子,你理这些个黑心肠子的白面汤团做什么,岳父还问起你呢,生怕我们景宁侯府欺负了你!”陆赫青并不控制声音,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贵女们都能听见。 景宁侯府?陆赫青?他他他,他是陆赫青? 众女都瞪圆了眼睛,显然是不敢相信的。 那个黑面将军呢?那个粗鄙的陆将军呢?那个被关在府门外的大块头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站住!”眼见着二人就要远离,沐蓉蓉顾不得手腕上的红肿疼痛,尖叫了出来。她才不信这儒雅俊美的公子是陆赫青呢,这定然是这男子想要救苗青澜用出的一个计!她想着,再看陆赫青的目光便变了。 只是不知这位俊美公子究竟是何人,为何来搭救苗青澜,又为何如此大胆竟敢假冒陆赫青?当她们都是瞎的不成?这相貌便是如何丑话,都无法丑成陆赫青吧?看来这人对他们京都的豪门圈子并不了解啊! 沐蓉蓉心下想当然,还想再出言威胁几句,威逼利诱将这位绝色美男子拐到自己的后院去,却嘴角还未翘起,被视作到嘴的鸭子的陆赫青一声暴喝吓得心尖抖了几抖。 她懵然地看过去,却见原本面上无波无澜的俊美公子脸色异常难看地冷冷瞪视着她,他的视线也很冷,隐隐地给人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他冷漠地看着她,声音阴沉:“谁打的?”他指着苗青澜右边脸颊上的巴掌印。 心里一股愤怒的大火直烧上来。刚才见到有人想要打苗青澜他都那样怒不可遏了,现在见到了她脸上的红印,如何还忍得了?活撕了那人的心都有了! 他双目喷火地盯着沐蓉蓉。 苗青澜是谁?她可不仅仅是将军夫人那么简单,她还是大将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他都不舍伤她一分一毫,这个可恶的沐三竟然敢!竟然敢!这个恬不知耻的女子竟然还敢勾引与他,当真是不知死活! 很好,沐王府!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过安顺了! 陆赫青发起疯来可是他自己都害怕的,不知沐王府乐做好承受他滔天怒火的准备了没有。陆赫青没再理会沐蓉蓉,他看向苗青澜的时候,眸光霎时间变得温柔缱绻,同一息之前怒视沐蓉蓉时的冷漠杀伐竟是判若两人! 难不成这便是真爱同路人的区别? 众贵女们呆若木鸡的坐着,连正在嗑的瓜子都忘了吐壳,竟是生生给吞了下去。她们哪里想到前一刻还冷若冰霜的男子面对满院环肥燕瘦尚且不动颜色,但下一刻却能为一个女子怒发冲冠? 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齐齐投向苗青澜,生在京都豪门世家,她们见多了男子三妻四妾,后院妻妾成群明争暗抢只为夺一人注目,如陆赫青这般专注一人的,实属罕见。也由此,她们才更加确信苗青澜同这位儒雅却又气质不凡的公子并非夫妻。 陆赫青再是如何改变都只会是记忆中的丑陋模样,再是如何也不会同此时此刻面前的人一般。只是,这相貌、风度俱都不俗的男子却明摆着与苗青澜关系匪浅。 这是才成亲没多久,高攀了景宁候府的苗家女便耐不住寂寞一举绿了那个五大三粗的陆赫青不成?哎呀,若真是如此,那位大将军也真是可怜呢!只是他二人当着满院子的人便眉来眼去,敢情是拿她们当瞎子了! 这个苗青澜也似乎太过瞧不起她们了! 众女心里愤愤,可她们面对陆赫青冷厉的眼神却都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她们自然看得出来,面前的男子美则美矣,却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对着她们这群贵女也能不假辞色横眉冷对,可知此男心性品性俱佳。虽然那冷漠的态度令人惧怕,但又令人忍不住心向往之。 “走。”陆赫青牵起苗青澜的手,便举步往外走去。他此番并没有兴致同这群自视甚高自以为是的贵女们纠缠。这也不是说陆赫青便会轻易饶过这些嘴碎的女子,只不过此时先处理了苗青澜脸上的伤痕才是要紧。 只是陆赫青不欲与之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可沐蓉蓉却不想放过他们。在她看来,苗青澜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后来的男子却令她倾慕,唯有这般男子才能配得上她!只是如今他却对个有夫之妇心慕,这着实有些令她着恼。 苗青澜不过一个乡野村妇,品貌家世皆不如她,却将她比了下去,如何令她不恼!“本姑娘可没说你们可以离开!”她叉着腰,娇蛮姿态尽显。她扬着眉毛,得意得看向两人。那意思便是再明显不过了,她是沐王府嫡女,她亦有在苗家欺负苗家人的权势,她也不怕苗宝成寻她麻烦,只要他敢! ——她这是什么意思? 苗青澜这可就看不懂了,堂堂陆赫青陆大将军的路竟然也有人敢拦?不是说京都贵女人人都惧怕陆赫青吗?怎的,瞧这意思是,这沐蓉蓉是看上陆赫青了,还想要强留下他?别的且不说,要在她苗府闹事是怎么个回事? 想不明白,苗青澜便住了脚,停下想要看看这位大胆火热的沐姑娘想要做什么。若是她胆敢在苗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令苗府失了面子,她可是不会让其好过的! 苗青澜和陆赫青不明白沐蓉蓉为何看到陆赫青出现后还敢如此嚣张,若是他们知道这完全是因为沐蓉蓉自己脑洞巨大,根本不相信他二人的话,怕是要被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但他们到底是不知道的。 陆赫青冷冷的看着她,只觉得这个沐王府的嫡女实在是蠢得可怕,他们都决定暂时放她一马了,却不想这女子竟还不依不饶起来,这是别人不跟她计较,她还想死命把自己往死里推呗。着实有些可笑了些。 “凭什么?”陆赫青笑了,笑她的不自量力,笑她愚蠢还不自知。 可沐蓉蓉显然想法异于常人,她竟然觉得陆赫青这是对她起了兴趣,甚至是赞赏她的率真也未可知。“就凭我是沐王府的嫡女,你若跟了我,日后好处自是少不了的,总比你跟着个无权无势小门小户的女子抢,我沐王府能予你的,定是旁人拍马也不及的。” “呵,”陆赫青嘲弄的看向沐蓉蓉,这下他才真真是明白为何他来了沐蓉蓉还是这般行事,这是压根就不相信他是陆赫青,昔日那个胡子拉碴的粗壮陆赫青了。而且,看这样子,这个蠢货还将他当作是以色事人的小白脸了!“一个蠢物也敢在本将军面前耀武扬威?看来不给你沐王府点颜色看看,你们还真当京都是你们说了算的!” 将军? 他说什么? 他说他是将军? 沐蓉蓉并一众贵女们皆愕然看他。他自称将军?又与苗青澜亲密无间,难不成他当真…… “你是陆赫青?”其中一人难掩诧异的惊呼。她们如何都想不到仅仅是刮了胡子,京都闻名遐迩能止小儿夜啼的陆赫青竟能有如此变化!简直堪比换头术! 她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她们如何愿意接受自己相看人的目光如此粗劣,白白放过了陆赫青胡子下的盛世美颜。可以说,京都贵女中,在座的所有人都曾与景宁候府说亲,说的便是陆赫青。只不过陆赫青鲜少露面,便是三年前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京都,却是那般欧阳,如何叫人下得去手接了这个烫手丑芋! 如今,悔之晚矣! ☆、第 47 章 “明知故问!”陆赫青不耐地扫了她一眼,竟是多说一个字他都觉浪费。陆赫青扫过一众噤若寒蝉的看戏贵女,拖起苗青澜的手便直接往院外去。 “疼不疼?”他心疼的看向低头不语的苗青澜,他只是看着她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就心疼不已,也不知这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她疼不疼……不行!他不能忍,人欺我一丈,我必十倍还之!他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当面对苗青澜时,那眼眸之中的温柔情意遮都遮不住,满溢而出。 ——无碍的。 苗青澜摇摇头,却是并不在意。一点小小的红肿罢了,也就是瞧上去严重了些,实际上并无大碍,而且她虽然不躲,却也不是说她便要生生受了这一掌!若非她哑疾未愈,她定是要好好回敬回去才是。 “如何会无碍?”见苗青澜如此轻描淡写,陆赫青却是急了。他都不敢伸手触摸那一片红,心里只恨自己出现的太晚,“无论如何,先让赵宝宝给你用点药,不然我们直接回府?告知岳父一声便可。” ——别别别! 苗青澜连连摇手,她脸上这巴掌印还要留着对付不带脑子的沐蓉蓉呢! ——我可不能白挨这一巴掌,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苗青澜蹙着眉,一脸“你别坏事”的表情,她可不是她们那群不知人间疾苦且没事就耍些腌臜小手段的千金贵女。 好歹如今她也是景宁候府少夫人,也是有钱有权一族的,她如何肯许自己吃亏。若是她在这些贵女们手下都能吃亏,那景宁候府的颜面她又如何保得住? 苗青澜自有思量。若不是今日那位沐姑娘行事实在太过嚣张,且不分青红皂白便胡乱拿人,她也不会想出法子来对付她。可以说,今日这一出,完全是她自找的。 “证据?”陆赫青愣了一瞬,旋即很快便想明白了苗青澜想要做什么。只是他仍然有些担心,沐王府如今尚未式微,苗青澜这般冒冒然行事,恐得不到好。 纵使陆赫青不太赞同苗青澜以身试险,但他却不太愿意阻止她做她想要做的,担心的问她:“如此会否太过冒险?” 对于陆赫青的紧张担心,苗青澜却是一副无事人一般的模样,竟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也不认为自己会如何。她微微笑着宽慰他。 但令苗青澜没想到的是陆赫青竟然没再劝说她,反而甚是严肃地询问她接下来要如何做。 苗青澜神秘一笑,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与他听。听罢,陆赫青便完全打消了自己的顾虑。自家媳妇儿虽然吃过很多苦,但明显她并不是个只会吃亏的性子。 其实,她很聪明! 完全放下心之后,陆赫青也便不再多说,他牵着苗青澜走过两道拱门,又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而后才慢悠悠的走进前堂大厅。 苗宝成和苗母便坐在前排高凳上,边上还一溜圆地坐了好些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妇人。 这些贵人们的衣服用料都是极为讲究的,且有几人身上穿的还是苗家绸庄最新出的一款极为珍贵的绸缎。 苗家乃皇商,但凡苗家绸庄出品自然不论花色还是质量都是绝无仅有的,是以苗家的衣料往往一出便被抢售一空。 作为苗家的女儿,苗青澜自小便常去织坊以及店铺里走动,她对各种绸缎品级或者刺绣花样都极有研究。 从小耳濡目染且她自小便极为聪慧,便练就了一双毒辣的观赏绸缎的眼睛。她只需看上一眼,便能分辨出这件衣裳的用料及绣功,甚至连何年何月出品都能精确说出。 此番她一看这些人的衣着便不难猜出这些人的身份,因为有几人身上穿的便是今年新出的贡绸。 能穿的起贡绸的人,身份非富即贵自然不是一般可言。苗青澜一下子便猜出了那几个都是谁。这也多亏了侯夫人昨日便详细的与她一一分说,为的便是让她也知道知道今日都有哪些人。 幸而苗青澜记性极佳,侯夫人只是说了一遍,她便将这些人都一一记下了。 那左侧上首着青绿华服的胖圆又留了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怕便是沐王爷了。观之面相祥和,眯眯笑着似乎是个和蔼可亲的王爷,可谁又能想到这位美女弥勒佛一般慈祥的沐王竟能纵出那样一个嚣张跋扈且无理仍然横着欺男霸女的女儿。谁又能想到这位王爷暗地里更是在下一盘大棋,妄想那个不属于他的位置。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做的这么明显,圣上又不瞎,如何能容忍他图谋不轨,自然是要打杀的。 既然他敢想,还早早的推了嫡女出来为非作歹,圣上那般明智的人,自然不会放过送到手上的把柄。这沐蓉蓉作恶多端,且丝毫没有身为女子的礼义廉耻,甚至曾经当街强抢民男,引起的民怒却自然极大。 更何况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今日虽是苗府乔迁大宴,但实质上这也是圣上要拔除国之蛀虫的开端。 苗青澜的计划也不过是正巧给送了一个再恰当不过的理由来,于她而言,并无一点坏处。这也是当时他没再阻拦的原因。 看到陆赫青携苗青澜进来,许久不见女儿的苗宝成自然更加高兴,且看女婿待女儿似乎极好极维护,他心里更是止不住的满意。 这个女婿虽然出身世家豪门,却没有一点沾染那些纨绔二世祖的恶习,只一心一意待他女儿。 他心里甚是宽慰,对这门亲事是更加满意了。甚至有点隐隐自得自己当初为苗青澜定下的这门亲事,虽然一开始也确实心里担忧,毕竟门不当户不对。 即便陆赫青长相骇人,却也没有为自己寻一个低门小户的哑女的理由。不知道他们候府是不是憋着什么坏,但如今来看,却是他多虑了。 苗宝成甚是欣慰的看着进来的一对璧人,但沐王眼里却飘过一缕暗芒,他冷冷的看着陆赫青,甚至觉得当年他在景宁候府门口闹出的那些动静都是刻意所为。 若不是沐蓉蓉死活不嫁野人一般粗俗的景宁候府大将军,他也确实瞧不上相貌粗鄙的陆赫青,他们便不会因为拉拢不了景宁候府才出此下策。 总之,一切都是陆赫青的错! 若不是陆赫青扮丑,他偶尔能抵死不嫁陆赫青吗?好好一门亲事,可以拉拢景宁候府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他的女儿才貌双全,哪里比不上堂下这个低眉敛目的商女,还是个有缺陷的! 沐王权力滔天久居上位,认为许多事许多人巴结他才是理所应当的,而陆赫青的作为却是触到了他的底线。 对于陆赫青,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压制自己的怒气,此刻双目喷火的看着这小子叫人岳父,他心里更加难受了几分。 要知道,他府上的千金也是才貌双全的,更重要的是家世没得说!对于陆赫青舍了沐蓉蓉这颗明珠,转而折了苗青澜这个鱼目,他心里不是不气的,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但他身后站着的是百年屹立不倒景宁候府,只能拉拢不能对立! 沐王呼呼的吹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以平息自己胸中的愤怒,免得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对陆赫青下手了。 不管沐王是如何想的,这会儿陆赫青携着苗青澜上前送上景宁候府的贺礼,便理所应当的揽着苗青澜慢悠悠地从他面前过。 “娘子,你说那沐王多好一人,怎就养出那么个猪脑子一样的女儿?那沐蓉蓉当真是无耻之极,你可莫要学她。”他似叮嘱一般的说道,“那个丑恶的沐蓉蓉竟然敢对你动手,我必把她也打成猪头这事才算完!”陆赫青愤怒的大了声。 他刚才那一番叮嘱之语虽然听得沐王差点怒到拍案而起,但终究是小声的,也就他一人听到了,可后面这句想必在座的都听到了,他女儿日后名声是要大毁了! 而且谁不知他沐王最为宠爱的便是嫡女沐蓉蓉,他敢对沐蓉蓉动手就是压根没将他沐王府看在眼里! 这如何能忍!沐王再忍不住,“砰”地一拍桌案愤怒的跳了起来。 “陆赫青!”他一声怒喝,引得众闲人围观看戏。 陆赫青的态度也不好看,他青着脸看向胖乎乎的吃了不少油水的沐王,面无表情,竟是一点不给情面的决绝:“沐王。” “你!你、你你你……” “沐王想说什么?”陆赫青作出一副极为不耐的样子,呛了回去。 “你坏我儿名声,本王绝不饶你!”沐王的胡子被气的一翘一翘,他又生的圆胖,瞧着煞是喜人! 便是这时,原本一直垂着头长发遮了面的苗青澜抬起了头,正将面上的五指印暴露在众人面前,再加上那微红的眼眶以及委屈的神色,令得众人倒抽一口气。他们再联想一番刚才陆赫青话语里的愤怒,不难想见这巴掌印是谁留的。 最生气的是苗宝成。 他捧在掌心的宝贝女儿被人打了,受了委屈还不敢说,大抵是怕给他惹麻烦。他气急,原本呵呵笑着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只是碍于身份,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收藏破百了,我好像说过两更的。嘻嘻,先来一更,今日第二更还是晚上,不过估计会晚,毕竟时速五百,还在山里 ☆、第 48 章 苗宝成面色难看,只是他乃一介商人,不能明着与财大势大的沐王相抗衡,不过他心里也有了一番思量。 这位沐王竟能纵出那样的子女,想来这位沐王必也不若面上瞧上去的这般宽和良善,还不知是个如何样人。他们皇家的事向来复杂诡谪,不是他们寻常人家可以轻易插手的。 日后与沐王万不可再有任何交集。苗宝成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此事宜早不宜晚,须早早吩咐下去才是。 这边苗宝成才暗下决心,沐王喘了口气将将歇了火,转眼就见苗宝成满脸怒容。他心下立刻“咯噔”一下响,暗道不好,忘了今日来苗府不仅仅是为了贺喜,更是为了结交苗宝成,为了从苗府遍布全国的生意里分得一杯羹。 却不想竟是忘了还有个会惹事的女儿在后院。他这个嫡女娇惯成性,又是最像他的,这暴脾气是最经不得激的。 再一想他们往日里谈论起苗青澜这位大将军夫人时的各种不屑、鄙夷,今日之事恐怕早有苗头。 “陆将军,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本王并不知晓,陆夫人面上这巴掌印究竟是何人作为也没人清楚,事情还未清楚明了你便迫不及待坏我儿名声,你竟是不是女子名节何其重要不成!”沐王怒道。 他选择先声夺人,也是为了占据先机,好挽回一点什么。 可是他却不知,并不是任何事或人都可以用权势搞定的。他更不知比起他对女儿的看重,苗宝成才是真真将苗青澜捧在手里宠爱的。 甚至可以说,苗青澜便是苗宝成的逆鳞,谁若敢伤苗青澜,便是与他作对!过去在杭城,不过是些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当不得什么事,便是二房算计他们大房,他也得过且过。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将主意打到苗青澜身上,甚至想要踩低苗青澜做什么都不行! “沐蓉蓉在京都还有什么好名声可言?”陆赫青不答反问。 沐蓉蓉在京都名声如何,在座的各位确实略有耳闻,也实在想不到豪门贵胄中竟还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 “休坏吾儿名声!”沐王听闻,知他定然是听说过什么,否则也不会是这般强硬要为苗青澜讨回公道的态度了。“陆赫青,你可莫要太过分了才好。事情还没个定论,你切莫胡乱说话!”沐王如此威胁。 “是不是胡说乱定,沐王您心里就没个数?”陆赫青冷道。他可不吃沐王这一套,他堂堂大将军又岂会惧怕于小小的威胁?何况,他身后站的可是圣上,他又何须给他面子?他自己都不要了!这般咄咄逼人,不正是要将沐蓉蓉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一一列出吗。 沐王道他不敢,实际上沐王如此理所当然的想法,才是正中他下怀。 他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历数沐蓉蓉在京都欺男霸女强抢民男为祸乡里的罪状,也好让一知半解的人知道知道她沐蓉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真当京都是她沐王府的后花园了不成! 陆赫青冷冷一笑,这邪魅的笑容不知为何竟令沐王脊背一冷,原本尚存着看陆赫青瞎折腾的好戏的心情一瞬间荡然无存,下意识的挺直了背,总觉得陆赫青要做什么于他沐王府极为不利之事。 他紧张了。可又不觉得沐王府有什么可说的,他也摸不透陆赫青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沐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沐王想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陆赫青非常光棍。他就是要让做贼的人心虚,他就是不让他安生,他就是想要先断沐王一臂! “你!”沐王显然也被气到了,他也没想到陆赫青这人竟这般无耻。说好的严肃冷漠沉默寡言呢?“你堂堂一个大将军竟还跟本王耍无赖?!”沐王真是被气得不行。 这回陆赫青干脆就不理他了。他彬彬有礼地先跟各位告了罪,而后便不顾沐王警告的眼神,自顾自说了下去。 说的自然是沐蓉蓉的所作所为。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因何事,陆赫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一罗列出来,有些事儿甚至根本没被沐蓉蓉看在眼里,所以那些事儿自然是连她本人都不记得的。 沐王就是想反驳都不能。 人说的这般详细了他如何还能抵赖了去,这个时候,他只恨自己小看了陆赫青这个无赖,他完全想不到陆赫青撇去沉稳冷漠后竟是这般模样! 他可还是要脸的,如何跟他一般见识! 沐王气呼呼的坐下,气的肝疼。 谁管沐王肝疼不疼,他们都是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此番赏脸来苗府做客也不过是看在景宁候府的面子上,不然以苗宝成这般商贾之家,在京都也没什么根基的,如何请的动他们! 其实很多人也就是过来坐一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他们对这初来京都的苗宝成并不了解,也不觉得一个小小的在京都根基都没扎稳的商人能有什么作为。在官场上浸淫多久哪个不是老谋深算的狐狸,一点儿亏都不能吃的,更何况这个苗宝成身上根本无利可图。 原本的敷衍之意在看到随后进来的大将军以及他揽着的那位淡然女子时,才终于起了变化。 原本以为陆赫青娶了个乡野女子定是心怀不满,哪想到竟是感情甚笃,竟还为这女子不惜得罪沐王!他景宁候府再能耐,也不过是个候府,同沐王府是无法比的。若是二人真如眼下瞧上去的这般,他们倒确实是要作出些改变了,不然得罪了陆赫青也不是好玩的。 看这样子,陆赫青也是个混的。 旁人看了这一出怎么想的陆赫青管不着,但是今日他定是不会放过那个沐蓉蓉但是真。虽然不全是因沐蓉蓉掌掴苗青澜一事,更为的是她这么做的目地。且她行事太过张扬,惊动了圣上,如何还能囫囵过去。 陆赫青冷笑,沐王这司马昭之心也实在太明显了!仿佛是有了什么倚仗,否则依他惯来小心谨慎的为人,必不会如此行事。 “沐王,您觉得您之女还是无辜的?”他猛然转身,目光如炬的盯着不住擦汗的沐王。心思转了几转,要想立刻收拾了沐王府,虽是不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沐王府的基业也不是能够轻易撼动的,能借此打击削弱沐王府便算不错了。 “胡说八道!陆赫青,你屡次败坏我儿名声意欲何为!”沐王怒不可遏。他虽记不太清这些年沐蓉蓉都做了什么,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个印象的。他也听得出陆赫青所言非虚,但他不能承认。 他咬死不认,谅他陆赫青也拿他没有办法。沐王斜着眼危险的盯着陆赫青的一举一动。 陆赫青丝毫不惧,他扬了扬下巴,满不在乎的盯了回去。若说旁人是怕沐王三分的,他却是不惧的。圣上已然对沐王起了不满,日后沐王行事必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否则当真是不好收拾。陆赫青也很明白,沐王只不过是感觉到了来自帝王的威胁,否则怎可能轻易松口。 “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一查便知。” “哼~”沐王面色极冷,一甩袖袍便不欲再多说,呼呼的吹着气,起身便要离开。“本王不与你等小儿多言,看在今日是你岳父的好日子的份上,我也不追究了。但你若再坏我儿名声,我也不会同你客气!” “我所言是事实,并不惧你!便是告到圣上那去,我也还是不惧。我景宁候府的人岂会怕!”陆赫青笑了笑,那笑却很张狂。 所有人都同时感觉出了变化。 若是平素里,陆赫青哪同你这么多话,任你说再多他也不理会你。到今日却不是,他拿出了少有的耐心同沐王周旋,列出了条条罪状直接将沐王爱女定死,更是直接表示这便是景宁候府的态度。 而景宁候竟也一脸赞同的看着陆赫青,并轻轻点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即便如此也仍然有人看出来,这事不简单。怕是要出事! 这个浑水可不能轻易淌! 景宁候府和沐王府斗法,那是大豪门之间的斗法,他们不过是才扎下根基,他们的家族底蕴跟他们也是根本没得比的,他们一旦掺合进去,不是粉身碎骨也是被轰的渣都不剩。 身家性命要紧! “好了,”陆赫青突然又换了个脸,笑道,“别的且不说了,我不说您也该知道你们沐王府里养了什么东西。现在我们就来说说我夫人脸上的红印吧。” 他紧紧地盯着沐王被气得胀红的脸,一字一句道:“您说这该如何是好呢?”最后几个字他话音拉的很长,隐隐透着一股威胁之意。 “哼,你个小辈!”沐王气结,却被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梗着脖子,扭了扭脖子佯作四下打量,实则在想应对之法。只是他才扭个头,便就对上了景宁候似笑非笑戏谑的眼神,他看着他,虽未多言,却仍令沐王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他想不到不过一件小事,景宁候府竟然作此大文章,似乎景宁候也是颇满意自己的这个出身不高的儿媳。 看来,传言有误! 他一想到女儿的秉性,对于此间事由也知定是假不了。但他不能认!一旦认下了,他沐王府的好日子才是真正到头了! 沐王头大的低头不语,以图蒙混过去。 他料想着今日日子不对,景宁候府不至于做的太过分,折了亲家面子也是不好。只要再予他几日光景,他定能想出对策。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勒 ☆、第 49 章 “沐王。”天不遂人愿,说的大抵就是这种时候,沐王甚至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沐王没有表态,可景宁候先表态了。 也不怪沐王要紧张,虽然景宁候只是个侯爷,他好歹是个王爷,但景宁候的爵位是他自己挣来的,景宁候府的子弟均练就了一身高强武义,成年后都会去戍守边疆,甚至可以说,他们便是国家的一层保护屏障,若没有他们守在边关,家国一切都难说。 守卫国家的一直都是他们景宁候府,且景宁候跟圣上自小一起长大,二人情谊非比寻常,景宁候府只听凭圣上的吩咐,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皇家,唯独景宁候府不会。 历来圣上与几位景宁候都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关系。 景宁候如今虽不大管事,但他年轻时便威名远扬,凶名远播。景宁候之狠辣,与他表面上的谦和儒雅完全迥异。 谁若犯到他手上,那必定是九死一生的。 正因沐王知道厉害,所以景宁候他是轻易不敢招惹的,倒是陆赫青……他这时才猛然回过神来,陆赫青即是景宁候之子,这些年虽然未曾听闻有何手段,但到底是景宁候之洗。都道“虎父无犬子”,陆赫青只怕不下其父。 想明白之后,沐王只觉自己一颗好怕怕的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他讪笑几声,“……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沐王微微颤抖着手,拿起茶盏给自己灌了几口,以掩饰自己此刻紧张不安的心情。 “误会?”景宁候冷冷一挑眉,“此事非同小可,可不是一句误会便能算了的!”景宁候突然面色一整,声音不大,却已然隐隐含了怒意。 “明知阿澜是我景宁候府的人还敢动手,当我景宁候府没人了不成?”他一拍桌子,立刻便发怒了,也不管此时是什么场合了。他虽不知儿子要做什么,但总归是……他推这一手也是应该。 况且作为景宁候府的媳妇儿,苗青澜又乖巧又聪慧,最主要是能降住陆赫青,真的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这下,沐王真是再也坐不住了。斟酌再三,在沐王府与亲闺女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沐王府。 沐蓉蓉衣着华贵,脸上傲慢之色丝毫没有因为沐王而有所缓和。她一脸高傲的进屋,也不问是何事唤她,也不管在座其他人都是什么身份,仿若无人般自顾自寻了个位子坐下。 苗宝成不过是一个商人,若非她父王需要大量的财力,谁会愿意自降身份来参加这个穷酸的什么宴?沐蓉蓉轻嗤,她满不在乎的四下打量这个厅堂,竟是发现沐王此刻面上神色极为难看,且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警告?父王要警告我什么?沐蓉蓉一脸莫名地瞪了回去。 她倒是在进来的时候确实看到了苗青澜和陆赫青,但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个“陆赫青”必是假冒的。 陆赫青长什么样她之前可是见过的。 她也并不惧他们去找人评理,这二人有不干净的关系,若是去找人,定是小暴露他们,也扯不到她身上。况且,她乃堂堂沐王最受宠嫡女,只有她怕你别人不痛快的,何曾有过谁敢找她的不痛快? 沐蓉蓉想的清楚,她嘴角挑起一抹挑衅似的微笑,悠悠的目光扫向正无事人一般面无表情立着的两个人,目光停在陆赫青的面上时,视线仿佛犯了痴病一般,只牢牢的粘在陆赫青身上,便再转不开了。眼里只有那张绝世俊颜,再看不到其他。 沐蓉蓉从进大堂时的一系列动作景宁候都看到了,他若有深意地瞥了沐王一眼,此时沐王正一脸紧张的给沐蓉蓉打眼色。 可惜沐蓉蓉此时所有注意力都在陆赫青身上,哪有半分心神肯分予沐王的?沐王被气的不行,可是此时厅中情形却不容许他做些什么。 他急得冷汗直冒。 “呵呵,”便是这时,景宁候突然笑了出来,他看向沐蓉蓉不加掩饰的直勾勾看着陆赫青的目光,“沐王,你这嫡女可真是好的很哪!”他仍然笑眯眯的,但沐王额上的汗却流得更快了。 果然,下一刻景宁候道:“身为皇族女子,竟将不要脸用得如此娴熟,怕是平日里没少用吧?竟是连一个女子该有的矜持都没有,你沐王府的教养也当真是令人惊奇。到底是吃了什么才会让她行事如此大胆没有章法?看来沐姑娘是经常当街抢人了!” 这女娃果然好不要脸!景宁候往陆赫青看了一眼。 “本郡主看得上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沐蓉蓉看都没看说话的谁,就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若是她知道这是连沐王都忌惮几分的景宁候的话,怕是便没这么大的胆子了。 “我怎么听说你还想抢我儿子做你的面首?”景宁候也不在意她态度恶劣,又问。 你儿子?沐蓉蓉一下子就想到了陆赫青身上,她可是记得当时这小子挡在苗青澜跟前的,料想着或许那人便是他儿子。 而且苗宝成初来乍到的还是凭着景宁候府的关系才弄到了一个院子,刚才她进来时倒也略略打量了一碗,发现除了自家父王都是些小官,想来这人定也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商人或者小小的官员。 她直接跟他们要人还怕不把人送上门来? 想了一想,她心下一喜,忙道:“没错,本郡主就是看上他了,你做人老爹的赶紧让他离苗什么的村妇远点,只要他将本郡主服侍好了,定少不了他的好!”说罢,她素手一指黑着脸的陆赫青。 “放肆!”却不想景宁候突然喝道。他猛地站了起来,面上阴云密布。 景宁候突然发难,却是沐王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见方才景宁候与沐蓉蓉“相谈甚欢”,心里高兴,怕是景宁候也看好沐蓉蓉。心里正窃喜着,却不想忽闻一声怒喝,他被吓醒。再一看面前景宁候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的脸色,沐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也敢肖想我儿!” 本来还一脸笑的沐蓉蓉听到如此不知好歹的话,嘴角立马便拉了下来。她转过脸,看向唯一站着的一个人。 “你可知本郡主……”沐蓉蓉见人衣着华贵,通身气派,一时也有些摸不清这人究竟是何人物。依稀仿佛曾经见过,但却并无太多印象,想来这人怕是没什么根基,但却自以为攀上了景宁候府亲家,所以才……沐蓉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是个商人。 她阴狠的盯着景宁候,舔了舔嘴角,不屑道:“本郡主能看上你儿子是他的福气!总比跟着你做买卖被人看不起强吧?他若跟着我,我必好好待他。不信你可以出去问问我们沐王府。”她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说完,笑盈盈的等着回答。 沐王早在沐蓉蓉开口的瞬间就冷汗直冒地给跪了。他一脸懵逼又生无可恋的瘫坐了下来,双眼无神地望着沐蓉蓉的方向,大张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沐王只期盼着景宁候不跟她小姑娘一般见识,只当她说的全不过是个屁,放了就得了,可别记心上! 当然,这只能是他的奢望。景宁候确实没说什么,听了那般无理的话也不过似笑非笑的盯了他一眼,仅仅是那看透一切似的一眼,便将沐王看得背后出了一身汗。 “沐王之女果然不一般!”陆赫青冷笑,他也并不觉此女能说出这番话有什么稀奇,只是觉得她实在可恶!“将军夫人也是你这么个东子说动便动的?原来沐王府竟是如此能耐!竟连候府少夫人也敢动,看来你们沐王府是很有些本事了,怕是我景宁候府根本不在你们眼里!” “对……”她下意识便接了一句,然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将景宁候府都抬出来对付他们沐王府了。景宁候府他们如今可还没有那个能力对付,她又立马接着道,“自然不是。景宁候府如何还能看重一个村姑不成?” “强词夺理!”陆赫青恼了,“你以为沐王府还能护你多久?”一见到这个可恶的女子,他就恨不得上去拆了她。可今日毕竟时机不对,且留着这么个祸害给沐王府才能起更大的作用! “怎的?”沐蓉蓉也来了脾气,她虽然爱他的颜色,可却没理由纵着一个商人之子。想要让他臣服,大可打服了再说!她一扬手便要招人进来,沐王一看这手势便知要坏事,忙抢上前一步,率先给了她一耳光。 捂着脸,沐蓉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王,被这一耳光都打懵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沐王因何打她。要知道,从小到大,她可一直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王府里人莫不敢待她有丝毫不善,父王更是对她疼如眼珠,可今日…… 沐蓉蓉百思不得其解,景宁候等人却是知道沐王这是在给他们一个交代。 “逆女!如何跟景宁候说话的?你这是要气死本王不成!” 景宁候? 沐蓉蓉看了看景宁候,又慢慢的扭头看向正对她怒目而视的陆赫青,原本的傲慢自以为是一下子被打散,她眸中渐渐染上了一丝浓郁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时候收藏才能上300呢?( ??? ? ??? )上了300有福利哦!动动小手收藏下本文,有更新立刻收到哦!收藏下作者的话,新动态都能了解哦! ☆、第 50 章 眼前这人若当真是景宁候的话,那……那面前这个面如冠玉的青年竟真是陆赫青? 她一下子傻了眼。 她虽行事嚣张,性情乖戾,但她却很清楚哪些人是他们沐王府轻易招惹不得的,虽然她是皇族。 景宁候府一直以来是怎样的存在,没有人比他们皇族子弟更清楚了。所以一直以来,他们沐王府行事都是绕开景宁候府的,并不敢将自己暴露在景宁候的眼下。可谁知今日…… 沐蓉蓉很是后悔自己的一时见色起意。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便上手抢人还当着他的面羞辱苗青澜,招惹了陆赫青,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沐蓉蓉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沐王对她也算是悉心教导了。是以,她对家国大事也是略知一二。便是这一点,使得她生出一股“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从此,她便深信自己较寻常女子高出一截。唯有最好最俊的青年才俊才能配得上她! 而当初一见到满脸胡子的陆赫青时,她便知此人粗鄙,恐怕性子也不好。再加上他长得实在是令人不敢多看一眼,便跳着脚拒了,甚至夸大其词的给旁的千金们说了些话,才使得陆赫青在京都找不到媳妇。 沐蓉蓉却是把整个景宁候府都得罪光了。 景宁候府的人自有自己的骄傲,京都的千金不行,便往杭城寻便是。京都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们还瞧不上眼呢! “您,您是……”景宁候?沐蓉蓉看向景宁候,见她问起也没多给她几个眼神,目光仍幽幽地看着陆赫青。再一看二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五官,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又指向陆赫青,吞了口口水才艰难的问:“你真是……陆赫青?”她似是非常难以接受一般的又多问了两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陆赫青冷道。虽然沐王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气急之下一掌挥向了沐蓉蓉,但是一巴掌哪里够?谁都知道,以沐王对沐蓉蓉的宠爱程度,回到沐王府沐王定会加倍补偿沐蓉蓉。 沐蓉蓉似是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了,捂着被沐王打了的脸颊也不敢哭了,只张大了眼愣愣地看着陆赫青。 不管怎么说,陆赫青都是军旅出身,性格上的杀伐果断和常年的军营生活使得他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纵使此刻沐蓉蓉哭得梨花带雨满面委屈,可完全动摇不了陆赫青想要弄死她的心情。 苗青澜在一旁看得却颇觉解气,她知道今日这一出是很难从沐蓉蓉身上讨回什么的,便是打回来她也觉得没这必要。打回来猛如何呢?只会让她们之间的愁怨越来越深,她的麻烦也将越来越多。 苗青澜看得明白。她走上前几步,来到陆赫青身旁,并不曾对沐蓉蓉投去一点目光,她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做的够了,该换我了。 她微笑着靠近他,目光不在陆赫青身上,她神色惊恐又慌乱地看着沐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仿如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我觉得跟沐王讨些更实在的才有用,你看如何? 苗青澜转了脸看向陆赫青,露在外朝向沐王的脸上那片鲜红的手掌印,把沐王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猛地给提了起来。 他的眼睛都差点瞪出来,心里却是暗暗叫苦。眼瞧着这一茬就要揭过去了,可她这一露脸便好似是老天都不让他好过一般,非要将他才放到肚子里的心再揪出来虐一通! 沐王偷偷用眼角余光瞄了眼景宁候,发现他面上并无什么表情,令人无从判断他此刻究竟如何作想。沐王低着头略想一番便做出了决定。不管景宁候是何想法,对这样的结果是否满意,他都要作出一点什么来。 不得不说,沐王确实想的深,而他的这个举动也确实让景宁候高看他几分。沐王果然是个有心思的人,看来他可不止野心不小,心思也不少呢。景宁候笑了笑,并不将他对苗青澜许下的这点利益和承诺看在眼里,但显然苗青澜是接受这份诚意的。 只要他们满意就好了,别的他却是不在乎了。至于沐王如何教女的事儿,景宁候便更不会放在心上了,沐王的女儿是好是坏都无关紧要,倘若是个好的或许到时候处理沐王还会棘手几分,可这会儿知道是个不好的败坏名声坑爹的,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景宁候淡淡一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惬意的舒了口气。 景宁候好茶,而苗宝成也是。苗宝成偏还是个富商,最不缺的便是钱,各种各样的名贵好茶更是不少,景宁候虽然有钱也有权,但是苗宝成手里那种级别的茶叶他却是弄不到的,眼馋了很久却没好意思张口,只能每次来苗府都多喝一点。 苗宝成什么人啊,岂能看不出来?可他就是不点破,每回景宁候来他府上做客,他必定拿出好茶招待。他要交好景宁候为的可不就是苗青澜么!他担心苗青澜吃亏受欺负委屈,可他不好频繁的登景宁候府的门。 如此一来,也算是两全其美了。他不能上候府,景宁候却可以啊。 沐蓉蓉今日之后许是会消停一些时日了,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景宁候专心品茶,沐王家的女儿虽然身份高贵,可却着实是有点上不了台面。他借翻茶盖的掩饰往仍然捂着脸委屈着的沐蓉蓉那儿看了眼,看到那一脸的蠢相他忽然什么气都没有了。 沐王好呀,沐王亲自栽培了一个蠢货出来!他们就要留着这么个祸害继续坑沐王府,有此女在,他们才真的是再嚣张不了多久了。 苗青澜讨回了公道,心里爽快了便不在此久留,告了一声罪便领着青鸟下去了,陆赫青倒是想跟,被苗青澜瞪了一眼才收回了脚。 而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景宁候自然也没错过这一幕。他朝着杯中吹了口气,嘴角却是愉悦得翘了起来。只是放下茶盏,他又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只是令人觉得他实在高深莫测,旁的却是不敢胡乱猜测了。 笑话,景宁候是何许人也,岂是他们可以随意过问的。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然一鸣惊人。若非景宁候休息的太久,也不至于就有人忘记了景宁候当年是何等的威风,那般雷霆手段也非寻常人能有。 今日不过沉了脸便有此等威仪,也是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的一个警告。 其他人窃窃私语,景宁候也是全不放在眼里,他今日要做的也不过是陆赫青计划中的一点。 圣上有什么事大概也交代了他去做,而他要做的也不过适时给他提供点帮助,别的他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现下看来,这个儿媳妇还当真不简单。除了不会说话,哪一点比不上京里那些娇生惯养的了!言而总之,景宁候是挺欣赏苗青澜这个儿媳的,不骄不躁,行事沉稳大方,关键是看人看事带了脑子。 若是如沐王府这个丫头一样,怕是在裤腰带上别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沐蓉蓉一事随着她的离开算是彻底过去了,幸好大家都是明白人,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气氛很快又热闹了起来。这也叫一些原本还自认自己来苗府祝贺是屈尊降贵的小小官员看明白了眼前情形,再不敢装模作样,一个个端了酒上前,客气的敬酒祝贺。 厅里气氛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觥筹交错、推杯置盏好不热闹,混迹官场的人哪个不是又精明又圆滑的,而苗宝成也是个会来事的,这么些人各怀心思的,各有各的目地各有各的利益,不一会儿几杯酒下肚就称兄道弟起来。 陆赫青对自己岳父这一张口若悬河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是佩服不已。 苗青澜在后院又是怎样呢?陆赫青难免有些担心。刚才在后院里是什么情形他也是有所目睹的,虽然苗青澜不愿跟他说,但他光想想也能知道。 虽然是沐蓉蓉做了出头鸟,恶行恶相地诘难她,但其中难说没有其他人的撺掇怂恿。而当时他们使人将沐蓉蓉带走也是毫不避讳她们,现下苗青澜回去了,可沐蓉蓉却不见了踪影,不需多想都能明白是如何回事。 都是京中贵女,出身世家,从小便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又都是家中嫡女,从小享受着家族中的优渥生活长大,也都不是蠢的,如此明显她们又岂会看不明白。 是以,当苗青澜带着青鸟再次回到后院里时,一众贵女们却都躲躲闪闪不敢与之对视,她们虽然知道苗青澜不能得罪,但是她们也没有心大到能立刻上前同她亲密交谈,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毕竟她们之前也是很瞧不起这个乡野之人的,便是她得了候府少夫人的位子,她们也不觉得她能做得长久。毕竟她们看不上陆赫青,不代表家中的庶女们不在意。 如今,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她们的心情也很是紧张。 她们都想不明白,苗青澜一介商女,身后没靠山也无权无势,仅仅只是有点钱,如何能把个沐王郡主制住,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作者第一时间关注我的动态哦!收藏文章第一时间收到更新通知哦!从此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抢不到沙发了!!!(◎`?ω??)人(??ω?`*) ☆、第 51 章 距离苗府乔迁宴已经过去月余,苗青澜每每想到那些色咪咪盯着陆赫青瞧的贵女们,她心里不知为何就是觉得难受得紧。 ——还贵女有涵养呢,这般大胆的盯着你,那目光那眼神,就好像要把你生吞了一般,那目光如此热烈,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这可不关我的事,眼睛长在她们身上,我可管不住。要怪也只能怪我长得实在太招人。娘子你可要多些危机感才是!如今世道,如我这般的男子已经没有了……娘子,你该多多陪着我才是。最好我去哪,你都不放心,硬要跟着我,时刻看着我守着我,不让旁的妖魔鬼怪有机可乘才好!” 回答他的不过是苗青澜的白眼。 彼时,陆赫青正陪着苗青澜看书,闲着无事可做也怪无趣的,可她偏又对女红毫无兴趣,恰好又识得几个字,所以闲暇时候便寻了些缠绵悱恻你侬我侬的爱情故事看。 话本故事里的女子勇敢归勇敢,但还没色胆包天到像沐蓉蓉那般当街强抢美男,也没有哪个贵女如当日所见一般盯着个略好看些的男子就移不开视线。也是怪丢人的! 苗青澜轻嗤,她就不喜欢那些道貌岸然又装模作样的贵女如虎狼般盯着她夫君看的目光。 她好歹是陆赫青明媒正娶的,又没病没灾的,那些女子上赶着进来做小又是几个意思?这是完全不将她看在眼里? 苗青澜心里头不高兴。觉得京都贵女惯会装柔弱扮可怜,着实可恶了些。大抵是因世上男子皆好这一口,她们才如此作态。想来也是,如她家陆赫青这般口味清奇的也是少之又少。苗青澜一时间竟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或许那些贵女还在想着如何搔首弄姿吸引陆赫青的目光,却不想她们眼中的香饽饽视她们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好些个话本中描述的千金们为了心悦的书生离开家族,放弃了家中富贵……这样的故事苗青澜略略翻了几本便没了兴趣。她觉得这样的故事,该是那些爱做梦的落魄书生为了逃避没钱没权的日子才写的。 京中那几位虽说并不太熟悉,但是苗青澜却能笃定她们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是放弃富贵去过苦日子……呵呵,还是洗洗睡吧!这样没意思的话本,不看也罢。 还有几个话本就更可气了!每本里都有一个白莲花一样的表妹,坏事做了一大堆却都能成功推给善良的人,看了就来气!苗青澜摔了话本,愤愤道。 “娘子只要知道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就好了,管旁的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你有表妹吗? 陆赫青每日都要表个白撩她一撩,今日也不例外,可惜时机不太对,苗青澜正看得恼火,他又猝不及防凑上来,苗青澜想也不想便问了一句。 陆赫青被问得一愣。表妹?刚刚不还在说那些贵女们不要脸的火热目光,怎的突然又来了个表妹?陆赫青觑了眼她的神情,一时没敢回答。 他总觉得这是个坑。 这个问题更有可能是个送命题。 不须问为什么,这是男人的直觉! 表妹一词在他们世家豪门里并不陌生,总有那么些人的成亲对象便是表妹。说是知根知底,总比外头那些女子好。自然,也有许多表妹因为身份问题,只能做妾的。 于是,成了妾的表妹便成了那人心中的白月光,碰也碰不得,赶也赶不走。有手段的正室夫人能与之持久相斗,或是讨个和离书自去过悠闲日子,再不理会这等乱七八糟的糊涂账。 而没手段又和善的,要么被表妹弄死,要么被冷落直至郁郁而终。 然而,太多做妾的表妹有个与身份不符的野心。总想着掰倒正室执掌府中中馈,在府里作威作福补贴娘家。看了太多如此的例子,陆赫青对表妹就更没想法了。 