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问罪长安 作者:月莫 文案: 你们看见, 是这花团锦簇,锦绣江山。我只看见,黄土下埋着残骨,黑暗中藏着冤魂。这是一个有心理障碍,虽然怕黑怕血怕死人,但文武双全女法医的穿越之旅,幸亏爱情可以治百病。 ================== 第1章 沉塘碎骨 熙熙攘攘,烟火缭绕。 正午,酒楼里正是上人的时候,洗菜的切菜的颠勺的传菜的,忙的脚不沾地不亦乐乎。 外面喊了一声什么,厨子应了句,从木架子上取下两只金黄滴油的烤鸭来,冒着热气放在案板上:“景若曦,把这个片一下。” “好的。”站在案板前的女孩子应一声,一手扶着案板,一手拿起了一旁的刀。 刀是剔骨尖刀,略有狭长,给人种十分锋利的感觉。可握着这刀的手却是女孩子特有的白皙纤细,指节分明,看上去似乎没有一点力气。 手的主人也是如此,景若曦是个不过十八九岁,文静窈窕的女孩子,眉眼微微低垂着,面容姣好,但身形有些单薄。和无数穷人家吃穿不好,不得不小小年纪出来讨生活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可就这单薄瘦弱的姑娘,手腕微动,只见尖刀在手掌中行云流水的转了一圈,划开烤鸭的皮。 她手上的动作快的几乎叫人看不清,不过是眨眼之间,一只完整的烤鸭就剩下个骨架。 骨架上一点儿破损都没有,而一旁的盘子里,是一片片厚薄相当的鸭肉,每一块上,都还连着金黄的皮。 简直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 景若曦在这恒春酒楼后厨里是个打杂的,但比旁的打杂工钱要多一点,也不用干那些搬搬扛扛的重活儿,就因为这一手叫人叹为观止的刀工。 “若曦这刀工是真好,就是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那也就是这水平了。”就连一向严苛的厨房管事也忍不住夸了一句,然后猜测道:“你家以前十有八九也是开饭店的,哦,也许是杀猪的。” 景若曦低头笑了笑,低声道:“可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可别勉强,慢慢来,总有一天能想起来的。”站在一旁手脚利落配菜的妇人忙安慰着。 景若曦应一声,抬头的时候伸手撂了一下头发,遮去了眼中没有来得及掩饰的一点亮光。 妇人端了两个大盘子来,帮着景若曦一起装盘,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怎么了这是? 还没等众人出去看看,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脸色很难看,口中喊着:“伍婶伍婶,出大事了,找到伍大哥了。” “什么?”妇人整个人呆住了:“他,他回来了?” 小厮脸色更难看:“不是,他,他……” “他怎么了?”何洋荭急道:“你快说啊。” “我说了你别急啊。”小厮纠结道:“他死了。” 啪的一声,何洋荭手中的盘子落了地。 “伍婶你别急。”景若曦一把紧紧握住何洋荭的手腕,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伍大哥失踪一年了,怎么就突然死了?哪里来的消息?” “就在外面。”小厮擦了擦脸上的汗:“外面那个池塘,刚才有人从里面捞出了几块人骨头,然后就报案了。去了好些捕快,说从一块骨头上有个残了的玉佩,有人认出来,是伍大哥常年随身带的。” 何洋荭身体又晃了晃。 景若曦虽然看起来单薄的很,力气却很大,一手托着有些往下滑的何洋荭,转头对管事道:“刘师傅,我陪伍婶出去看一下。” “好好好,快去。”管事摆了摆手,催促道:“小心点啊。” 景若曦几乎是架着全身无力的何洋荭出了门,一边安慰着:“伍婶你别着急,哪能有这样巧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他们看错了……” 何洋荭使劲儿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又再大了一些。 这是个野塘,就在饭店门面,没走多远便看见边上围了一圈的人,有穿着官府的,也有周边住着的百姓来看热闹。 有人眼见看见了何洋荭,立刻喊了出来:“伍婶来了,伍婶来了。” 何洋荭快步跑了过去,到了池塘边,啪的一声跪了下来。 池塘边的草地上,果然零零散散的堆着一些白骨,一个大妈道:“大人,她,她就是何洋荭。” 官差面无表情的道:“你就是何洋荭?” 何洋荭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哆嗦:“我,我就是。” 官差将一块只剩下半块的玉佩递了过来:“你看看,这个你认识不认识。” 何洋荭将玉佩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对对,这是我相公的……” “这玉佩是缠在白骨上的,那这人应该就是你相公伍新春。”官差道:“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何洋荭的相公在一年前失踪,音讯全无这会儿突然得知死讯,她嘴唇哆嗦了两下,突然一嗓子哭了出来:“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死了……” 官差有点不耐烦:“行了,先别哭了,先跟我们走一趟。要找你问点情况。” 景若曦知道何洋荭已经乱了分寸,连忙一把将她扶起来,低声道:“伍婶你别急,我陪你一起去,半块玉佩说明不了什么情况,官差也只是问一问。” 可景若曦话还没说完,便被官差一推:“闲杂人等让一下。何洋荭,走吧。” 那官差力气大,猝不及防推得景若曦往后跄了一步,一下子坐在地上,手边碰着硬硬的,回头一看,却是一块从湖里刚捞出来的骸骨,上面还挂着水草。 恐惧尸体和死亡是人的本能反应,就算现在是光天化日,一般人也受不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副骨头。可景若曦也许是吓呆了,没有普通人一样大声惊叫或者赶忙逃开。 景若曦的视线像是被那几块骨头吸引了一般,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竟然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然后她略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还没碰到白骨,突然一只手挽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景若曦连忙顺着那力气站了起来,那人也就放开了手。 她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看见面前的是个年轻男子,竟然还是个美男子,一晃眼中,只叫人觉得五官清俊,眉目如画,虽然英气逼人,却又带着点温润如玉。 第2章 怕黑怕死人 这人大约是一群官差中的头头,但是没穿官服,穿着一身暗红色锦缎长袍,看起来便质量上佳价格不菲。 景若曦习惯性的,仔细观察了男人一下,她阅人无数,自认看人十分的准。 这男人一定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哥,从小生活富足高高在上,因为家教森严所以惯常以君子之风示人。但眼睛却出卖了他,他骨子里是心高气傲的,大约是从小收到的赞许和爱慕太多,所以傲睨众生,只是不屑表露出来罢了。 呵,自大的男人。 叶长安感觉到了景若曦看他定住的目光,但是却也习惯了旁人的视线,没有给予一点回应。 他见景若曦让开了,吩咐道:“把这些骸骨收起来带走。” “是,叶大人。”立刻有官差应着,上来干活。 这都是证物,是应该是要拿回去给仵作检验的。 何洋荭已经被官差拉着往前走了,口中不知道在喊什么,景若曦忙追上去几步,大声道:“伍婶你别怕,官爷只是问一问情况,家里我会照顾好的。” 何洋荭大概回应了一声,大概没有,一切都乱哄哄的。 倒是叶长安走了过来:“你是何洋荭的女儿?” 景若曦摇了摇头。 “那就不要跟来了。”叶长安道:“案件官府会调查的。” 说完,叶长安快步走在了前面。 官差将何洋荭带走了,不一会儿,聚在一起围观老百姓议论着也都走了,景若曦心思沉重的垂下头,也慢慢的往回走。 她不希望何洋荭出事,虽然非亲非故,但何洋荭却是她的恩人。 没人知道她生活在另一个年代,曾经是个法医,一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她因为一起案件被报复绑架,在暗无天日的集装箱中被关了两天,没有等来救援,却等来了一场粉身碎骨的爆炸。 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个地方,一无所知,一无所有,只好装作是被劫匪打劫受伤,失去了记忆,然后被好心的何洋荭收留,一直到现在。 心情不好,但酒楼的活儿还是要做,景若曦一直忙到了夜幕深沉,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她回的,正是何洋荭的家。 何洋荭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她丈夫伍新春是个屠夫,虽然说杀猪卖肉能赚点钱,过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伍新春脾气不好暴躁的很,何洋荭一直过的忍气吞声。就连唯一的孩子,也因为出了意外,七岁那年夭折了。 但何洋荭真是个善良的女人,收留了身份不明,连姓名也说不出来的她后,出钱出力,看病喂药。温和的就像是亲姐姐一样,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抹抹眼泪。 这屋子一进门三间,中间是个厅,一边一个房间。景若曦的房间本来是何洋荭儿子睡的,她来了之后,就收拾出来给了她。 景若曦进了自己的屋子,看了看外面一片黑暗,上床缩了起来,抱住了头闭上眼。 有人的时候,刀子架在脖子上她也能不皱一下眉头。但是无人的时候,自从那一场灾难后,她就怕黑,怕强光,怕爆炸的声音,纵然自己也是个心理专家,每天都在给自己做心理辅导,心理暗示,但医者不自医,效果并不太理想。 景若曦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直到清晨阳光照进窗户,突然惊醒过来,手脚都有些发麻。 揉了揉脸,景若曦起了身,不用说,何洋荭没有回来。 今天有些迟了,景若曦匆忙收拾了一下便赶去酒楼,刚进后厨,却见熟悉的小厮刚一进门就朝她挥了挥手。 “怎么了?”景若曦连忙走了过去。 小厮压低声音:“若曦,你听说了没有?” 景若曦奇道:“没有,什么事?” “说伍大哥是伍婶杀的。”小厮神秘兮兮的:“你昨晚上肯定是担心的没睡好,今天来那么迟,一大早官差就来了,老板问了一下,说是……伍婶是最后一个见过伍大哥的人,当时伍婶怀疑伍大哥在外面有女人,然后两人就起了争执。伍婶错手杀了伍大哥,然后丢在池塘里,对外宣称是他离家出走了。” “这怎么可能。”景若曦匪夷所思道:“他们有证据么?” “证据……哦哦……”小厮道:“昨天后来官府的人又来打捞了一次,水底下捞到了伍婶的簪子。这就有物证了。” “这算什么物证?”景若曦摇了摇头:“那人证呢?” 小厮道:“有人回忆起来,看见那天晚上他们夫妻俩吵架的。说伍婶的火气很大,还拿东西砸伍大哥,说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之类的……这算是人证了吧。” “这也只能证明伍婶有动机罢了,算不得是确凿的实证,那人看见的又不是伍婶杀人。”景若曦想了想:“不管伍婶是不是凶手,是她收留我的,如今她出的事,我总不能不管。” 小厮连连点头,:“那当然,就算,就算伍婶真是凶手,那估计也是误杀,她多好的一个人。” 景若曦面色沉沉点了点头:“我去找老板请假,我得去衙门看看伍婶。” 别说她笃定伍婶不是凶手,就算是,就冲着一年的诚心相待,伍婶上没老下没小,景若曦也会给她披麻戴孝,送最后一程。 “好的,你快去吧,今天事儿我给你顶着。”小厮热情的很。 醉香楼的老板叫江朗原,是个四十岁的男人,此时酒楼里已经陆续开始上客了,他正站在柜台上看帐。 看见景若曦过去,江朗原倒是也不太意外。大家都知道何洋荭是景若曦的救命恩人,景若曦平日对何洋荭感激的很,若这个时候无动于衷,那反倒是奇怪了。 “江老板。”景若曦站在柜台前,还没开口。 江朗原便道:“要请假么?” 景若曦忙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伍婶。” “我知道,去吧,应该的。”都说和气生财,江朗原也是十分好说话和气的人,当下便挥了挥手:“这事情是有点突然,谁也没想到,你也别着急,多给你几天假,都处理好了再来上工。” 第3章 探监 “谢谢江老板。”景若曦微微颔首,便转身出去了。 道听途说的消息是不能算数的,怎么也要亲自去衙门看一看。 景若曦上辈子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十五个小时都在办案,可这辈子还真没有机会踏进衙门一步,问了人后找到了地方,看着自己熟悉而陌生的地方,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咬牙走了过去。 县衙门口站着两个守卫,景若曦走了过去:“这位大哥。” 那守卫转头看她,倒是也客气:“姑娘有什么事?” 景若曦道:“您好,我想问问昨天被带来的何洋荭怎么样了,就是昨天那件沉塘碎骨死者的妻子,我是她的朋友。” “哦,你说那个犯人啊。”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消息,守卫道:“今天一早大人就开庭审了,她也承认了,说是自己杀了她相公。” 景若曦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她承认了?” “那还有假?”守卫道:“大人当场就判了问斩,先行收押,三日后行刑。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景若曦脸色有点发白,此时她脑子里乱的很。 这是人命案啊,就算是动作再快,调查审理也要上十天半个月吧。怎么昨天将人带走,一个下午过一个上午,案子就定下来了,还说是何洋荭认罪了,莫不是屈打成招? 但景若曦不傻,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个平头老百姓,而且连正规的身份户籍都没有,就算有天大的冤屈,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 屈打成招这个词只能想不能说,就算是真看见了也不能较真,如果他们明目张胆的屈打成招,那只能证明严刑逼供在这个年代是一件大家都接受的事情,一己之力扭转不了乾坤,必须得另辟他法。 首先至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景若曦道:“大哥,那我能不能去牢房里看看她……” 守卫上下打量了景若曦一下:“你等着,我给你问问去。” 景若曦松了口气,好在这衙门的人看起来还是比较通人情的。毕竟何洋荭就算是杀了人,也不是什么涉及重要人物的大案子,没有不让探监,不让家属听遗言准备后事的道理。 景若曦忐忑的在门外等着,没过一会儿,守卫就出来了:“大人说,可以让你去探监,何洋荭家里据说没人了,你要是和她关系好,正好把后面的事情都办一办。” 守卫说的事情,大概就是指何洋荭被处斩之后的收尸和后事吧。 景若曦无心去管这些,先忙应着,见到人再说。 跟着守卫进了衙门,穿过大堂,穿过两个院子,看到是一处明显与旁处不同的屋子。 “就是这里了。”守卫说了句,和看门的侍卫道:“这是昨天关进来的何洋荭的朋友,大人让来探监 。” 大约这牢房里也不会关押什么重犯,虽然有守卫也是门禁森严,但是对来探监的人却不太紧张。见是同僚带来的,便点了点头,开了门,让景若曦进去。 “一直往前走,左边最里面的那一间。” 景若曦谢了之后,便快步走了进去。 这牢房虽然不是地下室,却因为只有高处的几个小窗子,而常年处在昏暗之中。 牢房的味道都不好闻,因为常年不见光不透气,闷着一种常年挥散不去的霉腐味道,两边牢房里还有被关押了许久的犯人,见着新鲜的人进来,又是个漂亮姑娘,便嬉笑着口中不干不净起来。 景若曦却全无反应,好像这味道和她在的厨房没有什么两样,好像那些人都不存在一般,半点停顿都没有的穿了过去,直接走到最后一个牢房。 所幸这里都是单人间,角落里,何洋荭缩成一团,也不知睡了还是醒了。 纵然这场景景若曦见过无数,还是从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伍婶。” 何洋荭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看见景若曦后,像是看见救星一样的扑了过来。 “若曦。”何洋荭说话的声音有点抖:“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看你的。”此时景若曦冷静的不行,先上下一扫视。 虽然何洋荭已经换了一身囚犯服,但衣服上却没有血迹,似乎不像是被用了刑的样子。当然有些刑是看不出来的,但那种阴损手法对付的都是厉害角色,何洋荭不过一介妇人,不至于要如此慎重。 若衙门真想严刑逼供,按景若曦对她的性格了解,按地上打两板子就什么都认了,不需大费周折。 第4章 求助 何洋荭擦了擦眼睛:“如今也只有你来看我了。若曦,你真是个好姑娘。” “我自然要来看你,还要问问怎么回事。”景若曦道:“我听官差说你认罪了?” 何洋荭面对景若曦的质问,突然有点不自在。 “为什么?”景若曦道:“明明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认罪?他们给你上刑了?” 何洋荭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景若曦就真不明白了:“伍婶,这是凶杀案你知道么?认罪了是要偿命的,不是你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认罪?我刚才已经听官差说了,当场就判了三日后处斩,是不是。” 何洋荭像是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突然瘫软下来,半响才道:“若曦,谢谢你来看我,这世上你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了。你别管我了,这事情就是我做的,就让我去死吧。” “胡说八道,死是可以轻易说的么?”景若曦严肃的可怕:“这事情不可能是你做的。伍婶,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难道连我你都不能信任么?” 何洋荭却只是摇了摇头:“为什么你觉得不可能是我做的。” 景若曦皱了眉,她相信何洋荭自然不是靠女人的直觉,但这事情不能详细解说给她听。 “我说不是就不是。”景若曦严肃道:“我看人一向都准,从没走眼过。” 有时候,没有理由的信任不能叫人心服口服,却更加的让人动容。 但何洋荭只是咬牙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愿意说。 景若曦忍了忍心里的烦躁,柔声道:“伍婶,你有苦衷,我不问。那我问你其他的事情,伍大哥收敛回来的尸体,仵作验过没有。” 这话题转变的有点快,何洋荭愣了下,点了点头。 “你能肯定么?”景若曦道:“你看到他验了?” “那倒没有。”何洋荭道:“验尸的过程我们怎么会看见,但是仵作确实是在堂上宣布,尸体身份确认无疑的。” 景若曦循循善诱:“仵作说,尸体确认无疑,就是伍大哥,是这样么?” 何洋荭想了想,茫然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就是这个意思。” “好,我知道了。”景若曦起了身:“伍婶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虽然何洋荭什么也不愿意说,却也没料到景若曦来的干脆走的也干脆,竟然半句话再不问了。眼中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却也说不出开口挽留的话。 看着何洋荭的眼神,景若曦低声道:“伍婶你安心休息,我会救你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认罪,但我不能看你枉死。” 何洋荭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景若曦已经大步离开了。 京城的衙门,怎么也是个严肃高端的地方,能在这里做仵作的也该是有经验有实力的,景若曦不相信他们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破绽。 出了衙门,景若曦找了个路边替人写信的小摊位。 “姑娘要写什么?”老板执起了笔,笑眯眯道:“给心上人写情书么?这个我最擅长了,保证写的情意绵绵,感人肺腑。” 真是个民风开放的朝代,景若曦扯了扯嘴角:“嗯,但是我想自己写,借你的笔墨一用。” 只要给钱,这有什么问题,老板还图个省事,当下就将位子让了出来。 景若曦只从整张纸上撕下了一小条,匆匆忙忙的写了一行字,便付钱离开了,又回到了衙门门口。 只是这次她有些犹豫,毕竟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仵作的疏漏,是真的疏漏还是个人行为?甚至是上层领导的指使?线索是一定要交出去的,可若是交付错人,反倒是会让事情更加麻烦。 可何洋荭的行刑时间已经定了,这时间实在是太紧,由不得她再去详查。 景若曦正在犹豫中,突然眼前一亮,她看到一个男人带着几个手下从远处走来。 正是那站在一众衙役中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的叶大人。那个自以为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在景若曦眼中却不可一世的公子哥。 不过公子哥有公子哥的好,不缺钱不缺势的人,别管是真的清高还是故作清高,他看不起景若曦,也会看不起贪赃枉法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心高气傲让他不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眼见着叶长安就要走到衙门门口了,说不定会进去,景若曦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块纱巾将脸蒙上,低头缩起肩膀的快步走了过去。 叶长安正是为了何洋荭的案子做最后交接来的,这案子对他不过是众多案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凶手顺利认了罪,也就没太放在心上,一边和手下说话,一边往衙门走。 第5章 纸条 快到衙门门口的时候,突然一个女子像是被火燎了一般从对面快步走来,到了他身边的时候,蓦地身子一歪,一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才站稳身子。 景若曦的手轻轻往叶长安腰上一抹,便将小纸条塞了进去。 可叶长安毕竟是会武功的人,就在她要缩手立刻离开的时候,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没事吧。”叶长安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只是习惯性的做个君子关心一下罢了。 “我没事。”景若曦不敢抬头,手腕挣了挣,掐着嗓子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撞到公子了。“ “不要紧。”叶长安松了手,看着景若曦很快的消失在前方巷子转弯处,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少爷。”属下道:“怎么了?” “我觉得这个姑娘有点熟悉。”叶长安若有所思:“好像在那里见过。” 手下不怕死的调侃:“少爷你是姑娘见多了,见谁都熟悉吧。” “胡说。”另一个添油加醋:“少爷就算熟悉,熟悉的也都是大美人。这种姑娘有机会碰着少爷的边么?” 在两人头顶上一人敲了一下,叶长安好笑:“别在大街上胡扯了,做正事。” 手下忙应了一声,有个突然道:“哎,少爷你钱包没丢吧,其他东西没少吧,我怎么觉得刚才那特别像是小混混偷钱包的手段呢。” 好好的走着也能撞上,撞完后脸都不漏火速消失。 “少爷的武功是白练的么,还能在京城街头被人占了便宜?”叶长安嗤笑一声,但还是自然的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腰带,习惯性的,手在腰带上按了按,里面塞着挺重要的令牌。 这一按,他的表情就有点奇怪了,在手下的注视下,从里面摸出张纸条来。 “这是什么东西?”手下奇道:“谁给少爷写的情书?” 顿时两人都望向景若曦消失的街头。但显然已经人去楼空。 看来收情书对叶长安来说是件日常,他虽然觉得好笑但也没太意外,而是不紧不慢的打开了纸条。 只是这一看,表情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纸条潦草的写了一句话:“昨日从野塘捞出骸骨为一男一女两人,尸骨皆不全。” 这是怎么回事,三人面面相觑。 半响,一人方道:“这难道是刚才那个姑娘趁机塞过来的,她不是为了偷东西,是为了报信。” 叶长安捏了纸条:“再去找个仵作过来,跟我进去重新验骸骨。” 这可不是玩笑的事情,叶长安也不觉得有人会开这个玩笑,因为京城里并不止有一个仵作,骸骨是一人还是两人,几人一看怎么都能真相大白,是根本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事情。 手下立刻就去了,叶长安却陷入了沉思。相比起这案件是否有冤情,他更感兴趣的是,刚才给他塞纸条提点的人是谁。那姑娘,是背后有高人指使,还是本身就是个高人? 景若曦送过纸条之后便回到了酒楼,进门之前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她是对叶长安有期待,但是不能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剩下的时间太短,不能等一件事情出结果再进行下一步,该做的事情,要齐头并进。 景若曦在醉香楼后厨干了半年,风评很好,一个长得好看做事勤快,客气又不作怪的小姑娘,又是外地来的无依无靠,自然会让正常人都怜爱一番。除了媒婆觉得她有点不近人情谁提亲都不理之外,跟其他人的关系都处的不错。 看着景若曦面无神采的走了进来,众人看着都心酸,少不得要安慰几句。 这小姑娘跟何洋荭相依为命了大半年,突然知道她要被处死了,可不得难过。 景若曦抹了抹眼泪:“管事大人。” 管事叹口气:“哎,我明白,这事情谁也没办法,不过何洋荭身边现在就你一个,你有良心,肯定是要给她送终的。这几天你尽管去忙,后厨这边的事情我再安排,等后事都办完了,你再来开工吧。” “谢谢你。”景若曦道:“我有个事情,想请问一下。” “你说。” 景若曦道:“伍婶对我一直都特别好,像是我亲姐姐一样。她如今出了这事,我也帮不上忙。就想着,总还有几天,怎么也要让她在衙门里过的好一些。我想给衙役们送点礼。” “送礼啊。”这倒是个正常事情,管事道:“嗯,应该的,送点礼,好歹这几天也能照应照应,让她走的舒服些。” 第6章 上门 景若曦点了点头:“但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衙门有些什么人。你们是土生土长得,能跟我说说么?” 一个急于了解情况的家属,这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当下众人便讨论了起来,虽然都是社会底层通常接触不到衙门的老百姓,但就像景若曦说的,土生土长,衙役也有家小,总归要吃饭出门,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将里面的情况说的八九不离十。 景若曦看似认真其实心不在焉的听着,直到众人谈论的差不多,这才道:“送的话,还是都送到好,衙门里还漏了什么人没有?嗯,县令大人我们搭不上,衙役,师爷,牢头……还有旁人么……” 在景若曦的提示下,终于有人道:“衙门里还有个仵作,叫崔浩,四十好几没成家,就住在二条胡同里,进巷子光秃秃啥都没养的那户就是。虽然未必能管上这事,你去送个人情也好,总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景若曦点了点头:“我都记下来了,谢谢大家。” 众人总算是做了一件能帮得上忙的事情,良心得到了抚慰,妥帖了起来。 景若曦虽然坚持要干完自己的活儿,但在众人的劝说下,只忙过了上人的晚高峰,便回了家。 天色擦黑,景若曦回到何洋荭家里,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自己今日送去的纸条叶长安发现没发现,又相信没相信,一时间心里有些烦乱。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着自己孤身一人的处境,又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正难得的悲春伤秋呢,突然门被敲响了。 “来了。”景若曦没多想,抹了抹脸便去开门。 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景若曦愣了一下,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叶长安,他怎么会找来这里,今天塞纸条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过景若曦心中再乱,表情也是滴水不漏,她看着叶长安十分恰到好处的表达出意外来,然后立刻有些慌乱道:“叶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叶长安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看。 “哦。”景若曦恍然道:“叶大人快里面请。” 叶长安进了门,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即使是他的跟班,穿着气势,也比寻常老百姓要好上许多。 人比人,气死人,景若曦在心里叹了口气。 “叶大人请坐。”景若曦忙将叶长安让在椅子上,转身倒水:“家里穷,大人不要见笑……” 景若曦将杯子放在叶长安面前,一脸期待的望着他:“叶大人这么晚过来,是不是伍婶的事情有什么转机了?” “哦,先不提那个。”叶长安看了眼其实很干净,但是在他看来脏兮兮的杯子,并没有去喝水的打算,而是好像话家常一般的道:“今天在衙门外面,没撞伤你吧?” 果然是为这个来的! 景若曦茫然的眨了眨眼:“叶大人想说什么?” “我说,今天在衙门外面,你撞到了我。”叶长安嘴角露出些玩味的笑:“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我是习武之人,没把你撞伤吧。” “叶大人今天没有撞到我啊。”景若曦心理学不是白学的,别说叶长安这冷不丁的一诈,就算是上测谎仪也测不出什么来,她自然有一套规避关键词的办法。 “没有撞到你?”叶长安估计也猜到了景若曦是不会那么爽快就承认的,如果她会承认,那么大可以直接来找他说明情况,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塞纸条。 景若曦一脸茫然的摇头:“我今天是去了一趟衙门,不过只是去看了看伍婶就回来了,没有遇见叶大人啊。” “你没遇见我,我却遇见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叶长安架起腿:“你说是你失忆了,还是我看花了眼?” “我也不知道。”景若曦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然后眼前一亮:“叶大人应该是认错人了,要不然就是跟我长得像。叶大人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也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一年前在山里遇难后我就失忆了,一直在寻找家人,可惜到现在还全无线索。” 叶长安是衙门的人,轻轻松松就能把自己的身份调查清楚,掩饰伪装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在没有办法解释的情况下,只能咬死失忆这一点。 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尽管去查,查出来算我输。 叶长安也没想到景若曦会反咬一口,看着姑娘毫无惧意一脸期盼的表情,心里有点堵。 第7章 奇怪的走向 当初没一把揪住,这会儿大家都是空口无凭的,景若曦要是一口咬定认错人,他一时也确实没有办法,又不至于为了这个把她抓回去严刑拷打。虽然可以总是理亏。 见景若曦死不承认,叶长安拿出了那张纸条,放在桌上:“景若曦,我虽然不知道你失忆是怎么回事,但我既然深夜来找你,自然就能确定不会认错人。我拿了这张纸条让人去找,找到了你借摊子写信的人,要不要把他喊来,跟你对质一下?” 景若曦眨了眨眼,今天情况紧急,她确实是大意了,要不然的话是不会犯这个错误的。不过也有些意外,按理说叶长安得到了新的线索,不是应该重要精力都放在追查案件上么,盯着她一个提供线索的热心市民到底有什么意思。 这年代的警察和他们的行事作风相差甚远,有些难以捉摸啊。 景若曦看了眼纸条,猝不及防的就转了话题:“叶大人,如果被发现的骸骨是两人而不是一人,那么是不是证明这案件另有内情,会重新审理?” “呦,流程倒是弄的挺明白。”叶长安挑眉一笑:“这不就是你送纸条的目的么?” 景若曦抿了抿唇:“我失忆后,流落到京城,多亏了伍婶收留,和她相处了一年,我觉得她不可能是凶手。” “可她已经认罪了。”叶长安道。 “认罪和有罪,这是两回事。”景若曦垂下眼眸:“历来断案说的是人证物证,嫌疑犯的个人意愿反倒是其次。若是人证物证齐全,她不认罪也能判刑。同样,我觉得若是根本没有确凿证据,她就算认罪,也不能算数。”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叶长安站起身来,一步步向景若曦走过去,直到两人离得很近:“不过这案子已经定案,要翻案不是不可以,但是挺麻烦。一个平民罢了,对衙门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明白么?” …… 景若曦对叶长安更加的刮目相看了,作为一个有公职的人,竟然能把草菅人命这事情说的如此理所当然,毫不脸红,亏她还觉得他是豪门世家教养良好的翩翩公子。 景若曦被逼的后退了一步,侧过脸去。 “可叶大人深夜到访,也就是说案件还有转机。”景若曦定了定神,心里却升起了疑惑。 “转机就是你。”叶长安低头看向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姑娘,只看到头顶柔顺的秀发:“你若是愿意跟我说实话,我就让衙门重申何洋荭的案子。” 景若曦沉默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背靠上冰冷的墙壁,清醒了一点:“叶大人请问。” “这纸条,是不是你写的。” “是。” “为什么刚才不承认?” “怕说不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现在为什么又承认了?” “伍婶是我的恩人,她的命对我来说现在是最重要的。” “好。这些答案我很满意。”叶长安终于不再咄咄逼人,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水塘里的骸骨是来自两个人,除了仵作,大概只有凶手才知道这一点吧?” 景若曦终于破功,抬头愕然的看着叶长安:“叶大人的意思,这两人是我杀的,所以我才知道野塘里的骸骨不止一人?” 事情竟然向最奇怪的地方去了,叶长安大半夜铁了心的来找麻烦,竟然怀疑她是凶手? “我当然不愿意相信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会是凶手。”叶长安淡淡道:“但这事情,你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景若曦叹了口气:“叶大人没跟过仵作验尸吧?” 叶长安愣了下:“跟仵作验尸做什么?” 虽然死人叶长安不怕,但他是典型的贵公子气派,在外面做事不怕脏累也就罢了,有些还是有避忌的,或许也不是避忌,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比如仵作验尸,受害者五花八门,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那样惨况,更勿论经常要开膛破肚掏心掏肺什么的,因此仵作是个虽然重要却被人避而远之的职业,仵作验尸的时候,也都是大门紧闭,谢绝参观。 最终叶长安都会得到一个结论,最多加几句简单的过程,不会过问太多。 隔形如隔山,捕快管抓人,仵作管验尸,更何况叶长安连捕快都不是,充其量是个官家子弟闲得慌,弄个差事打发时间吧。 景若曦道:“昨日从沉塘中捞出尸骸的时候,我看了一眼。” 第8章 你是个好人 “当时我就看见那一堆骸骨虽然不全,但肯定不止一人。男性和女性的骨头是不一样的,虽然男女骨骼数目一样,但女性骨骼一般比男性轻,另外……上肢骨和下肢骨都比男性短,导致了女性外形较矮。所以那些骸骨中,大部分是属于男性的,可能是你们所说的伍新春。小部分,是属于另一个女性,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受害者。” “我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说伍婶杀了一个人这肯定是错的。错误就是疑点,有疑点,就应该重审重查。” 叶长安听完后摸了摸下巴:“你这番话说的比衙门里的仵作还熟练,真的只是饭店里打杂的?” “真的。”景若曦道:“我片鸭子更熟练,他们都说我家可能是杀猪的。” “杀猪的?”叶长安似乎有些好笑:“你的意思,猪的骨头和人差不多?” “不是。”景若曦正色道:“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家可能是杀猪的,也可能是仵作,我真的不知道啊……” 景若曦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失忆的感觉,好像你面前有一扇半掩着的门,无论你怎么用力都打不开,只能从门缝看进去,想要看的都看不见,展现在面前的,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比如那骸骨,我一眼就能看出区别,你问我为什么,我却回答不出来。” 叶长安看着景若曦,显然对她的话充满怀疑,但他也确实调查过,知道她说的话和这一年多确实是符合的,一时也挑不出问题来。 “确实是奇怪。”叶长安道:“我倒是认识几个京中有名的大夫,等有空了,带你去看看。” “真的么?”景若曦很是惊喜:“可叶大人公务缠身,日理万机,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麻烦?”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罢了。”叶长安道。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景若曦知道叶长安心中疑惑,索性一次到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叶大人能不能帮我找一找家人。我突然失踪,家人一定也很担心,只是全无线索也不知道从何找起,叶大人位高权重,消息灵通,若是愿意帮忙,一定事半功倍。” 叶长安点了点头:“没问题。” 不管是仵作还是杀猪的,他都觉得景若曦不是个普通的女子。如今回想起来,在案发现场的时候,旁人看见人骨都是惊慌失措的,只有她冷静的有点过份了,装都装不出来。 “多谢叶大人。”景若曦福了福。你放心的去找,尽管去找吧。 “行,那就先这样。”叶长安也不想在这破旧的地方多待,起身要走。 景若曦送到门口,叶长安突然转了身。 “叶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叶长安沉吟了一下:“景姑娘,你觉得我是个什么人?” 景若兮愣了愣:“叶大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照实回答就是了。” “好人。”景若曦毫不犹豫的道。 “好人?”叶长安奇道:“为什么?” 景若曦道:“我选择把纸条交给叶大人,就是相信叶大人是个会秉公执法,会为老百姓伸冤的好人。而且,是可以在衙门做主的好人。” “真的?”叶长安有些不相信:“如果你相信我会秉公执法,那为什么我一威胁,你就什么都说了?” 景若曦叹了口气:“因为我赌不起,我也不想让伍婶变成争强斗狠的赌注。叶大人,你高高在上所以很难理解,其实对我们小老百姓来说,无论做什么,不过是想安稳度日罢了。” “小老百姓。”叶长安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开门走了。 天空有细雨飘下,景若曦关了门,站在窗子口看着叶长安带着手下消失在门外,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这男人在她眼里虽然就是个虚有其表的公子哥,但总觉得他这一趟并非仅仅为了这案子这么简单。 然而身微言轻,景若曦知道的消息太少,也不能推断出更多。 第二日一早,景若曦照例去了酒楼上班,中午忙过人多的时候,请假去衙门打听消息。 她真的觉得叶长安是一个不屑做坏人的好人,但是这个好人是不是靠谱,这并不好说。甚至给她的感觉是并不靠谱。 景若曦带了些吃的喝的,以探视为由,又进了衙门。 何洋荭照列什么都不说,她索性也就不问,看着她吃了点东西,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第9章 仵作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景若曦这次没那么着急走,除了给何洋荭的,她还另带了一份精致的点心小吃,特意给了看守的衙役,顺带着聊了起来。 景若曦虽然不爱和人聊天,但是在聊天套话上还是有些技巧的,而显然何洋荭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案子也只是普通一个案子,所以并不多防备。 聊着聊着,景若曦道:“黄大哥,我那天看见一个穿着好贵气的袍子的男人从衙门里出来,他们都喊他……叶大人,那叶大人,他是什么人啊?” “叶大人啊。”衙役道:“叶大人不是咱们衙门的人,他是皇帝钦点的大理寺少卿,只在有大案子的时候才会来。不过你可别想去找他啊,那不是咱们能攀得上的。” “我知道,我怎么敢去找叶大人。”景若曦连连点头,终于切中红心:“那这案子,也是他管么?” “命案的话,是会过他的手的。”衙役想了想:“不过他好像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案子已经定案了,应该不用等他回来执行吧。” “出门了?”景若曦惊了下:“去哪了?” 衙役抓了抓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叶大人去哪儿也不用向我们交代啊。我还是今早听楼大人说起才知道的。” 楼大人是长安府衙的知府,景若曦自然没打过交道,但这段时间觉得大梁民风还不错,京城官员就算不多清正廉明,应该也大差不差,不会太出格。至少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情上徇私枉法,吃相太难看会得不偿失。 但是叶长安出门了,这是什么道理,明天傍晚何洋荭就要被问斩,如今案件一点重新审查的迹象都没有,而昨晚上信誓旦旦会重审的叶长安出门了。 这年代出门不容易,就算是快马加鞭,稍微远点的地方没个十来天都回不来。叶长安昨晚上难道是来寻她开心,还是有什么更要紧的事情临时起意,所以就管不了她们这小门小户了? 景若曦一时之间心里有些没底,告别了衙役出来,也不回去,在对面找了个茶馆坐下,就这么盯住了衙门大门。 直到下午,也没看到叶长安的影子,不过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只见崔浩从衙门里出来,跟人打着招呼,慢吞吞的往外走。 衙门里的常住在职人员不多,没有工作服的更不多,仵作算是一个,景若曦虽然没见过他,但是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工具箱,便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眼见着崔浩消失在街的尽头,景若曦又等一个多时辰,直到天黑衙门闭门。 叶长安还是没有回来,这里是他回府的必经之地,所以他既没有来衙门,也没有回京城,虽然不知干什么去了,但这节骨眼上,显然没有更多的时间等他回来了。 景若曦想了想,起了身,向着崔浩消失的方向去了。 这案子其实很简单,除非仵作真的是饭桶,要不在这件事情上他就撒了个弥天大谎,他正好是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罪行这有些太巧合,大概率就是被人收买,被凶手收买。 凶手在知道骸骨被发现的当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了掩饰另一个和自己有关的女性死者,收买了在这件事情上有发言权的仵作崔浩。让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何洋荭的丈夫伍新春身上,自然就祸水东引。 如今最麻烦的,不是这并不扑朔迷离的案情,反倒是自己完全说不上话的身份。 景若曦一边想着,一边往崔浩家里走,不管怎么样,先探探他的口风。如果叶长安真的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这事情只有铤而走险了,不知道击鼓鸣冤什么的,到底靠谱不靠谱。 到崔浩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那是个长长的四通八达的巷子,景若曦还没走到便远远的看见一扇门里闪出一个人,飞快的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景若曦心里一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虽然叶长安出门了,但是昨天他未必就什么都没做,不过衙门毫无消息,可见做的也不明显。若是有那么点小道消息,底下的人又半知半解,那么对此事比自己更加关心的凶手自然也有可能要上门来探一探风声。 那扇门看起来就是仵作崔浩的家门,但景若曦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还是遗憾的放弃了。 离得实在有点远,夜色又太黑,除了那人隐约是个身形高大的,可以猜测是个男人,其他的纵然景若曦经验丰富也实在不能再分辨出更多了。 第10章 香水 又等了一会儿,景若曦这才走了过去,敲了敲崔浩的院子门。 过了一会儿,院门开了,崔浩站在门里,看清景若曦后有些奇怪:“姑娘找谁?” “您是崔大人么?”景若曦一脸的胆怯。 “我是。”崔浩一时没能明白过来:“姑娘是?” “我是何洋荭的邻居。”景若曦道。 崔浩的脸色变了一下:“你来找我做什么?” “崔大人。”景若曦道:“我想问问何洋荭的情况。” “何洋荭的案子不是已经审理出结果了么?”崔浩说着就想关门:“我虽然是官府的人,但只是个仵作,帮不上你什么忙。” 幸亏景若曦现在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要是个彪形大汉崔浩肯定立刻就关门了。 小姑娘叫人看着就心生怜惜,景若曦按住了门,崔浩也就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景若曦忙道:“我知道这案子已经定了,就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做点什么,至少让伍婶走的安心一些。崔大人,您在衙门这些年了,懂得肯定多,您就随便跟我说说,我……我不会让您白费心思的。” 景若曦手忙脚乱的从腰上解下钱袋来,双手奉上。 钱袋看起来竟然还有些沉甸甸的,崔浩又犹豫了一下,道:“那你进来吧。” 看来崔浩最近是真的很缺钱啊,景若曦沉吟着,进了门。 关上院子的门,崔浩领着景若曦进了客厅:“姑娘,你怎么称呼啊” “我姓景,风景的景。” “你是何洋荭的什么人,只是邻居么,现在像你这么热心的邻居很少了。” “嗯,我无亲无故的,最近借住在伍婶家。”景若曦道:“她对我挺好的,所以听说她出事,我想怎么也要关心一下。” “哦。”听说景若曦和何洋荭并没有真正的亲属关系,崔浩也放心了一些,让她坐下,道:“是这样啊,那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事情我跟你说,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案子已经判了,何洋荭也已经认罪了。你这姑娘这么心善,我能帮上忙的,也只有跟侩子手打个招呼,到时候上路的时候让她少点痛苦吧。” 把刀子磨快一点么? 景若曦心里冷笑一声,脸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半响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崔大人。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总觉得应该做些事情,要不然心里总不安稳。” 景若曦刚才进来就将这屋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遍了,大概是因为刚见了个不能见人的客人,所以窗子关的严严实实一点儿风都不透,所以房间里有些淡淡的香味。 那不是熏香,是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而崔浩没有成亲,家中应该是没有女眷的,这屋子里也看不出有任何女子存在的迹象。 香味哪里来的? 崔浩大概是对景若曦钱袋的分量还比较满意,对小姑娘也有种自然的怜惜,于是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当然都是些废话。景若曦本来还想试探几句,但因为来时撞见疑犯刚走,知道此时正是崔浩警觉性最高的时候,一句擦边的话都不能问,只要是问一定会引起怀疑,也就收了那心思。 “多谢崔大人。”景若曦终于在崔浩不耐烦前起了身:“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崔大人休息了。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消息,请崔大人叫人通知我一声。” 崔浩也松了口气,连声应着,将景若曦送出了门。 出了门,景若曦这才揉了揉鼻子,那香味在脑海中萦绕不去,味道竟然有一些熟悉。 但她常年在酒楼后厨,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些底层的劳动人民,用胭脂香粉的很少不说,就算是用,也都是些劣质的,味道和这有很明显的区别。 而刚才离开的背影显然不是个女子,能同时将伍新春一个屠夫和一个成年女子同时溺死在水塘里,凶手是女子的可能性也不大。只是遗憾没有机会仔细验一验骸骨,所以没办法推测受害者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景若曦一边想一边往回走,只能推测这香粉并非是凶手自身的,可能是凶手刚接触过什么女子,将这味道沾在了身上。 一层隔着一层,想找出这个人就更麻烦了。 景若曦慢慢的往回走,到了酒楼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进了后院。 天虽然已经黑了,但酒楼里一般要忙到巳时,现在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她既然无事,又没钱,没有请假不去工作的道理。钱到哪里都是不可或缺的,若是能拿出足够的银子来,也不需要如此谨慎的和崔浩周旋。 第11章 相好 酒楼后厨正忙活着,景若曦推开后院门进去,和一个女子擦肩而过。 一阵香风飘过,景若曦愣了下,这味道不就是刚才在崔浩家中闻到的淡淡香味。 景若曦转身追了一步,蹲下身道:“姑娘。” 那女子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景若曦将刚才从袖子里掏出来的帕子拿在手上:“这帕子是姑娘掉的么?” 女子看了看,摇头道:“不是。” 说完,女子便转身走了。 景若曦皱起了眉,这女子她虽然不知姓名,但确实有些眼熟,似乎是来过酒楼几回的。 但是很奇怪,如果是客人,为什么要从后院进出。 听着景若曦说话的声音,院子门又开了一下,一个小厮探出头来:“若曦,你怎么来了?” “我来干活儿啊。”景若曦一见小厮,招了招手:“刚才出来个姑娘,你看见没有。” “刚出去的姑娘,哦,你说梅姑娘啊?”小厮伸长脖子探了探:“你没见过她?” “有些眼熟,只知道来过酒楼。”景若曦道:“但不认识,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也是,你一天到晚待在后厨不出房门的,肯定不知道。”小厮脸上露出点玩笑:“她是我们老板的相好,店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但梅姑娘是有家室的,所以这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不能说。” 小厮顿了顿:“怎么了,突然想到问这个?” “没事,刚才出门跟她撞了一下。”景若曦掩饰着:“就觉得挺奇怪的,客人干嘛要走院子里的后门,随便问问。” “哦。”小厮也没多心:“厨房里正忙不过来呢,要是来了进去帮会儿忙吧,谁的刀工都不如你,厨房管事刚才还发火了,说他们切的菜比狗啃的还难看。” “好。”景若曦忙应着,随口道:“我看老板挺老实的啊,怎么会跟个有夫之妇在一起。说起来也奇怪,老板这个年纪,为什么还没成家?” 聊老板的八卦是每个员工的权利,景若曦此时再多问什么,也不会引起谁的怀疑。 “谁说老板没成家的。”小厮道:“老板成亲好些年了,只是没孩子罢了。不过你可能是没见过老板娘,老板娘和老板以前总吵架,听说回娘家有一年多了,老板虽然断不了的拈花惹草,但一直没再成婚,估计还没离吧。” “回娘家一年多?她娘家远么,中间就没回来过?” “听说倒是不远,不过确实没见回来。” 景若曦眉心跳了跳,感觉自己似乎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关键点。 从仵作家里出来的男人背影,刚才女子身上的香味,一年多没见人听说回了娘家的妻子,野塘中不知身份的女性骸骨,这一切都和案件一一契合上。 但是叶长安不知所踪,就算她有了切实的怀疑对象,又该怎么办。 而且明日傍晚何洋荭就要问斩,没有时间让她一点点去查明真相。 景若曦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毫无表情的进了厨房。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去试探试探江朗原的口风才是。 厨房管事对于景若曦的回归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干活儿漂亮的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景若曦按下心中烦躁,利落的切了两盘菜装好,自己端了起来:“厨房管事,这是三号桌的对吧,我给送过去,过几天,我顺便去跟老板再请两天假。” 厨房管事挥了挥手:“去吧。” 景若曦端了菜往外走,上了菜后,在大堂转了一圈却没见着江朗原,拉住一个小厮道:“叶哥,老板呢?” “出去了。” “出去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挺久的了。”小厮想了想:“开始出去了一趟,然后回来了,不过没坐一会儿,又出去了。你有事找他么,一会儿看见了我去喊你。” “啊,不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景若曦忙道:“你忙着,我回厨房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江朗原又出去了,他还能去哪里? 景若曦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七上八下的。 但酒楼正是最忙的时候,厨房里热火朝天,手上歇不得一下,景若曦一时间也腾不出时间多想,就在好容易将客人都应付的七七八八,她也正准备请假先走,外面闹哄哄的似乎进来了一大帮人。 景若曦正弯了腰洗着手抬头看,便听见有人在问:“谁是景若曦?” 找自己的?景若曦起了,起身迎了出去。 进来的是四五个杀气腾腾的捕快,面孔里有几个有些眼熟,应该是那日在野塘边发现骸骨时便在现场的。 第12章 嫌犯 “我就是。”景若曦心里有些奇怪:“什么事?” “你就是?”捕快似乎也有些不能肯定,加了一句:“你今天晚上一直都在酒楼厨房里么?” 景若曦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我大概一个时辰前来的。” 厨房里那么多人,她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一直在,这事情说不了慌的。 “那之前你在哪里?” 这是进入审讯程序,需要不在场的证据了,景若曦心里清清楚楚。 “我在家里。”景若曦道:“这几天我家出了点事,所以心情不好,跟酒楼请了假。” “在家里?”捕快道:“有人可以证明么?” “这……”景若曦为难道:“家里就我一个人,谁可以证明呢,我也不能回家就左邻右舍都通报一遍啊。” 不在场证据有时候确实是很扯的一件事情,除非心里有数特意为之,要不然谁能时时刻刻有人陪着。更何况陪着的人有利益亲属关系还未必作数,那谁能时时刻刻又让陌生人惦记着你在哪。 捕快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来:“这是你的么?” 正是景若曦给崔浩送钱装银子的那个小钱袋,怎么会在捕快手里? 崔浩把受贿的银子上交了?这不可能,别说崔浩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么公正廉明的人,就算是,这事情也不值得大半夜的派人来抓她。 景若曦心里一沉:“崔浩怎么了?” “这么说是你的了?”捕快盯着景若曦道。 “是我的。”这钱袋景若曦常挂在身上,还不是买的,是何洋荭给绣的。只要稍微问一问人就知道,隐瞒不了的。 “带走。”捕快一挥手。 众人都愣了,七嘴八舌的问怎么了。 “崔仵作死了。”捕快板着脸道:“有人看见景若曦从她家里出来,还在现场发现了她的东西……” “这是我的,但我只是给崔捕快送点银子,想让他照顾一下伍婶罢了。”景若曦忙道:“我没有杀人啊。” “去跟老爷说吧。”两个捕快走了过来,一边一个便抓住了景若曦的胳膊。 这简直是飞来横祸,景若曦脸色有点难看,杀人的罪名是一方面,但这么闹了一场之后,她就等于暴露了。江朗原可能会怀疑上她,再想要试探就困难了。 就在景若曦被拉扯着往外去的时候,门外的捕快突然让出了一条路来,有人混乱喊着,“让开点,让开点,叶大人来了。” 叶长安终于回来了,景若曦突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叶长安风尘仆仆的,像是忙了一整天刚赶回来的样子,进来一看景若曦被押着的样子,竟然笑了。 虽然叶长安那张脸英俊无比,这淡淡一笑只叫人群中的女眷们都捂住了心口只觉得一阵眩晕,但看在景若曦眼中,还是忍不住想把片鸭子的菜刀丢过去。 “这又怎么了?”叶长安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你也惹上人命官司了?景若曦,我觉得你家最近风水不太好啊,是不是要去庙里拜拜?” “多谢叶大人提点。”景若曦叹了口气:“是要去庙里拜拜了。” 上辈子是自己的选择也就罢了,这辈子只想平平淡淡的,却没能安稳过上一年,真是命苦。 “叶大人?”捕快见两人还聊上了,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叶大人,你认识她?” 虽然是犯罪嫌疑人,但要是叶长安认识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可不能轻易得罪。 “何洋荭的家属。”叶长安算是一句话撇清了两人的关系:“我不认识,带走,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捕快松了口气,当下便推着景若曦往外走。 一时间周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无数的声音,男女老少,尖锐低沉,惋惜刻薄一起进了景若曦的耳中,她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只觉得有点头痛。 “景若曦。”叶长安走在一旁,喊了一声见她有些恍惚仿佛没听见,又加大声音喊了一声:“景若曦。” “啊。”景若曦猛地回过神来:“叶大人,你跟我说话?” “我喊你自然跟你说话。”叶长安有些不悦:“想什么呢?” “没,我就是害怕。”景若曦信口开河:“吓傻了。” 叶长安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我刚才听你说,你不承认崔浩是你杀的。” “崔浩真不是我杀的。”景若曦无奈:“我杀他做什么,何况我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但我刚才问了你一圈邻居,你晚上并没有回家。”叶长安倒是细心:“你怕黑,平时晚上屋子里的灯都要亮到很晚,甚至通宵不灭,但今天屋子里的灯根本就没亮过,这天色阴沉马上要下雨了,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干什么?” 第13章 死亡现场 景若曦抬头看了看天色,果真阴沉沉快要下雨的样子,习惯依赖于天气预报的现代人,即使过了快一年,还是没有什么看天色的习惯。 “你杀崔浩是有动机的,这就不用我明说了吧。”叶长安道:“若是又没有确凿不在场的证明,那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景若曦转头看了看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叶长安这语气不像是认定了她是凶手,而是看热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你看看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看你怎么办。 “叶大人。”景若曦真心诚意道:“请您明示。” “给你个机会为自己伸冤吧,别说我不近人情。”叶长安道:“我带你去崔浩死亡现场看看。” …… 叶长安转头跟一旁的捕快说了几句,捕快自然应着。景若曦却更奇怪了。 虽然她也想去现场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在案件侦破之前,现场难道不应该是封锁的么,为什么要带她一个犯罪嫌疑人去?总不是大梁京城里就崔浩一个仵作吧,崔浩死了,就没人弄的清楚现场状况,要靠嫌疑人自己给自己洗脱罪名了? 还是说,叶长安为了什么事情,在试探她? 崔浩家门口依旧有官差守着,门外三三两两的站着看热闹的邻居。像他这样的职业平日里和人来往的就不多,虽然是邻居也关系一般,因此众人大多只是八卦感慨,很少有真情实意的伤心难过的。 到了大门口景若曦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突然间有些反胃,恶心的胸口隐约翻滚了一下,捂了捂鼻子。 “怎么了?”叶长安一直盯着景若曦:“闻到什么了?” 这不废话么?景若曦摇了摇头,虽然还是故作镇定,但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鼻子这么灵呢?”叶长安示意官差推开大门:“隔这么远就闻到了?而且你在厨房天天又是活鸡又是活鸭的,怎么还对血腥味反应这么大?” 人血和家禽的血,那是一回事么?景若曦不能解释索性闭口不谈,但是胸口一阵翻腾,自己感觉还不明显,可叶长安看的明显,随着大门推开,景若曦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干净了,还什么都没看见了,就好像要昏过去一样。 可她之前看见从野塘里捞出来的死人尸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怂样子啊。人的性格是不可能很快转变的,叶长安一直在观察景若曦,也不觉得她在演戏。 若是在演戏,她这演技也未免太好了些。 走进院子,房间的门开着,叶长安道:“你进来看看。” 景若曦真的想夺门而逃,但是身后站着佩刀的衙役,她不得不捏着鼻子进了门。 屋子和她来的时候一样摆设,但是有些乱,桌子斜到了一边,崔浩就倒在地上,背后插了一把刀,刀子深深的插了进去,只剩下刀柄。 崔浩的背上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地上也一片血迹。 景若曦垫着脚往里走,这才能小心不碰着一地的东西,走到崔浩的尸体面前。 “你仔细看看。”叶长安道:“这就是现场,有人看见你从死者家里离开,又在现场发现了你的荷包,算不算人证物证俱全?而且你也有杀人动机,因为何洋荭的事情,你记恨崔浩,对不对?” “我是记恨崔浩,崔浩一定是被收买了,才会给出虚假的验尸结果,但是我怎么会因此杀人。”景若曦痛苦转头看了眼崔浩,又将视线挪开:“别的不说,你看这屋里这么乱,明显有过剧烈的打斗,也就是说凶手是一个强壮有力的人,可以凭体力和崔浩周旋的,我只是个弱女子,做不到的。” “屋子里是很乱,但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打斗中造成的?”叶长安道:“也有可能是你杀了崔浩之后,故意造成的假象。” “那我怎么会不拿走荷包呢?”景若曦反问:“我都细心到翻乱房间造出假象了,难道还会留下证物?” “百密一疏?”叶长安摸了摸下巴:“杀人犯再冷静,也总难免留下破绽,也许你当时太紧张,所以忘了。” “这不合理。”景若曦顺着房间查看:“叶大人,你过来看。” “怎么?” “你看这里。”景若曦指着门边的墙:“看见没有。” “是什么?”叶长安看了看,不解。 “这里的墙上有新鲜被蹭过的痕迹,崔浩的衣服上,也有白色的墙壁上石灰的痕迹。” “不能是他自己靠在上面沾上的?” 第14章 戒指印 “不会。”景若曦道:“崔浩虽然是个单身汉,但他和别的单身汉不一般。” 叶长安点了点头:“具体说说。” “可能因为仵作这个特殊的职业,所以崔浩是个很讲究的人。当然不可能像是大户人家大小姐那么讲究,但绝对比一般的单身汉讲究,他的衣物未必多好,可是很干净,他站着,是不会靠墙的,除非被人按在墙上。” “而且你再看他背上的石灰印,不是一层,是反复加深的几层,就是说他不但靠了这墙,还不停的扭动……除非是被人用力按住,不然扭动做什么?如果是我,在没有将刀刺进他背上之前,我的力气不可能将崔浩按住,在刀子刺进去之后,他不可能背后靠墙,叶大人,你说对么?” “有道理,但也未必。”叶长安似笑非笑的看景若曦一眼:“一个女人想要按住一个男人,未必要力气比他大,对吧?” 叶长安意有所指,景若曦几乎吐血:“叶大人觉得我为了贿赂崔浩,不但给了钱,还把他按在墙上意图勾引?” 虽然叶长安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被景若曦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点意外,不过姑娘敢说,他也没有不敢听的,接了话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你确实是想救何洋荭。” 景若曦咽下要吐出来的血,给了叶长安一个你疯了的眼神,又去细细的看墙上的印子,突然咦了一声。 “叶大人,你……你过来。”景若曦犹豫着道:“能不能麻烦你像崔浩一样站着。” “我?你敢指使我?”叶长安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是指使,是我有一个猜测,麻烦叶大人配合一下。”景若曦道:“你看这里有一个印子……我有一个想法……” 叶长安倒是也随和,虽然面上一副不悦的表情,还是按着景若曦的话走过去转了个身,背靠着墙。 景若曦两手搭在他肩上,道:“低一点,你想想崔浩的高度,稍微把腿弯曲一点。” “崔浩的高度?”叶长安想了想,崔浩比他矮半个头,便慢慢的将腿曲起来,到了一定高度的时候,景若曦突然道:“停。” 叶长安立刻停住不动了。 景若曦踮了脚站起来,脑袋探过他的肩膀。 “你在看什么?”叶长安刚问了一句,也要转头看,便被景若曦按住了肩膀。 “别动。”景若曦将手放在叶长安肩上,然后不停的变换右手的位置,来来去去,上上下下,终于道:“是这样了,你看。” 叶长安终于被允许回头,只见景若曦的抓住他的肩膀,手指差一点点碰到墙,而手指对应的地方,正是刚才她说的印子。 “你的意思……”叶长安终于回过神来:“这个印子是凶手抓住崔浩肩膀将他按在墙上的时候留下来的?” “对,很有可能。”景若曦道:“仔细看来,这像是个戒指,上面还有花纹。然后你看这个印子的宽度,这是个男士的戒指,戴这个戒指的人手指应该挺粗的,以这个角度抓住崔浩的肩膀,那他要比崔浩矮一些,但是很强壮,才可以用这么大的力气,在硬实的墙壁上留下戒指的印子。” 可惜这个印子还是不够清楚,如今科技又不够发达,所以想要提取出印子中的花纹是很困难的。充其量也只能推断出这个凶手有戴戒指的习惯。不过这个年代戴戒指的男人不多,这已经是个很有用的线索了。 叶长安咳了两声,景若曦忙放开他:“大人,冒犯了。” “冒犯不碍事,只要找到凶手就行。”叶长安拍了拍袖子上蹭到的石灰:“看不出来你一个厨房里打杂的丫头,倒是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啊。” “叶大人过奖了。”景若曦捂了捂嘴,“我只是意外发现而已。” “意外?”叶长安失笑:“景若曦,你这话是不是瞧不起我们的捕头,你意外就能发现的,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不不不,我怎么敢。”景若曦忙道:“大人真的多虑了,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凶手。那现在凶手是个男人,我可以走了么?” “你说是男人,就是男人吗?”叶长安挑了挑眉:“你还是疑犯,不过可以暂时不抓捕,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谢谢叶大人。”景若曦松了口气,突然又想了起来:“那何洋荭的案子……” “嗯?” “崔浩被杀,很可能是因为他受贿作假后,狮子大开口,所以干脆杀人灭口。那这凶手就不可能是何洋荭,是不是可以证明她的无辜?” “你连你无辜都证明不了,还想证明她的无辜?”叶长安淡淡道:“走吧,何洋荭的案子我们会跟进的,你少操心自己管不了的事情。” “哦。”景若曦人微言轻,不敢多说什么,见叶长安放他走,也就悻悻的应着,转身要走。 只是走了两步,景若曦又停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叶长安走回来:“还有什么话,要说快说,我忙着呢。” 景若曦确实是不想管这闲事,她至今没有从上辈子的阴影里走出来,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躲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漫长余生。可是对于这叶长安和他手下的捕快,又实在是没有信心。 景若曦心里叹口气,一群……废物…… 景若曦道:“我今日来到崔浩屋子里的时候,闻到了一阵香粉的味道。从崔浩家回酒楼的时候,正好和一个女子擦肩而过,那女子身上也同样香粉的味道。我问了酒楼的伙计,说那个女子和酒楼老板江朗原的关系不一般。” “接着说。” “江朗原有一个夫人,虽然人人都说她回了娘家,但是据说她的娘家并不远,这一年多,却也没有回来,从未有人见过。” 景若曦觉得她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若是叶长安再不明白,要么装傻,要么真傻,不必再说下去了。 果然,景若曦说完,叶长安若有所思:“你知道的还挺多的,行,你回去吧,我有数。” 第15章 灭口 景若曦还希望叶长安能说的更多更明显,但是显然他并不打算再说了,她也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那我先走了,若是大人还有什么需要我协助调查的,尽管来找我。” 叶长安随意点了点头,挥手打发了景若曦。 景若曦离开之后,叶长安朝自己的小厮招了招手。 叶祁忙走了过去;“少爷。” 叶长安凑过去,在叶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叶祁瞪大了眼睛,有些犹豫。 “看什么。”叶长安沉下脸:“还不快去。” 小厮应一声立刻跑了,叶长安脸上阴晴不定,跟一旁的捕快交代了几句,也出了门,但却不是回家不是去衙门,也并没有去酒楼取证。 景若曦出了门也不想去酒楼,慢慢的往回走,即使已经离开了巷子,一点都闻不到血的味道,她还是有点作呕。只是她心里明白,真正让她作呕的不是谁的血,而是她的内心。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景若曦第一件事先点了油灯,这年代油灯在普通人家是件挺奢侈的东西,但是景若曦在旁的地方都可以节省,唯独在这里不可以。 她无所谓漂亮的衣服,无所谓首饰和胭脂水粉,每次拿到薪水的时候,都要去买灯油和蜡烛,每每让何洋荭不解,但是再问也只是说自己怕黑,所以无论如何,就算是睡着了也要点着灯。宁可吃不上肉,不能见不到光。 景若曦点了一盏油灯,想了想崔浩,又点了一根蜡烛,左边放一个右边放一个,这才安心的坐下来。 脑子里慢慢的将全部的事情过了一遍,景若曦心里已经大约有一个模糊的经过了,但是她如今不是法医,在线索已经和叶长安说的那么明白的情况下,叶长安若是依然找不到凶手,那就证明他不想找凶手。 那么即便将凶手绑了放在他面前,也没有用。 景若曦两手抱着脑袋手肘撑在桌上发呆,也不知过久,突然有人敲门。 这是叶长安又来了?景若曦从半睡半醒间被惊醒,一下子站了起来:“来了。” 门外的人没说话,可景若曦打开门后却发现自己大意了。 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叶长安,而是江郎原。 “老板?”景若曦脑子里轰的一下,几乎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她来到这里一年时间,江郎原还从未到家里来过,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一个是酒楼老板,一个是在里面打工的小丫头,不用去思考这个年代的社会地位,就算是在她那个年代,也不会有多少公司老板去保洁小妹家里家访慰问的事情。 但现在江郎原确实站在门口,手里甚至拎着一盒名店五香斋的糕点,笑的和气。 “小景啊。”江郎原见景若曦呆住,开口道:“我刚忙完店里的事情,来看看你,就是有点晚了,好在看见你房里灯还亮着,想着你应该还没休息。” “哦哦。”景若曦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江老板,这么晚真没想到您来了,您快请进来。” 景若曦其实一点都不想让他进来,但是人都已经到了门口,那就是有备而来,是赶也赶不走的。而且看他虽然好似随随便便站在门口,却将门挡的严严实实,而且一手拎着糕点,一手藏在袖子里,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景若曦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叶长安一定已经去找了江郎原问过情况,打草惊蛇,他是来杀人灭口的。 说是来慰问,那是只有鬼才相信的话。何况人人都知道她被抓了,谁知道她被放回来,只有叶长安去找了江郎原,江郎原才知道。 千万念头电光火石间转过脑海,景若曦却已经退开了一步,将江郎原让了进去:“老板,您请坐。” 见景若曦一点防备也没有,江郎原也不着急,坐了下来。 “老板您看。”景若曦抱歉道:“您这突然来了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我给您泡杯茶吧。” “不用不用。”江郎原忙道:“不用招呼我,我说几句话就走。” “那不行。”景若曦正色道:“您是老板,好容易来一次,我就算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茶水总要有一杯。” 景若曦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您稍等,我去给您泡茶。” 景若曦如此真心诚意,江郎原也不好说什么,看着她进了厨房。 家里就这么大,厨房和客厅虽然不是一个屋子,但是也连着,江郎原坐在客厅的桌边,始终能看见景若曦的身影,偶尔看不见的时候,也能听见她倒水开柜子的声音,因此一时倒是也没有多想。 第16章 撕破脸 景若曦慢慢的生火,烧水,考虑要怎么办。 江郎原这次来一定不怀好意,而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她是绝对硬拼不过的。若是先出手还有希望,但她又不能先出手。 万一的万一,江郎原若不是凶手,或者叶长安认为他不是凶手,自己一旦出手伤人或者杀人,那反倒是自己有了嫌疑。 景若曦正看着火出神,突然间,江郎原站了起来。 江郎原大概也有些不安,感觉景若曦烧水泡茶这时间太长,便走了进来。 “小景啊。”江郎原站在景若曦身后:“你真不用忙活,其实我来,还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景若曦猛地转过头来:“老板,您说。” 江郎原终于失了耐心,直奔主题:“听说今天晚上你被捕快抓走了?” “是啊。”景若曦镇定道:“衙门里的仵作崔浩死了,因为之前我去找过他,被人看见了,所以怀疑我,找我去问话。” “那你怎么说?” “显然不是我做的啊。”景若曦一脸无辜:“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是他一个大男人的对手。何况伍婶现在还在牢里,对于衙门的人我讨好还来不及,怎么敢得罪。” “是吗?”江郎原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可是刚才叶长安来找过我,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么?”景若曦心里咒骂着叶长安,面上只能装傻:“他怎么说?” “他说了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江郎原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终于露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刀。 “老板。”景若曦脸色骤变:“你这是做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没跟官府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啊。” “别装了。”江郎原面色阴沉道:“叶大人都跟我说了,你告诉他,在我身上有崔浩屋子里的香粉味道,而我的夫人,也很久没有出现过。景若曦,你真人不露相啊,在酒楼里做了一年工,都以为你是个斯斯文文的小丫头,却不料观察入微,在死人面前那么镇定?” 这些确实都是自己跟叶长安说的话,如果说之前江郎原还有可能在诈她,这话一出口,景若曦便知道今天是没有退路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景若曦摸了摸袖子里冰冷的金属,刚才的慌乱一瞬间褪去,站直了身体:“看样子,今天我是在劫难逃了。” “你终于承认了。”江郎原也不知怎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景若曦,你说你活的好好地,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景若曦叹了口气:“不是因为伍婶被冤枉,我又怎么会去多管闲事?” “何洋荭死了,对你有什么坏处?”江郎原暴躁道:“她既无丈夫也无子女,也没有娘家人,她若是死了,这房子和她的家产都是你的,死了不就死了,你非要费劲巴拉的给她伸冤。让她做这个替死鬼岂不是皆大欢喜?” “我知道了。”景若曦心里一亮:“我去看过何洋荭,她半点刑法也没受,却承认人是她杀的。当时我想不明白,如今想来,是不是你买通了崔浩,不但在验尸的时候做了手脚,而且让崔浩威胁了她。” “不错,是我。”江郎原道:“事到如今,也不妨让你死的明白。伍新春是我杀的,那日一起被打捞出来的骨头也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两个,另外一个,就是我夫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为什么连自己的妻子也痛下杀手?” “因为她该死。”江郎原狠狠道:“那个女人不守妇道,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跟一个卖肉的屠夫勾搭到了一起,偏偏还被我发现了。” “你说你妻子和伍新春?”景若曦这下是真的意外了,这几日听大家的描述,伍新春就是个蛮横的杀猪户,也没有钱,至少不会比江郎原有钱,不像是有什么魅力的样子,这是怎么勾搭上的。 “不错,我真是瞎了眼,对她那么好,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结果呢,竟然给我红杏出墙,出墙也就罢了,还找了个屠夫。”即使时隔一年,江郎原提起这事情依然咬牙切齿:“你说,我怎么能饶了他们?” “这事情确实是他们不对。”景若曦道。 “你也觉得我应该杀他们?”江郎原有些意外。 “杀人不应该,但是就事论事,这件事情是他们有错在先。”景若曦道:“婚姻是应该对彼此忠诚的,他们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若是真喜欢彼此,就该结束自己的婚姻,然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若是这样,才算是有担当有责任。” 第17章 料事如神 “没想到你一个没成亲的姑娘,这方面倒是看的明白。”江郎原叹了口气:“可惜啊,若非你知道的太多,我真不想杀你。” “你现在杀了我,岂不是嫌疑更大?”景若曦尝试着说服江郎原:“难道不怕有人怀疑?” “怀疑?怀疑谁?”江郎原冷冷一笑:“伍新春是何洋荭杀的,崔浩是你杀的,而你是畏罪自尽,多么完美,还需要怀疑谁?”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认为叶长安会相信吗?”景若曦说着,突然侧过了头,似乎在听什么声音。 江郎原被她这动作弄的紧张起来,也跟着侧耳听。 但是外面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江郎原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故作镇定的道:“你死心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等明天被发现的时候,你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会的。”景若曦刚才已经在心里咒骂了无数声叶长安了,可这会儿突然道:“我相信叶大人是一个好官,不但正义而且机智勇敢,精明能干。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一个坏人逍遥法外,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好人受到不白之冤枉死。” “……”江郎原大概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叶长安又不在,你这么吹捧他有何用?说起来,你若是死了,做了鬼魂别忘了去找他,若非是他来找我,我也不会来找你。” “我知道了。”景若曦认同的点了点头,突然咳了两声,放声大喊:“叶大人,救命啊。” 安静的夜里这一声简直是石破天惊,江郎原被吓了一大跳,立刻就扑了上去,怒道:“你给我闭嘴。” 景若曦不但不躲,反倒是往后靠了靠将袖子里的刀子偷偷放回了桌上,而自己只管闭着眼睛喊:“叶大人……” 江郎原手里的刀转瞬间已经刺到了景若曦的面前,就在将要刺进她衣服的时候,一道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正刺在江郎原的手腕上,江郎原啊的一声惨叫,刀子叮的一声落了地。 门猛地被撞开了,叶长安纵身掠了进来,一把抓住江郎原的胳膊往后一扔,他身后跟着几个捕快,大家七手八脚将人按住。 景若曦听着声音不对,这才睁开眼睛,一脸惊喜道:“叶大人,你怎么来了。” “别装了。”叶长安挥手让手下将江郎原押出去,面色严肃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叶大人你说什么?”景若曦一脸茫然:“我怎么会知道你来了。” “不知道我来了,你喊我救命?” “那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喊了呀。”景若曦委屈道:“我认识的最厉害的就是叶大人,这要命的时候条件反射,我喊伍婶也没用啊。咱们做老百姓的,关键时刻,还是指望英明神武的大人救命。” 景若曦说的至诚至信,但是叶长安一个字都不信,冷眼看着她:“编,你再接着编?景若曦,是不是在你眼里其他人都是傻子,你吹捧我那一番话吹的我自己都不信,还敢说不是说给我听得?” “吹得过了么?”景若曦讪笑一下:“其实那真是我的肺腑之言,句句属实。” 见着叶长安脸色不好,景若曦接着道:“不过我确实猜测叶大人就在外面,所以才会引诱江郎原说出自己的罪行,我猜叶大人之所以去盘问他,故意向他泄露行踪,应该就是这样的计划。” “不错。”叶长安道:“我确实是这样的计划,所以虽然用你做饵,不过一定是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可是你显然是突然间开窍的,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确认我们在外面的?我和手下都非常小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是因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景若曦道:“就是因外外面太安静了,所以我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说?” “我不但知道叶大人你们在外面,我还知道叶大人你躲在树上,对不对?”景若曦指了指窗外:“而且就是窗子外面这一颗。横着的那个枝子上。” 景若曦像是亲眼看见了一般,让叶长安不由的更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是因为太安静。”景若曦道:“我晚上睡得晚,经常半夜起来吃点东西,就在厨房里一边吃一边看窗外,看看树,看看月亮。” “所以我知道这树上有几只猫头鹰,每天白天睡觉,晚上活动,会不时的发出一声叫声。可今晚太安静,自从江郎原进门之后,我一声叫声都没听见,所以我断定外面有人。江郎原不是团伙作案,也就是说他没有同伙,那剩下我能想到的人,就只有叶大人你了。” 第18章 山寺丧钟 说完,景若曦便这么看着叶长安,她据实相告了,但是叶长安又有什么秘密?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叶长安看着她半响,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道:“行了,你休息吧,要是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去衙门接何洋荭。” “多谢大人。”景若曦终于真心的谢过了叶长安:“大人辛苦了。” 不论怎么样,大半夜的抓犯人,叶长安也算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旁人几句话,自己两条命,这是要真诚感谢的。 “职责所在,不必多谢。”叶长安此时也有了点大人的样子,正经回了一句。 看着叶长安走出去,景若曦总算是松了口气,关了门,将油灯蜡烛都移到了房里,上床睡觉。 第二日,景若曦起了个大早,带了一身新衣服去了衙门,当何洋荭从里面被放出来的时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看笑吟吟站在一边的景若曦,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伍婶。”景若曦道:“我给你带了新衣服,来换上,咱们回家。” “若曦,若曦。”何洋荭眯着眼睛看了看久违的阳光,踉跄了两步扑过来,抱住景若曦,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景若曦拍了拍何洋荭的背:“没事了,我都说不会有事的,没骗你吧。” 作为一个一辈子老实巴交从没进过衙门的人,何洋荭这几日在牢里的煎熬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她自然没有景若曦这样坚硬的心智,如今自觉死而复生,激动失态再正常不过了。 情绪略缓和下来之后,何洋荭看了看景若曦的脸:“若曦,这次的事情一定辛苦你了。你是不是几天都没睡了。” “几天没睡那是神仙。”景若曦笑了笑:“我没做什么,都是叶大人英明神武,才能让伍婶沉冤得雪,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一定要谢谢叶大人。” “是,是的。”何洋荭忙道:“还要感谢老天爷,老天有眼啊。” “是。”景若曦不愿意何洋荭对她有多少感激,宁可让她去感谢老天爷。 出了衙门,将这几日的事情慢慢的都跟何洋荭说了,只听的她无数唏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恨谁,该同情谁。 “好在崔浩贪得无厌,他应该是一次又一次找江郎原要钱,这才逼的他杀人灭口。要不然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未必能查到他身上去。”景若曦想想这次的事情也觉得有点危险:“不过不管怎么样,如今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伍婶,你也节哀顺变吧,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再想了万事向前看。” 何洋荭叹了口气:“要是他突然失踪就死了,那我肯定很难过,可一年了,我最难过的时间也过去了。何况他还是……哎,总之罢了,你放心,我没事的。” 景若曦点了点头,虽然不好说出来,但是心里嗤之以鼻,何洋荭还要将伍新春的尸骨收敛,这已经仁至义尽了。这种没钱长得丑还出轨的男人,不丢了留着过年吗,江郎原虽然杀人不对,但确实委屈。 何洋荭不知景若曦心中吐糟,道:“若曦,明日陪我去一趟青山寺吧,我想去庙里拜拜菩萨。” “伍婶。”景若曦为了难:“你知道我不信这些的。” 信什么老天有眼,她上一世惩奸除恶,抓住无数凶手,没做过一件坏事,可结果呢,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你还是个小姑娘,不要总是一副那么冷淡的样子。”何洋荭拖着景若曦的胳膊便往外走:“再说了,你就当是陪我去,我信,心诚则灵,我替你求,那不就灵了。” 何洋荭大难不死,景若曦也不愿意扫她的兴致,无奈便被拽着往外走了。 回到家中,沐浴更衣,何洋荭絮絮叨叨的拉着景若曦说了大半宿的话,天还没亮,又将人从被窝里抓了出来。 青山寺在城郊,两人搭了辆马车,景若曦打了两个时辰的盹,快到了午时,终于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看见一片青山。 “咱们总算没来迟。”何洋荭松了口气:“每日傍晚,青山寺会有祈福大会,我们现在上山,在山上吃一顿斋饭,去拜一拜菩萨,正能赶上大会。” 景若曦一点兴趣也没有:“那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在庙里过夜?” “哦,对。”何洋荭道:“今日赶回去肯定是来不及的,不过你放心,青山寺里有专门为香客准备的客房,不收费的,我们住一夜,明日再回去。” 何洋荭如此兴致勃勃,景若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陪着上山,吃了饭,却怎么也不肯去烧香拜佛了。 “我没有那份诚心,若是拜了,不是反倒是一种欺骗。”景若曦道:“伍婶,你去拜吧。这山清水秀的,我四处去转转看看风景,等晚上我去找你。” 强扭的瓜不甜,何洋荭虽然不甘却也无法,只得由着景若曦去了。 青山寺是大梁京城近郊最大的寺庙了,和大梁一样经历了几百年兴衰起伏屹立不倒,香火鼎盛,香客如云。 景若曦看着人多便有些烦,离开何洋荭之后,便往后山清静的地方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此时青山中景色正好,花香怡人。景若曦一路走着,走累了,便随意找个石头坐了下来,靠着背后的树,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下。 半睡半醒间,好像阳光突然被遮挡,面前出现了一片阴影。 景若曦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的反应确实是很敏锐啊。”不知何时,叶长安站在面前,正挡住了照在景若曦身上的阳光。 “呼……”景若曦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叶大人,怎么是你?” “青山寺,你能来,我不能来?”叶长安身后跟着叶祁,不好说是来游山玩水的,还是来查案的。 “能来。”景若曦讪讪笑了笑:“那我不打扰叶大人,我先走了。” 这叶长安虽然不是个坏人,但总让她有不安的感觉,她如今只想安静过日子什么事情都不想遇上,先走为敬。 “等下。”可叶长安却不想让她走:“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第19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人说笑了。”景若曦眉眼低垂:“只是怕打扰了大人。” “我说……”叶长安走了两步:“你能不在我面前做出这温顺如水的样子来,你这模样别人信,我可不信。” 景若曦一脸茫然:“不知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装?”叶长安点了点景若曦:“景若曦,你一个对着尸体能按着我模仿凶手动作的女人,是绝对比大部分男人还要厉害的。温顺胆小的表现不适合你。” 景若曦叹了口气:“叶大人,你误会我了,我是陪着伍婶来烧香的,有些闷所以在后山走一走,没想到会遇见您。” 叶长安点了点头,这倒是相信的。 “那……您可是有什么吩咐?”景若曦突然心里一动:“这次伍婶的事情多亏了叶大人,您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直说吧。” 她总觉得叶长安有事,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但每次对她说话的语气总是不同的,言语间总有试探的意思,可具体试探什么,却又说不明白。 “景姑娘真是机灵。”叶长安微微一笑:“眼下,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让你去做。” “大人请说。” “我来青山寺确实有公干,并非为了游山玩水。”叶长安道:“青山寺最近,不太平。” 景若曦一听到不太平几个字就觉得太阳穴直跳,第一个念头是转身走人,但是想到叶长安专门来找她,那一定是有备而来,必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于是咬咬牙只能听着。 “这个月,青山寺已经有四个香客失踪了。”叶长安道:“这四个失踪的香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仍然是一桩悬案,我这次,就是为了调查这案子而来。” “失踪了四个?”景若曦的关注点与众不同:“失踪了四个官府才开始调查?” “并不是,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其实第一个失踪者出现的时候家属就报案了,衙门也开始调查了,但当时并不能肯定他是在哪里失踪。直到第四个出现,才肯定他们都是在青山寺上香之后失踪的。” 景若曦嫌弃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不由的道:“可我看青山寺今日依然很多香客。” 叶长安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以为景若曦不了解,解释道:“青山寺除非大雪封山,否则日日都有很多香客。” “我知道。”景若曦一脸的匪夷所思:“但是这段时间青山寺已经失踪四个人了,生死未卜,很大可能是死了。为什么还不立刻封山,再让香客进出,那不就是很有可能增加新的受害者?” “封山?”叶长安更匪夷所思:“你知道青山寺是什么地方么?” “什么地方?” “青山寺是大梁开国皇帝亲自赐名的大梁第一寺。”叶长安道:“不但不可能封山查案,甚至连这几期人口失踪案都不能宣之于众,所以才派我来,连衙门的人都没有惊动。” 景若曦点了点头,是的,在这个年代皇帝是至高无上的,青山寺和皇权捆绑在一起,自然也是至高无上,比起几个老百姓的命来说,那重要太多了。 “那我能做什么?”景若曦也无意去评价这事情更却与否,更不想和叶长安多说:“叶大人直说吧。” “帮我一起查案子。”叶长安道。 “我?”景若曦指了指自己:“我又不是捕快,也不会武功,怎么查?” “混进去查。”叶长安理所应当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我相信你。” “不是。”景若曦莫名其妙:“为什么相信我?” “只有怀疑一个人才需要理由,相信是不需要的。”叶长安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辛苦。” 景若曦有些怀疑:“有好处?” “真金白银,算不算好处?”叶长安勾唇一笑:“你若是能帮我一起破了这案子,我给你一百两白银。” 景若曦万万没有想到,之前她心如止水,只想着怎么赶紧甩脱叶长安,但是听到这一百两白银的时候,却真实的心动了。 她到大梁也算一年了,一身是伤的出现在林子里,被何洋荭救回了家。 开始的时候,吃药看病自然都是花何洋荭的钱,后来虽然自己也去工作,可是饭店的小工能有多少钱,生活比过去相差太多不说,即使在相差太多的情况下也还是拮据。 她自己倒也罢了,何洋荭身体却是不好,看她每每不舒服的时候需要吃药看病却怕花钱忍着,景若曦心里都不好受。 这次牢狱之灾虽然只是几日,但是对何洋荭的身心打击都是极大,何以疗伤,唯有真金白银。 景若曦垂眸想了想:“好,我答应你。” “很好。”叶长安非常满意:“于情于理,我就知道景姑娘会答应的。” 为钱卖命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景若曦不想多解释:“我答应了,但既然叶大人要我一起侦破此案,我就必须先了解四名失踪者的具体情况。年龄身份,什么时候失踪,在哪里失踪,以及你们怀疑的这个青山寺的具体情况。” “不过分。”叶长安想想:“这些情况我都已经整理出来了,等晚一点我去找你,详细的给你说明。” “好。”景若曦想想:“今晚我会住在寺里,若是大人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等你的消息。” 叶长安点了点头,景若曦转身离去。 一直到景若曦的声音消失,叶祁方道:“少爷,你真的怀疑她啊。” 叶长安反问道:“难道她不可疑么?” “确实是挺可疑的。”叶祁想想:“但我总觉得这样试探太费事了。干脆抓起来,严刑拷打,自然什么都说了。” 叶长安嗤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厮:“她若真是我们要找的人,那是严刑拷打能问出来的吗?只能在不经意间让她露出破绽。她若不是,这姑娘心思细腻想法与人不同,说不定真能帮助我们破案,是或不是,与我们都没有坏处。” “是。”小厮忙拍马屁道:“少爷说的是。” 第20章 文盲 离开叶长安,景若曦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本是打算随意逛逛打发时间的,但现在也不能随意逛了,只是可惜手里对这件案子的资料几乎没有,想要查也无从查起。 想来想去,景若曦回了青山寺,每日的祈福大会正在进行中,低门槛也不收费,只要心诚不捣乱,无论侯门望族还是穷酸乞丐,人人都可以参加。 景若曦到的时候,祈福大典已经开始了,宽敞的正殿大厅里全是人,一个挨着一个,地上放着软垫,众人跪在上面,正前方,青山寺的高僧正在念经祈福。 大殿中,还有一些青山寺的僧人夹杂在其中,大约是为了维持秩序。 景若曦并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因为殿中的位置有限,不可能容纳所有的人,因此还有许多来迟的人站在门外,她也并不显眼,没人注意。 来参加祈福的都是善男信女,虔诚的很,因此虽然半山腰上人熙熙攘攘,却几乎鸦雀无声,仿佛在进行一场默剧。 景若曦也沉默的站在人群中,一个个的看过去,但是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高僧突然睁开眼睛。 便在这时,大殿外的钟声响了起来,众人都回头看去。 钟声一声一声,悠远绵长,无数飞鸟被钟声惊动,丛林中飞出,沐浴着朝霞冲上天空,一时间壮阔美艳。 钟声里,住持高僧缓缓道:“今日的祈福大会就到这里结束,各位施主的诚心菩萨会看见的。”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向住持行礼,由着殿里的僧人指引,陆续退了出去。 钟声要响一百零八下,等最后一下钟声落下,正好殿里的人也退的差不多了,何洋荭眼尖,一眼便看见外面站着的景若曦,高兴的走了过来。 “若曦。”何洋荭拉着景若曦的手:“我还担心你到处乱跑,一会儿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呢。” “怎么会呢。”景若曦和何洋荭说着话,视线却依然四下转着。 “看什么呢?”何洋荭奇怪的伸手在景若曦面前晃晃:“听见我说话了么?” “听见了听见了。”景若曦抬手将何洋荭的手推开:“我这不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有点好奇嘛?” “是啊,你说你个小姑娘怎么都不爱出门?”何洋荭也奇道:“人家女孩子是没有出门的机会,好容易捞着一次巴不得不回家。你倒好,成日的恨不得窝在家里不挪窝,也不知怎么想的。” 景若曦知道何洋荭好心好意,也不还嘴,由着她唠叨,她本就是个爱唠叨的人,这几日在死牢里既没人说话也没心情说话,怕是憋的很了。 为了离的远当日不方便下山的香客,青山寺在后山搭了一些客房,当然条件简陋,比不上普通的客栈厢房。每间客房一个一个的隔间,每个隔间可以容纳一个人,大小也只有一张床,虽然不宽敞,但目的明确让你有个容身之地罢了。 何洋荭和景若曦一人一个隔间,吃了晚饭之后,便各自去休息,不多久,景若曦便听见隔壁传来了鼾声。 昨晚上何洋荭兴奋过度百感交集,总共也没睡上两个时辰,这会儿可不得累了睡了。 但是景若曦睡不着,万籁俱静,正是好时候。 只是景若曦刚从床上坐起来,便听见有人在门上敲了敲。 “景姑娘。”这是叶长安身边小厮叶祁的声音:“我家少爷请您过去。” “来了。”景若曦应了一声,开了门。 叶祁站在门外:“景姑娘,少爷已经将你要看的资料都准备好了,请随我来吧。” 叶祁大概是有点看不起她,虽然也客客气气,但是言语中总有那么点轻蔑。 景若曦也不在意,关上门跟着他便走,本就是你出钱我出本事,彼此心里还都有秘密的合作关系,不指望平等友爱,只想拿到钱,互不相干。 但显然,纵是在寺庙这样说起来人人平等的地方,也不可能真的人人平等。 叶祁将景若曦带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里,里面一排三间屋子,中间的门开着,还能看见有个小厮在给叶长安斟茶倒水。 这也是青山寺的客房,但是宽敞整洁的像是大户人家度假的别院,羡慕不来。 叶长安在屋里朝景若曦招了招手:“过来。”又转身对叶祁道:“你们在院子里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两个小厮应着,退到了院子中间,景若曦进了门,将门关上。 桌子上放着不少卷轴,景若曦一打眼之后,便是嫌弃的眉头一皱。 “怎么了?”叶长安奇道:“你还没看,就不满意?” 景若曦也不能说自己不满意,而是嫌弃这个年代的资讯实在是落后,揉了揉眉心:“没有,我没有不满意,是有点意外,没想到叶大人速度这么快。” “当然要快。”叶长安理所应当道:“谁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什么时候出现,谁知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叶长安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到景若曦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她:“你说,会不会是你……” 虽然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但叶长安磁性低沉的声音却只让景若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的揉了揉胳膊,抽身走到桌前,正色道:“来吧,我们开始。” “真是无趣。”叶长安耸耸肩,从一旁拽了另一把椅子坐在景若曦身边:“景若曦,本少爷在你眼里就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有,怎么没有。”景若曦敷衍着,一边打开面前的卷宗一边道:“叶大人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哎……” 景若曦没有感情的夸了半天,却在卷宗打开之后,面色一滞,哎了一声。 “怎么了?”叶长安忙凑了过去:“你看出问题了?” “不是。”景若曦面色有些复杂:“……叶大人,你能念给我听吗?这里写的什么……很多字我都不认识。” “……”叶长安简直匪夷所思:“你不识字?” 第21章 人间公理和公义 “也不是完全不识字。”景若曦纠结的道:“是识字不多,这个我认识……这个我不认识……这种……可以猜但是对错不好说……” 景若曦看着卷宗上弯弯扭扭的字十分崩溃,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了不识字而困扰。 景若曦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从小品学兼优,一路跳级高歌进入国际知名大学,学成归来声名赫赫。虽然重点不是研究文学,但因为曾经参与过一桩和文物有关的案件,私下对各国文字演变也都有一定的研究。 但是研究归研究,上下五千年多少朝代文字经过了多少改变,更何况是个历史书上都找不到的朝代,景若曦也只能根据一些偏旁部首似是而非的辨认出一部分,信口开河还行,作为必须严谨的一个字都不错的案件资料,是绝对不能胡猜的。 叶长安也有些意外,虽然说普通百姓家的女子识字的确实不多,但是也不知怎么的,他竟然理所应当的没考虑到这件事情,只觉得景若曦如此谈吐见识的女子,怎么可能不识字。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发起呆了,终于,景若曦有点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将卷宗往桌上一拍:“我就是个酒楼后厨打杂的,我为什么要识字?叶大人认识我的时候,不知道我是个打杂的吗?” 说的很有道理,叶长安竟然无言以对。 “行了。”叶长安终于让步道:“我读给你听。” 景若曦深呼吸一下咽下口气,往后一靠:“念吧。” 叶长安的声音倒是很好听,语速均匀平和的在夜色中流淌,景若曦也静下心来,安静的听着。 “第一个失踪者出现在一个月前,也就是三月二日,叫做孟常晚 男姓,四十七,商人,带着小妾在京城经商。因为一直无所出,来青山寺是为了求子。当时也是住刚才你住的那种格子间,他和小妾一人一间,第二日一早醒来便不知所踪。至今音讯全无,生死不明。” “第二个失踪者是在三月七日,徐俊豪,男姓,二十二,外地人来赶考,求功名。当天和同乡一起住在青山寺,第二日同乡发现他不见了,报案。” “第三个失踪者是在三月二十五,许灵珊,女姓,十五,待字闺中,家里是做小本生意的,刚订了亲来庙里还愿,第二日家人发现她没有回家,这才发现失踪。” “第四个失踪者是个流浪汉,具体失踪事件不明,只能推测是月中。青山寺每隔一段时间会给穷苦人搭棚施粥,很多乞丐都会来,他就是在这之后失踪的。当然他只是个乞丐,没有人报案,还是我们调查中无意知道的。” 叶长安感觉自己从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喝了口水,看着景若曦:“怎么样,有什么看法?” “能肯定这四个人真的是失踪了吗?”景若曦敲了敲桌子:“青山寺群山连绵,有没有野兽出没,会不会失足掉入山中,考生会不会怕辛苦不好意思说偷偷回乡去了,待嫁的姑娘会不会有其他心上人,跟着心上人私奔了?” “至于流浪汉,那就更不好说了,无亲无故的,要说去哪儿没人知道,就是死在哪儿也未必马上能找到。” “没有。”叶长安一口否认,但是顿了顿又道:“我一一核实过,应该没有,就算是有也不可能这么巧,京城管理森严,少有事故,四个人凑一个月出事?而且青山寺人来人往香火鼎盛,不可能有大型野兽出没,更不可能将一个人完全拖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么说来确实是太巧了。”景若曦嗯一声:“这四个人性别,年龄,家室都没有什么共同点,但失踪的时间非常接近,而且最后一次出现都是在青山寺,可以并案,认定是同一个凶手。” “但是不知道凶手挑选目标的准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景若曦顺手拿过一只笔想写点什么,但是又痛苦的放下了:“但我认为凶手就藏在青山寺中,他要挑选目标,不被人发现的制服目标,处理尸体,他一定对青山寺非常熟悉。” 荒山野岭弃尸确实容易,但是青山寺不同,香火鼎盛不是说说玩的,这里的人可一点都不比城里少,别说白天,就算是晚上也有僧人巡山,想要不知不觉的躲过所有人,可没那么容易。 景若曦道:“叶大人,给我仔细的说说青山寺吧。” 叶长安太阳穴跳了跳:“你不是怀疑青山寺的僧人吧?” “为什么不可以呢?”景若曦抬手端起杯子想喝水,端了一半发现那是叶长安的杯子,又放下,继续道:“如果把青山寺换做一个客栈,一个月内这个客栈失踪了四个客人,那你会怀疑什么?” “当然这家客栈是个黑店。” “那不就成了。”景若曦道:“同理,为什么换做青山寺,叶大人就不敢去怀疑了?” “我说过,青山寺是大梁开国皇帝御赐的大梁第一寺,庙中都是得道高僧……”叶长安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你摆什么手?” “这些你都跟我说过了。”景若曦道:“那么大梁的开国皇帝能不能保证,千秋万代这么多年,青山寺里不会有凶手出现?” “大胆。”叶长安突然沉下脸:“你这是什么话,竟然敢对先帝不敬。” “我不敢对先帝不敬,但是叶大人,你对公理正义又敬不敬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长安脸色有点难看。 “我知道身份不同,叶大人肯定比我要想的多一些。”景若曦道:“但你作为一个查案的人员,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先将一部分人排除出嫌疑,这是什么道理?那这案子还有查的必要吗,你需要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不就行了?” 景若曦说一句,叶长安的脸色就难看一点,说完感觉对面一张俊脸已经黑了。 “景若曦,你真是胆大啊。”叶长安冷冷道:“你可知道就凭这几句话,我就能把你关进牢里去。” “我知道。”景若曦虽然知道,倒是不见得多怕:“其实你若是想把我关进牢里去,又何必在意我说过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叶长安冷笑一声,反倒是坐了下来:“你这是激将法?” “我有什么身份用激将法。”景若曦淡淡道:“我只是想对得起那一百两银子。” 凶手是谁,查出来或者查不出来,与她有什么关系。 第22章 又见失踪 “原来之前你说怀疑青山寺,并非是怀疑这寺,只是怀疑凶手藏在其中。”景若曦好笑:“真的要提起青山寺这三个字,竟然是连碰都不敢碰的。”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很尴尬,景若曦不觉得自己错了,叶长安却好像有点拉不下面子,谁也没说话。 终于,景若曦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挣钱可真难啊,叶大人,告辞了。” 说完,景若曦便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听叶长安道:“你站住。” “叶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叶长安按着隐隐作痛的脑门道:“你想知道关于青山寺的什么资料?” 景若曦转回来:“你有什么资料?” 叶长安从桌上一堆的卷宗中找出一卷来推到景若曦面前,顿了顿,认命的打开。 青山寺的卷宗可就长了,建庙几百年,那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说完的。 叶长安清了清嗓子:“青山寺……” “等下等下。”景若曦忙道:“拣要紧的说。你要把这些都读完,要读到天亮吗?” “天亮也读不完。”叶长安正色道:“这是第一本。” “……”景若曦挤出一个笑容:“不能那么辛苦叶大人,咱们就拣重要的说就行了。” 叶长安哗啦啦的一翻:“那你具体想知道什么?” “以前青山寺有过类似人口失踪或者死亡的案子吗?” “没有。” “死人呢?” “几百年的历史,要说没死过人不现实,但是都是看起来很正常的案件,我读给你听。” 叶长安哗啦啦翻到某一页,开始念,景若曦仔细的听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书页:“你念慢点,我顺便认认字。” “景姑娘很有上进心啊。”叶长安也不知夸奖还是讽刺,但却是速度放慢了一些。 几百年的时间里,死十几个人并不多,何况都是各种很正常的案子。景若曦一气听完,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叶长安又喝了口水:“没什么问题吧,都是常规的案子,也都破了。所以这次分外奇怪,陛下很重视,青山寺的住持也很重视。” “青山寺的住持也很重视?”景若曦面色有些奇怪:“他们知道?” “他们当然知道。”叶长安道:“难道他们不应该知道?他们是对青山寺最熟悉的,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人,他们可以提供最全面的线索。更何况也要提高警惕,虽然说目前失踪的都是香客,但谁知道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谁?万一是寺庙里的僧人呢?” 虽然有打草惊蛇的可能,但叶长安说的也有道理,景若曦点了点头:“既然知道,那就有知道的办法了。我想去和庙里的几位高僧谈谈,可以么?” “可以。”叶长安刚应了一声,突然听见外面砰砰的敲门声。 “怎么回事?”他站了起来,喊道:“叶祁。” 有人在拍院子的门,似乎是出了事,要不然的话,不至于拍门拍的那么激烈。 叶长安打开房门,便看见叶祁将院子门打开,门外是几个举着火把的僧人。 叶长安忙迎了出去。 “叶大人。”僧人快步走进来,然后低声道:“又出事了。” 叶长安心里一紧:“说。” “又有人失踪,是两位姑娘。” 之前都是一个一个的,怎么这回变成两个了。叶长安看了景若曦一眼:“别着急,慢慢说。” “是。”僧人道:“是这样的,刚才有个婆婆晚上起夜,怕看不清摔跤,就想喊同来的女儿一起,结果怎么喊都没人,进去一看,女儿不见了。她找人的时候弄出了声响,把旁边的人也吵醒了旁边是个妇人,说同来的一位姑娘也不见了。” 景若曦插嘴道:“那姑娘叫什么?” “说是姓景,叫景若曦。” “额,没事,那就是我。”景若曦略有点尴尬:“我出来的急,忘了打招呼。” 僧人看了一眼景若曦,显然有些奇怪,叶长安解释道:“景姑娘是我朋友,我有事情找她所以喊了出来,没事,景姑娘,你快去说一声吧。” “好。”景若曦匆匆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道:“对了,那还有一个失踪的姑娘呢?” “已经让全寺的僧人都起来找了。”僧人道:“也派了人安抚老婆婆,让她不要担心。” 听起来似乎很是人性化,但景若曦却是勾了勾唇角,似乎冷笑了一下。 这一笑僧人没看见,但是叶长安看见了,张了张嘴想问,却又把问话咽了下去。 僧人带着几人匆匆往外走,果然,山间已经能看见火光,像是庙里已经组织了人去找。 叶长安低声道:“虽然这事情确实是瞒着大伙,但其实寺庙上下都很重视,庙中总有人失踪,他们也不好受。这些日子不但将青山寺周围大大小小的山沟都找了一遍,而且日日念经诵佛,为他们祈求平安。” 景若曦抬眼看了叶长安一眼:“叶大人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因为觉得你有些误会,你以为他们不对外说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香火,其实不然。”叶长安也不隐瞒:“就算是青山寺的住持,也不是事事都可以做主的。” “我明白。”景若曦道:“叶大人也放心,我对谁都没有偏见,在所有案件中,只有证据才能做主。” 何洋荭正在屋子里团团转,她要自己去找,但是这黑灯瞎火的,青山寺的人哪里能让她出去,只能说着安抚的话。 “叶大人来了。”僧人走到门口便喊了一声,景若曦不待叶长安进门,抢先一步便进去:“伍婶,我在这呢。” 何洋荭一见景若曦,顿时惊喜道:“若曦,你,你去哪里了,可急死我了,还以为你失踪了。” “抱歉。”叶长安道:“是我把景姑娘叫走的。” “叶大人?”何洋荭不比景若曦心理素质那么高,看见那么大的官还有些怯:“是,是我们若曦出了什么事吗?” “哦,没有。”叶长安笑道:“这几日和景姑娘接触,觉得她很聪明,因此有些事情想找她聊聊。怕吵着大家休息,便没打招呼。没料到让你受惊了。” 何洋荭松了口气:“没事没事,能帮叶大人做事是她的荣幸。若曦啊,你可得好好干。” “嗯。”景若曦对何洋荭很温和,顺着她的话应了:“这下你放心了,快回去休息吧,这才半夜呢。” 估摸着现在也就是两点多,离天亮还早。 何洋荭应了,她知道景若曦是个撑得起场面的,她也知道自己不行,无论叶长安有什么事情她也撑不住,便不坚持的走了。 可坐在另一边的老婆婆却忍不住了,失踪两个回来一个,这叫另一个的家属心里燃起了希望,却也更加的焦急。 第23章 香火味道 那婆婆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有没有看见我女儿,我女儿呢。” “婆婆你别急。”僧人忙安慰道:“我们已经让大家都去找了,一定可以找到的。” 婆婆腿脚似乎不太好,泪水连连的走到了屋子里,面对正南方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菩萨保佑,一定要让我的女儿平平安安。我外孙女还小,不能没有娘啊。” 看着婆婆趴在地上的样子,景若曦的心里不太好受,转身便走了出去。 夜空郎朗,星光璀璨,风清冷的吹过,山峦起伏蜿蜒,不时有火光在其中。可无论现在的空气多清新,环境有多好,千万年来,罪犯依然是罪犯,从不曾消失。 景若曦心里沉甸甸的看着夜景,没注意叶长安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自己身边。 “你可怜老婆婆?” “不,不止是老婆婆。”景若曦道:“我更可怜那些受害者,山风这么冷,夜色那么深,你猜那个失踪的姑娘现在在哪里?在遭遇什么?” 景若曦这话声音沉沉,有些伤感,叶长安是见惯了各种悲惨案件的,可此时也有些心情沉重,觉得应该安慰她两句。 毕竟是个小姑娘,而且从她愿意不惜一切的为何洋荭犯案,可以看出是个心地善良,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当然她的隐藏身份让人不安,可万一不是呢,万一自己错了呢。 叶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他们只是失踪,未必就死了,你也别太难过。” 景若曦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们凶多吉少。” “为什么?” “若是拐卖人口,通常以小孩女人为多。若是抓壮丁,不会要女人。什么人都要,就是有别的目的,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但是多半没好事。” 景若曦虽然心情沉重,但这说的不是怄气的话,反倒是让叶长安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了,沉默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多动点脑子帮我一起破案,免得再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叶大人。”景若曦突然转头道:“如果我们找到凶手,你会将他绳之以法么?” “当然会。”叶长安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是个位高权重的人呢?”景若曦道:“比如朝廷中人,或者青山寺的住持。别说不可能,我说的是比如。” 叶长安压低了声音:“景若曦,你和我说话不必转弯抹角,直说无妨。” 景若曦面色平静望向叶长安:“我只是见过许多人世间不公平的事情,怕自己竭尽全力找到真相之后,这真相会被人轻轻松松就抹去。那有什么意思。” “所以若我不答应你,你就不管了?” “不管。”景若曦心冷似铁:“失踪的人和我无亲无故,这种事情还是让官府和菩萨去管吧。我虽然怕血,但是只要闭上眼睛不看就行了。” “说的还真有道理。”叶长安哼笑一声:“好,我答应你,只要证据确凿,无论这人是谁,我一定将他绳之以法,哪怕舍了这一身官服,也决不食言。” “一言为定。”景若曦说罢快步往前走:“去看看失踪现场。” 还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叶长安愣了下,连忙让小厮打着火把跟了上去。 虽然知道有人失踪,但因为没人知道之前已经失踪了四个,所以大家都只是以为这女人有什么事情走开了,并没有太恐慌,见僧人们已经很快开始找了,议论了几句,便又都纷纷回去休息了。 在这样的深山里,普通人想帮忙也帮不上,在对这里不熟悉的情况下贸然出动,未必能找到人不说,还可能会让自己也遇到危险。 第一个现场通常会是线索最多的地方,可是当景若曦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还是呆住了。 格子间门口是泥土地,按理是可以留下很多痕迹的,可是此时那片土地上有无数杂乱的脚步,纵横交错,已经没办法做出任何分辨。 景若曦呆站了一会儿,道:“失踪的那个女人叫什么,住在哪里?” 庙里的人知道叶长安的身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有人跟在后面,听景若曦问,忙道:“叫做吴谨媛,就住在这边,您随我来。” 在一排屋子中间偏左,一个和旁处丝毫没有两样的屋子,此时门打开了,里面空荡荡的。 因为里面的空间很小,景若曦便一个人钻了进去,手里拿着火把,四下仔细的看。 叶长安也跟了进去,还没来得想伸手拿过火把,便听景若曦道:“什么都别碰。” “嗯?”叶长安伸到一半的手便僵硬的停在了半空,顿了顿才道:“我给你拿火把。” “哦,谢谢。”景若曦一听他这么说,毫不犹豫的将火把交到他手里,自己在床铺上仔细看起来,看完床铺看地板,看完地板看墙壁。 叶长安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突然,景若曦道:“你把火把拿出去一下。” “嗯?你发现什么了?”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景若曦吸了吸鼻子。 叶长安也跟着吸了吸鼻子:“好像是有点香,你身上的香粉?” 说着,叶长安凑过去,然后被景若曦嫌弃的推开:“干嘛?” “敢推我了,比前几天胆子大了很多啊。”叶长安笑了一声,但是不等景若曦再怼他,便将火把伸出门去:“拿着。” 门外小厮忙接了过去,格子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我不用胭脂水粉,这不是我身上的味道。”火把拿走后,屋子里的香味清晰了不少:“这是吴谨媛身上的味道,而且,这不是她身上原有的香粉味,是庙里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伍婶身上也有,我对伍婶身上的气息太熟悉了,她平时不怎么打扮,但是今天从大殿祈福出来之后,便有了一些。是和这一样的味道。” “那应该是大殿里香的味道,但是也不能说明什么。”叶长安还以为景若曦有什么发现,此时有些失望道:“来青山寺的人自然都是来烧香的,身上有大殿里的香味有什么奇怪?” “那前面几个人身上有这个味道么?”景若曦反问了一句。 第24章 望月割喉 这个问题还真难倒了叶长安,之前的失踪者都是在第二日清晨发现人不在,或者时间更长,发现人确实不在之后才报的案件,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香味。 “但是这个香味能说明什么?”叶长安还是不明白:“有也罢,没有也罢,不是都正常吗?” “当然不一样。”景若曦探出头去:“小师傅。” 庙里的僧人连忙跟了上去:“施主有什么要问的?” “你们庙里的香,我可以买一些回去么,我家中也供了菩萨像,但总觉得外面买的香味道不好。” “这个啊。”僧人恍然:“施主说的不错,我们青山寺的香和外面是不同的,都是自己寺中的僧人制的,工艺用料都很讲究。不过青山寺的香烛是免费给香客提供不收费的,您要是喜欢,小僧去给您拿一点。” “那敢情好。”景若曦大喜:“太谢谢小师傅了。” 若是旁的香客,虽然青山寺的僧人也客客气气的,但是估计没有这么殷勤,可因为叶长安的关系,自然是不一样的。 僧人飞快的去了,不多时,给景若曦拿了一大包过来。 景若曦欢欢喜喜的接了,谢了又谢,然后陶醉的闻了闻,突然咦了一声。 僧人听景若曦咦了一声皱了眉头,不由的道:“施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味道不对啊。”景若曦疑惑道:“这味道怎么和我白天闻到的不一样?” “不一样?”僧人愣了下,恍然道:“哦,施主今天可是去过祈福大会的。” “是呀。” “那就难怪了。”僧人笑道:“我们青山寺的香有两种,祈福大会上用的和别处是不同的。原来施主是喜欢那一种,一会儿小僧再去给您拿一些。” 景若曦满意了,谢了之后,便看着僧人走了。 僧人走了之后,叶长安若有所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就算证明了失踪者曾经去过祈福大会又如何?事实上你看几个失踪者的报案的笔录就能看出来,他们都是曾经参加过祈福大会的……” “是吗?”景若曦将手中的香很自然的交给叶祁:“叶大人,你再仔细想想,就刚才你给我读的笔录,哪里说明了失踪者都曾经参加了祈福大会。笔录上只是说,他们都是来青山寺祈福的。” 叶长安顿时被问住了,挣扎了一下还是道:“来青山寺的不都是来祈福烧香的。” “我就不是啊。”景若曦指指自己:“今天的大会,我也只是在外面听了个热闹,并没有进去。而且在殿外的人也不少,里面位置有限,没进去的是大多数吧。” “像你这样的真不多。”叶长安正色道:“景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和旁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都是普普通通,只想好好过日子的老百姓罢了。”景若曦并不理会这茬,岔开话题道:“不过现在查这个确实是迟了,失踪案的黄金七十二,不是,是前三十六个时辰,现在黄花菜都凉了……” 也不知怎么的,叶长安恍惚感觉到了景若曦浓浓的嫌弃。虽然也不知她一个平民女子是以什么身份嫌弃,但他竟然除了有点郁闷,并没有其他不妥的感觉。 叶长安晃了晃脑袋甩去这个诡异荒谬的念头,正要说话,外面又闹了起来,一个身影从远处山路冲过来,要不是叶祁拦了一下,差点一下子撞到景若曦。 叶长安一把抓住景若曦胳膊往后带了一下,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僧人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死人,死人了。”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叶长安厉声道:“别慌,说清楚。” 僧人喘过一口气:“刚才有位女施主失踪,方丈命我们分成小队去找,结果在后山的望月崖边找到了,到那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快带我去。”叶长安精神一震,连忙道:“快走。” “是。”僧人连忙应着,快步走在前面。 景若曦紧紧跟在后面,似乎有话想说,但是又没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叶长安一眼看出景若曦的小心思。 “没事儿。”景若曦道:“我想让他们千万不要动现场,但是估计已经迟了。应该已经动过了吧。” “啊。”那僧人愣了下:“是。” 果然,景若曦就知道会这样,摆了摆手没脾气道:“快走吧。” 望月崖上现在已经是灯火通明,数十个僧人站了一圈正在为她诵经,连青山寺的代住持也惊动了,匆匆赶来。 青山寺的住持正在闭关,代住持也是一代高僧,法号了尘,此时正面色严肃的站在悬崖边,他的面前,躺着一个女子,便是刚才失踪的香客吴谨媛。 满地都是血,吴谨媛的衣服也几乎已经被血染透了,感觉全身的血都流光了。 看见叶长安来了,僧人连忙让开一条路,景若曦紧跟着他走了进去。 “叶大人。”了尘念了声佛:“刚才失踪的那位女施主遇害了。” 叶长安回头看了一眼景若曦,景若曦便走了过去,在死者面前蹲下。 “这位姑娘是……”了尘有些不解。 “是我朋友。”叶长安随口应了一声,但并不解释更多:“是谁发现她受害的?” “是我们。”一个小僧人站出来。 “详细的说说。” “今晚我们本是正常休息了,然后听说有人失踪,于是大家十人一组出来找,找到这里的时候,听到悬崖边传来奇怪的声音,然后我们就下来看,就看见这位施主死了。” “怎么死的?” “割喉。”正在查看死者的景若曦插了句话:“死者被割断了颈部大动脉,在极短的时间内失血过多致死。而且看这血迹,死的时候应该在那边,被你们抬过来的是么?” “是。”那小僧人面上也有些后怕的表情,犹豫了下才道:“而且,而且她死的时候很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子。” “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是跪在悬崖边的,就是那个地方。”僧人指了下悬崖边的一滩血迹:“双膝跪下,然后仰着头,还,还睁着眼睛往天上看着……” 第25章 旧血迹 这何止是古怪,简直是诡异。景若曦都愣了下,然后便起身走到了悬崖边。 悬崖边有一块伸出去的石头,上面的血迹果然比死者身边还多。 “拿个火把给我。”景若曦道。 有僧人忙递了火把过去,叶长安也走了过去,看着景若曦站着一步之外便是悬崖峭壁,不由得道:“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没事。”景若曦应了一声,蹲了下来,细细的看地上的血迹。 “看来人就是在这里死的了。”叶长安也跟着蹲了下来:“和他们说的一样,一刀割开喉咙,会在地上呈现出喷射的血迹,这一片的血迹便是割开喉咙时喷出来的,其他的,是顺着脖子流下去,再顺着衣服滴滴答答的落下的。” 景若曦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将火把凑近岩石缝隙里,细细的看了起来。 “水。”景若曦道:“有没有水给我点。” “我有。”叶祁带了个水囊在身上,连忙递了过来。 景若曦打开盖子,将水倒在石头上,滴滴答答的,水顺着石板往下流淌,冲淡了一些血迹。 顺着水流的痕迹,景若曦将火把放在石头缝隙的上方,沉声道:“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夜晚实在是太黑,虽然火把明亮,但是火光跳动,缝隙里的东西叶长安是看不见得,在他的角度只有一片阴影。 景若曦让开一点位置:“你过来看这里面。” 叶长安凑过去,岩石缝隙里,有不少已经被浸润的泥土。刚才的鲜血因为是新鲜的流动的,被水一冲都稀释了,顺着缝隙流走了。只剩下来一层隐约的深褐色。 景若曦突然伸手去,想要将手指伸进石缝里,却被叶长安一把抓住。 “怎么了?”景若曦奇怪的看着叶长安。 “小心点。”叶长安放开手,从边上捡了根树枝,拿了块帕子割下的一个角裹上,将树枝伸进了缝隙里戳了几下。 雪白的帕子上,粘了点泥土出来。 景若曦凑在火光下看了看,又凑过去闻了闻,点了点头:“跟我想的一样。” “如何?” “血的痕迹。”景若曦道:“之前失踪的人,凶多吉少。” 叶长安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 “对,这是血,而且不是新鲜的血。”景若曦道:“我不能说之前失踪的人全死了,但这里一定有过。所以我推测之前失踪的人和今晚的一样,也是被带来了这里,可能用同样的方式割喉而死。然后清洗现场,只是无论再怎么清洗,无论中间下过多少场雨,也不可能干净的一点痕迹都不留,总是有血液会渗进石头缝隙,混进泥土里留下来。” 也是这个年代实在是太不先进,若是有先进的仪器,完全可以分辨的出这里到底有多少种不同的血迹,从而确认出受害者的数量,甚至是身份。 “如果是同样的凶手,那么这几起失踪案可能流程是一模一样的。前面几个人最早是早上才不见人,因此有足够的时间处理现场。只有今天,因为老婆婆半夜起来如厕,这才阴差阳错的提前发现女儿不见了,打了凶手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来不及清理血迹和尸体就不得不跑了。” 五个失踪者,变成了五个受害者,即便之前大家也都觉得失踪者失踪了那么长时间不容乐观,但这显然是不一样的感觉。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能作为定论,毕竟死要见尸。”景若曦说着,看了一眼外圈的僧人:“叶大人,这事情你们一直是封闭查探的,那到底谁知道谁不知道?那个代住持知道的么,这些僧人呢,你跟我说清楚,免得我跟你说串了坏了事。” “了尘师父自然是知道的。”叶长安道:“其他僧人只知道有人失踪,但是告诉他们失踪的人都是意外,已经找回来了。失踪者的家属,朝廷也给钱安抚了,对外封口了。” 见景若曦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叶长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解释了一句:“这也是为了维稳没有办法,若是接二连三有人失踪导致被害的消息传出去,只会让老百姓恐慌。” “可若是第一起失踪案开始,你们就多派人手进庙调查,可能就没有下一个受害者。”景若曦确实不满,但是好在并没有死磕这个道理,而是回过头来,道:“叶大人,你过来点。” 叶长安莫名的感觉她这声音低了八度,凑过去一些:“怎么了?” “你别出声,也别抬头,用眼角余光看一下。”景若曦声音更低的道:“住持左手边第三个人,右手放在身侧握成拳的。你看他的表情,是不是和别人不同。” 叶长安动也不敢动,保持着两人头靠头凑在一起似乎在低声交谈的样子,转了转眼珠,果然,眼角余光看见了景若曦所说的那个僧人。 那是个年轻的僧人,就是发现现场的十人小队中的一个。此时,他们正在为死者低声诵经超度,个个面容严肃。 “你仔细看他的眼角,看他的手,看他的身体。”景若曦道:“他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我敢说,若不是因为这里有这么多人,他一定已经放声大哭出来了。” “你观察的果然很仔细,他眼角有点亮光,手指掐进了掌心,身体在微微颤抖。”叶长安道:“就算是我佛慈悲,他生性多愁善感,也应该不至于这么悲痛。好像不幸遇难的是他的亲人一样……是不是有这个可能?” “当然有。”景若曦说着就要起身:“你等会儿,看我的。” “你要干什么?”叶长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先说清楚。” “我去给他说一下被割喉而死的人死前是多么痛苦,会经受多少心里和身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景若曦道:“看看能不能把他逼的崩溃,这样就好问话了。” 叶长安抓着景若曦的手:“不许胡闹,你这人怎么铁石心肠?亲人可能被害已经让人很难过了,你怎么还要去伤口上撒盐。” 第26章 跟踪 “好人未必有好报,我本来就是铁石心肠。”景若曦道:“何况你就没想过他和受害者之间的关系未必正常吗?若是真正的亲人,怎么会连人到底是不是真失踪都不知道?之前你们给了安抚金封口费的家庭,几乎都已经能接受自己亲人十有八九是被害了吧。” 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过都是绝望中的人给自己的一个安慰罢了。其实该明白的早就已经明白了。 “那也不行。”叶长安道:“你这么一问,他再一崩溃,说不定就打草惊蛇了。没人知道凶手是谁,也许在这些人之间,也许在暗处躲着偷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等一会儿让人散了之后,我去找他慢慢谈。我没说话你不许多说。” “那好吧,你是大人你说了算。”景若曦无奈:“不过这是个突破口,毕竟他是青山寺里的人,对于这里的情况没人比他更熟悉,失踪了四个人,我不信就真没人怀疑过。”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问。”叶长安站起身,走到代住持面前:“了尘师父,青山寺发生命案非同小可,我要请衙门派人来调查才行。” “叶大人说的是。”了尘道:“此事确实很严重,请叶大人一定要彻查清楚,将如此凶残的凶手捉拿归案。千万不要再伤无辜。” 叶长安点了点头:“不过我这次前来,身边也没带什么人,要先借几位小师傅帮帮忙。” “需要寺里如何配合,您尽管说。”了尘叹了口气道:“青山寺一向是祥和平静之地,如今交在我手里,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哎,住持师兄还在闭关,等他出关之后,真不知如何向他交代。” “只要死者沉冤得雪,凶手伏法,自然就能交代。”叶长安道:“您放心,我会尽力的。” 叶长安也不借别人,便借了发现命人现场的这一组十个僧人,他们知道叶长安是朝中大官,又是代住持亲自吩咐,自然毕恭毕敬。 叶长安点了五个人出来:“我的人明日上午就能到,今晚要辛苦各位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靠近现场。” 五人应了。 叶长安又对另外五人道:“你们随我来。” 这五人中,其中便有先前心情激动的那个僧人。 叶长安一边走,一边道:“几位小师傅都是什么法号,怎么称呼。” 听叶长安问,几个僧人连忙一一报了名字, 虚云、太虚、神秀、神光、慧可。虽然不是一起进的庙,但时间相差无几,年龄也差别不大。 叶长安点了点头,走到半路,突然一摸腰上,啊呀一声,停了下来。 “叶大人,怎么了?”景若曦忙道。 “我腰上挂着的玉佩不见了。”叶长安皱眉道:“你们可曾看见了?” 景若曦嘴角抽了抽,心道你腰上有个鬼的玉佩,找理由也找的好一些吧。 “少爷的玉佩?”叶祁却是吓了一跳:“哪一块,少爷今日戴的是哪一块出的门。” “就是那块羊脂白玉的。”叶长安道:“去年中秋节的时候,皇后娘娘赐的。” 众人一听都有点紧张了,皇后赐的可是不得了的东西。若是丢了那可是太不敬了。 只有叶祁抓了抓脑袋:“那块啊……” 叶祁是叶长安的贴身小厮,衣食住行,从汗巾帕子到玉佩折扇都帮着打理,他想来想去,犹豫道:“少爷,我怎么记得您没……” “我记得出来的时候还看见玉佩在叶大人腰上的。”景若曦赶忙截断叶祁的话头:“是不是绳扣时间长了松了,所以在哪里滑落了不知道?” “有可能。”叶长安四下看看:“而且这里多是草丛,玉佩掉落也是悄无声息的很难发现。” 僧人中立刻就有脑子灵活有眼力劲儿的:“叶大人,您今日去了哪几个地方,小僧们去给您找找。” “那就有劳了。”叶长安随手指了两个地方:“麻烦两位去这个方向找找,你们两位去这个地方,叶祁,你迅速回院子,看看我会不会落在桌上。” 只剩下刚才情绪激动的叫做慧可的僧人,他从山崖回来后,便一直有些神情恍惚,此时站在人后,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叶长安的说话。 “虽然要麻烦大家找,但也未必就丢了,找不到也不必勉强。”叶长安道:“若是找一圈没有,就去我的院子汇合,等明日天亮再做打算。” 众人都应了,管他真丢假丢,管他合理不合理,叶长安既然这么吩咐了,照着去做就是了。 叶祁小跑着回去了,其他四人两两走了,慧可被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往另一边去了。 “叶大人。”景若曦脆生生道:“我们也去找一找吧。” “好。”叶长安应着,看着几点火光都远去了,和景若曦两人往慧可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一个伤心欲绝又必须隐藏克制的人,其实根本不需要严刑逼供,只要给他一个空旷无人不会被发现的地方,他自己就会全面崩溃。 景若曦和叶长安怕跟的太快被他人看见,又知道慧可也跑不掉,因此并不着急,在后面走的很慢,想着还要给一点时间让他情绪发酵一下,这才好说话。 他们远远的跟着那一点火光,在有些茂密的林间,那火光若有若无,偶尔会被树枝遮去,但是随后又会出现,两人熄灭了自己的火把,一点也不担心会跟丢。 可又在一次火光隐去之后,等了又等,那火光却并没有亮起来,叶长安低声道:“他是不是怕人看见,多疑熄了火把,躲在草丛里哭?” 景若曦好笑:“你说的好像是个大姑娘,不像是个小伙子。” “你懂什么。”叶长安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不管这慧可说不定和哪个死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觉得他是真的伤心。” 这一点景若曦也不反驳,顿了顿道:“那让他哭一会儿?” 没想到叶长安还有些人文主义的关怀,只是当时也没见他将这关怀的怜悯之心用在自己身上,竟然还是看人下菜的。 景若曦腹诽了两句,倒是也没说话,跟着叶长安静静的等了一会儿,顺带着将今日的事情一桩桩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突然,景若曦听叶长安说了句:“糟了。” 说话间,叶长安已经往前跑去,黑灯瞎火的,景若曦也只能赶忙跟在后面。 第27章 心病 火把灭了,月色昏暗,树林里到处是灌木和半人高的野草,路一点也不好走,景若曦勉强往前追了几步就停下了,虽然青山寺周围来往人多没有野兽,但谁知道草丛里有没有蜘蛛毒蛇蜈蚣之类的。 “慧可不见了。”叶长安道:“他跑了。” 突然间,不知何处飘来一片乌云,正巧挡住了月亮,林中瞬间黑了。 “啊……”景若曦突然发出一阵尖叫。 “怎么了?”叶长安脸色一变,朝着出声的方向飞扑了过来,还没站定,就被景若曦扑进怀里牢牢的抱住。 叶长安呆了下,忙道:“怎么了,是不是有蛇?” 这姑娘给她的感觉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死人不怕血,冷静的不行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让她怕成这样,蛇还是老鼠? 毒蛇也会要人命的,叶长安也有点紧张,生怕景若曦在草丛中被什么毒蛇给咬了。 “没有蛇。”但是景若曦紧紧的抱住叶长安不撒手,闭着眼睛将脸贴在他胸口毫不避忌:“我怕黑。” “……”叶长安无语,但是想想景若曦在家中也要点一夜油灯的事情,倒是也相信这姑娘是真的怕黑不是故意装柔弱接近他。说起来也是郁闷,他英俊潇洒,家室显赫,身居高位,京城爱慕他的姑娘数也数不清,但是景若曦却总无意中表现出一点对他的嫌弃来。 再仔细看,也不是对他一个人的嫌弃,而是对所有人的嫌弃。那嫌弃半点不做作,甚至被人发现之前就掩饰住了,也不知道一个寄人篱下厨房打杂的丫头,是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不过心里唠叨归唠叨,叶长安倒是也没有强行将景若曦扒开,姑娘抱一下也不吃亏,他是真君子,黑灯瞎火的,照顾弱者觉得也是应该。 定了定神,叶长安道:“有我在呢,有什么可怕的。你先放手,我们得去找慧可,他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们跟踪躲去了哪里。” “不行。”景若曦一点犹豫都没有,死死搂住叶长安的腰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月亮出来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叶长安用尽了他一生所有的耐心:“我把火把点起来。” “那也行,有亮光就行。”景若曦不挑。 刚才在柜子间里住的时候,景若曦就点了随身带着的蜡烛,但是这会儿外面有风,蜡烛肯定会被吹灭。火把倒是还可以。 叶长安无奈,好在火把一直拿在手里,此时便伸手去摸怀里的火折子,顿了顿:“你松点手行不行,我拿火折子。” “哦。”景若曦难得乖乖听话的搂的松了一点点,让叶长安将手伸进去把火折子摸了出来。 很快,火把便重新点亮了,叶长安明显也感觉到火光亮起来的一瞬间,景若曦绷着的神经立刻便放松了下来,简直是劫后余生的轻松。 景若曦长长的呼出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在这略有些寒凉的山林间,竟然出了一头的汗,额上的刘海都贴在了脑门上。脸色苍白,若是叫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遇到了什么怪兽袭击呢。 “你怎么这么怕黑。”叶长安此时也觉得景若曦这样子有些严重了:“你不是胆小的人,应该不至于啊。” “怕黑跟胆小没关系。”景若曦就像是爬了整整一天山一样,整个人都疲惫下来:“你看我怕黑吧,我还怕光,怕巨大的声音。我要说我还怕血,你相信吗?” 叶长安真的不愿意相信的,但是想想那日崔浩死的时候景若曦也确实脸色很难看几欲作呕,当时觉得她有点装模作样,但现在看来真不是装的。一来装的也太像了,二来她装这个有什么用处? “可我看今日你见了血,也并没有显得害怕的样子。” “害怕也要忍着啊。”景若曦从叶长安手里接了火把过来,几乎贪婪的看着跳动的火光:“不过我最严重的就是怕黑,其他的咬咬牙可以克服。怕黑实在是克服不了。” 临死之前,她被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集装箱里关了三天。集装箱放在仓库里,那是真正的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却还有其他的。比如说爬来爬去的老鼠,虫,蜘蛛,那都是些她平时根本不怕的东西,但是在完全的黑暗中,没有了视觉,触觉却变得异常可怕。 开始的时候,景若曦还能尽量让自己冷静,告诉自己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昆虫和小动物罢了,就算是触感恶心了一些,但不会对人体有实质性的伤害,当作他们不存在就好了。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没有进食和缺水让身体器官开始失调衰竭,她开始产生幻觉,无论闭上还是睁开眼睛,黑暗中,什么都有。 在景若曦的绝望中,终于柜门开了,一线光明从外面照射进来,她几乎是寻求救赎一般的扑了过去。 但随着柜门打开,被丢进来的是一个手雷,就在景若曦扑过去的时候,手雷爆炸了。 之前无边的黑暗,那一刻巨大的爆炸声响和耀眼的光芒,即便转世重生,也牢牢的定格在她的记忆中,无论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叶长安之前也破过许多奇怪的案子,见过许多奇怪的人,倒是知道这世上千百种病,什么样的都不奇怪。景若曦这种大约是以前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被吓着了留下的后遗症。 于是他好心道:“白昼黑暗是天地常态,你怕黑怕成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等回去之后,我带你进宫找太医看一看。” 这根本就不是身体上的病,自己是个极好的心理医生都不能克服,太医有什么用。景若曦苦笑了一下,但也不愿意拂叶长安的好意,应了一声,说了声多谢。 有了光,景若曦对树林里的蛇虫便没有任何畏惧,跟着叶长安往前走,突然道:“哎,叶大人你看,这是不是慧可丢下的。” 草丛里有个熄灭的火把,叶长安蹲下捡起来,火把还是温热的,看样子熄灭的时间不长。 “火把在这里,那他人应该也走不远。”叶长安四下一看:“你看这里的草,像是有人刚刚踩过去的痕迹。” 第28章 什么恩怨 景若曦将熄灭的火把也点着了,顿时更亮了,在草丛中一照:“他确实是刚走,我们跟过去。” 夜间有露水,有人走过的痕迹是很明显的,两人快速跟了过去,却发现慧可并不是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大哭一场,而是目标明确的要往什么地方去一样。 跟着走了一段路,便出了林子,两人站定四下一看,叶长安道:“奇怪。” “怎么,这是什么地方?” “他该不是要下山吧。”叶长安一指:“你看前面亮着灯的一片是他们的休息的地方,穿过去就可以从后门下山了。” “也不是不可能啊,我们跟上去看看。”景若曦说着,走在了前面。 青山寺里僧人的住处都是一个一个的大房间,里面两边的通铺,一边有八个床位,一个房间里住着十六个人。 慧可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因为从小是孤儿被青山寺的僧人收养的,在寺庙里的时间挺长,所以辈分并不是最低的,和他同住的僧人也都比他年纪要大一点。 “可能是要回住处拿什么东西。”叶长安猜测着:“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突然听见左手的房里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隐约中,听见有人似乎在喊慧可的名字。 似乎出了什么变故,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房门都是对着院子的,景若曦跟着叶长安冲进了院子,便看见几十个人都聚集在一处门口,里面人影乱窜,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景若曦捂了捂嘴,顺着风,她闻到了空气中一阵淡淡血腥的味道,不由得皱起了眉。 有人发现了他们俩,因为叶长安是青山寺的常客,那人也认识,马上道:“叶大人。” “怎么回事?”叶长安一边问一边往里走,众人连忙让开了路,景若曦定了定神,也忙跟了上去。 屋子中间,躺着两个人。 里面的赫然正是慧可,仰面躺在地上,脸是侧着的,半张脸都是血。 靠门的地方,还躺着一个僧人,仰面躺着,胸口露出一截子刀剑,看样子是刀从背后刺入再刺穿出来。衣服也都被血染透了。 谁都没想到慧可竟然就这么死了,景若曦忙上前去探了探慧可的脉搏,又走到门口,看了看另一个僧人,朝叶长安摇了摇头。 都死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有些慌乱,有个年纪略大些的忙道:“叶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叶长安指了指地上又死了的两个。 “我们也不太清楚。”僧人道:“我们也是刚搜山回来不久,才躺下还没睡着,慧可就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对着蒲明师弟就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闹了什么矛盾,忙上前劝架,可是慧可这时候拿出一把刀来,竟然要杀蒲明。” “刀呢?” 僧人指了指门口躺着的蒲明。 “蒲明将慧可撞在了墙上,刀被扔了出去落在了地上。慧可撞到墙以后就昏了,我们吓了一跳赶紧查看,蒲明也吓坏了,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也不知怎么腿一软摔了一跤,往后倒下去,正好插在刀上。”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叶长安心情十分复杂,只觉得一会儿代住持来看见这一幕,脸色一定比锅底还黑。 “事情就是这样。”众人纷纷点头。 “那你们可知慧可和蒲明以前有什么恩怨?” “没有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曾见他们有过什么争执,都是挺随和的性子,而且他们不住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私交,也不会有机会有矛盾了。” “那慧可冲进放来要杀蒲明,总说了些什么吧。总不能是一言不发直接动的手。” “说了什么……”众人想了想:“就说了一句,我要杀了你。蒲明当时都快要睡着了,估计根本没明白过来,后来连连问为什么,但是慧可什么都不说,就是红了眼的动手。” 叶长安将当时的情形清清楚楚的问了一遍,事发时屋子里有十六个僧人都在准备休息,除了已经被害的蒲明,其他十五人说法都很一致,而且七嘴八舌,也并非统一的严辞。他细细观察了,觉得他们并未说谎。 正想问问景若曦的意见,却见她趁着众人不注意,似乎偷偷摸摸的将地上一个什么东西收进了袖子里。 “景姑娘。”叶长安也不拆穿她,只是道:“你有什么看法?” “麻烦今晚上大家要去别的地方借宿一下。”景若曦道:“我要检查这两具尸体。” 如果景若曦是个仵作,那说这话也就罢了,可她一身打扮怎么都跟仵作扯不上关系,因此众僧人都有些奇怪。但又因为是叶长安带来的人,总觉得可能是官府的人,又不好拒绝。 而且他们本来也没有同意或者拒绝的权利,不一会儿,去通报代住持的人匆匆回来了。 可是代住持却并没有和他一起赶来。 “叶大人。”跟回来的也是了尘身边的一个高僧:“代住持因为今晚的事情心里焦急,刚一回去便吐了口血昏迷了,这才刚刚转醒,实在是没办法前来。他吩咐我来告诉大人,一切事宜,全凭大人做主。大人怎么说,寺中所有人都要无条件配合。” 景若曦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么点事就吐血昏迷,也难怪只是个代住持,也未免太不能担事情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也太不敬了些,叶长安点了点头:“那好,那你们照顾好了尘师父,这边我会处理。” 虽然案件发生在青山寺里,但僧人自然不是破案的行家,这还是要靠衙门的人,比如叶长安。 那人吩咐了一圈,又对叶长安千恩万谢的去了,然后叶长安状似无意的看了景若曦一眼,摆了摆手:“你们都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喊你们。衙门的人明日会上山,若是他们来了,过来通知我。” 现在还没天亮,但是离天亮也不远了,众僧人这一晚上过的糊里糊涂的,只想找个地方念经诵佛平静心情。 第29章 石子 刚才景若曦说话,他们还能怀疑不听。但是现在是叶长安开了口,就是必须服从了。 众僧人纷纷退了出去,只是退出之前,还是有人不解:“叶大人,您是要给两位师兄弟验尸么,可是我们都亲眼看见了他们是如何死的,这,这没有必要吧?” 叶长安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小身份高,不用摆出架势也是一副凌人模样,不怒自威:“你想说什么?” 那僧人被叶长安看的有些怕:“叶大人不要误会,小僧的意思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所以若非万不得已,希望叶大人能让两位师兄全身入殓。” “这个我自有主意。”叶长安面无表情:“你退下吧。” 那人不敢再说,退了出去。 门关上,里面便只剩下两个活人,两个死人。 “你有什么发现?”叶长安迫不及待的道。 景若曦伸出手来,手心里有一块小石子。 很小很小的一块石子,也就是小指甲大小,形状也没什么特别,一看便是外面地上到处都有的,随随便便都可以捡到。 “这什么意思?”叶长安不解:“这石头有什么特别?” “我在房间地上看见的,就在那边床边上。”景若曦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个石子跟这个房间格格不入么?” 一块石子而已,叶长安开始还没觉得什么,但是被景若曦这么一说,左右看了看,还真有这感觉。 “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也看了眼隔壁两个房间,都很干净。”景若曦道:“和这个房间一样干净。寺庙里对整洁卫生的要求一定很高,又很简单朴素,更方便清洁,所以我看了,他们的房间,无论床上地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就算从林子里回来,也是在门口便将衣服上,鞋子上的土和灰都拍打干净才会进屋。你看……” 景若曦指了指慧可的鞋底:“就连他怒火冲天来杀人的,都习惯性的将鞋底拍干净了才进屋,所以这屋子里根本就不该出现这样一个石子。”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能说明什么?”叶长安沉吟道:“今晚上发生了命案,他们都是寻了山回来的,若是有所遗漏,不小心没抖干净衣服,带了块小石头进来,也是正常。” “查案是不能假设正常的可能性的。”景若曦虽然年纪比叶长安小,但说这话却一点都不怯:“叶大人,你若是默认每一个意外都是正常的,那就查不下去了。” “是,你说的有道理。”叶长安竟然也不生气,十分讲道理:“那你说,假设这种情况不正常,然后如何?你……真打算剖了他们查死因?你会么,还是我从衙门调仵作过来?” “先不用,我只是有一个怀疑。”景若曦摆了摆手,蹲在了蒲明身边:“如果这个石子是不该存在的,那它为什么会存在,它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作用?” 景若曦伸手抓住了蒲明的衣服:“叶大人,帮我把他翻过来。” 要是有捕快小厮在,这种事情是绝对轮不到叶长安动手的,但是没人在,只有景若曦一个姑娘家,叶长安只好认命的干起了体力活,将沉甸甸的一个死人也翻了过来,改成了趴在地上的姿势。 景若曦得寸进尺:“你身上有小刀么,把他裤子割开。” “……”叶长安不由得道:“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做过仵作的活儿?” “仵作的活儿?”景若曦像是被问住了,顿了顿才道:“仵作的活儿是剖了尸体么?当然没有了,我上哪儿碰的到尸体,厨房里倒是有,但都是鸡鸭鹅还有鱼,而且我是厨房里的,不管宰杀,到我手里的都是熟的。” 景若曦回答的很流畅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但叶长安不知怎么的一句话都不信,但也没有再问,只是呵了一声,从腰上拔出刀来:“要把哪儿割开。” “两边裤腿。”景若曦指了指:“从脚腕往上。” “好。”叶长安应了一声,撕拉一声,便将蒲明左腿的裤腿割开了。 现在天气已经不冷了,寺庙里的僧人本就注重清苦才能修行,因此只穿了一条比较薄的单裤,割开之后,便露出了皮肤。 景若曦丝毫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当即便仔细看起来,终于,在他左腿的脚后跟上方,看见一个红印。 “叶大人你看。”景若曦将那块石子放在红印旁:“我的猜测不错。” 虽然景若曦到现在也没说出自己是什么猜测,但是叶长安此时也懂了。 “你的意思,蒲明根本就不是因为害怕腿软不小心摔倒,才撞到了刀尖上,而是有人从外面路过,用这个石子打中了他的脚踝,这才让他摔倒,被扎了个透心凉。” “对,叶大人英明。”景若曦拍了个一点都不真心的马屁:“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也没有证据,但他腿上的这个红印和石子是能对的上的,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合情合理,而且我觉得我们离幕后凶手又近了一步。”叶长安道:“慧可先前在看见悬崖上的受害者之后,惊觉之前的失踪者可能都已经遇害,自己在意的人也不是失踪被找回,而是已经受害。而他知道蒲明和这事情有关,所以就来找他报仇。蒲明在慌乱中误杀慧可,可能当时很慌,随时会脱口而出说出不该说的话,就算当时不说,因为慧可的死,我们也一定会审问蒲明,所以为了封口,蒲明也被当机立断杀人灭口。” “那人想的很简单,他知道我们需要一个凶手,于是给了我们一个,若非这块小石子,蒲明就是最有嫌疑的人。受害者死了,凶手也死了,不就可以结案了么?” “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然被你发现了这个小石子。”叶长安微微一笑:“若曦,你去厨房帮工太可惜了,不如来跟着我做事吧。” “做捕快?”景若曦愕然道:“你让我做女捕快?” “捕快你是做不了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叶长安还是有点嫌弃的摇了摇头:“跟着我做事,给你个女官的职位,比捕快威风多了。” 叶长安想的周到,景若曦给他做了助手,就可以时时刻刻跟在身边,日久见人心,什么真相都能浮出水面。 第30章 案件重演 这可是个诱人的差事,叶长安是朝廷重臣,虽然不可能给景若曦一个什么样好的官职,但是给他做事待遇必不会差,总是个公务员吧,衣食住行都有保证,和厨房帮工不是一个档次的。 但是景若曦想也不想,断然道:“不干。” “为什么?”叶长安奇道:“你不是缺钱么?跟我做事不会亏待你的。你一年赚的钱,肯定比你给人帮工十年赚的还多。” “真是财大气粗啊。”景若曦白了叶长安一眼:“不干,有命赚没命花。要不是因为伍婶,我宁可在厨房里片一辈子鸭子,也不想赚这个银子。” “是吗,你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颓废。”叶长安竟然教训起景若曦来:“不过你想想,这就是命啊,即便你有一颗一辈子窝在厨房的心,可不也被逼着走到了这里。命中注定,你过不了安稳的日子,认了吧。” 叶长安这话与其说是一种挖苦,不如说是一种调侃,而且是带着玩笑的口气说出来的。可景若曦听了之后,也不知为何,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 “虽然我不信命,但有时候确实不信不行。”景若曦眼神有些暗淡,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将手中的石头抛给叶长安:“就算是命我也要再挣扎一下,等老天爷把我逼的走投无路再说吧。” 景若曦说完,走到房门口,便要将门打开。 “等下。”叶长安一把抓住景若曦的胳膊:“你要去哪?” “去找这个房间里住着的其他人。”景若曦道:“叶大人,你不会想不到吧。” “你也想到了?”叶长安不答反问。 “是。慧可脑袋上的伤,可不止被撞了一次,他根本就不是像他们所说,在和蒲明的争执中不小心被撞到了墙上,意外身亡的。”景若曦道:“这一个屋子的人,十六个,绝对不止一个有问题,所以拉了偏架,才让慧可死的那么快。而暗中那个人不敢让蒲明将话说出来,也就是说,里面一定有不知情者。” 叶长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现在案件其实已经很明朗了。”景若曦有点不耐烦:“只要把刚才的人抓来一个个单独审问就行了,可以交给我,我知道怎么问可以分辨出他们谁说了慌,谁是真的无辜。然后你再把几个知情人抓来严刑逼供,不就可以顺藤摸瓜,抓住幕后的凶手了吗?” “不行。”这次轮到叶长安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景若曦只想翻他一个白眼:“不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你知道凶手是谁,不敢抓了?” “自然不是。”听着景若曦言语中有点讽刺意味,叶长安也不生气:“但这若真是青山寺里的僧人做的,这事情便和上面脱不了关系。” “上面?上面是指哪里?朝廷?” “不,是青山寺的高僧。”叶长安道:“青山寺虽然僧人众多,但是高僧并不多,方丈玄宏一年前闭关至今未出,代住持了尘是他的师弟,这一辈还有两位,都是德高望重。但是整个青山寺,能说的上话的也只有这几人。能够指使庙中僧人做杀人的事情,就更只能是这几人了。” “所以呢?” 叶长安语重心长:“所以你可以冲出去把刚才屋子里的僧人都抓来,然后一个个审问,问出谁是凶手,交代出上面是谁指使。但是空口白话,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有抓到现行。他大可以矢口否认。虽然这样说起来可能很不公平,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我怀疑一个普通老百姓,可以抓他回衙门审讯。但现在怀疑的是一个得道高僧,所以便不能如此。” 还真是特权阶级,景若曦心里不痛快,一脸不耐烦的瞪着叶长安,但是瞪了半响颓然道:“你说的是。” 不管哪朝哪代都是如此,这也不是叶长安的责任,怪他确实没有意义。 “所以你的意思,必须抓到现行才行,最好是抓到凶手把刀架在下一个受害者脖子上那一刻,才算证据确凿?还必须找到之前几个受害者的尸体,才能算是他杀的人?” 叶长安顶着景若曦的目光,勇敢的点了点头:“这样才可以服众。要不然,他只要说一句,我堂堂青山寺的代住持为何会杀人,我们就无言以对。” 景若曦慢慢放开握着门把的手,叶长安说的是对的,当然她只是想早点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所以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但要走正规的流程,至少要先有动机,才有嫌疑,要有人证物证,才能抓捕审讯。 叶长安竟然松了口气,他当然可以直接强硬的去命令景若曦,但那样的手下他有太多,不需要多一个只知道听话的景若曦。 不着急出门,景若曦反倒是在门边盘腿坐了下来,坐下来之后,又起了身,双膝着地的跪了下来。 叶长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去抓她的胳膊:“你这是干什么,有话起来说。” “别碰我。”景若曦甩开叶长安的手:“你看我像不像是那个死者?” 这话阴森森的,但叶长安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退后两步看她:“发现现场的僧人说,死者是跪在悬崖边,仰头望着天空的。” “嗯。”景若曦说着,也仰起了头,看向房顶:“现在你就是凶手,试试这个姿势行不行。” 叶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抽出刀来。 景若曦拍了拍自己的右肩:“我刚才检查死者的衣物,发现她右肩的衣服上有血迹被遮挡的痕迹,凶手应该是右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左手持刀,割开了她的喉咙。” 虽然凶手的思维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也不是正常人需要了解,但是案情重组却可以站在凶手的角度,很有可能会让一些遗漏掉的细节浮出水面。 叶长安伸手放在景若曦肩上,那力道大概是太轻了,景若曦不由得道:“叶大人,你可以用力一点,我不会以为你在公报私仇的。” 叶长安有点尴尬,但还是用了些力气,握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左手握住刀,架在了景若曦的脖子上。 刀背冰冷,虽然不锋利也叫景若曦打了个寒颤,接着她咦了一声。 “怎么了?”叶长安忙道。 景若曦跪着不动:“你再来一下。” 第31章 听 刀刃锋利,虽然已经反过来拿了,叶长安依然怕会不小心划伤景若曦的脖子,听着她说再来一下,又小心翼翼的划过一下。 “怎么样?”叶长安道:“有什么发现?” “我觉得死者不是这样的姿势,伤口对不上。”景若曦道:“死者的伤口是偏在一边的,所以她一定不是正面仰着头。” 她将脑袋歪向一边:“你再试试这样。” 景若曦突然转头,叶长安手里的刀差一点划到她的脸,吓得缩了下手,干脆将刀扔开一边。 “嗯?”景若曦没动,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个音节来。 “你别乱动,别不小心划到了。”叶长安解释了一句,然后干脆手掌平伸,在她冰凉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手冷脖子也冷,这感觉和刀背相差无几。 景若曦嗯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伤口就是这个角度,所以当时死者应该是侧着头的。” 叶长安松开手,退后了几步,端详了一下:“这个姿势很奇怪,就算是杀人,为什么要把死者摆弄成这样一个姿势?” “总有原因的,案件中每一个发现都有原因,有些是可以明确说出来的,有些可以反应凶手的内心。”景若曦站起来揉了揉脖子:“叶大人,你来一个我看看……” …… 这姿势实在是太不雅观了,也只有景若曦敢对叶长安提这样的要求,叶长安第一个念头便想呵斥一声成何体统,但是忍了忍没说出口。 都是为了查案,人家一个姑娘都不怕没面子,他若是这么斤斤计较,反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于是只跪过君王和父母祖宗的叶公子虽然犹豫了一下,倒也就想开了,真的按着景若曦刚才的姿势跪了下来,扭过了头。 瞬间,这个扭头的姿势让叶长安心中一动:“我知道了。” “我也想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叶长安起了身拍怕衣服:”他在听声音:“这侧着脸的动作,是人凝神听着什么的时候才会做出来的,可她在听什么?” 只是叶长安的这个问题,除了凶手和死者,怕是没有人可以回答。 “重点不是他在听什么,而是凶手想让她听见什么。”景若曦道:“叶大人,我想和你兵分两路。等天亮了你的手下来了,你带着他们按常规的方法去查,我自己在青山寺里转转。” “你这是想明修栈道,暗度成仓?” 景若曦点了点头:“聚集在你身上的目光太多了,在你面前所有人都会特别小心,反而不容易找出线索。我就不一样,离开了你,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 “好,不过你一个人太危险。青山寺高僧可能参与这个案子,而且他们都会武功,我会从大内找几个面生的高手来,明日若是有人问你京城中道河村的包子,你就假装故人,让他跟着你就行。” 暗号这东西,真是几千年都是一如既往的接地气,景若曦应了声,有点好笑,却又有点笑不出来。 “就怕凶手看着官府介入,现在就收手不干。”叶长安忧心忡忡道:“之前的毁尸灭迹,现在按兵不动,又不能强行对寺庙进行搜查,我们就很难行动了。” “我跟你担心的正好相反。”景若曦也忧心忡忡:“我担心很快就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原因?” “虽然这次算是将凶杀事件公布于众了,但官府一直都知道有人在青山寺陆续失踪,也知道失踪案引起重视,更知道必然会被调查,如果他们想收手,可以收手,那么早就收手了,还会在你进驻的这一天,在你眼皮子底下犯案?” “确实胆大包天。” “不是胆大包天,是丧失理智,要不然,他们就有自认为非做不可的理由。”景若曦侧了侧头:“而且很着急,连等过这一段风平浪静再动手都不行,简直是急不可待。他们难道不怕被发现么,不是,他们在铤而走险。”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接着说。”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越来越心急,因为若是查不出真相找不到之前的失踪者,官府的介入会越来越深,一旦引起民众恐慌,未必就不会暂时封停寺庙,那时候他们就没有猎物了。” 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能很快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叶长安皱紧了眉头:“绝不能让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只是千千万万人,又该让谁提防。 烦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叶长安沉吟了一下:“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天亮了,你一晚上没休息又不会武功,强撑不得。去休息吧,我联系一下宫里,看看上面是什么意思。” 景若曦的身体确实不能和会武功的男人比,一晚上脑子虽然都在高负荷转动没时间想睡觉,但疲惫是在所难免的。听着叶长安这么说,也就应了。 格子间她是不能再去睡了,便跟着叶长安去了他临时的院子,几个找玉佩的人都无功而返,叶长安摆摆手:“找不到就找不到,都回去休息吧。也许是我记岔了,根本没带出来。” 几人心梗,半夜三更在草丛里喂了半天蚊子,就得来这么一个结果,但是大人就是大人,没追究他们寻找不利就是好事,谁还敢抱怨白忙活一场,纷纷都退下了。 叶祁总算是明白自家主子,虽然开始有点糊涂,但是后来也反应过来了,他不过是想要借机支开他们罢了。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酸,大人才认识景若曦多久,有事情竟然要支开他而不是景若曦。 叶长安坐在书桌前,摊开笔墨,看一眼叶祁:“愣着干嘛,磨墨啊。” 叶祁回过神来,乖乖去磨墨。 “你进去睡吧。”叶长安对景若曦抬了抬下巴:“里面有床,怕黑的话拿个灯进去,天亮了我喊你。” 景若曦已经在屋子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打个哈欠四下看看:“不用,我坐会儿就好。那是大人的床……” “别撑着了,你坐着能睡着?一会儿睡着了可别滚下来。”叶长安哼笑一声:“那只是个临时休息的地方罢了,不是我的卧室,你放心睡吧,我不会进去的。” 第32章 头戴一枝花 “叶大人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景若曦真没想这么多,以前办案的时候熬通宵再正常不过了,沙发那是在局里算条件好的时候,若是在外面,随便哪里窝一个晚上都很正常,怎么可能每次都有那么好的条件,到了晚上就有酒店给你躺着睡觉。 “去吧。”叶长安摆了摆手:“赶紧休息。” 叶长安如此磊落,景若曦也不好再推脱,那样反倒是显得忸怩了。便从桌上拿了盏油灯进去。 里间枕头被褥都是准备好的,柔软舒适都是上品。屋子里还点着幽幽熏香,散着一阵阵淡雅清香。叶长安是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从来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极好,就算是在青山寺也不是来清苦修行的,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景若曦感慨而怀念的摸了摸柔软的丝绸被面,叹了口气,和衣躺了下去。 眼皮有些沉重,光线让人安心,景若曦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有人的缘故,这一夜睡的竟然比从前要安稳一些。 但好睡却不是好醒,景若曦是被人冷酷无情的推醒的。 “醒醒,天亮了。”叶长安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伸手推了推景若曦的肩膀。 景若曦睁开眼,迷糊中看见一张脸,还没清醒:“帅哥……” 胡言乱语什么,叶长安一头黑线,冷梆梆道:“天亮了,你不是等我抱你起床吧。” 景若曦立刻就清醒了,瞬间坐了起来。 “叶大人,早。”景若曦尴尬笑了一下:“你要睡会儿么?” 这个邀请让场面更尴尬了,当然叶长安明白她不是这个意思,倒是也没再调笑:“我不睡了,你也赶紧起来吧。一会儿衙门的人都要来了。你去格子间附近转转,让何洋荭先回去。喏……” 叶长安递给景若曦一朵大红花。 一朵绸子扎的,和手掌差不多大小,说不好看不至于,但说好看也实在是违心的大红花。 “……”景若曦觉得自己还没醒,懵懵懂懂的接过。 作为一个美女,即使是法医这个职业也会有追求者,景若曦上辈子没少收到过花,但从没有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收到过,还是一朵这么丑的……布花。 也不知这个年代男人给女人送花是什么意思,但总不该是她理解的意思。 叶长安道:“把这个戴在头上。” “戴头上?”景若曦接过花,脑中灵光一闪:“这该不是你们接头的暗号吧。” 那边可能会拎着一包包子,她也没包子可以拎,戴着这么一朵花,可是够鲜艳又显眼的。 “是。”叶长安坦然承认道:“那边也不认识你,总要留个记号。” “你们的记号还能再土一点么?”景若曦犹豫的将花放在脑袋上,左右一看屋子里有镜子,下床走到镜子面前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 事实证明就算是再好看的脸也撑不住头戴一朵大红花的装扮,这种时尚T台走秀风放在现实生活中就是一个灾难。 景若曦正色道:“叶大人,你不觉得脑袋上戴一朵花不太好么?就算是在我们村子里,再爱美的姑娘,也没有这么打扮得。” 叶长安捂了捂嘴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已经通知那边了,改也来不及了。委屈你凑合一下吧,好在你长得好看,戴着花也是人比花娇,不难看。” 这真是景若曦听叶长安说过最昧着良心的一句话,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我谢谢你啊,谢谢你全家。” 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一向不太在意察言观色的叶长安竟然也从中听出了一点不满,想要板起脸来,但是看着她头顶一朵大红花的模样又实在是想笑,忍了忍转身道:“不必客气,快点洗漱吧。” 说完,叶长安快步出了房间,关上门。 叶祁正在外屋收拾,看着自家主子心情愉悦的从房里出来,心里不由得犯了嘀咕。 这景若曦不是头号嫌疑人么,虽然自家主子说因为没有证据只是怀疑,所以先接近套套口风再说,但这套口风的过程,也未免太愉快了,不像是面对一个大魔头该有的样子。 景若曦很快就从房里出来了,听见开门的声音,叶长安的视线第一个落在她头发上,但是很遗憾,那朵明晃晃的大红花不在。 “别看了,戴着呢。”景若曦走过来转过身,青丝如瀑一般垂下,在后脑勺的地方编了几个细细的麻花辫并在一起,那朵大红花便垂在辫子中间。 别说虽然都是一样的戴花,这和顶在脑袋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效果,叶长安恍惚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人比花娇,刚才确实是个傻大姐。 景若曦这辈子从未戴过这么艳丽的大红花,心里难免还是怨念,有些无精打采道:“叶大人我先走了,有事情随时联系。” 景若曦说完便开门走了出去,叶长安的目光随着她的背影一路往外,待她走出了门,一转身也不知叶祁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叶祁面无表情念叨:“女魔头,女魔头,女魔头……” 叶长安抬手在叶祁脑袋上敲了一记:“何时轮到你多管闲事的插嘴了,本少爷心里有数。” 叶祁抱着脑袋落荒而逃。 景若曦来到格子间门口的时候,众人都已经起床了,寺庙里是有早课的,何况昨晚上又出命案,众人更是睡不安稳,胆小的早早下山走了。心善的,想着也要为昨夜的可怜姑娘烧一柱香,念几句经。 不过何洋荭没有走,她正团团转的在等景若曦,虽然昨夜景若曦没失踪,但她心里还是很不安,叶长安是朝廷的人,找景若曦一个平民老百姓做什么,总觉得没有好事。 直到看着景若曦过来,她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若曦。”何洋荭道:“你可算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我没事,和叶大人在一起呢。”景若曦开门见山:“伍婶,你今天要回去了吧?” “是啊。”何洋荭应了一声,立刻觉得不对:“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还有点事情,还不能走。”景若曦道:“伍婶,你先回去吧,我过两日再回去。” 虽然何洋荭觉得不应该问,还是忍不住道:“若曦啊,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不能跟伍婶说么?” “真不能说,但肯定是好事。”景若曦不得不用最甜美的笑容安抚何洋荭:“你放心回去,我过两天就回去,这几日我都会跟着叶大人,他身边有侍卫,有什么可怕的。” 说到底景若曦也不是何洋荭的女儿媳妇,真要坚持去做什么,何洋荭也没有办法阻止,虽然心里依然不安,但只能道:“那你千万要小心,昨天晚上听说寺里死了人,凶手还没抓到呢。” “好,我一定小心。”景若曦千哄万哄的,好歹将何洋荭劝着愿意走了,看着她顺着山路下去,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拎着个油乎乎的纸袋子,和何洋荭擦肩而过,走了过来。 第33章 山中小屋 景若曦装作看风景斜角走了几步,不经意的一转头,露出了……头上那一朵大红花。迎风招展异常醒目。 书生眼睛里一亮,快步走了过来:“若曦,这不是若曦么?” 景若曦回过头来,略有疑惑:“你是?” “我是燕名啊。”燕名笑道:“你忘了,之前我在你家隔壁的书斋里读了半年书,你经常给我送包子……” 说着,燕名举起了手里的纸袋子,袋子上写着道河村包子五个字,里面的油已经渗了出来,染的纸袋上星星点点的透明。 景若曦嘴角抽了抽:“哦,原来是燕大哥啊,我想起来了,真巧啊,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 “今天天气好,我出来登山散散心。”燕名高兴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来烧香啊,你知道之前伍婶出了点事情,我来求求平安。”景若曦道:“燕大哥,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燕名突然话题转了一百八十度:“吃了早饭么,我带了包子,还是热乎的。” “……好。”景若曦四下看看:“这里人来人往的,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吧。” 吃包子方便,说话也方便。 景若曦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一个陌生的刚见过一面的男人,对面坐在山间的小亭子里,吃大肉包子。 包子很大,一个有大半个手掌,油乎乎的,但燕名都递了过来,景若曦也不能不吃,咬一小口味道还不错,早上也确实没吃饿了,便大口吃了起来,吃着吃着道:“我们在庙里吃肉,不好吧。” “你都快吃完了才想起来问这个?”燕名好笑:“这也是没办法,老大密信送来说要拎包子做暗号,那时候我都出了城了,路上只有个茶寮,里面只剩下肉包子,没得选了。不过看你吃的那么香,想来也不在意。” “不在意。”景若曦咽下最后一口,拿帕子擦了擦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何况佛祖现在要烦的事情多着呢,应该顾不上怪罪我。” 话粗理不粗,燕名无奈笑笑,叶长安就是个有时候不太按常理办事的人,这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吃了包子,处理了油乎乎的袋子,燕名道:“现在我们往哪里去?” “四处转转。” “四处转转?那也要有个大概的目标吧。”燕名是叶长安派来保护景若曦的,一切听她的吩咐,她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总觉得也要有个目标。 “既然是青山寺,那么自然是看青山。”景若曦道:“绕着青山寺,在周围的山崖上转转。” 昨夜死了人,今日叶长安定会在寺庙各处询问查证,无论是了尘还是其他什么人,都会保持高度警惕,要么藏得严严实实,要么小心翼翼应对,她再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很难找出破绽。倒不如在叶长安看不见的地方转转,说不定有其他收获。 “行。”燕名道:“那我们走吧。” 青山寺虽然人多,但是真正的山林间人并不多,大部分都集中在前山的大小庙宇中,毕竟这是个以烧香拜佛为主的地方,若是单纯的游山玩水,总叫人觉得有些亵渎神灵。 可是此时景若曦不但要逛着青山,还想找青山的麻烦。最好是想让神灵出来把自己的麻烦给解决了。 两人便绕着山中的路转了起来,特意避开热闹人多的地方,往僻静一些得地方走。 走着走着,便也到了一处悬崖边,走到突出一些的地方,看着山下,景若曦突然眯了眯眼睛:“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燕名眯了眯眼睛:“炊烟?” “好像是。”景若曦道:“有炊烟就是有人家。” “不过这山中怎么会有炊烟的,挺奇怪的。” “怎么,这里不让人住么?”景若曦更奇怪。 “理论上是如此,你见皇宫里给老百姓住么?”燕名道:“不过青山寺没有那么严格,虽然说是不让住,可偶尔也是有人家的。但不会是一大家子,最多有一些诚心拜佛的老人家,会隐居在山中。虽然不能出家修行,但也过的是清修一般的生活吧,很虔诚的。” “他们常年住在这里,你说会不会知道很多?”景若曦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去看看,正好午饭没着落,顺便看能不能蹭一顿饭,既然是潜心修炼的老人家,应该不会拒绝两个迷路的香客吧。” 既然是奉命保护,燕名自然没有异议,不过在山崖上看见是一回事,想要在密林中找到又是一回事,望山跑死马,好在有那一缕炊烟,要不然的话,他们还真未必就找到。 纵然是这样,景若曦他们也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找到山间小屋,此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但炊烟还在。 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木头小屋,小屋外面有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者,正在搅合着一个小铁锅里不知道什么东西。 听见声音,老者奇怪的抬了抬头,便看见景若曦和燕名从一旁的树丛里钻了出来。 “我的天啊。”景若曦满脸欣喜的长长出了口气:“终于找到人家了。” 老者有些茫然:“你们是……” “老人家。”燕名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上前去:“我们想上山去的,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困在林子里怎么也找不到路,刚看到这边有烟,想着是有人住,所以过来问下路。” “哦,是这样啊。”老者面上表情和缓一些:“年轻人,有大路不走非要走小路,这山里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燕名不好意思笑了笑:“看着感觉山不高,爬起来才发现挺远的。” 燕名虽然听叶长安的意思是他手下武功挺厉害的一个角色,但是外面斯斯文文柔弱的很,穿着一身书生袍子半点也不违和,一点儿也不叫人觉得危险,任何人看了,都不觉得是需要提防的。 老者看着两个走点山路都累的直喘气的年轻人,也就放下了警惕心:“这里上山其实不远,但是一路也没什么特色,我也不好给你们指路。” 第34章 下一个受害者 “啊,这可怎么办?”景若曦一脸愁容:“我还想快点上山呢,不然的话怕是赶不上祈福大会了。” “你们要参加祈福大会啊。”老者抬头看了看天:“这样吧,我送你们一段路,穿过这一小片林子,前面就好认了。” “谢谢你,老人家。”景若曦飞快的应着:“太麻烦你了。” “不要紧。”老者面善的很,不过身体似乎不太好,咳了两声,走进了屋里,拿出个拐杖来,不过先放在一边道:“你们等一下,我把火灭了。” “我来帮忙。”景若曦给了燕名一个眼神,燕名忙道:“我也来帮忙。” 不过两人一起站在锅边,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老者笑了:“你们别动,我自己来,看你们就是没做过粗活的。哪里会这些。” 景若曦不好意思道:“老人家,您怎么一个人住在山里,家里人放心吗?” “我没有家人。”老者不在意道:“我以前是个猎户,常在林子里打猎,后来年纪大了,感觉自己一生杀孽太重,想要忏悔又怕佛祖不收,就在青山里搭了个棚子住下了。虽然清苦了些,但是过的也自在。” “但是年纪大了,一个人住总还是叫人不放心。”景若曦道:“您在这里念佛诵经多久了?” “五六年啦,这有什么不放心的,皇城脚下,又有佛祖保佑。”老者淡淡笑了笑,似乎脖子有些不舒服,侧了侧头:“这里我住的很安心。” 老者这动作却叫景若曦心里有点触动,不由得道:“老人家,你是不是脖子不舒服?” 从他们过来到现在没多久,便见老者做了好几个侧头活动脖子的动作了。 “没事没事。”老者摆了摆手:“上了年纪难免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很正常的,哪里能和你们年轻人比。” 燕名关切道:“老人家,不舒服还是要请大夫看看才好。” “好,好。”老者将火熄灭了,又将铁锅从上面拿起来放在地上,这才起身道:“走吧,我送你们一程。” 说着老者拿起拐杖,往林子里走去。 景若曦和燕名跟在他身后,走了一小会儿,转了几个弯,终于,老者停下了脚步:“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你们出去之后,沿着那个小路一直往上走,很快就能到大路了。” 景若曦往前去,好像是能看见前方隐约的路了。 谢了老者,两人坚持看着他往回走,直到脚步完全消失。景若曦这才道:“燕大哥。” “景姑娘,你说。” “你轻功怎么样?” “还不错。” “你看这老人家,会不会武功?” “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那你能跟踪他不被发现吗?”景若曦道。 “可以,但是景姑娘,为什么要跟踪他?” “因为他刚才说谎了。” “他说谎了?”燕名奇道:“什么地方说谎了,他总共也就跟我们说了两句话吧,一句说他以前是个猎户,一句说自己脖子痛是老人家的老毛病,哪一句说谎了?” “两句都是,没一句真话。包括那句过的很安心。”景若曦冷哼一声:“你注意他的手没有,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有很深的老茧痕迹,那是常年捏佛珠才会有的,猎户是拿刀拿箭的,五六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手上有那么深的老茧?” 燕名很佩服:“景姑娘你看的真仔细。” “他说脖子痛才经常侧头,你要是脖子痛会怎么样?” “脖子痛……”燕名想了想,往左侧了一下脑袋,往右侧了一下脑袋,又耸了耸肩膀:“那要看具体哪里痛吧……” “对,但无论哪里痛,也不会只做一个侧头的动作,人身体上的关节骨骼都是相连的,脖颈这里更是牵扯甚广,他那个习惯性的动作很大的可能不是因为脖子痛。” “那是为什么?” 景若曦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道:“他还说他在这里很安心,可我们突然出现的时候,他面上分明有一瞬间的惊恐,说安心是糊弄鬼呢。” 刚才的问题燕名还想再问,景若曦推了推他:“再不走跟不上了,你先去,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跟他到住的地方,看看他会不会做什么说什么,不要久留,之后就立刻回来。” “那你小心。”燕名算算时间这一趟来回应该很快,大白天这林子里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便应了。人影一闪上了树,追了过去。 看着燕名穿梭在丛林中,景若曦找了个树底下坐了下来。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她未必会觉得老者的动作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却怎么都觉得透露着诡异和奇怪。 