本来小时候就没见过几次,长大了就更没见过了。谁知道什么鬼的表妹是圆是扁。 以他对苗青澜的了解,她从不会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或许是她从哪儿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她又怎会突然有此一问? 但凡她问,必然是有什么问题或者内里另有乾坤。只是他一时却也没想明白她这个问题是何目地。若说表妹,谁家没几个表妹。他谨慎小心的直了直腰板,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大概有好几个表妹吧?我倒是没怎么见过。” ——没见过? 苗青澜疑惑的看他。自家表妹竟然没见过,这是骗谁呢?她看上去便如此好骗?苗青澜危险的眯起眼,高深莫测的看他。 陆赫青被看得心里直发毛,他佯作柔弱的捂着自己的胸口,闷闷道:“娘子,你别这样,我害怕!” ——你就老实回答就是了,耍什么小聪明。 苗青澜轻嗤。 “真没见过几面,相信我!”陆赫青一摊手,一把揽过正歪在榻上盖着书休息的苗青澜,下巴枕在她颈窝,懒洋洋地闭着眼,那惬意舒适的模样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大猫窝在自己地盘晒着太阳顺着毛。 若是寻常男子如此作态必是会遭人诟病,偏生陆赫青长相俊美,体态修长,这般形象竟也叫人不忍打断。 这其中自也包括苗青澜。 都说自家夫君自己疼,陆赫青虽说打了胜仗回归,他一个武将也不用日日上朝面圣,但他却也鲜少有空闲陪伴苗青澜。他仍然要去兵营,他也还有许多事要做。并无太多时间陪她谈情说爱、花前月下。 侧转了头,苗青澜看着靠着她休息的陆赫青,心里又是一阵柔软。他眼下的青黑看得她心疼不已。最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他从早忙到晚,虽未去兵营里操练,却也日日在书房里和诸多幕僚谈事。甚至有时天未亮便出府,直到月上树梢才回。 她虽撑不到那般时辰,却也总给他留灯。隐隐约约的也有些印象,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带着夜风的味道上了榻,怕惊扰她一般小心的给她掖了掖衾被又轻手轻脚地抱着她,才慢慢睡去。 “娘子,你是又想到什么了才问什么表妹?”他仍然闭着眼,声调却是渐渐得低了,“我那几个表妹都是外祖家的,倒是小时候母亲带我们兄弟三个去外祖家时有见过,个个柔弱的很,说话也细声细气的,瞧着……也瞧不出什么,但是几个表兄弟挺有出息的,虽然没人从武,但几人才学都很渊博,至少比起我这样的半吊子。”陆赫青轻轻地笑了笑。 ——是吗?看来是没什么交集了。 “本来就是。” ——那你的表妹可曾许人? “这个……你的问母亲了,我却是不知。” ——好吧。 苗青澜知道陆赫青从不爱管此类闲事,他仅有的一点管闲事的耐心都放在了她身上。 苗青澜觉得心里甜甜的,她放下了那些白莲花表妹的话本子,仰着脸看向窗外。因天气闷热,苗青澜便来了左侧的窗子,透过窗,正巧能看到她前几日闲着无事着人搭建的葡萄架子,如今还是空荡荡的一片。葡萄架再过去点,便是一排她说不上名的开了美丽花朵的花树。她无意去探究院子里都栽了什么,只是单纯觉得还挺好看。 外面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屋里情意绵绵二人交颈而眠。阳光透过窗洒在榻上,洒在二人身上,将屋中这一角涂抹成了耀眼夺目的金闪闪的色彩。 这一日,陆赫青外祖家的一个表妹来了。 这可真是打了苗青澜一个猝不及防。前头陆赫青才道少有来往,也唯有幼时见过几面。却不想言犹在耳,没见过几面甚至不认识的表妹都已经登门了。 这个表妹才到说亲的日子便吵着嚷着要来景宁候府玩耍,问她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的嚷着要找表哥。这都及笈了,也到了说亲的时候,这时候往景宁候府跑找表哥意欲何为? 由于侯夫人娘家并不在京都,这几年她忙于黑面神陆赫青的亲事也未曾回过娘家,更不曾和家里通过消息,所以她娘家对于景宁候府的消息还跟滞后。 自然也不知陆赫青已经成亲的事。 这个时候给他们家送来一个表妹是何用意都不需多猜,一眼便能看出来。 “姑母,这是祖父和我娘亲要我给您带的,”说着,圆圆脸蛋的小姑娘露出两个小酒窝,甜甜的笑着给从马车里抬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侯夫人,“还有呢,这些是给姑父的,这些是给大表哥和二表哥的,这个是三表哥的。”她一样样往外拿东西,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交于侯夫人,笑道,“这是祖父给您的信,嘱我一定要交给您。” “好的,连日奔波想来你也累了,快下去客房里休息一下吧。”侯夫人看着娇俏可爱的小姑娘道。 “好的,姑母,那梧儿先下去了。”她咬了咬唇,没能见到三表哥着实有些不甘。幸而,她还要在府上多住几日,有的是时间。如此一想,她便释然了。 二哥说过三表哥相貌不凡,且为人正直善良,实在是个良配。且他如今还未成亲,也不知是因战事耽搁了还是怎的。 此间,陆赫青黑面神的消息那边却是不知。他们只知景宁候府家大业大,女儿/孙女嫁入候府只有享福的命。 由此也可看出,那家人对这个梧儿表妹是真心疼爱。只是碍于没有沐王府的权势,不然又是第二个沐蓉蓉也未可知。 这个表妹也不若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单纯可人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飞机上码字,哈哈哈,耳朵听不见了,呜呜呜 ☆、第 52 章 周家这个算盘是打错了。 周老太爷是嫁了个女儿进景宁侯府,可是他却忘了自己的女儿并非那么好拿捏的,他想要把自己的孙女也送进侯府,却不知鲜少见面的外孙是个不买账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消息太滞后了,陆赫青都成亲许久在京都都已不新鲜了,他们家还在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呢。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说的话可就难听了—— 陆赫青弱冠之年时,虽有赫赫战功却面貌丑陋,京都贵女们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愿嫁的时候,你周家的孙女在哪儿?如今黑面将军刮了胡子露出了丰神如玉的真面容,怎的你周家孙女就蹦出来了?再者说了,陆将军都有将军夫人了,这是上赶着来做妾来了? 幸而这个表妹此番进京并无大动静,只是她去的是景宁侯府,即便来的再是如何悄无声息,也终究是会被有心人看去的。景宁侯府如今在京都势头大,且前头苗青澜从沐王那儿得了好处还教训了沐蓉蓉的事儿热度还未消下去,如今自是有更多人盯着景宁侯府了。 周思梧坐在慢悠悠前行的马车里,思绪一下子翻飞到了多年前。那个时候的陆赫青便已然长成个俊秀的少年郎,肤白貌美的,一下子便虏获周思梧那颗刚刚萌芽的思慕之心。祖父的信中写了什么她却也是知道几分的。 祖父向来疼爱她,自是为她谋划最好的。这位三表哥少年时长相便极其出众,只是他这个人并不若大表哥和二表哥那般,他痴迷武术,不爱出门走动总是在后院连武堂里。偶有同二哥走动,她自然也是曾经有意无意地偶遇了那位三表哥几回。不然,若只是凭借二哥几句称赞,她又怎会求了祖父出手? 虽则多年未见,想来那位三表哥必然是更加出色了。似乎听说如今三表哥已然是一位大将军,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战功赫赫。不愧是她看上的男子,果然是个盖世英雄一般的人物!想到这里,周思梧忍不住又是甜蜜一笑。陪着她从周家一路过来的贴身侍女小青见自家姑娘这般娇羞的女儿姿态,便知她又是想到了什么。 她心里也是无限期待。她自小便跟在姑娘身边,又是那样的书香门第,作为一个侍女还是贴身侍女自然也是能干的,学过的自然不必姑娘少,只不过不是那等诗词歌赋罢了。便是因为她较旁的侍女多了那么几分才气,姑娘便尤其喜爱将她带在身边,许多事也多是交代她去做。 对于那位即将成为姑爷的三表公子,她跟着姑娘自然也是见过几面的,确实相貌英俊面如冠玉,把他们城中最最俊朗的那位潘安公子都给比下去了。 以自家姑娘的容貌也是配得上那位表公子的,只是他们这一路行来似乎听到的却是同原本预想的有些不同。小青没敢将这些告诉周思梧,毕竟是道听途说也做不得准。待进了景宁侯府见到了三公子再说吧。 小青如是想着。 周思梧一路上都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和憧憬里,压根没有听到外面关于黑面神的言论。想来便是听到了也是不在意的,那些人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酸溜溜的语气,不听也罢。 因为相貌出众,周思梧在家是备受宠爱,祖父更是希望以她的好样貌为她谋得一份富贵。那时离她的及笄礼尚有半年,她闻言立时便想到了嫁入侯府的姑母家的三表哥。只是祖父母和父母好像都特意地将姑母一家遗忘了一般,只是在城中世家中寻找。 她当时也是急得不行,却什么都不能做。哪有姑娘家自己去说想要嫁到谁谁家的?这不是降低身份了吗?况且多年未见,其实她也不确定三表哥是否还如少年时那般耀眼。不过倒是曾听闻三表哥同大表哥二表哥一般,都上了战场,还得了功名,如今他的身边定然围绕了一群小姑娘。 “三表弟出生侯府,相貌俊朗武艺非凡,且又是姑母之子,怎的祖父便不考虑三表弟呢?”周立当时也在场,他们在城中世家中寻找了半天也没寻出个所以然来,他便问道。这个问题也是周思梧想知道的。三表哥不管怎么看条件都比世家那些二世祖好吧,为何不想着亲上加亲反而在一群矮子中找呢?周思梧百思不得其解。 “是你姑母不愿意……”周老太爷叹了口气,女儿为了那件事这么多年不回家,他实在不想再给他们之间淡薄的父女之情添一刀了。 “难道祖父你之前便提过了?”什么时候?家里如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这事关我们周家还有你妹妹,祖父难道不会提前做准备吗?不过我听说陆赫青如今倒是得了个黑面神的称号,也不知是何意。”周老太爷浑浊的双眼望向京都的方向,心中有点点悔意,便是这点悔意令他不敢再轻易背着女儿下什么决定。他倒是想要修书一封寄到京都,询问下女儿的意见。 好歹都是一家人,即便她是外嫁女,终究还是姓周的。且梧儿她以前也是见过的,她当时还说如此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真想抱回家呢。难道这不是想要将梧儿接回家做媳妇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真是周老太爷想太多了! 如今周家式微,即便有一个女儿在京都做侯夫人,那也架不住周家这一辈没什么出息啊。周老太爷叹了口气。 那次谈话之后,周思梧的亲事就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再没人提起,而她自己呢,也因为及笄礼将近没有心思再理会。反正她自己说的做不得数,得听祖父的。 某一日,二哥周立来找周思梧,一见到她就笑言再过几日便是大姑娘了,到时便要说亲了。问她可有看好的人家?周思梧羞赫地摇摇头,她人都不识得几个,如何知道要嫁谁。便是心中有个人选,也是几年未见不知那人如今怎样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又乐了。二哥会特意到她跟前提起这茬,想必是要来跟她说道说道了。 他们兄妹可好久没能坐下好好一起聊聊了。她整日在家中,也没能接触外男,自然不知外面的男子都是如何模样。于是,她便期待地看着自家二哥,笑道:“二哥,你来定是有什么消息要与我说的吧,别藏着掖着了,都说了吧。” “哈哈,妹妹果然蕙质兰心。”周立赞了一句,便将自己得到的情报消息都说了一通,也表明了自己的分析结果,比来比去,还是觉得不管是硬件条件还是软件条件,自己的三表弟都远远胜出一头。 “当真?”周思梧眨巴着大眼睛兴奋地看着周立,她的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她嫁到侯府之后富贵的生活,以及英俊的夫君。 “那还有假?”周立笑道,“二哥可曾骗过你?” 周思梧故意撇撇嘴,作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二哥骗我的还少吗?不过这次我相信你!” “呵——” 而今日,她说动了祖父说动了家里,带着一个侍女两个侍卫便出来了。马车越接近景宁侯府她便越激动。 只是当她进了景宁侯府后,姑母原本看着她喜爱的笑脸便随着那封信的打开而渐渐收了起来,最后容色淡淡的命人将她送进了客房。她虽不知这是如何变故,却并不觉这有什么不妥。 或许,是因为姑母好久未曾回过娘家的缘故吧。 周思梧如是想到。不过她此刻的心神并不在侯夫人身上,而是在自己久未见面的三表哥身上。她也不笨,虽然姑母让她先去客房休息,她还是让小青先出去打探打探。若是知道三表哥在哪儿要去哪儿,她便能来个偶遇。到时再打扮的靓丽些,不愁不能将三表哥迷倒。 周思梧自信地想着。 只是小青出去才没多会儿,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得直喘,面色也有些发白。周思梧奇了,她往她身后看去,也没见有谁追她啊,怎的她却是这般狼狈形象? “姑姑、姑娘……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呀姑娘……他……他……”说了半天还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谁呀?什么不好了呀?”被小青这样一搅和,周思梧也急了,她放下了正往头上插的簪子,急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他们不知道你是表姑娘的侍女吗?竟是还敢动你不成?” 小青摇摇头,脸色惨白都快哭出来了,“姑娘,听说……听说三表公子几月前就成亲了!”她终于喘匀了一口气,一骨碌便说了出来。 周思梧却是听得一愣。成亲了?表哥成亲了?如何会这般快?她前不久才及笄,表哥怎的就成亲了?她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问她:“你可知表哥所娶的是谁?可是京中贵女?还是一般世家女子?”若是京中贵女,她自然是没希望了,但若是一般寻常的世家女子,她还是有机会争一争的。 想来表哥同那些庸脂俗粉也不会有太深的感情,她若是能够让表哥讨厌他的妻子转而爱上她…… “都不是!”小青摇了摇头,“听说只是个商贾之女,小门小户出生。”小青如实地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听说还是个哑巴。”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特意转头看了下四周有没有人,才小声地说道。 哑巴?这如何可能?她三表哥是如何的英雄人物?怎可能娶一个哑巴为妻?看来,三表哥定是万分委屈的。三表哥何等身份何等人物,娶一个商贾之女便是很掉价了,还是个哑巴?这得有多憋屈!不成,她可一定要去好好看看!教训教训这个商女! 贵女或者世家女也许都有点棘手,但是小小商户之女,对上她,必定只有领了休书自动退出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亲,可否动动小手点下收藏?收藏文章便能第一时间收到更新提示哦! ☆、第 53 章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的周思梧这样大的底气,觉得贵女和世家女斗不过,商女便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说到底,她并未将苗青澜看在眼里。 “不过一个哑巴罢了。”她神情傲慢又不屑。小青听了她的话,还想说什么,才张了张嘴巴便被周思梧一道凶狠的目光瞪了回去。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而正是小青未说完的这些话,叫周思梧这个周家出来的最最得宠的表妹狠狠的摔了一跤,吃了一个大亏。 景宁侯府里谁不知道自家少夫人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在府中的地位甚至在陆赫青之上?可是这位新来的表姑娘不知道。每日看她在院子里、在小道上、在亭子里搔首弄姿,除了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侍从兴致盎然,其他人却都不屑一顾。他们见多识广,如何还看不出这位表姑娘在打什么主意呢! 不止他们看出来了,陆赫青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再加上赵宝宝这个大嘴巴,他如何还能不清楚。只是这个表妹既然知道他已经成亲,却还打着这样的主意,那她的心思…… “没想到你还挺吃香?”赵宝宝斜靠着廊柱,站不稳似的东摇西摆的,脸上那种看好戏的戏谑神情着实有些碍眼。他拦着陆赫青,不正经道,“这位表姑娘的行动轨迹严重影响到了本公子的睡眠,所以陆将军,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我倒是不怕被看了去,我就怕嫂夫人……” “她是怎么摸到这个院子来的?”陆赫青不满地问。 “我怎么知道!”赵宝宝不爽地翻了个白眼,那个什么表姑娘又不是他引进来的。 “你回去吧,这几天就不要出房门了。”陆赫青淡淡道。 “什么?你要关我紧闭?我做错了什么?那个表姑娘不关我的事呀!”一听不让出门,赵宝宝立时便跳脚了。他自己不出门跟别人不许他是两码事。 “你不是怕被影响吗?” “额……”赵宝宝红了红脸,摸摸鼻尖,笑嘻嘻道,“这倒不用,我的意思是若是有热闹让我凑凑也好。” “滚吧!”陆赫青毫不留情地将他踢了出去。 一时间,书房里再没一点声音。 陆赫青坐在玄木镂空雕刻的椅子里,右手仍然握着一支笔,但左手把玩着的碧色玻璃球上却渐渐地出现了一道道裂纹,他的目光越加深邃,隐隐有寒光闪烁。 对于这位表妹,他想不起太多,唯一记得的便是小时候去外祖家,有事没事的总能迎面对上一个白面团子的小姑娘,小姑娘圆圆白白的,总是迎面跟自己撞上。每每遇见,小姑娘也总会软软糯糯地唤他一声“三表哥”。 记忆有点模糊了,陆赫青抚额长叹了一声。他跟这位表妹并没多少接触,但是却清楚这位表妹从小便被外祖看做是眼珠子,捧在手心里宠爱的。虽然这位表妹来景宁侯府也有几日了,但是母亲也未曾提起过,且他近来事务繁忙并没太多时间在前面。 并不曾听闻外祖家出了什么事,想来外祖家是无虞的,那么这位表妹到侯府来究竟所为何事,倒是听人说过,周思梧来时还带了一封信给母亲。只是母亲看信后的神态变化令人在意。 这厢,陆赫青还未想好该如何处理此事,周思梧却是被人送进客房后便再没人来过,她等了几日却一直不见姑母或者表哥来看她,这点让高傲如她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她虽没敢大发脾气却也再坐不住,还是准备搞点事情出来。 否则,她来景宁侯府这么多日连三表哥的面都没见着,说出去岂不是笑死人了!周思梧气呼呼地坐下,两条纤细的眉毛紧紧皱起,在她看来,便是那个哑巴挡着陆赫青不让他来看她的。 她是表妹,到表哥家做客便是客。作为主人的三表哥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看她,不说嘘寒问暖,想来嘘寒问暖这种事那个冷面表哥也做不来,便是来坐坐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姑娘,姑娘……”小青笑眯眯地提着篮子推开门走了进来,“姑娘,你看这朵花儿,是不是很鲜嫩美丽?还是新鲜的,要不我给姑娘簪上?”小青拿起一朵玫粉色开得正盛便被摘下的花放到周思梧头发上比了比。 来景宁侯府已经五日了。 景宁侯府倒是没有亏待她们,住的客房虽然在西苑,但是这个西苑便建在花园中。住在被鲜花围绕的院子里,周思梧却是非常满意,且这西苑离主院并不远。想来是姑母还记得她从小爱花的缘故。周思梧想。 在吃穿用度上,甚至比在家里还要好几分。足可见姑母对她的重视。只是不知为何,将她们安排在这里住下后,姑母便不曾露过面。许是姑母忙吧,她这样想着。姑母是当家主母,毕竟管着偌大一个景宁侯府,定是忙碌的。想来那个哑巴是帮不了姑母的,若是日后将这哑巴赶出了景宁侯府,她定然会是姑母的好帮手的! 周思梧美滋滋地想。 既然山不来就我那便我去就山吧。周思梧伸着手让小青给她涂丹蔻,眼里神色莫名。近日里来,她倒是常在府里四处走动,别说三表哥了,便是三表哥的影子都没见着。听说是三表哥有事要忙,并不在府中。 这一日,她照常给自己盛装打扮一番,挎着小竹篮便信步往湖心亭走去。她早便让小青打听过了,今日那占了将军夫人名头的哑巴要来湖心亭散心吃点心的,她便携了小青一道过去瞧瞧,那个哑巴究竟长了怎样一副脸孔。 周思梧扬着笑往湖心亭去,这边院子里的苗青澜却苦着脸被陆赫青盯着喝了药,又拿清水漱了口,趁苗青澜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陆赫青一把抱了起来。 ——喂喂,你做什么?我要去亭子里透透气了。整天闷在房中整个人都颓了。 苗青澜笑着捶了他一记。 “为夫近日忙,好久没有陪夫人了,今日便让夫人看看为夫绝世无双的画眉之技吧。”陆赫青说着,把苗青澜放到了梳妆台前,他站在她身后,从模糊的铜镜中看到了二人的身影,莫名便觉心中舒畅。他看了一会儿,从身后将她抱住,贪恋着她的温暖,轻轻蹭着她的脖子,贴着她轻声呢喃,“自从回府后,我都没能陪伴你,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便带你出去游玩如何?” ——当真? 一听到出去游玩,苗青澜双眼不由亮了亮,她激动地扭头看陆赫青。 “自然当真,等我忙完这一阵,便带你出去好好游山玩水!”陆赫青微笑着更贴近了她几分,眼里满是宠溺的温柔之色。再服用几帖药,苗青澜便能说话了。届时,她再不会因为哑疾被人指指点点,更不会受人欺负。 虽然如今京都之中经过沐蓉蓉之事后,没人再敢寻她麻烦,可免不了总有不长记性的。 ——那你给我画眉吧,我今日要美美地去亭子中吹风。 “好好好,让你美美地去!”陆赫青微笑着刮了刮她挺翘的琼鼻,一心一意地为她画眉。自从上手之后,陆赫青画眉的技术是越发好了。苗青澜满意地看着镜中映出的自己,笑眯眯地凑过去在陆赫青面颊上香了一口,便笑着跑开了。留下陆赫青还傻愣愣地站着,抬手轻轻抚摸面上苗青澜留下的痕迹,嘴角却是如何都拴不住地咧了开来。 苗青澜带着青鸟往湖心亭走去,一路上心情都很是甜蜜。 只是快到湖心亭时,她却惊愕地发现今日亭中竟已有人。府里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婆母是不会这个时候来湖心亭吹风的,她这个时候定然在院中看书。可是那分明又是个姑娘,且衣着明艳盛装打扮,瞧着不像是府中的人。 她歪了歪头,并未听婆母说起今日府中有客。 带着疑惑,她上了拱桥。从青鸟那儿取了些鱼食,站在桥上扬手往湖中抛洒鱼食。许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湖里几条锦鲤都快速围拢了过来,聚在湖中乐滋滋地摆着尾巴抢食吃。每每看到此景,苗青澜都忍不住要笑出来。 今日出门前,陆赫青可是答应了会带她出去游山玩水的,前些日子看了那本山海志她倒是却是起了兴致。她本就不喜被拘束,如今得了陆赫青应允,自然心情美丽,面上笑容不散。未出嫁前,阿兄也说过要带她出去好好玩一趟的,当时她还期待了许久,只是后来中间出了变故,遍布得成行。 她心中遗憾。 如今,陆赫青应了。她如何不高兴?陆赫青是言出必行的,且他日日早出晚归的,怕是早有计划的。被人放在心上,她心里自然甜蜜。再则说了,她有望重新开口说话了。似乎自从遇见了陆赫青之后,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她看着湖中的游鱼,又抬头望了眼碧蓝碧蓝的天空。 心里既平静又激动。 将手中的鱼食尽皆抛洒于湖中之后,她才侧了身往亭子中看去。 在亭中端坐着悠闲地品茗吃茶点的是个极为陌生的姑娘。周思梧虽然这几日里常有在府中走动,奈何二人从未碰上过,且周思梧来到府上之后,侯夫人着人带她下去西苑休息之后,便没再多计较这件事。是以,苗青澜并不知晓表姑娘一事。 若是知道便是她前日才提了一句表哥表妹,这个表妹便带着侍女上门打扰了,怕是她要气死自己这张乌鸦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我来了!亲亲的随手一个收藏,就是作者辛苦码字的动力哦! 我会告诉你我坐了一天,才弄出这一章吗!唉~~~ ☆、第 54 章 虽然亭中已经有人,但带了书卷来的苗青澜也不是非在亭中不可的。 但她还是走入了亭中,在亭子内另外寻了个地方坐下。右手斜斜的搭在扶栏上,整个人慵懒地侧靠上去后,她便没有再理会亭子中的人,转而又跟青鸟讨了些鱼食。 她一把鱼食抛下,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荡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四面八方的鱼儿争先恐后地游来亭子下方,争抢鱼食。一条条黑的、白的、红的还有花的锦鲤都围在亭子下方,张大了嘴巴吞着水里的食物。 想了想,苗青澜突然想起自己早间留了一个馒头没吃,再看看湖里那些小鱼儿张开的大嘴,不由露齿狡黠一笑,喜滋滋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来,趁青鸟转头不注意的那一刻,猛地就丢了出去。 “夫人——”青鸟只觉眼角划过一道白光,忙扭头看向湖面,发现竟是一个白面馒头时,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会往鱼群里砸馒头的除了自家夫人也是没谁了,这么大一个馒头,也不怕把鱼砸出个好歹来。 她慌忙往苗青澜看去,发现她也正得意的看着她时,立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不管如何还是自己咽下去的好。她又往亭子中央的石桌上看去,只期盼着那人没看见才好,哪想那美艳女子也看着苗青澜呢,只不过满眼的鄙夷。 这是如何回事? 青鸟觉得好气!这里是景宁侯府,竟然有人如此大胆,在景宁侯府就敢当着她的面鄙视自家夫人!也不知这人是何身份,竟大胆如此,若不是因为她只是个小小侍女,她必要上前争辩一二,到底她身份低微,不敢给苗青澜惹事,也只能歇下了。 苗青澜两手一摊,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只眼还煞有介事地冲她眨了眨。 青鸟:“……” 主仆俩一番互动旁人自是看不懂,一直被人无视的周思梧看了二人一眼,却是额角青筋抽搐,好半晌她才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好生没有教养!”她指的是苗青澜往湖里投大块头的事情。她并未看清苗青澜手上的是什么,只知道是个大家伙。 观二人衣着便知,坐着扔东西的必然便是那个哑巴苗青澜了。 面对苗青澜,周思梧突然升起一种身份上碾压的优越感,她睥睨苗青澜那等粗鄙的行为,“这湖里养的可都是上等的锦鲤,便是发卖了你都赔不上一条,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往湖中胡乱投掷!”周思梧此番便是来找事的,正好苗青澜又是个哑巴,她先出声斥责,她自然百口莫辩。到时候红的白的还不是她说了算。 况且她也当真往湖中投了东西。 闻听周思梧意有所指的话,苗青澜仅仅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是这一眼极平淡,她不过是想看看是谁在这儿无事找茬。但是这没有任何意义的一眼,当看进周思梧眼里的时候,却全不是这般了。 她看到了不屑。 这个哑巴竟然敢不屑地看她! 周思梧差点气炸! 但她还记得这里是景宁侯府,并不是由她说了算的周府,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怒道:“你可知这里是景宁侯府!” 苗青澜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突然出声的周思梧,见这女子衣着粉嫩,珠翠满头的发上还佩了朵鲜花,娇嫩欲滴的显然是早晨新摘的。她却不知这女子是何人,只知这人是来者不善。她玩她的鱼,干她何事?还没教养?论比教养她又好得到哪儿去! 苗青澜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你竟然朝湖里投掷不明物体,若是湖里的鱼儿出了什么事,你如何赔付?不过区区一个侍女竟然如此大胆!”女子大声指责她,只是她越说越没谱,这般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是没谁了!似是吃定了苗青澜一个哑巴无法说话似的,她竟又自说自话地往她头上扣了好几个罪名。 苗青澜此番出来不过是描了眉,披了一件舒适的白色纱裙,头发也没有如何处理不过松松在身后束了发。瞧上去便没有那般端庄正经,但无论如何,说她是个侍女这人的眼神怕是非常不好吧。苗青澜想了想,还是取来了纸笔,写道:“你是何人?” 她是问她。 这女子怕是不止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太灵光吧。 苗青澜又看了盛装打扮的女子一眼,在脑子里搜索了好一会儿还能没能想起这号人物。她倒也见过些京都贵女,也打过些交道自然还是能认出人来的。可面前这位张扬的女子,却是不曾见过。想来便不是那帮京都贵女圈子里的人,可这女子张扬的态度又显然是个有靠山的,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谁谁。 猜是猜不到的,苗青澜也懒得费那个脑子,便直接问。 那女子看了她的问题,笑道:“你竟连我是谁都不知?”她反问了一句,那架势仿佛苗青澜不知她是何人便是何等无知一般,“你怕是新来的吧,否则怎会连我都不识?”周思梧瞬间又冷下脸来,“我是何人你随便使人问问便知。” 苗青澜摇摇头,她自然不会使人去问问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子是谁。倒是此女从始至终几次三番都绕过自己究竟是谁的问题,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她。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才更是令人莫名。她可不觉得自己曾经得罪过此女或是如何,因为她压根便不曾见过她! “怎么?连问都不敢问吗?”周思梧冷笑。在她看来,若是苗青澜敢去问才是犯贱,不去问才是聪明。苗青澜不过一个商女,高攀上了景宁侯府之后,三表哥与她感情也就平平,不然何意才成亲便要出去忙,忙得整日不回府。自然便是与她感情不和,想来也是,三表哥何等人物,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如何愿意与小小商女将就? 没有男主子撑腰,她又身份低微,在这偌大侯府中,哪个又会理会她?哪里像她,身份高贵又是姑母的亲侄女,从小就受姑母喜爱。便是到了侯府做客,也是安排了最好的客房吃穿用度也是上好。 真不知她到底哪儿来的优越感! 苗青澜再是不想理会,都被人打到脸上如何还做得到视而不见。她微微低了低头,不着痕迹地露出自己耳朵上缀着的那枚绿宝石坠着的珍宝阁出品的耳饰。这种耳饰无论做工还是选料无疑都是上品,且带有珍宝阁的标记,很好认,一点都不隐秘。毕竟珍宝阁的东西也是身份的象征。 “姑娘!”小青看到了,她慌忙惊叫了一声,提醒周思梧。 “不就是珍宝阁吗!”显然周思梧也看见了,但她却仍然嘴硬。珍宝阁出品自是身份象征,但若说侯府轻易便接受了这个乡野女子,她却是不信的。 她狠狠盯了耳饰一眼。 幸而,这位周姑娘并不是只会装腔作势,也是有点见识的。珍宝阁的东西她却也是能认出的,且苗青澜身上这个耳饰分明是上品。便是再有钱也难买到的。周思梧见到这个,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脸被啪啪打得生疼。 她认得出此耳饰乃珍宝阁出品,那么苗青澜在景宁侯府的地位……便不会如她原本预想的那般了。看样子,她得重新审视这个苗青澜了。周思梧冷冷地盯着苗青澜。 青鸟在一旁看得生气不已,也不知这位周姑娘是如何回事,竟然还敢如此无礼的盯着夫人。 小青在一旁也是为自家姑娘狠狠捏了一把汗。自家姑娘不知道,她却是打听清楚了的,表公子和这位苗家姑娘婚后感情甚笃,并不若姑娘想象的那般。她也知道自家姑娘是什么心思,只是即便她有心劝说一二也是无用。 别看周思梧瞧着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刁蛮的,哪一点不顺她意便要打杀的。偏她又嘴甜,把老太爷老夫人夫人等人哄得团团转,转头却是有谁不顺着她便要刁难的。实则,这位姑娘并不是个善茬。 便是人家两口子关系不好也与你无关不是?你上赶着要去膈应别人,打扰人家两口子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小青忙上前碰了碰周思梧的袖子,想要提醒她多多注意点,这里毕竟是别人家。 可这会儿周思梧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她简直要被气死!她不可思议地瞪着苗青澜,再也坐不住般的猛地站了起来,厉声质问苗青澜这个耳饰是哪儿来的。 面对周思梧的咄咄逼人,苗青澜丝毫不惧,她轻蔑地瞥了一眼不知以何身份站在这儿对她口出狂言的周思梧一眼,飞快地下笔写道:“你是何人?这又干你何事?这是我的事,我婆婆送我的见面礼也要同你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甚至不是景宁侯府的人。不经意地扫了眼她带出来的碟子,苗青澜瞬间明了,原来不过是住在客房的客人。 倒是令她好奇,一个客人,缘何如此嚣张?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亲可以帮忙推广文文吗?嘻嘻~ ☆、第 55 章 周思梧确实有依仗。 这个依仗却不是她的姑母侯夫人,而是祖父给侯夫人的信。 是的,不过一封信。 那封信自然便是周思梧甫一见到侯夫人便送上的一封信,当时侯夫人还欣喜异常,还道是父亲要同她说说家中的事或是如何,却不想竟是又想把手伸到她儿子身上,让陆赫青娶周思梧为妻。 侯夫人看着看着脸色就不好了,再耐着性子看下去气着气着又笑了。原本她还想着要好生招待这个娘家远道而来的侄女,但是此刻重新审视了一番面前娇滴滴立着的小姑娘,她的那些心思瞬间就淡了,使人将这位表姑娘带下去客房安置好便不再理会了。 对于周思梧,她的印象也只到多年前还是个小娃娃时候,那个时候,也不过瞧上去可爱了些,旁的却是看不出的,不过也能看出来父亲母亲对这个孙女极其疼爱。 如今小姑娘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了,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她也不清楚。 如此柔弱娇软的小姑娘竟然为了一门婚事就独自上门来,期间竟也不曾问过男方可曾婚娶?侯夫人觉得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们这是觉得自己儿子多差劲啊,还非得等你们送上个媳妇儿才娶得到媳妇儿?虽然确实前几年她儿子名声不好听,但是那也是前几年(其实认真算来,是几月前)! 将周思梧安排到西苑客房住下后,侯夫人便想着让她住几日也好,不过多一个人罢了,她景宁侯府还是养得起的。只要这周思梧安分守己不给府里添麻烦,想住多久都没问题,甚至给她在京都找一门合适的亲事都不是问题。 想了想,她便给家里回了信。她府里是用不上他们“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的姑娘做媳妇儿了,倒是要问问他们究竟要如何对待接下来周思梧的事儿。 长久住在府里必然是不可能的。 女儿家名声要紧,她儿子名声也是紧得很。表哥表妹的,很容易出事的。便是陆赫青看不上这个表妹,相信若是有心人传了什么出来,那也是天大的麻烦。即便他们浑身长满了嘴,到时候也怕分说不清。 侯夫人也是曾经经历过的人,对于自己娘家的那些手段也是知道一二的,她也不愿娘家把手段算计到自己身上来,更不想让人在他们本就浅薄的亲缘上再添一刀。 她虽没有如何理会那个西苑中的侄女,却也使了人暗中观察她们。府中住进了陌生人,且不知品性,自然是要好生观察一番,若是个好的,给她在京中寻一门亲事也未为不可,可若是个不好的,那就不好意思了,哪来的回哪去。 侯夫人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平日里也懒怠管理府里事务,但是大方向上还是她一手抓的。虽然府上平静,她也总觉他们景宁侯府太过安静了些,不若其他府上热闹,但若是将其他府上的那些鸡飞狗跳鸡毛蒜皮弄到她景宁侯府来,她必然也是不愿意的。 之前几日,周思梧倒确实日日在府里走动,虽没弄出些动静,却也令侯夫人一时有些想不通她这是要做什么,直到几日后看到匆匆过府的陆赫青与她碰上,才算是明了。不过陆赫青不知她是谁,也只当她是个什么侍女,并未多做理会又匆匆离开。见此,侯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后院女人的那些手段她也见识过,烦腻得紧,她才不想理会。 只是再一想,又觉得有个觊觎陆赫青的女子在府里,也未尝不是好事。还能顺手训练下媳妇儿,免得日后媳妇儿手段太软服不了人被人给算计了。景宁侯府的后院虽然干净,但外面的那些小蹄子却也不少。 侯夫人皱了皱眉,还是选择继续袖手在一旁观望。 侯夫人没有理会,周思梧便以为自己这位过惯了侯府夫人清闲日子的姑母什么都不懂了。既然侯夫人没有出面,便是默许了吧,想来她也是不满意三表哥娶那么个身份低微的哑巴为妻的吧。带出去也没面子不是! 周思梧美滋滋的想道。 打听了又打听,才打探出明日三表哥要去湖心亭钓鱼。她面上一喜,也不管为何是钓鱼而非赏鱼,便兴冲冲地嘱咐了小青下去准备,她到时候定要让三表哥为她神魂颠倒不可!周思梧捧着自己面色绯红的心形小脸,脸颊上是一个含蓄又优美的笑弧。 日日从镜中看自己,日日都要被自己迷倒! 周思梧的兴奋如何都遮掩不住,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只要表哥看到她,必定就会被她迷倒,上次不过匆匆一面,想来表哥是未看清,今日她才要好生提醒他一番才是! 可是,她都在亭中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却迟迟不见三表哥身影。她心中有些着恼,却一时也没有旁的什么法子,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坐着,姿态优美的烹茶煮茶,尽力将自己的优雅仪态展现出来。 哪成想盼啊盼的,三表哥没盼来,倒是等来了一个未施脂粉,只画了眉的朴素女子。观察半天她才确定,这女子便是那三表哥的妻子。难怪一股子小家子穷酸气!周思梧蹙了蹙眉,没有理会。 直到苗青澜也进入到亭子中。 直到苗青澜往湖中扔了个大物件。 何等粗俗! 周思梧觉得自己身为侯府有教养有学识有身份的住客都看不下去了,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只是苗青澜显得并不将她看在眼里,只略低了头露出一直藏在发中的耳饰,想要叫她知难而退。周思梧哪里肯!她可是周家堂堂的嫡姑娘,备受长辈宠爱,且因相貌旖旎出众一直都是人群的焦点,那可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便是要天上的星星,那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男子也必定会想方设法去给她弄来。 她何曾吃过这等亏! “你不过一个身份低下的商女,如何能同我世家女子相提并论!”周思梧冷声道,“堂堂景宁侯府如何会要你一个哑巴做少夫人,说出去都不知会笑掉多少人的下巴!也不知你是用了算计才嫁进的侯府,今日我便告诉你,我周家可不同意!”说着,周思梧傲然地挺了挺胸,她端着下巴睥睨低头不语的苗青澜。 “什么周家?景宁侯府还由外人说了算不成?”苗青澜不能说话,此时说话的便是她身旁的碧色侍女青鸟。青鸟也是莫名,不知这位周家如何作得景宁侯府的主,而且态度张扬,好像二人身份互换了一般,她才是景宁侯府的少夫人一般。 这脸是有多大! 青鸟立在苗青澜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思梧。 “呵——不愧是乡野之人,粗俗不通礼数。连我周家都没打听清楚便想要进景宁侯府!那我便告诉你好了,听完我的话你也该识趣点哪来的滚哪去。本姑娘可不是对什么阿猫阿狗都这般有耐心的!” “我周家便是琅琊一个书香大家,亦是侯夫人的娘家。你可知道何为娘家势力?侯夫人正是我姑母,我姑母幼时便疼我,岂是你一个外人能比的?表哥表妹自然可以亲上加亲,到时又有你什么事呢?你说到时若是姑母看到你对我不敬,到时会如何处罚你?哼~”周思梧傲娇的一仰脖。 “姑娘这是当我瞎?”青鸟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还由她说?这是明摆着欺负自家姑娘不能说话了?是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吧。当她青鸟站在这儿便只是个摆设不成?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一听到青鸟说话,周思梧又是一股火,她怒道。 “姑娘怕是还没搞明白吧?”青鸟冷笑一声,斜睨着周思梧,“我家夫人是景宁侯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更是将军夫人,如何轮得到你一个什么琅琊周氏的小姑娘说三道四?周姑娘这是往自己脸上贴了多少层金?更不用说什么表妹之类的,婢子就从没听将军提起过!”青鸟这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往周思梧脸上狠狠甩了一下。 “你!”周思梧哪想到苗青澜不过一个小小商女,身边的侍女倒是胆儿大。竟然敢直接怼她,也不知是谁给她的勇气!“你不过一个小小侍女,竟然敢说教到我头上来了!”周思梧气极,但她又知道自己此刻是在景宁侯府,并不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周家,便拼命压着怒气,恶狠狠地瞪了青鸟一眼。 “想来你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抵这耳饰是你同姑母求来的吧?哼,厚颜无耻的女子,竟然自己去讨要了东西还硬要分说是姑母送与你的见面礼!这如何可能!观这耳饰成色也是极新,样式也是才出的,如何便会转手送与你!”她仍然一副苗青澜胡说的架势。 青鸟还要争辩一二,却被苗青澜淡笑着抬手拦了下来,她微笑着压了压青鸟的手,又转头淡淡地扫视周思梧,见她如此打扮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她自己心思不纯还待要来对她出手?苗青澜微微一笑,眼前这个傻姑娘是对自己很自信呀! 周思梧是吗?表妹?很好! 苗青澜幽幽一笑,不再理会她的挑衅,该如何便是如何,压根不搭理旁边上蹿下跳的周思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喜欢闭嘴吧,将军的亲,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第 56 章 取出一本山海志,苗青澜饶有兴味的翻看起来,全然不理会身旁的周思梧脸色差到何种境地。她知道周思梧这番作态就是为了在亭中偶遇陆赫青。这种种小女儿争宠亮相的做法她真是见的再多没有了,那些千金们总爱作出一副娇弱关爱弱小的模样,打量着她是个哑巴说不出话便总是拿她做幌子。 她只是哑,又不是傻! 也不知她们究竟是如何想的。 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动作优美一举一动皆可入画的周思梧,又漫不经心似的往亭子外石子道上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那个颀长潇洒的身影。她收回了心思,专心地沉浸入书中。 《山海志》上介绍了许许多多与她如今所处国度迥然不同的国家,还有许多奇奇怪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花草树木等等,跨越一个区域,便是完全不同的地方。风俗习惯,语言。衣食住行等等。越看下去,苗青澜眼里光芒越盛。 这简直就是为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正沉迷在新世界中的苗青澜看书看得兴起,唇角弯弯,眉眼里俱是笑意,可一道极度不和谐的尖叫声划破长空将她神游天外的思绪毫不客气地揪了回来。苗青澜神情不悦地看向周思梧。 她知道刚才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不过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如此不矜持的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她确定这些便是她有教养有内涵的所为? 此时周思梧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石桌前,桌上摆放着她特意带来的茶具,她动作娴熟的烹茶……时间过去许久,她的动作不曾有过变化,仍然维持这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便是手里的滚烫茶水都倾斜了出来,她也不曾有过动作。 只是小嘴微张,一双眼睛好似恨不得贴上去一般,瞪大了眼,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苗青澜看得好笑,同时也很好奇她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会露出这般表情。她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几个外貌出色的男子。 一同出现,走进亭子中。 其中一个不消说,便是陆赫青,而当先的那个潇洒不羁吊儿郎当的便是赵宝宝了,另外几个却是不识了,也不曾见过。她微微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明白周思梧这般夸张的反应是怎生回事了。 迎面走来几个风格不同的美男子,这股浓浓的什么风一吹来,想来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琅琊周氏的千金也是第一次开了这样的眼界。否则又岂会如此失态? ——你这是? 苗青澜略有不解,陆赫青确实是要来亭子里陪苗青澜的,但是他从不会一次性带来如此之众的人。旋即她又看到赵宝宝即便拿折扇挡着脸了也掩不住那双桃花眼里赤裸裸的烦躁和不耐,不须多想也知道,他们定然都是陆赫青临时抓来的。 他们一行人仿佛没有看见表演得正起劲的周思梧一般,绕过她直接走到了苗青澜的身边,陆赫青更是诡秘地对她眨了眨眼,小声对她道:“没什么,不过就是陪她玩玩罢了。”他说的毫不在意,好似眼前这个酥胸半露妆容精致的的周思梧不是他表妹一般。 ——他可是你表妹! 苗青澜皱了皱眉,虽然不太喜欢表哥表妹这样的组合,但陪她玩玩?玩什么?玩坏了要赔吗? “啧啧,这种肤浅的女子……”陆赫青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这时,周思梧才如梦方醒般回过了神,她一只柔嫩的白皙小手被滚烫的茶水烫得出了水泡,整只手都红肿了起来,瞧着很是令人不忍。 她没再尖叫,放下了手中的茶具,毫无预兆的,她的眼泪便哗啦啦流了下来,“表哥……”她哭得梨花带雨,声声泣血,但几个人都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倒是赵宝宝仍然微笑着。 他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那烫的跟猪蹄似的的手,笑道:“我虽不是你表哥,你表哥也不如我风流潇洒倜傥,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手,你表哥治不了,我可以。”说完,赵宝宝摇了摇扇子,特意露出那扇面上的“妙手回春”四个字。 “你?”周思梧的声音柔柔的,她怯生生地问了一个字,话语里尤带怀疑,仿佛并不是如何相信一般,那娇娇柔柔的千金模样实在是很能打动一个男子的心,一个愿意做英雄的男子的心。但显然她打错了算盘,这几人能被陆赫青找来帮手,必然是常在府中的,前几日周思梧自以为是的那些走走停停的举动,自然也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 后宅女人一旦多了,那必定是不得安生的。 这几人便是知晓这一点,所以再看到周思梧那般同自己府上后宅里相同的行动时,他们也就都明白了。正是看多了后宅里那些手段,他们才更加厌恶这般上赶着做妾也要搅合人家的人。 他们中有几个是家中庶子,没少吃那些姨娘正室的苦。 “没错,就是我!”赵宝宝收起折扇敲了敲脑门,一副苦恼的样子,“不过既然你想要找你表哥,那便找你表哥出来便是。