脑子里各种念头闪过,在景若曦有些急切中,燕名回来了。 “如何?”景若曦一下子站了起来:“没被发现吧。” “没有,我跟的很远。”燕名道:“但是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具体说说。” 燕名道:“我跟着他一路回到了住着的地方,然后我没靠近,就在远处的一棵树上,盯着他看。他将刚才煮的那一锅放在地上,然后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来了两只狗。” “狗?什么狗?” “就野狗啊。”燕名道:“山上的野狗,两只狗应该是跟他熟悉的,吃了锅里的东西,然后狗就走了。吃东西的时候,他还摸了摸狗。没了。” ……景若曦简直想要给叶长安手下的人培训一下:“具体点呢?他摸狗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动作,有什么表情?” “要这么具体啊。”燕名仔细想了想:“狗吃东西的时候,他就蹲在一边轻轻的摸他们,然后还是刚才的动作,过一会儿就侧一下头。不过没说话,一句话都没说,脸上的表情有点……沉重,心事重重的样子。对,就跟你现在的表情差不多。” 这什么破比喻,景若曦无语:“最后一个问题,他怎么召唤狗的?” “怎么召唤狗?”燕名愣住:“没怎么召唤啊。我只看见他进了屋一会儿,然后出来,然后狗就来了。” “有没有喊狗的名字,发出什么声音,或者是敲打什么东西?” “没有,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燕名斩钉截铁道:“我肯定。” 景若曦皱着眉头,半晌慢慢的点了点头:“我想,我知道是这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燕名莫名其妙:“我说的这些有用?” “很有用。”景若曦一把拽着燕名就走:“快,上山,去找叶大人。” “等下等下。”燕名被她拽的差点摔着,好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景姑娘你能说清楚点吗?” 景若曦严肃道:“我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谁了!” 燕名吓了一跳:“谁?” 第35章 是你 “你猜?” “这我怎么猜的出来。”燕名好奇的不行,但很会说话:“我哪里有景姑娘这么秀外慧中,目光如炬?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我想他是谁,他就是谁。”景若曦高深莫测的说了这么一句,笑了笑,就不说了。“细节暂时还不能跟你说,我得先跟你家大人通个气,再看具体怎么说。” 提到叶长安,燕名虽然也非常好奇,但却是没问了。 他只是叶长安派来保护景若曦的,知道自然想知道,但不代表什么都能知道。而且景若曦的身份也挺奇怪,明明只是一个贫民女子,可却似乎一下子受重视起来。 重新上了山,找到了叶长安,叶长安正在吃午饭,看见她进来愣了下,脱口而出第一句话是:“吃了么?” “没呢。”景若曦落落大方:“碰到个熟人,只吃了早饭。” “那赶紧吃吧,别饿了。”叶长安亲自给景若曦盛饭,然后挥挥手让下人退出去,将饭碗塞在景若曦手里,盯着她的脸道:“我从你脸上看到了……线索?” “叶大人这才是目光如炬啊。”景若曦笑道:“难怪那么殷勤给我盛饭。” “话不是这么说。”叶长安笑道:“就算没有线索,一口饭还能饿着你?我虽然有时候凶点,但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吧。” 景若曦也不客气,吃了两口菜,这菜虽然也是从青山寺的厨房里出来的,但和他们这些普通香客吃的可完全不一样。只是没有荤腥,可豆腐青菜也有滋有味。 景若曦早上吃了一个包子,爬了半天山也饿了,吃了半碗饭之后,这才道:“今天下午的祈福大会上,如果我猜得不错,下一个受害者就会出现,你准备收网吧。” 谁也不知道景若曦和叶长安这一顿饭聊了什么,但吃了饭之后,景若曦便又出了门。 远处,还有约好了的她的书生哥哥正在等她。 燕名可怜,在青山寺的斋堂里吃了一顿没肉没盐的饭菜,像望夫石一般等的望眼欲穿,终于将人等来了。 “燕大哥。”景若曦笑着跑过去,燕名确实是最合适的人,叶长安说他武功不错,轻功也好,只是看起来瘦弱罢了,有些需要伪装身份的任务都会让他去,因为他怎么看起来都不会是个狠角色。 “若曦,你来了?”燕名请示道:“下午咱们干点哈,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去祈福大会吧。”景若曦嫣然一笑,伸手挽住燕名的胳膊:“你最近身体不是不太好么,去求个平安,我扶着你,走慢点。” 燕名身体一僵,还没有来得及抽身躲开,便听见景若曦凑到他耳朵旁,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燕名没听懂,一脸茫然的看着景若曦。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听我的话吗?”景若曦再没解释,只是十分少女娇嗔的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再不去大殿里没有位置了。” “好。”燕名完全不敢扯开景若曦,同手同脚的被扯着往前走。 因为昨晚出了事的缘故,祈福大典进入不但没有取消,反而人更多了,不但为了自己,大家也都愿意为了陌生人 奉献出一点善意。 景若曦进了大殿门后,便和燕名一人一个垫子跪了下来。 大殿里虽然人不少,可庄严肃穆,那么多人进入都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只有坐在正前方高僧念经的声音。 佛珠一颗一颗的划过,景若曦看着打坐的高僧,念了无数次的经从口中出来,只是初心不在吧。 大殿里很安静,景若曦开始还有些好奇的四下看,但后来便不看了,只是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看着正前方的佛祖像。 突然,景若曦动了一下,大约是跪的腿有点麻了,所以小心翼翼的换了个姿势,将压在腿下面的裙摆扯了扯。 这只是非常非常小幅度的一个动作罢了,除了身旁的燕名外,再没有人看见。 大厅中依旧安静,只是燕名也不知怎么的,侧了侧头,揉了揉耳朵。 燕名皱着眉,似乎是耳朵非常不舒服,但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又只能忍着,只能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表情,有些难耐的动了动身体。 好在香快要烧完,祈福也已经进入了尾声,终于听到大殿外传来一声声悠长的钟声。 祈福仪式,结束了。 燕名和景若曦随着人潮出了大殿,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家住的近的香客开始下山赶路,住的远的,便难免要住上一夜了。 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了殿外,燕名抬头看了看天:“若曦,今晚你也住在青山寺吗?” “是呀。”景若曦道:“你呢?” “这么晚了,也赶不回去了,我也住一晚。”燕名道:“那明日我们一起回去。” “额……”景若曦面有难色:“我还有些事情,燕大哥,明天你先回去吧,不用找我。” “这样啊。”燕名有些失望,但是也并没有说什么,只道:“好,那下个月十五灯会,我去找你。” “好。”景若曦笑道:“那我先走了。” 两人说话中,从大殿里出来个僧人,似乎是鞋子上沾了东西,蹲在不远处摆弄着,一直等两人告别分手,这才站起身,脸色阴测测的。 景若曦自始至终没有对那人看一眼,但是眼角余光中,却认得清楚。 那僧人正是昨日蒲明同屋的一个室友。青山寺上下有几百个弟子,杀人这种事情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可能上下都知道,只会从中挑选极少的一部分参与。 空慧虽然莽撞倒是没有白牺牲,要不然想从这几百个僧人中找出这几个人,也是困难。 燕名去了青山寺里给香客过夜的格子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多,被分到了挺角落里僻静的一间,而景若曦回了叶长安的小院子。 “妥了。”景若曦毫不客气的在叶长安对面坐下:“今天晚上只要守着格子间,派人盯着燕名,我相信一定可以人赃俱获。” 第36章 少爷被调戏 “你看准了?”叶长安十分自觉给景若曦倒了杯水,之前这桌子上是只有一个杯子的,不知何时又悄悄加了一个杯子。 叶长安这人,虽然平时一副贵族子弟高高在上的样子,但若是他愿意,倒是也可以细心体贴。 景若曦接过杯子,恍惚间感觉到叶长安是不是太和气了点,无事献殷勤有些奇怪,但是这感觉只是一瞬,毕竟是习惯了人人平等的氛围,所以并没有将这事情想的太深入,念头一闪便过了。 “十有八九。”景若曦道:“不过这虽然是寺庙,但我们要面对的可不是菩萨,而是一群恶魔。从悬崖边和受害者身上的血迹来看,虽然可以推测出受害者在被害的时候是清醒的,但仅仅是我们的推测。万一现在他们觉得危险,燕名又是个男人,所以为了保险在开始就下了狠手也不是不可能。” “放心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叶长安倒是很意外景若曦这个时候考虑的不是其他,而是燕名的安全。“他是我的得力手下,我自然会考虑他的安全。其实,你以为我身边只看的见两个小厮,就真的只有两个小厮么?” 景若曦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还有其他人……也对啊,天子不立危墙,青山寺里现在疑云密布,危险重重。万一他们被拆穿肯定不是认罪而是反抗到底。你若是只带着这两个小厮,那怕是要连自己都搭进去。” 就是以前,抓捕这么重量级的罪犯,也没有谁单枪匹马的道理。只是这个年代虽然没有先进的通讯工具,但是人都是可以飞来飞去的,叶长安身边除了明晃晃的两个小厮,若是还跟了别的暗卫保镖什么的,她也发现不了。当然也没有特别留意过,说到底跟自己没关系。 叶长安点了点头:“所以安全方面你不必担心,燕名不会有危险的。” “那就好。”景若曦这才算是放心,喝了口水:“太好了。” “怎么就太好了。”叶长安突然就想逗她一下,“这么担心燕名?” “嗯?”景若曦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燕名长得不错,斯斯文文的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吧。”叶长安道:“也挺会照顾人的,是不是处了一天,对他有意思?” 景若曦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了叶长安一眼。 可惜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叶长安没领悟到景若曦这个眼神,又继续道:“燕名尚未成婚,家中有父母还有个妹妹,都在京城中。父母都是好说话的,条件也算是不错。要不要我给牵线搭个桥,撮合撮合?” 景若曦张嘴就想谢谢他全家,但是想想还是忍了,这毕竟是老板,若是真得罪了,说不定临时反悔不给工钱,那自己就亏大了。 “叶大人太体恤民情了,我可谢谢你了。”景若曦憋出个非常虚伪的微笑:“不过我说太好了是今晚我就可以交差拿钱了,跟燕名没有关系。” “哦,这样啊。”叶长安还有点遗憾,但是并不放弃:“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我给你留意留意。按说你这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 景若曦粲然一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其实,我就喜欢叶大人你这样的,有钱有权有身材有脸蛋。” 万万没料到景若曦如此热情直接,叶长安一个古代人终究略输一筹,一时间哑口无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景若曦抱着杯子起身,眼望远方深沉感慨:“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叶大人,所以你万万别在我面前再提这伤心事,让我独自去惆怅一会儿吧。” 说完,景若曦从桌上顺了青山寺的历史卷宗,便施施然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叶祁敲了敲门进来汇报事情,看着叶长安的样子不由得道:“少爷,你怎么了?” “你家少爷我……”叶长安匪夷所思道:“竟然被调戏了。” “啊?”叶祁瞪大了眼睛:“谁敢调戏少爷你,难道是……” 叶祁目光看向关着的门,刚才他看着景若曦进来的,现在人不在,只有在房里。而且他们方圆三百米只有她一个姑娘,总不能是男人调戏了自家主子。那是活的不耐烦了。 “少管闲事,说正事。” “是。”叶祁瞬间正经起来,道:“轻功最好的一支飞翼十二人已经全部进山,天黑之后,埋伏在格子间附近,只要对方动手,保证抓个人赃并获。” “好,去吧。”叶长安道:“让大家注意安全,非万不得已,不要引起民众恐慌。” 叶祁应着下去了,叶长安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眼睛虽然盯着桌上的卷宗,可心思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往屋子里飘。 天渐渐的黑了,突然,他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咦的一声。 叶长安想也不想的起了身,推门进去。 景若曦也没休息,正靠在床边看书,一抬头:“叶大人,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这是我的房间。”叶长安理所应当:“可是有什么发现?” “嗯,你过来看。”景若曦说到正事的时候倒是半点也不含糊:“我看到青山寺的一个传说,嗯,这里说,青山寺曾经有人可以和神沟通。没错吧,这里写的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是这个意思。”叶长安看了看:“不过这有什么奇怪的,你随便找个地方的日志记录,不用追溯到开天辟地,哪个没有神仙鬼怪的记录,更何况是寺庙里,真真假假那肯定少不了。” “不,这个不一样。”景若曦道:“你仔细看,这上面说,那时候大旱,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青山寺出现一位高人,他可以听见神说话,指挥众人在某处挖井,干涸的地下冒出水来,救了无数人。” “这个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听见神说话,还有天神下凡呢,你不是连这个都没见过吧。越小地方传说越邪乎。” “哎,叶大人你能不能联想能力丰富一点。”景若曦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听字很熟悉么,他在听,那几个死者也在听,如果之前我的猜测有五分把握,那么现在我有七分了。” “他们在寻找一个,可以听见神说话的人。” 第37章 神在说话 两人正在屋子里说着,叶祁突然小跑着进来了:“少爷,少爷。” “说。” “有人去找燕名了。”叶祁有点兴奋:“真的有人去找燕名了。” 叶长安一下子站了起来:“是什么人。” “是庙里的僧人。”叶祁道:“但因为怕打草惊蛇,他们不敢靠的太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 “他们现在在哪里?” “往后山去了。”叶祁补了一句:“就是昨日发现受害者的方向。” “走。”叶长安道:“我们直接去那边等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祁忙应着,景若曦忙道:“我也去。” 叶长安似乎有点犹豫,不过还是点头同意了,只是叮嘱:“跟在我后面别乱跑,我会让人保护你。但是你自己也机灵点。” “我知道,我惜命的很,绝对不会冲锋陷阵在前面的。”景若曦保证:“我一定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就好。”叶长安道:“走。” 燕名此时装成的是一个弱不经风的书生,甚至夜里山风凉,他还捂着嘴咳嗽了一声,一边咳一边道:“小师傅,住持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僧也不知道。”带路的僧人道:“只是让我们请施主走一趟,去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走一趟黄泉路啊,燕名面上仍旧是懵懂无知的,心里却很感慨。 景若曦告诉他今晚会有青山寺的僧人要他的命的时候,他还是不太信的,毕竟青山寺在这一片是万人敬仰的存在,说里面的高僧杀人,这简直是一种颠覆。可是眼见着一切按着她说的发展了,也往哪地方去了,便让他不得不相信了。 叶长安他们比燕名先到,但是悬崖边已经有人了。 怕打草惊蛇,他们不敢走的太近,好在山风呼啸,倒是遮挡了一部分的声音。 今夜月光不明亮,又离得远,只能大约看见有三个人,但看不清楚脸,三人都站在悬崖边,双手合十,望着天,嘴里念念叨叨的,似乎在诵经。 满手血腥的人,去诵经念佛,众人都有些唏嘘,但是怕被发生,也不敢交谈。 又等了一会儿,远处便传来了脚步声,是两个僧人带着燕名到了。 燕名左看右看的,一副好奇的模样。 随着燕名一起的,还有几道黑影隐在林中,不过他们身形极快,几个僧人都没有发现。 几个僧人走到悬崖边十米开外就停了下来,道:“施主,方丈就在那边等你,你过去吧。” “哦。”燕名一脸的茫然,慢慢走了过去。 燕名见过了尘,知道他是代方丈,今日下午的祈福大典就是他主持的。但是当他看见另外一人的时候,愣了下:“你不是……” “施主。”老者微微一笑:“我们今日见过面的,真是有缘。” “是,老人家你怎么也在这里?”燕名不愧是叶长安手下最能装模作样的一个,柔弱书生的形象那叫一个逼真,让明知道他武功不错的景若曦远远的看了都还有点担心。 毕竟他们离得远了点,跟踪的人也不是很近,万一那几个僧人突然动手,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援手。 了尘介绍道:“这是青山寺的住持。” “啊?”燕名一副不明白的模样。 “我只是代住持,这位才是真正的住持。” “贫僧法号玄宏。”老者朝着燕名念了声佛号:“施主此时心中是否有许多疑问。” “是。”燕名不懂就问:“您是方丈,那为什么……” “你过来。”玄宏一脸慈悲微笑:“你明白么,你是天选之人。” 燕名摇了摇头:“不明白。” “很快你就明白了。”玄宏微笑道:“来,在这里跪下。” “跪下?”燕名懵懂的走了过去。 “跪下吧,孩子,神有话对你说说。”玄宏两手一直是拢在袖子里的,这时候走到了燕名的左侧,伸手搭上了他的右肩。 燕名这一刻几乎有反手将他推出去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按着他的话跪在了地上。 玄宏的手依然按在他肩上,但并不是压制,也可能是因为并没有觉得他会反抗,所以倒是没有用力。 “侧过头,看看能听见什么。”玄宏的声音和下午完全不同,带着种空灵的蛊惑。而此时了尘和青山寺中另一位高僧垂手站在几步之外,似乎在守护。几个小僧站在更远的地方,垂着头,似乎看都不敢看,看了便是亵渎。 燕名略有点紧张,不过这神态被玄宏看在眼里也是正常,并没有多心。 他歪过头去,道:“是这样吗?” “是。”此时玄宏的目光是他们看不见的狂热和炽烈:“静下心来,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这一幕其实是有些恐怖的,就算是在寺庙这种神圣的地方,面对高僧,也有些恐怖。这是燕名才能这么冷静,之前的姑娘怕是到了这会儿已经开始觉得害怕了。 燕名自然什么也听不见,也如实说了。 玄宏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但还是很快道:“没关系,你是天选之人,之所以听不见,是因为红尘污浊之气蒙蔽了你的耳目,让贫僧来替你清洗一下。” “怎么清洗?”燕名问出这话的时候,全身已经做好了准备,景若曦对他千叮万嘱,玄宏随时会下杀手,让他一定要千万警觉。一刀封喉,这是边上的人救都来不及救的,立刻毙命。 “污浊留在我们的血中,只要放了血,自然就干净了。”玄宏说着,右手猛地用力,左手从袖子中伸出来,一抹寒光,手中赫然是一把利刃。 利刃横过燕名的咽喉,这若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立刻就要被割开喉咙。即便是一个会武功的,倘若没有提防也是险象环生。 幸亏燕名早有准备,在玄宏用力的一瞬间,身体往后一仰。 玄宏按着他肩膀,是为了不让他挣扎站起来,是往下按的,因此燕名顺着这力道往下仰,便少了许多阻力,那抹刀光,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划空过去。 第38章 谁入地狱 这变故让众人都愣了一下,只是燕名的动作行云流水,躲过这一击之后,伸手便死死抓住了玄宏握刀的手,按住他手腕上的经脉。 玄宏一点准备也没有,手腕一阵剧痛,哐当一声,利刃落了地。 燕名这一下来的太突然,别说玄宏没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众僧都没反应过来,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他们也几乎是立刻就知道眼前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当下冲了过来。 只是一切都已经迟了,在燕名动手的时候,其他人也动了。 四周的树上,草丛里,一道道黑影箭一般的飞射而出,他们才是真的有备而来,手里都拿着武器身手敏捷,几乎是不费吹呼之力,便将几个僧人全部控制住。 叶长安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慢慢的走了过来。 叶长安的脸色很难看,完全没有破获一起大案子的兴奋和高兴。这案子虽然破了,但是上面知道了作恶的人是谁之后,心情一定也会很复杂。 他慢慢走过去,一直走到玄宏面前:“想必你就是一年前闭关的方丈玄宏吧。” 说起来也奇怪,代方丈了尘是几乎日日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长得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可前方丈却很少见人,到了后来更是如此,是以以叶长安的年纪,竟然完全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只能根据庙中卷宗知道他的法号,仅此而已。 “不错,正是老衲。”玄宏慢慢的直起身体:“你是叶长安,大理寺少卿?” 叶长安点了点头,正色道:“正是,我奉命调查青山寺人口失踪案,现在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呵。”玄宏嗤笑一声:“既然被叶大人抓了个现行,老衲没什么好说的。” 叶长安深深吸了口气,忍住心里烦躁:“玄宏,了尘,你们都是一代高僧,本应该慈悲为怀,为什么要做这么凶残的事。这些人都是无辜百姓,更是虔诚香客,有父母家人,你们怎么下的了手。” 玄宏看着叶长安,不说话。 景若曦从一旁缓缓的踱步过来,捡起地上的刀看了看,悠然道:“因为这世上佛和魔的区别,本就是一念之间。而总有些人愚蠢的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世人。” 愚蠢两个字让玄宏眉心跳了跳,定睛看着景若曦:“是你,你是下午那个姑娘?” “是我。”景若曦还真不怕他:“没想到吧,下午你在演戏,我们也在演戏。” 玄宏紧皱了眉头似在回忆:“老衲不记得自己露出了破绽。” “什么叫破绽呢,一件事情你既然做了,那么处处都是破绽。”景若曦一笑:“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玄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个局是你布下的,确实高明。但老衲确实很奇怪,你是如何布的这个局。” 叶祁等人也挺奇怪,他们虽然依令行事,但是叶长安并未详细的对他们解释过,一个个也都是半信半疑的。 “因为那两条狗。”景若曦道:“我们离开后,我让燕名又溜回去看了看,他说你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便来了两条狗。是那两条狗启发了我。” 玄宏老实道:“老衲不明白。” 景若曦道:“昨日死者的伤口可以显示出她的动作是侧耳听音,你也不时的侧脸似乎在听着什么,听什么?总不能是打雷的声音吧。” “而你总是听着听着,一副失望的表情,那自然是在听一种听不见的声音,什么声音是听不见的,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看到那两条狗,我恍然醒悟,你用狗笛训狗,而狗笛的声音,是普通人听不见的,只有极少的人可以听见,那种人,在你看来一定就是与众不同的,便是所谓的天选之人。” 景若曦没法向古代人解释人耳能听到的声音频率为20-20000赫兹,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有些人可以听到更高的频率,但这只是一小部分,因此狗笛的声音,便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才会听见。 “愚蠢。”景若曦摇头道:“愚蠢的人若是只害己,那是单纯的愚蠢。若是害人,那就是恶毒。” 看着玄宏的神色虽然惊异,但惊异过去又有些不以为然。 景若曦挑了挑眉:“怎么,不承认你的愚蠢?别的高僧,都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倒是好,你看中谁,就让谁入地狱,这种拯救苍生的方法,我真是闻所未闻,生平头一次见。” “你胡说什么。”玄宏立刻反驳道:“他们为世人牺牲,功德无量,如何会入地狱。” “那你呢,你会入地狱么?” “老衲……”玄宏应的很快,但是说出两个字之后似乎也有些犹豫,顿了顿才道:“老衲问心无愧,老衲也想以一己之力解世间疾苦,但是老衲并非天选之人,实是无可奈何之举。” 叶长安听玄宏这么说,实在忍不住道:“听你这意思,你这不是杀人,你这是在救人?” “不错。”玄宏道:“老衲占卜得知,大梁不日将有大灾难降临,唯有神谕可救世人。老衲做这些事情,也都是为了能够救世人脱离灾难。若叶大人因此要定老衲的罪,老衲死而无憾,死得其所。” 越说,玄宏的腰身挺的越直。连着了尘和几个小和尚都挺直了腰身。 叶长安一时无言以对,而且心里隐约有些担心。 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当然只是个口号罢了,真正的天子犯了法,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但是一个和尚,哪怕是一个得道高僧,杀人也是死罪,可是他杀人的理由却很麻烦。他可以不信,但一旦报上去,皇帝会不会信? 在皇帝心里,江山社稷是最重要的,说不定就真的会相信玄宏的理由。退一步说,即使皇帝不相信,但只要心里有那么万分之一觉得有理,就可能网开一面。 死者何辜,那是五条血淋淋的人命啊。 叶长安想到的,景若曦也想到了,而且给恶心坏了,她缓缓吐出两个字:“妖僧。” “你……”玄宏气结:“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如此污蔑老衲。” “佛不杀人,只救人,万不得已的情况,宁可自伤,也不伤人。”景若曦并不去看玄宏,只看着叶长安,一句一句道:“无论哪朝,哪代,哪国,野史还是佛经,都绝没有杀人的佛。我佛慈悲,若是我佛对世人都不再慈悲,那佛就会成为魔,不用老天降下灾难,那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叶长安默默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杀人是个既定事实,至于这事情到底怎么说,就要看叶长安的。 叶长安挥了挥手:“带走。” 第39章 那是另一个案子 下人将一众僧人押走之后,景若曦走到悬崖边看着远处,突然两手拢在嘴边,大叫了一声:“啊啊啊!!!!!!!!!” 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一声格外的响亮,群山回应,一声连着一声,半响方歇。 叶祁被吓得一抖:“景姑娘,你怎么了?” 景若曦呼出口气,面无表情转身:“没事,看见山吼一吼,是对山的敬仰,难道你们都没吼过?” 众人虽然没有回答,但显然没有。 “那你们真是太不应该了。”景若曦轻飘飘的应了句,走到叶长安面前,伸出手。 叶长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景若曦这是什么意思。 景若曦抬眼看叶长安一眼:“叶大人,给钱啊。” “……” “你不是要赖账吧。”景若曦皱了皱眉头:“说好了帮你破了这个案子,给我一百两银子的。现在凶手抓到了,人赃并获,案子算是破了吧。” 叶长安还没说话,叶祁就跳了起来:“什么?” “什么什么?”景若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景姑娘你可真敢要啊,一百两,你知道一百两是多少么?”叶祁嘴角抽搐道:“我两年也赚不到一百两,你这两天就要这么多?” “能者多劳,劳者多得你不懂啊。”景若曦道:“我是只忙了两天,但我两天能破一桩杀人案。你忙两年,你能么?” 景若曦说话不饶人,叶祁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其实他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景若曦是怎么找到受害者的,但是不好意思再问了,那样显得自己有点傻。 “你装什么傻。”景若曦又鄙视的看他一眼:“你主子答应我的时候你也在场,当时你怎么没跳起来。活儿干完了翻脸不认账啊,不至于吧,叶大人又不缺这一百两银子,你喊那么大声被人听见了,不怕给主子丢人啊。” “确实有点丢人。”叶长安长臂一伸把叶祁拽到自己身后去:“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绝对不会食言。但是这案子还没结束。” “怎么?”景若曦犹豫下:“还有什么?” “虽然凶手抓住了,但是之前受害者的尸骸都还没有找到。现在至多只能证明之前的那起案子是他们所为。再往前去,如果我们找不到受害者的尸骸,甚至不能肯定他们是失踪还是被杀,要是他们就是不承认的话,那也无法定罪啊。” “叶大人你说的很有道理。”景若曦道:“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在敷衍我?” “怎么会呢?”叶长安坦然道:“我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景若曦点了点头:“行,那我也不着急这几日。叶大人去审问他们吧,我看那几个和尚也不像是要抵赖的样子,应该一问就说了。” “那就请景姑娘稍安勿躁。”叶长安微微一笑:“等着案子彻底结束了,我一定付你满意的酬劳。” 也只有如此了,景若曦虽然心里不那么愿意,但也不能上手抢啊。 叶长安看了看天:“这么晚了,回去休息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燕名,你送景姑娘去我房里休息。” “是。”燕名应着,不用再扮演文弱书生,即使还是一副瘦弱的样子,但是他身上立刻多了一些冷硬气息。 景若曦也没什么好说的,跟着燕名便去了叶长安的院子。也不知怎么,她始终觉得叶长安有事,但是没办法问,而且更明白,问也问不出来。 这一夜迷迷糊糊的,倒是也睡着了。随遇而安吧,自从死过一回之后,说惜命也惜命,说不怕死,却也更不怕死了。 第二日一早,景若曦听着外面的声音便迷迷糊糊的起了身。 果然是叶长安他们回来了,虽然忙活了一夜但是不见疲态。 看见景若曦从屋子里出来,叶长安将一个东西摆在桌上:“你看。” “什么东西?”景若曦拿起来摆弄了一下:“从玄宏那里找到的狗笛。” “对。” 叶祁道:“幸亏有这个狗笛,要不然的话这案子一时都破不了。说起来奇怪了,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玄宏要养两只狗。他要是不养这个狗,把这个狗笛悄悄的藏起来,那岂不是谁也发现不了,也想不到啊。” 景若曦将狗笛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凉飕飕的道:“这个问题很简单,你想不通,我不用想,这就是两天一百两和两年也没一百两的区别。” 叶祁不服气了:“你知道,那你说说。” “因为凶手要找的是可以听见狗笛声音的人,可他自己又听不见。”景若曦道:“所以他若是不养两只狗,每日里试一试笛子,那他怎么知道这笛子坏了没坏呢?” “这么简单?”叶祁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是竟然反驳不出来,好像这还真解释的通。 “能有多复杂?”景若曦丢下狗笛:“叶大人,玄宏都承认了么,可以结案了么?” “没有。”叶长安毫不犹豫的道。 没有结案,就是不能结账,景若曦不由道:“还有什么问题?” “我们在玄宏交代埋尸体的地方发现了六具尸体,但是他们只承认之前的四件谋杀。”叶长安道:“剩下的两具尸体,他们并不承认。” 景若曦似乎有点不明白:“那么四条人命,哦,不止,应该是六条,包括之前的死者和慧空,至少六条人命,是不是已经足以判玄宏一行斩刑?” “是。” “那不就行了?” “这怎么行?”叶长安不由道:“剩下的两具尸体难道不要弄清楚吗?” “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们杀的,如果是他们杀得,他们被判了斩刑,也就是说,不管承认不承认,凶手都伏法了,那这案子就结了。” “没错。”叶长安道:“可若不是他们做的呢,那就意味着有另外的凶手。” “对,那就证明另两具尸骸与他们无关,有其他的凶手,那这就是另外一桩案子了,这桩案子依然可以结了。”景若曦条理清楚:“我说的没错吧,叶大人。” 错好像是不错,可叫人听着怎么就这么心里不舒服,叶长安不由得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另外两个受害者是怎么回事么?” 景若曦叹了口气:“难道叶大人就没想过,我并不是一个捕快吗?” “可你很有天份。” “但我没有这个心。”景若曦毫不犹豫:“我不想为朝廷效力,不想功成名就,也不想为这死者沉冤。我只想过一个安安稳稳的小日子罢了。” 叶长安心里警铃大作:“拿到钱之后,你要走?” 第40章 为我做事 “是啊,怎么了?” “你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没想过。”景若曦道。 “既然没想过,为什么要走?”叶长安意味深长的看着景若曦:“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 他竟然懂我,景若曦一刹那竟然有这种想法,但是随后好笑的摇了摇头。 “我是在逃避,逃避不可耻。”景若曦道:“我说了我害怕,只想拿一笔钱,找个安全的地方,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安稳的过日子。” 大概景若曦这几日的表现太过镇定,她的害怕只在叶长安面前表现过,因此当听见这两个词的时候,叶祁他们都挺意外的。都觉得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才对,怎么会有害怕这样的说法。 只有叶长安正色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纵然你逃到天涯海角,害怕的依然会害怕,你能逃得了京城的案子,难道你还逃得了天黑?逃得过出太阳,逃得过别人逢年过节放炮竹?” 景若曦一时语塞,顿了顿道:“逃一时是一时,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难道过这一时,就不过下一时了?”叶长安不认可:“只有面对它,战胜它,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看着叶长安认真的样子,景若曦不由得笑道:“叶大人,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知心大姐姐。” “什么姐姐。”叶长安板着脸道:“我是男人。” “是是,我知道你是男人,大哥,不是,是大人,知心大人行吧。”景若曦胡言乱语几句安抚了一下,接着又正经起来:“多谢大人关心,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就算是何洋荭这样的熟人,而且是肯定真心关心自己的熟人,景若曦也不会让她插手自己的事情,更别说是叶长安这样的陌生人,谁能保证他不是另有居心? 景若曦虽然也不知为何来到这个年代自己长相年纪都小了许多,可心智却半点没少,不是由谁一句关怀一句问候就会感动的小女孩子。 “罢了。”叶长安看了景若曦半响,见她没有妥协的意思:“你也是倔强,既然好言软语不行,那只好来硬的了。你们先出去。” 手下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门,景若曦好奇的盯着叶长安,倒是要看看他来硬的,要怎么来。 只见叶长安在腰里摸了摸,摸出个荷包来,又从荷包里摸出个硬块:“拿去。” 景若曦接在手里一看,果然是够硬,金灿灿沉甸甸,这竟然是块金子。 “我没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这是之前说好给你的酬劳,十两金子,可以换成一百两白银。” “谢谢叶大人。”景若曦顿时眉开眼笑,忍下当下就想上牙咬一口的冲动,毫不客气的把金子装进自己的荷包里:“叶大人言而有信,英明神武,真是个好官。” “不必这么着急奉承我。”叶长安看着景若曦这样子,心里反而不急了,慢悠悠道:“我问问你,你拿这个银子,是打算给何洋荭一部分,然后自己拿着一部分,远走高飞是么?” 景若曦虽然没说话,但显然就是这个打算。五十两银子,应该算不少了吧,虽然她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年代的经济,但是据说,很多贫穷人家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什么银子的,都是铜板来铜板去,而她在这里酒店后厨打了一年工,也确实是如此。 贫富差距太大,像叶长安这样随随便便往外掏金子的,那更是可望不可及。 “你太天真了。”叶长安用一种特别有钱的感觉看着景若曦:“你离开何洋荭之后,得先买个宅子吧。” “是啊。”景若曦点了点头,有些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开始给自己人生规划了。 “你说你想做点小生意,那宅子不能太小,位置也不能太偏,至少得是个临街的门面吧。”叶长安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京城里,稍微繁华一点的地方,一个稍微像点样子的宅子也要五百两银子,想做生意临街的稍大些的,没有一千两是买不到的。我就当你不在京城,房子没有那么贵,准备五百两总是要的。” 对于将来,景若曦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并没有那么仔细的计划,如今听叶长安算起来,倒是也稀奇的听着。 “房子有了,还得过日子吧。”叶长安道:“那么大房子,你不能一个人住,得买几个丫头,一个丫头也得五两银子。自己还要过日子,按你一个月二两银子算,加上丫头,一个月也得五两才能将就着过。” 叶长安口中的将就,那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的将就,但是对普通老百姓还不错的。毕竟景若曦也做了一年工,知道自己和何洋荭两人的生活,一个月哪里能有二两银子。 “你还得做生意。”叶长安道:“做生意也是要本钱的,不但要本钱,还不能保证立刻就赚钱,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你若不想在外面混的太惨,我劝你身上至少有个一千两的积蓄,再考虑离开的事情。” “呵,一千两。”景若曦扯了扯嘴角:“叶大人,你觉得我有什么办法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赚到一千两?” 难怪说所有暴富的方法都写在刑法上,景若曦想来想去,除了打劫绑架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赚到那么多钱。 “当然有。”叶长安往后靠了靠,微微一笑:“为我做事。” 景若曦没说话。 果然转来转去,叶长安又转到了这里,他还是要自己留下来罢了。 叶长安道:“现在没人,我就明说了,我需要一些功劳。” “怎么说?” “我生在世家,从小不缺钱,也不缺官家的器重,但是呢……器重是需要理由的,我如今还缺一些实绩。只有众目睽睽能看的见的,才可以让官家更有理由给我权利,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叶家需要我的稳固和提升。” 叶长安说这话的时候竟然丝毫也不脸红:“简单的说,我需要光耀门楣,需要让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变得有名有实。” “景若曦,我看中你,因为你有做捕快的天份,冷静,机敏,胆大心细,只要你愿意给我做事,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一年两年,我保证你手握千金,想过什么日子,就可以去过什么日子。” 景若曦心底某处动了动,看向叶长安,只觉得他全身都散着金色的光芒,竟然比刚才顺眼了许多。 第41章 同僚 景若曦就这么看着叶长安,好像看着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虔诚而热烈的目光,看的叶长安忍不往后靠了靠。 他也不是没有被姑娘看过,但确实没有这么看过。一时间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找到了景若曦感兴趣的筹码,忧的是自己难道吸引力不在?竟然要靠钱,而不是诚意和脸来打动别人。 就在叶长安面无表情心中感慨万千中,景若曦终于做了决定。 “好。”景若曦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钱。” 各取所需,简直最佳搭档。 叶长安压下心里那点郁闷,也算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 “那我们就先说好。”景若曦道:“我替你做一年事,你每个月给我一百两。除去吃喝住,一年时间差不多我能存下一千两。和我们的约定相符。当然我也答应你,如果合作愉快,一年之后你若正处于事业的关键时期,我不会立刻就走。但你也要答应我,如果一切顺利,也不是非要一年,你升官我发财,不拘时间。” “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叶长安面上表情很难琢磨。 “说清楚才好。”景若曦道:“我要的正是叶大人最多最不在意的,这样多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着,景若曦伸出手来,不过刚伸出去就感觉不对劲,只好半路换了姿势,从桌上拿起茶杯,打开看了看,掩饰了这个尴尬。 昨夜的茶水已经冰冷,自然是不能喝了,景若曦看了一眼,将茶杯放下,起身道:“走吧。” “去哪。” “看尸体啊。”景若曦道:“不是尸体比受害者多了两个?” “是。” “带我去看看。”景若曦这性子真是雷厉风行,决定下来的事情就是这么爽快。 “吃了早饭再走?”叶长安还是个挺体恤下属的好长官。 景若曦看一眼,桌子一角确实摆了些吃的,便也不客气,伸手拿过一个食盒:“先吃先吃,我一饿脑子就不灵活。” 叶长安笑了笑,道:“叶祁,你们也进来吃吧。” 看样子除了公众场合,私下的叶长安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不会刻意去摆高高在上的样子。其实越是从小身份高贵的人确实越不会特别去维持,那反倒是一种骨子里的自卑和恐惧,生怕若不时时告诉别人自己的优越,这种优越就会被遗忘。 除了叶祁,外面还有几个侍卫,燕名也在,叶长安一喊,大家就都进来了,桌子边围坐一圈,看样子习惯了这种相处。 不过这次,吃饭前叶长安先拍了拍手:“大家等一下吃,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僚。景若曦。” ……竟然还有入职欢迎仪式,景若曦十分无语,但还是站了起来:“大家好,我是景若曦,希望以后可以和大家合作愉快。” “欢迎。”叶长安带头鼓起了掌,于是一脸懵的众人也跟着鼓掌起来。 一瞬间尴尬简直要冲破房顶,只有叶长安心情愉悦,十分神奇。 叶祁和燕名算是景若曦认识的,其他几人一一自我介绍了一番,这才算是流程走完,众人继续吃饭不提。 吃了饭,叶长安带着景若曦去看尸体,还好心道:“要不要等一会儿再去,那些尸体不太好看,刚吃了饭,我怕你不舒服。” “不要紧。”景若曦摆了摆手:“只要别黑灯瞎火就行,尸体有什么可怕的。” 尸体最多是外表的丑陋,现在还不是夏天,山中又冷,就算是最早的那一具也不至于腐烂的太厉害。而且作为法医,她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忙的时候,对着解剖台上的半成品,一边商量一边吃饭那是寻常事情,无所畏惧。 叶长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玄宏他们将尸体藏在一个山洞中。”叶长安边走边道:“离那个悬崖不远,很隐蔽,山洞很深,根本就不会被人察觉,而且回旋风很大,即便是尸体在里面腐烂了臭了,外面也根本闻不到味道。” 景若曦脚步顿了顿:“既然知道里面多了两具尸体,那么你们是清理过了?尸体都从里面运出来了么?” “没有,等你呢。”叶长安理所应当的道:“你不是每次都怪他们不该乱动现场吗?” “对……但叶大人,你身边没有仵作么?” “我又不是衙门的人,我身边怎么会有仵作。”叶长安并没有觉得不妥:“当然衙门有仵作,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们来。” 景若曦看了看天,现在虽然是早上,但衙门不在山脚下,一去一回,怎么也要到下午了,万一仵作再是个上了年纪的,说不定要到晚上。 “罢了。”景若曦道:“仵作先别喊了,我先去看看吧。” 那洞穴果然很深,但艳阳高照,里面虽然没有那么亮,也并不黑。 景若曦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了一会儿,到了山洞尽头,果然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尸体。 大概是因为山中天气偏低,山洞中风又大,虽然是有味道,但这味道还在人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只是几具尸体的模样并不好看。 景若曦走了过去,一具一具的看了个遍。 能数的出六具尸体,因为时间都不太长,腐烂的程度并不太高,但身上也都爬满了蚂蚁蛆虫。有个别死亡时间接近的还能看的见一些模糊面孔,但更多的是面目全非,就算是亲人到场怕是也认不出来。 “现场没人动过?” “没有。”叶长安道:“至少我们进来就是这个样子,至于之前有没有人动过不好说。但是这个地方这么隐蔽,又没有大型的野兽,就算是有,最多也只是一些小兽。” “如果这样,那大概玄宏真的没有说谎,这四个人是他们杀的。另外两个,另有原因。” “怎么说?” “玄宏虽然不拿人命当人命,但这里毕竟是寺庙,他们也是本着一腔自以为的悲天悯人之心。对尸体是敬畏的,所以这四具尸体排的整整齐齐,像是并排躺着一样。而且这个女性死者,应该是许灵珊吧,她耳朵上带着珍珠耳环。这个,带着白玉发簪的应该是商人孟常晚。僧人不劫财,所以就算这个簪子看起来很值钱,也不会去动。” “可这两个就不一样了。”景若曦蹲在一具女尸面前,从怀里摸出个帕子,隔着帕子,伸手捏了捏女尸身上勉强还有一点完好的衣料:“虽然损坏的厉害,但可以看的出这个料子很好,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可你们看她头上耳朵上脖子上,怎么可能一点首饰都没有?就算是在庙里需要素净,也不至于连根发簪都没有吧。” “不错。”叶长安道:“而且这几日青山寺来往的女客很多,我也注意了,只是不必打扮的那么隆重罢了,女客出门,稍作装点还是要的。很少有一点首饰都无的。” 景若曦就属于很少的那一类,朴素的叫人看着都寒酸,属于真正身上一件首饰,金银铜铁都没有的,人群中的独一无二。 “所以她很可能遭遇的是抢劫杀人。”景若曦在尸体边转了转,突然抬起头,招招手:“燕名?” “哎,景姑娘。”燕名麻溜的应着。 “你轻功好,上去看看。”景若曦道:“你看这两具尸体的姿势,我怀疑她们是被从上面扔下来的。你看看这上面有没有那么大的可以供一个人出入的口子。” “好。”燕名也不含糊,纵身便上了洞顶,抓着一条藤蔓稳住身形,一点点检查起来。 “其他人……”景若曦微笑着看向叶长安:“叶大人,我要安排他们干点活儿。” “尽管说。”叶长安很大方:“他们都很能干。” “以发现尸体的地方为中心,从里到外,把这个山洞检查一遍。再把上面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和受害者相关的,比如首饰,手帕,或者因为挣扎脱落的指甲之类也行。”景若曦道:“看这尸体的腐烂程度也就是这半年的事情,很多东西是不会坏的,如果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 叶祁忍不住道:“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证明可能没有。”景若曦看他一眼:“但如果找到,那么之前的推测就不成立,需要从其他地方切入。” 法医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因为一具尸体一个猜测翻遍一个山头,问几百个人,这都太正常了。提出一切可能需要证据支持,否定一个猜测也需要证据支持,哪里是说说而已。 叶长安点了点头,简单道:“做事。” 景若曦转过身,在那两具女尸面前蹲了下来,皱着眉头。 “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们应该先弄清楚她们是谁。”景若曦道:“但是这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了,身上的皮肤也都没了,要是叶大人不介意,我想把这两句尸体的骨骸整理出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特征。” “你放手做。”叶长安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虽然死者为大,但她们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感激你为她们寻得真相的。” 第42章 红颜薄命 这也是景若曦答应叶长安的一个原因,虽然他的信任来的莫名其妙,但又不像是假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确实是如此,她也不愿意时时处处都要受到制约,一举一动都要解释清楚,毕竟有些事情确实是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 景若曦看了看自己的手:“叶大人,有手套么?” 虽然她这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但是切菜片鸭子和这不同。腐烂成这样的尸体,谁知道上面有多少细菌,这年代医学又那么落后,她可不愿意冒着风险。没有手套隔绝,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去碰尸体的。 “手套?”叶长安哦了一声:“我有。” “你有?”景若曦有点奇怪,但看着叶长安真的从怀里摸出一双手套来。 不过是双男士的手套,肉眼可见的比较大,用料做工倒是很好,里外两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可似乎都是防水防渗透,景若曦十分满意。 “这个手套不错。”景若曦戴在手上,顺口道:“大人哪里买的,给我也买一双。” “这手套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叶祁在一旁插嘴道:“少爷这双手套市面上可没有,是宫里针织局花了大功夫做的,防水,虫子也咬不透,就是怕少爷在查案中难免要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弄脏了手,千金也买不来。” 还真是精贵,景若曦扯了扯嘴角,看了看手上的手套,想着一定也要让叶长安给她弄一个。她才是一线工作人员,肉眼可见日后这种类似的活儿都是她的,叶长安一个手拢在袖子里发号施令的,要手套干嘛,简直暴殄天物。 不过好在叶长安也并非真的只说话不干活儿,只是觉得这个活儿他不擅长罢了,所以并没有对尸体指手画脚,而是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可以。”景若曦毫不客气:“大人帮我记录一下这两具尸体的情况。” “没问题。”叶长安从小厮那里拿过随身带的纸笔,看着景若曦将一具骸骨粗略的清理了从来。 “女性,身高在……”景若曦侧头算了算:“身高在四尺五左右,年龄二十以内。从衣饰残留碎片判断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山中气温低,又刚过冬季,尸体腐烂成这个样子,估计死亡时间在六个月以上。也就是去年的十月左右。” 景若曦摆弄了一下骸骨,将一截腿骨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道:“受害者左腿小腿曾经断过,人的骨头是有自我修复功能的,如果能够得到立刻医治,精心照顾,这个年纪是可以恢复的。但是你看她的骨头有些错位,按着这个骨头的模样,这姑娘肯定没有办法像正常人那样走路,所以这姑娘在家的待遇怕是不怎么样。” “富贵人家但是待遇不好的小姐。”叶长安停下笔:“这个有点矛盾,景姑娘大约对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有些不了解。” “是不了解,不如叶大人给我说说。”景若曦倒是没觉得叶长安在讽刺她,她的认知都来自小说电视,要说贴进原汁原味,那肯定没有叶长安清楚。 叶长安道:“虽然大梁民风还算开放,但其实真正可以随意出门的女眷还是不多,特别是大户人家,闺中女儿一般是不能出门的,出门也要带上丫头婆子。比如来青山寺烧香踏青这种事情,不受宠的根本想也别想,只有有身份的小姐,父母才会让下人陪着出来。何况她穿的这衣服料子,这料子极好,一般人家是绝对穿不起的。” “那我换个思路。”景若曦道:“这伤是在她幼时,具体时间无法判断,我们可以折中取十岁,这么推断的话,她小时候条件不好,或者不受重视,但是长大之后,身份有了变化,这才开始成为真正的千金小姐。这也是有可能的吧。” “这倒是可能性很大,谁的人生不是起起落落。”叶长安唏嘘了一下,大概是感叹红颜薄命吧:“另一个呢?” “另一个也是女性,身高在四尺四,年纪也是二十以内,两人的年龄应该差不多,她的衣物已经完全腐烂,找不到更多线索了。但既然一个是小姐,另一个有可能是随身的丫头,又或者是同行的女眷。” “她们……”叶长安顿了顿:“有被侵犯过么?” 叶长安以前也不是没接触过这样的案子,但衙门里至今也没有女捕快,这里又全是男人,他自己也觉得虽然一本正经,可这问题好像还是有些尴尬。 好在景若曦非常专业,表情正常的很快回答道:“腐烂程度太高,这几乎就剩下骨头了,所以看不出来。其实要说劫财我也觉得挺勉强的,你说就算是来青山寺烧香吧,来青山寺烧香的人多了,也不会到这里来啊。藏尸的地方,那是后山的后山了,人迹罕至,要么是迷路,要么另有原因。” 只可惜尸骨不会说话,只是用两个黑洞望向苍穹,无声呐喊。 用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山洞地面地毯式的搜寻了一遍,什么也没看见。倒是山洞顶上确实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被杂草掩埋着,冬天可能会露出一些缝隙。 但是过去的时间太长,风吹日晒,已然是什么也不会留下了。 看了看时间,叶长安道:“差不多我们就回城吧,小姐带着丫头失踪,这家人不可能不报案,去查查最近失踪人口的档案,应该很容易找出她们的身份。” 但景若曦只是看了叶长安一眼,没说话。 哪有那么简单,富贵人家的小姐失踪,若是家里重视的,半年前就应该在京城报案贴寻人启事,重金悬赏闹的满城皆知才是,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 半年的时间很短,别说叶长安,若是风雨满京城,就连她都应该在酒楼下人的闲聊中听过八卦消息,什么消息都没有的,代表家人根本没报过案,从何找起。 第43章 女杀手 到了京城,叶长安先要入宫去回复青山寺的案件,便让众人都先去休息。景若曦既然答应了帮他做事,也不好再住在何洋荭家,那里比较偏僻,诸多不便,因此她也要回去打个招呼再搬家。 何洋荭自然是大吃了一惊,只以为景若曦在开玩笑,但是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金子,又有些恍惚。半响小心翼翼道:“若曦啊。” “嗯?” “没,没出什么事吧?”何洋荭满脸都是担心。 “没啊,没出什么事儿啊。” “那为什么叶大人要给你这么多钱?”何洋荭看着那块金子只觉得晃眼:“他想干什么?” 景若曦心里暖洋洋的,何洋荭看见那么大一块金子,第一个反应不是哇好多钱发财了,而是担心她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也正因为如此,她现在必须搬走,不但搬走,最好是可以和何洋荭划清界限。 她日后帮着叶长安查案子,得罪人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何洋荭虽然跟她没有亲属关系,但是只要住在一起,那就是亲属,若是有人想要对她不利,也会对何洋荭不利。 “他不想干什么,就是请我帮忙做事。”景若曦道。 “但是给那么多钱,是不是很危险的事情?”何洋荭感觉这钱有点烫手:“若曦啊,钱虽然好,但咱家也不是吃不上饭。若是有危险的事情可不能去做,用命换钱,不值得啊。” “哪里有什么用命换钱的事情。”景若曦笑道:“我又不是武林高手,叶大人手下又一帮能人,就算真有什么刀山火海的事情,那你想想,能用上的我么?” “也是啊。”何洋荭想想:“那是为什么?” “这是给你的补偿。”景若曦道:“之前的案子冤枉了咱们,叶大人心里过意不去,私下给的补偿,虽然在咱们看来很多,可是叶大人有钱啊,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哦。”何洋荭半信半疑,她也知道叶长安确实是有钱的。 “而我也只是去给他做些文件整理的事情。”景若曦道:“他说手边都是些小厮,粗手粗脚的,一直想找个好使唤的丫头。我这不,正好被他看上合眼缘了吧。” “叶府里那么多丫头,他怎么就看上你了呢?”何洋荭有点不信,但是也不敢往旁处想。 毕竟别说景若曦是一个人,就算景若曦是自己女儿,她也不敢去无端揣测叶长安,毕竟叶长安的身份高高在上,喜欢他的女子可以从叶府排到城门口,说他对哪个姑娘不怀好意,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我机灵啊。”景若曦笑道:“好了,伍婶,我这又不是一去不复返,只是为了方便不住家里罢了。没事儿的时候我还是会回来看你的啊,你有事儿也可以去找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安抚了何洋荭,景若曦也不是要远走高飞,因此只拿了一些随身用品便出了门。 叶长安给她安排了一个住处,这个住处既不在叶府,也不在衙门,而是很奇怪的,在燕名家里。 叶长安的这些手下,大部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住在叶府里相当于集体宿舍。等到什么时候成婚了,再搬出来住自己的小家,当然也不会离叶府太远,要即照顾的到家,也能当的了差。 燕名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因为他父母虽然都不在了,但他还有个妹妹,妹妹尚未出阁,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便也在府外住着,叶长安想了想,燕名宅子里有空房,正好,让景若曦也住过去吧,有什么事情燕名也可以顺带着照料一下。 都是员工宿舍,住哪里都一样,景若曦没什么意见,当天就搬了进去。 燕名的妹妹燕心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大概一直觉得家里只有一个哥哥很无聊,对景若曦的到来表示了极热诚的欢迎,弄的景若曦虽然是偏冷淡的性子,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几句。 收拾妥当便到了晚上,本以为怎么也要第二天再开始做事,但晚饭刚吃完,叶长安就来了。 叶长安道:“我刚从宫里回来,过来看看你,在燕名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挺好的。”景若曦直觉他不光是来看看自己的:“燕大哥这里比我之前住的地方要好多了。” “嗯,那就好。”叶长安道:“那就跟我走吧。” 景若曦看看黑沉沉的天色:“去哪?” “衙门啊。”叶长安理所应当道:“不是要去查之前有没有人报案失踪么?” 银子果然不是白拿的,不但要上班,还要加班,景若曦任命的收拾收拾,跟着出了门。 衙门里有个档案室,里面一堆堆的文件卷宗,有些时间长的积了一层层的灰。 “所有的悬案资料都在这里。”叶长安道:“按着时间排的,最近三年的都在这个架子上。有一个专门登记报失踪人口的地方,我找找……你先自己看看。” 一排排的卷宗档案,景若曦道:“我可以随便看吗?” “可以,看完放回原位就行了。”叶长安摆了摆手不在意,自顾自找着。 景若曦也没有什么刻意要去看,没有目标的扫过一排卷宗,突然在某处停了下来,伸手过去。 因为是最近的案子,所以这个书架上的卷宗都是被最近翻阅过的,不存在落灰。但是只有这一个,按着排列的顺序看,应该是去年的卷宗,但是装订侧面的磨损程度比其他的要严重很多。 这是一本被无数次翻阅的卷宗,一定是一桩与众不同的大案子。 景若曦伸手便将那卷宗拿在了手里,越是受重视的悬疑案件,若是破了,越是可以让叶长安受到器重。 叶长安正在景若曦对面翻找,看见她拿起那卷宗,面上神情微微一变,但随后便垂下了眸子,看似不经意,却一直在用眼角余光注意她的表情。 景若曦将卷宗从袋子里抽出来,看着封面上的字,道:“什么,什么,什么杀人案。” 叶长安刚才全神贯注紧张的都恨不得屏息静气了,被这一句弄的简直没脾气,忍不住道:“什么什么什么,你能好好说话吗?” “能啊,但是这几个字太复杂了。”景若曦也没办法:“我一个也不认识。” 叶长安深深吸一口气:“这几个字是镜蝶郡,镜子的镜,蝴蝶的蝴……不是,蝴蝶的蝶,被你气昏了。这是京城往南两百里的一个地方的名字。” “哦。”景若曦点了点头:“名字挺好的。” “是挺好听的,你听过这名字吗?”叶长安似乎不经意的道。 “没有。”景若曦没注意叶长安的表情,转身将卷宗拿到桌旁去了:“大人你继续找,我随便看看。” 叶长安看着她走到桌边背对着自己,这才转回失踪人口的那一排,一边翻找资料,一边道:“镜蝶郡,这可是个大案子。” “嗯。”景若曦随口应着:“我知道。” “你不是没听过的,怎么知道?” “看这卷宗都快被翻烂了,自然就知道了。”景若曦很顺溜的应着:“倒是死了多少人这么重视,还是死的人不一般?” 还没等叶长安回答,景若曦就哇了一声:“这上面说,这案子前后一起三十七个受害者?这么多,难怪受重视。这是连环杀人案了。” “是的。”叶长安捧着一摞子卷宗从书架那边慢慢走过来:“而且这三十七个受害者都是可以确定的,这里面有县令,有捕快,也有生意人,还有普通的老百姓。” “还是个女杀手。”景若曦艰难的辨认着:“第一桩案子是去年二月份,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一个男人被杀死在自家的院子里,边上用胭脂画了一朵红色的莲花。男子的死因是……被一根尖锐的针给刺进了心脏?” “这几个字倒是读的挺顺溜的。”叶长安赞许道:“之后的八个月时间,就在镜蝶郡周边,凶手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三十七个人,但是除了有一次被撞见知道凶手是个女子之外,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线索。一度让周边百姓人心惶惶。但是去年十月份,这个杀人无数的凶手突然销声匿迹,再也没有过任何踪迹。” “是挺可怕的。”景若曦皱了皱眉,一抬头看见叶长安放了一堆卷宗在桌上:“失踪人口的档案都找出来了?那我们开始找吧。我先把这个放回去。” “等下。”叶长安一下子按住她的手:“这个案子你有兴趣吗?” “这个?”景若曦敲了敲手上的镜蝶郡杀人案。 “对。”叶长安道:“这个案子当时轰动全国,若是我能破了,一定也能轰动一场。” “这样啊。”景若曦又多低头看了一眼:“那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先把青山寺这两具无助的尸骸查出来,下一个再看这个连环杀手的案子。” “好。”叶长安道:“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可以把这个卷宗拿回去看,若是有看不明白的,可以问燕名,或者问她妹妹也行。” “好的,我知道了。”景若曦总觉得叶长安有些奇怪,但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便先应了。 第44章 寻人启事 不过这年代奇怪的事情太多,上司的心更是世上最不能理解的,景若曦只是简单的想了一下便不愿意再去费这个脑子,索性也就不把连环杀人案的档案放回去,只是放在一边打算带回去。 一个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年代,闲暇的日子实在很难打发时间,与其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当代娱乐书报,还不如看看案件卷宗来的有趣。 但总有先来后到,人人平等,三十几个死者也并不能比两个更重要,当下景若曦便接着和叶长安一起查失踪人口。 这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京城虽然是大梁人口最多的城市,但也是管理最严格的城市,通常衙门处理的也就是一些小偷小摸,喝多了打架斗殴什么的,命案不多见,失踪人口也不多。一通查下来,更没有和这两个女受害者条件相符的。 连着又往前查了一年的资料一无所获后,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在桌边。 不过这也不意外,本就在景若曦的预计之中,她合上卷宗:“第一,杀人者就是受害者的家属,所以不会报案。第二,家属根本不知道她们失踪了。第三,她们根本就没有家人,或者家人也一同出了意外,只是我们还没发现罢了。” “嗯。”叶长安点了点头:“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高。” “第一或者第二。”景若曦道:“富贵人家都是大户,家中怎么不得有个十几几十人,都出意外那是灭门,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别说青山寺,就是荒郊野外突然出现十几具尸体,那也是个大动静。不过我还是建议派人在发现尸体的地方扩大范围搜一下,免得有什么遗漏。” “好,这个我去办。”叶长安道:“你去写个……算了,还是我来吧,写个认尸启事,明天贴在城门口的告示栏里。” 景若曦点了点头:“能者多劳,大人辛苦了。” “若曦啊。”叶长安语重心长:“要不我给你请个先生怎么样?我手下虽然大多是些习武的粗人,但是再粗,也没有不识字的。” “我没有不识字。”景若曦纠正道:“我只是识字不多。” “好,好。”叶长安好脾气道:“但是你也不会写,我昨日看你拿笔的姿势……还是给你请个先生吧,总不能出去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不用了,我只要识字就能写字。”景若曦半点也不领情:“多看点书就好了,不认识的字我会去问燕名的。” “那行。”叶长安也不勉强:“那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让人把布告贴出去,先看看有没有人来认领尸体。” 终于下班了,天也已经黑透了,景若曦带着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出了门,看见燕名正在门外和衙门里的差役闲聊。 “忙完了?”燕名看着景若曦出来,迎了过去。 “燕大哥。”景若曦奇道:“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差事么?” “没有,我来接你的。”燕名道:“少爷说你怕黑,我想我那地方你也不熟悉晚上别再找不到。反正在家也无事,就跑一趟。” 虽然平日都是些和罪犯打交道的人,但是叶长安手下对她都挺和善,开始的时候还有个别不服气的,但是青山寺一案之后,连叶祁态度都有转变。 日后都是要在一起工作的同僚,景若曦虽然并不想和谁建立什么友谊,但也不愿意让关系冷冰冰,至少表面上要如同战友亲如一家,这样才方便开展工作。 燕名一眼看见景若曦手里拿的东西:“你这拿的什么,我替你拿?” “不用不用。”景若曦忙道:“是以前旧案子的档案,叶大人让我拿回去没事的时候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 燕名也不多问,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虽然京城里治安很好,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烧杀抢掠。经年累月下来,倒是也攒了一些悬案,少爷其实这次被任命大理寺少卿,主要就是为了整理这些悬案。” “哦。”景若曦点了点头,沉默的往前走。 没走几步,燕名又道:“你之前不是说摔倒了脑袋所以失忆了,对京城的事情都不了解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我慢慢说给你听。” “好。”但是景若曦只是简单应了一句,却什么都没有问。 新的地方,床头放着一起冒着冤魂森森冷气的杀人案卷宗,但景若曦还是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下睡了个好觉。 不过第二天她也起的非常早,起来便匆忙的要出门。 “若曦姐。”燕心听到外面有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要出去么?” “是,有点事情。” “我蒸了包子。”燕心笑道:“还煮了稀饭,吃了早饭再出门吧。” “谢谢,我赶时间……拿个包子吧。”景若曦也不客气,看着燕心拿包子的时候,顺带着多打量了她两眼,顺口道:“小燕,你和你哥哥长得真像。” “是啊。”燕心甜甜一笑:“我们都像娘。” “有个哥哥真好。”景若曦拿了包子便匆匆走了,在她关上门后,燕心笑盈盈的表情立刻就变了,没一会儿另一边的房门也开了,燕名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不跟去看看?”燕心随手从屉笼拿了一个包子出来往边上一抛,正落在燕名手中,被他接住。 “我不能跟太紧,免得她起了疑心。”燕名咬了一口包子:“不过我问过了,她今天一早是去城门口看张贴布告去了,说是要看看人群里有没有人行踪诡异。” “哦。”燕心自己也拿了个包子,咬一口点了点头。 景若曦出了门,便直奔城门口去,那里有一面墙是专门贴皇榜用的,今天一早,叶长安就会把告示贴在上面。 因为老百姓里很多人不识字,所以如今官府不但要贴上去,还会派人站在告示旁边,每隔一段时间就大声的念一遍,这才能起到广而告之的作用。 第45章 怀疑 景若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啃着包子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城门口。 街上这个时候已经挺热闹了,好在她昨日问了时间,知道贴布告也不会那么早,算着时间差不多来的。 就近找了个早点摊子,要了碗豆腐脑茶叶蛋,等了一小会儿,便见到两个衙役拿着几张纸过来了。 老百姓都是看惯了的,一见这就知道有事情,纷纷围了过去,景若曦也挤在人群中,但她却不像别人一样的去看告示,而是一个个扫视过围观的人群。 衙役开始念告示,在某处发现不明身份女尸,预计死亡时间半年左右,身高年龄,重点,其中一具左腿小腿可能不良于行,疑似幼时受过伤。希望大家有线索的积极和官府联系。 青山寺的命案终究还是压了下来,虽然秉公执法,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弄的风风雨雨满城皆知,毕竟皇族的脸还是要保全,青山寺的名声也是要保全的,这一点景若曦倒是也能够理解。 因此这两具尸骸在京城就是个许久不见得大案子,众人议论纷纷。 景若曦站在角落里,看着一拨人来,一拨人走,又一拨人来,一言不发。 对面的茶楼雅座里,叶长安坐在帘子后面,就这么看着景若曦,一壶茶放在面前凉透了也没察觉。 突然,有人在景若曦肩上拍了一下,她一回头,是叶长安的一个手下,昨日也算是打过招呼的,飞翼十二支中的一个。 “景姑娘,还记得我吗?”那人笑道:“我是花行风。” “记得。”景若曦笑了笑,说实话她在京城也算是待了近一年,熟人不是没有,但是因为一直不太愿意和别人来往,在大街上被拍肩膀的情况真不多见。 只是见到了,少不得也要寒暄几句。 景若曦没话找话:“花大哥,你出来执行任务吗?” “嗨,我们哪儿有那么多任务,我没事出来逛逛。”花行风道:“你呢,我看你在这站了很久了,干什么呢?” 叶长安这些手下,他也和景若曦交代过,查案子的时候,没事儿的都可以使唤过来随便用,太危险的需要请示。如果不是办案的时候,能不能使唤了就看自己混的好不好了,私人关系上司不管。 这事情倒不是不能告诉花行风,但是解释起来太费事,景若曦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又转过了头:“以后再解释,现在帮我一起找。” “找谁?” “找和别人不一样的人。”景若曦道:“不好解释,总之你设想一下,如果你有个特征明显的好朋友,比如脸上一大块斑点。你很久没见他以为他出门去了,突然有人说,发现一具尸体脸上有一大块斑点,你是什么表情?” “我一定会想到是不是他。”花行风似乎明白,似乎不明白的点点头。 “再比如。”景若曦道:“你杀了个人,弃尸荒野以为谁也找不到。可过了段时间,尸体突然被人找出来了,你是什么心情?” 前者怀疑急着去求证,后者心慌恐惧又害怕,这都是在一刹那会放在脸上的,和普通看热闹的人民群众截然不同。 花行风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啊,小景,你真厉害,你怎么这么了解凶手的心理啊。” 这话似乎没毛病,但还是让景若曦心里有点怪异的感觉,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一个男人来到了布告栏前,他立刻吸引了景若曦的注意。没空再去理会花行风。 男人很年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五官俊朗穿的也很体面,但是他在看告示的时候,眉心慢慢的拧了起来。 他的表情很沉重,而且直到看完,都很沉重,越来越沉重。 男人身边还有个小厮,显然也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情绪不对,不明所以道:“少爷,怎么了?” 男人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景若曦立刻就跟了上去,花行风也赶忙跟上。 “怎么了?”花行风低声道:“这人有问题?” “嗯。”景若曦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啊。”花行风道:“这人你不认识?” “不认识,他很有名?”景若曦奇道:“是什么人?” “生意人,生意做的很大。”花行风道:“他叫骆易城,在京城商界也算是个传说。” “是么。”景若曦一听这人是个名人,反倒是不急着往前追了,脚步慢下来:“他家中可有这个年龄的女子?” 花行风一愣:“这我怎么知道。” “那你给我说说这骆家的事情。”景若曦道:“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了。” “就是……做生意的人家。”花行风被她认真一问,仔细一想好像也想不出更多:“骆家在京城中有许多店铺,粮铺,医馆,绸缎庄,银楼,在江南一片生意做的很大。” “然后呢?” “没了。”花行风道:“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景若曦看了他一眼:“花大哥,你们是不是瞧不起做生意的人?” 据说这个年代商人的地位是很低的,虽然有钱可是没有社会地位,像叶长安这样的贵族子弟,说不定对他的身份看不上眼,根本不屑一顾。 还好花行风道:“怎么会,除非他是作奸犯科之人,否则为什么瞧不起别人。再说骆家富甲一方,有钱能使鬼推磨,谁敢瞧不起他?” “那叶大人和他有什么来往吗?” “这倒真没有。”花行风道:“但并非少爷瞧不起生意人,是这个骆易城性格比较清冷孤僻,平时就不太愿意和人来往。旁人可能因为他有钱的原因阿谀奉承,少爷自然不会。而且也没有什么碰见的机会,所以这才没有来往。” “原来是这样。”景若曦点了点头,倒是也能理解。京城里达官显贵那么多,就算交游广阔,谁也不能说都认识。刻意避开很奇怪,刻意结交也很奇怪。 “小景。”花行风道:“你怀疑他?” “他有可疑。”景若曦道:“你去向叶大人报告这事情吧,我去找个人,想办法混进骆府去看看。” 第4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景若曦说完便打算走,花行风一把拽住她:“等下等下,你要怎么混进去。” “你不是说,骆府是个做生意的人家吗?”景若曦道:“生意人家管的应该没有官府严格吧,就随便想个点子混进去好了。” 花行风无语:“随便想个点子是想个什么点子,你别乱来啊。骆家也是家大业大的,虽然没有官家那么严,但是你糊里糊涂的进去很容易被打出来的。” “那你有什么法子?”景若曦道:“让叶大人去跟骆易城套近乎,这不可能吧。” “额,这也确实不可能。”但是花行风还是不撒手:“但是既然有怀疑的,还是回去先跟大人商量一下的好。万一大人有其他考量呢?” 景若曦是不想耽误时间的,但是花行风不放人她也没办法,想想也罢,反正这个人身份明确,有头有脸,也不担心找不到他。倒是不急在这一时。 见景若曦不着急了,花行风这才放了手:“我们去找少爷。” “少爷。”景若曦想了想:“你们不是朝廷的人么?” “什么意思?” “我听别人喊叶大人,但是你们经常会喊少爷,少爷应该是自家人才喊得吧。” “是这样的。”花行风解释了一下:“我们不是朝廷的人,是叶府的人,在朝廷只是挂了个官职罢了,只是听从少爷一个人的差遣。” “哦。”景若曦点了点头:“那燕心呢?” “燕心怎么了?” “我看燕心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成婚啊?”景若曦道:“而且她那么能干,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又是洗衣服,一早还起来蒸包子……她哥哥也有个体面又赚钱的工作,为什么没人找她提亲。” 花行风脸色僵了一下:“有,怎么没有,只是她跟燕名感情好,不想那么早嫁人。想要等着哥哥娶亲了,有人照顾了,再嫁人。” “哦。”景若曦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花行风小心翼翼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就是有点好奇。”景若曦随意道:“叶大人平日在哪里办公,咱们应该去哪里找他?” “叶府。”花行风见景若曦不再问燕心的事情,也松了口气:“我带你去。” 叶家是京城里真正的高门世家,巍峨耸立的门楼和围墙两边延伸出去看不见尽头的宅院,在花行风看来,这大约是景若曦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壮观雄伟,金碧辉煌。 因为花行风带着,门口守卫并未拦着他们,便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自然也是布置的大气中不缺精致,奢华却又不俗气。景若曦盯着走廊上方的一块彩绘琉璃瓦看了半响,来了一句:“这个砖头怪好看的。” 花行风脸色僵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四下看看,还好没有别人在,不然可丢人丢大了。 偏偏景若曦说出这话的表情,还不是一副乡下人进城没见过世面的吃惊惊叹,而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这真的只是几块怪好看的砖头一样。 花行风拽着景若曦就往前走:“赶时间别看了,正事要紧。” 见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景若曦也就收回了视线。金碧辉煌的宅子她确实买不起,但是不代表没见过啊,不止见过,还古今中外,中西合璧的都见过,相比起来,叶府确实也就不算什么了。 花行风在叶府里熟门熟路,不多时便到了叶长安的院子,叶长安正在书房里看书。 “这位姑娘有些面生。”江陵阁里的大丫头看了景若曦一眼:“以前不曾见过。” “这是景若曦。”花行风道:“以后就跟着少爷做事了。这是红翡,少爷院子里的大丫头,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找少爷,直接找红翡就行了。” 两人见了礼,红翡道:“少爷在书房,我去通传一声。” 花行风点了点头,但是等了好一会儿红翡才回来,将两人带去了书房。 叶长安的书房很大,还有点乱,看样子是自己不收拾还不乐意让人收拾的性格,景若曦站在门口看了几眼,这才走了进去。 “有发现?”叶长安抬了抬下巴让他们坐,吩咐丫头去倒茶。 “小景说,有一个可疑的人。”花行风将今早的发现说了一遍。 “哦。”叶长风点了点头,接过丫头的茶一饮而尽。 “叶大人。”景若曦不由得道:“你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么?” 怎么看起来有点喘息未定的模样? “我?没有,我今天没出门。”叶长安道:“刚才练了会儿功。” 景若曦盯着叶长安看了两眼,哦了一声,没再说这事情,只是道:“我想找个机会接近一下骆家打探一下情况,叶大人有什么好主意吗?” “骆家……”叶长安想了想:“我跟骆家确实没有什么往来,现在临时找机会好像又太刻意了。” “那还是我去?” “你混进去,做个丫头么?”叶长安摆了摆手:“骆家和旁的人家不一样,混进去做丫头容易,但是未必能打听出事情来。” “怎么说?”景若曦好奇了:“他家有什么不一样?” “骆易城这人对人的防备心特别重。”叶长安道:“我对骆家稍微知道点,要听听吗?” “要啊。”景若曦求之不得。 “他家在京城做生意很多年了,也算是世家。但是这上一辈,也就是骆易城的父亲,他却不喜欢骆易城的母亲,反倒是宠爱一个小妾。”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户人家有三妻四妾是寻常事情。但是宠妾灭妻,这就过分了。骆父也不知被那小妾怎么哄的,在她生了个男孩之后,竟然把正房夫人,就是骆易城的母亲和当时不到十岁的骆易城一起送去了乡下。说是骆母身体不好,要去安静的地方休养。” 景若曦忍不住插嘴道:“他爹是打算把家产都给那个小妾生的孩子吗?” “还不止,他还打算着,乡下粗茶淡饭日子苦,骆夫人虽然娘家现在落魄了,可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说不定就受不了那苦就回不来了。到那时候,那小妾就可以扶正,小妾的孩子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少爷了。”叶长安道:“至于骆易城,虽然是儿子,但说实话,他家兄弟姐妹一大堆,他也不缺一个儿子。” 第47章 都是意外 景若曦想到今日见到那个贵气冷峻的公子哥,不由得有些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着风光潇洒的背后,也不知道都有多少辛酸艰难。 叶长安又道:“骆易城就在乡下跟着母亲过起了日子,他母亲的身体确实不好,那种情况自然也郁郁寡欢,因此没过几年便病逝了。按理说骆母病逝之后,骆家就该把这个嫡子接回去吧,可他们不,就好像是没这个人一样。一直到骆易城十八岁那年,自己回来了。” 景若曦瞪大了眼睛,听的全神贯注。她虽然也看过不少勾心斗角的宅斗宫斗,但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离得这么近,只觉得有种风云际会,暗潮涌动的感觉。 “虽然骆家不在意这个孩子,但总归是自家血脉,回来也不能赶出去。”叶长安喝了口水:“然后,骆易城就成了骆家的家主。” 景若曦期盼万分的等着一出大戏,结果等半天就来了这么一句,赶忙道:“等等,等等。” “怎么了?” “说完了?” “说完了。”叶长安道:“所以你说,骆易城能是个好相处的人么?” “不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怎么夺权成功的?”景若曦追问道:“他爹,他那个后妈,还有一堆兄弟姐妹,是那么好打发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在骆易城回到骆府之后,短短的半年里,骆家确实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他父亲,那个小妾上位的继母,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以及家中的老祖母,全部都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过世了,骆家乱成一团,骆易城就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将骆家的一切牢牢掌控在手里,直到今天。” 景若曦目瞪口呆:“这也行。” “事实就是如此。”叶长安放下杯子:“我编不出这样的故事,我只是历史的搬运工。” “但这也未免太巧合了,难道就没人怀疑过么?” “当然怀疑过,而且调查过。”叶长安道:“京城的衙门并不是只拿钱不干活的,但最后查出来确实都是意外死亡,跟骆易城没有关系。那能怎么办,也不能因为有嫌疑就严刑逼供吧,何况骆家做的那些事情多少还是有人知道的,所以也有人说,这就是报应。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总之后来事情就不了了之,成为一桩悬案了。” 别说景若曦,连花行风都意外了:“少爷,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要是没事儿就去翻翻以前的案子,你也能知道一点。”叶长安道:“你以为少爷我天天坐在书房里,真的是打瞌睡混时间的。骆家生意做的大,官府也怕万一若是突然闹起来会影响不好,因此这事情并没有对外宣传,只是暗暗的查。后来真的查不出什么,那不就当作真的意外过去了么,你那段时间正好不在京城吧,你如何知道?” 花行风想了想:“是了,那段时间我是正好出门去了,还是少爷知道的多。幸亏来问了一声,要是让小景一个人冒冒失失的混了进去,说不定真有危险。” “不错。”叶长安道:“骆易城十八岁回到洛家,二十一岁接手家中所有生意,现在四年过去了,骆家的生意比之前只多不少,而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都消失了。你说这样的人有多深的城府,你就算是混进骆家去,想要打探到消息又谈何容易。万一被他起了疑心,就像是花行风说的,还可能有危险。” “是啊。”景若曦喃喃道:“说不定我也会出什么意外,这人太可怕了。” 赚钱虽好,但是景若曦可不想为此送命,被叶长安这么一说,想要混进骆府去打探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还有点庆幸今天在外面碰上了花行风,要不然的话,没准她就自己去接近骆易城了。不知不觉走上黄泉路。 “不过京城里有个戏园子,骆易城喜欢听里面的戏。”叶长安悠悠的道:“戏园子每月逢五都会有大戏,骆易城十有八九都会去。想要偶遇,那是个最好的地方了。” 景若曦一个激灵:“怎么偶遇,谁去偶遇?” “当然是你。”叶长安理所当然道:“我的手下都是男人,而且是在京城里常走动的,很容易被骆易城认出来,引起他的怀疑。你不同,你看起来就是个毫无危险的小丫头,而且你知道该问什么,该怎么问。这一点特别重要,你就算是把花行风丢过去也没用,骆易城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撬开嘴,也不至于之前一家子都是意外。” 景若曦无法反驳。 “能者多劳,劳者多得。”叶长安毫不心软的压榨劳动力:“若曦,我相信你,放手去做吧。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 看着叶长安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景若曦叹了口气:“行。” 还有什么说的,拿钱总是要卖命的。 …… 同福戏园的大戏酉时准时开场,这是个二层小楼,一楼是大厅,中间有一个戏台,四周都是座位。二楼是包厢,一个一个的隔间,这是给贵宾或者需要避着人的女眷用的,自然收费不一样,而且还需要提前预约。 叶长安没有看戏的爱好,但是他开口要一个包厢,即便是已经过了预约的时间,戏园还是毫不犹豫的应下了。他们每晚也总会留下那么一个包厢,专门给叶长安这种突然想看戏,但是完全没有安排又不能得罪的贵客使用。今天,这个包厢正在骆易城的旁边。 就在叶长安带着燕名慢悠悠打算进包厢听戏的时候,景若曦出现了。 “小二。”景若曦一把拽过路过的伙计:“你们这是怎么做生意的,刚才不说没有包厢了么,怎么他们来的比我还晚,但是他们有包厢?” “啊。”伙计愣了下,立刻道:“这位姑娘,这包厢是要提前预约的,所以这位叶公子……” “你少糊弄我。”景若曦不依不饶:“我刚才分明听他们聊天,说一时兴起才来听戏,怎么就预约过了?” 第48章 同理心 伙计理亏一时语塞,顾左右而言他:“姑娘,您看楼下还有位置,看舞台也很清楚。小店另送您一壶茶,一碟点心,您看可以么?” “不可以,我买不起一壶茶,一碟点心吗?”景若曦道:“你要说没有包厢,那我也不会胡搅蛮缠。既然有,那就应该有个先来后到。我在前面,这个包厢就应该给我才对。不能不讲道理啊。” 伙计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燕名从包厢里走了出来:“怎么回事,吵什么吵呢?” “大人。”伙计一见燕名,立刻就笑容可掬了:“对不起,吵着您了。” 燕名倨傲道:“吵着我不要紧,吵着我家公子,你担得起么?” “是,是。”伙计卑躬屈膝的,但是景若曦不买账了:“你家公子是什么大人物么?” “不错。”燕名居高临下用眼角看了景若曦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大人物也要讲道理啊。”景若曦道:“我是先来的,这个包厢应该是我的。” “呵呵。”燕名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那笑容里说不出的轻蔑:“姑娘,今晚上你的费用我家公子出了,这个包厢,你就别争了吧。” 这句话显然一副打发叫花子的语气,景若曦不听还好,一听更生气:“那我要这个包厢,今晚上你家公子一张戏票我出钱了,行不行?” 燕名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毫不客气的道:“我们少爷的票,姑娘怕是请不起。我客客气气的说话,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燕名往前逼近了一步,那样子,似乎要是景若曦再不知好歹,他就要动手了。 而景若曦果然怕了,只是虽然怕,却还不想示弱,也不愿意后退。 “姑娘,姑娘。”景若曦不怕,伙计可怕了,别管是谁,要是在这里闹起来,他们今晚生意都别做了:“姑娘,下一场,咱们五日后还有下一场,下一场给您留个最好的位置。咱们也是小本生意,里面的公子,惹不起不敢惹啊,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成不?” 景若曦还是十分讲道理的,她不愿意在强权面前服输,但是也不愿意为难伙计,皱了皱眉:“好吧。” “那您请。”伙计道:“我给您找个视线好的位置。” 景若曦点了点头,跟着伙计下了楼。 戏很快就开场了,虽然唱的很精彩,但确实不是景若曦爱好的,强忍着无聊看的就快睡着,好容易才挨到了散场。 戏院散场就关门,很快看客就走的差不多了,楼上的包厢里都是贵宾,不愿意挤在人群中,因此一般都会等人走的差不多再走。 景若曦似乎怕挤,也不着急,等着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往外去,此时,燕名跟了上去。 天已经黑了,外面只有淡淡月色。 巷子里,燕名堵住了景若曦。 但是两人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墙那边传来一声猫叫,骆易城来了。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而他一贯喜欢独来独往,即便偶尔出门带个小厮,也不愿与人同行。 景若曦翻了个白眼:“你要干什么?” 燕名清了清嗓子,念台词:“怎么,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刚才在戏园子里的时候,不是很硬气吗?” “我只是讲道理。”景若曦往后退了退:“你别过来,这里是天子脚下,你想干什么?” “给你点教训。”燕名冷笑一声,又逼近两步:“让你知道什么是识时务,以后在京城里看见我,绕着路走。” 景若曦从怀里摸出一把刀来:“你别过来啊,你过来我要喊人了。” “喊人?”燕名不屑一顾:“你倒是喊喊看,我看谁敢管我的闲事。” 说话间,燕名已经走到了景若曦面前,并且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墙那边的的猫又叫了一声。 “你快放开我,救命啊……”景若曦喊叫了起来,但是接下来她便叫不出来了,因为燕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清脆的一声响,是布帛撕裂的声音,燕名无奈做了个双手合十讨饶的动作,这要命的苦肉计为什么要让他来演,一个强抢民女的恶霸,撕姑娘衣服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没做过啊。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胸口,景若曦挥舞着小刀,在燕名心口按了按确认了一下血包的位置,一刀刺了进去。 鲜血几乎是立刻就喷溅了出来。 “你……”燕名放开手,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不让那柄已经缩回去的小刀掉下去。 “啊……”景若曦惊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燕名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时间卡的刚刚好,骆易城正转过来,先听见了隐约的声音,然后便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手上身上都是血的姑娘向自己扑来,月光若隐若现,似乎就是今天晚上跟谁抢包厢的那个姑娘。 今晚看戏的时候,他的包厢正好在就在旁边,伙计开门进来送点心茶水的时候,他听着外面似有吵闹的声音,便顺便看了一眼。 “救命,救命啊……”景若曦一口气冲到骆易城面前,不管不顾的抓住他的袖子:“救命,我……我杀了人。” 景若曦手上都是血,一把抓住骆易城的袖子,将他袖子上也染上了血。 但是骆易城显然是真的冷清的性格,若是寻常人碰到这种事情,总会惊慌失措一下,可他却只是皱了下眉头,然后想要缩回手去,当发现景若曦抓的太紧之后,冷声道:“你先放开我。” “公子,公子救救我。”景若曦一边慌张的往后看,一边绝不放手:“我,我好像杀人了,但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要伤害我。” 骆易城就这么拖着景若曦往前走了几步,虽然没有走近,也看见巷子里一个男人仰面躺着倒在地上,一把小刀直直的插在心口上,从伤口流出来的血,将衣服都染透了。 从伤口的位置和刀刃的没入深度来看,燕名确实是必死无疑了。 “你杀人了。”骆易城非常冷静的指出事实,“报官吧。” “不,不要,不要报官,我是自卫不小心刺到他的,我不是故意的。”景若曦一阵慌乱:“公子,公子你帮帮我。” 骆易城显然不太愿意管这闲事,这是命案,死的人虽然他后来也没看见到底是谁的人,但显然是京城里有些身份的人的手下。一旦要是追查起来,很麻烦。 “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景若曦急忙道:“我叔叔是衙门里的人,公子帮帮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让我叔叔给你钱……他在衙门里管很多事情,一定可以报答公子的。” 骆易城要往外抽的手顿了顿:“他在衙门里,做什么?” “啊。”景若曦被问住了,飞快的想了想:“好像是管档案的,应该是吧,反正他跟衙门的人挺熟悉的。” 这话让骆易城瞬间改变了主意:“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做……作证吧。”景若曦战战兢兢:“我不是有意杀他,公子您给我做个证明,官府……” “不是故意又怎么样?”骆易城打断她:“杀人就是杀人,何况这人的主子还有些身份。你杀了他,还想善终吗?只怕是你叔叔也救不了你。” 景若曦脸色骤变:“那怎么办?要不赶紧把他的尸体藏起来……趁着现在没人看见。” “藏起来就没人知道他失踪了么?”骆易城刚说了一句,似乎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不及多想,他反手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景若曦披上:“把我的衣服裹好,别让人看见血。跟我走。” 说完,骆易城搂着景若曦就走,别说这个时候街上没人,就算是有人,也顶多以为是在外寻欢的公子哥,不会想太多。 待两人走远之后,燕名慢慢的坐起了身,从墙那边飞身下来一个人:“燕哥,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燕名随手在袍子上抹了抹手上的血:“盯紧了景姑娘,保护她的安全。” “放心吧。”那人道:“老八老九跟上去了,不过景姑娘也是奇怪,想跟一个男人套近乎,就英雄救美来一出就好了,何必弄的那么复杂?还要你装死,这弄的一身血淋淋的。” “景姑娘说……这叫什么来着。”燕名想了想:“同理心,她说站在骆易城的角度来看,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不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而是一个有把柄落在他手里的人。所以要让他看见景姑娘杀人,这样,他就会觉得景姑娘身上也有命案,跟自己一样,就会立刻把警惕心降到最低。而且还很有可能透露一些自己的秘密,因为他会觉得景姑娘也不敢见人,和他一样是个凶手。” “说的也有道理。”那人想想,点了点头:“景姑娘确实有些本事,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就好了。” “越有本事,咱们平时越要谨慎知道吗?”燕名嫌弃的闻了闻自己身上:“赶紧回去吧,少爷还等着消息呢。” 第49章 最熟悉的人最可怕 骆易城不但把景若曦带回了府,还直接带进了自己的院子。 他在府里果然是说一不二的角色,而且可见平日里是个极为严厉的,下人见他带了个姑娘回来,不但没有一句多问的,甚至连一个好奇的眼神都没有。 骆易城也没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是道:“去准备沐浴用具,再准备一套新衣裙过来。” “是。”下人低着头就退了出去。 景若曦一直低头跟在骆易城身后,此时不由得心里庆幸,觉得叶长安这一点说的对。骆府确实和别的人家不同,若走寻常途径,在里面做个丫头不难,但只怕很难接触到核心人物。而且就他身边下人的这模样,怕是想从他们嘴里知道一点消息也是难如登天的。 进了屋子,景若曦便将骆易城的外套还给他:“谢谢你,公子,你怎么称呼?” “我姓骆,骆驼的骆,骆易城。”骆易城道:“你要是放心就先在我这里住下来,等明天我让人去打听打听情况再说。” 景若曦有些忐忑不安,但既然是在戏园子里敢怼燕名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太软,虽然不安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相信骆公子。” “哦?”骆易城挑了挑眉:“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我?” “我觉得你是真的想帮我。”景若曦道:“要不然直接报官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带一个杀人犯回家是很麻烦的,若是万一日后案发,也许还会受到连累。” “倒是想的很清楚。”骆易城道:“你杀的那个可不是一般人,就不怕我把你骗回来是怕你跑了,然后再去报官拿赏金。” “我往哪里跑啊。”景若曦苦兮兮说了一句,接着道:“而且,骆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 骆易城顿时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景若曦眼睛一转:“因为我觉得你开始并不想惹事,后来,我说我叔叔是衙门里的人,你的反应立刻就不一样了。” 屋顶上两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伏着,听到景若曦这话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景若曦要把这个事情挑明,但现在也没办法问,只能时刻做好准备,万一骆易城当场翻脸,赶紧冲进去把景若曦抢走。 “你观察的很敏锐啊。”骆易城坐了下来,虽然有一瞬间的警觉,但随后反而放松下来:“那你倒是仔细说说看。” “我不知道。”景若曦想了想,认真道:“但如果你愿意帮我,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愿意帮你。” “嗯。”骆易城沉思了一下:“你要我怎么帮你。” “送我离开这里。”景若曦道:“我是从灯桐山来的,家里出了事,想来投靠我叔叔。但是没想到刚进城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灯桐山是离京城很远的一个地方,景若曦当然没去过,但是叶长安他们商议了一下,认为骆易城应该也没去过。 “你来找人,也知道亲戚在衙门,怎么不去衙门,跑去戏园子?” “因为我进城的时候已经晚了,衙门都关门了。”景若曦道:“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就想先找个客栈住一晚上,明天一早等衙门开门再去找他。路过戏园子的时候,我看着里面热闹就想去看看,我家那边没有这么热闹,我看过戏,但跟这个都不太一样。” 景若曦也不打算伪装成一个三餐不继的可怜逃难的丫头,那种难度系数太高,叶长安他们一致认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景若曦身上完全没有心酸可怜卑微这种感觉,就算是以前在厨房里片鸭子,也浑身散发着一种冷清的气息,好像是在砍完鸭子就要去砍人。 所以景若曦的定位是,条件还不错的一户人家,家中突然遭了难,无亲无故来投靠唯一的叔叔。 “唔……”骆易城听着,觉得没什么问题,至少眼下没什么破绽:“你叔叔叫什么名字?” “叫景世鸣。”景若曦道:“你听过吗?” “没有。”骆易城摇了摇头:“我和衙门的人不熟,不过明天我可以去帮你打听一下。但是……” “别,先别找他。”景若曦突然有点慌:“万一……” 这么神奇的,景若曦其实什么都没说,骆易城竟然懂她:“你怕他出卖你?” 景若曦有些尴尬,但还是承认:“我还是小时候见过叔叔一次,这么多年没见了。谁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小心一点总没错,以前我家隔壁……我有个邻居姐妹,在外面碰上了恶霸,本以为跑回家就没事了。结果反倒是被家里人贪钱,绑着送去了恶霸家里做了小妾。后来,她就死了,那是父母兄弟尚且如此……” 说这话的时候,景若曦语音沉沉有些伤感,骆易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恰好这时候,下人送了沐浴用具来。 骆易城站起身来:“你先沐浴换衣服吧,今日迟了,一切明天再说。” “好,谢谢你。”景若曦忙站起来:“那我晚上……” “就先住这里。”骆易城道:“这屋子本是丫头住的,现在空着,我让下人给你拿被褥来。” 景若曦点了点头,据说骆易城没有结婚,不过可以理解,经历过那样的童年,他肯定本能的排斥和旁人接触,因为内心有太多不能见人的东西,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才觉得安全。 景若曦谢了之后,骆易城便离开了,她洗澡换了衣服,就上床休息。 不过半夜,景若曦醒了,在噩梦中醒来,一身冷汗淋漓。 下人看着害怕,赶忙通知了骆易城,没一会儿,骆易城披着衣服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骆易城看着景若曦缩成一团的样子,若有所思,挥手让下人退出去关了门。 景若曦坐在桌边,使劲儿的揉了揉脸:“我做了噩梦……我梦见那人血淋淋的看着我……” 第50章 你眼中的我 就算骆易城如今再郎心似铁,杀人不眨眼成了习惯,但是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一定是紧张害怕的。没人天生冷血,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视人命如草芥,也总有第一次忐忑不安的时候,景若曦不能明着问,但是可以通过自己的行为,看一看骆易城的反应。 能不能在自己的反应中,看见他的当年经历过什么,哪怕是只有一点端倪。 骆易城只是这么看着她,静静的看了半响,然后突然反身出去,对着门外的人道:“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问都没问一声的,立刻就退了出去。 关上门,骆易城坐在桌边,给景若曦倒了杯水:“喝口水。” “谢谢。”景若曦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但是显然手有点抖,水从边缘洒了一些出来。 喝了水之后,景若曦似乎要好一些了,当然整个脸色还是难看的,只是强作镇定道:“我没事。” “别嘴硬了。”骆易城声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你一个小姑娘,碰到这种事情,害怕在所难免。不过你也是自卫,别想太多,你是逼不得已,那人是罪有应得。” “可是……我还是杀了人。”景若曦很苦恼:“一条活生生的命在我面前消失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骆易城淡淡的:“你现在自然很害怕很难受,但你想想,如果不是你杀了他,那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景若曦一脸不明白的看着骆易城。 骆易城道:“那也许现在变成一具尸体的就是你,而且也许死的比他更痛苦。” “不会的。”景若曦说不会,但显然语气没有什么自信:“这是天子脚下,法纪森然,怎么会……” “那又如何呢?”骆易城冷冷道:“天子脚下,也有杀人,也有死亡,也有许多你看不见的黑暗。你孤身一人来到京城,无亲无故,就算被人发现死在大街上,也不过是多了一桩悬案罢了。你难道真的以为,会有人替你出头,替你认认真真的查,去抓他们未必得罪不起的人么?” 骆易城看的很透彻,说的也很直接,景若曦无言以对。 “你说的对。”景若曦终于道:“虽然我们无怨无仇,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骆易城点了点头:“所以没什么好后悔的,也没有什么害怕,开始自然很难接受,时间长了就过去了。” 景若曦苦笑了一下:“说的倒轻松,杀人的又不是你,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这种感觉……很……” 景若曦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皱眉看了一眼骆易城,将语速放得很慢,还接了几个停顿。 请开始你的表演…… “心慌,恐惧,发抖,喘不过气?”骆易城缓缓道:“我知道不管是什么感觉,这绝不是舒服的感觉。” “嗯……你怎么知道?”景若曦睁大了眼睛,等着骆易城说出更多。 但骆易城却什么都不打算再说了,静静的望着窗外很久,道:“你去睡吧,今天我在这里陪你。” “嗯?”景若曦没料到骆易城会说这么一句,一下子站了起来。 屋顶上的两人也紧张起来,随时准备着。 但是骆易城却没再动,有些懒洋洋的道:“别误会。” 景若曦警惕道:“骆公子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骆易城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今晚可能不想一个人待着,我就在这里坐着,有亮光,有人,你大概可以睡得安心一点。” 骆易城说这话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景若曦一眼,但是景若曦一直在看他,并不避忌的,正大光明的在看他,可却没在他脸上看出一点虚假来。 骆易城虽然在对她说话,但显然没有什么歪斜的心思,只是很随意,很自然地说出这话。 景若曦心里有些触动,浑身警惕的刺都收下去一些,真的犹豫着慢慢的往床边走,走了两步,回头道:“骆公子。” 骆易城回过头看她,不说话,静静的等着她说话。 “你觉得,我是个坏人么?”景若曦道:“如果一个人被逼着走投无路的杀了人,她应该被惩罚吗?” 骆易城这一刻的表情很难形容,即便她学过微表情心理学,对各类型犯罪分子的心理张口就来,但也没办法将这一刻他想表达的或者想掩饰的用词语表述出来。 而且骆易城转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去看了窗外。 景若曦等了半天,还想着骆易城会再说什么,但他却不再说话,沉默着过了很久,淡淡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这一声中,有一点安抚,有一点哀伤,景若曦合衣躺在床上,透过纱幔看骆易城的背影,闻着不知何时点起清淡的安神香,心道这人一定有问题,但也一定有苦衷。 也许是因为知道屋顶上有人在保护,也是对骆易城莫名的没有敌意,景若曦在这种环境中,竟然真的慢慢睡着了,比起昨日在燕名家中睡得还要安稳。 只是夜深了,一阵风吹来,将桌上的蜡烛吹倒了,屋子里一下子暗了。 这一声很轻微,别说会吵醒睡着的人,就算是坐在桌边的骆易城都没有反应。 但是景若曦竟然从睡梦中被惊醒了,睁眼一片黑暗,她猛地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月光,一眼看见坐在窗子边的骆易城,连鞋都没穿,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扑了过去。 骆易城没睡,只是合着眼睛休息,听见声音只来得及回头,便看见景若曦扑了过来。 好在景若曦还有那么点理智在,而且虽然刚才床里面是黑乎乎的一团,外面总算是有点月光,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和之前在林子里不一样。 景若曦在最后关头忍住了没一把抱住骆易城,只是抓住了他的衣服,蹲在椅子边,闭着眼睛道:“我怕黑。” 骆易城看了一眼桌上:“我把灯点上。” “好。”景若曦虽然应着,但却依然死死抓着他一边的袖子不放。 “那,你放开我。”骆易城道:“我点一下蜡烛。” “好。”景若曦又应了一声,但是丝毫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这时候她抓着什么就是什么,在重新得到光明之前,是不会放手的。 骆易城无奈,抽了抽没能抽出来,却也没有再勉强,只能艰难的一只手从怀里摸出火折子,重新点亮了蜡烛。 蜡烛光中,骆易城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景若曦,突然也不知怎么的心里一软,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 “没事了。”骆易城道:“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就算你叔叔那边联系不上,我也会送你离开的。” “真的?”景若曦这下抬了头:“骆公子,你真的会帮我?哪怕是,哪怕是我帮不了你……” “是。”骆易城也不藏着掖着:“我会帮你,不必报答。你放心吧,先放开我。” 第51章 送你离开 景若曦有点茫然的抬头:“为什么?” 骆易城碰了下景若曦的头发之后,自觉有些唐突,立刻就收回了手,视线也收了回来:“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离开。相信我,就不要再问为什么。” 景若曦索性不站起来了,就坐在地上,两手托着下巴看着骆易城。 烛光摇曳,骆易城的背影从头发丝都往外散着一种悲凉。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景若曦不能说他是凶手或者不是,但即便是凶手,也是个有苦衷的凶手。景若曦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以前有一颗冷硬的心,但现在心境却变了许多。 只是无人可说。 趴在屋顶上的人耳朵贴着使劲儿听,开始还听见了一两句,之后就没听见任何声音,有点担心,但是又不敢打草惊蛇。 景若曦也不再回去睡,拉开椅子坐在骆易城身边,想想起身去床上拿了个枕头,将枕头垫在桌上,脑袋搭在上面,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亮了,脖子不是自己的脖子,像是一根硬邦邦的木棍。 景若曦扶着脑袋慢慢坐直了,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意外的发现身上竟然搭了一件外套,而骆易城已经不见踪影。 景若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打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院子里站了个小丫头,大概是听见开门的声音了,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小姐。”丫头赶忙走了过来:“您醒了?” “嗯。”景若曦四下看看:“骆公子呢?” “少爷出去了。”小丫头道:“少爷吩咐,如果姑娘醒了先别出门,等他回来。” 昨晚上死人的事情,骆易城应该是亲自去打听了,毕竟这事情谁也不能说,不过打听起来很容易,他很快就会得到想要的所有消息。 就算是财大气粗,骆易城也是个平民老百姓,若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先发制人,叶长安还不能把人手布置好,那也太废了点。 不过骆易城不在,倒是个可以了解情况的好机会。 “哎。”景若曦突然有点不安的道:“姑娘。” “您有什么吩咐?” “不是吩咐,我就是有点担心。”景若曦忙道:“骆公子成亲了么,我,我怕被她夫人,或是家里人误会就不好了。” “没有。”丫头道:“姑娘您安心休息吧,既然是少爷留您下来的,那您就放心留下。不会有别人说什么的。” 骆易城在骆家,就是如此的权威。 景若曦点了点头,由衷道:“那就好,骆公子真是个好人。” “是。”丫头笑了笑:“您进屋休息吧,我去给您端水洗漱,再让厨房送早饭过来。” “好的。”景若曦应着,转身慢慢往屋里走,但是看着丫头出去,刚关上院子门,她就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向骆易城的房间走去。 房间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没有锁,景若曦推开一个小缝往里看去,但是并不进门,这一点时间不足以让她检查一遍一个陌生的房间。 很快,房顶上传来一声猫叫,景若曦立刻关了门,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丫头送了洗漱的东西来,另一个小丫头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景若曦站起身来,一边道谢一边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姑娘太客气了。”小丫头看起来都挺纯良的,不似那种勾心斗角惯了的。 景若曦接着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怕给骆公子带来麻烦。” 不待丫头说话,景若曦下定决定的站起来:“算了,我还是走吧,等骆公子回来请你们告诉他一声,他是个好人,我不能连累他。” 说完,景若曦就往外走,两个丫头慌了,连忙上前拽住。 “姑娘,姑娘你可不能走。”小丫头忙道:“你要是走了,等我们少爷回来了,我们可交不了差。” “骆公子那么好的人,不会怪你们的。”景若曦坚决的掰开丫头的手:“帮我向骆公子道谢,我真的没想到会碰到骆公子这么好的人……” 景若曦一边说,一边看丫头的脸,感觉她们都快要哭了,好像自己走了,她们就会倒霉一样。 正在纠缠间,骆易城回来了,从外面快步走进,房门没关,看着两个丫头拽着景若曦,皱了下眉,但似乎一瞬间就想通了,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 两个丫头竟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就这么出去了。 “骆公子?”景若曦一眼看出骆易城表情不佳:“出……什么事了?” “你摊上事儿了。”骆易城道:“昨天死的那个人,是大理寺少卿叶长安的一个手下。” “大理寺少卿,是个大官吗?” “这个……在外面是,但是在京城里其实也说不上大,但是叶家在京城根深蒂固,不是小老百姓可以比的。昨天戏园子里有人看见了你的脸,你只要出现,肯定会被盯上。”骆易城道:“你也不必去找你叔叔了,他敢不敢帮你都不一定。” 景若曦皱了下眉:“那我也不能连累你……” “谈不上连累。”骆易城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啊?”景若曦愣了下:“什么?” “送你走。”骆易城竟然是个这么雷厉风行的爽快人:“今天下午我有货要出城,你藏在箱子里一起出去。” 景若曦来之前也和众人商议过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出现了怎么应对,但确实没想到骆易城会那么爽快的要把她送走,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骆易城看了她一眼,只以为她担心:“别担心,死了个侍卫,还不至于全城搜查,我的商队城里人都熟悉,不会有人查的。等出了城,我会派人送你回家乡,京城以后你还是别来了,免得节外生枝。” 景若曦此时应该是一个着急逃离的人,若是拒绝的明显了难免不会被怀疑,只能点了点头。表现出一副虽然紧张,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相信的样子来。 景若曦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那,这个给你。” 第52章 别矫情 “这是什么?”骆易城疑惑的打开:“总不是钱吧。” “不是。”景若曦道:“是之前我叔叔给我家寄的信。” “我要这个做什么?”骆易城奇道。 “你收着。”景若曦道:“虽然我不能留下来冒险,但是万一呢,万一我叔叔不是咱们想的那样。你帮了我,他一定回报你的。” 骆易城皱了下眉:“我说了,我没指望你报答。” “你没指望报答是你的事,可我想尽力报答你,是我的事。”景若曦道:“你也不愿意你帮的是一个不知恩图报的人吧。而且你也不能拿着信立刻就去找我叔叔,总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试探一下,但我相信骆公子是聪明人,这些不用我担心的。” 景若曦也是无奈,这本是他们计划中说好的一环,她用这封信找上叶长安给她安排好的叔叔,再将一些需要透露的消息,真真假假的透露给骆易城知道。 可如今骆易城动作这么快,半点也不给她往外扩散接触的机会就要把她送走,也只能将这个信丢给他,让他自己去联系了。 虽然计划不一样,但倒也不至于歪的太厉害。 景若曦这么说了,骆易城虽然不太在意,还是将信收了起来:“好。” 也算是礼轻情意重吧。总不能辜负姑娘的一片心意。 没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两个小厮扛着一根扁担,中间挂着个大箱子。 “少爷,您看看这个行不行。”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招了下手,两个小厮便将箱子放了下来。 两个小厮放下箱子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一个非常厚重的实木箱子,很大,至少能塞进一个人。 塞进一个人?景若曦脸色顿时变了。 “车队准备好了没有。”骆易城看着箱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中年男人似乎看不见景若曦一样,毕恭毕敬道。 “好。”骆易城道:“这是我的管家,仲伯,他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你可以放心。” 景若曦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昨晚上回来的时候,她也没避着丫头,可见骆易城对自己府中的人管理的确实是严格,十分有自信他们不敢出去乱说。 但是现在她不放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骆易城将箱子打开,里面有一床被子,仲伯忙将被子抱了起来,站在一边。 骆易城对着箱子抬了抬下巴:“进去吧。” “啊。” “啊什么?”骆易城道:“这个箱子这么大,完全可以装的下你。你躲进去,我带你出城。刚才我不是对你说了么?” 景若曦的脸色有点难看:“是,刚才是说了……但是我非要躲在箱子里吗,要不我换一身男装混在商队里,应该没人会认出来吧。” “你开什么玩笑。”骆易城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戏文看多了,以为女扮男装换身衣服就看不出来了,就你这脸和身材,是男是女瞎子也一眼能看的出来。商队里是没有女人的,更别提有一个女扮男装的,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姑娘。”仲伯在一旁见景若曦似乎不愿意的样子,道:“你放心,这个箱子就算是盖上了,也有透风的,在里面不会闷着的。除了城,至多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事情,就能让你出来了。” 这是闷不闷的事情么,景若曦往前走了过不,将箱子盖合上一些,凑过去看了下,立刻缩回头来。脑袋直摇:“不行,太黑了,我怕黑。” “又不是晚上,有什么好怕黑的,外面都是人热闹的很。”骆易城吓唬她:“你可想清楚,要是被抓到了关在天牢里,那可比这黑多了,还有蟑螂蜘蛛老鼠……” 看着景若曦脸色一点一点便白,仲伯看不下去,制止道:“少爷。” 骆易城也不说了,有些不耐烦道:“你自己看,到底要不要走。” 景若曦坚决道:“就算走不了,我也不会进这个箱子。打死我都不进去……” “行吧。”骆易城竟然意外的好说话,似乎是妥协的摆了摆手:“那你把箱子合上吧。我再想别的办法。” 景若曦不疑有他,走上前一步,略弯了腰,扶住了箱子的盖子。 就在这个时候,骆易城突然伸手,在她脖子后面一击。 景若曦毕竟不会武功,虽然也有一点跆拳道功底,对付几个普通人没有问题,可对着会武功的古代人却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又是背对着毫无防范的,当下只觉得脖子上一痛,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屋顶上守着的人已经换了两个,都没料到有此变化,一人立刻就要起身去救她,却被另外一个一把按住。 那人摇了摇头,意思再看看。 只见骆易城早有准备,伸手便接住了景若曦,然后打横抱起来轻飘飘的往箱子里一丢,面无表情道:“被子。” “哦哦。是。”仲伯连忙将被子给景若曦盖上,那被子轻飘飘的,虽然搭在人身上,但是不会闷着。 骆易城啪的一声将箱子盖上:“行了,赶紧走,免得她半路突然醒过来。小丫头就是胆子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怕什么黑。” 骆易城摇了摇头:“仲伯,这个箱子你亲自盯着。” “是,我明白。”仲伯道:“少爷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事情处理好,出了城确认安全了,我就让人送这姑娘离开。” 骆易城点了点头:“去吧,抓紧时间。” “是。”仲伯感慨道:“少爷,您真是个好人。” “我是什么好人?”骆易城自嘲的笑了一声:“不过是有些事情,我看不下去罢了。” “可是……”仲伯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骆易城却不让他再说下去了:“走吧。” 这箱子一个人是搬不动的,两个在门口候着的小厮又被唤进来,抬着箱子跟着仲伯走了。 骆易城站在院子里,从怀里摸出个香囊来,轻轻的抚着香囊上的绣花,面色沉沉。 第53章 失算 骆家隔三差五就会有商队出去,去往四面八方,都是很熟悉的一套流程,最后一个箱子固定上去之后,很快就出了门。 不过这一趟骆易城是没有计划同行的,他早就已经过了每一趟都要跟随的时候,手下自然有无数可以跑腿的人。 骆易城回了房间,将香囊放在桌上,又将景若曦给的信放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雕像一样沉默着。 商队自然顺利的出了城,按着既定的方向往南走去,浩浩荡荡的有十七八辆车,上面堆着满满的各种东西。 官道自然不止是商队一支队伍在走,也有各种行人,远远地快看不见的地方,跟着两个骑马的男人,不紧不慢,别人纵马狂奔,他们就保持速度,永远不超过,但是也不被落下。 走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到了中午,车队停下来休息,两匹马也停在远处。 马背上的两个男人也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拿了干粮和水,栓了马,找地方在路边吃了起来。 和找出骆易城的罪证相比,景若曦的安全也同样重要,因此无论进骆府还是离开,叶长安始终派了两个人跟随保护,而且还因为怕被发现而一直换人。 邵飞和胡奇一直等在骆府不远的地方,等着商队出了门,便换下了之前的两人。 吃着干粮,邵飞道:“咱们这要跟到什么时候?” “晚上吧。”胡奇道:“总不能是现在,这光天化日的,你就想动手?” “那倒不是,现在动手也太明目张胆了。”邵飞道:“只是这么看来,这个骆易城是真的有问题,要不然能这么热心就把人给送走?” “是啊。”胡奇啃一口冷了的肉饼:“无事献殷勤,要不是有所触动,没道理啊,问了几个和骆易城相熟的人,都说冷冰冰的,怎么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两人说着吃着,只见没一会儿的功夫,车队也吃完了饭,一个个站起了身,前后招呼着,重新上路。 可是叫他们意外的是,重新准备的车队竟然三三两两的,十七八辆马车分成了四队。 两人顿时就懵,邵飞紧张道:“他们要干什么,难道是发现我们了?” “不可能。”胡奇也有点懵:“我们跟的那么远,不可能被发现。再说,他们是个商队,要是发现我们,能这么镇定?” 说话间,商队已经准备启程了,四队虽然是一起出发的,但显然拉开了前后顺序,现在还在一条线上,可是前方就有路口,应该是马上就要分道扬镳,所以才会分开人马。 “现在怎么办。”两人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保护景若曦,但现在车队分开走,车上的箱子都大差不差,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你跟上第一队,我回去报告。”邵飞很快道:“车队走的慢,而且不会隐藏行踪,我快马去快马回,最多也就是一个多时辰,一定能追的上。” “太危险了。”胡奇有些不放心:“万一……” “那也不能现在动手,现在动手少爷所有计划可就都暴露了。”邵飞立刻翻身上马:“你想,骆易城要是起了疑心对景若曦动手,在自己宅子里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既然带出来了,肯定没有怀疑她,也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情。不会有事的。” 邵飞说的也有道理,胡奇一个犹豫,他已经疾驰而去。邵飞无奈,也只能跟了上去。 骆易城确实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也怕景若曦醒的太早在城里就开始闹被人发现,因此这一掌下手还挺重,但下手再重也只是权宜之计,总是有个限度。 可跟着跟着,胡奇觉得不对劲了。天色都快黑了,但箱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算景若曦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被打昏也不会昏这么久,要么他跟错了队伍,毕竟四选一的准确率是不高。要么,就是景若曦出事了。 就在胡奇的进退两难中,天色慢慢的黑了,而景若曦,也确实不在他跟着的车队中。 仲伯也带着一队走在路上,见着天色黑了,道:“大家停下休息吧,今晚找不到客栈了,就地过夜。” 习惯了走南闯北的伙计,野地里过夜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听着仲伯吩咐,大家便停了下来,不用多说的,捡柴生火搭帐篷,各司其职。 因为第二天还要赶一天的路,众人很快便生了火堆吃饭睡下了,都是常走的,知道这一片太平的很,因此只留下两人值夜,其他人很快便都睡着了,呼声四起。 那两人坐着守了一会儿夜,突然对视了一眼,站起了身,走到马车旁。 马儿也都睡了,安安静静的。 马车上一个箱子摞着一个箱子,两人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将一个箱子面上有个记号的搬了下来,打开,掀开上面的被子。 一阵淡淡的香味从打开的箱子里散出来,虽然已经非常非常的淡,还是让两人往后退了一点。 景若曦在箱子里沉沉的睡着,保持着今天上午被放进去的姿势,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个货色不错,长得俊俏。”掀开被子的借着月色端详了一下景若曦的脸,很满意。 “前几天那个也不错。”另一个人也很满意:“这批货都很好,肯定能出个大价钱。而且这个是天上掉下来的,咱们今年真是财运滚滚。” “那我们快点走吧。”男人说着,用被子将景若曦裹了起来,往肩上一扛:“加上这个就五个了,再找一个就可以交货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扛着景若曦丝毫不费力气,飞快的往一旁的小路上走去,景若曦被他顶在肩上应该是十分难受的,但是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走了没多远,便看见了一个山间小屋,男人停下了脚步,腾出一只手在嘴边,学了两声鸟叫。 那紧闭着的门吱呀一声便开了,昏暗中,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第54章 自救 “三哥。”男人将景若曦扛了进去:“又来一个,这个货色更好。” “我看看。”被唤做三哥的男人掀开时从打了个火折子照了一下,很满意:“嗯,是不错,很好。” 三哥走到屋子一角蹲下来,从地上扣了一下,掀起了一块木板。 木板下面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虽然外面只透进来一点点光,可下面立刻骚动起来,都是女子的声音,但是并不敢喊出来。只是小声的哭泣。 三哥不理会下面的声音,转头道:“把她丢下去,小心点别摔坏了,坏了就不值钱了。” “好嘞。”男人应了一声,单手扛着景若曦,顺着边上的梯子往下走了几步,将她给放了下去。 下面是个地下室,简单的铺着点稻草,黑乎乎的一点光都没有,关着几个女孩子,像是已经关了几日的样子,都犹如惊弓之鸟,胆战心惊的缩成一团。 男人将景若曦放下后便爬了上去,三个拿着火折子照了照底下,恶狠狠道:“都给我老实点,再来一个人,就把你们都送走,要是敢给我闹,小心我扒了你们的衣服。” 说完,三哥将木板重新盖上。 “三哥辛苦了。”男人陪笑道:“那我先走了。” 曲三点了点头:“动作快点,最好这两天就能来,这些丫头都娇滴滴的,要是病了伤了,那可就不值钱了。” “是,我明白。”男人应着,开了门出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地下室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女孩子们只敢小声的哭着,似乎是被教训过的,也知道上面是个无人得荒野,就算是救命叫的再大声,也没有人会出现救他们。 景若曦被扔进去之后,曲三又裹了衣服睡了,直到清晨天亮,这才起了身,将地上的木板抽开。 地下室是个不封闭的场所,虽然人不多,但还是有窒息的危险,曲三也不敢一直把木板盖着,白天他醒着的时候,便会将木板竖起来,通风透一透气。 反正只要将梯子抽掉,底下的人也上不来。当然上来也无用,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景若曦虽然吸了不少迷香,但经过了一夜,也终于慢慢的醒了。 慢慢的睁开眼睛,景若曦只觉得头痛欲裂,伸手揉了揉,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入眼的,是昏暗中的一个地下室,还有身旁一脸苍白的年轻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景若曦按着脑袋慢慢坐了起来,回想了一下,最后的记忆是骆易城要把她装进箱子送出城,在她拒绝之后,脖子后面一痛,应该是被打晕了。 她不知道离她昏倒过了多久,但是根据自己身体的感觉,估摸着也不是当天,保守估计,这是第二天的早上。 但这是什么地方? 骆易城出卖了她,这是牢里?这不可能,她去看过大梁的大牢,不是这个样子,何况叶长安也不至于这么把她丢在牢里吧,就算要掩饰做一场苦肉计,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真,就不怕她翻脸吗? 就在景若曦坐起来的这个动作中,脑中闪过好几个猜测但都觉得不太靠谱,终于看着一旁瞪大眼睛的姑娘低声道:“请问,这是哪里啊?” 那是个长得非常秀气的姑娘,一看便是我见犹怜的小家碧玉,虽然没哭可眼中水汪汪的,一幅被吓坏了的表情。 这显然不是个好地方。 “你不知道呀。”那姑娘声音也是细细的柔柔的,当然可能是因为害怕:“你也是被拐来的吧,我们会被卖掉。” “卖掉?”景若曦很意外:“卖给谁?” 姑娘忧心忡忡的看着上面透光的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景若曦这会儿还有点头晕,理了理思绪:“你是说,我们是被人贩子抓来的?” “嗯。”姑娘想了想:“你昨晚一直昏迷不醒,他们是不是给你下药了,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骆易城把她卖给了人贩子,景若曦简直不能理解,在她昏迷的这一天一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姑娘能值多少钱,她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角色,骆家要么之前赚钱就是靠的这见不得人的勾搭,要么,在送她离开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 但是拐卖绑架的案子景若曦是见过的,无论如何开始这段时间非常重要,按这姑娘的说法,她是昨日天黑就被带进来了,也就是说,充其量在路上走了一天。 在这个交通非常落后的年代,带着一个昏迷的大活人也不可能纵马狂奔,一天的时间是走不了多远的,现在她们必定还在京城周边。说不定是用什么法子瞒天过海骗过了叶长安,所以一定要在被转移之前逃出去。 一旦被带走,那就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偏僻地方去,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就麻烦大了。 景若曦装作体力不支,一把搂过那姑娘:“小声点,我问你几句话。” 姑娘被吓了一跳,但因为都是女子,所以她也并没有将景若曦推开,反倒是低声道:“什么?” “你在这里几天了?” “两,两天。” “知道外面有几个人看守吗?” “只有一个,是个男人。”姑娘顿了顿,补充道:“我听人喊他三哥,不过偶尔会有另一个男人过来,每次都是送人过来,都在半夜,送来就走。” “那男人会武功么?” “武……武功?”姑娘明显楞了一下,就在景若曦很担心的时候,她却慢慢道:“我觉得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 “因为下面很黑,昨天那个男人下梯子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姑娘紧皱着眉头:“要是会武功,怎么可能爬梯子还摔跤呢?” “你说的对。”景若曦十分欣慰赞许道:“你观察的真仔细。” 那姑娘苦笑了下:“但就算不会武功也是个大男人,我们也不可能打得过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怕被听见,姑娘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在耳语,但旁边的几个姑娘还是都察觉出了情况,但是不敢说话,只是都看着她们俩。 第55章 一刀 “怎么也要试一试,如果现在不走,等他们把我们卖掉,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分开了,就更跑不掉了。”景若曦斩钉截铁道:“你们知道被卖了会怎么样?”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上话来。 虽然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显然也没有太准确的概念,毕竟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平日里也不会接触到这些。 景若曦道:“他们转挑年轻好看的女孩子,多半是卖去青楼,让你去接客,一天接上十七八个,直到你一身病年纪大了,再把你丢出去,死在路边上。” 景若曦也不想吓唬人,所以这已经将话说的非常婉转了,根本就没有说出惨状的冰山一角,但就这样还是把姑娘们吓的不轻,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那,那怎么办?”之前抱住景若曦的慌道:“我们能怎么办。” “别慌。”景若曦用力搂了搂那姑娘让她冷静下来,自己也捏了捏拳头,感觉力气慢慢的恢复了。 景若曦是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但是在普通人里力气可不小,毕竟是天天拿着菜刀剁鸭子的,这手腕上的力量别说姑娘,一般的男人也不是对手。 “我有办法。”景若曦道:“你装肚子痛,大家一起演一场戏,把人骗下来,他对我们不会提防,我从背后可以制住他。” 景若曦伸手摸在怀里,在众人的惊恐中,亮出一截刀刃。 这是她的习惯,无论在这里,都要随身带一把刀。寒锋刺骨,却能让她无比的安心。 一见这刀,有姑娘被吓了一跳,立刻捂住了嘴:“你,你要杀了他……” “不用,只要让他没有反抗能力我们就跑。”景若曦安抚道:“而且不用你们动手,我家是杀猪的,我敢,我来。你们只要把他骗下来,让我有机会在他背后就行。” 景若曦眼神坚毅,手半点也不抖,倒是很好的安抚了姑娘们惊慌的心。毕竟刀都拿出来了,给人的感觉就是杀人,可是杀人,这是个想起来都叫人害怕的事情。 就算是明知道对方是坏人,也不是人人都能下的了手。或者说,大部分人是下不了手的,至于这些姑娘,别说对人下手,就算是对着小动物,也下不了手。 但今天不狠心也得狠心,景若曦的眼神一个个从她们脸上看过去:“能不能做到?” “可万一要是我们没成功……” “那也不会怎么样。”景若曦实话实说:“顶多被骂几句,你们想想,他是要把我们卖钱的。要是打伤了打死了,岂不是就要自己赔钱。” 就在姑娘们的犹豫中,没想到是开始她抱着的那个看似最胆小的女孩子先开了口:“我可以。” 景若曦有些意外的看向她。 “我可以。”姑娘又坚定的道:“虽然我很害怕,但是,我见过一个被青楼里丢在乱葬岗的死人,大冬天的身上就盖了一块布,身上,身上都烂了……要是被卖掉,还不如死了痛快。” 这战前动员真是恰到好处,景若曦有点欣慰,众人很快都同意了,背水一战,不成功就成仁。 这是个多年无人的废弃林间小屋,很多林子里都有这样的屋子,是猎户冬天打猎留下的,后来猎户搬走,慢慢就荒废了,里面一阵潮湿发霉的味道,因此曲三坐在门外,并不担心里面的姑娘会跑。 正晒着太阳,曲三突然听见里面大喊大叫起来,不由的皱着眉头起了身。 “快来人啊,有人昏过去了。” 这一批可是已经收过钱的,万一出了事很麻烦,曲三连忙起身进了屋,居高临下的看着里面:“怎么回事?” “不知道,她昏过去了。”有人应着:“不知道是不是里面太闷了,求你快给她看看吧。” 几个姑娘围在一起,地上确实躺着个人,正是景若曦开始抱住的那个,叫做秦瑶。而景若曦似乎还是昏迷未完全清醒的样子,眼睛半睁半闭,无力的靠在墙边。 “怎么回事?”曲三没想太多,顺着梯子爬了下去,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摇了摇躺在地上的秦瑶:“我跟你说你可别装……死……” 一个死字堵在了喉咙里,只说出一个音,再也说不下去。 有姑娘实在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然后捂住了嘴。 就在曲三晃着秦瑶,其他人在一旁胡言乱语吸引他注意的时候,像是昏迷状态的景若曦便突然醒了,睁开眼睛刀便在袖子中,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正面硬碰硬是绝对不会有胜算的,所以她只有这一次机会,景若曦人未到刀先出了手,锋利的刀刃直直的刺进曲三颈侧,直没刀柄。 若是有半点心慈手软,这一刀可能能伤着曲三,但伤着没有用,就算是受了伤,只要不是一击得手让他彻底失去行动力,她们都只会更危险。 曲三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僵硬了,血顺着肩膀流下,然后轰然倒地,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抽搐了几下,想要反手将肩上的刀拽出来,但是胳膊不受使唤。 景若曦显然对自己这一刀很自信,根本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而是飞快的将秦瑶扶起来,对众人道:“姑娘们,赶紧走。” 秦瑶哆哆嗦嗦的,扶着景若曦的手臂:“他,他会死吗?” “不会的。”景若曦毫无压力信口开河:“我们赶紧走,别管他了。” 谁也不知道他的同伙是谁,什么时候会来。 这里最早被抓来的姑娘已经被关了两天,两天的暗无天日,让大家对光明无比渴望,虽然害怕但是确实管不了太多,一个个赶忙的爬上了梯子往外爬。 “来,你先上。”景若曦扶着都有些走不稳的秦瑶:“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秦瑶胡乱摆摆手,扶住了梯子:“我有点怕高。” 这算什么高,跳下来摔不死的高度,景若曦心里好笑,当然面上半点不能表示,今天这事情对这几个姑娘真是一辈子的噩梦了,她们已经很勇敢了,毕竟不是谁都经历过她的遭遇的,不能一视同仁。 第56章 长话短说 秦瑶虽然有点抖,但也很快就爬了出去,然后一边站直身体,一边道:“你快上来。” “好。”景若曦应了一声,也扶着梯子往上爬。 但就在秦瑶站直身体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边上的竖起来的木板,啪的一声,木板倒了下去,将洞口盖住了。 地窖里,瞬间一片漆黑,黑暗中,还有曲三的咒骂声。 景若曦在陷入黑暗的短暂的一瞬,霎时收回了往上爬的动作,发出一声尖叫,从梯子上晃了一下,连人带梯子的摔了下去,她一把把梯子掀开跑到了角落蹲着,随后抱住了头。 “啊呀。”秦瑶也愣了下,连忙去搬开盖子:“若曦,若曦你别怕,我不小心碰到木板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木板抬起来搬到一边,秦瑶蹲在洞口喊道:“若曦,若曦你快上来。” 底下虽然黑,但是木板搬开之后,底下便亮了一些,隐约能看见了,可是景若曦却蹲在最远的角落里,那里依然黑暗,无论上面的人怎么喊,她也一动不动。 梯子刚才被景若曦不小心碰到了,上面下不来,姑娘们也不敢往下跳,一个个只能在洞口喊着她的名字。 但景若曦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片黑暗,也听不见声音。 在外面喊了几声的姑娘们一见这情形都急了,不知谁道:“我们去找人帮忙吧。” “对对。”立刻就有人附和:“去找人帮忙。” “不行,这走了一会儿该找不回来了。”秦瑶道:“她肯定是害怕了……” 说着一抬头,却见其他几人已经有些耐不住了。 “我下去接她。”秦瑶道。 “你怎么下去?”众人都有点怕。 “我跳下去。”秦瑶虽然看似柔弱,这会儿倒是表现的很义气:“就这么高而已,摔不死的。” 这高度确实是不可能摔死,但是对姑娘家来说也是很高了,而且下面昏暗的很,还有一个没死的男人躺着,姑娘们被困了几日都是又惊又怕,听她说要跳下去,都十分害怕。 “那,那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有人终于忍不住了,说完之后便往外跑去,其他两人顿了顿,也胡乱应了两声,往外跑去。 秦瑶哎了两声,却怎么喊得住她们,转眼间,几个姑娘都已经到了外面。 秦瑶咬了咬牙,对着地下室喊:“若曦,你别怕啊,我下来了。” 她闭了闭眼,拎起裙角,狠狠心便跳了下去。 幸亏景若曦那一刀够狠,虽然曲三还没死,但是也动不了,血顺着他脖子流了一地,不好说还能活多久,当然也没人关心。 秦瑶只觉得身上一痛,总算是落到了实地,赶忙睁开眼,爬起来向景若曦走去。 “若曦,若曦。”秦瑶在黑暗中抱住景若曦:“你没事吧。” “我没事。”景若曦摇了摇头,慢慢仰起脸来:“你怎么又下来了。” “我来接你,你是不是怕黑。”秦瑶竟然是冰雪聪明的,“走,我扶你上去。” 景若曦伸手扶了秦瑶一下,奈何身上发软一时站不起来。而秦瑶虽然站了起来,脸上却有些痛苦,刚才下来的时候怕是扭伤了脚腕。 “你先走吧。”景若曦果断道:“别管我了,我休息一下自己走。” “那不行。”秦瑶坚决的道:“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的,我扶着你,我们慢慢走。” 这瘦瘦小小的姑娘,倒是很讲义气,景若曦听着外面没有声音便知道其他人已经跑了,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群怕极了的姑娘,刚才能配合她已经让她很欣慰了。 “你等下。”秦瑶道:“我先把梯子架起来。” 景若曦点了点头,秦瑶便先放开她,转身去架梯子。那梯子是以前猎人做的,最原始粗糙的木头简单扎起来的,十分笨重,秦瑶力气不大,搬了两次竟然都没搬起来。 景若曦身上还有些发软,但是也不能让自己就这么被困在里面,看着秦瑶一个人根本搬不动梯子,慢慢扶着墙要站起来,但是刚一动,便觉得小腿上一阵剧痛,整个人站不稳的往前扑去。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从上面落了下来,景若曦一头扑进了他怀里。 “是我,是我。”来人的脸虽然看不清,但是声音却很清楚,正是骆易城的声音。 如果来的是叶长安,景若曦兴许还能马上放松下来,但是骆易城却不一样。虽然他不在重点怀疑范围内,却也未必就是无辜的。 “骆公子。”景若曦定了定神,“你怎么来了。” “先别说这个,我带你出去。” 骆易城看着景若曦似乎是站不稳的样子,“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刚才被砸了一下。”景若曦刚说了一句,没防备的被骆易城一把横抱了起来。 突然失重,景若曦自然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干什么?” “带你出去。”骆易城理所当然道:“你这样能爬高上低吗?” 景若曦伸手在腿上抹了下,有些肿,虽然没伤着骨头怕是也不轻,估计是不能走,但她还是道:“你先送她出去。” “小传。”骆易城喊了一声:“下来。” 上面哎了一声,又蹦下来一个人。 “把梯子架起来,扶这位姑娘出去。”骆易城吩咐了一句手下,便先带着景若曦出去了。 外面阳光太晃眼,让她不由的遮住了眼睛,但是也慢慢的恢复了镇定。 上来之后,放下景若曦来,骆易城道:“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 “到底出什么事了。”景若曦坚决道:“说清楚,骆公子,我是相信你的,若是不愿意帮忙你尽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一言难尽。” “那就长话短说。” 骆易城和景若曦对看一眼,见她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只好快速道:“我是想把你送走的,路上车队出了内贼,现在还没查清楚。不过叶长安的人追上来了,我是见到他们出城才觉得不对劲的,现在我们必须在他们找来之前离开。” 第57章 我会负责 长话短说大概就是这样,除了结果说明白了之外,其他什么都没说明白。 但骆易城已经不打算再说了,转头看了一眼,小传已经将秦瑶从地窖里带出来了。 骆易城皱了下眉:“她们都看见你了。” “当然看见了,那能看不见么?”景若曦动了下:“你先放我下来。” “你行么?”骆易城有点犹豫。 “可以。”景若曦怎么也不愿意让骆易城抱着,便扶着他的肩小心翼翼的用伤腿碰了碰地,只是刚碰到一些,便是一阵钻心的痛。 景若曦嘶了一声,自然的就将腿缩了回来,被骆易城一把架住胳膊。 “别逞强了。”骆易城道:“小传,你带人把这几位姑娘送到衙门去,她受伤了,我带她去找大夫。” “好的,少爷。”小传道:“那官府要是问起来?” “照实说就行了。”骆易城坦荡荡道:“然后商队正常出发,不必等我。” 小传应着,骆易城扶着景若曦往前走,前面有几匹马。小传也对秦瑶道:“姑娘,咱们也走吧。” 秦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至少骆易城是景若曦认识的,并非人贩子,她们也会被送去官府报案,总算是这几日的噩梦结束,捡了一条命回来,松了口气。 “景姑娘。”秦瑶突然道:“等一下。” “嗯?”景若曦脚步顿了顿:“怎么了?” “谢谢你。”秦瑶道:“今天要不是你,我们肯定逃不出去的。” “别客气,我也是救自己。”景若曦笑了笑:“而且你出去后又回来救我,你也很棒。” 别的不说,在其他人都跑了的时候,秦瑶义无反顾的又跳了下去,不抛弃不放弃,这就让景若曦觉得今天的事情做的值得。这个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其实是个很讲义气的姑娘。 秦瑶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多问一句话,转头跟着小传走了。 骆易城将景若曦扶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去,扬鞭纵马往反方向去了。 景若曦在马上虽然沉默着,但是心里各种念头翻滚,他们的计划里虽然有各种意外突发状况,但确实没料到事情会进展成这个莫名其妙的样子,而且现在是骑虎难下。 叶长安那边现在肯定在非常紧张的找她,但是她这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和骆易城关系更近了一步,肯定不能暴露,只能继续装下去。 深入虎穴的事情景若曦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而且虽然认定骆易城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但追溯源头,又觉得他即使是凶手也是情有可原,未必就是真正凶残的性格,两人同行的这种难得机会,更容易说话。 马跑了一阵子,景若曦忍不住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先去找个大夫,你这腿伤的不轻。”骆易城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然后找个地方给你休息,等你的伤好了,送你回老家。” 这老家是万万也不能回的,那个什么什么的地方,景若曦也仅仅是听过一个名字罢了,别说不知道在哪里,也根本没有老宅乡亲,是必穿帮无疑的。 好在这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养好,景若曦也不着急,只道:“那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 “官府找上你怎么办?”景若曦坦率道:“官府肯定是来找我的,发现你带我跑了,一定会找你麻烦的。我是跑了一了百了,骆家在京城是跑不掉的,我不能连累你……” 景若曦顿了顿:“要不,你把我送回去吧。” “官府找到我又能如何?”骆易城半点没有犹豫:“我不过是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一群被人牙子拐卖关在地下室的姑娘,然后见义勇为的救了她们。然后其中有一个因为受了伤,所以我带她去找大夫,等伤好了,姑娘要回家,就自己离开了。” 听起来好像漏洞百出,不合情不合理,但是仔细追究下来,却又没有什么毛病。至少这事情如果真的是敌我两方,一直到她离开骆易城回到京城,叶长安只能怀疑这个被送走的是凶手,但却没有证据。 骆易城虽然不是官府的人,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和普通的贫民百姓还是不一样的,也不可能轻易就将人抓去严刑逼供,更何况叶长安那性格,料想也不屑用严刑逼供这种做法。 景若曦点了点头:“但总是有风险,你我素不相识,骆公子何必为我冒险。” “本来我是不会对你这么尽心尽力的。”骆易城淡淡道:“但是你是在我的商队里出的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你一个姑娘家,若不帮人帮到底,最后反倒是成了我害了你。” 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越大的事情理由越大,骆易城要是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习惯,京城里一定已经传遍了大善人的美名,可是没有,显然他并不习惯性的助人为乐,那么这一次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由己及人,曾经的感触么? 在马蹄飞奔中,中午时分,到了一个小镇,这镇子骆易城显然是常来的,对镇上的设施非常熟悉,进了镇子便直奔医馆而去,将马拴在门口,扶着坚决不让抱,一瘸一拐的景若曦进了门。 “廖大夫。”大厅无人,里面空荡荡的,骆易城喊了几句,这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袭书生长袍。 “骆少爷?”男子认识骆易城,看着他扶着景若曦的样子便知道是病人:“这是怎么了?” “腿被砸了一下。”骆易城道:“麻烦你给看看。” “好好。”廖大夫连忙搬了个软塌过来,让骆易城扶着景若曦坐下:“把腿抬起来,能动么?” “可以。”景若曦龇牙咧嘴的将腿抬上去:“应该没伤到骨肉,只是砸了一下。” “好,我看看。”廖大夫应着。 “廖大夫。”站在一旁的骆易城道:“你给她看着,我出去一趟。” 景若曦抬头看他一眼:“你去哪儿。” 说不定带她出来只是顺路,骆易城这一趟,另有目的…… 第58章 沉没成本 “我去办点事。”骆易城道:“很快就回来,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跑了的。” 景若曦摆了摆手,骆易城真是想太多了,他要丢下自己跑早跑了,哪里需要找什么理由。 骆易城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大夫给景若曦的处理了伤口,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有些肿,碾碎了一些黏糊糊的药膏敷了伤口,包扎了起来。 “姑娘不用担心。”大夫道:“确实没有伤到骨头,只要休息几日就好了。” “好,谢谢大夫。”景若曦将衣服整理好,随口道:“大夫,您和骆公子认识啊。” “认识呀。”廖大夫随口道:“骆公子以前来过两回,他好像是做生意的吧,生意做的还挺大的。” “是呀。”景若曦道:“是做生意的,不过我还以为他只是在京城里人脉广,没想到出了京城,也有熟人。” “嗨。”廖大夫笑道:“姑娘不是京城人?” “不是。” “难怪了。”廖大夫道:“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咱们这个镇子叫兴武镇,是京城出来往北的第一站,甭管从京城里出来的商队还是旅客,大部分都要在我们这里歇夜的。骆公子以前也是跟着跑商队的,来过咱这,不是很正常吗?” “哦,原来是这样。”景若曦恍然:“那您跟骆公子熟么,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一个年轻姑娘打听一个年轻男子的消息,不用多说,旁人自然也会往理所当然的方向想。所以廖大夫不但没有怀疑,反倒是露出了微笑。 “我觉得骆公子是个不错的人。”廖大夫道:“虽然平时冷清了点,也不爱跟人接触,但是没听说仗着有钱胡作非为,说话其实也挺客气。嗯,是个好男人,有钱有长相,是个好夫婿人选。” 景若曦勉为其难的脸红了一下。 无奈廖大夫接着道:“不过其他我也就不太清楚了,我和骆公子也不熟。” 景若曦正在遗憾中,骆易城回来了,脚步匆匆的,进门便道:“廖大夫,怎么样?” 廖大夫连忙将景若曦的伤势说了下,骆易城松了口气,付了钱:“没事就好,景姑娘,我们走吧。” “哦,走吧。”景若曦看着骆易城的脸色有些不对:“怎么了,你没事吧。” 骆易城不说话,只是将景若曦扶了出去,门口他雇了两个人抬了一个滑竿,显然是给不方便走路的景若曦。 扶着景若曦坐好,骆易城道:“这两个轿夫我雇了一个月,还给你找了客栈,让客栈安排了一个丫头伺候。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要吃什么喝什么直接吩咐客栈,我都已经付过钱了,你安心修养就行。” 景若曦感觉怪怪的,这简直像是在安排后事,当然说安排后事有些过了,这好像是骆易城在给她安排,安排好了立刻就要走一样。 进了客栈,因为照顾她的伤势不方便爬高上低,骆易城直接租了一个院子,里面好几间客房,已经有两个丫头候在里面。 看着恭恭敬敬的丫头,景若曦不由的在心中感叹了一声,有钱真好啊,这真是无论上下五千年,不变的真理。等自己拿了叶长安的钱去做生意以后,不知道能不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让丫头留在外面,骆易城进了房间关上门。 景若曦道:“骆公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是的。”骆易城道:“你伤了腿,这事情我是要负责任的,本来我也该在这里陪你几天。但是我有事要急着回京城。” 景若曦有些犹豫,若是其他时候,她自然不需要人陪。但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骆易城,骆易城要是跑了,那她不是白受这伤了。 骆易城心里有事,没看出景若曦犹豫,接着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和一个荷包来:“这个客栈老板我认识,你在这里衣食住行都不必担心,钱他会和我算。伤好之后,这些钱也够你去任何地方了,离开京城,他们不会找到你的。” 这些钱何止是够她去任何地方,如果省着点,简直够她下半辈子了。 景若曦突然有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如果只是为了钱,她为什么还要再查这个案子,再跟着叶长安出生入死,直接拿着走不就行了。虽然这事情到现在发展的叫人意外,可却好像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 见景若曦发呆,骆易城叹了口气:“你被人下了药,这会儿身体应该还不舒服,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景若曦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你现在就走?” “我一会儿就走。”骆易城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骆易城便去开门,景若曦一急之下站了起来:“等一下……嘶……” “你坐下别乱动。”骆易城按着景若曦的肩膀让他坐下:“还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还要给我这么多钱?”景若曦按着桌上的银票,正色道:“我娘说,受人恩惠不要紧,但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骆易城,你没道理对我这么好,别说你喜欢上我了。” 这话真是足够厚脸皮,骆易城一时间竟然忍不住笑了:“景姑娘你多心了,我对你并没有非分之想。” “那是为什么。”景若曦坚定道:“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理由,要不然的话, 你就把我交出去吧。” 房间里很安静,景若曦面无表情却绝不妥协的看着骆易城。她相信在先前绝对不会说什么的骆易城,现在的心境是不一样的,因为他在自己这件事情上的投入已经不一样了。 人们在决定是否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仅是看这件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而且也看过去是不是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有过投入,这是所谓沉没成本。 之前的骆易城,可能不会拦住决然离去的自己,因为毕竟只是萍水相逢,可有可无。但现在不一样,自己在他的队伍中变成这样,他花了更多心思和时间,结局就变得更加重要。 第59章 说谎的孩子没糖吃 骆易城和景若曦对视半响,看见她眼里的决不妥协,终于道:“罢了,其实这也不是秘密,只是我有个妹妹,她有点像你,我看着你就想到了她,所以有些于心不忍罢了。” 骆易城终于提到了自己的妹妹,景若曦立刻眼前一亮:“你还有妹妹啊,你妹妹是嫁人了么,那天你院子里的丫头,说府里没有女眷了。” “是的,她嫁人了。”骆易城眼中闪现过一点迟疑,不过转瞬即逝:“行了,这下你放心了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景若曦再没有什么留他的理由,若是说的多了会引起他的怀疑,就算不怀疑她故意接近,也会怀疑她另有目的,比如是不是对他有好感想要套近乎什么的。 如果是一般男人,这还可以说是不要了,但是作为骆易城,有钱有长相,家中又没有难缠的长辈,就算只是个商人,京城里肯定也有无数女子心仪,想要嫁到骆府。她一个外地人,无亲无故,自然也是最好的归宿。 一直到骆易城离开景若曦都没再出声,只是慢慢地挪到了床边,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骆易城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也听叶长安说了,这个妹妹已经意外去世,可为什么骆易城要说她嫁人了,而且是用不太确定的语气。 夜深之后,院子里屋子一间间的暗了下去,只有景若曦的房里不变的亮着灯。 突然,一个人影走到门口,三长两短的敲了一下门。 景若曦躺在床上不便起身,便道:“进来吧。” 门没有锁,打开后,外面走进一个黑衣男子,却是燕名。 “来了?”景若曦一点都不意外,两手撑着坐了起来:“自己坐,我不方便,就不起来了。” 燕名走到床边:“腿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就是砸了一下有点肿,休息几天就好了。”景若曦不太在意,但随后又道:“对了,你们有工伤补贴么?” “什么什么贴?” “工伤啊。”景若曦指指自己的腿:“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自己去问你家大人。对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燕名从桌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也不去理会工伤不工伤的事情,从怀里摸出一个文件袋来:“这个是给你的。” “什么东西。”景若曦正要看,燕名道:“等下看,我先跟你说下现在的情况。” “你说。”景若曦说着看了看窗外:“这院子里还有两个丫头,不知道都睡了没,你也躲着点别叫人看见了。” “放心吧,我给她们房里点了香,睡得熟着呢。”燕名道:“确定骆易城也回京了,不会有人看见的。” “行,那你说,不是说好了有人一路跟着保护我的吗?怎么回事?”景若曦颇为不满:“要不是命大,我就被卖了。” “意外意外,真是意外。”燕名十分抱歉:“从商队出来,我们都是一路派人跟着的,而且是两人同行。没料到跟出来一阵子之后,商队分成了四队……” “我们又不知道你到底在哪里,所以只好一个人继续跟,另一个人回城求助,少爷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了几队人马出去,按着他们商队留下的痕迹往前找,好容易才给我们找到。” 景若曦没说话。 燕名划重点:“少爷得到消息后,急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也是少爷亲自带队出城的,一直到确认了你平安无事的消息,他这才回了京城。” “算他有点良心,没白给他卖命。”景若曦点了点头:“查清楚这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了么?” “骆易城的商队里,有两个人和人贩子勾搭上了,就是快被你弄死的那个。”燕名道:“正好看见了你,所以想着把你卖了,水灵灵的大姑娘,能卖个好价钱。” “那为什么商队出门会分成几队?意外?” “这个是我们疏忽了。”燕名道:“原来这个商队不是远途,一起出门,本就是要去不同的地方,最后就闹成这样了……” 景若曦沉沉的道:“商队里的那两个人贩子,他们是自己招认的么?” “是被人指认出来的。”燕名道:“跟你一起被抓的几个姑娘,有人认识他们。其中有两个是在京城被骗的,非常肯定的认出来就是被这两个人骗的。然后他们见抵赖不掉,就承认了。我觉得他们没有说谎,被你打伤的叫曲三,专门负责把姑娘往外运,这是一个团伙。” “既然是团伙,那上面一定还有人。”景若曦道:“还查到其他人没有?” “暂时没有。”燕名道:“他们的上面应该就是曲三,他们对曲三很恭敬,像是小弟对老大的样子。但你放心,少爷还会继续查下去的,那些被拐走的姑娘也要解救,已经从朝廷要了人手专门负责这个事情。” 似乎还是有些不对,但是这只是个意外的事情,景若曦也没多想,点了点头:“还有什么消息?” “暂时没有新的消息了。”燕名道:“不过骆易城急匆匆赶回去了,倒是挺让人新奇的。” “自然是那张告示,所以他心里着急要赶回去。”景若曦道:“不过经过这两天相处,我倒也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哦?”燕名挑了挑眉:“英俊多金,温柔体贴是么,这我也看出来了。看骆易城给你安排的确实周到,想不叫人觉得他是个好人都不行。” 景若曦皱了下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燕名讪笑一下:“开个玩笑。” 景若曦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燕名心里有些不安:“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别介意,都是同僚,我一时嘴快,玩笑开惯了。” “燕名,咱们认识不超过三天吧,说过的话,不会超过五十句。”景若曦坐直了身体:“不得体的话,熟人之间才叫玩笑,不熟的那叫嘲笑。” 景若曦这话也太坦率了一些,燕名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了,他确实是一时嘴快,但也确实没料到景若曦竟然这么不客气的撕开脸皮。 这就太难看了一些。 “我这话其实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大家听的,不过正好有这么个机会罢了。”景若曦这一句也不知道算不算安抚。 “我既然答应了叶大人替他做事,不管为钱也好为正义也好,就会遵守诺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道理,不然低头不见抬头见,日日都要想着如何去圆一个接一个的谎,不累么?” “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一个接着一个的谎了?”燕名越发感觉不对劲,挪动了一下,想着今晚好像不能再聊了,若是不走的话,似乎要出事了。 景若曦突然盯着燕名的眼睛:“那你别心虚,我问你几个问题。” “我心虚什么?”燕名强作镇定:“你问。” “燕心喜欢什么颜色?” 燕名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问?” “回答我就是了。”景若曦道:“你们是兄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别告诉我因为公事忙,所以对这个妹妹丝毫也不了解。你可是跟我说,你们兄妹感情十分深厚的。” “自然了解。”燕名感觉神经绷紧了:“她喜欢红色。” “她左手手指上有一道明显的伤,怎么造成的?” 这两个问题一点关系都没有,燕名又愣了下,然后很快道:“是劈柴的时候不小心被柴刀刮得。” “什么时候。” “这我也不太记得了。”燕名又想了想:“去年吧,景姑娘,你这问题问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确实记不清楚,就算是说错了,那也不是骗你啊。” 景若曦笑了笑:“你真的并不是骗我?” 这笑让燕名有点毛骨悚然,但无论如何是要撑住的:“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为什么要骗你?” “但你确实说谎了。”景若曦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然后还感叹了一句:“幸亏你们只是侍卫工作为主,能打就行。坦白说,如果叶大人带着你们这样一帮人,和我一起破案的话,我觉得压力很大。你们既不知道该如何识别别人的谎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谎不会被发现,简直……” 景若曦已经很口下留情了,这就是一群拖后腿的。 燕名自然不服气,张了张嘴,但是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景若曦之前在青山寺的时候便是和他一起,观察入微判断准确,确实叫他刮目相看,言语中,她有时也会有些莫名优越感存在,好像看那几个高僧像是看傻子一般。 可一旦这傻子变成自己,就不能忍了。 奈何景若曦只是受伤的还躺着养病的姑娘,又是叶长安重点放长线养着的鱼。 所以他只能忍下这口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若曦,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坦白说吧,我是武夫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肠子,你说的那么含蓄,我也听不懂啊。” 第60章 一个包子引发的蠢案 “那我就直说了。”景若曦说直说,就直的可怕:“你和燕心根本不是兄妹,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我估计也是一个同僚。你们不是有十二个人么,这十二个人我没见全过,按正常考虑,有那么一个女性也是合理的,有时候好办事。” 燕名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他的内心,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显然景若曦说对了。 “我没说错吧。”景若曦道:“不过我不太明白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监视我?监视就算了,还是轮班的,一个走一个替上,有必要么?有什么要问我的直接问就好了……” “没有人要监视你。”燕名差点咬舌头:“不过你说燕心不是我妹妹,你有什么证据?” “很多。”景若曦道:“比如我刚才问你,燕心喜欢什么颜色,你说红色,这是真话。但我问你她手上的伤怎么来的,你说砍柴,这是假话。后面一句,那伤是什么时候造成的,应该又是真话……” 燕名只听的脸色苍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想问为什么是么?”景若曦笑了笑,指了指脑袋:“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里面各部分分工不同。左边用来想象,右边用来回忆,如果你一口气报出答案我可能观察不了,但是你有迟疑,所以我问你一个问题的时候,你往右看,代表你在忆往昔。往左看,代表你在编答案。” 燕名目瞪口呆,半响道:“哪有这种事情。” 景若曦没办法向一个古代人解释更多,她是个现代法医,工作之外,她曾用大量的时间研究学习过和犯罪心理有关的相关专业,比如微表情,侧写,这些虽然都不是必然,但却都可以给她的推断提供佐证。 “当然这并不是百分百准确的,还有很多。”景若曦道:“说真话和说假话的心情是不一样的,而我们的心情可以通过面部细微的表情,手上腿上身体上的微小动作表现出来,只是一般人不会注意罢了。” 燕名心里莫名升上种恐惧感:“你这么了解谎言。那你若是想说谎骗人,别人岂不是完全看不出来。” “对。”景若曦也不遮掩:“基本上看不出来吧,至少你是绝对看不出来的。要不然我也不敢接近骆易城,我还不想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想死?” “不,你为什么要把说谎这件事情研究的这么透彻。”燕名俯身靠过去一些:“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没有秘密。”景若曦坦然道:“当然你也应该知道我失忆了,之前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我不敢说我以前有没有秘密。” “失忆?”燕名扯了扯嘴角:“失忆是你自己说的,可你又说,哪怕你说谎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所以你何必要问?”景若曦叹了口气:“我说假话,你看不出。我说真话,你不相信。你若只想得到你要的答案,那何必问我,自问自答不就行了。” 景若曦这话似乎无理,却又无可反驳,燕明瞪着眼睛满脸不爽,却又无言以对。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只负责替叶大人查案子,至于要查我什么,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不管。”景若曦道:“现在我们说回骆易城。” “骆易城先不急。”燕名道:“你先看看我带给你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景若曦拆着文件夹,一边嘟囔:“一会儿让我先说,一会儿让我先看。我太难了……” “是骆家之前死人的情况。”燕名正色道。 “不是说丢了找不到?”景若曦狐疑的打开,只见第一页上面写着一个名字,罗建章。 “这是骆易城的父亲。”燕名道:“因为他们报到官府都是自然死亡,并非谋杀,所以存放的位置不一样,之前以为丢了,后来想起来了,才去另一个档案室里找的,便找到了。少爷让我带来给你看看,是不是对这案子有帮助。” “应该会有帮助的。”景若曦对这个很感兴趣,在这之前她对骆家和骆易城简直是一无所知的,这放在以前简直不可思议,是怎么也要把前情后果查个清楚的。 但是景若曦又翻了几页:“我可能要看上一阵子,你不必在这等我。” 没等燕名回答,景若曦头也不抬的又道:“放心吧,我不跑,也跑不了。” 燕名有点尴尬,也不知为什么景若曦能在把背后那点事情都说出来的情况下,又这么自然的不当一回事。 “我没有看着你。”燕名道:“不过今晚我不走,我明天早上再来吧,你先看着,我不在这里打扰你。” 孤男寡女的,虽然说坦荡荡也没人看见,总归是不好。 景若曦嗯了一声,看着燕名要出去,突然抬头道:“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你知道我第一次对燕心的怀疑,是为什么么?” “为什么?” “包子。” “包子?”燕名不明白。 “那天早上燕心蒸的包子。”景若曦道:“你们就没考虑过我也是在京城住了一年的人?而每家早点店的包子油条味道各有不同。柳后街南大门胡同进去第四家大嘴包子店,我喜欢土豆牛肉馅的。” 燕名愣住,半响一拍脑袋,神色颇为懊恼。 燕心哪里会蒸什么包子,但因为大家商议说,温柔可人会操持家务的姑娘看起来柔弱没有攻击性,能够最大程度的让景若曦放松警惕,所以她临阵抱佛脚,一大早去买了一笼包子来,就为了给景若曦留下一个良好无害的形象。 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成了景若曦最开始怀疑的对象。从外面买包子冒充自己做的,景若曦咬了一口以后只觉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毛病,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名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事情你装作不知道不好吗,这样可以冷眼旁观,看我们还想做什么。” “没必要。”景若曦挥了挥手:“我觉得叶大人一身正气,我又没做坏事,何必提防。” 第61章 自首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燕名一直跟着叶长安,虽然有时难免有些心高气傲,但是自问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君子坦荡荡也不过如此。 但此时站在景若曦面前,突然有点心虚惭愧的感觉。 别说景若曦未必一定是他们要找的人,就算她真的是吧,她现在也可能真的失忆了,完全想不起过去所做所为,那么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就是无辜的,活在他们的猜疑监视下,但依然坦荡。 “还有事么?”景若曦道:“没事的话,我想安静的看一看这些资料。” “没事了。”燕名忙道:“那我出去了,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你也别睡太晚,还伤着呢,早些休息。” 这态度太好,语气比刚才温和多了,景若曦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应了一声,再没有从卷宗上抬起头来。 景若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当然本来她房里的灯火也是一夜不灭的,只是这一夜她也没睡,一页纸一页纸的看过去,又翻回来,等到终于有些眉目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文件夹丢在一旁,景若曦这才闭了眼睛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不过这次她没睡多久,门便被敲响了。 很有礼貌的敲门,敲三声,停了停,又敲了三声。 景若曦刚睡着没多久,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虽然听见了声音但是没清醒过来,翻个身又睡了。 燕名敲了几声之后,等了等也没等到景若曦的回答,又敲了几下,喊了几声,无奈,只好推门进去。 景若曦因为腿受伤了,所以门不能从里面锁。要不然的话一旦有人要进来她也没办法下来开门,就会很麻烦。 燕名进了门便看见景若曦躺在床上应该是没醒,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她确实睡的正香,文件夹就在手旁,看样子应该是至少看了大半夜,才刚睡着。 燕名犹豫了一下,却没喊她,先转身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回来,才道:“小景,你醒醒,小景。” 没办法,燕名还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景若曦这会看起来也就是个文弱的小姑娘,少了平日里的那股子冷清冷意。 景若曦终于如愿被摇醒了,眼睛眯着一条缝不愿意睁开:“你这么早就要走……” “不早了,是你睡得迟。”燕名道:“京城里来了消息,让我们回去。” “我们?”景若曦晃了晃脑袋:“你说我?” “是,让你也一起。”燕名道:“怎么样,昨晚上的卷宗看出什么了么?” “嗯……”景若曦含糊一声:“等我睡醒跟你说,我现在脑子不清醒,说不清楚。” “路上睡吧。”燕名倒是也不着急:“等你睡醒,回去再跟少爷说也不迟。” “行。”景若曦很好说话,虽然睁不开眼,还是坐了起来。 “你别动。”燕名叮嘱一声,出门叫两个丫头进来,伺候着景若曦梳洗了,扶了出去。 门口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丫头将景若曦扶上马车,虽然客栈老板有点懵,但燕名一看就不好惹,而且景若曦也是和这人认识的,总不能管着人家的自由,也就没多说什么。 骑马需要大半天路程,马车自然要慢一些,又怕颠簸中加重了景若曦的伤势,他们一直走了快一天,天快黑的时候,才进京城。 景若曦睡到下午也就醒了,但是看着燕名在前面骑马,想想也就懒得喊他,这事情跟他说也没用,还是直接回去跟叶长安讨论比较好。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想从叶长安手下里挑几个人培训一下,感觉这样她日后说话办事都会简单一点。 天色擦黑,马车进了京城,直接回了燕名的住所。 马车在院子门口停下,院子里亮着灯,燕名打开车门:“小景,到了,我扶你下来。” 景若曦挪到门口,扶着燕名的胳膊下了车,便看见燕心迎了出来,一脸的担心:“若曦,听说你受伤了……” “嗯,没有大碍。” 燕名小心翼翼看景若曦一眼,只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异样,心里不由佩服的很,也不由的相信了她的话,这人要是说谎,怕真没那么好看出来。 “晚饭还没吃吧。”燕心上前接替了燕名的位置,扶住景若曦:“我接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就准备好饭菜,还热乎着呢,快吃了饭再休息。” “好。”景若曦应着,进了门。 燕名跟在身后有些百感交集,也不知该不该提醒燕心一句。 因为是十二骑中唯一的女孩子,所以大家平日里对燕心都是照顾的,这姑娘身手了得却也脾气娇嗔霸道,还真没有如此吃过亏,单方面演戏,在景若曦眼里就像是个傻子吧。 景若曦似乎根本没考虑拆穿或者掩饰,坦然吃饭,不时回答燕心几个问题,吃完饭后看了看天色:“这个卷宗我再看一下,明天一早你让叶大人来一趟,我有点发现要跟他说。” “若曦,其实你不用看了。”燕名一边帮燕心收拾碗筷一边道。 “怎么了?” “已经找到凶手了。”燕名一句话惊到了景若曦。 “谁?”景若曦立刻道:“等等,你说的凶手,是什么凶手,那两具不知名女性骸骨的凶手么?” “是,是那两具女性骸骨的凶手,还有你昨晚看的卷宗里面,骆易城的父亲,继母,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兄长。”燕名道:“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并都出来了。” “凶手是谁?”要不是腿还伤着,景若曦就站起来了。 “还有谁,就是骆易城呗。”燕名道:“他不回家不死人,他一回家,跟他不和的一个个接着都死了,那凶手还能是谁,对吧。其实也不意外。” 燕名觉得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骆易城才奇怪了。确实有无巧不成书这句话,但再巧也不能那么巧吧,谁跟你有仇谁就出意外身亡,你是老天爷亲儿子么? 第62章 凶器 景若曦却并没有露出想象中的轻松欣喜来,只是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 “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燕名道:“昨晚上我不是也不在京城么,据传信的人说,好像是少爷一直派人盯着他,看见他从府里挖出了凶器,准备转移。就抓了个正着。” “是什么凶器?”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问那么仔细。”燕名道:“不过少爷都让你回来了,肯定这案子是有着落了。不然的话他不会打草惊蛇的。” “那你知道骆易城现在在哪里么?” “既然抓着了,那肯定在牢里啊。”燕名看着景若曦这样子有点不对劲,眉头一皱:“你不会……” “不会什么?”景若曦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没注意到燕名的神情,只是见他话没说完顺口问了一句。 “不会你觉得还有什么隐情吧?”燕名本想说不会是你对骆易城有好感所以偏向他吧,话到嘴边紧急转向,好在她也没有注意听。 景若曦点了点头:“除了凶器,还有什么别的证据?” “我真的不清楚。”燕名道:“明天你自己去问少爷吧。少爷是不会干屈打成招的事情的,肯定是有了确凿证据。” 景若曦其实一会儿都不想等,但现在天都黑了,她还行走不便,叶长安又不是以前的同事,确实也不能半夜把人家从被子里拽出来,那说不定会被叶府的家丁打的。 “行吧,那就等明天吧。”景若曦道:“明天一早你送我去衙门,我有些发现要跟叶大人说。” “好。”燕名又给收拾了一下,转身便出去了:“有事不方便就喊我,喊燕心也行。” 景若曦点了点头,半点也没对燕心这名字有什么表态。燕名忍不住道:“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景若曦一脸纯良。 “你既然知道了我和燕心不是兄妹,这事情我是不能瞒着的。” “嗯。”景若曦将桌上灯火又挑亮了些:“你说。” 燕名道:“燕心是个火爆脾气,如果她知道了,大概后面对你的态度不会太好。” “无妨。”景若曦又翻开卷宗,摊开在桌上:“我是给叶大人干活儿的,她什么态度与我无关。查案子这件事情,对的起顶头上司,对的起事实真相,就可以了。” 燕心一个姑娘家,可能在一堆男人里得到了更多偏爱,所以恃宠而骄。但这跟她没关系。 “你知道我是拿钱做事的。”半晌景若曦笑了一下:“我跟你们少爷有过约定,这一年里,我会尽心尽力的替他做事,他也要全力配合我,谁违约,谁负责。” 燕名愣了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有人对我冷嘲热讽,无故百般刁难,我是会随时撂挑子不干的。”景若曦看了眼门外,缝隙中似乎有个阴影:“叶大人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想来不会言而无信。” 到时候不做事还能拿违约金,想起就美滋滋啊。 燕心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倒也没有那么沉不住气冲进来,身子一闪,那抹黑影便消失了。 燕名面色沉沉的听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景若曦房里的烛火依然一夜不灭,也无人知道她何时休息。 第二日景若曦起了个早,便催着燕名带她去了衙门。 他们是和叶长安前后脚到的衙门,叶长安一见她吓了一跳:“你不在家养伤,一早跑来衙门干什么?” “只是小伤不碍事。”景若曦并不在意:“燕名说,找到骆易城犯案的证据了?” “对,他在转移凶器的时候,被抓了现行。”叶长安很自然的伸手扶住景若曦:“既然来了,我带你去看一下,凶器在证物房里。” 叶长安用手帕裹着一个十公分左右的铁器:“你看看。” “这是什么东西?”景若曦接过来:“小锄头?” “嗯,是个花锄。”叶长安道:“你仔细看,这个锄头上还有血。我让燕名带给你的卷宗你看了么,骆易城同父异母的弟弟骆西城,他是被花园里假山上没有固定好的石头落下来砸死的,死的时候身上有多处伤痕,头部有一处致命伤,当初仵作验尸的时候,便怀疑另有凶器,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后来只能判定为意外。” 景若曦这两天看了那卷宗无数遍,都快可以背下来了。自然记得叶长安说的事情。 “这花锄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骆家的一个废弃院子里。”叶长安道:“毕竟骆家太大,也不可能把所有地方都挖地三尺,所以当时找不到凶器不奇怪。” “那不在场证据呢?”景若曦准确翻开那一页:“当时第一个重点怀疑的人就是骆易城,上面说,在案件发生的时候,骆易城在自己的院子里,这又怎么说?” “因为可能有人给做了假证。”叶长安道:“作证的人是骆易城的妹妹骆希影,但是在之后不久,骆希影在一次踏青中出了事,从山崖上滚了下去,万丈高崖,尸骨无存。当时骆易城也不在场,就算大家都觉得怎么就那么巧,但是也不能硬把他当凶手。” “你的意思是,骆易城的妹妹因为害怕他,所以不得不做了假证?但即便如此,骆易城依然觉得死人才是最保险的,终究还是杀人灭口了?” 叶长安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证据,但这推断是合情合理的。” “是,看起来是合情合理的。”景若曦若有所思:“但证据还是不足,光凭一个从土里挖出来带血的锄头不能说明什么,就算是凶器,也顶多能证明骆西城是他杀的。他父母还有妹妹呢?” 叶长安沉默了一下:“燕名说,你觉得他不是坏人。” “我也没有证据,只是感觉。”景若曦敲了敲卷宗:“那他怎么说?昨晚上被抓现行之后,他怎么解释?” 第63章 审问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话音刚落,突然有个衙役冲了进来:“叶大人。” “怎么了?”叶长安有些不悦:“什么事情那么急?” 衙役大喘气道:“骆易城招了。” “什么?”叶长安一下子站了起来:“招了?” “是。”衙役道:“他说他想清楚了,决定把真相说出来,说之前骆家的人都是他杀的。” 叶长安抬腿就往外走,走了两步想起景若曦:“你要去看看么?” 景若曦当然要去,不过却道:“先别让他看见我,我要躲在暗处听,最好是有一个我能看见他,他看不见我的地方。” “你看见他他看不见你?”叶长安想了想:“这不太好办,你躲起来倒是可以。我让他们把隔壁牢房的床收拾一下,你在里面听着就行了。” 也只能如此了,现实条件就是如此,景若曦也不能吐糟什么,扶着叶长安就走了,觉得自己大概是唯一一个裹着被子,在一间牢房里听另一个牢房里的犯人袒露心声的人。 