只不知你表哥又是哪位?”赵宝宝状似好心地又提醒了一番她的目的,便转过头看着后面一排面无表情的男子。 “表哥……”她泪眼朦胧、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也企图在他们之中找出陆赫青,但毕竟陆赫青已经好些年不与他们家走动了,她并不清楚陆赫青究竟长得如何模样。只依稀记得眉目如画,气质冷冽。 可面前几人都是这般呀! 周思梧犯了难。 她只希望陆赫青听到她叫她,会出来帮她。却不想她叫了几声,却都不见陆赫青上前一步。她心里有些发憷,倘若陆赫青此番并未跟来,那她纵是如何委屈可怜,只怕这几人也必是不肯搭理她的。只是她的手……强忍到现在也实在是……太疼了! 周思梧大大的抽了一口气。 “你倒是说说你表哥是哪位啊?我们也好帮你寻上一寻不是?”赵宝宝又催促了一声。他是真见不惯这些千金贵女动不动就落泪,随便挤挤便是几滴泪的。毕竟大多都是假哭,但眼前这位,手都被烫成烧猪肘子了还能如此淡定向表哥求救的—— 怕也是用生命在搏一个机会了。 对自己都能狠下心的女子,才是真的狠啊! 赵宝宝点点头,面上尤带微笑。他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的,并未因为任何变故而敛了笑意。 梨花带雨又受伤不轻的周思梧低着头继续哭,声音抽抽搭搭的,“我、我表哥……是陆赫青陆将军。” 听她说到陆赫青的名字,几人面色明显变了变,只是很快又收了回去。但是这转瞬即逝的变化却都被周思梧看在了眼里。 周思梧心下一喜,表哥就要出场了! 站在苗青澜身边的陆赫青却是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往赵宝宝身上看去。苗青澜便也顺着看过去,却见赵宝宝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打断了周思梧不切实际的幻想。 “哦,你说陆将军啊!”赵宝宝恍然大悟般又展开了扇子,摇了几下对上周思梧求救的目光,他才为难地讪笑几声,扭头看了看跟着一同来的几人,道,“真是不好意思呢,陆将军临时有事,没来。不过,陆将军倒是吩咐过在下,把亭子里最散漫的将军夫人带回去其余的……”他顿了顿,而后一拱手,“抱歉!” 说着,赵宝宝伸手一招,一帮男子哗啦啦跟着一道离开了,连带的苗青澜也被陆赫青架走了。 ——玩完了? 苗青澜愣了愣,这就玩完了?那么多人,也就一个赵宝宝动了动嘴皮子,别的可是一个都没动过。 “玩完了。”陆赫青表情严肃。他带如此多的人来,也不过是让大家同这位表妹打个照面走个过场,难道还真同这个麻烦的表妹搅合到一起吗?旁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他外祖家如今是个什么境地。便是出了个侯夫人又如何?周家妄图拿捏他母亲来达成一些目的,自然是不被允许的。 况且这个表妹从小便喜欢搞一些偶遇啥的,瞧得也是眼晕的很。压根便不想多加理会。 “这只是一个警告罢了,若是她再不安分些,我景宁侯府可不收麻烦 ,到时候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便是。一个姑娘家,被权势富贵眯了眼,才及笄便迫不及待要来我府上插一脚,真当我没脾气不成!” ——从来没人当你没脾气! 苗青澜笑眯眯地靠在陆赫青身上,随着他往回走。当他们经过一条回廊时,陆赫青停下了步子,指着其中一根拐角处的廊柱对她道:“你瞧,便是那了,周思梧前几日常在这里徘徊,其中便是躲在这根廊柱后面,也不知在那儿动了什么手脚,害得我都不敢走正路,只敢从上面过了。”说着话的时候,他委屈地手指了指顶上的瓦片。 ——你就不晓得过去看看吗?也不用这般委屈自己吧。 苗青澜抚额。 陆赫青打的什么主意她岂能不知,但她就是不说破,笑眯眯地看着他继续往下说,只看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能说出些什么花样来。 ☆、第 57 章 “自然得让夫人一道来瞧瞧才是,否则我若一不小心着了道……嘿嘿~”陆赫青围着苗青澜转了一圈,嬉皮笑脸的模样简直没脸看。苗青澜突然觉得她好像知道了陆赫青为什么喜欢留着胡子了。大概不光只是为了让自己瞧上去凶一些,更多的还是为了遮挡掉他面上那些丰富又多余的诸多表情吧。 呵呵—— 苗青澜怪笑两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随着陆赫青一道去看看那里究竟有何玄机。 陆赫青紧紧的拉着苗青澜,“夫人,跟紧点,别丢了!”陆赫青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走,不时还要停顿一下侧耳倾听有无奇怪声响,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地狱就是火坑一般。 先不说周思梧一个小姑娘能弄到什么杀伤性的东西。这里是景宁候府吧,这里是他们自家院廊吧?所以,他们有必要如此做贼一般的小心吗? 苗青澜跟在陆赫青身后,由于被攥的紧,她只能被动的跟着他前前后后,其实苗青澜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周思梧没有在这里做什么手脚,只是借这根柱子挡了下身子,掩藏踪迹罢了。如何就埋什么大杀器了! 跟在陆赫青身后,对于陆赫青这样近乎神经的举动,苗青澜白眼都要翻飞起来了,却自然还是没能阻止陆赫青。 其实这个道理,陆赫青如何不懂?他不过就是想要寻个理由拉着苗青澜一块疯一把罢了。难得今日有空,他自然要带着苗青澜好好玩一玩。如今外头乱,陆赫青自然不会带她出去,在景宁候府照样能玩! 陆赫青舔了舔嘴唇,莫名有些兴奋。真正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带着她“探险”,不过显然,这点微末伎俩委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不然他又怎么会鬼鬼祟祟的带她在长廊上跑跑走走。 “夫人,我们要小心些才是,我总觉得那个表妹藏了了不得的东西。”陆赫青装模作样道。 下一刻他又问:“夫人,你觉得会是何物?表妹大抵是想先放倒我,然后再对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吗?能放倒一个我,那得是多危险的东西?” ——停止你乱七八糟的妄想吧! 真是听不下去啊!苗青澜闭了闭眼,平定了下心情,她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冲过去堵他的嘴了。她奇怪怎么陆赫青的脸皮貌似又厚了几层,近来也没听说哪里的城墙在加固啊? “好吧好吧,夫人跟紧我。我们快接近目标了!” 苗青澜目光冷淡的瞥了一眼被陆赫青紧紧拉着的手。 跟不紧他的机会在哪里? 陆赫青面色微红,小心脏砰砰乱跳,他此时竟然难得有些小兴奋。纵是谁都想不到吧,他还能有一天有个机会带着自己的夫人一起去拆穿想要在他们夫妻之间搞小动作的坏女人做的手脚!啊,想想就好激动好兴奋!忍不住热血沸腾气血翻涌!啊,这感觉简直就比上阵杀敌还爽啊! “夫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并未安静多久,陆赫青又开口了。 陆赫青停下了,苗青澜虽不知何故但以她对陆赫青的认识,她也只能装作没注意的一头撞上去,正正撞进陆赫青的怀里。 ……就知道是这样! 苗青澜实在有些无语。 “夫人,莫慌莫慌!”陆赫青抱着香香软软的苗青澜便不舍得放手了,陶醉般地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秀美的脊背,喃喃道,“夫人,我有点方,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下次再来找,先回屋如何?” ——不忙回屋,先让我看看你表妹藏了什么。 你表妹! “啊……”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陆赫青忙放开紧搂着苗青澜的手,转身继续朝前走。只是仍然没忘了要牵住苗青澜。“你说的对,确实要看看确实要看看,虽然她确实是我表妹,但我们实在不熟啊!我也就是幼年时候见过她,这几年我们两家可没再走动过了……” 都不用苗青澜多问,陆赫青就极为自觉的将周家上下交代了个彻底,更是将近些年来两家不再走动的猜测都说了出来。虽然周家是侯夫人的娘家,但是一个不靠谱,总想着到女儿家打秋风还总想着把什么好的歹的都往侯府塞,侯府能忍?纵然景宁侯府一直便是侯夫人当家,也没什么老夫人之类的长辈,但该如何做的分寸却是有的。 ——是这样啊! 走着走着,陆赫青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嘿嘿傻乐起来。苗青澜紧跟在后,自然也听到他傻兮兮的笑声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陆赫青又不着边际的瞎想了。 她好气又好笑地跟着他小心翼翼,走一步退两步的往前走。候府生活平静,候府地大人少,有时难免就显孤寂。苗青澜突然觉得跟陆赫青偶尔傻一次也挺有趣。 ——别磨磨蹭蹭的,赶紧的! 苗青澜催了一句。 不知怎的,她竟对稍后即将揭晓的“手脚”有了期待!或许,表妹做了什么不打紧,他在这里做了什么才更令人在意吧。苗青澜以为,这位外人眼中可怖吓人,实际上却喜欢瞎想脑洞还很大废话极多戏也不少的黑面神大将军才真真是个妙人! “是是是,夫人莫急,咱们这就到了!”陆赫青见好就收,磨蹭玩闹了这许久,只这短短些许距离,自然早该到了。他也不敢再给自己加戏,带着苗青澜一步向前。 很快,他们来到了廊柱后面。廊柱之后是一个假山,假山不大,但山洞却容许两三个人藏身在内。但这般明显,自然也不可能真有什么人躲在里头。陆赫青带着苗青澜走到假山前,往山洞里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二人对视一眼,陆赫青突然勾着嘴角笑得贼贼的,他笑眯眯道:“夫人觉得这个山洞如何?”这整个景宁侯府上下他都一清二楚,包括这处假山。假山这儿原本确实有个山洞,但没这么大,只不过小时他为了训练自己的耐力,便捏了把勺子每日到这处假山来凿洞。经年累月的,这洞自然就坑坑洼洼的大了一圈。 这洞中有什么没什么他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这个山洞? “对。”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忍不住,苗青澜又探头往山洞阴暗处望了一眼。难不成周思梧还能当真在这儿藏了东西不成?苗青澜总觉得不太可能。周思梧要什么没有,况且她只是出来制造偶遇的,还能在这儿藏东西? “夫人觉得这个山洞如何?”没有回答她,陆赫青又问了一遍。 ——确实可以藏物。 苗青澜点点头。 “不,我的意思是……”陆赫青面色难看的挣扎道,“我的意思是,夫人,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山洞很隐蔽吗?” ——然后? “我们可以藏身山洞,然后酱酱酿酿……”陆赫青微微低下头,脸上渐渐的红了,他难为情地对手指,又不时拿眼期待的看向苗青澜,“我听军中有人说过,野战也别有一番趣味的。我知夫人定然不会放肆地同我在山野间胡闹,所以你看这儿,是不是有山有水还有石洞的,最主要是这是在府中,也不算是野外。但野战……夫人你看,他们说得那么美,我是不是……我们……我们要不要……” ——不,我拒绝! 还不等陆赫青支支吾吾完,苗青澜便果断转身要离开。但奈何一只手还紧紧攥在陆赫青手中,他一使劲,她便打着旋的又扑进了他怀里。而陆赫青就更直接了,才不管苗青澜还拒不拒绝呢,揽了她便闪身进了山洞。 山洞里一半还能找到阳光,这一半便是明亮的,另一半却是阳光照射不到,黑漆漆的隐在阴暗中。而此刻,陆赫青便搂着苗青澜在黑暗中坐了下来。正巧,他探手一摸便摸到了一块布料,抖开往石壁上一贴,便整个人以不可抗拒之势把苗青澜挤在了他和石壁之间,叫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别闹! 苗青澜试图同他讲道理。但很显然,陆赫青这个时候非常不想讲理。他不理会她,只蛮横地往她身上蹭,紧是碰触到那傲人的双峰,他竟然便有些控制不住了,双手也不受控制地攀了上去。 “阿澜,我热我热!好阿澜,我们……我们好一次吧,我一碰上你就忍不住,你知道的!”他贴着她,他们此时紧密相贴,他身上滚烫的热度烫的苗青澜也是娇躯一震,忍不住抖了抖便又想后退,可后面是一层石壁,她退无可退。 说来也是奇怪,陆赫青但凡碰到苗青澜,便极难罢手。每回总要弄上个好几回吃够瘾了大汗淋漓了才停手,可若是苗青澜以外的旁的女子,便是脱光了贴在他身上他都毫无反应。 ——就,就一次! 苗青澜跟他商量。 “好!就一次。”陆赫青满口应下,迫不及待便捧了苗青澜的小脸,寻着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小嘴便欢快地堵了上去,手下自然也是毫不迟疑地出手,上下不住地煽风点火。只是陆赫青对上苗青澜便容易那什么上脑理智全无。 什么一次?一次哪够?这难得的野战呀,机会难得,自然是能多弄几次便多弄几次。苗青澜顶多也只能秋后算账,这个时候她还不是只能任他鱼肉!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亲发现了问题,嗯嗯,所以以后苗青澜的堂妹叫苗青珠,就不叫苗青瑶啦。我会全改掉的,不影响阅读。嘻嘻~谢谢发现问题的亲。 ☆、第 58 章 那假山里倒确实藏了东西,只不过都是些小女儿钟爱的衣物,漂亮的衣裙和精美的发簪,都用一个小布块包了起来,藏在了假山里。 陆赫青打开小布包在里面翻找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后,便将之丢了出去,唤了人来将东西带走。 他的院子里,可不留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不知周思梧藏这些东西做什么,但很显然,她藏这些东西大抵走的又是那一套。只是他却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或者她想做什么,都是不成的。 这里不是周府。 其实假山里原本就没什么东西。 何况这儿是景宁侯府,更是他的院子,这儿有什么陆赫青都门儿清,他带着苗青澜来这儿原不过是临时起意带苗青澜到处走走逛逛。他近日里也确实是忙了些,对苗青澜便稍显疏忽,且那不知所谓的表妹都打上门来了,他如何还坐得住?还不得快快现身,跟小妻子呆在一块儿以证清白? 陆赫青别看大胡子时是个五大三粗的抠脚大汉,实际上心细如发,而今刮了胡子露出了如玉的真容,行事更是小心谨慎。娶了媳妇回家想要慢慢疼的,奈何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儿实在太多,缠得脱不开身。便想了法的围在苗青澜身边,即便人不在,但是也总得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 其中自然包括他的眼线。 否则他也无法提前做好诸多准备再赶过去陪自家小娘子看戏不是?何况竟然还有如此难得的福利,陆赫青食髓知味的又抱着苗青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啃了一通,才抱起她进了净室去洗漱。 即使泡在热水里,身后还垫着一具坚实的胸膛,刚经历过一番云雨大战的苗青澜也实在提不起一点力气,幸而此时的陆赫青早已不是数月前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了,他娴熟地给苗青澜擦洗,轻柔仔细的动作带着无比的虔诚。 “阿澜,阿澜,你现在感觉如何?”陆赫青问着一旁仍然闭着眼睛好像倦极的苗青澜。 ——饿! 苗青澜当真是累坏了,便是想睁开眼睛都没这个力气。 “是是是,都过饭点了,我这就让人上菜!”一听到苗青澜喊饿,陆赫青便忙不迭点头,都过了饭点了,期间还做了那么多事,怕是身娇体柔的苗青澜早就吃不消了,或许也是当真饿得受不了了,否则她定然睡过去便罢,绝对不会开这个口。 便是饿得很了,苗青澜用饭时仍然很秀气。陆赫青也吃,只不过时刻注意着苗青澜手里捧着的小碗,时不时便往里面夹菜。 “够了够了!”苗青澜捧着碗的手忍不住便往里缩,碗里源源不断的菜食吃也吃不完,她是当真觉着饱了。果然,陆赫青便没再给她夹菜。于是,她便安安静静地坐着扒拉着自己碗中仅剩的那点米饭,却不想便是刚才她忍不住叫出口的两四个字,竟然令陆赫青面色大变! 陆赫青之所以没有再为苗青澜布菜,自然不是他与苗青澜心有灵犀,而是他彻底愣住了!他竟然真真正正地用耳朵听到了苗青澜轻微略带沙哑的声音,她说“够了够了”,说着便移开了碗,而他却在听到她开口的同一时刻,定住了身形,竟然缓缓的颤动起来。 无怪乎他会如此激动! 因为他听到了苗青澜的声音,他听到她说话了!虽然仍然漫不经心虽然带着情绪,但是他就是听到了!这说明她吃的那些药都是有效果的! “你……你你说话了!”他激动莫名。 “是呀,怎么了?”她咬着竹箸,视线在花花绿绿的菜色上游移,并未注意到陆赫青激动的神色,自然便也没能感觉出此时陆赫青身上的那种起伏剧烈的气息波动。 “……什么时候好的?”他激动地动了动嘴唇,没说出什么话来,平复了下心情后,他才故作平静的问道。 “什么、什么什么时候?”苗青澜吃的正欢,随口口齿不清地回了一句。只是许久没再接到陆赫 青的下一问,她停下了动作,一块炒肉片含在嘴里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下,陆赫青再也坐不住了,他突然站了起来,转瞬之间便又露出憨傻的笑容,蹿到苗青澜身边,一把揽住她的纤纤细腰,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道:“你、你刚刚……你刚刚……嘿嘿嘿……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此刻,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这话显然把苗青澜也给问住了,她嘴巴下意识地动了动,好容易吞下一块肉片,呆呆道:“没、没有吧?”她也不确定地呆住了,扭头愣愣地看着陆赫青,眼神里尽是迷茫。 “难道刚才不是你说话?”陆赫青瞪大了眼,他笑了起来,不用怀疑了,刚才分明就是苗青澜说的话。 “好、像……是哦!”苗青澜呆呆的点头。 “哪有什么好像,分明就是啊!日后再没人说你是个哑巴了!到时为夫还能听夫人舌战群儒大杀四方!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你为何不早些与我说呢?你不知为夫早就想看你把那些想搞事的小妖精一个个给怼回去了吗?”陆赫青笑道。 苗青澜吃了这许久的药,可算是把这该死的哑疾治好了!虽然说话是无碍了,只是声音许是因太久未发声的缘故而有些沙哑。不过怎样都好,好歹是能说话了,日后在府里她行事也能更方便些。 “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母亲!”陆赫青兴奋地一把将苗青澜抱了起来,大笑着便大步出了屋子,直接往庭院去。这个时辰,景宁侯夫妇二人必然是在这儿相携着四处走动散步消食的。这二位,做事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不过,我觉得、莫让、太多人知道我能说话了为好。”苗青澜躺在陆赫青怀里,想了想。 “为何?” “厌恶的人太多。” “这……”陆赫青看了看表情严肃的苗青澜,又抬头看了看天,觉得她这个理由未免也太过牵强了,他又问,“这二者之间,有何关系?”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让厌恶的人知道她会说话有何不可?她能说话,倒是怼人怼起来也方便呀! “浪费口舌。”苗青澜低了低头,最终小声说道,“原本我伤到了嗓子,便是因无法说话才免了后面许多麻烦,如今治好了,我怕到时候……”后面的话,苗青澜便是不说他也能想明白。 倒是他光顾着高兴了,竟忘了苗青澜原不是天生的哑巴,只是后来才……究竟是不是人为是何人所为虽然目前有些眉目了,却还未拿到十足的证据。且事情久远,如今便是想要查,怕也是无从查起了。 “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但是苗青澜能说话了,恢复了,他仍然很高兴。虽然他们一直都能交流对话,但好好一个人不能说话,终究是个遗憾。如今……“是呀,岳父岳母那里可是该说一声的,不然舅兄大人又要找我做传声筒了!”陆赫青笑道。 “此话在理。”苗青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着陆赫青也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眉目温柔,弯弯的杏眼里倒映着陆赫青的俊脸,她的双眼绽放着光彩,令人瞧一眼便忍不住沉醉其中。 果然,侯夫人一听到苗青澜恢复的消息,也是乐得不行,直言日后她总算也可以同苗青澜说话,再不用让苗青澜写着字来回应她,更不用带着陆赫青来做传声筒了! “日后呀,在府里,你便只管玩闹便是,这景宁侯府呀,自从青儿三兄弟长大便再没热闹过了!不过你的肚子……早点给我们生个小孙孙才是要紧!”侯夫人偷眼瞄着苗青澜的肚子,喜滋滋地打趣道。 若是有个小孙孙,她日后……嘿嘿嘿,一想到有小孙孙之后的幸福生活,侯夫人便觉得那般日子简直再美没有了!她笑得停不下来。 本来话题都在苗青澜恢复的话题上,现下被侯夫人一带,苗青澜羞的不行,脸红红地望着陆赫青,期望着他能赶紧说句话救个场。 她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人。 ——夫君,今日可寻到表妹藏了何物? 她问他。 本来是陆赫青带着她一道去寻的,虽然苗青澜一早就觉得可能会无功而返,但她如何都想不到想来自诩定力过人的陆赫青竟然会带着她在假山里做些羞羞的事儿!光是想想便觉窘迫,如今如何还能直视那处假山,怕是连路过都要快走几步吧。 对,表妹! 经苗青澜这般一提醒,他也想到了。但他终究是男子,总不能说自己使人监视周思梧,然后发现她总是躲在他必经的游廊上吧。他想了想,轻咳了声,问:“母亲,那个表妹是怎么回事啊?她到府上是做客呢还是如何?怎么只有她一个吗?”陆赫青面对自己的母亲,终究还是将今日亭中的事事无巨细也都一一交代了。 他不能做或者说不方便做的事,交给当家主母的侯夫人才是正正好。毕竟周思梧怎么说都是侯夫人娘家的亲戚,他若做点什么,怕是说出去母亲脸上也无光。 “放心吧,”侯夫人拍拍苗青澜的手,笑道,“她呀,是被宠坏了的,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她这些天虽是在西苑住着,我也没亏待她,至于她做了什么大体上我却是知道的。但到底有些膈应人……且安心看着便是,我已经给那边去信了。这个周思梧啊,咱们府上是留不得的。便是送给对手,对我们府上也不好。” 送给对手? 这位侯夫人不愧是个有手段的,这可真敢想啊!就周思梧这脾气,这秉性,嫁给对手,不说重创对手,他们府上怕是也要遭殃。这是同归于尽才用的招数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某日晚。 苗青澜上陆赫青下。 陆赫青委屈巴巴地看着苗青澜:“夫人你动动可好,不然小陆会受伤的!” 不为所动苗青澜:“怎会?”说着,她故意缓慢地动了动尊臀,轻轻抬起,下面压着一根软塌塌的小鸟。“看,这不是正睡着呢吗,莫方莫方~”她浑不在意。 “你后半生的性福可全靠它呀!”陆赫青哭唧唧。 “靠它不如靠我肚子里这个!” ☆、第 59 章 侯夫人也很为难。 周思梧怕是一早就惦记上陆赫青了,周家那边为了重回巅峰,对陆赫青怕是势在必行。只是以她连日来对周思梧的了解,这姑娘顶多也就长得比寻常姑娘好看几分,这品性作风却是令她连连摇头。想跟自己儿子有点什么那是不可能了,便是留在景宁候府怕是都不能了。 她看得出来,这丫头心大,不安分。 她可还想抱小孙孙的呢。老大老二远离家乡,在外扎根住下并且娶妻生子,可怜她根本没能见着家信中提及的孙子孙女,如今尚且有个老三还在身边,过几年也是要离开的,只盼着离开前能给她个小孙孙过过手瘾! 而周思梧若再在府上住下去,怕是小孙孙出来的时间要推迟!这如何使得!侯夫人急得不行忙拉着景宁候想辙,只是这一时半会的,他也没有办法啊!反正景宁候府有祖训:凡陆家男儿,一生只娶一人,不许纳妾! “夫人,这事儿可不好办呀!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如何插手这些事儿,那周家算计老大的事儿我可还记着呢,传说中我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凶恶之人。”这意思就是叫他来办,他必定采取最快最有效也最狠的方法,快速送走这个麻烦便是。 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虽然明知会是如此,但景宁侯如此坚决,侯夫人一时竟也是没话说。 “不过好像直接送回去也不好?”景宁侯突然又说道。 本来侯夫人都打算放弃了,却不想景宁侯又杀了个回马枪,“是、是呀,老太爷年纪大了……”惊了惊,侯夫人才应声,也不知景宁侯这是何意,便又问道,“夫君是有何良策了不成?” “再给他们送个小的如何?”景宁侯阴测测地笑道。 正如传言所说,他景宁侯可不就是个睚眦必报、小鸡肚肠的大恶人吗。当年他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刻意打压周家,但是却被传成那般不堪的小人,如今他若再不声不响地放过他们,岂不太辜负他们了! “你要做什么?”侯夫人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做什么,就是达成他们的心愿罢了!”景宁侯说得轻描淡写,好似浑不在意般,但她却分明看得出来,景宁侯在意死了!他最恨有人算计他们景宁侯府,前些年看在侯夫人的面上没有计较,原以为他们会自觉点,却不想他们竟还妄想着做梦呢!这是当自己的脸是金子做的不成,竟是敲打不坏了! “依我看啊,那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景宁侯虽说不大管后院的事,但事关儿子,他也分神听了几句。便是这几句足以叫他明白,周家那丫头是要搞事!还想嫁入景宁侯府! 他景宁侯府就这般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想进就进?真当他没脾气了是吧! 景宁侯怒不可遏,原本还打算着息事宁人的侯夫人一看景宁侯都这般模样了,她如果还什么都不表示也是说不过去。都说为母则强,又有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如今她嫁进景宁侯府二十多载,自然不会再向着周府。 “毕竟是个小辈,你出手可要记着些分寸才好。”别的也不多说了,侯夫人提醒了一句便揭了过去。 周家打的什么主意她焉能不知,不过是懒得说破罢了!他们在陆家老大的婚事上做手脚,想要塞个空有一张脸却品行不堪的本家女子进来,当她家老大是收垃圾的不成?那样的都敢送过来!那门亲最后自然是不成的,连陆家老大都因此离开了景宁候府离开了京都,侯夫人伤心不已,但周家毕竟是她娘家,她什么都不能做。 便是那时,两家关系已然有所疏远。只是没有最后撕破脸皮罢了。可如今,竟是真当她不敢动周家不成?一次两次算计她儿子,还想她再忍下去?她做不到!侯夫人怒气冲冲的回了屋,关上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中。 如何解决周思梧却是一个大难题了。 一个心比天高且自视甚高的外乡女子,在京都寻一门亲不难,难的是这女子空有一张如花美眷的颜,这让她往哪送?若是说给有点关系的,只怕日后那点关系也就淡了,兴许还会被人打上门来。若是将周思梧许给对手,怕是……同归于尽都还是轻的! 唉! 明明小时候也是个很可爱乖巧的小姑娘呀,怎的一长大就成了这般模样?!侯夫人唉声叹气的想。她倒是有心给这个侄女寻一门好亲,奈何……侯夫人再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将周思梧送离景宁候府。 景宁侯夫妇正商量着究竟该如何处理周思梧的时候,这边周思梧却是坐在院中难得没有出去。石桌上的茶水早已凉了,碟子里她平日里最爱的糕点也没有碰,她只是右手拄着头,呆呆地看着天。 小青愁苦着一张脸,端着新沏的茶走了过来,顺着周思梧的视线看过去,天上除了偶有飞鸟飞过,也是一片蔚蓝,连一朵云都没有。她心里发愁,姑娘打白日里见过将军夫人以及那一群耀眼的男子回来之后,便一直是这个样子,茶不思饭不想的。也不知姑娘究竟是为何如此。 说起来也是失败,今日原本是想要偶遇表少爷的,但显然表少爷今日没来。来景宁侯府多日,今日也算是终于见着了那位表少爷的妻子。 除了不会说话,小青觉得那位表夫人别的也都不差,至少不花一份力气便将姑娘噎了个半死。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姑娘,好歹还是用些吧!身子要紧呀!”叹了口气,小青还是端着下午令小厨房熬了一碗薏仁小米粥过来,便是不用茶点垫垫肚子,好歹也用些易克化的粥,免得到时候夜里饿了又要准备宵夜。这儿虽然是侯府,但到底不是自己府上,行事无论如何都该小心些才是。 今日之事……怕是即便表夫人不提,那个叫青鸟的牙尖嘴利的侍女也会说的。即便苗青澜身份再如何不堪,那到底是表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姑娘这般一见面就要给人家休书,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她们可不是景宁侯府的人,不过是侯夫人娘家的小辈而已。 小青想得明白,但是早已被富贵和虚荣冲昏了头脑的周思梧却是丝毫不予理会,她还在想着该如何才能握住表哥的心。虽然今日未曾见到表哥,但若她日日坚持,何愁见不到?她北上京都来到景宁侯府,为的不正是成为陆赫青的正妻吗。 幸好,她今日也终于见到了那个总是窝在屋中的苗青澜。长相普通,身材娇小,不会说话。这便是周思梧今日见到苗青澜之后的第一印象。 倘若这般女子都能嫁进侯府世家,缘何她不可以! “小青,那苗青澜有我美吗?”她搅动着手中的汤匙,轻声问道。 “回姑娘,没有。”小青谨慎道。 “那她……是干瘪身材比我好不成?” 苗青澜长得小,穿得也略宽松,身材虽然看不出来但是跟干瘪却也是搭不上边界的。小青苦着脸摇摇头。每回姑娘心情不好便要拿她询问当日所见女子,若是她答得合姑娘心意还好,若是不合她意,一顿打却也是逃不了的。小青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主子的打骂她抗拒不了,更不能心生抗意。 “那你说表哥为何不娶我!”周思梧“砰”一声重重放下了酒盏。 她来之前不管是兄长还是家中姐妹,人人祝福她羡慕她,觉得她很快便能成为侯府少夫人,再加上背靠姑母,景宁侯府几乎是可以横着走。 但事实呢?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她在景宁侯府不能横着走,甚至侯府少夫人的名头都率先被人摘了去。她向来心高气傲,觉得那个苗青根本澜比不上她,偏生是她嫁了陆赫青。但她在府中也住了些时日了,对府中的事儿多多少少还是明白的。苗青澜虽然患有哑疾,但下人们待她却又是极恭敬的。 “姑、姑,姑娘,这个婢子也不是很懂,婢子没做过男子并不知男子为何……”小青被吓得魂儿都要飞出来了。她哪里知道什么为什么啊,反正让她娶亲她也绝对不会娶姑娘这样一尊大佛回去供着呀! 只是这话她却不敢说。 “我至今都未得见表哥,不知表哥如今究竟是何模样,上次匆匆见过一人,依稀是表哥,倒是没仔细瞧见模样,只那一身的气度却也不凡了,想来怕就是表哥了吧!”周思梧憧憬道。 “不、不不不,婢子听说的……却不是这般!”小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在来时路上听到的关于表公子的传言都说了出来。 听了小青的描述,周思梧震惊了! 难道这便是一直不曾见到表哥的原因?难道这便是为何在她眼中风光无限的表哥娶了商女的原因?难道这便是……猛地摇了摇头,周思梧不敢再想下去。 大胡子,魁梧身材,五大三粗,黑面神。 这些词汇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什么美妙的词汇!难不成表哥当真是长成了这幅模样?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可是什么,还在犹豫怀疑什么。但是她分明上京来是要找个如意郎君的,能把琅琊那边的那些世家子弟比下去的美貌郎君。 如今……既然表哥长残了,她可以换人呀!求着姑母帮她在京都寻一个美貌郎君也可以呀!便是今日见到那几人中的一个,也是不差的呀! 谁都不知道,他们正发愁该如何才能送走的周思梧,听了小青一番话竟是立马便弃了长残了的表哥,转而将目光盯向了旁人。只是不管周思梧的目标改成了谁,景宁侯府却是都不会再留下她。 作者有话要说:陆将军岂是你说嫌弃便嫌弃的?! ☆、第 60 章 “你们两个过来。”陆赫青陪苗青澜逛花园,走着走着,便瞧见了一脸严肃坐在树下的景宁侯和侯夫人,想来他们便是来此等人的,故而他们才一走出来,侯夫人便率先喊了他们。 本想着今日风和日丽、惠风和畅,是出门透气放风的大好时机,花园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想必苗青澜也定然喜欢。只不过二人的喜悦在对上景宁侯夫妇严肃的神情时,瞬间便苦了下来。 嫁进景宁侯府也有几个月了,与公公婆婆的相处也很融洽。苗青澜便也看出来了,其实景宁侯夫妇俩都是随和之人,平日里若是无事,苗青澜很难见到两位公、婆,他们过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干涉他们的小日子。极难想想,堂堂侯府,竟然是如此自由,公婆又是如此明事理。便是寻常百姓家,公公婆婆也少有不干涉儿子儿媳房里的。 而今日,二老找上门来了。 怕是为的表妹的事吧。 苗青澜想了想,觉得目前为止,她能想到的会惊动不大理事的景宁侯夫妇的,也唯有这桩事了。她上前一礼,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陆赫青身后。 “你们两个孩子,这般拘谨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侯夫人实在受不住这般沉默的气氛,翻了个白眼打破沉寂,“我跟侯爷商量一下,觉得拖来拖去不是个办法,而且有一有二我们不想再有三了,彻底断了便是。” 啥?苗青澜瞪圆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婆母。那可是她的娘家呀,说断就断,哪有这般容易? 侯夫人笑着指了指苗青澜,道:“你也别不信,我们侯府如今今非昔比,隐隐有了功高震主的嫌疑。但圣上却始终没有动咱们侯府,你道是为何?” 苗青澜摇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不须圣上动手,我们自己就在削弱力量了。到时候谁也指说不了什么。”景宁侯此时笑着站了起来,“我的三个儿子,娶的都不是高门大户。我们侯府便是没有滔天的权势,也是吃穿不愁的,也不用委屈三个小子为了家族再娶个世家女子回来强强联手,这一点,圣上也是看在眼里的。我们都做得这般明显了,若是还有人要往我们头上泼脏水,那也用不着我们动手,圣上心里也是有数的,该如何做。” “而如今,纵然周家式微,但是他们仍然有野心。不管如何说,他们想要捆绑咱们景宁侯府却是不行的!周家老太爷或许还有点数,但他下面的儿子孙子可就难说了……老太爷耳根软,来个谁给分析劝说一番,说不准那行将就木的老太爷就意动了!”景宁侯冷笑一下,又接着道,“此时正好借着周思梧这个事,我们就给好好将错就错了,反正看上我富贵财富的是周思梧,是他周家,却不是我。” 听这意思,景宁侯是要动手了。 “那您准备如何做?”陆赫青一听没自己的事儿,便正襟危坐听景宁侯的教诲。 “其实做起来也简单,我是要把周思梧送回去,但还要再送个小的给他们! 哼,这是真当我好欺负了!三番两次想着算计我们景宁侯府,也不看看我们是这么好欺的吗。之前不予理会可不是怕了他们,而是不屑同他们计较。这是第二次了,这一次,我们要反击!” “怎么做?”陆赫青饶有兴味地探过头去。送个小的?如何送?若真是他想的那样,会不会对周思梧的清白…… “那周思梧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母亲都打探过了,我们知道该如何做!”景宁侯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了。 “父亲,您确定要……”毕竟是一个女子的清白,这样随意的毁了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陆赫青有点不赞同。虽然周思梧想要算计他想要算计苗青澜,心思歹毒其心可诛,令他很恼火,但是这般做法他却也是不赞成的。 “我有说会做什么吗?这么大一顶黑锅,我可不背!”景宁候似笑非笑地扫了陆赫青一眼,轻哼一声又道,“也不怪人说你还太嫩,空有一身武力有什么用?关键还得有脑子。就你这暴脾气,一点就着一激就炸,也不怪你要吃那么多闷亏。你也就脸长得还凑合,其他的……”说到这里,景宁候便叹息着摇了摇头,“我只要在其中推波助澜就可以了,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到时候给周家去一封信就得了。哪至于还要这般认真,我可是很忙的!” “……”陆赫青听父亲当真自己媳妇儿的面毫不留情的揭他的短,脸都绿了。 “走,演武场!”他“唰”地站了起来,面色不屑的看着景宁候。 “嘿,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小子也好意思!”景宁候看着恼怒的陆赫青,气笑了。 “去不去,一句话!”陆赫青不为所动,面色阴沉的盯着仍然淡然说笑着的景宁候。 “老子不去,你能怎的?”景宁候挑了挑眉,挑衅道。 “……”陆赫青竟是一时也没了办法,他冷冷的注视着耍无赖的景宁候,突然冷笑一声,眉眼之中更添三分冰寒。前面景宁候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可他这般作态,景宁候手上动作便迟疑了一分,他被陆赫青这小子笑得浑身发毛。他下意识看了眼正居高临下俯视他的陆赫青,又下意识看了眼正安静的坐在一旁吃糕点的侯夫人。 “你、你要做什么?”他不安的问。总觉得陆赫青这笑很不凡,按照他多年积累的经验来看……怕是要糟!一时间,他如坐针毡,若非侯夫人和苗青澜还在这儿,他兴许早就脚底抹油的跑远了。 “干什么?”陆赫青嘴角一扬,有恃无恐又嚣张的瞥了景宁候一眼,咧开一嘴的大白牙,放声大叫,“娘!” “噗通”“噗通”两声,苗青澜并景宁候一并栽倒,他们都想不到陆赫青竟然如此不要脸,侯夫人可一直就在这儿看着呢,他也好意思叫娘?不过还真别说,虽然侯夫人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景宁候,景宁候竟然好似被拿住了把柄一般,不甘不愿地爬起来恨恨道:“好你个兔崽子!” 侯夫人一个眼风扫过,景宁候立刻就老实了,他二话不说,站起来便直接往演武场去,陆赫青龇牙咧嘴的跟上。 “母亲?”苗青澜担忧的跟了一步,又飞快的跑了回来。 这时,侯夫人才宽慰的拍拍苗青澜的手,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他们两经常如此。府上都习惯了。” “……哦!”苗青澜双目发直的愣愣点了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出身武将世家,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样! “母亲,您说父亲想做什么?”闲着坐不住,苗青澜便问侯夫人。她也是好奇,好奇景宁候会从哪里下手,究竟又会怎么做?周思梧都能一个人从琅琊远道而来,为的便是嫁给陆赫青。多年未见,她为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瞧便知。 景宁候和侯夫人也不蠢,只不过是一开始被周老太爷信里的无耻给气到了。回过神才记起自己早便使了人去暗中调查。便是有了这一出,他们后来才会那般明确周思梧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将计就计呀。不过周思梧想要算计我们,她身边得用的只有那个叫小青的丫头,人生地不熟的,想买作案工具都买不到啊!所以……我和你公公都是热心肠的好人嘛,就给她提供些便利,叫她快点成事,好早早回家报平安不是?!”侯夫人笑眯眯的,好似自己当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好事一般。 苗青澜在一旁却是听得咋舌不已,冷汗连连。自家婆婆和公公这剽悍的想法果然异于常人!寻常人即便要将计就计也不会再出钱出力帮人一把吧,这二老真是清闲日子过久了,想要来点刺激,也不能这么着吧! 苗青澜汗颜。 没多久,陆赫青和景宁候从演武场回来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从二人鼻青脸肿的程度来看,战况颇为激烈。 没管景宁候那阴的能滴出血来的脸色,陆赫青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便拉了茶壶来直接壶嘴对着嘴就往里灌水。喝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撩起袖子就一把往嘴角的水渍擦去,这豪迈的动作看得苗青澜忍不住嘴角抽搐,景宁候的表现就更直接了,直接一巴掌呼过去,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真当自己是乡野之人了不成了?家族多年栽培都塞狗肚子里了?啊!” 可惜,陆赫青动作敏捷,五感更是灵敏,他一感觉到景宁候那一掌带起的劲风便迅速撇过头,躲了过去,让景宁候这一巴掌落了空。 “紫川来报,这么多天,周思梧一直没见着你?” “对呀!”陆赫青得意的笑了笑,“别扯这些没用的,快给我们讲讲您打算怎么做吧,免得到时候出什么意外。”陆赫青正色道。他总不能老是躲着呀,每天本来就事多了,回个家还要十八般武艺全用上就为了避开一个表妹,想想也是心累。 这会儿终于听到了景宁候的全部计划,他也忍不住竖拇指。高呀,实在是高!若不是早早便安排了紫川过去盯着,怕今日这事儿还真不好收场。 ☆、第 61 章 看样子周思梧身边的那个叫小青的侍女倒是一心为主,只不过周思梧这个女子却不是什么好主子。苗青澜听了他们的谈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西苑的方向。 “小青,一心为主,似乎,很担心周思梧嫁得不好。”苗青澜道。她嗓子是好了,但是毕竟多年不曾说话,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周思梧嫁到哪儿,小青也得作为陪嫁丫头过去。你说她如何不担心。其实真要说起来,她这担心也是多余,也不看看她主子什么德行,不管嫁得好还是嫁不好,她一个侍女,都得不了好!”侯夫人也是周家出身,她对周家的规矩自是清楚明白。 此番,对周思梧这个侄女是一点好感也无了。周家好歹书香门第,怎么说也是琅琊望族,怎么教出来的后辈一个个都是如此心思不在!曾经,侯夫人也是起过帮扶周家的想法的,可是扶不起来也就算了,还总有无知小辈打着景宁侯府的名号胡作非为。他们如今恨不得把自己的锋芒都藏起来,他们倒好,还来拖后腿! “你呀,就不用多想了,我儿子我清楚,想来也不用你做什么,他定然早早替你扫清一切障碍了!”侯夫人笑着拍了拍苗青澜,和蔼道,“天塌下来还有侯爷顶着呢,你们小年轻的也不用成日拘在府中。待青儿忙过这阵,你们就出去游玩一阵。我跟你公公啊,也要过过二人世界了!”侯夫人笑眯眯的,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事一般,整个人都好像涂了一层蜜一样,闪闪发着甜光。 苗青澜看得羡慕不已。 婆婆定然是想起了跟公公的二人世界吧,不然怎会笑得如此甜蜜? “阿澜,我们到别处走走,剩下的事交给父亲母亲就好了,毕竟虽然只是周思梧的事,却也关系到我景宁侯府日后的格局。” “嗯,听你的。”二人相视一笑,相携着慢慢走远。 看着二人相依相偎的背影,侯夫人欣然一笑:“夫君,阿澜虽说出身不好,但是性情温和,她跟阿青的未来必定同我们一样!” “那是自然,我陆家男儿成婚后都会走上宠妻不归路,这是命呀!”景宁侯重重咬着不归路三个字,话语里调侃意味十足,他乐呵呵地握着侯夫人的细腻白皙的小手,眼眸里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的蜜意柔情。 “就会甜言蜜语哄我!”侯夫人眉眼一挑嘴角微勾,笑得风情万种,她轻轻捶了他一下,娇嗔道。 “夫人,茶点都吃够了吧。”突然,景宁侯话锋一转,指着桌上空了的瓷碟,里面还留下了一些糕点碎屑,旁边碗碟里的瓜子也只剩下一两个,“那我们也该回去了。”他率先站了起来。 不舍地放下手里抓着的几颗瓜子,侯夫人随着景宁侯一路离开。周思梧的事,还是尽早给安排下去的好,免得到时又节外生枝平添麻烦。而周家,景宁侯默了默,那封信也不用寄过去了,到时候连同周思梧一道送回去便是。 陆赫青带着苗青澜回到院子,返身关上院门便一把拉过苗青澜,跑进了后院的竹林中。后院里有一排竹林,便是这一片竹子将后院一分为二,竹林两侧都有一排屋子,半掩避的坐落在竹林边缘。倘若有人站在屋顶上往下看,并不能发现那一排屋子,便是从前院往里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轻易无法发现的。 “我们,要去,哪里?”苗青澜从没进入过竹林,更不知道竹林里有什么。她只知道这片竹林很危险,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平静。陆赫青拉她进入竹林的那刻,她其实心中极为忐忑,对未知的害怕都令她止步。 这片竹林,会移动,会变换方位。 “放心吧,有我带着你,你是安全的。”陆赫青拉了拉她的手,笑眯眯道。他知道苗青澜怕什么,也是上一次处理那些人的时候没处理干净逃了个落网之鱼,在外面不小心被她看见了。她何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当晚被吓得瑟瑟发抖,迟迟不敢入睡。 这个竹林是按照五行八卦排的,若是一般人什么都不懂便随便乱闯,那定是走不出去的,唯有按照一定的步法才能走出去。所以,他嘱咐了几句后,苗青澜便点头,拉着陆赫青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 他们在竹林里七拐八拐地钻来钻去,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陆赫青才带着她停在了一个大红门跟前。抬头看也只能看见一段长长、看不到尽头的白墙,根本望不到屋顶,也不知究竟有无屋顶。怎样都好,苗青澜也不介意。 一阵微风吹拂而来,撩动竹叶发出簌簌的声响,陆赫青敲了两下门,苗青澜紧跟着她,屏气等待门开。 “吱呀——”厚重的大门缓慢地向两边打开,一个梳着童子发髻小童子从里面探头探脑走了出来。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陆赫青,好一会儿才不屑地撇撇嘴,道:“这张脸长得真不错!你可真会暴殄天物!”说这话的功夫,还故作老成的摇头,好似陆赫青之前用胡子遮了自己的脸是多大的罪过一般。 “……”陆赫青直挺挺立着,任凭小童打量就是不给他一个眼神。最后,还是陆赫青的定力胜了小童的好奇心,只见小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师傅早就料到你今日会来,快进去吧。” “嗯。你还是一样不可爱!”陆赫青跨步走了进去,经过那个白白嫩嫩的小童时,还煞有介事地往他脸上掐了一把,“不可爱的小儿该受罚。”说完,便拉着苗青澜快步往里面走去。留下小童在身后揉着脸颊气得跳脚,却又不敢追过来。 “你,可真,幼稚……”苗青澜笑道。 “多谢夫人夸奖。”他来者不拒,一脸微笑。 “……” 离开竹林之后,苗青澜也没有问陆赫青住在里面的那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是何人,他也没有给她解释。至于那位老者究竟是何人,苗青澜并不在意,但观陆赫青对待老者恭敬的样子也能看得出这位老者对陆赫青却是一位很重要的人。 在老者屋中,陆赫青同老者的交谈并没有避着她,但是苗青澜却只听懂了几个词,旁的却是似懂非懂并不完全的样子。这也一点不奇怪,她遇见陆赫青之前不过是个家里有点闲钱的普通老百姓罢了。 临离开前,老者又给陆赫青卜了一卦。看着桌上的卦象显示,老者轻笑道:“陆施主此行一定逢凶化吉,顺风顺水,此行顺利。”老者笑着摸了把胡须,而后把陆赫青送出了门。一听到小吉,陆赫青双眼都放光了。 乐滋滋地捏了捏掌中柔软的小手,他带着苗青澜拐了个弯来到了右边的厢房,开了锁打开门便把苗青澜让了进来。“进来吧,让你看看我住的地方!”兴冲冲地说着,陆赫青又点燃了蜡烛。 蜡烛点燃的一瞬间,原本黑暗的屋子也亮堂了起来,不过这里却跟苗青澜预想中的完全不同。仍然是很简单的摆设,但这里除了一套桌椅便再无其他,倒是屋中对角的墙上挂着一条粗麻绳。 “你住这?”苗青澜惊讶地看着他,这间屋子并不大,屋内只有一张桌案和椅子很是简朴,并没有可供休憩的床榻之类的东西,唯有墙上那根贯穿整个屋子的麻绳夺眼球了些。 “是的,”陆赫青点点头,他在空荡荡的屋中走了几步,拽着绳子扯了扯,确定绳子没有松之后,便一跃跳上了绳子,侧躺下来,扒着绳子对下面的苗青澜道,“看,我睡这儿。” 