骆易城虽然有钱,但是在天牢中人人平等,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只是因为这案子还没落实,只是疑犯,所以并未枷锁囚身,现被关在牢房深处。 虽然换了一身白色囚服,可是骆易城依然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失一点身份,衙役搬了桌椅进去,他和叶长安对坐着,旁边还有个书记官拿着纸笔。 “听说你想通了,打算认罪?”叶长安正襟危坐:“怎么就突然想通了呢?” “也不知怎么了,想着想着,就想通了。”骆易城很平静:“大概这事情在我心里压了太久,我有些难受,不想再背负下去了。” “很从容啊。”叶长安道:“知道认罪之后,会怎么样么?”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骆易城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不想再聊下去:“大人,我可以开始说了么?” “开始吧。”叶长安示意旁边的书记官开始记录,自己也打开了之前的卷宗:“七年前,你回到骆家,三个月之后,骆家第一个受害人出现,是你父亲的续弦安悦,她溺死在骆家后院的水井中,当时调查的结果,是失足落水。” 骆易城冷笑了一声:“当然不是失足落水,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说详细点。” “既然你们调查过,就应该知道我有多恨这个女人,她抢走了我父亲,害死了我母亲,也恨不得我去死,那我让她去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叶长安敲了敲桌子:“说重点。” “很简单。”骆易城道:“当时父亲又纳了个妾,安悦担心失宠,对那个妾自然挑剔。我便写了一封信给她,告诉她看见那个妾与人私通,让她不要声张,给钱我给她证据。” “她一听自然很开心,按着我的话避着下人到了井边,我就等在那里。她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妇人,对一个在乡下摸爬滚打长大的十八岁的少年,自然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所以我很轻松就把她丢到井里去了。” “这事情我是早有预谋的,所以时间我选在中午,之前我去了一家酒楼,装作喝多了在酒楼包厢里小睡。那个酒楼小二就成了我的证人,他证明了我那天不在家,事实上,我去而复返,只是他不知道罢了。所以最终,安悦只能被认定是失足落水。” 书记官记录的飞快,骆易城清了清喉咙:“现在说下一个。” 就在这时候,一个衙役从外面走进来,低声在叶长安耳边说了几句话,叶长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等会儿。”叶长安道:“先把这个说清楚。” 骆易城奇怪道:“我说的还不清楚么?是我把安悦按进水里淹死的。” “再具体点。”叶长安看了一眼外面,“去给他倒杯水。” 外面衙役应着,立刻去倒了水来,放在桌上。 骆易城喝了口水,有些不耐烦:“叶大人,我都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你还要怎么具体?” “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死者来的时候你们的对话,你将她丢进井中,具体的行为。”叶长安道:“虽然已经过了几年了,但是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骆易城有些不解:“我都已经认罪了,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骆易城。”叶长安冷冷的看着他:“是我审案,还是你审案,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明白么?至于其他的,你没有资格问。” 说到细节,骆易城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记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他开始慢慢的回想,一句一句的说。 这一场漫长的审问,从早上到中午,吃了中饭,又从中午,到晚上,把每一个犯案过程都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之后,骆易城再好的耐心也耐不住了,言语中也烦躁了起来。 其实叶长安虽然一脸镇定,心里也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他觉得骆易城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都已经快会背了,但是隔壁的景若曦还在一遍又一遍的要求复述,简直不能更上心。 这让他都差点快要相信燕名的话了,景若曦喜欢上骆易城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姑娘,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一个温柔多金的男人,这个男人又从人贩子手里将她救了出来,妥善安排,细心呵护,动心也正常。 看着叶长安终于满意了,骆易城也松了口气,感觉招供简直比做案还要难,这叶长安其他方面的风评好坏暂且不论,在审案子这件事情上真是认真的叫人佩服。景若曦到底能不能逃过一劫,就要看自己的运气了。 终于送走了叶长安,牢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又重归寂静。 四条人命在身,就算是情有可原,最终结果也可以预料。最后的日子不会太遥远了。 隔壁的牢房里,似乎有犯人被提走了,一行脚步声越走越远,骆易城闭上了眼睛,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第64章 藏着一个人 回了书房,看着手下将卷宗放在桌上退了出去,关上门,叶长安终于不再顾忌形象,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可累死了,我这辈子都没坐那么长时间过。”叶长安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扭了扭腰:“若曦,你可是看出什么了,为什么要一遍一遍的问,我都快背下来了。” “当然要一遍一遍的问,要不然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景若曦在牢房里有一张床,躺累了坐一会儿,坐累了再躺一会儿,状态明显是比叶长安要好。 但是叶长安也很敏锐:“你这接二连三的盘问,是觉得他说谎了?他都招供了,你依然认为他不是凶手?” “对。”景若曦之前不会说这话,现在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觉得他不是凶手。” “理由呢?” “骆家的几个受害者,第一个,他父亲骆建章,死于惊马,马匹突然发疯,被踩断了肋骨。骆易城说,是他在马鞍上做了手脚,放了一颗钉子,坐时间长了钉子就会刺进马匹的身体,但其实那时候他并不是想杀死父亲,只是希望他出一些事情,受伤什么的,这样就可以让他没有精力管府里的事情,让他可以方便插手夺权。” “有什么问题?”叶长安不解:“合情合理。” “第二个,他继母安悦,被推进井里淹死的。” “第三个,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骆西城,被花锄砸死之后扛到假山边,装作用石头砸死。” “第四个,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骆希影,出去踏青的时候,被他从山上推了下去,尸骨无存。” “对。”叶长安看也不用看记录:“就这几个事情,反反复复听了快一天,我都会背了。但是我也没听出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他在说杀人动机的时候,情绪饱满理由充分。但在说杀人过程的时候,每一遍都有些许不同。”景若曦看着叶长安:“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叶长安真的想说明白,但身体却很诚实:“不明白,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对这些人的恨是真的,他非常想让他们死,当然这是正常的,他那种情况要是不恨他们就奇怪了吧,那也未免太假了,圣人也做不到那么宽容。” 叶长安道:“没错,所以他有杀人动机。” “是,他有杀人动机。”景若曦道:“但是他每一次对谋害过程的回忆都有不同,这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因为害怕,杀人的人总是心慌的,慌了就会记忆错乱胡言乱语,但是他看起来心理素质非常好非常冷静……” “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其实事情根本不是他做的,那些作案过程,他是听人说的或者干脆就是自己编的,那自然不能肯定,就会造成自相矛盾犹豫不决的说辞。” 景若曦一席话,让叶长安沉思起来,半响道:“还有呢?就凭这个就说他无辜,我觉得牵强了些。” “还有就是在这个地方……”景若曦指着卷宗道:“关于他弟弟骆西城死后怎么从花园被搬去假山边,怎么把假山上的石头砸开将人砸死,这里他说的非常流畅,跟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哎,这还真是。”叶长安回忆了一下:“当时我就觉得他是不是对这个弟弟特别的恨,所以说起来的感觉不一样。” “如果我是他,最恨的也不会是骆西城。”景若曦道:“我的理解是,其他都是听说或者编出来的,之后这个确实是他亲力亲为。在骆西城死后,是他负责的处理善后,所以这里才记忆犹新。” “你等一下。”叶长安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你这意思,虽然人不是他杀的,但是他帮忙善后了。所以他当时其实什么都知道……” “对,他在掩护真正的凶手,一个你们想都没想过,就在他身边待着,但是从未被怀疑的凶手。” “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景若曦耸了耸肩:“不是我说,就他爹,他后妈,还有他弟弟做的那些事情,这几个人不会是什么好人,讨厌他们的人肯定多了去了。” “那几个是有自作自受的嫌疑,但他妹妹骆希影总是无辜的吧,而且据我们调查,骆希影是一个十分温婉和善的姑娘。”叶长安道。 “如果你之前的推断合理,那么骆希影又怎么解释?杀人灭口?可杀人灭口这个推断合理的话,那骆易城就是一个凶狠且残忍的人,一个凶狠残忍的人,反过来说,就完全有可能在仇恨中杀死父兄。” 这是一个景若曦无法解释的矛盾,她无法自圆其说。 “还有。”叶长安道:“如果按你说的,人不是骆易城杀的,那么这个凶手一定是骆易城非常在意的人,才会替他掩饰罪行,替他处理尸体甚至杀人灭口。如今,还为他扛下来命案,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但是我们在他身边却根本查不到这个人。” 景若曦叹了口气:“所以说啊,案件的即时性是多么的重要,如果在案件发生的时候立刻就查,事情就要简单的多,这都过了好几年了,就算是有那么一个人,如果骆易城真的要保,也早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无处寻觅了。” 景若曦这话多少有些对如今衙门的指责,但叶长安却没当回事,而是沉吟了一下:“有。” “有什么?” “有办法可以查当时骆易城身边是不是有一个重要的,但是后来消失的人。”叶长安道:“虽然不是现在的事情,但终究也才过去了七年,骆家的老佣人总不能一个都不剩,就算是没在府里,也肯定还有活着的。和当时骆易城关系亲密的人,费点心思不难查到。比如他那个老管家……” 景若曦立刻道:“那就交给你了。” 也只能交给叶长安,这事情景若曦就算是想做也没有这个本事。 “那你呢?” “我去坐几天牢。”景若曦道:“骆易城为什么突然就想开了药招供,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就把我关在他隔壁,让我再去和他做几天知心朋友,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 第65章 天牢相会 叶长安有些犹豫:“若曦啊,我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了?” “我感觉骆易城对你还是不错的,也挺真心的。”叶长安看着景若曦表情不善,忙道:“你别误会,我说的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我觉得他是真心想帮你。你又刻意去跟他推心置腹的,这样岂不是让他对你更加信任同情。” “本来不就是要让他觉得我是自己人?”景若曦有点莫名:“要不然为什么处心积虑的靠近他身边?” “我只是怕最后身份暴露,你心里会不舒服罢了。”叶长安道:“以前我办过一起案子,有一个地方土匪横行,为了弄清楚山寨里布防情况,我有个手下就混了进去,在里面当了半年土匪,后来亲手抓了土匪老大。” “很正常,办案有卧底没毛病啊,你担心什么?” “可那个手下之后便郁郁寡欢,总觉得自己不讲义气,对不起土匪老大,我们无论怎么开解也没用,后来,再一次追捕罪犯的时候,他殉职了。其实他不用死的,但是我看的出来,他在求死恕罪。” 叶长安的表情有些沉重,能被派去土匪窝里做卧底,想来是他十分得意的手下,损失惨重。 不过景若曦十分爽快的来了一句:“放心吧,我郎心似铁,谁也撼动不了。” “……” “还有。”景若曦又道:“叶大人,经过这两天我和你的手下的相处,我有个认真的提议。” “你说。” “给你这些手下培训培训吧,只当侍卫是无所谓,但平时若也要参与到案子里来,怎么也不能脑子空空。”景若曦道:“要是这样,我申请找几个经验老道的捕快做助手。” “你等会儿。”叶长安不乐意了:“他们怎么就脑子空空了,我的手下都是精锐。” “可拉倒吧。”景若曦嗤之以鼻:“做点事情破绽一堆,一问就心虚,我这是不愿意深究,要不然,不管从燕名身上,还是燕心身上,我能把你们所有的事情都摸个底朝天。” 景若曦说的云淡风轻,叶长安却明显紧张了一瞬间。当然这表情转换只是呼吸间的事情,但还是被景若曦捕捉到了。 景若曦毫不犹豫的一指叶长安:“你看……” “看,看什么?” “你刚才突然紧张了。”景若曦道:“紧张什么?再有紧张的事情,也不应该表现出来啊。” “你都要把我们摸个底朝天,能不紧张吗?”叶长安打个哈哈:“我这手下里大多是没结婚的单身汉,你一个姑娘家,说这种话还不让他们紧张?” 景若曦微微一笑:“不过少爷就是少爷,反应比他们快多了。四两拨千斤,你也得教教他们。” 只是毕竟年纪有限,估计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件,出生富贵从小也没有受过摔打,宠辱不惊沉着冷静这八个字懂是懂,但纸上谈兵终是浅,总要差一些。 叶长安现在的心情确实很郁闷,景若曦这好像是在夸他,但显然夸的那么尴尬。而且还不知道她究竟掌握了多少,就算是想试探都不好开口,这姑娘心思敏锐的可怕,多问一句都怕得不到结果反而更多的暴露了自己。 “景若曦。”叶长安找不到什么调侃的话,最终正色道:“我知道你很聪明,在有些方面有得天独厚之处,这就是我请你的原因之一。但不是所有原因你都需要知道,能告诉你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能告诉你的,你也不必多问。总之你堂堂正正做人,我也不会害你。” “当然,我又不祸国也不殃民,只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小老百姓罢了。”景若曦坦然道:“后面如果有时间,我给你的手下培训培训,以后等我走了,他们也能帮你破案。” 不过培训什么的都是后话,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怎么把骆易城的事情给处理了。 景若曦换了一身衣服,拨乱了头发,在脸上抹了两把灰,在大夫的千叮万嘱中,又被送进了牢房。 好在牢房的墙壁是实心的,就算是紧挨着的,骆易城也只能间断听两耳朵隔壁的声音,看不见她牢房里的情况。 衙役抱着几床被子给原有的地方厚厚的铺了一层,又扛了个躺椅进来,还把牢房的地面都清扫了一边。 这是叶长安吩咐的,牢房里有些阴暗,难免有老鼠蜘蛛,虽然景若曦未必怕,但万一猝不及防窜出来一只老鼠,吓得她摔了一跤怎么办,这腿上可是工伤,治不好要养一辈子的。 等这一切弄完,骆易城在自己的牢房里似睡似醒毫无察觉,一直到隔壁传来衙役的声音:“景若曦,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这几天叶大人忙,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再来审你。” 骆易城听到了景若曦的名字,猛地睁开了眼睛。 景若曦扶着墙壁,慢慢的走到了床边,一瘸一拐的走路声音和正常人显然是不一样的。 大梁的民风还是不错的,这个牢房关押的又都是一些重犯,比如牵扯到了命案的犯人,所以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大门一关,里面静悄悄的。 等衙役一走,骆易城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墙壁边,低声道:“景姑娘。” 那边脚步声停了下。 “景姑娘,是你么?”骆易城又问了一句。 “骆公子?”景若曦的声音很是惊异:“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别管我,我才要问你为什么在这里。”骆易城心里很郁闷:“他们把你抓来的?” “哎。”景若曦叹口气:“是啊,那晚我刚睡下一会儿,就冲进来几个人,就把我抓来了。” 骆易城沉默了一下:“没想到官府的人竟然跟的那么近,怪我太大意了。”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景若曦道:“可你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帮我被发现了吧,那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别瞎想了。”骆易城道:“我是别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第66章 她更苦 “真的。”景若曦有些忐忑:“我听衙役说,这里是重犯才会关押的地方,我是杀人,你是为什么?” “我也是杀人。” 景若曦这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半响才道:“你杀了谁?” “挺多的。”骆易城自嘲笑了一下:“不告诉你了,免得吓着你。” “挺多的?”景若曦就奇怪了,但奇怪了一下之后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骆易城更奇怪:“你也不想想,我若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敢收留你么?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我觉得你可怜,因为我也经历过你这样的事情。” “你也经历过我这样的事情?”景若曦有些唏嘘:“你是富家少爷啊,谁敢对你不好么?”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富家少爷,有富家少爷的苦。”大概是觉得时日无多,大概是因为同命相连,又或者一直憋在心里太久的事情需要发泄一下,骆易城竟然一改之前的深沉,没太防备的说了起来。 牢房里安安静静的,衙役送了晚饭之后,再没人进来过。骆易城的声音低沉缓和,在昏暗中流淌。 职业使然,景若曦从上学开始便接触了许多人间惨案,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人性黑暗,所以听着骆易城的话,也没有太过意外。 对一个应该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来说,骆易城是可怜的。但也不至于惨绝人寰的可怜,比他可怜的大有人在。 “可是……”景若曦道:“你恨你父母,恨你弟弟,这我都能理解,那不但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母亲,要是我说不定也会这么干。可是你那个妹妹……为什么?你没道理要杀她。” 这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杀人灭口呗,你太天真了。”骆易城轻描淡写的道:“我不杀她,难道等她把我供出来么?之前说她嫁人了,都是骗你的,我哪儿有那么好心。” “为什么要把你供出去?”景若曦道:“以你描述的,你父亲和继母,还有弟弟都不是什么好性格,对你这个长子都不好,对你妹妹能好么?肯定更不好,我不信你妹妹不恨……” 牢房里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两个人呼吸的声音,过了许久,就在景若曦以为骆易城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他轻声道:“恨。” 景若曦几乎是秉着呼吸在听。 “她恨,她母亲死的早,又是个女孩子,过的比我还不如。”骆易城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小时候,被骆西城推着摔了一跤,摔断了腿,家里那么有钱却没人在意,骨头长歪了,让一个好好的大姑娘不良于行。” “嗯。”景若曦心里有个念头:“但她总是骆家的千金小姐,衣食上总不能缺着吧,比普通的寻常百姓还是好很多的。” “衣食无缺有什么用呢。”骆易城苦笑了一下:“如果让我们选,宁可做一个普通百姓,粗茶淡饭,一家人平淡相守。” “那是你,你是男人,肩能扛手能提的,你当然这么说。”景若曦不同意:“你妹妹是个姑娘家,生在有钱人家,总比外面还好许多。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很辛苦的。” “不。”骆易城声音很轻,但是没有丝毫犹豫:“在骆家,她比我还苦。” 景若曦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啊呦了一声。 “怎么了?”骆易城惊了一下:“是不是摔倒了。” “没摔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景若曦一瘸一拐走到监狱门口,然后抓着铁门晃着喊道:“来人,快来人。” “你干什么?”骆易城也走到门口,但因为门是平行的,头也伸不出去,只能侧着脸看她。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景若曦依然在晃门:“人呢人呢,快来人,我有事情要交代……” 话音落下,大门便开了,衙役从外面走了进来,皱着眉头看一眼景若曦:“你要交代什么?” “我要亲自跟叶大人说。”景若曦道:“带我过去。” “叶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衙役很是不满:“别喊了,老实待着。” “叶大人跟我说了,如果想招供随时找他。”景若曦正色道:“我突然想招了,说不定睡一觉明天又不想了,你可别耽误我。” 景若曦胡搅蛮缠,衙役无言以对,骆易城怕她吃亏正要说话,却不料衙役道:“好吧好吧,既然是叶大人说的,那你跟我走一趟吧。” 大概是景若曦一个受伤的姑娘,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衙役也没当回事,就这么打开了牢门:“走吧。” 说完,看看她的腿:“你这腿伤了吧,来,我扶你一下,你慢点。可别摔了出去说是给我们打的啊。” 景若曦还不忘转头道:“你别担心,我突然想起点事情,我要救你。” “救我……”骆易城莫名其妙的,但是随后急道:“你胡闹,我要你救什么,喂……” 景若曦根本不理他,很快便走了出去,大门又关上。 燕名就等在外面,连忙接手扶过去,低声道:“怎么又出来了,有事喊我们一声就是了。” “我想起点事情来,叶大人还在衙门么?” “在呢,就在书房。” “快扶我过去。”景若曦道:“我知道往什么方向去找凶手了。” 书房里,叶长安面前摆了几本册子正在看,看见景若曦来了一抬头:“你怎么来了,跟骆易城谈完了?” “谈了挺长一会儿,他跟我说了之前在骆家的日子。”景若曦道:“你在看什么?” “骆家这些年的人员登记。”叶长安道:“这种大户人家,进人出人,每个月发工钱,都是要记录的……所以你们聊了一个多时辰,得出了什么结论?” “我知道了还有谁可能是凶手。” “谁?” “骆希影。” “你说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叶长安瞪着眼睛:“你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景若曦点了点头,严肃道:“这是谋杀不是决斗,为什么不可能……” 第67章 谁有动机 “但是为什么呢?”叶长安此时觉得景若曦为了给骆易城洗脱罪名,简直是有点不择手段:“骆易城是因为从小和母亲被赶出了府,他有杀人动机。骆希影是为什么?” “虐待。”景若曦道:“骆家那么有钱的人家,一个女孩子腿断了都不能被呵护着养好,可见她在家里的地位怎么样。骆希影虽然是个女孩子不会争夺家产,但是她母亲是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的,她在骆家可算是孤单一人无人庇护,以骆易城父母那个人品对她如何不用我说,想也想的出来。” “说的好像你对有钱人家很了解一般。”叶长安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有钱的人家里,父母忽视的儿女确实得不到什么关爱,可能一年也见不上两面,但是虐待也不至于吧。不是亲生母亲,总是亲生父亲。” “是,骆建章未必会虐待自己的女儿,继母也未必会在意一个没有威胁的继女,但你别忘了她还有一个所谓的哥哥。” 景若曦道:“我跟骆易城聊的时候,这几个人我都注意问了,这个骆西城可不是什么好人,仗着自己有钱又受宠,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京城是皇城管得严,在外面惹不起的人多还有所收敛,在府里那可是横着走的,稍有姿色的丫头都会被她霸占。” “所以呢?”叶长安大约有点明白景若曦想说什么,但还是觉得这猜测太荒唐了:“你觉得他碰了骆希影,那是他亲妹妹啊。” “亲妹妹又怎么样,别说不是一母所出,就算是,人残忍起来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景若曦用一幅不相信的眼神看叶长安:“叶大人,你是大户人家长大的,跟朝廷来往密切,那才是人间最大的繁华所在,灯红酒绿之下,这些年的腌臜事情还用我多说么?” 景若曦接触过的案子里,违背天理伦常的多了去了,学习中看过的那些极端案例更是超出常人想象,本来罪犯就是心理扭曲不正常的,不能用平常心去揣摩。 作为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叶长安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侮辱了,想反驳却又发现底气不足。 大户人家,皇宫后院,这种事情确实有,而且不是一起两起,不过都是位高权重,谁也不敢胡乱议论罢了。别说一般不能叫人知道,知道的也得装作不知道,像景若曦这么没当一回事的说出来,叶长安还真没见过。 “当然了。”顾忌着叶长安的面子,景若曦顿了顿又安抚道:“其实人性就是多种多样的,每个人心里都有残忍的一面,并非哪个阶层的特殊产物。不过普通人可能被法律规则管制的更严格一些,身在高位的人觉得自己有特殊豁免的权利,自然有时候会肆无忌惮一点。” 叶长安看着景若曦半响,不确定道:“你这是在安慰我?” “额,也不是,只是单纯的讨论一下社会和人性。”景若曦道:“这不是怕你多心吗?” “谢谢啊。”叶长安没好气道:“你真善解人意,考虑周全。” 景若曦讪讪一笑,虽然都是实话,但确实应该说的更婉转一点,当面打脸确实不礼貌。 叶长安叹了口气:“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共事了有段时间,我对你也有点了解,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性子,说话跟别人就是不一样,但是倒没有坏心眼。” 景若曦连连点头:“奉公守法好市民。”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长安听不懂,“不过你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我不跟你计较。但是这些话你可别出去乱说,朝政大臣,岂是你可以诽谤妄议的?” 这倒是个问题,景若曦面色一正,有些愣住了。 “怎么了?”叶长安看景若曦神色不对,还以为自己说的重了让她害怕了,口气软了一些:“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毕竟这里是京城,虽然你这些话也没什么,但你没身份没背景一个姑娘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知道。”景若曦有些恍惚:“放心吧,我不会在外面乱说的,我不是个乱说话的人。” 特别是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的时候两眼发黑一头雾水,就算是装失忆,失忆也不是傻子,不能连穿衣洗脸这样的事情都不会,也不能说话都格格不入像是个疯子,所以在前面几个月里,她每一个动作都要仔细观察,每一句话都要小心斟酌,生怕别人看出破绽。 就这么小心谨慎了一年,什么习惯都养成了,所以景若曦自己都有些意外,竟然会在叶长安面前说出这么随意的话,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叶长安看着她有些不对劲,不由的道:“没事吧,要不然先休息,有什么情况明天再说。反正如今骆易城在牢里,骆希影已经死了,不管凶手是谁,也不急在这一晚。” “不要紧,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景若曦摇了摇头:“言归正传,我刚才怀疑骆希影不是凭空想象,我是有原因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第一,骆希影长得很漂亮,这是骆易城说的。原话是:希影的母亲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容貌极好,希影和她母亲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别说我家,纵观京城我也没见过几个她那么好看的姑娘。” “第二,骆希影在骆家过的很惨,这个惨和她的性别有关。这也是骆易城说的,我当时特意引导着他的话问了几句,虽然他说的很含糊,但是言语之下就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会特别说明性别,那只能因为这个悲惨的遭遇是和性别有关的。” “第三,骆易城对这个妹妹是心疼的,而骆西城如果做了丧心病狂的事情,肯定也离不开父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一定对这所谓父母也是恨得。如果撇去什么女孩子这么文弱怎么可能杀人之类的主观想法,你仔细想想,到底是骆易城有作案动机,还是骆希影更有动机?” 第68章 自首的原因 平时看景若曦虽然不太听使唤的样子,可一旦谈起案情是无比认真的。 叶长安也认真的想了想:“若是按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因为骆希影死了,而且又是个姑娘,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将她当做嫌疑人,可若是两人同时站在面前,只说动机,骆希影确实应该更恨他们。” “而且骆希影一直到死都没有谈婚论嫁。”景若曦道:“她死的时候也十五了,这个年纪的姑娘正常也嫁人了吧,但是她没有,也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说服我了。”叶长安不得不道:“这么说来,骆希影确实更有杀人的理由。不过那也不能证明骆易城是无辜的,他可能是帮凶,这兄妹在府里都不受待见,同命相连,合谋杀人也是有可能的吧。” “那还是我之前的观点。”景若曦道:“骆建章和安悦还有骆西城都是骆希影杀的,骆建章和安悦无需处理尸体,骆希影一个人就搞定了。但是骆西城可能不是计划中的,可能两人在争执推搡中,骆希影拿着花锄不小心将人砸死了,这时候骆易城正好进来,连忙帮她处理尸体。所以只有这个事情是他亲手做的,不用靠想象也可以说的非常明白。” 叶长安很纠结,半响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又觉得你是为了骆易城在说话。所以这会影响你判断。” 叶长安这么坦白,景若曦反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淡淡道:“放心吧,别说他和我非亲非故,就算是亲戚朋友我也不会有偏倚的。但我们也不能冤枉好人,谋杀和包庇罪犯可是两回事,不能从一而论。” 叶长安叹口气,他每次看景若曦都很矛盾,既很欣慰又很痛苦。景若曦冷静敏锐确实可以帮上忙,但是太冷静敏锐,就代表非常难对付。 当敌人的敌人也是敌人的时候,不知道应该期待她聪明一些,还是愚蠢一些。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案子其实没有必要查下去了。”叶长安道:“骆希影已经死了,一了百了,又是个可怜的姑娘,不必让她死了也不安稳。骆易城这些年做了不少善事,当年也只是看着妹妹可怜,虽然说是犯法,但情有可原。至于骆希影,与其怀疑他杀,这样看倒更像是自杀了。” 本质是个好姑娘,因为忍无可忍杀了人心里也一定是难以面对的,自己估计也不想活了。至于陪着的丫头,很多丫头都是从小跟在身边的,而且无亲无故,殉主的不是没有,也没有再深究下去的意义。 虽然景若曦说自己不会偏向骆易城,叶长安是相信的,但是她也不能否认对骆易城肯定有好感,不提喜欢不喜欢,就算自己是假的,可对方不知道你是假的,对一个受害者伸出援手照顾妥帖,就算是铁石心肠,那也会触动吧。 但是景若曦听叶长安想就此结案,却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神情来,表情依然很严肃,显然并不认同叶长安的话。 “不是吧。”叶长安有点奇怪:“你还打算追根究底,让骆易城坐上几年牢?没必要吧?” “我只是想查清事情真相,至于要不要告,要怎么判,那个与我无关。”景若曦道:“我在想别的事情。” “什么事?” “为什么他突然就承认了呢?” “因为他看见了我们贴的告示啊。”叶长安道:“所以知道我们迟早会查到骆希影的死,所以想要转移凶器。然后进了牢房,自然知道被查出来只是早晚,索性承认了吧。” 景若曦不以为然:“你这说不通的,如果他那么不在乎生死那么想认罪,那早就认了。如果他在乎不想认罪,那么就是事实摆在面前也可以咬死不认,怎么可能好好地突然就不想活了,肯定有问题。” “你说的也有道理。”叶长安道:“他的态度确实是突然转变的,开始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很冷淡一幅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又能奈我何的样子。然后突然就什么都说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景若曦道:“这个问题很重要。” 是什么让一个如今已经得到了家主的权利,钱多的花不完的人愿意放弃生命,心甘情愿的去死,还是背负着一身的骂名去死? 这个问题叶长安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呢?” “在这中间有人去看过他么?” 叶长安愣了愣,突然大声道:“来人。” 门被拉开,叶祁站在门口:“少爷。” “去把狱卒找来。” 叶祁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立刻就去了,很快,两个狱卒来到叶长安面前,纷纷行礼。 “叶大人。”狱卒道:“您有什么吩咐。” “在骆易城关进牢房,一直到他承认招供这段时间,都是你们两个看守的?” “是。” “中间他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狱卒想想:“没有啊。” “有没有人去探视过?” “有。”狱卒道:“骆家的管家去过,中间骆家的家丁还来过两次,给他送了几次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些吃的喝的,还有衣服。”狱卒有点不安:“大人,那些东西我们都检查了,都是没有问题的。” 景若曦道:“他家里来人的时候,你们都在边上看着么?” “是,一步都没有离开。”狱卒道:“我保证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也没有奇怪的事情,就是把东西送去,然后说了些担心的话,就这样,也没有待多长时间就走了。” 叶长安看了一眼景若曦,景若曦道:“东西送进去之后呢,你们还守着他么?” “那倒是没有。”狱卒道:“送去后我们也就离开了,我们平时也都是守在门口的,除非上头特别吩咐,不然不会特别守某一个。” “不错。”叶长安道:“牢房里犯人不止一个,就算是重刑犯也只是枷锁脚铐,不需要单独派狱卒看守。” 景若曦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门外人影一闪,花行风出现在门口。 第69章 行云且莫去 “少爷。”花行风见狱卒也在,景若曦也在,知道他们正在说案子的事情,便先站在一边。 叶长安看他一眼让他等等,转头看景若曦:“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去把骆易城转个牢房,然后把今天骆家给他送去的东西都给我拿过来。”景若曦道:“我要检查。” 景若曦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狱卒看了一眼叶长安,见叶长安点了点头,才应了一声,立刻转身走了。 “不过这时候怕是也查不出什么了。”叶长安道:“就算是送了什么进去,应该也被骆易城看完销毁了。” “不好说,不过既然有这个可能,总要查一查。”景若曦看了看花行风:“你们有事说么,要不我先走了。” 虽然眼下这个案子是明面上的,但叶长安要管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件,她自然懂事,知道并非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可以听的。 “没事。”叶长安道:“我让他去骆家打听之前的事情了,我在骆家的账本上看见一个人,觉得他十分可疑。” 一听是骆家的事情,景若曦就可以继续听了:“嗯,给我说说。” “有一个人,叫做莫以行。” “是骆家的下人么?” “不,是一个商人。”叶长安在桌上翻了下,翻出个账本递给景若曦,打开其中一页。 景若曦略遗憾,不是全部看的懂。不过大概还是看的懂的,这个商人怎么了? “这个商人是个卖小玩意的,或者说是个货郎。”叶长安道:“骆易城在家里虽然不受重视,但毕竟是个大少爷,什么都不给也是说不过去的。因此给了他一点边角的生意,也管着家里的一些事情。这个叫做莫以行的货郎,就是不定时给骆家送一些笔墨纸砚,油伞灯笼之类的小玩意。” “可疑点是什么?” “可疑在骆家这样的人家,应该什么东西都是有专人采购的,为什么一个货郎频频出入,而且有一次还给了五百两银子,上面标注的是预付。” “买的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他卖的那些小玩意无论什么都不值五百两,就算是送两三年的货,也没有五百两。”叶长安点了点账本:“后面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这个人最后一次出现离骆希影死,只有三天。” 景若曦愣愣的,依然不明白这个货郎可疑在哪里。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骆家发生了很多事情,连着死人这简直像是鬼宅或者被报复了一样,换成哪个生意人都不想来往吧,更别提还捞了一笔钱,跑路了也未可知。 “还有个事情你不知道。”叶长安道:“之前你不在,骆易城被从骆府抓捕归案的时候,我也去了,在他家转了一圈,因为骆希影也是死者之一,她的院子我也去了,随意在里面走了走。她院子里有一株银杏树,上面有一行字。” “什么?” “行云且莫去。” “行云且莫去,留醉楚王宫。”景若曦自然道:“这是李白的诗。” “呦,还知道这诗呢,果然不是胸无点墨。”叶长安调侃道:“除了字认识的不多,其实你懂得真不少。” 景若曦非常虚伪的扯起嘴角一笑:“谢谢,过奖。” 叶长安笑了笑:“当时我也没觉得什么,闺阁少女的情怀再正常不过了,她又没什么机会出门,写点悲春伤秋的东西再正常不过。直到今天我看了账本上莫以行的名字,那就绝对不是一个巧合了。” “行云且莫去。”景若曦念了念:“莫以行,这三个字对上了两个,这确实不像是个巧合。” 听着两人说了半天,一旁候着的花行风终于忍不住了:“少爷,我有事汇报。” “哦,你说吧。”叶长安道:“我这不是把前情提要给若曦说一遍么,不然她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 叶长安这一声若曦喊得可顺口了,景若曦听着心里怪怪的,但是也没说什么。 燕名花行风他们也是小景若曦乱喊的,除了对叶长安尊称一声少爷,其他人之间共事了这么久,自然也是兄弟姐妹一般的称呼。两个字的名字只喊一个字奇怪,三个字的名字喊两个字倒是还行。 “是。”花行风道:“我找到了一个曾经给骆家看病的大夫,说了个奇怪的事情。” “我不是让你去查账么,怎么查到大夫身上去了?” “因为骆家的一个老账房今天突发疾病,我去了他家里,家里说刚送去医馆。”花行风道:“所以我就又找去了医馆,算是阴差阳错的,从老账房那里并没有问出什么,但是那个大夫倒是说了一件事情。” “说。” “那位老大夫医术很好,一直和骆家有来往。骆家的人有什么头痛脑热的,都是让他上门。”花行风道:“我吓唬了他几句,他把我拉到房子里说了一件事情。” “你能一口气说完么?”叶长安不耐烦道:“说重点。” “那个老大夫说有一次被喊去给府里一个小姐出诊,诊出来是喜脉。”花行风一口气道:“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大夫当时吓坏了,但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然后骆家的人大怒,训了他一顿。他自己也觉得是不是弄错了,灰溜溜的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敢问过这个事情,也不知道那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没料到花行风歪打正着竟然打探到了这个消息,景若曦和叶长安对视了一眼,叶长安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去给我查查这个人。” 叶长安将账本丢过去:“一个货郎,叫莫以行,之前经常给骆府卖货,后来就失踪了。” “是。”花行风拿了账本就走了,衙役已经将骆易城牢房里的东西都抱了过来,骆府当真是心疼主子,送了不少东西,吃的穿的用的,要不是因为这是牢房,估计都想重新装修一下。 景若曦看着一地的东西:“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是有点。”衙役道:“但是骆家在京城里是做善事的,所以他下人说骆易城身体不好,我们也就……主要是叶大人也吩咐了说不要为难他,所以就这样了……” 第70章 衣服 之前也没有特意嘱咐,这会儿叶长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让他下去。 景若曦现在腿脚不便,也没办法蹲下来一个个的看,只是侧着脑袋盯着地面。 “东西都在这里,你别动,我来翻翻看。”叶长安还是很贴心:“不过我觉得可能查不出什么了,就算骆府有什么消息要传进来,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即便当时不方便说话,再多的事情一张小纸条也就说清楚了,说不定那纸条已经被他咽下去了,哪里还会留着给我们当证据。” 通常电视里确实都是这么演的,但是景若曦明显感觉不对劲,她突然道:“我去看过骆易城的房间。” “嗯?”叶长安正在翻一盘点心,还敲了敲有没有夹层,闻言抬起头来:“他房间怎么了?” “你进去看过么?” “看过,还让人搜查过,没有什么发现。”叶长安盖上食盒,翻看一件长袍:“怎么,你也进过他房间么?他这人对人这么没有防备心的?萍水相逢,也让你进了房间?” “没有,我没进去,只是趁他们不注意在门口看了一眼。”景若曦道:“他房间里的东西虽然讲究,但是跟他家的钱比起来,我觉得很低调了。” “是挺低调的,不过天子脚下,低调是一种自保。”叶长安理所当然道:“枪打出头鸟,有权在手的大臣就不说了,做生意的富甲天下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会过的不安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景若曦整理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因为骆易城从小和母亲在乡下长大,他根本没有机会养成奢华的生活习惯,所以他并不是一个对生活和物质讲究的人,那为什么不过是坐一会儿的牢,家里就要送那么多东西来?” “为了传递东西。”叶长安道:“但是这么说起来更奇怪了,传递东西也不至于要搬这么多东西进来吧,这样不是更引人注目了?” “所以他要送进来的一定是个大东西,或者是什么特殊的东西。”景若曦突然道:“哎,叶大人,你把那个衣服拿给我看看。” “这袍子我看了,没有什么特别。”叶长安还是将袍子拿了起来,递给了景若曦。 这个天不冷,袍子是单的,深蓝色,料子不错但简简单单的不像是能藏东西。 骆易城的衣服好像大多是深色,这也可以理解,他在那样的环境长大,没有变成反社会人格就已经不错,可见他一定有一个好母亲,因此也才算是在无限曲折中,还能走的堂堂正正,没有扭曲成麻花。 “没什么异样吧。”叶长安便想抬手将衣服拿走:“说不定只是故弄玄虚,或者觉得活不了几天了,想要最后过的舒服一点。” “不。”景若曦依然捏着袍子翻来翻去:“骆易城要是连活都不想活了,就根本什么都无所谓了……” 景若曦说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将那袍子放在眼前细看,还闻了闻。 “有什么味道?”叶长安也凑过来闻了闻。 景若曦又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还扯过叶长安的袖子闻了闻,道:“我知道了。” 叶长安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是挺聪明的一个人,在他二十几年的生涯中得到的外界反馈也都是如此,虽然不是名震京城的神童才子,但是在同辈的年轻人中也算出类拔萃,是叶家的骄傲,得到朝廷赞赏。 所以在查案这件事情上,虽然他知道自己经验并不多,却自觉也不会太差,经验老道的捕快也常一半奉承一半真心的夸奖,让他很是心里舒爽。 可是在景若曦面前,这种优越感丝毫也体现不出来,她总能从一些特殊的角度想到他们想不到的,而且谜一般的自信,还用一种克制着尽量平和的表情掩饰对他们的瞧不起。 但还不到收网的时候,叶长安只能忍耐。也好在她做的确实是帮忙的事情,才让这忍耐也变得不那么难受。 “骆府送来的衣服不说是新的,至少是干净的吧,而没上身的衣服,应该是一种清新的味道。”景若曦道:“但是这衣服上有味道,穿过的味道……” 景若曦再将衣服抖了抖:“你看,这里有些灰,骆易城一定是把两件衣服换过来了,现在他穿的才是送来的那件。消息一定在衣服里,这会儿肯定还在。” “你说的对。”叶长安说着边往外走:“我去让骆易城把衣服扒下来。” “你等等,哎等等。”景若曦忙跟着后面喊道:“你别硬扒啊,最好别让他发现。” “我知道。”叶长安安抚了一下:“放心吧,我又不是那么凶狠的人,何况这么看来骆易城也本性不坏,我会客客气气的。” 说完叶长安便走了,景若曦还是有点担心,就算客客气气,叶长安也有天生高高在上的气势,骆易城此时心里肯定不痛快,一听要拿他衣服,怕被拆穿,肯定也不会有好言语。 景若曦的腿终究只是扭伤,这会儿感觉也还好,便扶着桌子想站起来,突然听见外面有人道:“秦姑娘,你来了?” 秦姑娘,哪个秦姑娘,叶长安的红颜知己?景若曦愣了下,门已经被推开了,进来的确是秦瑶,那个和她一起在地窖里被救出来的柔弱女子。 “景姑娘。”秦瑶一眼看见景若曦很高兴的样子:“哎,你要干什么,快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景若曦看着秦瑶手里端的东西更奇怪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汤碗。 就这一面之缘,这姑娘就跟叶长安好上了?不至于吧,看起来像是个老实性子啊。 “我没地方去。”秦瑶将托盘放在桌上,端起上面的碗,用勺子搅了搅,递给景若曦:“快,趁热喝。” “给我的?”景若曦更奇怪:“这什么东西?” 黑乎乎的一碗,看起来像是有毒。 “这是药啊。”秦瑶道:“治你的腿伤的。” 第71章 还是慢了一步 “你给我熬药?”景若曦一时间真转不过这弯:“你为什么给我熬药。” “你不是受伤了么?”秦瑶道:“我家里没人了,来京城投靠我的表叔,才知道表叔他们一家早在一场大火里都没了,我没地方去,叶大人说正好你受伤了,就让我先照顾你几天,再想办法安置我。” 燕名屋子里不是有个温柔贤淑特别会照顾人的燕心么,怎么又要换人了,景若曦想想好笑,但还是道:“好,那这几天麻烦你了,我的腿也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好了。” “没事,你不用跟我客气。”秦瑶是真温柔,腼腆笑一笑:“我还要多谢你呢,要不是你,我现在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用客气,那不光是救你,也是救我。”景若曦也笑了下,捏着鼻子一口把药喝了,把空碗递回去:“谢谢。” 秦瑶连忙摆手说不用谢,然后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秦瑶十分有眼力劲儿,知道景若曦做正事呢,因此半点也不停留,收拾了东西便走了。 不一会儿叶长安便回来了,但是手里没衣服。 “怎么了?”景若曦一看叶长安两手空空便知道有事:“衣服呢?” “没拿到。”叶长安有点丧气:“这帮蠢货。” “谁?” “还有谁,狱卒呗。”叶长安道:“骆易城也是警觉,我们拿走东西之后他就察觉出不对,就这空档里,说有东西掉在地上找不到了,让狱卒帮忙拿个灯来照一照。然后不小心把灯油泼在了衣服上点着了,手忙脚乱的一通灭火。” 景若曦忙道:“人烧着了么?” “胳膊上烫伤了一块,其他没事。”叶长安道:“不过他穿的那件衣服是彻底毁了,特别是前襟那一块,整个都烧光了。” “烧都烧光了,那也没有办法。”景若曦也很遗憾:“不过这倒是更能说明我们的猜测是准的,若是没有问题,他何必毁尸灭迹。” 叶长安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我去把他那个管家抓来,那个管家在骆府很多年了,这些事情骆易城应该都不会瞒他。就算他不知道,今天下午给骆易城送东西的就这么几个人,总有知情者。” “你要干嘛?”景若曦有点不赞同:“你要严刑逼供?”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严刑逼供了?”叶长安总觉得景若曦对他们都有偏见,不是傻就是凶,要么就是仗势欺人,反正都不是好印象。 “那他们可能说么?”景若曦觉得这不可能:“骆易城能信任的人一定忠心耿耿,岂是你问上两句就可能背叛的。” “总要试一试。”叶长安道:“你放心,我一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绝对不会逼供的。”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药的缘故,景若曦突然打了个哈欠,有些倦意涌了上来。 “你先去休息吧。”叶长安道:“只要骆易城在牢里,也不着急这一日。你这毕竟是受了伤,还是要先休息。” 第72章 劫狱 “好。”景若曦揉了揉眼睛:“那我先走了,叶大人辛苦了。” 说着,景若曦扶着桌子要站起来,叶长安突然道:“别走。” “嗯?”景若曦愣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你别去燕名家了。”叶长安道。 “怎么?”景若曦挑起眉笑了下:“那我住哪?” “住衙门里,我让他们给你收拾了一个小院子。”叶长安恍若不知她在笑什么,正色道:“你腿受了伤,燕名家虽然不远,但是来来回回的总是麻烦。你就住在那院子里,秦瑶暂时也安置在里面,就住你隔壁,可以照顾你。” “叶大人想的周全。”景若曦无所谓:“那我就走了。” “燕名。”叶长安喊了一声:“送若曦去休息吧。” “好的。”燕名从外面进来,扶着景若曦。 那院子果然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里面灯还亮着,估计秦瑶没睡还在等她。 “就是这里。”燕名推开门:“隔壁就是衙役住的地方,若是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喊他们,大人都打了招呼,他们也只是一群小年轻罢了,很和气的。” “好。”景若曦看着房门开了,秦瑶从里面迎了出来:“我住哪里都行,都挺好的,至少都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 之前她一直住在何洋荭家,那才叫简陋,普普通通的一个农家,虽然不算贫穷但其实挺寒酸。而叶长安安排的,即便只是个临时住所,也要好上许多。 燕名点了点头,将景若曦交给秦瑶,犹豫了一下,道:“有个事情。” “有事请说。” “燕心明天就要回来当差了。”燕名道:“明天你可能会见到她,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我为什么要有心理准备?”景若曦有点奇怪:“她打算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但这么快就被你拆穿,她被少爷说了几句,心里肯定不痛快。”燕名带了点幸灾乐祸的语气:“她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总要发两句牢骚。” “一个被你们宠坏的大小姐。”景若曦呵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虽然不是好意的提醒。 秦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并不是愉快的对话,因此一句话也没插嘴,一直等燕名走了,也一句没问,扶着景若曦就回了房。 就算没有人叮嘱,景若曦也不会将案件的事情向外人透露,因此虽然看秦瑶有些担心,也不可能说什么,不痛不痒的安慰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 除了皇宫,衙门应该是整个京城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虽然没有重兵把守,但是个听着名字就叫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但是景若曦这一觉也没能睡到天荒地老,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听着外面有动静,一睁眼,便看见门开了。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转瞬便到了床边。 景若曦和那人对视,便看见那人一张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我是来带你走的。”那人声音压得很低。 “你是什么人?”景若曦撑起一只胳膊看他,这个打扮显然不是衙门的人,而且说出这句话,也没有敌意。 “我是骆易城的朋友。”那人低声道:“我来救他,他说顺便带你走。” “骆易城的朋友?”景若曦确实意外:“所以你是来劫狱的?” “不劫狱,看他死么?”那人有点不耐烦:“快点,也不知道你是他什么人,跑路还得带一个累赘,老骆在外面等着呢。”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景若曦正色道:“当然我建议你也别让他走。” “你什么意思。”那人道:“老骆是看你可怜才想带着你,你放心,出去就放你走,你爱去哪去哪,不会拦着你的。” “我不走。”景若曦心里丝毫没有触动:“你们要走就赶紧走吧,我休息了。” 景若曦冷静的有点不像活人,对方显然有些意外,顿了顿:“你真的不走?这次不走,以后可没人单独救你。” “不走。”景若曦都已经闭了的眼睛又睁开了:“你要走快走啊,我不会喊人的你放心吧。” 景若曦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对方,看着他从黑布中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将这双眼睛牢牢地记在心里。 眼睛是人和动物的视觉器官。由眼球和眼的附属器官组成,看起来千篇一律,其实没有一个人相同。 景若曦是法医,对人体结构再熟悉不过,有扎实的速写功底,不敢说看一眼就能像相机那样还原在线,可让她这么仔仔细细的看过,下次若是见到,一定能认出来。 除非戴上面具遮挡的严严实实,不然眼睛耳朵鼻子只要露出一样来,就一定是和别人不同的。 那人大概被景若曦看的有点发毛,倒是也没勉强,见她真的不愿意,便不再耽搁,往后倒了两步,退了出去。 那人走后,景若曦倒是也就没睡,而是坐了起来,靠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么半睡半醒的靠了半个时辰,外面突然闹哄哄的吵了起来。 又怎么了,景若曦奇怪的睁开眼,但是因为下床不便也没动,侧耳细听,似乎外面有人在喊叫走水了…… 走水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景若曦听着隔壁的门也开了,似乎是秦瑶走了过来。 “若曦。”秦瑶喊了一声,将门推开。 大概秦瑶也听见了动静,也有些害怕,又担心她不能动弹,所以过来问一声。 景若曦刚要说话,便看见一个黑影在秦瑶身后一闪,秦瑶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被那人接住。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黑布遮了半张脸,但是景若曦一眼能看出来,这就是骆易城,骆易城将秦瑶接住,放在地上,大步走了进来。 “景姑娘。”骆易城快步走到床边:“我是来带你走的。” 骆易城声音如常,显然并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身份。 “你……”景若曦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73章 倒一倒脑子里的水 “别说那么多,出去再说。”骆易城看一眼景若曦:“走路方便么,不行我背你。” “等下。”景若曦一把揪住骆易城:“你不能走。” 骆易城被拽的往前一倾:“还有什么事?” 看来虽然景若曦被从牢房挪出来安置在了这里,但是身份并没有泄露出去,要不然骆易城不会是这个态度。 不过骆易城也是真重义气,自己跑路的时候还记得要带上她,估计在心里内疚的很,总觉得是自己没处理好,才连累了她。 景若曦不顾腿痛爬了起来:“我问你,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骆易城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没杀人,但是宁可逃狱也要认罪,也不肯供出凶手。”景若曦的话让骆易城脸色骤变:“你到底在维护什么人?” 骆易城的声音冷了下来:“景若曦,你是什么人?” “想帮你的人。”景若曦道:“骆易城,我知道你没杀人,杀人的是你妹妹,骆希影。” 下一刻,一股大力袭来,景若曦一点防备都没有,便被骆易城按住脖子压在床边。 脖子上,隐约能看见一点微茫,是骆易城袖子里的锋刃。 “景若曦。”骆易城咬牙切齿道:“你是叶长安的人?” 景若曦却并不怕,看着骆易城的眼睛:“我是帮叶长安办案的,你看见的我杀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只是为了接近你,让你信任我。” 刀锋离景若曦的脖子又近了一点,骆易城简直要呕血,他一直也觉得这姑娘有些奇怪,但是万万没料到她竟然是叶长安的人。 “原来是你个奸细。”骆易城自嘲的笑了一声:“真是看不出来啊,姑娘真人不露相,我就说怎么你杀了叶长安的手下,他不但没把你关在牢房,反倒是安排了这么舒服一个房间。” “嗯。”景若曦既然承认了,就没什么好隐瞒:“关在你旁边,是为了跟你聊聊天,知道的更多一些……哎……压到我的腿了,让开一下……” 景若曦面上露出点痛苦的神色,动了动腿,骆易城一时间竟然没多想,低头一看赶忙让开了一点。然后觉得自己这是干什么呢,为什么要管她腿痛不痛。 “骆易城,你真是好人。”景若曦叹了口气:“我也是个好人,所以不要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你若要杀人,多年前就杀了,有无数个能让大家理解的理由,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我是不是好人不用你操心。”骆易城冷笑一声:“你怎么有脸说自己是个好人的,骗的我团团转,让你很得意么?” “我不得意,但是我问心无愧。之前,我是为了查出真相,现在,我不愿你蒙受冤屈。”景若曦道:“其实听了你的遭遇,我真的很疑惑,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能如此心怀善意。我想来想去,你母亲一定是个天下最好的母亲,言传身教,才能让你正直坦荡。” 听到母亲这两个字,骆易城明显的顿了顿。 “骆易城。”景若曦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苦,一直在苦苦挣扎着从泥潭中爬出来,其实你一直做的很好。可是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骆希影当年也是情有可原,你应该帮她走出来,而不是替她赎罪,你说她也是个好姑娘,一个好姑娘,可以看着爱护她的兄长,为她去死,为她放弃祖业,不得不浪迹天涯么?” 骆易城沉默半响,低声道:“我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景若曦不管刀子还架在脖子上坐了起来,骆易城也不知怎么,竟然跟着就将刀子挪开一些。 景若曦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我问你,这些年你妹妹过的开心么?” 骆易城回答不出来。 “如果骆希影是你说的那样,那她不会开心。”景若曦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一个舍得让你去死的,他必然不值得你去死。我相信你的判断,那么你若为她顶罪,她知道之后该是什么心情,她要怎么面对自己?” “何况你这是大案子,就算是跑了,叶长安也会满世界的发布通缉令,你妹妹不会知道这些,她又会不会一时热血冲出来,告诉全天下人其实是她杀的,而你是被冤枉的?” 骆易城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景若曦恨不得抓住骆易城的衣服摇一摇,把他脑子里的水都给倒出来。 “我知道你想保护骆希影,因为你觉得她可怜。”景若曦压低了声音:“但你这样只能是害人害己知道么,真是傻。” 景若曦的埋怨,让骆易城一时间感觉她不是来抓自己的衙门的人,而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恨铁不成钢。 骆易城也确实没从景若曦身上感觉到半分危险和敌意,虽然明知道她是对立的人,还是忍不住反驳道:“是,我知道自己这事情做的确实傻,可你若到了我这时候,也未必有选择。” “一定有。”景若曦斩钉截铁:“你相信我么?告诉我真相,让我去和叶长安谈。” 人是杀了没错,但当时那种情形可以往正当防卫上靠,充其量也就是防卫过当。何况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骆家已经没有会咬着不放的人,唯一的苦主只有这个儿子骆易城。 凶手情有可原,受害者家属不追究,加上骆易城有钱,有非常多的钱,又在京城有极好的善良的名声,叶长安就算想要功劳,应该也不至于非掐着这一桩案子,没有道理赶尽杀绝。 大火是从厨房烧起来的,柴垛草堆着火,顺带着亮了半个院子,将半个衙门的人都惊动了。 偏偏叶长安这一晚因为事情多也没回家去,就歇在衙门里,此时他披了衣服出来。 救火这点小事还犯不着他指挥,他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疑惑道:“这好好地怎么会突然走水呢,又不是干燥的时候。” 说着,叶长安面色一变说了声不好,转身就往牢房跑,牢房里的守卫都倒在地上,而骆易城已经无影无踪。 第74章 真相 燕名紧跟在身边,看着空荡荡的牢房,脱口而出:“他不是不想活了么,为什么会逃狱?” 叶长安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在原地站了站,突然道:“景若曦!” 话音刚落,叶长安已经跑了出去。 “景若曦?”燕名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也立刻跟了出去,心里嘀咕着,不会吧,这是逃狱呢,难道骆易城真看上这丫头了,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会把她带走。 叶长安纵身往外,没多远看见景若曦住的院子,院子门是关的好好的,他一把推开院门就进去了,然后看见景若曦的门开着,门口倒了一个姑娘。 “糟了。”众人这一下都心道不好,骆易城自己跑也就罢了,还真的把景若曦也带走了?那可是比他还重要的人啊。 叶长安转头急道:“传令下去,封锁城门,绝对不能让骆易城把景若曦带出城。” 燕名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叶长安已经冲到了门口,突然说了句:“等下。” 燕名脚步一顿,知道房里有情况,身形一闪按着腰上的剑就到了叶长安身边。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像是石雕一样站在门口,表情十分奇怪。 景若曦房间的房门大开着,里面点了两个油灯,亮堂堂的,景若曦靠着枕头躺在床上,骆易城坐在地上靠着床边,似乎正回头和她说话,听见门口的动静,两人一起愕然的回头抬眼看过来。 八目相对,一时间空气仿佛凝结住了一样。 骆易城这是没跑,没跑为什么会在景若曦这里?可若是跑了,那还不带了景若曦就马上走,这两人现在是做什么,秉烛夜谈么? 叶长安觉得有诈,一步步走进去,沉声道:“你们两在干什么?” 骆易城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坦然道:“叶大人,我有情况要交代。” “骆易城。”叶长安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皱眉道:“先不说交代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啊。”骆易城耸耸肩。 “不知道?”叶长安冷笑一声:“你的意思,你没有逃狱,也没有放火,莫名其妙的从牢房里嗖的一声,眼睛一睁一闭,就在这里了?”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厨房的火和骆易城有关,但是这一场刚刚好的火,烧着之后骆易城就消失了,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吧。 “火?什么火?”骆易城茫然道:“我刚才在牢里都已经休息了,突然看见有个黑衣人闯了进来,我就被打昏了。再然后醒来,我就被丢进了景姑娘的房间,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我也就没敢乱跑,在这里等着你们。” 简直胡说八道天方夜谭,就算叶长安看见的结局就是如此,也绝对不会相信这个荒谬的说法。 只能是骆易城要逃狱,打算带走景若曦,但是景若曦留住了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罢了。 叶长安心里冒出一个,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念头。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念头甩出去,转头吩咐燕名:“把骆易城送回牢房。” 他需要单独和景若曦谈谈。 骆易城怕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要不然的话他看见燕名不会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这几日燕名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骆易城看见他死而复生戳穿了计划,今晚上紧急情况,倒是忘了这一茬。 燕名没有从骆易城的眼中看出一丝惊诧,便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应一声,走到骆易城面前:“请吧。” 骆易城自然不会反抗,朝景若曦点了点头,便跟着燕名走了。 骆易城走后,叶长安将秦瑶也送回了房间,骆易城下手很有分寸,姑娘没受什么伤,只是昏过去了,睡一觉明天走上就自然醒了,最多脖子痛上一痛,估计以为自己落枕了,根本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上门,骆易城这才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跟你想的一样。”景若曦道:“骆易城从牢里跑了出来,然后有情有义,他觉得是自己害了我,所以打算顺路也把我给捎上。” “他不是一心求死么,为什么又逃狱?” “他是一心求死,但他那么有钱,又是个重义气的人,总有几个知心朋友看不得他死。”景若曦道:“而且归根到底,又有谁是真的一心求死呢,他认罪是想保护一个人,如今逃狱,就算被抓捕,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也依然是保护住了,自然就另当别论。” 叶长安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他到了这里以后,要带我走,那我自然不能跟他走。”景若曦道:“一来我腿受伤了,跟着逃难太辛苦。二来他这一走就是天涯海角,路上的不可控因素太多。” “所以你就跟他坦白了?”叶长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就不怕他一怒之下杀了你?虽然他不是什么江湖高手,但是也有些功夫,对付你绰绰有余。” “我也跟他相处了几天,我有信心他就不是一个能对无辜的人下毒手的人。”不过当时情况确实也挺危险,景若曦还是条件反射的扯了扯领子:“所以我挺有信心可以说服他的,不但说服他留下来,而且问出了他为什么会认罪。” “你说他在保护一个人。” “是,就是她妹妹骆希影。”景若曦道:“跟我们推测的其实差不多,当年出事后,虽然因为掩饰得当官府什么都没查出来,可是骆希影还是不想活了。不过她的心上人,就是那个货郎莫以行,赌咒发誓的不嫌弃她,会对她好,于是骆易城就设了个局,明着告诉众人她失足摔下悬崖,暗地里给了笔银子,将两人送走了。” “我们看见账本上记得那个五百两,就是第一次给货郎的钱,让他去置办一些东西带骆希影远走高飞。他对自己的管家仲伯十分信任,因此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这个钱仲伯也就正常记录了,后面再给钱的时候,他觉得不应该留下记录,打过招呼,因此后面再没有大额的支出记录。” 事情虽然曲折,但是跟他们拼拼凑凑出来的差不多,叶长安觉得景若曦没有骗他,也没有隐瞒,心情顿时好多了。 景若曦又道:“本来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但是他前几日看见了我们贴的告示,那告示上的两个女子描述太像骆希影和跟着走了的贴身丫头了,所以他心里就起了嘀咕。” “所以听你的意思……那两个人其实并不是他妹妹跟丫鬟?”叶长安有些觉得怪异:“若是的话,那你说他认罪是为了保护骆希影,这就不成立了。” “嗯,应该不是。”景若曦道:“骆易城说骆希影其实没走远,就在京城往北去的一个小县城里隐姓埋名的生活,他看见告示后心里不定,就立刻派人去联系。所以开始在府里转移凶器被发现他也是一言不发,直到送来了骆希影报平安的信,他才开口将所有罪行都揽在自己身上,希望这案子能够就此终结,可以让骆希影继续过安静的生活。” 叶长安听着也沉默了:“如此说,骆易城倒确实是个重情重义,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骆希影也确实命苦,我若是有个妹妹被如此对待,我也会想杀了那个欺负她的男人。” “是,而且这事情他父母都是知道的,只为了纵容儿子,反倒将责任都推在骆希影身上,说是她勾引了兄长,不但冷言冷语,而且让骆西城胆子越来越大,变本加厉。” 景若曦冷笑了一下:“其实骆易城的养母这么说也就罢了,毕竟不是自己生的其实没什么关系,可他父亲我是真不明白,怎么也是自己的骨肉啊,怎么能冷血至此。” “不是说不要揣摩罪犯的心思么,骆易城还是骆家的嫡长子呢,还不是不如府里的一条狗,这世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别费那心思了。” “也是。”景若曦坐直了身体,盯着叶长安的眼睛道:“事情就是这样,我相信骆易城没有说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有什么怎么办的,既然他不是凶手,那就放了呗。”叶长安道:“虽然大梁律法,妨碍办案,替人顶罪,做伪证给假口供都是有罪的,但骆易城至情至性,算是情有可原,可以交罚款抵罪。那些罚款虽然普通人家出不起,但是对骆家是不算什么的。” “不是。”景若曦摇了摇手:“我说的不是骆易城,我说的是骆希影。” “骆希影是杀人犯,自然该如何就如何。”叶长安说着突然惊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景若曦耸了耸肩:“叶大人是聪明人,应该能猜出来。骆易城对骆希影如此维护,为什么会愿意将事情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总不能是看上我了吧?” 叶长安吐出一口气:“你答应他什么了?” 第75章 网开一面 景若曦一点含蓄也没有的,直接便道:“我答应他不追究骆希影的杀人罪。” “你说什么?”叶长安怀疑自己年纪轻轻就幻听了:“你说你答应了什么?” “不追究骆希影的杀人罪。”景若曦明明白白的道:“而且不翻旧案,让这事情就这么过去。” 叶长安定定的看着她半响:“你……知道那是杀人罪么?” “知道。” “而且是三条人命。” “知道。” “那我就奇怪了。”叶长安道:“三条人命的一起命案,你是用什么身份来答应骆易城不追究的?而且他也很奇怪,他怎么就能相信呢?” “大概是人品吧。”景若曦想想:“他知道我是你的手下,是帮你破案的人。” 叶长安更匪夷所思:“景若曦,我真看不透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别说你只是协助我破案的,连一星半点的官职都没有,就算是我,也没用权利可以私自承诺不追究一个杀人犯的罪行。你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律法森严。” 叶长安不但想敲开景若曦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还想敲开骆易城的脑子,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他怎么就能被景若曦说服呢。 这就不是诚信不诚信的事情,骆易城不是三岁孩子了,生意做那么大头脑应该相当清楚不能是个傻子。他在京城住了那么多年,就算是个生意人也该知道大梁的法纪森严,杀人罪岂是轻易就可以不追究的。 这简直像是一个傻子在哄另一个傻子,然后竟然都相信了。 “我当然知道律法森严,问题是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案子,目前根本就还不是一个案子。”景若曦道:“我记得在卷宗记录里,骆家三人都是意外死亡,这是已经结案定论的,根本就不是谋杀案。既然不是谋杀案,那没有凶手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案子发生距现在已经七年,何必再翻出来,就让这事情过去不好么?” 这显然是强词夺理,景若曦却说得理所应当,叶长安简直要被气笑。 “景若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当然知道。”景若曦道:“现在这案子只有骆易城,我,和你知道,所以其实只要叶大人一句话罢了。” 至于燕名他们,知道的不会太多,而且他们对叶长安忠心耿耿,只要叶长安做了决定,他们是不会反对的。 “你想。”景若曦循循善诱:“七年,骆希影若是生活的平安,这时候应该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出生富贵却没有享过一天福,反而吃了无数的苦。” “叶大人是个心善的人,难道忍心在她好容易忘记痛苦过去,安心生活的时候再将她的伤口血淋淋的撕开么?拆散一个家庭,让嗷嗷待哺的孩子失去母亲,长大后,也要一辈子受人白眼,安上一个杀人犯后代的罪名?” 这一瞬间,叶长安觉得自己若是把骆希影抓了,简直是铁石心肠,十恶不赦,是会把她的孩子害死的凶手。 定了定神,叶长安终于缓缓道:“若曦,我觉得你不像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也不像是个义气用事的人。很多罪犯都很可怜,似乎情有可原,但是杀人就是杀人,无论原因都要接受法律制裁。当然骆希影确实可怜,我会向皇上求情,从宽发落。” “不,你根本没有机会求情。只要你将这案子敞开重审,让大家都知道当年骆府里发生了什么,这就已经送骆希影去死了。” 这个年代名节对一个女子来说何等重要,杀人不杀人另论,只要这案子一旦被公之于众,有人知道了当年骆西城对骆希影做的事情,她就一辈子都不能抬头做人了。就算是受害者又如何,同情一样伴随着嘲笑和看不起。 骆希影用七年时间建立的所有心防会在一瞬间被打碎成渣,除了死,景若曦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脱。 叶长安有些生气:“景若曦,你这话说的不地道,什么叫我送她去死,是我让她杀人的么?” “当然不是你,但也不是她自己。”景若曦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不对,若是放在以前,我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但是如今我的心境不同了,情理法,我常常会想到底哪个更重要,是该一丝不苟严苛的执行黑纸白字的条款,还是该放手时就放手,不让可怜人更可怜。” 景若曦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者一样,语气沉重悲凉,让叶长安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倒也不是刻意试探,只是顺着道:“你经历了什么,怎么年纪轻轻就一幅沧桑过来人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景若曦淡淡笑了下掩饰过去:“叶大人,案子很多,又何必盯着这一个。骆家是京城有名的富商,骆易城是个值得交往的重情重义之人,网开一面,往小了说,对大人没有坏处。往大了说,对京城老百姓也没有坏处。” 叶长安不得不道:“景若曦,你是不是真看上他了?要不,收了什么好处?要么,你觉得我缺钱?” “我没什么好处,不过我确实跟骆易城细谈了条件。”景若曦道:“只要这件事情叶大人网开一面,骆家将每年拿出所有收入的百分之三十……” “我不缺钱。”叶长安冷哼一声,脸色难看。 “知道你不缺钱。”景若曦道:“骆易城将拿出骆家所有收入的百分之三十,用来造福百姓。比如在灾区施粥,给贫苦百姓提供免费诊疗医药,开私塾资助贫苦儿童入学,修路建桥……” 骆易城一向是个大方又爱行善的人,这些年在京城没少做行医布道的事情,但是还从来没有这么具体详细的规划过,只听的叶长安目瞪口呆。 “怎么样,我这不是为自己,是为百姓吧。”景若曦笑了笑:“我虽然缺钱,但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道理还是懂的。” 这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长篇大论下来,不得不说,叶长安有些许动摇了。 景若曦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继续道:“只要这事情算了,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成立一个小组,专门负责这一块,到时候既可以真的为百姓做事,又能收获一波盛赞,比起破了一个案子来更有荣耀。” “你想啊,虽然出钱的是他骆易城,但促成此事的是叶大人您哪,那自然是叶大人魅力无限,到时候传到朝廷皇帝那边,定会对您另眼相看。” 叶长安动摇的更彻底了。半晌他慢慢站起来:“我考虑一下。” “好。”景若曦一口应着,考虑就是犹豫,只要犹豫,叶长安就会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旁的案子都要考虑死者九泉有知不能瞑目,这案子不必,死的都是该死的,良心可安。 “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吧。”叶长安便要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停,突然幽幽道:“景若曦,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问题好回答又难回答,景若曦还没想好编什么词,叶长安却已经推门出去了,竟像是虽然问了,却并没有打算让她回答。 叶长安在自己身上终究是有所探寻,景若曦闭了眼。 之前她是缺钱,现在认识了骆易城,若是能帮他过了这一关,一定不会再缺钱,但若是就这么跑了,叶长安会不会上天下地的找她呢,虽然不是信息发达的时代,到处被贴通缉令也是麻烦啊。 不过叶长安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是考虑一下就真的是考虑一下,第二日一早就做了决定。 “我已经和骆易城谈过了。”叶长安道:“我要去见一下骆希影,再做决定。” “你要去见骆希影?”景若曦这一口豆浆差点没咽下去:“你要去跟她说什么?” “看把你紧张的,我没打算说什么。”叶长安道:“也不会在她面前表明身份,我只是想去看一下。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必须亲眼见一见,说一说,看看她是否真的值得我网开一面。” 景若曦倒是真没想到叶长安是这么负责任的一个人,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你那什么眼神?”叶长安皱眉道:“觉得不应该?” “应该,非常应该。”景若曦摸了摸鼻子。 “这还差不多。”叶长安点了点头:“不过骆易城不会露面,他说,骆希影当时万念俱灰了无生气,他曾经承诺过,她离开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以后骆家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跟过去割裂。所以这些年骆易城都没有去看过她,这次是因为急于求证她是否平安,这才跟她说哥哥想念的紧,让写了封信回来。” “哎,骆易城真是好哥哥。”景若曦唏嘘道:“那你去吧,回来记得跟我讲讲。” “不用,你和我一起去。”叶长安放下碗,拿着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 第76章 犯罪心理画像 “我?”景若曦奇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为什么?” “还不是怕吓着骆希影。”叶长安没好气道:“这是骆易城要求的,他说只有你去他放心,其他人都不行。” “他可真抬举我。”景若曦无奈:“可是我这腿还没好呢……” “也不远。”叶长安道:“骆希影跟莫以行在溯溪城开了家杂货店,我们坐马车过去,进城后给你找个小轿子。而且这也不着急,不必走那么快。” 若是旁的事情,景若曦还可以推辞一下,骆易城这事情她推辞不了,站起来扶着桌子走了几步:“行,我的腿问题也不大,睡了一晚上好多了。” “你这没有伤到筋骨,也确实要适量走动走动。”叶长安道:“既然你没问题,那我去安排,一会儿出发。” “好。”景若曦应着:“对了,之前我记得档案室里有一个连环杀人案。” “对。”叶长安脸色微变,但因为是背对着景若曦的,景若曦也没有发现:“你还记得那个?” “怎么不记得,之前我不是要了那个档案回去看么。”景若曦道:“有点想法,一会儿在路上跟你说说。” 叶长安似乎没想到景若曦会主动提这个案子,但还是很快应了:“那我带着纸笔,听听你有什么见解,我们再讨论一下,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不一会儿一切就准备妥当,景若曦又去见了骆易城一面,骆易城看着景若曦行动不便,倒是很抱歉:“景姑娘,很抱歉还是要麻烦你受累,但是旁人我都不放心。” “没什么,应该的。”景若曦笑了笑:“你之前不是也帮了我。你帮我的事情才叫麻烦,比起来这事情算什么。” 骆易城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帮你什么了?” “收留我还送我离开啊,还给我安排衣食住行。”景若曦道:“这些不都是?” “这些……”骆易城自己觉得好笑:“这都是你试探我的事情,算得上什么?” “那可不是这么说。”景若曦正色道:“我是假的但你是真的啊,你的好心好意都是真的,那我就一定领情。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走投无路时遇到的好心人,所以你若是不怪我,那我就把你当朋友。” 景若曦说的很认真,一点虚假也无,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必要再瞒着骗着了。 “好。”骆易城缓缓道:“能和你成为朋友,我的荣幸。” 他从怀里摸出个锦囊来:“若是你见到了希影,把这个给她。” “这是什么?”景若曦接过来看,那是一个绣着梅花图案的香囊,里面应该没有装香料了,因此没有味道。 香囊有些旧,不过保存的很精细,上面的图案还很清晰,用彩色丝线绣的梅枝十分精致婀娜。 “这是希影绣给我的,说我们俩都要像这大雪寒风中的腊梅一样,熬下去,一定能等到春天。”骆易城解释道,神情莫名:“大概不会有人想到骆家这么有钱,可是我们却那么惨。她的绣工很好,我还用这个梅花做样子,给她打了一根发簪,那发簪她很喜欢一直戴着,也不知现在……” 比冬天更冷的骆府,两个半大孩子抱团取暖,景若曦想想也是可怜:“既然是纪念之物,为什么要还给她?” “因为我释怀了。”骆易城靠着牢房里阴冷的墙壁,伸展了一下长腿,神色轻松:“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给她,她看见这个就明白,我已经从当年的事情中走出来了。我们都不必再扛着这段过往,她心里应该也会舒服些。” “那好。”景若曦收了锦囊:“放心吧,我一定交到她手里。” 时间不早,景若曦收了东西也就走了,今日不一样,陪她进来的是秦瑶。衙门里没有丫头,秦瑶虽然不是丫头,但是总记着她救了自己的命,照顾的无怨无悔。 骆易城的目光一直随着景若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这才缓缓地收回来,落在对面的墙壁上,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笑意。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这一趟是私访不带多少人,景若曦出了门,便看见除了车夫外,马车边两匹马,一个是燕名,另一匹上坐了个女子,正是燕心。 燕心换了身黑衣,完全没有之前在家中的温婉可人活泼可爱,而是一身飒飒英姿,一幅巾帼女郎的样子。 听见声音,几人都看了过来,燕名神色如常,但是燕心的视线落在景若曦脸上,显然不善。 燕心因为是叶长安手下唯一女将,一路走来颇受优待,这一次怕是她难得受到的挫折。 本想装出纯良无辜的身份跟景若曦套近乎,谁知一天就露了馅,坏了叶长安的计划,叶长安虽未责罚,但骄傲如她,心里对景若曦肯定是有怨言的。 景若曦坦然的和她对视了一眼,上了车才慢吞吞的道:“叶大人,为什么……要让燕心去呢?你就不怕我们俩打起来?” 这个问题略有尴尬,叶长安想要回答就不能绕过为什么派人监视这个事情,但是景若曦问了,又不能不回答。 之前景若曦对燕名说的话,燕名已经原封不动的都转达了,叶长安虽然意外,但竟然也觉得在情理之中,还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毕竟这日日还要相处,被拆穿面子上总是过不去。 于是叶长安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打了个哈哈:“还打起来,你打的过她么?你可别小瞧燕心是个女孩子,她的武功不在燕名之下,何况你还腿脚不便。” “我打不过。”景若曦翻开一页卷宗,淡淡道:“但是我会生气。” 叶长安语塞:“生谁的气?” “生她的气有什么用,当然是生你的气。”景若曦虽然这么说,但是一点生气的预兆都没有,甚至还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仿佛不是在说一件藏着阴谋的大事,而是在……撒娇? 叶长安愣了愣,景若曦又道:“虽然我手无缚鸡之力,生气也不能怎么样,但如今总是给叶大人做事的,心情不好,总是影响做事效率吧。” “别生气了,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叶长安直觉这个事情不能再聊下去:“因为你现在腿脚不便,我身边又没有习惯带出门的丫头,所以就让她跟着照顾。有些事情我们几个大男人总不方便。” 景若曦已经垂下头,目光落在卷宗上,淡淡道:“哦。” “放心吧。”叶长安道:“她没那么不懂规矩,不会主动滋事的。” “嗯。”景若曦又应了一声,显然没放在心上:“叶大人,来看这个。” 终于不再说这个话题,叶长安松了口气,赶忙凑了过去:“嗯,你说。” “我那天回去,仔细的看了这个镜蝶郡连环杀人案。”景若曦点了点:“我推算了一下凶手。” “推算凶手?”叶长安来了兴致:“怎么说?” “有一个词,叫做犯罪心理画像。”景若曦故意逗他:“叶大人听说过么?” 叶长安惭愧,真的没有听过。 “不过听这名字,大概可以猜出是什么意思。”叶长安道:“站在凶手的角度,猜测凶手的内心?”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景若曦道:“不用见到凶手本人,只根据她的作案手段、所用凶器,她所挑选的受害者身份等信息,就可以大致判断出凶手的大概情况。” “比如她的性别,性格,独特的习惯。又可以从这推断出她曾经遭遇过什么事情,受教育的程度,有什么爱好,是否已婚,父母的情况,有没有子女……资料越全面,可以推测出来的越多,如果资料足够多的话,那凶手几乎就站在你的面前,只要按图索骥就可以了。” 叶长安听的很认真,但是觉得景若曦说的有点夸张了,便道:“你可以么?” “我可以啊。”景若曦丝毫也不谦虚:“但是你这个资料不全面,所以我不敢说我的推断会很准确。” “那你先说说看。”叶长安饶有兴致。 “我觉得这个凶手,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个好人。” “……”叶长安无语:“怎么到了你这里的凶手都是好人?” “听我说完呀。”景若曦道:“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看看她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县令,有捕快,也有生意人,普通老百姓,这不是什么人都有么?” “第一眼别看那么细。”景若曦道:“三十七个受害者,有三十三个是男人,占了大半。剩下的四个女子,一个是青楼女子,一个是生意人家里的妾,一个未出阁的风评不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还有一个小女孩呢。”叶长安翻到最后一页:“这还有个十岁的小女孩,这怎么解释?” “所以这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景若曦道:“在她之后,凶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觉得这个小女孩和其他的受害者都明显不同,她也许也是如此认为,说不定,这个是误杀……” 第77章 纵横驰骋万里 “误杀?”叶长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半响道:“你竟然觉得一个杀了几十个人的杀人犯,会误杀一个人?对她这样的人来说,人命就是个不值一提的东西吧。” “当然不是。”景若曦翻到其中一页点了点:“因为这个连环案件中牵扯的死者很多,看起来乱七八糟,其实更容易归纳共同点。根据记录,我看之前有好几个案发现场都是有幸存者的。” “哪里来的幸存者?”叶长安感觉自己和景若曦看的不是一个案子。 “目击证人和幸存者,这是两回事。”景若曦道:“你们不能因为幸存者不能作为目击证人,就否认她的存在。” “你说这两个婴儿?” “对啊,婴儿不是人么?”景若曦道:“这个被杀的是个富商的外室,带着一对双生子,她虽然被杀,但是婴儿就在身边,并没有受到伤害。” 叶长安皱了皱眉:“可那两个婴孩才刚刚满月,又不会看见她在做什么,杀了他们也太没人性了。” “那你这又矛盾了。”景若曦道:“一个身上有三十几条命案的凶手,她还有人性么?人命不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没毛病。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算是两个婴孩看不懂听不懂,他们总要长大,凶手就不怕他们长大追查凶手给父母报仇?” “倒也是。”叶长安道:“对她来说,杀死个人和踩死一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而且当时死者抱着孩子正在休息,据发现现场的人说,孩子一左一右的躺着,所以不可能是没发现,只能是不想杀他们。” “所以她的目标是有选择性的,事实上再凶残的凶手,也总有一个让她凶残的源头,这源头可能是童年的经历的阴影,也可能是自身的遭遇,不可一概而论。” “那你觉得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会画像么,来画一个。” “一个女人。” “废话……” “这个女人纤细,脆弱,敏感,偏执。甚至可以说平时是温柔沉默的。可能小时候经历过父母一方对感情的背叛,也可能自己在爱情里受过伤,所以对爱情不忠者特别憎恨。无论是对妻子不忠的男人,还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在她看来都该死。” “她走在人群里的时候是无害的,说话细细软软,有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她可能喜欢热闹,喜欢在戏院酒楼这样温暖欢乐的地方,享受这份她渴望的平静普通,可是知道自己满身是血,又心藏阴霾,所以绝对不会融入进去。自己屏蔽了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等一下。”叶长安道:“你为什么觉得她的性格是沉静温柔的,杀了那么多人,就不可能是疯狂自负的?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个疯子,要不不能跟割韭菜一样的杀人。” “可能性不大。”景若曦道:“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做事方式,疯狂自负的人必然不是那么冷静。不可能三十几宗命案都没留下一点线索。要么你们的衙役捕快都是饭桶……不能那么多饭桶吧。” 虽然这案子当时不是叶长安处理的,但是听在叶长安耳中还是有点刺耳。他一个大男人平时也不觉得自己心思细腻敏感,可景若曦这个饭桶真的不是在说他? “虽然可能确实没有你厉害,但衙门里还是有不少经验丰富的捕快差役的。”叶长安息事宁人的道:“你也不能以偏概全,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没有。”景若曦这么说反倒是欲盖弥彰:“我没有看不起他们。” 她看不起的是这个时代整体落后的技术和水平,当然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所以就不说出来了。 “行吧。”总算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叶长安也不愿意和她深究这个问题:“但其实现在除非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不然就算知道她是什么人也没有用,八个月的时间,作案地点虽然以镜蝶郡为开始,但是其实范围很大,现在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真要查也不是不能查,但是这个工作量会很大。”景若曦想了想:“从第一个案发现场开始,走访周边居民,寻找可疑目标。她既然不是无目的随机挑选,那么一定对受害者多少是有了解的,也就是曾经在受害者身边出现停留过,但是因为外表欺骗性很大,所以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你说的对。”叶长安拍了下卷宗:“工作量确实不小,不过不要紧。等我回去就安排,人手不够,我去军营里借几个,虽然没有破案的经验,但都是很能干的将士,曾经驰骋沙场,纵马边疆,只要你把命令说清楚,保证都能执行的妥妥当当。” 有人使唤能够发号施令真好,景若曦点了点头,无意的又看了叶长安一眼。这一眼,一时间没收回来。 “怎么了?”叶长安随口道。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叶长安追问了一句。 “嗯……”景若曦斟酌了一下用词:“之前看叶大人,虽然身手了得,但是温润君子,有教养懂礼数。带点玩世不恭,正是皇城中最春风得意的少年英才。” 差不多这是所有京城人对他的看法,叶长安也不谦虚,点了点头:“那现在呢,现在共事之后,感觉不一样了?” “不,还是那样。”景若曦道:“真正身在高位的人,尊贵气度是举手投足透露出来的,你看我不过是一介平民,但大人也从没表现出轻视,可见心胸教养。” 虽然似乎另有目的,但是日常相处中的照顾还是能看的出的,比如她腿脚不便时候,上下马车的搀扶,可见平易近人。 “只不过……”景若曦一边翻着册子一边随意道:“刚才听你说驰骋沙场,纵马边疆时,感觉有些不一样。好像叶大人真的曾经从军万里,在其中摸爬滚打,豪情万丈一样。” “你笑话我呢,我哪儿从过军。”叶长安笑道:“也不是没有过想法,但是这一辈家中只我一个,家里长辈不让。” 叶长安说着顿了顿,突然想到燕名对他转述过景若曦的话,别在她面前说谎。 不过景若曦可能当时有些吹嘘了,也可以心思还在杀人案上,并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随口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当晚,马车没有进城,就在路边找了个地方过夜。 点了一堆篝火,从车里拿出带来的肉饼小菜什么的,景若曦是伤患自然不用动,只是从马车上被转移到火堆边,还被送上了吃的喝的。 叶长安在京城里讲究,出门在外倒是还好。 带的都是些方便的干粮,虽然不少肉但口味一般,好在燕名燕心都是习惯的。 景若曦也不挑剔,吃了饭后,便早早地休息。 马车里可以睡一个人,按理说叶长安是领导,自然好的都是他的,不过景若曦是伤患又是女孩子,叶长安倒是也不自恃身份,便道:“燕心,你扶小景去车上休息,你们两个女孩子,晚上就在马车上睡。” “啊?”燕心愣了下:“少爷还是您睡车上吧。” 就算叶长安对手下不错,但毕竟上下有别,燕心就算是女子也是下属,之所以得他重用,并不是长得好看,而是确实能干,并不比男子差,自然也不会娇滴滴。 景若曦没说话,燕心突然推了推她:“哎。” “嗯?”景若曦莫名其妙看她:“干什么?” “少爷让你睡车上。”燕心一脸嫌弃:“你不是真好意思吧。” 景若曦无所谓:“我好安排,让睡哪儿睡哪儿。” 作为一个等级观念不是那么森严的人,从平日和叶长安说话就看的出来,虽然景若曦竭力控制自己,但毕竟几十年的生活养成了习惯,实在没办法将谁当成主子,充其量也只能当做领导。 一个年轻力壮的领导,外出在外照顾一下工伤的下属,这也是应该的。 似乎叶长安也不愿意燕心再多说什么,自己起了身走到景若曦身边:“来,我扶你,马车里不宽敞,你也别和她挤了,免得晚上压着。” 想想真是危险,燕心做事雷厉风行,性格就不是很沉稳的那种。万一和景若曦相处的时间长了,被她一激一呛,指不定就能说出什么来。 马车里面不宽敞,不过睡一个人还是可以的。虽是荒郊野外,但是外面有火堆的亮光,还守着三个会武功的人,也还算安心。 第二日又走了半天,马车到了溯溪城,一个风景如画的江南小城。 租了个滑竿让两人抬着景若曦,众人便往仲伯说的地方去。 一条河穿城而过,杂货店便在清水河转弯处,城中万盛街的中间。 抬滑竿的是本地人:“哦,你们说莫家居啊,我知道,就在前面不远,小夫妻俩开的店,嘿嘿,老板娘长得贼标志,就是不爱说话,性子内向的很,不像是个做生意的。” 第78章 岁月静好 “老乡,你和老板,老板娘俩认识么?”景若曦从滑竿上侧过身子问道。 “嗨,说认识也算不上认识,但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老乡道:“他家那店开了有年头了,我也去买过东西,知道老板姓莫,是外乡人,其他就不知道了。” “哦。”景若曦一幅随便聊聊的样子:“我朋友前几日来溯溪城走亲戚的时候,从那里买了几块帕子,我觉得上面的花样绣的十分好看,今日正好有事路过,就想去看看。” “姑娘有眼光。”老乡笑道:“他们家店里的刺绣是不错的,不过咱们溯溪的绣娘手艺都好,旁的店也不错。” 景若曦跟这老乡七扯八扯的聊了一会儿,就像那人说的,他虽然知道这个店,但也只是平常上街看一眼,买过两次小玩意的关系,除了知道老板姓莫,再多也不知道了。 很快的便到了莫家店门外,这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小店面,外面挂着牌子,店里这会儿也没有客人,空荡荡的,里面摆着些寻常物件,从帕子扇子到角落的竹篮子锅碗,就是个啥都卖的杂货铺。 滑竿放下来,老乡道:“就是这家了。” “好。”叶长安道:“那我们进去,你们在这里等着。燕名,你和燕心也在外面等着。” 众人应着,叶长安便扶着景若曦进去。 两个抬滑竿的都觉得有点奇怪,一时间也摸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眼神有点好奇的追着进去。 景若曦和叶长安进了店,便看见一个年轻人迎了过来:“两位,想要点什么。” 这店里的老板,应该就是莫以行了。说不上多俊朗,不过是个五官端正,气质温和的年轻人,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货郎,说是个书生也是可以的。 不过像是骆希影这样娇弱的大小姐,自然也不会喜欢上太粗俗的汉子,莫以行的形象倒是很合适书生小姐的一对璧人。 景若曦四下看了看,眼光落在柜台上放着的帕子,墙上挂着的扇子上。 “老板,是这样的,我想买点小玩意送人。”景若曦道:“看你店里的东西还挺有特色的。” “过奖。”莫以行看着她的目光所落处,笑道:“我这店里虽然都是小玩意,但是这扇子上面的画和提诗都是请当地有名的秀才写的,这帕子上的花,都是请最好的绣娘绣的,比旁处要精致许多。” “是啊,我就是觉得不错。”景若曦道:“不过我想要几十件,你有货吗?” “几十件?”莫以行眼睛一亮:“那您具体要哪几十件?” “就扇子,串珠,帕子,锦囊这样的小玩意,每份三个,给我配五十份。”景若曦看一眼叶长安:“行吧。” 叶长安点了点头,知道景若曦的意思,这是问他付钱呢。 有什么行不行的,就是把这个店买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他都不放在眼里。不过这些都是小玩意儿,回去也没用,送给他府里的娘亲表姐妹,也拿不出手。 虽然东西并不是什么多贵的东西,但是对一个杂货店来说这自然算是个大生意,莫以行挺高兴的:“那要麻烦两位稍等一等,我一份一份的包,可能要点时间。” “不碍事。”叶长安道:“不过你这里可有休息的地方?我妹妹腿前几日受了伤,想找个地方坐一下。” 大客户自然好说话,莫以行忙道:“有,要是两位不嫌弃,随我到后院里歇一歇,我让内人给两位冲茶。” “多谢。”叶长安扶着刚认的“妹妹”景若曦,便跟着莫以行往里走。 这种店铺一般都不大,通常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推开小门,果然里面是个院子,莫以行喊了一声:“小玉,有客人来了。” 骆希影虽然不是什么名人,但是出了骆家之后,为了彻底斩断和过去的关系,确实是连名字都改了。听仲伯说,选了个最普通姓,最普通的名字,叫做王小玉。 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店,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城市,若是能改头换面抛弃过去平静的生活,她也算是劫后重生,又活了一次。 随着一声应,一个妇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朝莫以行嘘了一声:“小声点,孩子刚睡。” 莫以行笑了下,声音果然低了八度,声音温柔的很:“这两位是来买东西的客人,东西要的多我得包一会儿,你给泡杯茶招待一下。” “好的。”骆希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朝两人点了点头:“我去给两位倒茶,两位稍坐。”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这些年过的也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这些年的平凡生活骆希影应该很幸福,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温润,只是走路的时候能看出有些不便。纵然时间可以让一切淡忘,但是这腿伤,却将伴随她一生。 莫以行又招呼了一声,就回到店铺去打包货物了,叶长安的目光随着骆希影一直往前,直到她消失在厨房门里。 “叶大人,别这么盯着人家有夫之妇看,小心被看见了误会。”景若曦说着叶长安,但是自己也一路盯着,半晌才收回视线。 叶长安不在乎景若曦的调侃,只是有些感慨:“看起来,骆希影过的不错。” “是啊。”景若曦道:“莫以行虽然是个货郎,不一定有什么本事,但是看起来脾气很好,不离不弃的照顾这么多年,也是难得。” 叶长安应一声,起身走到刚才骆希影出来的房间,从窗子往里看。只见屋子里的床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 等骆希影端了茶出来的时候,叶长安已经又人模人样的坐回去了,两人谢了之后,景若曦本想随便找个什么事情跟她聊聊,但是屋子里孩子突然哭了出来。 “哎呀。”骆希影忙道:“两位喝茶,我失陪一下。” 两人自然不能拦着人家做娘的去哄孩子,景若曦忙道:“您自便。” 骆希影便急忙的进去哄孩子去了,景若曦道:“怎么样,孩子可爱么?” “挺可爱的,是个男孩子。”叶长安道:“三四岁,也不知道长得像谁。” “说起来。”景若曦皱眉道:“你以前见过骆希影么?” “没有。”叶长安摇了摇头:“这种大户人家的大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哪儿能见过。不过我见过她的画像。” “在哪里?” “就在骆家。”叶长安道:“骆易城擅长丹青,他书房里有一张骆希影的画像,我去搜查的时候看见的,不过画的是至少七年之前了,所以跟现在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是什么意思,长得不像了?” “长得怎么会不像呢,眉眼五官也不会变,只是身上那种感觉变了。”叶长安道:“以前那个心锁恨怨的大小姐,终于放下怨恨,过上了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听叶长安这么说,景若曦也松了口气:“所以叶大人愿意网开一面么?” 叶长安放下茶杯:“有何不可。能换来骆家那么多真金白银为百姓谋福利,也算是那几个作恶死了的人,为自己赎罪吧。” “多谢叶大人。”虽然跟自己无关,景若曦还是谢了一声,从怀里摸出骆易城给的绣着梅花的锦囊来,放在桌上,对叶长安道:“我们走吧。” “这是?” “这是骆易城的执念。”景若曦有些唏嘘:“他们兄妹,虽然生在人人都羡慕的富豪之家,却真的不知这命算是好,还算是不好。” “以前不好,但以后总会好起来。”叶长安扶了景若曦,一起往外走。 莫以行正在打包,看着两人出来愣了一下:“两位得再等一下,我还没包好。” “不着急。”叶长安看了看天:“我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吃中饭,老板,我先付五十两银子给你做定金,麻烦你包好了给我送去酒楼,再给你结尾款。” “不用不用。”莫以行连忙摆手:“哪里要得了那么多。” “没事,收着吧。”叶长安用一种暴发户的姿态将银子丢下,又让莫以行介绍了家特色酒楼,就带着景若曦走了。 酒楼离得不远,正是吃饭的时候,叶长安让燕名给两个轿夫在楼下点了菜,自己带着其他人进了包厢。 本来按叶长安的习惯,喜欢在二楼开阔的地方吃,但是景若曦现在不良于行,于是便没上楼,就在一楼坐了下来。 包厢的窗子打开便是外面的街道,菜还没来,景若曦非常认真的看着窗外人来人往,这会倒不像是京城来的城里人,活像乡下来的山里妹子。 “景若曦。”燕心实在是忍不住,给叶长安倒了茶之后,便道:“你这是看什么呢,没见过那么多人么?要是叫熟人碰见了,简直丢少爷的脸。” “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 “不懂就是不懂。”景若曦懒得说了,视线依然在窗外没收回来。 第79章 黄金单身汉 这时候,门开了,伙计送了菜进来,叶长安唤她:“别看了,先吃饭吧。” 景若曦这才收回视线,吃饭吃菜。 没吃几口,燕心终于还是忍不住:“哎,你把刚才的话说完啊,我到底不懂什么?” “你不懂我的心情。” 这话奇怪,燕心好奇心更重:“你什么心情。” “眼神无处安放的心情。”景若曦吃着饭,淡淡道:“外面虽然人来人往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对面只有你们俩,你说我看谁?不如风景美啊。” 燕心这一路没给过自己好脸色,当然可以理解,但是不必笑脸相迎,所以景若曦也没给她好脸色。保证在对方不挑衅的情况下,绝对不先动口。 但她若是有什么试探,也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燕心被堵得一时没想起怎么回下一句,正在想着,景若曦已经转脸对叶长安道:“叶大人。” “嗯?”叶长安神色如常。他虽然是独子,但是大户人家,家里女眷很多,从小明白什么能管什么不能管,比如两个姑娘间的暗流涌动,冷嘲热讽,能装听不见,还是听不见的好。 “叶大人。”景若曦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讨好,给叶长安夹了筷子鱼肚子上没刺的肉:“那现在,骆家这案子是不是就算过去了。” “案子?”叶长安莫名道:“什么案子?” 景若曦一笑:“我没说什么案子,我说这个排骨汤特别好喝,来……大人我给你盛一碗。” 景若曦这弯转的特别自然,好像刚才真的什么都没说一样,只叫燕心不由的感叹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是啊,老祖宗的话有道理啊。”景若曦一点儿也不觉得燕心在讽刺她,而是十分顺畅接着道:“都是经验之谈,浓缩的精华,不能不听。” “哎,若曦啊。”燕心眼珠一转:“你觉得骆易城这人怎么样?” “好啊。”景若曦吃着菜:“很好啊。” “是么,多好?” “非常好,简直可以在京城未婚男子中排上前三。”景若曦知道燕心想听什么,也就认真道:“长得好又有钱,性子好又有情义,能把家里生意越做越大,可见有能力很聪明,家里没妾又不沾花惹草,你还想怎么样?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景若曦的话竟然一时间无人能反驳,燕心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回了句:“还能比我们少爷好?” “为什么要把叶大人和骆易城放在一起比?”景若曦莫名其妙:“你打算嫁人,想要二选一吗?” 一句话拖了三个人下水,燕心怎么也没想到景若曦会当着叶长安和燕名的面,说起什么嫁不嫁的事情,脸一红怒道:“什么嫁不嫁的,你一个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不要脸?” 景若曦更奇怪:“你大庭广众问我男人好不好就行,我问你嫁不嫁就不行?男婚女嫁古往今来人之常情,这有什么要不要脸的。再说了,骆易城确实不错,我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吧。” “哼,骆易城家里那么复杂,怎么就不错了。”燕心冷笑一声。 “他家还复杂?”景若曦觉得代沟果然大:“傻丫头啊,你真不知道什么叫复杂。” 一句傻丫头老气横秋,说的简直是众人无语。 倒是叶长安来了兴趣:“若曦,听起来你很有生活经验啊,说说看。” “我没啊,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你们捋顺了想想。”景若曦道:“大户人家都是人丁兴旺,进门就是婆婆老祖宗,又是七大姑八大姨,表姐堂姐大嫂弟妹,处处都要照料到,记人名字都记得头痛,一不小心可能就得罪了谁。” “反观骆易城家多好,父母双亡,有车有房,进门就是女主人。谁也管不了你,只要跟相公恩恩爱爱,那就是京城里最幸福的婚姻,燕心你是姑娘家,你是愿意每天穿着绫罗绸缎跟着一堆佣人,天不亮就起来请安,每一句话都要小心谨慎呢,还是愿意每天睡到自然醒,什么规矩也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完蛋,燕心虽然一直看不上骆易城,竟然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景若曦又补充道:“何况骆易城也有钱啊,你若是想,也可以穿绫罗绸缎,后面仆从成群。” 景若曦不卑不亢在陈述一件事实,叶长安虽然心里莫名有那么点不痛快,但是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燕名轰的一声靠在椅背上:“我发现若曦的口才是真的好,给你说的我都动心了。可惜不是女人,要不然非玩命追他不可。”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燕心是想找景若曦点不自在,但眼见着这个话题是嘲不了了,也就没再说下去,众人吃饭。 吃了一半,门外听见声音,是伙计带着莫以行过来了,进来吃饭的时候叶长安便跟柜台打了招呼,若是莫以行来就带进来。 东西都是小东西,因为不占多少地方,燕名出去接了,也不用清点数量,结了账,将东西接了过来。 莫以行只当是笔寻常买卖,钱货两讫谢了之后自然也就走了。 景若曦坐在窗边,正好能看见他出门,一路往自己的店里走,路过一旁的糕饼店,还买了几块似乎是桃酥,跟老板娘聊了几句,便走了。 燕心和叶长安也一起在看,燕名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感叹道:“骆希影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燕心道:“而且虽然他们那个店不大,但骆易城肯定不会让妹妹过苦日子,估计当年给他带了不少钱走。” 无冤无仇的,一个可怜的女孩,就算是刻薄如燕心,也是唏嘘感叹的。 可是景若曦的面色却很沉重,半点也没有欣慰的轻松。 “怎么了?”叶长安第一个发现不妥。 “不对劲。”景若曦道:“难道你们没发现吗?” “怎么不对劲?”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仔细想想,莫以行出门,买东西,走路回家,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第80章 最信任的人 “等等,再让我看看。”景若曦不说话,盯着卖点心的点,没一会儿,又有两个客人上门,买了点心走了,付钱拿东西。 其他三人见景若曦看的认真,连饭也不吃了,都跟着一起看,但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到底怎么了,你别卖关子啊。”燕心终于忍不住道:“这不是很正常么?” “不正常。”景若曦道:“刚才莫以行去买东西的时候,那个女老板跟他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虽然太远说话我听不清,但是看表情有些调笑的意味。递东西给他的时候,还捏了一下他的手。” “……”燕心无语:“你看的真仔细。” “当然要仔细,很多信息都藏在细节里。”景若曦也不管燕心是不是笑话她,正色道:“但是我看她卖东西给别人,又都是很正常得样子,所以这并不是个人习惯,是有针对性的。” “所以……”叶长安想想:“你觉得莫以行跟这个点心店主有私情?骆希影过的并不幸福?” “不,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景若曦道:“我们刚才进了后院,看着莫以行和骆希影的相处,虽然只是简单地几句话一个眼神,可是怎么都是一对恩爱夫妻,甜甜蜜蜜。” “是。”叶长安道:“可是莫以行就算是在外面偷情,既然是偷,骆希影也未必知道,并不影响做恩爱夫妻。何况骆希影毕竟是身有残疾的,心里应该多少有些自卑,就算是知道莫以行在外有情况,未必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啊,男人嘛。”燕名一幅了解的语气:“再说也许并没有私情,那老板娘就是看莫以行长的好,调笑两句。”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景若曦道:“骆希影从小在被欺辱的环境长大,性格应该是很脆弱敏感的。是那种千难万难才能敲开心门,遇到一点风吹雨打就会将自己封闭起来,如果莫以行在外面偷情被她知道了,我估计她会离家出走一个人躲起来,而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她也许舍不得呢。”燕心道:“也许觉得莫以行会回心转意呢?” “这都有可能,每个人的脾气做不得准。”景若曦道:“但是刚才莫以行的动作很奇怪,他过去买东西,接了东西后,老板娘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就是他没反应。递给他点心的时候,捏了一下他的手……燕心,你把手伸出来。” 燕心不解,还是将手伸给景若曦。 景若曦给她手里塞了个块点心:“你把这个递给我,捏一下我的手。” 叶长安和燕名都看着,燕心照做了。 景若曦在接过燕心递的点心的时候,被捏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将手抽开了。 众人愣愣看着,也不明白景若曦想表达什么。 “这是正常的递东西,你捏我我不回应的样子,再来一遍。”景若曦道:“你再递给我,你们看清楚区别。” 燕心于是又递了一次,她虽然对景若曦心里是有意见的,但是从燕名他们的言语中,也知道这个人在破案中确实有些本事,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 这一次,景若曦接了东西,燕心在捏她手的时候,她的手动了动,只是轻微的动了动,然后便抽回了手。 “看出来了么,这是刚才莫以行接了东西的模样。”景若曦道:“这不是和店主有没有私情的问题,而是他在防着我们。” 一句话众人都惊了,倒是叶长安也算是琢磨出一些:“你的意思,莫以行和老板调情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这次特意控制住了。” “对,重点不是调笑不调笑,而是为什么要控制。”景若曦道:“别说他突然良心发现,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只能是因为他知道我们在后面看着,所以这是做给我们看的。” 为什么要在不过上门买了一次东西的客人面前做出夫妻恩爱的模样来,几人都变了脸色,细思极恐。 “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叶长安道:“所以特意在我们面前做出一副恩爱的模样来,难道是骆易城报的信,生怕我们把骆希影抓走?” 景若曦摇了摇头:“不是,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还觉得还有两个疑点。” “你说。” “第一,青山寺上的那两具尸体,到现在除了最有可能的骆希影和她的丫头,我们并未找到其他的可能的身份。” “第二,那日我被绑架的事情,其实到现在还想不通。” “那案子不是审问清楚了么?”燕名道:“确认是骆易城的两个手下做的,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而是一直在京城和周边搜罗落单或者孤女卖往外地,你正好倒霉,碰上了。” “我不信我那么倒霉。” “可你是真倒霉。”燕心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他们没有准确目标的,碰上谁是谁,正好无意知道他们队伍中有个姑娘要送走,就打起了你的主意,把队伍里的人用迷香迷倒,料想第二日起来管家知道你不见了,也不敢回去跟骆易城说,只能说你走了,神不知鬼不觉。” “胡说八道。”景若曦毫不犹豫道:“当时四个车队,人手都是事先分好的,行走的路线也是事先定好的,哪里有这么巧,他们两个就正巧和我在一个车队。” 作为受害人,景若曦有点火气,当然众人也能理解。叶长安安慰道:“你别急,那事情确实是我保护不周,但是就算当时骆易城没把你救出来,我也不可能不管你的。” “不是这个。”景若曦道:“难道你们就没觉得这两件事情很像?” “哪两件?” “我和骆希影。”景若曦道:“都是骆易城吩咐他的管家仲伯处理的,但显然都没有处理好。而骆易城若不是看着你们进城报信,也根本不会知道我有危险。那我岂不是也像骆希影一样,他以为已经送出去过的很好,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众人愣了愣,燕名突然身子一直:“这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众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这次他们来找骆希影,一切事情也都是仲伯安排的。 这个地方,这个店,甚至那个报平安的信,全部都是经过了仲伯的手,他是骆易城最信任的人,骆易城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他,若是他要从中做什么手脚,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燕名不由的道:“那个仲伯,为什么骆易城那么信任他?” “他是骆府的老管家。”景若曦如今对骆家的事情知道不少:“骆易城没出生他便是骆府的管家,骆易城出生后,也是骆府里对他们母子最好的人。他们母子被赶去乡下后,也是他瞒着骆建章送钱送粮,找人照顾。” “这么好?” “要不是真的好,骆易城那样环境长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一个手下推心置腹?”景若曦叹口气:“之后骆母过世,骆易城回家,他也从中出了不少力,所以骆易城对他不仅信任而且感激,并不将他当下人,而是当做自己长辈一般。” 想想骆易城真是心酸,若是他知道这些年这世上唯一信任的仲伯也一直在骗他,这心里还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虽然除了景若曦,其他人对骆易城都没有好感,但这确实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众人也都沉默了一下。 叶长安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着急走,等今天晚上天黑,你们两个偷偷去看一看,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景若曦看了看外面:“你们猜,会不会有人在监视我们,直到我们离开溯溪城为止?” 这还真不好说,不过燕名道:“不过就算有,也离得非常远,如果是跟在身后,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们甚至不需要跟着我们,我们是外乡人,又带着马车,只要派人在城门口守着就行了。看着我们走了,再解除警报。” “你说的没错。”叶长安道:“我们正常离开,燕名,通知衡晓在城外五十里接应。” “是。”燕名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这个年代没有电话,不过有自己的联络方式,景若曦虽然好奇却也没问过,她有自知之明,也并不想深入探寻。 商定好了,吃了饭后,众人休息一会儿便带着买来的东西回程。 他们不赶时间走的也不快,五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天色有些昏暗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景若曦掀开窗帘看出去,便见前方的树下一人一马。 那人也看了过来,招了招手。 “那是衡晓。”叶长安道:“和燕名他们是一起的,一会儿我们就在这里休息,让他去探探情况。” 景若曦点点头,马车慢慢停下来,那男人跳下马走了过来:“少爷。” 那人站在地上,略低了头,正好对着马车的窗口。叶长安坐在这边,景若曦坐在那边,因此便离得极近。 第81章 一巴掌 “等下。”景若曦突然凑过来,一下子就凑到了那个男人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衡晓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但是景若曦两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往后退。 景若曦虽然不会武功,衡晓可以轻易就挣脱她,但也正是因为她不会武功,所以衡晓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免得一个不留神伤到她。 “怎么了?”叶长安奇道:“你干什么?” 景若曦眼睛眨也不眨,仿佛是前世的情人今生又见一般,就这么定定的看了衡晓半晌,这才放开手。 “你好。”景若曦忍住握手的冲动:“我是景若曦,现在在叶大人手下当差,我们之前见过。” “你好。”衡晓少见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自然的也就应了一声,但是应完之后,立刻察觉不对:“我们没见过啊。” 景若曦笑了下,叶长安心里咯噔一声,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的时候,却不料她哦了一声:“那是我认错了,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衡晓尴尬的笑了一下:“应该的。” 叶长安也觉得眉心直跳有点不大好的预感,当机立断:“天色不早你赶紧去吧,早去早回,不要打草惊蛇。” 衡晓应了一声,立刻就骑马走了,那姿势倒是依然帅气挺拔,可是叶长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看在眼里,总觉得他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五十里虽然不近,衡晓骑马却很快,景若曦他们虽然在等,却也没有刻意不睡。 衡晓走后,他们随意吃了些从溯溪城里带出来的食物便休息了,景若曦依旧睡在车上,也不和谁客气,吃了饭后便上了车。 车门关上后,叶长安便一直往车上看,燕心低声道:“少爷,怎么了?” 叶长安声音更小:“你们说,景若曦是不是已经认出衡晓了?” 燕心吓了一跳:“不会吧,那天晚上衡晓穿着一身黑,就露出一双眼睛,我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她能认出来?” “这不好说。”燕名道:“若曦的观察确实比一般人敏锐的多,一双眼睛虽然不多,可是每个人的眼睛多少还是有不同的。她以前也没抓住我们看,这次突然抓住衡晓看他的眼睛,说不定是真的认出来了,至少是怀疑了。” 叶长安点了点头,算是也认可燕名的说法。 “太可怕了。”燕心缩了缩脖子:“那我们以后要做什么,岂不是连全身上下都要遮住,一根头发丝都不能露?” “呵呵。”叶长安皮笑肉不笑的道:“她认出了衡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那什么才是?” “看破不说破。”叶长安道:“若换做是你,你能忍得住不问一声为什么?” 燕心想想,老实道:“我不能。” “所以啊。”叶长安若有所思:“这人比我们想的更加深不可测,你们时刻都给我注意点。特别是你……” 叶长安指了指燕心。 “是,我明白。”燕心此时倒是听话的很,立刻就应着。 景若曦虽然观察力敏锐,但毕竟不会武功,隔着马车,倒是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猜着他们在说话,也猜着是在说她,但是并不想去多问,只是闭着眼睛假寐,假着假着,便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清晨,衡晓回来了,叶长安叫醒了她。 大概是外面的火光一夜未熄,景若曦睡的竟然比在屋子里还好,叶长安打开车门的时候,她也没有听到。 “若曦。”叶长安轻声叫了两句:“若曦。” 景若曦没有回应,闭着眼睛嘴里喃喃的,似乎正在做什么梦。 叶长安突然就起了心思,抬手对外面做了个手势,燕名等人顿时不说话了,安静下来。 叶长安轻轻关了门,蹑手蹑脚坐在景若曦旁边。 景若曦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梦话,好像在喊什么。 那声音实在是太含糊,叶长安实在是听不清楚,便俯身下去,侧过耳朵靠在她嘴边。 “妈……” 妈?叶长安有些意外,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个口风再严的人,睡着后也不能控制自己想什么,梦什么。所以一个人晚上的梦话,可能会透露出她内心的想法,在那人说梦话的时候顺着话语搭上几句,可能还能问出她内心的秘密。 只是他没想到,景若曦在梦里喊妈妈。不过这么称呼母亲的倒是不多,一般的私下叫娘,庄重的场合称呼母亲,妈妈这称呼,少之又少。 就在叶长安脑子转动的时候,他肩上长发落下,垂在了景若曦脸上,景若曦只觉得脸上有点痒,伸手抓了抓。 不抓不要紧,这一抓,正好一把抓住了叶长安的一缕头发,景若曦也不知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为什么要用那么大力气抓挠,一下子拽得叶长安头皮一痛,身体本能的要缓解这种疼痛,条件反射的的便低头凑了下去,半边身子压在她身上。 景若曦瞬间就醒了,外面火光虽然暗了,但是天光已经亮了,透过窗帘,她清楚的看见了叶长安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到身上的份量。 四目相对,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若曦……”叶长安也有点懵,万万没料到会有这一幕,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解释出一句话,只看见景若曦一抬手。 啪的一声清脆作响。 “叶长安。”景若曦又惊又怒,一扬手,完全没考虑到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定她生死的人,手比脑子更快,一巴掌已经打了下去。 叶长安是会武功的,若是敌我双方,这一巴掌怎么都能躲开,绝对不会落在脸上。但偏偏现在情况不同,这姿势暧昧尴尬,意外的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一个愣神,已经觉得脸上一痛。 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在酒楼后厨片了一年鸭子的景若曦,那手上的力气可着实不小。 叶长安嘶了一声,伸手捂了半边脸,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这辈子,还没被姑娘家打过。 第82章 谁吃亏 景若曦打完人之后,倒是没吓呆,而是从睡梦中彻底的清醒过来,手肘撑起身体便要往后退,动一下却又扯到伤了的腿,忍不住嘶了一声。 也是这一声让叶长安瞬间回过神来,连忙往后退了点:“你别动。” “你才别动。”景若曦虽然这会儿确实是有点后悔,但是打都打了,这个场景打也没错,于是板着一张俏脸,冷道:“叶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你误会了。”叶长安又往后退了退:“误会了。” 其实景若曦这会儿清醒过来,也觉得自己应该是误会了。 一来和叶长安也算相处了一段时间,这确实不是个风流轻薄的公子哥。二来,他若真想做轻薄之事,也不必伪装的这么辛苦。 她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甚至连个合法身份都没有的平民,说的难听点,叶长安想要对付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随便什么理由都行,没有理由也行,根本无需这么折腾。 外面燕名燕心和衡晓听到啪的一声响后,众人的第一反应是抽出刀,几个身影一闪,便破门而入,围在了景若曦和叶长安身边。 景若曦用一脸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向提刀围立的三个人,都没来得及再质问叶长安意欲何为,反而有些迟疑道:“你们……是来救叶大人的,还是来救我的?” 救她是不可能的,他们是看着叶长安进来的,马车停在草地中间,一览无余,别说多进去一个人,就算是进了一只老鼠也逃不过众人眼光。 而他们都是叶长安忠心耿耿的手下,如果叶长安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估计也只会放哨把风,不会那么正义。 就算个别良心未泯,也要在许久的心理斗争之后出手,不可能这么快如闪电,好像不是叶长安的护卫,而是她的一样。 但要说他们是要保护叶长安的,那就更奇怪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受了伤的女子,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叶长安的地方?那他们的紧张就更没有道理了。 景若曦一句理所当然的问话,却问的几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叶长安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大少爷,关键时刻就算是尴尬也还是道:“别误会,他们只是以为里面有什么危险。” “是。”燕名立刻捧场应了一声:“少爷,若曦,没事吧。” “没事。”叶长安抬头看几人:“你们先出去吧。” 不抬头还好,众人对那啪的一声的具体景象还停留在自己的猜测上,这一抬头,立刻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了。 叶长安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也是娇生惯养的侯门公子,面如冠玉,景若曦力气又大,此时脸上明晃晃的一个巴掌印子,揉过之后,还是能看见几个指印。 这还了得,他们玉树临风,从未被碰过一根手指头的少爷啊,竟然被个小丫头打了。 燕心立刻就变了脸,正要发作,却被燕名一把拽住。 燕名二话没说便拽着燕心退了出去,走的比来的还快,而且还没忘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燕心压着怒气道:“她竟然打了少爷,她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 “冷静冷静。”燕名按着燕心道:“是有点胆大包天,但你看那场景,难道不觉得人越多,少爷越没面子么?如果需要我们,少爷自然会吩咐,你别担心。” “是啊。”衡晓也道:“燕心你太紧张了,我们是负责保护少爷安全不错,但也要有个分寸。这事情,咱们还是不出声的好。” 闯进人家姑娘睡觉的地方被打了一巴掌,这在哪里也申不了冤啊。 燕名三人退了出去之后,景若曦瞪着叶长安:“你怎么还不出去。” “出去,我这就出去。”叶长安无奈:“你别误会,衡晓带了消息回来,我进来喊你,但是你睡迷糊了,一直在说梦话。” “说梦话?”景若曦果然也好奇起来:“说什么?” “没听清。”叶长安坦然道:“这不是正想凑过去仔细听一下,你就醒了。” 看叶长安这样子还有点委屈起来,景若曦在他脸上搜索了一下,感觉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或者大部分都是真的,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也不能怪我,睡着了被吵醒,睁开眼就看见一张大脸在面前,那谁不怕啊。” 何况是一个姑娘家,睡的正沉,睁眼看见一个男人。景若曦这已经算是冷静的了。 “我没怪你。”叶长安只能认倒霉,难道还能打回去不成:“行了,我先出去了,你清醒一下也出来吧。” 说完,叶长安就出去了,景若曦呆呆坐了一会儿,也慢慢的下了车。 燕名离得最近,见车门打开,便上去扶了一把,没话找话:“你腿是不是好多了。” “是啊。”景若曦扶着燕名胳膊借了一下力:“好多了,只是扭伤,本来也没那么严重。” “没那么严重,就不要装出一副娇弱的样子来了。”燕心凉飕飕的道:“快点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仿佛刚才尴尬的一幕只是景若曦的幻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那事情确实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罢了,没有任何谈论的意义。 景若曦便顺着燕心的话道:“怎么样,衡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莫以行,也看到了骆希影,但是骆希影的腿是好的。”衡晓道:“完全没有不良于行的模样,而且听她和莫以行说话,也并不是温柔的性子。” 衡晓又道:“我去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他们已经休息了,怕被发现我没有靠近。但是半夜小孩醒了把他们都吵醒了,两人就起来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是粗俗,哪里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完全是一个市井泼妇!” 衡晓这么一说,众人都奇怪了。 叶长安道:“这事情确实是古怪,莫以行和骆希影肯定有猫腻。看来我们得回去一趟。” 第83章 速写 “等等。”景若曦道:“你见到的骆希影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衡晓一愣:“就那个样子啊,长得挺漂亮的,皮肤白大眼睛……” 燕名插嘴道:“和骆易城长得像么?” “这个啊。”衡晓有点迟疑:“这个不好说啊,我虽然看见了她的脸,但是一个男,一个女,又是同父异母,不好说像不像。” “什么叫不好说?”燕心道:“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 “就是……”衡晓道:“你要心里想着像,看过去就像。你要心里想着不像,看起来就不像。” 众人无语,叶长安道:“别说了,我们回去一趟,没有防备之下,再看一眼骆希影,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我们不能一起走。”燕名道:“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他们既然能在城门口守着看我们离开,未必就不会在城内留人,防止我们杀个回马枪。” “说的有道理。”叶长安道:“你们在原地不动,我和衡晓去。” 这一来一回,又是半天。 景若曦道:“不必那么麻烦。” “怎么?”众人都不由狐疑的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 景若曦站起身来,找了根长树枝,在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挑了挑,头也不回道:“麻烦把纸拿出来给我。” 众人不明所以,但燕名还是进了马车。 马车里笔墨纸砚他们都带了,虽然叶长安不是个文人,不会随性起来吟诗一首,但是总有些东西要记。 景若曦已经从火堆里挑挑拣拣了几根树枝出来,前面一截子已经烧成了焦炭,还有些烫,在风里吹着。 “纸来了。”燕名拿了纸出来,觉得景若曦要纸应该是要写什么,特别贴心的还拿了块木板出来给她垫着。 于是燕名得到了景若曦一个赞许的眼神,当目光落在焦炭的树棍上时,景若曦的眼神又变成了嫌弃。 景若曦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是怎么活的如鱼得水,一个如此落后的年代,没有相机就罢了,连个铅笔都没有,真是叫人心累。 “你要干什么?”燕心不由得道:“画画?你会画画?你用这个棍子画?” 景若曦根本不搭理燕心,拿了一根木棍在手,闭了闭眼,骆希影的样子便在眼前出现了,她抬起树棍,寥寥几下,很快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脸型来。 叶长安点了点头,先别说眼睛鼻子耳朵,这脸型就真像。他不免又看了景若曦一眼,这姑娘身上到底藏着多少本事和秘密。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想不到的。 景若曦一边想,一边画,她这画法和叶长安见过的都不一样,谈不上什么手法笔触,就是像,脸型像头发像,眉眼口鼻都是用最简单直接的线条组成,但一眼看上去,你会觉得就是这么个人。 景若曦的动作很快,放下树棍后,用掌心在一些黑乎乎的地方擦了擦,往衡晓面前一放:“看看,是这个人么?” 第84章 最痛苦的事 衡晓震惊的神情慢慢收回,摇了摇头:“不是。” 燕心是看着这画一笔一笔出来的,但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她不由拉过景若曦的手。 景若曦吓了一跳,就要往回缩:“你干什么?” “你这手怎么长得?”燕心不由得道:“怎么能画的那么像?还是用几根树棍。” 虽然燕心并没有跟他们进杂货店,也没有见到骆希影,但是她看见了叶长安的表情,她能从那表情里确定景若曦画的非常像,要不然的话,叶长安是会说话的。 “手跟你们长得一样。”景若曦非常用力的缩回来:“这是手的问题么,这是脑子的问题。” 人类在不停的学习中进步,在进步中继续学习,几千年的经验累积不是说说而已,对叶长安他们来说,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所以有些事情无法沟通。 燕心虽然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但是想想也不得不佩服景若曦,竟然意外的没有还嘴。 “你确实画的很像,我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有旁人没有的本事。”叶长安赞许了一声:“衡晓,你确定你看见的骆希影和画上的这个女子长得完全不同?” “确定。”衡晓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绝对不一样。” “那就说的通了。”景若曦拍了拍画纸:“为什么她的腿好了,因为根本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那脸也是假的。”叶长安冷笑了一声:“提前按着骆希影的样子易了容,做出一副夫妻恩爱岁月静好的样子来骗我们,要不是被若曦看见莫以行跟点心店老板调情,我们就真的相信了。而且还会根据她和骆易城的约定,永远不再打扰。” “是这么回事。”景若曦道:“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话果然不假。若非是因为骆易城身边有一个信任的仲伯,莫以行他们怎么可能将一切安排的那么妥当,半点不留痕迹。” 而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被信任的人背叛,还有,信任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信任。 “衡晓。”叶长安道:“你带几个人去,直接把莫以行夫妻抓回来。” “是。”衡晓应着起了身。 “燕名。”叶长安道:“你先赶回去,控制住骆家的管家,先不必跟骆易城说太多,等我回去再说。” 衡晓和燕名都应了,起身去了。叶长安吩咐完之后,看了看景若曦,只见她坐在熄灭的火堆边,面色不太好。 “怎么了?”叶长安走过去坐在身边:“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刚才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不是有意的……” 景若曦摇了摇头:“我没想刚才的事情。”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骆易城。”景若曦突然站起身:“走吧,我们也赶回京城去吧。” “现在天色还早,你还可以再休息一会儿。”叶长安道:“我们天亮再走,不差这一会儿。” “我想马上走。”景若曦正色道:“如果这个骆希影是假的,那么我们当时在山上发现的两具骸骨就很有可能是她和她的丫头。也就是说,她们在离开骆家之后就已经被害了,只有骆易城被蒙在鼓里。” 第85章 山村命案 景若曦说着,叹了口气:“骆易城其实没有什么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也没有亲人。他一直以为骆希影还活着,并且幸福的活着。这是他的压力,也是支撑他的动力,若是如今知道骆希影其实已经死了,我怕他整个人都会崩溃。” 虽然在告示贴出来的一瞬间,骆易城心里就已经充满了疑问,但是那疑问在仲伯带回虚假消息之后就烟消云散了,他一直悬着吊着的心也落下了。甚至可以说,在他将绣囊交给景若曦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温暖而舒适。 比绝望更叫人恐惧的,是给了希望之后又给你失望。骆易城虽然是个大男人,但童年的磨难并没有让他拥有一颗冷硬的心,这是优点,也是缺点。骆希影的死和仲伯的背叛,会成为雪上的霜,景若曦怕他支撑不了。 “你倒是挺关心他的。”叶长安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若曦啊,你是不是真看上人家了,要是真看上了,我给你做个媒人?” 景若曦也不管叶长安是真的还是玩笑,认真道:“叶大人,你别开我的玩笑了,想想那么多的钱,赶紧走吧。” 别的都是假的,钱是真的。叶家有权有势,但是要拼真金白银,那肯定不如做了几代生意的骆家,退一步说,叶家就算是真的有那么多钱,也不敢那么拿出来用。 叶长安并不贪财,但是想想那些钱可以做很多事救很多人,也就接受了景若曦的说法。 “行,那我们也走吧。”叶长安道:“燕心。” “是。” “追上燕名。”叶长安道:“告诉他,控制骆易城管家的时候说话注意点,别让他察觉。一切等我们回去再说。” 燕心先应了一声,又有些迟疑:“那我走了,少爷你……” “我们只是晚一步罢了。”叶长安道:“不必担心,我又不是不会驾车。” 这一趟出门,叶长安就带了燕名和燕心,如今他们两一走,就只剩下他和景若曦两人了。景若曦是个伤患不说,就算不是,也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样子,说不定反过来还需要人照顾,燕心觉得十分的不放心。 不过正事重要,燕心不敢违抗命令,犹豫一下也就走了。 “行了,上车吧。”叶长安道:“我们也走。” “我们也骑马吧。”景若曦道:“马车太慢了,我们也骑马走。” “你会骑马?”叶长安上下打量了景若曦一下,不像。 “我不会。”景若曦自然道:“你带我呀。” 对景若曦来说,开车是个常用技能,骑马真的不是。虽然也骑过,但那是在导游牵引下在景区里遛弯,绝对不能用来实战在山路上驰骋。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啊。”叶长安似笑非笑说了一声,然后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景若曦看着叶长安不像那么倨傲的人,连自己休息的地方都能让出来,也不会讲究那么多,不屑于带自己一程吧。 “马背上颠簸。”叶长安道:“腿还想不想好了?你也不用那么担心骆易城,我知道你对燕名他们的能力有些不信任,但他们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差,知道怎么做的。” 景若曦扯了扯嘴角,其实想说句客套话,燕名他们也不错。但实在是说不出来。并不是差不差的问题,而是隔着几千年的代沟,做事方法和风格,确实有所不同。 虽然景若曦心急如焚,但叶长安不同意她也没办法,只好爬上了马车,也不再休息,继续前进。 马车这一走,就是一天,到了天黑的时候,停在了一个小村子里。 景若曦感觉车停下,开门一看:“咦,这是到了哪里?” 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昏暗中能看见炊烟袅袅,宁静祥和。 叶长安抬头看天:“可能要下雨,我们今晚不能在野外过夜。找个地方借宿一下。” 天色确实阴沉的很,天边黑云压顶,确实像是有一场暴雨将至。 景若曦四下看了看:“那我们要找谁家借宿?” “都行。”叶长安这会儿倒是平易近人的很:“山村里的老百姓都很客气的,力所能及,不会拒绝需要帮助的人。何况我们会给钱的。” 不但会给钱,而且叶长安不必刻意出手阔绰,随便给点有时候也足够他们几年的收入。 眼见大雨将至,叶长安架着马车缓缓前行,然后便停在村口最近的一个院子门外。 院子里亮着灯光,烟囱里炊烟袅袅,若有若无的香味飘来,这是个结束了一天忙碌,正准备用晚饭的人家。 叶长安扶着景若曦下了车,正要去敲门,突然道:“你说,我们是当兄妹好,还是做夫妻好?” 出门在外的,总要有个好介绍的身份。大人少爷什么的,会给人距离感,甚至会吓着胆小的村民,所以微服私访很多时候更加的方便。 景若曦扯了扯嘴角:“哥。” “哎。”叶长安美滋滋应一声,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开门的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活蹦乱跳的,开了门喊声爹就要往外扑,扑一半发现扑错了人来不及收,差一点撞在景若曦身上。 好在叶长安眼明手快扶住了他。 小男孩眨了眨眼站稳,转头喊道:“娘,来客人啦。” 一个妇人擦着手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看见景若曦他们愣了下:“两位,你们找谁?” 叶长安忙将他们的情况说了一下,兄妹俩出门探亲回家,眼见着要下大雨,因此想借宿一晚。 男主人不在家,若此时只有叶长安一个人,怕是不好留宿的。但是有景若曦在,腿又不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妇人将他们让进屋里,还挺客气,收下叶长安给的钱后,更加的热情,转身便进厨房炒菜加菜去了,让景若曦他们稍事休息,等着吃菜。 倾盆大雨哗啦啦的袭来,天色很快便彻底的暗了下来,妇人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的时候,男主人终于回来了。 妇人去开了门,看着一身湿漉漉的丈夫很是有点心疼,忙催着去换衣服,一边将景若曦他们介绍了一下。 男主人姓刘,倒不是种地的,妇人介绍,是当地的捕快。这几日很忙,所以这么大雨还晚回了。 刘显宏换了衣服,一眼看着叶长安两人便觉得是京城中世家公子小姐,真的是来躲雨的,因此没多问一声,招呼着吃饭休息。 农家自己酿的酒,虽然辣但是够劲,叶长安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端着架子的,刘显宏又豪爽热情,两个男人两杯酒下肚,就聊开了。 叶长安也是顺口:“看刘兄弟这么晚才回来,心事重重的,这里是出了什么案子了吗?” “是啊。”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刘显宏道:“叶公子有所不知,前面的林子里,这半个月死了四个人了。” “死了四个人?”叶长安一听,这不仅是命案,而且是很严重的命案,忙道:“怎么回事?” 刘显宏便道:“咱们村子往南是一片大山,山林里有很多蘑菇野果什么的,这个季节有很多人会上山去摘了卖钱。但是最近这一个月,进林子摘野味的人总出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发现死在林子里。搞的人心惶惶的,现在除非成群结队,要不然都不敢进林子了,凶手也一直没头绪,上头很生气,我们日子也不好过。” 这里虽然不是京城,但离京城很近,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若是当地衙门搞不定,怕是很快就要往京城求援了。 叶长安放下筷子,正色道:“那几个被害者之间,有什么关联没有?” “几个受害者都问了,并不认识。”刘显宏道:“两个是住在附近的妇女,一个半大孩子,还有一个老妇,都是进山去摘果子野味的。她们都是背后的刀伤,现场什么都没留下,一点线索都没。” “线索是一定存在的,只是你们没有发现。”叶长安不知不觉的便用了教育的口吻,转头看景若曦:“若曦。” “嗯?”景若曦自顾自在吃饭。 “你怎么看?”叶长安忍不住问道。她这人很奇怪,有时候像是个身经百战的捕快,有时候又有种超凡脱俗的心,什么都不打算管。 “我同意啊。”景若曦道:“线索是一定存在的,只是你们没有发现。” 刘显宏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说谜语一般,不由得道:“但是我们在受害者死亡的地方仔细的看了,确实是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没有脚印,没有凶器,什么都没有。” “那死者是什么情况?”景若曦道:“你说她们是背后中刀,具体的位置和力度呢,每个人中刀的地方相同么?是一刀致命还是几刀致命?死者有没有挣扎反抗?她们身上的财物还在么,女性死者有没有被侵犯过……” 景若曦一连串问题问的刘显宏发懵,一时顾不上回答,而是狐疑道:“两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哦。”叶长安忙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京城里的捕快。所以听见你说有案子,就条件反射多问了两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第86章 隐疾 “哦。”刘显宏一听,顿时就不奇怪了,而且也没有怀疑。这个地方离京城很近,经常有京城的人出入,叶长安和景若曦看起来都挺干练,若说是当差的也说的过去。 毕竟京城里当差和他们村子不同,京城里所谓当差,说不定也是有官职,有身份的。 “说说吧,我问一句,你说一句。”景若曦似乎没太大的兴趣,但是既然叶长安提出了要求,也就听听。不过免得对方说的不着边际没有重点,还是决定自己问。 刘显宏道:“好,姑娘您问。” “你说四个受害者中,有两个妇女,一个半大孩子,一个老人。孩子多大,老人多大,身体状况如何?” “孩子好像是十三,老人得有七十多,身体就是一般,并不多强壮。”刘显宏道:“另外两个受害的妇女就还行,虽然是女人,但是常年劳作,比起大户人家的少爷可能力气还要大些。” 景若曦点了点头:“那致命伤口的位置呢,刀刺进去的深浅如何?” 半路插手是最麻烦的,但是没办法,黄金时间早已经过去,这会儿尸体怕是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说不定已经下葬。景若曦也懒得费这个事,世上冤魂野鬼太多,实在管不过来。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刘显宏道:“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凶手从背后下手,按理应该是体力问题不敢正面行凶。可是背后的刀伤却很深,仵作验了之后,说这人的腕力很强,不存在对付少年老者还要那么警惕。” “那几个受害者之间可有什么关联?”叶长安道:“她们是否认识,凶手不愿意让他们看见,是不是因为是熟人,怕被认出来?” “并不认识。”刘显宏道:“何况死人就算是看见又如何,也不会暴露他的身份啊。” 说到这里刘显宏不禁苦了脸:“我们也一直没弄清楚为什么,更何况他要是不想被人看见脸,把脸蒙起来不就行了?说实话背后杀人,感觉比在面前还要困难吧。是不是脑子不好?” “脑子不好的人,是不可能做事这么缜密,每一次都能把现场处理干净的。”景若曦道:“他不愿意正脸见人,为什么只能是怕被看见认出来,不能是他不愿意见人呢?” “比如脸上有个疤痕?”刘显宏道:“我们也想过这个可能。但应该也不是。” “怎么说?” “因为那片林子虽然大,但并非是无人的,进去采摘野味的,抄近路的,还有进林子必经之路上的茶疗,出事后,官府也派了人在里面巡查,但是都并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叶长安看向了景若曦,他倒是想听听景若曦有什么高见。与其说这个案子,他此时倒是更感兴趣景若曦有什么本事。 “嗯……”景若曦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如果那林子经常有人巡逻,又没看见有奇怪的人出入,那还有一种可能。” 桌上的两个男人都看着她。 “其实他是可以见人的,至少旁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不愿意被人看见,因为自卑,因为他觉得自己有问题。” 景若曦一串有问题没问题听的两人有点晕,刘显宏不由的道:“那这种自己觉得有问题,旁人又看不出问题来,到底可能是什么问题?” “多了。”景若曦道:“梦游口吃,小孩痴呆老婆爬墙……” 两个男人无言以对。 景若曦好像也觉得自己言语有点不靠谱,打了个哈哈:“行了,说正经的,凶手就是附近的人,对山林很熟,自身有缺陷,一个看不出但是叫人自卑的缺陷,我倾向于口吃,而这几个受害者,可能曾经嘲笑过他。” 刘显宏点了点头。 “凶手从事的是跟刀有关的工作,所以运用十分熟悉,要知道一刀致命那不是单纯力气大就可以的。”景若曦道:“比如厨师,屠夫,劈柴的杂工,甚至包子店里剁陷的伙计……” 景若曦说了一半,刘显宏猛地站了起来,吓了大家一跳。 “我知道了。”刘显宏道:“谢谢姑娘指点。” 刘氏正从厨房里端了茶出来:“相公,怎么了?” “我要出去一趟。”刘显宏走向前门边伸手拿了蓑衣:“你带孩子先睡,招呼好两位客人。” “啊,现在?”刘氏看着外面哗啦啦的大雨:“雨这么大……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天?” “一会儿都不能等。”刘显宏看起来挺兴奋:“行了,我去了。” 门打开,风一下子便将雨水冲了进来,刘显宏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雨中。刘氏虽然不太愿意,但是也不敢说什么,赶忙将门关上。 “大婶。”景若曦道:“你放心吧,你相公这是去立功了,虽然淋一场雨,但是值得。” “啊?”刘氏听的半懂半不懂,不过见刚才自家相公确实是一脸兴奋的样子,她自然了解自己的丈夫,那是有好事的表情。 做捕快的,半夜出门,风雨夜出门都很正常,犯罪分子也不都挑白天作案,刘氏其实也习惯了,诧异之后,便也定下心来,给两人安排地方休息。 只是家里小,只有两个房间,他们夫妻一个,孩子一个,当晚,刘氏将孩子搬到了自己房里睡,在另一个房间里,又搭了一个简易的床板,中间隔了个屏风。 “家里地方小。”刘氏颇为歉意道:“两位看这样睡可以么,要不然的话,只能搭在客厅里了。” 她想的简单,虽然不是夫妻,但是是兄妹,一个屋子里将就一夜也没什么。 不过两人看着一个屋子里的两个位置都有点懵,最终还是景若曦道:“好的,谢谢你。” 也就是出差在外,宾馆只剩下一个双人间罢了,总比剩下一个大床房好。叶长安是有身份的公子哥,怎么能睡客厅,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她是个姑娘家,她睡客厅,又怕叶长安的面子过不去。 第87章 怕黑是病 刘氏笑了笑便走出去了,景若曦自觉的很,道:“大人,你睡里面吧。” “那多不好。”叶长安果断道:“你睡里面吧,有事情就叫我。” 既然叶长安都这么说了,景若曦也不再坚持,便合衣躺下了。 床边有个床头柜,点了一盏油灯,景若曦想了想,又出去找女主人要了一盏灯,虽然她这样有点浪费,但是叶长安给了那么多钱,多费她点灯油也没什么。 点了两个灯,屋子里亮堂堂的,景若曦满意了,脱了鞋子合衣躺上床,满意的闭上眼睛。即便是合上眼帘,也能感觉到光亮。 叶长安也躺了下来,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若曦。” “嗯?” 睡一时肯定是睡不着的,今天白天叶长安驾车,景若曦在马车里闲极无聊,睡了好大一会儿,这会儿也不太困。 “你又不是个胆小的人,怎么那么怕黑呢?”叶长安道:“虽然说怕黑的女孩子很多,但你这也太过了。睡觉点一夜灯,也不怕着火。” 叶长安不愿意说,何况景若曦又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这么点灯真是费油费蜡的,一日两日还不觉得,时间长了真是一个负担。好些人家为了省点油,都是天黑早早睡觉的,这才是人之常情。 景若曦这毛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确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没被说过,更加无所谓叶长安怎么看了。 景若曦闭着眼睛懒洋洋道:“叶大人你不懂。” “嗯,我是不懂。”叶长安也习惯了景若曦看谁都不懂的毛病,谦虚道:“活到老学到老,我不懂你就说给我听听。” “这有什么好听的。”景若曦其实不想搭理,但是想想叶长安怎么也是她的上司,旁的不提,至少这段时间还是要伺候好的,不然事情做了没拿到钱可就亏大了。 这么一想,景若曦语气缓和了一些:“怕黑是恐惧症的一种典型表现,是人的一种本能,是骨子里烙印下来,一代代传承对外界的正常反应。” “因为在黑暗中,看不到东西,就会让我们处于信息严重缺乏的状态。此时,我们无法掌控自己的方向,开始害怕被障碍物绊倒、害怕撞到墙上,害怕有危险出现但因为看不见而无法逃离,也就是说,我们对周围的一切产生了不确定感,安全感也就大大降低了。” 叶长安点了点头:“听起来很合理,但是正常人都不能怕黑到你这种程度吧。你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怕黑虽然是恐惧症的一种,但因为它不会渗透到生活中的各个方面,所以一般不会影响正常生活。景若曦这个,显然是过了,属于一种病症的表现了。景若曦是心理学专家,她什么都明白,但是医者不自医,明白也没用,明白和克服,是两回事。 “那肯定是有的,但是我想不起来了。”景若曦揉揉太阳穴,隔着屏风叶长安看不见她的苦笑。如果真的想不起来那就好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但偏偏那几日的记忆犹如跗骨之蛆,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不去想也忘不掉。 火苗在屏风上投下跳跃的阴影,叶长安也没有再追问,沉默下来。 半夜,有人回来了,景若曦睡的浅,叶长安是会武功的,因此大门被敲响的时候就都醒了。 但这是在别人家里,自然不会爬起来去开门。都侧耳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拍了两下,另一边的房门打开了,女主人出去将门打开了。 屋子里还是亮堂堂的,景若曦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也估算不出时间来,总之天还没亮。但是雨似乎小一点了,还没停,可是没有刚才那样滂沱如瀑。 下雨的声音是一种非常有规律的节奏,可以舒缓心情,阻隔其它噪音,虽然有些吵却反而让人心安。也让半夜被吵醒醒来的景若曦心中一片平静。 她害怕的是突如其来的巨响,其他的时候更害怕安静,就像是被关在集装箱里的那几日,安静的叫人发狂,只有自己和自己说话的声音。 门外说话的声音将景若曦的思绪拉了回来,是屋子的男主人刘显宏回来了,他现在必然是从头到脚淋湿的落汤鸡一般的,但是很兴奋的在和妻子说话,而且也不顾这会是半夜,走过来敲他们的门。 叶长安不得不起来开门,景若曦还有点懒洋洋,不想动,只是翻了个身。 门开了,刘显宏又激动又抱歉:“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休息了。” “不要紧。”叶长安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凶手抓到了。”刘显宏很兴奋:“这次全亏了令妹,要不然的话,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还有多少无辜百姓要被害。” 一听凶手这么快就抓到了,叶长安也挺意外:“这么快?” “是。”刘显宏搓了搓手:“令妹,睡了么?” 简直是一句废话,这么吵,就是睡了不也得被吵醒了? 景若曦无奈,她也不能指望这山里的捕快大老粗一个,像是骆易城府里娇滴滴的小丫头那样,他能在外面敲门没冲进来就已经算是懂礼貌了。 “我醒着呢。”景若曦只得也起了身,好在都是和衣睡的,穿上鞋也就转出了屏风。 “景姑娘。”刘显宏那叫一个兴奋,看着景若曦的眼神闪闪发光:“你真是太厉害了,神了啊。” “相公你先出来。”刘氏多少还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也让两位客人出来说话。” 把一个陌生姑娘家堵在门口算是怎么回事,就算是说的正事那也不妥啊。 “是是是。”刘显宏从兴奋中回过一点神,连忙道:“我先去换个衣服。” 景若曦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明白人都抓到了,该关就关,该判就判,她又不是上头的官员,这大半夜的刘显宏要汇报什么情况。但是毕竟是借住在别人家,主人这么高兴,也没有太冷淡的道理。 第88章 姑娘神算 景若曦无奈只能打着哈欠起了身,不忘端着一盏油灯出了房门,没有骨头一般的坐在桌子边上等着。 没一会儿刘显宏就换了身衣服出来了,头发也擦了个半干。 他还没有来得及坐下,便道:“景姑娘,你太厉害了,简直是神算啊。” 幸亏景若曦是个姑娘,刘显宏虽然激动也不能扑过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握住了叶长安的手摇了摇:“叶公子,你妹妹太厉害了,聪明,通透,慧眼如炬啊。” 虽然这兄妹俩号称是亲兄妹,但一个姓叶,一个姓景,也只能解释是同父异母,一个随了母姓。 叶长安只能与有荣焉,听着刘显宏重复又重复,着重又着重的夸了几遍,终于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刘显宏终于冷静下来些:“我刚才去了衙门,把景姑娘分析的跟大家一说,然后一查,果然有这么一个人符合情况。是在进森林必经之路上的一个包子铺的老板,三十五岁,没成亲,其貌不扬,关键是口吃,说话结巴的厉害……” 景若曦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叶长安却是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厉害,但这简直料事如神了,若非是知道不可能,甚至要叫人觉得这事情是她安排的,才能如此严丝合缝。 “那几个受害者都曾经在他的铺子里买过包子,还笑话他结巴。”刘显宏道:“于是他怀恨在心,就跟着他们进了山,找到无人的机会,把他们杀死。我们在查到他有口吃这个毛病后,立刻进了他家搜查,果然在床下找到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血衣。” 景若曦点点头:“开始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他一定还非常谨慎,别说会及时处理,可能都不会带回家。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脱,他自然就会放松警惕,觉得不可能有人怀疑。” “是。”刘显宏道:“之前的血衣他已经填在灶里烧掉了,之后这次才留了下来,想要洗干净继续穿。他做肉包子二十几年,每天自己剁陷,手上力气极大。他用来割肉的一把尖刀,和受害者背后的伤痕也能对的上。” “抓到凶手就好了,这一下大家都可以放心了。”景若曦这辈子加上辈子破过的案子多,也不在乎这一件,话语中的意思,都抓到了,可以让我进屋继续睡觉了么? 刘显宏犹豫了一下:“但是有一件事情,还想请教姑娘一下。” “说吧。” “凶手结巴也不是一两年了,是几乎整个村子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一直都不在乎,却偏偏在这时候不能忍呢?” “奇怪。”景若曦道:“你们不是已经把他抓了么?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难道是想考考她么? “问了,他不说。”刘显宏道:“什么都不说,虽然可以确定凶手,但是他一声不哼也是麻烦。” “哦。”景若曦想了想:“这样啊……那我猜猜看,突然压制不住的杀机,自然是有突然事件息息相关,你只要查查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应该会有线索。比如,看上了哪个姑娘,托人做媒的时候却因为结巴被拒绝,如果正好这时候有人嘲笑他,那自然忍无可忍。” 刘显宏的表情空白了一下,接着吸了口气:“姑娘说的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89章 山洪 景若曦笑了笑:“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未必准确的,你们可以顺着这个方向查一查。如果没有,再找其他的线索。” 虽然说已经抓贼抓脏,就算是凶手不承认也不行了,但是不亲手承认,总是觉得要少点什么。 “好。”刘显宏想了想:“明日天一亮,我就去查。不过不管查到还是没查到,总之这个功劳是姑娘的。” 景若曦失笑:“我又不是你们衙门的捕快,要什么功劳。不过你做个捕快,兢兢业业,认认真真,也算是当地老百姓的福气。” “只是能力不够。”刘显宏叹息:“若是我能像姑娘一样厉害就好了,那我一定能保护更多的老百姓。” 再说下去就是互相吹捧了,景若曦笑了笑没说话。 正在景若曦打算含蓄点找个理由回去休息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哐哐哐的敲起了锣鼓。 “什么声音?”景若曦和叶长安都奇怪的侧过头去听。 那是有人敲着锣鼓从外面经过,走的不快,像是京城中打更的,一边走着,一边敲着,还喊着什么。 但是因为隔得太远,喊的是什么却听不清楚,叶长安正想问要不要开门看一下是出了什么事情,却见刘显宏脸色一变,立刻站了起来,喊道:“小柔,小柔。” 屋子里刘氏立马跑了出来:“怎么了?” “快收拾一下。”刘显宏道:“可能山洪要来了。” 景若曦和叶长安脸色都变了:“怎么回事?” “我们这个村子在山脚下,如果雨势太大的话,可能会有山洪,或者泥石流。”刘显宏一幅习惯成自然的样子:“所以每次大雨的时候,村里都会有人在几处险要山壁下守着,一旦情况不对就通知大家撤离,离开家去躲一躲。” “啊?”景若曦莫名其妙:“往哪里躲?” “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岩石山上。”刘显宏道:“有一个大山洞,里面可以容纳好几百人。每次暴雨全村人都会去那里避雨,等雨停了,派人出来看看,没有危险大家再回来。” 景若曦奇道:“为什么?” “为什么?”刘显宏也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挺奇怪,不过转念一想,景若曦是京城人,自然不知道这个,于是解释道:“因为暴雨会带来山体滑波,山上的泥土碎石会跟着山洪一起冲下来,很可怕的,一下子就能将整个房子都埋住,根本就来不及跑。” “我知道什么是山体滑波。”景若曦用一种我不是傻子的表情道:“我是说,这地方明明这么危险,为什么不搬走呢?每次来都躲太麻烦了,而且若是万一山洪真的来了,房子都冲走了,岂不是损失惨重?” “这就说来话长了。”刘显宏见妻子已经牵着儿子,拎着个包裹从屋子里出来了,道:“等到了地方我慢慢告诉你,叶公子,景姑娘,我们先走吧。山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等来了再走就迟了。” 真是奇怪的地方,景若曦虽然心里嘀咕,但是也要入乡随俗,只是看了看自己的腿,颇有些郁闷。 第90章 阴兵 外面的雨刚才小了些,说话间似乎又大了,电闪雷鸣。 景若曦看着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黑暗中一道火光,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你害怕?”叶长安见她脸色不太好,安慰道:“别怕,只是打雷,正常现象。” “我不怕。”景若曦道:“但是电闪雷鸣怎么能上山,山上有那么多树,不是招雷劈么?” “哦哦,不是的,那个山上没有树,光秃秃的只有石头。”刘显宏解释道:“景姑娘放心吧,那个山很安全的,我们村几代人躲山洪都在那个地方,不会出事的。” “既然如此就走吧。”景若曦还是觉得怪怪的,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刘氏看着景若曦腿脚不便,真打算说我扶你,叶长安却道:“我们的马车还在外面,去山洞的路,马车好走吗?” 刘显宏愣了下:“好走,马车可以一直走到山下。当然上不了山。” “不要紧,上山的时候我背她。”叶长安说着,便让景若曦等着,自己出去将马车赶过来,不单是景若曦,还有刘氏和小孩子也一起让她们上了车,这大风大雨的,在马车里总比在外面冒着雨赶路的好。 景若曦想想被叶长安背她就觉得受宠若惊,但这会儿也不好推辞,便带着刘氏和孩子上了马车。 景若曦坐上车后,关上门,将窗帘打开一条小缝,往后看去。 只见马车后面很快便跟了不少人,穿着蓑衣打着伞,都是拖家带口的,似乎确实是村子里大家都习惯了的事情。 “刘婶啊。”景若曦突然道:“你们村子里,以前有过被山洪暴发淹没村庄的事情么?” “我们这辈人运气好,没有碰见过。”刘氏道:“但我太爷爷遇到过,山洪冲下来,像是一条巨龙,看着房子便被掩埋了,别说人从屋子里逃出来,就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那一次,村子里死了很多人,一小半房子都被淹了,后来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的重新盖好。” “那算是一场很大的事故了。”景若曦道:“可既然这里那么危险,为什么不搬走呢?” “搬走?”刘氏愣了下:“怎么搬走?” “就整个村子搬迁去别的地方啊。”景若曦道:“你们离京城那么近,村子里的官员难道不可以向上面反映,帮助你们搬迁去别的安全的地方。这样冲了盖,盖了冲总不是长久之计,就算是你们村民已经足够警惕,可是人没事房子有事也很麻烦,这一家家托老带小的,至少又要苦上一两年吧。” 听景若曦这么说,刘氏叹了口气:“道理谁不懂呢,可一个村子搬迁哪有那么容易。” 这倒是实话,景若曦想想自己那时候,确实也有泄洪区的存在,明知道是很危险的地方,但总也不能都空着,依然会住很多人,一旦有洪水便破堤救援其他大城市。 虽然这两者不是完全一样,但也有相通的地方,她觉得这些村民可怜,但是山洪也不是年年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来一回的事情,官府不重视也没有办法。哪里没有天灾呢。 走到半路的时候,又有个老太太带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上了车,景若曦若非是腿崴了,年纪轻轻的一定会将马车让出来,不过现在就只有让大家挤一挤了。 好在没走多久,人群就到了山下,这山果然像是刘显宏说的那样,光秃秃的一座石头上,不但上面没有树,甚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土,在霹雳的雷电中,亮光中只有石头。 “大家上山吧。”刘显宏和其他几人一起维持秩序:“一个跟着一个走,不要着急,年轻的扶着老人,牵好抱好孩子,一个跟着一个。” 景若曦也下了车,叶长安不含糊,说背就背,马车就留在山下,他下了车,站在马车车门边,微微躬起身子:“来,我背你。” 景若曦叹了口气,也只能低声道:“辛苦叶大人了。” “没什么。”叶长安只觉得背上一重,两手托着景若曦的腿弯:“搂好我脖子,不要掉下去了。” 叶长安是习武之人,力气比一般人要大许多,景若曦一个小姑娘也就是百斤不到,背着轻巧的很并不费力。只是他以为毕竟男女有别,景若曦可能会比较顾忌,但是没料到背上以后,她倒是一点也不扭捏,生怕被摔了一样,搂的挺紧。 看样子这真是村子里很重视的一个避难的地方,上山不但有石头阶梯的路,路的两边还每隔一段就打下一根石柱,上面拴着粗粗的铁链以供牵扶。 没一会儿便上了车,到了刘显宏所说的山洞。里面已经有一些早到的村民,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倒是并不多紧张的样子。 叶长安将景若曦放下,见她受伤又是个姑娘,村民很热情,将一个干燥不进水的地方让给了她,叶长安还从马车上拿了条毯子,打算替她铺在地上。 景若曦不是个愿意吃苦的人,但有些事情也做不出来,转头看了看,让叶长安将毯子给身后的一个妇人。 妇人怀里抱着个不过两岁多的孩子,这样大雨天气就算打伞也难免会弄湿衣服,虽然不是冬天,但是山风吹过还是寒凉,大人也就罢了,小孩子怎么受得了。若是大病一场,就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也影响发育成长啊。 叶长安也不勉强,将毯子给了妇人后,便回到景若曦身边坐着。 “不害怕吧?”叶长安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景若曦的表情,见她看着山洞外的山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天色很黑,倾盆大雨里也不可能有月亮,但是山洞里那么多人不可能都摸黑,因此是点了几盏灯的,又有那么多人,景若曦不应该害怕吧。 “不害怕。”景若曦道:“我胆子没有那么小的。” “我知道你胆子并不小。”叶长安笑了下,在她身边坐下:“不怕死人却怕黑,你也是个奇人。” “我很正常,一点儿也不奇。”景若曦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一幅摆明了不想跟叶长安聊天的样子。 叶长安说了几句没见景若曦回话,也就不再说了,一起看着外面电闪雷鸣。 突然间,也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雾气,刘显宏本来是站在山洞口的,看着这雾气弥漫,突然喊了一声:“你们看。” 景若曦虽然一直目光在暴雨中,但其实在想心事,目光是空洞没有焦距的,被这一声喊让她回过神来。 山洞里的人也被这一声喊给吸引了注意里,然后一阵嘈杂的声音凭空传来,那一团团的雾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叶长安的视线比普通人要好很多,但奈何雾气太浓密,一时也看不清楚,眯着眼睛又走了一步,几乎贴着雨帘,脸色顿时就变了。 那一阵嘈杂声也清楚了起来,是许多人呼号哀鸣的声音,声音中,还夹着金属撞击声,不知道从哪里来,在一道又一道的雷声隆隆中,仿佛像是从天上来,又像是本就在四面八方中。 浓雾中的景象也渐渐清晰起来,景若曦不由的也揉了揉眼睛,她看到了什么……在浓雾中,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从山洞左手边的来路走来,往右边上山的路走去。 刘显宏已经跪了下来,身后山洞里,乡亲跪了一地,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口中喃喃的,似乎在念经。 叶长安也整个人都惊了,但好在还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像村民那样跪下来那么失态,他转头看了眼景若曦,意外景若曦也挺镇定,低声道:“这是……传说中的阴兵?” “啊?”景若曦愣了下:“什么兵?” “阴兵。”叶长安用气声说这话,像是生怕惊了面前的队伍。心里对景若曦如此镇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无知者无畏呢,还是真胆大。 “阴兵?”景若曦好笑:“你说,是那种死了以后的鬼魂?” 显然景若曦是知道阴兵这东西的,叶长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突然身后一声嫩嫩的叫唤,一个身影从景若曦身后跑了出去,冲进了雨里,冲进了那些隐约模糊的阴兵群中。 那是个不过四五岁的女孩子,之前是被抱着的,因为母亲跪下了,因此松开了她,她突然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痒痒的,转头一看是一只大虫子,吓的便大叫了一声,冲了出去。 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吓的神不守舍,胆小的已经直接昏了过去,看着小女孩冲进了阴兵群里,母亲后知后觉的一把没能抓住,身上一软,喊道:“笑笑,快回来。” 小女孩显然也被吓到了,冲出去几步之后,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一边大声喊着妈妈一边嚎啕大哭起来,却没能再站起来。 这若是没事的时候,随便一个大人也出去将孩子抱回来了,可是现在却没一个人敢动,站在山洞边缘的刘显宏脚下挪了一步,却怎么也不能鼓起勇气走出去。 第91章 海市蜃楼 于是场景诡异起来,山洞里全是人,可是没人敢动。外面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望着屋子里面,伸出手喊妈妈,但是她妈妈已经吓傻了,坐在地上根本连爬都爬不起来。 景若曦不认识别人,只认识一个叶长安,她回过神来,扯了扯叶长安的袖子。 叶长安也愣住了,被景若曦一扯也才回过神来,侧头看他。 “把孩子抱回来啊。”景若曦道:“快点啊。” 叶长安似乎也有些犹豫,毕竟外面的景象太可怕了,电闪雷鸣中,哀嚎声犹如鬼号,延绵不绝的队伍从浓雾中走来,又走进浓雾中去,那些士兵衣服破破烂烂,都拿着兵器,有些身上还裹着绷带带着血迹,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虽然叶长安胆子很大,但是阴兵过阵,那女孩子又不是他的什么人,自然不愿意冲出去相救。村民也是,不但没人愿意出去救人,而且一个个拜服再地,生怕被阴兵迁怒。 但叶长安的犹豫只是短暂一瞬,立刻就觉得自己这样不妥,不管对面是什么龙潭虎穴,厉鬼冤魂,在危险中的只是一个小女孩,见死不救,非男人所为。 叶长安也是艺高人胆大的,这么想了立刻就打算往外走,去将小女孩抱回来,但是刚迈开腿,便被刘显宏一把抓住胳膊。 “叶公子,千万不要出去。”刘显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不要啊,太危险了,那是阴兵,他们穿过活人的身体,会把活人的魂魄带走的。” “无论有多危险,孩子也不能不救。”叶长安沉声道:“放手。” 雨实在是太大,落在孩子的脸上,她不但哭的撕心裂肺,而且雨水顺着口鼻进入,也让她呛住了,一边哭,一边剧烈的咳嗽。 景若曦实在是不能忍了,见刘显宏竟然还拽着叶长安,一言不发起身便冲了出去。 要不是因为她腿还没有完全好,行走还略有不便,在看见小女孩跑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冲出去了,知道古代人封建迷信一点,没想到迷信到这个地步,能任由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在外面哭着淋雨。 景若曦这行为让众人都愣住了,一时间山洞中鸦雀无声,谁都没想到她一个斯斯文文,还受着伤的姑娘家,竟然有这样的胆色,敢冲进阴魂野鬼中,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 好在景若曦的身体素质还是好的,腿也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那小女孩离山洞也不远,她几步便冲到了孩子身边,蹲下身去抱她。 “小妹妹别怕。”景若曦身子往前倾一些,尽量替孩子将大雨挡住,伸手去搂她的腰:“来,抱住我的脖子,我抱你回去。” 小女孩已经吓呆了,被景若曦一碰才反应过来,管她认识不认识,简直像是看见了救命恩人一样,立刻就扑了过来,死死的搂住了景若曦的脖子。 景若曦被扑的往后一倒,本来一条腿上不敢着地,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另一条腿上,蹲的就不是很稳当,被这一扑差点摔倒坐在地上,好在及时用手撑了一下稳住了。 “别怕别怕,没事的,害怕就把脸藏在我怀里,闭上眼睛就不怕了。”景若曦感觉到小女孩湿漉漉全身冰冷的缩在自己怀里,十分可怜,只觉得心疼的紧,伸手在她背上抚了抚,用手撑了一下地,想要站起身。 小女孩已经不再嚎啕大哭,大人的怀抱给了她安全感,但她还是怕的,听着景若曦这么说,真的将脑袋藏在她怀里,闭紧了眼睛绝对不愿意睁开。 景若曦用脸贴了贴小女孩的脸,手上用力便想站起来,但是岩石上沾了水很滑,这一下不但没能站起来,腿上一痛,反倒是差点又摔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手臂上挽上了一只有理的胳膊,肩膀也被人扶住了,景若曦一抬头,便见叶长安已经站在身边。 叶长安将半搂半扶将景若曦扶起来:“雨太大了,快进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景若曦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头发贴在脸上,但是脸色虽然苍白,却并没有一点犹豫害怕的样子。 景若曦有些疑惑的看了叶长安一眼,叶长安却并没有多说,扶着她大步走了回去。 嗖的一下,山洞里本来都是人,突然就让出了一圈来,村民不但不敢出来,看样子现在连他们都不敢靠近了。 叶长安都有些不自在,但是景若曦竟然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坐下后便将小女孩从腿到胳膊大致的摸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受伤,没事了。” 小女孩的母亲总算是和旁人不同,冲过来将孩子搂进怀里,好一阵心肝宝贝的安慰,然后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不要紧。”景若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孩子小,什么都不懂的,做家长的要尽心一点看好。” “是是。”小女孩母亲连声应着,孩子这会儿缓过来了,抱着自己母亲委屈的不得了,又开始哭。 景若曦呼出口气,抹了下脸上的水,突然感觉到一股有些异样的目光,一转头便看见叶长安正看着她。 “怎么了?”景若曦一句话出口,心里突然明白过来:“叶……咳咳,哥,你不用担心。” “嗯?” “没有什么阴兵鬼魂的事情。”景若曦道:“这其实像是……怎么解释呢,可能这里千百年前是古战场,那日军队路过的时候电闪雷鸣,今日凑巧也是如此,所以,海市蜃楼你听过么……” 叶长安就这么盯着景若曦,盯的她说不下去,顿了顿道:“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吧,第一,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第二,怕鬼也不能见死不救。就这样。” 跟一个古人解释一个现代都不能完全解释明白的玄幻科学理论,磁场声波光影传播,景若曦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索性不管他那目光多奇怪,都闭了嘴不再说。 第92章 害怕 不过景若曦这解释叶长安自然是不信的,厉鬼冤魂都是黑暗的代名词,一个那么怕黑的人却一点儿都不怕鬼,这简直匪夷所思,至于怕鬼也要救人,道理上这自然是对的,救助弱小人人有责,但平日里看景若曦的表现,并不是一个非常热情有侠义心肠的人,有时候甚至会表现出一丝对旁人的冷漠,所以就更奇怪了。 景若曦看着叶长安脸上写着不信,也懒得再说,不信就不信吧,她刚才怎么也是救人不是害人,不信也无妨。 雨又下了一会儿,慢慢的小了,雷电也远去了,那些匪夷所思出现的阴兵,也随着雾气消散。 众人开始在山上躲雨的时候都挺镇定的,自从看见阴兵之后,便开始慌乱,但是因为阴兵没有靠近,他们人又多,之前在老人的言论中,也曾经有人目睹这样的场景,只是虽然恐怖却不曾伤人,因此还能面前维持镇定。 只是在景若曦毫不犹豫的冲进阴兵之后,大家才是真的吓坏了,看她都像是看怪物一样,胆子小的,连靠近都不敢。 雨停了之后,刘显宏便招呼众人下山,众人早就已经待不住了,纷纷往外走,下山的速度比上山竟然要快上许多。有不小心滑倒摔跤的,也不顾疼赶忙爬了起来。 这是干嘛,觉得她在阴兵队伍中走了一趟回来,身上也占了鬼气? 景若曦有些好笑,但是也不在意,怕鬼也是人之常情,她自己是唯物主义者尚且经历了一场死而复生,对神鬼之事有种将信将疑的态度,何况是天授神权的这个年代,完全可以理解。 想一想笑一笑,景若曦也没把这个放在心里,见雨停了,便转头对叶长安道:“我们也走吧。” 她心里还惦记着骆易城,只想着赶紧回京城去,并不想在这里逗留。 叶长安应一声,伸手便要扶她,却不了景若曦往后缩了缩,让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叶长安奇道。 “你……没有忌讳么?”景若曦非常自觉:“我看村民们都躲着我的样子?你别勉强。” “我忌讳什么?”叶长安手又探长些,一把抓住景若曦的胳膊:“你别胡思乱想,我要是忌讳,刚才还能去把你们拎进来。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是要批评你的,外面雨那么大,地上湿滑,你的腿还没好,就这么冒失的冲出去,还抱个孩子,要是不小心摔倒了,是打算一大一小都滚下去么?” 景若曦扯起嘴角笑了下:“是,我知道了,下次我注意。” 大风大雨的,她也不愿意冲出去,但是刚才虽然那么多人,谁也指望不上,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 这个回答叶长安还算满意,点了点头,走到景若曦面前蹲下:“来,上来,我们回去了。”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们也该赶紧回去了。 有一就有二,景若曦已经被叶长安背过一回了,这一回更加的熟练,也不扭捏,站起身两手搭在他肩上,往前一趴。 但是这一瞬间,她立刻觉得有点尴尬,两人此时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她趴在叶长安背上,虽然隔着好几层衣服,却像是中间没有阻隔一样。 好在叶长安没想那么多,两手托在景若曦的腿弯上,便也往山下走。走了几步,突然道:“若曦。” “嗯?” “刚才,你冲出去救那个孩子的时候。”叶长安顿了顿:“你之所以自己冲出去,是因为觉得我不会去救她么?” “不是啊。”景若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叶长安竟然在意这个:“我知道你会去救她的,但是被刘显宏拉住了。孩子太小,我怕她吓坏了,所以没想那么多,就冲出去了。” 景若曦回答的并不勉强,叶长安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也不知为什么,想着在景若曦心里自己是个冷血胆小,见死不救的人,就让他觉得不能忍受。 下了山,村民三三两两的都已经散了,马车还拴在山下倒是没有人动,叶长安将景若曦送进车厢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景若曦,道:“我去找村民买两身衣服换一下,我们就回京城去。” 景若曦也是难受,拧了拧袖子上的水,应了声。此去京城怎么都还要半天,如果就穿着这样一身湿衣服,说不定会着凉生病。马车里倒是有被子,但是大白天的,外面又有叶长安在,就算是锁了门,她也没有勇气在车厢里只裹着被子当衣服。 马车又回了村子,叶长安也不认识其他什么人,不过也不打算再回去找刘显宏,没有这个必要,他身上有钱,随便找个顺路的人家没两身衣服就行了,不是什么难事。 但叫人郁闷的事情发生了,叶长安将马车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院子门开着,他走了进去,便看见正在院子里收拾的村民,于是道:“老乡。” 那人抬头看了眼叶长安,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惊恐,显然是认出了他。毕竟村子里的外人很少,消息传播的很快,刚才又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这会儿应该是男女老少都已经知道他了,说不定还知道了景若曦帮助抓凶手的事情。 叶长安也没在意她的表情,道:“老乡,刚才淋湿了怕伤风。我想找你买两身衣服,一身男装一身女装。” 说着,叶长安从腰里摸出一块银子,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给钱就行了。 只是意外的,那人看见叶长安拿出钱后,不但没有欣喜,反倒是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惊恐更甚。 “怎么了?”叶长安一头雾水:“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那人强忍着恐惧,胡乱的摆手:“但是我不能给你衣服,不,不行。” “我不是只要你要,我是找你买。”叶长安耐着性子:“给钱的。” “给钱也不行,真的不行。”老乡道:“你们快走吧。” “怎么了?”叶长安心里有些不悦:“你怕我?” 第93章 快走 “不,不是,不是。”老乡虽然摇着头说不是,但显然就是害怕,一脸像是大白天见了鬼的表情,和刚才在山洞里看见阴兵的表情没什么两样。 叶长安奇道:“你为什么怕我?” “没有,没有。”老乡颤抖了一下,那感觉叶长安再问下去,她能直接昏过去。 虽然叶长安心里好奇的很,但是也不至于为难一个村妇,便道:“罢了,既然你不害怕,为什么不愿意卖给我两件衣服?” 老乡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一样,说话里带了点哭腔:“不行啊,公子,真的不行。” “奇了。”叶长安道:“我也不求好的新的,干的衣服总有两件吧。老乡,我也不想为难你,但你总得告诉我一声为什么?” 老乡瞪着叶长安,似乎不想说,但叶长安也是从来被哄着的性格,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当下无赖道:“你若是真不说,那我可就不走了。你家里还有旁人在么,你不说,总有人愿意说。” “别,千万别进来。”老乡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你们身上有阴气。” 叶长安皱了下眉:“什么阴气?” “就是刚才。”老乡吞咽了一下:“刚才在山上,你们闯进了地府阴兵的队伍,身上沾了阴气,那是死人的气息啊,一旦被沾上,会引来杀身之祸,血光之灾的。” “还有这种说法?”叶长安倒是闻所未闻:“你怎么知道?” 老乡愣了下:“是老一辈说的,我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所以刚才小女孩冲出去之后,没有人出去救她。不仅仅是因为害怕阴兵厉鬼,也是因为怕沾染上地府气息。给自己带来不幸。 老乡说完,就紧张忐忑的看着叶长安,生怕他突然发难。虽然叶长安他们不认识,但是这里离京城太近,皇城脚下的老百姓见识都比别处的多,看叶长安的样子就是有身份的公子哥,又是要回京城去的,出手也阔绰,因此并不敢得罪,生怕不留神就得罪了什么微服私访了不得的大人物。 好在叶长安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转身便走了。 他有点庆幸没让景若曦来,要不然的话,景若曦知道自己救了人之后反倒是被歧视孤立了,心情肯定不好。 至于他当时害怕不害怕,当着景若曦的面当然不能示弱,但是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说一点儿不害怕确实是假的,说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谁又能真的不怕鬼,景若曦这事情做的,叫他除了佩服还是佩服,说出去怕是燕名他们都不信。 至于是不是真的沾上厉鬼阴气,惹来杀人之祸血光之灾,叶长安倒是也看的开,害怕和退缩是两回事,若因为害怕将女人孩子置身于危险之中,不用景若曦,他都会瞧不起自己。 连景若曦一个弱女子都能勇敢站出来,他难道连她也不如么? 回了马车,景若曦已经毫不客气的用被子裹了自己,正在瑟瑟发抖,看这叶长安似乎空手而归,有些奇怪:“怎么了?” 带钱出去没买到东西,这没道理啊。买到了的话,两件衣服怎么也是个小包裹,不能揣袖子里就带回来了吧。 叶长安抱歉一摊手:“没买到,我问了村民,不愿意卖给我,看见我就跟见了鬼一样。” “为什么?”叶长安坐上马车:“说我们碰到了阴兵,所以身上有阴气太重,碰上了会倒霉。所以我一进院子,他们就恨不得躲进屋子里去,我要是再往前走,我看那老乡都要哭了。” “……”景若曦一脸的反应不过来,半响哦一声:“那我们走吧。” “你不生气?” “怕鬼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我救人也不是为了做英雄。”景若曦一幅不在意的样子:“我们赶紧走吧,看看出了这里能不能找到人家买两身衣服。” “好。”叶长安见景若曦不在意,自己一个大男人若是在意就显得小气了,当下也就没说什么。叮嘱她一声别着凉了,便驾马车准备离开。 也没多少路就能出村子,还能真买不到一身衣服。 只是没走多久,景若曦突然在后面拍着车壁:“叶大人,叶大人,你等一等。” 叶长安听着景若曦叫唤,回头道:“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个事情,倪停一停。”景若曦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出头来,还裹着被子,只露着一个脑袋,看起来有点好笑。 “什么事情?”叶长安缓缓地停下马车,跳下来走到窗子边。 景若曦道:“你说刚才你去买衣服的时候,村民看你的表情都很惶恐。” “是啊。”叶长安想着既然景若曦不在意这事情,也便没隐瞒道:“一副想要马上赶我走的样子,说要是跟我接触了,也会有血光之灾。” 景若曦皱了眉:“我们无所谓,那个小女孩怎么办?” 叶长安愣了下。 “她会不会被村民赶走?”景若曦想想自己看过的一些故事:“当时那种情况孩子的父亲都没站出来,要么她父亲已经不在了,要么不在村里。不管哪一种情况,都是孤儿寡母的。我们只是出去把孩子抱回来,都会被恨不得赶出村子,那孩子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按着村民的说法,那可不得冤魂附体厉鬼上身了?” 叶长安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不由的也凝神思考了一下。 “而且孩子刚受过那一场惊吓,回去肯定是要哭的。”景若曦道:“被村民看在眼里更是会起疑心,我担心会不会有激动的村民,会对她们不利。” 虽然是打着为大家着想的幌子,心里也可能确实是担心更多人的安全,但事实上却是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 景若曦虽然生长在一个更加开明的年代和环境,但那样的事情还是见的多了。无意的故意的,形形种种多不胜举。 “你说的对。”叶长安瞬间也觉得不妥:“我们回去看一下。” 第94章 君子不立危墙 不过他们也不认识那母女俩,也不知道她们住在什么地方。景若曦有心让叶长安骑马回去找会快一些,但是叶长安想想不放心,还是道:“你不会武功,又受伤了,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们一起去。” 虽然这光天化日的,这里又不是荒山野岭,景若曦一个人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是凡事小心不错,毕竟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不但是给他,也给村子里的人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刚才的村民面对他的时候,表现出害怕和恐惧,一个自然是因为对阴兵本身的恐惧,另一个是因为村民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这种恐惧就以避让的形式表现出来了,可如果是几个人围上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呢,那就是两回事了。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对景若曦不利的事情来?万一把她当做妖怪,想要把她消灭了呢? “不行。”叶长安想想道:“我们也不着急,等一等。” “等谁?” “等我的人。”叶长安道:“燕名他们回去之后,一定会有人出来接应的。昨晚上那么大的雨,能算出我们会在这里过夜,应该就快到了。” “等他们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安全。”叶长安看了景若曦一眼:“你的顾虑很有道理,如果村民会对那对母女不利,那么也会对我们不利。我会武功,即便是他们一拥而上我也不在意,但如果到时候又要顾着你,又要顾着那对母女,双拳难敌四手,就不好说了。” 叶长安虽然有时候表现出的也潇洒,但终究是京城贵族的公子,君子不立危墙,习惯了带着手下来去,不愿意让自己陷入危机危难之中。 虽然景若曦有些担心那对母女,但是叶长安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她自己很多事情是无所谓的,但是不能因此强求就叶长安也无所谓。那就是道德绑架。 虽然说众生平等,可是事实就是,叶长安的命比她值钱的多,有许多人惦记,绝对不能像她这样想如何就如何,不考虑其他。 叶长安见景若曦没有反对,也松了口气,打开车厢的门,走进去在座位下拿了个小玩意儿出来。 “是什么东西?”景若曦奇道。 “信号弹,见过么?”叶长安给景若曦看了一下,但是只见是一个小小竹管,也看不出更多。 叶长安走开几步,将竹管外面的一根引线一扯,一道尖锐哨声伴着火光冲向天空,划出一道烟尘消失。 虽然这是在白天,亮光并不明显,但如果隔得不太远,是一定可以注意到的。如果这是在夜里,那就是一道流星。 就在这信号发出去没一会儿,不远处,也响起了同样的一声回应。 叶长安道:“他们来了。” 果然叶长安的人已经在很近的地方了,看着模样,应该是今天一大早就从京城快马赶来的。 景若曦不由的叹了口气,有一帮忠心耿耿的手下,真是件叫人羡慕的事情啊。 第95章 法不责众 景若曦在以前也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罢了,不曾有过大佬挥手指点江山拥护者众的时候,此时自然也没有辉煌过去可以回忆,只是有些想念一同工作并肩作战的同事。 看着景若曦神情有些落寞,不像是完全的担心,叶长安不由的道:“怎么,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情了?” 景若曦摇了摇头:“没有想起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 “你回车厢里再休息休息。”叶长安突然道:“哎,我都忘了。” “什么?” “车厢里有衣服。”叶长安说着上了车,从座椅下空着的置物柜里翻了一套衣服出来。 当然是男装,是燕心为叶长安准备的。作为从小身边丫头仆人成群的公子哥,衣食住行这些事情自然都有人打理,所以他一时间没能想起车厢里一般都会有备用的衣服。 叶长安道:“这是我的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都很干净,肯定大了点你凑合穿吧。别湿漉漉的得了风寒。” “那你呢?”景若曦虽然裹着被子,但是湿衣服不换下来裹着干被子也没有太大意义,刚才还干的被子这会儿也已经湿了一半了,冷还依然是冷。 “我没事,我有武功和你不同。”叶长安将衣服递过去,关上门,又把窗子替她关上。 关到一半的时候,景若曦忙道:“等一下。” 说着,她手忙脚乱的在车里摸出火折子,点亮了一根蜡烛。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阳光灿烂,但是如果关门关窗拉上窗帘,车窗里还是很暗,她不能接受那样的暗淡。 叶长安无奈摇了摇头,一直看着里面的光线亮了起来,这才将窗子放下。 景若曦很快就换了衣服,叶长安的衣服虽然大,但是干燥的感觉很舒服,就是有些空荡荡的,这里能有一件临时准备替换的衣服已经不容易,不可能要求更多,就算是下人再细心体贴点,从内到外都准备好,也是男式不是女士。 景若曦换好衣服,又用被子干的一面将头发蹭了个半干,听着外面有声音传来,知道叶长安的人来了。 推开车门出去,便看见马车边有两匹马,还有两个年轻男子,都是之前见过的,叶长安的手下,高彦博,曹鑫。 几人打了招呼,便一起进村。 进了村子,其他人叶长安也不认识,索性直接去了刘显宏家。 走到半路,便看见三三两两的村民往同一个方向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急匆匆的一边走还一边在说什么。 “叶大人。”景若曦低声叫了叶长安一声,叶长安明白,便也不再去找刘显宏,直接跟着他们。 他们一辆马车两匹马,在一个陌生人都能被认出来的村子里显然是非常显眼的队伍,因此一出现立刻就有人看了过来,并且议论纷纷起来。 叶长安也不在意,让手下去问,一问,果然,他们都是去同一个目的地的。 村民看叶长安他们的表情也是警惕恐慌,但是三个大男人,两个看起来气质凌厉不好惹还带着武器,另一个也一身贵气,因此并不敢造次。 景若曦不由的道:“你们是要去找那对母女么?” “是。”村民离景若曦远远地站着,并不敢靠近。 “找她们干什么?”景若曦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看见大家都去了。” “是。”村民倒是也不瞒着:“我们要帮时家母子搬家。” “搬家?”景若曦挑了挑眉:“搬什么家?” 那人有些含糊:“就是搬出去别的地方,不在咱们村子里住了。” 这回答很奇怪,叶长安确定了一下道:“你说的时家,是不是刚才冲出去的那个小女孩母女俩?” “等等。”景若曦道:“为什么是母子,不是母女?” “哦,时家还有个儿子。”老乡虽然有点害怕而不敢不回答,可显然也不想多说,问一句说句,含含糊糊的。 看着老乡欲言又止的样子,景若曦也不想多问,扯了扯叶长安:“我们快点,有问题。” 什么搬家,全村人一起去帮人家搬家,有这种事情吗。而且刚才下过一场暴雨,就算是要搬家是也不是这么着急的事情么。这老乡说话还真是含蓄,怕是这个时候,村民已经将时家团团围住逼他们走了。 叶长安点了点头,不再去管这些村民,加快了速度往前去。 连再问路都不需要,一路上村民不断,跟着走走就可以了。再往前走,甚至都不用跟村民了,因为他们看见了不远处亮起了火光。 高彦博脸色变了下:“他们不会在放火烧时家的屋子吧。” “有什么不会。”叶长安面色严肃:“你们两先走一步,别让他们闹出人命来。” 放火烧屋子赶人也就罢了,毕竟屋子里也不会有什么稀世珍宝,烧了还可以再盖。万一时家母子三人不愿意离开被堵在里面,那就不得了了。 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单个拎出来都能称得上一声心地善良,也乐于助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候,恐惧从心里蔓延上来,为了远离这种恐惧,他们便能狠下心去,对被人做凶残的事情。 人是不是性本善景若曦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极恶的事,都是打着逼不得已的幌子进行的。更何况人多,总认为法不责众,即使是被发现了,又能如何,难道会为了三个没有背景的孤儿寡母让全村人偿命么? 景若曦冷笑了一声,她怎么不明白叶长安所说。人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善良的时候,能做出你想不到的奉献。凶恶的时候,也是毫无底线。 让两人先走一步,叶长安和景若曦也紧随其后,没多一会儿便到了。 母子三人过的并不富裕,住着一个两间的木屋,木屋着了火,噼里啪啦的烧着,浓烟滚滚,不用走近都能闻到油的味道,显然是被人点的火。 许多村民将时家团团围住,透过人群的缝隙,景若曦看见了在母子三人的背影。 第96章 谁无辜 母子对着房子的方向,跪坐在地上抱在一起痛哭,高彦博和曹鑫一人挡在母子和屋子的中间,一人挡在母子三人和村民之间。 景若曦不由的有些庆幸,村民此时已经聚集了足有七八十人,几乎将几人团团围住,而且情绪都很有些激动。 都是些不会武功的村民,青壮年有一部分,老弱妇孺也有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之下,叶长安一个人会武功想要突围是很容易的,但是带着受伤的她,就比较麻烦。 若是还要带上那母子三人,只靠他一个确实困难。何况这些村民毕竟不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又不可能赶尽杀绝,所以就会让事情变的更麻烦。 此时即便是高彦博和曹鑫两个大小伙子在,气氛也还是十分紧张,村民虽然只是围着,但是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而且随着人越来越多,更加不可能退让。 这村子还真不小,就刚才石洞里的人也有几百,这种牵扯到全村风水安全的事情,一定是全村出动的,所以人还会越来越多。 景若曦当机立断,扯了扯叶长安:“他们就是要赶这家人走罢了,别跟他们废话,什么都别管,我们先把人带走。” “嗯?”叶长安有些意外。 他觉得景若曦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颇有种对天下不平事都不会低头的坚韧,村子里的这些人这事情做的明显不对,按着她的性格,应该是义愤填膺充满鄙视的站出来指责他们才对,而不是带着母子几人落荒而逃。 “去啊。”景若曦见叶长安不动,推了推他:“叶大人,你出面比较好。” 叶长安回过神来,高声道:“都给我住手,这是在干什么?” 他这一声带了些内力,所以虽然现场乱哄哄的,但大家都听到了,一起看了过来。 高彦博和曹鑫一起道:“公子。” 叶长安没理他们,环视一圈:“村子里谁做主?” 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我是村长,公子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叶长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要赶他们走是么?” 何止是要赶她们走,叶长安出现的一瞬间,他周围的一圈像是有什么传染病一般,村民们纷纷退去,生怕碰上了就会染上血光之灾。 “不错。”村长这会儿也认出叶长安就是刚才将时笑语从阴兵队伍中救出来的男人了,面上闪过一丝恐惧,但是想到自己是村长,一定要撑住,因此倒是也不见怯。 “为什么?” “因为她身上沾了阴兵鬼气。”村长挺了挺腰身,梗着脖子道:“公子,你不知道,这在我们村子里是有说法的,老人有话留下来,若是碰上了阴兵,就会沾染上鬼气,不日便有血光之灾。而且但凡是碰着了她的人,也都会跟着一起倒霉。我是村长,虽然她们母子可怜,但是也绝对不能连累无辜的村民。” 这理由你说对不对,说不对也没有什么不对,景若曦面无表情,叶长安也点了点头:“所以你要他们搬走?” “对。”村长毫不犹豫道:“而且,她们不能搬去别的地方。” 叶长安奇道:“这什么意思?” “我们给她准备了一间屋子。”村长道:“他们母子三人会搬到那个屋子里去,村里的人会轮流给他们送饭。” 听起来,并不是要赶他们走,而只是换一个地方给他们住罢了。 叶长安觉得哪里不对,皱了下眉:“那屋子在什么地方?” 村长见叶长安一身气势非寻常人,对他也不敢太敷衍,犹豫了下:“在林子里。” 好好的有家不给住,却要人搬去林子里,那林子里是有什么可以驱邪的东西么? 叶长安正要再问,景若曦实在是忍不住冷声道:“村长的意思,是打算找个地方,把他们母子关起来吗?看不出来,你们村子倒是还挺负责任的。” 这话听起来是嘲讽的意思,村长看向叶长安,梗了梗脖子:“姑娘这话说的也不错,我虽然识字不多,可好歹也是个村长,既不愿意自己的村民受到牵连,也不愿意别人受到牵连。因为他们都是无辜的。” “谁不是无辜的?”景若曦就不乐意听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母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村长语塞了一下,被景若曦这一堵,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不过村长边上的人立刻就要帮腔,景若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别说了,为了免得连累你们村里无辜的人,时家母子交给我带走吧。” “你?”村长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村民们显然也都一幅不放心的样子。 景若曦正要再开口,叶长安突然伸手搭在她肩上。 “不过是身上沾了鬼气罢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叶长安道:“我也碰了,正打算去青山寺里找几位得道高僧,连摆九九八十一天的道场,驱邪祈福。到时候无论什么阴气都烟消云散了。” 众人一听,脸色都缓和下来。 景若曦明白叶长安的意思,倒是很配合也没说话,但是看面色,还是想冷笑一声。 叶长安应该是知道她要开口就没好话,所以才截过了话题,免得让气氛更加的僵持。至于上山祈福什么的,这种事情村民也未必就没想过,但是这么严重的情况,请几个小和尚来做法事肯定是没有用处的,但是得道高僧和接连多少场的宏伟法事,那一场花费巨大,不是小村子能够出的起钱的,谁也不愿意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倾家荡产,拿出所有积蓄,因此才没有考虑进去。 相比之下,将时家母子赶走,就要简单的多了。 不过看景若曦和叶长安的穿戴,又带着几个手下,就连手下的穿着都比普通的村民要好的多,可见他绝对不是一个缺钱的人,应该是京城中的富贵人家,自然不缺这一点银子,提出这个想法,就是众人都可以理解的了。 第97章 跟我走吧 叶长安这话说出来,村民们的脸色都和缓了许多。 毕竟都是些普通村民,不是圣人却也不是恶人,一切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虽然能够做出驱赶时家母子的事情,可也都心知肚明这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能够不这么做就解决事情,当然是更乐意的。 不但是乐意,几乎是如释重负。 只是时大婶却不乐意,搂着孩子的妇人哭道:“我不走,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为什么要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去,你们要我去哪里赶我走,就是逼我去死……” 妇人怀里的女孩子哭累了已经睡了,身边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他倒是出乎意料的镇定,抱着妇人道:“娘,你别这样。” “若扬。”妇人抱住男孩,大哭道:“这是你爹给我们留下唯一的东西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妇人若不是被拉着拦着,看那样子是想要冲进火里去的。那屋子是木头的,现在噼里啪啦的已经火势凶猛,就算是叶长安这样会武功的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更别说一个普通人。 男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没爹的孩子早当家,倒是显得成熟稳重的很,景若曦虽然离得远,也能听到他在说:“娘,你别这样,东西只是死的,人是活的,爹若是还活着,看着你这样,他会难过的。” 真没想到,这妇人还是个痴情种子,景若曦摇了摇头,正看见高彦博的眼神向她看来,便做了个手势,用自己的手掌在脖子侧面比划了一下。 高彦博瞬间会意,但是有些迟疑,又看了眼叶长安,见叶长安点了头,这才抬起手来。 高彦博这个动作其实并不明显,也不知为什么,那个孩子却敏锐的可怕,瞬间就抬起头来,目露凶光的看着他,只叫他心里一紧。 高彦博第一瞬间的条件反射过后,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这孩子多大,十一二虽,十三四岁,瘦瘦弱弱的,怎么眼神那么凶悍,像是匹狼一样。 但是这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情,高彦博自然不会害怕一个孩子,当下便一掌劈向妇人的颈后。 妇人立刻便昏了过去,便高彦博接住,曹鑫弯下腰去,便将小女孩抱在了怀里。 男孩一见自己的娘亲昏了,立刻就要发难,景若曦此时却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按在小男孩的肩膀上。 男孩本来看样子已经要向高彦博扑过去了,被景若曦按住肩膀,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回过头来。 看见景若曦的时候,他的表情竟然缓和了一些,犹豫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救了我妹妹的那个姐姐。” “是。” “谢谢你。”小男孩认真道:“我妹妹很胆小的,若不是你救了她,她一定会吓坏的。” “应该的。”景若曦跟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竟然一点儿也不像是对一个孩子,而是非常严肃:“那么我作为你妹妹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 男孩点了点头:“请说。” “带上你娘和你妹妹跟我走。”景若曦道。 男孩虽然比同样年纪的孩子看起来成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身高不能和景若曦比,从下往上的看着她,气势上自然要逊色一些。 “为什么?”男孩腰身挺了挺,力求让自己更高大一些,用一个大人的口吻和景若曦谈判:“给我一个理由。” 一个小大人,但是却并不让人讨厌,景若曦扯起嘴角一抹笑意:“因为这村子你们现在已经待不下去了,这理由够么?” 别说现在,就算是等到他们真的去青山寺找得道高僧祈福驱邪之后,那也没有用,依然会被村子里的人排挤。 这种排挤可能没有什么道理,但却会存在于生活的任何地方,无时无刻,没事儿的时候,大家都没事,一旦有事,哪怕跟你八竿子打不着,也会牵连到你身上。 比如某天有人在家里摔了一跤,他会想起一定是三天前路过时家的门口,一定是因此才惹上了霉运。虽然没有道理,但世事人情如此,你毫无办法。 男孩沉默了,但是这沉默只是短短片刻的事情,随后他就点了点头:“好。” 见男孩松了口,景若曦看了眼叶长安,叶长安对村长道:“那我们就走了,这里你们收拾吧。” 依村民心惊胆战的模样,应该是要等这房子烧成灰烬之后,将他们都深埋进地下去吧。 不过这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如不出意外,时家母子有生之年是回不来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救了,那自然要帮忙安置。好在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情,京城里他有钱有势,安置一家人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在众人的目送下,众人走了出去,高彦博将妇人放进车里,将时语笑也放在她方便,时若扬一直紧跟着自己的娘亲和妹妹,见她们进了马车,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景若曦也上了车,道:“叶大人我们走吧,这事情边走边说。” 叶长安点了点头,其实他倒是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马车很快便出了村子继续赶路,本来只坐了景若曦一个人很宽敞的马车现在一下子上了四个人,虽然说有两个孩子,还是有些拥挤。 景若曦坐在一边,看着时若扬跟娘亲妹妹挤在一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这边坐。” 时若扬有些抗拒的看着她,不说话。 景若曦笑了下:“过来坐吧,你在那边不挤么?你娘亲和妹妹都没事的,睡会儿就好了。他们下手有分寸。” 时若扬沉默的点了点头,但是依然不动。 “你今年多大?”景若曦对着孩子的时候,耐心比平时好了许多:“小小年纪,戒备心这么重,平时的日子过的很辛苦吧?” 时若扬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看着景若曦,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不过想着她是自己妹妹的救命恩人,一直沉默很不礼貌,斟酌一下还是道:“不辛苦。” 第98章 两个大人 “怎么会不辛苦呢?”景若曦淡淡道:“人的性格都是环境造就的,一个人从小在善意中长大,就会觉得周围都是好人。一个人在恶意中长大,自然会提防身边的所有人,无论别人做什么,先想着对方是坏人。” 时若扬被景若曦戳穿,眼皮跳了跳,抿了下唇,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道:“你是好人。” “为什么?”景若曦奇道:“我脸上写着好人两个字么?” “不是。”时若扬有点尴尬:“但是我能看出来,而且你救了我妹妹。我听娘说了,你是冒着生命危险从阴兵队伍中把我妹妹救出来的,就凭这个,你就是个好人。” 生命危险实在是过了,景若曦不由的笑了下:“没有那么危险。” “有。”时若扬正色道:“如果不是那么危险,为什么全村没有一个人敢去救呢?” 哪怕不是枪林箭雨,可是这么恐怖的场面,心里感觉的危险也是危险,对时若扬来说,景若曦虽然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但是胆量却是非凡,绝不是寻常的女子。 时若扬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景若曦虽然愿意做好事不留名,但是也觉得没必要一味谦虚,便道:“大概都是拖家带口的所以顾虑比较多吧,我一个人,所以没想那么多。” 景若曦这豁达的一个人让时若扬惊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想问的,但是竟然忍了忍,没有问出来。 人生在世,总是有牵绊的,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戚朋友,真正的一个人。 景若曦不想和谁多说自己的事情,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便转了话题道:“你虽然年纪小,但是我看的出来,在这个家里你是可以说话做主算数的。所以后面的事情,我也不必等你母亲醒来,跟你谈就可以了。” 时若扬点了点头:“可以,跟我说就可以。姐姐,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景若曦跟这孩子说话就想笑:“你以为我救你妹妹是想要干什么么?” 时若扬皱了下好看的眉毛:“那谈什么?” “谈你们以后怎么办。”景若曦道:“村子你们是住不下去了,必须得搬走。我们要回京城,可以让外面那位大人帮忙,把你们安置在京城,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想去,我也可以做主,给你们点盘缠,送你们去。” 京城两个字,像是戳中了时若扬的心一样,他的脸色一变,随后很坚定的道:“虽然娘一定不愿意,但是我要留在京城。” “京城是个好地方啊。”景若曦点了点头:“天子脚下,虽然活的辛苦,但是和别的地方相比,危机和机遇共存,你好好干,前途无量。” 景若曦总觉得自己看人还是准的,时若扬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日后该会有一番作为。至于这作为是好是坏,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和机遇了。 叶长安虽然在前面驾车,但是也竖着耳朵听着,只隔着一道木板,他听力极好,两人声音也没刻意压着,因此听的一清二楚,只觉得这两人的谈话还挺有趣。 明明一个大人一个孩子,可却像是两个大人,还都要装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马车一路前行,车上的两人都再没有说话,时若扬一脸深沉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景若曦却闭目养神起来,说到底这一家只是个意外,她心里真正担心的,是骆易城。 仲伯此时应该已经被控制了,骆易城不是傻的,一定会想象各种可能,而且以他的性格和经历,一定会往最糟糕的方面想。 只是可惜,她回去不是那个拯救他的希望,而是要将他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车摇晃中,京城还没有到,意外的,时若扬的母亲却先醒来了。 景若曦闭着眼睛在,所以开始没有看见,直到听见时若扬喊了一声,这才睁开眼睛,看见时母眼皮一动,慢慢的睁开。 时母眼神中微微迷茫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娘。”时若扬忙扑过去,搂住母亲的胳膊。 “你没事吧。”时母紧张的摸了摸时若扬,又转头看了眼睡在一旁的小女儿。见两人都没有受伤,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受伤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时若扬安抚着:“妹妹也没事,只是睡着了。” 时母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一晃一晃的,竟然是在一辆马车中,顿时昏迷之前的记忆涌了上来,骤然变了脸色:“我们现在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马车里。”时若扬忙道:“没事,娘你别害怕,这姐姐不是坏人。” 景若曦最怕的就是和时母这样的人打交道,因此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时若扬虽然年少,但是相信他一定可以说服母亲。而且,若是他说服不了,那旁人就更不可能了,归根到底她只是路过做了一件好事,若是时母真的绝不领情,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也不愿意离开村子,那也没办法。 俗话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景若曦也没有要死要活求人别人接受帮助的道理。 时母的脸色果然又是一变:“我们在马车里,什么意思?我们要去哪里?” “去京城。”时若扬的语气凝重,竟然不是请示,而是通知。 “去京城?”时母失神的重复了一遍,随后不可置信道:“我们去京城?” “是。”时若扬将刚才景若曦说的话说了一遍:“娘,村子里我们已经待不下去了。这位姐姐说,愿意帮我们在京城安置下来。咱们有手有脚的,一定可以在京城里找到活儿干,可以生活下来的。” 时母脸色变换了一下:“若扬,你一定要去京城么?你知道,娘不想去。” “是。”时若扬眼神坚定:“我一定要去,娘,您也知道的,若不是因为妹妹太小,我早就已经去了。就算您今天不让,等妹妹长大一些,我也一定会回去。” 听起来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景若曦倒是突然又好奇了一点,不过她无意插话,因此并不开口 第99章 人生黑暗 “你回去又怎么样呢?”时母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你父亲的案子已经过去五年了,没人能够翻案的。” “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无辜的。”时若扬毫不犹豫的道:“娘,我相信爹不会杀人的。” “我也相信,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呢?”时母苦笑着摇了摇头:“别说了,若扬,你爹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平安健康的长大,你不要让他失望。” 时母苦口婆心,但是时若扬显然已经不愿意再回答这个问题,又不愿意反驳母亲,便闭上了嘴,不在说话。 景若曦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好像母子两人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一样。 时母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两句,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性格,决定的事情劝也劝不住,最终也只能住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时语笑也醒了,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开始惊慌了一下,被娘亲和哥哥哄了一下就好了。 时语笑镇定下来之后,便一眼看见了景若曦,眼前一亮,喜道:“姐姐,是你啊。” 景若曦正闭着眼睛休息,听时语笑一问,这才睁开眼睛,冲着小姑娘也笑了笑。 时语笑在娘亲怀里扭了扭,跳下来,扑向景若曦。 景若曦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来,让小姑娘扑了个满怀。她对这么大的小女孩其实是没有什么相处经验的,因为从来接触的多的是死人和尸体,血和凶手,所以便有意识的离小孩远一点,免得吓着他们。 小女孩却一点都不怕景若曦,扑在她怀里之后,蹭啊蹭。 景若曦也不知要如何才好,只好将孩子抱了起来,小女孩已经被娘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洗过了,身上香香软软的。 “你叫笑笑么?”景若曦道:“昨晚上有没有吓着?” “有。”时语笑点了点头:“昨天吓死我了。” “那现在呢?”景若曦顺了顺小女孩的头发:“现在还害怕么?” “现在不害怕了。”时语笑甜腻腻道:“哥哥经常跟我说,一定要勇敢。我看见哥哥就不怕了。” 景若曦点了点头,时若扬昨日似乎去了别的事情,没有在山洞中避雨。她倒是有些好奇,昨晚上的阴兵借道,若是时若扬在,会有什么反应,是真的不怕,还是外强中干。 这么想着,景若曦便多看了时若扬几眼,眼神又转到了时母脸上,再看看时语笑,若有所思。 “姐姐,怎么了?”时若扬十分敏感。 “没什么。”景若曦道道:“我看你对笑笑十分关心,你们兄妹的感情很好。” “我就这一个妹妹,感情自然好。”时若扬皱了下眉:“姐姐,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景若曦觉得这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自己又不是八卦记者,别人家的事情,知道也不必知道。 时母和时若扬都能感觉到景若曦的冷淡,作为懂事的大人,他们自然不会再说下去。但是时语笑不一样,完全感觉不到景若曦的态度,还是絮絮叨叨的跟她说话。 景若曦虽然不喜欢小孩,却也是个温柔的人,自然不会对一个孩子冷脸,于是整个马车里便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响了一路。 马车傍晚时分到了京城,进了城门,景若曦掀开窗帘看了看,道:“叶大人,在骆府门口停车,我要去找骆易城。” “你就这么去?”叶长安多少有点担心:“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了。”景若曦道:“我知道你不待见骆易城,你以为他待见你么?有你在,他心情好的也变成不好,心情不好就更不好,只能帮倒忙的。” 叶长安愣了下,虽然不得不承认景若曦说的是实话,却也无奈道:“若曦,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好歹我是你的上司。我只能给你指导工作,怎么能帮倒忙?” “是。”景若曦认错道:“是我说错了。大人日理万机,事物繁忙。两天没回来,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种小事就让我去做吧,等有结果之后,再向大人报告。” “这还差不多。”叶长安心里舒服了一点:“那你小心一点,高彦博。” “是。” “你暗中跟去,保护若曦。” “是。”高彦博应着:“若曦,你别怕,我就跟在你后面,有事情你大声喊我。” 虽然不觉得骆易城对自己会有什么危险,但有人保护也不是坏事,景若曦点了点头。突然道:“哎,等一下。” “怎么了?”叶长安停下马车。 “那家店。”景若曦道:“看见没有,曹记酒酿。” “看见了。”叶长安奇道:“怎么了,你饿了?” 为了赶路,中午大家都是随便吃了一些,景若曦也没吃多少,但是她一向吃饭不多,现在也还没到晚上,不至于把正事放在一边,特意让马车停下来去买小吃吧。 景若曦道:“我不饿,这是买给骆易城的,骆易城说过,最喜欢吃这家的酒酿。” 景若曦说着,对高彦博道:“麻烦给我买两份,打包带走。” “好。”高彦博应着,走过去买东西,曹记酒酿是老字号了,生意很好,前面还排了好几个人,他便也跟着排起队来。 叶长安也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别扭:“若曦,没想到你还真的很了解骆易城啊,连他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当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景若曦自然道:“而且现在我们是知己好友,他的喜好我知道不奇怪。这次我是去安抚他的情绪的,带一点他喜欢吃的,又有一点酒,可以舒缓情绪。” “倒是很贴心,有你这个朋友真不错。”叶长安半是夸奖半是嘲讽的说了一句。 景若曦像是半点也没有听出他嘲讽的意味,而是难掩担心的叹了口气:“但愿骆易城能想开点,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何必太执着。” 酒酿很快就买了回来,景若曦在骆府门口下了车,进了门。 第100章 真相 景若曦走到大门口:“骆公子在府里么?” “在的。”门卫看一眼景若曦:“你是景姑娘?” “对,我是骆公子的朋友。”景若曦这话说的很自然:“我找他。” “少爷说过,景姑娘若是来了就请您进去。”门卫道:“您跟我来。” “好。”景若曦跟着门卫走了进去,直接进了骆易城的院子,骆易城自然是在的,准确的说,正是在等她。 景若曦叹了口气,挤出点笑容:“易城。” 骆易城这两天寝食不安,他自觉不会有事,可也不知怎么的心里依然平静不下来,好像景若曦即将带回的不是一个报平安的消息,是一个噩耗一样。 一听到声音,骆易城就立刻站了起来,走出房间。 便看见景若曦手里拎着两个小坛子,慢慢的从外面走进来,她的腿虽然好了大半,但是显然还有些不利落,走的很小心。 “回来了?”骆易城连忙迎了过去,一手接住她手里的东西,一手扶住她的胳膊。 “刚进城,给你买的酒酿。”景若曦道:“你喜欢吃的那家曹记,怎么样,吃了晚饭没有。” “还没有,不太有胃口。”骆易城看着景若曦这样子,一时间有些揣摩不定。感觉她好像挺轻松的,还有心情买吃的东西,应该是没事。可是又不感觉不知哪里怪怪的,七上八下。 骆易城扶着景若曦进房间,在桌边坐下,倒了杯水:“你怎么穿了一身男装,这是遇到是事情了?” “昨晚上下大雨,衣服都湿了。”景若曦道:“好在马车上有叶大人的备用衣服,我就换上了。” 骆易城放心了一些:“看你这一身是有些狼狈,不过回来就好,我让下人给你准备衣服,先沐浴更衣,有事情一会儿再说。” 说着,骆易城便要起身喊人,景若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用。” “怎么?”骆易城就保持着半弯着腰的样子,看着景若曦的眼睛。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景若曦正色道:“你坐下。” 骆易城顺着景若曦的力道坐了下来,和她就这么对望着,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景若曦心里有些乱,她一路来的时候便在想这事情怎么样跟骆易城说才能将对他的伤害减到最小,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决定,可是此时,坐在这里,看着骆易城的眼睛,她突然就下了决定。 “坐好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景若曦道:“之前我想了很多,想着怎么样告诉你才能让你接受的不那么难过,但是现在现在我突然发现,是自己多心了。” 骆易城的心沉了沉:“什么我都可以接受,你说。” “我知道你什么都可以接受,你是经历过最残酷事情的,一定有最坚强的心。”景若曦倾身往前一些:“最坏的结果,我们在青山寺发现的那两具尸骸,就是你妹妹和他的丫头。” 骆易城身体一僵,顿住了呼吸:“为什么这么说。” 第101章 冷静 “因为我没有在溯溪城看见你妹妹。”景若曦一点隐瞒都没有,将她们去了溯溪城之后的事情一点一点,一句一句的说了个清清楚楚。 骆易城认真的听着,脸色铁青:“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都带回来了。”景若曦道:“在衙门里控制住了,仲管家就在府里,已经被叶大人的人监视了。” “我去找他。”骆易城猛然起身,却被景若曦一把拽住。 景若曦早就有准备,因此这一把抓的飞快,而且拽的非紧,直接两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幅绝对不会放开的样子。 “现在不能去。”景若曦正色道。 “为什么?”骆易城有些不耐。 “因为你现在太激动了。”景若曦道:“所以不能去。” “我太激动了?”骆易城本来想直接甩开景若曦的手,但是忍了忍竟然忍住了,将拳头在桌上一顿,俯身凑在景若曦面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七年前被害惨死,这世上还能有比我更冷静的人么?” “有。”景若曦对视着他的目光:“我。” “你?”骆易城冷笑一声:“那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你自然可以冷静。” “既然我冷静,就应该听我说。”景若曦道:“我之所以不让你去找他,也不让叶长安的人打草惊蛇,是因为我仔细想过,我们暂时没有证据证明仲管家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骆易城皱起了眉。 “你坐下,听我慢慢说。”景若曦手上用了些力气,骆易城满脸的阴霾,但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我们已经抓了莫以行和他合伙的那个女人,但是经过初步审问,他们拒不承认自己和仲管家是合谋。”景若曦道:“只说一直让那女人易容成骆希影的样子,所以连仲管家都没有察觉,连他也一起骗了。” “这不可能。”骆易城冷道:“这七年里,我遵守承诺从不曾去过溯溪城,但是我并不放心,我也怕希影过的不好,因此让仲明去看过不少回,别说那女人平日里是自己的脸,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易容假扮。就算是她常年扮成希影的样子,仲明是个非常仔细的人,对希影的说话性格也非常熟悉,一定会看出破绽,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景若曦道:“除非是仲明身边有人,每次都将消息提前传达过去。但是你说过仲明身边没有固定的下人伺候,他去看骆希影也不是固定,很多时候都是你突然想起来有事,这边下令一刻钟他就走,而且绝对连一个外人都没有告诉,所以我想来想去,那个唯一可以通传消息的人,只有他自己。” 所有人都以为骆希影死了,这是个被发现就会死人的秘密,因此骆易城曾经对仲明千叮万嘱,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也相信仲明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绝对不会将这事情告诉第二个人。 骆易城虽然被景若曦死死的抓着胳膊,因此没有就这么冲出去,但是显然心里杀意已起。 “你放手。”骆易城声音突然平和一些:“我去找他问问。” 第102章 怀疑一切 “你怎么问?” 骆易城顿了顿:“直接问。” “问不出来呢?”景若曦看着他:“你应该比谁都更了解你的管家,他如果真的是处心积虑的幕后人,那么他隐藏的有多深,隐藏的有多好。岂是你这么两句话就能问出来的?” 骆易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这个年纪能把骆家生意管的滴水不漏,可见其厉害。也正是因为如此,可以判断仲明这人有多厉害。 景若曦道:“你跟我说过,当年你能回到骆家,多亏了仲明。他给了你很多帮助,暗中做了很多违逆你父亲命令的事情,给你吃穿,给你请老师,几乎是里应外合,所以他在你心里,是个比父亲还要亲近的人。” “对。” “不是我阴谋论,我觉得他对你这么好是有原因的。”景若曦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果他是这么狠毒的人,就更别提了,不可能只因为你是一个可怜的小男孩就可怜你同情你。那只有另一个可能性。” 骆易城看着她,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是他以前绝对没有想过的可能,但是现在,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 “他需要一个傀儡,一个对他绝对信任,不够强大,又名正言顺可以接手骆家所有生意的人。”景若曦道:“这个人就是你,只要控制了你,他就可以顺顺当当的将骆家的产业慢慢收为己有。” “所以甚至我可以想的再往前一些,你之所以这么被你父亲讨厌,直到被赶出去,他也许都有从中出力,只是你不知道罢了。骆家产业何止千万,他这一盘棋,大概也下了很长时间,只是从你进府之后,事情开始脱出了他的预料。因为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你。” 骆易城陷入了沉默,当年的那些事情一件件的在脑海里闪现。 “他能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下一盘棋,可见是一个非常稳妥有耐心的人。”景若曦道:“所以务必要求自己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定要成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在你身边潜伏寻找机会,却发现时间越久,越是没有机会,直到现在。” 大概是骆父实在没用,给了仲明错觉,以为控制骆易城也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骆易城回到骆家之后,却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剑,一下子便脱离了仲明的预测,让他找不到任何机会。 景若曦说的全是猜测,但是骆易城被她这猜测给吓着了,半响道:“若曦。” “嗯?” 骆易城叹了口气:“你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为什么你猜测别人的时候,总是往最坏的方面猜测呢?骆易城不解道:“这很矛盾。我见过许多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她们看所有人,都觉得对方是好人,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才相信对方十恶不赦。” 但景若曦似乎正是相反的,仲明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板上钉钉的证据,但是在她的推测中却已经成了一个处心积虑的坏人。 第103章 杀人偿命 “一点都不矛盾。”景若曦道:“谁叫他在这件事情里确实是有嫌疑,而且是最有嫌疑的。有动机,有机会,你说我不怀疑他怀疑谁?” 骆易城点了点头:“若是如此,那我即便是去问,怕是也问不出来。” “所以要从长计议。”景若曦这时候才缓缓放开手:“不管你再着急,再难过,再震惊,都要忍。现在仲明还不知道莫以行已经被我们抓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如果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仲明再死不承认,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一个老奸巨猾的人,一旦开始有了防备就很难攻破。莫以行他们在威逼利诱下也绝不供出他,别说什么兄弟情义,忠贞义气,一定是有什么利益勾结。这种利益勾结非常麻烦,在不知道全盘事情的情况下,很难戳中要害。 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严刑逼供,但是这个办法叶长安会不会用景若曦不知道,但她是绝对不会用的。这和她几十年接受的教育有关系,虽然如今已经和过去不同,但还是有自己的底线。 如果抓住嫌疑犯,然后让他招供的办法就是打,打到说出自己满意的答案为止,那还要捕快破什么案。一旦有案子发生,直接去街上就近抓个人回来,打到承认是自己干的为止不就行了。 骆府的下人不多,骆易城的院子里能来的人更不多,景若曦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院门也关上了,又有叶长安的人在上面看着,因此也不怕人进来偷听偷看。 只是说着说着,两人似乎谈崩了,屋子里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然后一个坛子从里面砸了出来,是景若曦买来的酒酿。 坛子啪的一声砸了个四分五裂,紧接着,骆易城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骆易城,你冷静点。”景若曦的声音随即从屋子里传来。 但是骆易城大步向外走去,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走到院子门口甚至没有用手去推门,而是一脚便将门给踢开了的,大步走了出去。 “骆易城,你给我回来。”景若曦紧跟着就屋子里就冲了出来,但是她腿上还有伤,走的自然没有骆易城快,一瘸一拐只是冲出房间,骆易城就已经消失了。 “疯了。”景若曦跺了跺脚,快步出了院子,喊道:“来人,有没有人,快来人。” 景若曦这一嗓子声音大,喊过之后,立刻就有两个小厮慌忙紧张的从不远处跑来,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拦住骆少爷。”景若曦一指门外:“快,拦住他。” “啊?”小厮跑来就是一脸茫然的,被景若曦这么一说更糊涂了:“少爷怎么了,为什么要拦住他。” 景若曦张了张嘴,这事情还不好到处跟人解释,而且骆易城气冲冲的出去了,只怕也不是两个能拦得住的。他在府里说一不二,别说已经跑了,就算是站在面前,小厮敢去拦他么,自己又不是府里的什么人,小厮不会听自己的话的。 景若曦突然灵机一动,立刻道:“你们管家呢,仲伯呢?” 小厮道:“在呢?” “快去喊他来。”景若曦一叠声的催道:“快快快。” 小厮虽然也不知景若曦具体是什么身份,但见她这样子像是很着急的事情,连忙应着,飞快的跑去找仲明。 仲明自然就在府里,很快就跟着小厮来了,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着景若曦心里一紧:“景姑娘,你来了?” “快去追骆易城。”景若曦来不及寒暄,忙道:“他去衙门了。” “去衙门?”仲明也惊了一下,转身就要去追,但是追了两步回过身来:“景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不是去溯溪……” “是。”景若曦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看了眼身边的小厮,对仲明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仲明顿时明白,挥了挥手让小厮退下点,自己凑了过去,紧张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们去了溯溪,找到了莫以行和骆希影。”景若曦道:“但是发现骆希影又问题,并不是你家的大小姐。怀疑她可能已经被害,就是之前在青山寺发现的尸体。” 仲明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可以确定么?” “莫以行已经招了。”景若曦道:“那个女人是易容的,被抓之后也露出了真面目,是另一个人。” “他们现在在哪里?” “叶大人已经派人将他们抓回来了,关在衙门,打算好好地审一审。”景若曦道:“我就是来将这消息告诉骆易城的,没想到他一听之后非常激动,说要杀了他们两个给妹妹偿命,根本不听我说更多,拿着刀就冲了出去。” 仲明脸色很难看:“怎么会这样,这几年我去过好几次,每次都能看见大小姐……” “你看见的都是假的。”景若曦毫不犹豫打断:“你们都被骗了,那个莫以行不是个好人,他不爱骆希影,只是贪图骆家的财产罢了。这些年,骆家没少给骆希影送钱吧。” 仲明果然是个演戏的好手,景若曦说话的时候不掩饰的盯着他看,却见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恰到好处,震惊,痛心,自责,一瞬间表现的淋漓尽致恰到好处,难怪骆易城这些年都没有察觉到仲明有什么不妥,看样子这人做事确实是滴水不漏。 “别说了。”景若曦一把抓住仲明,急道:“赶紧去追你家少爷,他说要杀了莫以行和那个女人,给骆希影报仇。这事情官府都插手了一定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的,若是骆易城忍不住先动了手,反倒是成了理亏的了。他拿了刀走的,我怕他干傻事。” “是,姑娘说的是。”仲明自然也知道骆希影在骆易城心里的分量,一听也觉得颇为不妥,立刻道:“我马上去衙门。” “快去快去。”景若曦推了推仲明:“你先去别管我,我立刻就来。” 第104章 死无对证 仲明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应一声大步就跑了,一旁躲开的小厮看见了想要跟在后面,但是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景若曦,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骆府里就你们两个小厮么?”景若曦烦躁道:“派两个跟上仲管家,再准备个轿子送我去衙门。” 小厮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见仲管家跟景若曦客客气气的说话,又慌慌张张的走了,知道是出了大事,连忙应着,小跑着去安排。 景若曦腿脚不便走不快,但还是尽量跟上了,小厮被教育的还不错,立刻就去喊了两个丫头过来,一左一右的扶住了景若曦,一起往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外,便有两人抬着一顶小轿过来,景若曦老实不客气地坐上,指挥道:“快,快去衙门。” 虽然她也匆忙的,但是毕竟迟了几步,紧赶慢赶到了衙门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骆府离衙门并不远,海州城内也是不允许骑马的,因此步行反而是最快的方法,他比景若曦早到了衙门之后,便要往里冲。 衙门门口自然是有衙役守卫的,连忙见他拦着:“站住,你是什么人?” “我是,我是骆府的管家。”仲明忙道:“刚才我家少爷是不是来了衙门?” 衙役脸色一变:“你是骆府的管家,得了,你赶紧跟我来吧,你家少爷闯大祸了。” “少爷怎么了?”仲明刚才一路带着小跑,此时不由的有些气喘吁吁,忙跟着衙役往里走:“少爷他,他没事吧。” “现在还没事,一会儿就不好说了。”衙役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你自己进去看吧。” 仲明跟着衙役进了衙门,衙役将他带进了一个偏厅。 偏厅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但显然不是衙门的人,应该是叶长安的手下。 仲明走进去,只见里面躺着两个人,身上都盖着白布,骆易城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给他的感觉,是心如死灰。 骆易城身边,站着两个紧握着兵器的人,保持着很警惕的状态,不像是寻常的守卫,而像是在看着犯人。 骆易城身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但是乍一看也看不出受了什么伤,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骆易城对面,坐着叶长安。 “叶大人,骆家的管家来了。”衙役通传道。 叶长安站在骆易城身后的燕名花行风都向着声音转过了头去,但是骆易城却一动都不动,像是根本就没听见有人说话一样。 “叶大人。”仲明对叶长安行了个礼,便快步走到骆易城身边,担心道:“少爷,您没受伤吧。” 此时,骆易城才缓缓的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仲明一眼:“仲伯,你怎么来了。” “是景姑娘喊我来的,说你来了衙门。”仲明擦了擦脸上的汗,试探着道:“景姑娘说……他们在溯溪,没见着大小姐。” “呵。”骆易城身体歪了歪,头靠着椅背,发出一声不像是笑声的笑:“她跟你说了没有,他们,还有你,这些年看见的希影都是别人冒充的。真正的希影,早就已经被害死了,在七年前,她跟着莫以行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被害死了。” “啊。”仲明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怎么会这样……那莫以行呢,少爷,莫以行和那个女人在哪里?” 骆易城冷笑了一声,抬起下巴,点了点地上的白布。 白布虽然盖得没有露出一点,但显然下面是两个人的形状,下面是两具尸体。而且,白布上面还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那血迹应该是新鲜的,并没有干涸。 仲明脸色一变,一步便走到了白布面前,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将白布慢慢的掀开。 “哎。”燕名喝道:“你干什么?” “我看看,我……我看看……”仲明有些语无伦次,他已经将白布掀开了一些,露出了左边人的脸。正是莫以行。 莫以行乍一看倒是没有什么伤,但是闭着眼睛动也不动,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显然已经没了呼吸。 而且他身上有一大片血迹,血迹中隐约能看见衣服的破口,下面虽然被挡住了,可是这么多的血能想象出伤口有多深,要不然也不至于致命。而且是快速致命,从骆易城冲出府到他来到衙门,这中间的时间并不长。 只是仲明还没来得及多想,燕名便走了过来,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别乱动。” “是,是。”仲明忙站了起来,退后了一步。 “燕名。”倒是一旁的叶长安道:“给他看一下,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莫以行,再看一下另外一个人。” “是。”燕名虽然应着,但是并没有让仲明走近的打算,只是将盖在两人身上的白布都掀开了一些,露出脸来。 仲明也不敢往前走,只是看了看。 白布下,一男一女,莫以行的伤在胸口附近,女人更惨,能看出脖子上有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被割了喉。 “怎么样?”叶长安道:“认识么?” “认识。”仲明忙道:“这个男人就是莫以行,是……” 仲明说着,看了一眼骆易城。 “大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吧。”骆易城淡淡道:“现在希影已经死了,再没有什么需要瞒着谁了。” “是。”仲明道:“这个男人就是莫以行,以前是货郎经常出入骆府。后来,大小姐和他互相喜欢,七年前,大小姐便是跟着他离开,到了溯溪生活。” “那这个女人呢?” 仲明又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回大人,这个女人我不认识。”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骆希影。” “绝对不是。”仲明道:“大小姐和她长得完全不同,并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叶长安点了点头,一幅明白了的样子,但是似乎并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仲明看了看死人,又看了看叶长安,再看了看骆易城,有些忐忑的道:“我听景姑娘说,他们被从溯溪押了回来,可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死了?” 第105章 手刃凶手 “我杀得。”骆易城冷冷的道。 虽然眼前这场景足以说明骆易城说的是真话,但仲明还是结结巴巴的道:“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骆易城的语气也很冷:“他们该死。” “他们是我带回来的犯人,该死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的。”叶长安在一旁沉着脸不悦道:“骆易城,你太冲动了。” 骆易城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冷哼了一声。 “骆易城。”叶长安高高在上一个带着官职的公子哥,谁见了都客客气气的,何曾有人敢对他这种态度,不由的大怒,重重的一拍桌子。 仲明吓了一跳,忙道:“叶大人息怒,叶大人息怒。我家少爷刚知道妹妹遇害,心情不好,请大人见谅。” 骆易城只是略抬了抬下巴,眼神看向别处,一幅懒得搭理的模样。 “骆易城。”叶长安道:“他们确实可能是杀了你妹妹的凶手,但是你别忘了,你妹妹她就是个凶手。她手上血迹斑斑,死有余辜。” 仲明脸色骤然一变,骆易城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叶长安面前。 “你说什么?”骆易城脸色阴沉:“你再说一遍。” 燕名花行风行动迅速,都已经一闪身挡在了叶长安面前,手按住了兵器。 “你们让开。”叶长安伸手缓缓地将两人拨开,面色冷厉的看着骆易城:“我再说一遍又如何,骆易城,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骆希影,在七年前,先后杀死你的父亲骆建章,你的继母安悦,还有你同父异母的弟弟骆西城。之后在你的帮助下,假死离开骆府。” 骆易城看着叶长安的眼神似乎要冒火:“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人。” “无论为什么,杀人就是杀人。”叶长安一幅冷酷无情的样子:“虽然她已经死了,但这不能掩盖她是个凶手的事实。她就算是死,也不是清白无辜的。” 骆易城脸色铁青,牙关紧咬,眼见着就要发狂,仲明忙一把抱住他:“少爷,少爷你冷静。” 仲明脑门上都是汗,心里飞快的盘算起来。 如果是个一般的人,骆易城今天的举动就冲动的会引人怀疑了。但是他不一般。 仲明几乎是看着骆易城长大的,知道他的成长和别人不同,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沉静,可一旦被某些事情刺击,发起狂也是正常。事实上他在成长中所遇见的事情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在这样的成长中,养成再不正常的性格,也是正常的。 骆易城闭了闭眼,像是在强忍:“我很冷静。” “骆易城,你真把自己当成个少爷么?”叶长安两手背在身后:“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两人是我抓来的,是我的犯人,我审他们是一回事,被你杀了,又是另一回事。” “你什么意思?” “来人。”叶长安道:“把骆易城给我拿下。” “等等等等。”仲明连忙拦在面前:“叶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叶长安看了他一眼:“这里是衙门,不是骆府。你以为是个想来就来,想杀人就杀人,杀完人就可以走的地方吗?” “可他们两个是凶手啊。”仲明慌道:“他们是要死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该死不该死,衙门自然会判,谁准你骆家动私心,若是人人如此,这世道岂不乱了。” 叶长安话音落下,从外面又进来两个侍卫,将骆易城围住。 骆易城倒是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只是用一种很淡然的表情看了看将自己围住的人:“走吧。” 这时候,景若曦终于到了,但是她终究是迟了一步,冲进来便知看见几个衙役压着骆易城出去。 “等下,等一下。”景若曦忙道:“这是怎么了,叶大人……为什么要抓骆少爷。” “他在衙门杀了人。”叶长安抬下巴让景若曦去看地上的两具尸体:“若曦,我知道你想帮他,不过这次你帮不了他了。” 景若曦脸色一变,一下子冲到骆易城面前,抓住他的手:“你疯了。” “我没疯,我想的很清楚。”骆易城轻声一笑:“其实早在我为希影顶罪的时候,我就不想活了。不,准确的说,自从七年前我将希影送在之后,我就不想活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死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解脱。能手刃杀死希影的凶手,我死而无憾。” 景若曦跺了跺脚:“但是他们本来也是要死的啊,你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这样不值得啊。” “值得。”骆易城道:“亲手报仇,你不会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叶长安等着他们说完这几句,这才道:“行了,有什么话去牢里再说,带走。” 衙役应了一声,对着骆易城道:“走吧。” “哎。”景若曦想拦一下,但是没拦住,只能在后面跟着道:“你别急,我会向叶大人求情的。” 仲明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不能跟着骆易城去牢房,只能转回叶长安身边:“叶大人,这,这……” 叶长安打量了他一眼:“听说,你是叶府的老管家了。” “是。”仲明忙道。 “那你跟去吧。”叶长安背着手面色淡然,一幅高高在上的傲然贵气:“看看骆易城还有什么要说的。” 叶长安这话有种交代遗言的感觉,仲明心里不安的很,但是又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他讨价还价,在无比痛苦中,还是快步跟过去了。 仲明死后,景若曦面上焦急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反倒是伸手扶住身边的燕名,一蹦一跳的打算坐下来。 “你小心点自己的腿。”叶长安皱眉看着景若曦一眼,顺带着伸手扶了一把:“怎么样,看起来可以走了。” “可以了,只要不太用力就行。”景若曦坐下后,看了眼地上的白布:“死的挺像啊。” 叶长安扯了扯嘴角:“死人扮活人不好扮,活人扮死人还不好扮吗。打晕了为了一种可以让人减缓呼吸心跳的药,洒了一身血,仲明又不是仵作,不可能让他仔细检查,他分不清是真是假的。” 第106章 少年 “挺好的。”景若曦道:“我看仲明整个人都傻了,应该没有怀疑。” “正常人都不会怀疑。”叶长安意味声长的说一句:“若曦啊,你这招很毒啊。” “毒么?”景若曦想想,耸了耸肩,扶着椅子起了身:“我去休息了。” 景若曦如今就住在房间里,进出倒是方便的很,叶长安也知道这两天虽然一直坐着马车,但赶路始终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更何况对一个不会武功腿还受伤的姑娘。 “燕名,你扶若曦去休息吧。”叶长安道:“走路的时候慢一点,别让好容易好了的腿又伤了。” 燕名应了一声,便去扶景若曦,她到现在还穿着叶长安的衣服,在外面也就算了,在衙门进出确实不妥。若是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以为她和叶长安有点什么不一般的关系呢。 景若曦光明磊落坦荡荡,扶着燕名就出去了,出了院子去自己的房间,半路上,听见有人在骂人。 衙门并不是叶长安的宅子,就算是后院也是人来人往的,有人大声说话很正常,景若曦开始也没注意,可是再一听,似乎有点不对劲。 骂人的是个男人的声音,在衙门后院里走动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衙役。在他骂人的声音中,还夹着个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哭着在哀求什么,那声音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正是跟着他们一起到京城来的时母。 叶长安如果说急着处理骆家的事情,一时没来得及安顿时家母子,先带着一起回了衙门,这很正常。但是初来乍到的孤儿寡母,谁会对他们这么凶? “怎么回事?”景若曦道:“燕名,那是不是跟叶大人带回来的母子几个?” “好像是啊。”燕名当时也不在场,并不能肯定。不过他们前进的方向和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致的,略加快了一点脚步,马上就看见了。 在前方院子门口,果然是一个衙役正在教训人,但教训的是时若扬,小男孩跪在地上低着头,时母点头哈腰的在一旁求饶,时语笑怯怯的,躲在母亲身后,抱着她的腿。 景若曦虽然现在不愿意多管闲事,但一来看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场面,二来想着她们毕竟是自己带来京城的,怎么也有一定的责任,当下就对燕名道:“我们过去看看。” 她在衙门里也算是住了几日,进进出出的,和官差见面的时候,偶尔也会聊几句,大家对她都挺客气。但是这种客气八成是看在叶长安的面子上,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衙役对平民百姓,可不都是和和气气的。 燕名似乎也觉得堂堂官差对着一个妇人两个孩子这么教训实在不像样子,点了点头便扶着进入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燕名人未走到,便先开了口。 他们也听了几句,不过只听出衙役在教训小孩,什么你不想活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之类威胁恐吓的话,也没听的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衙役只是个普通差役,见了燕名自然是客客气气的,一见他过来,立刻就停下了谩骂,恭敬道:“燕大人。” 燕名十二人跟在叶长安身边,多少也是有个品阶的,这一声燕大人,也算是承担的起。 “怎么回事,在这里大吵大闹的。”燕名道:“我听你在骂这孩子,他怎么了?” 时若扬十二岁,确实还是个孩子。不过他虽然跪在地上,可是听见声音一抬头,看了燕名一眼,视线又移到了景若曦身上,这一眼,燕名心里咯噔了一声,呦,看来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孩子,至少也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 “他偷偷的进档案室。”衙役道:“被我看到了。” “进档案室?”燕名有些意外:“进档案室干什么?” 十几岁的穷苦人家的孩子,进了衙门,一般来说是胆小的什么都不敢碰的。当然也有例外,有些看见了外面见不着的好东西,会起贪婪之心。 可是档案室,那是放卷宗的地方,破了的案子没破的案子,对普通人来说毫无意义。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总不能说是哪里来的奸细间谍吧,燕名想着,他进档案室,十有八九是不认识地方走错了路吧。 衙役看着时若扬道:“不知道干什么,但是偷偷摸摸,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是做好事。” 燕名扯了扯嘴角,觉得衙役有点夸张了,估计他今天在家受了老婆的气心里不痛快,所以才莫名其妙的找一个小孩的麻烦吧。 倒是景若曦的态度和燕名想的不一样,虽然看着衙役的表情不太好,却也没有开口便维护孩子,只是先道:“你先站起来吧。” 时若扬短暂的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他虽然不可能知道景若曦的身份,但是显然从一路的相处推断出她是有一定话语权的,至少比衙役说话有分量。 时母忙扶起儿子,连连对景若曦和燕名躬身:“姑娘,大人,若扬只是一时……” 景若曦抬了抬手:“时大婶,你别紧张。你让他自己说。” 时若扬的目光比他的年龄要成熟许多,定定的看着景若曦。 “刚才你为什么要溜进档案室?”景若曦道:“你知道那是档案室,而档案室又是做什么的吗?” 时若扬抿了抿有些干的唇:“我知道。” “说来听听。”景若曦突然来了点兴趣,自从来到这个年代,她少对谁产生兴趣,看谁都难免有点心理上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是这个少年,从第一眼看见,给她的感觉便不同。 “我确实不是有意溜进去的。”时若扬道:“只是路过的时候看门开着,又看见上面写着档案室几个字,我突然想进去看看。” “有点矛盾。”景若曦挑了下眉:“你想进去看什么?” “我知道档案室里放的是衙门里历年案件的卷宗。”时若扬低下头,垂眸掩饰了自己的眼神:“我想进去看一看,有没有我父亲的。” 第107章 冤案 “你父亲?”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奇怪,景若曦接着便道:“你父亲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档案室里留下卷宗。” 这个不是户籍的档案室,是衙门案件的档案室,换句话说,在这里留底的,都是曾经跟案子有过关系的。要么是凶手,要么是受害者。 景若曦暗想,这一家子孤儿寡母的,也不见时若扬的父亲,也许他曾经在京城被害,但是一直悬而未破,所以时母不愿意进京,怕是会触动过去悲痛的记忆,触景伤情。 “我父亲……”时若扬看了一眼母亲,时母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出声。 时若扬继续道:“我父亲,叫时有志,他在五前因为一桩投毒案,被判了流放,后来,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景若曦来这个年代只有一年,五年前的事情自然不知道。但是衙役一下子变了脸色,显然是知道这个事情的。 燕名的脸色也奇怪了一下,他一直跟着叶长安,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参与破案,因此如果五年前的投毒案是挺有名的案子,他一定听说过,但是对于凶手就未必知道了。 “原来你是时有志的儿子。”衙役道:“我记得你,当年你还那么小,一眨眼都十几岁了。” 时有志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原来时有志是罪犯的儿子,这倒是可以理解了。虽然罪不及家人,但如果时有志投毒杀人,那么妻儿一定会受到牵连。 那时候时母应该是刚怀上女儿,时若扬也不过是七八岁,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带着幼子,那日子一定不好过,出门就被指指点点,凶手这名称,不会随着时有志死而烟消云散,而是会一直跟着他们,谩骂和讪笑,经久不散。 时母大约也是那个时候离开京城的,孤儿寡母的没办法走远,便在附近找了一个小村庄住了下来。 景若曦是做法医的,时若扬这种身份的孩子见过不少,可悲可怜,但是他一直想要回到京城,却有些奇怪。 景若曦心里一动:“既然是五年前的案子,如今应该早已经尘埃落定,那你为什么要进档案室。” 时若扬眼中又光一闪,突然抬头:“我父亲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人。” 虽然孩子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却很坚定,可以听的出来,这话他在心里已经说了许多遍,也坚信这一点,所以才有这么丝毫不需要考虑的一句。 “胡说八道。”衙役先不乐意了:“小子,你话可不能乱说。当年的案子我是知道的,你父亲在酒里投毒,害死三条人命,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因为当年皇帝大寿大赦天下,这才判了流放,岂是你说冤枉就冤枉。” 时母一把搂过时若扬,赔笑对衙役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大人千万不要见怪。” “我没有乱说。”时若扬甩脱了母亲:“娘,难道连你都不相信爹?你不是也常跟我说,爹是不会杀人的么?” 第108章 话不能乱说 一时间,时母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虽然她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肯定是力挺自己丈夫的,在孩子面前也时时刻刻为他们的父亲说话,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四年前的案子,在大赦天下的情况下,凶手被判流放,也就是说,这是一桩已经定性的案子,已经确定了时若扬的父亲就是凶手,这会儿他提出自己父亲是无辜的,言下之意,当年的案子判错了,是一桩冤案。 就算时若扬还是个孩子,却也不是个两三岁的孩子,不是可以信口胡说的,十几岁孩子那么认真说的话,是会被听的人当真的。 “小孩。”衙役脸色冷了下来:“当年投毒案是人证物证齐全,查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的,家属也并未提出异议。如今时隔四年,你若说你爹是冤枉的,那就是要翻案了。” “不是,不是。”时母忙道:“孩子不懂事,瞎说的。” “这也能瞎说么?”衙役道:“质疑衙门的公正,这是要负责的。如果你们有证据可以提出来,但如果没有可别瞎说,这次还在他还是个孩子,我就当没听见。若是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多谢大人。”时母连连躬身,看那样子,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把时若扬拍昏过去,然后扛走。 时若扬还是相当不服气的,但是看着自己母亲一幅要昏过去的样子,倒是也不敢再说什么。一脸不甘心的闭了嘴。 景若曦无心管闲事,这母子三人也是说好了让叶长安安排的,她见没事了,便扶着燕名继续走。腿好的差不多了,再休息两天应该就会恢复正常,好在没有伤筋动骨,要不然这会儿让她在床上躺一个月两个月,那还真是种煎熬。 回了房间,景若曦总算是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两天一夜没睡,颇有些精疲力尽。 这一觉睡得挺好的,醒来窗外已经是霞光一片。 她一时间不想起来,只侧着头看窗外,却仿佛看见院子里有个影子。 那影子小小的,景若曦奇怪了一下,起了身,开门出去。 却见一片红云中,一个小小人影坐在花坛边的石块上,两手托着下巴,确实时若扬。 听见开门的声音,时若扬赶忙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景若曦奇道:“你找我有事?” 这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睡醒,显然是有事了。 然后时若扬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景若曦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 “景姑娘。”时若扬仰着脸看着景若曦:“你能帮帮我么?” “我能帮你什么?”景若曦伸手扶了下时若扬:“你先站起来吧,有话站起来说。” 时若扬倒是也不倔强,景若曦扶他,他便站了起来,只是反手又顺手将景若曦扶住:“我扶你进屋里去坐。” 景若曦点了点头,进了屋,不过也就这几步的时间,差不多也猜出了大概。 “坐下说吧。”景若曦道:“你找我做什么?” 第109章 帮忙 时若扬道:“景姑娘……” “你还是喊我姐姐吧。”景若曦看着眼前这还是个孩子,对这个年代人的称呼十分不适应,哪怕是喊一声阿姨也好,十几岁的孩子喊自己姑娘,那感觉十分怪异。 “景姐姐。”好在时若扬还是十分懂事的,没有真喊阿姨。他长得不错,高鼻大眼的,虽然还是个孩子,却也能看出帅气的轮廓,长大了必是个英俊小伙。 “说吧。”景若曦道:“不必拐弯抹角的,有什么事情就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忙,不过我并不是衙门的官员,能做的也有限。” “姐姐,你一定可以的。”时若扬道:“我今天在衙门里,听他们提起姐姐。” “嗯,提起我?怎么说?”景若曦奇道。关于自己在别人口中是什么样,她确实不太关心,但是既然说起来,难免也还是有点好奇的。 “说姐姐特别厉害。”时若扬道:“青山寺的人口失踪案,就全靠姐姐才能破。” “这谁说的?”景若曦不由的道。 不是衙门的人,叶长安虽然经常在衙门里出入,但是并不归他们管,也不管他们,只是借个地方方便罢了,所以他破案的那些细节,比如在青山寺上的那些事情,衙门里普通的衙役一定是不知道的。 “是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叫高彦博的大人。”时若扬道:“我听他和别人聊天的,虽然说得很含糊,但是我听出来了。” 景若曦笑了下:“那你给我说说,你听出什么来了。” 在叶长安手下的这十二个人中,高彦博和她算是不熟悉的,就算是知道一些,也不可能在其他人面前多说。更别说在时若扬面前,即便是个孩子可能不觉得需要保密,那也没有理由在一个陌生孩子面前说这个。 时若扬道:“我见到来了另一个人,见他们两说话的样子,那人应该也是叶大人的手下,是出门公差去了,才回来。所以两人在外面说话,聊起了姐姐。” “当着你的面聊的?” “那倒是没有,但是我当时正好在一旁的小花坛里。”时若扬道:“他们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可能看我是个孩子,所以没有注意。不过其实说的那两句也没有什么,所以没有特意避着人。” 小小年纪,确实是一种最好的伪装。时若扬又是挺瘦弱的模样,只要不可以昂首挺胸,任谁都只会将他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罢了。 时若扬道:“我听那人问高大人,说,少爷身边的那个姑娘是谁。” “高大人说了姐姐名字,说叫景若曦,是跟在少爷身边,帮着少爷一起查案的。” “然后那人顿了一下,用有些疑惑的语气问,为什么。” “然后高大人就对姐姐评价了几句,说确实是和其他人不同,观察敏锐,思维敏捷,确实有过人之处。之前青山寺的案子,谁都想不到的,姐姐就想到了,若非有姐姐,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被人夸奖总是好的,虽然景若曦其实并不想在这个年代崭露头角,但总算高彦博给的评价比较正面,心情尚可,点了点头:“你就是从这里判断出,我可以帮忙?” “是。”时若扬斩钉截铁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知道姐姐是个好人,而且是个有胆量的好人。要不然的话,就不会从阴兵中救回我妹妹。” 虽然这事情有内情,但是也不算有错,景若曦看着面前的孩子,倒是也不会去做为难孩子的事情,便道:“你说吧,有什么事情。” “重申我父亲的案子。”时若扬道:“我相信他一定是无辜的,姐姐,我求您重查五年前的,毒酒案,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景若曦皱了下眉:“你父亲不是已经……” “是,他是已经过世了。”时若扬道:“但是他是冤枉的,不应该含冤而死。而且我还活着,我还有娘,还有妹妹,案件一日不能真相大白,他们心里永远会有一块解不开的疙瘩。” “所以你跟你娘说,一直想要来京城,就是一直想为你爹犯案?”景若曦算是明白了:“但是你娘怕你闯祸惹事,一直不许。” “是。”时若扬道:“京城我是一定要回的,不能背着凶手儿子的身份逃避一辈子。只是一直以来,娘觉得我还小,所以不许我回来。” 所以今日其实也只是个恰好的时机罢了,若是没有今日,也许两年后,也许三年后,时若扬总也还是要回来的。 “你倒是个挺有注意的孩子。”景若曦笑了笑,随即严肃起来:“不过你说你父亲是冤枉的,你有什么理由?为人子女的,都觉得自己的亲人是好人,感觉不是证据,总要有个道理。” “我没有证据,我若是有证据,早就去衙门了。”时若扬摇了摇头:“但是父亲是个很正直善良的人,也一直教我做人的道理。那日只是在店里和一个客人发生了争执,有一些不愉快,绝对没有理由因此而下毒杀人。” 两人说着话,有人从外面进来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喊她吃晚饭的,或者是骆易城那边有什么新进展。秦瑶还留在衙门里,刚才也见了下,说景若曦还是病人,药虽然不用喝了,可是饮食方面要注意,因此要加餐吃小灶,都由她自告奋勇的接了下来。 景若曦看着燕名进来,正好,对时若扬道:“你等下说,燕名。” 燕名快步走进来,看见时若扬时皱了下眉:“你怎么在这里?” “他来找我有事的。”景若曦道:“你来有什么事,可是骆易城那边有什么进展?” “哦,没有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一切按计划进行。”燕名道:“这小孩在这里干什么?” “查案啊。”景若曦道:“正好,你帮我个忙吧,把这孩子父亲当年的案件卷宗,从档案室里给我拿来。” 时若扬眼前一亮:“姐姐,你愿意帮我?” 第110章 答应我 “对。”景若曦倒是一点儿不含糊,也不遮着掩着:“你不是说,你父亲是冤枉的么?” 时若扬重重的点了头:“是的,他一定是冤枉的。” “如果没碰到,那也就罢了,既然碰到了,谁的案子不是案子呢。”景若曦仰头看着燕名:“当时叶大人找我,也是说希望我能协助他破案,特别是之前的一些旧案。那么翻案也是一样吧。” 无论在哪里投毒都应该是个大事情,三条人命,对京城来说也是个大事情。要不然的话,衙役也不可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连大赦天下都只是改成流放,可见严重。 流放,说是死罪可免,但其实和死罪的区别也不大。犯人流放的都是些极为贫瘠寒苦之地,而且和京城千里迢迢。这年代可没有什么快速的交通工具,千里万里都是靠走,又衙役押着,带着镣铐,就这么一路的走,能活着走到流放之地都是命大。 显然时若扬的父亲不属于命大的那个,据说,他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时母是在他流放之后的半年,才从回来的衙役处得到了消息,说他在半路上翻山时,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千丈高崖,连一点遗物都没留下。 “这……”燕名迟疑了一下:“若曦,还是禀告一声,让少爷定夺吧。” “好。”景若曦道:“应该的。” 燕名虽然景若曦要翻查旧案无感,但知道这确实是叶长安留她在身边的理由,倒是也不拖延,点了点头便走了。 “我说小时。”景若曦道:“我替你翻查父亲的旧案,可以,但是有一点可要跟你说清楚。” 时若扬乖乖点头。 “你说你父亲是冤枉的,你说你父亲不会杀人,你说相信他,一切都是你说的。”景若曦道:“但查案看的是证据,不是感觉。我愿意帮你,会把当年案件所有的经过证据都看一遍,但未必就能查出你想要的结果,到时候你也不能胡搅蛮缠。” 时若扬脸上有一点失落,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景若曦道:“你要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即便你依然不信,也要将这事情先放下。等到二十岁以后,才可以再碰这件事情。” 时若扬眼里有些疑惑:“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长大。”景若曦道:“你可能比同龄人个成熟许多,胆子更大,想的更多,但你终究还是个孩子。你的见识心智都是有局限的,如果一头扎进一个念头里,会走歪路的。等你长大了,可以更理智的对待这件事情的时候,才是可以再一次接触它的时候。”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心一意想着父亲的冤案,心里难免对周围都是恨得,这怎么能健康成长。 景若曦也不知道时若扬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但他愣了愣,还是坚定的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孺子可教。”景若曦很满意,伸手摸了摸时若扬的头发,少年显然想躲开,但是犹豫了一下没动,让景若曦摸了下。 以为自己是个大人的孩子,叫人既心疼又感慨。 第111章 酒肆投毒 时若扬的头发柔柔顺顺的,摸着十分舒服,景若曦满意的又摸了两下。想到了警局宿舍里宿管阿姨的孙子。 十分呆萌可爱的一个小男孩,正是换牙的时候。门牙漏风怕丢人,总用手捂着嘴说话,一被逗,便笑声糯糯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无论做警察的还是做法医的,或者做法政的,都是冲在人性扭曲的第一线,比普通人见识到更多的残忍血腥。而这种事情和旁的不一样,看多了虽然也会习惯麻木,但也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尼采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接触凶手的时间长了,再正义的人也对自己和这个世界产生怀疑,怀疑是不是人性本恶,为什么有那么多好人惨死,有那么多凶手如此恶毒。因此他们对美好柔软的渴求和需要,比普通人多上许多。 有一段时间,景若曦跟着重案组跑一起团伙逼迫残疾儿童乞讨的案子,天天看见被刻意弄残的被拐卖儿童,大部分都是永久性的伤害,就算是被救了,一辈子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那段时间景若曦一个学心理学的,差一点自己去找心理医生,全靠下班会宿舍的时候给宿管阿姨带孩子减压,小孩都是天然萌,软糯糯甜嗲嗲,无需刻意做什么,便能抚平你的伤口,感觉这世界还有希望,或者,你要保护这样的纯真幸福,你不能倒下。 只是景若曦摸了两下之后,明显感觉到时若扬有点僵硬,便收了手。古代人早熟,而且这少年更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确实不能把他当做一个孩子来对待。 燕名很快就将资料拿来了,这案子虽然死了三个人,但是东西倒是不多,估计当时是没有什么争议的,因此也没有曲折,很快就审理清楚了。 虽然还有人不服,但是时若扬那时候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算和旁的孩子不同,不是撒泼打滚的闹,又能怎么样呢,也不会有人听他说话。当然事实上,他也不可能说的清楚什么。觉得父亲是无辜的,更多的理由是血脉至亲的天生信任吧。 景若曦将案卷一张张的在桌上摊开,这才发现燕名身后还跟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是衙门里的人,穿着一身长衫斯斯文文的。 衙门里的人员构造其实很简单,府尹,捕快,衙役,师爷,仵作,狱卒。后院的丫头小厮婆子。景若曦也算在衙门里住了几日,基本上从衣着也能分的出来。 “这位是师爷?”景若曦道:“有什么事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景若曦虽然住在这里,但确实叶长安的人,相当于兄弟单位借个地方办公,而在叶长安手下也是临时工,因此自觉的很,平日里绝不多打听一句。 燕名道:“我正好碰到了林师爷,当时的酒肆投毒案林师爷是最清楚的,你面前这些所有的资料档案都是他整理记录的,所以我想你要了解这案子,问他是最好的。” “太好了。”景若曦忙道:“林师爷,您请坐。” “景姑娘客气了。”林师爷不看燕名的面子也要看叶长安的面子,自然也是热情:“景姑娘想要了解当时的酒肆投毒案,这事情我能帮上忙。那案子去,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 “那您给我说说。”景若曦给林师爷倒了杯茶。 时若扬不说话,坐在景若曦一边,燕名似乎也无事,便也饶有兴致的坐在另一边。当下四人围成一桌,听他说了起来。 “那是五年前了,七月十八日,一早衙门接到报案,说是有人喝毒酒死了,捕快就立刻去查。” “被毒死的兄弟二人和一个他们的邻居,前一天晚上在一起吃饭喝酒。因为他们经常聚会,有时候会喝到半夜甚至通宵,死者兄弟家中没有其他亲眷,而邻居和媳妇两人住,他媳妇也习惯了,所以当晚并没有去找,第二天上午看着怎么还没回来,过去一看,才发现三人都已经死了。” “经过仵作验尸,他们三个都是被毒死的。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也就是说,是在晚上喝酒吃饭的时候就毒死了,只是无人知道。” 景若曦认真听着,一边听,一边翻看着记录的卷宗。林师爷说的,在卷宗上基本都有写,只是惭愧,景若曦至今也不敢说能把这些字认全,如果不是燕名那么贴心喊来了林师爷,说不定她还得候着脸皮去问时若扬。 林师爷道:“仵作查出,他们所中的毒是在酒水中的。而屋子里一共有四坛酒,一坛已经开封的,另外三坛显然还没喝到,所以还没有开封,经查验,酒里也含有同样的毒。而这些酒,都是从时家的酒肆出来的。” “官府立刻调查了酒肆,虽然并未从其他的酒中再检查出毒药的成分,但是却查出了酒肆的老板,也就是时有志,他和死者曾常福曾常寿有过矛盾。” “什么矛盾。” 林师爷皱了下眉:“在案发的前几天,曾常福走过酒肆门口的时候,被门口的一块砖头绊了一下摔了一跤,就在店里大吵大闹,要让时有志赔钱,要么赔酒。时有志自然不愿意,于是就吵了一架,当时也报了案,店里被打的乱七八糟的。” “那砖头跟时有志有关系么?” “没有。”林师爷道:“官府判定时有志不需要赔偿,但是他是开酒楼的,就很麻烦,曾常福兄弟又都是无所事事那种人,他们两就一直在酒肆里捣乱,虽然不打不闹的,但是兄弟再带着几个小混混,一会儿说酒不好,一会儿菜馊了,让时有志的很为光火,做不下去生意。” “时有志为此不胜其扰,但他是外地人,这种事情其实很麻烦。他们要是在店里打砸你可以去报官,但只是在店里风言风语,就算是去报官,官府也不可能派衙役来给你守着。所以僵持了几天之后,时有志还是屈服了,给了曾常福四坛酒,把他打发了。” 众人都仔细的听着,只有时若扬不时的低下头去,景若曦偶尔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这孩子确实比她想的镇定。林师爷说了那么多,他也没有插一句话,期间显然有些情绪波动,但是都忍了下去。 林师爷道:”“案发当日,曾常福就是字家中喝那四坛酒,那么酒中有毒,理所当然的,他就成了嫌疑人。” 景若曦已经将卷宗翻到了林师爷说的地方:“时有志有杀人动机,也就是人证,很多人都能证明他对曾常福心有怨恨。而且能做出堵在店里胡搅蛮缠的事情,这两个人的风评并不好吧。” “确实不好,曾常福兄弟俩没有正当的工作,整日游手好闲。敲诈勒索,调戏妇女,在时家酒肆里,也有人听见他们也对时有志的夫人说些不干不净的言语,而时有志是一个非常疼爱妻子的人,所以一怒之下下毒要杀了他们,也是正常的。” “嗯,这算是动机。”景若曦道:“那物证呢?” “物证就是酒坛了。”林师爷道:“时家的酒肆在京城十分有名,时有志不是京城人,是年幼的时候跟随商队从西域来的,他酒肆里卖的酒也和人不同,味道独特,装酒的酒坛也十分特别。” “酒在卖出去之前是密封的,一旦拆开封口就不可能再恢复。而时家的酒窖历来都只有他一个人进出,这是时有志族里的规矩,女人是不能进酒窖的,这么多年历来都是他自己保管钥匙,他妻子碰都没有碰过,而如果是旁人打开酒坛往里面下毒,那一定会留下开启过的痕迹。” 卷宗上,甚至画了一个酒坛子的样子,景若曦上看看下看看,倒是和一般的酒坛也没有什么区别,不由的道:“我对酒不了解,但是这酒难道不是早就密封起来的么?最差怎么也要酿制几个月吧,他也不可能在几个月前就知道要和死者闹矛盾,更不可能随时准备几坛毒酒备用。” “景姑娘有所不知,时家酒肆里的酒,和旁人不一样。”林师爷道:“具体的酿制方式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的酒在酿制过程中是不封口的,只有在酿制结束准备拿出来卖的前一天才会封口。时有志亲口说的,封口之前,一定会尝一下口感味道,确定都没有问题,才会售卖。” “所以那几坛酒根本就没有外人可以下毒,除了时有志,没有别的人有可能下毒杀人了。就算是这两兄弟平时结仇很多,可是如果旁人在酒坛里下毒,不可能不破坏封口。破坏封口,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林师爷说着,看向时若扬,显然也知道时若扬的身份,然后加重语气道:“当时案件的经过就是这样,下官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绝对没有疑点错漏,也不会冤枉一个无辜好人。” 第112章 酒坛封口 林师爷这话显然是说给时若扬听的,听燕名说,景若曦要重新整理当年的案子,作为一个曾经经手的人,他心里确实是不高兴的。 重新整理当年的案子,这就意味着怀疑,无论是怀疑他们有没有故意陷害,还是怀疑他们是不是弄错了,都难免让人心里不快。只不过如今提出来的是林若阳,一个半大孩子,他也不好太较真。 而且接下这事情的人又是景若曦,叶长安的人,所以林师爷心里膈应了一下之后,也就只能接受了。 景若曦将那个酒坛子的画颠来倒去看了一会儿:“这酒坛子的封口,是什么样子的,能找一个来给我看看么?” “哦,这个好办,咱们衙门里也有个酒窖,里面有酒。”林师爷道:“让燕大人去打个招呼,取一坛来就是。” 一坛酒罢了,厨房里的也不是什么绝世佳酿,本来也是衙门招待客人的,燕名这面子还是有的。 “我这就去。”燕名自觉的很,听着他们这么说便站了起来,果然,没一会儿就从衙门的酒窖里拎了一坛酒回来。 这是一坛没有拆封的酒,沉甸甸的放在桌上。 景若曦还真没有仔细观察过这样的酒坛子,她见过各式各样的酒瓶,但是这样的古色古香的坛子却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不由的仔细打量起来。 酒坛子是瓷的,坛口放着厚布,然后盖上瓷盖子压住厚布,再用泥土把瓷盖周围缝隙封好,最后再在瓷盖外面整体包一层布,这便是完整的封上了。无论颠过来倒过去,瓶口都不会有一滴酒水漏出来,连香味都没有渗出来一点。 因为这坛酒还没拆开,景若曦从外面也看不真切,林师爷又给解释了一遍。 景若曦道:“这酒坛子的封口,和之前时家酒肆里的酒坛子封口,是一样的么?” “是一样的。”林师爷道:“几乎所有的酒都是这样封口的,时家酒肆的酒我自己买过,查案的时候,也曾经检查过,几乎是一样的。这样口子封上之后,无论想要从里面把酒取出来,还是加什么东西进去,都不可能毫无痕迹。所以时有志完全没有理由解释这酒中的毒是怎么来的。” “如果那几坛酒都不是他的呢?”燕名眼睛转了转:“酒坛子是不能拆开再封,但可以整个都换掉啊。如果有人事先在他店里买上几坛子酒,然后再将里面放上毒药,再自己封好口,然后偷偷放进他的酒窖里。” “这不可能。”林师爷道:“虽然说封口都是大差不差,但毕竟还是有区别的,而且每一家都有细微差别。我们仔细的对比过,这四坛酒的封口和时家酒肆是一模一样的,时有志也亲口承认,这绝对是他做的封口。有时家的标志,别的人是绝对不能模仿的。” 景若曦转着酒坛看了半响,挽了袖子:“把酒坛打开给我看看,只是听你们说,我也没概念这里面到底什么样子。” 第113章 私情 景若曦是个姑娘家,不喝酒,平时没有关注过酒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下,燕名和林师爷一起将酒坛子拆了,但是拆的十分慢,拆一个部分,景若曦就拿着笔拿着纸记几句,并且将那一部分按照顺序放在桌上。 景若曦一边看,一边道:“刚才听林师爷说的,我整理了一下,之所以确定时有志就是凶手,有两点很关键。” “第一个是他有动机,因为他和死者有矛盾。第二个是,被下了毒的酒,是他封口的,并且没有动过封口,所以认为其他人不可能有办法下毒,只有他有这个条件。” “对,没错。”林师爷道:“这两点是事实,没有人可以反驳的。景姑娘,这案子没问题吧。” 时若扬不说话,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景若曦。 景若曦将桌上封口的东西一样样的看过去,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却道:“我想见见时夫人。” “见我娘?”还若扬有些奇怪:“为什么?” “因为她是当事人,一定是对当时的事情非常了解。”景若曦道:“我有些事情想她了解一下。” 如果说对当时的事情的了解,那除了林师爷,一定还有时母。不过他们两人了解的方向是不一样的,知道的细节也一定不一样。作为景若曦的习惯,自然是都要问到的,更何况她还有别的事情想问。 这要求很正常,时若扬道:“那我去喊我娘。” “好。”景若曦应着,转头看着林师爷和燕名:“我想单独跟时母谈谈。” “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听见的么?”燕名有点疑惑。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这是隐私。” “什么是……隐私?” “隐私就是隐秘的私人事情。”景若曦道:“如果跟案件无关,那我不能说出来,可能会影响别人的生活。如果跟案件有关,那我肯定会告诉叶大人的,再由叶大人决定是不是告诉大家。” 景若曦说的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燕名和林师爷虽然心里都有些不痛快,但是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林师爷管不了叶长安的人,而燕名也管不了。 没一会儿时母就来了,还带着时笑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的茫然。 “娘,景姐姐说想要见你。”时若扬道:“关于爹的事情,有些想问你。” “景姑娘。”时母怯生生的:“您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景若曦笑了笑:“若扬,你带妹妹出去玩吧。” 此时林师爷和燕名都已经避开了,时若扬有些奇怪:“我也不能听吗?” 景若曦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时若扬还是懂事的,见此便也没再问什么,便带着时语笑出了门,还将门关上了。 “景姑娘。”时母站在一边,也不敢坐下。看着桌上的酒坛子,心里有些不安。 而且桌上不但有酒坛子,还有当年留下的卷宗,她不敢仔细看,但只是扫了一眼,便有些怀疑。 “坐下说。”景若曦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然后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纸,放在时母面前:“你看看这个。” 时母看了一眼,脸色就有些奇怪。 “这是不是就是你丈夫?”景若曦道:“这是当年在查案中留下的画像,我没见过时有志,但是你应该能分辨得出,画的像吗?” 时母不用仔细看,只看了一眼,便能确定:“是,就是我丈夫时有志,我知道这画像是林师爷画的,林师爷妙手丹青,画的很像。” “如果很像,那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了。”景若曦收回画像:“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犯,但是因为现在要重查五年前的命案,所以我要了解更多一些。” 时母也不知景若曦想说什么,但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景姑娘,你想问什么?” 景若曦翻开卷宗到某一页:“这上面说,在命案发生之后,衙门也仔细调查了时有志的家庭关系,社会矛盾,想看一下是不是有人不是和死者有矛盾,而是他有矛盾,这样就有栽赃嫁祸的嫌疑。” “但是调查显示,时有志是外族人,孤身一人来到京城,没有亲戚也没有深交的朋友,家庭关系也很简单,只有你一个妻子,时若扬一个儿子,可算是夫妻恩爱,母慈子孝,没有妻妾的争风吃醋,也没有嫡子庶子的矛盾。” 景若曦说着,看着时母的表情,时母的表情有些木木的,看不出什么。 自从时有志死后,时母一个人带着幼子一定吃了许多苦,没多久发现自己怀孕了,就更辛苦。生活的艰辛,让她当年的温婉都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苍老许多的妇人。 好在儿子懂事,能帮的上忙,虽然小小年纪也成了一家之主,撑起了一个家。 时母认真的听着,直到景若曦停下叙述,这才慢慢的摇了摇头:“景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若曦合上卷宗:“时夫人,当年你的口供我已经仔细的看了,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当年忘了说的,遗漏了没有说的,或者,当时觉得不好说的事情要告诉我?” 时母怔怔的:“您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把他们都支开了。”景若曦道:“你跟我说的事情,如果跟案件无关,我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包括衙门的人和你的儿子。如果和案件有关,那你应该知道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应该隐瞒。” “什么事情?”时母突然有些神情慌乱:“能说的当年我都说了,我没有什么隐瞒。” “真的?”景若曦眯着眼睛看了看时母:“你若是不说,那我就替你说了。” 时母紧张的看着景若曦,但是不说话。景若曦是个当时甚至不在场的人,她根本不相信她能从这些卷宗上查出什么连记录这个卷宗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你和别的男人有私情。”景若曦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平淡的事情,看着窗外玩耍的两个孩子:“时若扬和时笑语,他们两个,有人不是你丈夫的孩子,或者,都不是?” 第114章 他是谁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时母脸上的血色就如退潮一样退的干干净净,猛地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撞倒了背后的椅子,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 院子里,虽然时若扬不被允许进入房间旁听,但是他的心始终是在屋子里的,抓耳挠腮的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因此时刻注意着屋子里的动向。一听着椅子倒地的声音,立刻就转头看了过来,放开时语笑的手跑到门边敲了敲:“娘,姐姐,怎么了?” “没事。”时母的声音带着一点紧张的,但是几乎立刻就道:“没事,你带笑笑走远点,别过来。” 时若扬有点不甘愿,还想再问,但是随后就听到景若曦走了过来,打开大门。 景若曦挡在门口,时若扬虽然往里面看了看,奈何他还太矮,屋子里又没有外面亮,而且母亲并不是正面对着大门的,因此一时也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不清弄不明白,时若扬心里就更加的焦急,而且还有些郁闷。 他知道自己是个小孩,但是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小孩,是属于亲人家里早当家的小孩,而且事实上母亲性格软弱,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家中事物也确实大多数都是他在决定,虽然都是些小事,可是处理的也仅仅有条。 如今翻查父亲旧案的事情也是他提出来的,但是景若曦却只和母亲说话,连听都不给他挺,不由的让他有些丧气。 看着时若扬的模样,景若曦心里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小时。”景若曦用一种平辈的语气道:“该让你知道的,都会让你知道,不让你知道的,就是不能让你知道。” 时若扬仰起头看景若曦,光影中,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沉重。 景若曦道:“你既然觉得自己成熟长大了,就应该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昭告天下,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你若只是想追寻一个答案,我一定帮你查到底。但你若是想追寻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就算你是皇帝,也未必能事事如愿。” 这话很简单,又很复杂,时若扬沉默了半响,默默的转了身,走到时语笑身边将她抱起来,出了院子。 若是想活的简单轻松点,就什么都不要想,过去的让他过去。若是不然,就必须经历这一场内心煎熬。 将时若扬打发了,景若曦又关上门回到房间里。 有了这么一会儿时间的缓冲,时母总算是回过神一些,自己喝了两杯水,略冷静了一点。 “你是什么人。”时母看着景若曦,似乎想从景若曦脸上看出朵花来:“这事情连有志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景若曦道:“卢秀义,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卢秀义,就是时母的名字,当然这个猜不到,是景若曦在档案卷宗上看来的。 她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子,未婚时闺阁中的生活和其他女子无异,成婚之后,在时若扬出生后没几年,父母病逝,也无其他兄弟姐妹,好在已经成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也算是生活安稳幸福,直到出事。 卢秀义没法说自己不承认,但是也不能说承认,一时间没说话,心里乱的很。 “其实我不知道。”景若曦说出的话让卢秀义想吐血:“我又不认识你,五年前甚至我都没有来京城。怎么会知道你们的事情。” 卢秀义的脸色又变了变:“你讹我?” “我只是随口一问,怎么算是讹你呢。”景若曦并不心虚的,淡淡道:“不过你若是刚才冷静一点否认,我也没有什么证据。” 卢秀义估计悔的肠子都青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会儿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无论再怎么解释,现在都变成了掩饰。 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心思也不深沉,在巨大的心里冲击之下,震惊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严实自己的反应很正常。景若曦身经百战,就连燕名他们一点极细微的心理波动都能察言观色分辨出真伪,更不用说卢秀义毫无防备。 只是卢秀义还是不相信,她仔细的想来想去,还是不可置信:“那你怎么会……会想到这个。” 这事情当年就只有她和那个男人知道,如今更是除了她无人知道。卷宗里不可能提及,昨日见到,她和景若曦也不过简单的说过几句话,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能知道那么隐秘的事情。 “难道就没人发现,你两个孩子和你丈夫长得一点都不像?”景若曦点了点画像:“你看看你丈夫,你再看看你的两个孩子。” 时有志是外族人,景若曦卡了,是一个非常难认的部落名字,据说是在边境上一个非常小的部族,在京城生活了几十年,入乡随俗,他早就已经没想过回归故土。 景若曦也不知道是这个民族的人都是轮廓比较深,还是时有志个人长相,他的长相是很有特色的。 “你自己看看。”景若曦抬了下巴:“你丈夫的脸,双眼皮,深酒窝,略大的下巴,高颧骨,耳垂也较一般人要大。” 虽然时有志已经死了五年的,但是丈夫的脸是什么样子,就算不用看,卢秀义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其实孩子生下来后和丈夫一点都不像,她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慌得,但是好在那两个孩子都像自己。 卢秀义梗了梗:“孩子不像爹不是很正常么,他们两是我生的,都像我有什么问题。” “问题其实也没有问题,但是太巧了。”景若曦道:“你大概不知道,你丈夫脸上的这些,双眼皮,深酒窝,略大的下巴,高颧骨,大耳垂,这些都是显性基因,在正常情况下,这些特征是比较容易遗传给下一代的。” 什么是显性基因?卢秀义一愣一愣,听不懂。 “……”景若曦顿了顿,跳过这种古代人无法理解的东西,简单道:“就是说,如果父母两人,一个双眼皮一个单眼皮,那么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八成是双眼皮。” “如果父母两人,一个有酒窝,一个没有。那么他们的孩子,八成有酒窝。” “如果父母两人,一个高颧骨一个没有,那么他们的孩子,多半也是高颧骨的。” 卢秀义听的一愣一愣的:“那,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一种规律,而时若扬和时笑语的长相,都违背了规律。”景若曦道:“当然这不是一种必然,所以如果只有兄妹俩的一个,可以说也算正常,但兄妹俩都是如此,我觉得这就过于巧合了,于是讹了你一下。” 除非是验DNA,要不然景若曦确实没有证据说明什么,所以只要卢秀义当时一脸委屈的否认,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她第一时间没有给对反应,现在就难以掩饰了。 景若曦道:“你看,我很坦诚,时夫人,我也是受你儿子的委托,要不然的话你也对我坦诚一些。怎么样。把你们的事情清楚仔细的跟我说说,时若扬说,他父亲可能是冤枉的,你们夫妻一场,难道你忍心看他含冤?就算是夫妻感情不深,母子之间的情分总是有的吧。你……应该也没有要守护的人。” 景若曦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那个没人知道的男人。应该是时若扬或者时笑语的父亲,甚至极端一点,可能是他们两个的父亲。 卢秀义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远走他乡了?”景若曦果然坦白:“或者,他也死了。” 卢秀义手边的水杯啪的一声被打翻:“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是我可以猜。”景若曦面无表情道:“你若是一点反应都不给我,我猜一个开头,后面可能就猜不下去了。可你给的反应太真实,所以我顺着你的反应猜,只要蒙对一处,就能蒙对更多。” 景若曦理直气壮的,又像是在说瞎话,又像是在说道理,卢秀义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我之所以觉得那个男人应该已经不在了,是因为时若扬。”景若曦道:“时若扬是个观察敏锐的孩子,如果那人还在,他作为孩子的父亲,你要么爱要么恨,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提及,那是从日常中会透露出来的。时若扬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只有死了,一了百了,彻底埋在里心里,所以这个人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那个人,大概不是全然的很,卢秀义听景若曦提前,神色有些安然。 景若曦对老弱妇孺还是比较有同情心的,跟卢秀义又无冤无仇的,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放缓和了语气:“行了,你说说吧,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包庇他?反正死都死了,两个都死了,给我说说倾诉一下,也未必是件坏事。”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背负着丈夫是凶手的骂名,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违背世俗道德的秘密,卢秀义这些年,一定也过的十分沉重。 第115章 水太深 “我没有包庇他。”卢秀义想也不想的说出这句话:“他没有杀人。” “看起来,你对他确实挺在意的。”景若曦点了点头:“那既然他没有杀人,你觉得凶手是谁,就是你丈夫时有志么?” “不。”卢秀义也冷静了下来:“他也没有杀人。” “嗯?”景若曦有些意外:“那你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杀人,时有志也没有杀人,人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卢秀义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接着有察觉自己太激动了,缓缓地坐下:“不是我杀得,当然不是我杀得。” “那是谁?”景若曦给卢秀义面前的杯子里重新倒满:“不着急,慢慢说。” 她突然觉得这案子另有内情,似乎不像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她确实猜到了一个从未出现在档案里的男人,但是卢秀义提到这个男人的反应,却不对劲。 卢秀义深深的吸了口气:“景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这个案子,你听我的,还是算了,不要再查下去了。若扬年纪小不懂事,只是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父亲的死,却不知,有时候死一个人能结束,未必就不是件好事。” “这话……”景若曦挑了下眉:“越说我越听不懂了,时夫人,既然你认为丈夫是冤枉的,又好像知道什么隐情,为什么不让查?看你也很疼爱孩子,难道你不知道,有一个凶手的父亲,这会让孩子一生都抬不起头来。” “是不是抬得起头,看他自己日后能做什么,而不是父母给什么。”卢秀义身上懦弱气质竟然不知何时散了一些,虽然坐姿还是有些有些怯怯的,但眼神中却有些不同的光亮。 虽然这话有些偏激,但也不能说不对,也算还是有一些见识的。 景若曦第一眼见便觉得卢秀义便觉得她是这个年代的家庭妇女,单亲妈妈。为母则刚,但是文化程度一般。不是坏人,但是教育孩子方面多有局限,更多的是一些朴实的人生经验,不会那么深沉。 “景姑娘,我之所以愿意和你说那么多,因为我知道你是好心的,也并不想在我们母子身上得到什么。”卢秀义道:“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别再查了,你什么都查不到的。” “这么复杂?”景若曦反而兴趣更大,凑过去一些,用手肘撑着桌子:“其实我无所谓,那你儿子怎么办呢?你应该能感觉的出来,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如果我跟他说查不出来,他肯定不会死心,以后一定会自己去查的。” “我知道。”卢秀义苦笑了一下:“我能管得了他一时,管不了他一世,小鹰大了,翅膀硬了,等那时候他若是再要飞,我也没有办法。” 景若曦敏锐道:“所以你并不是不想查清楚真相,而是想让时若扬亲自来查?” 卢秀义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这真是奇怪了,到底是一桩什么样的案子,景若曦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表面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件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普通的投毒杀人案。但是听卢秀义说起来,似乎有另有乾坤。 不过景若曦早已经过了好奇心爆棚的年纪,一想着这事情另有乾坤,第一个念头却不是追根究底的查出真相,而是这事情可能有些危险,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 院子门时若扬出去的时候关上了,景若曦沉默了片刻,将卷宗塞回袋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查了。” 大概也没料到景若曦这么爽快就放弃了,卢秀义松了口气:“景姑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景若曦笑道:“不过时若扬那里,你可得自己去说。我不能背这个黑锅,让一个小孩指着我说我言而无信。” “我会跟他说清楚的。”卢秀义脸上很有些感激:“谢谢您,景姑娘。” “谢我做什么。”景若曦起了身,像是要送客:“我什么都没做呢。” “但是您有一颗好心,这已经足够我感谢了。”难为卢秀义倒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不必客气。”景若曦走到门口,拉开大门:“慢走。” 卢秀义走出去两步,突然回头道:“景姑娘,我没有骗你。” “嗯?”景若曦一时没反应过来。 卢秀义又道:“我没有对不起谁,有志也没有,他也没有。” 说完,卢秀义便大步的走了,出了院子,便能听见她招呼孩子的声音。 景若曦回味了一下她临走说的那句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摇了摇头,转身进屋。 虽然背着骂名这几年已经习惯,但是卢秀义心里一定也是有不甘的,谁也不愿意被人误解,哪怕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所以她对谁都不能说的话,反倒是对自己说了。即便是隐晦的含蓄的,也还是说了。 用一种笃定坚定的语气,其实不是说给完全不相干的景若曦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有时候,人是需要一些坚定的信念才能撑下去的,不能相互鼓励,只好自我激励。 景若曦心事沉沉的跨进屋里,一抬头,却吓了一跳。 只见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景若曦瞪着眼睛看叶长安,又看了看窗子。 屋子里虽然不是很亮堂东西很多,但是也不至于进来一个大活人她没有看见,那不是眼神不好那是瞎了。更何况刚才也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卢秀义,也一起瞎了? “刚才。”叶长安非常淡定:“就在你们出去的时候,我进来的。” 叶长安看了一眼窗子:“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偷偷摸摸的人。只是不想让卢秀义看见罢了,没有偷窥你的意思。” “不敢,叶大人多心了。”景若曦对会武功身手敏捷的人也没有办法,走回桌子边坐下:“不过你躲着卢秀义干嘛?” 景若曦话一出口,转念一想:“不对。” “怎么不对。” “很不对。”景若曦道:“你说你不想让卢秀义看见,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在你堂堂叶大人面前只有恭敬行礼的份,没有让你躲的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卢秀义刚才的一番话已经让五年前的案子云雾缭绕起来,加上叶长安这举动,似乎更不简单。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叶长安轻描淡写不提自己:“你呢?” “我?”景若曦不解道:“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叶长安道:“燕名说,你找衙门拿了这案子的卷宗,说要重新审理翻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景若曦皱了眉:“是不是不行,我不是让燕名去告诉你了么,你没反对,我才查的啊。你要是说不行,那你告诉燕名啊,我又不是非查不可。” “不,不是那回事。”叶长安道:“我的意思是,档案室里有那么多旧案悬案,你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这么一件?” “因为时若扬啊。”景若曦理所当然:“他求我帮忙,说他父亲是冤枉的,所以我才从档案室里把这件案子的资料都拿了出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当年疏漏的地方。” “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我知道。” “你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为了一个素未平生的孩子的一句话,愿意去查一桩五年前的案子。”叶长安面色严肃:“档案室里,比这严重的悬案还有很多,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对自己父亲的信任往往是没有道理的,可能只是来自血缘单纯的感情上的信任罢了。” 所以叶长安现在怀疑的不是这案子有什么问题,而是质疑自己为什么会去查这件案子,景若曦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突然探身往叶长安面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你也发现了?” 叶长安顿时紧张,也凑过去一些,不自觉的声音压低:“你说。” “其实那天看见卢秀义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景若曦眯着眼睛,用一种飘忽的声音道:“其实我已经死了,只是心里有冤屈阴魂不散。杀死我的凶手就是画像上那个男人时有志……”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长安忍不住在景若曦脑袋上敲了一下,看她吃痛的缩回头去,捂着脑门。 “怎么了?”景若曦不满道:“怎么不听我说完。” “光天化日胡言乱语。”叶长安沉着脸道:“死了这话也是可以随口说的,光天化日的也不怕招惹不干净的东西。给你说正事呢,别嬉皮笑脸的。” 景若曦打了个哈哈:“看你太严肃了,活跃一下气氛。叶大人,刚才我和卢秀义说话,你都听见了?” 叶长安倒是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这案子有什么内幕不成?”景若曦好奇:“卢秀义一幅神秘模样,你也特意来问,不像是单纯的一起投毒案。”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景若曦耸了耸肩:“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会翻查这个案子,就是以为我知道什么?” “要不然呢?”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景若曦无比真诚:“如果非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人善心美,不想看一个孩子失望吧。” 第116章 上司不讲道理 叶长安的脸上显然写着不相信不相信真的不相信,但是景若曦的表情又太诚恳,让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叶长安审视了景若曦半天,总算是妥协了,缓缓道:“这案子,确实是有一些内情的。” 景若曦眼前一亮:“是什么?” 叶长安张了张嘴:“不告诉你。” “……”景若曦无语,撇了撇嘴道:“好吧,不告诉我就算了。” 她只是个打工的,只要执行命令就行,确实是不需要什么都知道。叶长安可不是普通的衙门捕快,他关注的事情也可能牵扯到许多隐秘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并不好。 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自己一个黑户的命,若是被上面盯上了,连个理由都不需要,可能一觉醒不来,就像是朝露一般随着太阳出现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见景若曦如此没有好奇心,虽然叶长安心里有些嘀咕,也还算满意。 “不对。”景若曦突然道。 “怎么不对?” “叶大人,你什么意思?”景若曦道:“如果不想让我查这个案子,直接告诉燕名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让他把资料拿来?” “不是不让你查。”叶长安道:“而是要你查,仔仔细细的查,认认真真的查。” 叶长安也不说是个多严肃冷漠的上司,但是工作的时候至少是很认真的,说正事说案子的时候不爱开玩笑,这话自然也不是开玩笑。 景若曦不由的奇怪道:“为什么?” “不是时若扬委托你的么?”叶长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答应他了就得做到啊,难道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就想糊弄?这不是你做人的原则吧。” “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景若曦眯了眯眼:“叶大人,你实话实说吧。若真是这个理由,那我不会查的,什么糊弄不糊弄,孩子没成年呢,大人说了算。既然当妈的说不让查,我肯定不会再查。等他长大,有本事自己查,没本事,那就不必查了,安安稳稳过日子。” “真的不查?”叶长安道:“明知道这案子有猫腻,你不好奇么?” “不好奇。”景若曦心如止水:“我连跟自己有关的事情都不好奇,更别说跟自己无关的。” 为什么叶长安会将自己留在身边,他三番五次的怀疑和试探是为了什么,要说怀疑,景若曦要解开的谜团太多,自己的都忙不过来,更别说别人的。 叶长安沉默了一下,虽然觉得景若曦这话很不合常理,但却又奇怪的觉得这话和她的性格十分符合。通透的叫人害怕。 “既然这样,那我就明说了。”叶长安缓缓道:“这案子,我命令你查。” “为什么?”意料之中,但景若曦还是道:“叶大人,你是让我查时有志是不是冤枉的,还是让我查这案子到底有什么隐情?” “都要查。”叶长安毫不犹豫:“给我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的查,把和这个案子相关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都扒出来。” 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好像时有志不是一个异族的酒肆老板,而是叶长安的什么好兄弟一样。 景若曦道:“叶大人,你让我查这案子,是不是有什么原因,你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 “我就是问你知道什么,除了档案上写的,你一定还知道其他的事情吧。”景若曦道:“这事情就是你要查清楚的原因。” 叶长安竟然也不否认:“我当然知道。” 然后景若曦就等着叶长安说,但是等来等去,却也没见他有打算再说话。 叶长安突然站起来:“行了,你去查吧,需要什么告诉燕名就行了,或者让燕名来找我。” “啊?”景若曦忙站起来:“你这就要走了?” “对。”叶长安若有所指的看了看内室:“怎么,要留我休息吗?” “呵呵。”景若曦皮笑肉不笑一声:“叶大人,我是为你做事,你知道的不告诉我,那让我怎么查?” “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我只要结果。”叶长安完全不讲道理:“不过不着急,先把骆易城的事情办妥吧。骆易城的事情不办妥,我看你也没有心思。” 说完,叶长安就走了,景若曦看着桌上摊开的档案,心里只有五个字,一群神经病。 在这之前,她只觉得这案子其实一点也不复杂,档案里写的过程身份也很清楚,就算是另有隐情,还有一个没出现的人,那人的身份也不会太复杂,只是一桩简单的争风吃醋罢了。 可是如今显然不是这么回事,连叶长安都牵扯了进来,这件事情就复杂。 景若曦想想,又出去喊了一声,让人搬了几坛没有拆封的酒来,又去了一趟衙门里的小库房,要了点药。 景若曦在房间里忙活了半天,将酒坛放在了墙角,写上大大的几个字:“不能喝。”然后便出了门。 骆易城又进了牢房,但是这次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是有目的的,只是心境更加的沉重。 景若曦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墙边,失神的望着空荡荡的墙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骆易城。”景若曦低声唤了声。 骆易城回过神来:“若曦,你来了。” 景若曦也不进去,靠着栏杆坐下:“吃过了么?” 在牢里话家常有点好笑,不过骆易城还是道:“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景若曦道:“不过还是给你带了点点心,喏,你没来得及吃的酒酿,还有梅子酥饼。” “谢谢。”骆易城走过去,将点心盘子就放在地上,打开装着酒酿的坛子。 景若曦还带了碗和勺子,骆易城将酒酿倒出来,一人一碗,一人一个勺子,对坐着吃了起来。 “能吃就好。”景若曦吃着叹了口气:“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安慰的话我就不说了,死者已矣,活着的,活好每一天吧。” “你真是太敷衍了。”骆易城也跟着叹口气:“至少也要说一声节哀顺变。” “那节哀顺变吧。”景若曦道:“等这事情结束,好好的让高僧给她做一场法事超度,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安葬了她。” 第117章 遗产分配 死都死了,怎么也回不来了,景若曦也做不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来,只好延续了自己一贯的冷酷无情,真心却平淡的安慰了骆易城几句。 “人死不能复生,伤心也没有用了。”景若曦道:“而且我说句实在话……” “你说。”骆易城眉头微皱的看着景若曦,感觉不像是柔情脉脉的话,应该又是一把刀子。 “你妹妹命真的苦。”景若曦一刀挑的骆易城心里滴血:“说真的,一个姑娘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除非是心智异常坚定强大的人,要不然的话,死了是一种解脱。” 骆易城瞪大了眼睛看着景若曦,半响道:“我知道你是个直爽的性子,但是你这话也太不近人情了,平常你这么说话,没被人打过么?” “平常我这么说话,我是缺心眼么?”景若曦哼了一声:“只有跟朋友,我真心当做的朋友,才会这么说。” 骆易城扯了扯嘴角:“谢谢景姑娘把我当朋友,我很荣幸。” “不必荣幸,能和骆少爷做朋友,也是我的荣幸。”景若曦叹了口气,不再跟他胡扯:“刚才的话我是真心的,我听你说希影的性格,是个温柔和善的女子,她被逼到杀人那一步,可想而知经历了多少内心煎熬。” “我知道。”骆易城道:“要不是逼到了退无可退,她怎么可能杀人。当时我对他们的恨也不少,甚至也想过要杀了他们,但是当我知道希影真的下了手的时候,我那种震惊……那种震惊,比我自己杀了人还不可置信。” “我理解。”景若曦拍了拍骆易城的肩膀:“我相信她一定是逼不得已,但不管什么原因,杀人是一步错,步步错的事情,不是说离开京城就可以解脱的,即便你将她送走,她也可能一辈子生活在噩梦中。甚至于被自己的心魔折腾十年二十年,然后受不了结束自己的性命。” 这不是危言耸听,景若曦是真的见过这样的案子的。受不了折磨最后自杀的这还是好的,更极端的,在备受折磨之后心里扭曲,从一个叫人同情的受害者,变成害人的恶魔。 景若曦的话尖锐而真实,骆易城沉默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我当时看着希影,她真的很痛苦。”骆易城捂着眼睛:“非常痛苦,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一辈子也走不出这种痛苦。所以后来她跟着莫以行走了,很平静温馨的生活的,我觉得很安心。可是这种安心中,又有些不安心。” “因为其实你知道,你在自欺欺人。” “是。”骆易城苦笑一声:“我是在自欺欺人,其实我心里明白,希影那样的性格,是不可能那么快走出来的。” “骆希影已经死了,她是不是能走出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你要走出来。”景若曦手上加重了些力气,安抚一般,缓缓的拍了拍骆易城。 骆易城垂下眸去,反手覆在景若曦手上。 正在骆易城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外面好像传来说话的声音,骆易城动作一顿,手上突然力气加大,将景若曦拽到了自己怀里。 可是两人之间还隔着几道铁栏杆,景若曦的鼻子差一点就撞在铁杆上,吓得心跳都停了一下。 走廊里,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了,景若曦保持着伏在骆易城怀里的动作,动也不动。 “若曦,你别担心。”骆易城沉声道:“你别担心,虽然我不能陪着你,但是我会替你安排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保证你下半辈子可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走进来的人正是仲明,他手里捧着一摞东西,正听见了后面那几句话,面色沉了沉有些变化。 但是这沉沉的表情只维持了很短暂的一瞬间,立刻就恢复了正常,面色重新从容起来,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咳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惊醒了正在伤感中的两人,慢慢分开,景若曦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垂了头不去看仲明。 骆易城倒是面色如常,甚至拍了拍景若曦的手当做安抚,这才看向仲明。 “仲伯,我要的东西都拿来了么?” “都拿来了。”仲明道:“都在这里。” “是什么东西?”景若曦好奇,这才抬起头来。 “是骆家所有的店铺记录,房契,地契。”仲明将手里捧着的一样样放下:“少爷您看一下,都在这里了。” 骆易城拿起一本册子,翻了翻,招呼景若曦:“你看看。” “嗯?”景若曦好奇的凑过去:“我看看,这是什么?” “这上面记得是骆家所有的店铺。”骆易城道:“京城有十八家,其他的四十七个城市,还有一百一十二家,主要是丝绸,茶叶,米粮,药铺,还有银楼。上面都很清楚的写着地址,经营范围。” 即使叶长安看骆易城诸多不顺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京城最有钱的商家。只是之前不过是有钱二字,现在景若曦才真真切切的感觉的到,他到底多有钱。 “这里是地契和房契。”骆易城拿出厚厚一摞的东西:“骆家在外的店面都是自己的产业,除了店面,还有一些庄园,农场,零零总总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这些都是在衙门里有记录的。我和叶大人说过了,到时候他会派人来帮助你整理。” 景若曦点了点头,看着那么一摞子数也数不过来的房契地契,有些晕眩。普通人一下子暴富,虽然只是走个过场,还是叫人有点激动。 “还有金银首饰,古董珠宝。”骆易城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这个就更多了,不过基本上都在家里的三个库房里,这是钥匙,库房里有详细的名册。” 景若曦这下真的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骆家真的那么有钱吗?” “当然,你以为外强中干,说说而已么?”骆易城淡笑了一下:“不过钱多又有什么用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你太傻了。”景若曦垂了头,主动去握住了骆易城的手:“本来凶手也会被法律制裁的,你非要那么冲动,反正把自己搭了进去。如今你就算留了再多钱给我,你不在了,那又有什么意义?” “有总比没有好,你还年轻,有钱傍身,也可以过的好一些。”骆易城大着胆子摸了摸景若曦的脸。 仲明整个人都愣住了:“少爷,你,你的意思是……要把骆家的产业,交给景姑娘?” “没错。”骆易城道:“我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子嗣,骆家这一大笔财产,总要有个去处。” 骆易城说的理所当然,但是仲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虽然知道骆易城对景若曦是不太一般的,好像是有些喜欢这姑娘,但是再喜欢,他们也没有婚嫁,没有名正言顺的关系,甚至认识的时间也不过短短的十来天而已,给一笔钱是正常的,但是把骆家所有的家产都拱手相赠,这就太夸张了。 当骆易城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想着自家少爷是不是疯了,被下了降头中了蛊了,鬼迷心窍也不过如此。 不过骆易城却没有给他一点幻想的余地:“仲伯。” 仲明还在发呆。 “仲伯。”骆易城加重语气喊了一声。 “是。”仲明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少爷有什么吩咐。” “仲伯,你在骆家做了一辈子的事情,辛苦了。”骆易城道;“当年,若非是有你的支持,我可能会死在乡下的农庄里,连活着回到骆家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能够顺利的继承家业。” 仲明有些恍惚道:“少爷,您是骆家的嫡长子,您继承家业是理所应当的,我只是顺应良心做事。” “无论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骆易城笑了笑:“你在骆家操劳了一辈子,也到了颐享天年的时候了。骆家在青山边上有一个农庄,那农庄就送给你,等到协助若曦将骆家的财产清点清楚之后,您就可以过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在生活了。” 仲明一时间张了张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骆易城的全部心神似乎都在景若曦身上,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乱七八糟的,外面狱卒来赶人了,让两人有个差不多就行,总不能一直在牢房里陪着。 虽然景若曦依依不舍,但也只能收拾了东西离开,抱着沉甸甸几乎抱不住的房契账本,一步一步似乎步伐沉重,但是仲明走在一旁,偶尔眼角余光扫一眼,总觉得她有些压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仲明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中的愤怒几乎压不住。 他在骆府一辈子,最终只得到了一个农庄,虽然离京城很近,可却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农庄。而那些多少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财,骆易城却像是被蛊惑一般的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一个甚至连来历都不知道,只知道名字的女人。 仲明保持着温和的表情,手却在袖子里握成了拳,指甲扎进掌心,刺出血来。 第118章 痛失所爱 走出了牢房之后,景若曦道:“仲伯。” “是。”仲明如今几乎把景若曦当做女主人一般看待了,比之前的态度要更殷勤了许多:“您有什么吩咐?” “我就住在衙门里。”景若曦道:“这些东西,我今晚上想仔细的看一看,可以么?” “当然可以。”仲明忙道:“少爷说了,这些都是留给您的,您想在哪里看,就在哪里看。若是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好的。”景若曦微微一笑:“谢谢仲伯。” 仲明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但还是勉强笑了笑,转身走了。 景若曦慢慢的回了房间,将厚厚的几乎抱不动的各种文件放在桌上,长长的舒一口气,然后又将那些都放在了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侧过身,将他们都拢在怀里,美滋滋闭上眼睛。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景若曦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叶长安站在们扩,燕名站在他身后,两人都用一种相当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叶大人。”景若曦忙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叶长安抬了下下巴:“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呀。” “把这些地契房契都放在床上,抱在怀里,还没干什么?”叶长安走进来,一脸的嘲笑:“你是怕晚上衙门进贼,所以要抱着它们睡么?” 不理会叶长安的取消,景若曦认真道:“不,我不是怕它们丟了才要抱着的。我是想感受一下有钱的感觉,以前有些词只是听过,什么富可敌国,金山银山,家财万贯,但现在这些词都有了脸,都具象了,就在我怀里啊。” 富可敌国是夸张了,但是家财万贯绝对不夸张。骆家的家财何止万贯。 燕名也走了进来,也不由的发出一个普通人真实的感慨:“骆家真的这么有钱啊。” “是啊,做生意的人家虽然社会地位有限,但是真有钱啊。”景若曦答疑解惑道:“你想想,当官的俸禄是有限的,就算有各种赏赐也有个上限,超过这个限额就得藏着掖着,要不然的话,容易出事。可做生意不一样,只要你有本事,赚多少都行啊。” 话粗理不粗,燕名也点了点头。 “你这么喜欢钱?”叶长安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些不悦:“那干脆假戏真做,我看骆易城也是真的挺喜欢你的,若是成了骆夫人,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景若曦捏了一把房契,叹息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叶大人,你从小衣食无忧你不懂,喜欢钱是每一个普通人的正常的向往和梦想,只要没有为了它做伤害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听起来非常不高尚,非常市侩小家子气,还透露着一种穷酸味道,但是景若曦却坦荡荡的说出来,反倒是让叶长安剩下的讽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清高是留给那些有身份的人的,景若曦不过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没有身份可以高高在上,对她来说,确实是钱比较实在。 叶长安吸了口气:“好了,不说这个,我来是告诉你,农庄已经准备好了。” “这么快?”景若曦有些意外:“在哪里?” “三合街的一个钱庄。”叶长安道:“骆家这事情只是个意外,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所以需要速战速决。” “好。”景若曦点了点头:“快一点也好,这计划毕竟是我们临时定的,也十分仓促,其实只要仲明回去仔细的想一想,很难说会不会想出破绽,所以速战速决比较好。” 众人又商议了几句,叶长安实在看着坐在房契中景若曦碍眼,道:“行了,我先走了,你早点睡吧,半夜就会有消息。” 所谓半夜的消息,就是让一个挡着仲明路的人消失,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来。 半夜三更,所有人都睡下了,只有看更的走过,发出梆梆的敲打声。 景若曦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终于嫌这些陈年旧纸不太卫生,上面肯定有很多细菌,将它们转移到了墙角,接着才睡下。 安静的地牢里,守夜的狱卒也都靠在桌子边上打盹,衙门里一般都不是重犯,所谓守夜也只是每隔半个时辰巡查一边,看着一切安好便回来继续打盹,通常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照例到了巡夜的时间,一个狱卒在另一个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起了身,揉着眼睛往牢房里走去,晃晃悠悠走过长长的通道,当他站在骆易城的牢房门口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了。 骆易城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根不知哪里来的发簪,胸前的白衣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地上枯黄的稻草上,也染了一片血色。 那狱卒的一点瞌睡一下子就被赶走了,一个机灵吓的清醒过来,一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死人啦,一边颤抖着手从腰上摸出一大串钥匙,将牢房的门打开,钻了进去。 骆易城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呼吸,这时候身体都凉了。 景若曦得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考虑到大半夜的,终究是男女有别,来通传消息的是燕心,燕心一点儿也不客气,啪啪的将门拍的响雷一般。 半响,景若曦一蹦一跳的过来开了门,头发凌乱,披着外袍,一看就是刚醒。 燕心面无表情的道:“骆易城死了。” 景若曦愣了一下,缓缓从睡梦的迷糊中清醒过来,打了个哈欠:“去通知仲明了吗?” “通知过了。”燕心道:“大人让你也准备一下,仲明应该会很快过来的。” “好我知道了。”景若曦点了点头,就在燕心面前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不必那么着急,骆府离衙门多少还有点路,仲明还要走路过来,这时间够她清醒一下,再酝酿一下痛失所爱,痛心疾首的表演了。 这年头做捕快可真难啊,简直需要全能。 第119章 演员就绪 虽然已经半夜,但是仲明却还清醒的。 他完全睡不着,进府的时候表情还是正常的,进了自己的院子,关上门,进了房间,立刻面色就沉了下来。 仲明在桌边坐下,突然伸手将桌面上的一套茶具全部扫到了地上。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噼里啪啦的响起,仲明的脸色逐渐狰狞起来,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骆易城,你不仁不要怪我不易。”仲明的脸上是从不曾有过的怨毒:“你宁可把家产给一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女人,也不愿意给我,那我只好让她消失了。” 仲明就这么在桌边坐着,沉默着盘算,一直到半夜都没有睡意。 直到被小厮敲门的声音打断。 “仲管家,仲管家。”小厮的声音非常惊慌:“您快醒醒。” 仲明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僵硬了一下。不知不觉的他在桌子边一动都没动的坐了半夜,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腿都麻了。 “什么事?”仲明拍了一下自己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到房门口,打开门,不悦道:“大半夜的,吵什么?” “衙门来人了。”小厮道:“说少爷出事了,要您赶紧去。” “少爷出事了?”仲明心里一紧:“什么事?” “说,说少爷没了……”小厮哇一声声音带了哭腔:“仲管家,您快去吧,衙门的大人就在外面呢。” 仲明一见着情况不对啊,立刻就往外跑去,好在他晚上也没睡,衣服鞋子都穿的好好地,不必在整理。 小厅里,一个衙役一脸严肃:“你是仲明管家吧。” “是。”仲明忙道:“是我。大人,我们家少爷他……他怎么了?” “他死了。”衙役面无表情道:“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衙门。” 仲明的表情一下子也凝固了,愣了半晌,结巴道:“死了,怎么会死了,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少爷还好好地呢。怎么会突然死了?” “畏罪自杀。”衙役冷冰冰丢下一句:“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此时,景若曦已经穿好了衣服到了牢房,半夜的牢房格外的阴森,其他闲杂人等都临时清理出去了,骆易城一身血的躺在地上,眼睛却是睁着的,很不放心道:“若曦。” “恩。” “你自己可要小心点。”骆易城不无担心道:“你这招数太狠,一定会把仲明逼得狗急跳墙,狠下杀手。” “我知道,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景若曦正在对着镜子揉自己的眼睛,将一双挺好看的眼睛揉的红彤彤的,像是哭了大半天似得。 “放心吧,我会派人保护若曦的。”叶长安站在一边,心情不太愉快道:“你也别太小看她,她比谁都能折腾。仲明算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了,在她面前还不是没走过三个回合?” “叶大人。”景若曦抬头看他一眼:“我是给你办事的,我有本事难道不是好事吗,难道你想养一群吃白食的么?” 叶长安无言以对,他确实不想养个吃白食的,但是养个太厉害的,也怕压不住啊。 第120章 场景就绪 站在一旁的燕名扯了扯嘴角,真不是他多心,总觉得景若曦这话,话里有话啊。一群……吃白食的,她就不能只代表自己吗? 正在胡扯中,外面响起一声清脆鸟鸣。 “来了来了。”景若曦连忙一把按住骆易城:“快躺下。” 骆易城无奈,只好躺了下来,叶长安还顺手从地上摸了两把灰擦在他脸上。在牢房里昏暗的烛火下,只看到他气色灰白,一身是血,了无生气。 仲明从外面小跑着走了进来,他这一路几乎没停,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边走边喊道:“少爷,少爷。” 可是骆易城身上已经盖了白布,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白布上可以看见血,景若曦握着他的手,叶长安站在一边。 “景若曦。”叶长安道:“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吧。” 仲明在牢房门口动作停顿了一下,便要往里走,但是还没走进去,就被拦住了。 燕明不说话只是一脸严肃。 “大人。”仲明有些手足无措:“我是骆家的管家,我……我想看看少爷,他,他怎么了。” “骆易城昨天半夜畏罪自杀。”叶长安道:“不过死的时候留下了遗书。” 毕竟叶长安只是装死,就像是之前的莫以行一样,可远观不可亵玩,如果靠近了被仲明扑上去一顿哭,十有八九会穿帮的。 好在叶长安的官威还是可以挡住仲明的蠢蠢欲动之心的,毕竟谁都能看的出来,叶长安对骆易城没有好感,所以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包庇,甚至和他合伙。 叶长安走了出来,严肃道:“仵作已经来看过了,骆易城是畏罪自杀,除了心口一处其他没有伤痕。怎么,你还怕官府对他用刑不成?”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仲明忙道:“只是少爷怎么会突然,突然就……” “我不知道你家少爷有什么想不开,但是他手上有两条人命,本就是杀人犯,就算不自杀,也难逃法律制裁。”叶长安道:“因为是死在牢房里,现在尸体还不能认领。等明天早上我跟府尹商量之后,会再通知府上。” 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仲明虽然经历了无数风雨一时间也没能理清楚,只是愣愣点了点头。 叶长安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骆易城这事情比较复杂,他杀的两个本就是犯人,所以和别的案子又不同。本也不是不可以从轻发落的,只是现在人已经死了,说这个也无意。你即是府里的管家,就替他办好身后事吧。” 仲明只能又点了点头。 景若曦此时从骆易城身边站了起来,一脸肃穆的模样:“叶大人。” 叶长安点了点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恩,我明白。”景若曦低声道:“只是这事情太突然了……一时间,我实在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这就阴阳相隔了……” 燕明不忍的扭过头去,差一点就笑出来了,幸亏自己平时忍耐功夫好。 “这确实是个意外,谁也想不到。”叶长安道:“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想开一些。骆家和旁的人家不同,家产众多,既然骆易城临死前都交给了你,那么你也要振作起来,好好打理。” “家产,呵……”景若曦一脸凄凄神色:“人都没了,我要这些钱又有什么意思。叶大人,我真想陪他一起去了,让他在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像生前寂寞。” 景若曦说着,无助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万万没料到人生第一次的表白,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胡说。”叶长安竖起眉毛:“死岂是轻易能说的,骆易城做傻事,你也要做傻事么,这念头不可再想。” 景若曦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像是自言自语:“你说,若是我现在就走,能够追的上他么?” 景若曦言语中气死之心明明白白,暗示又暗示几乎恨不得明示了,仲明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亮。 “景姑娘。”仲明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少爷既然将骆家托付给了你,也是希望你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 “仲管家说的不错。”叶长安道:“仲管家,虽然她和骆易城没有成婚,不过如今也算是你家的主人了,你好好照顾她吧。” “是,我明白。”仲明忙道:“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景姑娘的。”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叶长安道:“这里是衙门,闲杂人等不能多待。景若曦,你若是心里不舒服,也可以先回骆府修养,其他事情,日后再说。” 还不待景若曦说话,仲明便道:“多谢大人体恤。” 有些事情仲明知道,有些他不知道,比如叶长安和景若曦的关系,仲明只知道他们是手下好上司的关系,景若曦是给叶长安做事的,相当于一个临时捕快吧。 在查骆希影的案件时,景若曦认识了骆易城,不知怎么的,两人就看对眼了。一个小小的编外捕快,能和海州城最 大的商家骆家搭上关系,那自然是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不用愁了。 所以无论叶长安怎么不高兴,景若曦依然还是和骆易城关系越来越密切起来,直到现在。 仲明接着便来劝景若曦:“景姑娘,我们走吧,明日一早,我再陪你过来。” 景若曦回头看一眼骆易城,眼神中满是不舍,千回百转。 正当仲明想要再劝,景若曦道:“我不想回骆府,仲管家,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可以。”仲明忙道:“去哪里?” “三合街的开源钱庄。”景若曦道:“易城说,在里面留了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仲明立刻想起那地方,那地方以前是开着骆家的一个钱庄,但因为一些事情早就已经荒废了去,钱庄也关门好些年了,不过地皮还是骆家的地皮罢了。 因为骆易城实在太有钱,名下产业非常多,所以有些地方即便现在不用了,也只是放在那里随意的空着,不会立刻就卖了或者做些什么,这不只是开源钱庄一处,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知道,说是有一些他自己这些年收集的古董珍玩什么的,没有人知道,是给我,给我做聘礼的。”景若曦生无可恋的说着台词:“那是他的一片心,我想去看看。” 仲明心里火气更甚,他以为自己你在骆家这么多年,虽然不能左右骆易城的决定,但是骆易城对他是没有秘密的,骆易城所有的财产他心里都有一本明账。 可是景若曦说的地方,他却完全不知。而以骆易城的眼光,他都觉得是珍宝的,那该是什么样的值钱东西。 “好。”仲明立刻道:“你想看,我就陪你去看看。” 景若曦点了点头,然后悠悠叹了口气,对牢房里的叶长安道:“你真傻,有你在我还要什么珠宝古董。没有你在,珠宝古董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景若曦像叶长安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走。 仲明忙跟在后面,走出几步,隐约模糊听见身后燕名满是担心的话,景若曦不会想不开吧。 三合街从前是热闹的,骆家从来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后来因为京城整体规划,周围的人陆续搬走,这才荒凉下来。于是开源钱庄关了门,如今院子房屋都还在,只是都糊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 开元钱庄是在一条街上,但是这条街上其他的店铺和它的命运差不多,已经全部搬空了,虽然不说是荒郊野外,也是空荡荡阴森森。 景若曦甚至都没有说多喊几个人,便这么急匆匆的往三合街去了,仲明只能跟在后面,身后跟了个小厮。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站在了钱庄门口。 大概是许久没人来,钱庄的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门锁已经腐朽了,仲明使劲一拽,竟然将整个门锁都拽了下来。 一阵灰尘扑面而来,仲明不有的用手掌在面前扇了扇,这才将门推开。 景若曦就在仲明旁边,小厮跟在最后面,景若曦突然道:“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小厮自然是听话的,立刻就应了一生是,仲明却道:“景姑娘,我陪你进去。” 景若曦一路走来面色无惊无喜,这时候应该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的,但是听到仲明这么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应着,便走了进去。 几年无人打理的院子里早就已经杂草丛生,院子中间有一株苍天大树,树边上,有一口井,那井很深不见底,但是干枯的,也不见水。 仲明四下看看:“景姑娘,您说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易城说,就埋在树下,树和井的中间。”景若曦的目光落在树边,蹲下身来,但是有些发愁,这土看起来很硬的样子。 “我去找个东西来挖。”仲明忙道:“我知道杂物房在哪里,里面应该有铲子之类的。” 第121章 好戏开场唱起来 “好。”景若曦站在树下,看着树边一点点新挖过的痕迹,突然蹲下了身。 “在这里。”景若曦说着,伸手在地上扒了两下。 仲明没找到铲子,但是很快不知从哪里捡了根生锈的铁棍,凑合着也能挖土,就在景若曦挖了几下的地方往下戳,很快的,一个木盒子露了出来。 仲明只觉得自己心跳了一跳,连忙伸手将那盒子拿了出来,来不及将上面的土拍干净,就赶忙打开。 里面是一本册子,景若曦道:“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仲明应该是要将册子交给景若曦的,但是他却已经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内心了,并没有回答,而是自己便将册子拿了出来。 册子封面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看厚薄的程度也只有十来页的样子。 仲明不给,景若曦也不勉强,只是看在一边看。 她知道这是一份珍奇异宝名单合集,但是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不过以前跟过一起古董珠宝的走私案,估计着应该差不多。 仲明将册子打开,颤颤巍巍的看了第一行,眼睛瞬间便亮了。 景若曦幽幽的道:“这册子上写了什么,易城留了什么东西给我。” “都是好东西啊。”仲明声音有些颤抖:“真没想到,骆家竟然还收着这些东西,白玉龙纹暗刻钮玺,红彩缠枝山水福寿碗……这都是有名的宝贝,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可是这些东西,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只以为藏在皇宫大内,没料到竟然都在骆家,百年商贾第一巨富,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在骆易城父亲那一辈,其实骆家已经有颓然之势了,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知内情的人看着还不明显。开始骆易城接手之后,却又稳步发展起来,仲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气。 他以为骆易城对他是绝对信任,毫无保留的,但是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骆易城不知道还有多少财产瞒着他。 景若曦看着他脸色变幻,火上浇油道:“虽然我不懂,但是这些东西一定值很多钱。” “是。”仲明也不知是在回答她,还是在自己确认:“是值很多钱,骆家富可敌国的传闻,果然不止是说说而已。” “哎。”景若曦慢慢的走到了井边坐了下来:“可是那多钱有什么用呢,金山银山,也换不来易城的命。” 说着,景若曦回过头,看着黑黝黝的井口:“都说黄泉路上是没有光的,他一个人,也不知道孤独不孤独。” 仲明眼中寒光一闪,突然道:“你怕少爷孤独,何不去陪他?” 景若曦愕然:“什么意思?” 只是仲明这话说出来就是下了决定,景若曦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觉到肩上有人推了一下,整个人便重心不稳,一声惊叫声中,直直的摔了下去。 这水井虽然深却没有水,随着惊叫声,便是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音。 仲明从高处往下看,不过里面黑黝黝的,实在是什么也看不清。 “仲明,你干什么?”景若曦的声音从井里传来,听着声音有些痛苦,大约是受了伤。但是井底通常不会是坚硬的砖石,可能是淤泥夹着水草,所以落下去不至于致命。 虽然不致命,可是景若曦不会武功,腿上还受了伤,想要爬上来,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仲明站在进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井里:“景若曦,其实我真是挺佩服你的,我也算看着骆易城长大的,知道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别说对哪个女人掏心掏肺,就连搭理也懒得搭理一下。” “只有你,也不知哪个山野旮旯里冒出来的,长得也只是清秀,竟然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把骆易城迷的神魂颠倒,我跟了他这么久,他却一个庄园就把我给打发了,而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你,真是疯了。”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是真心地。”景若曦扬声道:“你不是他最信任的管家么,他待你如家中长辈一样,若是让他知道你违背他的遗愿,一定会很失望的。” 仲明在井口发出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可惜他已经死了,不会知道了。你刚才在牢里一幅不想活的样子,所以等一会儿出去之后,跟别人说你是自己想不开跳了井,我想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等你死了,骆家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仲明想到这一切,心情终于愉快了,声音也大了一点:“你放心吧,我对洛家一切生意的运行了如指掌,我一定会让骆家的生意继续壮大下去,不会辜负少爷的。” “你疯了。”景若曦一幅不可置信的道:“仲管家,我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你在骆家兢兢业业几十年,怎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是个好人……” “做个好人不容易啊。”仲明压抑了这么多年,终于在这一夜放松了下来,终于可以说出内心的想法了:“做一个时时刻刻要装好人的坏人更不容易。” 景若曦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仲明这时候也不急了,眼睛四下望着,也不知在草丛里找什么。 “你跟莫以行是一伙的。”景若曦道:“莫以行杀了骆希影,其实你早就知道,但是你一直在欺骗易城。因为他相信你,一直让你去看望,所以你一直在骗她。” “你说对了。”仲明的嘴脸都已经露了出来,此时也就一点儿都不隐瞒:“但是有一点不对。不是莫以行杀了骆希影,而是我。骆易城对自己这个妹妹真是不错,给了那么多好东西,她用着太浪费了,我们就顺便接手了。” “你们太狠毒了。”景若曦痛斥道。 “我们狠毒?”仲明冷笑一声:“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的父母,杀了自己的哥哥,骆希影罪有应得。至于她的丫头,只能说是倒霉吧。” 景若曦脑子里灵光一闪:“那我被绑架那次,是不是也跟你有关。我一直怀疑那两个人怎么就那么清楚我在哪个箱子里,肯定在府里还有眼线,是不是你。” 第122章 引蛇出洞 “是,你想起来了?”仲明这个时候已经毫无掩饰的必要:“本来我现在也不缺这个点钱,不过是做惯得事情,我愿意收手,合作的人也不愿意收手,就一直做下来了。” “那一批货正好缺一个,你倒霉罢了,当然,也不是太倒霉,你够厉害,竟然给跑了出来,叫人刮目相看,也难看骆易城会对你动心。” 已经说出来的事情,景若曦就不再多问一句,而是道:“仲明,你现在就算是把我困在井里,又怎么样?这里没有水,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死,你一个人回去这么交差?外面还有个小厮,叶大人见我失踪,也一定会来找我的。” 仲明冷笑了一声:“小厮是我的人,就不用你费心了。至于你,你更不用担心,我既然都挑明了,又怎么能留你的活口。我会送你一份好礼,让你上路。” “什么东西?”景若曦语气慌了一下。 仲明突然离开了井口,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仲明。”景若曦喊道:“你去做什么。” 仲明却不回话,脚步声一直往前,似乎是走进了草丛中,淅淅索索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仲明又从一旁走了回来,景若曦从井底往上看,只能看个大概:“仲明,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仲明阴森一笑:“看不出来么,我告诉你,这叫金环蛇,只要被它咬了,不过一个时辰,你就能见到骆易城了。然后我就会回去告诉叶长安,你和我家少爷情深义重,少爷死了你也不愿意独活,于是趁我不注意,一个不留神跳了井。等我去找绳子要救你上来的时候,你已经被井下的一条毒蛇咬了,剧毒的蛇,一口下去,药石罔顾啊。” 仲明说的,啧啧的叹了一口气。 “等等,等等。”景若曦道:“你……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我的命?” “你说呢?”仲明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知道那么多,难道我还能放过你。不过你放心,骆家现在所有的财产名义上都是你的,所以我一定会厚葬你,给你陪葬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给你找一处风水宝地。” 说着,仲明似乎伸了一下手,便想将毒蛇给放下去。 “等一下。”景若曦忙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你说吧。” “我有个疑问。”景若曦缓缓道:“一直说,骆希影杀了骆建章,安悦,还有同父异母的哥哥洛西影,但这真的是她一个人做的么,她一个小姐,在府里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的人都不认识几个,就算是想,真的有这个本事么?” 仲明大概也没想到景若曦会突然问起当年的事情,不过这时候他的心里已经被紧张兴奋占满了,并没有能察觉出这问题有点奇怪,当然现在察觉也已经来不及了,不该说的大部分都已经说了,多一桩少一桩也无所谓。 “你倒确实是挺敏锐。”仲明这会儿也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大概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许久,他甚至要侧头想一想:“不过那些事情确实都是骆希影做的,我只是帮了些忙罢了。罗建章是个废物,若是由他折腾下去,骆家的生意迟早都给败了。” “而且,他对谁都不信任,想从他手里弄点钱难如登天。我想来想去,语气跟他耗着,倒不如再找一个。那时候骆易城正被赶了出去,简直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仲明回忆当年,很唏嘘:“只是也不知道骆家的人怎么都和别人不同,骆易城倒是对我非常信任,可是比他爹精明多了,害得我忍了这么多年。” 仲明想着自己忍了多年终于云开日出,终于忍不住仰头笑了两声,然后缓缓的放了手。 那条蛇就这么直直的落入了黑暗的井中。这种蛇的攻击性非常强,如果没碰着也就罢了,被仲明抓过之后,到了井下几乎是碰什么咬什么了,立刻就传来了景若曦的惊呼:“啊呀……啊……” 仲明站在井口,心满意足的抱着胳膊,等着听景若曦最后的一声惨叫,他只要在惨叫之后等着,就可以收拾残局了。 可是等了又等,景若曦的惊叫声反而小了下来,说了句什么。 那话让他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定了定神,确实是没错。 景若曦说:“这玩意看着有点恶心,能吃么?” 什么万一,刚才丢下去的那条蛇么,景若曦在问那不能吃。 然后,仲明感觉自己可能幻听了,因为他听见一个非常低的声音嗯了一声,因为在井底,那声音像是有又像是没轻的几乎听不见。 但是景若曦立刻又问了:“好吃么?” “好吃。”那声音这次非常清晰道:“炖排骨,很香。不过蛇肉不要吃,只喝汤吃排骨就行了。” 仲明整个人都僵硬了,这下他听的非常清楚,这是叶长安的声音。可是为什么,那叶长安的声音会从井里传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猜测了,因为下一秒,叶长安便揽着景若曦从枯井中跃了上来,落地的时候不忘扶一把:“小心腿。” “没事,已经差不多好了。”景若曦站稳了,对仲明笑笑:“仲管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叶长安的手里,还捏着那条蛇,已经软绵绵的像是绳子一样垂着,显然是被捏死了。 叶长安是会功夫的人,捏死一条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仲明张了张嘴,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长安穿了一身黑色,在井底那黑黝黝的地方,若是不出声还真发现不了,可他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仲明脑门上豆大的汗冒了出来,心里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今夜,着了道了。 围墙外面黑影一闪,燕名和花行风跃了进来,花行风手里还抓了个口袋。 “你小子眼神还挺好,我只放了一条蛇,就给你看见了。”花行风扬了扬口袋,里面似乎还在动:“这里面还有呢,还要么?” 第123章 演员和看客 仲明现在完全说不出话来,看着花行风手里的袋子,他的意思,那袋子里是蛇? “我是不是很体贴周到?”景若曦慢慢的往前走:“把人困在井里容易,但是要弄死井里的人也没那么容易。以前,在骆府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人死于蛇毒。虽然没人怀疑你,但是我查到一件事情,你和人说过,你家有个亲戚,是捕蛇为生的,没错吧。” 仲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来,以为自己藏了几十年,藏得隐蔽,却没料到竟然多少年前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还用来对付自己,简直天衣无缝。 “不过考虑到你能在骆府蛰伏这些年,跟了骆家两代人,一定心思缜密,耐力十足,若是直接就抓进衙门里,一定什么都问不出来。就算耗上几个月,问出来些真真假假的,也太费事了。” “如今多好,你什么都说了,省了大家多少的事情。骆易城也总算是没有假死一回。” 仲明直咬牙:“少爷竟然假死。” “何止是你家少爷。”景若曦微微一笑:“你以为骆易城真的会那么冲动,去杀两个一定会被被处死的杀人犯么?” 仲明脸色又是一变:“莫以行没死,你们那时候就在演戏?” 景若曦淡淡点了点头:“怎么样,没料到吧,一直在演戏的人,突然变成了看客,是不是一时之间有些转变不过身份?”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我,你,你太可怕了。”仲明声音嘶哑的道:“景若曦,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是一个好人。”景若曦正色道:“难道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么?” “什么?”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景若曦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带上沧桑沉重的感觉,甚至还想摸一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但是摸了一下没有,只好转为摸了摸下巴。 叶长安实在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行了,你也别表演了,你们两个把仲明带走。若曦,我们也走吧,天马上要亮了。” 景若曦打了个哈欠:“还要去安慰一下骆易城,哎,他这是什么命啊。有这世上最多的钱,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一个亲人都没有。” 仲明冷冷的接了一句:“总比有些人好,既没有亲人,也没有钱。” 景若曦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叹了口气:“是啊,比如我。” 也不知怎么的,叶长安心里一酸,景若曦确实是这样的。 且不论她过去如何,对于现在失忆的她来说,可不就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而且也没有钱,为了生计在酒楼打杂,是那种连多点一盏油灯都要算账的穷苦人家,现在虽然他给的钱不少,但是这差事费心费力不说,另有蹊跷,她一定也明白。 就在叶长安心里有些酸涩,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时候,万般纠结中听景若曦又道:“不过我现在认识骆易城了,又替他铲除了你这个祸害,就算这情深义重是假的,钱总是真的。你就不必为我担心了,金银珠宝,荣华富贵,我会接收你那份的。” 景若曦微微一笑:“我还真的从没有过骆易城这么有钱的朋友,银子的力量是伟大的,让人突然觉得……就算是继续孑然一身没有亲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叫人难过了。” 看着景若曦得意的样子,仲明简直想要吐出一口血来,不由的这些年的沉着冷静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破口大骂起来。 作为骆家的管家,仲明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斯斯文文很多年了,很久没有在公众场合骂人了,今天突然爆发起来,竟然还宝刀未老。 仲明的骂声很难听,叶长安看了眼景若曦,还有点担心她听了会不舒服。但是看着她面前如常,显然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看着仲明被押了出去,景若曦便也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叶大人。” “嗯?” “我能不能请几天假,酒窖下毒的事情,过两天再查。” “你要干嘛,你要请几天假?” “七天吧,你们这里死人怎么安排,要过头七么?” “婚丧嫁娶,你真是一点都不记得?”叶长安皱眉道:“不过这个也要看人家的,皇族自然不用说,那是多隆重多长时间都有可能的。普通人家就简单多了,搭个灵堂,请道士来唱一唱念一念。然后找一个风水地造一个墓穴,第三日将死者埋葬进去,就可以了。不用七天那么久。” 第124章 莫名生气 “好,那我先请五天假吧。”景若曦道:“骆希影毕竟是真的有罪在身,就算骆易城再不舍得,这事情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办。不可能大事操持,其实我觉得……既然仲明是必死无疑了,倒不如把之前的人命都算到他头上去。” “为什么?”叶长安语气有些不悦。 奈何景若曦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情,竟然没能听出来上司语气中那一点点不高兴。 “因为我知道京城里流言蜚语,都说骆家几人的死,和骆易城脱不了关系,甚至你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景若曦道:“名声是个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很重要的东西,即便他并不在乎,也不该由一个好人背猜测和骂名。” “但是他也不可能把已经死去的妹妹拉出来承担这一切,所以我想,把这事情都算在仲明和莫以行身上,岂不是皆大欢喜。反正他们杀了这么多人,肯定是要被处死的吧。”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律法到底是怎么规定的,但是杀人偿命是不会错的准则吧。仲明手里的人命,一定不止一条。 叶长安言语间有些指:“因为他是个犯人,所以没做过的事情,也要把脏水都泼在他身上么?”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景若曦皱了下眉:“刚才仲明不是已经承认了,当年骆希影杀人的事情,他也从中做了手脚么,那算他一份不过分吧。” “你不是算他一份,是让他单独扛下来。”叶长安冷冷道:“若曦,我和骆易城是没有情分的,看在你是给我办事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大概是黑夜扰乱了景若曦的思绪,一时间她有些不明白。 “第一。”叶长安道:“一码归一码,当年的事情不翻案,谁也不算,当做不存在。只重审骆希影和她丫头的死,还有仲明其他的案子。” 