苗青澜长大了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看见这条麻绳的时候,心里却是想着陆赫青堂堂侯府公子,缘何竟也过得如此清苦。她心里微微有些疼。 陆赫青了然地笑了笑,也不多话,在桌案上摆弄了几下桌上放着的砚台,便听见“咔嚓咔嚓”几声,桌子移动了开来,露出了底下的一个方洞。 “来!”陆赫青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跟着他一道下去。 苗青澜虽然不明所以,但依着对陆赫青的信任还是跟着他一道沿着台阶从黝黑的洞口走了下去。 “阿澜,记住这条路,若是遇见了危险,尽可以躲进来。”他动作温柔地拨了拨她垂下的刘海。 “什么危险?为何,会有危险?你,要做什么?”苗青澜闻言,立时便停下了脚步,一把抓住陆赫青拨弄她刘海的大手,急切地问他。在她看来,景宁侯如今领了个闲职,便是陆赫青也从不参合到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景宁侯府如何会有什么危险?听了陆赫青这句话,她一颗心悬的老高,更加不敢放下了。 “只是以防万一啊!毕竟景宁侯府树大招风。”陆赫青温柔地侧身对着苗青澜,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不管人前如何风光,这里到底是尔虞我诈的京都,我们即便蒙受浩浩隆恩,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这条后路只是为保安全,用不到自然最好。”他说。 她愣愣地点点头,“我记住了!”眼眶却是渐渐红了。 ☆、第 62 章 “莫哭莫哭,我跟你说可不是为了让你掉珍珠的!”陆赫青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晶莹,口中轻声安慰着。一见苗青澜红了眼眶,他心里便如同猫挠似的难受。他只是要做些事,怕苗青澜受到牵连,便想着早些告诉她免得到时候遭了罪才好。 “当真,不会,有事?你……”她猛地睁大了眼,双眼泛着红却巴巴地望着他,“你,不会,做,危险的,事吧?”她艰难地开了口。圣上待陆家的态度并不难看,尤其是陆赫青,圣上似乎非常欣赏,所以,他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吧? “傻瓜,你都想哪儿去了?”眼见着苗青澜越想面色越差,陆赫青忍不住失笑。他不用想都知道苗青澜定然是越想越偏了,他也不忍吓唬她,忙出言打断她危险的想法,道,“你都想哪儿去了!我能做什么啊,当然都是分内的事。只不过侯府隆恩浩荡又颇受圣上器重,自然遭人嫉妒。所谓暗箭难防,我们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嘛!”陆赫青摸摸鼻子,模样颇为无辜。 “……”苗青澜心想,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她自然也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道理,即便侯府做了那么多牺牲,却终究难逃外人的眼红。即便再如何低调,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他们终究防不住。 “现在,我们,去哪里?”她跟着陆赫青路过了三个岔路口,但陆赫青告诉她,遇到岔道一律左拐。她懵懂地点点头,明白这大概是陆赫青让她记路。只是,这条暗道通往哪里? “看见墙上那个圆孔了吗?”陆赫青指着前方烛台下一个不起眼的圆孔,对苗青澜道,“看见了吗?这里有三个孔,中间这个是打开府内出口。而这个,通往后山树林,你要这样做……” “原来如此。”苗青澜点点头,她将刚才陆赫青那套动作死死记在了脑中。 石砖门终于移开,她才知道这条暗道竟然直通湖心亭。而这湖心亭也当真别致,此时竟然被雾气缭绕着,外面想要清楚地看见里面却是不能的,当然,亭子里也只能看见外面隐约的景象。 二人来到湖心亭。此刻亭中尚有雾气环绕,陆赫青便从背后环住凭栏而立的苗青澜,笑道:“如何?这般如梦似幻的湖心亭是不是很美?以前可曾见过?”陆赫青话里含笑,他一只手点着亭外隐隐约约的树林,下巴枕在苗青澜肩头,姿态慵懒又惬意。 “确实不曾见过。”苗青澜笑道。透过模糊的雾气往外看,府中花草,亭台楼阁都变得若隐若现起来,同往日清晰所见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观感。她喜不自禁地抓着他环在她胸前的手,轻轻地摩挲。 她觉得,自从遇见了陆赫青,她的生活似乎日日都阳光烂漫。不管是大胡子凶恶的陆赫青,还是如今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的陆赫青。 上天果真待她不薄! 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好的?有一个心意相通,爱重她的夫君,还有明理又和善的公婆,便是阿爹阿娘阿兄也是待她极好,将她疼宠在心。而如今,她又能说话了,再不是过去的哑巴了! 她真想跑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爹阿娘,但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她也只是将将恢复罢了,等好得瓷实了再说不迟。她抿嘴微微一笑,觉得再满足不过了。 当雾气渐渐散去,苗陆二人早已沿着河岸边的石子走进了大堂。 二人从月亮门远远地走进来,正巧见景宁侯和侯夫人在厅堂里吃茶,厅里还坐了一个笑眯眯的小老头,他衣着考究,一头白发梳的油光发亮,一把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想来也是个身份不凡的,不然怎可能面对景宁侯还如此怡然自得。 陆赫青自然是识得此人的。这小老头别看他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狠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陆赫青看到这个小老头的瞬间,后背不自觉便绷直了,拉着苗青澜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只是,他动作再快也比不上某些人正吃茶聊天的人。 苗青澜抬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背着双手佝偻着背拦在身前的小老头,飞快地往后瞧了眼原本坐着个老头的地方此时已然没了老头的踪迹。再看面前这笑眯眯挡在前面的小老头,又想起陆赫青方才的一样,她心里竟也是一时没个底。 “陆小子,你成亲这么大的事怎的没叫上老头子我?”他眯着眼,不高兴地问。 “您老不在家。”陆赫青麻木道。 “哦,也是。”小老头摸摸胡子,好像才想起这一茬似的,一拍脑门又笑了,“那……你儿子能……”小老头乐呵呵的,一双精光爆射的小眼睛里满是讨好。 “不能!”不等老头说完,陆赫青便生硬地截断了他的话,“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安静点?”他说着话的功夫还上上下下地将老头打量了一通,末了还是嫌弃道。 “嘿,小老儿话还没说完呢!”小老头气急败坏地直跺脚。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啊,打消你那些不切实际不可能的念头,我是不可能把我孩儿送去给你摧残的!更何况孩儿还没出世,您老是不是想得有点远了。” “既然如此……”小老头突然嘿嘿一笑,探手对着陆赫青就是一爪,“既然如此,你陆小子陪我小老儿玩玩便是!” “别打脸!” 苗青澜看着二人越打越远,心里也是担心,怕陆赫青吃亏。只是公公婆婆都还坐着呢,她便又往远处望了一眼,才施施然向厅堂走去。 “父亲,母亲!”她笑着给景宁侯并侯夫人行了礼。 侯夫人也笑着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道:“你一定很好奇刚才那个小老头是谁吧?” 苗青澜点点头,她确实挺在意的。 “你不用担心阿青,这师徒俩每次见面都要闹出些大动静,没有动静,我们反而还不习惯了呢!”侯夫人笑道,“那位呢,是欧阳前辈,阿青师从于他。欧阳前辈是京都欧阳家的老一辈,虽说如今不管事了,但是欧阳家大多话事权都在他手上。欧阳家虽然一门忠烈,且都是武将,性情直爽,但是也有例外。这一辈的欧阳家小辈就很不怎么样。所以,欧阳前辈就把算盘打到了我景宁侯府,想要将一身武学都传给阿青。 但是,你也瞧见了,阿青见到欧阳前辈就跟耗子见着猫一般,躲都来不及哪还愿意再跟他学。于是,就是这样了……”侯夫人说到后来,也是哭笑不得。 欧阳前辈人老心不老,老爱捉弄人,陆赫青对上这么个老顽童,打又打不过,玩也玩不过,便只能躲了。 “喏,这不是又打回来了!”侯夫人笑着看着景宁侯道,“夫君,你又拿酒馋人了!”这时,苗青澜才注意到,景宁侯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小瓶酒,开了盖放在案上。一股清醇的酒香便随风飘了出去。 这意思是——欧阳老前辈是被酒香给馋回来的? 苗青澜惊掉下巴。 这得有多嗜酒啊! “为什么要引呢?”苗青澜好奇了。若只是切磋,便让他们切磋去也好,打一架或许还能消耗好些陆赫青的精力呢。 “修缮是要很多很多银子的。”他们两个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了!景宁侯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我的酒!”果然,才打到院子里,欧阳前辈就撅着嘴一脸陶醉地嗅着鼻子,一掌推开陆赫青便蹿了进去。 陆赫青暗暗松了口气,给景宁侯竖了个大拇指,整整被打乱的衣衫,也跨步走了进来。他恭恭敬敬地立在景宁侯身前,施了一礼,才牵着苗青澜往外走,“父亲,我们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景宁侯笑眯眯地瞥了陆赫青一眼,摆摆手道。他儿子难得出门还来知会一声,怕是要带着儿媳妇出去玩一玩了。如此也好,苗青澜本就活泼,拘在府里怕磨了她的生气,放他们出去玩玩也好。 况且府里还有个觊觎表哥的表妹,也是麻烦!景宁侯郁闷地想。 且不管景宁侯是如何郁闷如何忽悠住欧阳老头的,陆赫青却是难得一身轻松地带着苗青澜上了马车。 “近来可真是忙啊,都没能好好陪你!夫人可莫要生气才好!”陆赫青慵懒地侧卧在马车中,一手握着苗青澜的小手爱不释手地抚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将她锁住,面上却是笑嘻嘻的,哪有一点怕她生气的样子。 “可是我就是生气了!”撇开脸不看陆赫青的苗青澜,嘴角却是悄悄地勾了起来。 “这哪行啊!”陆赫青突然正了正神色,“刺溜”一下爬了起来来到苗青澜身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好似之前的惊怒都不曾有过一般,紧紧地抱着苗青澜便不撒手了,“媳妇儿,你如何能生为夫的气呢?为夫起早贪黑的干活,还不是为了你嘛!”他抱着她,嘴还不老实地往她脖子上钻,贴着她耳垂无赖道,“夫人当真不肯理我了?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欧阳老头:呵呵,陆小子,你和你儿子都逃不掉的! 陆赫青:我生了女儿。 欧阳老头:…… 还在看文的亲,让我看到你们!!!小手舞起来!小脚跺起来!!!嗨起来~ 一下榜单就掉收,明明我那么努力的更新了,呜呜~下一本大概会开现代幻言。嘿嘿~ ☆、第 63 章 “自是当真!”苗青澜收起嘴角的笑意,佯装生气地扫了他一眼。 陆赫青可一直关注着苗青澜呢,她面上什么样他还能看不出?这会儿见她故意沉了脸色来“欺负”他,也是觉得有趣。略低了低头,隐了笑,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个委屈的神情来,他巴巴地望着她:“夫人你好狠的心,竟舍得不理我?竟舍得生我的气?” “有何,舍不得?”苗青澜瞪了他一眼。陆赫青此人尽是会卖乖,给他一点颜色他就能开染房,顺杆往上爬说的可不就是他。他跟她撒娇卖可怜,心里指不定笑得多欢呢。苗青澜撇撇嘴,掀开车帘往外看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街道。 街道两旁店铺里各种货品应有尽有,还有几个街头转角处有人群聚集,那里有人在表演幻术或者杂技,围观的人群里不时传出喝彩声、掌声,瞧着便是一番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单单只是这么瞧着苗青澜便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 “夫人,不气了?”始终关注着苗青澜的陆赫青,见她一露出笑来便知危机解除,笑嘻嘻的又凑上前去,贴着她的脖子大大的吸了一口,还作出一脸的陶醉样,感叹了一声:“啊,好香啊!”这演技也是浮夸,苗青澜都没好意思扭头看他。 “别、演了,太假、了!”苗青澜嫌弃的啐了他一声。即使被嫌弃,陆赫青也丝毫没有一点难受的感受,仍然一脸笑容地受了。 在陆赫青看来,苗青澜主动与他说话,这仿佛便是一个信号,苗青澜已经愿意搭理他的信号,虽然从一开始陆赫青就很清楚,苗青澜没有生气。他倒是不怕别的,就怕苗青澜不理他。那才真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看,苗府!”突然,苗青澜兴奋的叫了一声。 此时,马车正行驶在街道上,而路边正巧就是苗府。苗府的匾额仍然如之前所见那般朴素无华,只是苗府大门却是敞开的。这却着实令人有些诧异。苗青澜自然知道自家老爹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断断不会将自家大门敞开任人随意进出的,只是此刻的苗府却显得反常。虽然偶有路人好奇往里张望,却也没有踏上苗府台阶。 “神神秘秘的,是要让我回家看看?”苗青澜看着窗外,头也不回地问道。若是仔细留意,还是能听出她语气之中的惊喜之意。 苗青澜自然是真的惊喜,她虽嫁入候府,但是苗府与候府还是有点距离的,加上进来莲花表妹来她自然要打起精神应对,与她而言,自然也是有些时日未曾见过自家阿爹阿娘了。而且,估计着,阿兄也该是快到京都了。一想到此番回府甚至能见到阔别多日的兄长,苗青澜心里越发激动起来。 只是一直不曾听闻身后陆赫青的回应,苗青澜颇感意外。她回过头,却不想二人此时距离非常之近,且她几乎此时就是坐在陆赫青怀里的。当柔软的嘴唇擦过陆赫青光洁细腻的皮肤时,苗青澜突然就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噌”的一下烧了起来。 她愣愣的,一时竟是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声音都没了。虽然他们是夫妻,甚至连比这样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今日这一出,却是不知为何竟令苗青澜无端地觉得羞怯。即使马车内除了他二人再无他人。 她讷讷不敢言。 这美妙的意外令人心醉! 陆赫青怀里抱着自己放在心上的女子,温香软玉在怀他又是血气方刚的才开过荤的男子,自然容易心猿意马,但他为了保持自己在苗青澜心目中的形象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却不想只是与苗青澜的嘴唇一擦而过,他竟再难控制自己!一股莫名的原始的躁动从内心升起。 只是他知道苗青澜终究是个面皮薄的,也愿意尊重她。便只能收紧环在她身上的手上,借着两人的亲密接触聊以慰藉。 “我们这是回娘家吗?是吗是吗?”苗青澜激动着,甚至都没再介意陆赫青的不规矩。 陆赫青闻言,微微一笑,其中酸楚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给媳妇儿一个惊喜,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竟也这么难? 他虽然很想说不是,但看着苗青澜兴奋得小脸通红,面上笑容灿烂。他心里发苦,一个今日计划许是要推迟,效果或许会大打折扣,却也无可奈何的只能点头应下,大不了等会儿见过岳父岳母之后,早些告辞便是。他心里计划噼里啪啦打着,嘴上却是嗯嗯啊啊应着。 终究也算不得应付或者敷衍。 他抬眼小心的观察着苗青澜的反应,见她没什么大的反应,也便放下了心。心里寻思着该找个怎样的借口才能将她带出去。只是直到苗青澜都下车了,陆赫青还是苦恼的没有想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这是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给他呀!他微微苦笑,却也只得起身下马车,随着苗青澜走进了苗府。 说起来,他倒也是真有些好奇为何今日苗府府门大开,莫非当真未卜先知知道他们会过府不成?想了想,陆赫青摇摇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或许是有旁的什么缘故吧。陆赫青如此想着。 由于一直在想事儿,难免便走得慢了。 ——这是怎的了?这是不愿随我进去还是怎的?竟然挪不动脚走不动道了? 原本快步往里走的苗青澜想起陆赫青还没有跟上,便回头去看。哪想他竟只是堪堪下了马车,这么大会儿功夫才不过只离了马车几步远。 “没没没,没有的事!”陆赫青叠声道。说完之后,他也不再纠结如何寻找理由了。都道士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又何须自寻烦恼多此一举呢?释然一笑,陆赫青摇摇头。 陆赫青这边正自感慨,心急回家的苗青澜却是不容他再多耽搁,快走几步到他跟前,拉过陆赫青的手就往里拽。 陆赫青反手捏了捏抓着自己的柔软的小手,英俊的脸上突然浮出一抹笑,那清浅的笑容仿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一般,将他原本就清俊非常的脸映衬得更加惹人注目,更加招人!便是苗青澜与他日日相对,今时今日见到他这般笑容,不由地也看呆了,站在台阶之上都忘记了动作,小嘴微微张大,呆愣愣的模样无端地竟是让陆赫青心情大好。 他轻笑一声,抬起袖子遮了遮嘴角,只留出一双桃花般夺目的黑眸,“夫人,要看回府再看。届时你想怎么看都可以,至于现下嘛,你还是先带为夫回娘家的好哦!”说着,他意有所指的往她身后努了努嘴。 他温文儒雅地朝苗青澜身后之人笑了笑,便步上台阶牵着苗青澜拾级而上。 “后、后面?”苗青澜低语着,而后将目光从陆赫青身上移开,抬眼看向了大门之处。那儿,此时正有一个青年男子姿态散漫的倚靠在朱漆大门上。他嘴角噙着笑,笑容里自信满满颇具风仪。 苗青澜定睛一看,顿时喜出望外的就要奔上前,奈何她此时手还被攥在陆赫青手中。而陆赫青却偏偏看着她急切的要跳脚也不松手,仍旧牵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向前。 ——那是我阿兄! 苗青澜急了。她还不知道陆赫青在想什么吗?八成是又乱吃飞醋了!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分别多日的兄长苗青桑。既然阿兄回来了,想必杭城之事也处理好了。只是苗青澜并不想搭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只想跟阿兄好好聚一聚。兄妹二人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许久。也不知阿兄在杭城一个人过得如何了。 思及此,苗青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苗青桑正是听说苗青澜来了才特意出来迎接的。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嫁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抠脚大汉,他心里自然也是痛的,只是他又很明白,以自家妹妹的条件,即便嫁了好人家也必定是有苦说不出的,倒是景宁候和侯夫人的为人处世极为率性坦然,而据他观察下来,陆赫青虽说貌丑,到品性当真没说的。 只是这会儿,见自家妹妹跟个小白脸拉拉扯扯的,他难免也起了不悦之心。虽说这是他捧在手里的妹妹,但是如此公然跟不是自己夫君的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想必是这个小白脸对苗青澜纠缠不清,他定是看上了苗青澜的景宁候少夫人的身份,又或者是看中了苗青澜并不能说话?他或许不知道苗青澜可以跟陆赫青交流吧。 也不知这小白脸用的是何手段,竟令自己理智的妹妹甘愿冒着被世人唾骂的危险而同这该死的小白脸来往!苗青桑自然知道这也有自家妹妹年幼不懂事的原因在,不过说到底,仍旧是这个小白脸的错。想必他是想借苗青澜接近陆赫青做什么吧。 哼!想利用他妹妹,做梦还差不多!苗青桑轻嗤,再看陆赫青时的眼神显得尤为不善。 苗青澜如何敏感,苗青桑一点表情、眼神变化她都能感觉到。更何况这浓烈的不屑和鄙夷?只是竟苗青澜想不通的是,他用这种眼神看陆赫青也就算了,但是那种痛惜又恨铁不成钢的看她的目光又是怎么回事!苗青澜不解,陆赫青贵为大将军,又是景宁候府的公子,即便他现在是他的妹夫了,但这眼神也着实有些奇怪了吧。 其实,也不怪苗青桑会误解。他也不过是今日才到的苗府,刚一到门口甚至都不敢相信这里便是苗府。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吗?苗青桑眼眸渐深。他不过将将同阿爹阿娘说了几句话,就有下人兴冲冲跑来告知景宁候府来了。这个时候景宁候府来人……苗青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正同阿爹聊天吃茶的景宁候,立时便明白来的怕就是他嫁入候府的妹妹苗青澜了。许久未见,实在是想念得紧,他二话不说便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在公交上,在去面试的路上 ☆、第 64 章 他兴冲冲的跑出去,却是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得呆住了。他的将军夫人妹妹竟然个一个小白脸……不知景宁候府是何反应。也不知道这二人私相授受多久了,他现在只想趁景宁候府还没收到消息前将这段为世人所不容的关系斩断。 大舅哥怎的这般面部狰狞?明明上回见面还有说有笑的呀! 陆赫青拉着苗青澜的手不觉竟是出了汗。即使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这般紧张过。陆赫青暗骂自己怂,他武力值这般高竟会怕一个战五渣,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虽然大舅哥不过一个文弱商人,但是耐不住他是苗青澜的亲哥啊!只是大舅哥为何这般看他?这着实是令人费解。 我也很无奈呀!陆赫青叹了一口气,退后一步站到了苗青澜身后。 “你是何人?”看到陆赫青这副怂包样,苗青桑不觉更加来气了。苗青澜迷上了这样只有一张脸还能看看的怂货,这是何等愚蠢!他愤怒的瞪着两人,斥道。他呵斥的自然是一脸小媳妇样的陆赫青。 面对苗青桑这一喝,两人都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面上神情一致,都是一脸愕然的望着苗青桑。 不看不打紧,苗青澜和陆赫青这般默契又相似的表情,更激得苗青桑火冒三丈。他都这么明显的提醒他们了,可他们呢,竟还作出如此无辜的样子来,如何不叫他吐血。“你!”他气怒的指着陆赫青,“你是何人,接近我妹妹意欲何为?”他这话说得重,甚至伸手阻拦他们进去。 “景宁候正在府上同家父吃茶,你若识趣,就给我速速离开,免得景宁候怪罪下来你也不好看,还要连累我妹妹!”苗青桑愤愤。 他此话一出,二人这才明白苗青桑是误解了什么。二人相视一笑,也不多言,径直便往会客厅去。期间二人仍然十指相扣,双手紧握,大步大步往前走,似是丝毫不惧景宁候。 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苗青桑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摸着下巴疑惑的想。 也不怪他想不通了。因为苗父苗母根本就忘了这回事了,加上听闻苗青澜回来的消息他又跑的飞快,一眨眼便没了踪迹,也便没能及时跟苗青桑说出陆赫青刮了胡子之后的事儿。 苗青桑想了想,不知那个陌生男子会不会引爆景宁候的怒火,少不得要他在中间做些什么。 于是,苗青桑紧走几步跟上他们,想要看看他们有何能耐竟能够不顾景宁候的怒火。若是此人胆敢对苗青澜有一点不 妥,便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也要想办法保下自己的妹妹!苗青桑心里下了决断,顿时生出一种壮士赴死的悲壮来。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再一次冲击了他的小心脏。 只见他眼中的小白脸熟门熟路的在府中穿梭,很快便到了厅堂,而后竟毫无顾忌的抬脚便往里走。 苗青桑暗叫一声糟,也急忙往里走去。原先见这人熟悉府中路径,心中已然猜测此人定是府中常客,进厅堂也不无不可。或许,刚才在外面他们不过是正好相遇,然后……然后拉拉扯扯?这也解释不通啊!但是,他刚才都那样强调警告景宁候正在府中了,这人怎还如此孟浪,拉着苗青澜就进去了?这不是要拖苗青澜下水吗? 此时,一缕凉风吹过,卷起小白脸的衣袖,露出了腰间坠这的一块玉佩。这块玉佩他曾经见过,在陆赫青身上。如今怎会?苗青桑惊疑不定,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走入了什么误区,但是这误区里弯弯绕绕的,他走了许久,绕了太多弯路,却仍然天空灰暗找不到正确的出路。 于是,他不再迟疑,也跨步走了进去。 这一时,他已经不敢再随意猜测,不明真相的猜测容易误伤。他只要安静的听着看着听着就好,需要他的时候再说便是。他相信自己的妹妹,刚刚确实是他太过鲁莽了。 苗青桑想。 “父亲、岳父!”陆赫青笑道。 “父亲,阿爹!”苗青澜也甜甜道,“阿兄何时回来的?竟是不曾通知我。若不是今日夫君带我出门走一走……对了,为何今日府门大开?是专门迎接我的吗?嘻嘻~”苗青澜一串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竟是将往日里处变不惊的苗宝成都听得愣住了,更别说苗青桑了。 他们如何都想不到,今日不过如寻常一般,苗青澜竟是给了他们这样大一个惊喜! “阿、阿澜,刚才是你在说话?这么是你吗?还是我听岔了?要不你打我一下?不不不,我是不是还未睡醒,我……”陆赫青太激动了!他的妹妹自从幼年那场大火之后便再没开过口说过话,而今竟然……苗青桑心情太过激动甚至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上座的苗宝成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嘴唇哆嗦着,竟也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他的眼眶渐渐红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他的女儿终于又能说话了!以后再没有人敢瞧不起他家阿澜,再没有人能欺负她,甚至他们一家人都可以正常轻松的交谈了。苗父喜不自禁,忙擦了擦眼角对苗青桑道:“阿桑,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阿娘。这些年她可一直为此事伤怀呢。这下,她终于可以释怀了啊!”苗宝成感叹道。 “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我这就去!”苗青桑慌忙往外跑去由于心急,跑得又匆忙,竟是在出门时不小心踩到了衣袍下摆,被绊了个趔趄,才又歪歪扭扭的往外跑去。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娘,阿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才不过在苗府露了个脸,也并未多待片刻,陆赫青就火急火燎的催着苗青澜离开。 “怎么回事啊?为何不在府里多待会儿?”苗青澜问他。既然陆赫青此番是专程带她回苗府的,缘何她屁股还没坐热便急着要走?只是每当她问他,他又总是不答。亏得苗青澜不跟他计较,否则必然要闹一场的。 “就快到了!”陆赫青笑道。 “……”苗青澜掀开车帘往外看,马车仍然在繁华的街市上行驶,道路两旁也没什么稀奇的,苗青澜若有所思,却是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再浪费时间去猜了,到时就知道究竟他们这一趟出门是要做什么了。 一想明白,苗青澜便不再纠结,街道上也没什么新奇的了,便放下帘子,打开了马车车壁上挂着的小箱子。箱子虽小,里面容纳的却是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见不到的。 苗青澜从里头翻出一本上次看到一半的书册。这本书自然也是归类为闲书,纯碎消磨时光所用。她又拿了几个红红绿绿的糕点,装进碟子里码放整齐后,端着碟子笑嘻嘻地往陆赫青跟前晃了一圈,才又抿着嘴面无表情的收了回来。她捏了一颗红艳艳的小巧又精致的糕点“嗷呜”一口塞进嘴里,脸上露出的那般陶醉又享受的小表情显得尤为可爱。 吃完一颗“咕咚”咽下后,她拿起小板桌上的茶碗便一口牛嚼牡丹一样倒了下去,看得陆赫青眼角直抽抽。这可是顶级毛尖,她就这样跟喝水一样随意的咂咂嘴就算喝过?陆赫青看得不可思议。 “你……慢点吃,别咽着了。”陆赫青担忧的扫了她一眼。苗青澜时不时便搞怪,时不时又要来整他,真是一颗心操着操着就碎了,支离破碎粘都粘不回来了。陆赫青本想说她两句,但是一见到苗青澜这般享受的可爱模样,他又实在不忍。便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放心吧!”苗青澜冲他咧嘴一笑,又抓起一颗圆形的奶绿色还透着一股子清淡香气的绿豆糕咬了一口,一双美丽的圆圆大眼睛再次享受般的眯了起来,香滑的小舌溜出嘴巴,往嘴角的糕屑舔去。 见她吃得这般香甜,即便陆赫青不好甜食,也终究是被她挑起了胃口,眸色渐深的盯着她嘴角仍然贴在嘴角的那点点饼屑糕渣。 “好吃吗?”陆赫青笑着问。 “唔唔……”苗青澜嘴里正吃着,只含糊的应了几声,侧了身又不理人了。陆赫青瞧得好笑不已,苗青澜这般警惕,盖因他上次做得太过,抢了他嘴里的不说,还把碟子里的都吃了,把她气的不行。故而这次,苗青澜学聪明了,直接侧过身既不让他碰,又胡了点心在手,还能及时观察到他的动向。 右拳虚握,陆赫青掩饰的咳嗽几声,实际上却是笑的不行。他家小娘子啥都好,就是护食太严重。在她眼里,怕是他的地位还及不上这样甜腻腻又花花绿绿的糕点。 陆赫青叹了一口气,旋即想到待会儿他要带苗青澜去看的东西,心情瞬时间又好了许多。罢了罢了,不过一些吃食罢了,还能大过他去不成?陆赫青摸着光洁的下巴忧伤的想起,自己的胡子可是没了。 呜呼哀哉!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陆将军准备了什么?猜中有奖哦! ☆、第 65 章 最终,苗青澜也没有见到陆赫青所谓的惊喜,倒是惊吓还多些。也不知陆赫青原本是要带她去哪里,做什么,只是他们才出城门没多久,就在半道上遇上了一伙劫匪。 说是劫匪也不对,或许说是山匪还更准确些。竟然连“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财”这样的话都有,一个带头模样的袒胸露乳的胡子拉碴的扛着一把大刀的汉子正霍霍的挥着大刀,嘴角露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笑得阴险:“小子,看你衣着不凡,怕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吧,不如留下点买命钱然后麻溜的滚蛋!”他话一说完,其他跟着的小喽啰附和一般哄堂大笑起来。 车夫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立时便吓得浑身直哆嗦。景宁候府的马车谁人敢动,在城内行走时,便是有人有心想要找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否则,哪个吃饱了撑的敢如此嚣张?所以一直以来,景宁候府的马车夫都是没见过打劫这回事的,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过。 故而,一见到凶神恶煞的一群山匪,他只恨不得底下有个洞,可以让他进去藏一藏,但显然这不可能。公子和少夫人还在马车内,他……就是想跑也不敢跑呀!车夫苦着脸想。 正当车夫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昏倒时,家宝如同救世英雄一般出现。车夫却是识得家宝的,家宝自幼跟着公子,总归是他们这些做粗活的见识要多一些,此刻见家宝来了,那胆小车夫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腿也不抖了,手也不颤了。只是对面那把大刀反射出来的银光,还是令他忍不住心生畏惧。 “你是何人?竟然敢在此劫车!”家宝跟着陆赫青见识的多了,自然清楚这些山匪都是些穷凶恶极之辈,而且这里离京都城门也并不远,从来不曾听闻过此地还敢有山匪聚集的,想必这群人也是近期才来的。不过倒是听说有一伙大盗从德州逃出……怕不就是跟前这些人吧。 家宝站着一动不动,对小喽啰们的叫骂嘲笑充耳不闻,反而仔细的打量了起来,好一会儿后,他才露出恍然大悟一般的神色。 “让你主子出来!”那大汉根本不理会家宝,反而饶有兴味的盯着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声音传出来的马车,车帘纹丝不动,好像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若是寻常人家出门,遇上他们打劫,便是不惧也要怒斥几声,若有女眷,更是惊叫连连。可是,这里面竟是一点声响也无,难道里面没人?旋转着将大刀抽到了身前,反手一刀插进地上,恶狠狠的对家宝道:“你一个下人,少踏马跟大爷哔哔,赶紧把你主子叫出来!若是识相的,留下钱财再送几个女人过来,若是不识抬举……”他眯着眼冷笑连连,“把命也留下吧!” 这话一出,那车夫直接就吓得瘫坐在地。他一辈子老实巴交,勤勤恳恳做事,哪见过这般凶恶之徒,顶天了也就见过些地痞赖子欺负乡里,只不过见到候府的马车也马上避让的。 今儿,真是出门不利啊! 不管车夫是如何个怂样,陆赫青是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这个车夫的担心便显得有些多余了。他遇到危险脑子一懵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竟是忘了马车内的这位候府公子虽然没了胡子,但仍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面将军。 陆赫青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对话,却是手指轻轻叩击在身旁,心思百转。他确实很想带苗青澜出去看看他专门为她做的惊喜,可是这帮山匪他也是不得不处理的。想着想着,他不由又把视线投向了苗青澜。 只是苗青澜的脸上却很平静,一点害怕之情都没有,这不由地令陆赫青感到费解了。纵是苗青澜再如何胆大,遇到这般情况怕是都会害怕的哭吧。可是苗青澜非但没有一点惧怕之情,更不用说哭了。 “你不怕吗?”他问她。 “为什么要怕?”苗青澜反问他。若是没有能力,再如何挣扎都逃不了,怕有什么用?但她身边的可是陆赫青啊。陆赫青是何许人也,有他在,那些山匪又能拿他们如何呢?不过是多蹦哒几下罢了。 陆赫青竟是被问得一愣,旋即他立刻又明白,苗青澜之所以不惧,那正是因为她有所倚仗,她身边的打手可不就是他吗。陆赫青笑着摇了摇头,对苗青澜竟是难得有些不知该如何表态。索性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笑道:“陆夫人果然有胆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夫人!”苗青澜自得的扬了扬下巴,“这事你管不管?”虽然陆赫青似乎很闲,也不曾日日早起上朝,但她知道,他是为皇上办事的,而今日劫道这桩,怕也是他要管的。 虽然她很相信他的武力,但是分明这帮山匪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刀剑无眼,他们手握大刀,狰狞的笑着显然是志在必得,完全没将他们一行人看在眼里,怕也是真有几分本事。可他们呢,此番坐马车出城,本只是出去游玩的,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并带了家伙出来。是以眼下高下立分。 苗青澜并不在乎什么惊喜不惊喜的,只要陆赫青人好好的在这儿便是最好了。可眼下的情况……她不由地更担心了几分。反观陆赫青却是一脸淡然,仿佛对眼前的危机丝毫不在意。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旋即执起苗青澜小手轻轻一握,嘴角却是淡然,他道:“不妨事的,料想这人也没多厉害。他可不是武林中人,不过是集合了一些乌合之众盘踞在此罢了。关于此人,我却是曾经有所耳闻,所以……夫人无需为我担忧,我知道深浅的。此人,我必能拿下!”他胸有成竹。 “好,你要当心一些才是。”苗青澜微笑着跪坐起身,双手拉着陆赫青的已经整了整,道。 “那是自然!”说着,陆赫青便伸出手,撩开了车帘一角,往外瞧了一眼。 陆赫青这一露面可不得了。原先他只是一只手撩起了车帘,对面便已是一阵抽气声,这一片嘘声里,自然是因为这一手白净而又纤细,骨节分明的手。只是一只手便能好看得如此耀眼,想必等下出来的必定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山匪们的目光都变得更加炙热,甚至有人已经猥琐的把手伸进了下面不妥之处。 待陆赫青露出面容的那一刻,山匪们好像都一刹那间消了声。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陆赫青动作利落得跳下马车,看着他转过脸面对着他们时,眉头皱起,那模样似是极为不耐。好像见到他们是有多么污了他的眼一般。 更重要的却是,这是个男子。一个细皮嫩肉堪比国色天香得男子! 便是此子再如何貌美,也终究是个男子,而他们又没有龙阳之好。此子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不若杀了,抢了钱财便是。也省得徒生事端,平白招惹麻烦。 他们想得美,陆赫青却是必定要让他们美不起来的。只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动手,不管如何,还是要先问清楚才是。毕竟直接问,总比查要快的多。 “你不是要见主事的吗,我就是!”陆赫青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又往前跨了一步。 “哼,你一个男子,竟长得比娘们还娘们还好看。还敢如此轻视我们,是当真以为我们没法子弄你了不成!”说话的是带头的大汉,他双手交叠盖着剑柄。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聚集?” “你也配问!”从大汉身后走出一个瘦弱的书生模样的人,他不屑的看了陆赫青一眼,觉得这些富家子弟当真是傻得可怜,都这般光景了,竟还想着跟他们对峙。他是不知道他们的刀上都是沾过血的罢。这人也就长得有几分姿色,不过到底不是女子。他可生不出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来。 这人是山匪的二当家。原本是个读书人,本性便是一个暴虐之人,三番两次受刺激以后就彻底绝了做官的想法,正巧遇上了逃难的大当家,也就是持刀汉子,便顺理成章留了下来,为这帮山匪出谋划策,烧杀辱掠,坏事做尽。 陆赫青不置可否,即便他们不说,他还不能查出来吗?陆赫青一眼便看出了这人在这伙山匪间的地位。这里唯一有点见识有点学识怕便是此人了吧。本来刚才还有人想要说话的,只是被这人抢了先,还被瞪了一眼,便住了嘴。 陆赫青但是一点不在意此人,因为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弱得一塌糊涂。但是那领头持刀的,有些看头,不过终究是些乌合之众,当不得什么。陆赫青心想。 便是这时,突然又一辆马车绝尘而来。这辆马车很是华丽,车辕上坐了两个人,一人手握缰绳显然是个马车夫,而另一人腰间佩剑,面目冷漠,浑身上下都有一股阴冷之气,是个杀手无疑了。 ☆、第 66 章 这辆马车竟是完全不管不顾,直接全速向着齐刷刷站成一排的山匪便冲了过来。那马车横冲直撞的,竟是完全不将这一排人的命看在眼里。马车车速很快,转瞬就到了近前,眼看着就要装上了,那些山匪们竟然一个个都毫无惧色,甚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陆赫青双目一凝,他很清楚他们这伙人都过惯了刀尖上舔血,自保能力自然是有的,可面对横冲直撞的马车他们竟然丝毫不惧,也不躲,这却是令他看不懂了。不过略一思索他便明了,这些人是准备对这辆疾驰而来的马车动手了。 虽然有人分担了注意力是好事,但是这持刀的仍然紧紧盯着他是几个意思?陆赫青无奈的摸了摸脸颊,难道他看上去就特别好欺不成?陆赫青隐隐有些不悦,但同时也很不耐,他们这般堵着路,眼看着天也快黑了,怕是此行走不了了。他叹了口气,原还想着速战速决的,可又有一方人马加入,他实在是不好再做什么,只能静观其变了。 “家宝,扶起车夫,靠到马车来。”他看了眼瘫软在地上的车夫,对家宝说道。 “是,公子!”家宝应声,扶起车夫便靠近了马车车辕,“公子,我看那边坐在车夫身边的好像是个高手。不如我们把这摊子给他们吧,我们掉头就走吧。”家宝神情凝重的看着边上的马车和对面一字排开的山匪。这伙山匪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贪,既想吃了他们,又想把新到的一车人也抓在手里。 这是当别人都是弱鸡了不成?家宝嗤了一声。那边可是坐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高手,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处还有多少人却是不知。而他们这边,虽说没什么人,但是他们也不是摆设啊,他也是能打的。家宝撇撇嘴,公子上阵杀敌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些人都在哪儿呢。竟然打劫还劫到他们景宁候府头上了,真是给他命他还不可以活了。 先不说家宝心里如何计较,且说这伙山匪原确实更加中意后来的这辆更为华贵的马车,只不过待马车近了他们才看出了不对劲来。 马车坐的哪里是一般侍从,这面目冷峻又浑身散发着阴寒气息的,分明便不是一般寻常人。这人身上有血腥味。 很浓,很重。 只怕这人,杀人无数! 而此刻,因为他们阻了马车前行的道路,这人已面泛冷色,眼眸之中寒光闪烁,看得人不寒而栗。纵是他们也杀了不少人沾了不少鲜血,遇上此人身上的杀气,也只能溃散而逃。原本想要趁着马车驶过一哄而上的计划怕是不行了。到时恐怕他们才摆了个动作,便被人斩于刀下。 一忽儿间,所有山匪都退了开去,并不敢直接对上那杀手,只是他们人多,轮也能轮死这人!山匪们行事,便是一个狠字,他们打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罢手,况且比今日这人更狂些的,他们也不是没有遇上过。 只是不知马车里坐的究竟何许人物。 想必也是个有钱的大人物!小喽啰们一想到钱,那心里就更美了,哪还管什么危险不危险,只想着拿下这个人,日后就不用再憋屈的窝在那个荒芜的山上了。 光想想就兴奋! 山匪们眼里忽然就冒出了绿光,那是一种看到了大肥羊的兴奋,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志在必得。 这一变故,竟令那人好奇的“咦”了一声,转而便又是不屑的看了过去,他并不将这些人看在眼里,不过就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竟然敢来挑衅他,他也是忍不住乐了。怕是这些家伙想着要靠人数取胜吧。他冷笑一声,忽而又注意到前边还有一辆马车,在那马车前却是立着一个拄着大刀的邋遢大汉。 他今日的任务便是将人安全的送往泾阳,旁的却是不需他多管的,何况他也没那样的好心。想着,他指挥车夫不用理会那些拦路的山匪,只管冲过去便是。那马车夫也是常做这些人的,当下便毫不犹豫的应了。 “你们竟是好大的胆子,连大人的车都敢拦!”那车夫是个小人物,而且今日坐马车的并非小公子,他也不敢惹事。遂想着便是冲过去,也莫要弄出几条人命挂在身上才好。他想法甚好,但他忘了自己身边坐的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听得他的话,那帮山匪还没怎么样呢,黑衣人却是一个凌厉的眼刀过去,冷冰冰说了句“多事!”,便一把拽过了马车缰绳,一抖马鞭便狠狠抽打在马身上。那本就快速奔跑着的马忽然吃了一记重鞭,扬起前蹄痛苦的嘶鸣一声,前蹄重重落下,竟将前面来不及的一人生生踩踏而死。 这仿佛便是打响战斗的讯号。 眼看着前一刻还跟自己聊天打屁说说笑笑的兄弟,下一刻便血花四溅,鲜血直流,殒命当场。他们心头都是一凛,知道这次是碰上了狠茬子。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也不是一般的山匪,即使知道继续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杀啊——为小二子报仇!杀——”其中一人,红着眼睛挥着手中的杀猪刀便冲了上去。他跟小二子关系最好,二人又是同村,这么多年流窜在外,二人一直都是相互扶持着过来的。而今,小二子被人无情斩杀,他如何能受得了! 他冲在最前面。 “杀呀……”喊杀声此起彼伏。 毫无意外的,他死了。 局面几乎便是一面倒的,一群人冲将上去,欲将马车上那黑衣人斩下,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个个屁颠屁颠的上去送人头一般,那人手段也当真狠辣,砍人跟砍西瓜似的,看得陆赫青也是一阵不忍。虽然他们是流窜的匪寇,但如此杀戮……这人也当真残忍!陆赫青看得不忍,倒抽了口冷气,将视线转了回来。 眼前这位大哥,仍然一动不动的站着,便是底下弟兄们被人斩杀,他也还是无动于衷,只冷冷的盯着陆赫青,那目光只狠毒,好似想将陆赫青生吞活剥了一样。 “还不让开!”再这么对峙下去,天知道城门关闭前还能不能回城了。今日本来心情不错,但是来了这么一出,再好的心情再好的胃口也抵不住这般消磨。 陆赫青斥道。 “……你杀我兄弟!”好一会儿,那人才沉声开口。 陆赫青实在是忍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郁闷道:“我根本都没动!而且那些是什么人我也好奇啊!你不若说说你为何一定要堵着我,连自己兄弟的死活都不顾了。” “难道不是你叫的人?” “我叫人干什么,打你我一个人就够了。”陆赫青又道。 “哼,你还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不成。”大汉阴恻恻的笑了起来,笑声恐怖,苗青澜只觉一阵摇晃,他缓缓地从地上抽出了那把一直被他插在地上的大刀,“哼,你小子等着便是,看你熊也一刀结果了你!”双手握着刀。 那刀似乎很有些份量,他握着刀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只不过面上那古怪的笑容却是给他这个人更添了几分诡异。他走过来,在离陆赫青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自然不是见陆赫青生的好便要收手,而是把陆赫青当做了一个不会动的活靶子,他狞笑着举起了刀,向着陆赫青劈砍而下。 只是等了片刻,预想中的嘶声惨叫并没有响起,便连刀子入肉的顿感也没有出现。他惊疑不定的向前看去。却见本该横死在他刀下的陆赫青竟是一动不动笔挺挺的站着,身上一点血迹也没有,便是脸上,也如同罩了一层水雾,根本瞧不真切。 只是他的刀…… 他骇然发现自己的刀竟是抽不出来了,往前送也是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力气难道变小可? 却见这个时候,家宝从后头走了出来,不过他的手上却是多了一面锣鼓。嘻嘻奸笑着走近了拔不出刀,正跟陆赫青的两根手指头较劲的大汉。见家宝出来,他原还担心这人会突然给他一刀,却不想只是拿了锣鼓出来。 家宝又对着大汉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便当当敲起了锣。大汉面露不屑,却是想不到这小厮竟是这般逗趣,他主子还被他的剑指着呢,他竟提前就要庆祝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如此早便庆祝,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大汉搞不明白家宝在搞什么,便没再理他。只死死盯着陆赫青。