叶长安顿了顿:“第二,全部翻案,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过骆希影和骆建章夫妻父子的死肯定就脱不了关系,就算仲明从中出谋划策,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但骆希影跑不了是主犯,骆易城帮助她处理了骆西城的尸体,也是从犯。” …… 景若曦沉默了一下:“那算了,还是别查了,让这事情过去吧。” 死了的都死了,为了死人把活人搭进去,那是不值得的。骆易城的帮骆希影处理骆西城的尸体,制造假死的现场,这就是同谋了,杀人抛尸伪造现场,这罪名也不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又是何必。 “你还真一心一意的为骆易城着想。”叶长安突然就瞪了景若曦一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领这个情。” 叶长安好像生气了,景若曦莫名其妙,难道他真的是如此一个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公职人员。平时看着也不像啊。 叶长安哼了一声:“不必这着急回到我,你可以跟骆易城商量一下,明天再回复我。免得好人没做成,人家不领情,可就尴尬了。” 说完,叶长安大步往前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景若曦哎了一声没能叫住他,无奈只好慢慢跟上。 第125章 保持距离 为了给仲明制造一种月黑杀人夜 风高放火天的气氛,也为了不扰民,叶长安特别选了这个地方,一个远离闹市,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在这个时间段,真是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景若曦的腿毕竟是受了伤刚好了个七七八八的,很显然走两步还成,但绝对不适合长途跋涉。走过来一趟已经感觉有点隐约不适,再走回去,没走多远便觉得有些酸痛。 不死不可忍的难受,但是如果再强行走回去,说不定会让还未完全好的旧伤复发,到时候又是一个漫长疗养的过程。 在这个没有好的代步工具的年代,不良于行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景若曦有点烦躁,对叶长安不由的心里抱怨了几句,在街边坐了下来。 街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夜间巡逻的士兵,要是有的话,看见她坐在这里一定会上来盘问,倒是可以借机求助一下。 景若曦正着,突然看见远处有个黑点快速靠近,走的更近了,却是四个人抬着一顶小轿子。 这黑漆漆的夜晚街道上,突然出现一顶轿子,而且还是一个红顶的小轿子,景若曦半点也没有觉得高兴,反倒是感觉有点阴森起来。 不过那轿子直接就停在了她面前,最前面的轿夫道:“您是景姑娘么?” “是。”今景若曦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些猜想。 “景姑娘,您快上轿吧。”轿夫道:“我们是叶大人雇的,说让来这里接路边上一个姓景的姑娘。” 原来叶长安走的那么快,嗖的一声就消失了,是去给她找轿子了?景若曦心里突然舒服了一点,觉得算他还有点良心。 “谢谢。”景若曦站起身,慢慢的上了轿子,她不胖,分量很轻,几个轿夫抬着步子轻快,很快就回了衙门。 叶长安已经付过钱了,轿夫将景若曦送到衙门口便离开了,景若曦慢慢的走进去。 也不知现在叶长安是回家了还是连夜审问仲明,骆易城是已经知道了消息,还是叶长安看他不顺眼,让他多担心一会儿。 脑子里胡乱想着,不知不觉的便往牢房的地方走去了,只是没走几步,景若曦突然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转了个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只是叶长安手下帮破案的,如今这案子算是破了,仲明也落网了,她的差事其实是做完了的,再多参与,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至于安慰骆易城,她确实将骆易城当做她在这个年代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可是叶长安的不悦却也提醒了另一件事情。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有些迂腐,但朋友是要有一个界限的,靠的太近了,到了叫旁观者多心的距离,就很难保证当事人不多心,确实不妥。 景若曦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却意外的看见秦瑶也没睡,端端正正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 听见院门开的声音,秦瑶的视线移动了一下,落在景若曦脸上。 “怎么还没睡呢?”景若曦自然就打招呼道。 可是秦瑶却没说话,不但没有说话,而且面色严肃的可怕,冷清的一点表情都没有。景若曦和秦瑶也算认识有好几日了,哎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简直像是鬼上身一样。 第126章 拉不下脸的好心 景若曦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由便心里一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瑶这个表情,大半夜的坐在院子里看月亮,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寒凉,还散着淡淡的哀伤,抬头看景若曦那一眼,让景若曦感觉她是抑郁症患者。 如果本身就是个不爱与人交往的性格也罢了,突然来了感慨悲春伤秋也很正常,可是秦瑶给景若曦的印象却是个温柔温暖的姑娘。 特别这些日子她腿受了伤,秦瑶对她熬药送水,真的是体贴备至,可惜她也是女儿身,要不然都想把人娶了。 秦瑶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睁着,冷冷的看着她。那种感觉,几乎像是整个人笼罩在昏暗的夜色中 景若曦更是心里不安,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事跟我说啊。” 可是秦瑶一侧脸就躲了过去,景若曦的手摸了个空,落在了虚空中。 然后秦瑶就站了起来,冷冷的丢下一句:“我去睡了。”转身便往房间里走。 景若曦的手还在空中举着,倒并不觉得尴尬,可是秦瑶明显和平时不同的态度,叫她有些不放心。 这是怎么了,想家人了?失恋了? 可惜现在天已经太晚了,秦瑶进房里后便灭了灯,她也不好再跟进去追问。 秦瑶是个挺腼腆内向的姑娘,这些日子在衙门里,除了和她来往,还有就是和厨房里的厨娘和几个丫头说说话,其他别说是衙门里的差役捕快,就算是燕名他们,看着了都是低头恨不得绕过去的。 景若曦半响收回手来,摇了摇头,打算明天去厨房里问问那几个常和秦瑶在一起闲聊的丫头,看看这姑娘是不是看上谁了,正在爱情的苦恼中。 景若曦回了房间,折腾了一夜,躺上床迷迷糊糊的想了许多事情,不知何时也就睡着了。 睡得沉的时候,听着外面有人敲门。 “来了。”景若曦应一声,眯着眼睛便能感觉到外面强烈的光线,应该已经是天色大亮了。 衙门里是没有安稳觉睡得,虽然不是军营,可是每日一早衙役们也要晨操,有捕快带着练一练擒拿格斗,虽然不会把景若曦抓起来跑步,可是哼哼哈嘿的声音却从隔壁传来不绝于耳,也就是今日太累睡得太熟,其他的时间,景若曦都是伴随着跑步的口号声起床的。 景若曦虽然应了一声,但是还不太想动,便有些磨蹭,直到门外又喊了声:“若曦,你起身了么,是不是腿又痛了不方便起来,那我进来了。” 说着,秦瑶便推门进来了,一只手上那托着个木盘,里面是三个小婉,一碗是黑黝黝的药,一碗是粥,还有一碗小菜。小菜上面还放着两个包子。 景若曦本来还有些困意,见着秦瑶脑子里顿时就清醒了,眼睛睁大看着她。 秦瑶被看的莫名其妙,将餐盘在桌子上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我洗过脸了啊。” “没东西。”景若曦翻身下床,也不顾洗漱,先道:“昨天出什么事了?” “昨天出什么事了?”秦瑶跟着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有些疑惑,反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我问你呢。”景若曦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啊。”秦瑶摇摇头:“昨天也没出什么事啊,若曦,你怎么了?” 秦瑶语气中带了点担忧:“我知道你们这几天有事情,是不是很难,案子的事情我也不能问,不过我相信你有本事,一定可以解决的。” 秦瑶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么,景若曦盯着她的脸,却见她脸上一脸真诚的担忧,不像是在打马虎眼,便直接道:“不是,是你的事情。我昨晚半夜回来,看见你坐在院子里发呆。” “我?半夜在院子里发呆?”秦瑶脸上满是惊愕:“怎么可能,若曦,你看错了吧。” “这屋子里一共就我们两个人,我能看错谁?”景若曦好笑:“而且我还和你说话了呢,当时我也不是睡了一半起床的,我从外面回来根本没睡,清醒的很,也不可能是做梦啊。” 景若曦说的认真,秦瑶一脸茫然的表情也很认真。 “你想想。”景若曦道:“不会是你睡迷糊了,记不清了吧。” 直到景若曦去洗漱回来喝了药,秦瑶还站在原地想,然后将药碗递给她,斩钉截铁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难道是梦游……可是我以前也没梦游过啊。” 虽然秦瑶从心里也不觉得自己是梦游,可是景若曦是清醒的,看错更不可能了。 景若曦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不过没事就好,昨天看你那样子心事重重的,我还担心出了什么事呢。” “没事。”秦瑶也松了口气,坐了下来:“对了,还有件好事呢。” “嗯,是什么?”景若曦咬一口肉包子中和口中苦涩的药味,对好事十分期待。她的人生里,唯一的好事是案件真相大白,可是这大多是在伤害形成之后,纵是再好,也透着浓浓的伤感。 “厨房的大娘说,她们缺人呢。”秦瑶喜滋滋道:“让我去做呢,也不是多累的活儿,就是早上摘摘菜,在厨房里生火打个下手。” “那就是打杂。”景若曦倒是不至于看不起打杂:“我之前在酒楼里做过一段时间,其实挺辛苦的,早上要起的很早,冬天水也冷,你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又不是有钱人家的娇小姐。”秦瑶的身世到现在景若曦其实也不是很知道,她不愿意说,但是看她的手,手上有老茧还有许多细细的旧疤痕,也有些粗糙,这肯定是个从小就习惯干活儿的姑娘。 “嗯,要是这么说,衙门里总比外面好,每天吃饭也就是些差役捕快,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见他们的丫头都是有提供住处的,住在这里也安全。” “是。”秦瑶笑了下,只是笑容中也有一点落寞:“我是逃难出来的,家中无人,京城里也没有熟人了。能在这里找个包吃包住的活儿,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而且衙门和大户人家不同,没有妻妾大房二房的矛盾争端,也不用看风向站队,相对来说,是个非常单纯的地方了。 “也是。”景若曦道:“那你先干着,我最近事情也多,等忙完这一气,我问问骆易城,他在京城里有很多产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能给你安排。” “谢谢你。”秦瑶心里也挺高兴,拿了个包子坐在桌边和景若曦一起吃。虽然她不知道景若曦和骆易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熟悉至少是跑不掉的,骆家那么多店铺,她又不求前程似锦,只想找个用劳动换饭吃的地方罢了,不是什么过分要求。 吃了防,景若曦也放了心,让秦瑶多休息休息,便打算去找骆易城。只是骆易城这会儿也不知是回家了,还是在牢房里。 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只是刚打开院子的门,便看见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 那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在骆府看见过,是骆易城院子里的那个小厮。 那人见景若曦过来,就连忙跑了过来:“景姑娘。” “你是骆府的人?有什么事?” “少爷让我在院子外面守着,等着景姑娘。说景姑娘昨晚睡得晚,不要扰着了,但是等姑娘一醒,就过来说。”小厮道:“外面准备了轿子,请景姑娘去府里。” “你家少爷已经回府了?”景若曦有些放心,又有些担心:“怎么样,他还好吧?” 小厮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少爷好不好。少爷平日里就是挺冷清的模样,无论悲喜都叫人看不出来。如今……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也还是那样,大家都挺担心的,也不敢问。” “知道了,我去看看。”景若曦叹口气道:“你等一下,我去和叶大人打个招呼。” “叶大人那边,景姑娘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么?”小厮愣了下:“昨晚小的亲耳听见的。” “你听见谁说的,怎么说的?” “叶大人亲口说的啊。”小厮认真道:“这话小的怎么敢乱说。昨晚上仲管家……额不,仲明被抓进牢房之后,少爷就打算回府了,叶大人也在,他便问叶大人您没事儿吧,说这计划有些冒险,有些担心您的安全。” “然后叶大人说您没事,回去休息了。又还说,这案子也算告一段落,给您放几天假,若是少爷家里忙不过来,可以请您过去。这事情也不好大肆张扬,您去了,少爷也算有人说个话什么的……景姑娘,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小厮虽然知道仲明犯了事儿,但是具体却不知道,特别是骆希影那一段,更不可能让别人知道。所以他们都是一头雾水中。 景若曦自然不可能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你说轿子在外面是么,那我们走吧。” 只是没料到,叶长安表面变扭面子拉不下来,其实是个有心的,昨晚上喊了轿子去接她,又让她去帮衬骆易城,几件事情下来,倒是真叫她有些改观了。 第127章 送她最后一程 景若曦不说,小厮自然不敢问,应了是,在前面领路,将她送上轿子,去了骆府。 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好像一切如常,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既没有铲除奸佞的欢快,也没有大小姐过世的悲痛,不过也是,景若曦下了轿子,站在巍峨华丽的门口门口,也不由轻轻的叹息一声。 所谓的风起云涌,生死劫难,只是对骆易城这样的局中人而言。 对旁人来说,仲明的罪行不会宣扬的满世界都是,仲明的人也会悄无声息的在排查后消失在骆府,而骆希影对大家来说更是个早已经死了的人,可能连想都不会想到。 景若曦进了宅子,便被小厮引着直接去找骆易城。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骆易城也是睡不着的,不过回来之后倒是显见的梳洗整理过。 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胡子也刮干净了,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没休息好,眼底有点青色,不过对一个正值盛年又会武功的年轻男子来说,几天没睡好不算什么。 骆易城迎了出来:“若曦。” 景若曦嗅觉很灵敏,吸了吸鼻子,竟然还闻到了一丝熏香的味道。说不出具体是什么香味,但是很好闻,清淡雅致,虽然离的那么近,却一点也不熏人,有种叫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似乎骆易城要做很正式的事情。 “昨晚的事情,叶大人都给你说了?”景若曦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骆易城的表情。 骆易城点了点头:“进来说。” 好在骆易城一向是个深入简出的,下人也都习惯了,并不觉得奇怪,连忙都退了出去。如果是个平时热情开朗的,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也还是挺怕人的。 进了房间,骆易城突然按了下景若曦的肩膀:“你站好,别动。” “干嘛?”景若曦莫名其妙,只觉得他这一刻的表情特别严肃认真,好像要说什么了不得事情。 只见骆易城往前走了两步,面对面站在离景若曦两米开外,突然挺直了腰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要谢谢你。”骆易城正色道。 “谢我什么?”景若曦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里咯噔一下,骆易城不会是要给自己磕头吧,这年代的人说粗俗粗俗,说起懂礼貌来,又出奇的懂礼貌,有时候叫人受不了。 “谢谢你找出来杀害希影的凶手。”骆易城说着,两手放在身前,朝景若曦深深的鞠了一躬。 景若曦松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扶着胳膊:“不用那么客气,真的,真的不用那么客气。” “不是客气,是真心的感激。”骆易城反手扶着景若曦坐下:“虽然希影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是在骆府里,只有我们是互相同情相互扶持的。或者说,在这里,她是唯一善待过我,给过我家人感觉的人,除了母亲,只有她才是我的亲人,所以她很重要。” 看的出来,景若曦点了点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之前的旧案,你是打算翻案,还是就这么过去。” 就这么过去,在世人眼里,骆建章几人还是被骆易城不见人的手段害死的。翻案,骆希影的事情就会抖出来,当然她已经死了又没有孩子,实质上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只是名声问题罢了。 从一个受害者变成凶手,而骆易城,会变成一个众人同情的好兄长。 不过不意外,骆易城丝毫也不犹豫的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想一会儿把希影的骸骨带回来,然后找高僧给她选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做一场法事,将人藏下去。” 骆易城说着,看着景若曦,心里已经有了若她要劝,该怎么说服她的理由。但是景若曦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道:“那你快去吧。” “你……”骆易城有些迟疑。 “我怎么了?”景若曦没能理解:“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骆易城道:“不过昨日叶大人说,你有几日假期,若是方便,能不能陪我一起送希影最后一程。” 景若曦本来其实也打算这几日开导开导骆易城的,但是见他情绪还算稳定,便又有些犹豫。 她虽然答应了叶长安半年一年,但看那档案室里未破悬案很多,不说破案,就是从中挑选出有希望侦破,又要值得去花费心思时间的,这就是个大工程,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所以景若曦道:“我和希影也不认识,方便么?” “虽然不认识,她却多亏了你,才能安心的离开。”骆易城正色道:“你将她从那个阴暗无人的山洞中救了出来,我想,等她骸骨入土,灵魂可以安心离开的时候,最后想见到感谢的人,一定是你。” 即便景若曦从玄幻中来,但确实还是不太相信鬼神之事。死了就死了,灵魂什么的,只是活着的人聊以安慰的想象罢了。 骆易城又道:“还有就是,哎,我是有私心的,虽然明知不应该,却也希望你这几日能陪陪我。” 古代人不应该是含蓄保守的吗,景若曦撩了撩眼皮,骆易城也不像是热情奔放的人设啊,这话说的有点奇怪。 好在骆易城立刻就接着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次的事情,除了叶大人那边,我府里不会有一个人知道,有时候,我想说说话,也不知道该对谁说。” 骆易城招招手,可以找来无数愿意陪吃陪聊陪什么都行的,可是真心话,自从母亲死后,却从未能对第二个人开口。 景若曦突然就觉得一阵心酸,甚至还有点羡慕,骆易城好歹还可以对她说说心里话。她呢,她过去的那些话,这辈子都要烂了埋在自己的心里,谁都不能说。 景若曦叹了口气:“好,那你把希影的骸骨接回来吧,我陪你一起,把她好好安葬了。” 既算是做了件好事,也算是给自己放假休息几天。以前上班没案子的时候还双休呢,到了这个年代感觉就没喘过气,都不是一个接着一个,而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现在新鲜的哪一桩,她有种没那么简单的预感。 第128章 同行 又说了几句,大概安排了一下,骆易城便去了衙门,这不是去几个人把骆希影的骸骨打包带回来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一些列的手续要办,即便因为叶长安的缘故这个过程不会被刁难,也需要时间。 而且骸骨也不是骨灰,不是可以直接捧回来的。骆家名下虽然各行各业的产业很多,但却偏偏没有棺材铺子,因此还要先去买一具棺材,再做一场小的法事,从衙门将人接回来。 景若曦在骆府一直等到了下午,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巨响,随后又是一声,一声连着一声,一直响了十三声。 十三声炮响结束,景若曦也已经到了骆府门口,只见骆府大门敞开,骆易城站在门外,身后八人抬着一顶棺木,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这棺木很沉重。 骆易城站在一片火炮碎屑中,待炮声完全消失,这才道:“走。” 说着,他先迈进了门。 景若曦就站在门口,看着骆易城擦肩而过,听他低声道:“我先送她去祠堂,然后,我们出门。” 说着话,但是骆易城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只是顿了顿,便又往前走去。身后扛着棺木的人立刻跟上,慢慢的往前走,一直到消失在宅子的转弯处。 除了景若曦,其实根本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知道仲明犯了事情可能回不来了,但是他是犯了事情的,就算不犯事,也只是一个管家,不可能被骆易城这样接回来送进骆家的祠堂。 这一幕沉重而诡异,叫骆家的下人想要议论,却又不太敢议论,面上都压着有些惊恐的神色。 只有景若曦面色沉重,她从骆易城的背影里看出了深重的悲哀,其实这倒未必单纯是对骆希影的悲哀,更多的是对自己。 一直认为骆希影还幸福平安的生活着,这是骆易城心中剩下最后的一点亲情。如今骆希影死了,他心里最后的一个亲人也归于黄土,对他的打击不可能不大,日后这人会变得如何,真的很难猜测。 能量越大的人,无论变好,变坏,都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景若曦就这么等在门口,却没有等来骆易城,反而先等来了叶长安。 “叶大人。”景若曦看着叶长安和燕名从外面进来,有点奇怪。 骆易城刚从衙门回来,应该是刚和叶长安见过面的,这么短的时间,不至于有什么变故吧。 看着景若曦疑惑的目光,叶长安也皱了下眉:“他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骆易城要去北岭山。”叶长安道:“我们同路。” “啊?” “啊什么?”叶长安不悦看她一眼:“你怎么回事,还一幅跟骆易城关系很好的样子,接着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景若曦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哦,他去北岭山,应该是想给骆希影找一个安葬之地。不过叶大人,您要去做什么?” “北岭山出了个诡异的案子,上头让我去看看。”叶长安道:“刚才骆易城去办手续,我们碰上了说了几句,正好目的相同,便打算同行。” 第129章 人参精杀人案 “诡异的案子?”景若曦听到诡异两个字就烦:“什么案子?” “人参精杀人案。”叶长安一字一字道。 “什么玩意儿?”景若曦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杀人了?” “人参。”叶长安道:“没吃过总听过吧,就是那种特别滋补的药材……时间越久越值钱,有些千年人参,长相就像是个人形状一样。” “不用解释,人参我知道。”景若曦道:“虽然我是穷的没吃过,但还不至于那么没见识。” 这话倒是真实话,叶长安非常认同。景若曦不是没见识,恰恰相反,她是非常有见识,而且,她的见识,远远超过她的身份。甚至于除了失忆,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见识。 失忆当然也不是理由,但因为失忆,她可以拒绝向别人解释。所以哪怕这个理由也许很荒谬,不解释就没问题。 有本事,有怀疑,你去查啊,景若曦坦坦荡荡,查出来我都认。 “你若是没见识,那这个世上大概就没有有见识的人了。”叶长安也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北岭山是个风水宝地,生产人参,里面的居民很多都是靠挖参过活的。那山非常大,住户一般几人一组,带上干粮和水,成群结队的进山,一边找参一边打猎。” “那个地方是不是很富裕。” “富裕?那倒是也就一般。”叶长安道:“山民富裕又能富裕到哪里去。在山林里打猎挖参,一走十几天几十天,风餐露宿的,还有被猛兽袭击的生命危险,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若非是为了生计,怎么会愿意做那事情。” “而且人参虽然值钱,可是贩子收购的价格是有限的,真正能卖出大价钱的只有品质非常好的老参,但那是很难找到的,成色一般的价格也就一般。加上捕猎的收货,也不过是维持生计罢了。” “这倒是,说是千年老参,但是真正千年老参能有多少。”景若曦也唏嘘:“而且挖参既然是北岭山居民祖祖辈辈的习惯,那么一定是能进人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再多的人参也经不起这么找,以后更会越来越困难。” “是。”叶长安道:“不过他们也有其他的营生,这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我不担心。”景若曦转头看看骆易城还没出来,便道:“说说案子吧,你说人参杀人,怎么个杀人法子?几个人去挖人参,然后人参从土里跳了出来,把他们掐死了?” 叶长安沉默了一下:“倒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前几日,有一行进山的队伍,发现了一株千年老参。都是行家,据回来的人说,那是一株真正的千年老参。足足有六两重,有手有脚的,完全是个人的形状,甚至连五官,眉眼口鼻都模糊可见,价值连城。” “这么稀奇?”景若曦不由道:“然后它现行了?” “你能认真点听我说么?”叶长安不悦看了眼景若曦:“常说千年人参,但事实上大部分极其贵重的人参也就是几百年,真正的千年老参世上罕见。所以他们都很高兴,小心翼翼的挖了出来之后,也不再继续往前走了,便要赶紧回家。只要找个买主把这颗人参卖了,哪怕是七八个人分,每人也可以分到很大的一笔钱,他们都是时代挖参的人,对人参的品相价格了若指掌,当下,都非常兴奋。” “那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北岭山深处大约离村庄有十来天了,于是心急火燎的往外走。”叶长安道:“因为这颗人参太贵重,即便是在山林里,他们也小心看守。队伍一共七人,人参赶路的时候放在领头人陈楚的身上,晚上休息的时候,队伍分成两半,三个四个一组,轮流看守。” “所谓一人为私,两人为公。虽然说大家都是合作了很多年的,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说信任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规定谁也不能单独带着人参,这样对大家都好。” “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出了林子,回了村子。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众人决定休息一夜,第二夜就去把人参也卖了。北岭山产参出名,因此有专门收购的贩子,只要有东西,不愁卖不掉。千年人参,更是可能被哄抢可以竞卖个好价格的。” “于是这一夜为了稳妥起见,大家索性就宿在了一起,在其中一个单身汉家里,七个人都在,吃饭喝酒,然后就床上地上的躺在了一堆。” 说话间,骆易城从里面出来了。 景若曦忙抛开叶长安迎了上去。 骆易城眉眼中疲惫的很,但看见景若曦还是挤出个笑容来:“若曦,让你久等了。” “没等一会儿。”景若曦道:“安置妥了?” 骆易城轻轻点点头,抬眼看了叶长安一眼:“叶大人来了。” “怎么样,可以走了么?”叶长安道:“你府里的事情若是忙不过来,我可以叫几个人来帮忙。” “不用,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了。”骆易城道:“马上就可以走。若曦,叶大人跟你说了么,我打算在北岭山给希影找一处地方安葬,正好昨日北岭报了个案子上来,他们也要动身赶过去,所以就打算一起走。” “说了。”景若曦其实觉得有点奇怪的,就她观察而言,她觉得骆易城和叶长安的关系绝对不好,倒也不是有什么矛盾,就是本来没交集的两个人,又在各自的圈子属于佼佼者,自然是王不见王。除非肝胆相照惺惺相惜,要不然看不上对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跟你商量。”骆易城低声道:“你若是觉得不妥,我们也可以单独去。只是这事情是叶大人提的,他是你的上司,我不好回绝,怕是回绝了之后,你日后在他手下不好做事。” 原来不是两个人联合起来糊弄她,这还差不多,景若曦不知怎么心里就好过一点,便大方道:“不要紧,一起去也好。希影的事情你不愿意对外人说,如果有叶大人的人在,万一需要怎么都能帮忙。何况帮叶大人破案,也确实是我分内事情,虽然请了假,若是新案子不参与,也是说不过去的。” 骆易城松了口气,道:“这案子可能有些大吧,我看叶大人很着急的样子。我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让人给你也准备了行礼,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若是没有,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景若曦似乎是听见叶长安说要走,但怎么也没想到这马上走是真的马上走,这年代出一趟远门不容易,案子都已经发生了,再着急也不应该这么着急吧。 景若曦道:“那北岭山,有多远?” “三日路程。”叶长安走过来道:“不过那边的路不太好,所以第一天坐马车,第二天要骑马,进了村子之后,怕是就要步行了。” 景若曦的脸整个都皱了起来,毫不犹豫的道:“不行。” “景若曦,你也太娇气了吧。”叶长安不由得道:“我刚才看你走路,腿应该也好了。我和骆公子都能走,你不能走。” “不行。”景若曦道:“你们都是会武功的,身强力壮。我只是个弱女子,还刚受了伤……如果非要走山路,我要再请半个月的假休养。万一累的旧伤复发就不好了。” “还真是心疼自己。”叶长安笑了一声:“行了,逗你呢。不会让你走山路的,到了下马的地方,会给你准备一顶轿子。至少也有个滑竿。” 景若曦这才放了心:“多谢大人体恤下属,费心了。” 她在这年代孤身一人,自己若是再不心疼自己,那不是太可怜了。给叶长安做事是为了赚钱,不是拿命换钱。 叶长安摇了摇头,拿景若曦也没有办法,只能道:“行了,要是没问题我们就出发吧,刚才案情说到哪了?” 景若曦很顺畅的接道:“说到人参成精杀了人。” “对。”叶长安应了声,随后立刻道:“不对,我什么时候说人参成精杀了人?” “那是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叶长安理了理思绪,继续道:“那一晚他们都太高兴,然后喝的多了一些,就都睡着了。半夜,有人迷迷糊糊的醒了,去屋子外面的茅厕,结果,死在了外面。” “唔,这就死了一个。”景若曦道:“有人看见么?” “没有。”叶长安道:“那人是被一根树枝戳穿了喉咙,等众人第二天酒醒之后,发现屋子里少一个人,开始还以为是偷了人参跑了呢,都吓了一跳。等发现人参还在出去找,便发现他都已经凉透了。” “不过当时是阴天,地上是湿的,只有一行脚印是他自己的,因此众人推断,他是喝多了自己没走稳摔倒,正好倒霉撞到了树枝上,只是个意外。” “只是因为死了人,那天出村去卖人参的事情就耽误了,谁知道第二天晚上,又出了事。” 第130章 复仇的人参 “又死了人?” “不错。”叶长安说着,看着手下已经赶了一辆马车过来,便招呼大家上车。 马车换了一辆大些的,不是他们之前坐的那一辆,叶长安先上去,朝苏澜伸出手,苏澜便扶着他的手腕上去了。 骆易城也跟着上去了,好在这马车够大,三个人坐在里面一点儿也不挤,一人一边,相安无事。 马车往前走去,叶长安接着道:“因为他们谁也没将挖到千年人参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没有人往别的方面想,都觉得只是一桩意外。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因为这死了一个,他们在那几天就不好出去了,千年人参啊,能卖出大价钱,谁也不能私自做主去卖,所以肯定要一去出去。在一起喝酒的同伴刚死,他们剩下的六个人就一起出山,那简直像是集体的畏罪潜逃一样。” “因此他们偷偷的商量了一下,决定等一等。等他过了头七安葬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出去。等千年人参卖了之后,也按照他在世的情一样,分给死去那人的家属一份。” “这不是挺好的?”景若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在她看来挺正常的,又不是参加宴会,没必要挺着腰身正襟危坐,出差路上三天呢,难道三天都要直挺挺的坐着? “若只是这样,这事情就过去了。”叶长安道:“可是死了人,是要守夜的,那家只有孤儿寡母,孩子还小,又丧夫丧父肯定悲痛欲绝,哪里有那个精力,一切难免要多靠乡亲帮衬。这几个人平时就常在一起,又想着他若非是那夜喝多了酒也不会摔倒,多少也是有责任的,当下就将这事情担了下来,晚上帮着守夜,让受害者家属带着小女儿去睡觉。” “没想到守夜的当天晚上,就出了事。”叶长安说着,将车厢边上拎出来一个食盒。 食盒打开,里面放着几层零食,有核桃瓜子什么的,叶长安递给骆易城一盒,递给景若曦一盒,继续道:“当天晚上,六个人说好了,三个人守上半夜,三个人守下半夜,于是守上半夜的人就在灵堂里推牌九,守下半夜的人,先回去睡觉。可等过了半夜,他们来接班的时候,却发现三个人都死了。” “死了?”景若曦咯嘣一声咬开一颗松子:“怎么死的。” “这回可就诡异的很了。”叶长安道:“他们是被勒死的。” “怎么勒死的?”景若曦奇道:“这三个人进山挖参又打猎的,应该是身体都很好吧,想要把这三个人勒死,应该不容易。” “不错。”叶长安道:“确实是不容易,但是三个人确实是被勒死的。” “这下子他们可就慌了,赶紧报了官,捕快就去了,也是里外一通找,结果什么都没找到。离他们最近的只有第一个死者家的孤儿寡母,显然就算是三个男人站着不动给她勒,她也没这个力气把他们勒死,不可能是凶手。” 景若曦突然摸了摸下巴:“勒死那几个人的凶器找到么?” “开始并没有。”叶长安道:“但是仵作来验尸,认定勒死他们的绳子是一种表面略有粗糙,细细的绳子。当时一听,他们中便有人脸色变了。” “他这表情立刻就被捕快注意到了,立刻问他怎么回事。本来,挖到千年老参的事情他们是要隐瞒的,但是这一下子死了四个人,都害怕了,犹豫着就把前几天进山的事情说了。从怀里摸出了用绸布包着的那颗千年老参,那颗人参上系着一根红绳,那红绳,正和仵作形容的,勒死几个人的凶器非常吻合。” 骆易城本来心情很沉重,一面翻来覆去的摆弄着手里的几颗花生,一面漫不经心的听着叶长安说话在,这会儿也被吸引了,眼睛看向了叶长安。 叶长安又道:“在人参上绑红绳,是挖参人的一种习俗。传说中人参是有灵性的,特别是长成人形状的千年老参,长得时间越长,越有灵性,月光下,可以化作小孩儿漫山遍野的跑。所以为了抓住他,只要看见人参,就会绑上红绳,这样即便是他化形跑了,也可以跟着绳子找到他。” “嗯,这种传说我也听过。”景若曦道:“不过这种传说大多只是无稽之谈,用红绳绑着人惨,我觉得一个是为了方便找到,另一个是为了庆祝吧,毕竟挖出老参是件喜事,应该要庆祝一下的。” 新车出车行,新人入洞房,凡是喜庆的事情,不是都要绑个红绳子么。家中能进一大笔钱财,自然也是一件大喜事。 “是的,你说的这个没错,但是无风不起浪,既然有那么多人参娃娃的传说,真有其事也未可知。”叶长安道:“不过毕竟是鬼神之说,确实不能光明正大的说。特别是官府的捕快,总不能一出了命案,不去查或者查不出,就说是鬼神所为,所以这疑惑便被压了下去,捕快将这当做一起普通的案子一样,开始进行调查。” “查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叶长安摇摇头:“三个人的家庭都很正常,在村子里大家的关系也很正常,没有什么矛盾。现场也没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大家一筹莫展。” “那株千年人参呢?”景若曦的兴趣还在那颗可能成了精的人参上:“还是由那几个人保管,还是交出来了?” “自然是交出来了。”叶长安道:“因为那株人参是案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所以先交了出来。由官府代为保管,等案子查清楚了,确实跟他们没有关系,再将人参还给他们。” “虽然他们很郁闷,但是也没有办法,而且还有一点,他们心里都有点害怕了。同行的人死了四个,还剩下三个,说是鬼神之说不可信,但那人参长得跟人似的,谁能保证就没修炼成精呢?万一人参精怪他们把他挖出来了,要杀他们报仇呢?” 第131章 财大气粗买买买 叶长安说完,喝了一口水。 “然后呢?”景若曦又追问了一句。 叶长安却道:“你猜?” “案子哪有用猜的。”景若曦撇了撇嘴:“难道剩下的三个人,也都死了?” “你就这么想死人么?”叶长安等她一眼:“你一个办案的,怎么那么唯恐天下不乱?” “我唯恐天下不乱?”景若曦奇道:“叶大人,你可不能这么给我泼脏水,我什么时候唯恐天下不乱了,我觉得又死了人,是根据你的行为推断出来的。” “我怎么了?” “你太着急了。”景若曦道:“一个山村里的案子,若只是死了几个人,使唤你一个大理寺少卿,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而且就算是下面人实在是搞不定,派人前来求援,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吧。” “更别说,你这段时间不是在京城里闲得慌的,而是有案件在身,所以你这么紧赶慢赶的,还把我喊着也要跑一趟,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叶长安赞许点点头:“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就是才思敏锐,那我告诉你,再没有死人,那我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赶过去?” “那就更简单了。”景若曦几乎闭上了眼睛:“这世上,人们忙忙碌碌,来来往往,不过是为了名,为了利,为了情。” “我看叶大人不像是在北岭山有心上人的样子,那么这个可能就可以排除了。可是为名为利,案件又没有那么严重,所以我猜……你是为了那株人参去的。真正的千年人参是极少见的,就算是在京城,也是个宝物吧。” 景若曦说话间,骆易城一直用心听着,此时不由的看向骆易城,想看看景若曦说的对还是不对。 叶长安面上带点微笑,张了张口,似乎是打算说话。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景若曦便先道:“这千年人参一露面,便等于从几个采参人手里落到了官府手里,官府的人若是不傻,就肯定要往上交。所以叶大人着急匆忙的赶去北岭山,我猜,那颗千年人参,丢了。” 叶长安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手边,显然,景若曦说对了。 “我说对了。”景若曦一指叶长安:“不过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儿,东西怎么就丢了?” “不知道。”叶长安这回爽快了:“千年人参一拿出来,捕快立刻就禀告了县令,毕竟即使是在北岭山这样出参的地方,真正的千年老参大家也只是听闻,从来都没有见过。县令一听到回报,立刻就赶了过去,也见到了那株人参。只是那个村子很偏僻,县令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所以住了一夜,就在当夜,人参就在县令的房间里,丢了。” “怎么丢的?” “他……跑了。”叶长安显然也觉得自己这话是很奇怪的:“那株人参,他自己跑了。” 对于这句话,景若曦只能耸了耸肩:“怎么跑的,是不是天空一声巨响,然后他嗖的一下,变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然后蹦蹦跳跳的就跑了?” “……差不多,就在那天夜里。”叶长安道:“人参价值连城,县令生怕有闪失,便将他放在自己房间里,睡到半夜觉得房间里有动静,就醒了,睁眼一看,床头放着人参的盒子空了。他连忙起来,便看见外面……一个巨大的影子……” 鬼神故事大家都来了兴趣,骆易城道:“什么影子?” “人参的影子。”叶长安道:“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参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妖怪一样,什么脑袋上扎着冲天辫穿着都肚兜的可爱小孩,简直都是胡言乱语。那影子一看就非常恐怖,把县令吓的摔了一跤,当时就大喊出声来。” “但毕竟是一株千年人参啊,县令也不想失去这个发财的好机会,壮了壮胆子就冲出了房间,便看见院子里昏倒两个捕快,大门开了。 “那两个捕快是当天守夜的,县令连忙大喊来人,又冲出来几个衙役。还有一旁的村民也听到动静都冲了出来,大家就一起往人参离开的方向追,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看见了一个被人参精攻击倒在地上受伤昏迷的人,但是那个人参,就这么消失了。” 叶长安说完,看向两人,两手一摊:“没了。” “然后县令觉得千年人参没了实在可惜,就报了上来,于是你决定亲自去一趟。” “是。”叶长安倒是也实在,拱了拱手:“当今太后近日身体不适,陛下将此事委托给我,希望我能把这株千年人参找到,给太后服食。宫中虽然有许多灵芝雪莲的,但是真正千年的老参,也还是缺的。” “行,我明白了。”景若曦道:“所以破案不破案不是重点,重点是把人参找回来。” “也不能这么说。”叶长安正色道:“案子也要破,人参也要找。毕竟人命关天。” 叶长安说完,景若曦沉默下来,知道她在思考,两人也不打扰她,一时间,只剩下车轮滚滚的声音。 过了许久,景若曦的视线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 窗外,是一片片的青山。 “叶大人。”景若曦慢吞吞道。 叶长安有点激动:“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那千年人参,是不是真的价值连城?” “自然。” “那我要是帮你找到了,有额外的多给点奖金么?” 叶长安几乎气结:“你想半天,就在想这个?” 骆易城也好笑:“若曦,你很缺钱么?” “缺啊,你们这种有钱有权的人不懂。”景若曦又有道:“其实以前我在酒楼打杂的时候,也没觉得太缺钱,因为那时候身边都是穷人。可是现在不行了,有了比较,我感觉身上不能随手拍出一摞子银票,那都是寒酸。” 也不知景若曦又是那根经搭错了地方,叶长安只能看着她,骆易城却爽快道:“缺钱好办啊,你缺多少?等回去我给你个牌子,你带在身上,京城里我的产业,你可以随便拿。” “骆大少真爽快,不过无功不受禄,君子爱财也不能乱拿。”景若曦道:“但是我想,一般人一定受不了钱财的诱惑。” “你什么意思?”叶长安顿了顿:“你让我拿钱去买消息?” “不是拿钱买消息,是拿钱试探凶手。”景若曦道:“叶大人,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事情是人参成精吧。” “虽然可能很小,但是也不一定。”叶长安倒是也不愿意把话说死,毕竟这事情他看了县令传上来详细的事件经过,目前北岭山已经传的神乎其神了。官府虽然在辟谣,可是没有证据,说服力不足。 “一定的很。”景若曦道:“若是人参成精,那你说这人参精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叶长安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好的还是坏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杀人,就是坏的。不杀人,就是好的。”景若曦道:“从他一口气至少杀了三个才参人来看,这人参精是个凶神恶煞的恶妖。可从他逃跑的时候却只伤人不杀人来看,又是个善良的精灵,一个做妖怪的,为什么这么精分?” 叶长安无言以对。 “还有,人参是长在土里的,我以前看的故事里,只要挨着泥土,嗖一下就能不见。真要成精了,往哪儿一钻不都能跑的无影无踪,为什么要拖着那么笨重的身体在村里狂奔……难道你们不觉得傻么?” 景若曦没说出来,两人倒也没觉得什么。想想巨大的狰狞的张牙舞爪的人参精好像还有点可怕。可是被景若曦这么一说,又想想那画面,顿时就有些滑稽了。 似乎是有一点傻。 “可是县令的报告,说自己是亲眼所见,外面的两个衙役在昏迷前也见过。被救回来的在林子里的人,昏迷前见到的和他们见到的也是一样的,当然都只是看见而已,并没有上去抱住摸一摸。” 景若曦一字一句道:“这很简单。第一,他们说谎。第二,有人冒充人参精,藏起了人参,造成了人参逃跑的假象。” 这根本就不用去现场看,只要否定了人参成精这种可能,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景若曦甚至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叶大人。”景若曦道:“那个县令发现人参消失之后,有没有封锁村子?禁止一切人出村?” “有。”叶长安道:“他还将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不许单独行动。派出所有的手下将村子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什么发现也没有。说实在话我明白他的心情,若是自己能找到人参,他也不愿意上报,谁想自己的功劳被人分走呢。” “挺有趣的,这真是个风水宝地才能发生的事情。”景若曦突然转头对骆易城道:“骆大哥,你不是要买块风水好的地方么,不如,就把那个村子买下来吧。” 一个村子不会小,但是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听叶长安说,人也不多,把地全部买下来,把村子里的人都搬迁出去。听起来财大气粗的可怕,但是再想想对骆易城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132章 女捕快 “把村子买下来?”骆易城愣了下:“买下来干什么?” “挖宝。”景若曦道:“风口浪尖上,那千年老参按理说应该还藏在村子里,只是藏着不好找罢了。干脆把那座山都买下来,然后给村民点钱,让他们除了一身衣服之外什么都不许带走,然后把挖地三尺,一寸地 一寸地的找。” 叶长安扯了扯嘴角:“说实话,那村子倒是不大,但村子四周都是山林,想要藏点什么东西,找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挖地三尺,那得挖到猴年马月去。” “那好吧。”景若曦叹口气,悠悠道:“那就不找了,毕竟现在只是各种听闻,很难下准确的判断,等我们到了地方,再具体看一看情况。” 叶长安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一直有种很矛盾的感觉。 查案的时候景若曦很认真,认真严肃到他见过的捕快都不能比的地步。但大部分时间,都很无所谓,不是一个年轻姑娘应该有的心里状态。就算是真失忆,这个年纪,哪来的那么多沧桑 。 第一天马车,第二天骑马,第三天便在衙役的陪同下进了林子,换了个滑竿,从山外面雇了几个轿夫,抬着景若曦进了村。 张湾村确实不大,听着衙役介绍,这里还并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村子,而是猎户和采参人临时聚集的一个地方,只有春暖花开天气好的时候才住人,等到了冬天天冷的时候,大家就收拾收拾走了,所以村子里猎人采参人连带着家属,一起也就百来人。 确实是来往不变,在林子里走了一天才进了村子,天已经有些黑了,难怪县令火急火燎的赶来之后,怎么也要第二天才能回去。 县令叫孙尚竟,知道叶长安要来的消息,早早就等在进村的必经之路上。他只是一个县令而已,叶长安可是京城来的大官,还是上线特派的,可惜是在荒山野岭里,要不然的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待才好。 看着终于有人影出现在路的尽头,孙尚竟连忙迎了上去,远远的便从人群中看见了叶长安和骆易城两人,犹豫了一下。 他当然没见过骆易城,但是听说了朝廷派来的特使是个非常年轻的大理寺卿,燕名花行风都是一身黑衣拿着武器,一看便是侍卫打扮,轿子上是个女眷,只有叶长安和骆易城两人,都是便衣打扮,年纪相仿,还都挺有其实,一时之间有点不能分辨,也不敢开口乱喊。 好在衙役在看见孙尚竟之后,立刻就凑在叶长安身边道:“叶大人,那边就是我们县令大人,孙大人。” 孙尚竟一见衙役恭恭敬敬的跟叶长安说话,虽然还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也就立刻明白了。 孙尚竟立刻就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了上去,远远地就拜倒:“下官,新昌县知府孙尚竟,恭迎特使大人。” “孙大人免礼。”叶长安这个时候竟然很有些风度气势,虽然年纪比这个孙大人要年轻很多,可是十分的有威严。 孙尚竟道:“辛苦大人从京城赶来,旅途劳顿,请随下官进村,已经为大人准备好了住处,用餐休息。” 叶长安点了点头,众人一起进了村。叶长安也给孙尚竟介绍了一下,燕名花行风两个侍卫,骆易城是有事同行的朋友,当介绍到景若曦的时候,孙尚竟着实意外了一下。 “这位小姐,是京城里的捕快?”孙尚竟倒不是说那么没见识,不能接受京城里有女捕快,只是看着景若曦的样子,觉得她不像是个捕快。 捕快么,无论男女,总是一副干练的样子,再不济,总要会武功吧,雷厉风行,半点也不输给男人。但是景若曦连进山这么点路都要做滑竿,而且滑竿停下来的时候,骆易城还去扶她,好像她坐着轿子被抬进来,也是很辛苦的事情一样。 这要说是叶长安带出来散心的妻妾女眷也就罢了,捕快,有这么娇滴滴的么? 更诡异的是,叶长安接着就道:“坐了一天辛苦了,腰酸背痛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走了一天的不腰酸背痛,坐了一天的腰酸背痛,真是叹为观止。 不过孙尚竟只是个县令,不但不敢说什么,而且一点怀疑的表情也不敢有,而是立刻道:“景姑娘若是累了,不如先去屋里躺上一会儿,舒展一下筋骨,会舒服一点。因为怕不新鲜,所以下官让他们等大人到了再生火做饭,因此晚膳还要一会儿才能好。” “不要紧。”景若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走几步就好。” 叶长安也不强求,顺手的很给她倒了杯水塞在手里,道:“孙县令,现在事情进展的如何了,那株千年人参,找到了没有?” “下官无能,还没有找到。”孙尚竟苦着脸道:“下官已经将这村子每一栋房子都找了一遍,每一颗树下都挖了一遍。如今只恨不得将每一块地都挖出来才好。” 不过挖地三尺不是几个人可以做到的,孙县令没有这个能力,若想真的那么挖,估计要叶长安从军中调上几百人来了。 “辛苦你了。”叶长安倒是也不咄咄逼人:“既然我来了,就一定要把人参找出来,还希望孙县令配合。” “一定,一定。孙尚竟连声道:“大人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叶长安看向景若曦。 景若曦正正在窗口,端着茶杯,看着落日余晖下的院子,突然道:“这院子,是否就是人参精现行,逃跑的那一个?” “您说这个院子?”孙尚竟一愣:“不是,那个院子在隔壁,出事之后,那个院子就封起来了,怕是有什么线索,人来人往的被破坏了,影响来的大人查案。” “大人英明。”景若曦赞许了一声:“那就不着急过去,孙县令,我想先见一见之前挖参的几个幸存者,还有就是当晚上被打晕的两个衙役。有些话,想要问一问他们。” 第133章 倒问如流 孙尚竟看了一眼叶长安,见他不反对,便立刻道:“好,我马上就叫他们来。不过,是让他们一起来么,还是一个一个的来?” “一起来吧,不过现在外面等一下。”景若曦道:“有纸笔么,给我拿纸笔过来。” “有。”孙尚竟嘀咕着,一边吩咐手下去拿。他心里有点嘀咕。 叶长安是朝廷重臣,景若曦只是个捕快,职位差的十万八千里,就算办案实际是捕快的事情,也应该先请示上司才对,姑娘就是姑娘,可能会破案,但不会做人啊。 纸笔到了,景若曦让拿进了房间里,叶长安几人也跟了进去。孙尚竟也确定是不是要背着自己,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叶长安没开口,他也不敢自己往里去。 骆易城帮着磨了墨,景若曦便用自己这些日子练出来虽然丑但已经可以认识的笔记还是写字。 她点了点,叶大人,燕名,花行风,骆易城,四个人。 “怎么,我也要上?”骆易城看着她点自己:“我可不是衙门的人。” “我知道。”景若曦道:“不过来都来了,可见叶大人这事情是不避着你的,那就帮帮忙,不然人手不够。” 景若曦说的理直气壮,骆易城竟然无法反驳,凑过去看她写的什么,一边道:“你我要做什么?” “审问。”景若曦道:“从山里挖出老参的人还剩下三个,人参精复活那晚上,在事件中出现的,除了孙县令,还有两个捕快,最后出现被打昏的村民,就是一共有七个人。这七个人最好是一个个的问,问一个单独隔离一个,不给他们串口供的机会,但是因为其中有两个捕快,又有孙大人,这样不太好,所以我们就分开问。孙大人先排除在一边,我们先问其他的六个人。” “叶大人,你负责最后被袭击的那个村民。”景若曦递过一张纸:“你看一下我写在纸上的问题,你按着纸上的问题问,顺序不要错。然后把答案记下来。” 说着,景若曦给燕名也递了一张纸:“你问其中的一个捕快。” “骆大哥,你问从里面出来的村民。”景若曦道:“我写什么你问什么就好了,不必担心不知道说什么。” “好。”骆易城接了纸,看了看皱起眉头:“你们衙门办案,都是这么审讯犯人的么?” “怎么了?”还没拿到任务的花心风凑了过来看,然后咦了一声。 “不,只有若曦是这么审讯犯人的。”叶长安显然也有些看不懂,不过直到景若曦做事一直是与众不同的,因此并不大惊小怪。 “是有些奇怪啊。”花心风看看骆易城的,又看看燕名的,再看看叶长安的:“问题都是一样的问题,但是顺序不一样,而且,你不是按顺序问的。” “你说对了,关键是,不能按顺序问。”景若曦艰难的写折着字:“考考你,为什么?” “为什么?”花行风被问倒了:“为什么,显得我们高深莫测?” “你真肤浅。”景若曦毫不客气道:“我可不是那么虚伪,装模作样的人。” 叶长安一笑:“我想,打乱顺序,应该是怕他们如果说谎,事先对过供词说谎吧。不过我也算是在档案室里看了许多卷宗,确实从未见过如此审问犯人的。” “叶大人英明,就是这个原因。”景若曦道:“你们想想,如果是一件发生了的事情,比如今天发生的事情,无论从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切入,我们都能回答。” “先问你午饭吃什么,你能说出来,再问你吃午饭之前喝了什么茶,你也能说出来。紧接着问你晚饭之后,睡觉前盖的哪一床被子,看似乱七八糟,莫名其妙,但是只要略一想,都可以回答出来,是吧。” 众人点头。 “因为这是真实发生的。”景若曦道:“真实发生的事情,无论截取那一段都是独立存在的,我们都可以快速的回答出来。距离近的,甚至不用想前因后果都可以一口报出来。” “如果这事情是你编出来的呢,编出的事情就像是我们在背书,从前往后按顺序,那是有关联的,可以死记硬背,还可以联想。可是倒过来呢,倒过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倒过来叙述一件事情,如果这事情真真假假,就很容易前言不搭后语,说的漏洞百出。” 景若曦说完,落下最后一个字,然后看着众人:“我说的,你们能听明白么?” “听倒是能听明白,也想想也确实是有道理。 ”花行风仔细想了想,嘿一声:“你这种问话的方法绝了啊,怎么想出来的?” “你以为我没事的时候总坐着是在发呆么,我在动脑子的。”景若曦总不能跟他说我是系统学习过的,只能打个哈哈过去:“说了要给叶大人做事的,肯定要积极一点,努力一点。总要对得起叶大人给的银子不是。” “不错。”叶长安一笑:“是这个道理,若曦,干的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景若曦如今一幅只朝钱看的样子,倒是也挺好,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大多不是问题。 “问题的顺序不同,是怕他们互相之间串词。”景若曦道:“毕竟如今能肯定的只有人参精是假的,其他的,谁也不知到底谁说了假话,谁说的是真话。” “好,就按你说的。”叶长安道:“夜长梦多,那我们就开始吧。还有一点,我提醒一下,我们这一趟来,除了找出凶手,还有一个重要的,就是找回那株千年老参。那是上面要的东西,找到了,大家都有赏。” 叶长安看了眼骆易城:“当然我知道骆公子是不缺钱的。” 骆易城耸了耸肩,说到钱,他真说不出缺的话来。 景若曦毫不犹豫的举手:“我缺。” “是。”骆易城笑了笑:“如果有赏,我的那一份给若曦吧。” 缺钱缺的这么坦荡也挺可爱,骆易城想想好笑,却又很无奈,之前他其实就说了,景若曦想要多少钱,可以直接开口,别的忙他忙不上,这个可以管够,可是景若曦又不要,说无功不受禄,倔强的怎么也说服不了的样子。 “好,那就开始吧。”景若曦道:“给我一个捕快和一个村民,大家别互相影响,各自找一个地方问吧。” 第134章 边角问题 别说骆易城,就算是叶长安几人也从未经历过这种放羊式的询问,不过景若曦既然开了口,那也就照办。 外面三个幸存的挖参人和衙役都到了,还有人参失踪那天夜里偶遇的村民,都聚在了一起,站了一排。 燕名和花行风互相看了看,只觉得这场景无比的怪异,有些说不出口。 “叶大人,景姑娘。”孙尚竟道:“人都到齐了,这三个就是采参人,蒋吉祥,丁恒,张子旭。” 三人也不知道叶长安什么来头,只知道自己见过最大的官员县令大人竟然在这人面前恭恭敬敬的,那肯定是更大的官,听说,好像还是京城里来的大官。 都是平头老百姓,大部分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员就是县令了,因此此时都紧张的很,孙尚竟一念名字,立刻就跪了下来,给叶长安磕了个头。 虽然不是给她磕的,但景若曦还是觉得有点别扭,当然叶长安习惯了,只是道:“起来吧。” 三人起身站在一边,孙尚竟又介绍了两个当时在场被人参精勒昏的衙役和被误伤的村民,这才道:“大人,您有什么要问的,尽可以问他们了。” 叶长安点了点他,按着景若曦吩咐,点了其中一人:“你跟我来。” 这院子就是临时征用了农家院子,虽然已经为他的打来打扫整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也就那么一排三间房子,做不到每个人一个房间,他索性也不占地方,打算就在院子外面的村子里走走,边走边问。 那人虽然很奇怪,却也不敢反对,跟着就走了。 景若曦随手指了张子旭和一个叫钟安的捕快:“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一个村民一个捕快,这是个什么组合,众人心里都奇怪,孙尚竟忍不住问了一声:“景姑娘,可有什么需要下官效力的?” 比如说,人手不足? “不用。”景若曦说了一声,便转身进房,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身来:“孙大人。” “是。”孙尚竟忙道:“景姑娘有什么吩咐。” “孙大人。”景若曦道:“你相信鬼神之说么?” 孙尚竟楞了一下。 景若曦补充道:“我的意思,孙大人真的相信有人参精存在么?你觉得这事情是人作恶,还是妖怪作恶?” 孙尚竟一下子被问住了,半响哼哧道:“这个,这个下官就是不知……实在是不知,所以才求助朝廷的。” 景若曦点了点头,进了房间。 房间里两把椅子,一左一右,中间隔了个屏风。 屏风已经收了起来,只留了一个一个人的宽度,而两把椅子是背对背的,也就是说,两个人说话互相能听见,但是必须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看不见对方的动作。 景若曦就坐在两人两人中间,半边身边在屏风这边,半边身体在屏风那边,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哗啦啦翻了翻手上的纸,景若曦道:“钟安,人参精逃跑那晚,你和另一位同僚杨泽在现场对不对,人参精勒昏了你们,然后破门而出逃之夭夭?” “对。” 钟安点了点头。 “你确定不是眼花,当时的情形,你还记得清楚么?” “记得,清清楚楚。”钟安道:“怎么都忘不了。” “好。”景若曦道:“那你应该还记得,人参精是先勒昏的谁?你,还是杨泽?” 第135章 吓傻了 钟安愣了下,显然没料到景若曦会问这个问题。 “回答我。”景若曦道:“人参精,先勒昏了谁?” “我……我吧……”钟安犹豫了一下,接着又道:“不是,我也不确定。我们两都是站在门口的,然后听见门开了,就一起回头,然后我只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接着脖子上一痛,我就昏了过去。” “所以你连到底是什么东西勒昏你,你也不知道。” 钟安哼哧哼哧了一下,感觉似乎有些顾虑,但是见景若曦定定的看着他,终究还是屈服了,老老实实的道:“我当时……被人参精给吓昏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先昏过去,还是他先昏过去,看见人僧精的时候,我哪还有心情去看别人,自己退软的都不知道往哪里跑才好了。” 人在巨大的恐慌面前,是可能出现幻觉错觉的,钟安这话说的景若曦也不能挑剔什么。正常人见到人参成精,吓呆吓傻吓得尿裤子都是情理之中,一个小小衙役罢了,也没有追究的道理。 “那你看见的人参精,有多高?” “多高?”钟安面容一呆:“很高。” 景若曦皱了眉头:“很高是多高?” 钟安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当时只觉得遮天蔽日,像是个巨人一样……” 这几乎是一问三不知,景若曦摸了摸下巴,事情和她预想的有些不同,如果这是他们事先编好的台词,可能不太容易拆穿。 因为涉及到鬼神之说,可以把一切不好解释的事情归于神奇。一句吓傻了,记不清了,就可以解释一些疏漏。 景若曦沉默下来,感觉自己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问题。 她也算是大大小小经历过一些案子,见过许多案子的,以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因为环境不同,在之前的案子中,如果对方这么回答,她完全可以说这是为了逃避而胡言乱语,毕竟她的世代,是一个不相信鬼神的世代,杜绝一切封建迷信相关。 死人就有凶手,什么精灵鬼怪杀人,那说出去是要被笑话的,所以也不会有凶手可能妄想把罪责推在鬼神身上。 可如今不一样,这是天赋神权的年代,皇帝就是真龙,是天神下凡。景若曦就算是自己不相信鬼神,也可以这么跟叶长安说,但是绝对不可以这样公布结果。 她若是说,因为这世上没有鬼神精灵,所以有人在说谎,那么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自己。皇帝就是神,你说没有神,你想干什么? 景若曦虽然看不惯,但也绝不会去挑衅这种权威的存在,入乡随俗,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一时间,景若曦不说话,她不说话,那两人也不敢说话,房间里顿时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就在苏澜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快步跑了过来,在门上敲的咚咚响:“景姑娘,景姑娘……” “怎么了?”景若曦过去开了门,便看见花行风站在门口:“出事了。” 景若曦心里有点不好的直觉:“什么事?” 花行风道:“人参精,又杀人了。” 第136章 又死了一个 一句话,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什么?”景若曦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人参精又杀人了。”花行风道:“就在村子外面。” “杀了谁?”景若曦忙道。 “是一个准备进林子去拾点柴火的村民。”花行风道:“就在村子外面,少爷他们已经赶去了。” “带我去。”景若曦忙道:“一边走,一边把事情说给我听一下。” 凶案现场证据的采集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里有凶手留下的一切第一手资料和证据,在普通人眼里可能平平无奇的事情,在法医的眼里,也许就清楚写出了凶手是谁。 只是遗憾的,这年代的通讯消息太不发达,从案子发生到她来到现场,那都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有多少人在里面来来去去了,几乎都已经是一个废弃的现场,更别提叶长安总想让她查一些当年的旧案,更是连卷宗都落满了灰,现场更是已经沧海桑田。 可这一次是新鲜的,刚刚才发生的,景若曦摩拳擦掌,竟然有些激动的感觉。 花行风应了一声从,带着景若曦出了院子,院子外面还站着一个人,是当地的人,被喊来带路的。毕竟花行风也是外地人,其实也不认识路,也需要别人带领。 那人见景若曦出来了,连忙带头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道:“大人让我把事情告诉景姑娘,死者叫王兴,和村子里的另外两个人一起,进了村子边上的小林子之后,便分散开来捡干柴。一边捡,一边大声说话闲聊。聊了一会儿,另外两个人发现那人怎么一直不说话,心里奇怪,怕他碰到了什么事情。” 景若曦此时突然插嘴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这不好说,林子里有很多突发状况的。”那人道:“比如遇到蛇,还有布置捕猎的陷阱,或者被老树根绊倒了摔跤,总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他们喊了几声没见回答,就找了过去。” “可是到了王兴捡柴火的那一片,却远远地便看见一个影子,那影子像是个人,又不像是个人,真伸出绳子一样的东西勒住了王兴的脖子。他们吓坏了,摔倒在林子里,等爬起来从地上捡了棍子壮着胆子要去救人,那影子已经消失了 。” “那一瞬间,他们两都以为是幻觉。可是走进一看,王兴已经死了。脖子上……” 那人说到这里一顿,吸了一口凉气:“王兴的脖子上,勒着一根红色的绳子,那绳子当地村民都很熟悉,就是用来绑在人参上的那种绳子。 花行风的表情变了变:“之前的几人,也是被这绳子勒死的?” “是的。”那人道:“村民都说……” “说什么?” “说是千年人参已经修炼成了人形,本来在深山老林里过的逍遥自在,是可以修炼成仙的。可是现在被挖出来了,破了杀戒,修炼也毁了,所以记恨上了我们,要杀人报复。” 第137章 尸体会说话 “那种绳子你身上有么?”景若曦突然问在前面带路的人:“能不能给我一根看看?” “没有,没有没有。”那人有点慌,苦笑道:“姑娘,那是采参人进山采参才会带的,平时谁也不会带在身上。现在人参精杀了人,大家都怕了,不但谁也不敢再采参,而且恨不得把家里现有的都给还回去。哪里还会把那个东西带在身上?” “这样啊”景若曦有点遗憾:“那我们先走吧,去看看现场。” 死亡现场绝对不好看,天色已经昏暗,几个衙役和村民在一旁举着火把,面色沉重。 “叶大人。”花行风远远便道:“若曦来了。” “过来。”叶长安招了招手,他比景若曦其实也早到不了多少,因为担心现场被破坏,所以一听到消息,一边让花行风去找景若曦,一边就立刻赶了过来。 景若曦快步走了过去。 地上,躺着个村民,二十五六的年纪,身边落着一捆散开的作为柴火的树枝。 “死者叫王兴。”叶长安道:“你看,他是被勒死的,用这根绳子。” 叶长安手里拿着跟红色长绳,景若曦连忙接了过来,只见那红绳上还有血迹,她蹲下身,便看见王兴仰着头,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痕。 景若曦将绳子在王兴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叶长安奇道:“叹什么气,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死人,难道在为他哀悼不成,平时可没见你这么悲悯。” “那倒不是。”景若曦从一旁一个村民手里接过一只火把:“你知道我最怕怕什么?” “什么?”叶长安想了想:“黑,还有血,嗯,还有爆炸的巨大声音,你自己说的。” “不是。”景若曦道:“我最害怕的是,你告诉我……以前有一个案子……你说凶手是谁?” …… 叶长安沉默了一下,一时间没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最怕看不见现场的凶杀案。”景若曦进一步解释道:“只靠档案上的几句话,什么都没有,查起来太废脑子了。若是那些案子都能让我看一看现场,就好办的多了。” 景若曦用红绳在王兴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之后,伸手去触到他的皮肤,将手环在上面,轻轻的按了按。 这姑娘竟然敢用手摸死人,还这么认真仔细的摸死者的伤口附近,除了叶长安和花行风,燕名,其他人都惊住了。孙尚竟也张了张嘴,心道难怪叶长安对她如此重视,看起来,竟然是个行家。 不过掩饰是仵作的活儿,叶长安介绍她是捕快,莫非还是个精通仵作技术的捕快?一个姑娘家,不怕死人不怕血的,是个厉害角色的。 景若曦非常仔细的在王兴的脖子上摸了半响,道:“你们知道被勒死的人,分成几种情况么?” 被勒死不就被勒死了,还分为几种情况?众人面面相觑。倒是叶长安最有兴趣:“你倒是说说看。” 景若曦弹了弹手里的红绳:“第一类,造成颈椎脱位造成的死亡,最暴力的一种。” “第二类,压迫气管造成窒息死亡,死者可以挣扎,但是造成死亡的时间比较长。” “第三类,压迫血管,造成脑袋缺血的死亡。” “第四种,压迫脖子上的经脉引起的心脏骤停。” 景若曦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跟古代人解释什么是损伤中枢神经,什么是神经反应,什么是脑部供血不足,将大部分的专业术语都跳了过去,用最简单的词语,依然看见了一脸似懂非懂的众人。 半响,燕名道:“我一直以为勒死就是喘不过气憋死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多讲究。” “当然。”景若曦道:“你摸摸看这个死者的脖子,他就是第一种死法,因为暴力使颈椎错位了,如果对方的力气再大一点,甚至脑袋可以直接断开。” 众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那岂不是连全尸都没有了。 突然,站在他们身边的两个村民跪了下来,对着一个方向连连磕头,口中道:“人参大神,人参爷爷,以前是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采参了,求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 “等等,等等。”景若曦皱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两个,就是和王兴一起捡柴的村民。”有人介绍道:“他们是看着王兴被勒死的,也看见了人参精。” “哦,是你们。”景若曦道:“看真切了么?” “那倒是没有。”一人老老实实道:“当时天就不早了,林子里又不透光更暗。而且我们过来的时候,王兴已经被拽到了,我们远远地看见他倒在地上,一个像是个人,又像是个人参的影子。我们当时吓傻了,等缓过口气跑过来,影子早就消失了,王兴也已经死了。” 也许有一瞬间他们是后悔的,觉得自己当时如果胆子大一些,早一些跑过来的话,也许能从人参精手里救下王兴。可再仔细一想,又庆幸当时腿软,要是腿没软动作再快一点,说不定也被勒死了呢。 村民说话的时候,景若曦听的非常认真,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脸,旁人都没觉得,只有燕名和叶长安知道,她在判断。 用她说过的方法,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在说谎,不是百分百的准确,但是可以作为一个参考的依据。 不过直到那人说完,景若曦也并没有什么提出异议,而是向着跟来的当时被勒昏的衙役招了招手:“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衙役愣了下,还是扬起了脖子。 他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淤青痕迹,没有破皮,但是有一点红肿。这是之前被勒昏的时候留下的,另一个衙役脖子上也差不多有这样的伤。 那天晚上,他们只是被勒昏,而不是被勒死,留下了一条命,真是应该上香拜佛。 “果然也是这绳子勒的。”景若曦比划了一下:“叶大人,我还想看一看之前被害的三个人的尸体。” 第138章 先吃饭再干活 叶长安转头看向孙尚竟,孙尚竟连忙道:“那几具尸体都在村子里,下官将一个屋子收拾出来做了停尸房。但……着实不好看。下官一直没敢下葬,也只是想让大人来看一眼,若是没有问题,就得赶紧掩埋了。” “我先看看再说。”景若曦转身便往前走:“叶大人,今晚要派人守着这里,现在天黑,就算用火把照明也看不清细节,我想明天白天再来看。” “好。”叶长安应一声:“燕名,今晚上你守在这里。” 景若曦不用多说,话中的意思他也明白,她这是不放心孙尚竟。如果需要孙尚竟的人守着,那么她一定会直接说出来。而跟他说,就代表别人不可靠。 而景若曦为什么得出孙尚竟的人不可靠的结论,叶长安隐约觉得,她一定已经有了猜测。 被当做临时停尸房的是一个空置的大屋,地上躺着四具尸体,第一具是最开始酒醉摔跤,被树枝戳中咽喉死的男人。另外三个,便是被红绳勒死的三个采参人。 第一个人因为被树枝戳进喉咙,所以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一根树枝穿插了进去,景若曦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掀起一旁的白布,景若曦只看了一眼,便将手伸了过去。 已经死了几日的尸体是十分可怕的,虽然这村子是在山林中温度不高,但毕竟不是冬季,因此尸体的腐烂已经开始出现,身体上开始出现浮肿,带着血液的泡沫开始从口和鼻子中流淌出来。 虽然大家都是不怕死人的,但依然觉得这是十分可怖的一件事情,皮肤上呈现污绿色的斑块,还有些隐约斑驳的条纹。 不过景若曦面色不变,好像只是在摸一块树皮一样,冷酷无比的在死者的脖子上细细的摸了一遍。换了一个人,又摸了一遍。 将三个人都摸了一下,景若曦站起身,大家一起都看着她。 景若曦道:“孙大人,麻烦叫人打点水来,我要洗手。” 孙尚竟正屏息静气的等着景若曦说什么,谁知道等来了这句话,连忙应着,吩咐手下去端水,拿洗手的皂角。 水很快端来,景若曦仔仔细细的洗了手,一边抬头看众人:“孙大人。” “哎。”孙尚竟心里一紧,该说正事了吧。 却听景若曦道:“晚饭好了么?” …… 一时间,孙尚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了。”孙尚竟顿了顿:“要不然,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吃饭吧,赶了一天的路,我饿了。”景若曦洗手擦干,完全也没有觉得地上一具具快烂了的尸体会影响胃口。 “那就吃饭吧,也不急在一时,等明日看了现场我们再讨论。”叶长安咳了一声:“孙大人今天也辛苦了,不必作陪,也早些休息吧。” 不必作陪的意思就是,我们吃饭,你别在这里待着了,赶紧走吧。我们有话要说。 孙尚竟立刻就明白了,虽然心里郁闷,但还是马上应着,让下人将饭菜上桌,自己便退了出去。 官大一级都压死人,何况叶长安大了这么多级,对于他的命令,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139章 不打自招 孙尚竟退了出去之后,众人便吃饭,吃了饭之后,燕名便道:“少爷,我出去转转。” 叶长安点了点头,他便走了出去,也并不是真的转转,而只是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坐了下来。 这一趟叶长安只带来了他们几个人,燕名今晚在村子边上看着案发现场,只有他出来守着,免得给墙有耳,叫人听见什么了。 放下茶杯,叶长安道:“若曦,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因为今天的死者?” “叶大人也发现了么?” “我又没有验尸,我能有什么发现。”叶长安道:“不过你在看了王兴的尸体之后立刻就要求看之前的几具尸体,又看了那两个幸存的衙役脖子上的伤口,我就知道你有发现。” “大人英明。”景若曦毫无诚意的拍了一句马屁:“从人参精案件到现在,被红绳勒住脖子的一共有七个人。三个采参人,两个衙役,一个偶遇的村民,但是死亡,或者说被勒死方式,却有两种。” “两种?” “对,一种,就是今天晚上咋成村民王浩死亡的,简单粗暴地颈椎脱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被拧断了脖子,不过因为这个拧断不彻底,外面又有皮肤遮掩,所以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要靠细细的摸,或者解剖也是可以发现的。” “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就是那两个衙役了,和死者相比,人参精对他们简直是温柔,只是将他们类晕,却并没有将他们勒死。” “这也能说得过去啊。”骆易城也不将自己当外人:“死的几个都是采参人,当然是人参精最恨的。另外两个衙役并不是本地人,而是外面进来破案的,无冤无仇的,留他们一条命也很正常吧。” 景若曦道:“正常不正常,要看你判断这件事情的大前提是什么。” 骆易城一时不明白,摇了摇头。 “比如说,你觉得这事情真是人参精做的,那么他可能是一个善恶分明的妖怪。”景若曦道:“但我会先认定这件事情是人为的,而除非武功很好的人,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勒就是勒,在使用巨大力气的时候,想要控制住自己确保勒昏不勒死,这是很困难的。几乎可以说不可能。” 叶长安顿时就明白了:“凶手故意对两个衙役手下留情了。” “对。”景若曦道:“可为什么凶手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呢?都已经杀了四个人了,难道会在乎多两个不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凶手是自己人。所以只能勒昏不能勒死,至于是不是真的勒昏,我们谁也没有见到。” “这么说也有道理。”骆易城道:“若曦,你的意思是,其实人参精根本是不存在的,凶手就是那个县令孙尚竟。为了转移自己杀人的行为,捏造出了人参精这个东西来,用神神鬼鬼掩饰自己的罪行。” “很有可能。”景若曦道:“在我看来,案件中出现的一切人,甚至死者本人,都是有嫌疑的。孙尚竟作为一个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我们怀疑他也很正常。毕竟一根千年人参,你说了非常非常值钱,如果能偷偷的卖了,他就算是做两辈子县令,也转不了那么多银子吧。” “三辈子也不行。”叶长安接了一句,又沉吟了一下:“你说的这个我赞同,但是有一点无法解释。” 景若曦看着叶长安。 叶长安道:“人参精的事情,确实可能是孙尚竟胡诌出来转移视线的。但之前的人怎么可能是他杀的。他们从山里出来,这根千年人参是绝对保密的,连家里人都不知道,一直到死人增加到四个之后,剩下的三人害怕了,这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没有说人是孙尚竟杀的,我的意思是,孙尚竟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景若曦道:“他比我们早来这个村子好几天,不但查出来的事情没有往上禀告,反而扯出一个人参精来,难道不奇怪么?叶大人,你就不好奇,他到底查出了什么?” 非常好奇,十分好奇,无论是查出了人还是人参,孙尚竟宁可冒着欺骗朝廷来的特派官员这种可能被发现会掉脑袋的风险,也要编一个精灵怪异的故事,他要隐藏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说的对。”叶长安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突然道:“花行风。” “是。” “去把孙尚竟叫来。” “是。”花行风应了一声,立刻脚步就往外走。 “你打算就这么直接问?”景若曦对叶长安竖了一个大拇指:“果然是叶大人,光明磊落,佩服。” 叶长安哼了一声:“孙尚竟这个人,来之前我也看了他的档案,聪明而识时务,直接问是最好的办法。” 既然知己知彼,景若曦也就不说什么,只是本想着没那么快,可没料到只是他们说几句话的功夫,孙尚竟竟然已经到了。 花行风打开门,孙尚竟就站在门口。 屋子里的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他脸上,简直像是针扎一样。孙尚竟好歹也是个县令,平时也是受人敬重的,但此时在叶长安的注视下,竟然连头也不敢抬。 不但不敢抬头,而且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扑的一声跪了下去。 “孙大人,这是做什么?”叶长安悠悠道。 花行风此时走上来,低声在叶长安耳边说了两句。 叶长安抬眼看他一眼:“你说,在你去张孙大人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想要见我?” 花行风点了点头。 “孙尚竟。”叶长安道:“你想见我有什么事情,你先说吧。你说完了,正巧我和有话要问你。” 孙尚竟突然磕了个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叶长安饶有兴趣:“你做了什么,要我饶命?说清楚一点。” “下官……对大人撒谎了。”孙尚竟不敢起身:“其实根本没有人参精,人参精那事情,是下官编出来的。” 竟然这么就招了,叶长安奇道:“那你为什么要编出这么个故事呢?” 第140章 无奈之举 “下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孙尚竟苦着脸道:“不敢瞒大人,其实下官知道,叶大人从皇城赶来的那么快,肯定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那一颗千年人参。” 景若曦突然觉得有点惨不忍睹,孙尚竟这话是没错的,她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为什么要说出来呢,这不光彩啊,说出来就不怕叶长安恼羞成怒,反而迁怒于他吗? 叶长安的脸色果然有点变,沉了沉:“孙尚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朝廷不重视这案子?” “不是不是,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孙尚竟连忙道:“下官怎么会是这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知道那颗株千年人参对叶大人来说十分重要,非常重要。” “不错。”叶长安沉声道:“你知道就好。” “是,下官知道。”孙尚竟道:“但是那个千年人参,是真的不见了,而且消失的十分蹊跷。下官在叶大人来之前,已经……已经把什么法子都用了,可是也没有找出一点消息来。所以十分害怕叶大人也无功而返,想来想去,只有编出一个人参成精的故事,成精了跑了,那自然就找不到了。” 孙尚竟看叶长安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心里嘀咕着,也不敢胡乱揣摩,小心翼翼的道:“下官想着,这样的话,如果叶大人找到了,那自然是好。万一真的找不到,好歹也有个说法,可以向上面交差。” “你倒是想的挺周到体贴。”叶长安冷笑了一声:“你这么想倒是也有道理,不过为什么突然就决定坦白了?” “因为下官知道大人已经发现了。”孙尚竟老实的时候,倒是也格外的老实:“下官想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与其等叶大人来问我,倒不如我先坦白,还能求叶大人谅解。” 叶长安脸色虽然不好,但也并没有动怒:“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发现了?” “因为那位姑娘……”孙尚竟指了指景若曦:“这位景姑娘,先看了林子里的尸体,又看了衙役的伤口,又看了停尸房的尸体,然后便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想来想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叶大人从皇城里带来的一定是高人,景姑娘一定是察觉到了他们伤口的区别。” “你倒是机灵。”叶长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不错,景姑娘已经看出来了,你的人,和被害的村民,他们的伤口不一样,他们是真的被害。你的人,只是凑个数罢了。” “是。”孙尚竟苦笑了一下:“是下官让他们装昏的,知道您来了肯定要检查伤口,所以用绳子勒了一下,弄出伤口来。但肯定和要命的那种不同,不敢下死力气的。” 叶长安点了点头,却发现景若曦一直没开口,便看向她。 景若曦手里捧着一杯茶,若有所思,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若曦。”叶长安道“你有什么话来问?” “嗯……有一个。”景若曦放下茶杯:“孙大人,我想问问,你说用尽了手段,是什么手段。我们刚才见到的幸存的村民,是真的之前幸存的村民么?” 孙尚竟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第141章 一个都没少 “嗯?”景若曦见孙尚竟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我之前见那几个村民活蹦乱跳,精神和身体都很正常,不像是被严刑逼供过的样子。但是孙大人又对千年人参的事情那么重视,想来想去,只是轻描淡写的文问几句话,这显然不合理。” 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虽然她暂时没看见过什么严刑逼供的事情,但那是在京城,和这里是不一样的。 而且即便是在京城,严刑逼供都不可能杜绝,只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然是隐藏在黑暗之中,不会光明正大的叫人知道。 孙尚竟未必觉得自己对疑犯严刑拷打有什么错误,但是显然也知道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不愿意让叶长安看见,左思右想之下,临时找了几个人来冒名顶替。想着叶长安的重点是千年人参,而人参是在他的手里消失的,对之前的几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只是没料到,仅仅一个回合,便被景若曦看穿了。 叶长安沉下脸:“孙尚竟,你对那几个村民做了什么?” “下官……也没有做什么。”孙尚竟支支吾吾的:“只是那几个村民被同伴死的事情给吓着了,都病了……下官想着,叶大人来一定是要审问他们的,一个个都在床上像是什么样子,就……” 孙尚竟一脑门的汗,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十分牵强,但是这会儿硬着头皮也要胡说八道了,要不然的话,就是认了自己动用私刑。 叶长安转头看着景若曦:“若曦,要不要去看一下之前的几个村民?” “不着急。”景若曦道:“孙尚竟,之前你说千年人参变成了人,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现在你承认和是假的,那么那个人参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不见得?” “就在那几个村民死的那天晚上。”孙尚竟道:“守灵的那个晚上,其实……剩下的六个人都在,可是也不知为什么,下半夜的时候,他们都睡着了,一觉醒来,三个人死了,人参,消失了。” “当时人参放在什么地方?” “就在灵位前。”孙尚竟道:“村子里有这么个习俗,人死之后,若是想让他闭眼,就要完成他最后的心愿。他们都认为那人最后的心愿一定就是那株千年人参,所以就将人参装在盒子里,供在灵位前。反正晚上只有他们几个人在,想着供奉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拿走,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你等一下。”景若曦道:“你说三个人,下半夜都睡着了?” “是。” “为什么会睡着?”景若曦奇道:“我听说采参是个夜里干的多的活儿,又都是身强力壮精神好的男子,身家性命的千年人参又都在灵位前摆着,要是你你能睡着?” “下官也认为这事情有蹊跷的,但是查了一圈,查不出有可疑的人。”孙尚竟道:“因为人参丢了,所以属下认定杀人是为了偷参。可是那么大一颗人参,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藏得。” 燕名忍不住道:“为什么要藏,不能杀人后就离开么?” “不可能。”孙尚竟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里和旁的地方不同。村子里的人非常少,有谁在谁不在,大家都是认识的。因此我们核查的时候可以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少。如果凶手杀人偷参逃跑,那我们一定能查出来那个少的人。” 第142章 财大气粗 “所以你认定,凶手一定就在那三个人之中?” “是,只有他们有嫌疑。”孙尚竟道:“可是他们三个都咬死不承认自己杀人,也不承认自己藏起了人参。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下官也没有办法。” 景若曦点了点头:“那他们还活着么?” “活着,都活着。”孙尚竟擦了擦额上的汗:“下官虽然是心急逼供了,但是万万不敢草菅人命。把他们藏起来,是害怕他们见了大人后乱说话,毕竟……” “毕竟严刑逼供也是犯法的。”叶长安冷道:“何况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孙尚竟连着磕了几个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下官知罪,求大人看在下官一心一意为朝廷的份上,网开一面。” 叶长安面色沉沉的不说话,景若曦斜看他一眼,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他严肃起来,倒还是很有威严的样子。 “你的事情日后再说。”叶长安道:“先带我们去见那几个村民。” “是。”孙尚竟此时方站起来:“都在村后头的屋子里关着,就是受了伤……已经请大夫医治了,并无大碍。” 小小县令,也敢如此草菅人命。景若曦心里感慨,摇了摇头,人参虽然是好东西开救人,但是为了这个救人的东西,却死了多少人。 众人便要跟着走,骆易城却道:“叶大人,若曦。” “嗯?” “你们去忙,我就不去了。”骆易城道:“我这次来另有事情,明日一早,我要进山,大约一两日就出来来,再和你们会合。” 景若曦知道骆易城不是来凑热闹破案的,是来给骆希影找一个可以安葬的风水宝地,按惯例来说,应该带一个风水先生。可是因为骆希影死因复杂纠缠,他不愿意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便独身一人前来。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北岭山一直盛产人参,而人参又是个需要极佳风水才能生长的珍宝,因此北岭山一贯被认为是个风水宝地,虽然不知道这宝地的哪里才是最宝,但是买下来总不会错。 于是骆易城打算进山去看一看,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将骆希影葬在那里。 然后将整座山买下来,变成自家的花园,既然是自家的花园,也可以是自家的坟地,到时候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请个大师前来,想怎么迁坟摆阵,也无人可以过问。 景若曦开始听见骆易城这个财大气粗的想法之后,除了点头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来。果然什么年代都是有霸道总裁的,这挥金如土的做法,他是需要非常用心的赚钱,要不然的话估计很快就要花光家底。 “你去忙吧。”叶长安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 骆易城点了点头,又跟景若曦叮嘱了一声万事小心,便自己回了房间。叶长安这次出门也没有多带人,骆易城并不打算让他帮什么忙。 孙尚竟带着几人穿过村子,苏澜这才看清楚,这村子叫做村子果然是抬举了,其实就是几十栋盖在一起的房子罢了。果然是如同他们说的,只是一个采参人的聚集地,并不是正经的一个村子。 第143章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村子后面,有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大门从外面锁上了。孙尚竟对身后的衙役点了点头,便有人上前掏出钥匙,将锁给打开了。 里面散发出一阵久未开窗透气的霉味来,众人都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景若曦此时表现的非常不像是个仵作,不像是之前验尸那样不怕脏不怕烂,反倒是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觉得还不够,又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 叶长安也皱了下眉:“你就把人关在这里面,也不怕闷死了?” “只是暂时关几天。”孙尚竟笑的十分难看:“下官一日三餐派人送饭,也请了大夫疗伤,并不敢闹出人命,只是怕他们被人发现。” 叶长安冷笑了一声,并不再多说。孙尚竟毕竟不是他的直接部下,管也是可以管的,但没有必要管太多,水至清则无鱼,严刑逼供这种事情在那里都绝不掉,不是他可以管的。 有眼力的衙役赶忙先进了屋子,将窗户打开,点亮桌上的灯。 叶长安虽然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山村,也没见对吃的住的有什么挑剔,但是他穿着举止,布料做工,一件配饰一根发簪,都能看出是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从小锦衣玉食仔细着养大的,一切衣食住行,都有下人打点的仔细,这样的地方和他是格格不入的,有所嫌弃,也是理所应当。 房子里开了窗,亮了灯,花行风先进去了,叶长安才对景若曦道:“我们也进去吧。” 景若曦竟然不动,只是站在原地摇头:“我就不进去了。让孙大人把这三个村民收拾收拾,带去前面的院子吧。” “怎么了?”叶长安奇道:“为什么不进去?” 要说怕脏,景若曦之前的行为也不像是怕脏。要说怕黑,里面亮了灯,外面天色暗了,外面反倒是更黑。 景若曦不但不进去,反而踱了几步走到一旁,叹口气悠悠道:“受不了,管不了,所以眼不见为净好。” 叶长安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景若曦指的是什么,一时间倒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若曦是个很奇怪的又复杂又矛盾的性格,所知所想都和人不同,有些正常人觉得该可怜的,她冷漠淡定一点也不在意。有些大家都认可的约定俗成,她却毫不掩饰的表示反感。 虽然她也在尽力掩饰这种反感,不会突兀的坚持,可这种反感本身就叫人奇怪。 就在叶长安复杂的心情中,景若曦低声道:“叶大人,你这次带的人手真的太少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孙尚竟有公然欺骗朝廷专员的胆量,那么有上一次就有下一次,并不是坦白了,之后说话就可以信任了。这样的人,就算是坦白也不会完全坦白,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他会有所保留,然后仔细的观察你,分析你,斟酌哪些是可以说的,哪些是不可以说的。怎么用最少的真话换取最大的信任,再用最大的信任,去隐藏尽量多的秘密。” 孙尚竟虽然是官员,可是牵扯到了案子之中,现在也变成了疑犯的一员,按理说,是应该要避嫌的。可是叶长安却只带了两个花行风和燕名两个办事人员,那么就不得不用孙尚竟的人,而他的人,谁知道是人是鬼。 孙尚竟和手下都已经进了房里,花行风也进去了,外面只有景若曦和叶长安两人,叶长安有些意外,他觉得景若曦的话,另有深意,不仅仅是对孙尚竟私刑逼供的不满。 正要再说,里面孙尚竟出来了,恭敬道:“大人,三个村民都在里面,您要不要进来?” 叶长安看一眼景若曦,见她完全没有要进房间的意思,只能道:“把他们都带去前面屋子里去,关了有几天了吧,给他们先洗漱洗漱,别靠近了熏人。” 叶长安做了个略有嫌弃的表情,转身便先走了,景若曦连忙跟上。 少爷虽然是少爷,但是办案的时候并没有公子哥做派啊,花行风有些意外的,但孙尚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连忙应着是,吩咐衙役去拿几套衣服,端几盆水。 一时回去的路上,便只剩下景若曦和叶长安两人。 叶长安终于忍不住道:“若曦。” “嗯?” “你是不是发现了孙尚竟有什么不妥?” “没有。” “那……”叶长安皱了皱眉,感觉刚才景若曦说的话,好像孙尚竟下一刻就要造反一样。 “看他不顺眼,就哪里都不顺眼。”景若曦好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但想想考虑到叶长安的心情,又道:“你看他的面相,就不是个好人。” “你还会看面相?” “会一点。”景若曦道:“你看他,两腮无肉,准尖窍掀,典型的奸佞长相。叶大人,出门在外,小心使得万年舰船。”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孙县令只是个七品小官,他自然不敢伤害朝廷派来的专员,大理寺少卿大人。可是人参精呢?妖魔鬼怪,有什么不敢的。” 叶长安脚步一顿,没想到景若曦竟然想的如此有深度,再想了想,失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虽然我带的人不多,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你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多谢叶大人。”景若曦倒是也没再说什么,晃悠悠继续往前走。 房间里灯火依旧,两人进了屋子里,等了一会儿,便等来了三个幸存的村民,头发上还是湿漉漉的,显然因为怕叶长安嫌脏,临时洗头洗脸,还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也是旧的,但是干净的,也没有破,非常好的遮住了身上的伤。 景若曦捧着茶杯看他们的没有血色的脸色,心想可惜是几个大老爷们,要不然的话,孙尚竟可能还会给抹点胭脂。 几人这几日受了不少折磨,都是惊吓交加,被关了几日,以为再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如今被提出来再次审问,也不觉得来了救赎,只以为是另一场拷问的开始,一个个都战战兢兢。 第144章 互相举报 “这位是京城来的叶大人。”孙尚竟道:“叶大人是里调查人参案件的,无论问你们什么,你们都要实话实说,知道么?” 三人跪在跪在地上不敢看叶长安,只是连连点头。 “别害怕。”叶长安道:“都起来吧,孙大人,给他们搬个椅子,都坐着说话。” 孙尚竟应着,手下衙役立刻搬了三把椅子过来,这三个人都是伤痕累累,伤口虽然刚才已经被重新包扎上过药了,可是挨着冰冷的地面依然是一阵阵的痛。 三人坐下,只是虽然坐下,可却依然是小心翼翼,只敢沾一点椅子边,背脊挺的笔直。 叶长安挥了挥手:“孙尚竟,你先出去吧。” 孙尚竟楞了一下,虽然显然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违背,带着自己的手下走了出去。花行风也跟了出去,双手环抱站在门前看风看月看星星。 待关上了门,叶长安道:“若曦,你有什么要问的?” 景若曦将之前孙尚竟打报告时写的事件经过展开在桌子上:“你们三个,谁是陈楚?” “小的是。”坐在中间椅子上的男子忙举手,抬起头来。 “你是他们的老大?” “小的不是什么老大。”陈楚苦笑道:“就是年纪长一点,我在当中年纪是最大的,所以他们就喊我做领队。” “哦。”景若曦道:“你的家人呢?” “都在外面。”陈楚道:“山里的环境太差,大部分人进山才参,不会带老婆孩子,都是一个人进山的。挖到了好东西,再换钱带回家去。” “是这样啊。”景若曦点了点头:“我看了之前孙尚竟提供的资料,说你们从山里出来后,第一个晚上,死了一个同伴,是不小心摔跤摔死的。第二天夜里,又死了三个同伴,是被勒死的,而你们三人那时候全部都昏睡过去了,醒来后,人已经死了,人参也已经丢了,是这样吧?” 陈楚迟疑点点了点头:“是,是这样的。但是孙大人不相信。” “这不怪孙大人。”景若曦道:“人参杀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论是谁接触了这个案子,都会觉得这不可能。一定是报案的人在撒谎,有所隐瞒。”” 陈楚苦着脸:“可是……小的们真的没有说谎啊。若是小的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你是没说谎,可是他呢,他呢?”景若曦点了点陈楚,又点了点另一个,和另一个。 三人此时都抬起了头听景若曦说话,被她这么一指,突然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景若曦放下茶杯,轻飘飘道:“按你们的说法,不知不觉就昏了,不知不觉就醒了。难道三个人是同时闭上眼睛,又同时睁开的。既然是不知不觉的昏了,那么在昏迷的一瞬间,你们不可能知道其他几个人的反应吧,所以,你们可以保证自己没有说话,可以保证同伴么?” 一时间,三人都没说话,表情有点僵硬。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景若曦道:“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好好想想,在那天晚上,谁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可疑的行为。若是想到了,就可以将功补过,领赏走人。若是想不到,最后一群大人抓不到凶手,就难免要找几个最有嫌疑的出来交差了。” 第145章 一个一个说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景若曦起身,让三人也起身,将椅子摆成了背靠背的样子,然后道:“计时开始。一盏茶之后,一个个的进来给我说。说的好的,有赏。说的有问题的,有罚。一个都说不出来,一起罚。” 景若曦用一种非常凉薄的,一听就是奸臣昏官的语气道:“叶大人是朝中要员,是领了皇命来的,可不是孙尚竟,想放你们,还是想杀你们,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不用偷偷摸摸的。” 虽然景若曦这一举动有些不厚道,但是如今最麻烦的就是下面的抱团行为。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根本无从分辨。必须用最快的方法让他们分崩瓦解,威逼利诱一起上。 景若曦这话一出,三人似乎都有些不自在,其中有人直觉的便想回头不知道去看谁,只是刚脑袋一动,脖子上就被敲了一下。 “别乱动。”景若曦拿着根棍子站在一旁,打的倒是不重,只是他衣服下大概是正好有伤,痛的缩了一下。 “想看什么呀?”景若曦像是老师一样拿着棍子在三人边上转悠:“自己想自己的,别看其他人。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地方又破又脏又有虫子,咱们叶大人是何许人也,为你们这点破事屈尊降贵在这种地方,他不说什么,我们做手下的也看不下去。今天晚上我就要一个结果,结果满意,明天我们就打道回府。结果不满意,自然也要让它变得满意。” 叶长安看着景若曦开始忽悠,索性端了杯茶走到窗口看着月亮,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并不是不学无术之辈,比起一般的高门子弟,学识阅历更是丰富的多的多,但在他的那些丰富多彩的生涯中,确实不曾遇到过景若曦这种女子。 他一度以为失忆前的景若曦是个神奇女子,如今才发现失忆后更神奇。神奇到,他已经开始恍惚觉得自己错了,景若曦也许不是他要找的人,虽然都与众不同,但渐渐有些不同的感觉。 一盏茶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景若曦拿着棍子转了两圈,突然站在陈楚面前。 陈楚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她。 “我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景若曦道:“看你们这样子,也不知能不能脱险。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说说看,如果被定了罪,都有些什么遗愿啊?” 叶长安嘴角抽了下,有点想避出去。景若曦竟然还有立场看不起孙尚竟严刑逼供,她这简直是完全不需要探寻真想,看谁不顺眼就要直接定谁的罪。 也幸亏这是在偏远山村里,没有旁的人在。若是在京城里正经的审案,被旁的官员听见这些话,那连带着他怕是都要被弹劾。 陈楚一惊,忙道:“姑娘,不,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说什么冤枉不冤枉呢。”景若曦云淡风轻笑道:“事情总要解决的,不是么?先说说吧,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呢……别的我不能保证,身后事我一定给你们办好。” 景若曦那副表情,完全是一幅不将人命当人命的样子,好像他们在自己眼里只是一只蚂蚁一般。 “说吧。”景若曦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也不是时时都这么心地善良。” 景若曦竟然还有些说自己心地善良,陈楚三人估计已经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是敢怒不敢言。 突然,陈楚道:“大人的,大人,你们不能这样啊。我们不是凶手,我有证据。” “你还有证据?”景若曦挑了挑眉:“证据是什么?” “王浩也被杀了,他被杀的时候,我们三个都被关着,不可能是我们干的啊。” “呦,还知道王浩被杀了呢。消息够灵通的啊。” “是,是孙大人说的。” “苏大人说的不错,今天晚上确实死了一个村民王浩,不过跟你们没关系。我现在查的是,你们三个同伴的死,而不是王浩的死。放心吧,王浩这一条命,我不会硬要扣在你们头上的,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这对话简直是进行不下去,叶长安觉得自己要是这几个村民,就算是拼着一条命不要了,也要骂景若曦几句。草菅人命的昏官,也不是这么个昏法子。 景若曦这么坦率的无法无天,陈楚几人也确实不知该再说什么,对方明摆着要冤枉你,你再喊冤,那也只是白费唇舌罢了。 “好了,时间到了。”景若曦做了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她抬手看了看手腕,然后掩饰着顿了一下,指了一个道:“你先说,花行风,先把剩下两个带出去。” 一年了,有些习惯动作还是没有改过来,比如总是恍惚的看一眼手腕,才想起这是个没有手表的年代。 花行风应着,进来另外两人带了出去,只留下景若曦指的一个。 门关上,那两个人被指使到另外一边的墙壁边上站着,无论如何也听不见院子里的声音。 “你叫肖展博。”景若曦道:“说说吧,关于那一天的事情,有没有想到什么可疑的情节要说的?” 肖展博不说话,景若曦手里的毛笔一点一点的点着桌子:“仔细想想,你若是说了,无论你说的是什么,无论是看见还是怀疑,我会替你保密,要是没什么要说的,我就喊下一个了。” 景若曦说话间,一直盯着肖展博的脸,只见他的嘴唇略动了动,但是依然没有说话。 “没有什么想说的?”景若曦做势要起身:“真没有你可以出去了,不过你想清楚,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没说,等他们进来,若他们说了什么,我是不会再找你核实的,出去了,你就再没有机会说话了。” 叶长安依然站在窗边,像是一个雕像一般动也不动,仿佛房间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整个房间的气氛很沉闷,景若曦的声音没有这个年龄女孩子的娇滴滴软糯糯,而是冷清而寒凉,带着对一切的不在意。 第146章 真话假话 她对人命不重视,对真相不追寻,只不过完成一个任务罢了。凶手死不死无所谓,无辜的人死不死也无所谓,有人背锅就行。 肖展博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额上也不知是痛还是紧张害怕,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 就在景若曦走到门口,两手握住门栓想要将门打开的时候,肖展博突然道:“大人。” “嗯?”景若曦动作顿了顿,慢吞吞回头:“有话想说。” “是。”肖展博很紧张,手指在腿侧摩擦了一下,紧绷着下巴上的肌肉,皱着眉。 “说吧。”景若曦转回来:“别紧张,想说什么说什么。” 但是肖展博怎么可能不紧张,他做了个深呼吸,呼出口气,慢慢道:“我没有看见谁杀人,但是,我怀疑是陈楚。” “你们陈老大?”景若曦也没什么吃惊的表情,面色无波:“说说为什么?” 肖展博道:“陈老大是猎户出生,对制作药物十分在行。那日我们喝着喝着,迷迷糊糊的就昏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总觉得不是喝醉的感觉,再说,喝多了也不可能同时醉倒。所以我总是怀疑,是不是陈老大动了什么手脚。”给我们的酒里下了药,让我们昏睡过去,然后他才好动手。杀了三个人后,把人参藏了起来。” “说的有道理。”景若曦点了点头:“那为什么陈老大会杀那三个人呢?你们都是朋友,他如果只是想独占人参,没有必要杀人。” 肖展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猜一猜吧,你和他那么熟悉,也许能猜得到。”景若曦道:“放心大胆的猜,猜错了也没什么。” 肖展博被鼓励了一下,垂下头想了想:“我想,他也不想杀人。但是怕被发现,所以酒里的药下的很轻,当他在偷藏起人参的时候,就有人醒了,为了不被发现,他只能杀人灭口。” “说的有道理。”景若曦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肖展博又想了想,摇了摇头。 “好。”景若曦道:“你可以出去了,喊下一个进来。” 肖展博慢慢的站起来,犹豫再三还是道:“大人,我,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要相信我。” “放心吧, 相信你。”景若曦道:“你出去吧。” 肖展博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景若曦的表情却不敢再说,慢吞吞的出了门。 一个换一个,不一会儿,陈楚进来了。 “站那儿别动。”景若曦道:“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你有话要跟我说没有。” 陈楚没想到肖展博在屋子里待了那么久,自己连坐下的机会都没有,不由的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有就进来说,没有就出去。”景若曦道:“快点儿。” 景若曦像是催命一般,陈楚刚才在外面想了很多这会儿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张口也不知怎么就道:“有,有。” “有就说。”景若曦快步走过去,直直的盯着陈楚。 “说,我说。”陈楚竟然被景若曦逼退了一步:“我说。” “说吧。” “刘启荣,是他,一定是他。”陈楚道:“阿力他们三个都是被扭断脖子死的,就算是用绳子勒,手上也有很大的力气。不采参的时候,刘启荣家里是卖猪肉丸子的,手上的力气非常大,只有他才能用绳子一口气勒断几个人的脖子。” “你说的也有道理。”陈楚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会都喝醉了?” 陈楚张了张嘴:“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确实想不明白。” “好。”景若曦道:“你可以出去了,让刘启荣进来。” 刘启荣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的,一眼看去就叫人觉得憨厚,但是大概因为之前被逼供时受了伤,走路有些不利落,坐下之后,用手撑了一下桌面,但是一触既分。 景若曦破天荒的给刘启荣倒了杯水:“别紧张,喝水。”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刘启荣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接水。景若曦站在他的右边,可是他却伸出了左手来接杯子。 “怎么了,胳膊痛么?”景若曦像是在话家常。 “不,不痛。”刘启荣并不敢喝水,接过之后,只是捧在手中。 “不痛就好。”景若曦道:“他们两个都说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刘启荣脱口而出:“他们说了什么?” “这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景若曦道:“不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是有什么要说的这是最后的机会,要是没有,就可以出去等结果了。” 没料到刘启荣竟然是这三个人中最坚定的,显然还不太想说,沉吟一下,缓缓起身。 “对了。”景若曦道:“我猜,你胳膊的事情,陈楚他们都不知道吧。” 刘启荣骤然变了脸色。 景若曦啧啧了两声:“我听说,你是他们中力气最大的?但其实你早就不是了吧,但是因为怕被嫌弃,所以一直掩饰着,小心翼翼的不让任何人看见。” 刘启荣的手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大人,你怎么知道我的胳膊不行了。” “看你的动作就知道了。”景若曦侧了侧脸:“你的胳膊酸痛无力,应该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吧。问过大夫没有,大夫怎么说?” “有。”刘启荣低下头看自己的胳膊:“说是受凉和用力过度引起的,以后都不能用力,上了年纪之后,下雨阴天会疼痛难忍。” “年轻的时候要多保养啊。”景若曦唠家常般的说了一句,然后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这是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你不说,别人说,到时候你可就吃亏了。” 刘启荣犹豫了一下:“大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我的手没力气。” 景若曦只是给了一个微笑:“你猜?” 刘启荣被笑的心里七上八下。 景若曦走过去,拿起刘启荣手里的杯子:“行了,我没耐心勉为其难,你的命又不是我的命,想说就说,不想说,你可以出去了。” 杯子被从手里抽走,刘启荣突然慌了,伸手虚虚的抓了一把,想要把杯子重新握住。 “有话就说,长话短说。”景若曦道:“天色晚了,我要休息了。” 第147章 暧昧关系 刘启荣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我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但是那天晚上,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 “谁?”景若曦重新坐下来。 “是,李阳的妻子。”刘启荣道。 李阳就是第一个死者,喝多了出去方便,结果在门外摔了一跤,被一截坚硬的树枝刺进了咽喉。 他是第一个死的,景若曦见到他的尸体的时候,伤口已经彻底腐烂了,所以没办法看出更多。 “李阳的妻子,她那天应该很难过吧,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是。”刘启荣道:“李阳有个三岁的女儿,夫妻很恩爱,所以才会跟着进山来。李阳出了意外,李嫂子非常伤心,晚上要给他守灵,看她身体吃不消,孩子也要人陪,我们死劝活劝的,她才愿意进屋去休息。” “奇怪在哪里。” “奇怪的就是……李嫂子进去的时候,有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什么表情?” “就是……因为她一直在哭,很伤心很难过,一直有些哽咽。但就在进去的时候,她站在灵位前,有一瞬间的表情了变了,简直像是变脸一样,一下子冷了下来。好像不是站在刚亡故的丈夫灵位面前,而是站在一个陌生人的灵位面前。然后,她回了一下头,当时我没有多想,但是现在想想,那个方向只有肖展博,李嫂应该是看了肖展博一眼,就进了房间。” 景若曦做为一个现代人,就毫无掩饰的问了出来:“你觉得他们俩有私情?” 刘启荣吓了一跳:“我没这么说,我和李嫂子并不熟悉。只是见过一两次而已,印象中是她是个温婉沉默的性子,对我们都很客气,就是见面点头笑一笑,但不说话的那种。所以我反而觉得很奇怪,她和肖展博并不认识,怎么会用那种表情看他。” 景若曦摸了摸下巴:“还有呢?” “没有了。”刘启荣摇了摇头:“我就知道这么大,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只有这么多,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喝了酒就昏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死了。”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景若曦道:“如果你想到什么新的线索,随时可以来告诉我。” 刘启荣连连应着,退了出去。 门关上,叶长安终于结束了摆造型,从床边走了回来。 “问完了?”叶长安道:“有什么收获。” 景若曦不答反问:“大人怎么看?” “你问我?”叶长安好像习惯了景若曦的分析判断,一时间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 “大人也听了全场,我想听听大人的看法。”景若曦笑了笑。 叶长安似乎本来不想动这个脑子,但是景若曦都问了,他也不好一问三不知,只能道:“我也有些想法。” “大人说来听听。” “我觉得,刘启荣是个老实人,肖展博和死者妻子有暧昧,陈楚是凶手。” “怎么说?” “刘启荣手上没力气,没办法杀人。肖展博和死者妻子有染,人之常情是要低调的,这节骨眼上出事,不是招人调查么。” “只有陈楚,陈楚会做迷醉的药,虽然不比刘启荣的力气,但是勒死几个人也是可以办到的。他当时说不定就想过嫁祸给刘启荣,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刘启荣有病装没病,不可能是凶手。” 叶长安说完,就看着景若曦,似乎想要得到她的认可和赞许。 景若曦替换了叶长安的位置,走到窗口,看着外面一字排开站着,但是不敢说话的三人,对叶长安的推断不置可否,而是道:“叶大人,看来,我们要去见一下那位李夫人。” “我让人去叫她。” “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吧。”景若曦道:“她还带着个三岁的孩子呢,这么晚了孩子一定已经睡了,怎么能出门。” 景若曦这一点是很坚持的,绝对不能把三岁的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就算是沉睡中也不行,孩子也随时可能会醒,可能会发生意外。 但是让她把孩子带来也很不合适,无论是睡着抱出门还是干脆摇醒,这都会影响孩子休息。无论李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值得同情,孩子是无辜的,需要呵护和照顾。 “没想到你还挺爱护小朋友。”叶长安有点意外,不过想想也不是太意外:“那就走吧,他们三个……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都关回去吧。”景若曦摆了摆手:“他们三个应该不是一伙的,就算关在一起,谁也不知道对方在这里说了什么,只会互相猜疑,越看别人越可疑,也不会串通一气的。更何况孙大人自然会派人看着,不让他们乱说话。” 孙尚竟的人将三人带走了,听说他们要去找李阳遗孀,又派人带路,倒是住的不远,没走一会儿,便看见隐约的亮光。 李阳死到现在也才六天的时间,灵堂还没有撤,就搭在门外的空地上。 能看见灵堂里跪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应该是女儿睡了,李氏出来给丈夫守灵。正常的死者三日之后就可以入土为安,李阳是横死,要守过头七方可下葬。看样子他也没有其他家人,因此灵堂就搭在此地,并没有离开村子的意思。 景若曦一行走了过去,李氏本来呆跪在灵前的,听到声音后一抬头,见来了这么多人后一愣,忙站了起来。 众人走进灵堂,李氏有些迟疑道:“请问几位是……” 村子里就那么多人,虽然不是都认识,但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是有些眼熟的,但李氏肯定没见过景若曦几人。而且他们穿着和村民是完全不同的。叶长安最普通的衣服在寻常百姓看来也是锦绣华服,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我们是京城的人,来查案的。”景若曦道:“有几件事情要问你。” 景若曦很严肃,唬的李氏战战兢兢的,只敢点头不敢说话,都不太敢看她。 第148章 最大嫌疑 “看着我。”景若曦道:“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李氏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景若曦,面上神情很惶恐,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丈夫灵堂上死了三个人,还是他杀,孙尚竟并非没有审问过她,只是觉得一介妇人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是凶手,又刚刚丧夫还带着幼子,所以网开一面,并没有将她当做疑凶抓起来。 叶长安和花行风都等着看景若曦怎么糊弄李氏呢,却不料景若曦开门见山便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你和肖展博是什么关系?” 李氏愣住了,半响道:“啊?” “和你丈夫一同进山采参的人。”景若曦好心提示道:“别说不认识。” “哦哦,姑娘说的是那个人。”李氏这才反应过来,但显然还是不明白景若曦的问题:“他和亡夫是朋友,每年总要一起进几趟山。但是我和他不熟,只是知道他叫肖展博而已,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啊。” “没有关系,为什么总看他?”景若曦挑了挑眉:“这是你丈夫灵堂里,李夫人,你可要实话实说才好,不然的话,活人可以糊弄,死人不能瞑目。” 李氏这才明白过来景若曦是什么意思,脸色猛地一变:“姑娘,你的意思是我和那个肖展博有……有……” 毕竟是妇道人家,有些话说不出口,景若曦好心接上:“有人怀疑你们有私情,可有此事。” “没有,绝无此事。”李氏断然道:“我和亡夫感情甚笃,两人成亲几年都未红过脸。和那个肖展博,话都没有说过,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关系。” “那你为什么看他呢?”景若曦倒是也没说不信:“既然没有私情,那是觉得他长得好看?” 肖展博的年纪倒是不大,但是说好看,也实在是谈不上。就是放在人群中普普通通的一个长相罢了,不至于叫人多看两眼。 “不是。”李氏忙道:“我是看他,觉得他有点奇怪,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怎么个奇怪?” “我感觉他很紧张的样子。”李氏回想了一下:“具体也说不上来,但就……他们几个是亡夫的好友,体谅我孤儿寡母,晚上说要替我守灵。我自然很感激,给他们准备了饭菜和酒,其他人都坐在桌边吃饭喝酒说话,只有他,我路过几次,见他不是在低头喝酒就是在四处看,就算是和人说话的时候,眼神也不在对方身上,也在不知道看什么。所以我觉得奇怪,就多看了他几眼。” 原来是这样,景若曦和叶长安对视了一眼:“之后呢?” “之后我就进房间带孩子睡觉了。”李氏道:“睡到凌晨,天快亮的时候,被外面的呼喊声吵醒,我出去一看,就看见灵堂里,倒着三个人,一检查,他们是被勒死的。旁边还落着一根红绳。” “我吓坏了,楚哥他们也吓坏了,于是赶忙的报了案。接着苏大人就带着官差赶来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李氏说完,忐忑的看了看景若曦,又看了看叶长安:“我就知道这么多,我知道的全说了,姑娘,大人,我真的跟那个肖展博并不相识,更没有其他的交情。” “不用担心。”景若曦拍了拍李氏的肩:“只要你说的是真话,自然就无需担心,官府自然会查出凶手,抓到凶手的。” 李氏心里七上八下的点了点头,总感觉按照惯例应该请他们进屋喝杯茶什么的,但是他们又不是客人,而且家里在办丧事,很是尴尬。 “好了,我们问完了。”好在景若曦也不打算多留:“孩子还小,需要母亲的照顾,李夫人夜不要太悲痛了,节哀顺变,身体要紧。” “是,多谢姑娘。”李氏松了口气,目送众人离开。 走出去十几米,确定李氏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叶长安道:“李氏应该没有说谎,当你提到肖展博名字的时候,她没有一点慌乱,而是很茫然,显然一时间都没想起这个人是谁,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替她。如果这也是演戏装出来的话,这李氏的演技未免太好了一点。” “刚才她的反应却是不像是假的。”景若曦道:“我也认为她没有说谎。” 叶长安点了点头:“如果李氏没有说谎,那么最可疑的人,就是肖展博了?” “对,叶大人和我想的一样。”景若曦道:“目前最有嫌疑的人,确实是肖展博。” “为什么不是陈楚?”花行风不由的插嘴道:“刘启荣我知道,他有病,手上没力气连杯子都端不稳,是根本没有办法用绳子勒死人的。可是陈楚会制药,有办法将他们都放倒,不应该是最有可疑的人么?” “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会制药,所以才不太可疑。”景若曦道:“一共六个人,为什么杀三个,留三个?正常情况来说,除了凶手本人,要么全杀,要么全留。虽然只剩下一个活口那人必然要被怀疑,可是杀一半留一半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 花行风迟疑道:“你的意思,凶手是要把他们全杀了的,但是因为什么原因,只杀了三个,就没有办法动手了。” “是的,因为杀了三个之后,他们就醒了。”景若曦道:“凶手看着他们要醒,只好停止行凶,装作和他们一起醒来。这是药物分量下的有偏差的原因,如果是对药物非常熟悉,经常下药的陈楚,他一定可以把剂量把握的非常准确,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而且当时人参这件事情,只有他们六个知道。若是全死了,只剩下一个,那他就是仅存的知情者。他想要将人参藏起来,那这东西就是几乎不存在了。无仇无怨的,谁会怀疑他莫名其妙杀了六个人?一定会以为凶手另有其人,那么他就可以安心的将千年人参占为己有不被任何人察觉了。” 虽然狠毒了一点,但是在巨大的财产面前,人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第149章 刺杀 “为了一颗人参,杀了六个人……还是六个同伴……”花行风有些唏嘘:“这事情要是肖展博做的,真是看不出来。还挺斯文的一个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这有什么的。”景若曦嗤之以鼻:“你没杀过人么,人家好歹是为了真金白银,能把人参弄到手,他就一夜暴富了,从此过上不一样的生活,这个理由很充分啊。” 花行风被堵了一下,还真没有反驳。 景若曦看了他一眼,挑了下眉。 花行风心里突然有点不安:“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没杀过人么?” “当然没有。”景若曦莫名其妙看着花行风:“我怎么会杀人,杀人是犯法的。” 别说作为一个法医,就是作为一个在法治社会长大的普通人,也不可能在任何时候有杀人这个念头。除非像是上次一样,那不叫杀人,那叫自卫。 “是么?”花行风好像有点拉不下脸,也想到了上次那事情:“说起来,上次把你关在地窖里的人贩子还记得么,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剩下半条命了,你那一刀,可狠啊。要是我们再晚到一个时辰,他估计就没命了。” “不可能。”景若曦道:“我那一刀是有分寸的,只要他不挣扎,肯定能撑好几天。再说,我那不是杀人,我那是自卫,而且的当时还有那么多受害者,我是英勇救人,应该被表彰的。” “不错。”叶长安这倒是赞许的:“那件事情你做的非常好,不过行所做,也都是奉命行事的事情。” 自然是奉命行事,奉的也应该是叶长安的命令。但很奇怪,如果是普通的事情,比如铲除恶霸抓坏人之类的,无论奉谁的命令,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可是花行风没说,那这命令看来是需要保密的,叶长安果然曾经执行过一些很特别的任务。这些任务让他年纪轻轻成为朝廷非常依仗的人,可见非同一般。 景若曦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换了话题:“不说这个,我们继续说这个案子。” 花行风一脸的无辜,本来他也是在说案子,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身上,真是无妄之灾。 景若曦道:“我觉得,肖展博有同伙。” “你是说后来杀了村民王兴的那个人?” “第一,王兴的伤和几个村民是一样的,用非常大的力气直接勒断了脖子,有可能是同样的凶手。第二,肖展博一个人,想一下子杀了剩下的五个人,他又不会武功也不强壮,我总觉得这也太勉强太冒险了。” “是,他肯定不会武功。”叶长安道:“这个我注意过,只是普通的采参人罢了。” “第三。”景若曦道:“根据刘启荣和李阳妻子的口供,肖展博在灵堂里左顾右盼,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在找什么,他很有可能在看躲在附近的同党,或者,是在看杀人之后怎么离开。只是万万没想到,药的分量出了差错,还留下了一半的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叶长安道:“若是这样,那就再简单不过了。花行风,让孙尚竟去查一下,这里有什么人跟肖展博关系不一般的。” “是,属下这就去。”花行风应了声就要走。 “等下。”景若曦道:“重点查一下今天和王兴一起去拾柴的两个人,他们两个问题最大。他们不是说看见了巨大的黑影么,是同时看见,还是有先有后?” 景若曦冷笑了一声:“孙尚竟都已经承认了人参精的事情是他胡诌出来的,那那个人看见的黑影是什么东西?其实仔细想想,人参精的传言大家若是都信了,谁是火力最大的人?” 只有凶手罢了。 花行风认真听着,点头道:“我明白。” 叶长安又叮嘱了几句,花行风便先走了,景若曦的腿伤刚好,非常注意,因此不能快行,一步一步走的稳当。 “怎么样?”叶长安道:“今天累了一天,腿还好吧。” “还行。”景若曦丝毫也不脸红,虽然她是坐轿子的,但是赶路就是赶路,所谓舟车劳顿,人在路上就是累,她怎么能跟叶长安他们会武功的比。 “那就好。”叶长安放心道:“今天晚上,让花行风盯着孙尚竟去查吧,你早些休息。” “多谢大人体恤。”景若曦可不客气,可不愿意为了这个案子熬通宵,本来就用不上什么好的护肤品了,再睡得不好,脸上可要长斑了。 叶长安也算是习惯了景若曦这样子,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像景若曦扑了过去。 景若曦一点儿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叶长安扑倒在地上,顺着往前滚了两圈,一排羽箭插在刚才她站的地方。 景若曦顿时出了一声的冷汗,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弓箭的速度和子弹是比不了的,但是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任由你的脑子再好使,理论知识再多,也不可能躲得开这一排冷箭。 若不是叶长安反应快动作快,地上这一排箭现在就插在她身上了。 这一下子惊吓太大,让她连身上被撞倒在地的痛都忘了,一时间呆住了一般。 好在叶长安在这种时候脑子异常清醒,一把抽出腰上软剑,一手拽起景若曦:“有没有受伤?” “没事。”景若曦忙爬了起来,不用说,也非常自觉地躲在叶长安身后。叶长安是个男人,又会武功,理所应当应该要保护她的,至于保护上司什么的,这会儿根本就没想起来。 放冷箭的人并没有现身的,但是对面的树丛微动,显然就躲在里面,而且还不止一个人。眯起眼睛仔细的看,能看见隐约的黑影。 “蹲下,别站起来。”叶长安一把将景若曦按着蹲下,伸手从怀里一摸往上一扔。 一道红光在天空炸响,景若曦知道这是在召唤花行风和燕名,但是他们过来无论如何也需要时间,对方是谁,来杀叶长安的?可千万不要连累了自己。 第150章 放弃我 景若曦觉得自己只是个无关重要的小人物,叶长安身边的一个临时工罢了,就算是无意中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因为叶长安接触了见不得人的秘密,最多被堵在巷子里威胁打一顿罢了,不至于派杀手刺杀吧。 而且显然杀手不止一个,这么大的阵仗,对付她也有点浪费了吧。 叶长安拔剑站在景若曦面前,警惕的看着对面,如果只是一对一他说不定就冲上去了,要是人多,他也能跑。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景若曦,是跑也不好跑,追也不好追,只能先僵持着等燕名和花行风。 景若曦蹲在黑暗中,正想着怎么脱困,突然看见对面有几处光点一闪。 景若曦不会武功,除非是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的看,不然的话就算是看的明白也看不见,但是叶长安不一样,立刻就察觉到不一样,当机立断一把拽起景若曦往掠出几步。 景若曦正蹲在地上绞尽脑汁,被一拽踉跄了一下,扑在叶长安身上,两手拽着他的衣服才站稳。 再回头看自己刚才蹲着的地方,果然又插了三支箭。 “他们是冲我来的?”景若曦大惊失色,如果第一次只是见人就打,这一次就很明显了。叶长安站着那么大一个目标他们不瞄准,却瞄准蹲在草地上的她,就算是误伤也没有那么准的。 这个节骨眼上,叶长安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对面黑影似乎有围过来的迹象,低声道:“走。” 走? 景若曦愕然,怎么走?对方是弓箭手,擅长远程射杀的,往村子里跑肯定不行,从这里无论到哪一个屋子都有一段路,这段路无遮无掩简直是一个大写的靶子,非常危险。 往左边就能进树林,树林里黑乎乎按理是安全一些的,会阻挡对方的视线,但是自己腿刚好,大半夜往林子里逃跑,听起来也不是个好主意,要是摔一跤呢,要是滚下山呢? 死过一次的人,有时候是不怕死的,但有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这条命来之不易,要好好保护才对。 只是根本不用她多想,叶长安也并不是在和她商量,短暂告知之后,一把就把她拎了起来,纵身往林子里跑去。 “喂……”景若曦只来得及说出一个音节,剩下的话便被迎面而来的风给吹了回去。 “别说话。”叶长安只简单的说了这一句,再也没有开口。 虽然没有箭呼啸擦过,可是从身后的动静来听,那些人追了上来,景若曦尽量在这种陌生的混乱中让自己冷静下来,听声音分辨,身后追着的人足有七八个之多。而且身手都不错,叶长安的动作很快,但是并没有能甩脱他们。 可是黑暗和移动显然也给他们的瞄准带来了困难,因此虽然紧紧的跟在后面的,但是并没有接着攻击。 “麻烦啊。”叶长安念叨一声:“甩不掉啊。” “甩……”景若曦又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便被叶长安搂着转了个身,果然不会武功只能拖后腿的人,在这种时候是没有发言权的。 当然这个时候叶长安不和她商量也没有什么毛病,停下来都不行,哪里有时间慢慢去商量。怕是只要动作顿一顿,立刻就能被围上。 此时也只有听天由命,既然无法挣扎,景若曦干脆豁出去了,反手也搂过叶长安的腰,抓住他的衣服。 叶大人看起来也是个义薄云天的人,不会在敌人面前丢下她一个弱女子的。 景若曦的思维还没有叶长安的速度快,还没等她想明白他们换个方向是要去哪里,只隐约觉得前方的风似乎更大了。 这是要出树林,那不是更加的危险。 就在景若曦的疑惑中,林子已经到了尽头,那边,是莽莽群山。 “进山。”叶长安简略的说了一声。 刚才是进树林,现在是进山,越走越远了。 当然景若曦没有反对的余地,叶长安通知她一声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山里的夜比外面更黑,今天运气好,没有月亮,只是风很大。 叶长安先行一步总算是占领先机,冲上一个山腰的时候,身后的人一时还没有追上。 山崖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洞穴,叶长安将景若曦放下,随手推进一处:“进去。” 钻进山洞里,这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景若曦心里有些不解的,但是这会儿也不能争辩什么,矮身便钻了进去。 “你往里走,躲着点。”叶长安道:“外面来的是弓箭手,他们在空旷地方占优势,山洞里反而施展不开。” “好。”景若曦心道硬跑显然也不好,燕名和花行风不知何时能追上,叶长安一个人肯定能跑掉,但是带着她,好歹也将近一百斤中,时间一场必然体力不支,到时候就麻烦了。 不如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和他们拼一拼。 景若曦转头便要往里走,突然动作一顿:“叶大人。” “说。”叶长安单手握剑望着山洞外的苍茫黑暗,脸色凝重。 “如果对方太厉害,你就先走吧。”景若曦正色道:“不要为我丢了性命。” 叶长安皱了下眉,显然是有些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丢下同伴的人么?” 景若曦失笑:“叶大人,我只是你的手下,算什么同伴。能救就救,不能救也不要面前,你还有家人和前程似锦,犯不着为我如此。” 景若曦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并没有自暴自弃的意思,也没有嘲讽的意思,开始看在叶长安眼里却是那么的变扭。 “如果是你受伤,我会救,可是让我一命换一命,或者陪你去死,那我也是不愿意的。”景若曦补充道:“这不是无情或者冷漠,而是每个人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哪怕你不是大理寺少卿,只是随便一个普通老百姓,我也是会这么说的。” 生命都一样,活着都要珍惜,景若曦淡淡一笑,转身进了山洞。 可是,到底有什么人会追杀她,而且似乎那些人还知道叶长安的身份,所以不伤他,只杀她。 第151章 死的明白 黑夜中的山洞自然是黑的,半点光也没有。景若曦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开始颤抖,再也走不下去一步。 前方是一片黑暗,连半个光点都没有,但是细细的听,却好像有细碎的声音。那些声音可能来自地上,石壁里的小虫在爬动,也有可能是某处和外界有连通,所以传来了细微的风声。 但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没有让周围的环境生动起来,而是更加的可怕。黑暗中有什么?也许什么都有,开始看不见,就让人觉得可能什么都有。 景若曦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挣扎着往前走了两步,再迈不开腿,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现在根本不是能不能有胆子往里的问题,而是要忍着不喊出来,保持镇定的问题。 但过往的记忆给了她太多的恐惧,这不是说克服马上就能克服的,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给自己做了一年的心理催眠,依然晚上要亮着灯睡觉了。 恐惧比死亡更叫人觉得可怕,景若曦脚步顿了顿,突然转身往山洞门口走去。 门外竟然已经打了起来,燕名和花行风依然不见踪影,叶长安和几个黑影斗在一起。兵器碰撞声音不绝于耳。 山壁这一边有很多洞穴,有些大有些小,有些是敞着的,有些隐蔽一些,但无论怎么样,都被灌木藤蔓遮挡着,非常适合躲藏。 昏暗中勉强可以看出和叶长安斗在一起的有四个人,就凭这四个人,哪怕没有叶长安阻挡,想在黑暗中从这么多山洞中把她找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叶长安还可以拖延时间,燕名他们一定会赶来,说不定还能带几个助阵的衙役。 景若曦略镇定了一些,悄无声息的站在山洞门口一块可以遮住身体的石头上,关注战况。 只是可惜,虽然景若曦全神贯注的,但是外面太黑,叶长安他们的动作也太快,除了人影闪动,几乎看不出什么。她正焦急着花行风他们怎么还不上来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一声轻哼。 打斗在一起的人突然分开。 叶长捂住肩膀,似乎受了伤。 对面,也有两个黑衣人弯下了腰,应该是同一时所伤。 景若曦顿时紧张起来,叶长安毕竟只是一个贵族子弟,平时大家对他的敬畏也是因为身份而家中的权势,未必是忌惮他本人,更不会因为忌惮他的武功。 皇家贵族的子弟,确实都讲究一个文武双全,从小家中都会物色武师傅从小教授武义,但那更多是为了强身健体,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又不是江湖中人,不可能有多高深的武功。 更何况对面是杀手,穷凶极恶,又是四个人,就算是武功相当,一个普通人的杀气也不能和杀人为生的杀手刺客相比。 景若曦有些担心,正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该如何才能解决这困境,突然听叶长安说话了。 叶长安的声音自然不会改变,还是她一路听来,非常熟悉的那个声音,可是语气却完全变了。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叶长安和对方一分开很快就站直了身体,他的衣服虽然是浅色的,但是因为隔得远又黑,景若曦也看不出上面有没有血迹,是不是受了伤。 但是他这一句话,却和平时说话的感觉不一样,景若曦恍惚了一下,竟然揉了揉眼睛,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前些日子他们一起去溯溪城,在马车上坐着说话的时候,有一瞬间,景若曦感觉到叶长安身上出现过的那种苍凉豪迈之情,这一瞬间,又出现了。 叶长安的声音不似寻常那样带着年少尊贵的温润和缓,漫不经心。而是冷漠下来,一人持剑站在空地上,却硬是展站出了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连我的人,你们也敢动。”叶长安的剑在仅有的一点月色下闪着寒芒,声音却比剑还要冷。 叶长安站直了,刚才那两个弯着腰的人,却一下子跪了下来,当然并不是像叶长安行礼问安,而是伤的支撑不住了。刚才电光火石间景若曦虽然看不见,但如今也能推断出来了。 叶长安虽然一个人对付四个人可能差点,但是并不比其中任何一个人差。而且,他有一种无人可敌的气势,哪怕对方人多,也不显弱势。 但很奇怪,叶长安知道对方的身份,对方也知道他的身份,那自己到底是谁? 如果景若曦真的是失忆,那么现在一定是挠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可她没有失忆,只是来历蹊跷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罢了,所以她就更不明白了,到底他们把她当做是谁? 有人要护她,有人要杀她,杀她的人毫不犹豫,箭箭要命。而要护着她的人,比如说叶长安,对她显然也并非完全的善意,也是充满猜疑和试探的。 “叶公子。”只听对方中的一人道:“主子并不想和叶大人为敌,也对叶大人敬佩的很的,但是这个女人,她不能存活于世。” “那是他的事情。”叶长安道:“总之她在我身边一日,我就不允许有人伤她。就算是你主子也不行,今日你们敢对我动手,看来是逼急了,接了死命令了?” “是。”那人倒是也不否认:“今日若不能完成任务,我等只能死在这里,无颜回去面对主子。” 叶长安冷笑了一声:“那就死在这里吧。” 话不投机,便又要打起来,真是扑朔迷离啊,景若曦心里已经由恐惧变成了好奇,正在沉思,突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有人呼喊的声音,似乎是燕名和花行风。 景若曦的心顿时就安稳了,叶长安如果真的拼死一战,这里的四个人连手也未必能占多少上风,如今再来两个帮手,那肯定安全无虞了。 安全无虞之后,就可以好好问一问叶长安,自己到底是谁?以前她可以不在意这个问题,因为不想跟任何人纠缠,但现在不行了,现在杀手都到了面前,叶长安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死无妨,总要死的明白。 第152章 我是谁 叶长安话音落地,人和剑便一同掠了出去,景若曦只看见黑暗中一点亮光,然后便盘膝坐了下来。 花行风和燕名也出现了,杀手倒是也识时务,并不真的拼死,看着今日是不能完成任务了,一声唿哨转身就跑。 两人正要追,叶长安道:“不用追了。” 两人脚步一顿围住叶长安,紧张道:“少爷,您没事吧。” “不要紧,一点小伤。”叶长安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面色沉沉。 “他们是……”花行风正要问,被叶长安看了一眼,顿时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若曦呢?” “我让她躲进山洞了。”叶长安皱了下眉:“她怕黑,快去找她。” 说着,叶长安大步往洞壁走去,刚绕过挡在洞口的一片乱世灌木,便看见景若曦坐在地上,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在这里。”叶长安整个人都有点懵:“不是让你进山洞里躲着么?” “我怕黑。”景若曦理直气壮:“山洞里太黑了,我不敢进去。” “……”叶长安简直气结:“刚才外面那些人是要杀你的,万一我不是他们的对手,燕名他们又来迟了,你躲进山洞里,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你在山洞门口坐着,不是找死么?” “我怕黑。”景若曦面无表情道:“黑暗给我带来的恐惧,比死亡给我带来的恐惧更可怕。” “你……”叶长安忍不住伸手指着景若曦,但是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景若曦怕黑他是知道的,也知道怕的非常厉害,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怕到宁死也不往里走的地步。 而且景若曦完全也没有内疚的样子,似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叶长安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一阵阵的痛着,心里这一口气更是咽不下,可惜对方是个姑娘家,要是个男人,一定要把他揪起来打一顿。 叶长安没说话,倒是花行风看不下去了。 “景若曦,你也太不知好歹了。”花行风道:“少爷为你拼命挡住杀手,你在这里坐着。万一有个闪失,你怎么对得起少爷。” “不知道啊。”景若曦叹了口气,扶着石壁慢慢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叶大人,虽然我没有躲起来,但是你保护我的情我的领的,想要我如何报答,你明白告诉我如何?” 叶长安心里一动,糟糕。 刚才只顾着生气景若曦没有躲起来,却忘了她一直在这里的话,那自己和杀手的对话她可就全听见了。 “你认识那些人,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景若曦恨不得对苍天大喊,不管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我都不是,不是,不是! 但是没用,既然被两方势力同时误会,那么她跟他们要找的那个人肯定非常像,未必是脸像,而是其他各方面,包括出现的时间,所以这个误会光是靠喊一定解决不了,她需要提出证据。 首先,她得先知道那个人是谁,知道那个人和自己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才能化被动和主动,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解决问题。 叶长安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花行风和燕名对视了一眼,也都不说话,叶长安不回答,他们更不敢回答,生怕一不留神,就说说错话。 见叶长安不说话,景若曦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肩膀上:“叶大人,我们先回去吧,伤口虽然不深也要处理一下。至于杀手的事情,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说。” 叶长安简直想要松一口气,感谢景若曦给他这个台阶下,如果就在这个地方,景若曦真的追问到底的话,他还真的一时难以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走吧。”叶长安几乎是在景若曦话音落下的时候立刻就转身往外走,花行风和燕名忙跟在身后。两人都知道景若曦的厉害,生怕落单了留下来被她抓住盘问。 景若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当然不会伤害谁。可是她若是追问起来,却很难瞒得过她。就算是真的以为瞒过了什么都不说,也难免会有表情流露,她会猜,简直比中秋节猜灯谜更准,步步接近真相。 景若曦也沉默的跟在后面,心里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 走回房去,孙尚竟看见叶长安受了伤几乎吓死,一叠声的道:“叶大人怎么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 叶长安摆了摆手,一言不发的进了房间。花行风走过去:“孙大人,麻烦让人送热水和干净的毛巾过来。” “是是是。”孙尚竟忙让手下去办:“还有金疮药,我这里有金疮药……” “不用,金疮药我们有。”花行风没理会孙尚竟的好意,立刻就跟着进了房间。 孙尚竟讨了个没趣,心里七上八下的。叶长安是朝廷来的大人物,如果在这里遭到了什么不测,无论是不是真的跟他有关系,他也要跟着倒霉。 房间里很亮堂,景若曦一直到进了房间之后,才觉得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散开了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少爷,快坐下。”燕名连忙将叶长安扶在桌子边上坐下:“小心点。” 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刺穿了两层衣服,皮肉翻开,将衣服上也染了一层血色。 花行风从外面接了水进来,道:“少爷,快把衣服脱了,把伤口清洗一下,上药。” 他们虽然是轻装出行,但是金疮药一定是要带的,而且他们带的都是大内的好药,比起孙尚竟的要好上许多。 叶长安坐下来,伸手去解腰带,突然见动作顿了一下,回头去看景若曦:“你……不要回避一下?” “大男人,脱个上衣有什么好回避的?”景若曦莫名其妙,而且起了身,拍了拍花行风的肩膀:“我来。” “你来?”花行风一愣。 “叶大人是为了保护我受伤的,我应该的。”景若曦伸手挽了袖子,将手探进水中去拿毛巾。 第153章 可惜不是我 听景若曦这么说,叶长安倒是也没有反对,而是道:“只是一点小伤,你们不必担心。有若曦在这里就可以了,你们先出去吧,去跟一下案子,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两人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既然叶长安说了,也不敢抗命。应着便推门出去了。 叶长安解开腰带,将衣襟敞开一些,然后把领口松开。 景若曦作为一个对人体非常熟悉的曾经的法医,人体在她的眼里,只是一块由各种部分组成的肉罢了。男人也罢,女人也罢,只是某些部分不一样,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更何况叶长安只是将衣服领口往下拽了拽,露出了肩膀……上的伤口。 “伤口不深,并没有伤到筋骨。”景若曦擦拭了一下伤口的血迹,沉着冷静,就事论事。 如果条件许可,能够缝几针会让愈合的更快,但是这里没有必须的设备,只能做好消毒的情况下抹药包扎。 景若曦是个可以将一把柳叶刀在十指间玩的炉火纯青,片的鸭肉薄如蝉翼的人,一双手自然无比灵巧,擦过伤口,叶长安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多一点的痛。 等到感觉到伤口一阵清凉,已经抹上了药,景若曦手脚利落的开始包扎了。 但是叶长安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伤口处理完了,这才要进入正题。景若曦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懒得理会罢了的,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直接威胁到了身家性命,不可以再不理会了。 叶长安心里不由的把那人骂了一千遍的蠢货,面上又不能流露出来,他倒是想做就做让爱恨都爽快,却把这个麻烦丢给了自己。 景若曦一直沉默到伤口完全包扎好,在盆中洗了手,又从行李中拿了一件新的衣服出来,伺候着叶长安换好,这才坐到了他对面。 要说审问犯人,叶长安也是审问过的,但是被审问,他还是第一次,突然觉得压力非常大。 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见过景若曦审犯人,知道景若曦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而且说谎很难逃过她的视线,一旦她决定开始认真的查一件事情,这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很难隐藏。 当然,叶长安是上司,景若曦只是个老百姓,他完全可以强硬的拒不回答任何问题,甚至可以直接将人赶出去。可一旦那样,就算是没有撕破脸,也相当于翻脸了。那他之前做的事情就完全白费,他不想功亏一篑。 可是编一套谎话出来解决景若曦的疑问,这太难了。景若曦的性格大约会直接戳穿这些谎话,叫场面更加尴尬。 就在叶长安七上八下的忐忑中,景若曦终于开口了。 “叶大人。”景若曦非常真诚:“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 “什么你是谁?”叶长安只能道:“你不是说,你叫景若曦?” “对,这是我的名字,是我认为我的名字。”景若曦道:“但显然你们不是这么以为的。在你,还有那个人的心里,我有另一种身份,是什么?” 那个人,景若曦对那个人的完全没有概念,完全是因为刚才的杀手,所以才知道暗处还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存在。 叶长安不说话,当然景若曦也没指望自己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说出来。 若是这件事情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说出来的,那叶长安早就说了,根本无需隐瞒。 “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非常肯定。”景若曦道:“叶大人,想听我说一句真心话么?” 叶长安其实不想听,可还是道:“你说。” 景若曦看着叶长安:“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有一点我非常确定。” “非常非常确定。”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很重要,重要到叶大人屈尊降贵,另一位大人不惜手段暗杀,但是无论你还是他,还是所有的参与者,你们对她的了解都不多。” “比如,你们也许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不知道她的长相。也许依稀知道她的来历,可是没听过她的声音。也许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只是道听途说,没有和她相处过。” 景若曦说的非常笃定,说这话的是时候甚至没有去看叶长安的表情用来确定自己的猜测。就算是她说的一样,这是一种肯定,而不是猜测。是她在完全不清楚这件事情的同时我,非常清楚的一件事情。 叶长安皱了下眉头:“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景若曦笑了下:“叶大人,我说的是不是?” 在景若曦的目光注视下,叶长安无法说谎,缓缓的点了点头:“是。” “就算你说不是,我也知道是。”景若曦道:“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只有在你们资料极度模糊不清的情况下,才会错的这么离谱。” 除非他们得到了神的指使,寻找一个从未来而来的人,要不然的话,就一定是错的。 “你不是失忆了么?”叶长安缓缓道:“怎么,想起来了?” “暂时还没有。”景若曦依然还是要装失忆:“但是我这些日子偶尔会做梦,梦见一些以前的事情。” 叶长安倏地坐直了身体:“你梦见了什么?” “梦见……在一个深山里。”景若曦能够轻易识破别人的谎言,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山里有一个小木屋,我就在屋子里,烧饭,洗衣服,打猎……” 叶长安表情非常严肃的看着景若曦的,但是听她说着说着,眼神疑惑起来。 “一个人也没有,我从没在梦里见过第二个人。”景若曦道:“我猜,我一定一以前住在深山里,遭遇了山洪被冲下山来,然后被村民救了。” 叶长安的表情很复杂:“你这个猜测……真的是我认识你这么久,最不靠谱的一个猜测。” “但我是真的。”景若曦道:“坦白说吧,我一直觉得叶大人是好人,哪怕接近我是另有目的,我也不担心,因为感觉的到你不会伤害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要杀我,甚至在你面前杀我,所以现在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弄清楚,替你们找到你们真正要找的人,这才是让自己安全最有效的办法。” 第154章 没有记忆的人是不完整的 叶长安不敢把话说的快了,生怕哪一句话说的语速太快没注意,便被景若曦拿了什么把柄和破绽。 景若曦抛出问题后,就在对面坐着,静静的看着他,一幅一点也不着急,但是并不打算放弃,会等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叶长安不自然的转过脸去。 “叶大人。”景若曦认真道:“其实我失忆了,自己也很痛苦,我也非常想要回忆起过去,我从哪里来,我是什么人,我做过什么……你不会明白一无所知的痛苦,这种痛苦,远比知道自己是个杀人放火的凶手还要痛苦。” 景若曦语气深沉:“每个人都是有来历的,有父母兄妹,家人家族,可是我没有,也许我有,但是我不知道。在某个地方,我的家人可能以为我死了,以为我不在人世,在伤心难过,又或许,还不甘心,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正在苦苦寻找。” 叶长安听的很认真,他虽然没有审问京城衙门牢房里那些作奸犯科的小偷强盗,但却并非没有审问过犯人。对方的一言一行,表情动作,他也曾经自问有一双火眼金睛,没有谎言可以逃过他的审查。 但是现在面对景若曦,就不是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的问题,而是怎么样才能在判断对方说实话与否的同时,保住自己的秘密。 “叶大人。”景若曦道:“你知道想要让失忆的病人回忆起过去,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什么?” “就是用她熟悉的事情来刺探她的大脑。”景若曦道:“像是钓鱼放饵料一样,用一件熟悉的事情,来钓出另一件熟悉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最好是让她多见熟人,重游故地,最有效果。” 景若曦这么一说,叶长安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看了她半天,表情神奇的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真的很奇怪。” “哪里奇怪?” “为什么无论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像是真的一样呢?” “因为本来就是真的啊。”景若曦坦坦荡荡:“叶大人,我敢对天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景若曦心里好笑,诅咒发誓这种事情,古人当回事,她可不当回事。她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不但没做过坏事,而且抓过很多坏人,帮助很多受害者沉冤得雪,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的善也没有得到善报,还不是死的那么凄惨。 景若曦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但叶长安听着,竟然也不觉得意外,似乎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叶长安听的很认真,似乎也在认真的想着什么,一边从桌上倒了杯水。但他伤的地方是右肩,习惯性的拿起茶壶的时候牵动了肩上的伤口,都动作顿了下,茶壶差一点脱手。 “别动,我来。”景若曦连忙从叶长安手里接过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送到他的左手上:“水有点烫,小心点。” “你倒是也知恩图报。”叶长安带着点笑意接了杯子:“其实我认同你的话。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失忆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少了一块终究是少了一块。” “当然。”景若曦道:“知恩图报不是应该的么?” “是应该的,那我救了你,你欠我一个人情,你是承认的。” “当然。” “那就不要再问了。”叶长安道:“我可以骗你,但是我骗你,你一定知道,所以我也懒得再编什么理由。你协助我破案,能看的出你尽心尽意,我很满意,不想大家日日相处还要尔虞我诈,彼此都累。” 叶长安虽然出生高贵,但是京城是个最风云变幻的地方,朝廷皇宫更是个复杂的地方,人心叵测,鱼龙混杂。他能够年纪轻轻得到皇家信任,成为大理寺少卿,上下关系都打点的妥当,在为人处世上一定有过人之处。 而叶长安说,不想和景若曦尔虞我诈,这确实难得。 “好。”景若曦也爽快:“那我们就当今天这事情没有发生,我不为难你,你也继续保护我。” “自然。”叶长安淡淡一笑:“我当然会保护你。” 景若曦点了点头,从她跟在叶长安之后,叶长安便派了人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的跟踪她,不过那时候只单纯的以为是跟踪,现在看来,也有保护的意思。 他和那个人,他们两可能方向一致,但是意见相左。一个觉得,要查清楚。一个觉得,查不清楚杀了了事。 景若曦既然答应了就不再对叶长安发问,而是两手捏着鼻梁。 她成为了叶长安身边的人,只要愿意,也就有机会出入京城中一些只有官员才能出入的地方,认识朝中的官员。而要杀她的那个人,应该就在其中。 那个人可以和叶长安对着干,又不能命令叶长安服从,也就是个分庭抗礼的力量,这个范围其实不会太大。朝廷中这样的官员也不会太多,就算是一个个的找过去,总是可以找到的。 景若曦一句话没说,已经在心里算计了一圈,半响叹口气:“叶大人,你休息吧,我去问下花行风他们,是否已经盘问过疑犯了。” 以前看电视,后宫风云朝廷纷争都是那么的可怕,生死一线。没料到啊,自己什么都没做,也卷了进去。而且哪怕喊着与我无关也没用,除了查明真相釜底抽薪,再没有第二条安全的路。 叶长安一见景若曦终于转移了心思,简直是松了一口气,立刻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您手上了休息吧。”景若曦道:“他们就在隔壁,杀手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叶长安并没有反驳,但是却完全不让景若曦拒绝,起身便拿了件干净的袍子,往门外走。 景若曦无奈,只能过去接了袍子:“我来帮你穿。” 虽然她不擅长做这种照顾人的事情,但是一边胳膊不方便,叶长安这段时间穿衣服估计都困难,那是救命恩人,自然是衣食住行都要照顾上的。 第155章 员工的身心健康 叶长安也不客气,坦然的站直伸出手,景若曦替他套上衣服。 “走吧。”景若曦走在前面,却走出两步,见叶长安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景若曦不得不停住脚步:“还有什么事?” 叶长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房子中间,两手摊开:“你难道想让我就这么出门。” 叶长安的外袍虽然套上了,但是并没有系上衣带,而是敞着,确实不像是个样子。 景若曦无语的看着他。 “我受伤了。”叶长安理直气壮的道:“手不能动,让我这么系衣带呢?还要麻烦若曦你好人做到底了。” 景若曦深深地吸了口气咽下:“叶大人说的对,是我照顾不周了。” 叶长安这人吧,虽然出生高门大户,但并没有纨绔子弟的恶习,虽然很受年轻女子爱慕,但是并不算花心风流,喜欢做些调戏两家妇女的事情。甚至还很君子端方,翩翩有礼。 但是也有些时候不太靠谱,喜欢开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 当他是个病人吧,景若曦忍了忍,走上前去,将他的衣服系上衣带,整理好。 “多谢。”叶长安很满意:“有劳若曦了。” “叶大人是为我而伤,应该的。”景若曦给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现在可以走了吧。” “走。”叶长安这下不闹了,走在了前面:“但愿不要又出什么幺蛾子,不然今晚就别睡了。” 看看天色,景若曦估计了一下,现在应该有十一二点了,若是再出点什么事情,真的是今晚又不要睡了。 景若曦叹了口气:“叶大人,你真的要多给我点工钱才行,夜班和白班的辛苦程度是不一样的,我跟着你这么天天熬夜,一天不知道要老多少岁。” “一天老多少岁?”叶长安失笑:“我能够理解你想要钱的急迫心里,但是你这说法也太夸张了。如果一天老几岁,等到我们会京城的时候,你岂不是已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 “哎,我说的是心理年龄,不是生理年龄。”景若曦正色解释道:“叶大人,下属是需要关心的,不仅仅要关心他们身体好不好,也要关心他们心情好不好。要不然,下属怎么会保持最好的状态,替你做事呢。” 景若曦说的天花乱坠,叶长安想了想,竟然觉得有道理,而且很神奇的:“为什么每次我听着你胡说八道,竟然都觉得很有道理呢?” “因为我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啊。”景若曦道:“之所以你觉得我是胡说八道,因为从来没有人说过我这样的话。或者,说的方式不一样,他们说的比较老套,我说的比较新颖。” 超出几千年的思想和言语,可不是比较新颖,叶长安能够接受良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两人出了门,隔壁便是孙尚竟住的院子,几个嫌疑人现在也都关在那边,既可以不吵着叶长安,也可以在第一时间传唤的到。 院子里的灯光还亮着,门口守着衙役,看到叶长安连忙行礼。 第156章 正经的问一问 叶长安一改刚才在房里有点无赖的样子,十分严肃正经的道:“孙尚竟在不在?” “在,孙大人正在审问疑犯。”衙役知道叶长安的官职比顶头上司要高尚许多,因此并不敢怠慢,也无需请示,连忙将人往里带。 “那人叫什么?” “是今天晚上和王兴一起拾柴的村民。”衙役道:“一个叫曲文海,一个叫何礼贤。” 孙尚竟果然现在变得很听话,叶长安让审谁,就审谁。半点疑问都没有。 景若曦追问了一句:“这两个人,谁是先发现死者王兴的?” “是何礼贤。”衙役道:“但是他言之凿凿,说自己确实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上有许多根须,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参。” 景若曦扯了扯嘴角:“带我们过去吧。” 衙役转身走在前面,叶长安道:“若曦,你觉得他就是凶手?” “十有八九吧。”景若曦道:“要不然,他从哪儿看见巨大的人参形状的黑影?梦里么?” 如果这是在自己的年代,靠灯光投影的手段,确实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的。但是这个年代,林子里也什么都没有,想要制造出一个巨大的影像,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只能靠撒谎。 “你说话还真是直接。”叶长安笑道:“既然如此,别让孙尚竟折腾了,速战速决把这事情办妥,明天我们就回去。” 景若曦脚步一顿:“这么着急?” 叶长安没说话,显然是默认很着急。 “可是明天骆易城还要进山。”景若曦道:“叶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其实我在放假,这一趟主要是陪骆易城来替骆希影找风水宝地,而不是来破案的。现在案子破了,丢下骆易城立刻就走,这算是怎么回事,也太没有义气了。” “我知道,我没忘。”叶长安凉飕飕道:“不过你也别忘了,今晚的事情。” 今晚的事情?景若曦拧起了眉头,叶长安指的应该是被刺杀的事情。 “荒山野岭,我身边又只带了燕名和花行风,太危险了。”叶长安道:“你现在还是放假,若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算你殉职的啊。” “……”景若曦脸色不太好看,心道我已经殉职过一回了,并不打算再殉职第二回 。一回生二回熟,多了就不新鲜了。 只是如此看来,那个要杀自己的人的势力,就连叶长安也有些忌惮,所以要尽快回去找他,才能将这件事情解决。 “好。”景若曦想了又想,还是只能对不起骆易城了,毕竟跟义气比起来,还是命比较重要,他一定会了解的。 房间里亮着灯,孙尚竟正在审问两个村民的,但是显然什么都问不出来。本来衙门里办案,遇到嘴硬的可以先来个二十大板杀杀威风,如今因为叶长安的关系又不敢动手,问了两句没回应,接下来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幸亏大眼瞪小眼中,叶长安带着景若曦进来了。 第157章 死鸭子嘴硬 孙尚竟连忙起了身:“叶大人,景姑娘。” 叶长安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怎么样,问出什么了没有?” “没有。”孙尚竟脸上有些惭愧,低声道:“何礼贤坚持自己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那个黑影有根须一样的东西。就像是个人参。从人参的身上伸出了一截子绳子,将王兴勒死,然后就消失在林子里。” 景若曦简直想笑,这不就是孙尚竟的原话。看来孙尚竟这个人参精的消息散布的很广,现在变成了骑虎难下。 凶手只要问一句,大人你不是也看见人参精了么,就足以让孙尚竟难以回答,说是还是不是,说是就不应该再找凶手,说不是,就自己打自己的脸。 不过好歹是在孙尚竟的地盘上,怎么也要给一点面子,景若曦控制住这个笑,只扯了扯嘴角就忍住了,然后道:“孙大人这一招真的不错,引蛇出洞,这么快就把凶手引了出来。” “啊?”孙尚竟楞了一下。 景若曦看着孙尚竟一笑,道:“先把曲文海带出去。” 孙尚竟一挥手,衙役连忙把曲文海带走了,景若曦拖了张椅子坐在何礼贤对面。 何礼贤一脸的疲惫,相信已经被孙尚竟翻来覆去的问了无数回了,而且亲眼目睹了一桩命案,也给他的精神带来了很大的冲击,都表现的淋漓尽致。 景若曦打量了何礼贤一下的,道:“听说你们采参人都不是职业的,只是在夏秋这几个月会进山采参,过了季节就出山,各自有其他的工作。你的工作是什么?” 王兴死被害的时候,景若曦曾经和叶长安去调查过,何礼贤知道她的身份大概是京城来的办案特使,因此见了她和见了孙尚竟一样,不敢不回答。 “回大人的话,我是唱戏卖艺的。”何礼贤道:“不过没有戏班子,就是三两个人,在路边上杂耍卖艺。” “哦,难怪脑子那么好使。”景若曦道:“不过这么聪明,怎么没看出来这是孙大人设的局?人参精,你真的相信天下有这种东西,还人参精杀人……” “真的是人参精杀人。”何礼贤又疲惫,又紧张的道:“我真的看见了。” “看见了一个孙大人编出来的人参精?”景若曦看了一眼孙尚竟:“你知道为什么孙大人今天晚上审问你们,审问的那么困难,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大眼瞪小眼,一点进展都没有?” 孙大人脸上的表情有一点难看,但是这话是景若曦说的,又说的确实没毛病,因此他也不敢反驳,只能面无表情装死。 “因为我是无辜的。”何礼贤倒是会顺杆子爬:“我问心无愧。” “你还真不客气。”景若曦冷哼了一声:“只可惜你否认也没有用,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同党,你可以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说,但是肖展博什么都说了。” 何礼贤的瞳孔猛地放大了,虽然这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瞬间表情,但因为景若曦一直盯着他的,这一点变化也逃不出她的眼神。 随后何礼贤道:“肖展博是谁?” 第158章 身体语言的秘密 “是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你们在动手杀人那一天,在李阳的灵堂里,他非常心慌,所以一直用目光在找你,被人看见了。”景若曦道:“不过看见的人起了一点误会,以为他是在和李阳的妻子眉来眼去。” “现在我们已经查明,李阳的妻子并不认识他,他是在找你。” “我真的不认识他。”何礼贤只是摇头:“大人,真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不能认啊。” “何礼贤,你是不是有点误会。”景若曦道:“现在的事情,不是你不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只要人证物证齐全,你认也好,不认也好,官府都可以定你的罪。” “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何礼贤激动起来:“妖孽作怪,我也是受害者,你们不能因为抓不到妖物,就用我们顶罪啊。” “别人都是顶罪,只有你不是。”景若曦点了点他:“你不但不是受害者,而且是主谋,是么?” “不是。”何礼贤一口否认:“我没有,大人,你说有人指认我,说我杀人,我愿意和他当面对质。” “你要和肖展博当面对质?”景若曦淡淡点了点头:“会让你们对质的,不过要等一会儿,他去拿证物了。” “什么证物?” “还能有什么证物,当然是背着几条人命的人参精。”景若曦轻描淡写:“一根草就是一根草,就算是一千年还是一根草,成不了精杀不了人。” “你们找到了人参?”何礼贤掩饰不住的惊讶。 “不是我们找到了,是肖展博已经招供了。”景若曦道:“所以我们才抓住了你,等他把人参拿回来,他可就是戴罪立功,你可就是死不悔改,真的要扛到最后,不考虑先求个饶么?” 何礼贤用手揉了揉鼻子,眼睛不自由的看了一下门外,景若曦突然道:“燕名,花行风。” 两人都站在门口,一听景若曦召唤,连忙走了过来。 “你们仔细看他。”景若曦指了指何礼贤:“告诉我看见什么?” 两人莫名其妙,目光钉子一般的钉在何礼贤身上,半响摇了摇头。 “提示一下。”景若曦道:“他刚才用手,揉了揉鼻子。” “揉鼻子……是什么意思?”两人还是不太明白的,但是燕名显然更机灵一些,立刻道:“他还微微耸动了一下肩膀。” “没错。”景若曦道:“观察的很仔细,刚才在对话中,何礼贤做了这样几个动作,揉鼻子,耸动右肩,然后你们看他的脚,他双脚的朝向,是微微朝向着大门的。但他并不是正对着的大门,所以双脚这个方向的姿势,是有一些别扭的。” 众人的视线都跟着景若曦往下看,何礼贤有些局促的挪动了一下腿,视线也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显然不太明白景若曦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们都看到了。”燕名想起有一日夜里景若曦对自己说的话,心里隐约有些猜测:“那说明什么?” “抹鼻子,缩肩膀,这都是一个人可能在说谎的表示。”景若曦道:“人说谎时,体内多余的血液流到脸上,所以说谎者会觉得鼻子不舒服,会不经意地触摸它。而一边说话时一边耸肩,特别是单独耸某一边的肩膀,那这个人也很可能是在撒谎了,因为过于紧张就会导致耸肩。” “还有他的双腿,在谈话中,如果对方的双脚指向门口,那是一种想要逃离的表现。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说谎都不会是叫人身心愉悦的事情,所以从心里是想要逃离的。如果他是目光不是的看向门口,也有这种可能,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他在等什么。” 景若曦一番话说完,众人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示,好像是听天方夜谭一样。 “叶大人曾经对我说,要我教教你们,日后好协助他破案。”景若曦解释道:“理论不如实战,正好你们在这里,就和你们说说。怎么样仔细观察,从表情和身体语言,判断对方是不是在说谎。” 花行风感觉还不明显,燕名想到哪日连连点头,觉得景若曦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在这一点上确实很神奇,好像是真的能看见人的内心一样。 “就因为我摸了摸鼻子,就说我在撒谎,这也太,勉强了吧。”何礼贤突然叫了出来:“大人,大人我不服,我不服啊……。” “再看这个。”景若曦道:“何礼贤刚才的表情十分夸张,看起来,是不是很真实?” 叫人想不到的是,一直站在一旁的叶长安走了过来:“何礼贤的表情非常真实,是一个人受到了委屈和震惊之后的反应。就我来说,看不出什么问题。” “叶大人说的对。”景若曦道:“他的表情十分真实,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疏忽,让我可以确定,他这个表情是装出来的。” “请指教。” “时间。”景若曦道:“惊讶的表情是爆发的,只应该维持极端的时间,比如嘀嗒,这样短暂的一个时间。超过这个是时间的表情就是用力过猛,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 “你说的也对。”叶长安终究是理解力更强一些:“如果一个人被吓了,或者惊讶了,会啊的一声,啊的时间太长,就有点装模作样了。如果真的惊吓到半天都在叫,那应该直接昏过去了吧。” “叶大人说的对。”景若曦孺子可教道:“所以他并不是从心里觉得自己不服,而是在短暂的楞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表现出不服。只是演的很像,却没有把握好度。” 此时孙尚竟的人已经被赶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人,景若曦不急着破案,倒是更重视给教他们怎么观察,让何礼贤心里有些吃不透,颇有些七上八下。 但他还是不相信景若曦可以就凭着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就定他的罪,就算叶长安是朝廷要员,也不能这么草菅人命吧。 第159章 谁露了破绽 突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听着孙尚竟的声音紧张起来:“来了来了,叶大人,人参找到了。”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全部看向门外,除了景若曦,景若曦也扭转了头,可是她的站着的方位十分的巧妙,即便是看似转过头,眼角余光也能将何礼贤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何礼贤脸上的表情非常紧张,看着孙尚竟推门进来。 孙尚竟身后跟着个衙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那盒子有一尺多长,应该是木的,外面套着锦缎。 “人参找到了么?”叶长安也来了兴趣,走了过去。 “是。”孙尚竟道:“回大人,这是根据肖展博提供的地方,找出来的。” “我没见过世面,千年的人参,我还没见过呢。”景若曦道:“拿过来看看。” 孙尚竟连忙带着手下走了过来。 盒子打开,上面盖着一层布,掀开,众人都来看了一眼,景若曦便将布盖上,道:“拿过去给何礼贤看一看,让他心服口服。还有什么话说。” 衙役应了一声,走到何礼贤的面前。 虽然接极力控制,但是何礼贤的表情依然有些紧张,几乎迫不及待的看向盒子里。 但只是一眼而已。 就这么一眼,景若曦冷眼旁观,就这一眼以后,他刚才紧绷着的表情突然就松懈了。 衙役正准备将盖在上面的布掀开,景若曦突然道:“不用了。” “怎么了?”众人都看向景若曦,景若曦却没有说话,而是朝叶长安招了招手,往外走去。 众人不解,孙尚进不敢跟,叶长安快速跟了上去。 出了门,叶长安这才道:“怎么了?” “你刚才注意他的表情没有?”景若曦道。 “注意了,但是你就直说吧。”叶长安道:“我就算注意了,也没办法像你那样,从他的表情里才出他的心思。” “在我们把人参拿进去的时候,他很紧张。”景若曦道:“虽然不是百分百相信,但肯定是怀疑的,所以他很紧张,生怕我们真的把参找出来了。” “但是你并没有给他看。” “不需要给他看了。”景若曦道:“我们已经穿帮了,被他发现了,在衙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往盒子里看了一眼,紧绷着的表情立刻就松懈了,有种顿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叶长安显然也注意到了,随后立刻察觉到问题所在:“不对。” “叶大人也发现了?” 叶长安缓缓点了点头。 “盒子端到何礼贤面前的时候,上面是盖着块绸布的,根本就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子。那大小和形状是我们问了陈楚和刘启荣之后用几个小的人参拼出来的,拼好之后,也给他买看了,外形相差不大。” “再说人参又不是个规规整整的东西,长的都差不多,他就算是火眼金睛,也不可能只看了一眼盖着的布就分辨出真假的区别。” “不错。”叶长安也陷入沉思:“在什么情况下,何礼贤可以在人参盖着布的情况下,一眼就分辨真假呢?”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有了一个念头。 “隔着一块布,何礼贤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形状。”景若曦肯定的道:“他一眼看出问题,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挖出来的千年人参,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参的模样。不是细微的差别,是完全不一样。” 叶长安断然道:“这不可能。” “这确实不可能。”景若曦道:“我们是单独问了陈楚和刘启荣的,他们的说法完全一样,我觉得他们说的是真话,而且他们也没有一起说谎的理由。所以,人参在挖出来之前,就是他们说的样子。一个正常的人参的样子,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越来越叫人难以琢磨了。叶长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愕然道:“不会吧。” “会,而且只有这个可能,至少我一时想不到别的可能。”景若曦道。 叶长安急匆匆的来这一趟,破案当然很重要,可是寻找千年人参更重要,因此一想到这个可能,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叶大人放宽心。”景若曦道:“我觉得,这事情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怎么说?” 景若曦道:“我记得孙尚竟说过,他在村子里搜了好些天了,但是一点发现都没有。村子其实不大,人员也相对简单,一株人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挖地三尺说了容易,但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其实我一直在想,反正杀了那么多人是死,为什么要将人参交出来。如果是我……” “是你如何?” “两种可能。”景若曦道:“第一,我没被怀疑,或者只被怀疑没被抓到,那就一定要忍,等上几个月,甚至几年也可以,等风声过去再悄悄回来拿,远走他乡。无论在哪里宝贝就是宝贝,可以卖个好价钱,下半辈子几代人衣食无忧。” “非常完美。”叶长安道:“第二呢?” “第二,就是被怀疑,被抓到了。”景若曦道:“身上背负着五条或者六条人命,如果被抓到必死无疑,除非我是光棍一个,不然打死也不会说出人参在哪里,而是把这个秘密悄悄的告诉家里人,让我死了之后,还可以给他们留下一笔财富。” “那何礼贤必然是第二个。”叶长安道:“所以其实我们只要找到他的家人,盯着他们就可以了。” “不,我担心他被抓的太突然,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把消息传出去。”景若曦道:“而且我们现在说到底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就是何礼贤就是凶手。必须找一个突破点。” 景若曦似乎在想什么,慢慢的往前走了两步,又走回来。 叶长安看着她的背影,也不说话,只是不知在想什么,想的是这案子,还是其他的案子。 突然,景若曦停了下来。 “叶大人,你一定听过有这么一句话。”景若曦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第160章 突然不值钱 “嗯?”叶长安似乎在想别的事情,被景若曦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景若曦有些不悦:“叶大人,我替你办事呢,麻烦你认真一点可以么?” 最恨不专业的同事,但叶长安不是同事是上司,所以景若曦每天都竭力说服自己,不要和叶长安一般见识,当同事这样的可能很糟糕,但是当上司,已经非常好了。 他至少是客客气气的和你说话,如果板着脸命令你,你也是要听话的,还得忍着,那更糟糕。 “好好。”叶长安果然好说话:“你说,我听着,你刚才说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不错。”景若曦道:“老祖宗的话都是有道理的,一个能设下这么个局,杀了这么多人,又将自己置身事外的人,一定有着缜密的心思,很大的胆子,粗中有细,而且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他和肖展博合作,我已经认为这是很难得和意外的,不太可能还有其他的合作对象,所以我觉得,那株千年老参,他根本没有藏在其他的地方,这种人,只有将东西带在身边才能感觉到安心和安全。” 景若曦这个设想很大胆,但是叶长安立即就明白了。 “孙尚竟。”叶长安立刻道。 孙尚竟听到召唤,立刻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花行风留下看着何礼贤,燕名也跟了出来。 “叶大人。”孙尚竟忙道:“您有什么吩咐?” “带我去何礼贤的住处。”叶长安道:“他在村子里的住处。” “何礼贤的住处?”孙尚竟愣了下也明白过来了:“大人要去找千年人参。” “没错。”叶长安道:“我们讨论过后,认为那株千年人参很有可能被何礼贤藏在住处。” 也有可能随身带着,但如果随身带着,他就不会对一个疑似品的出现产生任何兴趣,所以这一点就可以否了。只剩下一种可能,藏在家里,或者说不是藏,就是正大光明的放,放在住处。 “千年老参被何礼贤藏在住处?”孙尚竟吓了一跳,但随即疑惑道:“叶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叶长安道:“带我过去。” 虽然孙尚竟心里嘀咕,但是好在官大好几级,就算是怀疑也不敢抗命。不过他也不认识何礼贤的家,立刻让衙役去找了个认识何礼贤的村民,打着火把,带着一行人往外走。 “因为村里的居民都不是常住的,所以住所都很简陋。”一边走,孙尚竟一边解释:“大部分都是单身汉,带着老婆孩子的屈指可数。” 景若曦顺口道:“那何礼贤也是单身汉吧?” “是。”给他们领路的村民顺口接话道:“何礼贤那脾气,不是单身汉就怪了。” “怎么了,他脾气很坏吗?”景若曦饶有兴趣:“你跟他很熟么?” “其实并不熟悉。”村民道:“因为他脾气怪,不太喜欢跟人来往。大部分人进山才参都是结伴而行的,至少也要三四个一起。只有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偶尔跟别人一起,也不说话,我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只是一起进过一次山,知道他在哪里罢了。” 这么不爱和人来往的一个人,就更不太可能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景若曦觉得自己的猜测又接近了真相一步。 何礼贤住的就是个小小的单间木屋,一把铁锁缩着大门。 叶长安一个眼神,燕名便拔出剑来。 剑光一闪,还没有完全出鞘便又收了回去,只听到咚的一声,锁已经断开落在了地上。 燕名推开门,吱呀一声,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房间。 景若曦一动都不动的站在门口,半点抬腿往里走的打算都没有。 叶长安明白她的毛病,道:“燕名,把屋子里的等点亮。” 有灯,好说话,没灯,景若曦是不会走进去一步的。 景若曦就这么站在门口,等着屋子里的灯点燃,整个屋子都亮堂堂之后,她才走了进去。 屋子里摆设和这个屋子一样的简陋,连个桌子也没有,一张竹床一个木柜,没了。 床上铺着一床褥子一床薄被子,这两样都已经被撕开了,一览无余。床也已经被掀了过来,床下也什么都没有。 叶长安打开柜子,柜子是两层的,下面叠着两套衣服,上面放着几样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一样一样的往外拿,孙尚竟也一改平日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手下做事的模样,跟在旁边帮手。 一个钱袋,里面有一些散碎印字。挖参的几样工具。还有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些小支的参,还有半盒切成了薄片。 “若曦,来看看这个。”叶长安将盒子拿出来,众人都围了过去。 “这都是人参?”景若曦从里面拿起一支小的。 “是。”村民道:“不过不奇怪的,我们是进山采参的,就算是再倒霉也不可能一点收获都没有,不过现在的收成真的不好,一般能采到的,都是这样的小参,卖给药店,也治不了多少钱。” 跟陈楚他们形容的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别,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这些呢?”景若曦捏了几片被切成薄片的:“切成这样,还能卖的掉么?” “虽然也可以,但肯定卖不上价了。”村民看了一眼道:“人参是补气补血的东西,在山里挖参又是个很劳心劳力的活儿,我们自己有时候也要补一补的。有时候挖了成色不好的参,就会切成薄片,自己没事的时候含一片,不过通常都是切一只小的,这么多,估计何礼贤是切的时候就顺手了,之后要带出去给家里人吧。” 景若曦从盒子里拿出一片薄薄的参片,看了叶长安一眼又丢回去,笑了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就算何礼贤真的死了,他的遗物也会交给前来收敛尸体的家人,而不会有任何人怀疑,那么价值连城的一根千年老参,被他狠心切成了这个不值钱的样子。 第161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这一刻叶长安的表情很难看,虽然不情不愿,但他还是从盒子里捏了一片出来。 可惜说到底他并不是个专业的大夫,对人参的分辨能力有限,给他一根完整的也许还能看出个名堂来,这样切成了一片一片又一片,还是混在一堆零散的中间,他实在是很难分辨。 如果非要说的话,这个切口比较新鲜,像是切开时间不长的样子。 “我不认识人参的好坏,但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行家么?”景若曦对带路的村民招了招手:“你们常年娃挖参的,就算是切成了片,也应该可以分辨的出好坏吧。” 那人脸色僵硬了一下,接过参片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闻了闻,没敢放进嘴里尝,然后道:“好像……大概……可能……应该是挺老的参。小的虽然是挖了几年的参,可是卖出去的都是整支的,像是这样切成了一片一片,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分辨才好。” 叶长安心里终究是有一些侥幸:“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或许这只是他自己服用的一些残次货色。”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景若曦摇了摇头:“叶大人,不要欺骗自己了。” “我不是欺骗自己。”叶长安缓缓的摇了摇头:“但这件事情有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何礼贤也是经验老道的挖参人,归根结底也是为钱,他把这株可遇不可求的人参切成这样,那还有什么意思?这样就卖不了什么钱了。为了这株人参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杀了那么多人,换做是你,难道不会拼死也要保住这笔钱?” “大人。”景若曦叹道:“钱固然很重要,但是这世上,重要的并不是只有钱,还有许多别的东西。千年人参之所以那么值钱那么珍贵,因为它有特别好的药效,切开了可能不值钱,但是药效不会改。所以何礼贤也许铤而走险,为的不是一大笔钱,而是这株人参本身。” 叶长安的表情显然有点纠结。 “我知道叶大人的想法,何礼贤是个冷血的凶手杀手,残忍冷酷,没有人性。可是如果他不是为了钱,那就要对他改观了。”景若曦道:“无论他是为了父母,还是为了妻子,或者为了孩子,哪怕是为了情人。都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突然就高大起来了。” “这算什么高大。”叶长安嗤笑了一声:“一个杀人犯,也配的上高大两个字。” “人性都是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景若曦正色道:“好人不是对所有人都好,恶人,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坏。” “比如?” “比如?”景若曦想了想:“一个大善人,谁都困难都拉扯一把,看见穷人,都会捐钱。所以父母妻儿需要援手的时候,他在给别人援手。想要吃好穿好的时候,钱给了别人修桥铺路。他是所有人口中的好人,但是对家人而言,他是个恶人。” “再比如,一个恶人,杀人放火抢钱之后,让自己本来可能饿死病死得家人得意很好的活下去,在世人眼里他是个恶人,但是在家人眼中,他就是个好人,有责任有担当。” “坑蒙拐骗,甚至是偷抢得来的钱,用的能安心么?”叶长安冷哼了一声:“这只能说明他的家人也是非不分,善恶不明。” “大概吧,但是有些感情是超越善恶的,你可以说这不对,他们也确实不对,但真的存在。”景若曦道:“也许等有一天,叶大人会遇到一个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这个人会重过自己的一切原则。虽然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但却宁可负天下人,也不愿意负她,生死无怨。” 景若曦将手里一直端详着的参片丢回盒子里:“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既然我们有这个推测,我建议可以用这盒人参去试一试何礼贤。反正我们在他那里已经露陷了一回了,再错一回也无妨。” 景若曦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然后发现叶长安没搭话,又看他一眼:“叶大人?” “若曦。”叶长安说的却不是人参的事情:“我本来想说,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原则的,黑白对错,在我这里很清楚。但是再仔细想想,我竟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景若曦笑了下:“很正常,没有妻儿,叶大人还有父母,有家族,还为人臣。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很多无奈事情,根本无法去分辨对错。” 皇权至高无上,如果皇帝命令叶长安去杀一个无辜的人,那么他是去还是不去。去的话,那人是无辜的,不去的话,就是一个欺君之罪,叶家承担不起。 在生死富贵权势面前,谁也别说谁高贵,谁也别说底线,哪怕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也总会需要顾及的东西。 “是啊,人在江湖,生不由已。”叶长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感慨,叹了口气,将盒子拿过来,盖上,道:“我们走吧。” 以为叶长安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景若曦也跟了出去,却听他对燕名道:“准备一下,一刻钟后出发。” “出发?”景若曦一愣:“去哪里?” “当然是回京城。”叶长安道:“虽然现在晚了点,不过我不想浪费时间了。村子里有一顶小轿子,你也不用走路,坐上轿子睡你的觉就是了。” 燕名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他们其实带来的东西就不多,收拾起来非常简单,一刻钟的时间真的是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景若曦整个人都傻了:“回京城?就这么回京城,何礼贤怎么办?” 叶长安头也不回:“你不是确定他是凶手了?” “是,也不是。”景若曦真被自己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上司给打败了:“就算是他嫌疑最大,也不能就这么定他的罪,万一是冤案呢。这是命案,要判死罪的,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是无辜的,多少年后有朝一日发现了他是冤枉的,是你给他偿命,还是我给他偿命?” 第162章 和想象不一样 “谁也不会偿命,我没打算就这么定何礼贤的罪,他们几个人,我都会一起押送回去再慢慢审。”叶长安道:“这一盒参片,我也一并带走,交给宫里的御医。御医经验丰富,只要看一眼便知它们是千年老参,还是普通的参片。” “这也是个办法。”景若曦点头道:“若这真的是千年老参,那么何礼贤的罪名也就可以定了。如果不是,再慢慢审不迟。但是……” “对了。”叶长安脚步一顿,景若曦差一点撞了上去。 “什么?” “你去和骆易城打个招呼吧。”叶长安道:“你是和他一起来的,总不能一声不响就走了。” “……”景若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骆易城明天一早会一个人进山,她不能陪着去,这已经够不好意思了,现在又要抛下他先回京城,这怎么能开的了口。 要知道,骆易城可不是落魄的需要救助的,需要靠着他们才能出门的人。而是非常有钱,有钱的富可敌国的京城首富。就算骆希影的事情不想叫别人知道,其实也没有必要孤身一人前来,雇几个人,不告诉他们出行的目的就是了,只要钱给的到位,做事不问原因的人一抓一大把,完全可以把他伺候的妥妥帖帖。 “去吧,抓紧时间。”叶长安似乎没看出景若曦的不满,或者看出来也无所谓:“你的行礼,我让燕名一并整理了。你跟骆易城打过招呼之后,我们就直接出发。” 叶长安说完就打算走,还好景若曦虽然愣了下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立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叶长安在景若曦面前其实是很好说话的,倒是也不生气,由着她抓着:“还有什么事?” “为什么这么着急?叶大人,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叶长安道:“为了你的安全。” “你说刚才的刺客?”景若曦心里隐约有个念头:“可是刚才,你还说明天一早走。现在离天亮最多还有三个时辰,为什么不等白天?天黑在林子里赶路,若是还有刺客,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不是更危险么?” “确实有些危险,但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就算是白天也一样危险。”叶长安道:“但是现在离第一波攻击还不到一个时辰,我对他了解,一次正规的行动,他不会只派一只队伍出来。但是每一支队伍之间是有间隔的,不会挨在一起,所以我们要抓紧这个空隙离开这里。” “进山的时候,我没有考虑到这件事情,所以只带了燕名和花行风两人。但是出了村子之后,在外面还有其他人手,我们立刻出去,和外面的人手汇合。到时候就算是正面冲突硬碰硬,也不用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叶长安说完,抽了抽自己的袖子:“我说完了,你还拽着我做什么?” “不对。”景若曦道:“你肯定还没说完,叶大人,你之前说要明天一早就离开,理由也是要避开杀手。那时候你还没有这么紧张。现在是一刻钟之后出发,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紧张起来。” 无论景若曦怎么想,这段时间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才对。燕名和花行风也没有传递给他任何外界的消息。 “我确实比之前紧张,但我紧张的不是自己,而是你。”叶长安神情低沉:“本来我以为他虽然派了杀手,但只是这一波而已,因为我了解他这个人。但是刚才被你一说,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景若曦追问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即使本身知道这是错的,但是为了父母,为了家族,为人臣,也不得不做。” “我说的不对么?” “你说的对,所以刚才你在说何礼贤的时候,我一直在考虑别的事情。”叶长安道:“也许是我多心,但是谨慎一些总不是错。我既然把你带出来了,就要把你安全的带回去。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景若曦默默的琢磨了一下叶长安的话,心里大概也有了些想法,不再多问,只是道:“好,我去去就来。” 骆易城已经睡了,他知道他们今晚会查案,但是完全不知道景若曦被刺杀的这些事情。不然的话,也睡不了这么安心。 不过也是习武之人,就算是睡着了也很机警,而且骆易城心中事多,这些年从未真正的睡过一个踏实觉,就算是睡着了也睡得很浅,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因此在景若曦敲第一下门的死后,骆易城就睁开了眼睛。 “骆易城。”景若曦在门外低声道:“你睡了么?”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这么半夜,正常人都睡了,何况骆易城明日一早还要出门。 “若曦。”骆易城一听景若曦的声音便一下子清醒了,应了一声坐了起来。 景若曦便听见了骆易城下床披衣的声音,然后房间里的灯亮了,骆易城走了过来。 打开门,骆易城看着景若曦穿戴的整整齐齐,而且还是昨晚上的衣服,有些奇怪:“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是啊。”景若曦无奈:“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进来说吧。”骆易城让开一些。 “不用,就两句话,我说完你继续休息。”景若曦道:“我马上要跟着叶大人出山。” “马上?”叶长安愣了下:“马上是什么意思?” “就是马上。”景若曦无奈道:“叶大人说有事情着急回京,所以要马上走。” 虽然骆易城一介平民,无心打探叶长安的事情,可还是不由的道:“现在林子里漆黑一片,路也不好走,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谁知道呢?”景若曦耸了耸肩,没将被刺杀的事情说出来,免得让骆易城担心:“不过你别担心,我反正是有轿子的,我在路上可以继续睡觉。” 第163章 霸总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但这一切事情还是透着诡异,是个人都能看出赶路赶的如此急切非常的不正常,骆易城更是多了几分心思。 “难道是京城里出了什么事?”骆易城道:“要不然叶长安那么赶做什么?” 可是不等景若曦说话,骆易城又道:“能出什么事呢,现在四海升平,边界平稳,朝中也没有针锋相对的势力……” 虽然骆易城是个生意人,但是人在京城,又有那么大的家业,就算不是朝廷官员,也不可能对时局一无所知。 只是默默的,悄悄地,知道也当做不知道。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听过了就算罢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景若曦听着骆易城猜测,只能道:“也许有什么新的案子吧。你知道,叶长安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千年人参的,现在差不多找到了,疑凶也有了,急着回去也是正常的。” “找到了?”骆易城原以为他们还要在村子里再调查几天,没想到进展如此之快,不由的追问了一句。 “算是找到了吧,当然也不能肯定。”这案子景若曦也没觉得有瞒着骆易城的必要,便大概的将事情说了一下。 骆易城听的很仔细,不过他不是捕快,对案子不感兴趣,只是道:“那叶大人这趟算是完成任务了,还是没完成任务?” 说完成,可能是找到了,说没完成,整的变成了散的,功效虽然一样,但是难看的多了,朝廷见了,表情一定不太好看。 “那我就不知道了。”景若曦耸了耸肩:“我只是拿钱做事的,找到就行,要出气,他也得去找凶手出气,我就管不了了。” “说的也是。”骆易城了哼笑了一声:“左右与你无关,不过若是叶长安找你的麻烦,你就跟我说,千年人参,我库房里也还有两根,说是值钱,不也就是根人参,没有什么。” 他和叶长安之间,虽然不但没有矛盾还有合作,可依然互相看不顺眼。具体哪里看不顺眼,大概一个觉得另一个装模作样,另一个觉得这一个更装模作样,一言难尽。 有钱真好,景若曦十分羡慕的看了骆易城,霸总就是霸总,别人的价值连城在他口中云淡风轻,真是羡煞旁人。 “好,我知道了。”景若曦道:“你放心,我不和你客气,如果需要帮助,我会找你的。” “你若是真不和我客气,还需要为了那点银子给叶长安当差么?”骆易城说着,似乎有些不愉快,但不待景若曦反驳,就自己将这点不愉快放开了:“行了,那你就快走了,免得叶长安找你麻烦。路上照顾好自己,我迟两日就回去。” 骆易城在背着一身狗血的亲情纠葛中还能将骆家的生意发扬光大,从来都是一个果断雷厉的人,半点不拖泥带水,更不会耽误别人的事情。 虽然叶长安这事情做的诡异,可是在他看来,叶长安对景若曦是真心实意欣赏她的办事能力,也许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情也未可知。 两人这话聊得时间长了一些,叶长安在外面等了等,就在终于有些等不住想要让燕名去喊的时候,终于,看见景若曦出来了。 第164章 夜明珠 “可算出来了,还以为你们缠缠绵绵,舍不得分开呢。”叶长安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不待景若曦回答,便道:“出发。” 这是什么冷嘲热讽?景若曦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叶长安,但是叶长安已经转身走了,并没有再跟她说话的样子。 好在虽然说话不中听,叶长安做事还是妥当的,轿子也准备妥了,景若曦坐上去,但是并不愿意将窗帘拉上。 为了在林子里行动方便,这只是一个单人小轿,里面的空间很狭窄有限,只能供一个人坐着,不像是马车,没有多余放东西的地方,更别提摇摇晃晃的,蜡烛和油灯也都无法放置。 景若曦宁可开着窗子吹风,也绝对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黑乎乎的轿子里待着。 林子越走越深,夜也越来越深,景若曦盯着领路人燃烧着的火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眨都不眨。 突然有人在一旁说了一句:“你不抓紧时间睡觉,看什么呢?” 景若曦睁开眼睛,不知道燕名什么时候走在了轿子旁边。 “哦。”景若曦懒洋洋道:“我怕黑,轿子里太黑,我睡不着。”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怕黑。”燕名扯了下嘴角,看着叶长安走在最前面,似乎听不见,低声道:“若曦啊。” “嗯?”景若曦脑袋靠在轿子壁上,随口应着。 燕名低声道:“我问你一件事情。” “说吧。” “你跟骆易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景若曦眼皮都没撩一下。 “他喜欢你?”燕名一语中的。 本以为一句说中对方心事,无论是真的是假的,景若曦都一定会有反应,谁知道她还是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燕名莫名:“那你喜欢他么?” 景若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燕名。似乎这句话终于挑动了她的某处神经。 “你真的喜欢他?”燕名顿时睁大眼睛。 但是景若曦随后又将眼睛闭上了:“燕名,你想长寿么?” “长寿?”燕名愣了下,不知道景若曦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内容。 景若曦道:“我们村子里,有个老爷爷,活到一百零二岁。” 燕名吓了一跳:“一百多岁,有什么秘籍。” “有。”景若曦淡淡道:“他从来不管闲事。” “……”燕名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景若曦是在调侃他,不由的脸色一沉,但是随即觉得这个表情不太好,调整了一下。 燕名缓和了一下:“大家既然一起做事就是同僚,我也只是关心你罢了。” “燕名。”景若曦好笑:“你刚才问我这些话时候的表情,跟关心一点关系都没有,知道么?” 燕名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你对我是不是有点误会?” “不,是你对我有误会。”景若曦道:“我是没权没势没钱,但不是缺心眼,别人的关心是真还是假,我是能看的出来的。我也确实单身没结婚,但不是着急想嫁人,更不会碰着个好看的,有钱的,有权的就往上贴。” 在叶长安的手下中,或者说,包括叶长安在内,燕名和景若曦是交谈过次数最多的,景若曦难得的几次真心话,虽然不太好听,但是都说给了他听。 不过她这些也许对这个年代惊世骇俗的言论,并不想有谁能理解,也不想燕名能接受。只是希望他不要那么多嘴罢了。 不过夜深了,是真的很累,景若曦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将脑袋缩回轿子里去,打了个哈欠。 合上窗帘太黑,拉开窗帘太亮,都让她疲惫却无法入眠。正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了声:“喂。” 这不是燕名的声音,景若曦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叶长安不知何时站在一旁。 “叶大人。”景若曦突然警觉起来:“有什么吩咐?” “怕黑不敢睡?”叶长安明知故问。 “没事。”景若曦随后道:“我不怕黑。” “嘴硬什么。”叶长安哼笑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袋子,一抬手,丢进景若曦怀里。 袋子里沉甸甸的,景若曦奇道:“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袋子拿在手里,里面是个圆滚滚,硬硬的东西。 景若曦将手伸进袋子里,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圆球,刚拿出来,便看见了淡淡柔和的光芒。 景若曦愣住了,她的第一个感觉,还以为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个电灯泡呢,竟然从内心深处小小的激动了一下。 不过这错觉只是一闪而过,景若曦很快清醒过来,这橙红色的发着光的石头,应该是一颗夜明珠。 叶长安见景若曦发呆,只以为她毕竟是前阵子刚失忆的,所以肯定没见过如此宝物,所以才会发呆,好心解释道:“这是一一颗夜明珠。” “我知道。”景若曦虽然知道,但确实是没见过,抬手将夜明珠拿在头顶上,来回的照看:“我知道夜明珠,但是从来没见过。” 这话有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但是倒是也不奇怪,夜明珠也是价值千金的宝贝,寻常人一辈子也见不着,就算是骆易城,除非是特意去搜寻,不然的话,看上次给的名单,骆家的库房里也没有这种东西。 “这是宫里的东西,前几天我才找皇帝求来的赏赐。”叶长安道:“这几天一直忙,忘了给你。” “给我的?”景若曦愣了下:“这么值钱的东西,给我?” 夜明珠是一种很少见的天然矿石,能够在白天吸收光线,晚上释放出来。虽然对景若曦来说知道原理也不稀罕,但就事论事,确实是珍贵的东西,甚至连叶长安家里也没有,要去皇宫里找皇帝要。 “等等。”景若曦突然道:“你说你进宫,找皇帝要的?” “是啊。”叶长安道:“我家没这个东西,倒是知道京中谁家有,不过关系一般,也没道理要人家的宝贝。所以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宫中的库房有这么一颗夜明珠,就去要了。” 叶长安说的云淡风轻的,但是这么一说,景若曦更不敢要了,立刻将夜明珠塞进袋子递了出去。 “这太珍贵了。”景若曦道:“叶大人,你赶紧收好吧,我不敢要。” “东西是死的,放在国库里,闲着也是闲着。”叶长安道:“放在你身上,却能派的上用场,怎么不敢要。” “万一弄丢了呢?”景若曦可没那么大的心:“把我切片卖了也还不起。” 就算夜明珠不丢,这个人情她也还不起。 “丢了就丢了,你只要不故意丢就行。”叶长安又将东西丢了进去,然后刷的一下子将窗帘拉上:“行了,还有两个时辰天亮,抓紧休息。这一路,我怕会不太平。” 虽然窗帘拉上,隔绝了外面火把的光,但是在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却让轿子里面不再是一片黑暗。 这光芒让人安心,景若曦还想拒绝将东西还回去,但有一瞬间又好像是被这光芒蛊惑了一般,竟然有点舍不得拒绝。 摸了摸光滑冰凉的夜明珠,景若曦往后靠了靠,眼睛盯着这一缕光,慢慢的眼皮就沉了起来。 叶长安将窗帘拉上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跟着轿子的速度走了一阵子,然后再将窗帘拉开,往里看了看。 景若曦斜斜的靠着,已经睡着了,闭着眼睛,夜明珠就捧在手里,散着柔柔的光,光芒中,她的脸色平和安稳。 燕名探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 叶长安将窗帘放下,回头看了一眼燕名:“有话就说。” “少爷,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丫头了?” 叶长安皱了下眉:“为什么这么问?” “夜明珠啊,宝贝啊,还是找陛下要的恩典。”燕名道:“你说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她好?” “知道啊。”燕名道:“我知道啊,但是不一样。” “这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之前是为了靠近她,现在……”燕名言有所指:“只是为了靠近她,也不用因为她怕黑,特意去找皇帝讨恩典吧。” “这算什么恩典。”叶长安哼了一声:“我替皇家做事,理所应当,不能拒绝。找皇家要东西,也理所应当,不必心虚。明白么?找别人都是人情,只有找他们不是,不要白不要。” 燕名想了想:“少爷说的也是啊,有道理。” “哼。”叶长安拍了拍燕名的肩:“少管闲事,少想那有的没的,注意周围,小心戒备。” 说完,叶长安便往前走了,燕名从少管闲事几个字里回过神来,挑了挑眉,还说不是,他一定没感觉,最近自己说话的调调,也被景若曦影响了。 外面在谈话的时候,景若曦在轿子里睡得茫然无知,一觉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震动了一下,然后被人晃醒了。 “若曦,醒醒。”叶长安正俯低身子摇她的肩膀:“醒醒。” 第165章 军师 景若曦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叶长安的一张大脸,吓的往后缩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正要开口,却被叶长安一下子捂住了嘴。 眨了眨眼,景若曦有点茫然,这是怎么了? “小声点。”叶长安低声道:“我们可能被人跟踪了。” 景若曦点了点头,叶长安这才放开手。 “谁跟踪我们?刺客么?”景若曦万万没料到这次出来办案会这么热闹,早知道就装病赖在京城里了,也好过于在荒山野岭里被追杀。 叶长安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嗯,别出声,跟我走。” 叶长安的话自然要听,景若曦起身钻出轿子,手里还不忘拿着那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感觉刚才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就算是现在夜明珠依然在手,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景若曦刚钻出轿子,便看家一旁燕名从地上搬了块石头放了进去,看了看大小,又搬了一块放进去。 “干什么?”景若曦莫名其妙。 “让人以为你还在轿子里。”叶长安道:“其他的事情我慢慢告诉你,跟我走。” 景若曦还想再问,被叶长安一把抓着手腕往林子里走去。 “就我们两个?”景若曦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叶长安拽着离开了轿子,走进了灌木丛里。 “对,就我们两个。”叶长安道:“人多目标大,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我们走出这片林子也还要一个时辰,到了外面他们就不敢动手了,所以我让燕名他们抬着空轿子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我带你走小路。” “有这么严重?”景若曦被拽着往前走,说是小路,其实根本就没有路,只是叶长安在前面将灌木拨开,她跟在身后罢了。 虽然叶长安没有回答这个严重不严重的问题,但是连分开走这样的事情也做出来了,显然是很严重的。 叶长安不说,景若曦也就没再问,跟着一路走,走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停了下来。 叶长安四下一看:“休息一下。” “终于可以休息了。”景若曦听完这话,立刻就坐了下来,珍而重之的把自己的腿曲起在面前,小幅度的揉着。 “腿是不是不舒服?”叶长安有些紧张的凑过来:“我看一下。” 说着,叶长安便伸手要去掀景若曦的裙子,景若曦连忙缩了缩:“你干什么?” “看看你的腿啊。”叶长安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不用了,我的腿已经好了,只是刚才走的太快了,所以有点酸。”景若曦躲开叶长安的手:“没事,叶大人,你的肩膀没事吧。” “小伤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叶长安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我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伤算什么。” “那就好。”景若曦点了点头,一边揉着自己的腿,没再说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长安终于忍不住道:“想什么呢?” 景若曦倒是也不瞒着:“想凶手。” 这话叶长安接不下去。 “对了,叶大人。”景若曦道:“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猜测。” 叶长安无奈:“其实我不想,但你要真想说,我也堵不住你的嘴。” “嗯。”景若曦笑了笑:“我猜,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 “第一这是叶大人精心筹办一场大戏,想要得到我的信任。” “第二呢?” “第二就是真的有杀手,那个人应该是朝廷中人,在京城,和你的地位不相上下。”景若曦叹了口气:“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应该给大人去跟班当当差的,这样也可以有机会进宫转转,跟大人相识的那些大人见见面。” “你和那个人对对方的手段和套路那么熟悉,可能是亦敌亦友的存在,最大的可能,你们都有能力,一起合作过某件任务,互相欣赏。但是后来,在某一件事情上起了分歧,比如我这件事情,他要杀了我一了百了,你就复杂一点……” 景若曦耸了耸肩:“你们要找的那个人,身份一定很复杂,所以你要顺藤摸瓜,找出这人背后隐藏着的许多事情。” 好在光线昏暗,也看不出来叶长安的脸色变没变,只是听不出什么语气的道:“我发现了,你还真是想法挺多的。让你破案委屈了,不如给我做个军师。” “军师?”景若曦笑了笑:“那回到京城以后,让我跟在大人身边行么?其实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杀意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如果让我看见那个人,我一定能看的出来。” “呵。”叶长安转头去不再接这个话题,将水壶递给景若曦:“喝一口,我们继续走。” 景若曦也不计较,接了水壶喝了两口,便和叶长安站起身。 叶长安找了个方向,刚迈出一步,突然听景若曦道。 “大人,你以前是不是带过兵?军师这称呼,只有当兵的人才会用吧。文臣身边的人是不是叫幕僚,或者谋士?” 叶长安身体一抖,面色巨变,差一点踩在一旁的石头上崴了脚。 “我哪儿有带过兵。”叶长安庆幸现在黑乎乎的天色,可以让景若曦看不见他的脸,他故作轻松道:“我这样的公子哥,虽然从小也习武,但是在家碰掉一块油皮跟着的下人都要挨骂的,让我进军营带兵,我娘还不得带着家里那一帮女眷,去太后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 京城世家,跟皇室的关系自然是很密切的,这没什么奇怪。 景若曦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可是却敏锐的将一些感觉连了起来。 为什么叶长安虽然表面给人的印象是个精细富贵的公子哥,可是不时的让她有种萧杀苍凉之感,那不是一个富贵乡蜜罐子里泡大的公子哥能散发出的气场,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景若曦曾经见过一个参加过越战幸存下来的老兵,当年的战事非常激烈,他所在的那一支冲锋队经过几个昼夜激战,最后回来的只剩下他一个,肚子上被炸了一个大窟窿,被医疗兵从死人堆里抬了出来。 第166章 女扮男装 可偏偏那老兵是个文人,战争结束后做了老师,带着眼镜文质彬彬,只是无论他用如何斯文的语气说起当年的事情,总难免那一股萧杀气息。 就算他不说,偶尔沉默下来望向远方的时候,身上也有种装也装不出来的,掩饰也掩饰不住地冷森。 据他自己说,那大概是因为在死人堆里躺了太长时间,身上沾染了死人的气息。但景若曦知道,那其实是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走出来的,只是他的人。 叶长安身上偶尔散出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的身份,到底可能遇到过什么样的凶险。 一路沉默的走,各有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这一夜林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对景若曦来说,却很平静。她跟着叶长安走走停停的,当天色微微亮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林子的尽头。 “总算走出来了。”景若曦松了口气:“叶大人,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又走了几步,已经能看见袅袅炊烟,下面是一个小镇,虽然天刚蒙蒙亮,可是小镇已经热闹了起来,辛勤的人们已经早已经开始了一日的劳作。 “燕名他们,应该已经在镇子上了。”叶长安道:“放心吧,其实没什么大事,我带你先走也是以防万一。到了小镇上,光明正大的,他们不敢动手的。” 景若曦并不那么乐观,但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刻钟,景若曦和叶长安站在了小镇子中的一个酒楼。 “这是你们约定见面的地方?”景若曦有些奇怪:“怎么约定的,我记得之前说过,你们都没来过这里。” 但是叶长安没有解释,只是走了进去,景若曦也只好跟着。 客栈并不大,叶长安进门之后,就有人小二迎了上来:“两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叶长安道:“小二,昨天晚上有没有一个姓叶的客人来住店?” “姓叶的客人?”小二想了想:“没有啊。” 叶长安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那好,给我开两个三个连在一起的上房,如果有人来住店,说是姓叶的,就领他们过来。再送点吃的和的进来。” 小二连忙应着,一边叫人去吩咐厨房,一边带他们上楼。 进了房间,景若曦这才算是踏实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叶长安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 “累了吧。”叶长安道:“吃了饭上床休息一会儿,等燕名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再走。” 景若曦也不反对,一直忧心忡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点了点头,似乎是很累了。 不一会儿便有人送了饭菜来,吃了之后,景若曦便上了床合衣躺着,但是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睡不着,又坐了起来。 叶长安就坐在窗子边上,非礼勿视,视线一直对着外面,听到动静这才回头,见景若曦掀开窗幔探出头来,不由的道:“怎么了?” “叶大人。”景若曦道:“我能不能去隔壁睡?” “怎么了?” “你在屋子里,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叶长安不解:“我又没吵你,你别说你认床,你在我床上都睡得挺香的,这会儿矫情起来。” 景若曦表情一僵,索性爬了起来:“不行,睡不着。” 大眼瞪小眼,叶长安奇道:“景若曦,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下属。” “知道啊,我不是喊你一声叶大人么,难道还不足以表达我的下属身份。” “但是一般的下属是不敢跟上司这么无理取闹的。”叶长安正色道:“你要是个怕羞的姑娘,害怕跟男人共处一室怕被占便宜,我还能理解。可显然不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出去,看我嫌碍眼么?” 景若曦哈哈一笑:“叶大人多心了,怎么会。” 景若曦这几日也算是摸准了叶长安的脾气,他是个骨子里无论多狠硬,表面还要装一装的人,有分寸别触到他的底线,他就会很好说话,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翻脸无情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还怎么会?”叶长安在和景若曦对视了半天之后,还是认了输,无奈站了起来:“行了,你安心睡吧,我去隔壁。有事情就喊我。” “谢谢叶大人体恤。”景若曦终于笑了一下,眉眼都弯了起来。 叶长安的视线在景若曦脸上停顿了短短的一瞬,终于站起身来:“那我出去了,你安心睡吧。” 景若曦目送叶长安出了门,将门关上,却并不回到床上,而是静悄悄的站在门口。 旁边的房间,门打开又关上,应该是叶长安进了房间。 景若曦站了一会儿,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将门打开,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景若曦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快步往外走。 到了大厅,景若曦走到前台:“小二。” “客官。”小二陪笑道:“您有什么吩咐。” 景若曦道:“我想去买件衣服,你们的市场在哪里?” “哦,您出门往东走。”小二道:“东边有一个集市,里面什么都有。” “好。”景若曦道:“对了,跟我一起的公子在房里睡着了,他一会儿如果醒来问我,请你告诉他一下。” “好的,没问题。”小二很热情:“姑娘放心吧,我们柜上随时都有人的,他只要一醒,小的立刻就转告。” 小二目送景若曦出门,在门口一点停顿也没有,真的往东边走去。只是走不了多远,并没有去小二所说的集市,而是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往一处小巷子里走去。 当她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破旧的男装,头上还裹着一块黑色的包头布,长发不见了,只有一些凌乱的碎发露在布外面,挡住了半张脸。 女扮男装是个伪命题,除非是有极高的伪装技巧,要不然不可能换一身衣服绑起头发就能换一个性别,景若曦也没指望叶长安会像电视上那样睁着眼睛说瞎话。 换一个造型这只是权宜之计。叶长安根本没想到她会离开,也就没有一点防备,她担心的,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会不会碰见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的燕名他们。如今至少要仔细看她的脸,不是大街上狭路相逢偶遇的时候,一眼被认出来。 第167章 揣摩心思 景若曦换了男装之后,便立刻往出城的方向去,不过并没有直接走出城去。 景若曦走到了城门不远的地方,将头巾往下拉了拉,走到路边的杂货店里,看了下四下无人,道:“老板,我想问一下路。” 做生意的都讲究和气生财,客气的很:“客官,你说。” 景若曦又将头巾往下拉了拉,还低下了头,让自己的声音粗糙一些:“出城之后,这路是通向什么地方的?” “哦,你说这路么?”老板娘道:“一直往前走,前面是盛月城,再往前走,就是东柳……” 景若曦不得不承认,自己一个地方都没听过。她在这个世界颇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过安稳日子,所以在京城住了一年,依然只知道京城一个地方。 景若曦想了想:“那什么地方可以去西域呢?嗯,或者塞外……” 反正离京城越远越好,京城是皇权控制最严密的地方,以京城为中心,皇权可控的力度越往外力量越弱,一旦千里迢迢,就算是叶长安想找她,也没有那么容易。 “你要去塞外?”老板娘愣了下,想了想:“我没去过啊,但是咱们城中,不时会有商队过去,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能不能跟着商队一起。” “不用了谢谢。”景若曦像是有些慌,四下看了看:“我只是想问一下路线。” “那就出城之后,一直往西走就可以了。”老板娘道:“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最好是一路走一路问。” “好的,谢谢。”景若曦谢了之后,便低着头立刻往城外走去,老板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奇怪。 叶长安在隔壁也不知怎么就有些不安,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之后,便站了起来,想要去看看景若曦。 只是刚一开门,便看见燕名和花行风从那头匆匆走来。 燕名和花行风的样子都有些狼狈,景若曦皱了下眉:“没事吧。” “没事。”两人看起来确实没受什么伤,就算是受伤,应该也不严重。 叶长安看着隔壁的门依然是关着的,想来景若曦还在熟睡,声音略小了些:“进来说。” 两人进了门,燕名将门关上,这才道:“大人,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没有遇到任何袭击。”叶长安道:“你们遇到了什么,说说看,是不是星芒的人。” “是。”燕名道:“不过只有白虎手下的七个人,而且和大人想的一样,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在发现轿子是空的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你们两个人,他们肯定不止两个人。”叶长安冷哼了一声:“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禁忌也很明确,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们引开他们。” 亦敌亦友,彼此都有顾忌,所以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有分歧,但是也不敢彻底撕破脸。抓景若曦,这是事出有因,但若是对燕名他们赶尽杀绝,叶长安真翻了脸,也不是他可以承受。 “属下明白。”燕名道:“但这次确实是我们失策了,还是要尽快回到京城才好,不然的话,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怕是景若曦很难保住。” “我知道。”叶长安拍了拍燕名的肩:“给你们准备了衣服,换一下,我去喊若曦,我们准备出发。” 两人应着,叶长安便出了房间,敲了敲隔壁的门。 里面自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景若曦若是睡着了,反应自然要迟钝一点。叶长安又敲了敲,喊了一声。 可是里面依然没有反应,他想了想,心里一紧,便要推门进去,却正看见店小二从下面端了茶上来。 “客官。”小二道:“您找和您一起来的姑娘么?” “对。”叶长安有些不解:“怎么了?” “她出去了?” “什么?”叶长安大惊:“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你们住下没一会儿的事情。”小二道:“姑娘说她要去市场买点东西,说您睡着了就没吵醒您,等您醒了,让我告诉您一声。” 糟了,叶长安心里咯噔了一声,追问道:“她有没有说去哪个市场?” “东市。”小二道:“从客栈出去,往东边走,一会儿就是了,挂着个大牌子,很好认的。” 叶长安一句谢了都来不及说,转身便推开房门。 燕名和花行风正在换衣服,吓了一跳。 “景若曦走了。”叶长安严肃道:“说是去了集市买衣服。” “买衣服?”燕名连忙系上腰带:“这怎么可能?” “不错,她说谎。”叶长安道:“景若曦不是个那么爱漂亮的女子,不会在赶了一夜路后不休息,选择去买衣服。而且我当时就在隔壁,如果她真的需要添置什么,不会骗小二,说我睡着了不能打扰。” 花行风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剑:“她跑了?” 叶长安点了点头:“应该是,我从未想到,她竟然会跑。” 也正是因此,叶长安对景若曦没有一点看守的想法,还让她一个人在屋子里休息。 “她不想活了。”燕名道:“大人,白虎的人一定也还在附近,景若曦就这么跑出去,若是被撞见了,岂不是找死。” “赶紧去找。”叶长安心里也烦躁的很:“她对我们其实一直不信任,这一次,因为杀手的出现,怕是想着要彻底远远地离开才好。” 三人急匆匆出了客栈,花行风去了东市,叶长安和燕名却去了城门。 叶长安道:“问一问城门口店铺的人,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看见什么打扮不一般的人出城。” “打扮不一样,少爷,你觉得景若曦会打扮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但总要做点遮掩。”叶长安面无表情:“她虽然可能没出过京城,但心思缜密,绝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能揣摩出凶手的心思,自然,也能揣摩出官差的心思,知己知彼,想要找到她,怕是没那么容易。” 而一身男装的景若曦在问路出了城之后,却又在城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换了身衣服,带上一顶兜帽,重新折返回了城。 叶长安很快会发现她逃跑了,也一定会在城门口盘查,盘查到杂货店老板娘,得到她女扮男装出城往西的消息。 而这个时候,谁又能想到,她只是在城门外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城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第168章 宁死不嫁 只是景若曦回到了城里之后,望着街上来往行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在这个世上,没有利害关系的认识唯一的一个人,只有何洋荭,可是何洋荭在京城,如果她想抽身离开那一团漩涡,京城是绝对不能再回了,必须远远的离开。 天大地大,景若曦看着烈日炎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呆站了半晌,直到身后一个人冲撞过来,是一个小孩子刚学走路没多久,往前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 景若曦猛地回头,一把接住了那个孩子。小孩抱着她的腿才保持住平衡,呆呼呼的抬头看她。 小孩的母亲从后面追了上来,连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不是撞到姑娘了。” 景若曦笑了一下:“没关系,宝宝很可爱。” 孩子的母亲也笑了,弯腰将孩子抱起来,道:“跟姐姐再见。” 小孩招了招手,奶声奶气道:“姐姐再见。” 景若曦也笑眯了眼,摆了摆手:“再见。” 这世上虽然有那么多复杂和危险的事情,也有很多简单和美好,无论在哪里,好好的生活就是了。陌生的地方,生活久了,自然就是熟悉的地方。不认识的人,日日点头打招呼,自然也会变成熟人。 景若曦看着小孩子脑袋搭在母亲肩膀上,还在对她眨眼睛,只觉得之前低沉的心情好了许多,一直站着等到孩子走的没了身影,这才缓缓的往前走。 离京城越远越好这个思路肯定是对的,天高皇帝远,就算是京城有再大的势力要找她,想要真的找遍每一个角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大不了她还可以出国,她有超出时间界限的思维,知道并非天圆地方,中原之外,还有别的国家。这个年代虽然远渡重洋可能困难了一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边走,边想,看看时间不早,便进了路边的一个小饭店。 比起一年前来说,她现在虽然依旧是孑然一身,可至少不缺钱。身上有骆易城硬塞给她带在路上防身的银子,还有叶长安给的钱袋。钱袋里只是一些散碎银两,可骆易城财大气粗,随便给的零花钱也是几百两,不要挥霍,足够几年的花销了。 进了饭店,景若曦要了个包间,点了几个菜。身上有钱就不必苛责自己,何况跟她习惯的生活相比,这个年代无论怎么活都挺作孽的。 吃了饭,只觉得周边无比安静,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景若曦常叹一声,刚闭上眼睛,突然听到外面有一声女孩子的哭声。 景若曦侧了脸,只听外面一行脚步声走过,其中有一个脚步明显是被拖拽着前行的,脚步声中,夹着女孩子的哭声:“我不要嫁给王老爷齐老爷,大娘,你放过我吧,我不要嫁给齐老爷……” “你爹妈已经收了齐老爷五十两银子的聘礼,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么?”一个尖锐女声道:“除非你能拿出那五十两银子来,要不然的话,你不嫁,齐老爷一纸状子告到官府,你爹妈可是要吃官司的。” 卖儿卖女,古来有之,景若曦叹口气摇了摇头,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便起身打算离开。 打开门,便看见几个人正从自己面前走过,一个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被两个男人拽着,几乎是一步步的往前挪,身旁跟这个媒婆一样的中年女人。 女孩子虽然哭哭啼啼,但倒不是软弱,她哭喊道:“那就去告他们好了,谁收钱让谁嫁,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齐老爷的。” 那媒婆冷哼了一声,突然道:“等会儿,你们放开她。” 两个小厮也听话,听着便放开了她。 “小桃儿啊。”媒婆道:“你说嫁给齐老爷有什么不好,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戴不完的金银首饰。还有丫头伺候,不过是他年纪大一些罢了,年纪大更懂得疼人。” “他是年纪大一些么?”女孩子怒道:“我今年才十六,齐老爷七十了……” 景若曦不想再听下去了,出门便要走,突然听媒婆冷笑一声:“行,你有骨气,不过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一头撞死在这里。要么,我今天就必须一顶轿子,给你抬进齐家的大门。” “好。”女孩子一跺脚:“我就死在这里,你们把我的尸体抬进齐家的大门吧。” 撞死谈何容易,那女孩子看起来瘦弱文静的很,这时候虽然已经有三两个看热闹的,但是都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谁也没料到话一说完,她真的一转身,就往一旁的墙壁冲去。 人爆发的时候,总是能有超乎常人的力量,本来两边的小厮已经放了手,惊了一下立刻去抓,但是竟然没能将她抓住,转眼她就已经奔到了墙边,一头撞了上去。 而且她撞的还不是平整的墙面,如果撞的是墙面,光滑平坦,以她的力气,估计也就是撞一个脑震荡,不太可能出人命。但是她大概是真的不想活了,对准的确实墙壁转折的尖角。 景若曦一下子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不要。” 这一下子要是撞实了,怕是真的会撞的头破血流,额头破裂。 可是景若曦离得远,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抓住她,就在众人惊呼,胆小的已经转过头去不敢看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就按住了小桃的肩膀。 一只修长的男人的手,看起来就是握笔的书生,但是这一按,小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一样,脑袋离墙壁还有两指宽度,却再也不能往前。 一停顿间,立刻就有人从旁边上来在,拽住了她。 “年纪轻轻的,什么困难过不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手的主人是个年轻公子,一袭白衣,果然和手给人的感觉一样,斯斯文文,风度翩翩。他身边的小厮抢了过来,连忙站在墙边,像是怕小桃再做啥事。 小桃愣了下,呆呆的看向男子。 媒婆也跑了过来,看着小桃没撞坏自己的脸,松了口气,连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第169章 互相打量 “举手之劳。”男子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媒婆,转头对身边小厮道:“给她五十两。” 小厮忙应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 男子抬手便随意的将银子抛到了媒婆手里:“五十两银子而已,何必闹出人命。如花似玉一个大姑娘,撞死了,多可惜。” 五十两银子,看起来不多,但也真的不少,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 一辈子也未必攒的下五十两,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卖儿卖女的事情发生了。 媒婆正发愁呢,父母收钱强嫁女儿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也不犯法,但是如果女孩子死活都不愿意,那也是麻烦。 你能把人绑进夫家门,但总不能一直绑着,守的了一时,总守不了一世。只要有那心,想寻死谁也拦不住。就是不是真心想寻死,天天在家里要死要活的,闹得鸡犬不宁也不是事儿。 媒婆拿着钱,虽然觉得这个钱好像拿的不太好,但是钱已经到了手,就不太愿意吐出来,当下笑的像是花儿一样:“这位公子真是豪爽,小桃,还不快谢谢公子。公子替你出了钱,你就不用嫁给齐老爷了,可以回家了。” 小桃抹了抹眼泪:“我不回家。” “你不回家?”媒婆奇道:“你不是想回家么?” “这次有齐老爷,下次还要张老爷,我弟弟要娶媳妇,弟媳妇还要生孩子。”小桃咬了咬唇,突然跪在男子面前。 众人都愣了下,男子也有些意外,但只是低头看她,并不将她扶起来:“你有什么事?” “公子。”小桃道:“公子,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我真的走投无路,承蒙公子搭救,还请公子救人救到底,收留我吧。我愿意给公子做丫头,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原来这年代,还真有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景若曦在人群里看戏,看的只觉得有意思。 只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桃虽然楚楚可怜,但男子并不动心,只是道:“我救你只是看不惯逼良为娼。” 一边的小厮忙应着。 “给她点银子。” “是。”小厮忙又摸出一锭银子,给了小桃。 “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用这些银子做本钱也好做盘缠也好,自己也可以生活。”男子淡淡道:“其他就不必了,我不缺丫头。” 说完,男子转身就走了,小桃有些痴痴地看他的背影,心酸又可怜。 热闹看完,众人也就散了,景若曦心里啧啧了两声,果然人要多见世面长见识。才不会但凡看见一个长得周正的就一见钟情,想要以身相许。 吃了饭,这饭店并没有住宿的地方,景若曦便也往外走,打算找一个偏僻一点的客栈,然后考虑一下何去何从。 小镇并不大,巷子纵横交错,景若曦往巷子里走,想着要不要干脆找个人家借宿,这样应该是最不显眼的。 叶长安也不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恍然觉得不对劲回头了,她最重要的是抓住这个时间差,在他离开的够远,又还没有回头的这个缝隙里离开。 边走边想不一会儿走到了巷子深处,这竟然是个死胡同,景若曦正要回头,突然听见转弯处有哭声。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到哪儿都没有太平,景若曦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突然觉得那哭声很耳熟。 是刚才的媒婆特有的笑声,不是刚平白得了五十两银子么,怎么躲在巷子里哭,景若曦心里奇怪,不过不打算管任何闲事,便要转身离开,刚一转身,转角走出几个人来。 正是刚才的年轻公子和他的几个小厮。 他们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人的,大家都是一愣,然后那个媒婆鼻青脸肿的从后面扶着墙走了出来,场面更尴尬了。 最终还是景若曦先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景若曦转身便要走,刚转身那公子哎了一声:“姑娘稍等。” 景若曦不得不停了下来。 男子慢慢走过来:“这位姑娘,刚才可是也在客栈中围观。” 景若曦眉梢略挑了挑,这男人的观察很仔细,记性也很好。刚才客栈外面围观的有十几人,她并不站在第一圈,而是站在人后。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从走进来到他离开,并没有往人群中看一眼。 所以景若曦可以肯定这男人并没有刻意观察过围观人群,可能只是随便的扫了一眼,就记住了他。 “是。”景若曦道:“刚才公子出手相助弱女子,叫人敬佩。” 男子笑了笑:“现在呢?现在被姑娘撞见我欺负妇孺,是不是心里不屑了?” “怎么会呢。”景若曦正色道:“一码归一码。有些人该救,有些人就该打,公子善恶分明,更叫人敬佩了。” 男子哈哈笑了几声:“姑娘过奖了,过奖了。” 景若曦微微颔首:“不打扰,告辞。” “哎……”男子却不依不饶的走了上来:“姑娘请留步。” 最麻烦的事情,就是在你想低调的时候,被人注意到。 但是对方客客气气的,景若曦也不好立刻就甩脸走人,只能停了下来:“公子还有什么事?” 男子道:“姑娘……是本地人么?” 景若曦很想问你是查户口的吗,但想着此时不同往日,还是道:“公子有什么事么?” “你肯定不是本地人。”男子见景若曦没有回答,绕着走到了她前面:“你没有一点儿本地的口音,说话和他们略有不同。不过,一时间我倒是也听不出你的口音是哪里人。” 景若曦扯了扯嘴角,一级甲等普通话,你听出来就怪了。 不过听这男人的口音,倒是和叶长安有点相似,她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京城口音。 “不过你这一身装扮,倒是本地的风格,应该是在镇子上买的衣服。”男子又围了景若曦转了半圈:“姑娘,请问怎么称呼?” “公子。”景若曦面色微沉,有些不悦:“你在大街上碰到每一个姑娘,都这么追根究底么?” 男子失笑:“那倒不是,只是突然觉得姑娘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第170章 罪从天降 “公子肯定认错人了。”景若曦毫不犹豫的道:“我肯定没见过你。” “为什么这么肯定?” “公子英俊潇洒一身贵气,如果我见过,肯定不会忘。”景若曦道:“所以我很肯定,我没见过公子。告辞。” “等等等等。”男子抬手虚虚的拦了一下:“你没见过我,但是也许我见过你……你不是本地人,那是哪里人呢?” 除了京城,景若曦竟然不知道第二个地方,所以她便淡淡笑了笑:“你猜。” 那男子说了一个地方,又说了一个地方,景若曦只是笑而不答,看了看天:“不早了,我要走了,公子看起来是个儒雅斯文讲道理的人,我应该不会看走眼吧。” 一个儒雅斯文的公子哥,是不会在大街上拦着个姑娘搭讪的,也不会在姑娘明确要走的时候,不依不饶不放人。景若曦现在单枪匹马硬拼肯定是不行的,也只能在言语上周旋一下,看着对方的模样斯斯文文,希望表里如一。 果然,男子被景若曦怼了一句,愣了下便笑了:“是我唐突了,姑娘勿怪。” “公子言重。”景若曦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男人身边的小厮还想要追,但是他抬了抬手,摇了摇头。 景若曦出了巷子,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段路,抬头看见客栈,走了进去。 “掌柜的。”景若曦甩给老板一块银子:“我要定一间上房,然后能不能帮我找个轿子?还有,你这里有没有地图。” 资讯和交通的不发达,是这个年代最麻烦的地方。景若曦这一年也是混吃混喝混日子,并没有做多少收集资料的事情,所以到现在出了门,真的跟大山里出来的没什么两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有钱自然什么都可以,掌柜的立刻就答应了,让小二带景若曦上楼,在房里休息稍候。 进了房间,很快有丫头进来送茶水,景若曦招了招手:“你过来。” 小丫头的身材跟景若曦差不多,见景若曦喊她,便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景若曦拿了一块银子:“这个钱是给你的,一会儿帮我去取个东西。” 很快,掌柜就找来了一定轿子和四个轿夫,景若曦下去看了,很满意,道:“麻烦你们,我要出城一趟。” “去哪儿啊。”有轿夫道:“姑娘,您具体说个地方,我们也好报价。” 景若曦笑了下:“我去见一个人,大约五六里路,见到了就回头。当天来回,价钱好说,关键是要快,我要见的人,十分重要。” 轿夫忙应着,报了一个价格,景若曦多给了点,道:“我去拿点东西,你们等着。” 说完,景若曦回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又下来。衣服还是那身衣服,手里拎着个布包,头上戴着帽子,帽子边沿垂下一层白纱,遮住了脸。 不过这是正常打扮,很多女子出门,或者要见外人,都会戴这样的帽子,即可以遮挡面容不失礼,也可以用来遮挡太阳和风沙。 景若曦上了轿子,低低的说了一声走,四名轿夫便抬起了轿子,往城外走去。客栈的二楼,一扇窗子开了一道缝,看着轿子离开之后,又有人跟了上去,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走了不过十分钟,景若曦却出现在客栈的后门,只是换了一身丫头的衣着打扮,带着兜帽遮着半边脸,脚步匆匆的往城外走去。 只是她走到大门口,便被人追上了。 追上她的人,是衙门的捕快,捕快身后跟着个妇人,景若曦定睛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媒婆,还鼻青脸肿的,看样子刚才被那男人修理的不轻。 只是他们追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景若曦冷静的看着两个捕快:“官爷,有什么事?” “是她么?”捕快转头问媒婆。 “是是,就是她。”媒婆指着景若曦道:“我亲眼看见这个女人和那个男人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一定是认识的。大人,你们快抓她。” 景若曦只觉得一阵头痛,这真是祸从天降,还以为像这种媒婆都是七窍玲珑的人,应该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没想到被打了一顿而已,竟然会报官?难道她自己是什么合法合理的存在么,都是见不得人的,报官是怎么想的。 两个捕快板着脸:“姑娘,刘婆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不是真的?”景若曦一脸茫然:“我不认识她,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少装蒜。”刘婆道:“官爷,当时我看的真真切切的,就是她,穿的不是这一身衣服,和那个男人说了很久的话。齐老爷是镇上出名的善人,从不得罪人,只有他们,一定就是他们干的。你看看我脸上,他们明面上给了我银子,转身就把银子抢走,把我打成这个样子,这种人会杀人,有什么奇怪的。” 杀人?景若曦惊了一下:“你说那个齐老爷死了?” “你少装蒜。”刘婆道:“官爷,这事情一定是他们做的,她的同党可能已经跑了,抓住她回去严刑拷打,让她把那个男人吐出来。” 两个捕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个道:“姑娘,要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她说的男人。”景若曦无奈:“我只是正好去了哪里,碰见他们。他不是本地人,找我问路,所以说了几句。” “问路?”刘婆满脸不不信:“你骗谁呢?你说他问路,他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景若曦耸了耸肩:“我跟他说,我也不是本地人,然后我就离开了。” 不过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说服捕快,捕快还是板着脸道:“姑娘,有什么话,跟我们去衙门说吧。如果真的跟你没关系,自然不会冤枉你。” 刘婆的声音刻薄的很:“我们的县官大人是最英明神武的,如果是你,你也绝对跑不掉。” 第171章 谁有嫌疑 景若曦突然觉得很麻烦,无论清白与否,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要避开官府跑路的人,而且身上还有不少钱财,还带着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一个没有身怀巨款,但是又没有能力自保的人,巨款很有可能带来更巨大的麻烦。 众人见着景若曦面无表情,一时间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但捕快并不是什么玲珑剔透的心思,见她一个外乡人,同伙还跑了,更是不耐烦。 “少废话,跟我们在走。”捕快道:“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说着,那捕快就来抓景若曦的手,景若曦想要往后退一步避开,但是生生忍住了。 其实她并不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虽然是一线人员,可是基本的擒拿格斗也会那么一点点,只是仅限于一点点,绝对不可能是这几个捕快的对手,反正打不过,还是装作柔若无害的好。 景若曦这一迟疑,捕快已经快要抓住了她的手,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身边一阵微风,有人靠近。 景若曦直觉有人靠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一只折扇的扇柄挡住了捕快的手,一挑,那捕快便像是被推了一把一样,往后退了两步才站定。 众人定睛一看,媒婆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打我那个男人。” 果然,将捕快推开的,正是刚才的那个男子,只是景若曦明明看着他们一起出了城,也不知为何这么短时间又折返回来。 那男子听着刘婆的话,侧脸看了看她,勾唇笑了一下,虽然是笑,可是那笑容冰冷,在阳光下竟然有点刺骨寒意。 在那笑容里,刘婆又往后退了两步,像是他会在大庭广众下,再把她打一顿的样子。 不过男子只看了刘婆一眼,就没有再理她,而是对景若曦微微颔首:“姑娘,知道我为什么又回来了么?” 景若曦耸了耸肩,天知道。 “因为那个轿子不是很安静,里面有一只蜘蛛。”男子悠悠道:“还没走到城门口,轿子里面那小丫头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就拍着门让停轿,跳了下来。” 景若曦无语,若真这样,那就真是天意如此了。 “是么?”景若曦道:“那丫头胆子也太小了,本来是让她替我去城外买点东西的,现在既然吓着了,那就罢了。” “是么?”男子笑的很有深意:“姑娘打发丫头去买东西,还跟她换了身衣服,也是挺有趣的。” 景若曦打了个哈哈:“公子正好也跟那丫头一路,也是挺有趣的。” 两人对视一眼,旁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他们彼此明白,然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捕快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还聊起来了啊。” 男子的视线从景若曦脸上移开,看向捕快的时候,顿时变得阴沉起来:“你们在大街上拦着姑娘,动手动脚的,想干什么?” “公子,你怎么称呼?”捕快显然是不把景若曦一个姑娘放在眼里的,但是男子给他危险的感觉,让他不敢像对待一般老百姓那样对他,稍微客气了 一点。 “我姓展。”男子有些懒得搭理的样子,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们拦着这位姑娘,做什么?” “展公子。”捕快道:“我们是天涯镇的捕快,刚才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启顺恒,有人指正,凶手就是你……和她。” 展明耀显然楞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荒谬。” “是挺荒谬的。”景若曦道:“不过更荒谬的是,就算凶手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 “你说你不认识他?”捕快笑了一声,显然不相信。 “确实不认识。”展明耀道:“甚至我还不知道这位姑娘叫什么?” “我姓秦。”景若曦信口开河:“秦瑶。” “秦瑶。”展明耀拱了拱手:“在下展明耀。” 说起展明耀几个字的时候,他含糊的看了一眼景若曦,不过景若曦没有任何反应,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秦姑娘……”展明耀正要说话,景若曦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官爷。”景若曦道:“命案不是小事,我们两认识不认识另说,先说案子。” 捕快总感觉这话奇奇怪怪的,但是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景若曦道:“你说,齐老爷死了。” “对。” “怎么死的?” “在家门口的巷子里,被人刺死的。” “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之前。” “半个时辰之前我在常福客栈,有掌柜的和店小二作证。客栈里的丫头也给我送过茶,可以做我的证人。”景若曦顿了顿:“半个时辰之前,这位公子在常福客栈对面的新园春茶楼,相信茶楼里的人也可以为他作证。” 此时捕快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展明耀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新园春酒楼?” “因为那个位置好。”景若曦淡淡道。 想要跟踪监视自己,都不用想的,客栈对面的酒楼,是最佳的监测点。 “厉害。”展明耀啪啪啪的鼓了下掌:“真的厉害啊。” 景若曦不理他:“这个刘婆指征我们,说我们是凶手。她是亲眼目睹么?我虽然不是官府的人,但是对律法也还是了解一些的,抓人,总要有个说法,人证物证总得有一个。这位展公子是教训过她,如果她死了,展公子还算有杀人动机,齐老爷死了关我们什么事?简直笑话。要我说,这事情很有可能是她做的。” 刘婆吓了一跳,慌道:“你瞎说什么?” “我是瞎说么。”景若曦看着她:“你拿了齐老爷的钱,却没有替齐老爷做成事,没将新夫人带去给他。就算退回了钱,也一样要挨骂吧,骂的难听了,难保你不会恼羞成怒动起手来。” “说的是啊。”捕快听着也觉得有理:“刘红晨,你也要跟我们走一趟。” “我。”刘婆脸色一变:“大人,大人你不要听她瞎说……” “可我觉得也不是瞎说啊。”展明耀突然插话道:“人命关天,这事情确实要查清楚。不如我们一起去一趟衙门,也免得让官差大人难做。” 第172章 与我们无关 展明耀这么一说,捕快想想倒是觉得也确实如此,便道:“如果说也有道理,既然如此,就请你们一起去衙门走一趟吧。” 景若曦当然不想,但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由不得她说愿意不愿意了。如果有叶长安在,她可以很硬气,说不去就不去,不乐意就不去。可现在不行,不去是心虚,会被人怀疑。就算不被怀疑,这个展明耀从城里跟着她去了城外,又从城外追回城里,本来还只是暗地里的盯梢,这下也算是挑明了。 所以她即便现在可以不去衙门,也很难甩脱展明耀。展明耀是会武功的,还带着两个小厮,一旦第一次逃脱失败,他们提高了警惕,第二次想要逃脱,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景若曦虽然半点也没有表露在面上,但是心里觉得很麻烦,甚至于有一点后悔,不应该把叶长安支走。 有叶长安在,至少不会有这些麻烦。叶长安至少对她以礼相待,这个展明耀到底什么来历,什么目的,有什么危险,谁也不知道。 既然不能拒绝,景若曦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跟着走了,一路上面色沉沉,不像是杀了人的凶手,倒像是被凶手盯上。 衙门大同小异,景若曦这些日子进进出出,也算是十分熟悉其中的布局和运作。 因为只是疑犯,展明耀又一副气质不凡的样子,捕快也不敢过份,便将他们带到会客厅里坐下,去请县令。 七品芝麻官,虽然在京城中比芝麻还不如,但是在地方上却是掌握实权,一言九鼎的人物,十分的重要。 等待的时候,刘婆有些不安,不停的变换姿势,抓抓后颈,双手交握在身前,不时的将胳膊缩进袖子里。景若曦本来有些心事沉沉,但是也忍不住看了她两眼,看着她目光躲闪了一下,不由得道:“你又不是凶手,你怕什么?” “我……”刘婆哽了一下:“我当然不是凶手,我也没有怕。” “那你慌什么?”景若曦来了兴趣:“其实我很奇怪。” “奇,奇怪什么?”刘婆有点结巴,显然心里也是非常乱。 “你不是凶手。”景若曦道:“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凶手,所以为什么要带着捕快来找我们麻烦?” “我当然不是凶手。”刘婆伸直了脖子:“至于你们是不是,那得大人调查,我只是把我看的说出来,有什么错。” 刘婆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慌,但很快就掩饰了,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景若曦摇了摇头:“不,没有那么简单。” “那应该是如何?”展明耀突然道:“我莫名其妙的被当作凶手,也挺奇怪。听秦姑娘的意思是知道什么,不如说给我解惑。”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 “等着也是等着,猜一猜也好。”展明耀不依不饶:“在下其实很想知道,秦姑娘是怎么去判断一个素不相识人的好坏的。” 确实是无聊,干等也是等,景若曦漫不经心道:“无利谁肯早早起,一个能为了几十两银子逼良为娼的人,很难为了心里的道义挺身而出。别说我们根本没有嫌疑,就算是有,甚至是亲眼目睹了凶案现场,我打赌,你也绝不会站出来指证,一定跑的比兔子还快,提心吊胆的躲起来,生怕祸及自身被灭了口。” 刘婆眼神闪烁了一下,还真反驳不出口。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正常情况。”景若曦道:“更别提你之前被展公子教训过一顿,知道展公子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虽然说一顿打确实很叫人生气,但是也只是一顿打而已,鼻青脸肿罢了,也没断胳膊断腿,所以还是那个理由,有了这一层,你应该躲得更远,而不是迎难而上。” “你也不是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了,这一把年纪,又是做媒婆的,应该见多识广才对,展公子这模样,这气质,这风度,你看到没看见他脸上写着几个字。” “什么字?”刘婆睁大了眼睛。 景若曦点了点左边:“别惹我。”又点了点右边:“你惹不起。” 刘婆哑然,展明耀却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正色道:“这下还有字么?” “有。”景若曦指了指他背后站着的两个小厮,指了指左边:“别惹我家少爷。”又指了指右边:“你惹不起。” 展明耀更是笑出了声,两个小厮面上有些僵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是不是要像自家少爷那样揉揉脸。其实他们并不是凶神恶煞的侍卫的模样,但是当差的,跟在主子后面,自然也不能嬉皮笑脸的,那样也不妥啊。 “姑娘真是风趣。”展明耀道:“他们两个只是跟在身边的小厮罢了,做些杂事,被姑娘说的,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景若曦扯了扯嘴角,心道可拉倒吧,别的她不知道,刚才在巷子里偶遇的时候,两个小厮正在教训刘婆,那模样,可不是不好意思的表现。就算是燕名花行风他们,说起来都是跟着保护叶长安的侍卫,平时不做声不作响的,可是办起事来,也都是手上沾血毫不含糊的。 说到底,这些人可能为了查一个命案会花费很多人力物力,但是另一方面,人命在他们心里,又不是那么重要。 不过这没什么好说的,景若曦换了话题道:“所以我合理猜测,你收了别人的钱找我们麻烦。但是这事情跟真正的凶手无关,齐老爷的命案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正巧发生可以利用。不,不是我们……你是找他的麻烦,我们素不相识,你不可能是找我麻烦。” 此话一出,刘婆和展明耀的脸色都变了。 展明耀也不知怎么的,几乎是立刻就信了,脱口而出:“什么人找我麻烦?” 展明耀目光一直是有些懒散的目光,这会儿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刀一样刺在刘婆脸上,让她吓得缩了一下,差点没坐稳摔下椅子。 第173章 桃花都是债 刘婆哆嗦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展明耀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小厮便立刻想要走上前去,但是被他伸手拦了一下。 “其实我在天涯镇,也不认识什么人。”展明耀慢条斯理的道:“我对那个想找我麻烦的人,非常感兴趣。” 景若曦本来一直是在观察展明耀的,但是这个时候却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目光错过他,落在一旁的屏风装饰上,但是显然也并不在欣赏,而是手指无意识的转动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刘婆被展明耀一问,虽然语气还算温和,但是也不知怎么就有点胆战心惊,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展明耀皱起了眉,面上神情便有些不善。 景若曦这时候想完了心事,又回来观战,看着刘婆犹豫,展明耀似要发作,便道:“我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你有什么可瞒着的。说了就是了,看这位展公子的脸色,你瞒得住么,展公子生气了,你受得住么,别以为在衙门就安全,何况,你能在衙门里躲一辈子?” 刘婆哑然,脸上身上的伤确实都还痛,刚才被堵在巷子口那一顿打让她记忆犹新。知道展明耀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贵公子,可是心可不善,至少对她一个妇孺也毫不犹豫的拳打脚踢,可见一斑。 不过展明耀却道:“秦姑娘,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事情?” “难道……”景若曦扯了扯嘴角:“你不觉得这像是一种打情骂俏么?” 这词用的实在是一言难尽,让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很奇怪,特别是刘婆,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还带着青紫挂着彩,有点滑稽。 “如果真是仇人,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方法吧。”景若曦道:“这其余说是找麻烦,不如说是闹着玩儿。我想,很有可能过一会儿,找麻烦的人就会来了,英雄救美是一种救,美女救英雄也是一种救,风花雪月都是情啊。” 刘婆简直呆了,张嘴半响:“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都知道?” “我会算命。”景若曦神秘一笑。 “你真的会算命?”展明耀见刘婆这话似乎是认可了景若曦的说法,不由得也奇道。 “我会看面相。”景若曦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看你的面相,就容易招惹桃花。” 身后两个小厮此时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来,看样子景若曦说到了点子上。 为了显示自己的专业,景若曦又道:“你看你的脸。” 展明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想去找个镜子来,但是一个大男人出门也没随身带镜子的习惯,只能作罢。 景若曦道:“你嘴角有痣,男子嘴角有痣,这是美男痣,这种男性很容易吸引女性。就算他们自身不主动,女子也会自动靠近,所以在感情上容易受到诱惑,当然他们自身也没有什么抵抗力,所以经常会和不同的女子在一起,但是时间又不会长,因为总有更新鲜的面孔出现。” 展明耀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身后的一个小厮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景若曦又道:“你眉毛浓密,代表精力旺盛。虽然年轻但鱼尾纹交错,鱼尾纹是夫妻宫,鱼尾纹交错的男人是情场高手,对女子很有手段。印堂过宽,代表不重视感情。而最明显的,是一双桃花眼,这一双桃花眼啊,说明这人是个表面温柔体贴的人,对身边的女子都会表现出十分照顾关爱,可是骨子里却并不是深情,只是多情罢了。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景若曦的视线似乎是在展明耀的脸上,但其实眼角余光一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厮,她说话不急不慢,像是个道行高深的算命先生一样,要通过语气转折和摇头晃脑来突出自己的高深莫测,其实只是为了看他们脸上的表情,通过他们毫无掩饰的表情,来判断自己说的话是对是错,好接下去猜测罢了。 显然展明耀被她的一番推测给征服了,沉默半响道:“秦姑娘果然是高人。” “不敢当,我也是照书直说。”景若曦谦虚道。 她哪里会看相算命,真的是照书直说,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一个字不差。她不过是为了学心理学和侧写顺带着看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只是也不知为什么,展明耀站起身,缓缓的道:“只是书,也不是可以全信的。面相,终是浮于表面,人的内心,又有谁可以看穿。” 这番话说的神秘而沉重,景若曦感觉一个倜傥公子一下子变成老学究,一时间,有点接不上话。 而且展明耀也没打算给她接话,正巧捕快带着县令从外面进来,展明耀就迎了出去。 门口,捕快正要说话,展明耀身边一个小厮突然迎了过去,低声对县令说了两句什么,景若曦虽然没看见正面,但是根据县令低头的动作,感觉那小厮拿了什么东西给县令看了一下。 县令的表情景若曦看不到,但是随后他立刻道:“误会误会,一场误会,请公子慢走。” 展明耀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径自往外走去。 景若曦明明没见过他,却莫名觉得这个感觉无比的熟悉,眼前顿时浮现出叶长安的脸来。 是了,这是叶长安这种身份的人特有的感觉,虽然也是客客气气,但是全身都写着我瞧不起你,你配不上跟我说话,离我远点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景若曦无语,但是想来县令放走了展明耀,也没理由拦她,便也要跟着走,可是刚站起身,另一个小厮便站在了自己面前。 “还有什么事?”景若曦明知故问。 “姑娘。”小厮客气道:“我家公子想请姑娘吃饭,请姑娘一定要赏脸。” 之前还是暗地里跟,现在被拆穿了,可不就得明着跟了,景若曦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好。” 之前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看样子,还是得尽快把叶长安找回来。至少叶长安她了解的更多一些,在他身边有安心的感觉。 第174章 有钱,任性 景若曦跟着出了门,展明耀竟然在门口等着她,根本也不太搭理县令的样子,看见她出来,这才点了点头,慢慢的往外走。 现在已经不是她说愿意不愿意的时候了,景若曦心里暗暗的盘算着,突然对站在不远处的捕快道:“官爷,我想打听个地方。” 捕快虽然刚才在他们面前很威风,可是如今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对展明耀都客客气气,显然是有原因的,因此对景若曦也客气起来。 “姑娘您有什么话尽管说。” 景若曦道:“你们镇上,有大点的当铺么?” “当铺?”捕快愣了下:“有的。” “在什么地方?” “出了衙门,往左手边一直走,大概五百米,就似乎一家当铺了,叫做聚宝朝。”捕快道:“聚宝朝虽然店面看起来不大,但是开了几代人很多年了,是个相当有有名气的铺子。” “好的,谢谢。”景若曦谢了,这才又跟上展明耀。 展明耀虽然没有插话,但是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等景若曦走过去才道:“景姑娘缺钱?” 奇怪的很。 “不缺。” “那为什么要找当铺?”展明耀更奇怪了。 “当铺不一定要当东西的,也可以找东西。”景若曦看了看天:“展公子要是不那么饿急着吃饭,不如先陪我去一趟当铺如何?” “自然可以。”展明耀几乎是想也不用想的就应了。 他当然不饿,也不着急吃饭。而景若曦要去当铺做什么,就算是景若曦不让他跟着,他也是要偷偷的跟着的,如今开口邀请自然更好。 景若曦点了点头,一行人出了衙门,没走多远,果然,就看见了捕快说的那个铺子,虽然关着门但是还没有打烊,里面亮着灯,外面 挂着一个大大的当字。 进了铺子,一个中年人正在柜台上算账,听见开门的时候抬了头,招呼道:“几位客人,有什么东西要当么?” “我不是来当东西的。”景若曦道:“我是来收东西的。” 当东西当然是当铺的嘴主要职业,但是典当有死当和活当的区别,就算是活当可赎回的东西,也有很大一部分主人无力赎回,最终变成了死当。 这些死当的东西就成了当铺的财产,不是拿来当摆设的,最终,还是要给他们找一个好的主人,卖一个好价格。 所以很多喜欢收货淘货的人,都会跟当铺打好关系,留下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信息,一旦当铺收到了东西,就联系他们。 “收东西?”掌柜的又看了看他们:“那姑娘想要什么?” 景若曦虽然一身穿着打扮非常普通,不过跟在她身边的展明耀看起来就非富即贵,身边的小厮穿的都比普通人家要好。 “我想收一颗夜明珠。”景若曦道:“在黑暗中能发光的那种。” 掌柜的当然知道夜明珠是什么,但皱了眉头很为难道:“夜明珠是好东西,价值连城啊,姑娘,真的不好意思,我这里并没有那种东西。” 这不奇怪,也是在景若曦意料之中的。要是处处都能买的到,还叫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呢。 只是展明耀有点意外,他知道景若曦不至于缺钱,但是却也没想到她会那么有钱,夜明珠,别说世上罕见非常难寻,就算是真给碰上了,也不是 一般人可以买的起的。 那不是几百两几千两银子可以得到的东西,之前在京城,在那些达官显贵人家,他也只不过见过一两颗罢了。 “没有啊。”景若曦似乎有些遗憾,但是又似乎习惯了这种遗憾:“没关系,不过老板可否代为打听。” 景若曦没有白白差遣别人的习惯,当下就财大气粗的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 银票都是大面值,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掌柜的眉头动了动:“姑娘,这……” “这是辛苦费,也是定金。”景若曦道:“你们开典当行的一定会互通有无,消息灵通。麻烦掌柜的帮我找一找问一问,如果真的找到了,通知我,我一定会重金酬谢。” 谁不喜欢天上掉下来的钱,就算典当行是个常见宝贝的地方,毕竟只是一间小铺子,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 掌柜的看了看银票:“我可以替姑娘打听,但就算是有……也一定价格不菲的。” “这没有关系。”景若曦道:“只要是能找到,多少钱我都出的起。若是对方不想卖或者有什么其他要求,你也尽管告诉我,我去和买家谈。老板你只要帮我打听消息就行了,若是不成,这一百两银子是你的。若是成了,我一定会给你一笔丰厚的酬劳。” “没问题,我一定尽力替姑娘打听。”掌柜的想想这事情无论如何对自己也没有坏处,连连应着:“姑娘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没有,我若是有了消息,又如何联系您呢?” 景若曦给了店掌柜一个地址,是骆易城的地址,确保自己一定能收到消息,也能让展明耀觉得理所当然。 她自然不会有那么多钱,叶长安也不可能给她那么多钱,只有骆易城,如果这是骆易城要的东西,那就正常了。骆家的钱,买一颗夜明珠又算的聊什么。 掌柜的记下地址之后,景若曦又伸手比划了一下:“那个夜明珠,越大越好,最好有那么大。” 她比划的大小,正是叶长安给她的那一颗的大小。 掌柜的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大的夜明珠,那得要多少银子啊。” “多少银子都无妨,金子也行,只要夜明珠的主人愿意出手,都好谈。”景若曦笑道:“别的我都不多,钱,管够。” 在掌柜的羡慕的眼神中,景若曦出了当铺:“展公子,我们去哪里吃饭?” 就算明知道这一顿是鸿门宴,也没有不去的理由和选择了。景若曦心里不由的生出一种悲凉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但愿当铺的老板看在钱的份上积极一点,但愿叶长安也能机灵一点。 第175章 猜一猜 虽然苏澜这事情在展明耀看来多少有点奇怪,但是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便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喜欢夜明珠?” “是啊。”景若曦道:“很喜欢。” “为什么?” “因为亮啊。”景若曦很自然道:“又亮又贵,多有意思。” 这么贵的一个东西被形容成有意思,展明耀也是难易理解,不过也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带头往外走。 天涯镇不算大,客栈酒楼都是就那么几家,展明耀随意进了其中一间,要了一个包厢,让人好喝好吃的都上来。 展明耀还客气:“秦姑娘,不用跟我客气,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这显然是句客气话,但景若曦却道:“真的吗?” “当然。” “那好。”景若曦抬头对正在一旁伺候听着的店小二道:“有漂亮的姑娘么,来个唱小曲的。” 这一屋子除了她都是男人,都愣了下,面色变得很奇怪。 “怎么了?”景若曦明知故问:“没有?没有就算了。” 店小二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找姑娘唱小曲,这一般都是几个公子哥在一起聚会才有的曲目。一男一女的聚会是不会请歌女作陪的,那像什么样子,更别提还是景若曦开的口。 展明耀只是很意外的看着景若曦,但是并没有说话,没有阻止也没有说好,一直到小二出去,关上了门,这才道:“秦姑娘做事,真是有趣。” 景若曦淡淡一笑:“其实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为了有趣。” “那是为什么?”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景若曦道:“最可怕的对手,是你地他一无所知。” 展明耀点了点头,但显然不知道她这话具体指的是什么。 景若曦从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道:“其实,只是为了让你看不透我罢了。” 展明耀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景若曦道:“我做了十件事,有五件你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做,觉得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那么剩下的五件,哪怕是再理所当然的,你也不会往正常的地方想,而是会觉得她做的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有蹊跷,让我想想,会有什么内情。” 展明耀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样你就看不透我。”景若曦道:“看不透我,就不是知已知彼,没错吧。” “没错,你说的很对。”展明耀放下手中的杯子:“我看不透你,听秦姑娘言语中的意思,你已经看透了我?” “还没有,但是有一些猜测。”景若曦也不含糊:“天涯镇是个小地方,我在这里一个熟人也没有,突然碰上了你,总不会真的是个巧合。所以,我总是要有一些猜测的,只是也不知道对不对。” “你倒是说来听听。”展明耀也已经冷静下来:“说不定,我也想知道,你能不能猜对。” 第176章 给你一个机会 “嗯。”景若曦放下瓜子,一边剥花生一边道:“展公子想听,我就说说。” 展明耀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其实听过一些景若曦的事情。 有一些是传到他耳朵里的,有一些是特意打听的,总之是多多少少听到一些,真真假假,总觉得有夸大的部分,毕竟耳听为虚,无论怎么样都没有亲眼见到,聊上几句更能够了解更多。 景若曦似乎是饿了,吃了几个花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道:“我猜出展公子的身份之后,松了一口气。” 展明耀挑了下眉:“什么意思?” “毕竟,一个一心一意要杀你的人,突然愿意坐下来和你吃顿饭,喝杯茶,总不是坏事。”景若曦感叹认错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失算,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所以才将叶长安打发走了,失策。” 这是真失策,景若曦脸上的遗憾后悔也是真真切切的。 “一心一意要杀你的人?”展明耀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这绷不住,不是指他的表情突然有了巨大的变化,而是好像原先是戴着一个面具的,现在这个面具突然破开了。 露出了下面真正的脸,真正的表情。 “景若曦。”展明耀突然喊出了她的名字:“你果然猜出了我是谁?” “其实我一点儿也没猜出来。”景若曦道:“因为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我在京城里只是个平民老百姓罢了,没进过皇宫没见过达官显贵,像是展公子这样身在高位的,更是连背影都没见过。” “连背影都没见过,也能猜出我就是对你下杀手的人?” “我说了我没有朋友,在这里就更没有。”景若曦道:“而且从里衣服鞋子的花纹款式,能看出你来自京城,声音里,也有一些京城的口音。” “在这个节骨眼上,京城来的,一身贵气,对我有特别的兴趣。”景若曦一个个的算着:“除了叶长安口中的那个人,我再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也幸亏展明耀不知为何改了主意,要不然的话,她如果这边刚将叶长安骗走,那边就被展明耀弄死,真的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九泉之下,都愧对叶长安了。 “听你这么说,想的倒是也不复杂,不过确实很有道理。”展明耀突然就站起身,一步步的走了过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自我介绍一下。” 景若曦就这么抬头看着他,其他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展明耀现在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杀她了,或者,不着急杀她了。 “在下展明耀。”展明耀道:“我和叶长安是朋友,不过因为你的事情,最近有了一些分歧和争执。” 景若曦不说话,等着展明耀接着往下说。 “本来,我是觉得杀了你一劳永逸,是最简单保险的方法。”展明耀道:“但我很意外,叶长安要保你的决心比我想象的要坚定。所以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也觉得给你一个机会。” 第177章 说还是不说 景若曦面无表情的看着展明耀半响:“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不杀之恩?” “难道不应该么?”展明耀摸了摸自己的手,轻描淡写的道:“我若是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话倒是没错。”景若曦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店小二送菜来了,一点也不含糊,煎炒煮炸鸡鸭鱼肉摆了一桌子,景若曦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突然就叹了口气。 有点想吃薯条汉堡鸡米花了,虽然当年觉得都是些垃圾食品,又不营养又不健康,但是简单明了啊。就算法医已经是直面黑暗最多的职业之一,也不会陷入这么复杂危险的生活中,进退不得,看人脸色小心翼翼的活着。 “怎么了,没有喜欢吃的。”展明耀注意到了景若曦一下子有些伤感的态度,奇怪道:“我看菜色不错,叹什么气?” 景若曦戳了戳桌上的一块红烧肉,懒洋洋道:“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 三岁一代沟,她和这年代不知道有多少代的代沟,怕是有哪里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明白?”展明耀有些不乐意,莫名其妙的总觉得景若曦有点看不起自己:“喂。” “怎么?” “你跟叶长安,也用这语气说话?”展明耀奇道:“我知道你最初在酒楼里打杂,后来,跟着叶长安做手下,帮他查案,算半个师爷。” 景若曦心里动了动,抬眼看他。 “你应该知道,我和叶长安的身份地位不相仲伯,他在你面前是什么身份,我就是什么身份。”展明耀道:“你跟我说话,是不是应该带着一点敬畏之心。” “已经非常有敬畏之心了。”景若曦很认真道:“若非有这敬畏之心,我又怎么可能坐在这里。展公子,你说呢,你我街上今日初见,总不是一见如故,想要秉烛夜谈吧。” “你还真是敢说话。”展明耀冷哼了一声,然后竟然什么都不说了,用筷子点了点盘子边:“先吃饭吧。” 这简直不像是鸿门宴,像是断头饭了。 景若曦也没再说什么,让吃就吃,还为了方便将袖子卷了起来。 展明耀虽然是个男人,但吃喝的姿势比景若曦斯文多了,看她吃的豪爽,亲手给她倒了杯酒。 “谢谢,我不喝酒。”景若曦摆了摆手,抬头一看一旁展明耀的手下:“那谁,麻烦小哥给我倒杯茶。” 展明耀身后的小厮脸都黑了,但是被主子看了一眼,还是上来给景若曦倒了杯茶。 “谢谢。”景若曦点了下头就算是谢过了,继续吃吃喝喝。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自然。 展明耀虽然一个大男人,但是竟然不比景若曦吃的多,只是略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看着景若曦吃。 景若曦快吃完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外面不知哪个包厢的客人喝多了,大概是去从方便,回来的时候找错了门,一身酒气咋咋呼呼的就从外面将门推开了,扑了进来。 景若曦是背对着门的,没有第一时间看见门口的情况,但是她看见展明耀的身体几乎是立刻就绷紧了,手放在了腰上。 景若曦端起碗来喝了口汤,乘着展明耀视线在门口的时候,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他竟然有点紧张。 展明耀为什么那么紧张,这有点奇怪,景若曦放下碗,又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好在立刻一旁就有人过来,扶着醉醺醺同伴给屋里的人赔了个不是,进了隔壁的房间。 展明耀身边的小厮明显松了口气,关上门,上了锁。 展明耀看着景若曦一副仿佛与自己无关的样子,不由的奇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景若曦反问道:“怕什么?” “怕人对你不利。” “怎么会呢。”景若曦慢悠悠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也没仇人满天下。唯一想对我不利的只有你,既然你就在我面前,那我还有什么怕的。如果出现的是你的仇人,仇人的仇人,说不定是朋友也未可知。” “你怎么说话呢。”展明耀身后的小厮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呵斥道:“你……” 展明耀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景若曦根本没把那人的话听进去一星半点,只是喝了口茶,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好了,吃饱了。”景若曦道:“展公子,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你请我吃这顿饭,总不是只吃顿饭吧。” 也难为了展明耀是个那么有耐心的,吃这一顿饭的时间,一直在打量她,却并没有怎么开口。只是这打量的目光,实在是陌生了一些。 展明耀也放下了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眼中有光善良。 “我要知道,你藏在心里的真相,那件事情的真相。” 景若曦扯起嘴角,虽然没出声音,但显然冷笑了一声。 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冷笑的内容是什么,见了鬼的真相,景若曦在心里骂了一声十分不符合形象的话,每个人都找她要真相,可她连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景若曦的这表情却让展明耀误会了,展明耀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展明耀站了起来:“如果你不说,我只能用最简单,也最省事的方法了。你可别逼我,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他最初要用的方法,杀人灭口,一了百了。虽然秘密依然得不到解答,但是永远消失也未尝不是另一种选择。 “别呀。”景若曦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单子,竟然和展明耀讨价还价套起近乎起来:“刚才吃饭不是吃的很气氛很好么,怎么刚放下碗就喊打喊杀的,这多不好。” 展明耀冷哼了一声:“我不是叶长安,没他那么好说话,别跟我转弯抹角顾左右言他,一句话,说,还是不说。” “不说的话,今天晚上,就是你最后一顿饭了。” 展明耀和叶长安确实不同,沉下脸来有一种叶长安没有的冷厉,景若曦心里迅速判断了一下,她觉得说不定展明耀真的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第178章 终于等到你 展明耀脸色沉沉看着景若曦,一手按在桌子上,身上散发着凌冽的杀气,像是随时都会动手一般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景若曦感觉背后渗出些冷汗来,但是面上却一点也没有显出怯意仰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展明耀。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停止了一样,屋子里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甚至感觉都没有人呼吸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景若曦说了句:“这事情很重要。” “嗯?”展明耀挑了挑眉,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景若曦继续道:“我要考虑。” “考虑?” “对,既然你问我,应该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景若曦道:“所以我不能立刻就做决定,我需要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说,说又该怎么说。” 景若曦说完这话之后,便紧盯着展明耀的反应,只见他虽然眉头紧皱但是并未立刻就翻脸,心里的某个猜想便又多了几分笃定。 “展公子,我知道你是个讲道理的人。”景若曦举重若轻的拍了个马屁:“生死攸关的事情,我慎重一些,展公子应该也是能理解的吧。” 展明耀的情绪似乎慢慢的缓和下来,但是道:“你是想要时间想一想怎么说,还是要时间想一想怎么编?” “展公子这是什么话。”景若曦真诚道:“我不骗人,而且这事情你也不是一无所知,我骗你,若是被拆穿,对我没有好处只有危险。” “你知道就好。”展明耀略一思索:“你要考虑,可以,但是必须有一个期限。” “三天。”景若曦道:“三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一个答案。无论说,还是不说,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好。”展明耀倒是也爽快:“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希望有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 展明耀比叶长安更张扬,索性将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给了足够的钱,让客栈将其他的客人都劝了出去,关门闭客。 景若曦被安排住在了展明耀的隔壁,另外一边,住着他的一个小厮,对面,住着另一个。至于暗中还有没有其他人,也不得而知。 景若曦不会武功,这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所以展明耀虽然知道她不是个柔弱女子,却也并没有太多防备。总觉得她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出偷袭逃跑或者怎么样的事情来。 而且景若曦也非常的老实,老实的就像是真的老实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饭的时候点个菜,没有提过任何的过分或者不过分的要求,让展明耀开始还有疑心,后来连疑心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第一天,风平浪静,景若曦睡了个懒觉,从早上起,房间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一样,展明耀起来转了两圈,因为对方是个姑娘家又不好闯进去,使唤客栈里的姑娘去送早饭。 第二天,敲了半天门,景若曦闭着眼睛来开了门,张口打了个哈欠:“明天不要来送早饭了,太早了,我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喊你。” 丫头忙应着,放下早饭就退了出去,景若曦晃悠悠又回到床上。 没有的事情,有什么可想的,现在要做的,就是原地不动等叶长安。景若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她感觉叶长安一定会回来的。 睡到中午,景若曦终于起了床,早饭早已经凉透,让小二撤了,送中饭过来。 展明耀房间的门开着,听见生意晃过来,看着景若曦这样子不由的皱了眉。 这还真是随性啊,衣服虽然穿戴整齐了,但是一点儿粉黛也没有施,头发更是没事梳,只是用一根发绳绑了一个低马尾搭在身后。 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又是在陌生男人面前,这也未免太不拘小节了吧。 但是显然景若曦没有这个想法,在这个有点热的初夏,留着那么长的头发,穿着长袖长裙,这已经是太严丝合缝了。若是只有她一个人,恨不得只穿个背心在屋子里面。 “展公子,早。”景若曦喝口茶清醒一下。 “早?”展明耀好笑:“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么?还早?” “中午?”景若曦回头看一眼窗子:“没事,不耽误中饭就行。” “你倒是想的开。”展明耀有点好笑:“看样子,你应该是打算说了,要不然的话怎么还睡得着?真的不怕么?” 对于这个问题,景若曦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展明耀倒是也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三天,现在就不会提前逼问。见景若曦不说,也就转身回去了。 时间一晃又是一天,吃了晚饭,景若曦关门睡觉,因为晚上天热,开着窗子。 这一晚,她却睡得很不安稳,屋子里照例点着油灯,但是半夜一阵风吹进屋子,灯灭了。 景若曦明明已经睡着了的,但是灯灭了之后,便不知怎么就醒了,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第一看见屋子里黑乎乎的,全身顿时就绷紧起来。 但随后她就看见了枕头底下的一抹淡淡光芒,心顿时就平静了下来。 伸手摸了摸夜明珠,景若曦淡淡笑了一下,将装着夜明珠的袋子往枕头下面塞了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夜风习习,似乎有一个黑影在墙角。 景若曦吓了一跳,猛地坐了起来,正要开口,又将声音咽了回去。 她做法医的,对于人体的形状,身高肩宽臂长,有时候比人的五官面孔更加的敏锐,这一眼,她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 “叶大人,你可算来了。”景若曦真是从未觉得叶长安如此的英俊潇洒,抬手从一旁拿过外衣披上便下了床。 黑暗中,叶长安走过来,不过脸色可不大好,怀里抱着剑,看样子赶路赶的很急,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可真厉害啊。”叶长安的声音有点冷的,而且一点也没有要压低音量的意思,用正常的声音大小道:“看来我也应该把你关起来才行,要不然,一不注意就跑了。” 第179章 敢送敢收 “这不是后悔了么?”景若曦自知理亏,赔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叶大人是大人物,相信不会跟我计较的。” 叶长安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能屈能伸啊,景若曦,以前从没见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景若曦没说话,但心里也是无奈,两害相权取其轻啊,说实在话,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你。 景若曦虽然是个没有攻击力的姑娘,可是展明耀也知道她不是个柔弱角色,因此还是时时刻刻盯着的,半夜也有人值班,叶长安声音又没压低,立刻就被听见了。 小厮甚至连敲门都没敲,一脚踹开门就冲了进来,然后看见叶长安后,显然楞了一下,凶神恶煞的气息一下子就散了,并不敢冲过来,反而退了一步:“叶大人。” 叶长安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没说话,随后只慢了一步,展明耀也来了。 景若曦突然就一点都不担心了。 看这小厮的语气,不管展明耀对她是不是真的会打会杀,但是和叶长安的关系并不坏。 “你怎么回来了?”展明耀看见叶长安的时候,真的有点意外。他知道叶长安出城去了,也觉得如果叶长安出去找不到人,可能会回来,但是怎么都没想到他来的那么快。 “呵。”叶长安走过去两步,站在展明耀面前,小厮连忙进来将灯点亮。 窗子外面人影一闪,燕名也进来了,看了一眼景若曦,神情复杂,随后走上前来:“少爷。” 叶长安点了点头,燕名又道:“展大人。” 看样子就都是认识而且挺熟悉的,景若曦这下更放心了。她估计着叶长安这几日会回来,也不知白天晚上,因此睡觉也没有脱外衣,都是合衣睡的,这时候,从枕头下面摸出个小袋子,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看来,你们不是回来碰运气的,是知道景若曦在这里。”展明耀摸了摸下巴:“谁给了你消息?” “还有谁能给我消息。”叶长安走到桌边坐下:“当然是景若曦自己了。展明耀,我不是危言耸听,说起打,那景若曦十个也不是一个你的对手。但是说起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就不好说了。” 展明耀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还是立刻就想到了,因此这段时间里,景若曦唯一可能跟外界散步消息的途径,就只有在她去当铺的那一次。 但是那一次他全程在场,景若曦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一点也没漏掉,甚至于和当铺老板的表情,所以可以肯定两人之间并没有猫腻。景若曦和当铺老板不认识,也没有什么私相授受的小动作。 那这消息这么传出去的,因为要收购一颗夜明珠,所以今日叶长安就立刻知道了,难道是因为夜明珠是景若曦心心念念常常挂在嘴边的,所以叶长安一知道有人收夜明珠的消息,就立刻想到了景若曦? 展明耀转念一想,这不可能。景若曦对他虽然是一无所知的,但是他对景若曦不是,景若曦在京城里的事情,不敢说一举一动,至少大部分他都知道。如果景若曦非常喜欢夜明珠,喜欢到了身边的人都知道的地步,那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很好奇。”展明耀终于认输:“她是怎么联系到你的?叶长安,你那点和手下联系的暗号我都知道,不可能瞒得住我。” 叶长安笑了笑,看向景若曦:“告诉他。” 叶长安既然说了,景若曦也没什么好瞒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了锦囊,从里面摸出那颗夜明珠。 房间里点了两盏灯,已经挺亮堂了,但是夜明珠一拿出来,还是立刻就发出了柔柔的光芒。 展明耀身后的两个小厮眼睛立刻就直了,就连展明耀也愣住了。 “你这……”展明耀顿了顿:“你这哪来的?这么一颗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我在京城都没有见过,据说,在国库里,有这么一颗,是西域的贡品。” 叶长安耸了耸肩,展明耀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不是吧。”展明耀一个箭步过来,劈手就抢过了景若曦手里的夜明珠:“就是这个?” 叶长安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然进回答了是。 “你疯了。”展明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那颗夜明珠:“你真是疯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是……” “该不是什么?”叶长安走过去两步,将夜明珠从他手里拿回来,塞回到景若曦手里:“财不露白,收好了。” 景若曦立刻就将夜明珠塞进袋子里,揣回了袖子中。那动作自然无比,好像夜明珠就是她的东西一样。 “你果然不一般啊。”展明耀佩服道:“别的女人,就算是认识个有钱有权的男人,最多也就是要钱要珠宝,这么大一颗夜明珠,还是皇家上贡的宝贝,就算是叶长安敢给,估计也没几个女人敢要。” 景若曦不说话,叶长安为什么会送这颗夜明珠,她为什么会收这颗夜明珠,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没有必要让展明耀知道。就算在展明耀心里她可能变成了一个贪财的女人,这也没什么,无关紧要。 倒是叶长安接了话:“是啊,只是有些人没良心,拿到夜明珠就跑了。展兄,这一次,要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这颗夜明珠,就算是白送了。” 叶长安说了,看了景若曦一眼,显然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他特意去宫里找皇帝求了这么个宝贝,又送给了她,不管是送的还是借的,这事情确实是叫人感动,一般女人若是遇到了,估计都要哭着以身相许了。 只有景若曦,不以身相许也就罢了,竟然还偷偷溜走,偷偷溜走也就罢了,竟然在遇到麻烦之后,还敢再召唤他回来,简直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而且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景若曦做起来似乎一点压力也没有,甚至并没有愧疚之心,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叶长安心里是一万个不满的,但是并不想在展明耀面前都说什么,只是道:“行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我把她带走了。” 第180章 重出江湖 “带走?这大半夜的,你往哪儿带?”展明耀丢下一句话:“本来我是想把她带走的,但你既然回来了,那就还给你吧。” 竟然还的如此轻而易举,一点儿要闹的样子也没有,景若曦不得不又重新判断了一下展明耀的身份。 放弃的太轻松,不像是之前有执念。 “这客栈我包下来了。”展明耀道:“自己随便找地方睡吧。” 展明耀说完,朝自己的手下招了招手,便走了出去。他的下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燕名看一眼叶长安,叶长安也道:“你也去休息吧,跟花行风自己商量,轮流守夜。” 燕名点了点,也开门出去,又将门关上。 不过叶长安一点打算要走的样子也没有,不但没有,而且在桌边坐下了。 “现在人都走了。”叶长安道:“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跑?” 景若曦叹口气:“跑,当然是因为觉得这件事情很危险,所以想要离开这种危险。人的任何选择都是趋吉避凶的,这是本能,京城给我的感觉非常危险,水太深太混,而我在其中又完全没有一点自保的力量,当然想要跑。” 听起来竟然很有道理,叶长安现在一肚子的火气,但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大人,你也别生气。”景若曦道:“你对我有善意,我是明白的。这夜明珠的人情,我此生难忘。但是一码归一码,你现在护着我,是因为只是想让我安全而护着我么?回到京城,你还会这么护着我么?我不想死也不想失去自由,所以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叶长安也罢,别人也罢,最终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使用的方法不一样。 叶长安莫名的有些奇怪的感觉,本来被欺骗了还即使出现救援,他觉得自己是景若曦的恩人,应该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看着她痛哭流涕的认错才对。 但是被景若曦现在一说,好像自己也是坏人一样,就算是出手相救,也不是因为好心。 叶长安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一口气。 “景若曦。”叶长安道:“你知道么,其实想要知道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有知情人,这个知情人又无权无势在你手上,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很容易 ,很简单。” “所以呢?” “但是我不想这么做。”叶长安道:“我有无数可以让人说实话的方法,可是我不想用在你的身上。” “用在我身上也没有用。”景若曦正色道:“我失忆是真的,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也是真的。你们要是告诉我一些前因后果,我还能按需给编一编,现在我是一片空白,想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世上最冤枉的事情大概就是如此,不是说不说,而是说什么?想招供,没得招,还没人相信你。 这话题其实叶长安和景若曦说过不止一次,景若曦坚决认定他们认错人,叶长安坚决认为景若曦不说,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又一次大眼瞪小眼,突然间,只听到客栈场外有些吵闹,似乎有很多人跑过去。 这大半夜的,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那么吵。 景若曦见叶长安没有反对,就走到了窗边想看一眼,只是刚走动两步,叶长安也跟了过去。 景若曦倒是没想太多,还以为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只是让了点位置,让叶长安可以跟着一起看。 从客栈窗户下面走过去的是一对衙役,六七个人的样子,小跑着过去,因此脚步嘈杂。 景若曦自言自语道:“这大半夜的,是干什么?” 叶长安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低声道:“花行风。” 景若曦吓了一跳,只听花行风的声音从上方不知哪里传来:“少爷。” “去看看。” 花行风一声应,景若曦恍惚间看见一个黑影从上面像是大鸟一样落了下去,心里一阵感慨,真是羡慕妒忌恨,她要是有这样的轻功,做什么事情都要方便许多。 花行风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是从窗子进来的,脸色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叶长安看着花行风这表情就知道有蹊跷,而且事情十有八九和他们有关系。 “镇上死了一个人。”花行风道:“是镇上的一个富户,姓齐。” “齐家的老爷么?”景若曦奇怪了:“我知道啊,他昨天就死了,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么,这大半夜的。” “不是他。”花行风道:“是你说的那个齐老爷的大儿子,叫做齐如海。” “啊?”景若曦有些意外:“他儿子也死了?” “是。”花行风脸色扭曲了一下:他死在从灵堂回房的路上,脸上……被人用胭脂画了一朵血红色的莲花。” 叶长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难道花行风脸上的表情这么奇怪。 杀人之后,在被害者的身上用胭脂画上血莲花,这不是别人,正是景若曦准备等有空了重点研究的镜蝶郡女杀手连环杀人案里的一个特色。 莫非那个女杀手在沉寂了一年多之后,又重出江湖了。这里离当初案发的地方很远,但这不是问题,她未必会在一个地方待着,一年多的时间,天南海北也走到了。 景若曦脱口而出:“叶大人,我们过去看看。” 陈年旧案是最难破的,因为除了卷宗上的一些文字之外什么都没有。而那些文字记录的真假,是不是有疏漏,又是天晓得的事情,景若曦没想到她会碰到女杀手重新出现,但叶长安若是想破这个案子,就一定要把握机会。 “走。”叶长安也不含糊,立刻就转身往外走,景若曦连忙跟上。 一旁的屋子里,燕名还没睡,听着开门的声音也跟着出来。 比较意外的,是展明耀也打开了房门,不知道是否也是被刚才衙役的脚步吵醒了,听说他们要去案发现场,也饶有兴致的要跟着一起去。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叶长安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你一起去也好。” 第181章 现场 一行人匆匆跟着花行风往外走,很快就到了齐府。 齐府里灯火通明,处处都悬挂着白绸白花。灵堂就设在大厅里,齐老爷的妻妾跪了一地,景若曦一眼望去,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也有年纪大些的,但是大也就是三十岁左右吧,风韵犹存。 作孽啊,景若曦心里不由的道,据说这齐老爷年纪已经不止是老爷,而是爷爷了,看样子心里真是够年轻的,老当益壮。 灵堂的一边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是齐家的大公子,看样子也有四十来岁了,身边也跪着十几个女子,年纪不一,而哭的最伤心的是个老太太,应该是他的母亲,就是齐老爷的正房夫人。 对于齐老爷的死,虽然也是一条命,但毕竟这个年纪了,若非是死于非命,都算是喜丧了。可是齐大少就不一样了,正当壮年,让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确实是人间惨剧。 平常很安静的一个镇子,三五年也不会有一桩命案,如今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还是一家的,怎么不叫官府紧张重视,虽然是大半夜,可瞿县令在接到消息之后,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赶了过来。 他同时带来了仵作,还有天涯镇资格最老道的捕快。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始调查,展明耀和叶长安就来了。 展明耀他今天白天见过了,知道是京城来的官员,因此丝毫不敢怠慢,就算展明耀依然是一幅懒得理他的样子,可他也依然得恭恭敬敬的。 只是有些意外的,这次展明耀依然没有理他,可叶长安走了过来。 “你是瞿知府?” “是。”瞿知府忙道:“您是……” 没办法,叶长安一看看上去就和展明耀是一样的人,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这种人,是从懂事起便习惯了使唤别人,习惯了别人卑躬屈膝。但又因为良好的家庭教养,将这种不屑的心里很好的掩饰起来,变成了一种高贵。 这就是景若曦从心里鄙视的装模作样,却成为瞿知府判断叶长安身份的必要条件。 叶长安从腰上拿出块牌子亮了一下。 瞿知府立刻就明白,脸色更加的毕恭毕敬了。 展明耀是私人身份来到此地的,叶长安虽然是为了人参精杀人案来的,但是身份不同,他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凑热闹的身份,京城中可以调查奇案无头案的大理寺少卿,出门在外的特使大人。 瞿知府道:“不知道大人怎么称呼。” “我姓叶。” “原来是叶大人。”瞿知府心里惶恐:“不知道叶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叶长安摆了摆手:“听说齐家连着出了两起命案,怎么回事,查出什么没有。” 说着,叶长安就走到了着齐大少的尸体面前:“有什么发现?” 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齐大少的脖子被人割开了一道血口子,应该是一刀毙命的。因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服,所以血染了半边的衣服非常明显。 更明显的,是他的脸,脸上用红色的胭脂画了一朵类似莲花的图案。寥寥几笔,栩栩如生,看样子,凶手是画惯的。 第182章 误杀 “果然血莲花。”叶长安仔细的端详齐大少的脸,然后突然对燕名道:“纸。” 燕名立刻就递了一张纸过来。 “若曦。” “嗯?” “把这个莲花画下来。”叶长安道。 “好。”叶长安是知道自己会素描简画的,景若曦没想太多,眼睛还顶在尸体的脸上,伸着手。 燕名将纸放在景若曦的手上。 景若曦感觉到了,缩回手将纸从右手递到左手,又伸出手去。 但是没人再往她手上递东西。 “笔呢?”景若曦莫名一抬头,却见燕名并没有拿出笔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真的太不方便,其他的不说,没有便携的笔墨纸砚就是很叫人抓狂的事情。 却不料叶长安从怀里摸了摸,竟然没摸出笔,却摸出了一盒胭脂。 红色的,和死者脸上用来画血莲花的胭脂几乎一模一样。 叶长安道:“用这个画。” 景若曦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接了过来,心道难道叶长安想弄个情景再现什么的,不还挺有想法的。 景若曦将纸放在桌上,用手指沾了点胭脂,按着齐大少脸上的莲花模样,画了一朵。 “我看看。”叶长安接了过去:“不错,画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么简单的几个线条组成的简笔画,又是对着画的,要是有偏差才奇怪呢,景若曦懒得搭理,蹲了下来。 刚想要伸手,突然停住了动作,起身对叶长安低声说了几句。 这可不像是她的年代,她也不是法医,莫名其妙的跑出来对尸体动手动脚的,被死者的家属看见了,还不知道会这么生气呢。 叶长安要查这案子,就得自己出面把所有的程序通道都打通,她只是个技术人员罢了,没有道理还要负责上下沟通联系。 好在叶长安也是明白这一点的,点了点头,便去找了知府,知府又去找了齐夫人。 齐夫人白天死了丈夫还没啥感觉,晚上死了儿子就像是天塌了一样,赌咒发誓一定要找出凶手来,听着瞿知府将叶长安狠狠地吹捧了一番,说是京城来的查案的大人,便一口答应了。 竟然是凶杀案,在未查明凶手之前,死者也不会瞑目。齐老夫人也是果断雷厉的性子,立刻一边让道士继续作法,一边让人将两具尸体都抬进了一个空旷的院子里。 齐老爷已经被安置在了棺材里,景若曦看着奇怪:“齐夫人,看府上的意思,齐老爷是要马上下葬么?” “是啊,在家中挺尸三日,就要下葬。”齐老夫人承认道。 “不找凶手么?” “凶手肯定要找,但是找到找不到就听天由命吧。”其老夫人将下人都遣出去,倒是也直白:“不怕几位笑话,我家老爷旁的都好,就是在这一点上,一把年岁了还要纳妾,实在是叫人恼怒。” 虽然这个年代夫妻两人相差十几岁二十几岁,或者五十来岁纳个二八年华的妾都是正常的情况,但是像齐老爷这样的还是少数中的少数,当然有些人看着可能会羡慕觉得他实在是艳福不浅,但是笑话说闲话的,也肯定不在少数。 对于齐老夫人来说,肯定就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只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还争一争闹一闹,如今都一把年纪了,当年没闹出名堂来,现在自然就更闹不出来了。 但是毒这样一个丈夫,感情自然也是不可能好的,不过是守着儿子,指着儿子过日子罢了。 “我看看齐老爷的尸体。”景若曦道:“齐老夫人,当时的情况,能不能和我说说。” 齐老夫人对自己的丈夫果然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景若曦要看就随她,一点也没有什么先夫亡灵被打扰的担忧。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齐老夫人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老爷出门,看上了一个女孩子,找了媒婆说好了,今天要娶她进门。” “然后今天媒婆应该是要送那女孩子来的,不知怎么的,女孩子没来,但是有人送了一封信,说是约老爷见面,老爷就出去了,没有走远,就在后巷子里,那里也是我们家的地方,没有其他人住,几乎没有人。” “老爷去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来,府里的小厮觉得不对劲,过去看看,便看见他倒在地上已经死了,胸口被人刺了一刀。” 景若曦已经将齐老爷的衣服剪开了,果然,只见一把到直直的插在他的心口上,整个刀刃都刺了进去,只剩下刀柄。虽然这一刀的位置看起来并非正中心脏,但也是伤在要害。 景若曦道:“关于纳妾的事情,叶夫人知道多少?” “几乎不知道什么。”叶夫人道:“就知道是个卖菜婆子的女儿,其他就不知道了。” 叶长安不由的道:“纳妾虽然不像娶妻,也总算是件大事吧,你是齐家的女主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齐夫人苦笑一声:“几位大人看那跪着一地的就知道了,我家什么都不多,就是老爷的妾多。我在齐家这么多年,什么法子都用过,但是没有用,老爷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但是依然看着漂亮姑娘走不动路。我除了眼不见为净,还有什么办法?” 叶长安看着满头花白头发的齐老先生,也从心里的厌恶。感觉这人果然死了就死了吧,死了说不定还能少害几个年轻的小姑娘,不然的话,这世上为了钱财卖女儿的人多了,五十两一百两,谁知道又有谁会被逼进火坑。 “怎么样?”叶长安看着景若曦发呆,碰了碰她:“有什么发现?” “伤口很深。”景若曦道:“凶手的力气很大,应该是个年轻力壮,或者常年做体力劳动的,所以才能够一刀致命。当然齐老爷这个年纪也有关系,甚至我觉得凶手并不想杀齐老爷,你看伤口的位置,这个位置其实并不是心脏,简单的说,如果这是一个年轻人,或者身体好的人,其实不会致命。” 叶长安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这更像是在争执中的拉扯中随意下的手。” “对,查查叶老爷有什么仇人,最近和什么人有矛盾。”景若曦道:“然后,我们来看看齐少爷。” 无论对齐家的人来说,还是对叶长安景若曦来说,齐大少的死因,才是重点。 第183章 见死不救 景若曦掀开盖在齐商言身上的白布,露出伤口来。 这伤口和齐老爷身上的伤口比起来,段位简直不知道要高上多少。 齐商言身上全是血,脖子上也是血淋淋的,但是凑过去看,伤口却非常的整齐,整齐的甚至有点可怕。 那是一道非常锋利的利刃划过的伤口,只有极细极细的一道,景若曦可以想象,这一刀非常准确快速的划过受害者的脖子,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完成了整个过程。 因为太快,血甚至过了一会儿才流了出来,受害者缓缓倒地,在挣扎中慢慢死去。 景若曦从随身带着的腰包里,摸出了之前从叶长安那里坑蒙拐骗来的一双手套,转头对齐老夫人道:“我要仔细检查一下伤口。,确认一下死因。” 验尸是一件为了死者沉冤得雪而做的事情,但是在家属眼里,死不能安稳,甚至不能得全尸,可能是一种冒犯,甚至是一种侮辱。 不过之前叶长安已经跟瞿知府打了招呼,瞿知府也和齐老夫人打了招呼。因此她心里虽然有些低估,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些低估,还能是怎么死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是被刀子抹了脖子死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简单明了啊。 就齐老夫人点了头,景若曦也就不客气,观察了一下,便将伤口的皮肤给拨开一些,血肉模糊中,露出里面的血管,气管…… 见景若曦在观察伤口,叶长安也不吵她,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等。倒是一起来的展明耀有点按耐不住了,不由的道:“怎么样,你看的跟真的似的,看出什么来没有?” 展明耀虽然是知道景若曦跟着叶长安在京城办案的,但毕竟是个看起来挺柔弱的姑娘,又不会武功,跟杀人,血迹,伤口这些东西格格不入,完全不能联想在一起。 景若曦不理会展明耀,看了半响起身,道:“齐夫人,齐公子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人发现的?” 齐老爷的死,齐老夫人一语带过,像是不清楚,也没有询问清楚的兴趣一般。但是儿子的死,却立刻道:“是在七姨太的院子外面。” “具体说说。” 齐老夫人道:“七姨太是我府里,我儿子的一个姨太太。今天晚上,据商言的小厮说,今天晚上商言本来是要去七姨太院子里的,但是七姨太在屋子里等了很久也没见他,便让丫头去问问,结果出了门,看见他倒在门口的走廊台阶上。已经……已经没气了。” 齐老夫人能在这么复杂的大家庭中生活,并且在这么多美妾怀绕中稳固正室地位屹立不倒,心智不可能不坚强,虽然老年丧子眼睛已经哭肿了,但想来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因此此时一心要查出杀害儿子的凶手,也勉强自己冷静下来,配合景若曦的问询。 从皇宫里来查案的人,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枉死。 “也就是说,本来齐公子确实是要去七姨太屋子里的,但是去的路上受到了袭击?” “对,是这样的。” “那当时,那个七姨太的院子门是开着,还是关着的?” “是开着的。”齐老夫人非常肯定的说:“我记得她说的很清楚,一直开着门在等。” “等人的人,应该是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的。”景若曦道:“何况门又是开着的。难道齐公子在遇害的时候,里面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也问过。”齐老夫人道:“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见。捕快说,应该是伤口太深凶手动作太快,所以商严在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中了招,根本就没有机会挣扎呼救。” “不,她说谎。”景若曦缓缓的摇了头。 叶长安已经有些习惯了景若曦像是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展明耀却意外的很,饶有兴趣的看着。 “她说谎?”齐老夫人吓了一跳,顿时激动起来:“姑娘的意思是,她是凶手?” “不,我没有说她是凶手。”景若曦道:“我的意思是,她一定听见了什么动静,而且看见了齐公子挣扎求救的场面,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施救的举动,只是看着他死。一直等到他死了,这才通知大家。” 齐老夫人愣了下,犹豫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姑娘,您能不能解释一下。” “很简单,因为这个伤口。”景若曦道:“人的身体出现伤口以后,因为伤的位置,深浅,时间的不同,反映出来的情况也不一样。虽然从外表来说,刀伤可能体现出来的都是皮肉破裂,出血,但是咽喉和其他部位不一样,里面有气管,有血管,有软骨,还有无数的经脉……” 众人听的都似懂非懂,只有叶长安一脸的坦然,他已经习惯了。景若曦进说些叫人听的糊里糊涂的话,他的经验就是,想不要被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一概装作听懂就好了。 在验尸破案这种事情上景若曦一般不会胡说八道,不必深究,她的话基本可以相信。 景若曦进一步解释道:“你们看着伤口,凶手在划开颈动脉的同时划开了气管,在这种情况下,血液会从气管灌入肺部,导致剧烈的咳嗽,嘴巴鼻子和伤口还会一起喷血,这种咳嗽是撕心裂肺动静非常大的,而且不是一声两声,至少要挣扎上一小会儿,所以要说离的那么近的情况下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悄无声是的就死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齐老太太想想自己儿子不但被害死了,而且死的那么惨烈,那么的痛苦,心里就更是一阵悲痛涌了上来,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忍不住哭道:“我苦命的儿子啊……你怎么死的那么惨。” 景若曦虽然很不适应作为一个安慰者,但这时候下人都被屏退了,在场的女眷只有自己一个,无奈也只能扶住她,劝慰道:“齐夫人节哀顺变,人已经没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凶手,让齐公子不要死的不明不白。” 第184章 目击证人 虽然悲痛还在,仇恨也不是什么好的情绪,但是在某些时候,仇恨可以冲淡悲痛,也不失为宣泄悲哀的一件好事。 齐老太太扶着景若曦哭了几声之后,便抹了抹眼泪,狠声道:“梁琦梅这个狠毒的女人,若非齐家收留了她,现在可能已经饿死在街头,竟然恩将仇报,对商言下此毒手。” 景若曦抚了抚额:“齐夫人,我没有说这个姨太太是凶手,你不要那么激动。” 但齐老太太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激动,又低头看了儿子一眼:“她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帮凶。” “倒也不能这么说。”景若曦就事论事:“齐公子的伤太重,这种程度的割喉,就算是你家的七姨太立刻喊人叫大夫,也不可能……” 景若曦话没说完,便被叶长安拽到了身后。 “齐夫人。”叶长安道:“请你把这个姨太太,和身边的丫头一起叫来,我有话要问她。她很有可能见到了凶手。” “好。”齐老太太道:“几位大人稍候,我立刻就叫人把她绑来。” 院子里的齐家的下人都被屏退了,于是齐老太太只能亲自去喊,估计也想自己去出出气,因此说了一句之后,便转身出了门。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景若曦几人。 景若曦莫名其妙:“叶大人,你刚才拽我做什么?” “你呀。”叶长安无奈:“虽然我知道你公事公办,实话实说,也好歹顾虑一点人家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丈夫儿子相继遇害已经非常难过了,还非要把齐商言的死说的那么不可逆转,我若是不拉你一把,真怕老太太要伤心昏过去。” 还真是体贴,景若曦耸了耸肩,也不能说他不对,视线有回到齐商言的身上。 “下手可真狠啊。”景若曦啧啧道:“这一刀,要不是力气不够,就差直接把脑袋砍下来了。” “是么?”叶长安没说话,倒是展明耀道:“看样子,好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景若曦道:“不,这其实跟深仇大恨没有关系。” “这还没有关系?”展明耀奇道:“要不是深仇大恨,能下这么狠的手。” “这还真不是一回事。”景若曦蹲下身来看继续看伤口:“下手的凶残程度跟仇恨的深浅自然是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更密切的关联,是凶手本身的性格。” “性格懦弱,或者说本性善良,犹豫,软弱的人,就算是血海深仇逼的他不得不下杀手,也依然是犹犹豫豫的。被逼到墙角才动手,这样的伤口,可能要割个十次八次,绝对不可能一刀致命,伤口如此平整利落。” 展明耀想了想“你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 “自然,我从不胡说。”景若曦自然不会跟他们说自己的理论都是经过无数试验论证的,只是道:“这样的伤口至少能说明三件事情。” “第一,凶手是个绝对冷酷冷静的人,手非常稳,伤口才会如此平整。”“第二,凶手会画画,用胭脂在皮肤上画画,画的如此好看一点多余的线条都没有,那也不容易,她一定有一定的绘画功底。” “第三,刀工不怎么样,可见平时是个不接触粗活儿的人,虽然有狠心,但是技术一般般。” 第185章 情景重现 “刀工不怎么样?技术一般般?”展明耀一个字一个字斟酌道:“一刀封喉,这还算一般般?” “这不叫一刀封喉?”景若曦嫌弃道:“这就是蛮力而已,只要心狠都能做到。这凶手力气还不大,力气若是大,估计整个脑袋都能切下来。” 展明耀似乎顺口问了一句:“你能一刀封喉么?” “我当然能,我在酒楼后厨片了一年鸭子,每一片鸭肉都连着皮,薄厚一模一样,鸭架上一点肉都没有,这才叫好的刀工。”景若曦也随口应着,然后开始检查齐商言身上的配饰,突然道:“叶大人。” “怎么了。”叶长安走过来看:“发现了什么?” “借你用一下。” “借我?”叶长安奇道:“借我的什么?” “什么都不是,就是借你。”景若曦道:“你站直了就行。” 上一次在青山寺的时候,景若曦也是指使着景若曦重演犯案现场,这一次他估计也是这样,心里明白,便站直了:“然后呢?” “然后你别动。”景若曦走到叶长安身后,突然又道:“不对,你比齐商言高,你稍微弯一点膝盖,跟他一样高才好。” 叶长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齐商言,估计了一下他的身高,微微的曲起了腿。 “你快点。”叶长安道:“这姿势很累的。” “当时扎马步吧。”景若曦半点也不体谅,从腰里摸出小刀来,站到叶长安背后。 景若曦比叶长安矮了大半个头,她从背后要抬起手臂,这才能够绕过叶长安的肩膀,将小刀贴在叶长安的脖子上。 “别动啊。”景若曦用没有脱出刀鞘的小刀贴在叶长安脖子上,又调整了一下脚步,接着,再踮起了脚。 叶长安动也不动,由着景若曦在后面半搂着他,摸摸索索的,反复调整高度。 燕名和花行风都见怪不怪,展明耀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着,面上的表情十分的难以捉摸。 最终,景若曦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高度,道:“燕名。” “哎。”燕名忙应了。 “你和花行风一起,把齐商言抱起来。” “啊?” “快点啊。”简泽言道:“看看他的伤口在什么高度,是不是我画的这个高度。” 叶长安只觉得脖子上一凉,景若曦似乎用手指在他咽喉上抹了一下。 燕名看着一身是血的齐商言有点犹豫,但也知道景若曦在这种事情上不会瞎胡闹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人给一边一个拽了起来。 死人是沉甸甸的,比抱着同样重量的米袋瓜果还要重,好在两人力气都很大,一左一右的拉扯着,让齐商言好像是个活人一样双脚着地。 然后燕名吓了一跳:“少爷,你脖子上……” “脖子上怎么了?”叶长安奇怪,正要摸,被景若曦拽住了手:“别动,别把线弄花了。我刚用胭脂抹的,一会儿擦掉就好了。” 叶长安这才明白,无奈只能将手放下,认命的和齐商言并排站在一起。 “看样子,凶手的高度和我差不多。”景若曦照着自己的身高报了一个高度:“我还发现了这个,这是在死者的袖子上找到了。” 一根丝线,挂在齐商言袖口,可能是被他袖子上的装饰挂到的。 第186章 可怜之人 “这是什么?”叶长安将那跟丝线接过来,细细的看了看。 “我看了,不是死身上的衣服。”景若曦道:“是勾在他袖口的装饰扣上面的,是在接触的时候,从别人的衣服上勾下来的。叶大人看看,能不能看出来是什么材质?” 景若曦对这个年代的布料了解不多,她那一年活的像是一张白纸,又不是为了收集情报,几乎除了在后厨听大家聊天什么其他事情都不做,自然不能知道更多。 差的,她也不会穿。好的,她也买不起。布料只是布料,分不出上中下等,地域特色来。 不过叶长安是个从小好东西穿惯用惯的,看了一眼便道:“不是什么好料子,看刚才齐夫人和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女眷,我觉得齐家不会有主子穿这种料子的衣服,应该是下人。” “让人去查查。”景若曦道:“看看有没有齐府的下人,或者是齐商言今天接触的人穿这样的布料。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凶手。” “燕名。”叶长安将丝线交给燕名:“去查一下。” 燕名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他一个人自然是查不了的,肯定要去找知县,调配他手下的人。 梁琦梅很快就被齐老太太押来了,老太太是个做事周到的人,景若曦说有隐情,她就没有对外张扬一点,让小厮把梁琦梅带到院子门口,便让小厮在门口等着,梁琦梅的丫头也在门口等着,只将梁琦梅一个人带了进去。 “叶大人,梁琦梅来了。”齐老太太道:“就是她,是商言的七姨太。” 梁琦梅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虽然因为丈夫死了打扮的非常素净,穿着一身白也不施粉黛,但是面容姣好,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五六罢了。 还真是子承父业,景若曦心里冷笑了一声,齐商言看模样也有近五十了,姨太太才二十多,而且这七姨太应该不是姨太太中最小的一个,也就是说,新娶的姨太太,可能也只有十八九岁吧。 梁琦梅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面上显然没有什么悲戚之色,显然并不为丈夫死了而难过。 “大人。”梁琦梅站在齐老太太身后,向几人福了福。 叶长安微微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景若曦。 景若曦走上前去,打量了梁琦梅几眼:“你就是七姨太。” “是。” “齐商言被害,是你发现的?” “是。” “当时的情形,你仔细的说一说。” “是。”梁琦梅今天应该是被问过好几回了,慢慢道:“今天相公是要来我房里的,可是我在房里左等右等也不见人,于是让丫头去问一问,谁知道一出了门,便看见相公躺在门口,一身都是血。” “你看见凶手了么?” “没有。”梁琦梅断然道:“我出去的时候,只有相公一个人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齐老太太已经很能忍了,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话,一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了,喝道:“梁琦梅。” 梁琦梅吓了一跳:“娘。” “别叫我娘。”齐老太太怒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当初流浪街头,没得吃没得穿,差一点就饿死。要不是齐家收留了你,你能过锦衣玉食,仆从成群的日子?” 梁琦梅的脸色本来就白,现在就更白了,缩了一下。 景若曦突然伸手搭在齐老太太的肩上:“老太太。” 齐老太太定了定神,压了一下怒火:“姑娘。” “老太太,冷静点。”景若曦道:“我来问。” “好,好。”齐老太太算是懂道理,虽然此时只想揪着梁琦梅打了一顿,但还是冷静下来。 “老太太。”景若曦道:“齐老爷和大少爷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定有很多宾客来吊唁,要不然,您去灵堂上看看。” 齐老太太想了想,还是道:“好,那我先出去,这里有什么消息……” 景若曦一口应着:“放心,一有消息,我就立刻派人通知你。” 齐老太太离开后,景若曦这才道:“我再重新问你一遍,梁琦梅,你有没看见凶手。” “没有,真的没有。”梁琦梅有些奇怪:“大人,那个凶手一刀就割断了相公的脖子,显然是个厉害角色,怎么会让我看见。” “是么?”景若曦道:“可是你出门的时候,齐商言不是应该才倒下么?” 梁琦梅脸色一变。 “我刚才查看过齐商言的伤口,他这样的伤口,从被害到断气,怎么也要哀嚎个十几二十声。”景若曦道:“这十几二十声哀嚎的时间,足够你出门了,所以我断定你出来的时候,齐商言还没有咽气,应该还向你求救了吧。” 梁琦梅的脸色这下比身上穿的白衣服还要白了,哑声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看着齐商言死的。”景若曦道:“不过这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想问,你到底有没有看见凶手。” “没有。” “看样子是真的没有。”景若曦竟然没有再追问下去:“那你跟我说说,齐商言最近做了什么事情?” “什么……什么事情?”梁琦梅心里想来很乱,一时间也不知道景若曦问的是什么。 景若曦循循善诱:“比如,又娶了个姨太太。比如,做了什么对不起某个女人的事情,比如……你很讨厌他,为什么?” 梁琦梅垂下眸去:“其实,我是逃荒来到这里的。” “我父母亲戚都死于一场瘟疫,我逃到这里的时候,一无所有,流落街头。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要不是齐家收留了我,我一定会冻死在街头的大雪里。” “我很感激齐家救了我,可是……可是老太太救了我之后,齐商言便看上了我,要纳我做妾。” 景若曦侧了侧头:“这么说,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梁琦梅的声音骤然提高:“那一年齐商言已经四十五了,而我还有十九。而且他有很多妻子,一个又一个……” 第187章 一个凶手还是两个凶手 景若曦突然打断道:“齐商言现在一共有几个妻妾?” “有,十七人。”梁琦梅道:“十七姨太是上个月新进府的,是个青楼女子。” 十七个老婆,景若曦啧啧了两声,齐家可真是热热闹,都可以凑四桌麻将了。 景若曦用一种挺好奇的表情道:“那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那么多人住在一起,热闹啊,有矛盾么?平日在一起,争风吃醋的多,还是一起骂齐商言?” 景若曦这些问题都挺奇怪,展明耀看了叶长安一眼,叶长安只是面无表情直视前方。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梁琦梅的面色也有些怪异,犹豫了一下才道:“姑娘想必尚未成亲,其实后宅生活,是十分无趣的。我们都知道自己只是个姨太太罢了,相公就算是宠爱,也只是短暂时日。大家各有各的院子,平日里并不常见面,只是关系好的几个会在一起喝茶闲话,刺绣赏花之类。我不爱与旁人来往,通常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些女红,不知他们如何。” 果然是听着就会闲的发霉的那种,景若曦点了点头:“叶大人。” “嗯。” “去把齐商言的贴身小厮,还有齐府后宅的管事都找来。”景若曦道:“问一问最近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齐商言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叶长安点了点头,花行风出去了。 看着景若曦一脸的沉重,叶长安道:“若曦,可是有什么隐情,但说无妨?” 景若曦缓缓道:“我有一点担心。” “担心什么。” 景若曦沉吟了一下:“叶大人,你觉得这案子,和镜蝶郡连环杀人案,是同一个凶手么?” “这个……我觉得是。”叶长安也沉吟了一下:“在死者脸上用胭脂画血莲花,这符合镜蝶郡连环杀人案的特征。只是他们的死法不一样,之前的受害者是被针给刺进心脏。这一次,是被刀抹了脖子。” “这不是一点点区别,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景若曦道:“如果这是两个不同的凶手,那还好点,说明这个凶手在刻意模仿之前的凶手。也许是因为崇拜她,学习她惩罚薄情寡性之人,也许是为了混淆官府的视线,不管怎么说,只是一桩正常的案子罢了,无需太过担心。” 展明耀不由的插话道:“如果是模仿,为什么不索性将杀人手法也一并模仿?” “莲花人人都可以学着画,可是一根针能刺进心脏要人命,这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景若曦道:“如果之前凶手就用刀子抹脖子这样大开大合的方法,有可能早就被抓了。” “你说的也是。”叶长安道:“那你的意思,这个凶手,是另有其人?” “不好说啊。”景若曦凝重道:“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 “你仔细说说。” “如果凶手还是那个凶手,而杀人手法又有了如此大的变化,那就比较麻烦了。”景若曦道:“那就说明,凶手失控了。” 大概叶长安和展明耀都是第一次听到凶手失控这样的说法,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第188章 失控 好在景若曦说出这些话,也并没有太多要跟谁讨论的意思,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道。 “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景若曦道:“杀人本身就是一件不符合人性的事情,所以会杀人的人,除非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自卫,要不然的话,多少是有些心里扭曲的。” “连环杀人案就更别提了。不管凶手打着什么旗号,除暴安良也好,劫富济贫也好,见义勇为也好,归根到底,杀人就是杀人,这件事情本身是不正常的。” 叶长安的脸色非常轻微的变了一下,但只是非常短促的一下,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景若曦比叶长安矮大半个头,视线又一直落在齐商言身上,因此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只是接着道:“之前,她用银针杀人,虽然也一样是杀人,可是那需要绝对的冷静,要非常的理智,简单的说,她可能杀完人之后从现场离开,你和她打个招呼,都未必能察觉到她就是凶手。” 展明耀听明白了,但是接着就更不明白了:“要是这么说,那我觉得现在是好事啊。她之前那么冷静,一点破绽都不留,所以很难抓到她。现在她失控了,只要再犯案,就很有可能留下证据,让我们追查。” “从你这个角度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我们是官府办案的人,我们不能从这个角度去看问题,就算是心里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出来。” 景若曦已经说得相当婉转了,如果她现在不是对展明耀说话,而是对叶长安说话可能会说得更加直白一些。 他们是代表朝廷公义法理的破案的人,当然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破案,可是破案又是为什么?为了不让凶手逍遥法外,为了不让凶手伤害更多的无辜老百姓。 希望凶手失控多犯案,让他们容易抓捕,那你置受害者的性命于何处?这话若是在京城说出来,被有心人听去,估计要被参上一本的。 景若曦道:“凶手的思维本来和正常人就不一样,在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时候,她会相对理智的甄选自己的目标,可一旦失控就不好说了,即使下一个受害者依然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再下一个,也许只是一对吵架的夫妻。再下一刻,可能只是说话大声不礼貌的路人。” “如果不尽快将它找出来,会有更多的受害者,杀人对她是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麻木的事情,她也许会更加随意的选择目标,到最后完全失控,只为了杀人而杀人。” “而当她开始完全随意的选择目标的时候,我们最大的线索便不存在了,到时候想要找她出来,就更不容易了。” 景若曦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叶长安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凶手找出来 ,早一日找到凶手,就会少一个受害者。” 景若曦虽然经常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是大是大非面前是不会瞎说的,在案件面前,更是有种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的感觉。 镜蝶郡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叶长安翻看过无数回,在里面费了很多心血,但是因为他接手看见卷宗的时候,离最后一个受害者出事已经有四个月了。已经是一桩悬案了,之后凶手一直悄无声息,因此他得到的所有资料也是滞后的,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帮助。 没想到这一趟出行本来是想要找一株千年人参的,人参没找到,却遇到了血莲花重出江湖。 齐商言那么多姨太太,还有跟着的小厮,一个个的盘问是相当费时间的事情。景若曦没打算一个个亲自跟,反倒是将这事情丢给花行风和燕名,和叶长安一起回了客栈。 打开院子门,齐老太太就在外面等着,她面色铁青的道:“几位大人,你们问完了么?” 叶长安点了点头。 梁琦梅和她的丫头作为本案唯一的目击证人,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东西。她出来的时候,凶手早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齐商言在地上哀嚎惨叫。 齐老夫人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的对身旁小厮道:“把梁琦梅带走。” 说着,两个小厮从一旁过来,一人一边,拽着梁琦梅便走了。完全没有对待女主人的恭敬客气。 “几位大人。”齐老太太这才恢复了一些表情:“商言的案子,就拜托几位大人了,请你们一定要查出真相,抓住凶手,给我儿子报仇。” 叶长安正色道:“老夫人放心,我会尽力的。” 至于齐老爷的案子,那是当地知县的事情,如果顺便就查一查,特意的是不会去问的。齐老夫人大约也知道一点,因此也没有多问。 本来叶长安是要带景若曦回京城去的,但是既然出了这事情,现在肯定不能走了,索性便又回到了之前展明耀包下的客栈,住了下来。 走的时候,听见几个下人窃窃私语,说什么景若曦也没听清,但大约听着是提到了梁琦梅。 梁琦梅虽然不是凶手,但她以后的日子想来不会太好过。老太太恨她见死不救,大约不会放过她。 出了门,展明耀叹了口气:“景姑娘。” “嗯?” 展明耀道:“既然梁琦梅不是凶手,你也相信她没见过凶手,为什么非要把她出现齐商言还没死的事情说出来?反正她即便喊了救人,齐商言也救不回来,你说了,岂不是害她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景若曦淡淡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见死不救,难道是我逼她做的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展明耀皱了下眉:“我的意思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梁琦梅看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嫁给齐商言做妾,也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无冤无仇的,又何必将她逼上绝路。” 虽然从道理上景若曦是没错的,但是从道德上,展明耀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像是他们间接害了一条性命一样。 第189章 我有个想法 “这跟仇怨有什么关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景若曦的声音冷淡的很:“梁琦梅说,她是逃荒到这里的,走投无路才给齐商言做了小妾。” “不错,也是可怜。” “可怜是可怜,但走投无路不是别无选择。”景若曦道:“她那么大一个人,有手有脚的,随便去路边找个小餐馆,只管饭不要工钱,我不信没人收留。” 展明耀此时大概觉得景若曦有些冷血,皱了皱眉,虽然没有反驳,但显然不太认同。 “既然做了齐商言的七姨太,就该能想到有七个姨太太,又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可能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景若曦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付出想得到的,既然她选了锦衣玉食,就应该接受等价交换。” “梁琦梅只是个弱女子,你这说的也太苛刻了。”展明耀忍不住道。 “这不是苛刻,这是讲道理。”景若曦正色道:“她当时选了靠身体换生活,而不是靠劳动换生活,那就不应该抱怨。而且,齐家不是监狱,她在齐家的这些年,若是真的想摆脱这种生活,也一定是有办法的。再不济,在脸上划一道,毁了容,我不信齐商言还会要死要回的留她。” 想着那张脸上被划一道,展明耀心里对景若曦的意见更多,不由的道:“都说女人对女人才是最狠的,果然是如此。叶兄,你这个手下,是个狠角色啊。” 这话景若曦听的不太乐意:“我也这么说,因为事实如此,跟男女老少没有关系。而且不是信口开河,我在京城的时候,也曾经在小餐馆工作,天不亮起身,天黑收工,盛夏酷暑,冬日严寒,一天睡两个时辰,可我还不是养活了自己。 “一定要卖身去做妾么?不一定,只是你选了一个懒惰贪心的捷径罢了。既然选了,就要为自己所做承担后果,世上哪有双全法,所有好事都一个人占。” 景若曦不想夸自己,但是她的容貌并不差,若是不挑不拣的,在京城里想找个人家嫁了还是很容易的。哪怕谁也不认识,找个媒婆,也肯定有人家会收留。 展明耀被景若曦义正言辞说的没脾气,虽然心里显然还是有些嘀咕,但一时没有说话。 景若曦又道:“倒是展公子你,你敢摸着良心说,如果梁琦梅是个面貌丑陋之人,你还有如此怜悯之心么?你的同情和善良,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是因为那张脸?” “我……”展明耀直觉的便要反驳,但是张了张嘴,竟然反驳不出来。 他也算是个老实人,因此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之所以觉得梁琦梅很可怜,正是因为她那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要真是个面貌丑陋之人……大约不会有怜香惜玉的心吧。 景若曦从展明耀的表情便能看出他内心所想,淡淡一笑:“而见死不救这事情,虽然她救也救不回来,但她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说她见死不救,也不算冤枉,至少在内心深处,她就是这么想的。” 说话间,到了客栈里,景若曦对几人点了点头:“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她便开门进了房间,展明耀对叶长安挑了挑眉:“叶兄,你看天色也快亮了,睡也睡不了一会儿了。要不,来我房里喝一杯。” 于是两人勾肩搭背的进了房间,不一会儿,酒香传了出来。 景若曦回房之后,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下,也睡不着了,但是有不想那么早起来,便躺在床上,看着夜明珠发呆。 这房间不隔音,不一会儿,便听到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说的什么听不清,但是能听见两人的笑声,想必是相谈甚欢。 良久,景若曦直起身子,盘膝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起了身。 叶长安和展明耀的酒量都很好,又不是为了灌醉对方,因此一边说话一边喝酒,都还清醒的很。 景若曦敲门进来,然后捂了捂鼻子:“叶大人,展公子。”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休息一会儿。”叶长安对一旁的空位抬了抬下巴:“坐。” 景若曦坐下,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开口便道:“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我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凶手引出来。”景若曦道:“当然,前提是,这个凶手就是我们要找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我还是倾向就是同一个人。”叶长安道:“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双管齐下,引蛇出洞。”景若曦道:“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几人在房间里聊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下午,几个捕快再次来到齐家。 齐老夫人迎了出来,充满期望:“几位官爷,可是我家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找到凶手了?” “是。”官差道:“已经找到杀害齐商言的凶手了。” “是谁?”齐老夫人激动道:“是谁,谁害了我儿子。” “就是你家的七姨太,梁琦梅。”官差道。 “啊?”齐老太太大惊:“是她?” “现在只是怀疑。”捕快面无表情的道:“齐老太太,我们要将她带走,进一步审问,确定案情。” “好,好。”齐老太太自然不会护着梁琦梅:“她现在就关在柴房,来人,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带来。” 下人应着,很快就将梁琦梅带了出来。这一夜梁琦梅过的一定非常艰难,虽然不见明显外伤,但仔细看嘴角有点已经干涸的血迹,衣服上也有破处,和昨日比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捕快上下打量了梁琦梅一下,对一旁的人点了点头:“这就是梁琦梅,带走。” 梁琦梅一夜未睡,眼里全是血丝,被冰冷的镣铐拷住之后,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要冤枉我……” “闭嘴。”捕快冰冷冷的,哪怕是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也是一样:“你是不是冤枉的,大人自然会查个清楚。别喊了,跟我们走一趟。” 第190章 唯一的机会 两个捕快一左一右将梁琦梅抓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的,但人都已经被抓了,齐家在当地也是很有名望的家族,他们也不敢当面议论太多,很快就散了。 梁琦梅被押回了衙门,心里还以为是因为齐老夫人的原因,开始挣扎了几下之后便心灰意冷了,靠在单间的墙壁上,一幅心如死水的样子。 捕快将她押进来之后,便转身出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却是景若曦走了进来。 “是你?”梁琦梅认出了景若曦,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能在当时说的上话,一定是官府的人。 “是我。”景若曦进了房间之后,便将门关上了,拽了张椅子,走到梁琦梅面前坐下。 “你……我记得他们喊你景姑娘。”梁琦梅突然激动起来:“景姑娘,你说过凶手不是我的,为什么他们还要抓我,为什么?是不是老妇人给了你们钱,所以诬陷我……” “你别紧张。”景若曦道:“我知道凶手不是你,不过呢,我有件事情,我让你帮忙。” “什么事情?”梁琦梅有些奇怪。 “一件小事情罢了。”景若曦道:“若是你答应了,不但可以将功赎罪,还你见死不救的债,而且,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这里。” 梁琦梅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当然,无冤无仇,我没有必要骗你。”景若曦道:“你以前在齐家虽然过得不开心,但是只要哄好齐商言,总还是过得下去的。不过如今齐商言死了,又是在你面前死的,其老太太迁怒与你,在齐家,你算是彻底的待不下去了。” 梁琦梅面上伤痕显眼,缓缓的点了点头:“如果我继续留在齐家,一定会被她折磨死的。” 杀人确实是犯法的,但是大户人家里对犯事的下人,犯事的小妾动家法,罚跪罚做事不让吃饭都很正常的,想要折磨死一个人,其实并不难。 景若曦淡淡的看着梁琦梅:“所以,你要不要答应我的。” 梁琦梅沉默了一下:“我答应你。” “还不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就答应了?” “虽然不知道做什么的,但总不是一条绝路。”梁琦梅自嘲的笑了笑:“而且我明白,这可能是我活着离开齐家唯一的办法了。如果我不抓住这一次机会,也许不会有下一次。” “你倒是看的明白。”景若曦跟着笑了一下:“这很好,我特别喜欢跟明白人做事,省心省力。” 景若曦在房间里和梁琦梅谈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叶长安在外面等她,看见她出来之后,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往外走。 “怎么样?”叶长安道。 “谈妥了。”景若曦道:“梁琦梅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而且跟我们合作,这事情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叶长安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 “燕心呢,她什么时候能到?” 第191章 男扮女装 “估计没那么快。”叶长安道:“这次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之前没有准备。我叫人传消息回去,她再从京城过来,至少也要四五天的时间。” “太慢了。”景若曦又想抨击这落后的通讯系统,忍住皱了眉。 “是有些慢,但是没办法。”叶长安道:“我们到现在为止,只能确定凶手昨天在这里,她行凶之后会离开还是逗留都不知道。四五天的时间我也知道有些长,但除非你从当地找人,要不然的话,京城里来人,怎么都要这个时间。” “找当地人,有些不保险。”景若曦想了想:“虽然说只是一场戏,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如果一次露了陷,让对方察觉到了,下一次再想引她出来可就困难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凶手可能有些失控,如果察觉到被设计,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能用银针杀人,来去无声,凶手是会武功的,轻功也不错,若是真大开杀戒,怕是要死伤无数。” 两人便低声讨论,边往前走,燕名和花行风跟在后面,听到这里,花行风突然诶了一声。 大家都回头去看他:“诶什么?” 花行风道:“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 花行风的眼神慢慢的落在了景若曦的脸上,景若曦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终于不情不愿的点了点自己:“我?” “对啊,就是景姑娘你啊。”花行风道:“不就是要演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然后姑娘痴心一片,男人薄情寡义么?景姑娘,你演技绝对没话说,你行的。” 景若曦一脸黑线:“我不行。” “行的。”花行风再接再厉:“再看看我们少爷,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看就是风流倜傥公子哥。你们俩只要愿意,一定能让凶手上钩。” 没料到花行风现在连自己也敢编排了,叶长安的脸也黑了:“我觉得你也不错,你怎么不上?” “就是。”燕名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自家少爷那边:“这凶手会武功,而且心狠手辣,你怎么敢让少爷做饵?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叶长安的安全是最重要的,这一点是花行风等人的共识,燕名这么一说,他顿时就蔫了也不起哄了:“你说的对,这事情有点危险,少爷不可。” “少爷不可,但是你可啊。”景若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波流转,笑盈盈的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其实我们完全不需要等燕心来。也不能等,凶手也许今天还在,明天就走,明天还在,后天会走,案情如军情,早一个时辰,我们就多一分抓住她的胜算。” 花行风感觉自一阵飕飕凉风朝自己扑面而来,七月盛夏打了个冷战:“我感觉到一股寒意。” “没关系,就算生活给了你太多磨难,同僚的关怀永远比夏天还要温暖。”景若曦笑眯眯的拍了拍花行风的肩膀:“小伙子,你发光发热的时候到了,不要怂。” 花行风也不想跟景若曦演这场戏,也不想演一个薄情寡性的浪荡公子,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叶长安的目光炯炯,一锤定音。 “就你了。” “是,少爷。”花行风苦着脸应了一声,随后又转向景若曦,拱手作揖:“在下不才,请姑娘多多照应。” “别别,不是我。”景若曦摆了摆手:“走,咱们先回客栈,我再仔细跟你们说。” 说完,景若曦便走在了前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花行风只觉得更冷了明明烈日当空,炎炎盛夏啊。 景若曦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她的想法,往往谁也料不到,但是惊愕过后仔细想想,又确实是有道理的。 当然,只有花行风觉得没有道理。 哪怕有叶长安在场,花行风也一掌拍在解释的木桌上,将桌子拍的一抖,差一点裂开。 “不干。”花行风怒道:“打死我也不干,景若曦,你这是公报私仇。” “瞎说什么呢。”景若曦将从客栈老板娘那里借来的胭脂水粉在桌上一件一件的摊开,打量:“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抓住凶手。往小说,为了大人顺利破案,往大说,为了天下无辜的人,怎么就成公报私仇了?” “你……你……”花行风瞪着床上放着的一套大码女装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也是女的,为什么你不去,要我女扮男装。” “因为太危险了。”景若曦理所应当道;“万一被凶手识破,要杀人泄恨呢,我不会武功,到时候跑都跑不掉。我当然不能去。” 花行风知道自己论口才肯定不是景若曦的对手,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怒火:“那也不能让我男扮女装,我这么大个子,凶手又不是傻,能看不出我是个男人。” “你放心,大个子的姑娘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的。”景若曦安抚道:“再说,你的个子虽然高,开始比起展公子来说,还是稍微矮那么一点的,我再给你画画胭脂口红什么的,保证不扎眼。” “不扎眼,扎心。”展明耀的表情也不大好,想想花行风一个大男人搂着自己的胳膊撒娇,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景若曦很想哈哈大笑,但是咳了一声忍了下来:“你们稍安勿躁,听我说。” “第一,时间就是效率,等燕心来肯定是不妥的,四五天过去,凶手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二,陌生人肯定不能用,这么重要的案子,不是知根知底的怎么敢泄露。而且一时也找不到会武功的,若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万一露馅被害,那就是害了一条无辜人命,谁能承担这后果。” “所以我们其实可以选的人很少,小花,你是这里所有男人里长得最秀气斯文的,女装肯定最像,别人没法代替。至于展公子这个角色,因为可能会受到凶手的直接袭击,必须武功很好。叶大人是案件的主要负责人,要在幕后统筹安排,所以展公子是最佳人选。” 第192章 与有荣焉 “可能受到凶手的直接袭击?”展明耀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相当危险啊。” 景若曦也不含糊,立刻点头:“是非常危险,所以要提起十二分精神,留意周边靠近的一切人。特别是女人……这个女人应该穿着一件纯色的衣服,全黑或者全白。人很瘦,脸色有些白,身上的装饰很简单,也许不带发簪,也许带一个最简单的款式的,或者只是一个发带。” 展明耀愕然的看着景若曦,景若曦又道:“她不像是一般的凶手,会害怕惊慌。她一定很冷静,背脊挺得笔直,但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人的时候有种又客气,又冷漠的感觉。不过长得就……” 景若曦想了想:“凶手长得应该不错,五官端正标志的。但是皮肤比价黑……” “等下……”展明耀终于忍不住了:“你见过凶手?” “我怎么会见过凶手,如果我见过凶手,直接画出来出通缉令就好了。”景若曦道:“怎么了?” “怎么了?”展明耀看看叶长安:“叶兄,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叶长安莫名:“哪里奇怪了?” “我知道景若曦是你的谋士。”展明耀道:“但神机妙算也要有个度吧,她没见过凶手,但是却连凶手衣着五官表情眼神,甚至连凶手皮肤的颜色都知道,这是不是太……” 展明耀感觉自己也是个又身份的人,说话要注意一点,所以忍住了没把胡说八道说出来。但是在他此时看来,景若曦这就是在胡说八道,说是谋士,不如说是神棍。要不然,就是凶手的同谋。 叶长安没说话,只是对景若曦抬了抬下巴,再点了点展明耀。 景若曦无奈,只能解释道:“凶手是一个内心非常复杂的人,这种内心会折射出两种外表,一个是夸张丰富的,喜欢大喊大叫,夸张的饰品,灿烂的颜色。另一个正好相反,是极简的,纯黑纯白,沉默不语。” “她觉得自己是诛杀负心汉,替天行道,所以是理直气壮的,不会心虚害怕,甚至有一种傲慢,懒得搭理旁人。”景若曦道:“这是我的推理,当然不是百分百正确,只是从凶手的各种行为综合整理出来的,有一定的可能性。” 展明耀听的很认真,心里消化了半天,又道:“那为什么你认为她是纯黑纯白那个?不能是五颜六色的么?” “五颜六色的人是藏不住的。”叶长安这次学会了抢答:“她毕竟杀了那么多人,这么多起案子里,一定有人见过她,或者她一定在凶案现场出现过,如果是五颜六色,行为举止夸张的,不可能没人有任何印象。一个穿的大红大绿,言行夸张的陌生人,没事的时候你也会多看两眼吧。” 孺子可教,景若曦赞许的看了一眼叶长安,甚至想给他点一个赞。 “不过肤色呢?”叶长安这一点也不明白了:“凶手的肤色偏黑,若曦,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这个。”景若曦从怀里摸出一盒胭脂。 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景若曦进去挑了半天,买了几盒胭脂。 姑娘家买胭脂很正常,这里除了她都是大男人,也不好一堆大男人跟进胭脂店的,因此都在外面等。等她出来,就直接回了客栈,叶长安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她那胭脂是买了自己用的,还是跟案情有关。 “这盒胭脂的颜色看起来……和齐商言脸上的很像。”叶长安道:“不过胭脂的颜色在我看来都差不多,深深浅浅的红罢了,若曦,你是女孩子,这个你确实应该熟一点。” “当然。”景若曦不打算像他们科普各种颜色的红有什么区别,只是道:“燕名,你把胳膊伸出来,袖子卷上去。” 紧接着,景若曦从一旁拿过来一个纸袋子,打开,里面竟然还有十几盒胭脂。 一群男人顿时觉得眼花缭乱起来,就像是叶长安说的,深深浅浅的红罢了,完全分不清楚。 想到一会儿这个胭脂可能要抹在自己脸上,花行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燕名莫名的伸出手来,将袖子卷上去露出皮肤:“干什么?” 就见景若曦将胭脂一字排开全部打开,然后用大拇指在第一个上面蘸了蘸,在燕名手上抹了一道。 隔开一段,又用食指蘸了第二盒胭脂,又在燕名胳膊上抹了一道。 众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直到景若曦将所有的胭脂都抹了一遍,燕名的胳膊上,出现了深深浅浅的十来道红色。 “女人真是复杂。”叶长安不由感慨的道:“这些颜色看起来都差不多啊,怎么能分的那么细的。” 景若曦耸了耸肩:“你们看看,凶手用的这个,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众人都围过去盯着燕名的胳膊,一脸茫然。 “这样看。”景若曦伸手一上一下挡住其他地方,只露出中间的一道红线:“这是一号。” 众人点头,景若曦手掌上移,又露出第二条线:“这是二号。” 众人只能再点头。 依次看过去,一直看到最后一道,正是景若曦挑出来的那一盒,和齐商言脸上画的血莲花是一模一样的颜色。 “看完了?”景若曦看向众人:“看出来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看出什么了?” “我认为凶手皮肤比较黑的原因。”景若曦道:“你们真是不解风情,还说女为悦已者容,那些精心打扮的姑娘,真是白费心思了。” “话不是这么说。”叶长安道:“虽然我们看不出姑娘画了什么颜色的胭脂,但是是不是打扮了,还是看的出来的。不算白费心思。” 见叶长安这么挽回颜面了,景若曦勾唇一笑:“行吧,这个理由我接受。那我就明说了。” “为什么这世上要有这么多种颜色的胭脂,因为每个人的肤色不同,不同的肤色用不同颜色的胭脂,可以让皮肤显得白皙一点。而这种颜色,就非常适合皮肤略有些偏黑的人用,燕名就是这种肤色,你们看,抹上这种颜色,是不是比抹其他颜色要显得白一些。” 不说的时候还没觉得,景若曦这么一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众人再看燕名,果然觉得确实如此。 “果然还是姑娘家心细。”展明耀这些也挺福气:“这种细节,如果是我们几个大男人,那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 “这跟姑娘家可没有关系。”叶长安十分护短,还有点得意:“就算是把京城里的姑娘家都叫过来,她们加在一起,也没有若曦这么能干。” “你也太……”展明耀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那也不一定。” 景若曦自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叶长安显然知道了,不过看样子并非很赞同,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而是道:“展兄,虽然凶手是个女人,但是手上有几十条人命,这是一个非常凶残冷血,而且会武功的女人,你一定要非常小心。”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展明耀也严肃起来:“不用担心。” 叶长安伸手拍了拍展明耀的肩:“你先休息吧,我们好了再叫你。” 此时展明耀是站着的,叶长安是坐着的,因此他伸手拍他的时候,手落在他肩上,便落在了一个相对低的位置。 