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砰”的一声响起,如惊雷在耳边炸开一般,整个耳朵一懵,便连头都不知为何晕晕乎乎的,他前一刻还想着捉了这小白脸去领赏,可下一刻他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晕倒前,他眼前还是那个笑得憨厚无比的家宝。 “你们……”玩阴的。 “嘿,捉到一头大猪呢!”家宝咧咧嘴,笑得好不得意。 “你的功劳,”陆赫青也笑,“处理扫尾就看你的了。”陆赫青微笑着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榜单完不成了。我好困,大概只能黑三期了 ☆、第 67 章 几人正要离开,旁边马车里却是传出了一道声音,声音里透着一股慵懒之意,“陆将军,别来无恙啊!”一只手撩起了车帘。这只手很明显便是一只男子的手,“别急着走呀,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这话一出,陆赫青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跟你没话聊,你可以走了。”陆赫青想都不想就生硬的拒绝了。他是真不想见到这个奇葩。要说此人,也确实手段了得,便是在人才济济的京都都可算是一个数的上号的厉害角色。只是此人性格,尤其恶劣!更可悲的是,他们二人还是世交,世交也就算了,还是邻居! 此人名为何知钊,相貌端正,只要他不张嘴不开口,那绝对是值得一看的。但若是他开了口说话,那是让人分分钟想撕了他那张嘴的!而且他不光嘴讨厌,就连整个人都很讨厌!在陆赫青眼里,他就是他童年的噩梦! 陆赫青从前是个闷葫芦,又专注习武,哪里是这个滑头的对手,自然是多次被碾压。两家大人竟然也不出面,看陆赫青被欺负得小脸通红瞪着大眼睛就快要哭了也不吭声的样子直乐,殊不知便是他们如此行径,才使得陆赫青面上冷冰冰的,心里活动却那般剧烈。 这纯粹就是被逼出来的话唠啊! 陆赫青理也不理何知钊,一头钻进马车里,那仓皇的背影看上去颇有些狼狈。任凭何知钊如何叫唤,他愣是不回头。 “陆将军,咱两谁跟谁啊?多年不见听说你变成了一个熊啊,能不能让我看看啊!”那话里幸灾乐祸的意味尤其明显,让人想忽略都难。陆赫青闻言,只冷冷哼了一声便吩咐家宝调转马头,回城。 何知钊无辜的摸摸鼻子,他自然知道自己不招陆赫青待见,但是每次见着他绷着一张脸的样子就想心痒的只想上去招惹他。虽然他没有下车,但是听着陆赫青说话的声音,他就知道他又摆了个面无表情的脸。也难怪他要留一把胡子了,要是人人都知道这陆将军没有表情,那还得了! 亏得有人瞎了眼,嫁了他。不然,看他上哪哭去!何知钊“恶毒”的想着。嘴上又吃了一个胜仗,他得意极了,便也不深究为何陆赫青半道上就回走,指挥着继续前行。 “你好像很怕他?”苗青澜笑着靠进陆赫青怀里。她一直以为陆赫青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成想竟还有他怕的?看他对刚才那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似乎对那人很是不喜。也不知二人之间是有何陈年积怨。 “那就是个恶魔!”陆赫青愤愤道。 “哦?”难得见他露出如此神情,苗青澜颇感好奇,她笑着追问道。总觉得陆赫青虽然不大待见那人,但二人的关系却不坏。 “他啊,何知钊。”陆赫青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隔壁何府的,一个捣蛋鬼。自己长得丑说不上亲,还嘲笑我,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脸。当真可笑!”陆赫青一想起曾经的那一茬,他就想揍他,而何知钊也确实抗揍。 陆赫青不爱说话,除非被逼得狠了,否则懒得搭理你。但偏生何知钊天生反骨,你约不搭理他,他越招惹你,就算到最后你都避开他绕道走了,他也会不识趣地追上来。所以说,这是个非常缠人又非常烦人的人物。 偏巧陆赫青武力值高,对付何知钊这样的战五渣毫无压力。嘴上说不过他,能打赢他也算不错。故而,这二人便是如此从幼年进入了青年,直到陆赫青入伍。这么多年打打闹闹下来,感情不说多好,那也定然是深厚的。 “你们这相处模式,当真与众不同。” “说的也是。”陆赫青笑了笑。 回到城里后,陆赫青带着苗青澜去了东城巷的一家酒馆。这家酒馆不说多么出名,但这儿大厨做的菜却是好吃到没朋友。这也不是苗青澜第一次来了,她跟着陆赫青熟门熟路地上了楼,也不用小二在前带路,他们径直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二位还跟以前一样?”店小二殷勤地跟上来,拿下肩头挂着的白布为他们擦了擦桌子和凳子,才笑着问道。他客气还记得这二位经常来这儿用饭,点的都是他们这儿的招牌菜。来得多了也就熟悉了,况且他们每回来都必点那几个。 店小二熟稔地同他们说着,陆赫青点了下头,略想了想,道:“我听说你们这儿有道新菜,也来一份吧。” “好的,客官您稍等。”小二离开前,还贴心地合上了门。 “你怎么知道今日这里有新菜?”苗青澜好奇地问。上回他二人来时,也只是听说近期大厨会推出一道新菜,但具体什么时候却是不知的。可今日陆赫青的表现,分明是早就知道了。他日日忙这忙那的,竟有空闲听这些?苗青澜疑惑的看他。 “这有何难?”陆赫青见到苗青澜不解的样子,却是笑了,他笑得很轻,“民以食为天啊,便是再忙我也是要吃的不是?总不能饿着肚子做事吧?” “有道理!”苗青澜了解的点点头,“不过……”她歪着脑袋看向窗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头看着他问,“你最近在忙什么?我总觉得最近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有点不安,你不会……”她欲言又止,他却是听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跟她道:“是有些事要处理一下,然后我们就要离开京都了。放心吧,没有危险的,都是小事。” “好吧。” 这个时候,店小二敲响了门,伴着传菜唱菜声,他们要的那些招牌菜和新品都上来了,摆了满满一桌。苗青澜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玲琅满目的菜式,竟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家虽然没有京都的大酒楼出名,但是吃过一次的人都很难再忘记这家菜的美味。 “还是这家的味道最合我的口味!”苗青澜夹了一片酸菜鱼,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味。似乎便是那块肉送进嘴里的那一刻,她眉宇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被美味征服的享受的表情来,“实在是……太好吃了!”她说的正是她面前的那道新菜。 这酸菜鱼据说是从某个小地方传进来的,口味非常之独特。既有酸菜的酸爽,又有辣椒的辣,再加上鱼肉鲜美,真是叫人欲罢不能!苗青澜咂咂嘴,张开水亮亮的眼睛,说着话,她往陆赫青面前的碗碟中也放了一块鱼肉,夹着一条酸菜。 “多谢夫人!”陆赫青乐滋滋地站起身对苗青澜做了一个揖,礼尚往来的给她夹了一片绿油油的大青菜叶子。这可不是陆赫青小气,舍不得给苗青澜吃好东西,实在是苗青澜口味独特,她就好这口。只是这菜,也不能是一般的青菜,还必须是跟高汤一起煮过的。苗青澜吃得也颇为讲究,陆赫青知道她的口味,便也投其所好的给她青菜。 二人在雅间里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时,家宝也押着那山匪头子进了衙门。他将人交给他们,还特意嘱咐了几句后,便又快马加鞭的往苗陆二人所在地赶去。他家公子就是会折磨人,让他先押了人去大牢,再让他赶去小酒馆,这两个点之间的距离可是不远。这般来回折腾却是一点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终于来到了小酒馆,家宝抬头看着门檐上的字,内心却是愤愤。为何来这家据说味道特别鲜美,光是闻个味都能把人的馋虫勾出来的酒馆用餐都不叫他!便是让他闻个味也好啊!家宝嘟囔了几句,还是任命地走到了马厩里候着。 主子们要玩浪漫要情趣,他一个做下人的,除了跑断腿都要为主子制造二人空间外,也再无其他了。 马厩里家宝可怜兮兮的喂马,而楼上雅间里,苗青澜正好从窗子里探头出来张望,便看到了正在马厩里溜达的家宝。 她回身说道:“是不是事情还没完?”她指的自然便是今日遇上劫匪一事了。家宝押送山匪头子去了衙门,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便是随意想想都能知道陆赫青必然是还有事要做。 “不打紧,你先吃。” “既然事情都闹到要你出手了,那定然不会是小事。”苗青澜转了转眼珠道。 “我不过是想多陪陪你罢了。”陆赫青轻笑一声,旋即又露出无奈的神情,“接下来一段时日,我怕是没有时间陪你了。”说话的时候,他看着苗青澜,眼眸里却尽是愧意。当真要说起来,他们也就是才成亲那会儿整天腻在一处,但没过多久,宫里来了消息,要他出外守关。他虽不愿见苗青澜受一丁点儿的委屈,但戍守边关却是他们景宁候府每个男儿都必须做的,他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他若出去,苗青澜定然也是要带走的。只是可能她初次入关,怕是会水土不服。既然此事无法改变,那他只能多做些准备,不叫苗青澜受苦才好。陆赫青想。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在府里挺好的。倒是你,专心做你的,不用顾忌我,我并没那么脆弱,你是知道的。”她笑了笑。 他沉默的点了点头,又给苗青澜盛了一碗牛肉羹。 ☆、第 68 章 “你可是听说了景宁侯府那个从周家来的姑娘……” “啥事啊?我可没听着什么,老姐姐,快给我说说。你看,便是瓜子我都给准备好了,你还不快说说。” “唉唉唉,急什么,这不是就要说了吗?”其中一人又道,“老婆子我自然是从不乱说的,今儿这事还真是……都被抓现行了,也由不得她认不认。” “究竟咋个回事啊,快说说。”另一人催促一声。她可是等了许久,等得都心痒痒了,却还是没等到那年长的妇人说出个一二三来。她平时别的兴趣没有,唯独着八卦确却是相当爱听的,尤其是这家豪门贵胄后宅里的那些事。 景宁候府向来清静且人丁稀少,想要听到景宁候府里传出些什么来,却是相当困难。而如今,竟然传出了流言正是景宁候府的,虽然是跟景宁候府一表三千里的周家姑娘。 听说啊,这周姑娘一开始来景宁候府便是奔着陆将军来的。但是陆将军那粗犷的相貌也不是寻常女子吃得消的。不然缘何娶了个哑巴呢?还不是因为在京都已经娶不上媳妇了! 关于这一点京都城里可说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了。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她改了主意,她竟是将目标她将主意打到了俊俏男子身上,想来大抵是瞧不上陆赫青那骇人的相貌。咳,便是她瞧上了又如何?难不成还能看上她? “也对,也对,虽然苗青澜身份不高,但是她可是陆赫青明媒正娶的妻子,还能给那周姑娘什么好?”说着说着,二人都觉得自己的猜测极为正确,可说是非常之接近事实,与真相相差无几了。 接下来那位周姑娘为何放弃了陆赫青偏偏跟旁的男子搞上,这也是不言而喻了。周姑娘大抵是在景宁候府讨不了好,才退而求其次。哪知道她找上的这位王公子,颜色是好,但是品性可着实不咋的。 几位妇人都觉得周思梧是被鬼迷了心窍,否则她怎会作出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她一个外乡人,竟是只盯着男子披着的那一层皮了。 这下,该是闯大祸喽! 周思梧一个清白小姑娘,成日里往外跑虽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不过是个表姑娘。但是没了清白还想瞒着景宁候府,这就做得有点不地道了。 “张妈,你这话的意思是说,那周姑娘是想赖给陆将军了?哎哟,这心思可真够毒的,这是逼着要让陆将军做接盘侠不成?”周姑娘既是侯夫人娘家的姑娘,那必然是想要搭上景宁候府这条线的,可这周姑娘却似乎不乐意,还想自己搭上一个。这可不,就悲剧了! “就是这个理。这周姑娘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大多表妹可都不咋地。你看我家老张吧,多老实巴交一人,早年间我们成亲后也是来了个表妹……”表妹这个词,似乎打开了一个话匣子,这位张妈一想起早些年受的苦,她又忍不住红了眼。 “张妈,这些都过去了。如今哪,你也没什么烦心事了不是。诶,那表妹后来咋样了?”说着说着,她们已然忘了一开始他们谈论的可是周思梧大肚子被发现的事。 说起周思梧这次惹出的事,景宁候府却是丝毫不在意的。那王家虽然不是能吃亏的,但这事儿不管如何掰扯,都扯不到他景宁候府头上吧。 人是她自己找的他不过是把臭名昭着的王公子推出去,连他劣迹斑斑的品性都没有遮掩。就这样,两人还能搞到一块儿去,能怪他?景宁候无赖的想。说起来,王家似乎更应该感谢他景宁候府才是,毕竟以王公子的名声,在京都是续不到妻子的,他妻子病歪歪地躺在榻上,终日里汤药不离身,所以迟迟没有怀孕也是京都人人都知的,这周思梧一搭上王公子就为他王家留了后,这难道不该感谢他? 侯夫人直到此时,才算是明白了给他周家再送个小的是何意了。只是王公子正妻尚在,一时半会的怕是还死不了,这周思梧若要进王府,也只能做妾了。王公子的夫人的娘家势大,让一个小小周家之女做平妻也是不可能,想来也只能做妾了。 侯夫人有点担心。好歹是她侄女,让她去做妾,似乎不大好啊!她如是想道。 景宁似是能看穿她所想,宽和地拍了拍她的搁在桌面上得手,笑道:“路是她自己选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关?总比绞了头发送去做姑子的强。”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侯夫人一想起早上的事,她心里就惴惴的不安。 “无事无事。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信不是已经寄出去了吗?想来过不了太久,周老太爷也要来了,到时候让他们两家玩去,我们就不参和啦!” “你也知道我父亲的脾气……”景宁候的三言两语显然不能完全说服侯夫人,她听了景宁候这般无赖的话语,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还更担心了。 “怕什么,我是景宁候,你是侯夫人,还怕他?”景宁候不由又想起当年好几桩糟心事,一拍桌子怒道。 “那阿青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陆赫青倒是其次,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她儿子可也不是个蠢的。她怕的是苗青澜若是听信了外头的传言,误会了陆赫青,那可就不好了。或许她的好孙儿又要迟几日才能来到祖母的怀抱了。 “那小子比鬼都精,你还怕他那边出事?告诉你吧,咱儿媳妇也不是吃素的!”景宁候自豪一笑。这个儿媳妇他可满意了,能管得住儿子不说,还是个聪慧知事识大体的。比那这个自以为有多么了不起还看颜的女子,好得太多了! 陆夫人听了景宁候这话,也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地捶了景宁候一记,笑道:“有你这么嫌弃儿子的吗?” “有啊,我呗!”景宁候也是笑了。只是笑着笑着,他突然神情又落寞了,郁闷地叹了口气,“阿青也要出去了,没个三年五载的,怕是回不来了。” 对于景宁候的感慨,侯夫人却是全不在意,她说:“这又何妨,我们正好出去游玩,三个儿子各走一遍就是。” “夫人所言甚是,就这么办!” 这边景宁候夫妇已经想着该先去哪儿玩耍,那边周思梧却是绞尽脑汁都在想着该如何将肚子里这个锅甩给陆赫青。她原想着王家也是世家,论势力也就比景宁候府稍逊一筹,便是进了王家也是好的。哪成想这王家全不似她一开始想的那般,更重要是王公子竟然还有个缠绵病榻就是不死的发妻!让她做小是不可能了,流言传的多了,他也听到了一些之前未曾听到的东西。那些消息只是一听,就令她两眼发黑! 虽然她很想发火,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陆赫青的错。虽然她也很想打骂自己派出去打听的侍女小青,但是这儿终究不是周家,若是她一个没控制住砸坏了什么,到时候候府清算起来她面上也不好看,索性便忍过这一遭。 只是陆赫青……该如何引他上钩呢?周思梧托腮坐于窗前,脑子里纷纷乱乱的。她虽然娇宠,但是脑子却也是在的。若不是她从小聪慧,祖父又如何会如此疼爱与她?她绞尽脑汁的想,她是如此聪敏的女子,多想想定是能够将这些想明白,到时候做个局……便是表哥貌丑无比也无妨,反正只是做个样子,只要能暂时将怀中胎儿瞒下几个月,便是成了。 周思梧撑着窗棂站了起来,吩咐小青再去东苑看看有没有表哥的踪影。她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了净室。她今日花了大手笔,将这独立的一间净室重新装点过,在外面床榻前的桌上点了一盘熏香。浓郁的甜香顿时便充斥了整间厢房。 浴桶里热气氤氲,腾腾的热气将整个净室都笼罩在雾蒙蒙里。她一路走一路脱,而后动作优雅又缓慢地步入浴桶之中,这一套动作加上这云气缭绕的氛围,令得她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妖娆更加空灵。 周思梧知道自己是美的,不然那阅美无数的王公子也不会被她迷得三迷五道。而她在这里做这些也是为了将自己肚子里这个锅给甩了,顺道再捞个将军夫人做做也是不错。周思梧越想越美,她对自己今日这一举是充满了信心。 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能逃得过她布下的温柔陷阱,只要表哥踏入房间,她的计划就是成功了!想着,她又撩起一捧水淋在身上。此时的周思梧就像是一个诱人犯错的妖女,美艳不可方物,偏又充满了魅惑。 只是她一个澡都快洗完了,却仍然没有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不由地蹙了蹙眉,若是表哥不来,她做再多也是没用。想着,周思梧便站起了身,跨出浴桶,随手从屏风上扯了一件轻纱下来披上,扭着腰肢走出了净室。 表哥武艺高强,进门没有发出声音也是正常。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或许表哥便是喜欢如此也说没个准。 ☆、第 69 章 只是,待周思梧来到卧房,才是微微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此刻正悠哉悠哉的坐在她榻上的王公子。她却是想不到,王公子竟然如此大胆,敢这个时候摸到她房中来。这里可是景宁候府!她惊怒交加之下,硕大饱满的胸脯也上下晃动起来,看得王公子两眼发直的随着她胸脯的震动而移动。 她本就是才沐浴完出来,又是为了勾引陆赫青特意只披了一件轻纱,这般模样在王公子看来分明就是这小妖精为了等自己来而特意做的。他眼里淫光大盛,看着周思梧的眼眸里是比平日更加火热的欲 糟了!她燃了催情香! 见到王公子的异常,周思梧才猛然想起自己一开始的充分准备,怕陆赫青不上钩不配合,她才特意点的催情香,但是现在来看,这香貌似是把她自己给坑了。小青大概此时在请陆赫青来这儿的路上,但屋中这位王公子……周思梧一时有点拿不准主意了。 看王公子这状态,怕是吸入的还不少,而她自己由于刚才太过震惊而情绪激动,也是误吸了不少。当初买这催情香时,她便让掌柜的给她拿了效果最烈的。 当时掌柜的还一脸猥琐的跟她笑着介绍这个香是如何如何好用,便是贞洁烈女,闻了这香也要化作欲求不满的妖女,不把男子榨干是停不下的。至于男子么,就更不用说了,化身为狼这是必须的,在这香的推动下,也会更持久更□□。 既然这香如此厉害,她自然不能让自己迷失进去,便又问掌柜的有没有解药。掌柜自然是摇头,这种东西怎么会有解药啊。不过他看得出来周思梧大抵便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妾啥的,想要阴人才出的这招。是不差钱的。他眼珠一转,又笑道:“虽是没有解药,但是有能让人保持清醒的药。不知……”他询问的看向周思梧。 能保持清醒也行啊!既然要陪着演一出,她可能自己把计划打乱,能保持清醒也是不错的。于是她干脆的跟掌柜的结了帐,便带着小青离开了。 只是她前脚才离开,这位掌柜也是立马便转身进了后院。 他是做正经生意的,受人庇佑的,每日里做了什么卖了什么还是要跟上家汇报的。这位女子明眼人一瞧就是个美女蛇,还要了那种东西,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这种神仙打架的,他才不跟在一旁遭殃呢! 于是,掌柜的便将今日事用白鸽传了出去。 正是这一只白鸽,飞呀飞的,悄无声息的竟是飞进了景宁侯府。鸽子飞到了一处种满了竹子的院子中,它停在竹子上“咕咕”地叫唤了几声,便有一小童从竹林中走出。只见他左走两步,后退一步又往前三步而后往左一纵,便精确无误地来到了鸽子栖身的竹子下。 他扬起头目光热烈地望向竹梢上那只拍打着翅膀,正不安地在竹子上来回移动的鸽子,艰难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伸出手臂高举过头,垂下头刻意地不看那肥美的鸽子。 白鸽与小童也是不打不相识的,若不是这馋嘴小童牙口实在太好,几次三番妄想将它烤了吃了,这白鸽今日来此也不会如此防备。它见小童低头不看它还伸出手让它停,便知其意。 但白鸽终究在小童手上吃了苦头,竟是飞将下来落在小童肩头,而后两只小细腿互相搓了搓,好不容易将脚上绑着的竹简踢了下去,便旋风般飞离,竟是一刻也不愿多呆。 那小童呆了呆,而后捡了竹简才收起面上的失望之色,一步一回头的回到了竹屋之中。竹屋之中住着的正是陆赫青后院的老者。看过竹简之后,那老者却是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又微笑着进里屋搬动了书架,将竹简重新封好塞了进去。 直到书架重新合好如初,老者才笑眯眯地摸着胡子踱着步走了出来。虽然在他看来,以陆小子的品性是决计不可能作出什么对不起苗青澜的事情来的,但是事有万一,早些做个万全准备也好嘛!能规避的麻烦自然是不去碰的好,免得到时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师傅,是有什么好事不成?”小童摘了片竹叶咬在嘴里,见老者微笑着走出来便吐了竹叶子,上前问道。 老者摸着胡子神秘地笑而不语。 小童撅了噘嘴,不高兴自己师傅这幅神秘兮兮的模样,好似所有人就他是个傻子似的!虽然所有人里只有他和老者两个人。“哼,总是不告诉我!师傅的心偏的也未免太离谱了些!”他转过身嘀咕道。 嘀咕完他便蹲身又去土里挖笋,却不想突然一个爆栗在他头上炸起,他委屈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老者。此刻,老者面上一丝笑容也无,他严肃地瞪着正撅着腚挖笋的小童,沉声道:“你个小娃娃,敢在背后说为师!是翅膀硬了还是怎的?欺负为师年纪大了耳背吗?” “就您这耳力,谁敢说您耳背啊!”小童揉着头上肿起的大包,嘟着嘴道。 老者扯了扯嘴角,又看了小童一眼,半晌才道:“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家家不要瞎好奇!”说罢,又摸着胡子回了屋。 小童受了一顿训,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不过心里定然又不知是怎样一番翻云倒海。 同一时刻,陆赫青接到老者投来的竹简时,苗青澜正巧也正瘫在榻上看书。陆赫青打开竹简,神情古怪地逐字逐句地看过之后,拿着竹简便来到了苗青澜躺着的软榻前。他抽了苗青澜正翻看的闲书,将手中的竹简塞了进去。 “什么玩意儿?”苗青澜愣了愣,转而看向竹简。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看他,“这是要对付你的?” 陆赫青沉重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好计策!”哪想苗青澜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还笑着夸了几句。原以为能看到苗青澜紧张的模样,才巴巴地守在她身边的,哪里想到她竟是全不在意的样子,那笑眯眯的样子看得他寒毛直竖。 “你竟丝毫不在意我?”陆赫青错愕地瞪大了眼,满眼的不敢置信,还有浓浓的失望。 见到陆赫青一副受到了十万点攻击的可怜样,苗青澜忙笑道:“你可是我夫君,我怎会不要你?我不过是夸她几句罢了,又不当什么事的!倒是你,这点小事也要吃味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苗青澜被陆赫青看得受不了,才笑着摆摆手道,“好吧好吧,我只不过想到一个好主意,让她赖不着我们,如此如此这般那般……我们将计就计便是!不过那位王公子嘛……” “夫人放心,为夫办事你一定满意!”陆赫青拍着胸脯保证,事不宜迟,他略想了想便旋身出去了。留下的苗青澜也是干脆扔了书,坐起身靠在靠背上思索着她还该做些什么才好。 本来以为不过就是个想嫁表哥的表妹罢了,自己不守妇道怎么也该识相点,却不想竟是将主意打到了陆赫青身上,这是放不下景宁侯府的富贵了不成了?苗青澜撑着下巴沉吟。 转而又觉得景宁侯的手段到底是太温和了些,若这周思梧是一般女子也就罢了,可她很明显野心很大,并不是个安于室的。不过清誉受损罢了,与成功后的富贵相比又算的了什么。想必在周思梧心里,便是如此作想的。只不过 为了保住自家夫君的清白,她也不得不用点手段了。苗青澜冷着脸站了起来,她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便又往外走去。原先她倒也确实没把周思梧放在眼里。因为即使神女有意,襄王无情也是白搭。但这位神女显然不同于她认知的那些大家千金,她很大胆,行事作风也没有一般千金的矜持含蓄。 如今更是把主意打到陆赫青身上,想要让陆赫青认这个亏,做个接盘侠,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凭她一个残花败柳有这般大的魅力!想来若是那周家得到消息了,必定是欢欣鼓舞的,或许还会拿侯夫人娘家人的身份来压人。 想想也是够糟心的!苗青澜穿过抄手游廊,穿过月亮门,又走过了花园,终是来到了景宁候和侯夫人的居室。立在门外的侍女见到苗青澜,连忙行礼问安。 里面侯夫人听到外头的动静,也走了出来。见是自家乖巧的儿媳妇,忙笑着将人拉了进去。“你呀,轻易不到我这儿来,今儿来可是碰上什么难事了?”府里一直很清静,连唯一的麻烦都叫侯爷不动声色的给祸祸了,现在更是无风无浪的,简直太过无趣!也不知苗青澜是遇上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难事,竟是要来寻求她的帮助了。 侯夫人撇撇嘴,儿子儿媳总是背着她收拾人,从来也不带她。真是愁死个人了! “还是周姑娘的事。”苗青澜轻声道。 她本还犹豫今日这事该不该告诉侯夫人,也不知自己因这点小事麻烦婆婆,会不会被嫌弃。只是婆婆竟是难得热情,问这问那的,苗青澜再瞒不住便一气说了。也是她不知道前面侯夫人那一大段的心理活动,若是早知道,她还不接这茬了,乐得清闲还能逗婆婆开心。 原本笑眯眯的侯夫人听了苗青澜将事情起因经过都一一道来后,原本微笑的表情也是一下子就翻转了。 ☆、第 70 章 她听了这话,整颗心如同掉落冰窖,再泛不起一丝涟漪。她心中苦涩,周思梧这般做法,竟是当真要将周家从她心中剥去啊!即便周家有再多不是,有再多令人心寒的做法,可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啊! 她怎可能当真无动于衷?如若不然,当日周思梧要想凭一封胆大妄想的家信便想住进景宁侯府如何可行?没有她的允许,便是景宁侯府的大门,她都迈不进! 但如今……周思梧这是逼她啊!侯夫人愤怒地重重拍下一掌。 不管周思梧代表的是不是周家.这一次,她不会再顾念周家的生养之恩!侯夫人狠了狠心,决绝的下了决定。 侯夫人气愤到了极点,又想到了早些年周家老太爷做下的那些事,她反倒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她冷静下来,想道:苗青澜可不是只会坐以待毙的性子,她也不会等着人打上门去。此番来找她,必定是又想出了什么好法子吧。否则…… “你来寻我是为了?”平静下来的侯夫人重又恢复了往昔从容,她笑眯眯地看着苗青澜,好似刚才失态发怒拍桌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苗青澜也笑了,她盈盈道:“不过是请母亲去看场热闹罢了。”苗青澜笑得有点牵强。虽然表妹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但是陆赫青恢复容貌之后,总有些女子闻香扑来,挡都挡不住,她也是有些恼了。 人生如此短暂,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也没兴趣一直跟这些女子周旋。只是如何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些缠人的女子呢?苗青澜不觉揉上额角,略略感到为难。真正能打上门来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寻常女子自然也登不上景宁侯府的门。 最怕就是她们拿身份来压人! 即便苗青澜是将军夫人,景宁侯府少夫人,在这些老牌世家面前,她的身份仍然有些不够看。故而,当这些放浪形骸的世家女子作出一些过激的举动时,苗青澜便是十分苦恼,说不得赶不得骂不得,当真憋屈。 不管今日周思梧还做了什么心思,她只求一击必中,将这些个莺莺燕燕的花花心思都打没了才好。过了这一遭,她是再没那份闲心去操心这些女子心思了。苗青澜一想起此前经历的,顿时笑不起来了。 不过今日特殊,却是不需她做什么,只要跟着周思梧的剧本走便是。今日之事处理罢,她就能安心额额做自己的事了!苗青澜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哦是了,还要趁这段空闲的机会回娘家看看父母呢。毕竟陆赫青可是说了,他们不几日便要动身离开京都,想来远离了这浮华的京都,他们能过得朴实些吧? 苗青澜想着,总觉便是出去了也没有这般容易的,或许应该考虑让陆赫青蓄起胡子? “怎么?你竟是放任了?竟是不管了?”哪知侯夫人闻言却是大惊,她并不觉得这般有多好,她可清楚的很,苗青澜就不是会这般无作为的包子性子。在侯夫人看来,苗青澜这是嫌麻烦了,这是撒手不想管了,这是要和离啊! 换作谁,被人三番四次找事儿都会恼,更不消说苗青澜了,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可不是吃亏的主,也不爱管事。侯夫人抽丝剥茧一般一层层想下去,霎时面色大变,她颤抖着抓住苗青澜的手,忍着汹涌的泪意问她:“你这是何意?可是阿青做了什么惹你心烦了?你可千万不能放弃阿青啊!夫妻之间,一点小麻烦不当事的,怎就闹得要和离?你这是在母亲的心口上剜了一口血窟窿啊!”几句话的功夫,侯夫人自己就导演了一出豪门家庭伦理大剧,一时间竟是哭得不能自己。 “母亲您在说什么呀谁要和离啊?”苗青澜无语的看着侯夫人。 “你不是要跟阿青和离?”侯夫人泪眼婆娑的抬起头问她。 “我可没说。”苗青澜瘪瘪嘴, 却是想不明白这毫无联系的两者,侯夫人是如何想到一块儿去的。 “那就好,走,瞧热闹去吧!”一听不是要和离,陆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干净,若非刚才见她哭得确实情真意切,苗青澜还真是无法接受这般变化。她曾有幸见过侯夫人以这招坑了景宁候,此刻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但是观侯夫人这般面色红润,隐隐的竟还透出几分兴奋的跃跃欲试,抬起脚就想往外冲的急切模样,苗青澜顿时觉得自己想要让侯夫人参入的决定可能是错误的。虽然那确实是她嫡亲的侄女,但是架不住这个亲侄女想要让她儿子做个便宜爹。 这怎么能忍! “母亲母亲,咱不急咱先不急……”她忙拦住了侯夫人,拉着侯夫人回屋坐下。 “怎能不急!”侯夫人却是心焦不已,“看戏也要挑位置的,我们合该早些去等着才是!”她殷殷地望住苗青澜。身体也是先于语言地站了起来,那急不可待的样子好像她去看的不是她儿子的热闹一样。 好吧,她想起来了——侯夫人确实一直以取笑陆赫青为乐。 苗青澜顿了顿,终于还是又按下了侯夫人,笑道:“母亲,我们就算要将计就计,怎么也得给他们一点准备时间不是?至少也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是。”苗青澜如是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了那个竹简,交到侯夫人手上。 “这是什么?”拿着竹简,侯夫人并没有立即拆开,而是问道。 “等下您会看到的东西。”苗青澜紧了紧嗓子,道。 听了苗青澜的话,再看手中的竹简,侯夫人却是已经明了这个竹简大概便是这次事件的起因了。该是有人看到了或听到了什么,来通风报信的。 怕是这事小不了! 侯夫人如是想道。 她皱起了眉头,打开了竹简。却是被竹简内惊世骇俗的内容震得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她如何都想不到周思梧竟会生出如此心思,枉他们还当她是客人般照顾着,呵呵,竟是如此无耻地将主意打到了她儿子身上! 这是要生生拆了她儿子的家不成! 好歹毒的心思! 大哥大嫂竟是如此教育周思梧的。只怕她远离周家的这些年,那边也全不当她是回事吧,只想着如何如何拿她行方便,如何如何用她的身份做事吧! 呵—— 当真讽刺! 侯夫人眼里一厉,眸光顿时转冷。 “你们打算如何做?”合上竹简,侯夫人不欲再看竹简上令她心烦的内容,她扭头转向苗青澜,攥着竹简的手渐渐收紧,面上神色却是不变,她冷声问道。 看到侯夫人的态度已然起了变化,苗青澜再不敢隐瞒,也知道今日这出戏若要完美解决,还真就得身为陆赫青母亲的侯夫人出面才行。 再亲的侄女,若要陷害她生的儿子,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更何况前几年周老太爷的做法也是生生寒了侯夫人的心。 什么娘家,什么父亲,她统统不要了! 那个贪花好色的王公子不知被谁忽悠着竟然偷偷摸摸从墙边的狗洞里钻了来,又悄悄摸进了西院客房,周思梧的住处。这定然不是周思梧的安排,只怕原本要来的便是陆赫青了吧。侯夫人表情冰冷,只不知这周思梧是想了怎样一个由头才能将她儿子骗去。 听着净室处传来的哗哗的水声,苗青澜和侯夫人脸都绿了!这周思梧为了赖住他们景宁候府,当真是脸面都不要了,便是女儿家的清白似也全不在乎了。竟是早已算计好了,才先去沐浴的?侯夫人怒不可遏。 便是这时,一道月白俊秀的身影从花园匆匆赶来,不是陆赫青又是谁?只见他正跟几个蒙面人说着什么,即使边走边说,那步子也是迈得极大,竟似是有些急切了。 陆赫青此时此刻倒也确实心情忐忑。他接到消息便先告知了苗青澜,而后二人一商量,觉得这事以二人之力不好解决,便定了将计就计的计,二人分头行动寻找有力的援手。只是,他将将出了门,便早有侍立一旁的侍卫将事情跟他一一汇报,只不过此刻他无心他顾,只想跟自己的夫人同进同退。但又知自己职责在身,是以也不敢多耽搁,仔细交代一番后才匆匆离去,心里只盼望着这位大人物今日能少些折腾,以便他早些陪在苗青澜身边。 哪想到他十八般武艺都耍尽了,那人脸皮堪比城墙,能撑起一座城,耍赖着竟就不走了!可把陆赫青气的够呛。紧赶慢赶的,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麻烦,寻到这里来。却是发现侯夫人和苗青澜都早早到了,只是看二人这般模样是被气的不轻,也不知里面究竟做了什么。 陆赫青难得竟起了好奇之心。 “不许看!” “别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陆赫青呆了呆,不过幸好是带了脑子的,此时识相的不说话,凑到了苗青澜身边。 ☆、第 71 章 但是,他还是看到了。 在看到眼前景象的刹那,陆赫青便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只是他仍然不解,何时西院客房里竟这般云雾缭绕,如梦似幻了?他倒是没有注意到里面还有一道妖娆的身影,他此刻只觉得这般场景如此意境,许是苗青澜也会欢喜。只是他还记得刚才苗青澜不让他看的话语,他不觉心头又是一暗,或许苗青澜很反感也未可知。 “母亲,夫人,可以睁开了吗?”他倒是乖乖的开口询问,从二人口中他已能猜到里面定是发生了什么,他并无好奇心,只是越发想早些将这可恶的表妹踢出去,她做下如此寡廉鲜耻之事,他景宁候府是一日都不能留她了! 本来,若这表妹安分守己的在西院里待着么也就是了偏生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自己出府去勾三搭四了,堂堂琅琊周家的姑娘竟就如个勾栏瓦肆里的女子一般四处勾搭男子。当真是好不要脸!若仅仅只是这般也就算了,送回周家也就是了。偏偏又跟那王公子厮混久了,以致珠胎暗结又想着霸住景宁候府的财势,两头不撒手。只是世上哪有这般美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做了什么迟早都是要被发现的。于是,心思不正的周思梧便想着将主意打到自入府便不曾得见的陆赫青头上。 欲赖上他,好将腹中胎儿也赖给陆赫青。只不过世人皆认为陆赫青空有一身武力,且相貌丑陋能止小儿夜啼,定然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可她却不知景宁候府也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简单,其中盘根错结弯弯绕绕错综复杂,也非一般人能能够看清的。 更何况周思梧不过一个书香世家子女。 周思梧注定要为她的鲁莽和自私负责。 看到屋中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门外几个下人打扮的妇人徘徊在门口院中。妇人,尤其是这些世家后院中的妇人,那张嘴简直是能把黑的给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活,她们的八卦之魂才是最可怕。苗青澜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若今日当真叫周思梧得手了,日后景宁候府会变成如何光景她竟是都不敢想了。 侯夫人也是眸色暗沉,看着这几人显然是认出了其中一人。那个婆子平日里手脚倒是勤快,就是爱管闲事,无关的事体她也都要刨根问底的问个一二三四出来。原本,侯夫人也没如何觉得,但今日见了,却是恼怒。难道他景宁候府待他们还不够好?竟然吃里扒外,给点钱就敢勾结外人陷害主子! 此人再留不得! 他们都知道这几人便是周思梧收买的,等着待会儿见证“陆赫青”与周思梧滚在一起的真相的证人。而他们此时不敢进入,怕是还没得到可以进入的准信。 正是这时,周思梧身边的侍女小青面色苍白、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那几人见了,也是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声音却是很小,便是耳力如陆赫青也没能听清,但随便想想都知道,他们所谈之事无论怎样都逃不开今日周思梧的嫁祸之计。 既已知他们要做什么,他们景宁候府也不是好惹的,自然也不怕他们玩什么阴谋诡计。陆赫青和苗青澜对视一眼,而后陆赫青对侯夫人一点头,在侯夫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便纵身一跃跳墙离开了。 “这……这是做什么去?”侯夫人不解的问。这个时刻,陆赫青怎能离开呢?他一旦离开,到时候就是她们浑身长满了嘴,只要周思梧一口咬定,她们就说不清了呀!看刚才二人的样子,只怕陆赫青要离开一事苗青澜也是知晓的。 “你怎地不拦住他?若是喊叫起来,即便阿青不在也说不清呀!”侯夫人急得都快哭了。这都什么事啊!原以为是个乖巧可人的,却没想到是个有野心会咬人的,亏得她还将她主仆二人安顿在西院厢房,觉得她们是娘家来的客人才特意优待了几分,却不料竟是引狼入室吗! 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这时,苗青澜轻轻靠了上来,来到侯夫人身边,笑道:“母亲怎地也糊涂了,让夫君留在这儿能做什么呢?不如让他去外面走一圈,到时候这里好戏开场了,他再随众人一道来才是彻底洗清自己的法子。” “原来你们都计划安排好了!”听了苗青澜的话,侯夫人才豁然开朗般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害我白白担心一场。”心里不再紧张之后,侯夫人整个人的状态都跟之前不同了,整个的放松了开来,不再紧紧的绷着,面上的笑模样也更加可亲。 “是,夫君早早就约了三五好友过府一叙,想来这会儿也该是到了。” “好好好,好!你们行事这般小心我便放心了。”侯夫人欣慰的笑了笑,“便是出去了,才要更小心才是。我们景宁候府如今可是被挂在了风头浪尖上……”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表情并不太好。 果然,周思梧在里面同那位吸了香的一夜七次郎缠绵悱恻、共赴巫山云雨好不快活,一时竟是将外头等着召唤的人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外面的人等了又等,眼瞅着时辰要过了,却是再忍不住了,纷纷猜测着这般久了怕是要生变。 若要成事,进去这般久了,怕是都是完事了吧!其中一人想道。他们不过是拿钱办事,但也这般在这西院里耗着,定会叫人生疑。不若趁此时他们正在办事冲进去。几人一合计,觉得此法可行,便推了个领头的婆子打头。 也是由于他们太过兴奋,才完全没有注意到小青听到他们的话之后变得煞白煞白的脸色,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着什么,或者上前去拦一拦,但其他人哪里肯。从始至终,这些人就一个劲的说说说,想的念的就是周思梧许他们的好处,小青竟是丝毫插不上话。 他们在景宁候府都是很外面的人,轻易接触不到后院,大多在前院门口当值。若是周思梧此计成功,她在府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他们帮了她,日后自是会提携他们,将他们收做心腹也是极有可能。于他们而言,却是好处大大。即便此事不成,他们本就是外围下人,夫人哪里能记得他们?趁着人多,到时悄悄遁走也就是了,今日这桩事也是同他们一点关系也无。 她多么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她没有见到陆赫青,更没能请到他。所以,屋内此刻定然只有周思梧一个人。她又想起周思梧跟她说的这个药效有多么强,若是陆赫青没有进去,那她家姑娘……小青不敢再赵想下去。 当几人冲上门槛时小青却是揉着眼睛惊惧的后退了几步,而门,也在这时被撞开了。那群人起初也有些犹豫,但是他们贴着门板听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有声,便相互眼神示意,一把推开了门。 而后,按照先前周思梧吩咐的那般,他们“卖力”地表演了起来。只是他们却没搞清楚此刻状况——周思梧确实跟人拉灯了,但是对象却不是她想要算计的陆赫青。而且,此时她自己也是吸入了大量的香,情难自禁,正娇柔妩媚的纠缠着身上的男子,而这个男子也是红着眼在她身上奋力耕耘。 在香的作用下,二人都是不清醒的。 是以,当众人闯入并尖叫时,一切都还在轨道上,他们的计划中。只是,待惊动了外头正宴客的陆赫青带着一群公子们赶来时,他们都懵了。茫然地看了眼屋内仍然难分难舍的男女,又看了眼气定神闲走进来,自然的走到苗青澜身边的陆赫青。 若是从外面进来的是陆赫青,那里面跟周思梧纠缠的又是谁?一时间,那几个下人的声音就好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如何挣扎都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们知道,今日这事是不成了。几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讯息,忙悄无声息混进人群中,企图蒙混出去。 通过今日这事,这几人已被视做吃里扒外的候府毒瘤,侯夫人怎可能再容他们在候府留下去。 便是这时,香的效果退下去了,紧贴着激战的两具身体才终于有了停下的意思。待混沌的脑子一恢复清明,打眼一瞧发现自己这个往日冷冷清清的西院里此刻竟是围满了人。气怒的姑母和红着玩冷冷看着她的苗青澜都来了。 她刚要兴奋的尖叫一声,表现出应有的羞涩和恐惧,但猛地,周思梧脑袋一热,才是猛然记起,眼前跟自己肉搏许久的并不是陆赫青……她面上残余的潮红余韵霎时退的一干二净。她哆嗦着嘴唇才要说什么,侯夫人却是丝毫不客气的截了她的话。 “捉贼捉脏,捉奸在床。表姑娘在自己屋内做事,你们是哪来的胆子胆敢擅自闯入,口口声声喊着是阿青,你们,可知罪!”侯夫人厉声问着,当即就着人将那些个吃里扒外的架住。 作者有话要说:因新工作尚在试用中,每天都绷得很紧,没什么时间码字。眼疾又犯了,更新难免跟不上……我想说,我会尽量跟上。更新就不会很准了。 对不起,大家! 等我适应了就会好的!【笑脸】 ☆、第 72 章 侯夫人一番呵斥,被叫声吸引来的人如何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破绽,都是豪门后院长大的,这点戏码看得不要太多,他们虽然是纨绔,但也不是整日里就是吃喝玩乐,他们也爱听曲儿听八卦。 近日来坊间传闻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都纷纷羡慕陆赫青艳福不浅。 屋内战况何等激烈,这群往日里总是吹嘘自己如何如何能耐如何如何持久的纨绔公子哥们,顿时都跟吞了针一般噤声了。这尼玛……是不要命了吧!没见过这么拼命干的,纵是他们再如何留恋花丛,也知道命更重要,哪会如此这般! 几人挤眉弄眼,怪模怪样的,一双双眼睛却是死死盯住了那白花花的窈窕曼妙身体。嘴里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用他们的话说,不看白不看。何况眼前景象太过刺激眼球——那胸,那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那双细长的腿……啧啧,竟是如此尤物! “你们这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陆赫青突然走了出来。他一直都现在苗青澜身边,这是实在看不下去这几个丢人的样子了,才不得不出来敲打几人。这几人虽说都是京城里数的上号的纨绔,但是品性都不坏,不过就是仗着有家族庇佑懒了些罢了,嘴巴但是挺大,消息也灵通。 “是没见过如此豪放的女子罢了。”其中一人回过神来,笑眯眯的上下打量陆赫青,说。 “看我做甚?”陆赫青白了此人一眼。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那人嘿嘿痴笑两声,也不说明,勾着其余几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惹得其余几人都异样的看他。陆赫青脸皮厚,更不在乎他们议论他什么,凛然不惧的瞪了回去,吓得几人缩了缩脖子,又扎堆观看现场了。 突然,其中一人惊奇地“咦”了一声,又吭哧吭哧跑到陆赫青身边,道:“王有成样子不对头。”他煞有介事的敲了敲手中折扇。陆赫青闻言也看过去,没发现什么不对。他是一早就知道周思梧买了催情香的,但是这香什么效果什么反应他却是不知。 “哦?”他左右打量,愣是没瞧出来。 “你看他动作,看他眼神呀……”那人急了,这可是个大发现,陆赫青这木头脑如何就发现不了?这般明显。他却是忘了,他们几个久经风月,可陆赫青几个月前还是个童子鸡,这叫他如何分辨。 也是想通了这一点,那人又一一解释给他听,把个陆赫青听得面黑如铁。幸亏早一步发现了,不然这香若是叫他闻了去,才是当真要出大事。他竟是想不到这位表妹竟是如此歹毒!他目光发冷的盯着猛然惊醒,此刻正惊慌失措的叫喊、躲藏的周思梧。 “你这表妹原本是想算计你的吧?”穿白袍的面如冠玉的公子推开两人走上前来,笑嘻嘻的看着陆赫青,“你想好怎么处理了?这可是你外祖家最得宠的一位。” “该如何便是如何。”陆赫青冷声道。 “看来此女是真真把陆兄恶心到了。”又一人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此人端的是面如冠玉,一双含情目,看谁都好似情意满满,但熟知其人秉性的众纨绔却是个个都知道,他内心之强硬与外表南辕北辙。 他极佩服陆赫青的本事和为人,虽是同龄人,却不知为何对陆赫青有一种莫名难言的崇拜,“陆兄打算如何做?我等定不负所托。”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把此间之事再闹大点罢了。”陆赫青漫不经心道。那样子好像今日之所为,都当不得什么事一般。要知道,这事若当真传扬出去……这位周思梧可是他外祖琅琊周氏的掌上明珠,是他表妹啊!这般,似也太狠了些。 “陆兄……”果然,几人为难了。他们虽是纨绔,但是该懂的道理却也都是知晓的,也不曾给家族丢过脸拖过后腿,他们做事都极有分寸,是带了脑子的纨绔,可不像雷家那位。他们明白,琅琊周氏虽不如琅琊王氏出众,却也是书香门第,琅琊的世家。虽然他们远在琅琊并不在京都权力中心,但其门人甚众,一个搞不好被缠上也是麻烦。 