景若曦也是站着的,视线比较高,因此这一下便将叶长安的手背收入眼中,突然看见叶长安手背上有个疤。 “叶大人,你手上怎么有个疤?”景若曦想到什么便说了:“很深的伤口才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疤吧。” 这年代的衣服比较宽敞,叶长安的袖子也是那种敞口的,疤在手背和手腕交接的地方,单看手掌并不明显,这会儿正好是角度凑上了,才被看见。 “你说这个?”叶长安不在意的抬了抬手:“没事儿,很多年的旧伤了。” 景若曦便又看了一眼,果然是一个陈年旧伤,看伤疤的样子,至少也有六七年了。 “若曦,你不是还会配药去疤痕吧?”燕名一边一道道的擦着胳膊上的胭脂一边道:“不用的,男人没那么讲究,身上有道疤没什么。” 要是伤疤在脸上还怕吓人,手腕上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景若曦移开视线没再多说,转身朝花行风招了招手:“小花,来。” 花行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小步一小步挪向景若曦,像是壮士赴死一般。 其实景若曦虽然擅长很多东西,但是偏偏也不擅长化妆。拿起胭脂水粉的手,远不如拿手术刀的手灵活。只是这里再找不到第二个会化妆的,只好硬着头皮上。 很快,在叶长安和燕名一脸同情的目光中,一个高挑丰满的大美女,就新鲜出炉了。 花行风将一根从景若曦头上友情贡献出来的发簪狠狠地刺进自己的发髻里,咬牙切齿道:“少爷,我这个月要加薪水。” “加加加。”叶长安忍着笑,爽快道:“三倍,不,十倍,不用谢我,你应得的。” 第193章 误会 纵然得了十倍月钱,花行风也笑不起来,叶长安对他们一向很大方,所以他并不缺钱,加薪水也只是随口说说,他只是觉得丢不起这个脸。 在他看来,景若曦是始作俑者,要不是景若曦提出来,就算找不到合适的姑娘,也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让他女扮男装。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花行风想着又瞪了景若曦一眼,景若曦这下不乐意了:“你瞪我做什么?” “我不该瞪你么?”花行风拽了拽自己的衣襟:“我跟着少爷这么多年,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什么这种事情。”景若曦皱了皱眉头:“这种事情是哪种事情?” “让我扮女人。”花行风咬牙切齿道:“景若曦,是不是你对我有意见,故意针对我?” “花行风,你这话说的我就不乐意了。”景若曦不高兴道:“你女扮男装是为了抓凶手,又不是逗我开心,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都是工作,出谋划策是我的工作,执行是你的工作,如果有问题,应该去找领导,不是找我。” 打架花行风可以占上风,但是吵架肯定超不过,何况本来就不占理,瞪了景若曦半响,恨恨的拍了拍桌子。 “行了。”叶长安其实也好笑,但是知道自己不能再火上浇油,所以忍住了,轻咳了一声:“这里又不是京城,也没熟人会看见你,不丢人的啊,别担心。” “可是展公子知道啊。”花行风苦了脸:“展公子知道了,不就等于京城里的人都知道?” “怎么,展公子这么八卦的么?”景若曦停下正在收拾胭脂的手:“我还以为展公子是个很冷酷的人。” “冷酷?”花行风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如果展公子冷酷,这世上就没有不冷酷的人了。” “这样啊……”景若曦像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又继续收拾。将桌上的胭脂盒子都收拢在一起,撞在一个盒子里。 叶长安本来就是观察极为敏锐的人,最近对景若曦又格外的特别关注,几乎立刻就差距到她神色的变化,也毫不犹豫的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景若曦索性坐了下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对展公子有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 “我之前……一直以为那个想要杀我的人是展公子。”景若曦道:“但从我这几日和展公子的相处,还有从他和大人的关系,和你的形容,我觉得我误会他了。” “嗯?”叶长安挑了下眉:“怎么说?” “我确定他不是那个要杀我的人,而且恰恰相反。”景若曦突然大喊了一声:“展公子,谢谢你啊。” 隔壁似乎传来杯子没拿稳落在桌子上的声音,然后是展明耀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像被水呛着了。 景若曦微微一笑:“展公子不但不是来杀我的,而且应该是来救我的,真是太让我感动了。” 叶长安虽然对景若曦能看出来不奇怪,但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还有,你为什么开始认为展明耀是来杀你的?” “她自己说的啊。”景若曦无比无辜:“我这人老实,他一说,我就信了。” 老实两个字让大家都有点生理不适,不过叶长安忍了忍,只是嗤笑道:“所以心急火燎的找我来救命?若曦,你还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早知道展明耀不是要你命的人,就不把我喊回来了?” “不,我不后悔。”景若曦毫不犹豫道:“虽然展明耀不是要杀我的人,但是肯定和要杀我的人关系很近。他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在京城收到了消息。一方面,他认为杀我这个决定是错的,另一方面,他没有办法劝服那个人,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选了这个办法,赶来保护我,免得那个人做下错误的不可挽救的事情。” 景若曦想了想:“其实前几日我就应该感觉出来了,我和展公子在包厢里吃饭的时候,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很警惕。那个警惕绝对不是怕外面有人要救我,而是怕外面有人要杀我。” 正说着,门开了,是展明耀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虽然不咳了,但是袖子上还有点湿漉,想来是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吧。 景若曦站起身,走到展明耀面前,竟然实实在在的鞠了一个躬:“谢谢展公子这几日保护我。” “别,别。”展明耀受宠受惊,摆了摆手:“我可受不起你这个礼。” “受得起的。”景若曦正色道:“还有一句话,想请展公子传给那位小姐,不置可否。” “你说吧。”展明耀叹了口气:“我一定转……” 转达两个字刚说出口,展明耀脸色猛地一边,转头看向叶长安:“你告诉她了?” 叶长安耸了耸肩:“这种事情,我会告诉她么?我是不知轻重的人么?” 展明耀的神色略缓,又慢慢转回来,看向景若曦:“你怎么知道她是谁?” “我怎么能知道她是谁?”景若曦淡淡道:“不过是我觉得,能让展公子劝服不了,又无奈又不能翻脸的,兄弟朋友上司都不太可能。通常来说,只有可能是喜欢的人。所以我就诈了你一下。” 展明耀脸色僵了一下,景若曦竟然是在诈他,他刚才那一下子,真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等回到京城,我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很容易就能知道那位小姐的身份了。”景若曦道:“能够使唤杀手隔省追杀的,这位小姐定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我相信很容易就可以只是是谁。” 景若曦有时候还真是个坦白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倒是展明耀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去看叶长安。 相对于展明耀的犹豫不定,叶长安倒是似乎习惯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你现在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吧,谨慎做人,多说多错,习惯就好。” 叶长安这话说的好像是一个被老婆管的太严的可怜丈夫一般,景若曦脑子里莫名的出现一幕诡异的画面,摇了摇头将那可怕画面甩开。 第194章 薄情寡性 “行了,这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以后再说吧。”叶长安道:“现在还是先抓凶手要紧。若一切就绪,你们可以出发了。” 景若曦转头看看花行风,再回过头来看一看展明耀,由衷的赞叹:“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一对璧人都黑了脸,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互相嫌弃。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因为毕竟花行风毕竟是女扮男装,还是怕会被发现,因此不敢挑大白天,只能在傍晚天色有些昏暗的时候,这才出门。 而早在下午的时候,厂门口的布告栏里,就贴了一张告示。 来往的百姓虽然有很多是不识字的,但是在衙役的解解说下,一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齐家的命案已经侦破了,凶手就是齐商言的七姨太梁琦梅。梁琦梅因为妒忌自己的相公齐商言宠爱别的姨太太,因妒生恨,和齐商言起了冲突,一时失手,杀死了齐商言,在衙门审问下,已经认罪,与三日之后问斩。 梁琦梅虽然是逃难来的,在本地没有亲戚,但是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有相熟的人的,熟人都难免唏嘘,看她一贯文绉绉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会杀人的。果然啊,人不可貌相,女人不可得罪。 展明耀和花行风出了门之后,便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上了二楼,要了一个包厢。 花行风为了让自己的脸面还能留住一点点,带了个有垂帘的帽子,遮住了脸。 其实展明耀也很想着住脸,但景若曦说,姑娘家带纱帽挡着脸也就算了,展公子你一个大男人也戴着帽子遮着脸,你们脸这不是小情侣谈情说爱呢,你们这是雌雄大盗打算打劫呢? 展明耀只好无奈的将帽子放下了,叹了口气,吩咐小厮:“我们走。” 太白楼正是热闹的时候,吃饭的聚会的喝酒的划拳的,烟火缭绕。 花行风先进了楼,要了一个包厢,他跟小二点菜的时候,是低低的掐着嗓子的。虽然声音也不像是个男人那么粗,但是细的也有点奇怪,惹的店小二忍不住的总想看她。 但是花行风全身都散着别惹我的气场,店小二只是跑堂的自然不敢得罪客人,因此心里心里疑惑着,还是退了下去。 花行风松了口气,等了一会儿,便等来了展明耀。 两个小厮站在门口,展明耀进去了。 不一会儿,房间里好像传来了两人吵架的声音,哄的一声,桌子被掀了。 展明耀拉开门,衣服上还沾了点酒也不知道是茶,脸色阴沉着像是要离开。 景若曦和叶长安就在不远处的栏杆前,似乎靠着在说话,但是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只见展明耀推开门的时候,花行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这个薄情寡性的男人,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和家人反目,和朋友成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花行风一定用尽了毕生的演技,景若曦都能想出他现在是一幅什么样了无生趣的表情。 展明耀走了两步在门口,闻言停了下来:“你别这样。” “我别这样,我应该怎么样?”花行风道:“你说过会永远对我好的,为什么才过了几个月,你就爱上了别人。你这个骗子……” “我不是骗子。”展明耀背台词:“我那时候喜欢你是真的,只是那时候我没有遇见她,花儿,强扭的瓜不甜,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勉强只能让大家都不快乐,何必呢。” 说完,展明耀便慢慢的往外走,门里哄的一声,板凳砸了出来。 花行风捏着嗓子,骂了几句始乱终弃没良心什么的,都是老生常谈,但是声音够大够洪亮,别说旁边的包厢,因为是开着门的,就算是楼下楼梯口的人估计多听到了几句。 展明耀只能谢天谢地这不是在京城,天高路远,在这里丢的人坏的名声,应该传不到京城去。 “叶大人。”景若曦突然用手肘轻轻戳了戳叶长安,叶长安嗯一声,虽然看起来只是在看热闹,但是目光却已经牢牢的锁定。 他们看见一个姑娘,袖子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从一旁走了过来。 那女子一声白色的衣服,冷着脸,看展明耀的表情很冷,带着厌恶和愤怒,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因为展明耀的安全也非常重要,虽然他是会武功的,但是也要注意保护,因此燕名就在隔壁装模作样的和一个小厮说话,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姑娘,紧张起来,手按在胸前,慢慢地走了过去。 二楼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包厢,也并不是只有几个客人,店小二虽然不敢管闲事,但也有点担心他们若是闹起来会影响店里,因此在要不要上来劝劝中犹豫,这一犹豫,便脚步抽搐的正好挡在了景若曦和展明耀之间。 景若曦一时没能看见那姑娘的脸,只听展明耀说了句什么,然后哎了一声。 能让展明耀发出声音,一定是出事了,众人心里一紧,燕名已经一步窜了过去,叶长安和景若曦也忙跑了过去。 顿时上面有些混乱起来,只听那姑娘道:“你这个骗子,原来你骗了一个又一个,真是不要脸。” 众人已经到了展明耀身边,只见展明耀满脸都是水,不过显然并没有受伤,那姑娘手里拿着一个茶杯,看样子展明耀脸上的水都是茶水,连热气都没冒,所以连烫伤都不会。 展明耀瞪着那姑娘,脸上沉了沉:“你干什么?” 听那意思,竟然是认识的。景若曦立刻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这姑娘可能是之前展明耀辜负被报复的那个,并不是他们要找的凶手。但是这姑娘横冲出来,如果凶手就在附近,会不会把凶手吓跑? 展明耀一眼看见了景若曦他们已经冲了出来,顿时也明白了,立刻就展眉笑道:“丽莹,怎么是你,几日不见,你又漂亮了。” 这句话比跟花行风说话时候自然多了,俨然一个见到女人就转不开眼睛的公子哥。 第195章 嫌疑人出现 展明耀认识的,那就肯定不是凶手了,是另外一个有瓜葛的女人。景若曦恍然大悟,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展明耀之前招惹的女人。 这个叫丽莹的姑娘,一定就是之前展明耀惹到了,又不肯负责任,所以对他记恨在心,让媒婆指认他们和齐家命案有关,想要害他们一害的姑娘么? 真是蓝颜祸水,景若曦心里埋怨了一句,一把拽住了已经快要走到面前的叶长安,哎呦了一声,像是崴着脚的样子,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直接将他拽的停住了。 展明耀今儿是在这里演一出薄情郎白眼狼的戏码,要是有个女人出现找麻烦,就是一堆凶神恶煞围上去,别人看了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凶手若正巧在这里,就一定会看出不妥。 “怎么了?”景若曦这一下扑的太凶猛,叶长安要不是会武功,差一点就让她给拽到了,他几乎是在袖子被拽的一瞬间就转过了身体,将人接住搂个满怀。 难道是太紧张了,所以走路的时候没注意被什么绊住了? 景若曦的反应快,在展明耀喊出丽莹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立刻发现不对劲做出了反应,但是在她做出反应之后,展明耀那句话已经说完了,叶长安他们也都反应过来了。 展明耀认识的人,不是凶手。戏要继续演,不能中途而废。 立刻,本来已经冲到了包房门口的花行风又退了回去,他可不能出来。男扮女装本来就是难度系数非常高的,之所以要躲在包厢里头吵架,就是只给别人看一个轮廓,知道是一男一女吵架就行,不能出来。要不然的话,多说几句,看的人多几个,十有八九就要穿帮。 要真说效果好,其实还是等燕心来,或者景若曦上才能更逼真,奈何燕心没那么快,景若曦死活不愿意自己上,他只好赶鸭子上架了,也不知道是做的什么孽。 花行风当即就把包厢房门重重的一摔,怒道:“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包厢房间的门被关上了,展明耀抬了抬手哎了一声,一幅无能为力的样子朝丽莹无奈笑了笑:“丽莹姑娘,见笑了。” 丽莹冷笑了一声:“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就在展明耀和丽莹几句话的时间里,刚才直奔过去的燕名已经收不住脚步,索性泰然自若的从展明耀身边走过,一直往前走,让别人看在眼里,以为他刚才急切是在追别的什么人,与展明耀完全无关。 景若曦却已经整个人扑在了叶长安的怀里,道:“我扭着脚了,你扶我一下。” “好……”叶长安扶着景若曦:“慢一点,进房间我帮你看看。” 这都是什么糟糕的台词,景若曦心里一万个无奈,但为了不暴露自己,只能扶着叶长安,一步一步的往自己的包厢里走。 这是二楼的走廊,下面是一楼的大厅,走廊是一根一根的木柱子,从木柱子的缝隙看下去,能看见一部分大门和大厅其中的几桌。 景若曦扶着叶长安往回走的时候,便特意走的慢一些,低下头去,顺着栏杆的缝隙往外看去。 这其实完全只是顺便看一看,随便看一看。毕竟他们不可能指望凶手正巧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们今天晚上的这一场戏,是做给凶手看的不假,但并不指望她能看见现场直播,而是打算在今天演完之后,明天花钱买个宣发,想办法让在这里的看客将这事情当做八卦流传出去。 然后还有一个重头戏,明天上午的护城河上,景若曦还给花行风准备了一场因为被男人抛弃,所以跳水自杀的重口味独角戏。 想想一个女子,为了心爱的男人千山万水追随,离开家乡,来到陌生的城市。可男人却薄情寡性,朝三暮四要将她抛弃。让她无颜回家面对父母,最终走投无路,跳入冰冷的湖水中,了断一生。 这是何等悲哀的一个故事,这样的渣男,任谁听见了看见了,不说一声该死呢? 只要这个凶手还在这里,就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就一定会把展明耀当成他的目标,比起之前死的那些人,展明耀这些事情做的缺德程度不遑多让。 就在景若曦侧头往下顺便一看的时候,便看见一个人正好出门。 那是个女人,因为已经出了门,并没有看见她的脸,只是看见了非常少的一截衣袖。 景若曦的动作明显的顿了顿,叶长安立刻灵敏的感受到了,像是要扶她,也跟着弯下身来:“怎么了?” 在破案查案的时候,景若曦的每一个动作,都代表她有一些发现。 景若曦脸色一变:“我好想看见凶手了。” 叶长安立刻也紧张起来,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哪里?” 景若曦视线的方向,正是大门,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无人进出。 “刚才有一个姑娘出去了。”景若曦道:“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 不过景若曦只看见衣服的一小截袖子,除了知道那是件白色的衣服,再没有一点线索,别说那姑娘的脸,就是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可以算是毫无意义。 而且她连叫人追的话也说不出口。 如果他们刚才都在楼下,立刻就追上去还有点可能。现在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那姑娘脚步匆匆,出了门又不知道她会走前后左右,叶长安在这里的手下有限,让燕名去找,出了门又该往哪里去找。 只是叶长安有些奇怪:“你说你看见一个姑娘,你能确定她就是凶手么?” “不能,但是有嫌疑。”景若曦道:“你看大家现在都在看什么?” “干什么?”叶长安扫视一眼:“在看戏。” “对,在看戏,看热闹,这是人之常情,特别是痴男怨女一哭二闹的戏码,是广大群众最喜闻乐见的。”景若曦道:“可是那姑娘头也不回的就走,要么家里有急事,否则就太反常了。” 第196章 问责 反常必为妖,当一件事情别人都做,只有你不做的时候,总有一个特殊的原因。有可能是家里水电煤气忘了关,有可能她心虚了,只是不管怎么样,今天这出戏,因为展明耀红颜知己的出现。开始有了变故,不好的变故。 又是一番纠缠,展明耀这才困难的将丽莹打发了,气呼呼的甩手出了酒楼。又过了一会儿,花行风也离开了。景若曦和叶长安也都陆续出了酒店。 出了酒店大门的时候,景若曦依次问了隔壁的几家小店,在一刻钟前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匆匆走出去。倒是有人看见了,但是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昏暗,酒楼又是个常有人进出的地方,即便是看见的人也只是隐约表示看见有人走出来,似乎是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其他的再没有多一点的印象。至于她长得是什么样子,双眼皮还是高鼻梁,有酒窝或者有什么特征,那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景若曦有些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买了点对方的东西表示感谢,没说什么也就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花行风已经将脸上的妆迫不及待的卸了,换下衣服恢复了原本的打扮。展明耀知道今晚的行动因为他出了岔子,心情不太好,沉着脸正在喝酒。见景若曦和叶长安回来便道:“可有什么发现?” “有。”景若曦将刚才匆匆走出的白衣女子说了一下,总结道:“虽然不能肯定就是凶手,但她的行为很反常,有嫌疑。” 那白衣女子只有景若曦看到了个影,其他人连看都没看到,花行风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听景若曦这么一说不由得道:“你看到凶手了,怎么没抓住她?” 这语气显然是有些责怪的,景若曦奇道:“我什么时候说我看到凶手了,只是在展公子和丽莹纠缠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姑娘匆匆忙忙的离开。准确的说我没有看见这个姑娘,我只看见了她半截衣袖,怎么抓人?” “就这么上去抓啊,先抓再审。”花行风道:“你不是一向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吗?如果她就是凶手,这也许是离我们最近的一次。当时有我,燕名,少爷和展公子,还有展公子的手下,就算是那个凶手再厉害,也没又抓不住的道理。” 景若兮有些烦:“那如果她不是凶手呢,她如果不是凶手,我们这一抓不就暴露了吗?凶手看见了还会出现吗?” 花行风瞪着景若曦不说话,景若曦又道:“退一步说,就算她是凶手,她当时没有行凶,你抓了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之前的案子是她做的?如果她死不承认,你是要严刑逼供吗?如果严刑逼供能解决一切问题,那我们还查什么案,去街上抓个人,打到她承认不就完事了吗?” 眼见着两人似乎要吵起来,叶长安还没开口制止,展明耀先道:“好了好了,别吵了,这次的事情是我的责任。我实在是没想到会碰到丽莹,哎……也真是,怎么就这么巧,我在这里也就认识她一个,而且不过是一面之交,你们都别误会,我真的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展明耀是可以和叶长安称兄道弟的人,自然有一顶的身份,因此花行风他们即使心里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 倒是景若曦没有那么多讲究,听展明耀这么说,顺口接了话道:“展公子,不是非要有点什么才是对不起,你看看你自己,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本身就是一个对异性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面对那些涉世未深,对爱情抱有美好憧憬的姑娘,只要你看她们几眼,说几句话,她们自然就会当真。你是随口说说,人家说不定芳心暗许决定非君不嫁,但你转身挥挥衣袖又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不是……” 叶长安咳了一声,看了景若曦一眼。 景若曦将到了嘴边的作孽两个字咽了下去,顿了顿,接着道:“这不是不太好吗。” 还做什么对不起的事情,展明耀想要做什么事情。若是真做了又始乱终弃,今天的丽莹在酒楼里就不是泼他一杯水解恨那么简单了,只怕是要拿出刀来逼婚,逼婚不成就血溅当场了。 虽然景若曦并不会看向,之前的桃花债虽然也是糊弄他随口乱说的,但如今看来,流传百世的经典,都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依书直说,也有蒙对的时候。 景若曦虽然已经说的非常含蓄,但是这一番话对展明耀来说是非常意外的,毕竟景若曦只是叶长安的手下,和花行风燕名一样,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下人罢了,敢这么对他说话,又是一个女子,感情之事如此宣之于口,实在有些错愕。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还是叶长安拍了下景若曦的肩:“说什么呢,说凶手。今晚的突发状况造成了两种可能性,一种,那个白衣女子就是凶手。另一种,那个白衣女子不是凶手。” 景若曦刚才说的时候没想太多,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多话了,她来这里这一年多,从一开始就清楚的明白今时不同往日。想要活下去,行事说话都不能和过去一样,因此一直以来都很谨慎,就算是在酒店后厨里帮工,也是多听少说,面对祸从口出。而刚才,在不知道展明耀身份的情况下,那话说的冒犯了。 为什么会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话那么随便,景若曦自己也有些奇怪,不过见叶长安替她打了圆场,忙顺势转了话题。 “还有第三种可能性。”景若曦定了定神,正色道:“就是白衣女子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但是,她当时就在酒楼之中,在另外的一处,看着这一幕。” “嗯,都有可能,有些麻烦。”叶长安道:“不过现在就有些麻烦了,本来是我们计划演一场戏给她看。现在戏演到一半穿帮了,演不下去了……她走的那么匆忙,一定是有所察觉。这下子想要再将她骗出来,就更难了。哎,她会不会察觉自己被怀疑了,然后连夜离开?” 第197章 千金易得,良人难求 虽然心情有些不好,可景若曦还是静下心来,略思索了一下,缓缓道:“我觉得不会。” “怎么说?”夜长安道:“你觉得她已经失控,所以会不计较危险?” “不,不是因为这个。”景若曦道:“她还没有失控,要不然刚才看见那一幕,就会冲上来而不是离开。我之所以觉得她现在不会仓促离开,因为显然她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们已经将要处决梁琦梅的告示张贴了出去,但梁琦梅显然是被冤枉的,是凶手同情和想要拯救的受害者,她作为一个替天行道的人,不会容忍有受害者替自己背黑锅,所以我认为她很有大可能会救梁琦梅。” “嗨。”花行风突然道:“你早说她一定会救梁启梅,我们还折腾这干什么?只要守在梁琦梅边上不就成了,何必多此一举。你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要耍我吧?” “我说的是很有可能,不是一定。”景若曦纠正道:“救梁琦梅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但我们不能靠一个猜测定案。杀人的凶手都是冷血的,万一她不救你又能怎么样?又或者她想救,但是觉得有危险,不愿意冒这个危险。又或者她觉得梁琦梅也该死,虽然勾三搭四的男人该死,可明知道对方有家室,还要掺合进去的人也是有责任的。梁琦梅是齐商言的七姨太,未必就是完全无辜。” “所以,如果她想洗脱梁琦梅的冤情,最好的救人方法,不是劫狱,而是再制造一起相同的案件。” “确实如此。”这一点叶长风十分赞同:“其实想想凶手救了梁琦梅也很麻烦。梁琦梅是个富豪人家的姨太太,没有自食其力的能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把她救出来又该怎么安置呢?说是救出来不管和害死她也没有什么区别,凶手是个做事缜密计划周到的人,她也一定会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在梁琦梅被收押的这段时间,又出现了一种相同的命案,那么就能证明梁琦梅不是凶手,反倒是比劫狱更好。更安全和有说服力,简直是一举两得。” 花行风还是对今晚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景若曦又一本正经的很,让他只能觉得自己自己多心了。 只是不论怎样,现在戏已经有了穿帮的可能,众人讨论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好补救的方法,只能等着,看她会不会去劫狱。或者,再有其他的案子发生。或者更乐观的,今天的事情并没有穿帮,是他们多心了,凶手还是会来找展明耀行凶。 时间不早,众人都要休息,景若曦回了房间发现叶长安也跟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所以他要叮嘱自己几句让她别乱说话,景若曦也没多想,关了门道:“叶大人,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叶长风坐下,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你是不是喜欢展明耀?” 景若曦吓了一跳:“叶大人,你怎么会这么想?” 叶长安耸了耸肩:“我觉得你对他的关注和对别人不一样。看见他和别的女子有暧昧关系的时候,你有点儿在意,以我对女人的了解,因为吃醋所以才在意吗?” 景若曦哭笑不得:“叶大人,你想太多了,我没有在意他是不是跟别的女子有暧昧,我在意的是这件事情影响了案件的进展。我确实没有这个资格,但是我也确实非常不喜欢私人感情影响了公事。因为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一桩凶杀案。计划中任何一个环节的疏漏都可能让凶手再次逍遥法外,这代表可能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展公子兴趣上来的一两句玩笑话,可能是一条人命或者更多的人命,这才是我在意的。” “真的。”叶长安心里舒服了点,但还有些怀疑:“你对展明耀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对他有感觉?”景若曦就事论事:“展公子外表确实十分出色,但也并不比叶大人你更出色,我又不是没见过男人,何至于对他要另眼相看?” 不但见过男人,而且景若曦这个职业,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都见过,从面部到身体都深入研究过,真是见了谁都难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叶长安有些听不懂这话,心里琢磨了一下,也没弄明白这是在夸他啊,还是在诋毁展明耀。好像是句好话,可听起来又有些怪怪的。 叶长安心里嘀咕了两句,还是正色道:“这样最好,展明耀确实是个翩翩公子,但不适合你。他身边红颜众多,做朋友可以,谁动心谁就注定受伤。” “我知道。”景若曦笑道:“因为展公子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了,就是那位姑娘不是吗?叶大人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您的朋友我一个也不敢看,更不敢有非分之想想,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不应该的事情来,让你为难丢脸的。” 景若曦这么说,叶长安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似乎想要说什么安慰她几句,语气缓和了些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个好姑娘,但他不是良人。对谁都不是良人。” 一个到处搭讪姑娘的男人当然不是良人。何况这年代到哪里去找良人。景若曦心里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多谢叶大人好言相告,我懂的。” 叶长安觉得爱慕这件事情是掩饰不住的,如果景若曦真的对展明耀有意思,被他这么一问一定不可能如此淡然自若,所以她是真的没有过那些想法。只是这本来是件让人放心的事情,应该松一口气才对,但是想了想之后,又总有些不痛快的感觉。 于是不知不觉的,叶长安今天的话就多了一些。 “若曦。”叶长安道:“说起来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京城里像你这般年轻的姑娘,大部分都结婚有孩子了,你有什么打算吗?我认识不少人,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没想到叶长安还是一个如此关心手下个人问题的领导,景若溪愣了下,自然道:“我没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叶长安显然以为景若曦只是在敷衍:“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打算是什么打算,你总不能不嫁人不成婚,就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别说这个问题景若曦还真考虑过,她当然不是独身主义者,并不排斥恋爱结婚生孩子这样常规的人生轨迹,但是她所能接受的婚姻,哪怕是最简单的那种,和现在的社会也是格格不入的。要在这个年代找一个符合自己要求的人,谈何容易。所以景若曦早早的就有思想准备,这不是宁缺毋滥的事情,不能降低标准,找不到就算了,一个人也不是不能过一辈子。 听着叶长安这话,景若曦心里一紧,心道该不会是叶长安手下光棍太多,所以他想给自己牵牵红线,内部消化一下吧。 心中警铃大作,景若曦立刻警觉起来,断然道:“未尝不可,自己过也挺好的。” 夜长安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找不到合适的,那就自己过呗,也不能凑合吧。”景若兮一副豁达的模样:“我条件不好,眼光又高,说话直心眼小,还不愿意受委屈,哪有人家能容下我?” 景若曦这显然是在自我调侃,通常这种情况叶长安就应该出来反驳,夸她几句,可是仔细想一想竟然觉得景若曦说的对,她这种情况,还真不好找婆家。 所谓高不成,低不就,条件差的,景若曦看不上。条件好的,又不可能找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子做正房夫人,所以景若曦不改变她的择偶要求,说不定真要单身一辈子。 “千金易得,良人难求啊。”景若曦似真似假的叹了口气:“叶大人你别为我担心了,我那么好的人,相信老天自有安排。” 景若曦说的理所当然,叶长安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说的对,有时候感情的事情是很难说的,你就算是给自己列了再多的条条框框,若是碰上命中注定的人的时候,就什么原则都没有。” “有道理。”景若曦拍马屁的道:“人这话是金玉良言,醒世恒言。不过至少有一个原则我是一定会坚持的。” “什么原则?” 景若曦斩钉截铁的道:“我绝对不会成为谁的七姨太的。” 花行风已经快把自己脸上的皮搓掉了一层,还是恍惚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回到房里,又拧了毛巾开始擦脸。 燕名从外面进来,看他这样子好笑道:“行了,别擦了,再擦要破皮了。” 花行风摔下毛巾,恨恨道:“燕哥,你说这景若曦是不是故意整我?才想出那么个馊主意?” “我觉得不是啊。”燕名正色道:“你别多心,虽然若曦有时候做事看起来有些胡闹,但是仔细想想都是有道理的。她不是个喜欢胡闹的人,没道理的时候,你就是想和她闹,她也不会理你。” 花行风用袖子擦了擦脸,拧着眉头好歹点了点头:“行吧,这次就算了。等再有下一次,我一定要她好看。” 第198章 有人要杀你 景若曦和叶长安关于择偶和婚姻的讨论,并没有得出一个结论,就在两人都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奇怪的时候,有人找上了门,恰到好处的打断了。 这个客栈已经被展明耀包了下来,所以即使到天黑上客的时候也并没有人进主,大门是掩着的,展明耀身边的一个手下正在跟掌柜说着什么,忽然看见有人敲门进来了 进来的是个姑娘,一看就是投宿的,风尘仆仆,只带了个小小的包裹,像是走得很匆忙,头发也有些凌乱。 “姑娘,对不起。”掌柜的有些抱歉道:“今儿我们客栈被人包下了,不收散客,您要住店,请再到别处去问问。” 掌柜的这么说虽然有些抱歉,可也没办法,好在这镇上还有好几家客栈,又不是什么拥挤的时候不愁找不到地方哭 却不料姑娘道:“我不是来找住店的,我是来找人的。” 这客栈里如今总共就住了不到十个人,找人就更扯了,掌柜的正要说话,那姑娘已经道:“请问有没有一位姓景的姑娘和一位姓叶的公子住在店里。” 掌柜愣了愣,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倒是展明耀的手下反应过来:“你找景姑娘和姓叶公子?” 姑娘一听似乎有门,立刻道:“是,我是从京城来找他们的。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么?” 展明耀的手下一听从京城来的,那肯定没错了。这世上姓景的姑娘虽然多,姓叶的公子也多,可这两个姓并凑在一起的几率不大,何况是从京城来的,她要找的人一定是景若曦和叶长安,便将姑娘给领了上去。 此时叶长安正在景若曦房里说话,展明耀的手下带着姑娘,到了叶长安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不过一旁房间里的燕名出来。 “燕公子。”那人道:“有位姑娘来找叶大人和景姑娘。” 燕名的视线穿过他落在身后的姑娘身上,奇道:“秦姑娘,你怎么来了?” 赶路赶得一身狼狈的正是秦瑶,她看见燕名后连忙扑了过去,急道:“若曦呢,若曦和你们在一起么?” “在呢在呢。”燕名连忙道:“京城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在他心里秦瑶是个斯斯文文的姑娘,和景若曦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京城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她怎么会找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可若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该是她找来啊。 秦瑶却无心和燕名多说,只是催促道:“若曦呢,若曦在哪,我要找她。她没事儿吧?” “没事。”燕名有些莫名其妙:“她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呀,就在对面呢。” 说着燕名将秦瑶带着往前走,叶长安和景若曦在里面也已经听到了声音,叶长安打开了门,秦瑶甚至来不及和他打招呼,便扑了进去,一把抓住了景若曦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回,脸上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若曦。”秦瑶呼出口气来:“你没事就太好了。” “我没事啊,你怎么来了?”景若曦和众人一样感到奇怪,她也打量了一下秦瑶,秦瑶一脸风尘,很疲倦的感觉,眼底有些隐约青色,看样子是好几夜没有睡好赶路的原因。 “我……”秦瑶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立刻就止住了,而是回头看了看叶长安,似乎有些为难。 景若曦瞬间就明白了,她没有秦瑶那么纠结,直接道:“叶大人,秦瑶有话要对我说,您先回去休息吧。” 还真是不客气,叶长安估计从来没有被手下这么直截了当的往外赶,脸色沉了沉,不过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道:“好,那我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叶长安说着往外走,景若曦突然想起什么,哎一声,探出头去:“叶大人,麻烦让店里送点饭菜过来,秦瑶一定还没吃晚饭呢。” 叶长安已经转过了身背对她们往外走了,虽然不乐意回答,还是勉强抬了抬手,就算答应了吧。 叶长安出去后,景若曦去关了门又上了锁,这才转头回来,让秦瑶坐下,拿毛巾给她擦擦脸,倒了杯水,这才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别着急,你慢慢说。” 秦瑶喝了杯水,这才镇定下来,慢慢道:“看见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若曦,这几天可急死我了,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景若曦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便道:“我会出什么意外,秦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儿?” “对呀,我就是特意从京城赶过来找你的。”秦瑶道:“有人要杀你。” 景若曦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谁要杀我?” “我不知道。”秦瑶道:“那天我去酒楼里买桂花糕。正好柜台上的桂花糕卖完了,我就跟着店小二去后厨拿,到了后厨外面,小二去拿,让我在走廊上等。那走廊是一排包厢的后窗,我就站在那里,正好听见包厢里有人在说话。” “大概他们想不到那个地方会有人,所以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也没有刻意小声,本来我只是在那儿等,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主子下令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速战速决,不留活口,不可伤了其他人。有人要杀人啊,听了这话我吓了一跳,但想着不关我的事儿,也管不着,所以只想赶紧离开。” “可谁知道接着旁边的人又说了一句,那女人始终跟在叶大人身边不好动手啊,得想个办法把她引开。一听这一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京城里是不是有别的叶大人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叶长安叶大人啊,叶大人身边守卫小斯都是男的,哪里来的女人?那说的岂不就是你?” 怎么也没想到秦瑶竟然会听到这样的消息,景若曦也来了精神:“后来呢,后来你又听到什么了?” “也没有听到太多。”秦瑶道:“我怕被他们发现,所以秉着呼吸蹲在墙边,只听他们又说了几句,大概的意思就是知道你们已经出了门,一路要追过来。” “知道他们是谁的手下吗?”景若曦有些急不可待的道。 “不知道。”秦瑶摇了摇头:“他们并没有说,然后拿桂花糕的伙计就来了,远远的喊了我一声,我怕被他们发现,只好跟着伙计走了,回去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儿,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叶大人是不是我认识的叶大人,也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不是你,可在京城里我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左想右想还是得来找你。万一是呢,我也能来给你报个警。” “只是你们这趟出门,我只知道个大概的方向,却不知你们具体去了哪里?所以进了这个镇子。我就一家客栈一家客栈的找,总算是找到你。” 秦瑶说完,真真正正的松了口气,不过看景若曦的表情,那颗心又提了起来:“若曦,你不会真的遇到袭击了吧。” “是的。”景若曦觉得这事情也不需要瞒着她:“说是袭击不如说是刺杀,就在之前人参村里办案的时候,有人将燕名和花行风引开想要杀我。” “那,那你没受伤吧?”秦瑶又紧张起来,伸手捏了捏景若曦的胳膊肩膀。 “没事儿没事儿,我好着呢,一点皮都没有蹭破。”景若曦让她镇定一点:“我没受伤,多亏叶大人救了我,不过叶大人为了救我倒是受了点轻伤,叫人十分过意不去。” 秦瑶这才彻底的放松下来,也跟着感慨道:“叶大人竟然舍身救一个手下,嗯,真的是看不出来,没想到叶达人是如此有担当的一个好大人。” “是啊,叶大人是个好人。”景若曦笑了笑:“你也是个好人,一个小姑娘这么远从京城跑来找我,向我示警,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秦瑶笑了笑,随即又有些惆怅:“只是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知道你有危险我也保护不了你。要是我有本事,当时就可以冲进去,把那两个人抓住,问问他们到底是谁指使的。” “我要你保护做什么,我会保护自己的。”景若曦伸手拍了拍秦瑶的肩膀安抚他:“你这几天赶路累坏了吧,好好休息。这里有叶大人,有燕名和花行风,在还有叶大人的朋友,身边都有侍卫,放心吧,我们很安全的。不管是刺客还是杀手,都不敢进来。” 秦瑶是个好姑娘,对她的担心也是真的,看见他风尘仆仆赶来报信,景若曦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但正因为把她当做朋友,她才不能说的更多,知道的太多对秦瑶没有好处,只会将她也拖进这一段莫名其妙没有头绪却危险的关系之中。 不多时,饭菜送来了,景若曦又让小二准备了一个房间给秦瑶,让她就住在她的隔壁,好好的休息。 送秦瑶休息后,景若曦回房,看见叶长安房里的灯还亮着,心里大概有些明白,便敲门进去。 作为一个领导,他可以给你面子,但你不能真的有秘密。 第199章 你是你的证据 叶长安显然正在等景若曦,他穿戴整齐的坐在桌边喝茶,一点夜深了要就寝的样子也没有。 听见敲门声打开门,看见景若曦站在门口的时候,说了句进来吧便走回桌边,屈尊将贵的给景若曦也倒了杯茶。 “说吧。”叶长安道:“秦瑶来找你是怎么回事?” 这个其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下景若曦便将秦瑶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没想到是这个事情。叶长安缓缓道:”秦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倒是看不出是如此讲义气的性子。” “是啊。”景若曦也挺意外:“虽然我和秦瑶关系挺好,不过她千里迢迢跑来示警,这我也没想到。真是个傻姑娘,她在京城和我就经常一起出门。也不怕万一被杀手看见认出来了,连累了她一起被杀了。” “那你倒不必担心。”叶长安道:“他们不敢。” “不敢?”景若曦奇道:“不敢是什么意思,叶大人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他们是一群奉公守法,心地善良,绝对不会伤害无辜的杀手。” 叶长安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尴尬,但还是挣扎着点了点头:“从某些方面说,是这样的。” 景若曦只想把面前的一杯茶水泼到叶长安脸上,可惜身份有限,只好忍了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话不投机,这个问题也没有办法再聊下去了,景若曦毫不犹豫结束谈话:”天晚了,大人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叶长安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有些犹豫道:“有几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也不知我说了,你能否听得进去。” 叶长安的神色很诚恳,景若曦正色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大人请说。” 叶长安道:“你知道我们在找一个人,因为这个人身份很复杂,她身上的事情更复杂,所以我不能对你说的太仔细,我能说的就是,如果你想摆脱现在的局面,唯一能做的就是证明你不是她。” 景若曦苦笑:“我都不知道她是谁,如何证明我不是她?” “很简单。”叶长安道:“只要能证明你是你自己,那自然就不是她。” 这话有些拗口,但景若曦瞬间就明白了。她之所以被当成重点怀疑的对象,因为她是一个说不出自己过去的人。 叶长安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凭空出现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更不可能。就算你真的失忆了,你也有父母,有家人,有家乡,没有去处也有来处,只要你能找到证明自己身世的任何一点,那身上的嫌疑自然不攻而破。” 虽然景若曦很排斥这个话题,但叶长安这一番话是有道理的,她需要一个不在场的证据。 景若曦也曾经参与过一些案件,有些嫌疑人死活也不承认自己就是凶手,但是在被害者遇害的时间,又没有不在场的证据,甚至连编都不愿意编一个,只是咬死了不是我。也许他是有苦衷的,也许真的不是他,但是一句我不是,却不能成为证据,查案的人需要看到的是切切实实的人证或者物证,就像是现在。 景若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证据,不可能向任何人说出她是如何来的,从何处来的。关键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要么觉得她在胡言乱语,要么觉得她被妖怪附了身。 叶长安用一种期待而鼓励的目光看了景若曦半晌,终于景若曦缓缓站起了身:“天色不早了,大人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去休息了。” 说了半天,还是这句话,叶长安也有些不快,但是并不逼迫,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景若曦走出门去,到了门口突然脚步顿了顿,回头道:“叶大人。” “说吧。”叶长安将剩下的茶水倒进一旁的盆景。 景若曦道:“如果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你会相信我么?” 叶长安倒茶的手顿了顿,显然没料到景若曦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会么?”景若曦追问道。 叶长安淡淡道:“你都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话不是这么说。”景若曦想想道:“如果我相信你,告诉你真相。告诉你其实我是从天上,砰的一声掉下来的,你信么?” 叶长安脸色有点难看了,显然觉得景若曦是在糊弄他。 “也就是说你不信。”景若曦又道:“当然你不信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有人突然跑来告诉我,他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也不信。” 叶长安压了压快要忍不住的怒火,快步走过去:“景若曦,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景若曦耸了耸肩:“夜深了胡言乱语,大人晚安。” 说完,景若曦关上了房门,刚才还带点嬉笑的表情瞬间便消失了,换上一种苦涩的冷漠。 她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总看着谁谁谁是天煞孤星,命中注定逮谁克谁,总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大漠孤烟中,孑然一身没入风沙,无比凄凉。此时,却真的明白了这种感觉,天大地大,只有自己一人,心中万千事,无人可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门突然又开了,那太突然,让她甚至都来不及将脸上的落寞表情收起,只是愕然的看着门口的叶长安。 叶长安大约也没想到会看见景若曦无人时这样的表情,也愣了一下。 景若曦抹了下脸,立刻就恢复了正常:“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一个故作坚强的姑娘罢了,叶长安心中软了点,并没有拆穿,只是道:“若曦,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相信你的胡言乱语,但有一点。” “大人请说。”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无论身份是什么,你都是个好人。”叶长安缓缓道:“要不然,我不会将你带在身边,不会为你挡住刺客。抹去是比追查更简单的方式,但我不希望你成为无辜的牺牲者。” 叶长安说完,关上门回了屋。景若曦也慢慢的走回了房间,房间里没有点灯,她拿出夜明珠,夜明珠在黑暗中散着温和的光芒,恍惚让人觉得深夜也有光明。 第200章 能吃能睡 回到房间,景若曦这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色蒙蒙亮才慢慢睡去。好在第二天无事,她一觉睡到中午,被隐约的笑声吵醒。 景若曦慢慢的坐起来,脑子里还有点混乱,烦躁的侧耳听了听,却没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这客栈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他们几个和客栈工作人员,后厨的人是接触不到的,她住的这两天只看见几个小厮和两个丫头。因为楼上大多是男人,又有点凶的感觉,所以丫头并不常上来,送饭送水跑腿的多是跑堂小厮。 但是欢笑的声音一听便不是秦瑶的,景若曦皱了皱眉,莫非是又来什么人了?和展明耀相谈甚欢,总不是他的意中人,她的追命阎王来了吧。 暖壶里有水,景若曦简单洗漱了一下推门出去,便看见隔壁的房门开着,笑声便是从里面传来。略探了下头,原来是展明耀正和一个小丫头说着什么,那丫头景若曦倒是见过,正是客栈里端茶倒水的。 小姑娘说不上多好看,当然也不难看,十七八的年纪正是鲜花怒放,穿着整齐,干干净净,自然便叫人欢喜。 只是展明耀这桃花也开得太欢了一些。来这里才几日时间,就搭上了一个又一个,连客栈里的小丫头也不放过,这也有些过了吧。 不过旁人的事情,当然与自己无关。景若曦只是感慨摇了摇头,忽然听到一旁有人说话:“偷看什么呢?” 景若曦吓了一跳,一回头却见燕名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燕名这一嗓子,房间里的展明耀也听见了,正在听他说话的小丫头看见门口有人,脸一红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垂手站到了一边,低声道:“公子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先下去了。” “去吧。”展明耀摆了摆手。他虽然喜欢姑娘,但也是有高要求的。对山里的小丫头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闲得无聊,跟她聊上两句打发时间。 小丫头走了以后,展明耀这才调侃道:“景姑娘,你可算醒了。要是再不醒,我们都怀疑你是不是昏倒在里面了。” 在展明耀心里,景若曦虽然不是个打杂的,但是也不过是叶长安身边的一个手下。姑娘家不会武功,不用晨起练功也就罢了,跟着主子出来办事,也不至于睡到中午,这也太没有规矩了点。 “若曦就是能吃能睡。”叶长安住在对面,门也开了,他晃晃悠悠的从里面出来:“也就是碰上我了,好说话不计较,要是在别的地方当差,怕是薪水都被扣完了。” 这两个大男人竟然还调侃起自己来了,景若曦十分无语,但是也不想多说,由着他们笑话了几句,这才道:“大人,齐家的案子,有什么进展?” 齐家父子遇害的那天,他们晚上从齐府离开的时候,是让人去阖府调查的,也不知可查出了什么。 “梁琦梅那边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看守不严,但是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出现过。”叶长安道:“齐翰钰的命案也破了,杀人的是本地一个男人。” 齐翰钰,正是齐商言的父亲,今年已经七十却还要娶十七岁丫头的齐老爷。 “小桃的哥哥。”展明耀插了一句:“小桃的父母着急给儿子娶妻,又付不起彩礼,因此收了五十两银子,要将女儿嫁给齐翰钰。但是他哥哥不愿意妹妹跳入火坑,见说不服父母,就来找齐翰钰。齐翰钰有钱有势,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两人话不投机,她哥哥一时冲动就掏了刀子。”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小桃的哥哥这下不但是媳妇娶不到,命也要丢了。小桃虽然不会被嫁进齐府,可是父母一定会将痛失儿子的帐算在她头上,她日后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展明耀想着那个丫头,唏嘘道:“不过是五十两银子而已,要了两条人命,真是作孽。” 这本是随口的一句调侃,如花似玉一个姑娘,正常人都难免心生恻隐,有所感怀,只是景若曦道:“展公子真是怜香惜玉,既然那么可怜那姑娘,为什么不给她家一点钱把姑娘带走。收在房里也行,放在府里做个丫头,也好过于在家里日后被父母大骂,那不是做了一件善事?” “若曦,你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啊。”展明耀斜眼看她:“可别以为自己会看相,就能看穿人心。我是打算给小桃父母一些钱,不过纯粹是看他们老来丧子可怜罢了,其他的事情,我就算喜欢漂亮姑娘,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都要带回家的。” 这话说的也没毛病,展明耀这样的公子哥肯定倾慕者众多,若是每个都要负责任,那怕是责任重如山,负不过来。但景若曦不知道想到了旁的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还不待想出个所以然来,叶长安突然道;“若曦,想到什么了?” “哦。”景若曦被问的一怔,很快道:“我在想,也不知道那个凶手会不会去救梁琦梅。如果她不出现,那我们就白等了。” 之前是双管齐下,两手准备,但昨日酒楼里漏了陷,如果对方足够机警,怕是就不会救梁琦梅了。等到了行刑的那一天,反正他们也不能真砍了梁琦梅的脑袋,还得找个理由放人。 “这就说不定了。”叶长安两手一摊:“人算不如天算,听天由命吧。” 奈何天命并非站在他们这一边,众人一直等到梁琦梅行刑的日子到了,也没再见着一点动静。像是在花行风和展明耀演戏的那个夜晚,已经远远的离开了。 虽然遗憾,可却也无奈,景若曦还是依照承诺安排了梁琦梅,众人便收拾收拾打算回京城去。 下了客栈的时候,旁边有个卖杂物的铺子,里面有许多当地特色的小玩意儿,展明耀大概是要买回去哄姑娘,让打包了十几个。 景若曦看在眼里,也拉着秦瑶去挑了几个,然后随口道:“展公子,你不会投其所好啊。她那么英姿飒爽的性子,怎么会喜欢这样小孩子的玩意儿呢。” 展明耀的脸扭曲了一下。 第201章 喜丧 这反应有些奇怪,不过景若曦像是没有察觉,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柜台上挑了个款式简洁明了的发簪递给展明耀:“展公子,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觉得这种款式那位小姐一定喜欢。” 展明耀接过发簪,看了看,似笑非笑:“你这是想讨好我,还是想讨好她?” 景若曦也笑了:“展公子多心了,无论你还是那位小姐,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岂是区区一根发簪可以讨好得了的。” 这话说的很实在,展明耀想想也确实如此,点了点头,对老板道:“这个也要了。” 对展明耀这种买的多又不还价的大客户,商家自然是喜欢的,老板殷勤的应着:“这个发簪也要帮公子一并包起来吗?” “不必包起来。”展明耀说了一声,只是将发簪拿给老板看了一下又收回手来,紧接着塞进了景若曦的手里:“送你了。” “送我?”景若曦意外了一下:“这我怎么敢收?” “叶长安的夜明珠你都敢收,这簪子算什么?”展明耀财大气粗,显然不当回事儿:“收下吧,要是不收,是嫌弃我礼轻小气了。” 这发簪只是路边小店的玩物,一根银质发簪上面沾了几粒细碎的红宝石,并不值钱。对展明耀这种身份的人来说,确实只是个小玩意儿罢了,和夜明珠比就更是云泥之别,完全不可比较。 但景若曦还是觉得不妥,毕竟她和展明耀之间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而她和叶长安之间总还熟悉一点。 正要再推辞,叶长安从外面走过来:“既然展公子送给你,你就收着吧,小玩意儿不值钱,别驳了人家的面子。” 景若曦并不想要展明耀的东西,可叶长安都开了口,再不收似乎她真的瞧不上一样,也只好谢过收了下来。不过东西揣进兜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心事并不在这发簪上。 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马匹都已经准备好,众人便出发。 景若曦没有想到秦瑶竟然是会骑马的,一行近十个人里,只有她全然不通骑术。叶长安看她站在马皮前发呆,不由得摇头:“我们总要出门,你不会骑马实在是太不方便了,等回去了有空让燕名好好教一教。” 景若曦有些郁闷,垂头丧气地应了,这年代骑马就像她那个年代在开车,如果不会确实不太方便。 “行了。”叶长安道:“上来吧。”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马背。 景若曦也没有多想,便走了过去。站在马边,被叶长安在腰上扶了一下翻身上了马。 他们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前两天便是骑马的,她也是坐在叶长安的马背上,觉得就像是两个人骑车一样,没什么大不了,也没有多心。这会儿刚坐上,便感觉到了展明耀异样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对。 叶长安是领导,不管怎么理解,就算她不会骑马需要一个人带,也应该是燕名或者花行风,怎么可能是叶长安呢?再不济,这次还有秦瑶呢,两个姑娘家同骑,肯定更合礼数一些。 就在景若曦的奇怪中。叶长安说了声出发,众人已经纵马往城外去了。 一路无话,骑马看似一件潇洒爽快的事情,其实辛苦的很。马背上颠簸一会儿还好,时间长了便感觉整个人像是散架了一样,景若曦来到这个年代,虽然也骑了几次马,但依然不适应,到了傍晚准备找地方投宿的时候,只觉得累的不行。 “累了?”叶长安明知故问,甚至还带着点儿嫌弃的:“你这身体不行啊,回去以后让燕名教你点功夫,早上练一练,也不指望你,有多厉害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教我练功夫?”景若曦吓了一跳:“练功夫不是要从小开始的么,我这一把年纪,怎么练?” 叶长安只想笑:“你有我大么,怎么就一把年纪了?” 景若曦口气:“你不懂,我年纪虽然没你大,可是我的心已经老了。”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一句三叹,竟让叶长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燕名插话道:“少爷,这附近都没有什么城镇,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个村子里过夜了。” 当然这再正常不过了,虽然在京城叶长安和展明耀都是养尊处优的人,但是出门在外谁也没那么讲究,便都牵着马往村子里走。 这是个很寻常的小村庄,夜幕降临,炊烟袅袅,他们可以随便找一户人家,给他些钱,借宿一晚。通常都不会被拒绝。 一阵风吹过,村子深处似乎有一阵阵悠扬的音乐声传了过来,景若曦听力还挺好,侧了侧脸:“难道今天村子里有什么晚会不成,这是唢呐的声音吧还怪好听的。” 那声音似乎是移动的,虽然他们走得很慢,可声音却越来越大,像是有人正敲锣打鼓的朝他们走来。只是再近,那声音却不像是欢快了,反而在这种淡淡凄凉悲痛,有那么点熟悉的感觉。 忽然众人脸色一变,景若曦也想到了。这哪里是什么喜庆的音乐,这分明是哀乐,是有人死了之后送葬的时候才会有的音乐。但这音乐和寻常的哀乐又有些不同,所以一时间他没能分辨出来。 大概是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风俗吧,景若曦也没多想,人有生老病死,这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这时候燕名有些不舒服:“还没住下就碰上白事,少爷,我们今日有点晦气啊。” “这有什么。”景若曦不在意这个:“你一个大男人别那么多心事,生老病死自然轮回,有什么晦气的。” 傍晚起了,风一阵大,一阵小的吹着,众人衣袂翻飞,发丝乱舞,景若曦理了理耳边碎发,正要让大家走吧,忽然看见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些人影,正向天上抛洒着什么? 如果是送葬的队伍,那应该是在抛洒纸钱吧,景若曦正眯着眼睛在看,忽然一阵夜风凛冽吹过,然后她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这是有片树叶被风吹在脸上? 只是现在是夏天,又不是深秋,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落叶,景若曦往脸上一抹,将那东西拿下来,脸色有些难看了。 众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那不是什么树叶,而是一张黄色的铜钱形状的纸,正是送葬的队伍抛洒在空中的纸钱,纸钱是轻飘飘的,抛在空中的时候正好来了一阵大风吹了满天,有那么一张就飞到了景若曦面前,啪一声贴在脸上。 这事情也未免太晦气了,虽然景若曦真的不怕鬼神,心里依然有些膈应,连忙将它甩开。 秦瑶忙跑过来,也不知怎么想的,拿袖子给景若曦擦了擦脸,口中难难念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若曦你没事吧。” “没事儿。”景若曦心里虽然有些郁闷,可还是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一张纸罢了,又不是暗器,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秦瑶顿了顿,总算是收的快,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道:“没事就好,我们快进村找个地方休息吧,等回去了,抽空去趟庙里拜拜,求个平安符。” 景若曦点了点头,跟着众人继续往前走,果然没走几步便和送葬的队伍相遇了。 这送葬的队伍却和一般不同。 一般来说送葬是穿白衣,抬棺材,哭声震天,可这支队伍一样的长,甚至比一般的还长。送葬的人穿的却是大红色的衣服,脸上虽然有悲戚之色,可却并没有人哭,那表情都十分奇怪,像是伤痛,却又要强颜欢笑一般,有些沉重而扭曲。 更奇怪的,队伍中有两具棺木,左右并排而行,每具棺木有四人抬着,那棺木上扎着的却不是白花,而是大红绸缎扎着的红花,那红花若是拿下来换个地方,甚至可以直接装扮花轿迎,娶新娘。 这一幕在昏暗的傍晚显得有些可怖,秦瑶的胆子不大,实在便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低声道:“若曦,他们只是送葬吗?怎么怪怪的?” 景若曦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但是看秦瑶脸色有些白,又安慰道:“大约是不同地方的习俗不同吧,再或者,死者年纪比较大,所以白事当成红事办?”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谁也避免不了,当老人家到了一定年纪,上无父母需要侍奉,下有儿孙满堂围绕,无牵无挂,含笑而终,便可称为喜丧。 只是再是喜丧也不至于穿红衣扎红花吧,景若曦这安慰的话显然并没有成功安慰秦瑶,她还是脸色有些白,当那送葬的队伍和他们擦肩而过,并且有人挽着篮子向他们走了过来的时候,秦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好在他们的队伍人虽然不多,都是年轻会武功的男人,能给人最大的安全感,秦瑶往花行风的身后缩了缩,勉强保持镇定。 挽着篮子走上来的人是个中年妇女,扎着头巾穿着花衣,景若曦眯了眯眼睛,只觉得怎么这形象就那么眼熟。 那人走过来,笑道:“几位是外乡的客人吧。” 第202章 殉情 叶长安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在景若曦面前:“我们确实是外乡来的,想在村子里借宿,不知可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那妇人道:“要是几位不嫌弃,我家就方便。我家有好几间房间,挤一挤都能睡下。” “你家?”叶长安看了一眼从身边经过的送葬队伍,勾了勾唇角:“方便吗?” “方便的。”那妇人忙道:“这不是我家在办事,我只是帮忙的,不碍事。” 仔细看一看,她穿的和队伍前面的几人确实是不一样,说是帮忙的景若溪是相信的,至少她脸上一点悲痛之色也没有,这是装不出来的,不像是死者家属。 妇人道:“我家就在村口,从这里走进去看见的第一个院子就是了。我儿子在家,你们去只要说一声就行。” 虽然这年代民风淳朴,村民看看见投宿的旅人通常都会热心提供住所,但这妇人也未免也热心了一些。 还不等叶长安在说话,那夫人又接着道:“哎呀,这个点我儿子也不知道睡下没有,还是我带你们去吧。几位跟我来吧。” “那这里呢?”叶长安一指即将走过去的队伍:“走得开么?” “走得开。”妇人道:“我去打声招呼就行。” 说着妇人小跑着上前,不知跟谁打了声招呼,就又跑了回来。 事情是有些诡异,但他们一行除了两个姑娘之外都会武功,艺高人胆大也没什么可怕的。叶长安看了一眼展明耀,见他不反对,欣然道:“好,有劳。” 妇人一听叶长安他们愿意住下,顿时眉开眼笑,殷勤道:“几位跟我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站住,从竹篮子里往外拿东西:“来,几位既然碰上了,那就吃颗糖沾沾喜气吧。” 众人一听脸色都有些难看,这是送葬的队伍,不是送亲的队伍,沾什么喜气?是沾晦气吧。秦瑶还忍不住看了看景若曦的脸。 妇人见众人那表情瞬间明白,忙解释道:“几位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看这队伍虽然是送葬的,但这是喜丧,不晦气的。” 再喜的丧还不是丧吗?那两口明晃晃的大棺材总不是作假吧,但看那妇人的表情,也还挺真诚。而且他们一行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没道理莫名其妙上来挑衅吧。 众人都在想着,要不这是什么风俗问题。毕竟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不同的民间习俗,也不能一概而论,如果这对当地来说真的是一件喜事,那么入乡随俗他们还真不能介意。 就当众人都没有说话的时候,景若曦忽然道:“大婶,你所说的喜丧是不是就是冥婚?” 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有两句棺材,如果说是老夫妻同时过世。那也不至于扎着红绸,弄得跟成亲一样。 “是,就是冥婚。”妇人见大家都不接糖,便又将糖装回了篮子里,一边往前一边应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也就是说那两具棺材中,应该是一对不幸死去的年青男女,虽然对两家人来说死了孩子都是丧事,可他们能够在死后黄泉路上相依相伴,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死者为大,虽然这不好定义是喜事还是晦气,但众人都没有在说什么,倒是秦瑶的脸色更难看了,低声道:“这,这难道不是犯法的吗?” “姑娘你怎么这么说?”那妇人有些不乐意了:“大梁哪条法律也没说不许冥婚呀?” “不错,大梁法律并不禁止冥婚。”叶长安道:“冥婚是为死了的人找配偶,有的年轻男女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双亡。传说中,如果不替他们完婚,他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们举行一个冥婚仪式,再将他们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也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律法对这并没有规定,只要双方你情我愿便可完成仪式。” “还是这位公子有见识。”妇人脸色缓和下来:“姑娘你怕是年纪小不知道,虽然这是冥婚。但所有仪式都要做足的,正常婚事该有的流程,一样也不少,可不是糊弄人的。” 秦瑶一听叶长安都这么说了,那必不会错,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瞎说的,大婶您别介意。” “没关系,没关系。”妇人也不计较:“不过你这说法是哪听来的呀,小姑娘可别被人骗了。” 秦瑶想了想:“有一天我去买菜,听着卖菜的大婶和别人聊天说来的,说她乡下的一个亲戚,帮着人冥婚被抓了,还判的还挺重的。” 听秦瑶这么一说,叶长安就明白了的:“你说的是我知道,那不是灵魂,是盗尸。” 盗尸这词有点可怕,秦瑶脸色变了变:“什么是盗尸?” 叶长安解释道:“冥婚和活人的婚事一样,总得一男一女两人才能完成,可也不是所有死者都正巧是两一对情侣。有些人未成婚就早逝,父母怕他孤单,便想着找个人给他婚配。可这活的配偶尚不好找,何况已过世之人,所以有些想赚钱的人就动了歪脑筋。将旁人已经下葬的尸体偷偷的挖掘出来,交给需要婚配的死者家属,收上一笔钱,这种自然是犯法的事情。” 秦瑶恍然,那妇人也道:“这真是罪过罪过,那当然不行。” 叶长安看了那妇人一眼,似笑非笑:“他们不会是这样吧?” “那哪能呢,那可是作孽了。”妇人毫不含糊道:“这小情侣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挨着住的,从小在一起玩。村里都知道他们感情好。唉,可惜啊,去年男孩儿生了一场病,眼见着治不好了,女孩很伤心。总陪着她。只是没想到前日里两个人在河边休息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大约是感情太深不想分开,竟然一起跳了河,还是手牵手的呢,真是叫人唏嘘。” 妇人一番话说的很是感慨,众人面无表情的听着,只有秦瑶很感动,一脸难得有情人的模样。 第203章 借宿 妇人大概也有些唏嘘的站着说,说完之后感慨了两声,然后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嘴了,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几位我话太多了,你们肯定是赶了一天路累了,快请跟我来吧我,给你们做点吃的早点休息。” 展明耀笑道:“大婶,你可真是个热心肠啊,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就把我们往家里带,不怕我们是坏人啊?” 这话其实也是大家的怀疑,虽然说这世上天生就有热心肠的人,可对一群陌生人,这妇人也未免太主动热心了吧。 妇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拽了拽衣服:“几位公子,两位姑娘,不瞒你们说。我是热心不假,但想你们住在我家,确实也是有原因的。” 众人都没往前走,就看着她,她越发的不好意思了,似乎有点难言之隐,但脸色略红了点,还是老实道:“我看诸位就不是普通人,看你们穿着说话,想必是非富即贵的主,你们在我家住,也不可能白住…” 妇人说着,脸色更红了,声音也小了,一改刚才热情爽朗的样子。 不过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她之所以那么热情打的是什么主意。 农村里其实老百姓日子过得很艰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部分靠耕田为生,头脑活络的做些小生意,看起来忙忙碌碌热火朝天,赚的都是辛苦钱,而且这个钱是非常有限的,他们一年的收入,对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来说,也许只是一顿饭钱,甚至还不够一顿饭钱。 所以这妇人看着他们要借宿,便想让他们借宿在自己家,他们不能白吃白住,总会随手给些钱,而他们给的钱对妇人来说也许是一年的收入,从天上掉下来的外快。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的心情也就轻松下来,他们自然会给钱,也不会斤斤计较,更不会给的太少。 燕名当即道:“大婶,那麻烦你带路,我们也想早些休息。” 正说着,突然前方的音乐声和脚步声停了下来,好像有什么人冲了过来。几个男人的声音大喊大叫,但因为这里的村民说话口音有些重,一时间他们也听不清到底是在吵什么。 景若曦是不爱管闲事的,只要事情没发生在眼皮底下,就当没听见。 妇人抬头看了看,也只是皱了下眉,就像她说的,他并不是死者家里人,只是个帮忙的。因此并不想掺合更多的事情,当然有些事情,自己家的人也不应该掺和。 倒是展明耀有些爱管闲事,顺着声音看过去道:“怎么了?” “没事儿。”妇人道:“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先走吧。” 虽然有些好奇,但确实不关他们的事,乡里乡亲的一些矛盾外人是搀和不进去的。而且吵吵嚷嚷的人虽然起了争执,但并不是什么恶意斗殴伤人的事情,叶长安他们也就没多管闲事,跟着妇人一起往前走。 没走了一会儿,果然便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 院子里面总有十来个房间,夫人打开门,只见一圈里只有一间房子的灯是亮着的。其他房间都是暗的。 “那是我儿子的房间,他还没睡呢。”妇人解释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敲了敲门,果然里面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半大男孩。 “家里来客人了。”妇人道:“快去收拾几个房间出来。” 男孩儿很听话,看了看景若曦他们,从屋里拿着灯就出来了,打开一侧的几个门先进去在桌上点上灯,然后又跑回,从另一个屋里抱了被子进去,看样子是忙习惯的。 景若曦曦不由得道:“大婶,你家以前这是开客栈的啊?” 普通人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房子。 “嗨。” 妇人无奈地叹了一声,一边急急忙忙的跟着收拾一边道:“这里其实不是我的房子,房子的主人住在城里。他们只是偶尔过来小住。后来一家人搬去了别的地方,又不缺钱,房子便没卖。看我们母子可怜,便给我们住着,好歹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听妇人这么说,景若曦心了多少有了些猜测,看来这母子两人是相依为命的,至于这家的男主人要么英年早逝,要么就根本没有男主人,毕竟人间自古有渣男,此事无关古于今。 众人也都识趣的没有再问这个问题,想着明日走的时候,多留些银两给她们便罢。 其实大家都是好说话的,看着母子俩忙活都有些过意不去,当下除了叶长安和展明耀两人之外大家都动起手来。不过那些房子里都有现成的床铺,而且并没积灰,应该是经常打扫的,只是因为久无人睡,床上没有被褥罢了。不过现在天气很热,并不需要多少被子,垫一层盖一层薄的足够。 一番忙碌下来,妇人也做了些吃的端上了桌。 多好的菜是没有的,但是米饭馒头管够,还炒了几个量很足的菜,都是简单的青菜萝卜,腊肉炒大蒜,让赶了一天路的众人倒是也垂涎欲滴,胃口大开。 正边吃边说着,门外砰砰砰的有人敲门,妇人去开了门,不知跟外面的人说了什么,便转身回来:“几位客人你们先吃着,我出去一下,若是我一时没回来,你们缺了什么东西告诉我儿子,他叫程宇。” 程宇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少年,虽然母亲也领人回来借宿过,但还从没有一下来这么多,而且还有带着兵器的,心里有些怯,收拾完房间又躲回自己的房子睡了。只是依然亮着灯,想来只是躺着也睡不着。 孤儿寡母的众人格外宽容,燕名道:“大婶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我们都是在外面习惯的,自己来就行。” 妇人谢了之后便急匆匆的出去了,关上了门。 燕名这话虽然是客气,但也是实话,他们经常在外走动,确实衣食住行都能自己解决。展明耀带的两个小时伺候起居,这些事情更是做惯了,不算什么。 景若曦骑了一天马累坏了,没有半点要帮忙做事的意思,吃完饭后进了房间,往床边一靠,想先休息一会。 第204章 去去晦气 这个年代真的太不方便了,她以前是习惯了每天洗澡的。可现在没法在保持这种习惯,很多时候不得不凑合,比如现在。 坐了一会儿,景若曦起身打算出去找点水,洗漱一下回来休息,谁知道还没走出门,花行风就过来了,板着脸。 自从让他男扮女装之后,花行风见她就一直这板着脸的模样,好像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景若曦的第一个反应是:“大人找我有事?” 花行风面无表情道:“跟我来吧。” 来就来吧,景若曦耸耸肩,跟着他往外走,这男人小心眼起来啊,可比姑娘家还要小心眼。 出了门,往院子一侧的一个小屋子里走,那屋子不像是住人的,不过里面也亮着灯,窗户上映出亮堂堂的一片。 莫不是叶长安在这里有什么发现?景若曦心里有些奇怪,走进去之后,便看见一扇屏风,屏风那边好像还有水汽正在冉冉升起…… 这是个浴室?景若曦只看的一头雾水,把她喊到浴室里做什么,可别说是百忙之中特意准备了水给她沐浴。 景若曦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她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只是个做事的手下罢了。因为是女生,有时候叶长安他们已经相当照顾了,但不可能这么体贴入微吧。 花行风竟然还是面无表情,像是说吃吧一样说:“脱吧。” 景若曦莫名奇妙:“脱什么?” “脱衣服。”花行风不但表情正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快点,水要凉了。” “为什么突然要我洗澡?”作为一个女人,景若曦在这时候冷静的简直不合理,花行风突然心里有点不服气,起了点想捉弄人的坏心思。 他嘴角挑起一点痞痞的笑,抬手往后一挥,门啪的一声关上了,他却往后往前走了一步。 “干什么?”景若曦将目光从屏风后面收回来,略皱了眉。 “快点。”花行风催促道:“脱衣服,你不脱,不是要我帮忙吧。” 然后景若曦用一副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了看他,侧身从他身边走过:“你晚上吃多了,撑傻了吧?” 花行风火气蹭的就上来了,抬手一把抓住景若曦的胳膊。 “怎么了?”景若曦停下脚步,但是竟然没有生气。 “景若曦,你是真不把我当男人?”花行风眉眼五官长的都十分的好,虽然如今英姿飒爽男儿气盛,但是小时候确实容易被当做小姑娘,也被笑话过两回,所以他心里对这特别排斥。 “为什么这么说?”景若曦更莫名:“我什么时候不把你当男人了?就因为昨天让你男扮女装记恨到现在吗?那是公事又不是私事,你不是那么小气吧。?” 虽然说也有一部分原因,但花行风自然不好说出来。只道:“你若把我当是个男人,现在未免也太镇定了吧,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就不怕我做点什么?你能反抗的了我么?” “做点什么?”景若曦的样子甚至有点行笑,但是忍住了:“花行风,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吗?”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景若曦正色道:“我是个看人很准的人,虽然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但我们在一起也共事了一段时间,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是有数的。” 花行风似乎也对他们在景若曦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很感兴趣,没有打断她的话, 景若曦道:“就算因为某些原因,你们不会把我当成自己人,但也不是敌人。就算是敌人,我敢说,你也做不出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对一个姑娘家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良心有道义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底线。” 景若曦一番话听的花行风呆住了,一时间竟然有点消化不了,正在发呆,突然门被推开了,秦瑶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篮子。 “哎,花公子,你怎么在这里?”秦瑶看见花行风便道。 “哦。”花行风回过神来:“我刚把若曦喊来。” “哦哦,那你快出去吧,我把叶子拿来了。”秦瑶说着也道:“若曦,你快进去脱衣服。” 又一个叫自己脱衣服的,景若曦探头看了一眼秦瑶篮子里:“你们这是干什么?” 要是装一篮子花瓣也就罢了,装一篮子叶子,这是烧汤么? 但是花行风这次没说什么就出去里,听声音,还将门也关好了。 秦瑶走进屏风,开始往浴桶里倒叶子,景若曦也跟了进去:“这是什么叶子?” “柚子叶啊。”秦瑶道:“还是小宇那孩子带燕名去找的,摘了那么多叶子,我都已经洗过里,叶子很干净,你用着叶子泡会儿澡,去去晦气。” 景若曦这下才算是明白,原来他们在弄这个。刚才自己被风吹过的冥币贴在了脸上,这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也不知谁提议的,竟然这大半夜的去摘了柚子叶来给她洗澡。 这一刻景若曦真是又感动又好笑,看着秦瑶一副认真样子,又看了看热腾腾的浴桶,妥协道:“好,我这就洗,行了吧。” 去不去晦气景若曦无所谓,但是赶了一天路之后能泡个热水澡无疑是非常舒服的事情。她不是个愿意麻烦别人的人,自己就算是再想也不会提出这要求,但是别人什么都准备好了,似乎也不好推辞了。 这么一想,景若曦心情顿时就好了,一边解开外袍挂在屏风上,一边道:“秦瑶,谢谢你。” “谢什么呀。”秦瑶将叶子都倒进浴桶:“若曦,你别跟我客气。” 不能穿短袖的夏天不是完整的夏天,景若曦将外袍脱了之后,便剩下一件里衣,是抹胸是一件衬裙,她伸手在手里晃了晃,突然唉了一声:“我没拿换的衣服。” 花行风也没说要来洗澡,这大半夜的,谁想的到啊。 “我去给你拿。”秦瑶十分爽快:“若曦,你先泡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说着,秦瑶便出了门去,景若曦看着水波盈盈想着就舒服的叹了口气,打算脱衣服下水。 就在她正要低头解开衬裙上的系带时,门突然被推开,急促的脚步随着叶长安的声音一起传了进来:“若曦……” 第205章 误杀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凝固了,景若曦真要扯开衣带的手一顿,反应敏捷抬手便要从屏风上扯下袍子,但是这个动作进行到一半又停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度紧张了。 虽然穿着抹胸衬裙,但老实说,这一身衣服对她而言还是挺多的,只是这年代见不得人,并不是真的见不得人,何况浴桶前还挡着一个屏风,叶长风从门外进来就是眼神再好,也不过能看见一个模糊身影罢了。 叶长风不可能故意想做什么?只是一时情急忘了,有些事情就算尴尬,两人都假装镇定,也就过去了,如果大惊小怪反而会让尴尬更尴尬。 叶长安一进来便知道糟糕,脚步一个急刹,立刻原地里转了身,景若曦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想象他的表情。 “对不住对不住。”叶长安道:“我知道你在里面,但是没想到你那么快已经准备……” 叶长安不是没见过姑娘,但确实没闯过姑娘的浴室,此时面对着墙站的笔直,别说脸,耳朵都有点红。 “叶大人。”景若曦故作镇定道:“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啊,是,是有事儿。”叶长安的声音难得没有一贯的潇洒自如:“陈婶儿出事儿了,让我们过去看一下。” “出事儿了?”景若曦奇道:“她出什么事儿了?” “据说是有人闯进送葬的队伍捣乱,打了起来。一团混战中死了人。”叶长安道:“陈婶杀了一个抬棺材的村民。” “怎么会这样。”景若曦有些想不通,但还是从屏风上拿了衣服穿上,转了出来:”她就是个拿红包帮忙凑人数的,还是个女眷,就算有人来捣乱也轮不到她出手,怎么可能杀人?” “我也不太清楚”叶长安听到脚步声,知道景若曦已经穿戴整齐,这才转了过身来:“是前面有村民来报信,让他儿子赶紧过去。” “哦。”景若曦慢吞吞的哦了一声:“就算这事情是真的,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当地难道没有官员吗?” 景若曦后知后觉的想,她一直有一种自己倒霉,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碰见案子的感觉。 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正常人也会碰到,不过碰到就碰到了,跟自己无关也就擦肩而过,所以不当回事儿。而她每次碰到,就得参与一番,所以积累起来,就感觉自己总在各种命案中难以脱身。 “当地自然有官员,不过还没来。”叶长安道:“只是他们孤儿寡母的没有其他亲人,她儿子又小,听说母亲杀了人就慌了,病急乱投医求我们帮忙。我想命案现场是要有仵作的,你说过仵作的活儿你都会,所以带你去看看。” “真是能者多劳啊。”景若曦叹了口气,惆怅百转的,遗憾的看了眼身后的屏风,今儿晚这热水澡怕是洗不成了。叶长安都开了口,她就算再不想管闲事也不得不管了。 “放心吧,劳者多得。”叶长安安抚着:“跟着我做事的人不会吃亏的,等忙完回来,我再让他们给你烧水沐浴。” 银子是个美好的东西,何况,即便不要银子,你也得做事儿,景若曦地应了一声:“叶大人,等我一下。” 说着景若曦边卷袖子边走到浴桶旁边,用里面的水擦了擦胳膊,又擦了擦脸,权当是洗过澡去了晦气吧。 程宇今年十三岁,说小已经能帮着家里干很多事情了,说大也确实不大,在景若曦的年代十三岁也还是个小学生罢了,家里出了命案难怪荒了神。 匆忙的出了门往外走,不多时就到了地方,离他们遇见程婶的地方不远,可见正是他们走的时候发生的矛盾。当时程婶还说了跟他们无关跟她也无关不要管,谁知道还是被连累了。 大约是死了人大家都害怕了,所以现场的混乱已经停止了,地上断断续续的有不少血迹,果然是一场混乱。 程宇心急火燎的跑在前面,到了之后私下一看,喊了一声娘,扑了过去。 程婶作为凶手已经被控制了,她也顾不得脏不脏,就这么坐在地上,身边躺着一个男人,一动也不动,看穿着就是刚才抬着棺材的其中一人。 程婶自己也吓坏了,脸色惨白,脸上也不知是眼泪还是汗糊了一大片,看见儿子之后,一把将儿子搂住,哭了出来。 叶长安走了过去,看了看程婶四周:“哪位是可以说话的人。” 现场死人只有这一个,但是受伤的大有人在。而且看地上落的到和血迹的轨迹,应该是一场混战,所以来人说的也是误杀,纯属意外罢了。 叶长安他们一看便是外地人,而且是有来头的外地人,当下,有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去。 “我是死者的父亲。”男人道:“几位是?” “我们是京城大理寺的。”叶长安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看懂,拿出自己的腰牌亮了一下:“办案路过此地,今夜正好借宿在程家,听说出了命案,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对京城以外的地方来说,京城是一个神圣严肃的存在。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大理寺更是个神秘的地方,一听就觉得威严的很。 “大人。”男人肃然起敬,忙道:“大人,小的姓江,单名一个战字。今晚上,是替小儿下葬迎亲。” 下葬迎亲放在一起,真是莫名的古怪。 叶长安只是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江战道:“我儿子和同村女子小玉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本来是定在我儿年满二十那年成婚。可惜,我儿子年前得了重病,吃了许多药也不好,大夫说最多还有半年寿命。” “小玉是个情深意重的丫头,怕我儿黄泉路上孤单,这傻孩子竟然,竟然和我儿子一起跳了河。我们两家人悲痛欲绝,于是给他们办一场冥婚合葬,让他们死后也可以厮守。” 两具棺木边都有人在抚棺哀伤,想必是两边家属。 叶长安又道:“那为什么会打起来?” 第206章 爱或不爱 江战叹了一声,指着一旁的几人:“都是因为他们。” 那几人都是鼻青脸肿的,看样子都受伤了,有几个身上还有血迹,应该是在刚才的混战中被砍伤了,但是伤的也不严重,胳膊腿上而已,都是皮肉伤。 看那几人的打扮,应该都是附近的村民,会做出破坏葬礼拦截棺材的事情,这应该算是大仇了,但总是乡里乡亲,再大的仇怨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叶长安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一个说得清楚的。” 那些人互相看看,便有一个年轻人起身走不过来。 年轻人是真的很年轻,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肩上有一道伤已经用布条到大概的包扎了起来,上面渗着血迹,他看像江站的眼神充满怨恨。 “怎么回事儿?”叶长安打量了他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破坏送葬的队伍?还带着刀,想干什么?” 年轻人长得还挺斯文,并不是凶悍的类型,虽然不知道叶长安是什么人,可大概觉得朝廷官员不是谁都敢冒充的,因此被他一问,便老老实实道:“我叫钱涛,大人,这冥婚办不得。” “为什么办不得?” “因为小玉根本就不喜欢江亭。”钱涛道:“她和江亭确实有婚约,可那是两边父母定的,根本就没有问过她的意思。江亭为人又小气又软弱,小玉根本就看不上他。” “你胡说。”听见有人这么诋毁自己的儿子,江战怒道:“分明是你看小玉长得好看,对他起了不轨之心,才到处污蔑亭儿。好在小玉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和他不离不弃,没有被你的花言巧语蒙骗。” 原来是一桩年轻人的感情纠纷,叶长安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了,年轻人嘛,一个漂亮姑娘被几个小伙子追求再正常不过了。而且现在人都已经死了,那没追上的心里难过,需要发泄,又能怎么样呢? “小伙子。”叶长安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心爱的姑娘出了意外,我能理解你的难受,不过人都已经不在了,你何必再这么闹腾,让她入土为安不好吗?你也说了他们是父母订的婚,不管感情好不好,是正经有婚约的,葬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你没有资格反对。” “有,我有。”钱涛大声道;“我怀疑小玉是被他们害死的。” 江战骤然变了脸色:“你胡说八道什么?大人你别听他乱说,亭儿对小玉感情深厚,连句重话也不舍得说,在知道自己病重难以治愈之后,曾经几次提出要解除婚约,不想耽误小玉的幸福,可小玉死活也不同意,一定要陪在她身边。这事情小玉的父母都是知道的,尽可以查证。” “这不可能。”钱涛斩钉截铁道:“小玉和我说过好几次说她再也受不了江亭了,想要赶紧解除婚姻,得到自由。她根本就不可能和江亭殉情,她一定是被害死。” 眼见这两人又吵了起来,钱涛身后带来的兄弟纷纷附和,江战身旁的人也不示弱,若不是因为叶长安在这里,又是一场混战要开始。 “行了,都别吵了。”叶长安提高声音:“钱涛,如果你觉得这一场谋杀案就去衙门报案,若不是,你们的私人恩怨私人解决。” 就算在京城这种感情纠葛的案子,叶长安也不会管的。钱涛觉得小玉是被谋害的,只要他能提出合理的理由或者证据,当地的官府自然会介入调查,所以,他喝止住两人之后,便走回陈婶身边。 程婶抱着儿子依然在瑟瑟发抖,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了一脸,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仔细的听,只听她道,小宇妈妈对不起你,以后我不在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呀…… 本来就是和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出了事,程宇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十三四岁的孩子,一个人也未必就不能照顾自己,可是想想还是叫人心酸。 秦瑶的心肠最软,看着孤儿寡母哭成一团,也跟着抹了眼泪,安慰了几句,可却觉得自己安慰的话实在太苍白无力,杀人就是杀人,恶意的杀人要偿命,误杀也一样要付出代价,就算是叶长安也没有权利给一个杀人犯定无罪。 见叶长安走了过来,秦瑶忙起身抹了抹眼泪:“叶大人,陈婶不是故意杀人的,您要帮帮他呀。” “怎么回事?” 程婶在儿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冥婚和正常的婚姻一样,也需要三书六聘,媒人自然不能少,陈婶便是这一场特殊婚事中的媒人。 她是远近有名脑子活络会周旋的人,因此当钱涛找上门来要闹事的时候,便有人想着喊她来劝一劝。 谁知道她来的时候,钱涛带来的几个兄弟已经和江家的人打了起来,她见这这场景赶忙上前和其他人一起拉架,却还没走上几步,便有一个人被推的后退了几步撞在她身上,带着她一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人手上是拿了把刀的,摔倒时撞的有点晕,程婶一看吓了一跳,一边劝一边将他手上的刀拿开,便打算站起来。 就在她手上拿着刀的时候,又一个人突然就倒了下来,程婶根本来不及反应,眼角余光感觉有东西扑了过来,直觉的便将送了出去。 那一刀便刺进了对方的腹部,直没刀柄,那人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程婶吓呆了,愣了一下这才一声惨叫,退了两步。 程婶身边的人也吓坏了,尖叫了一声,别打了死人了。 混战这才停下,有人匆匆忙忙的去找程婶唯一的亲人,没料到叶长安他们也跟着出来。 “你这确实是误杀,是无心之失。”叶长安不像安慰的安慰道:“也不必太担心,误杀顶多是赔点钱做点牢罢了,不用偿命。” 赔点钱还做点牢,这还不用担心,程婶看了看尚且年幼的儿子,悲从心来放声痛哭。 景若溪本来是站在尸体边端详着尸体的,这时候走了过来,从地上将程婶丢的刀捡起来看了看。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叶长安突然觉得可以对景若曦抱一点希望。 “暂时还没有发现。”景若曦道:“不过我觉得现在就定程婶的误杀罪为时尚早。” 第207章 证据在哪里 “怎么说?”叶长安走到尸体面前,只见那尸体血淋淋的,从衣服上的血迹看,应该不止挨了一刀。 “我刚才大致看了一下,尸体上一共有五刀。”景若曦走到尸体便蹲下,指点了一下:“你看,胸口一刀,肚子两刀,还有两刀是在胳膊和腿上。” “这也太惨了。”燕名不由得道:“都是打架,怎么旁人只是有点皮外伤,他被砍了五刀?” “可能是正好和谁撞上了,也可能是被下了黑手,这个就要一个个调查了。”景若曦道:“不过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想说的是,之所以他们认为程婶杀了人,是因为她是最后一个把刀刺进死者身体的,刺进去之后,死者便倒下了。” 众目睽睽,这一点肯定没有错。 “但除去胳膊腿上的两处伤不致命,其他的三处刀伤都有可能致命,所以并不能因为死者是在程婶手里倒下的,就把责任都归于她。”景若曦道:“我觉得,到底是谁杀了人,这要看谁的那一刀才是致命的。如果致命伤并不是小腹这一刀,程婶充其量也就是个误伤。” 景若曦拨弄了一下尸体上的衣服:“一般来说,捅肚子比捅胸口捅死人的概率小多了。除非程婶特别倒霉,要不然的话,没道理两刀胸口的不是致命伤,偏偏肚子上这一道杀了人。” “也是啊。”燕名想想道:“说到要害致命,不是对脑袋就是对胸口的,没听说对着肚子下手的。” “若曦说的确实不错。”叶长安道:“但这只是你的推论和猜测,并不能成为给程婶脱罪的证据。而且,如果程婶不是凶手,那么必然还有一个凶手,你的一句猜测,也不能成为定别人罪的证据。” 景若曦悠悠的叹了口气:“我知道。” 程宇虽然一直抱着母亲在哭,但是也隐约听见了几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涌上点希望,突然站起身跑了过来,在景若曦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姐姐。”程宇也不知怎么这么有眼色,认准来景若曦是可以帮忙的人:“您帮帮我们吧,我娘是被冤枉的。她平时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 景若曦实在还是无法习惯这年代人跪来跪去的习惯,就算对方只是个半大孩子也不行,她慌忙伸手去扶程宇,可程宇别看不大,身量挺大,力气也不小,他不愿意站起来,景若曦一时还扶不住。 无奈景若曦索性在他对面坐了下去。 程宇愣了下,估计还没碰过这样的人,不过他脑子灵活,眼睛一转:“姐姐,你能帮帮我们吗?” 有些人就是容易心软,就算面无表情也能看出她是个心软的人,景若曦是个连别人的跪都不愿意接受的人,怎么能忍心拒绝一个孩子的请求。 景若曦抬头看了看叶长安,说到底她是叶长安的手下,这案子,叶长安点头她就去做,叶长安摇头他就不做,若是不做,心里大概是会有一些过意不去的,可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吧,说是在以前,也许她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是现在不会了, 叶长安道;“若曦,你有什么办法吗?” 叶长安这么说就是让她做了的意思,景若曦道:“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解剖,把尸体解剖了,就能知道这三处刀伤哪一处是致命的,伤到了什么脏器。” 这是她最熟悉的本行工作,就算这个年代的工具不是很称手,只有最原始的尖刀也相信自己可以熟练的完成一场解剖工作。 叶长安点了点头:“好,如果需要那就解剖,死者家属也希望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中国最古老的观念,死者伟大,入土为安,人死了之后若是还被开膛破肚,那是极大的不尊重,即便是相对开明的几千年后这个思想依然根深蒂固,更不要说是这个年代了。 燕名道:“大人,解剖尸体需要先和死者的家属先商议好吧?” “自然。”叶长安道:“叫人把死者抬到程家的院子去,衙门的人什么时候来也一起叫来。” 燕名应着,不过这事儿他自己肯定干不了,好在因为死了人已经有村民将村长叫来,村长虽然不属于朝廷命官,但也是上面指派吃的,听说叶长安是京中的来的官员,一切都听吩咐。 死者也是村子里的人,他父母妻子很快被叫来了,对叶长安提出要将尸体解剖的话,愿意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听说不解剖就找不到凶手,也就犹豫了。 看得出来,程婶在村里的人际关系不错,死者的家人也不太愿意相信她就是凶手。 叶长安吩咐燕名:“你和村长一起把所有参与斗殴的人都叫来挨个询问,死者身上中来五刀,除了陈婶捅的那一刀,其他四刀分别是什么人做的?用的是什么凶器,都要弄清楚。” 烟民应着,花行风已经指挥了两个村民将死者抬进了,其交代的房间里 房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景若曦让人搬了两张木桌,拼成一张床,然后便将死者放在上面。 死者上身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染透了,血还从伤口慢慢的往外渗着。屋子里本来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不过这显然不能满足景若曦的需要,又让从别的屋子里拿了几盏灯过来,前后左右的都摆上,将屋子里照的亮堂堂的。 景若曦带上从叶长安那里讹来的手套,又从自己的腰包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皮制的袋子,从那袋子里缓缓的抽出来一把薄而锋利的小刀。 这小刀还是她在酒店后厨的时候,找工匠特意打,花了不少钱,虽然没有用过,可和她之前用惯了的手术刀很相似,十分称手。 叶长安在外面交代完了便推门进来,看了看景若曦手里的刀:“哟,这刀不错,你就用它解剖?” “嗯。”景若曦应了一声:“大人,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我为什么要回避?”叶长安奇道:“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没有。”景若曦耸了耸肩:“只是不太好看罢了。” 第208章 死因 解剖尸体自然不会是一件好看的事情,叶长安和花行风都有些不以为然,叶长安道:“你开始吧,我们都不怕血和死人,有什么需要,还能给你打个下手。” 叶长安说着,看了一眼花行风:“是吧。” “是。”花行风此时除了是,也没什么其他话能说。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是不是景若曦也不能赶他们走了,只是略有些郁闷。 法医不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职业,相反,他还很神圣很崇高,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死者申冤,寻找真相。但是确实是一个比较血腥的职业,特别是一个女性手起刀落,血花四溅,总会有些违和。 景若曦自从做法医的第一天起,就非常明白这一点,以前出门在外和别人介绍自己的职业,都只说是医生,只有更熟悉的人进一步的了解,才会从医生中区分出法医来。 叶长安当然知道她会这些,但知道归知道,看到归看到,这是两回事儿。之前在静安寺发现骆易城妹妹的骸骨的时候,也是景若曦负责的,可他的排骨,肌肉组织已经全部腐烂,只剩下了真正的的排骨,和这血肉模糊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前者对厌食的难度更大,可是后者的视觉冲击力显然要更强。 景若曦站到尸体仰卧位的右手侧,说了句:“那我开始了。” 话音落下,她麻利地一刀划下,将死者从衣领一直划开到腰上。 这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以前解剖的时候,她是习惯了死者一点儿衣服不留的。不过考虑到这次只是胸腹部的解剖,又在这个年代,被叶长安和花行风两人看着……如果她直接按着自己的习惯做事,怕是会把他们两个人吓着。 衣服划开,露出里面的皮肉和清晰的伤口,又是一刀,红的白的,顿时都露了出来。 血难免溅了出来,景若曦没穿工作服,也没戴口罩,虽然她侧了侧脸,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溅了几滴在脸上身上。倒是叶长安和花行风会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身形灵活各自往后退了两步避了开。 景若曦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快便将死者的腹腔打开,她下手很快很准,刀面平行,一刀切下去的范围很大,叶长安和花信风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对刀剑和伤口比一般人有更深的了解,觉得景若曦的行为显然很奇怪。她明显是不会武功的,可刀却又用的得心应手,好像是个杀人无数的屠夫一样。而且这并不仅仅是技术上的纯熟应用,还有心理上的老练冷静。 一个普通人,给你一把刀,让你用尽力气刺进一块猪肉中,你可能很轻易就能做到,或者说绝大部分人都能做到,因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同样的给你一把刀,让你刺进另一个人的身体,大部分人酒都做不到了,这无关力气,而是心理上的这一关很难过。 景若曦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便摒除了一切杂念,很快,腹膜被打开了,涨了气的肠子噗的一声涌出来,花行风的脸色更难看了。好像涌出来的是自己的肠子一样。 景若曦仔细检查了死者的腹腔,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叶长安察觉到了景若曦的神色舒缓,便道:“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景若曦道:“程婶刺进去的这一刀没有伤到脏器和血管,连肠子都没破,不是致命的。就算后期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而致命,也绝对不会那么快,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说完,景若曦又用小刀把肋软骨和肋骨的交界处切开,提起了胸骨,沿着胸骨的背侧一刀刀地分离,那声音一下一下的,在安静的房间里,听着格外的渗人。 突然,景若曦道:“我找到致命的一刀了。” “在哪里?”两人连忙精神一振的看了过去。 “就是这一刀。”景若曦指着死者胸口的一处创伤:“死者胸部有两刀,一刀顶住了肋骨。一刀刺进了胸腔,刺破了主动脉弓,致命的就是这一刀,它导致了大失血,大人……哦,不,花行风,你帮我拿个汤勺,再拿个大点的容器来,大碗大杯子都行。” 花行风虽然从不怕死人也不怕血,但是还从未真正的看过一场完整的解剖,也没见过将人一点点的切开到底是什么样子。 当然怕还是不怕的,但是血腥味和这强烈的视觉冲击确实让他有些作呕,一听景若曦这么说,立刻就应着出去来,简直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叶长安不愧是少爷,虽然脸色也不好,但还是撑的住的。他看着花行风这么听话,又转头看看景若曦,悠悠道:“我还没见过花行风这么失态,你还是挺厉害的。” “人之常情。”景若曦正色道:“一般人第一次见到尸体解剖都会感觉不适的,花行风已经算是镇定的了。” “这种场景确实让人难受。”叶长安不动声色的端详景若曦,可惜从她脸上实在是找不出任何一点故意想要戏弄花行风的意思:“你一个姑娘家,能面不改色出手如此利落,着实叫人敬佩。” “敬佩就不必了,叶大人不要从此躲着我就好了。”景若曦坦然接受可能的歧视:“虽然这事情血腥了点,但总要有人做,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查出真相。” “是,辛苦你了。”叶长安拍了拍景若曦的肩膀,一副上司勉励下属的模样,只叫景若曦十分无语。 花行风虽然并不想再进这个门,但是也不会耽误事情,因此很快就将一个大汤盆和一个勺子拿了进来。 景若曦拿了勺子,像是盛汤一样,一勺一勺的将胸腔里的血都舀了出来,盛在了大碗里。 装了大半碗。 “嗯……”景若曦侧头像是在估算什么,半晌道:“这里估计有……不少血,加上伤口流出去的血,这个分量足以致命了。” 没有量杯的年代,就不用跟他们说多少毫升了。 第209章 细小不同 叶长安和花行风显然对于到底失血多少致命也没有精确的概念,但是看着死者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景若曦又挖了一大碗的血在一旁,想想也确实不少,一个普通人,差不多也是致命的。 “不是陈婶做的就好。”叶长安道:“误杀和误伤是两回事儿,误杀是一条人命,误伤的话就好说多了,行风,你一会儿给他儿子点钱,这事情就让他用钱解决吧。” 对叶长安来说,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大事儿,孤儿寡母确实可怜,能帮就帮一把,没有必要铁石心肠。 花行风应了一声,又听景若曦道:“麻烦谁给我拿针线来,我手上都是血,就不出去吓人了。” “你要针线干嘛?”花行风不解道。 “当然是把尸体缝合起来。”景若曦理所当然:“难道开膛破腹然后就不管了吗?这对死者也太不尊重了吧。” 解剖尸体景若曦是熟门熟路的,但是她解剖尸体的目的是为死者申冤追寻真相,并非不尊重死者。而且尸体的完整与否不仅仅是对死者的尊重与否,更重要的是对死者家属的一种交代。 解剖向来都是万不得已的选择,看见自己的亲人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被切开,血流成河,这已经是件相当残忍的事情了,又怎么能忍心他们入土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全尸呢? “你……”花行风显然有些诧异:“你要把他的伤口缝起来。” “当然了。”景若曦两手一摊:“要不你来,其实缝合尸体跟缝合一块布没什么区别,只是皮肤的弹性大一点罢了。他的血也流的差不多了,你用针扎下去,应该只有一个红点。” “不,不了,我一个大男人不擅长针线活,肯定缝的很难看。”花行风连忙摆了摆手,转身便往外走:“我去帮你问问,程家应该会有针线。” 看着花行风的背影,景若曦道:“叶大人,你这些手下还要锻炼锻炼啊,常跟着你查案的,怎么见到尸体还有这么大反应,这可不行。” 想她以前在警局的时候发生了命案,都是一边解剖刑警队的人一边在边上站着和她讨论案情,不时还打打下手,提出点建议,哪有蹭的一声就跑了的。 谁料叶长安非常护短的道:”没事。解剖尸体不是有你吗?把他们都锻炼的那么厉害,你还有什么机会立功吗?” 这种立功的机会不要也罢,景若曦正要反驳,便见燕名从外面进来了燕名民没有往里看,只是凑过来和叶长安说了几句话,叶长安点了点头。 “若曦,刚才斗殴中可疑的人我们都已经控制起来了,暂时审问出,刺伤死者的除了程婶还要死人,不过都咬死了说只是砍中了死者的胳膊或者腿,没有人承认曾经捅过他的胸口噢。” “人之常情啊。”景若曦并不奇怪:“打架的时候一时冲动热血上涌,打完架以后想想不太对劲儿,当然就不敢承认了。毕竟捅肚子一般是死不了人的,胸口就不好说了。” “那有什么办法分辨么?”叶长安道:“我们现在只能确定肚子上那一道说程婶捅的,不是致命伤。但这不够,你说刺中他胸口的两刀,也只有一刀致命,所以我们要把那一刀找出来,再把那一刀的主人找出来,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这样啊。”景若曦想了想:“能把他们的刀都拿进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叶长安吩咐了一声,燕名很快就从外面拿进来4把刀,刀虽然并不都一样,却也大差不差,都有锋利的刀刃,长度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农家常用的小刀。 景若曦捡起其中一把细细的看,一边顺口道:“这里拿的哪一把刀是哪一个人的?你们能确实的分别出吗?” “可以,这些人都是来闹事的一伙人,随身带着用惯的家伙,就算他不承认,他的邻居亲戚也能认得出来。” 景若曦点了点头,将每一把刀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量了他们的尺寸,然后又回到尸体旁边。 燕名此时也跟着走了过来,看见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后,显然愣了一下,但他毕竟是叶长安最厉害的手下,也是最镇定的一个,楞了一下之后,便又神情自若了。 景若曦没去管胳膊和腿上的两道皮外伤,而是重点检查了死者胸腹上的两处伤口,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甚至想要把死者弄醒,好好的问一问他。 当然重中之重还是致命的那一处伤,景若曦又让燕名去端了水和和湿毛巾,将伤口附近的血肉模糊的肌肉一点一点的擦干净了,仔细观察起来。 因为持刀人的高矮不一样,用的力气不一样,所以只凭这几个伤口想认定凶手是很困难的,景若曦默默的看了半天,突然唉了一声。 叶长安忙道:“可是有什么发现有。” “有。”景若曦用小刀指着一处创口上的皮肤:“你们看,这是刀划过的痕迹,这里的肌肉除了这一道我们肉眼都能看见的伤痕之外,还有一道非常小非常小的刮痕。” 叶长安和燕名都凑了过去,在景若曦的指点下,果然看见创口边的皮肤有一点儿类似于倒刺的感觉,非常含糊也不清楚,她凭什么用这个来断定凶手。 景若曦用手握着其中一把小刀,比划着做了几个姿势,然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知道凶手用的是哪一把刀了。” 说着景若曦又一把一把的看过去,然后从其中挑出了一把,很寻常的一把。 “就是这个。”景若曦道:“叶大人你看,这把刀子可能是使用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刀刃挨着刀柄的地方,有一个非常细小的缺口,死者创口上微小的损伤,应该就是这个缺口形成的。” 叶长安接过小刀看了看,赞许道:“不错啊若曦,这么细微的地方都给你发现了。值得表扬。” 第210章 清新脱俗就是我 “大人来点实在的。”景若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最好的表扬是真金白银,可以让人斗志满满,干劲儿十足。” 本来这气氛还挺励志温馨的,可被景若曦这一句话一说,叶长安实在无语,半晌无奈道:“若曦,之前我给了你一些钱,骆易城应该也给了你一些钱,你不说大富大贵吧,应该也不穷啊。怎么总表现出一副吃了上顿没下顿,钻进钱眼里的样子?” 叶长安生长在京城中,总在宫中行走,他自然对讨赏的下人不陌生,对那种嘴脸也不喜欢,可景若曦偏偏不同,她虽然说的做的也是那样的事,和讨钱的下人并无不同。可坦然的表情好像是应该的一样,没有半点阿谀奉承的感觉,就算是她找你要钱,你给她打赏,也不觉得你是主她是下人。 “怎么就钻进钱眼了。”景若曦不同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不是应该的吗?我要帮大人养成好的习惯,多给手下打赏,不说废话,直接甩钱,这样才能形成整个团队积极向上,勤奋工作的氛围。” 试问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黄金白银更叫人斗志昂扬呢。 叶长安竟然觉得无言以对,他一边从怀里摸钱,一边不耻下问:“若曦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别人要钱都是一副小人嘴脸,你要钱就让我觉得那么的……” 叶长安想了半天,一直到钱递到景若曦手上,也没能想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景若曦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补充道:“清新脱俗,是不是?” 叶长安想了想:“还真是,就是清新脱俗,我想之前你跟我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我就觉得你这辈子可能嫁不出去了。不过现在看来,如果哪个男人喜欢上你,肯定被你吃的死死的,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别说你不让他纳妾,就是你不让他喘气也没问题呀。” 说话间,花行风拿着针线从外面推门进来,只听见了最后一句,不由得插嘴道:“怎么若曦有心上人了吗?是谁呀?” “就是你呀。”景若曦笑眯眯地看着花行风:“花哥哥,你觉得我们般配么?” 花行风脸色骤变,结巴道:“配,配,配不上。” 然后他立刻转头看向叶长安:“大人,你和静安寺的大师熟吧。” “熟啊,怎么了?” 花行风正色道:“我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有点儿淡泊名利,看破红尘,想要皈依佛门。不知道你能不能介绍一下,我想去山里静休一段时间。” 景若曦哈哈哈笑了两声,从花行风手里接过针线,还装模作样想用满是鲜血的手想去拍拍他的肩膀。 花行风身体一僵,身形一闪便窜到了叶长安身后。 “少年人,你这样可没办法修身养性。”景若曦摇头晃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你要淡定。” 花行风有苦说不出,燕名半点也没有要救命的意思,还是叶长安道:“好了好了,若曦,你别再打趣他了,快做事吧。不早了,抓紧时间还能睡一会儿。” 虽然叶长安手下也有燕心这个姑娘,但是燕心是个彪悍的性子,彪悍又有些骄纵,大家日常也哄着她让着她,但是相处起来,竟然觉得和景若曦更加的愉快。 “夜班是要加钱的,熬夜会让女人老的快。”景若曦叹了口气,拿起针线转身走向尸体。 虽然熬夜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总熬夜也是叫人很郁闷的,这段时间算下来,竟是没睡上几个囫囵觉。 “放心吧。”叶长安许诺:“嫁不出去我就让花行风娶你,出家了我都让他还俗。” 景若曦一笑,走到了尸体面前,开始缝合伤口。 见景若曦开始干活儿,众人也就不再胡扯,怕在屋子里打扰她,叶长安便将燕名留下陪着,带着花行风先出去处理其他事情。 缝合比解剖更费时间,等景若曦将伤口完全缝合好,又让燕名帮着换上一身衣服,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的时候,已近是丑时了。 “终于好了。”景若曦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行了,可以让家属来认领了。” 看着收拾的整整齐齐,脸上血迹也擦干净了的死者,燕名道:“若曦,你对死人可比对活人对活人好。” 景若曦收拾了一下东西,将宝贝小刀洗一洗,擦干净,又在火上消了一下毒收起来,正色道:“我对死人活人都不好,我只是敬畏生命。” 说完,景若曦便推开了门。 因为死了人,所以参与这次送葬的所有人都被带了回来,包括冥婚的两方,江家和余雪梅的亲戚朋友,前来破坏的钱涛带来的人,零零总总的三十来人在院子里站成一堆一堆,在几支火把照耀下,还挺热闹。 衙门的官员和捕快也已经来了,但是有叶长安在,他们也说不上话,只能作为陪同了。程家的堂屋亮堂堂的,显然他们都在里面,不知道正在商议什么。 景若曦虽然已经习惯了血腥的味道,但是那味道依然叫人不舒服,而且刚才门窗都关着,里面又很闷热,这一打开门,一阵风便吹了进来,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一口吸进去的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突然她听到一声喊,一个人影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下子扑到她面前,两手往前一抓,像是要抱住她的腿。 景若曦只来得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影,裙摆好像被抓住了,她吓了一跳,小声惊呼了一声,身体往后一仰想要避开。没想到脚后面就是门框,她往后退步的时候,正好磕着门槛,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往后倒去。 好在燕名眼明手快,虽然刚才还站在解剖台前,但是一听着惊呼一抬头,正看见景若曦往后倒,连忙一闪身便窜了过去,在她要摔倒的时候来到她身后,在她腰上轻轻扶了一下,极快的松开。 景若曦可不客气,人在摔倒的时候是抓住什么算什么的,她一把就抓住了燕名的胳膊,这才站稳身体,惊魂未动抬起头来。 第211章 避嫌 那人扑过来后,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给苏澜磕了个头:“姑娘,姑娘。” 景若曦惊魂未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大约是刚才景若曦的惊呼声有些大,堂屋的门又没有关,所以叶长安他们都听见了,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叶长安朝景若曦走了过来,看着她脸色难看:“若曦,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景若曦这才放开抓着燕名的手:“被他吓了一跳……你快起来,你跪着做什么?” 景若曦这才看清,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就是来闹事的年轻人钱涛,他身上血迹斑斑的,应该也被盘问过了,整个人都显得很狼狈憔悴。 “姑娘,姑娘请你帮帮我。”钱涛不愿意站起来,看来他刚才一下子扑过来,不是想伤害景若曦,而是要求她。 “我能帮你什么?”景若曦还是不喜欢别人跪她:“有什么事,你站起来说。” 叶长安知道景若曦的毛病,给了燕名一个眼神,燕名明白,一步跨过去,用上了些力气,一下子将钱涛给拽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景姑娘?”叶长安突然心里有点不痛快,景若曦是他的人,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应该找他,而不是跳过他直接找景若曦。 钱涛没能看出叶长安心里的不痛快,而是恭恭敬敬道:“大人,我想求景姑娘查验小玉的遗体。” 景若曦愣了下,叶长安也皱了眉:“你们镇上有自己的仵作,为什么要她查验?” 跟官员聊了一会儿,叶长安对这角子县也有了一些了解,县令得知出了人命,赶过来的时候也是带了仵作的,只是因为他们来的时候,景若曦已经在给死者解剖验尸了,因此才没有打扰。 可是后续如果有新的系列案情,在这里发生的,自然有这里的捕快和仵作负责。叶长安就算可以官大几级压死人,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没有什么都插手的道理。 叶长安出来了,县令自然不敢在屋子里坐着,也一同跟了出来,他身边跟着的就有捕头和仵作,仵作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干干瘦瘦拎着个木箱子,听着钱涛这话,脸色有点难看。 也难怪他脸色不好看,在本来已经有仵作的情况下却巴巴的求着别人来验尸,这显然是对之前的仵作的不信任,如果钱涛是悄悄的来求也就罢了,可如今两方都在,就有些撕破脸的感觉了。 俗话说的好,穷不与富斗,民不和官争,钱涛这一出就不怕得罪县令和仵作吗? 景若曦不说话,这里也轮不到她说话,她相信叶长安有自己的考量,他点头她就做,他摇头她就拒绝, 听到叶长安的问话之后,钱涛倒是直接也爽快,回答道:”仵作和江家有亲戚关系,我担心他会徇私。” “有这回事儿?”叶长安有些意外,看了看县令求证。 显然县令也有些意外,正色道:“韦华,可有此事?” “是,却有此事。”仵作此时也不敢说谎,只道:“不过只是远亲,关系并不亲密,我一定会秉公做事,绝对不会徇私的。” 一听仵作这么说,县令便道:“虽然我相信你一向秉公办案,不会徇私,但既然你们有亲戚关系,确实是不合适了,你要回避。” 仵作只低着头不说话。 景若曦心里冷笑了一声,徇私不徇私她不知道,但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和案件相关的人是要主动避嫌的。 县令不知道仵作和江家的关系这很正常,就算是自己的手下,也不可能把他七大姑八大姨都摸清楚,但是仵作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知道而不报,这就说不清楚了。 “叶大人。”县令道:“实在抱歉,下官确实不知仵作和江家有亲戚关系,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让他验尸,那么可能真的要劳烦这位姑娘了。” 叶长安看了一眼景若曦:“若曦你怎么说?” 景若曦在外面还是非常给叶长安面子的,正正经经的回答道:“一切听大人的。” 叶长安简直想夸她一句真乖,不过咳了一声,忍下来了也正经道:“今天晚上要辛苦你了。” 还是刚才的房间,很快两具棺材都被抬了进去,分别打开,果然里面是一男一女。 因为是冥婚,所以都换上了喜庆的衣服,还化了妆,擦了粉,抹了胭脂。女尸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带着珠宝凤冠,手腕上带着晶莹的镯子,两手放在胸前,上面还有一朵大红花,除了她紧紧闭着的眼睛之外,和真正的新娘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景若曦正要走过去,门外突然传来哭嚎的声音,好像有人冲了过来,还不是一个人。 景若曦往门外看了看,因为还在收拾东西,所以门还是开着的,她看见有几个人似乎要进来,不知道是男方还是女方的家属,哭得很厉害,大意是女儿儿子可怜,死后还不能得到安宁,要被打扰找之类。 这种事情景若曦实在是见得太多了,并没有当一回事儿,更不会放在心里,她一边穿上临时从陈婶那里借来的旧袍子当工作服,一边道:“那几个是新郎的家人吗?” “有新郎家的,也有新娘家的。”燕名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些了解,解释道:“前面那个哭的最凶的是新娘的母亲,边上那个,衣襟上有云纹的是新郎的母亲。” “嗯?”景若曦随意看着,动作忽然顿了顿:“你说哭的最凶的是女死者的母亲?” “没错,是的。”燕名确定了一下:“刚才钱涛就一直在喊,说女死者不是自杀是被害的,提出来要验尸。但是死者的的母亲不愿意。” “怎么个不愿意?” “就是一听钱涛说要验尸,她就立刻跳了出来,说不行。” “理由呢?” “无外乎是会打扰死者安宁。”燕名道:“她说她是看着两人长大的,知道两人感情好,如今虽然不幸遇难,可是两人生不能在一起死却能葬在一起,也算是一个好归宿,而钱涛是个流氓混混,一定是想纠缠他女儿不成,才怀恨在心,想要污蔑她的清白。” 第212章 非礼勿视 “嗯,这样也说得通。”景若曦想了想:“算了,不管她们,关门吧。想要查清死因,也未必就一定要把尸体解剖开,我先看看表面,也许能看出什么。” 解剖验尸虽然听起来是个技术活,其实也是个体力活,而且需要高度集中精力,这其实是很累的。景若曦刚才解剖了一具尸体,又缝合上,已经挺累了,现在看着面前的两具棺材其实也挺头大的。 只希望这是对恩爱小夫妻,真的是殉情而死。这样除了钱涛不满意外,其他就皆大欢喜了。甚至他们还可以留下来喝一杯喜酒也无妨。 棺材已经打开了,景若曦走到了新娘的尸体旁,只感觉一阵头晕,这浓这浓妆艳抹的,几乎已经连皮肤的颜色都看不见了。 “先打点水来吧。”景若曦道:“把她脸上的胭脂口红擦一擦。” 屋子里已经准备了水,景若曦吩咐了,燕名便忙过来帮忙。他自然不怕死人,虽然觉得这样确实有些失礼,但人命关天,景若曦做的事情这么正经,他若是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反而是小家子气了。 于是燕名便用手帕蘸了水,将小玉脸上的胭脂香粉一点点抹去,口中还念了几句,莫怪莫怪。 无论生前是个多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现在也只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擦着擦着,那仅剩的一点点阴森就变成了可怜,燕名动作更轻柔起来。 “这姑娘才多大,估计也就十十七八岁。”燕名道:“如果她真是自杀,可也太想不开了。” 说着燕名一抬头,然后吓得立刻就转过了视线。 景若曦竟然在脱小玉的衣服,而且这一身成亲的礼服有些隆重繁琐,腰带上有一个雕着祥云的金属扣,她连拽了两下都没拽开。 “燕名。”景若曦道:“过来帮一下忙,我拽不开这个。” 燕名没动。 景若曦没注意到燕名的反应,又道:“腰衣服穿着好看舒服不就行了吗?你说设计的那么繁琐做什么?也不嫌麻烦。” 景若曦自说自话的,拽了半天见燕名没有来帮手,不由得转头去看他,却见他全身僵硬,眼睛看向墙壁。 景若曦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虽然小玉已经是个死人,可死人也是个姑娘,要把脸上的妆容擦掉也就算了,还要脱她的衣服,实在是有些非礼勿视了。 “燕名。”景若曦十分善解人意:“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你先出去好了。” 燕名却没有动,是叶长安吩咐他来给景若曦打下手的,就这么被一具女尸给弄了出去,他觉得面子上有些抹不开。而且再想一想,外面也没有可以进来帮手的女眷,景若曦一个人在里面,若是有什么要搬要抬,要将尸体翻身的动作都没有办法完成。 见烟民僵硬不动,景若曦叹了口气:“行吧,我先不脱她衣服,你别紧张。” 景若曦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也很和气,虽然因为身份来历经常看起来冷冰冰的,不愿意和谁来往。可事实上,只要你没有得罪过她,没有针对过她,她对谁都是充满善意的。 虽然在她看来,解剖尸体是不分男女的,就像医生不分男女一样。但燕名这个年代的人肯定不能那么开放,这也是情理之中,不能勉强。 听景若曦这么说,燕名虽然觉得有些抱歉,可惜也真的松了口气。 “不过先说好了。”景若曦见燕名有些紧张,开玩笑缓和了一下气氛:“一会儿如果我需要给男尸解剖的话,你可别用看流氓的眼神看我。在我眼里,尸体虽然有性别之分,可没有男女之分,替他们验尸是为了寻找事情的真相,这是神圣崇高的,不能瞎想,知道吗?” 燕名只觉得嗓子有点干,缓缓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景若曦笑了一下,随即表情便沉静下来,俯下身子,凑近了小玉的脸。 看着小玉已经干干净净的脸,景若曦又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燕名以为自己没擦干净,忙凑过去:“是不是哪里没擦干净?” “不是,正好相反,是太干净了,不过不是你的问题。”景若曦道:“你看,她的脸干干净净,已经完全没有溺水而亡时候的特征了,所以我就失去了一些判断的依据。” “比如说?” “比如说溺水的人,口鼻腔前可见多量白色或淡红色泡沫。这是因为液体进入呼吸道后由气管产生的。”景若曦道:“但是小玉因为要办冥婚,所以尸体被擦的干干净净,所以只凭肉眼完全看不见什么了。” 当然如果将鼻腔剖开,应该还会有所发现,但那是万不得已,景若曦也不想这么做。 “那怎么办,还要其他可以判定的特征么?” “其实有很多,但是表面可以判断的不多。”景若曦说着,将小玉的胳膊抬起来,把衣袖卷上起,仔仔细细的看她上臂上的皮肤。 “哎。”燕名道:“她的皮肤似乎有什么东西。” “嗯,从皮肤上看,她确实是淹死的。”景若曦道:“溺死的人,由干皮肤碰到冷水让毛肌收缩,毛囊隆起,会呈鸡皮疙瘩状皱缩。” 说着,景若曦放下小玉的衣袖,顺便看了一下她的手指,咦了一声。 “她的指甲,过分干净了。人落入水中之后,哪怕是自杀的,也一定会条件反射的四处乱抓,河边有水草,沙石,水底也有泥沙,一个挣扎过的人,指甲缝里怎么可能那么干净。”景若曦将小玉的手举起来,对着光亮处仔细看了每一个指甲的缝隙,看完,又换了一只手。 燕名也看见了,小玉的指甲不仅干净,而且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景若曦看完一边的手,又转过去看另一边的手,一边问道:“燕名,你出去问一下死者溺亡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河边有水草么,有泥沙么,水是清澈透底,还是普通的河流池塘。” 第213章 不能提 “好。”燕名应着,开门出去。 外面依然很吵,不过景若曦也没当一回事儿,她做这行的早就习惯了。 在突如其来死亡面前,崩溃的家属,吵闹的家属,歇斯底里的家属,蛮不讲理的家属,人间百态这都很正常。安抚家属,不是她的工作,也不会影响她的工作。 不过颜小玉干净的指甲让她心里有些疑惑,解开了颜小玉的衣领,将她的脑袋抬起来一些,仔细检查她的后颈,然后一点一点的检查前额后脑。 不过一切都很正常,没有看到任何外力造成的损伤。 景若曦还想将颜小玉的衣服解开看一看她身上有没有其她的伤痕,但是刚解开两个扣子,动作就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她工作惯了的解剖室,烟民刚才已经明确表现出了不是,她不会因为燕名的不适放弃检查,不过总也要尊重一下别人,如果她检查到一半烟民推门进来,那就有些尴尬了,倒不如等燕名进来之后跟他说下情况,让他出去等着,自己再给颜小玉做全身检查。 这么想着,景若曦便先停下了动作,走到窗子口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外面一直都很吵,这房子并不隔音,她知道死者的家属应该正在闹,但却没想到闹的这么大。 院子里乱成了一片,黑灯瞎火的隔着窗子也看不真切,只看见一堆人在推推耸耸,女人的哭叫声特别刺耳,不时还夹杂着男人愤怒的吼声。 景若曦侧头仔细听了听,好像还是那几句话,不知是哪边的女眷在喊,不能验尸,要赶紧下葬,要不然要误了及时了。 虽然县令从衙门带了几个捕快,这边也有燕名和花行风,但这种时候就是很麻烦。 景若曦是出过很多次现场的,非常明白群众的力量,如果对方是罪犯恶人反而好办了,就凭燕名一个人也能把一群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放倒,可他们偏偏是死者家属,普通老百姓。 所以这事情其实变成了夜长安和县令互相限制,在京城来的官员面,县令对老百姓不敢放肆,要表现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 而在县令和其他捕快面前,花行风和燕名也不能太粗鲁,不能丢了京城官员的脸,让人觉得叶长安是个凶残蛮横,仗势欺人的昏官。 所以强势的一方有顾忌,弱势的一方反而可以势弱行凶,两边就僵持了起来。江亭的母亲更是泼辣的很,抓着叶长安衣服不放,要死要活,喊着如果不放她儿子去下葬,万一误了吉时,让她儿子变成孤魂野鬼,那她就一头撞死,死也不会放过他。 景若曦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转回到江亭的是棺材边。 本来,因为钱涛一个劲嚷嚷着颜小玉是被害死的,她也只打算给小玉细致的解剖验尸,看一看她到底是落水死亡还是被害死之后再弃尸抛入水中,或者是被打昏之后丢入水中淹死。 可如今被这么一闹,她反而起了些别的念头,心里有了其他想法。 景若曦开门出去,四下一看,快步走到了叶长安身边。 叶长安此时也有些狼狈,虽然他是京城来的官,可是村民可不管这些,反而觉得越是朝廷官员越是要顾及身份,闹起来越是有用,何况他一个大男人,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不能闹,女眷还不能闹吗?难道他还能动手对孤儿寡母做什么不成? 叶长安对面,正是男死者江亭的母亲,披头散发的领着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撒泼,让叶长安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简直先要吐血。 正在他焦头烂额要发火的时候,景若曦过来道:“大人。” “你怎么来了?”叶长安看见景若曦更头大,第一个反应是:“你先进去待着,我一会儿去找你。” 这种混乱的场面是很容易误伤的,景若曦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属于后勤文职人员,别看拿起手术刀的时候英姿飒爽好像挺凶很,真要比起来,未必是常年做农活的妇人的对手。 景若曦道:“小玉的尸体我已经初步检查完了,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景若曦说这话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下江母的脸色,只见她的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虽然显然是秉着呼吸在听的,可是还能保持镇定。 然后景若曦又说了一句:“接着我要给江亭验尸,不过他的身体太重了,我搬不动,得喊个人进去帮我。” 就这一句话,江母像是被触发了某个开关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要不是前面有人拦着,几乎一下子扑到景若曦身上。 “不行,谁也不许动我儿子。”江母扯着嗓子喊道:“他年纪轻轻过世已经很惨了,你们怎么那么狠心要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江母说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长胳膊就去抓景若曦,这一下胳膊伸的太长,从叶长安的胳膊下面探了过去,竟然真的一把抓住了景若曦的袖子。 景若曦猝不及防被扯得往前一冲,连忙稳住身形,把自己的袖子往外拽,可江母抓得很紧,一时间她还挣不开。看着那长长的指甲在眼前晃,连忙侧过脸去,万一被抓到了,肯定一抓一个血印子,可别被毁容了。 “行了行了别喊了。”叶长安沉下脸来,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一手揽住景若曦的肩膀江她的头脸护住,一边拽住她的袖子,用上了一点内力,往下一扯。 江母只觉得手上一麻。不得不放开了手。景若曦这才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连忙又往叶长安背后站了站,将自己整个人挡住。 保护主子这件事情不适合她,还是交给花行风他们去做吧。她作为文化人不擅长打架,还是先保护自己的好。 “江夫人。”景若曦虽然往后退,显然并不打算知难而退,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想了解一件事情。”景若曦完全不顾江母的情绪:“听说令郎患了重病,时日不多,我想具体问问是什么病?” 第214章 难以启齿 如果说刚才景若曦提出要检查江亭尸体的时候,江母就像是被触了开关一样,那么现在这句话简直像是暴风雨要来。 她整个动作一下静止了,直直的瞪着景若曦,那眼神像是眼睛里要长出一把刀子,要把景若曦给一片一片的剐了一样。 景若曦不是一个没事乱说话的人,这个问题问的很突兀,甚至是专挑了人的痛处戳心窝子,叶长安微微皱了眉,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是何用意。 但是江母不说话。 “难道医治良久,却不知是何病症?”景若曦又道;“我看江家还是挺有钱的,名医好药应该都用得起,就算是什么病大夫不知,是何种症状总是知道的吧。” 疑难杂症也只是一个众人没有见过不知名字的病症,但病人不舒服总要表现出一些症状,就算外表没有任何表现,头痛肚子痛总得有一种。 江母依然不说话。 景若曦又会追问了一句:“生病是天灾,但凡是人便无法避免,这有什么不可说的。难不成令公子得的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病?” 江母的脸色明显的变了一下,咬了咬呀,终于道:“不知是什么病,请了无数大夫看也看不出名堂,只是精神不振,心慌虚汗,皮肤初诊罢了。” “哦。”景若曦点了点头:“是挺奇怪的。” 见景若曦不再追问,江母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像是松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服,拢了拢头发,对叶长安福了福。 “这位京城里来的大人。”江母道:“刚才我护儿心切,失礼了,请大人莫怪。” “不要紧。”叶长安轻描淡写的,他虽然心里很不痛快,可是还不至于和一个刚刚经受了丧子之痛的妇道人家计较。 江母道:“也请大人体恤一下我们做父母的心情,我儿子是病死的,他生病的这几年,看病吃药花了无数钱,留了无数眼泪,如今人不在了,能将他和心上人合葬,也算是最后的一点安慰。所以……方才情绪激动了一些……” 叶长安点了点头,你脸上没什么表情。 然后江母突然就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大人,求求你了,你就让亭儿下葬吧,误了吉时,他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太可怜了。” 江母说完,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实在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家中独子,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凄惨的事情。 论理,这个时候就应该景若曦上前去说几句安慰的话了,毕竟叶长安是个男人,花行风他们也都是男人,一来男女有别,他们是要避嫌的。二来,温柔安慰这种事情,女子也天生更有亲和力。 但是显然景若曦未必是这种天生的人,她见叶长安看她,点了点头,蹲下来扶住了江母的肩膀。 就在叶长安十分欣慰的时候,只听景若曦道:“江夫人,你的心情我了解,但一码归一码。” “你儿子是一条命,颜小玉也是一条命,既然现在有人提出质疑,那就应该调查的清清楚楚,你儿子才能走得无牵无挂,清清白白。难道你愿意他入土也不安,即便死了,也要背上骂名和污点吗?” 江夫人嘴唇动了动。 “你放心。”景若曦道:“我会给你儿子验尸,但是这个结果只要不牵扯到案情,就是保密的,不会有别人知道。” 江夫人的神色虽然有些迟疑,但是总算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声音极低的道:“真的?” “当然。”景若曦正色道:“我们和你家无怨无仇,素不相识,要的不过是追求真相罢了。如果你们是清白的,那没有什么好怕的,坦坦荡荡的让官府检查,这样才能你儿子虽死无憾。严小玉既然愿意陪你儿子去死,两个年轻人自然是生死相随的,管他什么及时不及时,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分开。” 江母又沉默了一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当然。”景若曦语气一转:“如果这件事情并非你们所说,颜小玉不是为情殉葬,那真相也一定不会被埋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都不应该枉死。,就算你们再怎么闹,也闹不过律法森严。” 江母本来是情绪低落的,但是听到这句话之后,猛的抬起头。 “姑娘,亭儿和小玉的感情是真的好。”江母激动道:“我们没有杀人,没有杀人。我待小玉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呢。” 今天是儿子的丧事,也是婚事,因此江母也特意打扮过,只是再厚的胭脂水粉也遮不住这位母亲的憔悴悲凉,景若曦做了这么多年法医,至今也不能让她适应的,一个是被残忍杀害的受害者,另一个就是悲痛欲绝的死者家属。 “节哀顺变,休息一下吧。”景若曦也没有其他好说的,只能无关紧要的安慰了江母一句站起身来:“大人你跟我来一下。” 房间里两具尸体依然静静的躺着。叶长安跟着景,若溪进了门,将门关上,这才道:“可有什么发现?” “有一些。”景若曦走到颜小玉的尸体面前:“我刚才给颜小玉的尸体做了大致的检查,她皮肤有缩皱,但是指甲缝里非常干净,不像有挣扎过的痕迹,所以我怀疑,她是晕倒以后落入水中溺亡的。并非像是他们所说,抱着江亭一起投河溺亡。” “所以你刚才试探江母?”叶长安眉头紧皱:“你怀疑,颜小玉确实是被姜家所害的,因为他们不想让儿子一个人孤苦上路,所以杀了他生前心爱的姑娘,给他陪葬?” “有过这个怀疑。”景若曦道:“但是我也大致检查了颜小玉的头部颈部,并没有发现外伤的痕迹,所以她被打晕,泡入水中的可能不大。” “想把一个人弄晕,并不是只有敲脑袋一种方法。” “我知道,但那是你们会武功的人。”景若曦道:“这世上会武功的人毕竟只是少数,不是人人都会飞来飞去的。” “但如果江家的人要做出,颜小玉溺水身亡的假象,他们就不会选择将人敲昏。将一个人敲昏需要很大的力道,难免不小心会留下痕迹,这一点他们不可能想不到。” 理论上敲昏不敲死是可行的,但事实上,除非是训练有素的人。敲昏和敲死纯粹是看运气的事,这个力度根本无法把握。 “下药?”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下药致人昏迷就很难查出来了,短暂叫人昏迷的药很多,有些对身体的损害很小,短时间内小剂量更不会让身体的任何器官发生改变,是查不出来的。” 景若曦无奈的一摊手,毕竟她只是个法医,不是个神仙,一根银针走天下,往皮肤里一插就能知道对方中的是什么毒,这太难了,她做不到。 如果是在他的年代,有很多仪器可以检验血液成分,胃部残留物的成分,哪怕是只有一点点药物残留,都可以分析提取出来。但现在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叶长安点了点头:“不管是下药还是打昏没留下痕迹,总之你的结论就是颜小玉并非自然投河溺死,她是被害死的。” “暂时看起来确实如此。”景若曦道:“但是江母的反应很奇怪。” 景若曦走到江亭的尸体边,盯着他看。 “确实很奇怪。”叶长安回想起刚才江母的反应:“之前我确实怀疑颜小玉是被江家的人害死的,可是江母的反应很奇怪,你说她坦荡吧,又好像有秘密。你说她有秘密呢,提到案情,她又不害怕。” “她确实有秘密,但未必一定和颜小玉有关。”景若曦绕着江亭尸体转了半圈:“她对验尸这件事情非常抗拒,很可能是因为尸体上有什么不愿让人看见的。比如江亭的病,生病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觉得她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反常?” “确实是和正常的反应不太一样。”叶长安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些年奔过的丧:“按理说人伤心的时候,过了沉默那一段便很想说话,特别是自己难过的事情,是会一遍一遍说出来的,提都不让提,不应该呀,除非……” “除非什么?” “嗯。”叶长安沉吟着道:“除非他得的病是难以启齿,见不得人的。曾经在京城,朝中有一位同僚,家中长子风流的很,常出入些酒色场。后来忽然听说病逝,我们难免要表示关怀,他家人便有些支支吾吾难以言说的样子。” 花边新闻最叫人有兴趣,景若曦忙凑过去:“然后呢?” “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不要对这种事情表现得那么明显。”叶长安嫌弃的将人推开一些:“后来,就有风言风语出来,说他是不知在哪里染的花柳病,好了得,得了好,反反复复一两年,然后病死的。” “花柳病。”景若曦八卦之后,又恢复严肃正经,有模有样摸了摸下巴:“你说这个江亭,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 第215章 三期 景若曦的目光扫过江亭的尸体,停在某处。 叶长安真想伸手将景若曦的眼睛给捂住,但是又觉得那样有失身份,便咳了一声。 “怎么了?”景若曦还挺关心领导,一听叶长安咳嗽,便转头看他:“叶大人,你不舒服么?” “没有。” “那不习惯这房间里的味道?”景若曦十分体贴:“叶大人,要不然你先避一下吧。有结果了我通知你。” “你要干什么?”叶长安心生不妙的预感。 “给他检查一下,确认一下江亭是不是和我们想象的一样,患有难以启齿的疾病。”景若曦正色道。 “想知道这个,你问他母亲不就行了,再不济,他之前不是看过大夫么,问一下大夫也可以。”叶长安有些不解:“何必要亲自动手。” “那怎么一样呢。”景若曦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的工作就是要还原事实真相,我要确保我说出来的,都是亲眼所见的事实。无论是听他母亲说什么,还是听大夫说什么,谁能保证都是真话呢?” 这是景若曦曾经教育新来的想偷懒的实习生的话,没料到有朝一日,会说给领导听。 “而且我也想确认一下他的病发展到了哪一个程度,这能推断出他大约感染了多长时间?也可以略推断一下,他在这段时间是什么心态” 叶长安的神色有些奇怪:“这种病你也能看得出来?” “这种病怎么了?”景若曦的神色没有任何异样:“活人如果得了这种病我是不会看的,但是死人就不一样了,我既然现在在干仵作的活儿,那就得一视同仁,只要是和案情相关,对破案有力,肯定是不怕脏不怕累的。” 景若曦一番话,叫叶长安肃然起敬。他想想自己之所以有时候对景若曦那么宽容,可能正是因为虽然她要钱挺专业,但是做事业非常敬业,并非是只会坑蒙拐骗耍手段。 不过叶长安还是道:“你做事认真我明白,但这个和别的不同……你不必勉强。再说,花柳之病是会传染的,你一个姑娘家……” 不好啊,不好啊,叶长安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男女有别是没错,但是这几个字对有些职业是不使用的,比如医生,法医亦然。不过入乡随俗,景若曦也不想表现得太豪放吓着自己的上司,听他这么说,想了想还是道:“也好。” 叶长安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景若曦又道:“刚才不是有个仵作么,我听县令叫他韦华。大人,不如叫他进来,也不必解剖,花柳病如果到了一定程度,表体上的特征也是十分明显得。叫他来看一看,将症状叙述给我听就可以了,当着面,料想他也不敢说谎做什么手脚。” 都是男人,看一看就看一看吧。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显然叶长安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而且似乎有种生怕景若曦会反悔的感觉,立刻就往门外走出,没一会儿,就把刚才那个和江家沾亲带故的仵作韦华给喊了进来。 韦华大概刚才被上司教育了,这会儿恭恭敬敬的,站在叶长安面前,都不太敢抬头。 叶长安将要做的事情对韦华交代了一下,虽然对方没抬头,但是也能看出脸色有些变了,比进来的时候,更难看了。 “动手吧。”景若曦背对着江亭的尸体坐下,怎么也没想到她做了这么多年法医,竟然有对着一具尸体避嫌的时候。 韦华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只是应过之后,磨磨蹭蹭,慢慢吞吞,似乎有些下不去手。 景若曦开始还有耐心的慢慢等着,然后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实在是觉得着急,便道:“你是不是怕这病会传染。” 仵作语塞。 “放心吧。”景若曦道:“花柳病的主要传播途径是同房,虽然也可能直接接触传染,或者间接接触传染,但是你只要戴好手套,不和他的皮肤衣物接触就行了。一会儿检查完之后,把手套烧了,干干净净,健健康康。” 叶长安站在仵作身边,他其实也不想看,但是又觉得自己不看好像有点怂。景若曦是男女有别,他没有合适理由,只能咬牙忍一忍,等回去再洗眼睛吧。 韦华被景若曦一说,也不敢再犹豫了,戴了手套,将江亭的衣服裤子解开。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吸了一口气。 景若曦心里边略有数了。 “江亭身上的情形如何?你描述给我听。” “江亭他……”仵作吞咽了一下,镇定了一下情绪,显然他之前可能只是知道江亭得了难以启齿的病,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是并不知道到底如何,有多严重。 “仔细说,说重点。” “是……。”仵作组织了一下语言:“江亭……他,他下身有紫红色的……硬结,按下去像是可以活动。小腿和胸腹上的皮肤有溃疡,而且是有新有旧的感觉,有一些正在溃烂,有一些应该是之前的已经愈合结了疤……” “这是结节性梅毒疹,树胶肿。”景若曦想了想:“应该是三期了。” “什么……三期。” “花柳病的一种特征。”景若曦道:“感染上的一个月内,在……咳咳,重点部位会出现溃疡,这叫第一期。第二期,是一个月之后,开始出现全身的皮疹。二期的过程比较长,中间可能还会有一段时间伪装出已经痊愈的样子。但是之后又会复发,你所说的江亭这种情况,至少是三期,也就是晚期,通常在染病后两到三年才会发生。” 虽然景若曦已经说的很含蓄,但是两个大男人听一个姑娘家说这种病,还是有些尴尬,只是不好说出来,只怕是说出来之后,更尴尬。 景若曦又问了几个细节,方才道:“好了,差不多就这些。麻烦韦先生,把他的衣服穿起来吧。” 仵作如释重负,三下五除二就将江亭的衣服穿好,赌咒发誓绝对不会泄露案情,然后退了出去。 景若曦这才能转过头来,看向叶长安:“大人,你怎么看?” “很矛盾。”叶长安道:“江亭的情况和你的推断虽然一致,可是我觉得,和案情的发展正好是相反的。” 第216章 信 景若曦很赞同叶长安的话:“确实是相反啊。看江母的反应,我觉得他们不会是凶手。可是看江亭的这个病,我又觉得颜小玉绝对不可能殉情。” “江亭这病,按你的推断至少有一两年的时间。” “不错,虽然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但是一般是两年左右。”景若曦道:“这个其实很好求证我,问问她母亲就知道里。” 叶长安点了点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看了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药,两年的时间,如果小玉是和他关系非常亲密的情侣,那一定是在他家常来常往的,她病了之后,说不定还会端茶倒水的照顾,不能说照顾一个病人两年,连他是什么病都不知道。” “大人说的是。”景若曦道:“而且病这东西,越是神秘,越是好奇。小玉若是关心江亭,就更是会想方设法的打听他的病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一定会知道的。” 显然两人所想的是一样的,叶长安突然道:“若曦,假设,假设啊,你要是知道你未婚夫……在外面拈花惹草得了病,你会怎么样?” “……”景若曦面无表情道:“大人,你这个假设真不怎么样。” “假设么。”叶长安抚道:“别在意,谁叫这里只有你一个姑娘么,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问啊。” “这种病是治不好的,就算一时治好了,也会潜伏在体内,反反复复,再三再四。”景若曦轻描淡写:“与其那么痛苦,倒不如切掉吧,眼不见心不烦。” 太凶残了,叶长安打了个冷颤:“你这个有点极端了,一般人估计不这样。不过,知道自己未婚夫在外面沾花惹草染上病,还情深意重一起跳河殉情的女人,估计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这就和颜小玉指甲里干干净净吻合上了,她不会为这样一个未婚夫殉情,她也不是自己跳入水中的,而是在昏迷中被丢进水里淹死的。”景若曦说着抬起了江亭的手臂,看他的手指,然后咦了一声。 “怎么了?”叶长安见江亭已经又穿戴整齐了,这才愿意过去。 “他的指甲也很干净。”景若曦将江亭的手举起来:“这下就更奇怪了,要么是他们落水的地方真的很干净,连水底都没有泥沙。要么,这两人当时根本就是一起被人害了,一起丢进了水里,但是家人不明所以,才以为他们是殉了情。” “怎么可能连水底都没有泥沙。”叶长安一句否定:“村子里的池塘都是大同小异,底下都是砂石淤泥,肯定一抓一手的。” “那就只剩下两人是同时被害这种可能了。”景若曦琢磨着:“可是谁这么狠心,要对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下手呢?” “不知道,但是可以问问两家最近有没有跟人结仇。”叶长安起了身,走到门外喊道:“燕名。” 很快,燕名就将江战夫妇都喊来了。 江战夫妇已经知道自家儿子的病被知道了,脸色都很难看。但是当听景若曦说起江亭也可能是被害死的时候,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们说,我儿子是被害死的?”江母有些不信:“这,这怎么可能?” “当然只是推测,但是这种事情,没有把握怎么可能乱说。”景若曦将尸体自杀和他杀的区别给江家夫妇略说略一下:“为了不让江亭死的不明不白,你们要仔细的想一想。你们家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颜小玉他们家有什么仇人。” 江战夫妇拧着眉想了起来,但是怎么也想不出仇人来。 村子里大家的关系都还行,本质都淳朴,没有什么大矛盾,偶尔有些口角,也都是你的牛踩了我的地,你的狗吓了我家的鸡一类,实在都不像是会杀了一对少男少女的大问题。 “要说仇人,那就是钱涛来。”江战最终道;“他喜欢小玉很久了,一直觉得亭儿病怏怏的配不上小玉,老是纠缠她。说不定就是他对亭儿下的手,正巧被小玉看见,怕被小玉报官,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连小玉也杀了。” “这不可能。”景若曦斩钉截铁道:“如果人真的是他杀的,他现在应该有多远躲多远才对。看着人都要下葬了,还眼巴巴凑上来闹事,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这么说也是。”江战无法反驳,只能摇摇头:“除了他,我真的再想不出别人了。” 见两人实在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叶长安便只能先让他们退下,叫颜小玉的父母来继续问。 就在江战夫妇准备先离开的时候,江母突然道:“我想起一件事情。” “你说。” 江母有些犹豫:“但是不知道是否和这个案子有关,这三年前的一件事情了。” 三年前,这时间算是久远,和这次的时间基本上没有太大关系了。但是在案情侦破的事情上,都是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谁也不能保证记恨一个人,不会超过三年。 “你说吧。”叶长安道:“只要是觉得有怀疑的,都可以说。” 江母道:“三年前,我收到过一封信。” “谁的信,写的是什么?” “不知道,没头没尾的。也没有署名,是有一日一早,放在家门口的,下人看见了,拿来了给我。”江母道:“只写了几个字,你会后悔的。” 江战突然转头看她:“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情?” 江母哼了一声。 江战莫名奇妙:“哼什么?” 江母道:“那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我交给你,让你再去跟旧情人见面么?” 还当着叶长安和景若曦的面,江战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怒道:“你瞎说什么?” “我可没瞎说。”江母看来对这事情也一直耿耿于怀:“敢做就要敢当,你那些事情以为我不知道么?当时我想,这又不知道是你哪个红颜知己,估计是写了故意让你去找她的。” “那信呢?”景若曦对江战夫妻的争风吃醋不感兴趣,插嘴道:“那信还在么?” 第217章 父债子还 “不在了。”江母哼了声:“我看了之后就撕了,留着做什么。而且那封信上真的只有那五个字,也没有署名,就算是在也查不出什么。” “每个人的字迹都不一样。”景若曦不同意:“你不认识那个写信的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若是有认识的人,也许一眼就能看出来。” 江母顿了顿,可能是有点后悔了,但是三年前就销毁了的东西,就算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叶长安道:“江战,你就一点也想不起可能是什么人么?会给你写这样信的人,应该是一个被你始乱终弃的女人。这种女人总不会很多吧?” 叶长安这么一说,江战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景若曦难免又多看了江战一眼,看起来想买平平的一个男人,倒是看不出来几年前这么风流,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惜除了那一封没头没尾的信之外,江战夫妇再也提供不出更多的线索,景若曦看江母的脸色,感觉若是再让他们回忆下去,很可能会在这里吵起来,便让他们先走了。要吵也会去吵吧。 江战夫妇走后,颜小玉父母便进来了,他们脸有些奇怪的看着江战夫妻出去,似乎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问。 “坐吧。”叶长安一副唠嗑拉家常的模样:“有几个问题先问问你们。” 颜氏夫妇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员,心里忐忑的坐了半个椅子:“大人,您问。” “别紧张。”叶长安道:“只是先问问颜小玉在村子里有没有什么仇人。” 同样的问题,颜氏夫妇也认真想了许久,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颜母道:“钱涛啊,只有钱涛。他一直纠缠小玉。想要我们和江家解除婚约,把小玉嫁给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玉那么漂亮,有男孩子喜欢也很正常啊。”叶长安道:“不过你们为什么不答应呢?我看钱涛也不错,挺眉目周正的一个年轻人,别的不说,至少身体健康吧。” 叶长安说到身体健康的时候,明显看见颜母眉头皱了一下。 景若曦插了话道;“你们知道江亭生的是什么病么?” 颜氏夫妇的脸色更难看了,但是颜母很快的道:“不知道,请了很多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闻所未闻的疑难杂症。” “是么?”景若曦道:“只是疑难杂症吗,说起来,其实我不太了解你们这种做父母的是什么心态。” “什么……什么心态?”颜氏夫妇一时间没能理解。 “我虽然还没成亲没有孩子,但是也认识不少做父母的。”景若曦道:“没有人像是你们这样的。” 叶长安不由道:“他们那样?” “这么大公无私。” “大公无私?” “不是大公无私么?”景若曦在叶长安身边坐下:“将心比心,女儿是自己的,女婿是别人的。如果我女儿的未婚夫得了不治之症,我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打听病情,如果可以治好,那当然要尽心尽力。如果治不好,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解除婚约。” “一听对方生病就解除婚约,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大难临头各自飞?” “确实不厚道,但不能为了义气名声,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吧。”景若曦道:“订婚没结,总还是个未婚的大姑娘。若是结了死了丈夫,那就是二婚了。没错吧?” 大梁的整个民风还算开明,男女成婚之后,若是真的过不下去,是可以和离的,二婚的妇人也并非不能再嫁人,但和未嫁过的大闺女肯定不能比,更何况丈夫是病死的,遇到多嘴的人,难免会被带上一个克夫不吉利的帽子。 “这么说确实不妥。”叶长安道:“我虽然也未成婚,没有女儿。但是我有妹妹,将心比心,如果是我的准妹夫得了不治之症,那我们家肯定会宁可被人说不道德,也要退婚的。难道为了所谓名声,将妹妹推入火坑么?” “道德不道德的事情都是虚的,日子是实实在在的,用女儿的幸福去换名声的父母并不太多。” 两人自顾自的讨论了一番,然后一起看向颜家夫妇。 颜氏夫妇被两人看的有些心里发憷,颜母硬着头皮道:“大人,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退婚,但是小玉和江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他们感情好。小玉说什么也不愿意退婚,一听我们说退婚就要死要活,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是,是。”颜父连忙接了话道:“小玉重感情念旧情,她愿意,我们做父母的再心疼,也没有办法。”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景若曦只是冷淡的扯了扯嘴角。 “好了,没有什么问题了。”叶长安开口送客:“你们先出去吧。” 颜氏夫妇也不知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有什么问题,不过叶长安开口,也不敢在多说,便退了出去。 “你怎么看?”叶长安道:“你觉得他们是真疼女儿么?” “看不出疼的样子来。”景若曦淡淡道:“要是真疼女儿,不会连江亭到底得了什么病都打听不出来。” “就算是打听出来了,如果颜小玉非要不离不弃呢?”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景若曦非常武断的道:“如果我女儿一定要嫁给一个,在外面沾花惹草染了一身花柳病病,奄奄一息的男人,我一定打断她的腿。” “你太凶残了。”叶长安嫌弃的看了景若曦一眼。 正说着,燕名推门进来:“少爷,你太大惊小怪了吧。若曦凶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指望她柔情似水么?” “柔情不起来。”景若曦笑了下:“怎么样,燕名,问出什么了?” “死者落水的池塘,我已经问过了。”燕名道:“是很普通的一个池塘,塘底有河沙淤泥,也有水草,如果在其中溺死,指甲里绝对不会干干净净。” “这和我们预想的一眼。”景若曦道:“所以可以肯定,江亭和颜小玉都是在昏迷之后落水的,这是一起谋杀,并非殉情。” 燕名点了点头:“还有,我还打听到一件事情。原来江战曾经是很有名的风流,村民都说,江亭的死,一定是还他父亲的债。” 第218章 又一个 风流八卦大家都感兴趣,景若曦第一个靠了过来:“仔细说说。” 可惜燕名注定不是个说书先生,被景若曦这么一问,反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也没打听到太多。” “那你倒是打听到了多少?”景若曦不乐意:“你这话说的很有问题,打听到多少你就说多少,可不能藏私啊。” “我藏什么私?我又不认识他们。”燕名眼里有些无奈:“只是我和那些村民也不熟,循例问话而已,他们是不可能和我说的太仔细的。就是这些话,还是他们私下聊天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的。” 叶长安挺身而出:“你别为难燕名了,他不是你,没那多花花肠子弯弯绕的心思。若是真有什么隐私的事情先问,你还是得自己去问,不过他可以负责把你想要问的人抓出来。” “是。”燕名松一口气,如释重负;“保证点谁抓谁,绝不抓错。” 景若曦无奈:“行吧,各尽其用,这也不能强求。” 如果人人都像她也不好,那她就没有优势,要失业了。 “坐下说吧。”叶长安道:“现在我们对这件案子也有了一定了解,可以分析一下。” “分析吧。”景若曦大刀阔斧的坐下:“谁来先分析一个。” 叶长安说了这话,本来是打算等景若曦开口的,谁料到景若曦来了这么一句,便只好自己抛砖引玉。 “这件事里一共出现了这样几个人,死者江亭的父母,死者颜小玉的父母,对颜小玉有爱慕之情的钱涛。” “这其中江亭的父母和颜小玉的父母可以说都是受害者,钱涛是报案人,论理他们都不应该有嫌疑,可事实上在这件案子里有嫌疑的,偏偏就是他们几个。” “那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呢?”叶长安来了一个大转弯,用鼓励的目光看向景若曦:“你说说看。我相信你的判断。” “这不是判断,这是猜测。”景若曦拒绝:“没有证据支持,我没有办法进行判断。人命关天的事情,不是随便说,推测也要建立在合理的基础上,但是如今这几个人,如果认为他们有嫌疑是说得通的,可是,又都说不通。” “那我们依次来分析一下吧。”叶长安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名字:“首先,是严小玉的父母。” 他点了点桌上的名字:“我认为他们是嫌疑最小的。” “怎么说?” “因为我觉得他们没有动机。”叶长安道:“江亭父母可能杀人是为了让自己儿子黄泉之下不孤单。有可能江亭当时已经病入膏肓,痛苦不堪,所以求自己的父母给一个痛快。他们虽然不舍得,但是父母是拗不过儿子的,于是将江亭和颜小玉一起打昏抛入河中,这样就可以让他们生不能在一起死却能死守。” “钱涛就更不用说了,他喜欢颜小玉,一定千方百计的纠缠过。可是颜小玉却不喜欢他,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设计将两人都杀了。至于这是他报的案也好解释,也许他觉得自己动手的时候无人看见,是一件天衣无缝的事情,报案反而能叫人不怀疑,还能对江亭父母倒打一耙,一箭双雕。” 叶长安说完之后,燕名点了点头:“我觉得少爷说的有道理。” 倒不是燕名喜欢拍马屁,而是他觉得叶长安说的确实有道理。至少都是说的通的。 然后两人便一起看着景若曦。 景若曦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是说的通,但都是非常主观的猜测,而且你说颜小玉父母没有杀人动机,我也不同意。” “他们有什么理由杀人?”叶长安实在是想不到。 “很简单,因为拒绝不了。”景若曦道:“如果他们只是一对正常的父母,在知道女儿的未婚夫得了这样的病,时日无多之后。一定想要退婚。,但是江亭父母一定不愿意退婚,那么两边就产生了矛盾。在一方死活不愿意退婚的情况下,怎么样才能让婚事无效呢?最极端的方法就是,弄死一个。” “没有人能和死人结婚,江亭死了,婚事自然就不得不取消了。” 燕名不同意:“那他们也不可能连自己的女儿一起害死。” “他们当然不想害死自己的女儿,可这世上有些事情叫做意外。”景若曦耸了耸肩:“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呢。” 景若曦突然说起深奥的人生哲理起来,叫叶长安和燕名都有些无语。 “对了。”燕名道:“你不是号称可以看出一人是不是说谎么?把几个有嫌疑的人都找来,你就直接问人是不是他们杀的,看一看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就行了。” “……”景若曦面无表情看着燕名:“我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出对方是不是说谎,但是……我能看出你提出这个办法,并不是为了尽快破案,而是想看我出丑。” 就算是测谎仪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也有各种意外情况,更别说她一个大活人,这话说着玩儿呢? 燕名被拆穿并不尴尬,反而道:“那你这军师也不能白收钱,总得出点主义。” “有。”景若曦正色道:“有一个可以即刻解决问题的办法。” “说。” “离开这里。”景若曦那表情也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大人,这不过是一桩寻常的案子,我们为什么要管?为什么不交给本地的官府去查呢,如果我们一路看见案子一路查,你不怕回到京城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么?” 之前是因为孩子求情,她也就认了,愿意帮忙。现在算什么呢? 有些意外景若曦会这么说,叶长安愣了下:“你着急回京,有事?” 景若曦也老实:“我很想尽快见到那位小姐。” “害怕?”叶长安神情终于缓和里一点。 “有一点。”景若曦抱着胳膊四下看看:“也不知为什么,最近总觉得有点不安。说不出的感觉。” 这感觉可以笼统的规划为女人的直觉,说不清道不明,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就算是不怕血不怕死人,在面对过杀手后感觉到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叶长安爱才心切,正要安抚景若曦几句,突然门被撞开了。 花行风也来不及通报就推开了门,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少爷,江战死了。” 第219章 不缠不散 江战死在回家的路上,景若曦和叶长安跟着花行风到的时候,边上已经站了好几个举着火把的村民,将他团团围住。 “大人,您可来了,快来看。”县令已经先一步到了,站在江战边上,神色严肃。 只见江战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景若曦蹲下身来,先没看他是怎么死的,而是看见了他的脸。 江战的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有一朵鲜红的花。 “叶大人。”县令非常惶恐:“这,这……这是……” 连环女杀手的事情,虽然不是在这里发生的,但是因为是一起大案,纵然为了避免恐慌没有全国上下的贴通缉令,也通知了周边地区的官员。所以一旁的村民都不知所以,但是县令立刻就先到了。 叶长安抬了抬手让他别说话,而是道:“若曦,检查一下他的死因。” 之前最后一个受害者是被人割喉而死,非常明显得血流了半身。但是江战的身上看不出什么血迹,不知道是死于何因。莫非是和之前的受害者死因一样?那岂不是说明,凶手又走回了本来的轨道? 其实不用叶长安说,景若曦已经开始检查了,而且很快,就查出了死因。 江战的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勒痕。 “大人,你看。”景若曦看了一下:“江战颈部有沟状凹痕,皮肤有点状出血,面色青紫。他是被勒死的,而且是被从后面勒死的,他肩胛部位的表皮剥脱,还有擦伤,是在临死前挣扎反抗时造成的。” 叶长安点了点头,就喜欢景若曦这么专业。同样的一件事情,如果是让燕名来看,很可能会立刻得出结论,江战是被掐死的。但是同样的结论,景若曦会告诉你为什么,还可以从中引申出许多细节。 于是叶长安道:“还能看出什么?” 景若曦又细细看了江战的伤口:“凶器……” “凶器是什么?” “一种比较细,但是很结实的线状物体。” “那就是绳子呗,什么线状物体?”花行风有点不解,但是又有点不服气的道:“若曦,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我是法……咳咳,我是仵作,我需要严谨。”景若曦道:“并非所有的线状物体都是绳子。” “那你说。”花行风不服气:“还有什么?” “不知道。”景若曦说着,接了一只火把,细细的看江战的伤口,还有领子,突然唉了一声。 叶长安连忙凑了过去:“发现什么了?” 景若曦纤细的手指在衣服领子便捏了一下:“领子上好像是沾了什么东西。” 叶长安也举了一只火把,看向景若曦指着的地方。只见江战的衣服领子上,有一点点黄色的痕迹,因为他在为儿子办丧事所以穿了一身白色,要不然的话,这一点痕迹蹭在黑衣服上,怕是很难看出来。 可这东西是什么呢,叶长安和景若曦研究了一下,花行风和燕名也都凑过来一起看,甚至县令和本地的仵作都一起过来看了,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可能这个跟凶器没有关系。”最终有人道;“只是不小心在哪里蹭到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景若曦最终也放弃了:“不过这是一个疑点,要记录下来。” 其实这话说也是白说,谁记录,还不是她记录。 “不管用什么凶器,能徒手将一个男人勒死,这个凶手的力气确实是不小啊。”景若曦说着,视线移到了江战的脸上,咦了一声,随后伸出手,在他脸上的血色莲花上面碰了碰。 景若曦将手指放在耳边闻了闻。 “闻出有什么味道么?”燕名道:“我听说每个胭脂的味道都不一样,如果我们去找能做出这个胭脂的店,是不是有可能找到卖胭脂的人。” “这不是胭脂。”景若曦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不是胭脂,是什么?” “血。” “血?”围观的村民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点。 知道内情的几人也都一惊,叶长安脱口而出:“为什么会是血?” 这话里的意思景若曦明白,但是旁人不明白,有围观的村民胆大的,不由得道:“是不是江家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凶手要给他一个警告。用血在脸上画花,就挺……挺渗人的。” “而且画的是一朵花。”又有人道:“莫非凶手是个女人?” 他这句话给旁人拓展了思路,有个年纪较大的声音道:“造孽了,肯定是年轻时候留下的风流债。” 江战的妻子闻讯就赶了过来,已经哭倒在尸体边,此时一听那声音,顿时抬起头来,看向人群后的人,怒道:“老张头,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家老爷被害死了,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众人都随着江母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人群后面站着个老头,头发胡子花白,看起来得有六七十岁,穿着打扮,只是个寻常农户的模样。 那人跟江家似乎是有过节的,因此见着江战被人害死了,一点难过都没有,反倒是很开心。估计若不是实在不好,就差要鼓掌喊一声好了。 景若曦看了叶长安一眼,叶长安明白。他站起身来:“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花行风,把几个相关当事人带回去询问一下。” 照例的,江母是要问的,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也是要问的,还有刚才义愤填膺的老者,死人未必和他有关,但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叶长安开了口,不用花行风他们动,县令带来的捕快立刻动了起来。因为江战是被杀,所以尸体暂时家属也不能领走,还是一并运回了陈婶的院子里。 虽然已经将不相干人等都遣散了,可是院子里依然亮着灯,钱涛作为报案者也作为嫌疑人,依然被看管在其中一个房间。另外一边,展明耀和秦瑶已经休息了,关着门熄了灯,睡着睡不着不知道,反正没出来掺合。 回了院子,叶长安丝毫不顾县令的面子,直接给他安排了差事,让他去询问村民,便跟着景若曦进了房间。 有些话,在外面不好说,必须关了房门才能商讨。 第220章 干一票大的 关上门,叶长安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是她么?” “应该是。”景若曦面色沉沉:“虽然江战脸上的莲花是用血画的而不是用胭脂,但是我仔细的看了,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莲花的花瓣和线条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房间的门关着,虽然点了几盏灯,可是大概是灯油不够了,光忽闪忽闪的,再加上两具棺材,显得有些阴森。 景若曦突然脸色变了变,从自己的位子上起来,端起板凳径直走到叶长安身边,几乎是板凳挨着板凳的坐下。 “若曦,你这是干嘛?”燕名不解道。 “我不干什么,我们接着说。”景若曦摆了摆手,不愿意说自己怕黑。 作为一个下属,还是个女下属,谈公事的时候和男上司坐的那么近,这实在成何体统。叶长安皱了皱眉,大概也觉得不妥,可是却并没有将位子挪开。 景若曦只是将凳子搬了过来挨着自己坐下,这已经算是矜持了。一会儿要是烛火真的灭了,她估计能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扑过来,到时候才会让人惊掉下巴呢。 但叶长安依然没有将凳子移开,而是有些走神的在想,如果一会儿景若曦真的扑过来了,他是应该躲开,开始体恤下属,勉为其难的安慰安慰她呢? 燕名心里奇怪,不过叶长安都没有提出异议,那大约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于是也没有再问。而是压低了声音道:“为什么会这么巧?莫非……” 不用燕名说出来,叶长安和景若曦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他们到了哪里,血莲花就到了哪。 叶长安冷下了脸:“她在挑衅我们?” 他觉得再没有第二种解释了,如果说齐商言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是正好被他们碰着了。那碰着一次不会碰着第二次,除非是特意跟着他们。 可是他们是兵凶手是贼,不想被抓应该是听见名字就躲得远远的才对吧,怎么会有胆子跟着。而且竟然不着痕迹,让他们一点察觉都没有。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挑衅我们呢?”景若曦想想不对劲:“就她之前的作案作风,并非是一个张扬的人。若是张扬的性子,她一定会留下更多的线索,而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完全像是替天行道一般。” “你不是说,她已经开始失控了么?那失控了,也许就和过去不一样了呢,之前不想让人知道,现在干就干一票大的。” 景若曦扯了扯嘴角:“如果是想要干一票大的,为什么要对付江战,这算什么大的?” 说着,景若曦的声音顿了顿,突然脸色有些奇怪:“如果说要做一票大的,我突然想到一人……也许江战只是个意外,那人才是真的目标。” 其他几人也都想到了,叶长安几乎是立刻起了身往外走,众人都跟了上去。 展明耀已经睡了,虽然没睡着,但是已经躺在床上数羊了。他披着外袍,看着门外严阵以待站着的几人,莫名道:“干什么?” 展明耀虽然和他们一路,但并不是叶长安的手下,也不是同行,因此并不插手案件侦破,也还不知道江战的死因。 叶长安的眼睛扫了一眼屋子,这屋子只有一间,家具什么的也很简单,如果有什么藏着的,很轻易就能看见。 “刚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叶长安进了门,展明耀看见后面站着的景若曦,将衣服系好。 “没有啊。”展明耀看叶长安那神色,不由得道:“出什么事了?” “江战死了。”叶长安道:“就在刚才,脸上被人花了一朵血莲花。” 展明耀也惊了:“你们是说,她跟来了。” “只有这种解释了。” 景若曦道:“这么说的话,那天晚上在酒楼里,凶手是在场的,也察觉到了我们在演戏,所以并没有出现。也没有出现去就梁琦梅,而且默不作声的跟上了我们,可能随时在找机会,对下一个目标下手。” 说着,众人奇奇的看向展明耀,只看的他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是站了一个人一样。 展明耀揉了揉脸:“你们别这么看着我,也都放一百二十个心,就算她的下一个目标是我,我也不怕她。虽然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可杀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要紧,我会小心的。”展明耀笃定道:“我又不是吓大的,难道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么?” 这话说的也是,叶长安想想也略放了点心。 “燕名。”叶长安道:“再回到京城的这几日里,你先跟在展公子身边保护他。” 燕名应着。 展明耀虽然想说不必,但是叶长安好意难却,也就没拒绝。 只是景若曦突然起了身,走到了屋子的一角。 那里有一个小柜子,上面放着一个盆栽,是一颗景观榕树,榕树大约是之前有些歪里,用一根铁丝拉着,一边拴着树干,一边绑在花盆里的一根木棍上。 “怎么了?”众人都走了过去。 景若曦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勒死江战的是什么样的凶器。细长的,有足够硬度的,还有些颜色……” “是钢丝?” “对,而且是一根随手捡来的钢丝。”景若曦伸手在钢丝上捏了捏,将手指给大家看:“江战衣服上沾着的,其实是铁锈。是挣扎的时候,蹭到衣服上的。” 叶长安沉吟道:“从最开始的用固定的方法杀人,留下固定的记号。到现在随便抓着什么凶器就算是什么凶器,记号也从胭脂换成了就地取材的血,这个凶手,真的是要失控了吧。” 像是从条条框框里跳了出来,随性而为起来。 “更让我觉得,她想要干一票大的。”景若曦接着道:“然后,就收手。” “收手?”展明耀冷笑一声:“杀了那么多人,怎么收手。” “从此不杀,不就是收手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景若曦有些担心:“如果她真的收手,那就真的像是一滴水进入大海,可能再没有人能找到她了。” 第221章 矛盾所在 这下叶长安也不太同意景若曦的看法。 “你说她可能会收手,有什么理由。”叶长安道:“之前你说她失控了,可能会大开杀戒,这还说的通。如今又突然改了口,说她会收手,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自相矛盾,也是都有可能啊。”景若曦耸了耸肩:“失控的凶手做什么都是正常的,有可能大开杀戒,也有可能金盆洗手。事实上,我一直觉得这个凶手本身就是矛盾的。” “一方面,她是非常正义的,替天行道,觉得背信弃义,不忠于感情者,该死。” “可另一方面,她做的又是违法的事情,她不会不知道杀人是犯罪,不会知道死者有父母家人,所以虽然看起来她冷血无情,可一定也有内心煎熬。这种内心的纠结是非常微妙的,微妙到什么程度呢,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越说越玄乎,我看你才微妙。”花行风不由得道:“什么叫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得程度。” “比如你饿了,但是你很专心做某件事情所以忘了饿。”景若曦觉得自己用最简单粗俗的道理才能让花行风明白:“然后等你要做的事情告一段落,放下手来,松一口气,突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饿死了。” “……”花行风无言以对。 “行了,这个无需讨论,等我们抓到人,直接问她就行了。”叶长安敲了敲桌子:“不过我觉得今天的事情其实是件好事。” “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我们最担心的,不就是凶手石沉大海无影无踪么?现在的事情证明,她不但没有远远逃开,而且还跟着我们。