一看几人样子陆赫青就猜到他们心中所想,他目光冰冷的盯着前方,话里却是温和了气息,“放心吧,也不用你们多说什么,照实说就是。”你们只用配合,甚至都不需开口。 周思梧此女心术不正,断不能再留在景宁候府了,得及早送出去才是。既然她那么处心积虑的想嫁入王家,他又岂能拂了她的心意,自然要帮她一马才是。 陆赫青本来并不想做的这样绝,可是没办法呀,周思梧实在太阴损,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怕是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这般女子,也太可怕了。怪不得母亲常说最毒妇人心,实在太有道理了!陆赫青如是想着。 这边陆赫青不过才稍稍走了个神,那边香的效果就解了,王有成也醒了过来,不过他之前与周思梧连番大战,此刻身子有些虚,刚抬头想说什么,却蓦地发现自己被一双双戏谑的眼神包围了,他后知后觉往自己身上看去,不着寸缕! 又有一道高亮的尖叫在耳边炸起,他条件反射地瞪大了眼抬起头,却是被眼前周思梧的状况吓了一跳!这……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上演了一出那啥吗?两眼一翻,王有成才清醒过来又被气晕了! 旁人却是看得啧啧陈奇,即使王有成是中了香才又这番表现,但他悄无声息进入景宁侯府还爬进了这位周姑娘的房里,说是没点猫腻他们都不信。更何况,前些时日周思梧常常出府与王有成厮混,他们也是瞧见了的。 想来周思梧腹中之子便是王有成的吧。 此事八九不离十了……不过她竟然敢做局将王家子嗣赖给陆赫青,摆明了是看上了景宁侯府的富贵。这点,王家能忍?众人如同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扯着衾被哭喊尖叫的周思梧,感情这是将他们都看成了傻子啊! 这点小聪明可要不得! 众人齐齐摇头,目光怜悯地看向陆赫青。即使他并没有被算计到,但是人家本来是要设计他的,让他喜当爹。这个表妹还真是不一般! “看什么看,干活去!”被这些明目张胆的目光看得火大,陆赫青冷喝一声,便不再管他们,又蹿回了苗青澜身边。紧紧地盯着苗青澜,生怕她生出一丝不悦。 其实也不怪陆赫青这般紧张了,实在是苗青澜并不若时下千金贵女们那般,她很有主意,也不受憋屈。任是谁家小娘子知道自家夫君被人惦记上了还要从中搞破坏,都不会心里痛快。即使她先一步知道了那人的计划。 女人心海底针。 该不开心的还是不开心! 陆赫青在这事上虽然无辜,但是耐不住海底针那么深,女子的心眼那么小,再豁达如苗青澜怕是也受不了总有女子三番两次打他的主意吧。陆赫青也很无奈,相貌、家世都不是他能选的。她若是再一生气就不理人或者干脆收拾了细软出门游玩,他上哪寻人去! 必须看紧了! 老婆就一个,不能丢! 苗青澜可不知道陆赫青在身后想了这么多,见他走到自己身后也没有多想。她可不知道陆赫青刚才对那群无所事事最好挑事的纨绔下了什么任务,只以为是陆赫青觉得事情都明了了才回来的。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吗?”陆赫青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送表妹去王府吧。”苗青澜轻笑。既然在众人面前跟王有成搞了,这还有什么说的,他们景宁侯府也算是仁义了,将她送入她心心念念的王府便是。至于算计陆赫青的事,旁人看到的只是周思梧和王有成情难自禁,跟陆赫青可是半毛钱都没有。 “夫人所言极是!”陆赫青欣然应下,当下便着人将二人包裹一番抬去送入王府,还命一家仆跟着去交代一番。 事情很快便安排下去了,那些个纨绔们在景宁侯府看了一场香艳大戏,也是满足地连声赞一句陆赫青够义气便离开了。 不得不说,这些纨绔们虽然没什么大作为,但是传播八卦的能力却是值得称赞的。距离下午周思梧和王有成的事情才过去一二个时辰,坊间传闻就都是这则消息了。吃瓜群众连呼过瘾,竟是没想到还有此等女子,竟是恨不得当时自己也能在场,便是只能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却是这时王府传来了消息,道是周思梧在王府大闹,不愿做妾。她可是琅琊周家的嫡出女郎,姑母更是景宁侯府的女主人,这般身份地位竟妄想让她做妾?周思梧心比天高,如何愿意!若不是知道嫁入王府做大无望,她也不会算计陆赫青了。 这边王府收了周思梧,却也是勉强的。若非儿子管不住下半身,王府实在是不想管周思梧的。且不论她身家背景,便是这般勾引男子的作风,他王府便是一千一万个瞧不上的。便是琅琊周家又如何,教养出如此一个伤风败俗的女儿,他们还有话说? 现下周思梧大闹不止,摆明了瞧不上他王府啊!这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吗!他们可是从一开始便不欲接手周思梧的,即便她当真怀了王有成的骨肉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个庶出,谁又在意?王有成的媳妇又不是不能生!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更新。。。 ☆、第 73 章 王府存了心思欲将周思梧送回景宁侯府,景宁侯府又不是软包子,岂能容忍周思梧再进景宁侯府的门。景宁侯府自然是不愿的,送出去的人哪有再接回来的道理,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周思梧终究是怀了王有成的骨肉,又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和王有成作下了那种事,还待如何辩驳不成? 景宁侯府大门紧闭,却是放出消息将侯府的意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从今日起,景宁侯府与周思梧再无一点瓜葛! 意思是景宁侯府再不会管周思梧,也不可能做周思梧的后盾靠山。你们王府该如何就如何,反正是你家的人了,跟我们不搭嘎,怎么处置都是你们的事,也别想借此跟我们景宁侯府攀上关系就是。 王府吃了好大一个闭门羹,心里憋屈的不行,但是望了眼景宁侯府高高的门楣,也知道理在景宁侯府,他们只能作罢。但是内心终究不平,便将火气都撒到了被做了多次已经下不了床的周思梧身上。 他们虽然一时并不能对抗琅琊周家,但是收拾一个妾的能力还是有的。况且他们在京都,琅琊周家离得远,想要管他们却也是管不上的。即使王府的人跟吞了翔一样难受,但是接周思梧进门却又是不得不做。 当下,也就准备了一顶小轿子,不顾周思梧的叫喊塞了她进去就偷偷摸摸地从偏门进来绕到了远远的梧桐楼。 到底是怀了王有成的骨肉,即使不稀罕,也终究是王有成的第一个孩子,王府众人想到这里,郁结的心情才略有好转,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坏的,至少他们已经有了抱孙子的可能。略坐了坐,王府家长们才叹息着离去,把周思梧一个人扔去了梧桐楼。 伺候的侍女、小厮一个不少,还有独立的小厨房,这条件也算不错了。 周思梧醒来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反抗,乖乖地留下安胎。她始终相信祖父是会来救她的。她可是周家的掌上明珠!而今成了一个小小妾侍,别说她不愿,便是堂堂周家,也不答应! 周思梧终于消停了,王府终于认命了,可是景宁候府却不这么认为,但是再闹,他景宁候府也不怕便是。趁着这个空挡,陆赫青带着苗青澜出了门。 周思梧的事情牵涉到了琅琊周氏,只怕那边不会善了,终究是要解决的,等他们无理地打上门来再说,而在此之前,他却要带着苗青澜去做另一件事。 在驻外任期的命令下达之前,他还是要先把自己的兵集齐。不然他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不说,还保护不了苗青澜。这次圣上下旨命他前往,可不是让他去镀金的。陆赫青沉默了一瞬。既是出外赴任,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回不来。 原想着不能带苗青澜一道同去。此一行可说是不会太平,路上怕是就会遭人毒手,但一想及他若三年五载不回来,难道留苗青澜一个人在这偌大候府?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他也实在不放心留苗青澜一人在这龙潭虎穴一般的京都。 左思右想还是带上一起走吧。虽然苗家人都在京都,但他们也难能在这里护她。 于是,便有了前面陆赫青同苗青澜的谈话,要带她一起走。苗青澜也不放心陆赫青一人在外。外面刀光剑影刀枪无眼,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她不得担心死。况且,她也想到外面去看看,她看了那么多游记、山海志啥的,早就被迷的一塌糊涂了,如今有这样一份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如何还能错过? 苗青澜笑得合不拢嘴,笑眯眯的望着陆赫青,她可一直都有个往外跑的想法呢。此行纵然千难万难又如何,她虽说是个女子,可却也并没那么弱小,不管怎样,她也是都很想去的。 “何时启程?”周思梧的事定然还有后续,他们若此时一走了之,只怕会让母亲为难吧。 “没到时候。”陆赫青道。他牵着苗青澜往外走,边走边道,“我们现在要先去找一个人,安排一下。”他笑了一下,回头望着乐呵呵跟着他的苗青澜,指着门口的马车示意她上车。 苗青澜快走几步跳了上去,回头示威一般的看了陆赫青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叫他莫要小瞧人。陆赫青失笑,也忙跟了上去,钻进马车。 驾车的正是家宝。 陆赫青也上车后,家宝便驾着马车往城门外去。家宝的驾车技术竟然还不错,一路平稳没有颠簸,由于是在城内,马车走得并不快,不过也还是很快就出了城。 “公子,到了!”在一个岔道口家宝停了马车,他跳下马车撩起车帘,对里面的陆赫青说道。 “好,可都备好了?”他问。 “是,就在那边。”家宝朝旁边林子一指,一阵风吹过,将树叶吹得沙沙响,林子里一匹雪白骏马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了出来。白马快走到马车胖时停了下来,低下头狠狠打了个响鼻,又漫不经心地看了马车里探出头的陆赫青一眼。 陆赫青立时便笑了。 他转回身进了马车内,将一脸不解的苗青澜接了出来,对家宝摆摆手道:“你先回吧。” “公子,您放心吧,您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保证完成任务!”家宝上了马车,笑道。 “……”快回吧。陆赫青没理会他,连个眼角都没予他,任他垂头丧气黑头土脸的回去。而陆赫青呢,也是带着苗青澜上了马。 “接下来我们就骑马去吧,一路上你还能多看看。”陆赫青笑道。 “你说的有理。”苗青澜也煞有介事的点头。她虽然疑惑为何半道上改骑马,但是想来陆赫青自有主张,无需她担心。他如何说她听着便是。 果然,这一路上他们骑着马走走停停,倒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不过似乎从一开始,陆赫青就没说过要赶路。但到底还是好奇,问了出来。 “又不是什么要紧事,顺便带你放放风罢了。你若不喜,我们可以快马加鞭,反正也快到了。”说着,陆赫青的手往前一指,前方隐隐约约正是一个小村庄的模样。 “真的!”苗青澜叫了一声。她没有骑过马,也没坐过马,这几日在马上算是体验了一把。实话说,骑马并不如何舒服,他们一路行来都慢悠悠的,惬意极了,此刻陆赫青一提醒,她倒是想到了自己还未体会过风驰电掣、骑马奔腾的肆意,倒是当真想要试上一试。想着,她便回头巴巴的望着陆赫青。 “夫君,要不你加速吧,我没关系的。”她笑得很好看。 “你啊!”看到了苗青澜的眼神,陆赫青如何还猜不出她是如何想的,这是嫌走的慢了,想来点刺激的。他宠溺的轻捏了下她的琼鼻,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方笑道:“既是夫人想的,为夫如何会不满足。不过……你可要坐好了!”他邪邪一笑。 这笑竟莫名令苗青澜生出些不详来,只是还不待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陆赫青已经一抖缰绳,白马便迅速蹿了出去,迅如疾风。她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不过幸而她是被陆赫青环在身前得,就是这极速奔跑而迎面扑来的风将她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她整个人都缩进了陆赫青怀里,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精壮的胸膛。 俄而,马儿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被颠的发丝凌乱得苗青澜忙张大了眼看去。 入眼的确实是个平和的小村庄,由于他们尚在村外,只能隐隐约约的看着村子里的人来来回回,气息祥和。小山村里面鸡犬相闻,阡陌相交,这可实在是个好地方呀! 她惊喜地扭头问陆赫青,“这儿……我们是来这般祥和的小山村做什么的?”她记得没差的话,此番是来寻人的。难道是有什么隐世高人?或者又是来寻谁呢?苗青澜疑惑的望着陆赫青。 “寻一位故人。”陆赫青将马拉到林子边,拍了拍马屁股便由它去了,而后便揽着苗青澜往村子里走。边走边皱着眉思索,“我也忘了人到底住哪儿了,不如我们便慢慢找过去好了。”陆赫青提议道。 “你竟不知道?”苗青澜奇了。 “我只知道是在这个村里。”陆赫青道。 这样两个玉人般的人物竟然会到他们这个闭塞的小山村来?村子里的人纷纷放下手头活计往村口跑。也不知是谁先说的,村口来了两个富贵人物,奔走相告间全村的人几乎都知道了。他们日日在村子里干货,鲜少外出,对于外头来的人自然很是稀罕,总觉得外头的人就该是三头六臂或者长相妖异的,总之必定是不同于他们。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会跑出去看的,田里仍有几个背顶斜阳的身影在劳作着,他们对所谓的外人甚至好看的玉人是没有一点兴趣的。 苗陆二人堪堪进村,便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这些人面带笑容倒不似要对他们如何,看样子似乎是纯属好奇。苗青澜和陆赫青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二位贵人莫慌……”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周围躁动着安静的村民便瞬间静了下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一个须发皆白的拄着木头拐杖的老者走了出来。“村里少有人来,且又是两位贵人,村里的人淳朴,便都想着来瞧瞧,若有惊扰请勿怪!”老者看着陆赫青,笑呵呵的说道。 “无妨。”陆赫青摆摆手,他并未在村人里感觉到恶意,是以也并不介意,只是道,“这位老伯,我们到村子里是来寻人的。三年前有个叫马贵封的汉子来了这里,不知……”他问是如此问,但是他却知道,马贵封三年来一直都在村里,并未离开。 “马贵封?”老者敲了敲拐杖,沉吟片刻才道:“你说铁蛋啊,在的。”老者又举起拐杖朝远处山边指了指,“喏,他在那儿呢。铁蛋啊,原来那么活力的一个小伙子,自从三年前回来,整个人都变啦!变喽变喽!”老者叹息着摇摇头,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慢腾腾的便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肥肥的一张。手机码字真累,呜呜。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 74 章 对于老者的叹息,陆赫青并没有说什么,而这位老者,也没有再问他们找马贵封有何事便径直离去,显然并不太想管这些事。倒是那些村民,刚才老者还在时尚还理智,安静了不一会儿,老者一离开,他们又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想要看一看这两个外来人是如何玉人。 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陆赫青虽然有武艺在身,但包围他们的偏偏又是些毫无恶意的淳朴乡民,一时间竟也是有力无处使,根本出不了手。可是面对越来越拥挤的人群,陆赫青明显觉得自己此时快招架不住了。倘若他一个大男人都有点吃不消了,苗青澜怕是……突地,陆赫青脸色大变。 刚刚还被他护在身前的苗青澜呢? 哪去了? 怎的不见人了? 陆赫青急得冷汗直往外冒。 终于,陆赫青冷下眼,面色一肃便厉声喝道:“退开!”苗青澜不见了,他如何还静得下心来?这一声大喝,顿时喝退不少人。随着人群的散开,他的视线也开阔了起来,忙四下里寻找苗青澜。他的疯狂举动但是把本来散开的村民吓得又围了上来,这下陆赫青是真不耐烦了,他赤红着一双眼,喝道:“滚开!”如玉的容颜上竟是狰狞可怖之色,瞧着很是骇人。 人群被镇住了,大概是都没想到这个瞧着文弱,玉树临风的公子竟会突然爆发,而且如此恐怖!吵嚷的声音一点点小了,人群也在陆赫青毫不客气的瞪视下一点点散开。陆赫青冷着脸扫视一圈,却仍没有见到苗青澜的身影。 怎么还是没有!陆赫青心急如焚,瞪大了眼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疑。可分明苗青澜就是跟在他身边的,他刚才还怕人群挤到她而将她护在身前,可怎么转瞬间她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陆赫青冷眼看着围拢起来的村民,他突然觉得这些“无辜”的村民真是可恶!若不是他们突然围上来,苗青澜也不会不见! 他的目光突然定在身旁的那个小湖里。靠近湖边的水中尚有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泛滥,看样子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凝神再看,却是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涟漪未见平静。莫名地,他心头一跳,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跃入脑中,根本无暇多想,他一个猛子就扎入了水中。 不一会儿,他便从水里钻了出来,只是他的手上好像还拖着什么。 那在水中四散开的长发,分明就是一个女子。这时才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心急身旁的女子。进村时倒确实是两个人的,只是才一会儿的功夫,这女子怎的就跑进湖里去了? 而就在众人大悟的同时,陆赫青早已将苗青澜救上岸。而后,来了一个面貌清秀的姑娘,道是自己就住在湖边,可以暂时先将苗青澜带到她家去。既然已经找到苗青澜,陆赫青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同之前所见的那位温润如玉的公子毫无二致。一边纷纷感叹着城里公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边又叽叽咕咕着这马兰花好是滑头,竟先一步将这对玉人请去了家里。 陆赫青对这些丝毫不在意,现下苗青澜落水未醒,他心里便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公子,您先歇一会儿吧,我来照看这位姑娘吧。”马兰花端进来一碗姜汤,对陆赫青道。村里也常有人落水或是淋雨,但男人们大多没什么事,第二天照样神清气爽的去田里干活,可是有些女子便就娇气了些,得先喝碗姜汤去去寒,免得真落了病。 “多谢!”陆赫青对马兰花笑了笑,仍是接过了她手中的汤药,显然对于照顾苗青澜的事他并不想假人之手,“还是我来吧,我夫人向来娇气。”陆赫青淡淡道。 娇气的苗青澜:“……”好气哦,谁说我娇气了! “公子和夫人很恩爱呢!”马兰花羡慕道,只是她心里却非常不是滋味。打从看到陆赫青进村的第一眼,她就看上了这位温润如玉的俊俏公子,当时被陆赫青牵着的苗青澜倒是被无视了个彻底。也是当时陆赫青暴怒时她才注意到被陆赫青抱上岸的苗青澜。 她自认姿色不错,也不输这位面色苍白的夫人,便想着给自己多加点戏,可以让陆赫青记住她。却不想费了半天功夫熬好了姜汤送来,却并没能寻到什么机会,反倒是被人委婉的拒绝了。她心中微微苦涩。 看着陆赫青小心翼翼生恐下手重了会弄痛正昏睡着的人一样,温柔的给她喂药、擦嘴,凝视着苗青澜的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她不觉黯然的往后退了一步,才悄悄的转身离开。 她出了房,才看到天边的晚霞都映红了半边天。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想起,正在田里忙活的兄长就要回来了,而她还没有做好晚饭。再没心思想些有的没的,马兰花匆匆跑进厨房。 喂完了一碗可驱寒的姜汤后,陆赫青才有闲情打量四周。据马兰花所言,她家里如今只剩下她和一个哥哥,这间屋子原本是她爹娘的,不过爹娘去了,而整好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空屋,这才挪了作客房用。原本是要滕出她自己的屋子的,但是陆赫青拒绝了。 住在女子屋中算怎么回事!陆赫青分的清楚,即便这儿是乡野之地,他也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这会儿见苗青澜渐渐平稳了下来,他才打量了一圈屋子。门窗都很新,想来是翻新过。屋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瞧着倒也干净。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行军打仗的时候,什么地方没睡过?不过就是个简陋些的屋子罢了。可苗青澜到底是也是富贵人家出身,身子娇贵,他生怕她受了委屈。便是有委屈,她定也是要忍着不叫他担心的。陆赫青坐在床边,捧着苗青澜的手如是想道。 他媳妇儿怎就这般好看呢!陆赫青瞧着苗青澜略显苍白的小脸,神情微有不悦,却还是觉得即便她生病了那也是最好看的病人。陆赫青自然知道苗青澜并没有多大事,只要多休息些时日自然就好了。陆赫青执着苗青澜一只手,两眼不错的看着她,只是心里仍然盼望着她早些醒来。 索性,到了这儿也就不急了。反正人是肯定在这儿的。只不过这会儿陪着昏睡的苗青澜才是正经事。 “陆公子,这些都是我们农家自己做的,您……不如试试?”正沉思间,马兰花突然推门进来了,她手里提着个竹篮。 透过她打开的门,陆赫青往外瞥了一眼才恍然,原来已经傍晚了。 谢过马兰花之后,陆赫青并没有动桌上的饭菜,仍然守在苗青澜的床边,温柔地看着她。马兰花张了张嘴,本来是想跟陆赫青搭上几句话也好的,但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嘴。她也不笨,陆赫青这般明显的送客行为,她也是明白的。 最终,咬了咬牙,马兰花下了决心般的往外走去。既然这位公子实在瞧她不上,她也不会上赶着。只是这位公子的相貌,实在是俊得过分了些。她心下仍有些不舍,但她心里又极是清楚,她若再生出些大胆的想法,怕是会给整个村子招来祸患。 她慢腾腾的往外走。 “兰花!兰花!”偏是这时,一声大吼将她的万般纠结都吓了回去! 是在田里的兄长回来了!马兰花才猛然想起自己在这里耽搁地太久了,怕是兄长饿了。她应了声,忙提了裙摆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她兄长力气大,做的活多,吃的也多。白日里在田里干活也不轻松,偶尔还会帮帮乡里乡亲的做点什么,每每家来都是饿着肚子的。 而眼下,也确实是他回来的时辰了。 马兰花忙跑出去张罗着把热在锅里的饭菜都拿出来。果然,当她把所有饭菜都端上桌,也一并坐下用饭时,她那个强壮高大的兄长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几块肉,便开始大快朵颐。饭间,马贵封问起她,今日村人都放下活不干跑出去是干啥时,马兰花便将今日事都说了出来。 末了,她道:“如今,他们就在家里。我安排他们住在爹娘那屋了。” “也行,权当做好事了。”马贵封对此倒是并无所谓。或许马兰花今日的善意之举,来日会为她带来好运也没个准。马贵封在外头见的多了,好歹也知晓些。村人都淳朴,也不会为此说道她一个未出门的姑娘。 只是,马贵封突然顿了下,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别看马贵封生的人高马大,但心思细腻行事谨慎。在外行军打仗那些年又跟着将军学了些道理,自然懂的也多。这会儿见马兰花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他便知道,怕是这丫头动了歪心思! 马贵封三年前荣归故里,如何不会想着自己家中父老乡亲?自是带了好些东西回来,还大肆宣扬了一通村子外的世界是如何大不同,更是将一些达官贵人的奢靡生活也讲了出来。当时,他不过是当谈资讲了。 如今看来,只怕这丫头当时便上了心。 ☆、第 75 章 不成,他得去看看! 马贵封如是想道。 城里人套路深,兰花又是个爱做梦的,这些富家公子来这儿走一趟,怕是就能勾走不少女子的心,更何况兰花长得好,十里八乡的小伙子们可都惦记着呢,可不能被这些败絮其中,金玉其外的人给毁了去。 越想越坐不住,马贵封快走往东屋去。 只是在院子里,他就看见了正魂不守舍的在院子里溜达的马兰花。 他隐到了暗处,将马兰花在外徘徊不定,一双含情美目时不时就往门窗紧闭的东屋瞟去的样子看在眼里。里面门窗紧闭并无外出的打算,而这厢却是一个痴情女子…… 说好听了,兰花这是到院子里散步消食来了,说难听了这是什么什么来着!马贵封一时想不起来,但也知道这终究是不对的。 他虽也觉自家妹子哪哪都好,但是这也得分跟什么人比啊! 哎呀,也不能说是痴情女子。就他妹子这情况……马贵封抓抓后脑勺,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直到马兰花转身离去,他才暗暗嘘了口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郁闷的抹了把脸,才走近了东屋。他抬起手,扣了扣门板。 “是谁?”里面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反正世上声音相似之人很多,想不起便想不起了,马贵封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这家的主人。”他沉声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玉面华服的男子。此人正是陆赫青。他一听到这样特意压低了的声音,便识出这便是他要找的马贵封。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原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人,不想这会儿竟是直接就住进了马贵封家里。他下午抱着苗青澜进来时,虽然心情急切,却也没忘观察周边环境。这马兰花的家虽然跟京里没得比,却在这乡野之中也算不错了。 陆赫青暗暗点头。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站在门口的男子果然同村人说的玉人一般无二。只不过皮囊虽好,不知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物什。 马贵封神情阴翳。 这样貌端的是人模狗样,难怪将他妹子兰花迷的七荤八素!马贵封心里极为不爽,他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那些空有好相貌的公子哥。此刻,他审视地瞪了陆赫青一眼,冷哼一声便大摇大摆的要往里走。 他一早就得了消息,今日来村里的只这男女二人罢了。况且这男子又长成这般模样,怕是没少拈花惹草,他全不将他们看在眼里。便是他硬往里头去,谁又能说什么? 这本就是他的家。 “站住!”见到马贵封这般肆无忌惮的模样,陆赫青心生不悦,冷声道。他倒没想到马贵封会这般无礼。见到自己不行礼便罢了,竟然…… 等等! 陆赫青突然意识到,马贵封此刻定然是认不出自己的。这么一想,他无奈地往下巴上抹了一抹,眼神复杂地看着马贵封,却仍是想不出他对自己如此无礼还满怀恶意的缘由。他并不介意马贵封的无礼,但是他想要闯进来,却是不能的! “怎的?小白脸还敢拦我?”马贵封不屑地将陆赫青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声,“这里是俺家,俺还进不得是怎的!”显然,马贵封并不将看上去纤细瘦弱的身板看在眼里,这人身边也没带什么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马贵封自信地想。 他如此想也是如此做的。 他显然并不理会陆赫青,一门心思想要进去。但陆赫青是谁,又如何会让他如愿!苗青澜尚在昏迷中,他可不想闹出什么麻烦来。于是,他冷下脸,沉声道:“马贵封,休得无礼!”他这一声,隐隐蕴了气势其中,仅仅只是一句话,竟将马贵封喝退一步。 马贵封后退一步,震惊地抬眼盯着气势陡然变得强大起来的陆赫青。难怪此人敢独身离京来他们村,虽说这里离京都并不远,但终究是还有着不远的距离。一路上过来,怕是也不见得有多太平。 “你是何人!”马贵封嗓门大,大喝一声便撼动了院中杏树上的叶子,无风自动地摇了摇,便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同时,他这一嗓子竟奇妙地吵醒了正昏昏沉沉的苗青澜。 听到身后的动静,陆赫青再没心思对付马贵封,忙不迭地转身回去,迅疾如风地跑回了床榻边。昏睡着的苗青澜小小地嘤咛几声,渐渐有了醒转的迹象。这点微小的变化,无疑给了陆赫青莫大的惊喜。 “你可算是醒了?”陆赫青欣喜地凑上前,伸出手温柔低摸了摸苗青澜冰凉的额头。原本沉甸甸低压在心头的担心忧虑随着苗青澜的醒转而轻松了起来,他顿了顿,继而又担心地问,“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好着呢!”虽然声音有些沙哑,但苗青澜仍然是微微弯了眼眸,她微微点了点头,回应陆赫青,安抚他一颗胡乱躁动不安的心。 “别担心!”她说。 得到陆赫青的回答之后,苗青澜才得了空闲,放心地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环境。屋子虽然简陋,但是必需用品却都备好的,收拾地倒也干净,一应摆设也都齐整。想来屋主人也是个爱干净的女子。苗青澜暗暗点头。 如此打量了一番,她才又看向陆赫青,困惑地问他:“我怎么了?”她当时明明就在陆赫青身边的,怎地才一转眼身边就没了陆赫青的身影,而且周围都是水。又想起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湖边,她便知自己此刻身处何地了。 只是,她到底是如何跑进湖里的?这却是不知了。 陆赫青也摇摇头,他也是不知苗青澜为何会掉进水里,就算是村民太热情……想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只是任他想破脑袋也终是想不出苗青澜这是遇见了何等神气事件,本以为或许问问苗青澜会知道,哪知道她才是更迷茫。 “这村子有古怪!”良久,陆赫青才皱着眉道。 苗青澜也是深有同感。 “你小子说什么呢!啥叫这村子有古怪!自己有毛病敢怪我们村子有古怪,是活腻了不成?兰花好说话,人美心善,我可不是!”这边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道粗犷的声音插了进来,那言语间竟是丝毫不客气,甚至语带威胁。 “这是谁?”苗青澜才刚刚醒来,并不知道这儿是谁的家,甚至连什么兰花是谁也不知道,更不用说眼前这夹枪带棒说话的汉子了。不过看这满脸胡子的汉子,莫名地她竟然觉着有些熟悉。她眨了眨眼,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时初见时那个满脸毛的陆赫青。 “他是这屋子的主人,也是我们要找的人,马贵封。”陆赫青见苗青澜躺得不舒服,便将她抱了起来,让她枕着自己坐在自己怀里。而后,视线扫向一脸凶恶地瞪着他们的马贵封,淡淡道。 陆赫青说的漫不经心,马贵封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他之前倒是得了信,说是有人寻他。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何事寻他,想来那人也只是听谁说起过他,断不可能还识得他。可如今,面前这人竟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而且从他并不在意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怕他! 难不成这小白脸还有什么依仗不成? 马贵封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将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翻了个遍,脑子里却并没有这般样貌的人。而且此二人明摆着就是一对夫妻,即便不是夫妻,那也不是什么好到哪儿去的关系,也不知他的兰花到底是咋想的。 倘若真是后一种,那此人更是万万沾染不得!且观他气度样貌,如何都不像是瞧得上他们乡下村里姑娘的。兰花这梦呀,看来是注定要碎了!马贵封暗暗叹了口气,但他打量的目光里仍然没有收回警惕的审视。 面前俊秀的公子和病弱的女子之间,无论怎么看都极为恩爱。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但是……马贵封瞪大了眼一脸凶狠地看着两人,粗声粗气道:“你是何人?为何识得我?”他不过一个小小士兵,承蒙将军不弃才得以跟着学些手段,长了些旁人不晓得的见识,但说到底,他仍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是此人非但寻到这儿来了,还能够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怕不是别有用心之人吧。 马贵封想的多,陆赫青却是全然不知。他只冷着脸看杵在门槛上的马贵封,心里暗骂自己糊涂,竟然忘了给自己的脸做点什么了。不过这会儿也由不得他了。马贵封虽然是个粗人,但他心思活络,行事小心谨慎。怕是这会儿早把他的模样记到小黑册子上了。 陆赫青满脸黑线的想。 “马贵封!”他突然沉声大喝,却是听得原本怒目圆瞪的粗莽大汉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这是来源于身体的最直接的反应。 “末将在!”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更了,不好意思小可爱们,更晚了!!!主要是不想把一章分开发,也不想变成短小君,所以……更了很久。 ☆、第 76 章 看着陆赫青这张盛世美颜,马贵封瞪大了眼竟是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才是。方才,他那一声大喝,令他下意识的便做出了反应,时光也仿佛一时间回到了在军营里跟着将军打仗的日子。但是,眼前之人,分明同他们粗犷硬朗的将军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啊! 马贵封想不明白。 “你以为我是谁?”陆赫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今日之事,即便今日不能收拾了马贵封,却是必定会留到来日的。 “……俺不知道你是何人!”这么一来,马贵封也是突然想明白了为何这二人来此偏僻小村庄并不带护卫,想必此人本身便是有些本事的。不然,怎可能一声大喝便令他心生惧意,仿佛回到了军营,在营地受训的时刻。 至于他是谁,马贵封是猜不着的,虽隐隐觉着有些许熟悉,但想破头都不能将这般俊朗的样貌同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人联系起来,顶多也只能是此人在他军中呆过,或者他是谁人的亲戚之类,旁的再多了,却是如何都想不通了。 马贵封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此时自己若是认下了,怕是日后免不了要被折腾,穿小鞋啥的最是他们这些武人所不喜,也看不透。但若不认,却也未必能好到哪儿去,若此人光明磊落,怕是也不会有多么糟糕。 看这小白脸眼神不善的盯着他的模样,他心里就忍不住发憷,怕是不管如何,此事都不得善了。但终究,后一种可能,他还能撑着赌一赌。 “你不知?”陆赫青冷笑了一声,眼神危险地将马贵封上下打量一通,突然又略过了这个话题,冷着脸问他,“你来,所为何事?不知屋内躺着女眷吗?就敢如此鲁莽的闯进来!”一提到这点,陆赫青就气不打一处来。 幸而,他那一嗓子只是将苗青澜吵醒了,若是打扰了她的休息阻碍她醒来,他才真是要好好活动筋骨才是。 “不知。”马贵封面无表情的回道。 “很好,等着!”说完话,陆赫青“砰”一声又关上了门,将马贵封关在门外便不再理会,转而回屋安慰一脸担忧的苗青澜。 而马贵封呢,傻傻地站在门外却是瞪着紧闭的房门一时傻了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着?啥意思?这是等下要来收拾他的意思?那他这会儿回屋作甚?找家伙吗? 一想到等下就能将这人模狗样的小白脸狠揍一顿,马贵封心里莫名就是一热。自从三年前回到村里,他就不再需要日日艰苦训练,也不再整日生活在喊打喊杀声中,回到村里,一切战火仿佛都一瞬间离他远去。 日日在田野间劳作,整个人仿佛都颓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可以让他活动活动筋骨,简直不要太好! 看他这强健的身躯,再看那小白脸的小身板,任是谁都看得出孰强孰弱,根本毫无悬念!马贵封心里冷笑,即便是在军中,以他的身手都能排上前五,更别说面对这样一个俊俏的公子了。他倒是没有什么大错,只是把兰花迷成这般模样,怕本来就不是个好的! 只是……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将他关在门外! 好吧,等便等吧。他就守在门口,免得那小白脸趁黑夜怕了跑了。若真如此,他岂不亏大了!守在外面也好,等下要狠狠揍他一顿,找回些场子才是。 马贵封恶狠狠的想道。 把人高马大的马贵封一人晾在屋外,陆赫青却是完全不为稍后会发生的惨案担心,他更不担心自己会如何,只牵挂着不要让外头的动静扰了苗青澜休息才好。她才醒来,不管怎样还是应多多休息,少思虑才好。 “阿澜,你再多休息会儿吧,我出去一会儿就回。”他淡淡地笑着,温柔地执起苗青澜伸在衾被外头的手,握在手心,“不要担心我,你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我们明日就可启程回去了。”说罢,他又不舍地伸出手,点出拇指眷恋地轻轻揉了揉她尚显苍白的脸颊。 “嗯,”苗青澜点点头,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我知道的……”她顿了顿,终是忍不住,还是微微勾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乖巧道,“我等你!” 也不知是不是此番落了水的缘故,苗青澜竟是难得露出如此柔弱的样子来。竟是看得陆赫青心里不觉又是化成了一团,对马贵封的怒气也是更上升了些。倘若不是他如此无礼地来打扰,他此刻定然不需如此纠结! 陆赫青心里一番起起伏伏,马贵封自然是一个子儿都不知道的。若是当真知道了眼前这位究竟是何人,怕是再借他几个胆,他都不敢造次。 可是,方才让他好好想想,让他猜一猜,他都不肯用脑子。既然他给了一次机会,而他并不珍惜,那还有何好说! 也不想想,若只是一般人,哪个会闲的没事干专程跑来一趟寻他。紧紧只是少了一把胡子,难道他就不是陆赫青,黑面将军了? 笑话! 陆赫青捏了捏拳头,黑着脸开了门。 甫一出门,陆赫青就看到了一步开外,面朝大门站着的马贵封。他也不意外,马贵封虽然心细谨慎,却并不是个多么讲究的,脾气也是格外暴躁。他能忍着等他出来揍他,也是长进了。陆赫青笑了一下,便又收了那点意思。 他走前两步,来到马贵封跟前,冷冷地睨他一眼,道:“来吧!” “喝!小子莫要目中无人!这会儿,就让俺来教你如何做人吧!”马贵封瞪大了眼怒视眼前一派淡然,好似打倒他不费吹灰之力一般的陆赫青,他大喝一声,猛地举起拳头就冲了过去。 这一拳他并没用全力,谁知道眼前这小子经不经打。所以,这一拳,不过是个试探罢了。 哪想到,面前这瞧着细皮嫩肉的小子竟是当真有些能力的,他定定地站着,只是稍稍侧了侧身子,竟然就躲过了这一击。从容淡笑着反手就是一掌,将本就因冲势过猛的马贵封拍得差点摔个狗啃泥。 “怎地?在我手下一招都走不过?”陆赫青后退一步,并没有趁机再上前。他微不可闻地笑了声,倒是从这一拳的力道里能感觉出这几年即便不在军中,马贵封也是不曾懈怠的。他又如何看不出马贵封这一拳没有尽全力,故而出言相讥。 “看来你这小子也是有些能耐的!呵呵,刚不过是让着你罢了!要不是怕打坏了你这副小身板,俺用得着收着力吗!哼~这会儿你可小心了,俺不会再收着力了!”虎目一瞪,脚下蓄力一蹬,又猛然向陆赫青扑来,拳头破空而来。 他们距离本就不远,这一下也是说时迟那时快的,马贵封正心内自得,似是料定陆赫青躲不过这一拳,要被揍成个乌眼青了。 只是下一刻,他还没乐上多久呢,只见陆赫青身子微侧,灵巧地轻轻一抖就避过了这迅猛一拳,同时左手探出,五指张开朝着马贵封的拳头就迎了上去。不见他面上有任何异色,一掌包住了马贵封的拳头,怒道:“出拳勇猛却无计,只会逞匹夫之勇吗!” 他一把甩开了他的拳头,怒斥:“看来这三年的农夫生活是将你磨钝了!” 人还是那样的人,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气场瞬间就变了,马贵封也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刚才还只是觉得这把声音不过是有些熟悉罢了,却不想这人更该是熟悉才是。 “将、将军?” 在叫出那个让自己敬畏的称呼的同时,马贵封整个人都傻了。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翩翩贵公子竟然是有黑面神之称的大将军。要不是将军的路数他实在熟的很,他也不能凭借这几招就看出来。 不过,将军他之前可分明不是长这模样的,难不成是换了个头? 如若不然,这震骇也未免太大了些吧! 马贵封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看来是被吓得不轻。虽然不可置信了些,但能说出那句话,便断然不会是旁的人。他跟着将军也有多年了,得将军栽培,自然对将军也是熟得很。不过,将军在京里不是号称女不嫁吗?可是屋里的女子……是何人? 想着,马贵封的眼神便控制不住地往后面飘。只是门关上了,是以并不能看见什么。但饶是如此,陆赫青的眼神仍然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他冷冷地睨着马贵封,一字一顿森然道:“你、眼、睛、往、哪、儿、飘、呢?是你看的吗!” “不……”在得知眼前一直看不惯的小白脸竟然是他们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时,马贵封再也硬气不起来了,小心翼翼地低了头,生怕触了霉头。黑面神可不是白叫的,当然也并不只是因为那一脸浓密的胡子,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位大将军天大的脾气。 当然,大多时候,陆将军都是很好说话的,和军中将士们也很能处得来,但是一旦犯到他手上,那真真是生不如死,或许还觉得死了或许还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了晚了。更新啦! ☆、第 77 章 “将军您这是……”马贵封目光游移不定地往陆赫青脸上扫,似乎是想要寻出哪怕一点儿堂堂黑面神过往威武霸气的影子,只是他如何都看不出,在他浅薄的认识里,大概只剩下换头一说了。可要是头没了,人怎么还能活呢? 马贵封觉得自己能直接把自己蠢死。 可他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恼得不行。但眼前的是他打不过骂不过,官也比他大的大将军,他哪来的什么胆子问将军,只是不搞清楚,心里又是痒痒得不行。 陆赫青只一眼便看出了马贵封的那些心思,只是他并不点破,只神秘的一笑便又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贵封。 “归队了!”他说。 “是!”这个答案,其实在认出陆赫青的时候,马贵封就已经猜到了,怕是此事还不简单。否则将军才不会亲自来此,怕是有什么秘密行动也未可知。当下,他也不做他想,立时便应了下来。 “明早出发。”说罢,陆赫青就回屋关了门。 随后,马贵封也悄然离开了院子。 “放心吧,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我们明日便回城。”说着话的空儿,陆赫青便坐到了床边,微笑着抚了下苗青澜因为出汗而贴在两颊的碎发,轻声安抚道,“你也要快些好起来才是,否则怕是明儿个我们也是回不了城的。” “……”苗青澜拿幽怨的小眼神扫了他一眼,闷闷地抿了抿嘴,又扯了扯衾被往上拉盖住口鼻,只留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瞪着陆赫青。 陆赫青却是被瞪得乐了。 “你还有不满?”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难言的磁性,莫名地令苗青澜感觉一阵阵心动。心里好似突然蹿进来一只萌萌的小猫,让人忍不住就想伸出手挠一挠,摸一摸。但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嗯。”她微不可闻的应了声。 “好生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就走。”陆赫青去一早就看好的旁边屋子里提了热水,进屋又给苗青澜擦了擦,略做洗漱,便催着她早些休息。 虽然关了门掩了屋外的天色,但是从隐约的窗外透出的微弱光芒里也能看出,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了。 一夜无话。 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日再醒来苗青澜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竟是全无昨日病态。她翻身坐起,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再一看身边睡着的俊美男子,本就不错的心情似乎更美丽了些。她知陆赫青此刻定然是假寐,他一个武人,又是这般自律,都这个时辰了怎可能还赖床不起?定然是忙完了才来陪她再小睡一会的。苗青澜心中甜蜜,遂起了玩乐之意。 她屏住呼吸,慢慢慢慢的向陆赫青靠近,而后捏起自己一撮乌亮秀发,用发尾轻轻地在他面上扫了扫,见他似要眉间耸动,似要睁眼,她忙又捂了嘴,免得自己笑出声,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似是才醒一般。 苗青澜打哈欠,嘴才张了一半,陆赫青就张开了眼,只是那眼神清明哪有一点儿才醒的样子。他微笑着看向她。 见此,苗青澜心内暗道一声不好,却又不好掩饰,想来自她醒来之后的一举一动他都洞悉了。她心下百转,却没什么好办法,只面无表情地打完哈欠,便想穿衣出去。从陆赫青身上跨出去吗?苗青澜犯了难。 “才好些就这么皮?”陆赫青好笑道。 “是呀,是不是很美滋滋?”苗青澜笑眯眯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状,看上去就如一朵绽放的鲜嫩花朵儿,瞧着极是可人。 “是啊!”陆赫青看着眼前这张明媚的脸,也笑了。 两人大清早的好生厮磨一番后,苗青澜整整凌乱的衣衫羞红了脸地嗔了他一句“不正经”便梳洗去了。如今二人在外,自是一切从简,苗青澜坐到简朴的梳妆台前,对着影影绰绰的铜镜梳理着长发。 幸而苗青澜并不常梳妆,平日在府里也不过略施薄粉,并无世家贵女们那等定要画上好多个时辰在梳妆打扮上的习惯。便是打扮,也不过是簪一枚簪子,涂点口脂,整个人瞧上去是清丽无双。现下,自也无需多妆扮,用木梳梳顺了长发再用簪子挽起便可。 陆赫青这时也走了过来,他双手扶着苗青澜双肩,微微弯下腰贴着苗青澜的脸往铜镜中看去,满意地看到了镜中亲密的两个人影,他的心情不觉更晴朗了几分,嘴角也忍不住上扬,透过镜子露了出来。 苗青澜也注意到了镜中影像,“你怎么来了?这回可不许你给我画眉了,还要出去见人呢!”说着说着,两人都笑了。许是想起了那回禁不住陆赫青痴缠,又同意由他给她画眉的下场,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胡说!我是来给你绾发的。”说着,陆赫青接过了苗青澜手中的梳子,小心地给她梳理着。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很难相信,这位威名在外的黑面神大将军竟有如此细致的一刻。只见他手法娴熟,下手却仍然轻巧,挽出来的发髻虽然简单,但却很衬苗青澜。 “陆将军,您的绾发手艺又提高了呢!”苗青澜捂着嘴轻轻地笑。 “是是是,都是夫人教育的好!”陆赫青谦虚一笑,将一根巧夺天工的由翡翠叶子雕饰的精巧骨玉簪子戴在了她头上,伏低身子靠着苗青澜,问她,“如何?好看吗?” “好看极了!”苗青澜毫不吝啬的夸了一句。 日头渐渐高升,一直守在灶房的马兰花估摸着该是厢房那位公子起身的时辰了,便将一直温着的早食装进小竹篮里,又端了端头发,确认头发未乱,衣衫整洁之后,方提着小竹篮袅娜地往小院中去。 她心里自有盘算,想着那位气质出尘的公子定然能够慧眼识珠,瞧出她相较其他村人更美丽,他身边那位她倒是没细看,想来她也不会差到哪儿去。马兰花自信的想着,仿佛已经见到自己这两日多走动,被那位公子瞧上了带去了京城的光景。不由地,她嘴角也更上扬了几度。 只是才走到一半,她眼前一黑,竟是被人挡了去路。 “啊!”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那位公子自是不做二选。心思百转间,马兰花似乎看到了机会,又急忙做出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来,小脸微垂,露出颤巍巍的眼睫,嘴巴轻轻地抿了起来,便连身子都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摇摇晃晃的好似娇弱地根本站不稳一般。 “兰花!”可是,事情并不如她所想。出声的赫然是她那早已出门去田里劳作的兄长,马贵封。他这一声虽然小,却并不见往日里的温和,隐隐地竟还带着警告。 “阿兄?”马兰花惊疑地顿了一下,“我只是去送饭。”好一会儿,马兰花平静下自己的心情,如是道。说着,似是怕他不信,还特意将手上的提篮往前递了递。 “我去送。”马贵封并不理会马兰花,脸上冷漠完全不如平日。若是往常,以马贵封对妹妹的愧疚,他这三年从来没对马兰花大声过,可今日竟是如此冷漠,跟以前完全不同。马兰花也是暗暗心惊不已。 若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也不须如此吧。马兰花对今日马贵封的态度也很是奇怪,分明今日之前昨日时还不是这样的。难道是……马兰花越想越心惊,难不成是那位公子做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盯着马贵封,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马贵封只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马兰花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殊不知看在马贵封眼里却是昭然若揭,再加上昨日将军的那些话,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位公子,不是你能肖想的。”马贵封看了她一眼,“你是俺妹子,俺怎么会害你。不过这位……你不要多想。” “为何?”马兰花觉得简直不能理解,为何她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得上的俊俏男子,才鼓足勇气踏出了第一步,就要被自家兄长阻拦?想想都好不甘心,好委屈的。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低了些,但是她不介意做妾啊!若是她搭上了那位公子,难道对兄长不是助力吗? 哪想,马贵封提了篮子便快步往院子里去,留下一句“今日我会随同公子离开”便大步离开不再理会她。 且不论马兰花被夺了提篮,又听闻兄长又要离开是什么反应。这边马贵封给陆赫青送了早食之后,便恭敬地走到院门口站着,一副护卫的架势。 “马贵封!”不多久,里面就传出一道声音,随即便是有人打开了房门从屋内走了出来。 “末将在!”马贵封应声。 “走吧,此一行,怕是又要耽搁几年,你且安顿好家中事务。”陆赫青牵着苗青澜走了出来,轻 轻拍了拍马贵封的肩,如是说道。“咱们村口集合便是。” “末将听令!”马贵封知道,这是陆赫青特意安排的。知道他这一去,家中只剩下一个妹妹,怕是多有牵挂,怎么也该先将马兰花安顿好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集结小兵换副本咯~~~~ 又要台风啦~大家出门要小心哦!虽然天气是真的很凉爽。 ☆、第 78 章 三人回京的路上,在一个岔道口便分开了。 路上,苗青澜问他:“马贵封知道其他人都在哪儿吗?”苗青澜问的自然是此番陆赫青吩咐马贵封一人前往临县召集其余将士的事。他要召回的这几位副将都在三年前随着陆赫青回京而同时返了乡,隐了踪迹。 至于为何没有随大军回京,却是另有原因。是何缘故,陆赫青却是没提。大抵还是没逃过飞鸟尽良弓藏的悲哀,故而陆赫青才提前做了准备。 毕竟,景宁侯府势大,却并非人人愿意见到的,总有些人想要从中做点什么,便是给景宁侯府添点堵也是好的。不然,陆赫青黑面神的丑名又是如何传出去的呢?不用多想都猜得到。 有时,苗青澜也挺庆幸,若非那些年陆赫青被传出了那样恐怖的名声,怕是她也无法捞到有一个盛世美颜的夫君,不过同时,她却也很心疼陆赫青,他虽然是男子,但是被人如此误会导致误了婚期,即便他总是表示这些并没什么影响,但终究心里还是会有些委屈的吧。 毕竟他的内心可跟他表现出来的高冷完全不搭呢! “放心吧,他们有特殊的联系方式,我相信他能找齐所有人的。届时,也是我们离京的时候了。”陆赫青揽着苗青澜,牵着马在乡间小路上悠闲的晃荡着。两人并不急着回京,因为回程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走走停停赏赏风景吹吹风,别提有多惬意了。 沿途山清水秀,竟也是难得的风景秀丽。许是曾经走过的缘故,陆赫青对这条路可以说是门清。他领着苗青澜拐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绕过清可见底的溪流,一路来到了一座巍峨大山下。 他指着被云雾缭绕而若隐若现的山顶,对她道:“我带你上山,看看完全不同的京都。”他微笑着,朝她伸出一只手。 “好呀好呀!”苗青澜也是异常兴奋。 她虽然并未被规矩束缚而关在闺阁里,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千金,也曾因身有疾而常常翻墙跑出门,但是再远却也是没有出城去的。便是坐船一路走水路来到京都,也不过是局限在江上,也不曾出去感受过。 是以,这个提议,苗青澜是极其欢喜的。 “这里距离京都可还有好些路程呢?当真能见到?”想了想,苗青澜却仍然有些不解。便是这桌山格外高些,却也不能看到那般遥远的京都吧? “我可曾骗过你?”陆赫青好笑地刮了刮她的琼鼻,不由一阵好笑。旋即若有所思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最后目光停在了她的脚上。 纤细的小腿藏在长裙里,一双粉蓝色的绣花鞋若隐若现。如何看,都不像是能爬上高山的脚。 见到陆赫青这样打量她,她如何还不明白,当下便豪气地一甩袖,抬脚便一脚蹬了上去。也不多说话,只扬着小下巴,神色傲然地睥睨陆赫青。 嘿~这是还喘上了? 陆赫青被逗乐了,跨前一步就将身量娇小的苗青澜打横抱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苗青澜耳边响起,看着苗青澜那样生动的表情和动作,他心里真是爱重得不行。虽然苗青澜较寻常女子更加能跑能跳,但终归还是闺阁女子,想要爬上这万丈高山,岂是什么易事? “我可以自己上去呀!”苗青澜嘟着嘴埋怨了一句,但扭头往上看去,见朦胧的云雾都缭绕在半山腰上,她自己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了,顿时腿就软了,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嗯?”陆赫青暗笑不已。即使抱着一个人,上山的步子也是一点没有放缓,脚步沉稳,行动速度却也不慢。不一会儿,他们就上到了半山处。 苗青澜往外望了一眼,只觉两人这是误入了仙境。仙气环绕的山林处,风景秀美,竟是寻常难以得见,一条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拍打在河中岩石上,那块巨大的岩石被冲刷地凹了进去。 “哇!”苗青澜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如何?”陆赫青笑问。此时,他已经将苗青澜放下了,由着她快步往前跑了几步,噔噔噔又跑了回来,拉过他又往前去。 “美极了!我竟想不到这样的地方还有如此雄壮巍峨的景象,简直叹为观止!”苗青澜仰着小脑袋,双目闪闪发光的望着陆赫青。 “我们才到半山而已。”陆赫青点了点陡峭的山路。 看到这般陡峭的山路,苗青澜整个人脸都白了。 “这……我们上得去?”她很怀疑。便是陆赫青上得去,她也不敢去呀!这得多可怕呀!她又没有贴在山壁上往上爬的能力。望着高耸入云的山顶,她不由地困难地吞了口口水。 “有我在呢!”这时,陆赫青靠了上来,他满面笑容地将背对着望着山顶方向的苗青澜拉进怀里,胸膛因为笑而发出微微的震颤。 “嗯,除了相信你依靠你,也没有旁的方法了。”苗青澜摇摇头,作出一脸的无奈。 “嘿~”陆赫青乐了。他再次抱起苗青澜,往后退了一步,猛然发力跑了出去,一脚蹬上了山坡,快步跑了上去。 呼呼的风声从耳旁穿过,苗青澜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也不敢睁开,直到风声停止,她的双脚接触到了地面,她才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张开了眼。 “呀!”只是才一睁眼,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却是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忙不迭后退一步,她才看清面前的人赫然便是带她上来的陆赫青,顿时她抚着因为过度紧张而剧烈跳动的胸口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喂!”她竖起眉毛,皱着眉眼愤怒地瞪他。 无声地控诉胜过言语。 哪想陆赫青竟是毫无所觉,反倒还笑得畅快,他笑着跨前一步,包住苗青澜道:“夫人莫气!为夫可舍不得让夫人生气呢!”说着说着,他又哈哈大笑了两声,便是从身后拿出一捧鲜花,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轻轻地“咦”了一声,不确定地往他身上扫了扫,发现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才露出不知是失望还是怎样的表情,微笑着一把抢过了花。捧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又从中抽出一支递给陆赫青,红着脸跺跺脚小声道:“给我簪上呀!” “遵命!”陆赫青从善如流。 晃了晃脑袋,苗青澜又往四周看了一圈,愣是没发现这儿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什么,故而也很是好奇他这把姹紫嫣红的花是从哪儿来的。 “你是哪儿摘的花儿呀?”她往他手边又探过了头去。 “此乃……秘密哟!”他竖了一根指头于嘴巴前,对着她摇了摇,笑眯眯地。 看着他这副样子,苗青澜却是哼了一声,嘟了嘟嘴,却又没得法。转而想起他说的从这儿能看到京都,便放下了这一茬,兴致勃勃地四下张望起来。 “找什么?”苗青澜这般动作引起了陆赫青的好奇,他也随她四下探看,却是什么都未能发现。 “我看不到京都呀!”苗青澜抿了抿嘴,眼里写满了不高兴。 陆赫青哑然失笑。 他伸出手往上指了指,苗青澜便也……将目光往上移了移,却是呆住了。 ……还没到顶啊? 苗青澜都快哭了。 稍稍往前挪了一步,她不过往外瞄了一眼,就心脏怦怦直跳吓得不行,可是山顶却还在那么那么高的山上。一想到还要再往上,她就吓得直打摆。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哭丧着脸,“我害怕!”陆赫青原本整洁的衣襟被扯得皱皱巴巴的。陆赫青轻轻拉下她的手,笑说,“莫怕莫怕,有为夫呢!”说着,将苗青澜揽进怀里便是紧抱着她纵身一跃,踩着树顶露出的枝桠轻轻一点,便又拔高了几分。 直到再次落到地面,他才低声轻笑一声,道:“到山顶了。睁开眼睛吧!”说着,便牵着苗青澜的手,将她往前带了几步。 苗青澜这才小心翼翼地张开眼。 往前看,竟当真将一整座京都尽收眼底!繁华的街道,雄伟的宫殿,巍峨的山寺尽入眼底。“这竟是真的……”忍不住张大了嘴,苗青澜惊呼道。 “可是没骗你?”陆赫青笑道。 苗青澜看看他,又看看前面缩小了的京都,感动地点了点头。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今日竟能见到如此震撼的景象,“太壮观了!”苗青澜惊叹,“让人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好奇妙呀!” “如何?” “这种体验很奇妙哦!”苗青澜回头看了一眼陆赫青,笑眯眯地对他伸出手。陆赫青也会意地张开双手,微笑着将投向他的苗青澜揽入怀中。 “那儿!”陆赫青指着一处对她道,“瞧见了吗?那儿,那个山头还记得吗?” “嗯。”苗青澜点点头,靠在陆赫青的怀里也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还记得那个时候,正是他们到京都的第二日,去的月老庙。只不过,在那里却也有忘不掉的记忆,尤其是当那些黑衣人刺来的时候,当时心脏都吓得要停掉了! 想起来不好的事儿,苗青澜顿时心情就不好了。她捏了捏陆赫青的腰,懦懦道:“我们回去吧!也该回去了,府里事儿还多着呢!处理完了才好离京呀!” “夫人教训的是。”陆赫青笑了笑,欣然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才更新出来。。。 ☆、第 79 章 此时本就已近黄昏,若是再慢些,怕是月上柳梢都下不来了。苗青澜自知自己走不快,也知时辰不早,心里也是想着早些回去才好,便是同意了陆赫青的提议,由他带着下山。 早有上山的经历,下山就更加“一回生二回熟”了。也不用苗青澜动脚,孔武有力的陆赫青抱着苗青澜大步往山下走。他虽然速度快,但是步子迈得稳,手臂也有力量,故而抱着苗青澜也毫不费力,走得稳健。 对于苗青澜显得极为漫长的下山路,在陆赫青脚下却是被缩得极短,苗青澜只觉一阵又一阵的清风吹过脸颊,才不过片刻功夫,二人竟是已然到了山下。 可原本留在树下吃草的马却是不见了踪影。 这却是把二人都看傻了眼。 放眼山道十里,实在荒得很,再看山道两旁,也并没有什么踪迹。马儿如何会无故跑走?陆赫青总觉哪儿有些不对劲,便护着苗青澜走到了山道边上,整个人一瞬间便进入了备战状态。 苗青澜却也是瞧出了不对来。这般安静的气氛,隐隐散发着不祥,此刻好像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越平静稍后的暴风雨才是越凶猛。 果然,不一会儿草丛里便传出窸窸窣窣的草叶拨动的声音,陆赫青耳朵微动,犀利的目光猛然往那无风自动的树冠上看去,眸光警惕凶狠,好似从树上要蹿出什么危险的凶物来。 苗青澜也被这一变故弄得心慌慌的,紧紧揪着陆赫青的袖袍,躲到他身后,只余一双明灿水润的大眼睛仍然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破空之声陡然擦破了凝滞紧张的空气落入耳中,陆赫青猛然抬头,眼神坚定,手上却也没闲着,一扬手便牢牢接住了从树上投射来的箭矢。厉眸一冷,反手把接住的箭矢朝着飞来的方向又扔了过去。 “扑通”一声,从树上掉下一个人来。 苗青澜定睛看去,只见摔在地上的那人一身短打,浑身黝黑满脸胡子,根本就看不清脸,而他仰倒在地,小腹上插着一支颤巍巍抖动着的箭。观这一身打扮,想来是土匪无疑了。不过他这一脸的胡子……怎地就跟过去的某人如此相像? 苗青澜想到这儿,不由往陆赫青白净的脸庞看去。 陆赫青却是不知苗青澜心中所想,他只觉这些胡乱跳出来抢人马匹还妄想害人性命的土匪着实可恶。竟然在这样的时候来阻他!他恨的牙痒,只是此时毕竟天晚了,若想在城门关闭前进城,必须马上上路才行。 实在是耽搁不得。 “我们的马呢?”陆赫青冷喝一声,没有理会摔在地上的人,环视一圈,却仍不见那些藏头露尾的土匪出来。耐心告罄之下,陆赫青猛然大步上前,一把就将倒地不起的粗壮大汉拎了起来。 由于腹中中箭,又被陆赫青满脸不耐地拎了起来,那人面上青筋毕露,青白着面,双眼紧闭,显然是疼得厉害。 此时那大汉蜷着身子,白着脸被一个弱不经风的男子拎在手里,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原本还埋伏在草丛中的土匪们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地瞪着陆赫青。 想是都没想到被他们早早定作目标的弱气男子竟然有此神力。 且瞧着这男子身形匀称,如何都不像是个能打的,说是白面书生一点不为过,却全没想到他们这是千挑万选还是超背地找了个硬茬。 这些土匪个个凶狠,面带戾气,只是他们面对的却是于千军万马之中大杀四方的黑面神。要比煞气,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陆赫青。 “你你你……”他们万料不到这人竟是如此凶残,与他的俊美外貌简直南辕北辙! 本来这些土匪们就是想着杀人越货,将这小白鸡和边上这个柔弱的女子一并劫了去的。可是这会儿,这一出……他们早早就准备好的那句“什么你的马,那是小爷的”,都生生咽了回去,一个个瞪大了眼,被陆赫青的凶残所震,再不敢提起半分。 另有一人机灵了些,赶忙谄媚地在陆赫青下手之前牵了刚刚被人带下去的马回来,送到陆赫青跟前,战战兢兢道: “这、这位,大大大大侠,这,这是您的马。是小的们瞎了眼,才冲撞了您!现下物归原主,请您开开恩,将我们、我们兄弟放回来吧,不然……”他面色难看地小心瞄了陆赫青一眼,继续道,“不然我兄弟……血要被放完了!” 被提着的那人的血,从腹部中箭处一滴一滴往下掉。 陆赫青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一眼送回到眼前的马,终于轻哼着点了点头,松了手,将人扔回给他们,哼道:“今日没空搭理你们,若是还盘踞于此,休怪我不给你们留活路!”他倒是想要将这帮子土匪消灭干净,可他现在只有一人,且对附近山势山头也并不熟悉,打起来胜算不大。 “是是是,我们定当改邪归正!”那小个子点头哈腰,忙不迭将受伤之人拉回。 这么快就改口了?陆赫青显然不信,但信不信的也就这样了,委实是如今时机不对。回府之后,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呢! 一路快马加鞭,再没了路上游玩的心思。 “马贵封那儿要多久才能召集齐人?”在疾驰的马上,苗青澜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城门,终于忍不住问他。皇上给的准备时日本就不多,如今他们这一趟却又因她的意外多耽搁了一日,而马贵封那儿却又不知是如何光景。 苗青澜不由地有些担心起来。 陆赫青却是并不担心。本来时间便都是算计好的,虽说府里事宜还是有的,但表妹那事母亲还是能够解决的,之前那样说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够早日回去,在京里再多留几日罢了。那些都是侯爷夫妇的心意。 陆赫青心知此一去边关,没个三年五载怕是难回来,这也是腾出些时日让苗青澜多回娘家陪陪她爹娘。 “夫人只管放心便是,时间宽裕的很。其实府中并无大事,最大不过周思梧那事,相信娘能处理好。”陆赫青眯起眼,想起琅琊周家,不由一阵冷笑。 “你既如此说,我还能如何?自然是信你的!”苗青澜回头嫣然一笑。 谈笑间,正望见缓缓合上的城门,陆赫青猛一甩马鞭,双腿一夹马肚,那通了人性的马儿便嘶鸣一声迈开四蹄高高跃起,在城门快合上的瞬间蹿入了城门,惊得守城士兵慌忙推开,它却是兴奋地提起前蹄得意的打了个响鼻,快步蹿入城中。 “啊!”苗青澜惊呼一声,却是没料到这马儿兴奋起来还有这么一出,不过很快她就平稳了下来,陆赫青握着缰绳将她紧紧护着,她并无任何不适。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景宁侯府。 回来才知周家还没有进京,不过倒是使了个小厮过来传话,被陆侯爷毫不客气地送进了王家。这意思便是很明显了,他们是根本不打算给周家这个脸了,这便是把周思梧直接送进王家了。 说来也是,景宁侯好歹还是个侯爷呢,陆赫青再如何貌丑也是个将军,你小小一个琅琊周家算得什么?敬你一尺不过是因你是侯夫人的娘家罢了,得了便宜还想卖乖怕是不太好吧! 更何况还是让大将军当王八! 你周家是多大脸! 这态度已然摆明,陆赫青也便不再理会,只安心在家陪着侯爷夫妇。左不过便是这几日,他的人马便会集齐,而圣旨也会下来。 当晚,陆赫青进了陆侯爷的书房,二人不知在谈论什么,竟是直到很晚才结束。苗青澜一个人坐在院中,遥遥地望着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弦月,心里忽的漫起一股不舍来。 她好不容易才好了嗓子,却是并未过多久又要远远地离开阿爹阿娘和阿兄。幸而此时距离她离京还有些时日,明日便回苗府再去阿爹阿娘跟前尽孝便是。如此一想,苗青澜心中大定。 没了烦心事,心大的她打了个呵欠便回屋睡去了。 翌日,精神抖擞的苗青澜早早便起了身。 “今日这是怎的了?竟是起得这样早?”陆赫青练完功,浑身冒着热气便进了屋,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嘴,诧异地看着早早便起了身,正挑了件水绿色翠竹纹镶银丝的衫裙往身上比的苗青澜。 “回娘家住几日呀。”苗青澜回头笑着道。 “是该回去几日!免得岳父岳母心伤。”陆赫青了然地点点头,“我也陪你回去几日。”陆赫青点头,越想越觉得一个合格贴心的女婿就该如他这般,全不管他大舅哥看见他有多闹心。 “你在府里多留几日呀,多陪陪爹娘才是!”苗青澜回头看他。 “我可是个好女婿!”陆赫青淡定又从容地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苗青澜的顾虑,但是这都不是事,苗府离着景宁侯府不要太近了。这点距离可不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吗!便是有事他也能及时来回。 作者有话要说:加快换地图的节奏了,哈哈,期待吗~ 接下来,不说日更,隔日更该是可以保证的!!! 不该立flag~~~% 怕打脸,哈哈哈 ☆、第 80 章 很快,约定之期便到了。 这一日,仿似早有所料般,景宁侯府里异常安静。所有人都早早穿戴齐整了侯在大厅,便连在娘家陪父母的苗青澜也在前一日回来了,今儿个也是早早梳洗了来了大厅,陆赫青自也难得没去后院早练。 “母亲!”苗青澜陪着侯夫人坐着,双眼时不时就往大厅外探看一番,显然是坐得极不安稳的。若不是早早便知晓了今日便是圣旨到的日子,苗青澜有种感觉,他们此时必然不会有这种如临大敌的感受。 她甚至觉得纵然是个措手不及也好过此时坐在大厅中枯等来得好受些。她抿紧了唇,面上神色莫名。侯夫人见此,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否则怎会如此焦躁?怕是此时她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宽慰地拍了拍苗青澜的手,侯夫人温柔地笑了笑,道:“别着急,该来的总会来的,难道阿澜你不想多陪陪我个一时半刻吗?” “怎会?”听了侯夫人的话,苗青澜一时羞红了脸。其实这事早在半月前便定下了的,她也早早便做好了准备。却不知为何事到头上了,心里才莫名急躁起来。她却也是不舍的,她舍不下自己的阿爹阿娘还有阿兄,侯府里的婆母、公公也是不舍的。 何况这一去,却是归期难定。 都道一如侯门深似海,可是自她嫁入景宁侯府,却根本没有诸多烦恼也无甚勾心斗角。想想也是,景宁侯府比之她苗府的人还要少,便是想要勾心斗角也没有对手啊!倒是常有外来的女子仗着身份来挑衅。 但几乎也都不需苗青澜动手,陆赫青便率先给解决了。 真真是,寂寞如雪啊! 可是,景宁侯夫妇待她是真的好。便是寻常人家的公婆也是比不上的,再且侯夫人又是那样爽利的性子,二人相处当真一点阻隔也无的。这一说要分开,苗青澜是当真心中不舍,但若要说留下来,苗青澜心里自也不愿的。 苗青澜咬着唇,低着头沉默起来。这边苗青澜才刚刚静下心来,门口便传出一阵齐整又急促的脚步声,往着大厅方向来。 “陆将军接旨!”一道掐尖了的嗓音传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两列十几个小黄门。 整个侯府里的人在传旨依仗进来的那刻,便都恭恭敬敬地跪拜下来。那手捧圣旨的黄门,却是不敢受景宁侯这一跪的,忙小跑着上前扶住了正欲拜下的景宁侯,苦着一张脸,道:“侯爷!侯爷您这是做什么?您这可是折杀老奴了!老奴不过是来传个旨的,让陆将军接了旨便是,可莫要拿老奴做笑! “黄公公,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景宁侯顺势站直了身子,微笑着同黄公公说道。 “老奴可没说笑!”那黄门笑眯眯地看着景宁侯,摇了摇头,继续道,“旁人不知,老奴还会不知吗?侯爷您呀,可别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而后,陆赫青上前接了旨,豪放地往腰间一别,也不管众人猛地一抽的眼睛,自顾自便到西院去了。见陆赫青离开,本就坐立不安的苗青澜原也想跟,但见他是去的西院方向,便默默地立了一会儿,也就作罢了,乖巧地回到了大厅。 西院里住着的那几位,对陆赫青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便是有了他们的相助,陆赫青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大胜凯旋。而他们之于陆赫青,也确实是过命的交情。 他去西院,许是去商量此番行程的吧。 苗青澜想。 那黄公公见陆赫青这般直接将圣旨别在腰间,只眼角闪了闪,也不见怪,愣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跟景宁侯告了辞。他对这位桀骜不驯的大将军却是非常了解,自然不会被他这等看似粗鲁不敬实则只是图个方便的举动惊到。 只是未曾料到,便是换了副好皮囊,那里子却是不曾换过。 黄公公带着皇家传旨仪仗队离开了,陆赫青也二话不说去了西院,苗青澜也回到了自己院中,清点此行需要的行装。 原以为如何也该是明日启程的,却不想竟是这般着急,下午便要即刻启程。 难怪陆赫青塞了圣旨就往西院跑。 委实是时辰无多。 苗青澜想着,便略略捡了些常用的塞进了箱笼,而其他的则是早便收拾妥当码放齐整装在箱笼,贴墙放着了。 这时,青鸟搬了一盆绿萝进来,笑道:“夫人,这花带走吗?”这盆绿萝却是前些时日苗青桑送的,他总觉得苗青澜嫁了陆赫青那个糙汉之后没有过去水灵了,便做主给她买了绿叶,让她日日见了心情爽利。 当然,陆赫青对此意见颇大,话里话外的都是对这株绿植的嫌弃。什么绿色不好啦这是要咒他一片绿啦……总之,理由很多,陆赫青死活不乐意这绿萝出现在眼前。无法,苗青澜只得顺了他,将这盆栽种于精美花盆中的绿萝移到了院落中。 此番要远离京都到千里之外的边关遥城,这点念想却是必须要带上了。想来陆赫青该是不会再闹腾了。苗青澜无奈地摇了摇头,让青鸟好生照顾着这盆栽,便缓步走了出去。 “带着吧,无论如何,这都是阿兄赠与我的念想。”苗青澜轻轻地抚了抚绿萝娇嫩欲滴的绿叶,如是道。 “好的,青鸟知道如何做了!”得了苗青澜应允,青鸟也欢快地应了下来,随在苗青澜身后也出去了。 穿过游廊,前面就是月亮门。再走过月亮门,往南就是去大厅,往西,就是去西院了。苗青澜本来都踩上往西去的石子路了,可转念一想,自己此时去怕是会耽误了他们,说不得他们在商量大事,她若去了,便是误事了。 想罢,苗青澜收回了脚,转个身往大厅去了。 一应物件还要搬上车,而大厅里侯爷夫妇也还在,当是还有什么吩咐要交代。如此一想,走着的 步子就加快了几分。 一路上苗青澜有的没的想了许多,却在快到大厅时忽而又顿住了脚步,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如何作想,竟是忽然心生怯意,却理不清自己究竟在意什么,或者在怕什么。摇了摇头,苗青澜深呼一口气,知道自己不管心里在意着什么,却都不是不进去的理由。 “父亲,母亲!”苗青澜踩着缓慢的步子走了进去。 大厅里虽不是寂静无声,却也不显嘈杂,但显然大厅里人不少。她茫然地抬起头,却见西院里的人都出了来在大厅里坐着,陆赫青正拉着某人比划着什么,可是这个某人却是一脸的不耐,看他面上表情就知,他已烦躁地想给陆赫青一巴掌。 只可惜,他打不过陆赫青也是真。 赵宝宝委屈地抱着一个小包袱,抿着嘴怨愤地瞪着拉着他东扯西扯的陆赫青,心里默默流下宽面条泪。 是的,这个某人正是行止作风异常开放的,且放荡不羁的赵宝宝。他怀里紧紧抱着的,也正是他的所有家当,便是此行的行李了。 仔细地看了两眼他手中的小包袱,苗青澜又想起了自己正一箱箱搬上马车的行李……这区别……苗青澜慢慢地移开了视线。另一边,笑呵呵的老头带着小童垂手立着,慈眉善目的模样。 “你只管放心去做,你景宁侯府的安全有老朽在呢!”老头挥了挥袖子,笑道。这老头可不是别人,正是西院那片竹林的主人。他可是个鼎鼎大名的布阵高手,任谁都想不到这位高手竟然隐身藏于景宁侯府的竹林中。 “多谢!”陆赫青诚恳道。他此一去遥城,不知归期,如今又处在风口浪尖上,恐家中生变便祭出了阵法,至少护得一时是一时。届时只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逃离京都却是不成问题的。 老头愿意留下,本就难得,此时更是愿意护住景宁侯府众人,他心下更是感激。忙躬身下去,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呵呵~无需如此客气!”老头笑眯眯地捋了一把胡子,面上红光闪烁。 未几,马车都装载完毕之后,随行的小厮便快步进来,将行程报告了之后,陆赫青大手一挥,脚步无一丝迟疑地大步向外走去。 家宝给他牵了马来,陆赫青利落地飞身上马,牵着缰绳带着马围着苗青澜的马车转了两圈,才终于消停了。而苗青澜呢,则是被青鸟拉进了马车,又贴心地给她介绍了好些当地的吃食。 苗青澜扒着车窗,双眼通红地望着身后朱红大门渐渐合上的沉重影象,万分不舍离去。马儿向着城门行去,苗青澜掀起车帘往外看。繁华的街道上依然熙熙攘攘,街市上小店都开门迎客了,做什么生意的都有。 京都如此繁华,迷人眼睛,如此富丽堂皇,自然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辆即将远行的马车。此行,并未大肆宣扬,朝里似是有意要掩了此次命陆赫青下边关的消息,更甚至好像除了少数几人,其余人并不知陆赫青此番要去戍守边关。 苗青澜蹙着眉头想了想,总觉得此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罢罢罢,这不过是她的无端猜测罢了,具体如何她相信陆赫青定然自有思量。坐在缓缓驶出城门的马车,苗青澜忍不住又探出了头去,遥望渐渐远去的京都。却不知遥远的遥城,又该是如何状况,届时又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这最后几段。。明明不是这样的……改了改了 ☆、第 81 章 到了城外十里一处路边亭子前,陆赫青下了马,同时也将苗青澜接了下来,牵着她便走进了亭子。 这个亭子就是供路人休息使用的,因为建造的年代久远,不免便显得有些破落,亭子中央的石桌边缘也不知为何缺了一个角,桌面上斑斑驳驳的,满是划痕,甚至有两个石凳都被踢翻了滚到了一边。 苗青澜抬眼看他,不知带她来此有何用意。 “怎的了?”她问他,同时拿袖子掸了掸石凳上的灰尘,便坦然坐了下来,仰面看着进来后就一言不发,且神色间若有所思的陆赫青。又问了一句,“你是带我下来透透风的吗?” “自然不是!”陆赫青听到了苗青澜的问话,头都不抬直接回道,“我们在这里等人。”说着,他向亭外矮坡处看去。顺着他的目光,苗青澜也朝那儿看去,想来他要等的人便是从这个方向来吧。 咦?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人?难道不是这个方向?苗青澜伸着脖子看了许久,却并没能看到什么,心里不由疑惑起来。倏地,她又猛然看向了出城的车队。除了第一辆马车坐了她和青鸟,后面的车上几乎全都是他们的行李了。 出兵的队伍呢? 马贵封找到人了吗? 苗青澜突然发现,自己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不过再一想她又释然了,这些事儿本就不是她该知道的,更何况陆赫青从不对她说这些事。 “等谁?”终于,忍不住的苗青澜问出声。 “我的兵!”陆赫青淡笑着侧头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往远处一指,“你看,来了!”这个时候,他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情愁,他脸上的意气风发,竟是她从不曾见过的一面。 “打仗哪能不带兵,让我去送死吗?”陆赫青轻笑一声,在苗青澜身旁坐了下来。 果然,远处显示出现了一个黑点,然后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那哪里是什么黑点,分明是一群骑着马的人!只是这群人身上穿什么的都有,花花绿绿的,并不似寻常军队。不过马上,苗青澜就想明白了,他们这样的装扮,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苗青澜一想起自己的那个猜测,心里便是各种担忧。总觉得这一趟遥城行,不会那么顺利。但是这不是日常文吗?为什么会有种即将变成武侠文的感觉?苗青澜心慌慌地抓着陆赫青的衣袖。 且不提苗青澜是何感受,陆赫青此时才是几欲奔溃。 好好的一队兵士,即便是要伪装一下,穿的花花绿绿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人人配了匹高头大马?这般似乎才是更吸引注意吧?说好的掩人耳目呢? “夫君,我倒是瞧见马贵封了。”苗青澜站了起来,走到亭子边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几人,笑道。 “夫人,我不瞎!”陆赫青抚额。 苗青澜闻言,“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似乎自从出了都城,身上就格外的轻松,整个人都仿佛松懈了下来。苗青澜笑眯眯地看向陆赫青。陆赫青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笑而不语地同她对视片刻,方哈哈大笑起来,来到一脸莫名的苗青澜身边,揽着她的肩与她一道。 “将军——”一人快马朝这边冲来,马儿跑得正欢时突然一个急刹,马儿前蹄高高扬起,一声嘶鸣过后,马儿还未停稳,马上那人便匆匆跳了下来,一个箭步蹿到二人面前,跪下一礼道,“将军,幸不辱命!”黝黑的汉子说到这儿,咧开嘴乐了。 “甚好!”陆赫青扶起他,看向相继赶来的一众人,高兴道,“各位都辛苦了!再辛苦几日,到了遥城再好好休整一番!” “好——” “俺们都是将军的兵,自然是跟着将军!” “遥城!出发!” 陆赫青一句话,这些将士便不问缘由一个个誓死追随,群情激昂的热情很燃,苗青澜不由看得眼红。朝里有人想要暗中对付陆赫青,甚至是整个景宁侯府,但在这儿,却有一帮血性将士以性命相托! 苗青澜突然心生感慨。 “既然人都到齐了……”陆赫青从众位列队整齐排列着的将士们面上一一扫过,“那我们便启程吧!”他当先一步向前走去。苗青澜看了他坚定的背影一眼,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后面一众人上了马紧随其后。 浩浩荡荡的队伍远不是才出城时可比的,之所以如此谨慎,自然是防着路上生事。陆赫青一行人不过是先行罢了,大军此时还在集结,稍后便由副将带来。 所有人都想着能早些到遥城,是故队伍速度难免加快了些。而马贵封等人虽然仍然跟在马车后,却并不是如寻常军队般排着队的。 因为人少,且此时各个着装也都花花绿绿异常多彩,并不如军队那般严肃,几人谈笑着分散布在车队四边,将车队包围了起来,形成了围护之势。 这一群人都是陆赫青的心腹大将,是绝对信得过的,且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武力的苗青澜无疑是针对他的利器,唯有将她保护好了,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行动。至于苗青澜对他的重要,他想或许都不用多猜便能知道。 更何况,他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苗青澜的看重。 京都里无人肯嫁的黑面神终于娶到媳妇了!这年头竟当真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貌丑可怖的黑面神,如此女儿胆气必定是极大的!倘若这样的女子黑面神都不好好看着,怕是即便抬出了大将军的身份,陆赫青是注定孤独一生了。 如此一推,苗青澜之于陆赫青何等重要还用多说吗!都城里许多人却都是这般想的,因为刮了胡子的俊朗版陆赫青,他们无缘得见,自然只能道听途说另外再凭着想象了来猜测了。 而之前见过陆赫青并惊为天人的那两位贵女,却是没这个胆子四处传说的,她们自然也没这个想法。 陆赫青并不在乎旁人如何议论说道他,也不关心旁人如何中伤他们的关系,他只在意苗青澜的感受,也只在意苗青澜。苗青澜在他心里占了多大的分量,外人自是难以想象。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得小心地将苗青澜保护起来。 车队在山道上行了十天,苗青澜就在马车上颠了十天,终于,她坐不住了。 “夫君——”苗青澜撩开车帘,可怜巴巴地望向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陆赫青,她扁了扁嘴,“夫君,我能下车透透气吗?”她的目光渴望地望向了陆赫青身下的那匹大白马。实在是山路崎岖,她坐在马车里可是被颠了个半死。 之前为了不妨碍行军进程,她也一直没提,他们虽然不是日夜兼程,但前进速度却也不慢。这么多日,苗青澜确实一直待在车上,跟着他们风餐露宿什么都不说,这会儿看来是真的受不住了。 她虽然不是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可不管如何仍然是个娇弱的女子,能撑到这份上也确实难得了。陆赫青略一思索,再抬眼一看身后将士们疲惫的面容,终于下了决定。 “众将士听令!”他调转马头,“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大家也都累了,停下好好休息。” “是!”整齐划一的喊声震天。众人自然也是早就疲惫不堪了,行了这么多路,一直也没如何休息,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呀!但是他们将军便是没吭一声,将军不动,他们哪儿敢动。 动作利落的跳下马,众人席地围成个圈,坐着小憩。 见此情景,苗青澜却是拉了拉陆赫青的袖子,小声问他:“你也一直未见休息,可要好好休憩一番?”陆赫青挑了挑眉,待要说话,便听苗青澜又道,“不若你进马车里好好歇一歇,我上马溜一圈?”她的目光又溜到了马上。 这可是一匹有灵气的好马,上回苗青澜可就见识过了。她早在陆赫青的陪同下学会了骑马,又在马车内闷了这许久,见着马儿,可谓是心痒难耐。 “眼下真不是个好时机。”陆赫青回道。 “哦!”苗青澜自然也知道此刻时机不对,大家都很累了,根本没功夫再顾着她了。她心里也是明白的,故失望的低下头,绞着袖子闷闷不乐。不过,她又一想,好歹是下了马车,可以好好松快松快了,便又乐起来。 她仰着脸,好奇地问他:“遥城是怎么样的一座城?”对于自己即将生活的地方,苗青澜充满了好奇。 “比不上京都繁华,也不如江南那般舒适。”陆赫青望着前方遥城的方向,笑了笑。他收回目光,笑着看她,“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的!”陆赫青相貌英俊,温暖的笑起来的时候便给人 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好呀,我听你的!”依偎在陆赫青的怀中,苗青澜手搭凉棚往远处眺望。突然,她咦了一声,瞪了眼仔细看去。 “怎么了?”陆赫青忙问。 “那边来了好多人!”苗青澜惊呼,不管怎么看,都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苗青澜的心脏忽然“砰砰”地剧烈的跳动起来,莫名地生起一股不安感来。但再一看,陆赫青就陪在她身边,便强压下心头的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 82 章 紧接着,一群来势汹汹的蒙面人骑着马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他们没有下马,即便到了近前,反是打马围着他们绕了几圈,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之声,也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那眼里闪烁着的,分明便是不怀好意。 陆赫青上前一步,即便此时他是站在地上,并没有那些人骑在马上的高度优势,他仍然能够在气势上跟这些人战个不分上下! 蒙面人绕着他们走了几圈,视线在这里巡视几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显然并未发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而后当先一人一抬手,后面的人驱马上前,二人耳语几句,目光仍然不离陆赫青等人。 陆赫青见他们如此,心里也有了猜测,却什么都没说。 他警惕地瞪着那些人,小心地护着苗青澜退后一步,同时眼风朝四边一扫,刚刚还闭着眼睛靠着岩壁休憩的众人同时睁开了眼,慢慢站了起来,朝着陆赫青和苗青澜聚拢,将二人围在了中间。 忽然,那马上之人的目光定在了黑须遮面的马贵封的脸上。 这人在找他无疑了! 只是一个倏忽间,陆赫青便看出了端倪。 也不知道马贵封是怎么想的,好好一个虬髯大汉,为了让自己更像陆赫青,竟是硬生生毁了形状美好的虬髯,给生成了这幅蒙面巾的模样,令人不忍直视!再看马贵封,陆赫青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年那形象是多么惨绝人寰灭绝人性。 他微微侧头看了苗青澜一眼,心里充满了对苗青澜的感激之情,同时暗自庆幸,当初苗青澜得多瞎才能看上他!旋即他又洋洋自得道:若非他魅力过人,苗青澜怕是自戳双目也不会予他把。 呵呵,皮这一下。心里果然爽快许多。陆赫青心里自嘲道,但他同时也没忘了如今是何处境。 “素有黑面神之称的陆将军果然名不虚传!”那马上之人冷冷一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睥睨恶狠狠瞪着他的马贵封,“可惜啊,除了这一把胡子在下可并不觉得将军真的有何能耐!” 显然这人是将马贵封当成了陆赫青。 在场的陆赫青一方的人见此,也都明白了这个乌龙。但是谁也不会傻兮兮地出去纠正,甚至心里动了念头,不若先将将军一行送走再谈?可是他们才有一点想法,便感受到如针刺般的火热视线。 几人具是浑身一震,好似回到了军中接受来自陆赫青的魔鬼般的训练那会儿。太可怕了!挺直了身板,他们此时哪里还敢多想别的,目光凶狠地怒视着马上这伙来者不善的人。 蒋军,也是陆赫青的心腹战将之一,不过他的资历比起马贵封等人可就轻多了,但是这人有勇有谋还是个极其重情义的性子,也从不搞些小动作,很是崇拜黑面将军陆赫青。 只见他微微扬起下巴,眯着眼喝问:“你们是何人?找我们将军何事?”说着话,他一步跨到了马贵封身后,隐隐有以马贵封为尊的意思。 他这一句话接的妙,恰恰切中了那人将马贵封错认为陆赫青的当口,但他话里话外并未承认马贵封便是陆赫青,不过是挪了个位置罢了。原本,他就站在马贵封身旁的,当时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将军,而此刻这个站位,对他的行动才是更为有利。 马上之人并不知他所想,便想当然的认为是自己猜对了。心里不免有些自得。 实在是这些人当中,除了马贵封裹了一脸的胡子,其他人可都干干净净,没这么干的。那人扫了一眼,忽然心里生出的那股子热意莫名又沉了下去。 “既然你就是陆赫青,那就好办了!”考虑到陆赫青武力值太高,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不仅出动了十几人,更是出了备用计划。若是这十几人还拿不下那陆赫青,他们便从女眷身上下手。 可眼下来看,这位黑面神很不怎么样啊!要生擒了他,也是手到擒来的!他也不想多事,向着左右一点头,便率先动手了。他的目标就是“陆赫青”,其余人则负责其他的一些虾兵蟹将,几人分工明确,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打。 马贵封气急,幸而他反应也是极快,猛一扭头便躲过那人飞来的一脚,反射性往后蹬蹬退了两步,目光恶狠狠地盯住那人。若不是他反应足够快,怕是就要交代在这蒙面小子手里了。 “卑鄙!”马贵封喝骂一声,站稳身子便是一记迅猛的左勾拳,挥出一拳之后便矮了身子,同时一脚秋风扫落叶。即便那人躲过了拳头,也必然躲不过去脚下,马贵封双眼赤红,拳头和扫腿里都带着愤怒的之火。 那人也是未曾料到被他轻视的“陆赫青”会突然爆发,冷不防吃了几个重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方才站定,蒙面巾却是被这一拳揍得,跟着飞了。 他右手摸了摸被揍的嘴角,心想着这一拳太猛,估计要出血,翻出手指一看,果然!果然流血了!他双眼死死盯着马贵封,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疯狂来,而后将手上血迹一舔而光之后,扯了扯嘴角,也是怒了! 马贵封哪管他怒不怒,只恨声喝问:“你是什么人?”从这人动手的路数来看,这人是有功夫的,怕是跟那边有所关联,许是南边的人。马贵封眯了眯眼,毕竟跟在陆赫青身边最久,他却也是知道一些的。 关于南边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这些人选择在他们通往遥城的路上对他们进行攻击,若说他们没有谋划没有心思叵测,怕是无人肯信。 “话多之人,死得快!”那人冷笑一声,“所以,我不说!今日便是你死期了!陆赫青你不是很能吗?你来啊!来啊!来啊!”那人不管不顾地挥着刀,看似毫无章法,却将自己周身护了个严实,一时之前之间竟是无人能上前。 马贵封等人恼得不行,这样耗下去终究不是个法子,他们近不了他的身,他也伤不了他们,一时之间竟是陷入了僵局。只是那人挥舞了一会儿,突然扬声道:“拿下他们!活捉陆赫青!”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自己都这模样了,竟还下令要活捉陆赫青。简直不自量力!马贵封哂笑,一把大刀挥得虎虎生风。既然这伙人将他错认成了将军,他们也就将错就错地顺着他们好了。 马贵封一个人挡着蒙面人,使他再不得近前半分,既保护了身后的陆赫青和苗青澜,也打消这人想要抓他的念头。他马贵封虽然不及将军,但是上阵杀敌也从未怕过!咬着牙,马贵封提着刀又追了上去。 反观陆赫青,因相貌着实过于俊朗,与军中的血腥形象完全不符,所以那些人便是直接忽略了他,只以为他是哪家公子,受这几个陆家军护送去京都的。 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陆赫青和他的陆家军。倘若无法生擒,便就地处决!上面下达的指令便是如此。蒙面人们当然知晓此次任务并不简单,只因他们面对的并不是寻常人,而是一群训练有素、满身戾气的军人。 没有一个人敢大意的。渐渐失了马上优势之后,几人纷纷跳下马来,与陆家军战成一团。而陆赫青的将士们,虽然穿着打扮上略显招眼,但是动作上却是丝毫不留情,一个个干脆利落,恨不得立马将这群来历不明的蒙面人杀个片甲不留。 陆赫青护着苗青澜一点点退离战圈,轻声道:“你快回马车上去!”他肃着面,神情凝重。他的战士们正在奋勇杀敌,虽然他相信他们,但是终究不知敌方底细,唯恐生变,当早早结束才是! 苗青澜自然知道此时是何情况,她当然更清楚她留下并无任何助益,反而还可能拖累陆赫青。当下便点点头,紧了紧拉着的陆赫青的大手,含泪道:“你也是,千万小心些!” “嗯,我会的!” “好!”苗青澜低声应道,在陆赫青的注目下,跑回了马车。同时,驾车的家宝在陆赫青的眼神示意下,虽然万般不愿,终究还是驾着车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而解决了后顾之忧之后,陆赫青却也毫不含糊,一个箭步就冲了回去。他的目标赫然便是那个蒙面人的头头。虽然他与马贵封正斗得难舍难分,但是很显然,马贵封并不是他的对手。 “呵,黑面神?不败将军?怎就如此不堪一击?”那人嘲讽道。 马贵封闻言,更怒,骂道:“孙子!你懂个屁!”刀未至,一脚已然先一步踹了过去,将那人踹的一个趔趄。 “嗤——”的一声,那人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击,马贵封身上立时被一剑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滴落下来的场景将陆赫青的眼睛都染红了!他赤红着眼冲上前去挥剑相向,挡住了那欲落在马贵封身上的一剑。 他扭头冲呆愣在原地的马贵封大吼一声:“走!”便不再理会,而是专心地对付起面前这人。他手上用力,一剑冲开了那人的剑势,冷道,“你的对手,是我!”说着,一剑砍了下来。 “怎的?我好意放你一命,你竟上赶着找死不成?”那人也是恨极,本来再来几刀就能完成任务了,可谁成想竟会半路杀出个不怕死的白斩鸡?“坏我好事!饶你不得!”一时间面目狰狞,凶相毕露。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更新啦~~~卡卡的。。。唉 ☆、第 83 章 “呵——”陆赫青也并不与他多说,凤眼微微上挑,满眼的不屑,他轻轻地勾起嘴角,“上!”只不过一个字而已,仿佛有光芒洒下,立时间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好似便是在光芒中披上了战甲,原本文弱书生的气质,刹那间变得凛然刺目。 这哪里还是刚才被他们以为的只是受这群人保护的公子哥,分明才是一个大杀神啊!这般如狼似虎凶恶的目光,与之前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人判若两人! “哈哈哈,大话谁不会说!嘴上说得再厉害,刀剑无眼你可知道?”即便陆赫青霸气外放,那些人也不过是被震了一愣,但旋即便回过神来,恼恨杀人无数的自己竟被这无毛的胆小小子的气场给震住了。 黑衣头头被气得不行。 “哇呀呀——”羞恼之下,便如同杀红了眼一般,提着剑就杀了回去。在他眼里,这不过就是一个想要逞英雄,还只会嘴上功夫的无名小子。杀他如杀鸡,容易得很! 当真如此吗? 事实上,直到动手了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可是,他再后悔已然来不及。若不是他小瞧了对手,若不是被这张欺骗性的面庞欺骗,他怎会……好恨啊……恨啊……恨……他不甘的倒下了。 在此人倒下的那刻,跟着他一道来的蒙面人们这才发现了情况的不对。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能与“陆赫青”打个平手的头领,竟然被一个弱鸡一样的美貌纨绔一招秒了?!其他人也是吃惊不小,要知道他们头领武力值超高的!能跟“陆赫青”打得不相上下的!或许此人更加能打?他们面面相觑,都不不知道陆家军是哪里找来的人,竟如此厉害! 也不怪他们震惊了。实在是没了那一脸幕布一样的胡子的陆赫青的相貌与武力实在是不相匹配,况且陆赫青的样貌也并未传出去,是以见过陆赫青真面目的人并不多。在他们心里,陆家军的领头人,陆赫青就该是他们见到的马贵封那模样的。 直到此时,他们仍然未能反应过来。实在是他们认定了马贵封就是他们今次要劫杀的陆赫青,而突然出现的人自然只能往外援方向想了。 他们却全没想过认错人这个可能! “头领!”一人悲愤地叫喊了出来,双目喷火地瞪着陆赫青。 也不知是惧于此人骇人的目光还是怎样,陆赫青竟是倒提着剑后退了一小步。那人见此,眼眸陡然放出光芒,他早便觉得其中并不简单,看来此人或许当真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厉害!他在他这一退里,仿佛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他眼里燃起狂热的光,握着剑的手上一阵又一阵的热意传来,觉得自己此时身上充满了力量,想要杀死这个弱鸡一样的男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实在是,陆赫青的盛世美颜,与超强武艺,甚至是陆赫青这个名字,完全不搭!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他冲上来,本以为自己能拿个人头回去,却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上去根本就是送人头的!而他也打从一开始就误会了陆赫青的那一退。 陆赫青退开几步,并非是怕了,也没有多想什么诱敌之计,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同尸体离那么近罢了。 倘若他知道自己这个误会大了的误会竟是如此,怕是几升血都不够喷的吧。 “将军!”由于陆赫青加入 ,且极快的解决了两个人,更是将蒙面人的头领都一招秒了,原本隐隐被压了一头的陆家军瞬间士气高涨!他们口里高呼“冲啊”,仿佛突然有一股新的强大的力量注入他们身体一般。 随着这声充满敬畏的“将军”,蒙面人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竟是愚蠢地认错了人。那个他们以为的陆赫青并非陆赫青,而在他们眼里弱鸡一样的男子,才是战场上无有败绩的大杀神陆赫青! 原来,他们是认错了人,才低估了陆赫青,才会轻易被杀死! 一个个都目眦欲裂地瞪着陆赫青。 便是这时,突然一声惊呼传入耳中,陆赫青猛然张大了眼回神看去。这一眼,竟是令向来沉稳的他肝胆欲裂!只见一个骑在马上的蒙面人不知何时竟追上了马车,正举着剑往马车里闯! “阿澜!”陆赫青突然大喝一声,也不管此时自己身处何境,转身欲要抢上前去解决。虽然他心里也很明白自己这时便是火速追上去,也改变不了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先解决了这里的杂碎…… 但是,他还是跳上一匹马,疯狂地冲了上去。 等他追上时,一滩鲜血正从马车里淌出来。 而那人正咧着嘴疯狂又残忍的笑着,将马车劈裂。马车内浑身是血的苗青澜闭着眼靠着车厢瘫坐着,双手无力地下垂,而一旁的青鸟却是护着苗青澜的姿势,歪斜地倒着…… 她们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单单只是想到这种可能,陆赫青就觉得心如刀绞,痛彻心扉是什么感觉,那是痛到心底之后心情变得麻木的痛。他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仿似要滴出血来,狠戾的凶光在眸中蔓延,任谁被看一眼都会胆颤心惊毛骨生寒! 而被盯上的蒙面人此时便是这种如芒在背的胆寒感觉,他只觉自己此时遍体生寒,连手上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了,但是推下山崖马车却并未因蒙面人的收手而减缓下坠的速度。 陆赫青大吼一声上前抓住车把,但他忘了,纵使他天生神力,马车里还倒了两个人,他一人之力如能能阻?他抓住了车把,但也只是抓住了车把而已,整个车厢却是翻滚着落了下去。 “啊!”陆赫青站在山崖边怒天狂吼。他怔怔地往下看去,密林层层叠叠看不到底,而马车翻下去之后也再寻不到踪迹。他只觉一股无名怒火蹭蹭地往上冒,双眼渐渐变得赤红如血。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向那个蒙面人,挥出一剑。而后如发狂的野兽一般,狂猛地冲回去,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杀光这些杂碎!便是凭着这股子气势,他杀了回去,而陆家军们全都退出了这个杀戮圈子,任由陆赫去发泄。 且不提山路上是何等修罗场一般的情景,掉落山崖的马车却是磕在了一块凸出的巨石上,撞得四分五裂的同时,也将车厢内的两人甩了出去。 呼啸着的风,将二女卷到了茂密的树林,苗青澜被挂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当风声在耳边响起时,苗青澜虚弱地睁开了眼,只是她看到的只是无尽的岩石峭壁,和郁郁葱葱的树林,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下坠,甚至眼前出现了一幅幅似曾相识却又未曾见过的画面。 哦,原来……这些令人悲伤愤怒的都是我的前世。 原来,我是重生的…… 恍惚间突然记起自己是重生的,难道便是因为再次走了这条山道,她终究还是逃不过死在山崖下的命运吗? 苗青澜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就好似是对她无声的嘲讽一般。她爬下树,无力地靠着树干坐着,仰头呆呆地望着天,脑子里回放着掉下时眼前闪过的画面。那时她才记起来,她上一次也是这样掉下山崖的。 不过上次她死了。 她蔫蔫地坐着,双手无力地下垂,摔下的时候伤到了胳膊。眼前走马灯似的回放着上一世的情景。她闷闷地疑惑着,自己怎么会忘记了重生前的那些记忆。 明明那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会忘记?可是再一想,又觉得是那么的无关。上一次所遇非人,而这次,她嫁给了陆赫青,她的哑疾也治好了,她们家也好好的……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走。但是却仍然有很多事件避免不了,还是发生了。似乎该怎样的还是会怎样,并不会因为中间的人不同而产生任何的变化。 她上一世并没遇见陆赫青,也未曾去过京都。阿兄在一次出外归途中失去了音信,阿爹生意被坑,被人谋了银钱。而她呢?因一直是个哑巴,也未能许个好人家,还是婶娘给说和的,却是个为了她家钱财的! 而他们一路北上,却是在中途因那人的侍妾陷害,她被他们推下了山崖。 实在是个悲伤的故事,幸而这次及早遇见了陆赫青。只是……苗青澜蹙着眉,为难地看向嶙峋陡峭的山壁,寻思着如何才能爬上去。 仰着头却望不到头,顿时,她心里生出些许绝望来。看来,即便不是被摔死的,她也会被这密林困死!苗青澜低头苦笑。 “小、小……姐!”突然,苗青澜听到细弱的呼喊。凝神听去,她大喜,是青鸟!青鸟也活下来了!只是,她在哪儿?苗青澜打眼四顾,却根本不曾发现半个人影! 青鸟!青鸟青鸟青鸟……“青鸟!”她想呼喊,却无奈的发现,声音嘶哑。她做不出回应——一时间,苗青澜整个人都颓了! 作者有话要说:紧赶慢赶我紧赶慢赶…… ☆、第 84 章 她张了张嘴,却仍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努力了好几次,却根本无济于事,也毫无进展。啊!苗青澜张大了嘴,想要叫喊,双手紧紧地捏着树丛里的树叶、草根,忍受着手臂脱臼的疼痛,发不出声音的莫大恐惧更是席卷了全身。 她瞪大了眼看着前方,眼里却没有一点焦距,仿佛濒死之人遇见巨大的恐惧一般,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呼吸急促,甚至她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而变得僵硬。 “小、姐……”青鸟的声音在一点点远去。苗青澜不知她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如她这般。她多么想出声叫住她,但是却仍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开始绝望! 好不容易恢复的声音,这次又要被收走了吗?在这样大的树林里……苗青澜怔怔地环顾四周,到处是参天的大树,还有些藤蔓紧紧缠绕着好几棵树干,将之为了起来。在这样大的树林里,她,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她,能做什么呢?怕是只能等死了吧! 苗青澜悲观地低了低头。 “滴答——” “滴答——” 什么声音?苗青澜茫然弟睁开眼,却见自己身侧不知何时起了一个小水洼,而滴答滴答落下的却正是她的泪水。 她怔怔地看着水洼中倒映出她的脸,她哭了?什么时候? 既然眼泪掉落还能发出声音,那么,即便她无法说话、叫喊,也是该能发出声音的才是!一想到这儿,她双眼一亮,重又燃起了希望。面上虽然泪痕未干,但是面上却是阴霾尽散。 说干就干! 她想到了身侧的石子。艰难地挪了手过去,抓了少少几颗,又忍了从肩膀处传来的剧痛,艰难地把石子丢出去。石子碰到树干,落到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同时,她也微微前倾了身子,而后猛地往身后撞去,背靠着的那棵并不粗壮的树被撞得晃了晃,树叶相撞发出簌簌的声音。 只是这点动静相较来说,还是小了些。苗青澜一咬牙,再次狠命往后撞去,同时手上也没闲着,抓了一把石子就扔了出去。 如此多次反复之后,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青鸟的注意。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试探着叫道:“夫人!是你吗夫人?夫人……” 回应她的,是几颗滚落到她脚边的石子。那几颗石子分明是被人抛出来的,石子上沾了一些血迹。单单只是瞧见这斑斑的血迹,青鸟便险些昏过去,但她莫名便觉得,掷出这些沾满血迹的石子的人,便是她家夫人! “夫人,是你吗?”她慢慢向着树林走近几步,忐忑地问道。 回答她的是再次投出的石子,不过这次,石子并非数颗一道弹出,而是只投了两颗! 两颗石子! 是苗青澜! 看见石子的那一刻,青鸟心内狂喜。她本就并无大碍,不过是气力用尽才显得摇摇摆摆,而此刻,在得知夫人还活着的时候,她忽然好像身体内灌满了能量,重新抬起脚步一脚便跨进了黑暗的树林里。 簌簌的风吹落叶声,细碎的虫鸣鸟叫此起彼伏,为这片处于黑暗之中的树林更增添了几分幽暗可怖。 但是一想起刚才抛出的两个石子,她退缩的脚步重又抬了起来。“没事的没事的,小心些便是了。”青鸟轻轻拍了拍胸口,望着眼前黑洞洞好似一张大口的黑暗森林,吞了吞口水,终于鼓起勇气跨了过去。 “姑娘?夫人?”她小心翼翼地走着。脚踩在断枝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随着青鸟的靠近,苗青澜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心下稍安,摸到一截树枝便捏着树枝往地上有节奏地敲去。 听着声音,青鸟悬在嗓子眼的石头终于砰然落地,她欣喜地道:“夫人!我可找到你了!”她捂着嘴,循声往前又走了几步,才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瘫坐着,手里捏着一根树枝缓慢地敲着。 “姑娘,”她觉得奇怪,为何苗青澜不说话。若说叫喊应答是没气力了也是应当的,但是她都走到她身边了,为何还是不理她?而且敲击树枝的节奏分明便还是当初无法成言时候的讯号。 倏地——她心里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旋即她又释然了,料想着情况该不会那般糟糕才是。许是姑娘受了惊,又或者实在太累……她想着想着,又摇了摇头,而后借着透过树叶缝隙落下的月光看清了此刻苗青澜身上的状况,不由捂紧了嘴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忙小步跑上前,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探了探苗青澜的鼻息,确定还有气,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上前小心地搀扶起苗青澜,将她带出了这片山林。 树林不远处便是一条涓涓溪流,青鸟小心地扶着苗青澜过去,将早已昏迷的苗青澜送到了溪流中央一个凸起的平坦的大岩石上。 此处视野开阔,水源充足且边上林子里还有些果子,于她们而言,此地是等待救援的最佳位置。 以将军对姑娘的爱重来看,将军必定会派人下来寻找的。青鸟望着缀满星星的夜空,如是安慰着自己。若是留她们二人在此等荒凉之地,怕是活不过三天!青鸟忧伤地想着,不禁又担忧地看了眼昏迷着,全身血迹斑斑且双手不自然下垂的苗青澜。 便是再不晓事,她也知道苗青澜状况非常之不妙。可她并不能想出任何方法,她心里也是着急,但是再急又能如何?她只能祈祷这山崖底下并无野兽,她们在溪流中央是安全的,最好下一刻将军便能天人降临一般出现! 青鸟往苗青澜身边靠了靠,默默地想着。 而此刻的苗青澜呢?便是昏迷着,却也是不得安生。 如同坠入一道恐怖的长廊一般,她不停不停地走着,这条游廊很长,笔直的却望不到尽头,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是暗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四周落针可闻,一点声音也无。 无端的,便营造了一种孤立无援的气氛。 莫名地,她原本平静无惧的心里也渐渐滋生出一种恐惧的情绪来。越想越害怕,越看越害怕……苗青澜缩了缩脖子,疑神疑鬼地走着,只是心里实在太害怕,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得后来,她狂奔起来。 心跳急促的跳动着,呼吸声越来越大,双腿也渐渐如同灌了铅一般,再跑不动走不动,到得最后,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挪动着。 直到再也动不了,她靠着坐了下来。 而也正是她这一坐,她竟发现对面一望无垠的黑暗中竟透出了点点昏黄的光晕,而光晕之中渐渐地走出两个小女孩。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们,穿着粉粉嫩嫩的小裙子,手牵着手在花园中奔跑、跳跃、欢笑。 这两个小女孩,赫然是幼年时候的她和苗青珠,彼时她们正在花园里玩耍。苗青澜初看到这幅画面时觉得异常熟悉,也是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这里便是他们苗府了。 画面是跳跃的,里面记录了苗府的变化,也记录了他们苗家几个孩子的成长史。突然画面一黑,紧接着便是十岁的苗青珠跑着跑着摔倒了,然后一路哭回了二房。而她的婶娘也是这时候出现,冷漠地瞥了苗青澜一眼后,将苗青珠接了进去。 当时,小小的苗青澜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仍然皱着小脸想要往前凑,不过被婶娘三言两语的打发了。而后,画面中便是婶娘教训苗青珠的一幕,给她灌输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苗青澜略一沉思便想起了,苗青珠好像便是从那一日开始,便不再如过去那般爱跟着她了。也是从那一天起,才不过半个月的光景,苗青澜在火海中失去了声音,而婶娘也渐渐露出了尖酸刻薄的一面。 画面一点点动着,后来却是苗青珠跟她前世的夫君交易,许了那人许多钱财和权力,让他将无人敢娶的苗青澜娶了。而前世苗青澜的所有悲剧,便是从那时开始。 看着看着,苗青澜便觉得心情异常沉重,不知不觉中,眼眶也渐渐红了,泪珠滚滚而下。 没想到造成他们一家家破人亡的便是二叔一家! 是他们的贪婪和嫉妒! 擦干眼泪,苗青澜不再看光影里的画面,她也不想再看下去了。接下去发生了什么她都知道,她对她死后的那些披着人皮的狼的结局也并不关心。至少,从这一世开始,虽然前面都是一样的轨迹。 但是侯爷来杭城祭祖一事的改变,也将她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她遇到了前世从未见过的陆赫青,她到了京都,他们一家人都在京都! 恢复了些气力之后,苗青澜敲敲酸软的腿,扶着墙站了起来,重又慢腾腾地往前走去。她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头,但显然,她不想再看见这些令人心情糟糕的东西了! 走着走着,苗青澜不知疲倦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觉自己此生再不想走路时,终于,前面看见了一道光。 曙光! 是出口吗?苗青澜欣喜若狂地定了定,也不知怎的回事,忽然身体里好像涌进来无穷无尽的力量,催促着她向着前方奔跑。 她眼眸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发足狂奔。 近了近了!那光芒之后的影像好似陆赫青的背影!她来不及思索为何是背影,便感觉被一股力道猛然一吸,整个人都陷入了光热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看到完结大神在对我招手了!!! 本文快要完结了哦!哦吼吼~~ ☆、第 85 章 于是,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眼前骤然一亮,苗青澜抬起手臂挡了挡,未见成效,便闭了下眼睛以缓和光线的变化。她发现自己早已不在那个幽暗的森林中,此刻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青鸟。 她下意识就想要叫青鸟,因为她隐约记得在昏过去前,她看到了青鸟朝她靠近。但是她张了张嘴,仍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苗青澜不由地有些着急。 她坐起身,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此刻身在营帐之中,而帐内除了一榻一几一凳却是空无一物。 陆赫青呢?怎么不见陆赫青?苗青澜再次认真地抬起眼扫了扫,有点懵。如果不是陆赫青,那么是谁救了她们呢? 正想着,忽然外间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朝帐篷走来的脚步声。她慌忙一扯衾被就要躺下装昏迷,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被子,根本碰不到被子! 霎时间,一股巨大的恐慌朝着苗青澜心头席卷而来。 她是死了吗? 苗青澜茫然地扭过头,朝帘门看去。 进来的赫然便是陆赫青。只是此时的陆赫青全然没有路上同行时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而他揉着额角,眉头紧蹙的样子,显然也是非常疲倦的样子。 只见他快进来时,顿了一下后忽又扭头跟后面的人交代了什么,然后才愁眉不展地进了来。只是他进了门却也不往里走,只是呆呆地站着,满脸落寞的看着虚空,眼神漂浮不见落于实质。 ——喂! 苗青澜怔了怔,忽然忆起当时他们的初见和如今是多么相似,她当时也并不是正常状态的人,她当时也不能说话。 陆赫青在矮几前坐了下来,眉头紧蹙。 没听到? 苗青澜皱着眉头咬着唇,为难地直勾勾盯着陆赫青。转而又念及陆赫青此时状态不佳,怕是感受不到她“火热”的视线。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后,翘了翘嘴角,她又舒展了眉头。 我跳起来,转到陆赫青面前,探着小脑袋打量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男子。她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 难道,陆赫青也看不到她了? 一想到这儿,苗青澜就忘记了原先的打算,满脸恐慌地扯扯自己的裙角、拉拉自己的脸皮……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要证明什么, ——你真的没看到我吗? 她仍然不死心,在矮几对面盘膝坐下,双手交叉垫在几上,一颗小脑袋挫败地歪靠着,瞪大了眼看他。 相遇之初,他们便是在这种神奇的状态下,而且她当时还是个遭人唾弃的哑巴,难道现在,他们便不能再用心声沟通了吗?苗青澜眼神黯了黯,有点忧伤,同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身体。 ——喂! 她不甘地又喊了一声。 陆赫青抖了抖眉毛,动了动嘴巴,喃喃道:“看来我又出现幻觉了……”声音沉痛嘶哑,眼眸间尽是沉痛悔恨。 苗青澜不甘地挺直了腰板,瞪圆了两眼对消沉的陆赫青怒目而视,在“对视”良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一般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气道——陆赫青!你到底看不看得见我! 在他们对视期间,陆赫青迷离的眼神数次飘到她身上,但很快又收了回去。搞得她也一阵郁闷,不知她究竟是看没看到她,毕竟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此时是个什么状态。 她只以为现在的她,又是他们初见时的状态。 直到她一巴掌拍在几子上。 她分明注意到他的目光跟着她的动作在动。 还装!苗青澜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双目闪闪地看着仍然默念着“幻觉幻觉,这是幻觉”的陆赫青。 ——我就问你,听得见吗? “嗯。”终于,陆赫青诚实地点了点头,他双眼一点不错地注视着苗青澜,里面透着欣喜和贪婪,好似如何都瞧不够似的。他回答的言简意赅,但双眼里透露的却全然不是那样。 苗青澜笑眯眯地重新又坐了下来,手掌撑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问他: ——你找到我和青鸟了吗? 他垂下眼眸,闷声道:“未曾。” ——如今,距离我摔下山崖多久了? 苗青澜盘算着时间,不知道青鸟带着昏迷不醒的她能在那里撑多久。 “一日。”陆赫青面上又现出悲伤懊恼的神情,他双手紧紧抱着头,痛苦道,“我下去寻了许久……根本寻不到人!” ——有河流吗? 苗青澜打断他的自怨自艾,双手撑着几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 “无。”陆赫青思索片刻,看着苗青澜若有所思道。 ——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当时是在河道中央的一块大石头上。 苗青澜翻着白眼,食指抵在嘴唇上,仔细地回想着当时隐约间瞧见的一些景象,说道。 听了苗青澜的描述,陆赫青原本憔悴无神的眼中骤然放出光彩来,他灼灼地盯着苗青澜,眼里的狂热突然就烧了上来,他兴奋地起身在营长内踱步,摸着下巴喃喃道:“也许,也许在上面!” “原来是我们一直找错方向了!对……我想起来了,那边确实,那里倒是当真有可能……”他越想越兴奋,一扫先前的颓废和痛苦,惊喜道,“我这就点人下去……不不不,我自己去。对,我得马上去!马上!” 说着,他抬起脚就要往外跑。突然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一回头,看向苗青澜,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做、你做什么? 苗青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娇嗔道。 “你是不是受伤了?”陆赫青严肃道。 “手……”脱臼了。话还没说完,苗青澜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拉扯着卷了进去,而后便是眼前一黑。 而陆赫青却是完全呆住了! 在他的面前,他看到苗青澜在一点点消失!只听到一个手字,便又失去了她的音信。当下,陆赫青急得发狂,同时心里暗暗叫嚣着必须马上去苗青澜说的地方寻到二人,否则……否则……他不敢再想下去。 冲出营帐便跳上一匹马奔了出去。 听到动静赶来的一队人还没来得及问究竟出了何事,只看见一个绝尘而去的马屁股。纷纷愣神的同时,一人大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留几人下来守营,其余人跟上!” “走起!” “走!” 呼啦啦一队人便都飞速跳上马追着陆赫青去了,留下两个滑头守着。眼见着众人离去,二人眼珠一转,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的商量了起来。 昨日便是他们两个负责的巡逻。前几日那呼啸而来的蒙面人虽并未得逞,但却也叫他们吃了个大亏,他们如何想都咽不下这口气。而且昨天他们巡逻还有个意外发现—— 原来这伙人虽然被打退了,但是显然并没罢休,还想着重整旗鼓再来一次,只怕这次在敌我分明的情况下,又探清了他们想要的答案,怕是要玩偷袭了。 二人若有似无地往后面密林里看了一眼,相视一眼后点点头,便各自转身离去了。不过他们离开才不过片刻,便扛着提着拉着几个大麻袋又走了回来。 在营帐后他们搭了两个简陋的土灶,便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这是要造火做饭了。只是他们才搭好,又往坑里洒了水,这都没法生火了这是要做啥?密林里一直有一双眼睛注意着他们,看到这里,自然也是万分不解。 那二人做完这一切后,拍拍手又打开了麻袋口子往外掏东西。脸上嘿嘿笑着的表情瞧着便令人想要将他们给直接撕了。当然,也仅限于想想罢了,密林里的人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他们可不想贸然动手暴露了自己。 二人再次离开后,便直奔营帐旁一棵大树,吹着口哨解腰带大行方便之事。 密林里的人闭了闭眼睛,对这等辣眼睛之事无暇关注,便退开向头领报告,请头领定夺。前日,他们的头领被斩于马下。没有了头领的队伍如同一盘散沙,根本不能继续完成任务,是以,他们便将二当家推了出来做他们的新头领。 相较于头领的自负武力高强,二当家却是计谋多端。 “静观其变。”当时,头领给了这样的指示。 在密林里正密谋着下一步该如何才能拿到陆赫青首级的时候,这头两个提着裤子的小兵却是嘿嘿一乐,一人手上小心的端着一个完整的蜂窝。而后他们将蜂窝放在了石灶上,并捡了些树叶遮盖。 就在他们做好所有准备,将将坐下休息的时候,外头一群人又呼啸着冲了进来。在外头跳下马后,便见他们崇拜着的大将军陆赫青慌乱地抱着一个人冲了进来。紧随其后又一人,也是同样。 二人见此,不用多想都知道,能令他们大将军闻风色变露出如此神色的,除了将军夫人不做他想。他们也庆幸着终于将夫人寻回,但怕是凶多吉少。 二人又对视一眼,齐齐跑进了另一个营帐。不过片刻,二人嬉皮笑脸的出来了,招呼了其余人凑到一起,埋着头商量什么。 只见有人微微摇头,似乎有所顾虑,但好几人都是爽朗的开心大笑,大笑这法子虽然阴损,却是再好不过。 ☆、第 86 章 将昨晚巡查的结果报上之后,又出去寻了帮手,所有人都决定趁天黑给密林里潜伏着的蒙面人一个教训。而且恰好晚上吹的是西风,当是送了他们一力,自然乐得不行。 同时,他们也决定趁现在便做好伪装,晚上夜黑风高的给上面添把火之后就立刻撤离。 将苗青澜和青鸟带回来之后,陆赫青也松了一口气。对于苗青澜的灵魂出窍,他虽也不是很懂这究竟是何种操作,但就目前来看,带来的都是好的结果,他也便没有太过纠结了。 时间一忽儿便到了傍晚。 彼时,苗青澜那脱臼的胳膊早已被接了回去,身上的一些伤口也做了处理。但她失血过多,身体尚且虚弱,而唯一的侍女青鸟却也伤势不轻,是以,陆赫青便留了下来照顾苗青澜。 外头的事他也听了,既然如今时间紧迫抽不出空收拾那些不长眼的,给那些人一些记忆深刻的教训也是应当的。听了他们想出来的法子,心里也觉甚好,便点头应允了。 于是,那摘了马蜂窝的二人,也便是铁山和伍邱,招呼人上山猎了一头鹿。既然在后头起了灶,这灶搭了却不用实在惹人注意,于是他二人依计在傍晚时候将猎来的鹿处理了之后,将放入了临时搭建的灶上。 待所有人酒足饭饱之后,便东倒西歪各自歇下了。 趁着天色渐暗,山下一群人吃得正欢,铁山和伍邱二人则悄悄带着两个蜂窝潜入了密林中。他二人手脚快,而且身形并不若马贵封等人壮硕,隐蔽性极好。手脚利索的将马蜂窝挂在了选定的树上,二人相对偷笑一眼,便偷偷下了山。 “障碍设置完毕!”铁山率先说道,手上抛玩着一块半道上拾来的棱角尖锐的石头。 “队长,你们行李可收拾好了?便是走了,也不给他们留一点东西才是!”伍邱愤愤道。 便是这时,龇牙咧嘴一副古怪模样的马贵封手上提溜着什么走了过来,一甩手便将手上那物扔进了空空的灶里,他们倒是留了个破口的铁锅,不带走了。 “这是啥?”铁山奇道。 “啥都不留岂不太不厚道了!”马贵封哈哈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也给他们留点加了料的‘好’东西不是应当的?”马贵封咧了咧嘴,摸摸胡子,乐滋滋地抬头看了眼山上的方向,示意趁此时上面的人换班,他们赶紧撤。 多年军营生活,几人早已默契,此时见马贵封这般作态也是立马便懂了,顿时嘿嘿的奸笑起来,手上动作也愈加麻利起来,留了几个破烂货在这里摆了个障眼法,趁着空当大部队便悄摸着离开了。 倒是铁山和伍邱还留在几个树叶堆作的“帐篷”间装模作样的聊天打屁。眼瞅着林间有了动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二人相视一眼,同时收起面上的谈笑,一齐解了裤带走进身旁帐篷后,隐了身形。 “下面是不是有点过分安静了?”许久不见人有动静,其中一个负责探查的黑衣人问道。他倒是瞧见二个小兵解裤带上旁边释放了,但是其他人却是都不见了踪影。虽然帐篷等物俱在,但他总觉有异。 实在是安静的过了头了。 那个满脸胡子冒充陆赫青的大嗓门竟然不曾吼叫? 一脸麻子的那个此刻竟然没有组局扳手腕? 另几个花花绿绿的家伙竟然不曾围着做吃瓜群众? 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这几日监察下来,他倒是细心地将几人的特点都记了下来,此时一察觉有异倒是立马便生了疑。只是还不待他作出什么反应,只听“嗖嗖——”两声破空之声传来。他忙跑到发出声音的地方,见并无不妥便又往山下看去。 果然是那两个提着裤子的小个子! 他们此时正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抬起跟他们挥舞。 这是何意? 只是还不待他多想,便听闻一阵“嗡嗡嗡——”声传来。那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是那一眼着实令他肝胆俱颤!一大群马蜂提着毒针扑着翅膀气势汹汹的朝他们飞来!再一看地上,赫然倒着两个马蜂窝! 这他娘的真损! 这时他若还不知晓那二人冲他们挥手是何意,他才真真是白活了! 陆家军那群孙子! 都不消多说,那人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便往后抛了过去,这一大群马蜂密密麻麻的一串跟着一串的追来的景象是何等壮观!只是此时的二人忙于逃命,哪还有什么闲情观赏!偏生这处又是茂密的树林,真是想躲都无处藏身! 见□□稍稍阻了那群马蜂,那率先发现的黑衣人长长出了一口气,但他仍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是以未曾停下。倒是另一人,见此晓得马蜂怕烟,便乐呵呵的停了下来,看了眼前方烟雾弥漫却不见马蜂冲出,便是放下了心来。 只是,还不待他笑出来,又是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响起。前方烟雾中不见动静,倒是左侧大树上……他抬头一看,立时便呆住了,心里连骂卧槽卧槽,低头转身,发足狂奔。 从左侧“嗡嗡嗡”飞来一大群带刺的马蜂! 这马蜂还带玩两面夹击的?这是成精了吧! 那人欲哭无泪,杀人不眨眼的竟是被群马蜂给吓得魂飞魄散,说出去,怕是要被笑死。可是无法,刀剑奈它不得,□□也早就投完了。现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马上往驻地跑,别的却是再没顾及了。 且不提这边两伙马蜂紧咬着两人狂追不舍,追到驻地后又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盛况,陆赫青一行人却是一路不停歇地赶路。之前便因为这伙蒙面人而耽误了时间,这会儿当加紧赶路才是。 “不知后面状况激烈不激烈?”铁山贼兮兮地转着眼珠子,突然道。 “可惜咱要赶路,若不然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也不知如何了!”说是如此说,但是话语间幸灾乐祸的意味却是一点都不少。 “嘿,可不是!”又一人附和。 “他娘的,便宜那帮孙子了!我们可有人受伤了呢!”一人“噗”地一口将叼在嘴里的野草吐了出去,一脸不高兴道。但他也知道,能在走之前出这一口气也是不易,谁叫他们此行也是有要事在身呢。 “别抱怨了,”在前头的马贵封勒马回身,面上一戳胡子不住地抖动,看着后头面上不忿的兄弟们,笑骂,“俺们可没那等闲工夫陪那帮孙子耗,早早撤离才是。在战场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才爽!哈哈哈哈!” “马哥说得有理!” “不愧是马哥!对,到时候战场上必要挫挫他们才是!” “走吧,可要快些到遥城才好!手痒了!”伍邱也觉得搞这么一出顶多便是一时解解气,还是心里不爽快的,怎么也要好好的干上一场才是。 “哈哈,你小子!” 说笑着,一行人仍然没忘了一路上提高警惕。这条道可长的很,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夜间行路须得加倍小心才是。虽然他们也不惧麻烦,但是麻烦多了总归是耽误时辰的。 一行人护在马车周围,谈笑间,双眸犀利地扫视着四下,并不曾因为一时摆脱了那帮凶残的蒙面人而有所懈怠。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陆赫青的心腹,又是一路跟着陆赫青打上来的,谁也不是没脑子的。当然不止是打仗厉害,警惕性也是非同一般。 幸而,接下来一路上并未再起任何波澜。 遥城,遥遥在望。 终于,在二十日后的一个上午,陆赫青一行人来到了遥城。同时,穿着铠甲手持□□稍晚他们几日的军队也在这一日赶到了,两伙人前后脚的功夫到的。 彼时,陆赫青一行人正被遥城守门的卫兵拦在城门外。 不知那士兵给出了什么理由,竟是把个大嗓门的马贵封给气着了。本就是粗人,他也不管这是什么影响了,大口咧咧道:“俺们哪里瞧着像是不正经的人了!不正经的人你小子还能瞧出来不成?我寻摸着你这兵才是个假冒的!” 可见马贵封被气得不轻,那一脸的胡子都不住的抖动了起来。两条粗黑的眉毛紧紧皱起,一双牛眼瞪得老大,瞧着甚是骇人。 那小兵果然被吓得两股战战,却硬是没松手。 “咋滴!凭啥不让俺们进!”对于小兵的阻拦,马贵封大为光火。郁闷的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就知道便是路上没再动手脚,这遥城里怕也是不得安生!将军!”他突然回头,朝着马车里大喊了一声。 什么?将军? 哪位将军?来遥城作甚? 这边的大动静早便引起了骚动,围观的百姓也很是不解为啥偏生便是拦着这一群人不给进。此时,又听马贵封喊了一声将军,顿时,更是大为好奇! 前头守遥城的将士才离开,这便又派了新的将军来了吗?是哪位将军呀?围观的百姓很是好奇。若当真是哪位将军要来,这守门小兵又为啥要将人拦下?难不成是有何不妥?旁边顿时议论纷纷。 便是这时,才有靠前的人认出马贵封这一身扮相来。 大胡子,相貌丑陋凶狠,五大三粗,这不正是威名赫赫的黑面神陆将军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但旋即又想到不对,刚这人是冲着马车里喊了声将军吧。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地爬上来更新一波~完结在即 ☆、大结局 正在众人议论不休时,一大队士兵昂首挺胸地朝着城门处走来。旁边的小兵赶忙又上前几步,殷勤地为那队士兵开路,谄媚道:“军爷,您这边走!”说着,将堵在城门口的人往外赶。 那对士兵原因长久行军赶路本就疲惫不堪,这会儿见这两个守门小兵如此上道,俱都欣喜不已,瞧着这般架势,怕是这边遥城回来事,给他们准备了以待好好享受! 这一队士兵,正是上面拨给陆赫青的军队。 陆赫青冷眼看着只许了一点好处便兴奋地好似没了骨头一般的军队,失望地摇了摇头。此番,虽本就不奢望上头能给他如何优秀的人才,但是这般,分明便是只在京里游荡过,并未曾上过战场的弱鸡。 观之便可知,这一个个可都当是此番来遥城是来享受来了。若是上阵杀敌带着这么一群享乐惯了的,只怕他到时连自己个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我们将军可曾到了?”正当所有人都软趴趴地交头接耳时,另有一人始终挺直了腰板,并不曾露出一点疲态,他双目灼灼地盯着这位欲给他们领路的小兵,问道。 曾听闻陆将军治下极严,如此刻这般,站没站相东倒西歪的,若是叫陆将军瞧见了,必定是要军法处置的。而以陆将军的行事作风来看,若是陆将军先行到了,必定会到城门口盯人,而不是使一个小兵来城门口。 他这一问,整支队伍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躁动的人群立时便顿住了脚步。 他们虽不曾在陆将军麾下,但是堂堂黑面神的威名和凶名他们却是早有耳闻,即便离京前,军中不曾有任何交代,但是他们却也知道,若想在陆赫青手下活得久,第一条便是要有足够的自律能力。 怕不是这便是一场考核? 有人转了转眼珠,脑子活泛点的便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若是叫陆赫青知道了,怕是要无语的。他哪有这个闲工夫用这般无聊的法子去考验他们?他还被拦在城外呢! 将他和他的兵的分开,不知是打着什么想法呢! 陆赫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人一眼。 那倒是是个好的,有脑子。 “这……”负责带路的小兵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顿时便呆住了,不知该作何解。城主可是一早便吩咐下来了,拦下可疑之人,将陆将军的军队带至青翠苑,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难道陆将军不在队伍里?”那人傻傻问道。 “废话!” “说什么呢!若是陆将军在这儿,我们还问你作甚!” “将军不是早该到了吗?他可是先行的。” “是啊是啊!” 杂七杂八的声音震耳欲聋。 “你们边上这一行人,可是陆将军?”突然,有一围观群众出声道。他一直便在城门口,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态都看在眼里了。不管怎么瞧,他总觉得那被拦下的几人,瞧着很有几分陆将军的架势,只不知为何被拦下了。 他这一声响起,周遭立时便安静了下来,着统一行装的士兵闻言,齐刷刷扭头往这方看来。 本来对这帮不中用的京军组成的队伍颇有些瞧不上眼的马贵封,与整齐划一地扭头看来的军队看了个对眼。面对这般盯视,马贵封倒也一点不含糊,眼里竟是隐隐泛起了一丝兴味来。 要知道,若是寻常人同这般威武的军队对上眼,哪里吃得住,怕不早就两股战战落荒而逃了。这下,马贵封的勇猛表现不由叫人吃惊,但更惊的还在后头,只见他眯了眯眼,颇为不怀好意地上前一步,与那人面对面站着,他冷冷地打量着这个颇有些不同的小兵。 “原来你们温室的虾兵倒也不全是孬的!”他摸着下巴绕着那人左右走动着,嘴里啧啧称奇。也是没想到素来软脚虾之称的京兵竟也能歹竹出好笋,“你小子不错!” 本来瞧着马贵封这扮相,着实有几分黑面神的风范,可这一开口却是立刻粉碎了所有的幻想。谁人都知,黑面神面神凶恶,治军严格且不多说废话。眼前之人显然并非人人畏惧的黑面神! 原本燃起的希望顷刻坍塌。 便是从不曾上过战场杀过敌又怎样?黑面神陆将军可是他们所有军人仰望的人物!眼前这人模仿着黑面神的装扮,言行举止却是轻佻,简直败坏陆将军在他们心中的光辉形象!简直不能忍! 顿时,所有人尽皆愤怒地瞪大了眼,冷冷地看着马贵封。 “怎的?俺说错了?”马贵封一瞪眼,身上气势一起,以更凶猛的姿态瞪了回去,恼怒道,“你们这群兔崽子是什么料自己心里没个数?还怕老子说?你们这群后退来了能做啥?战场上扯着老子裤腿哭唧唧吗!” 他们将军来了都被挡在外头,可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兵竟然有如此待遇!他心中那股被挡在外头的火气始终未能消下去,正巧这群家伙便撞枪口了。 岂能轻易放过! “陆将军先我们而出,可曾到此?”那人见这守门小兵吱吱呜呜的,心里也生了不耐,只想快些找到陆将军才好归队,也并不将在外无理取闹的马贵封看在眼里,此刻当真是懒怠搭理他。 “这……”那小兵战战兢兢才吐了一个字,便被抢步上前的马贵封拎着襟口举了起来。 马贵封冷笑一声,道:“好你个无耻小兵!说!拦着我们将军不让进城是谁的意思?哪个狗娘养的起了这般歹毒心思!”他心中大为光火,手下用劲越发大了。 “快说!”他猛然大喝一声。 他手中的小兵本来就没甚底气,被这一吓更是浑身打起了摆子,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我我我我……我……小的……呼呼……小的就是个,听令行事的……”一句话说得异常艰难,却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这是遥城要阻他们! 蠢货! 马贵封呸了一声。 如此明目张胆!倒真不知这遥城城主是如何坐住这位子的。啊!想起来了,好似这遥城因各种不利,无人愿意到此当差的。这却不知是哪个倒霉蛋,大抵也是因其太过蠢笨了吧,否则也不会被排挤来此了。 马贵封冷笑着,随手将小兵扔到了一边。 未几,遥城街道上的行人自动往两旁退开,让出中间宽敞的道路。一辆马车从城门口缓缓驶了进来,而跟在马车后的,正是那来自京都的军队,军队前头大头的,赫然正是那在门口时仍然秉持军人风范的年轻人。 马车慢慢走着,身后的士兵们一个个满面红光,早不见城门口时的疲态。虽然千里行军终于到了遥城,他们迫切地想要寻个地方坐下休息,但只要一想到马车里的便是那位威名赫赫且凶神恶煞的黑面神大将军,莫名地,心里又燃了起来。 他们挺胸抬头,昂首阔步地跟在马车后面,一个个脸上都是兴奋。 陆将军啊! 神话一般的常胜将军黑面神,陆赫青陆将军! 能划进他的麾下那是何等的荣耀! 稍带,定要在将军面前好好表现才是!只是那个大胡子究竟是谁呢?也没听过军中有这号人物啊!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还是有年岁大些的知晓些一二,一一分说了,大家才恍悟,原来那位马副将是将军的脑残粉啊! 难怪了! 队伍里各色想法念头不绝,前面的车队也不平静。 “将军,后面这群新兵蛋子好似还有几分可取之处!”铁山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队伍,神色古怪地如是说道,“不过他们都是循着将军的名来的,这……”不觉地,他脑子里浮现了将军大人那张妖异美丽的脸庞。 说好的黑面神,一转身就脱了毛成了一颗滑溜溜的细腻的剥了壳的鸡蛋,这怕是对他们而言,说是会心一击也不为过了。便是此时有多大幻想,到时怕是幻灭都保不住他们那般脆弱的小心脏吧! 想着,铁山朝身边的伍邱挤了挤眼,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伍邱翻了个白眼,捶他一拳,笑骂:“就你事多!看戏不嫌事大怎的?信不信将军罚你!” “唉唉唉,别!咱可是亲兄弟,不带这样玩的!” “那就闭上嘴吧!”说着,伍邱往上指了指。意思不言而喻,这趟遥城之行如此崎岖,怕是上头有人要搞事情,许是眼红将军功勋也未可知。 铁山收了笑,脸色也不觉凝重了几分。 这事儿,一路行来,大家心里都有数,旁的也不用多说了。端看到时军营里如何情况吧,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心头突然悬了几分。若是发现军营里也是一股乌烟瘴气,虽说非是不能收拾,但终究是个麻烦。 “确实也不是那般无用。练练便知,此时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悠悠地,马车内传出一句话。 “将军,末将来吧!”铁山主动请缨。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群家伙都是些什么水准了。 “准了,届时你们负责便是。”顿了顿,他又道,“带本将军养回胡子再说。” “是极是极!”几人拍掌大笑。 而马车内,陆赫青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颇有些委屈。自从剪了胡子,感觉呼吸都顺畅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这会儿又要蓄上了吗?不过,这么快能行吗? 他求助地看向了一直捂着嘴偷笑的苗青澜。 “放心吧,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苗青澜一本正经地说道。而后就见她扭身往随身携带的箱笼里翻找,不一会儿便翻出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物事来。 “这是……何物?”强忍着心中的恶心,陆赫青问道。 “胡子道具呀!” “夫人,你确定?”这么厚一撮,会起疹子的吧?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苗青澜递来的假胡子,心里欲哭无泪。 “你戴着,我才放心。” “为何?”陆赫青愣愣地问。 “因为丑呀!”苗青澜理所当然答。 “夫人,饶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闭嘴吧,将军》到这里就完结了! 毕竟这文主打就是将军夫妇的甜蜜温馨日常,并不是那些阴谋阳谋。所以到了这里,这个故事就圆满了!至于到了遥城,或者几年后还能有什么的话,就随缘吧!哈哈哈,在这里要特别感谢那几位陪我到最后的小天使,你们让我坚持了现在。虽然中间更新间隔有点长,嘿嘿,我就不多解释了。 毕竟解释等于掩饰吧! 我还是很识趣的嘛! 《闭嘴吧,将军》最终还是没有收藏过300,说实话,挺难受的。毕竟用了这么多的心里,嘛,不过好在完结了。 再次感谢所有曾经的陪伴和支持我到最后的所有小天使!谢谢大家!!! 亲爱的小天使们,让我们下本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