我就不信,一个凶手跟着我们作案,我们能抓不到她,她还真的能上天入地遁形不成?” 展明耀扯了扯嘴角:“说的也是,如果一个凶手跟着我们,不断的作案,但我们就是找不到她。那我们也太没用了,叶大人也不用做这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脱了官服,回家卖红薯去吧。” 叶长安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还是不得不承认。 江战的死,其实就是在眼皮底下的。 除去路线瞧好重复的巧合,凶手很有可能是一路跟着他们,可是他们一行会武功的人,却一点察觉都没有。若非是她忍不住动手杀了江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叶长安和展明耀说话的时候,景若曦一直沉默着不知在说什么,这时候突然道:“你们说,凶手也不是本地人,为什么会把江战当成目标呢?” 众人一愣。 “按照她一贯挑选目标的原则,杀的就是薄情花心的男人。”景若曦道:“要么,她认识江战,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么,村民在讨论江战的时候,她就在现场。” 众人都是一惊,显然凶手恰好认识江战的可能并不大,如果说村民讨论江战过去事情的时候她在现场,那她在哪里? 虽然是半夜黑灯瞎火,可是刚才在场的人显然都是一个村子的,互相认识,若是有陌生人一定会被察觉。 钱涛虽然不是本村的,但是也离的不远,而且来闹事,带的也是一群男人,并没有姑娘在。那么凶手在哪里,莫不是躲在院子后面,时刻监视展明耀动态的时候,无意中听见了这件事情。 众人心里都有些诧异,景若曦抱着胳膊搓了搓:“幸亏我是女的。” “什么意思?” “所以我肯定不会是凶手的目标。”景若曦道:“这凶手的武功可能还挺不错的,至少轻功不错,你们都会武功能自保,我可不行,若是被她盯上,那多危险。” 谁也没觉得凶手会对景若曦下手,叶长安也没当一回事,只是提到这事情,便对展明耀道:“你自己小心点,让燕名跟着你。有事情放机灵点。” “行了,我知道。”展明耀不太在意,摆了摆手:“你们也是。” 又说了几句,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景若曦按照办案的一般流程提出,既然当时凶手可能在现场,就应该询问所有曾经在现场出现过的人,看看有没有人可能见过非本村的陌生女子。 当时的情况其实是很乱的,送葬的队伍和钱涛带来的人,加起来也不少,他们互相之间并不熟悉,如果有一个双方都不认识的人混在其中,也是说的过去的。会被双方当成对方的人,反而谁都不会注意到。 但是谁都不会注意,不代表谁都不知道。一个一个的问过去,可能会有什么收获。毕竟凶手再飞天遁地,也是个人,只要是个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有踪迹可循。 留下燕名保护展明耀,众人出里门,景若曦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如今应该……挺晚了,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去休息了。” “你不去查一查?”花行风皱了眉:“若曦,说起别的我不服气,但是你审问我是服气的。把今晚可能接触过凶手的人都找来,若是有什么端倪,你一定能看出来。” “这几点了都,我不会武功不能熬夜,你想累死我么?”景若曦半点也不想在叶长安面前表现:“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我去休息了。” “去吧。”叶长安虽然无奈,也不能硬把人绑着干活儿:“等我们先筛选一轮,你再看吧。” “谢谢大人。”景若曦入乡随俗的福了福,高高兴兴的进房间去了。 她和秦瑶一个屋子,虽然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但是秦瑶还没睡,她一推门进去,就从床上抬起了头。 “若曦,你可回来了。”秦瑶连忙从床上下来。 景若曦看着黑暗的屋子,在门口就已经点上了灯,此时将灯放在桌上,这才关了门,走过去:“你找我?” 景若曦赶着回来,不想熬夜加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看见了秦瑶在召唤。但是秦瑶并没有出房间,而是悄悄的在门口招了招手,那样子显然不想叫人看见,因此没有出声。 第222章 保护你 “是啊。”秦瑶快步走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怎么了?” “我刚才看见一个奇怪的人。” 景若曦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人?” “不知道,但是好像是一个女人。”秦瑶道:“就在刚才乱成一团的时候,你和叶大人他们在屋子里面说话,我开门出去方便。然后看见院子口有个人影过去。” 景若曦奇怪道:“可是当时院子里有很多人,那人有什么奇怪。” “穿的很奇怪。”秦瑶道:“这么热的天,穿了一身黑,还带着头纱蒙着脸。跟村民们的打扮完全不同,就好像……好像就是来奔丧的一样。” 景若曦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 “怎么了?”秦瑶吓了一跳。 她只知道棺材里的死人有问题,还不知道江战被杀了,自然也不知道连环凶杀案的女杀手尾随着他们来了。 “为什么偷偷摸摸的告诉我?”景若曦定了定神:“有什么原因吗?” “我看她转身走的时候,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很可怜。”秦瑶道:“而且只是有点奇怪,所以先偷偷的告诉你,万一是跟这是去不相干的,跟叶大人一说,难免要被怀疑,就不好了。” “秦瑶,你真是个善良姑娘。”景若曦微微一笑:“你看着那姑娘是往哪里走的?” “村子西头。”秦瑶道:“因为穿着一身黑衣服,天又黑,一下子就不见了。” “好,我知道了。”景若曦道:“你休息吧。” 说着,景若曦就要往外走,却被秦瑶一把拉住。 “若曦。”秦瑶有点忐忑:“我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没事儿。”景若曦安抚她:“不过最近是非常时期,若是发现有什么异样,你要立刻告诉我。若是不想被人知道,可以找个理由来喊我,都是女孩子,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叶大人他们也不会怀疑的。” “好,我知道了。”秦瑶乖乖点头:“下次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女杀手的事情太凶残,景若曦不愿意让秦瑶知道那些,而且知道也没用,帮不上忙反而被吓着了还要安抚,没用必要。 景若曦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先休息吧。关好门,外面有捕快还有那么多人,别害怕。” 秦瑶点了点头,其实她本来是不害怕的,被景若曦这一说,心里反而有些忐忑。 景若曦无暇再和秦瑶多说,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去,叶长安正不知和县令商量什么,看见景若曦出现,有点意外。 “叶大人。”景若曦没看见燕名和花行风,但是也顾不上,上前去拽住叶长安的袖子就往外走:“我有事情找你。” 叶长安还从未试过和人谈公事的时候被这么拽走,有些不悦的扯了扯袖子:“有事说事,别拽……” 但是景若曦没放手,已经往外走了:“跟我来,路上说。” 大概是在县令和那么多人面前面子有点抹不下来,叶长安表情有些不悦,似乎要生气,但是又生气不起来。 景若曦无论做多出格的事情,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你多说一句,就是你计较小气一般。可如果换一个人,换做在京城,哪里有手下敢这么拽着他走。 只是景若曦根本没管他的纠结心情,很快就将人拽着走到了院子门口。 “快走,别出声。”景若曦低声道:“秦瑶可能看见凶手了。” “谁?”叶长安一惊:“你说谁?” 景若曦将刚才秦瑶说的事情重复了一变:“大人,花行风和燕名呢?他们怎么没在?” “燕名要保护展明耀,花行风出去了。”叶长安道;“我们过去看看。” 景若曦脚步顿了顿:“那会不会有危险?” 对方虽然是个女子,却是个满手血腥的凶手。武功虽然未必比叶长安厉害,但一定惯于杀人。 景若曦有点不放心,如果叶长安碰到了凶手,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肯定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叶长安显然误会了,看了她一眼:“你害怕?” 景若曦的胆子并不小,法医的胆子是不可能小的,但是不怕鬼是因为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是怕凶手是因为这世上真的有凶手,这完全是两回事。 不过就在景若曦还没考虑好到底是硬气一点还是直接认怂的时候,叶长安已经接着说话了。 “放心。”叶长安道:“我会保护你的。” 虽然说在这个年代,按道理来说,叶长安的命是最重要的。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理应她给叶长安挡刀挡枪挡子弹,可是叶长安这话一出口,景若曦顿时觉得心里安稳了许多。 因为她知道叶长安说的是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尊卑上下都不说,至少他是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我知道。”景若曦正经道:“我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你担心我?”叶长安竟然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景若曦,随即点点头:“虽然你脸上没有什么担心的表情,但是我相信你。你说谎拍马屁的时候,跟现在这表情不一样。” 景若曦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诧异,有么?不可能啊,她是很系统的学习研究过心理学微表情的,说谎的时候也能比较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表情,不可能那被看穿的那么明显。 就在景若曦的纠结中,叶长安突然道:“等一下。” “怎么了?”景若曦顿时紧张起来。 “你看那是什么?”叶长安指着昏暗中的一块牌子。 景若曦眯了眯眼睛,好像是一块墓碑。 他们按着秦瑶指的方向一直往西走,没料到往西没多久,就像是走到了村子的边缘,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家了,很是荒芜,更多的是零落的树木和石碑。 “这里好像是个乱葬岗。”叶长安又往前走里几步,放眼望去,便看见了一片黄土乱石,其中一座一座的坟包,在昏暗月光下,十分渗人。 好在景若曦不怕死人,她视线四处看着,突然道:“有东西。” 说着,景若曦快步走到前面,从一枝路边的树干上,拿下一小块黑色布料来。 第223章 疑凶 “这像是衣服上的一块。”叶长安接过来看了看:“秦瑶说,刚才看见那个女子穿的就是黑色的衣裙?” “对,很可能是她刚才走过去不小心挂到了衣服。”景若曦道。 叶长安点了点:“我们过去看看,你跟在我后面。” 说着,叶长安的手按在了腰上,走在了前面。 景若曦当然不做出头鸟,轻手轻脚的跟在后面。她见过很多凶手,但身上几十条人命的确实没见过,心里还有些兴奋忐忑。 往前走便进了乱葬岗,远远近近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坟茔。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看,因为这里其实已经没有路里,但是因为是一个黄土乱石滩,所以也可以说脚下都是路,怎么都都可以。 在这样的地方,坏处是没有遮掩,他们无法隐藏自己的行踪。好处是对方也没处藏没处躲,除非是找个高点的坟包趴在后面,要不然的话一览无余。 景若曦突然扯了扯叶长安的袖子,在惨白月色下,真的有个人。 那是十步外的一个坟包,和乱葬岗上的其他坟包并没有什么不同,坟包前跪着的一个身影,纵然在黑夜中也看得出那是个黑色衣服的窈窕身影,应该就是秦瑶所说的神秘女子。 叶长安追查这个案子已经有些时候了,也曾经想过无数次和凶手狭路相逢的局面,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按住腰上的软剑,回头看了景若曦一眼,给了她一个眼神。 景若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叶长安的意思大概是让她自己小心躲远点儿吧,其实在这个时候不管他是不是这个意思,景若曦都会这么理解,谁让他们都是飞来飞去的高手,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呢。 就在这个时候,黑衣女子也听见了乱葬岗中传来的脚步声,虽然景若曦和叶长安的脚步都很轻,可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树林中发出沙沙的声音,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两个人的脚步。 女子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来,看见他们俩后,脸上出现了一种茫然的表情。 虽然女子依然戴着黑色的面纱,可是那面纱只是遮了半张脸而已,离得近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表情。, 景若曦顿时就觉得不对劲。 他们虽然不认识凶手,可凶手一定是认识他们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一路跟随。所以如果她看见自己和叶长安跟着来了,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 一般来说,罪犯如果发现自己行踪暴露,可能被抓,应该是惊慌失措的,或者害怕。可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背了几十条命案的凶手,不应该知道害怕是什么,所以在景若曦的设想中,那女子回头,她看见的应该是一张冷清麻木的脸。 虽然这两起案件的种种细节表示凶手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但就之前的迹象来看,她绝对是一个冷静的人。 这种人可以在每一次作案之后,从容的处理现场,让自己全身而退。杀人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和屠夫杀一只猪一样,不会有一点愧疚感,是觉得顺理成章,他们该死。 而这种不将别人的性命当做性命的人,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太当一回事儿,或者说从她杀第一个人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看得开才能冷静从容。 可眼前的女子显然不是景若曦想象的那样,她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两人,然后缓缓的站起了身,有些迟疑的:“你们……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叶长安保持着警惕,慢慢走进。 虽然他也觉得这个凶手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可凶手都是狡猾的,懂得伪装,谁知道她会不会故意做出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来。 他们刚才远远看的时候,只觉得是个身段婀娜的年轻女子,可此时走得近了,这才发现这个人并不年轻了。从面纱没遮住的眉眼,能看出些许皱纹,她至少也有四十多了吧。 女子不说话,叶长安沉着脸道:“我们是官府的人,正在此处查案,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什么人?” “官府的人?”女子明显有一点慌:“官府的人找我做什么?” 叶长安此时显然也有点摸不准:“半夜三更,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么?” 女子迟疑了一下:“我迷路了。” “迷路?”叶长安显然觉得这是个十分荒谬的说辞。 “是。”女子定了定神:“我不是本地人,想从这里穿过去走个捷径,可是天太黑了,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到了这样一个乱坟岗里。” “迷路了,你跪在坟前干什么?” “我是害怕。”女子道:“刚才路过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什么声音?就想给墓主人拜一拜,让他别怪罪我,惊扰他的安宁。” 女子虽然说的像真的一样,但叶长安显然是不相信的,只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可以立刻拆穿她的漏洞,便不由自主的看了景若曦一眼。 他这才发现,景若曦并没有专心的听他们说话,她的视线落在了刚才女子祭拜的墓碑上。 “张雨心。”景若曦艰难的辨认着墓碑上的字。要说生活习惯的不同还是小事,她来到这个年代,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从一个知识分子变成了一个文盲。之前在后厨打杂的时候还不明显,如今给叶长安做军师,识字量太少就真的很郁闷了。 景若曦读了一遍之后,转头道:“大人没错吧,是这三个字吧?” “是。”叶长安昧着良心夸了她一句:“不错啊,现在,这几个字都能认出来了。” 就算是自己的上司,景若曦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谢谢大人夸奖,我会努力多学点,不给你丢脸的。,” 叶长安想笑,不过看着景若曦表情还是正经道:“怎么,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我没有听过,但是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景若曦道:“大人你还记得吗?在江战死的时候,边上有一个老人,他义愤填膺说江战是死有余辜。” 第224章 祭奠 “我记得。” “那个老人就姓张。”景若曦道:“我听村民叫他老张头,和这个墓碑里埋的人是一个姓。” 叶长安确实没注意到这个,不过张是大姓,要是碰的巧,十个人里能有两三个姓张的,同名同姓都很正常。 刚才的老张头和这里埋的人有什么关系,是又如何呢?他们现在怀疑的,不是站在面前的这个女子么? 只是还不待叶长安再说话,景若曦便道:“你和张雨欣认识吧?” 那女子虽然戴着面纱,还是能看出脸色一变,然后断然否认:“你说她叫张雨心,我不知道呀,我没敢仔细看墓碑,更没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名字。” “别装了。”景若曦淡淡道:“你根本就不是无意走到这里的,这里又不是乱葬岗的边缘地区,这是乱葬岗的中心,甚至还要穿过一排灌木丛进来。一个赶夜路的女人,就算你不认识路迷路了,也不可能埋头往前冲,走到这个地方……” 如果说只有一两个坟墓,那也就罢了,黑灯瞎火的没看清也是正常。可这乱葬岗的中心地带放眼望去,处处都是坟茔,就算是瞎子也不可能错过。 一个胆小的外地人,半夜误入乱葬岗,在看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之后,第一个反应一定是转身逃跑。绝对没有继续往前越走越深的道理。 景若曦话说了一半,忽然间只见他们十几米的地方闪了两闪,亮起几个蓝绿色幽幽的火苗。 “鬼火,是鬼火。”那女子突然惨叫了一声,拔腿就往前跑去,速度那叫一个快。 “抓住她。”景若曦毫不犹豫的使唤起自己的顶头上司来。 叶长安不用她说,在女子拔腿狂奔的时候便动了,景若曦只听见一声轻响,似乎是虎啸龙鸣,一道白光闪过,叶长安腰间的剑抽了出来,架在了那女人的脖子上。 可那女人的动作半点也没有受到影响,或者说她已经被吓傻了,完全没有办法注意身后有一把剑,因此脚步连慢都没有慢下一点。 叶长安无奈,他也不能真的就这么一剑把人刺死,只好手臂放低,用剑柄在女人的膝弯上拍了一下。 一阵剧痛,那女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鬼,鬼啊。”女子摔倒之后还在叫喊,似乎吓得不轻。 叶长安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失望,只觉得眼前这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凶手,如果是凶手的话,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景若曦从后面慢吞吞的走过来,蹲下身子,拍了拍她肩膀:“别喊了,没有鬼。” 那女人被拍了两下之后,这才略冷静一点,从指缝里往外偷偷的看了一眼,见拍她的人是景若曦,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这才算是呼出一口气来。 因为刚才的慌乱,女子脸上的面纱也不知何时掉落了,景若曦看着她的脸,这才明白她戴面纱的原因。 女子的脸上有很多旧伤疤,左右脸颊上都有,要说严重,其实也并不严重,只是在脸上自然就显得怪异了。景若曦眯着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你这是被火烧伤的?” 女子显然很不愿意人看见她脸上的疤,眼睛四下慌乱的一找,看见了地上的面纱,连忙拿起来又重新蒙好。 揭人伤疤的行为是不好的,景若曦也不可能拦着,就当这事儿是没有发生一样,只是道:“刚才是不是以为自己见鬼了?” 女子身体一僵,迟疑缓慢地想要回头。 她刚才确实在乱坟岗里看见了几点幽幽鬼火,以为自己是见了鬼,可是看景若曦镇定的样子,又不像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鬼也没有追上来,此时便有些忐忑,莫非是自己看错了? 只是女子刚要回头,景若曦就伸手挡了一下她的眼睛:“别看了,是鬼火,但是没有鬼。鬼火跟鬼没有关系。” “你说什么?”女子有点不明白:“鬼火……” “鬼火是人的尸骸里的某些东西自燃了,夏天嘛,天热,总有一些在燃烧,跟鬼没有关系。”景若曦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也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不过说起来,你刚才奔跑的样子,才像是害怕的样子啊。知道回头跑,看样子你虽然是个外地人,但是对这一片还挺熟悉的,至少来过吧。” 这里的路和旁处是不同的,并非是一条直直的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而是一个光秃秃的山包。平常来的人也不多,没能踩出一条路来,也因此四面八方都是路,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哪个方向能离开回村。 若是一个真正的外地人,受到惊吓慌不择路的逃跑,一定不会转身后还选择了一个方向。肯定是当时的姿势如何就超前迈步罢了。 景若曦虽然在问话,但是语气笃定,女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说?”叶长安冷着脸站在一旁。 连环凶案的女杀手虽然武功不会太好,但一定是会武功的。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显然不会武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叶长安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也有点失望。 毕竟追查了这么久,这是最接近凶手的一次。 “她不说也没有关系。”景若曦道:“把她带回去,问一问村子里的人就行了。就算她真的是外地人,这个坟墓的主人张雨心,她总是本地人吧,一问便能知端倪。” 提到张雨心,女子的眼神略有改变,但依然不说话。 “你说的对。”叶长安见既然没有凶手,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多待。虽然他也不害怕,可是半夜三更的乱葬岗总不是个好地方。 如果这时候燕名他们在,一定会押着女子起身往回走。可是如今只有景若曦,除了验尸,她是习惯动口不动手的,叶长安也没信心指挥的了她,只能自己动手。 女子虽然万分不愿意,可是也没有办法。刀剑无眼,叶长安阴沉着脸,那模样是真的会动手杀人,不是玩笑而已的。 第225章 试探 月黑风高,一行人慢慢的往前走,走着,景若曦不甘寂寞的在一边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子不说话。 “名字都不能说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景若曦也谈不上是审问的语气,只是闲聊一般:“你是什么人,我来猜一猜好不好?” 女子依然不说话,但是叶长安却像是挺有兴趣。也不知何时起,他最喜欢看景若曦猜谜,抽丝剥茧步步深入,总是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地方。 还有她那些听起来也有道理,但是细想又无从说起,不知道哪里来的奇奇怪怪的理论。 景若曦道:“你祭拜张雨心,那肯定是认识,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不说经常前来祭拜,也是来过几回的。要不然的话,在这么一片乱葬岗里找到她的坟,也不容易吧。” 还是黑灯瞎火的时候,就算有门牌号码也能难找,何况这里连路都没有。 女子终于开了口:“我说了我不认识她,我只是路过。” “嘴还挺硬。”景若曦啧啧了一下,然后道:“叶大人,你说她为什么会嘴硬呢?” “为什么?”叶长安顺着景若曦的问话,一唱一和。 “死无对证,才会死鸭子嘴硬。”景若曦一针见血:“我想,大约是因为认识她的人死了,所以才无所畏惧吧。” 今天死了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江战。 叶长安看着女子:“你和江战的死有什么关系?” 女子竟然没有上当:“江战是谁?” 三人在乱葬岗中的顺序,是叶长安和女子并排走在前面,景若曦在他们后面。女子大约是怕自己有太多情绪表露会让人察觉,因此一直没有和叶长安或者景若曦对视,只是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目光注视前方。 景若曦突然往一旁靠了一点,然后伸出手去,勾了勾叶长安的掌心。 叶长安吓了一跳,差点没喊出来,一个激灵的回过头去,久见景若曦朝他眨了眨眼,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叶长安虽然不如展明耀风流倜傥处处留情,也是个英俊潇洒,在京城有无数女子倾慕的公子哥,被女子投怀送抱的事情并不是每经历过,但是这一时感觉却与众不同。 因为无论怎么看怎么想,景若曦这一下像是挑逗的动作,也不像是她这样的人能做出来的。 果然,景若曦面上表情很严肃,她抬了抬下巴,点来下走在前面的女子。 叶长安刚才心跳都停了一拍,回过神来,不由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具体也说不上为什么不是舒服,可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见叶长安没有反应,景若曦有些奇怪,难道自己那么明白的暗示他都不懂意思么?不可能啊,明明叶长安还是挺机灵的,和她还是挺有默契的啊。 就在景若曦思考应该再怎么表示一下的时候,叶长安总算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景若曦松了口气,然后脚步放慢了一点。 女子没有察觉到他们这一刻的眉来眼去,还是依然往前走,突然,叶长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女子一惊:“你干什么?” “突然觉得你有些眼熟,让我仔细看看你的脸。”叶长安说着,便伸手要去拽女子脸上的面纱。 大概叶长安此时的表情有点像是耍流氓,握住女子手腕的手也用了力气,她被吓到了,拼命的挣扎起来。只是她一个姑娘家,力气怎么可能和叶长安对抗,就算是用上了另一只是手,也不能撼动分毫。 叶长安和她僵持了一下,虽然轻而易举,但却最终也没有动手,而是又放开了她。 女子受了惊吓,退开几步,喘着粗气惶恐的望着他。 “不行。”叶长安道:“她的力气可能还没你大,做不到的。” 景若曦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作为用惯了刀子的人,手上的力气也是很大的。至少比起一般的女人力气要大。 但是就凭她的力气,想要用一根铁丝,在清醒的状态下勒死一个身体健壮的男人,这也很难做到。 除非是先将人打晕,但是江战死的现场的痕迹表明他是有过剧烈挣扎的,可见这是一场纯力量的抗衡,就算是从身后出其不意的动手,也仅仅是抢占先机,之后还需要力气极大才能得手。 “那么可以确定她不是我们要找的凶手了。”景若曦若有所思。 女子显然也明白了叶长安实在试探她什么,开始莫名奇妙的,这会儿听着两人对话有点明白,怒道:“你们怀疑我杀人,我没有,说了多少遍,我没有,我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人。” “你确实没有杀人,但是你认识江战。”景若曦笃定道:“而且,我合理怀疑,你看见了江战的死。” 叶长安猛的转头看向景若曦:“为什么这么说。” “我当然不是凭空想的。”景若曦道:“这村子是比较闭塞的,刚才我们也和不少村民聊过,平时没什么外人来,但凡是有一个生面孔,立刻就能被人认出来,何况她大夏天的穿成这样,还戴着面纱,不管走在哪里,都会被多看一眼吧。” 女子不说话,只是将衣服袖子又往下拽了拽,挡住了更多的手腕。 “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可今天村子里发生了神秘命案,人心惶惶,若是有人看见神秘的陌生人,一定会起疑心多留意的。”景若曦道:“可是我们也问了,捕快也一个个都做了询问,并没有人看见有陌生可疑人物。” 叶长安道:“你的意思,要么,他们真没看见。要么,他们有人在说谎。” “都有可能,但这不是重点。”景若曦道:“我的疑问是,她是怎么知道江战死了的。” “?”叶长安一时间竟然没能明白过来。 女子脸色铁青,好在带着面纱,表情不能看的太真切。 景若曦道:“从江战死到现在最多也就是两刻钟,可能还不到。他家的下人说了,从江战一个人出去到发现他死在路上,一刻钟不到。发现之后就立刻叫人,然后我们赶到,接着送去了院子。这期间一直有人在场,如果她也在,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第226章 目击者 死了人,当时的场面虽然乱,但是混乱归混乱,在混乱的地方,一个黑衣蒙面的女人也不会被忽视,除非她确实不在。 江战被送进院子里后,就立即进里房间。别说只是远远路过的人,就算是一起在院子里的秦瑶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所以。”景若曦下了定论:“想来想去,江战死的消息,你一定比所有人知道的都早。如果不是凶手,就是目击者。你是看着江战死的,我没说错吧。” 景若曦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随意的语气,可此时已经站到了女子面前,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一副万事成竹在心的样子。 女子和的视线相碰,掩饰不住的惶恐,随即又低下头去,似乎不敢看她。 “看来我说对了。”景若曦轻笑一声:“当然你可以否认,但是只要去问一问这个张雨心的父亲,再查一查你的身份,一切就明白了。” 江亭和颜小玉的死对叶长安来说只是一场普通的谋杀,虽然看见了也可以查,但查出来查不出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可是这一起血莲花的连环杀人案,确实他追查已久心中的一根刺。 而且现在这凶手已经在失控边缘,若是不将她找出来抓住,很有可能会伤害更多的人,这人还可能是展明耀。虽然他跟展明耀也不是生死之交,但是关系也是有的,若是他真的伤在甚至死在凶手的手里,那他也挺难交代。 所以当叶长安听到这里的时候,一把就揪住了女子的衣服。 “你看见了是谁杀了江战?” 女子吓了一跳,景若曦也吓了一跳。 虽然她偶尔能从叶长安的脸上看见一丝与翩翩公子不符的厚重苍凉感觉,但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凶的模样。上一次杀气腾腾的时候,还是在面对杀手的时候。 可那是一路被追杀,被追出了血性也是正常。和现在不同,现在是毫无征兆的。 “说。”叶长安身声音中都透着寒凉:“你是不是看见凶手了,凶手是什么样子?” 女子显然吓到了,想要躲开,但是又躲不开,往后退了一步。可叶长安紧跟着逼近一步。 “说。”叶长安不像是之前那么平和,虽然剑已经收了起来,但是对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女子,一只手也能掐死。 女子猛烈的摇起头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江战……” 在挣扎中,女子脸上的面纱落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脸上的疤痕配上惊恐的表情,在坟地里看起来,莫名的有些恐怖。 景若曦心生不忍,抓住叶长安的胳膊:“叶大人,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叶长安冷哼里一声,松开手:“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不成?我告诉你,杀江战的是一个非常凶残的连环杀手,你若是配合调查老实交代,还能得到赏银,若是隐瞒不说,与凶手同罪。” 女子被放开后,又往后退了一部,捂着自己的脖子。叶长安虽然刚才没掐着她的脖子,但是抓着她的领子挺用力的,还是弄疼了她。 “很奇怪啊。”景若曦道:“难道你认识那个凶手?要不然的话,非亲非故的,你干嘛要替她掩护?你难道不知道包庇也是犯罪?” 可没有那么巧吧,他们只是随便找了一个村子过夜,就能碰到凶手的亲戚朋友?而且,那样的凶手,景若曦几乎不相信她会有亲戚朋友。秘密这样的东西,只有自己一根知道才是真正的秘密,一旦有第二个人知道,就不安全了。 显然叶长安也不相信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不认识,又包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嗯。”景若曦赞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姑娘,你是不是跟江战有什么过节?” 所以看见有人杀了江战,她不但不报官反而非常高兴,甚至有种帮自己报了仇的感激。因此才要维护凶手。 而且这也正好能说的通,为什么她会这么晚来祭拜张雨心,因为张雨心也和她一样,同样是江战曾经风流的受害者。 天空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沉闷雷声,最近是多雨的季节。叶长安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道:“要下雨了,回去再说吧。” 他们出来的匆忙,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带,雨具就更不可能了,如果真下起雨来淋湿一身,虽然这个季节不会感冒,但是也挺烦人的。 “好。”景若曦应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好言相劝:“我也不知道江战跟你有什么仇怨,但是一码归一码,江战已经死了,杀人的凶手也跑不掉,更何况凶手手上的人命不止那一条,官府是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就算你死挺着什么都不说,也护不了她。” 叶长安不是个循循善诱会开导人的人,他只负责看着女子不让她有逃跑的可能,一路听着景若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慰,面无表情。 他也不想对一个并非凶手的女人动粗,但是这是离凶手最近的一次,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逃脱。如果回了院子,景若曦不能温和劝降,他就让燕名花行风上了。 乌云深处的雷声又传了过来,不止何时起风了,一阵阵的带着细细的雨丝。 几人都加快的脚步,好在这只是雾蒙蒙的小雨,这个季节也不冷,只是风一阵阵的时候,感觉一切都似幻似真,周围的景致都看的不真切起来。 不过好在这雨没有一时下大,他们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虽然雷声依旧风势略大了些,可是雨还是雾蒙蒙的一点,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其中,看起来像是仙境一般。 叶长安皱了下眉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脚步顿了顿。 “怎么了?”景若曦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些吃力,也没注意叶长安突然停里下来,差一点撞上。 “有点奇怪。”叶长安扶了一把撞在他背后的景若曦,随后松开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几步:“为什么院子里没有光了?” 第227章 空宅 确实很奇怪,景若曦被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对劲了。虽然雨雾会模糊视线,但是雨并不大,只是视线朦胧一些罢了,他们已经离庄园很近了,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已经可以透过院子的矮墙看见里面的光芒才对。 虽然现在是深夜,可是院子里有县令带来的捕快举着火把,还有提着灯笼,光线纵然不能说多明亮,但绝对是远远的就能看见的。 可是现在院子里一片黑暗,一点光亮也没有。也听不见一点人声。 就好像刚才还有几十个人的院子,现在一下子空了,里面什么也没有一样。 景若曦和叶长安同时起了这样的念头,不由得心里冒出一阵寒凉。 在这与雾蒙蒙的深夜,出门全是人的 “我去看看。”叶长安果断道:“你在这里等我。” 景若曦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叶长安突然道:“不行,你还是跟我一起。” “啊?”景若曦不太明白。 “你在这里没有保护我放心,跟我一起,我会保护你的。”叶长安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女子,果断利落的挥剑划过。 女子不明所以,只看见一道剑光,还以为叶长安要杀她,不由得一声惊叫,往后退了一步。 剑光闪过,女子的一截衣带飘落下来,却没有落地,而是被剑尖接住,挂在锋刃。 女子以为今日自己必死无疑,但是预料而来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而被叶长安拽了一把,手上被缠绕住了什么东西。 女子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的两只手被布条绑在了一起,楞了一下,不明所以。 叶长安手里还有另一根布条,他在女子肩上一按,女子就顿了下来,两只脚腕一紧,也被捆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女子惶恐道。 “你就留在这里等着。”叶长安起身道:“若曦,我们走。” “你就把她丢在这里?”景若曦倒是有点犹豫,按着她的观念,疑犯和人质都是需要保护的。 “不能带着。”叶长安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里面情况诡异,我不能带一个不放心的人在背后,如果有什么危险,也没办法护住两个人。” “可是她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就祈祷吧。”叶长安道:“如果我们在里面没有危险,她在外面也没危险。如果我们在里面有危险,那也顾不上她。” 叶长安这么说的也有道理,景若曦是不出力的也没法反驳,虽然心里有些不安,还是一步步的跟了过去。 院子的门是掩着的,一推,吱呀一声的便开了。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刚才的那些人好像全部人间蒸发了一样。黑漆漆的也没有光,只有对面的屋子里,有一点点微亮。 那是这宅子的堂屋,刚才叶长安和县令就是在里面谈事情的,点了好几盏灯,亮堂堂的一个屋子。 叶长安按着剑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突然感觉胳膊上一紧,是景若曦抱住了他的手臂。 回过头,只见景若曦虽然还勉强保持着镇定,但是显然已经开始紧张了。 院子太黑,黑暗让景若曦无法思考,要不是因为屋子还透露出一点亮光,估计这会儿已经绷不住了。 如果这是跟着叶长安的任何一个其他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露出这种胆怯的神色,一定会被他呵斥嫌弃。但是看着景若曦脸上害怕又忍着的样子,叶长安没有挣脱,由着她紧紧的抓着自己,还安慰了一句:“有我在,别怕。” 景若曦一个那么怕黑的人,这时候只是抓住自己,没有整个人扑过来,和已经是一种进步的表现了。 景若曦没说话,非常紧张的点了点头,又往前走了靠近叶长安一些。 虽然毛毛细雨让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湿了,可正是夏季,因此不冷。叶长安身上更是散着年轻男子的热度,叫人莫名觉得有些安全。 叶长安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唯一亮着光的堂屋,一手握着剑,一手牵着景若曦。景若曦其实觉得自己更应该在外面等着,进去之后若是有什么危险,可能会成为叶长安的累赘。 但如果说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她还有这个念头的话,现在是绝对没有了。院子里也不知为什么,比外面还要黑,她是绝对不愿意一个人待着的。如果叶长安敢说出让她在外面等的话来,她绝对能扑上去将人抱住。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在恐惧面前,其他都是浮云。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胡思乱想中,已经走到了堂屋门口,这门也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能看见里面一点悠悠火光。 叶长安轻轻推开了门。 里面依然是一个人都没有,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的一个空房间。 两人都松了口气,但立刻心提的更高。 他们离开宅子连半个时辰都没有,那么多人便凭空消失,变成了一个空宅。这简直比回来后死了一地人还要诡异可怖。平静到了极限,就是暴风雨之前了。 叶长安在门口等等,见没有什么异样,便走了进去。 景若曦也紧跟着走了进去,再多凶险她顾不上,至少屋子里是有光的,那光虽然只是一盏油灯上的幽暗灯火,可是对她来说,简直像是救命的一般。 可就在她踏进屋子的时候,灯火突然闪了一下,然后就灭了。 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景若曦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立刻就啪的一声断了,她在黑暗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心里一慌,毫不犹豫的伸手往前一抓,也不管抓住了叶长安的什么地方,立刻就扑了过去,将人紧紧抱住。 抱住一个活人的感觉让人安心,景若曦抱住叶长安后略镇定了一点,将头埋在叶长安身上死活也不抬起来,只是道:“叶大人,叶大人……快,快把灯点着。” 叶长安虽然平常偶尔对景若曦表现出有些嫌弃的模样,但这时候被她抱住了,却是动也不动,反而一手揽住了她:“没事,别怕,是风吹灭了油灯。” 第228章 我会护着你 虽然景若曦也知道是被风吹灭了油灯,可是知道归知道,害怕还是害怕。就算是正常夜晚的黑暗她也害怕,这和是否有危险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她心知肚明,这多的是一种心理障碍。 但是心里障碍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客服的,就算是明知道不可能,依然觉得黑暗中藏着毒蛇猛兽。害怕是从内心涌出的,不是告诉自己不害怕就可以。 死过一次,那一次的经历给了她太大的冲击,带来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如今这样平时看不出来的症状,已经是她一直很努力自我调整催眠的结果了。 而在这样的环境里,恐惧是根本无法克服的。 叶长安反手搂住了景若曦,给了她一些心理安慰,索性又往前凑了凑,调整了一下姿势,张开手臂搂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腰侧,然后口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反常必有妖,叶长安此时本来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全身保持着高度警惕的,但是被景若曦这么一搂,确实有些分心。分心不说,万一真有人从何处突然偷袭,他也没办法灵活应对。 叶长安觉得不妥,低头想要安抚几句,让景若曦不要那么紧张。但是一低头便听见她在嘀咕什么,凑过去一听,只觉得心里一酸。 因为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叶长安也看不见景若曦的表情,只能从她搂紧自己的力度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感觉到她的恐慌,如今凑过去一听,只听她低声不停念着的是,我不害怕,我不害怕,不害怕…… 叶长安想要将景若曦推开的手顿时有些使不上力气,已经放在了她肩上,却改成轻轻拍了拍。 “不害怕,有我在呢。”叶长安拍了拍景若曦的肩膀,顺着头发摸了摸,然后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 景若曦没有反抗,只是将自己贴的更近一些。虽然黑暗依然让她恐慌,可是躲在叶长安怀里,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觉得有人会挡住危险。 景若曦倒是个非常懂礼貌的,这个时候还不忘表示,只是声音依然小的听不清楚:“叶大人……谢谢。” 叶长安认命的叹了口气,自己说服自己:“别客气,谁叫我是你上司呢?保护属下是每一个好上司应该做的事情。” “对。”景若曦虽然心里怕的很,还是被逗笑了;“叶大人说的是,等我回去,我一定给你送锦旗。” “我要你的锦旗很光荣么,我塞床底下还是挂床头上?” 叶长安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口吻都有点被景若曦传染了,只是想着和她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应该可以让她放轻松一点,不要那么紧张,于是顺着她信口开河起来。 “怎么能塞床底下呢。”景若曦不太乐意:“我的字虽然有点丑,但我可以练……” 景若曦也明白叶长安的好意,也知道这确实是克制内心恐慌的一个办法,正要发挥自己的特长开始聊,突然间,叶长安全身肌肉骤然绷紧了,猛的往侧面一冲。 “怎么了?”景若曦没说完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的差点咬到舌头。 叶长安却已经没有时间说话了,虽然看不见但是习武之人他的听力极好,只感觉黑暗中有疾风声呼啸而来,那是暗器破风的声音。 那锋刃似乎是贴着脸颊擦过去的,叶长安也被弄出了一身冷汗。所幸是堪堪躲过了,只有几根头发丝飘散下来。 “屋子里有机关。”叶长安道:“是暗箭。” “暗箭?”景若曦虽然在极度混乱中,还是有点奇怪:“这房间,哪里来的机关?” 只是叶长安没有时间分心来回答她,话音刚落下,又是一箭凌空飞来。他看不见,只能听声辨形,搂着景若曦在空中又翻了个身。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只只羽箭凌空而来,可怜景若曦老胳膊老腿的,完全跟不上叶长安的步伐,只能由着他搂着跳舞一般左右挪闪。 “叶大人,大人……”景若曦搂着叶长安的腰只能留下一串的不成调的声音:“大人你冷静点,叶大人……” 叶长安的面色已经扭曲,这屋子之前他和县令一起坐了挺长时间,也曾经四下看了看,虽然只是略看了下,但是确实没有发现任何蹊跷异样。怎么也没料到会有那么多机关暗器。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叶长安躲过几箭之后,搂着景若曦躲在了墙角,将她紧紧搂在自己胸前。 这一会儿功夫,叶长安似乎是耗费了极大的体力,也或许跟精神极度紧张有关,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搂着景若曦肩膀的手臂也微微颤抖,那是神经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发出的颤抖。 连一直在恐慌中的景若曦都察觉到有些奇怪,她此时已经放开了手,反正被叶长安搂着也挣脱不了,不由得慢慢的回头,想看一看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所在。 只是这一回头,却见黑暗中有一点幽幽红光。 那红光并非是灯光火把,而像是……景若曦心里一紧,突然一声尖叫,整个人翻身换了个姿势,紧紧搂住了叶长安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脸侧的头发里。 “没事,别怕。”叶长安声音中也喘息未定:“别怕,有我在呢……就算是,就算是千军万马,我也不会叫人伤你分毫。” “我没事。”景若曦虽然闭了眼睛浑身发抖,还是硬挺着。她心里其实明镜一般,她刚才那一回头,看见黑暗中那一点闪耀红点,不是别的,是爆炸钱的引线。 黑暗中的光,是被关了几日的她从心地渴求的东西,因此只要有一点,都会成为救命稻草,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会义无反顾。 只是在下一刻,那一点光成了要命的东西,一声剧烈轰鸣,将她炸的四分五裂。 现在,景若曦又在黑暗中看见了那一点光,她心揪成了一块,紧紧的缩在叶长安的怀里,等待着那一声剧烈炸响。 第229章 名声啊名声 这场景虽然景若曦只经历过一次,但是在梦里却经历过无数次,再熟悉也没有了。在剧烈的爆炸之后,随之来的便是高温的灼热和身体被热浪冲击撕开的痛。 其实她心知肚明那些都是自己的想象。 在那样剧烈的爆炸中,由于剧烈的燃烧形成强大的冲击波,大量的高速弹片穿刺人体组织,形成大面积穿刺伤害,对人体的组织器官形成严重的破坏。昏迷连接死亡几乎是瞬间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那么细致的品味痛苦。 但想象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而且每一次想象之后,记忆不会一点一点变淡,只会一点一点加深。就像是看一个清洁不完整的故事,潜意识会慢慢添加上缺失的部分。 于是那些并不存在的场景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完整,越来越痛苦。 景若曦全身僵硬着,等待着那一声剧响,但是却猛的被在肩膀上摇了一摇。 “若曦,若曦,你醒醒。”周围突然亮了起来,叶长安的脸清晰的出现,而且越来越近,眼见着都要贴上她的脸。 景若曦像是被一壶冷水浇在头上一样,惊得猛的往后一躲。 “小心。”叶长安喊了一声,然后一伸手。 景若曦只觉得后脑勺撞上里一个柔软的东西,并不痛,软乎乎的还有点弧度。 景若曦这才真正睁开了眼睛,看清了叶长安的脸。 叶长安的脸上又是泥水又是伤痕,像是经历过一场激战,好在没有血迹,只是一些擦伤。 景若曦再看了看自己,也是一身的狼狈不堪。身边湿漉漉的,风吹过,还有细细雨丝落在身上,但是那雨落下一阵清凉,脑子里更清醒了。 他们并没有回到院子里,也没有走进房间,而是依然在乱葬岗中的一片草地上。地面湿泥泞黄土,周围是杂乱灌木,叶长安手里亮着个火折子,虽然没有火把亮,却也已经可以着凉周围一片里。 “你没事吧。”叶长安满脸担忧的看着景若曦:“清醒了么?” 景若曦慢慢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没弄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略猜出了一二。 他们既然还在乱葬岗中,那刚才的那些就都是幻象,都是假的。 “怎么回事?”景若曦也顾不上太多,顺手拽过叶长安的袖子来,用湿漉漉的布擦了擦脸。 “我们着了刚才那女人的道。”叶长安沉着脸道:“她给我们下了药,让我们产生了幻觉。” 景若曦四下一看,果然那女人已经不见了,不过不远处,隐约好像有点点光亮,只是随着光亮传来的声音,像是不止一个人。 “有人来了。”景若曦眯了下眼,还没来得及问,叶长安先一步看清了。 “是花行风。”叶长安道:“应该是不放心,带人过来看看。” “那就好。”景若曦点了点头,也算是放了心。然后就听到叶长安的声音在耳边道:“不过,你要不要先站起来,被他们看见了,我是无所谓,只是怕对你的名誉不好。” “什么?”景若曦刚放松一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被叶长安这么一说,楞了一下,这才恍然变色。 她刚才大约是吓坏了,所以不管边上是谁,抱上再说。然后叶长安摔倒,她也就摔倒了,混乱中抱成一团,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此时她还一副投怀送抱的的姿势坐在叶长安怀里,叶长安一手拢在她脑后,隔开了她和脑袋后面的树干,另一只手上拿着火折子。 叶长安虽然也狼狈,但是这会儿神色已经缓过来了,一手虚虚的搂着景若曦,看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慢慢的浮现出一些玩味的表情。 而且他心里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景若曦这怕黑,一到黑暗里就见着什么抓什么的毛病还是得治。今日幸亏是他,要是和旁人在,一个大姑娘这么扑过来搂着抱着,这清白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就算景若曦平时总说什么不嫁人不嫁人的,可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那些不过是调侃的玩笑话罢了,这么可不行。 叶长安丝毫也没有觉得自己这想法有哪里不妥,就是这念头一闪而过,见景若曦已经挣扎着要站起来了,便要伸手扶她一把。 只是刚伸手托住景若曦的手肘,突然一个身影便从远处已经掠了过来。 是等不及的花行风跑在了前面,他远远的看见前方有人似乎是叶长安,急吼吼的冲了过来,然后整个人都僵硬了。用手指了指两人,结结巴巴的道:“大,大人,你们……你们……” 花行风支吾了两句,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的,胡乱的挥了挥手:“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看见。” 然后花行风猛的转身,对着身后赶过来的捕快连连摆手:“没事了,没事了,都会去吧,回去啊。” 几个捕快都是县令身边的,听了花行风的吩咐,还以为京城来的大官遇了危险,急匆匆的跟过来救人。这雨雾蒙蒙黑灯瞎火的,连人的脸都没看清楚呢,就又被往回赶。 “回什么回。”景若曦非常镇定的道:“都给我站住。” 捕快们一愣,花行风又转过了身来。 只见景若曦扶着叶长安的胳膊,慢慢的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伤了哪里,动作略有些艰难。 景若曦站起身来之后这才放开叶长安的手,甩了甩自己的老胳膊老腿,然后冷声道:“看什么看,赶紧找。” “找?”花行风莫名奇妙:“找什么?” “找一个女人。”叶长安也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我们在乱葬岗看见一个神秘的女人,在给一个叫张雨心的女人祭拜。那个女人很可能跟江战的死有关。” 花行风一下子紧张起来,压低来声音道:“少爷,你是说……” “不一定。”叶长安道:“不过他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凶手,但是跟凶手有关。” 叶长安将刚才的事情大约得说了一下,最后道:“她给我们下了药,困住我们,然后跑了。但是她一个姑娘,又没有马,应该跑不远,你们分散找一找。” 第230章 借一步说话 花行风这才听明白一些,连忙吩咐下去,不管找得到找不到,赶紧分散开找。 叶长安也先想去找,但是看着景若曦扶着腰的样子,还是道:“若曦,你的腰没事吧?” “没事。”景若曦扶着腰:“不小心扭了一下,不碍事,大人,你不用管我,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叶长安四下看看苍茫一片:“走吧,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景若曦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耽误大人的事情,我自己回去就行。万一无意碰着那女子也不碍事,她看样子并没有坏心,用药将我们两都迷倒也只是为了脱身,不会伤害我的。” 叶长安皱了下眉,显然下提出异议,但是也不知为什么,还是没有说。 “那你小心点。”叶长安犹豫了以下最终道;“回去换衣服,让他们找大夫来给你看看腰。” “好的,大人您也小心。”景若曦应了一句便转身往回走,只是走了两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叶长安在景若曦转身的一瞬间,只觉得一阵热血往上翻涌,喉咙一甜,一点血沫溢出嘴角。 就在他抬手去擦的时候,景若曦突然又转了身,叶长安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去,还有点心虚,将手背在了身后。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云淡风轻道:“还有什么事?” “我突然觉得腰痛的厉害。”景若曦突然一脸痛苦的弯下腰:“我不能自己走了,叶大人,我想了一下,还是要劳烦您扶我一下,送我回去。” “怎么这么麻烦?”叶长安皱了下眉头,不过也没有拒绝:“行了,走吧,我送你。” “多谢大人。”景若曦毫不犹豫的扶住叶长安的胳膊,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往前走去。 虽然蒙蒙细雨,但一直下也让周围都湿漉漉的,地上泥泞难走,景若曦扶着叶长安,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容易才走了回去。 县令虽然不知他们遇到了麻烦,但是在小院里也等的颇为心焦,叶长安毕竟是京城里来的人,而且是那么大的官。京中的世家,都是盘根错节的关系,若是叶长安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家中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责。 虽然这事情和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痛失子嗣的叶家人也不会这么想。是一定要找出一个人来负责的,那时候,他可就躲无可躲了。 所以当看见叶长安和景若曦互相搀扶着走进来的时候,县令的心顿时就放下了,赶忙应了上去。 再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惊了一下:“叶大人,这,这是怎么了?您受伤了……” “我不要紧。”叶长安摆摆手:“我的手下受了一点轻伤,去请个大夫来。” “哎,不用了了。”景若曦忙道:“我只是扭了一下,不要紧的,活动一下就好了。” “只是扭了一下,何至于连路都不能走?”叶长安看了景若曦一眼,不过还是道:“不必请大夫了,村里没有大夫,从外面请来,没有天亮也到不了。 ” “是。”县令也同意:“这村子里确实没有大夫,去城中请大夫,一来一回,也是要明日了。要不然,下官叫人送这位姑娘和大人一起去医馆,我看大人您……好像也受了点伤。” “只是擦了一下,不碍事。”叶长安无所谓道:“叫人送盆热水和干净的帕子进来就行了。” 县令连忙应着:“下官还带着伤药。” “不必,伤药我自己有带。”叶长安简短的说了一声,扶着景若曦往前走。 景若曦走了几步之后,感觉不对:“等等。” “怎么了?” “我要回房。”景若曦道:“叶大人……” 他们现在走的方向,显然是叶长安的房间,并非她和秦瑶住的那一间。 “我知道,这不是是回房吗?”叶长安正色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秦瑶胆子那么小,要是看见了,还不要吓坏了。先去我房里收拾收拾。” “……”这怎么行,景若曦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叶长安半扶着半拽着的走进了自己房间。 叶长安将景若曦扶到自己的房间里坐下,已经有人送了水盆毛巾进来,放在桌子上,便退下去关上了门。 叶长安先不去管水,而是挽了挽袖子:“来,转过去,我给你揉揉腰。哪儿扭着了……” “没事儿了,我腰好了。”景若曦立刻便直起了腰,连用手扶着也不需要了,仿若生龙活虎的又是一条好汉。 “这么快就好了?”叶长安走过去,站直了居高临下的看她:“我真的会推拿之术,不是骗你的。” “我也没骗大人,我真的好了。”景若曦甚至打算站起来,被叶长安在肩上按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别动。”叶长安慢悠悠的道:“就算是真的没事,也要休息休息。今夜,就在我这里休息吧。” “为什么?”景若曦脱口而出。 “什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在大人这里休息?”景若曦莫名奇妙:“男女有别,我在大人这里休息,算什么回事?明日起来,花行风他们该怎么看我?” “奇了怪了?”叶长安笑道:“你也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景若曦老实承认道:“虽然也不是太在意,可没有这个必要啊。我虽然皮厚,但总也是要脸的。” 毕竟是个未嫁人的姑娘,谁愿意弄个不清不白的名声,何况还是跟自己的上司。一定会被人认为是以色侍主,那何止是名声难听,是非常难听,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听着景若曦说自己要脸,叶长安也忍不住的笑了一下。然后沉下脸来,拖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既然腰不痛了,来给我处理一下伤口。”叶长安招招手:“虽然伤口不深,但是我这英俊的脸可不能留下疤,不然就太可惜了。” “是,大人说的是。”景若曦认命卷起袖子拧了帕子,先替叶长安擦伤口的泥灰。 一边擦,一边道:“大人,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就直说吧。我脑子挺好使的,您可以不必跟我拐弯抹角。” 第231章 不足为外人道 叶长安赞许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还行吧。”景若曦谦虚道:“不过我也知道我最大的问题不是聪明,是不糊涂。” “怎么说?” “因为难得糊涂啊,糊涂能避免很多麻烦。”景若曦叹气道:“装糊涂是最大的聪明,只有最聪明的人才能做到。但是只有小聪明的人,却又不能真的糊涂,又不能装着糊涂,十分愁人啊。” “真拗口。”叶长安嘶了一声:“轻一点。” “哦。”景若曦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手重了点,我惯常是对死人的,力道上不太在意。” 想着景若曦的手曾经摸过的那些死人,叶长安脸一黑,但还是忍着没动。 景若曦笑了一下,将帕子丢入盆中,又从叶长安的包裹里拿来金疮药,打开替他抹上,叶长安的伤药自然比县令的要好许多,一打开盖子,便只觉得淡淡幽香入鼻,十分舒服。 “真是好药,纯天然无添加啊。”景若曦感叹了一声,用手指沾了一点出来,抹在叶长安脸上的伤口上。 “这是在地上蹭破的伤口。”景若曦道:“大人,你除了脸上,还有哪里伤了没有?” “没有,有衣服的地方都无事。”叶长安动了动胳膊:“刚才那一场幻象,你看见什么了?” “我还能看见什么,还是那些呗。”景若曦轻飘飘道:“就是我一直做噩梦的那些,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是一片火海爆炸……” 关于景若曦为什么怕黑,这个问题叶长安问过几次,关心有之,试探有之,景若曦每次的回答都一样,这次也不列外,依然如此,叶长安没有什么可继续怀疑的。 “但是大人呢?”景若曦其实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心中有心结不破,大人,又是为何?” 叶长安抬头看着景若曦,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像是雕塑一般。 “我一直在等你问。”叶长安道:“而且我有些意外,你竟然忍得住不问。” “知道太多没有好处。”景若曦将剩下的一点药膏在手背上抹了抹权当护手霜:“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想,要不要管这管这闲事,该不该管这闲事。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明白说出来。” “那你想明白了么?” “是,因为我觉得大人待我不错。”景若曦道:“你纵然将我当下人,我也将你当朋友。是朋友,不说就不仗义。” 叶长安似乎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他确实是将燕名他们当做兄弟的,但那是多年出生入死追随的人,而景若曦不过是给自己干了几天差事,身份天差地别,朋友二字,实在是斗胆贴金了。 但凡换一个人说出朋友这词,叶长安难免都要心里嗤笑一声你也配,但是景若曦说出这话来,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没将你当下人。” 不管是真是假,叶长安能说出这话就不容易。景若曦一下一下的摩挲着装药膏的白玉小瓶,缓缓道:“叶大人,刚才那一场幻象,你看见什么?” 叶长安的眼睛视线慢慢转向窗外,轻声道:“你猜。” “那我就猜了。” “大胆猜吧。” “猜错了……呢?” “猜错了不怪你。” “那猜对了呢?”景若曦道:“我相信猜对了大人不会怪我,若是不小心猜对了,猜多了,那怎么说?” “猜对了,那挺好。”叶长安被噎了一下:“猜多了,我不承认就是了。” 叶长安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他虽然不是个做事很严谨的人,但以前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自从和景若曦认识后,越发不着调了。 景若曦放了心:“其实我之前就怀疑过。” “我知道。” “瞒不过大人。”景若曦谦虚道。 “若曦客气了,是我瞒不过姑娘才是。” 景若曦一笑:“大人的作风,燕名他们的作风,说话形式,都和普通京中的公子侍卫不同。” “怎么个不同?” “具体也不好说。”景若曦想想:“每个人的气质都是和经历息息相关,比如一个书生,就算穿上盔甲,一开口也是之乎者也。而一个沙场战将,即便穿上长袍,也难掩萧杀肃穆之气。” “你说的对。”叶长安点了点头:“那我身上呢,有你所说的萧杀肃穆之气吗?” “大部分时候没有,偶尔不经意间会露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战场厮杀,金戈铁马。”景若曦道:“但是,你平时又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这模样和偶尔显露出的苍凉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我想,你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必不足为外人道。” 景若曦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那还真不是凭空的。法医这个职业,虽然不在第一线,可总是这个大行业内的,会听见,甚至看见各种各样的情况。 比如卧底。 这是一个分裂人格的工作,白日斯斯文文的老师,说不定晚上就是游走在黑暗中的毒贩。档案室里戴着眼镜的管理员,也许曾经是功勋赫赫的战将。 阳光下有一群人对抗黑暗,黑暗中也有一群人守护光明。他们也许永没有姓名,但都有一颗比普通人坚强坚定的心。 叶长安从桌上翻开两个茶杯,倒了两杯茶,抿一口咂了咂嘴:“这几个字倒是用的传神,不足为外人道。” 一切尽在不言中,景若曦替叶长安叹了口气:“我虽然不知我们中的是何种迷幻的药物,但显然那药物会勾起人心中最恐惧的记忆。我的恐惧是黑暗和爆炸,大人的,是一场……交战,或者刺杀,总归哪一类的场景。” “你中里幻药之后,便看见虚空有箭射来,你狼狈躲闪,然后抓住我,说……”景若曦想了想,还是决定一针见血,痛快一些:“说你哪怕是千军万马,也不会叫人伤我分毫。” 叶长安的脸色猛的变了。 “所以我猜。”景若曦一字一句道:“那一场惨烈厮杀中,有一个重要的人,你没护住。” 叶长安一下子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差一点将桌上的茶壶碰翻。 第232章 深爱不是爱 景若曦也随即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按住叶长安的肩膀。 这一按之下,能感觉出叶长安身上的肌肉崩的紧紧的,脸色铁青,虽然药物的功效已经过去了,但是就刚才她那一句话,显然一针见血的刺进里叶长安心中最痛的一点。 “冷静,坐下。”景若曦手上用里一些力气,慢慢的将叶长安又按着坐了下去。 他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一张紧绷的弓,但是坐下后,却像是个被放气的气球,突然颓了下来。 景若曦也没再补上一刀,她知道自己这一句已经戳到了点了上,狂风暴雨也要有个间隙,给叶长安一点缓冲的时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事情急不来。 等叶长安喝了杯水,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些,这才苦笑了一下:“你还真是……” “猜多了?” “呵。”叶长安没有否认,而是道:“若曦,你太可怕了。” “怎么?”景若曦明知故问,摸了摸脸:“长的丑么?” “不丑,挺美的。”叶长安也不知一时怎么魔怔了,伸手将景若曦耳边的碎发拂了一下,然后手指便落在他脸颊旁,似乎要轻轻的抚上去。 景若曦有些意外,但是竟然也没躲开,而是就这么看着叶长安。 叶长安终究还是没有失态,手指在堪堪要触到景若曦脸庞的时候清醒过来,顿了顿,尴尬的收回手去。 “抱歉。”叶长安有些尴尬的错过眼神:“唐突了。 ” 景若曦显然不在意,摇了摇头,而是道:“你没护住的那个,是个女孩子?” 所以回忆起往事,才会有这样眷恋疼惜的眼神,这样温柔呵护的动作。如果在那段记忆中叶长安是去的是个生死患难的兄弟,定不是这样的疼痛表情。 只是这次叶长安也不意外了,而是伸手捂住了脸,使劲儿的揉揉:“你确实猜的太多了。” “……”景若曦耸了耸肩,做出个把嘴封上的表情。 她虽然也有好奇心,但是还是知分寸,她和叶长安不是生死之交的关系,今晚说这么多,其实已经越界里,不会不知好歹往上冲的。 谁叫叶长安接着道:“不过,你说对了。” “嗯?”景若曦都在想着用什么说辞离开里,叶长安这话一出,反倒是有点意外。 “这事情是我心里一根刺,谁也不知道。”叶长安道:“我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没想到,那幻药如此厉害,又让我想起来了。” “谁也不知道?”景若曦揣摩着这话的意思:“燕名他们也不知道么?” “不知道。” 这就有些奇怪了,景若曦知道燕名他们跟随叶长安都已经很长时间了,出生入死上山下海的,总不能说那次危险的事情,是叶长安单枪匹马去的,还带着心爱的姑娘。 景若曦想了想:“如果连他们都不知道,我倒是能理解你的感觉。” “什么感觉?” “心中有一个秘密,但是无人可说。” 叶长安看了眼景若曦:“你也是?” “我?”景若曦扯了扯嘴角:“我没有。” “呵呵。”叶长安嘲笑了一声:“你不是没有,而是我并非那个可以说的人。” 果然平时懒散都是装的,叶长安能被如此重用,是个有能力眼光犀利之人。景若曦也懒得一味否认,只是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然后万千感慨的叹了口气:“不足为,外人道啊。” 这若是在平时,叶长安可能会追问几句,但是今日却一点没有追究的意思,而是跟着叹一口气,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景若曦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也不便再细问,但看着叶长安如此苦闷,总不能一言不发。 想了想,他还是宽泛常规的劝慰道:“大人,往事已矣,再不舍得也别想太多了。时间能治愈一切,您还年轻,就算是旧爱不舍,也总有一天会再遇见一个彼此深爱的人。缘分这事情很奇妙,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出现了。” 景若曦斟酌又斟酌,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是十分妥当的,不管叶长安跟那女子走到了哪一步,这些话总归是没错。但是说完之后,却见他的脸色有些奇怪。 叶长安皱了皱眉:“谁和你说,是我深爱的人?” “不是?” “是……但也不是。” “也不是?”景若曦被绕糊涂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也是也不是?” 叶长安从腰上取下一个玉佩来,放在桌上,景若曦也凑过去看,此时拿出来的,定是个有纪念价值的东西。 景若曦对玉石成色不是很了解,但大致的还是懂得,这是块种料极好的翡翠,水润透明,其中丝丝翠绿,就是雕工…… “玉不错,就是这雕工,略有瑕疵。”景若曦含蓄道。 “呵呵,这哪里是略有瑕疵,简直是暴殄天物。”叶长安道:“不过这是她亲手刻了送我的,她舞刀弄剑都行,这细致的活儿,就差强人意了些。” 竟然是个舞刀弄枪的女子,景若曦赞道:“手艺不要紧,重点是心意。她一定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咦……” 景若曦眯了下眼,又凑过去一些,看见翡翠玉牌右下角,似乎还刻了什么字。 虽然她在这个年代不算太有文化,但好在这字也刻的十分简单,分辨了一下,是一个叶字。 应该是送给叶长安的,所以刻了叶长安的姓。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景若曦这念头一闪,另一个念头随之升起:“不对,你说她即是你深爱的人,又不是。所以,这个姑娘并不是你的爱人,她是你的亲人?她也姓叶?” “你真是天生就该吃捕快这碗饭。”叶长安赞许道:“观察的确实细致,脑子转的也快。” “大人谬赞。” “不是谬赞,是真心的。”叶长安道:“你猜对了,她并非我的爱人,而是我的妹妹。叶长宁,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 叶长安伸手将翡翠玉佩拿起来,放在掌心摩挲了一下:“她虽然出生在豪门,可是命却不好。她母亲只是我父亲的一个小妾,是个卖艺杂耍的女子,身份卑微。在府中,母女两都不受重视。虽然衣食无缺,但是自有苦楚。” 景若曦安静的听着,像是叶长安这样的人,平时给人的感觉都是高高在上潇洒恣意,不会愿意露出软弱的一面。他愿意敞开心扉说一说,哪怕自己不能给他什么帮助,只是倾听和倾诉,也能让人心里舒服点。 “她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姐,绣花画画,而是从小活泼好动,舞刀弄枪,也一直很崇拜我,喜欢跟着我到处跑。”叶长安道:“可是叶家的小姐,就算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又怎么能如此。所以她总受责罚,我也无法。” “后来,家里给她定了亲,万幸,是个虽然条件一般,但是品性很不错的男人,我安排他们偷偷见了一面,情投意合,彼此也喜欢。” 这年代都是父母包办的婚事,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不容易,景若曦也不由得道:“真好。” “是啊,真好。”叶长安轻声道:“可惜,我害了她。” “怎么说?” “就在她成亲之前,我有个任务要出门,是去她的老家。那附近山林密集,地势险要,非常危险。”叶长安道:“她非常不放心,一定要跟着我去。” “我的任务都是绝密的,自然不会带她同行。可她竟然女扮男装悄悄的一路跟着,后来……” 景若曦心里有些数了,那姑娘,定是在这一次任务中出了事。 叶长安神情寂寥下来:“后来,我们在山中受到伏击,我没能护住她,乱战中,她为我挡住乱箭,死在我怀里。” 景若曦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奇怪:“当时燕名他们都没跟着你?怎么会让你身处如此险境?” “他们都在,至于为何会身处险境,因为伏击我们的人在行动失败后全部服毒自尽,所以我至今也不知幕后主使是谁。”叶长安道:“但长宁女扮男装跟在我们后面的事情无人知道,一直到最后危险时刻她才冲了出来。那时候我和燕名他们都走散了,所以无人看见,后来……” “后来你也没对他们说?” 叶长安摇了摇头:“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不可以。”叶长安面上有些痛苦:“她一个即将婚配的女儿家,女扮男装抛头露面跟着我上山下海,这成什么样子?若是这事情叫人知道了一星半点,她的名声就全没了。她死者已矣,可她还有母亲在,她母亲已经过的卑微,若是女儿声誉又毁,一定会被千夫所指,说她教女无方。” 若这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景若曦少不了看不下去,要骂几句那个只管娶不管护的男人,可那男人是叶长安的爹,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能评论,只好忍着。 叶长安叹了口气:“所以这事情我谁也没有说。回京之后,做了一场假的事故,让大家以为长宁是死于意外。虽然也伤痛,但是天灾人祸也是无法,伤痛过后,总能慢慢忘怀。” 第233章 一个条件 “可只有真正的天灾人祸才能慢慢过去。”景若曦言辞犀利:“你不行,你知道她是被害死的,一日不找到害死她的凶手,你一日都不能释然。” “对。”叶长安沉重而缓慢的点了点头:“一日不找到幕后指使之人,我一日不能释怀。宁儿在天上看着我,她死不瞑目。” “不,那你错了。”景若曦道:“她不但瞑目,而且非常瞑目,甚至死得其所。” 叶长安嗤笑了一声:“凶手至今尚不得知,她怎么能死的其所。” “她是被凶手害死,但并非为凶手而已。”景若曦道:“大人可曾想过其中区别?” 叶长安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天差地别。”景若曦举起一根手指:“被凶手害死,那是一桩命案,凶手可恨,所以我们要找出凶手为她报仇,这是一件事。” 景若曦又举起一根手指:“她为了保护自己最喜欢,最尊重的哥哥而死,虽然丢了性命,可是保全了最重要人的性命,无论是谁,这都绝不会死不瞑目,而是含笑九泉,这是第二件事。” 景若曦说话向来有理有据,哪怕歪理也能说出条条道道。叶长安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虽然这明明是一件事,但是被景若曦拆分出来,有似乎是那么回事。 “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景若曦道:“你妹妹如果九泉有知,她一定会告诉你,她死而无憾。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知道你这心结并非轻易可以解开,想要解开,只有一个办法。” “我知道。”叶长安淡淡道:“找到凶手。” “对。”景若曦虽然不赞成以杀止杀,但是这一年多也已经接受了这个时代的规则:“不过我相信大人这么多年一定明察暗访,用尽了一切可以查的方法。那幕后真凶,看来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不错,我找了三年,但是线索非常少。”叶长安虽然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而且我虽然手上有些关系,但是这事情当时就非常隐蔽,知道的人不多。至今也不是一件可以说出来的事情,我追查起来,就更困难。” 叶长安这话没毛病,也不知为何,景若曦心里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 景若曦眼角跳了跳,便又听叶长安道:“不过这些日子我看你抽丝剥茧分析案情,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你愿意帮我,我很欣慰,相信一定可以查处真相,解开心结。” 景若曦皱了下眉头,抬手道:“大人你等等。” “怎么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我愿意帮你调查这件事情?”景若曦愣住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凶杀案,是一起连叶长安这种身份的人都不能光明正大调查的阴谋,幕后之人十有八九也是朝中某一强大的势力,甚至可能牵扯上江湖势力,黑道暗杀,那见不得人的黑暗里条条框框多了去了,她一个无权无势不会武功的人牵扯其中,那不是找死么? “就在刚才。”叶长安道:“你说,我们要找出凶手,为她报仇,这是一件事” “我说了么?” “说了。”叶长安正色道:“我是原话复述,一字未增减。” “……”景若曦此时方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跳进了坑,目瞪口呆了一下:“大人,你这么做不厚道啊。” “如何不厚道?” “我看你今晚难过,想要安抚你,我是好心。”景若曦摇摇头:“可你给我挖坑,你这不是不厚道么?” “我没有给你挖坑。”叶长安决不承认:“愿意帮我一起查这件事情,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那我若是反悔呢?”景若曦又没有一言九鼎的人设,说反悔就反悔,完全不需要一点心路历程。 “你也是个诚信之人,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怎么能反悔呢。”叶长安皱眉道:“这样不好吧。” “诚信虽好,命更好。”景若曦打了个哈哈:“我又非大人是诚信君子需要注意形象,我这样的小人物,说话算话不算话,有谁注意呢?” 景若曦说完便起了身:“大人,你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叶长安确实待她算不错,若是寻常的事情,她也愿意帮忙。但这不一样,这里的水有多深谁也不知道。景若曦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大了,实在不先再陷进另一个深坑。 只是她刚走出两步,便听叶长安在身后道:“等一下。” 景若曦心里一紧,暗道不好。 这事情若是真如叶长安所说,是一件连燕名和花行风都不知道的秘密,她现在知道里,若是不帮忙,那不会被灭口吧。 知道的太多,果然不是一件好事。 景若曦一手握着门把,让自己冷静道:“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我知道你的顾虑。”叶长安道:“这件事情,可能有一定的危险。” 景若曦不说话。心道那不是一定的危险,是一定非常的危险。 “但是,对我却十分重要。”叶长安道:“你不答应,我也不能逼你,但是我希望你好好的考虑一下。” 这是求人的态度没错,但是叶长安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这么和她说话,确实叫景若曦十分意外。 叶长安接着道:“若是你能答应,我自然不能让你白辛苦。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只要我有,都可以答应你。” 这算是十足诚意了吧,景若曦无奈道:“我虽然喜欢钱,但这不是钱的事情……” 钱虽好,可还得有命花才好。 “我知道。”叶长安道:“我知道钱不是衡量一切的筹码,但这是我的一点诚意。我还可以另外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所有条件。” “所有条件?”景若曦挑了下眉:“所有条件,是什么条件?” “就是你可以提出任意一个条件。”叶长安道:“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真的?”景若曦突然心动了一下:“任意条件?” “不错。”叶长安顿了顿:“当然也要有限制,你让我上街上杀人那可不行。” 第234章 答应你 “想什么呢。”景若曦瞪他一眼:“我怎么可能提那种条件。” “那就行。”叶长安道:“除了伤天害理道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听起来……很不错。”景若曦很认真的想了起来。叶长安也不催她,就站在她对面,让她慢慢的想。 外面挺安静的,两方死者的家属都是村子里的,已经先全回家去休息了。来闹事的钱涛和带来的人分别安置在几个房间里。展明耀和秦瑶都睡了,第一批出去抓人的人还没回来,叶长安他们回来之后,县令便将剩下的人也派了出去,因此院子里总共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大人。”景若曦又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 “你说让你妹妹被害的那件事情,是一件绝密的任务。” “是。” “那你能告诉我么?”景若曦怀疑道:“你若是要我帮你查,必须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告诉我,包括这任务牵扯了多少人,多少利害关系……” 叶长安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看样子这真是个问题。 “这不是一件单纯的命案……”景若曦叹了口气,正要再说话,突然间,只听见外面有一声爆喝。 “谁!” 两人都惊了一下,那是县官带来的守卫的衙役的声音,不知是发现了什么。 “遭了。”叶长安立刻去推门:“展明耀……” 景若曦也惊了一下,连忙让开路,叶长安窜出去之后,她也忙跟了出去。 但是有些奇怪,就算是大部分人派出去了,也还有剩下的,而且重要的是,他们一定会提高警惕,凶手敢在这个时候来杀展明耀,也太过胆大了吧。 就算是她已经在失控边缘,可是从准确杀了江战的事情来看,也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景若曦心里嘀咕着,脚下却不敢怠慢,跟着叶长安的身形快步跑了出去。连环凶杀案的凶手虽然凶残,但可算是一个比较有原则的凶手,不会乱杀无辜。她特别痛恨的是薄情的男人,更不太会对无辜的女子下手。 跑出门去,只见剩下来的侍卫都已经聚集在院子中间来,不过也只有四五个人,握着刀四下的看。 叶长安已经冲进来展明耀的房间,然后又大踏步从展明耀的房里出来,紧跟着展明耀和燕名也都出来了。 虽然都手握兵器,但都衣装整齐,并没有经历过打斗的样子。 景若曦忙迎了上去,看看几人的模样,有些意外:“跑了?” 不是一直说凶手只是心思缜密手段凶残,轻功尚可,但是武功一般。怎么可能在燕名展明耀和叶长安三人的追捕中逃的无影无踪? 可三人的表情显然正是跑了,燕名先点了点头:“只是看到一个黑影,动作很快。” “是她么?” “应该是。”燕名迟疑着:“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只是没想到她的武功竟然这么好。”燕名自己说着也有些奇怪:“但是就我们之前得来的消息,她……” “行了,别说了。”叶长安摆了摆手:“既然知道她就在附近,大家保持警惕吧。燕名,你保护好明耀。” “是。”燕名应着。 一听叶长安说散了,众人也就各自准备散了,景若曦走到叶长安面前,正打算说她也先去休息了,却突然叶长安伸手就搂住了她的肩膀。 可别说这是顺手,景若曦整个人都僵硬了。 “我们也进屋休息吧。”叶长安说着,若无其事的搂着景若曦往房里走,然后似乎看不懂景若曦的表情,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大庭广众,景若曦也不知为何特别的给面子,竟然没甩开叶长安的手给他一个耳光,而是就这么由着他搂着,进了屋子。 直到进了屋子,叶长安反手关上了门,景若曦这才肩膀一塌要往前走,却不料被叶长安往回一带,差一点搂进怀里。 景若曦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正撞在叶长安肩上,然后他的脸变凑了过来,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 景若曦挣扎了一下,声音有点冷了:“大人,你干什么?” “别动。”叶长安虽然动作暧昧,但是声音冷静的很,并没有半点调戏模样。 “到底怎么了?”景若曦心里也猜疑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能出什么事情呢,看叶长安这样子,好像是故意作戏给人看一样。 果然,叶长安道:“有人偷看,从外面能看见影子。” “谁?”景若曦一下子也紧张起来,又觉得不对:“不对啊,谁偷看我们。你说凶手么,外面除了展明耀就是几个县令带来的衙役,可他们之间一定是互相认识的,凶手怎么可能混在其中。” “不是他,另有其人。”叶长安道:“我们走到床边去,把灯熄灭再说话。别让外人的人看见影子。” 景若曦不是个扭捏的人,也从没觉得叶长安是登徒子之流,一听另有隐情,自然不闹。当下便由他搂着走向床边。 床边有幔帐,景若曦上了床。叶长安吹熄了烛火,也躺上去,将幔帐拉上。 这下,就算是外面的人有一双堪比红外线望远镜的眼睛,也不能穿透神色幔帐看清楚床里面的情形。 景若曦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握着夜明珠,这黑暗的屋子里,夜明珠光芒柔和,虽然不足够亮,但是足够让她心安。 叶长安也跟她一样盘腿坐下,毕竟孤男寡女,两人在床上说话,若是都躺着,就算是正经也显得气氛暧昧。都坐着,总是要好一些,不那么尴尬。 “刚才唐突了,抱歉。”叶长安正色道:“实在是有人在暗中窥探,不得已为止。” “不要紧。”景若曦摆了摆手:“不过在你说这件事之前,我有句话要说。” “什么?” “我答应你了。”景若曦道:“帮你一起查你妹妹被害的事情。” 叶长安一愣:“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景若曦笑了笑:“至于我的条件,现在还想不到,等想到了再说吧。我相信大人是诚挚君子,答应的事情,一言九鼎,一定不会食言。” “我自然不会食言。”叶长安虽然不明白,但是觉得景若曦答应就好,现在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情。 第235章 我会护着你 就在叶长安百思不得其解中,景若曦麻利的换了话题:“说吧,刚才到底怎么了?” 叶长安也不追问,托着下巴皱眉道:“刚才在外面的人,不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而是另有其人。” 景若曦一惊:“冲你来的?不对,冲我来的?” 叶长安点了点头。 “又是什么人?”景若曦头大:“我安分守己,不偷不抢的,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多人?” “其实也不多。”叶长安安慰道:“还是她。” “……喜欢展明耀的那个小姐?” “对。”叶长安先应了一声,然后奇怪道:“你这么知道是她喜欢展明耀?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是展明耀追求的姑娘么?” “因为人的惯性思维就是男追女,我也难免,所以就这么认为了。”景若曦道:“更何况,展明耀为了她从京城跑来找我,费心费力的,我认为他想讨好喜欢的姑娘,也是顺理成章。” “那什么让你改观?” “因为那位小姐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而我想来想去,如果展明耀那么喜欢她,在追求她,别的不说,首先应该洁身自好吧。”景若曦将夜明珠放在两人中间当灯:“出一趟门,也该想着给人带点礼物吧。但是他都没有,显然不是追求的态度啊。” “我在他面前也故意提过那位小姐,说的虽然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显然看不出他一点爱慕。” “爱慕。”叶长安此时终于忍不住有点笑意:“哪里是爱慕,简直是头痛。你没猜错,那姑娘虽然有很多有优点,但是那性子和强势,一般人确实难以消受。更何况展明耀是个公子哥,哪里愿意为了一个人定下来。” “可是他却为了她来救我?”景若曦若有所思:“我说的没错吧,展明耀是为了那姑娘来救我,阻止暗杀。总不是为了我而来吧。” 叶长安点了点头:“虽然展明耀不喜欢她,但因为她为展明耀付出良多。人心都是肉长的,自然会感动。” “所以他来阻止我被杀,其实是不想那姑娘和你彻底撕破脸?”景若曦有些别扭的说了半天:“说起来,虽然你们做的事情是秘密,那姑娘叫什么总不是秘密吧。也不能告诉我么?” 京城就算能人再多,这样嚣张跋扈的姑娘也不会太多,打听一下谁喜欢展明耀就好了,不是什么难事。 显然叶长安也知道,一旦他们回到京城,那人的身份是不可能瞒的住的,当下,也就挑明了:“她叫于海珠,将门世家,虽然没有正经官职,但是也为朝廷做事。” 景若曦言简意赅:“明白。” 叶长安狐疑:“当真明白?” “明白啊,我又不傻。”景若曦自然道:“不就是和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差不多么,不过你是男人,她是女子,所以你可以有个明面上的官职,她不太好从政。” “……”叶长安无语:“你果然明白,你说你一个酒楼里打杂的,知道那多真的合适么?” “不合适。”景若曦叹息:“可我一个酒店打杂的,被你们这些大人物整天盯着,再什么都不知道,就真的成死不瞑目了。” 叶长安听着景若曦云淡风轻的说死这个字,心里有点不痛快,截断了她的话道:“别总死不死的,我说了我会保护你。” “所以你……刚才搂着我进来,是为了保护我?” “对。”叶长安终于可以解释一下:“于海珠做事向来利落,她要杀你,绝对不止派了一波人出来。而且这三批可能是同时出来的,互相之间没有联系。” “简直像是血海深仇啊。” “这倒不是,不过她做事一向如此,要不然的话,一个年轻女子怎么能接触那么机密的事情得到重用。”叶长安道:“她派出的第一批就是我们遇见的黑衣杀手,第二批被展明耀击退了。第三批是几个有特殊能力的杀手,耳目极好……” 景若曦认真听着,但是说实在的,她还是不明白这跟叶长安演的戏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我护着你,但是一直以为是跟任务有关,我们立场不同。”叶长安进一步解释道:“现在让她的手下看见我们同屋而住,立刻就会回去禀告,认为我是被你美色所迷,徇私护短。这样,她就会暂时放弃杀你,改为找我的麻烦。进而威胁我,和她同一立场。” 景若曦总算明白过来:“那你会有麻烦么?” “难道我还怕她不成?”叶长安哼了一声:“不过是路上防不胜防怕出意外,等回了京城,各方人马耳目众多,她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景若曦捏着夜明珠把玩:“原来是这样。” “只是要累你名誉受损。”叶长安道:“不过回到京城后就不必做戏了,其实嘛……” “我懂。” “你又懂了?” “懂。” “你说说。”叶长安就奇怪了,景若曦这就又懂了。 “没什么好说的,总之,我明白。”景若曦往床边上挪了挪:“我明白大人不是要占便宜,是为了我好,这就行了。” 倒是一句话说出关键,让叶长安还想多解释几句也说不出来,解释的多了,反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不过他们也不会一直守着吧。”景若曦碰着腮帮子打个哈欠:“大人,要不你出去看看,要是他们一直守着,我们就睡吧。要不然,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老张头那里走一趟,刚才那女人确实跑了,但老张头总不能也跑了,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 跑了一个,确实要抓紧把剩下的抓着,叶长安看了看景若曦脸上倦色:“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叫人把老张头找来。我先问,若是问不出什么,再喊你起来。” “多谢大人,大人体贴。”景若曦又打了个哈欠,翻身对着墙壁:“那我先睡了。大人加油……” 叶长安无语,认命的从一旁拽过毯子来塞进景若曦手中,抬腿下了床。 景若曦真的就这么睡着了,说起来她并不是第一次在叶长安床上睡,睡的也都挺安心,就是早上起来开门出去后,正迎面看见花行风走过来。 花行风的表情有些奇怪,大概先是觉得自己半夜未睡产生了幻觉,揉揉眼睛,又看了看一旁的房门,忍不住道:“若曦,你怎么从……少爷的屋子里出来了。” 景若曦耸耸肩,不答反问:“人抓到没有?” “抓到了啊。” “在哪?”景若曦眼前一亮,有些意外,若是人抓到了,叶长安怎么没把自己喊起来。 “就在那边。”花行风道:“半夜就在山上抓到了,已经问过一轮了,少爷说你不舒服,所以没让叫你……你没事吧。” “啊,没事。”景若曦有点抱歉:“没什么大事,大人体恤下属,见我昨天吓着了,让我多休息会儿。” “哦。”花行风似信似不信:“那你现在要去看我们昨天抓回来的人么?” “看啊。”景若曦定了定神:“她说了么?” “说了一些,但总教人觉得还有隐瞒。”花行风说到正事,也正经起来。 “说说。” “她叫徐丽娘,以前是青楼女子,后来毁了容,便用积蓄开了家小铺子,买点零散物品糊口。”花行风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这是她写的字,给江夫人看过了,虽然不能肯定,但是说和之前见到的恐吓信的字迹非常像。” “还有呢?” “没了。” “没了?”景若曦脚步一顿:“连环案的凶手呢?” “她说看见了,但是没看清脸,只看见是个女人。”花行风道:“然后一口咬定自己是张雨心的朋友,昨天是来祭拜她的,正好碰见江战被杀。” “那她承认自己认识江战么?” “承认了,说以前江战是她的客人,不过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你们信么?” “不信,但是一时也找不到破绽。”花行风坦白道:“而且不管怎么问,她都不肯再说了。所以大人让我过来看看你醒了没有。” 景若曦哦了一声,然后想想不对味:“那以前呢?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审问犯人么?” “审,但是没有你那么斯文。”花行风没好气道:“少爷不让动手,所以先喊你去,你审不出来,我们再审。” 严刑逼供还有理了,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景若曦摇了摇头,不想搭理花行风,快步走在前面。 徐丽娘正坐在房间里,叶长安抱着胳膊靠在一遍。她脸上的黑纱去掉了,露出一场满是伤痕的脸。 叶长安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 “大人。”景若曦走进来:“早上好。” “……早。”叶长安抬起下巴点了点徐丽娘:“抓回来了。” “我听花行风说了。”景若曦走到徐丽娘面前,但是却不问她,反而转头道:“大人,老张头找来了么?” “找来了。” “怎么说?” “不认识她。”叶长安简洁道:“那老头胆子小的很,不像是说谎。” “那他跟乱葬岗的张雨心,有关系么?” 第236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有,父女关系。”叶长安道:“但是他并不知道张雨心跟江战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景若曦不解:“若是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对江战的死表示高兴。” 叶长安从一旁拿过昨晚上记录的卷宗,虽然递了过去,但是大概也怕景若曦不太看的懂,还是解释道:“据老张头说,张雨心一直很懂事,在城里的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里做事,每个月回来一次。一直到四年前。她突然回来便病倒了,然后一病不起。” “这跟江战有什么关系?” “张雨心临死的时候,一直在喊江战的名字。”叶长安道:“可是老张头问起,她却又什么都不肯说。一直到死了之后,老张头才从她紧握的手心里找出一只簪花。” “老张头拿着那簪花去找江战,但是江战自然不承认,将他骂了一顿赶出去。” “然后他又拿着簪花去了张雨心工作的地方问,店里的人说最近确实她和以前有些不同,似乎是认识了一个男人,描述起来,年纪和江战相仿。听她偶尔提起,也是姓江,但是叫什么并不知道,也没人见过。” 果然是一段爱恨情仇,景若曦道:“然后呢?老张头又去找了江战?” “是,但是只有一个簪花,又没人证又没物证的,江战不承认他也没办法。所以老张头虽然一直认为江战是害死他女儿的凶手,但是却也毫无办法。” 景若曦也不知懂还是不懂的,一边听一边看,至此,总算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明白了。 “就是这样。”徐丽娘此时突然插嘴道:“我常去雨心工作的胭脂店里工作,因为在一场事故里毁了脸,人人都躲着我,只有雨心同情我,对我好,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她和江战在一起的事情没有瞒着我,她是个很单纯的姑娘,江战甜言蜜语哄她,说要休了妻子娶她过门。” 景若曦对于这种明知道旁人已有家室还要凑上去的行为不太看的上,但是时代不同不好评价,只是道:“然后呢,江战始乱终弃,得到手后就翻脸不认帐,张雨心悲痛成疾,一命呜呼。” “是。”徐丽娘脸上难掩愤恨:“雨心那么好,那么单纯的姑娘,我当时就告诉她江战并非真心,可她鬼迷心窍一般,半句也听不下去。” 景若曦走过去,看着徐丽娘:“所以你认定了江战是害死张雨心的凶手,要杀他为张雨心报仇。” “我是想的,非常的想。”徐丽娘并不否认:“但是我做不到,我只是个弱女子,江战是个强壮的男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杀了他。” “用药啊。”叶长安慢悠悠道:“你都能用药把我们放倒,看来技术不错,对付一个江战不在话下。” “我不敢。”徐丽娘垂了头:“我想过,但是我不敢。刚才把你们迷晕很抱歉,我只是想脱身而已。并不想伤害你们。” 虽然下药这事情让景若曦和叶长安很不痛快,但是一码归一码,叶长安还是道:“江战死于绳索勒颈,若曦,你不是也说了,不可能是她。他没有这个力气。” 徐丽娘显然松了口气:“我没撒谎,江战是被一个女人勒死的,但是我没看见她的脸,就看出她的身形,是个年轻女人。” 叶长安冲景若曦点了点头,显然,他们的话就问到这个地方,就问不下去了。而且看起来徐丽娘也没有说谎。 景若曦皱了眉想了想:“好,我就姑且相信你和江战的死没有关系,但是我绝对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一天,在这个时候出现。” “可,可真的不是我做的。”徐丽娘急了:“大人,大人您明查,我真的没有说谎。” 叶长安摆了摆手:“别喊。” 说着,叶长安在一旁坐下:“若曦,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有。”景若曦也拖了把椅子在徐丽娘面前坐下:“还是那句话,我绝对不相信你挑今天来,碰上这么多事情,是一件巧合。” “所以……你说江战的死与你无关,我可以相信。那么你老实告诉我,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为了祭拜雨心啊。”徐丽娘斩钉截铁。 “好,这句话我也相信。”景若曦道:“但是,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我看张雨心坟前也没有新鲜祭拜的痕迹,你并非是月月都来的。那为什么会选在今天,今天和旁的时间,有什么不同?” 徐丽娘张了张口:“只是巧合。” “没有那多巧合。”景若曦咄咄逼人的逼过去:“你一定有挑选今日来的原因,若我猜的不错,跟江战必有关系。” 徐丽娘还要说话,被景若曦抬手拦住了。 “我没说你跟江战的死有关。”景若曦道:“江战这个年纪,膝下只有江亭一个独子,对他来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江亭的死,比要了他的性命还要痛苦。我若是有这么一个仇人,他死了儿子,我一定会去看热闹高兴一下,然后再祭拜一下曾经被他害死的朋友,告诉她这个叫人开心的消息。” 徐丽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就算没有景若曦的观察力,也能看出被说中的心事。 叶长安愈发觉得自己让景若曦帮忙查当年的事情是无比正确的,除了不会武功,她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像是一个捕快。 徐丽娘垂下头来,大概是从心里挣扎了许久,这才咬牙道:“对,你说的对。我听说江战死了儿子,我特别开心,今天他儿子出殡,我一定要来看一看,高兴一下。再告诉九泉之下的雨心,让她也高兴一下。” 虽然这种心态有些诡异,但是倒也能理解,在一旁听的花行风等人都直摇头。 “我是来幸灾乐祸的,但是幸灾乐祸不犯法吧。”徐丽娘这会儿总算是镇定下来:“大人明查,我句句属实。” 第237章 性格和行为 通篇听来,徐丽娘的话都没有什么问题,景若曦回头看了眼叶长安:“大人,你觉得呢?” 叶长安耸了耸肩:“听起来,不像是说谎。” “我没有说谎。”徐丽娘忙道:“大人,我真的没有说谎。” 景若曦看了徐丽娘一眼:“大人,借一步说话。” 这话一说,显然她是另有想法了,叶长安欣然起身,跟了出去。 到了门外,里面听不到说话声的地方,叶长安方道:“可是发现有哪里不妥?” 花行风也跟了出来,站在一边听着。人是他抓回来的,半夜审问,他自始至终都在场,细细的问过心过,始终觉得并无问题。因此看见景若曦如此,心里有些不服气,同时也好奇的紧。 徐丽娘到底哪里不妥,景若曦怎么看出来的不妥。 “是。”景若曦道:“大人,你派人去查一下,在江亭和颜小玉死的这个时间里,徐丽娘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来过村子里,或者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 “你怀疑……”叶长安有些意外:“你不会是怀疑江亭和颜小玉的死和她有关吧?” “这也太扯了。”花行风也不由得道:“若曦,你不会是因为抓住里个人,又在她手上吃里亏,就非得给她安个罪名吧。但是眼见着江亭的死绝对不可能是她做的,所以就另找一个?” “胡说八道。”景若曦白他一眼:“我跟徐丽娘远世无怨今世无仇的,为什么非要给她安个罪名?” 花行风摊了摊手,表示我怎么知道。 “我相信若曦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不过你怀疑她的理由是什么?” 叶长安正经,景若曦也就正经起来。 “因为她的性格,还有对江战的恨。”景若曦道:“四年,能时时刻刻关注,在对方死了儿子的情况下,开心的前来祝贺。可见她对江战的恨不是一般的恨,让人断子绝孙,这是不死不休的,甚至于,已经超过了不死不休。” “可她一直并未找江战报复。”景若曦眯着眼睛看向院外朝阳:“而她给出的理由是,害怕不敢。大人,平心而论,就昨晚上她的举动看来,她是一个胆小的人么?” “不是。”这一点叶长安确实也不认可:“一个女子,半夜三更跑去乱葬岗不见半点畏惧,这胆子绝对不小。被抓了之后,不但不惊慌,而且不动声色的将我们迷倒,可见不但有手段,而且冷静果断。她说她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敢给张雨心报仇,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景若曦点了点头:“所以我绝对不相信徐丽娘只是单纯的来看热闹,如果江战不是她杀的,江亭的死就很有可能和她有关系,刚才我没有将这个疑点提出来,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一些想不通的事情。” “什么?” “我觉得徐丽娘虽然胆大,果断有手段,但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被我们抓到以后,如果她想脱身,只要杀了我们,她就有很长时间离开,而且死无对证,也没有人能证明她就是凶手,可是她没有。” “所以你想不通的是,如果徐丽娘是凶手,杀江亭是有原因的,可为什么会对颜小玉下手?” “对。” 花行风看着自家少爷和景若曦讨论,一时插不上话,不由在旁边叹了口气。 “怎么了?”叶长安奇道:“有话就说,又没捂着你的嘴。” 花行风连连摇头:“我没话说,就是觉得吧,查案真是个费心费脑的事情。要是让我,肯定想不到那多,说就说,不说直接打一顿好了。” 叶长安笑来一声:“所以你是你,若曦是若曦,各有所长。若曦是女孩子,行风,平常你要让着她一些知道么?” 花行风连连点头:“大人我明白的。我本来就会让着若曦,更何况……” 花行风顿了顿。 “更何况什么?” 花行风打了个哈哈:“没什么,我懂,总之我懂得。” “莫名奇妙。”景若曦看了眼一脸诡异表情的花行风,决定不去理他:“大人,我们去镇上吧。这边江亭,颜小玉和江战的死因都已经明确,留在这里也查不出跟多。不如去镇上,打听一下徐丽娘的为人,再做判断。” 叶长安想了想:“也好,不过我们也不必留在镇上。本来多停留几日也无妨,但是如今被凶手跟上了,为了展明耀的安全,我们还是早日回京。” “那江家的案子呢?” “让县令派人去打听,查清楚之后,将消息传进京城便是。”叶长安知道景若曦对京城里面不熟悉,对京城外面更不熟悉:“你知道我们现在离京城还有多少路么?” “不知道。”景若曦想了想:“我们来和回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是我想,应该不太远了吧。” “确实不远,快马加鞭,一日路程。”叶长安沉下脸来:“归根到底,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才是我们重点追捕对象,和她比起来,徐丽娘无论是不是凶手都不值一提。” “也是。”景若曦同意:“就算徐丽娘是凶手,她也不会再伤人。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一日不抓到,很可能还会再死人。” 叶长安点点头:“等我们回到京城后,想想怎么对付她才是正事。至于徐丽娘,等县令传回去的消息再看,若只是普通案子,就让他处理,若是觉得实在蹊跷,等连环案理出头绪,我们就算在折返回来,也没有什么紧要。” 虽然展明耀不归叶长安管,但他只是跟着凑数的,并不提出意见。叶长安说走,当下众人便开始收拾东西,不过本也没太多东西,算是拿了东西,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上马上路。 马匹牵到院子里,众人上马,景若曦照例走到叶长安的马前。 叶长安伸出手来,抓住景若曦的手腕,一把就将人拽在了身后。 “等下。”景若曦道:“我能不能坐在前面。” “前面?”叶长安没明白。 “对。”景若曦道:“骑一天马太累了,我坐在前面,要是路好的时候还能靠一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人,你行行好,要是把我累死了,就没人给你查案了。” 叶长安一脸黑线的沉默了一下,从齿缝里挤出一个:“行。” 第238章 邀请 “谢谢大人。”景若曦高兴的谢了一句,然后便打算先爬下去。她虽然脑子转的快,但头脑发达的同时四肢确实不勤,特别是跟一群会武功的人比,更是显得笨拙了一些。 叶长安看不下去,说了声:“别动。” “怎么了?”景若曦一脸疑问的抬起头来,接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了。 “啊……”景若曦惊了一下,开口便喊了出来,只是这一声没结束呢,便听叶长安冷静道:“别喊。” 一句话打断了悠长的气息,下一刻,景若曦已经从叶长安身后,换到了他身前。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 马匹动也未动,叶长安也像是没有动过,但这不可能是错觉,景若曦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他拎过来的。 “出发。”叶长安说了一句,拍马启程。众人虽然面上都有些异样表情,但是谁都没说话,纷纷跟上。 “没天理啊。”景若曦叹了一声。 “怎么就没天理了。 叶长安不解:“你又想到什么了?” “没,就是羡慕。”景若曦撇了撇嘴:“不会武功的人对会武功的人的羡慕,你一辈子不懂得。” 而且匪夷所思,非常想要解剖一个看看,到底是不是构造不同,所以人类慢慢退化了,才失去了这个本领。 叶长安嫌弃的看了景若曦一眼:“羡慕有什么用,让燕名教你几招又不愿意。虽然你这个年纪是有些大了,但若是用心,学一些皮毛,防身自卫还是可以的。” 景若曦连连摇头,碰见一群会武功的人,这 已经颠覆三观了。若是自己再学会了,她怕是从心里上就接受不了。而且那太苦了,这辈子她只想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景若曦坐在叶长安前面,一摇头,风将长发吹佛,便都散在叶长安脸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叶长安不乐意的伸手抓了抓:“你别乱动,我都看不见了。” 然后叶长安又在自己脸上抓了抓,如丝绸般的黑发飘在脸上,抓一把在手心,还有些淡淡清香,一时间,叫人舍不得放。 “哦。”景若曦被他一说,立刻就不动了,抬手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一顺,便碰到了叶长安正抓着她几缕长发的手。 两人一碰,叶长安像是被电打一样,立刻就放开了手。 景若曦因为坐在他身前,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没察觉出异样,顺了顺头发之后便道:“这样可以了么?” 叶长安一时没说话。 “还碍事么?”景若曦没听见回话,以为自己坐在前面总是让叶长安不方便的,于是努力的往边上挪了一下,一边挪一边问:“这样呢,我坐前面是不是真的碍事,要是碍事的话……” 就在景若曦往旁边让了让的时候,马匹正好经过一处颠簸,纵身跨了一步。景若曦一下失了平衡,一声惊叫往一边摔倒。 好在叶长安动作快,一手握了缰绳稳住马匹,一手伸长搂住景若曦的腰身,一把便将人捞了回来。 景若曦惊魂未定的扶着叶长安的手坐稳,连声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坐好了别乱动。”叶长安似乎有些烦躁的说了一句:“还有……” “还有什么?” 却没再听叶长安说话。 “还有什么?”景若曦不由得追问道。 “还有……”叶长安顿了一下:“回去就学骑马,这是命令。每次出门都让我带着,不像样子。” 骑马看样子确实是这个年代的必备技能,景若曦虽然懒洋洋,还是应了:“是。” 出门总蹭别人的,确实不方便。万一日后闹翻了要跑路,总不能绑架一匹马的同时,还的绑架一个司机。 一日马不停蹄,傍晚天黑,众人终于进了京。 看着皇都熟悉的门楼和街道,景若曦突然莫名的生出种亲切的感觉,然后幽幽叹了口气。 无论开始的时候再多的不适应,再多的不习惯,终究还是会习惯的。 皇城内除非军务不得跑马,众人都从马背上下来,牵马而行。 景若曦沉默的走在叶长安身边,叶长安看了她几次,见她似在神游,忍了两回,终于忍不住道:“若曦。” “嗯?”景若曦神游归来:“大人有事?” “想什么呢?”叶长安。 “想案子。”景若曦当真敬业:“想连环案的凶手,大人,你说她现在在哪里?也跟着我们进京了么?” “不好说啊。”叶长安四下看看,表情也有些凝重:“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子,京城每日来来往往,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她就算是跟着我们进京,我们也不可能察觉。” 一无所知的一个人,就算是在他们眼皮底下也没办法。景若曦对凶手相貌特征的猜测太笼统了,若是按她那么抓,整个大理寺牢房都不够用。 “嗯,只能靠展公子这个饵了。”景若曦看一眼走在前面的展明耀:“我还在想徐丽娘,我总觉得怪怪的,像是漏了什么地方没想到。” 景若曦虽然不是那么积极,但是对待案子向来非常严肃认真,叶长安这一点是满意的,见她皱紧的眉头,正要先说几句体恤下属的宽慰的话,突然间,只见一个女子迎面走了过来。 虽然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但街上也不冷清,还是有人来人往,迎面走过来的人也不少。 可是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女子不同,是笔直的冲着叶长安来的。 那姑娘一直走到叶长安面前站稳,福了一福,目不斜视:“叶大人。” 叶长安显然认识这个姑娘,但是不熟,因此点了点头,等他说话。 “我家小姐,请叶大人一叙。”那姑娘有点傲慢的矜持的感觉,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眼角余光似乎看了眼景若曦。当然这动作很微小,不过逃不过景若曦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叶长安淡淡道。 见叶长安应了,姑娘又福了福,便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看其他人一眼。 第239章 青楼花魁 那姑娘像一阵风一样来了又走,她走了之后,景若曦便走了过来,开门见山:“秦小姐的人?” 叶长安倒是也不意外:“怎么看出来的?” “穿着打扮。”景若曦道:“大梁不是一个崇尚女子习武的地方,我看京城里姑娘小姐们的穿着也都很雅致。而刚才那个姑娘,她的衣服显然和寻常府里的丫头不同,我说不出有什么讲究,但大体上看,更加的利落适合举手抬足,所以我猜,这个丫头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她的小姐,应该也是个会功夫的女子。” 这个节骨眼上,景若曦自然只能想到于海珠一个。她的手下在昨晚得到了叶长安和自己有不正当关系的消息,一定快马加鞭回来报告,因此有人就守在城门口,看见他们回来,立刻找上来。 “不错,正是于海珠的贴身侍女,她身边那几个丫头,都会些功夫,刚才那个,叫绿意。”叶长安道:“于海珠约我今晚见面,怎么样,你要去吗?” “去。”景若曦大喘气了一口:“不过大人,求你件事儿。” “说吧。” 景若曦道:“能不能明天再去?” “明天?”叶长安奇道:“明天和今天有什么区别?我以为你心里一定非常着急,恨不得马上就去见见她呢。” “我是非常着急,但是急不得。”景若曦坦白道:“这几日旅途奔波,我感觉挺累的,状态不好。今晚想要好好的放松,休息一下,明天用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见秦小姐。” 说话间,已经走了挺远,展明耀从后面走过来:“叶兄,我先走了。” 展府就在前面不远转弯处,叶长安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点。” 虽然进了京城,可连环案的凶手很有可能跟着他们也进了京城,他们在明,凶手在暗,还是十分的危险。 “知道。”展明耀拍了拍叶长安的肩,转身便要走,却被景若曦叫住。 “展公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景若曦道:“不知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方便。”展明耀点了点头:“当然方便,景姑娘要问什么?” 景若曦笑了一下,走上前去,低声跟展明耀说了几句话。 那声音很小,叶长安他们虽然仔细也能听见,不过说了是借一步说话,显然不愿意叫人听见,于是只好摆出不在意的样子,免得显得自己小气。 景若曦问过话之后,展明耀的表情有点奇怪,不过犹豫了一下,显然还是回答了。 景若曦也很满意这个回答,谢了之后,便目送展明耀离去。 展明耀走后,景若曦也朝秦瑶招招手道:“大人,您还有什么其他吩咐么,要是没有,我和秦瑶就先走一步了。” 她和秦瑶现在都住在衙门里,虽然不是那么方便,倒是安全。特别是在知道有人要杀自己的时候,更觉得安全,当然如果于海珠的人要杀她,衙门里的衙役捕快一定不是对手,但毕竟是官府里,总要有几分顾忌。 “去吧。”叶长安摆摆手:“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众人也不知叶长安要接她做什么,但自然谁也不敢多问,看着景若曦便走远了。 “花行风。”待景若曦走远,叶长安道:“跟着她。” “谁?”花行风竟然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若曦,还能是谁。”叶长安道:“她的性格,好容易能够接触到一直想要杀她的人,应该迫不及待才对。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要推迟一晚?” 花行风吓了一跳:“大人,您的意思,若曦她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想干什么?”叶长安两手一摊:“这世上的人心千千万,景若曦一定是最难以揣测的那个。她做的事情,谁也猜不出来。我们也不必猜,跟着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不过你注意点,别叫她发现了,免得丢人。” 花行风深深的吸了口气:“如果被发现了,我就说是少爷您让我去的,丢您的人,不丢自己的。” 叶长安被气笑了,抬手要给花行风一下,花行风一闪身避开了,快步跑远。 “行风他……”燕名一语道破:“在用自己灵活的身手,掩饰沉重的内心。” “你说他怕若曦?” “不,他怕丢人。” 景若曦和秦瑶回了衙门,进了屋子,景若曦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总算回来了。” 秦瑶打趣道:“回家的感觉真好?” “这算什么家,就是个落脚的地方罢了。”景若曦笑了一下:“不过今晚上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秦瑶,你为了给我示警,这几天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秦瑶一听这话:“怎么,你今晚还有事情么?” “对,我还要出去一下。”景若曦道:“你先休息,不用等我,我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 “累了一天,你要去哪儿啊?”秦瑶忙道:“一会儿就天黑了,可别到处乱跑,最近我总觉得不安全。” “放心吧,我不乱跑,我去找骆易城。”景若曦道:“我们一起出去的,后来出了点事,就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我怕他担心,去报个平安。” 听景若曦这么一说,秦瑶明白:“应该的,应该的,那你路上小心点。要是晚了,别忘了让骆公子送你回来。哦,不回来也行,骆公子家里那么多屋子,你就住一下,明天再回来好了。” “说什么呢。”景若曦在秦瑶脑门上拍了一下:“好好休息,别瞎想。” 在秦瑶一脸明白不瞎想的表情中,景若曦出了门,进了骆府。 骆府换了个新来的管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据说是从下面的店里调过来的,景若曦见过一面,很是客气,叫做师明川。 “少爷在府里呢。”师明川忙道:“景小姐,您跟我来,少爷吩咐了,景小姐若是来了,不用通报,直接请您进去。” “麻烦了。”景若曦微微颔首。 师明川边走边道:“景小姐,您是刚刚回京城的吧?” 景若曦奇道:“是,傍晚刚到,不过你怎么知道?” “少爷说不知道景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派了人在衙门门口守着。”管家道:“去的人都是早上就,天黑才回。所以我猜小姐一定刚到,所以我们的人才没能看见。” 骆易城果然是着急了,景若曦笑了笑,没在说话。 骆易城正在屋子里,虽然刚给妹妹办完丧事,但这个事情比较特殊,所以他也没有大肆宣扬,府里更没有摆灵堂披麻戴孝,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骆易城心情沉重的离去,回来后,虽然依然心事沉沉,但又像是放下了什么。 花行风跟着景若曦到了骆府门口,倒是也不太意外。也没有进去,就在门口等着,他知道景若曦在京城里朋友并不多,骆易城算是其中的一个,她回来去找他,并不奇怪。 只是景若曦进去了一小会儿之后,骆府的小门又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男人来。 一高一低,高个的看的清楚,正是骆易城不错,个子矮的那个,花行风揉了揉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却是景若曦。 景若曦女扮男装,这大晚上的出门,是要做什么?花行风一头雾水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了挂着大红灯笼,琴音悠扬袅娜,欢声笑语不断的红袖楼。 景若曦竟然跟着骆易城去逛青楼,这叫什么事儿,花行风挠了挠脑袋,只觉得这个姑娘他是真猜不透。 骆易城也猜不透,他很高兴景若曦一回到京城就来找他,也很高兴看见景若曦安全无恙,不过当听见她提出的要求时,就和花行风一样诧异了。 “你要干嘛?”骆易城揉了揉耳朵:“我没听错吧,你要我带你去青楼?” “对,一间叫红袖招的青楼。”景若曦道:“是这个名字没错吧,就在庆和路上,你知道么?” “我知道,是京城很有名的一家青楼,里面有几个很有名的花魁。”骆易城也不否认:“我和人谈生意,也常会去那种地方。不过只是听曲喝酒,最多点姑娘陪酒,其他就没什么了。” “其中有一个,叫做江雪儿,说是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景若曦如果是个男人,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不雅观:“听说很漂亮,是不是,你见过么?” “见过啊,。”骆易城一脸的莫名其妙:“挺好看的,花魁么,除了有技艺在身自然也要好看。但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见她。”景若曦道:“但是我去青楼不方便,而且这种花魁应该挺难见的,我怕我去没有用,她不会理我。所以想让你陪我一起,你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贵公子,你去,她一定给这个面子。” “神神秘秘的。”骆易城笑了一下,不过也没多问:“行,我给你找身衣服,你换上,我陪你一起去。” 于是景若曦很快换上了一身男装,扎起了头发,甚至还从骆易城的书桌上拿了一把折扇。 风度翩翩的出现在了红袖招门口。 第240章 来的都是客 红袖招门口,有正在招揽来往客人的姑娘,看见骆易城之后,便忙迎了过来,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两位公子,里面请。” “走吧。”骆易城回头看了景若曦一眼:“带你开开眼界。” 景若曦自然不怯场,而且颇有兴趣,摇了摇折扇,走了进去,甚至还尝试着去牵身边姑娘的手,被骆易城一把抓住了。 “先进去,进去再说话行么?”骆易城无奈。 虽然景若曦扮起男装来并没有扭捏的样子,可毕竟男女有别,这里的又都是人精,就算是灯火朦胧的乍一看看不出来,两句话一说,自然也就分的出来了。 其实青楼里并非没有女客,旁的地方可能没有,但京城里有钱有身份的女子太多,不乏有胆大好奇的,带着丫头小厮偷偷摸摸的进来见见世面,只要不闹事,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样的女客都是有背景来历的,谁也不想招惹。 “好的。”景若曦非常听话,跟在骆易城身后像是个跟班,又像是个跟着哥哥出来长见识的小公子。 进了门,骆易城道:“雪儿姑娘呢?” “雪儿?”丫头一愣:“公子您要找雪儿?” “对。” “不好意思啊。”丫头道:“我们雪儿不轻易见……客……的……” 丫头剩下的话有点说不出来,因为骆易城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子,云淡风轻的递到了她面前。 京城里有钱人非常的多,在青楼里一掷千金的更是大有人在,就算是服侍的丫头也都是眼睛很毒的,一眼就能看出你是真有钱,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骆易城这种给钱方式,一看便是富豪中的富豪,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麻烦姑娘替我通传一声。”骆易城笑道:“在下骆易城,听说雪儿姑娘才貌双全,颜色无双,想要一睹芳容,还请姑娘能够赏脸移驾一叙。” 骆易城虽无官职,但是这三个字在京城里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出手如此阔绰,又叫这个名字,显然并非是同名同姓,而就是这个人。 那丫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殷勤起来:“那这样,骆公子您请稍作片刻,我这就去问问雪儿姑娘的意思。” “有劳。”骆易城点了点头,另一个丫头过来带路,将他们带进一个包厢里,送上茶水果盘点心。 包厢有一扇窗是对着外面的,送茶水的丫头出去后,景若曦一直绷着的表情才放松下来,扒在窗口看着外面:“我喊你来果然是正确的,这雪儿姑娘的面子这么大,若是我自己来,她肯定不会见我。” “那也未必。”骆易城起身站在景若曦身后,跟她一起往外看着,笑道:“青楼其实是最一视同仁的地方,你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带来多少钱才重要。几张银票拍下去,管你男女,管你什么身份,她自然就出来了。” “有道理。”景若曦赞同:“这世上,这么多人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的,一个为名一个为利,众生芸芸都是如此。” 骆易城突然道:“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景若曦奇道。 “你为什么要给叶长安做事?”骆易城道:“太危险了,若是为钱大可不必。你知道我最不缺钱,想要多少你开口就是。” “开始是为了钱,现在不仅仅是为了钱。”景若曦叹口气:“别问了,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不过你是我在京城最好的朋友,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我弄明白了这一切,第一个告诉你。” “不用。”骆易城的回答叫景若曦意外,他随手将胳膊搭在窗边:“你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景若曦转头看他。 骆易城道:“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希望你第一个想起我,找到我。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 骆易城说这话的时候很真挚,景若曦心中一暖,正要说话,突然门外轻轻的敲了一下。 紧接着门就打开了,一个素衣雪白的女子站在门口,果然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看的景若曦也眼前一亮。 女子走进来,身边跟着丫头,丫头道:“两位公子,这位就是江雪儿小姐。” “雪儿小姐,果然是人如其名,冰肌玉骨。”骆易城站起身,微微颔首:“在下骆易城。” “骆公子。”江雪儿娇滴滴的福了福。 “请进。”骆易城坐了个请的手势,江雪儿缓缓走了进来,丫头是有眼色的,便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果然是个大美女。”景若曦用一种登徒子的语气感叹了一声,然后绕着江雪儿转了一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江雪儿作为花魁,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景若曦是女扮男装,面上便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两位公子……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 要是骆易城一个人来,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好好招待,用尽手段,争取把人留住。要是两个男人,也可以迎来送往,笑容相对。这一男一女,就不是来青楼楚馆寻欢作乐的配置,看着就像是有其他事情的样子。 骆易城是个做事情非常爽快的人,他也懒得寒暄,直接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拍在桌上。 “我朋友有些事情想问你。”骆易城道:“雪儿姑娘,还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什么事情?”江雪儿有些忐忑。虽然钱好,可是也要有命赚有命花才好啊。 “一些小事,关于展明耀展公子的。”景若曦终于切入正题:“听说,展公子是你的常客,我想打听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景若曦和骆易城进了红袖招后,花行风一边在外面盯着,一边实在是想不通,便叫人回去通知了叶长安,没一会儿,叶长安便来了。 “你说什么?”叶长安一脸不可置信:“若曦和骆易城进了青楼?” “千真万确。”花行风举手发誓:“我一直在门口盯着,还没有进来。” 叶长安一把将他的手打下来:“少贫了,跟我一起进去。我倒要看看她在玩儿什么把戏。” 第241章 茶话会 请骆易城稍事休息的包厢,自然是红袖招最好的包厢。里面装饰的非常雅致,包厢的侧面,有一个美人榻,不知道铺着什么皮毛,柔软舒适。 开始江雪儿听景若曦说要打听展明耀的事情的时候,是不愿意的,只是推脱:“展公子确实偶尔会来找我颂诗下棋,可他是世家公子,非我等刻意高攀,更从不敢多问什么。所以我对展公子的事情,并不了解。” “你误会了。”景若曦笑眯眯的道:“我知道你和展公子一直只谈风月,对吧。不谈公事。” 这话似乎没毛病,江雪儿懵懂的点了点头。这里是青楼,那自然谈风月,展明耀也没有成家没有妻妾,不会有人上门来找她的麻烦。 “那就对了。”景若曦道:“我想问的,也不是公事。展公子是有公职在身的,他的公事业不是我们老百姓可以打听的啊。” 这话也没毛病,江雪儿又点了点头:“姑娘,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景若曦不着急说话,先朝骆易城一伸手。 骆易城和景若曦默契满分,他爽快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拍在景若曦手里。 景若曦豪爽的将银票拍在桌子上,对江雪儿微笑道:“雪儿姑娘,我想打听一些展公子的事情,公事不问,只说私事。只要你配合,这些都是你的。” 谁不想好好过日子,青楼女子流落风尘还不都是为了钱,江雪儿看着桌上的银票眼睛发亮。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早一点攒够赎身钱,离开这里。 江雪儿犹豫了一下:“那,姑娘你要问些什么?” 景若曦将瓜子碟子拿到自己面前:“你知道的所有,家庭,脾气,爱好……还有,展公子平时除了你,可还喜欢找其他什么姑娘,若是有都喊来大家聊聊,来的都有钱。” 景若曦笑了一下,用传销的煽动语气道:“而且,只要你能喊来说的出话的人,你每叫来一个姑娘,我就给你一百两。” 骆易城开始还坐在一边听着,听着听着觉一堆姑娘叽叽喳喳实在是太吵了,便一个人去了房间一侧,靠在了美人榻上,又过了不知多久,骆易城睡着了。 叶长安带着花行风进了红袖招之后,先在大厅里环视里一圈,但是并没有找到景若曦。 “我去问问。”花行风立刻道:“若曦是女扮男装的,门口接待的一定能看出来。” 叶长安点了点头,更何况还有骆易城,虽然骆易城几乎不来青楼,但他在京城也是个叫的上号的人物,保不准就有人认识。 果然,花行风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问到了。” “怎么说?” 花行风道:“景若曦和骆易城,两人叫了几个姑娘,一起进了楼上的包厢。” 听起来非常香艳,但再想想非常奇怪。 “若曦这是要干什么?”花行风奇道:“莫非是这几日出了那么多事情,想要放松一下。找个地方,听听小曲。” “这怎么可能。”叶长安喝了口水:“要是平常无事的时候,她有可能和骆易城来开开眼界,凑凑热闹。现在这风口浪尖,她做的每一件事情一定都是有目的的。只是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 “这容易。”花行风道:“知道在哪个包厢,我们去看一下不就行了?” “去看一下?”叶长安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花行风:“怎么看,把门撞开看吗?” “也不是不可以。”花行风想想:“要不我们在门口听听,说不定屋子不隔音,能听到什么也不一定。” “骆易城是会武功的,你贴着门听一定会被发现。”叶长安一脸惨不忍睹:“到时候怎么说?说我是怕若曦在外面吃亏所以跟了过来?” “也不是不可以。”花行风正色点头,然后又有些迟疑:“不过看起来,更像是……” “像什么?”叶长安哼了一声:“像是抓奸吧?” “像……”花行风感觉叶长安说到了点子上,立刻应了一声,然后猛的察觉不妥,立刻闭嘴猛摇头。 “哼。”叶长安冷哼一声,起了身:“去问问若曦叫进去的几个姑娘都是谁,然后回家。” “这就回家了?” “不然呢?”叶长安脚步不停:“你也想找个姑娘?” “不不不。”花行风一叠声的不。叶长安虽然并没有明令禁止他们去青楼,但这不是什么好事。 骆易城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半夜倒是醒了两次,但是一睁眼便看见圆桌便围着的几个姑娘还在说。 从开始大家都比较拘谨,只有景若曦一个人吃糖嗑瓜子,到后来都放松下来,挽了袖子一起嗑瓜子,骆易城觉得这已经变成了一场女眷间的茶话会,自己还是不参与的好。 于是骆易城翻个身又睡了,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被景若曦晃醒。 “骆易城。”景若曦站在旁边:“醒醒,我们该走了。” “走了?”骆易城抓抓头发站起来:“她们都走了?什么时辰了?” “天亮了。”景若曦拉开窗帘:“聊完了,我让她们都回去了。” 骆易城伸了个懒腰:“这床可真小,睡的累死我了。下次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跟我说要找谁,我给你把人找去家里让你们聊,这样我也能有个正经地方睡觉。” “辛苦了,下次听你的。”景若曦哄着:“快走吧,你还睡了,我一夜没睡,要抓紧回去睡一会儿。” 叶长安今日要去见于海珠,但总不能是早上,若不出意外最近也是中午,她还能补几个小时的觉。 一听景若曦要回去休息,骆易城也不耽搁了,立刻就起了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神色有些怪异道:“我要是没听错,你问了一个晚上展明耀的事情。” “对。”景若曦打了个哈欠:“那几个都是展明耀的红颜知己,了解的可真不少。” “你喜欢展明耀?”骆易城猛的停下脚步。 景若曦跟在骆易城身后,没提防他突然停下,一头撞了上去,捂着脑袋哎呦一声:“你瞎说什么呢?” 骆易城松了口气:“不是就好,展明耀是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公子,喜欢上他的女人,那叫一个眼瞎心盲。” “你说的对。”景若曦叹口气:“我就是为了一个眼瞎心盲的人。” 第242章 巾帼不让须眉 骆易城更奇怪:“你朋友?” 景若曦看了看他,没说话。 骆易城使劲儿想了想,一脸诡异的猜道:“秦瑶姑娘?” “不是,她要是喜欢展明耀,我一定把她打醒。”景若曦道:“不是朋友,是另一个人。但是详细情况,现在不能对你说。” 骆易城确实守信用,说过不问就不问,只要一听景若曦说不能说,便一句多余的话不问,反正这人不是景若曦,他就不担心。 回到住处,秦瑶正在院子的树荫下秀一块手帕,看见景若曦回来,连忙起身道:“若曦,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一个晚上没回来?” “有点事。”景若曦含糊道:“我去睡会儿。” “你不会一夜没睡吧,快去睡吧。”秦瑶看着景若曦掩不住倦意的眉眼:“对了,一早叶大人的人来找过你。” “嗯,是谁?” “是花公子。”秦瑶道:“他说,让你别睡太晚,说中午有事情。” “好,我知道了。”景若曦正要往房里去,脚步突然顿了顿:“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什么?”秦瑶不太明白。 “比如说,他是见到你直接让你转告,还是先问了一句我在不在?起没起?” “他来的挺早的,估计以为你还没起来吧。”秦瑶想了想:“是直接让我转告的,并没有问你在不在。我怕被他知道你出去了不好,也没敢说。” 秦瑶这么一说,景若曦心里就有数了,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回了房。 花行风没问,那显然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这一路的表现都是对于海珠十分感兴趣的,可偏偏昨天到了之后不着急了,叶长安是个很精明的人,不会不多想一步,所以她昨夜去了红袖招的事情,大概是一切尽在掌握的。 不过这本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景若曦躺上床打了个哈欠,很快便睡着了。 在不用出门不用上工的时间,她更愿意白天睡觉,在阳光下闭着眼睛,让人从心里有安全感。然后在黑夜里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大概是为了保密,这次见面并没有安排在茶楼饭馆,而是在一个僻静的佛堂后山,景若曦穿过佛堂的时候,在庄严的佛像面前双手合十弯了弯腰。 叶长安奇道:“你不是不信佛祖么?” “我虽然不信,但总在别人的地盘上。”景若曦正色道:“临时抱福脚,择日不如撞日。” “歪理邪说。”叶长安一头黑线:“你不是被吓得胡言乱语了吧?” “我的样子很害怕么?”景若曦从怀里摸出个小镜子来照了照:“不会啊。” “看倒是看不出来,但是显然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叶长安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别紧张,既然是我带你来的,无论如何,我会保你性命无忧。” “多谢大人。”景若曦正色道:“我和那位于小姐远世无怨今世无仇,也想着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才好。” 就算是有叶长安保护,他也护的了一时,护不了一世,这事情,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方好。 “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因为你不了解她。”叶长安扯了扯嘴角正要嘲笑两句,有人从拱门那边走了出来,正是昨天的那个叫绿意的丫头,她在看见景若曦的时候显然有些意外,但只是略一愣,立刻将视线转来,到了叶长安脸上。 “叶大人,您来了,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绿意好像没有看见景若曦一般:“请您随我来。” 叶长安点了点头,跟着绿意往前走,景若曦立刻跟在后面。燕名和花行风走在她的两侧,虽然不太明显,但多少有些保护的意为。 走过长廊,穿过拱门,到了一处小院子,院子里绿意盎然,树荫婆娑,还没走近,便听见呼啸生风之声。 这是……景若曦判断了一下,有人正在练武。 念头一动,已经转过了一片竹林,看见院子空地上,果然一个红衣女子正在练剑,景若曦不会武功目力有限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团红色如火焰般的灵活身影在纵横跳跃,呼啸生风。 绿意走过去:“小姐,叶大人到了。” 果然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景若曦十分羡慕看着,不用介绍,知道这便是于海珠了。 于海珠听到丫头禀报,但是一套剑未练完并不停下,叶长安也不催,就这么站在一边,想来也是习惯了她的作风。 景若曦站在叶长安身旁,先是将于海珠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打量完之后,便开始看站在不远处她的丫头和院子整体的环境,就在这时候,她没看见于海州突然嘴角一点冷笑,一剑挥出之后却不收回,突然纵身而起,剑闪寒芒,直直的朝她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于海珠的功夫不是中看不中用,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锋利剑刃转眼就到了面前。 也就在这一瞬间,叶长安猛的伸手,从燕名手中拔出剑来,一声清脆声响,挡住了于海珠的剑刃。 “于海珠,你这是什么意思?”叶长安有些不悦。 一击不成,于海珠也没再出手,利落就收了势,将剑丢给一旁的丫头,接过绿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上汗水,哼笑一声:“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试试她。” 叶长安神色更不好:“试她什么?” “试试她和旁的女子有什么不同,能让你这么挑剔的叶长安动心。”于海珠坦然道:“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看见利刃袭来,面不改色,也算不容易。” 叶长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景若曦果然面不改色,别说躲闪,似乎是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怎么不怕?”叶长安也不由得道。 虽然他知道景若曦除了怕黑之外胆子还是挺大的,但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看见有人一剑刺来,多少是要吓一跳的。 只听景若曦淡淡道:“怕的,只是吓傻了,所以没反应过来。” 一句话,众人无语。 第243章 送礼就是投其所好 就在于海珠和叶长安的脸色都扭曲了一下的时候,景若曦又一笑:“开个玩笑,其实是不怕的。” 于是在场众人的脸色更诡异了,于海珠一步步走过来,显然下从景若曦脸上看出端倪:“为什么不怕?” “叶大人站在我旁边,花行风和燕名一左一右,在这种情况下,我相信自己是安全的。”景若曦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但也能看出于小姐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高手,不可能在三人围绕下伤了我,所以无需害怕。” “你倒是自信。”于海珠想了想:“不但自信,胆子也大,知道我要杀你,还敢开玩笑。” “大家都太严肃了,总要有人调节一下气氛。”景若曦笑道:“于小姐,我知道你要杀我,也知道这事情其实叶大人就能处理,可我却还是要来这一趟,您就没想过,是为什么?” 叶长安看了景若曦一眼,其实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天子不立危墙,景若曦虽然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但是对自己的安全十分看中,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冒险。她今天出现在这里,其实十分不合理。 不过于海珠是个女人,她对事情的揣测和叶长安是截然不同的,她顿了顿道:“因为搭上了叶长安这大树,所以憋了一肚子火气,来向我示威?以为有了叶长安的庇护,我就不敢动你?” 景若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于海珠虽然是个英姿飒爽的模样,但是想事情的模式一看就是在宅斗宫斗里混出来的,格局不大。 就连叶长安也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道:“虽然但是,于海珠,我和景若曦,确实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并无暧昧。” 于海珠眉头一皱:“相拥入房,同屋而眠,你说这话不可笑么?叶长安,你不像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该担当的,我自然担当。”叶长安淡淡道:“不过并无之事,也不能坏了姑娘的名声。我之前就对你说过,景若曦现在是我的人,你不许动。但你还是一意孤行,为了保她,给你留点把柄,我只好不得已而为之了。” 于海珠眼睛一转立刻明白,脸上不由得现出点怒色来:“你故意混淆视听,让我的人带来错误消息。” “你不给我面子,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叶长安也沉下脸来:“今天来,我就是为了明确的再告诉你一遍。景若曦是我的人,你不许动她,若是你再敢派人暗中作祟,就别怪我不客气……” 叶长安这话说声音虽然不大,但显然是动了气的,于海珠也沉下脸来,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凝重,总叫人感觉下一刻会打起来。 就在两边的下人都跟着紧张起来的时候,景若曦突然就抬手按住了叶长安的胳膊。 这举动在这个年代其实十分失礼,但是大约景若曦做的太自然了,所以众人一时也没觉得如何,只觉得她可能是要劝架。 景若曦果然开口劝架了:“两位大人都消消气,稍安勿躁。同朝谋事都是自己人,目标一直,就算是看法方法略有不同,也不必刀剑相对不是,伤了和气。” 一句不着调的劝架的话,让于海珠和叶长安都看着她。 叶长安因为对景若曦有所了解,总觉得她还有大招未放,暂缓等待。而于海珠则心里不屑,心道这里哪里来的丫头,敢如此说话,别说不是叶长安的女人,就算是给了名分的姨太太妾氏,这话说的也太大胆了。 不过并未等于海珠再说话,景若曦又道:“于小姐,其实我今天来,是来求和的。” “求和?”于海珠一挑眉:“你好大的面子,凭什么?” “凭我带来的一份厚礼。”景若曦道:“诚意十足。” “什么厚礼?”于海珠打量了一下她,看她也不像是能掏出什么东西的样子,不由道:“可笑,你觉得我缺什么?” 景若曦笑了笑:“每个人都有求而不得的东西,不一定是钱财,也不一定是功名,于小姐出生高门,更不会是金银珠宝。我要送礼,自然是投其所好,当然不会那么低俗。” 于海珠奇道:“那是什么?” “是你最想要的。”景若曦蛊惑道:“你这一生最想要的,可是望之如天上明月,求而不得,愿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景若曦这话大约刺到了于海珠心里最痛那一点,愣了半晌,冷面道:“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景若曦坦然道:“而且,我也知道于小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于小姐,这事情不适合大庭广众,你若是愿意,我们单独谈谈。” 联系到昨夜景若曦的反常举动,叶长安略一思索,顿时就明白景若曦所指,不由得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姑娘真是疯的,这送的什么礼,也只有她能想的出来。 但是她的话已经说出口,怎么也要给点面子,叶长安忍了忍没说话,总不能现在就把人拎走,让她疯一会儿吧,说不定乱拳打死老师傅,景若曦的歪理邪说正好能克制于海珠的刁蛮任性不讲理。 叶长安面无表情仿若什么都不知,于海珠愣了愣也算反应了过来,但显然这礼品超出了她的思考范围,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 她觉得景若曦是在逗她玩,可是景若曦不过是叶长安的一个下人,怎么敢用这种事情逗她,而且,景若曦的表情也太认真了些。 “小姐。”一旁丫头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小姐,这人分明就是在胡言乱语,不如……” 于海珠抬了抬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和你单独谈谈倒是无妨。大不了听你说一通瞎话,但是你敢么?没有你家大人在一旁保护,你就不怕我突然翻脸杀人?” “有点怕,所以要于小姐一个保证,我这礼才好送。”景若曦说着,又看向叶长安:“大人,我也想要你一个保证。” 第244章 知心姐姐感情顾问 “什么?” “如果于小姐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你愿意给我报仇么?” “……”叶长安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不由得有点怒道:“难道是我让你去冒险的么?” 景若曦正色道:“可我解决了这件事情,你就可以少点麻烦了。要不然的话,你还得一直分心保护我,所以我虽然是救自己,也是在为大人排忧解难。” 虽然歪理,但竟然无法反驳,叶长安不愿意和景若曦辩驳,自暴自弃挥挥手:“去吧,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给你报仇的。” 于海珠虽然行事莽撞,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分寸,至少在京城里,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叶长安相信她不敢贸然动手,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等到他们出了京城才派出杀手。 叶长安转念一想,景若曦向来是个惜命的人,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应该也是多方斟酌计算之下,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见叶长安也这么说了,于海珠心里与其说是盼望只心,倒不如说是好奇之心更重。略一思考:“好,那我给你个机会单独谈谈。也答应你,无论如何不会在我们独处的时候动手,如果你的厚礼真的得我心意,甚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我也可以考虑。” “那余小姐里面请。”景若曦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于海珠点了点头,转身走在前面,进了院子里的一个房间。她的丫头和叶长安几人,都留在了外面。 院子里摆了桌子院子,叶长安便坐了下来。 花行风虽然一直对景若曦有点意见,但是见她跟着于海珠进了屋关上门,竟然有点担心,低声道:“少爷,让若曦一个人去,会不会……” “没事。”叶长安摆了摆手:“你们到现在还不了解她么?打架,她不行,忽悠,没人比她行。” 景若曦这次还真不是忽悠,进了房间关了门,便开门见山道:“我要送给余小姐的,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人。一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于海珠表情扭曲了一下:“你说的果然是他。” “当然。”景若曦正色道:“送礼就要投其所好,寻常物件,怎么可能入的了于小姐的眼。” 于海珠从小习武,虽女儿身却比一般男人还要豁达爽朗,她喜欢展明耀不是什么秘密,也知道这一趟展明耀和叶长安他们同行回京,因此并不奇怪景若曦怎么会知道。只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道:“你打算把他送给我,你当他是个东西?还是你的东西,说送就送?” “余小姐瞧您说的。”景若曦笑道:“展公子一个大活人,怎么是个东西呢。” 展明耀正在去红袖招的路上,突然觉得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少爷,您没事吧。”身边小厮忙关切道。 “没事。”展明耀摇了摇头,按了按眼睛,自言自语:“总觉得有点背脊发凉,眼皮还跳,该不是要出什么事吧。” 于海珠在景若曦对面坐下,显然也来了兴趣:“我是喜欢展明耀不假,但他不喜欢我。你既然说要把他送给我,倒是仔细说说,怎么个送法子。” “当然是投其所好。”景若曦翻出杯子,一人杯了一杯水:“所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于小姐,就我这几天的了解,展公子其实是个心软好说话的人,对姑娘家也特别和气,而且你喜欢他,他是明白领情的,要不然也不会追出去阻止你杀我,免得你和叶大人敌对。” “我知道他领情。”于海珠面色不悦:“但是他领的情,和我想要的情,那就不是一回事。谁要他知恩图报,谁要跟他做兄弟。” “稍安勿躁。”景若曦忙安抚:“既然领情,就说明展公子并非铁石心肠,也非薄凉无心。那为什么会领错情呢,因为你给出的信号不对啊。” 于海珠愣住了:“那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感情一事,非蛮力可以降服的,只能以退为进,以柔克刚。”景若曦道:“而且眼下正有一个好机会,可以让展公子对你改观。” 这一番私聊聊了快两个时辰,若非是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叶长安甚至怀疑于海珠不但对景若曦动了手,而且已经将抛尸处理现场的事情都做完了。 就在外面一众人都等的腰酸背痛的时候,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立刻,众人视线都灼热的看了过去。 于海珠和景若曦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虽然两人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气氛显然比进去的时候要好许多。 看来没有谈崩,而且是谈好了,至少于海珠的脸色虽然不至于喜上眉梢,但是比起刚才,显然是和气了。 “叶大人。”景若曦走到叶长安面前:“我们走吧。” “你们。”叶长安指了指于海珠:“谈妥了?” “谈妥了。”景若曦点头。 叶长安狐疑看向于海珠:“若曦送你的礼物,满意?” “很满意。”于海珠正色道:“景姑娘,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自今日起,不会再派人找你麻烦。若是成事,另有厚礼。” 景若曦入乡随俗,朝于海珠拱了拱手:“静候佳音,有犹豫不断,随时找我。” 于海珠点了点头,又朝叶长安拱了拱手:“叶公子,我还有事,告辞。” 目送于海珠离开,叶长安终于忍不住道:“若曦,还是你可以啊。竟然兵不血刃解决了于海珠,这姑娘在京城可是个有名难缠的角色,又因为是个女子,更难缠了几分。” 女子虽然某些方面不占优势,但在和女子为敌的时候,也有天然的优势。比如叶长安,若是真跟于海珠闹起来,也不得不让上几分,要不然的话,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姑娘家,有理没理都不占理。 “大人说笑,我只是以理服人,说服了于小姐罢了。”景若曦带着不谦虚的笑容谦虚着,正要说自己饿死了赶紧走吧,突然外面一声响动,围墙院子上面传来有人攀爬的声音。 众人都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人从那边翻过来,然后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 摔落了一地的血。 第245章 狼 燕名和花行风都是反应敏婕的,立刻就抽出兵器,燕名抢前一步挡在了叶长安身前,花行风则纵身而起,越过了围墙。 景若曦也非常有弱女子的自觉,听见动静的第一个反应就敏捷的躲在了叶长安的身后,还自然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那样子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扔出去挡飞镖一样。 叶长安对景若曦的脾气比对一般人好多了,也并没有阻止她这种行为,只是感觉到她揪住了自己衣服的时候,无奈回头说了句:“我不会丢下你跑的,你不用抓那么紧,要是真有敌人,你抓着我,我怎么动手?” 景若曦愣了下,赶忙放手,讪笑道:“对不起大人,我相信你就算不动手,也是最厉害的。” 这马屁拍的真自然,叶长安瞪她一眼,走了过去。 燕名已经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不知哪府的,是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似乎是脖子上受了伤,只看见半张脸都被血染了,上半身的衣服上也全是血,地上还有一滩,可见伤口很大。 他双目已经失去神采,但是嘴唇翕动,似乎要说什么,燕名忙凑过去,也不知听他说了什么,皱着眉头一脸不解。 “你说什么?”燕名赶忙又问了一声,却见他已经重重的垂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景若曦立刻也跟了过去,伸手在他的脖子上搭了一下,然后看向叶长安,摇了摇头。 虽然还在抽搐,但是已经没有救了。那血从围墙上一路洒下来,回天乏术。 只是这脖子上的伤口莫非也是割喉?众人都有些紧张起来,虽然连环案的女凶手现在已经没有固定的作案模式,但之前也有人死于割喉,所以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血肉模糊的,实在是看不清,景若曦道:“拿点水来。” “好。”燕名立刻应着,走到桌边拿了一壶茶水过来。 那人已经彻底的停了呼吸,景若曦将茶水倒在伤口上,将伤口的血迹冲去一些,然后咦了一声。 旁边站着的燕名和叶长安也看见了,这伤口和之前受害者的完全不同,并非一道细长的割喉伤,而是……两个深深的孔。 “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的獠牙给咬的。”景若曦凑过去看了看:“这伤口这么深,还撕裂了,不像是兵器……” 她伸出手去,比划了一下两个血洞之间的距离,又抬头看了一下墙上撒过的血滴:“虽然有点荒谬,但我感觉像是 被什么动物撕咬的,然后那个动物一定很大,又很有力气,所以他不是逃跑中落下来的,是被那个东西给扔过来的。” 景若曦做了一个不太雅观的动作,上下牙咬合好像是撕咬住了什么东西,然后一甩头。 这动作实在是有点好笑,叶长安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但是立刻觉得人命当前,笑出来是不对的,所以忍住了。 “你的意思,他是被一个大型的野兽给抓住,咬死的?还甩在了院子里?”叶长安这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匪夷所思:“皇城里怎么可能有大型野兽,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拽上咬死拽上围墙,这野兽的体型得多大?一般的狼狗都不行,至少也得狮子老虎吧。” 这院子虽然僻静,但这地方并不偏僻,而是在皇城的中心,莫说狮子老虎,就算是有一只疯狗,也会立刻被巡卫队打死。 “是很奇怪。”景若曦站起身来,伸手从怀里摸出帕子擦手,但是刚要把手往怀里摸,突然发现自己一手的血,这要是碰着了,衣服也不能要了。 正四下一看,想看哪里有水可以洗手,一块帕子递到了面前。 “擦吧。”叶长安道:“擦完在仔细看看,这里不可能有大型猛兽,一定有蹊跷。” “谢谢大人。”景若曦接过之后,一低头,便看见蹲在了另一边的燕名脸色怪异,她瞬间想到:“燕名,你怎么了,刚才是不是听到他说什么了?” “说。”燕名站起身来:“临死前,他确实有挣扎着想说话,虽然听不清,但是我隐约听见一个音,本来不敢肯定的,可是你这么一说,好像他说的,是狼。” “狼?你听清了?” 燕名犹豫了一下:“是狼,没错,就是狼,他就是这么说的。” “那得多大一只狼啊。”景若曦围着死者转了一圈:“一个成年男子,虽然他不胖,那也有一百三四十斤吧,一只狼才多重,成年的狼一般也就是……能有五六十斤吗,怎么可能将一个一百多斤的人摔过高墙?” “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叶长安纵身上墙看了看,又下来:“墙那边有血迹,但是没有脚印,这也很奇怪,如果是真的猛兽,一定会有脚印留下。可若非是猛兽,又怎么解释他的伤口?” 景若曦道:“我对兵器不太了解,会不会有什么兵器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的?” “也许有,但若是利器所为,他死前为什么要说……狼?”燕名确定自己听的没错:“凶手是狼还是人,这总不会弄错吧。” “如果他当时已经受到了强烈的惊吓,或者剧痛失血过多产生幻觉呢?”景若曦还是不能接受凶手非人的猜测:“无论怎么样,我也不觉得可能有一只狼,在京城的城中心,将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男子咬死,抛过高墙。” 这年头,狼都要成精了么? 景若曦说的确实不能解释,燕名虽然确定自己听的没错,却也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有目击者。”花行风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大人,您出来一下,有人看见凶手了。” 竟然有活的目击者,众人精神一振,燕名和叶长安立刻就纵身越过了围墙,景若曦还没反应过来,叶长安又从围墙上落下,在她腰上一扶,带着她一起跃了过去。 围墙那边,站着两个穿着普通的百姓,一脸的面无血色,浑身发抖,感觉随时都能昏过去。 “少爷。”花行风道:“他们是住在巷子边的居民,他们说,看见刚才的事情了。” 第246章 非狼非人 “你们都看见了?”叶长安看了一眼两个目击者:“仔细说说。” “也,也没看的太清楚。”显然那两人吓坏了,一个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另一个胆子还算是稍微大点,勉强道:“就是看到一头……那么大……” 那人大概的比划了一下:“那么大的一头狼,从我面前嗖的一下就过去了,还,还叼着一个人,那人一直在流血,一地都是血。” “你真的看到一头狼?”景若曦忍不住道:“看清楚了。” 那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不是,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它动作很快,一下子就过去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是头狼。” 景若曦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在问案子的时候都很严肃,那人本来就吓坏了,被这一问,顿时说话更结巴了:“我,我猜的。” 景若曦简直无语,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是根据什么猜的?” “那,那就像是一头狼啊。”那人简直要哭了:“它四爪着地往前跑,全身都是毛,还有尾巴……不是狼,那是什么?狮子老虎我虽然没见过,但是我也认得,不是那个模样。” 四爪着地,全身是毛,还有尾巴,这形容的确实是个野兽了,景若曦比划了一下他刚才比划的:“你说那狼有……这么大?” 这一比划,少说也有一米五六了,作为一头狼,那也太大了一些。 但是比划不是数据,这是个很不准确的东西,那人茫然了一会儿,也开始犹豫了:“可能是这么大,也可能要小一点,刚才我实在是吓坏了,而且它的动作很快,一下子就跑了过去,我也没太看清楚。” 这人越说越怀疑自己,越说越不敢肯定,最后一个大男人简直要哭出来,一脸苦相的看着景若曦。 景若曦无奈,这两个只是目击证人,总不能严刑拷打。何况人一旦开始怀疑自己,那就会顺着别人的问话开始走偏,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了。 “花行风。”叶长安道:“你当时就追了出去,难道什么都没有看到?” 花行风摇了摇头:“少爷,我出去之后,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只看见地上有一行血滴,我就顺着这血滴追了过去,结果原来是死者过来的路线,然后就看见他们两个人在一个院子门口,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花行风和两个目击者都再想不出新的线索,一时间气氛凝重起来。特别是目击者,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大,大人,皇城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狼?不会有很多头吧……要是跑到我们家去……” 这虽然不太可能,但是确实太可怕了,会武功的还好,普通老百姓若是碰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叶长安略一沉吟:“花行风,你立刻回大理寺,调一队人过来。若是真有猛兽务必擒拿免得伤人。” 花行风飞快的去了,叶长安安抚了两个目击者几句,让他们也去了,然后道:“燕名,你在这里看着死者尸体,我先带若曦回去。这事情可大可小,我要去找一趟肖统领。” 叶长安自有职责在身,皇城安危并非他的差事,是要移交给御林军的。京城那么大,若是真要找一头狼也非易事,只有御林军有足够人手可以拉地毯式搜捕。 “是。”燕名道:“属下在这里守着,等御林军的人来交接。” “等下。”景若曦突然道:“大人,我还先再看一看死者。” “你还先看?”叶长安第一个念头是:“你可是又想起什么?” “还是觉得不太像是野兽。”景若曦道:“大人,你尽管去忙,我在这里看看,一会儿跟燕名一起走就行了。” 叶长安似乎有些犹豫,眉头一皱:“你留在这里,万一那头巨狼又回来了,燕名又要对付狼,又要保护你,岂不是麻烦。” “他只要对付来狼,不就是保护了我么?”景若曦没明白这有什么麻烦,不过既然叶长安不乐意,还是道:“那要不,大人你把我拎过去,我再看一眼。” 显然还是麻烦,不过叶长安没再说什么,非常爽快的将景若曦拎了过去。只可惜武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不然的话,他真想逼景若曦去练一练武,相处起来也能更融洽一些。 “怎么样?”叶长安道:“看出什么没有?” “非常奇怪。” “哪里奇怪?” “你看他的伤口,在这个地方。”景若曦指了指:“我们姑且认为凶手就是他们说的一头巨狼,那大人想想,狼是怎么咬人的。” “就……用牙咬啊。”叶长安不太明白景若曦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是用牙咬,我的意思是,用什么姿势。”景若曦走到叶长安面前,突然伸了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叶长安瞬间僵硬了一下,只觉得景若曦下一刻可能就要扑过来。虽然也不是没被她扑过,但那都是黑灯瞎火,她是惊慌失措,和现在可不一样。 “你要干什么?”叶长安略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 “大人你别动。”景若曦抓紧了他肩上衣服:“你看如果我是一头狼,要咬住你的脖子,是不是一定要抓住你?如果要抓住你,那你的衣服是不是一定会破?” 叶长安的衣服当然不会破,因为景若曦十指圆润指甲光滑,可若是一头狼,那将有非常尖利的爪子,不但会将猎物的衣服抓破,而且一定会在身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叶长安和燕名顿时明白了,两人的视线立刻又回到躺在地上的死者身上。 确实是如景若曦所说,虽然脖子上的伤口撕裂的厉害,但是他的衣服并没有撕裂的痕迹。总不能有人给狼爪子上套了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燕名不由得道:“莫非是刚从那两人说谎?大人,我这就把他们抓来。” “等一下。”景若曦道:“我觉得他们也没有说谎,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我一直非常注意观察他们的表情,如果说的是假话,我一定可以看出来。” 燕名急了:“既不是说谎,又非野兽,那你说,怎么解释?” “即是狼,也是人,那莫不是狼人?”叶长安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燕名,你可曾记得,皇城里确实是有过狼人的传言的,不过是我小时候听说的,想一想,似乎有十来年了。” 第247章 当年的血 “我听过。”燕名也细细的想了想:“不过好像有十六七年了,记得不太清楚,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京城里人心惶惶,大人孩子都不敢出门。” “还有狼人传说?”景若曦有兴趣道:“那有吸血鬼传说么?” 叶长安皱眉:“狼人还不够烦么,还要吸血鬼,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么?” 景若曦打了个哈哈:“就是随口一说。不过京城应该是最首位森严,正气凌然的地方,怎么会有狼人这种东西出现?” “谁知道呢?”叶长安耸耸肩:“那时候我和燕名也都还小,不过六七岁的样子,所以只是有那么一点印象。具体情况也不明白。不过如今既然又出现可疑案件,要去调一调卷宗了。” “我也去。”景若曦立刻跟上,叶长安点了点头,也懒得走门,拎起她的衣服又越了出去。 落下地,叶长安放开手,景若曦整了整衣服,正色道:“大人,我有一个问题。” “说吧。” “大门也是开的,这次又不赶时间,为什么要翻墙过来,不走门呢?” 叶长安拍了拍自己并无灰尘的衣摆:“羡慕么?” “羡慕是羡慕的……” “那就对了。”叶长安坦然往前走:“就是为了让你羡慕。” 景若曦跟在后面无语,这年纪一个成熟男人了,又身在高位杀伐决断的,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思想。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没有走多远便听见巷子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出现在面前,走在前面的是燕名和另一个人,那人身高马大的,穿着战甲配着剑,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那就是禁卫军肖涼生。”叶长安低声给景若曦介绍了一句,大步迎了上去。 “少爷。”燕名快步走过来:“属下刚走到街上,正好碰见肖统领带队回营,就连忙过去说明情况。肖统领一听十分重视,就立刻跟着属下过来了。” “叶大人。”肖涼生也顾不得寒暄,开门见山:“听说又发生了凶兽伤人案?” “是杀人,那人被咬伤颈部,没来得及说清楚情况就死了。”叶长安纠正道:“而且据我初步推断,也并非猛兽所为。肖统领,死者尸体就在里面,你随我来。” 肖涼生立刻就跟了上去,景若曦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好在这一次院子正门已经开了,她也没有被拎过去,大家从正门而入。 看着尸体咽喉处的伤口,肖涼生陷入了沉默。 “肖统领。”叶长安打破沉默:“我听说十几年前,京城就曾经有过狼人传言,只是那时候我尚小,知道的不清楚。不知大人可还有印象。” 肖涼生今年四十多,十几年前虽然还不是御林军统领,但是应该也在御林军中任职,对这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有,怎么没有,那事情当时闹的非常大。”肖涼生道:“当时我也在御林军中,不过只是一个副将,协管京城治安。” 听肖涼生开始追忆,众人都看向他,仔细听着。 “那是……十三年前,我还记得那一日是立秋。”肖涼生道;“突然有人报案,说在一个僻静小路发现死人,就是像这个死者一样,喉咙被利齿撕咬致死。还不是一个人,是一家子七口人,白日去寺庙回来晚了,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尸体摆了一路,血洒了一路。” “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有狼人,只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型猛兽。京城自然不给养这些东西,所以想着是哪个任性的达官贵人偷偷运进来养着玩的,但是没留神让它跑了。” “如此猛兽何其危险,当时陛下便震怒,命令全城搜查,可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叶长安插话道:“若是达官贵人家中偷偷圈养,就算挨家挨户也查不出来吧。” 京城中那多皇子世子,宅子都那么大,养几头凶兽算什么,只要手下嘴紧,根本不可能被发现。当时若是皇帝震怒全城严查,只要把凶兽立刻弄死随便找花园一埋,神不知鬼不觉。 “叶大人说的不错。”肖涼生道:“当时我们虽然在整个京城拉网排查,但是确实都不抱什么希望,以为那凶兽的主人听见风声,一定已经将它处理了才对。” “所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死了人。”肖涼生严肃道:“就在全城严查的时候,城外不远处的驿站传来消息,说有似狼似人的怪物连杀三人,一路往西逃去。” “所以之所以将京城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不是因为被主人捕杀,而是那东西跑了?” “对。”肖涼生眉头紧皱:“因为驿站里当时除了死者还有好几个人在,所以也就有了目击证人。他们都看见伤人的是一个非人非狼,或者说似人似狼的怪物。” “那怪物体型比狼大很多,甚至接近人的体型,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长毛,四肢着地,有獠牙,但是没有利爪。因为当时是半夜,怪物动作极快,众人又都慌乱惊恐,所以看的也不真切,所以也说不清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景若曦脑子里冒出一个词来,狼孩……但是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叶长安眼尖,立刻就注意到了景若曦的表情:“你想到什么了?” “狼孩。”景若曦自己说着,自己先否定了:“但是不可能,狼孩只是因为意外被狼抚养大的孩子,本质还是人。就算可以锻炼出惊人的速度,四肢着地行走,动作也与狼无异,但终究还是人,不可能长出獠牙。更不可能有这样的撕咬力度。” “你说的没错。”叶长安点了点头:“肖统领,那之后呢,你们追了过去吗?” “自然要追,这样危险的一个怪兽,要是跑了,那后患无穷。”肖涼生道:“我们得到消息后,便一路追赶出去,那次出动了不少人,花了十来天的时间,终于将他堵在了一处山崖上。” 第248章 热情和过分的热情 “抓到了?” “哎。”肖涼生有些意难平:“没有,那怪物非常厉害,动作敏捷堪比真正野兽,最后走投无路,身中数剑,从悬崖上掉了下去。那山崖太高,当时是深夜,看不清路我们无法下去。天亮后,等准备了攀登绳索下到谷底,只见地上只剩下一堆血肉模糊,应该是被其他野兽吞食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后来呢?后来可还有过这种似狼似人的怪物出现过?” “没有了。”肖涼生道:“后来在也没人见过这种怪物,京城中闹哄哄的查了一阵子,也没有查出任何线索。不过这也不奇怪,当时皇帝震怒,除非是真凭实据赖不掉,不然的话,谁会跳出来说这是自己养的,那不是脑子有坑么。” “可如今它又出现了。”叶长安语气低沉:“不知道是当时的怪物未死又回来了,还是这京城中,依然有人在偷偷饲养这种怪物。” “都不是好消息。”肖涼生道:“若是前者,它重伤落入高崖都不死,时隔数年重新出现一定更加强悍。若是后者,既然有一有二,未必就没有三,有人在京中圈养这种怪物,更是细想令人心寒。” 这事情不是一条人命的事情,而是很有可能牵扯到了背后巨大的权利,叶长安和肖涼生对视一眼,肖涼生道:“这件事情你我估计处理不了,怕是要禀告陛下才好。” “我也是此意。”叶长安道:“肖统领,我这就进宫,还请你带人彻查这一片,希望能将怪物捕获。它杀伤力如此大,流窜在外实在危险。” “我明白。”肖涼生点了点头:“我这就安排下去。” 两人又稍微商量了几句,叶长安便准备进宫,看一眼景若曦:“你先回去……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走,我先送你回衙门,这几天不太平,你没事不要出来,就在衙门里待着。” 景若曦应着,没觉得什么,倒是肖涼生看了叶长安一眼:“叶大人,这位姑娘是?” “我手下。”叶长安介绍道:“景若曦。” 景若曦只好福了福:“肖统领。” “景姑娘。”肖涼生莫名的客气:“景姑娘是刚跟着叶大人的么?以前从未见过。” 这问的有些奇怪,景若曦不由得看了叶长安一眼。她虽然不管端茶倒水,但跟在叶长安身边又没有职位,身份跟侍女也差不多,而肖涼生的品级不比叶长安低,手握御林军大权,可算是实力战将,就算是一个再平易近人的人,也不应该多在自己身上放一点眼光。 他为什么要多问这一句,莫非也是在怀疑自己什么? 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肖涼生的问题还是必须回答的。景若曦垂首道:“是,我跟着叶大人不过月余,是以之前并未见过肖统领。” 肖涼生点了点头:“怪兽出没,这段时间京城可能会有危险。叶大人要查案无暇顾及,要不然的话,我派几人保护景姑娘。” “啊?”景若曦大惊失色,连忙道:“不用不用,肖统领太抬举了,不敢当。” “这有什么。”肖涼生一笑:“我和叶大人同朝为官,即是同僚,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如果说景若曦是叶长安的家眷,这话不管是客气还是心意,都是说的通的,但她不过是一个丫头,根本就配不上互相照应这个词,不但景若曦听着怪怪的,叶长安也听着怪怪的。 景若曦不再说话,略抬头眼角看了下叶长安。 这什么情况?不管是什么情况,对方是御林军统领,也不是她能得罪的,当然要叶长安挡在自己身前才好。 “肖统领太客气了。”叶长安还好没有沉默:“京城这么大,哪里有那么容易碰着。何况她这几日住在衙门里,那里门禁森严,很安全的。不用肖统领费心里。” 肖涼生显然还有些不甘心,不过大概想想自己也确实说的太多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那就好。景姑娘自己也要当心一些,虽然衙门里比较安全,但怪物总归与寻常凶手不同,小心一些为好。” 肖涼生的关切如此真诚,让景若曦不得不又谢了一遍,然后像是逃命一般的跟着叶长安赶紧走了。 习武之人听力都比正常人好,景若曦一直到走出巷子才低声道:“大人,这个肖统领,想干什么?他是怀疑我什么么?” 叶长安反问:“你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么?” “虽然没有,但是架不住神……”景若曦顿了顿,在叶长安的目光下,硬生生的把顺口而出的两个字咽了下去,改了口:“神奇的事情太多,谁知道呢。” 叶长安哼了一声:“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没做过坏事就不必担心。那事情只有我和于海珠在查,绝无其他人知道,至于肖涼生,我虽然不知道他今日是何意思,但你放心,我的人,他不敢无中生有。” 虽然叶长安说的笃定,但景若曦心里总有些怪怪的忐忑,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 秦瑶正在院子里晒一筐筐的草,看见景若曦回来,头也不抬得道:“回来啦。” “这是干什么呢?”景若曦奇怪的走过去:“你在晒什么?” “药草。” “药草?”景若曦抓一把看看,闻了闻:“什么药草?” “这是白芷、这是丁香、这是佩兰……”秦瑶一个个介绍过去:“从药铺买来的,但是感觉晒得不到位,我在晒一下,然后给你和叶大人,燕大哥几个人配一个香囊。这个季节炎热,容易心烦意燥,睡不安稳,精神不好。” “真是个体贴又细心的好姑娘。”景若曦看着秦瑶便觉得美好,不由得伸手搂住她肩膀:“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公子哥这么有福气,能娶到你,那真是太幸福了。” “若曦,你瞎说什么呢。”秦瑶可没景若曦那么脸皮厚,被她一调侃,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要我说,你才是呢。你那么厉害,以后谁要能娶到你,才是有福气呢。” 这本是很正常的一句互相调侃,可也不知怎么,景若曦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怎么了?”秦瑶奇道:“没事吧。” 第249章 碰瓷 “没事。”景若曦甩了甩头,将一个可怕的念头甩了出去,放开秦瑶:“你忙吧,我出去一下。” “哎,这马上都要吃晚饭了,你去哪儿啊?” “有点事儿,不用等我吃晚饭。”景若曦说着就往外走。 她昨晚跟江雪儿几个花魁聊了大半宿,收获颇丰。不但知道了许多跟展明耀相关的八卦消息,还顺带着知道了一些跟展明耀无关的八卦消息,还有京城中若是想打听消息,要去哪里最好。 比如京城有个叫摘星阁的酒楼,里面有个说书先生,不靠说书过日子,靠的是卖消息。大消息也不是不卖,但是一般人去了也不给,所以景若曦有自知之明,她也不要什么大消息,只要肖涼生的基本资料和生平所为。如果他曾经参与过一些秘密任务,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出来。 叶长安,于海珠,肖涼生,三人之间一定会有什么共同点。比如同时消失,或者陆续消失同时回来,再或者,都有过执行一个看起来很正常,但其实不正常的任务。 景若曦匆匆出了门,心里想着事情,直往摘星阁去,虽然叶长安再三叮嘱别出门,但她确实也没太放在心上,这里不是小街小巷,可算是皇城最繁华的地方,就算是哪怪物再危险,也不至于在这里撒欢。 真要是撒欢里,只要一声喊都不要第二声,自然会有御林军从天而降,将它擒住。 一张似狼似人的脸在景若曦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正要想着顺便也要不要打听一下这事情,眼见着对面走来的一个老婆婆突然身子一歪,往她身上倒来。 “哎。”景若曦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 那老太太穿的虽然干净确实朴素,看起来有六十来岁,这年代人的寿命并不长,人活七十古来稀,六十来岁,就已经老态龙钟了。 景若曦扶着老太太站稳,便道:“老婆婆,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倒是还清楚,扶着景若曦抬头看她:“姑娘,谢谢你啊。” “不客气,婆婆你小心点,年纪大了,还是要家人陪着一起才好。”景若曦说着便要放手,可是却发现老太太抓着她的袖子不放,不由道:“婆婆,你还有什么事么?” 景若曦心里有点嘀咕,该不会被碰瓷吧,这老太太要是突然大喊,是被她撞倒的该怎么办? 就在景若曦胡思乱想中,老婆婆道:“姑娘,我是跟家人一起出来的,但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散了。你能不能陪我等会儿,我怕他们找我,但是我看不清楚,又走岔了。” “这样啊。”景若曦有些犹豫,不过举手之劳能帮助别人的事情,她也是愿意做的:“那行,老婆婆,我们就在茶馆里做一会儿,你家人是男是女,穿什么衣服,我帮你盯着。” “好,谢谢你。”老婆婆颤巍巍从怀里像是要摸什么:“婆婆请你喝茶吃点心。” “不用不用。”景若曦看着老婆婆从怀里摸了几个铜板出来,连忙道:“婆婆,我请你把,正好我也饿了,我们一边吃一边等。” 老婆婆的衣服虽然干净但看布料普通,也不太合身,只是个寻常百姓人家。看她的手也是粗糙的做了半辈子活儿留下的,景若曦虽然也不是多有钱,但也不至于要吃她这一顿。 老婆婆也不客气,听景若曦这么一说,便将钱又塞了回去。 景若曦扶着老婆婆进里一旁茶楼,要了茶和点心,便帮她盯着窗外,找一个穿蓝色衣服,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姑娘,据婆婆说,是她的女儿和媳妇儿。 只是这会儿的人已经没有之前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景若曦心里盘算着,如果一直没等到她家人出现的话,就送去衙门吧,衙门也不全是告状破案的,帮助走失人口这也是一件正事。 景若曦专心看着窗外,老太太专心喝茶吃点心,一边吃还一边没话找话话家常。 “姑娘,你可真是个好姑娘,你也吃,吃啊,这里的点心味道不错。” “好。”景若曦眼睛都没挪回来,接过点心随意咬了一大口:“谢谢婆婆。” 老太太看着景若曦毫不含糊的这一口,眯着眼睛笑道:“姑娘,看你这吃的,平时胃口好吧。” “好,挺好的。”景若曦也没当回事,老人家就算不愁吃穿,估计也寂寞,所以逮着谁都喜欢聊天,正常情况。 “胃口好就好,年纪轻轻就得多吃,我最见不得外面那些一吃饭就捂嘴,身上没有二两肉,风一吹就倒的小丫头。”老太太还挺善谈,又道:“姑娘,看你年纪今年有二十了吧,你成婚了么?” “没呢。”景若曦顺口应着,然后眼前一亮:“哎,婆婆,你看那边有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是你女儿么?” “我看看我看看。”老太太顺着景若曦的视线看过去,然后道:“哦,不是。” “哦。”景若曦失望叹了口气,随即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 老婆婆尚无察觉,又从盘子里拿了块鲜肉月饼,塞进景若曦手里:“来,边吃边看,别饿着了,多吃点。” 景若曦接过月饼的时候,碰到了老太太的手,顺便摸一下:“婆婆,这么热的天,你的手有点凉啊。” “手啊,我从来手就凉,夏天也不暖和。”老婆婆没在意:“不过我不冷。” “是啊,我看婆婆也不冷,婆婆身体应该很好吧。”景若曦似乎是随口一说。 “好,一直挺好的……的……”老婆婆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察觉出不对劲来,笑容慢慢僵硬。 “挺好的怎么大街上会突然摔倒呢?”景若曦突然就收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盯着老婆婆:“婆婆,你会武功吧。” 老婆婆面色一僵,尴尬强笑道:“姑娘,你说什么,我年纪大了,听不懂。” “我说你会武功,身体说不定比我还好。”景若曦道:“老婆婆,虎口有那么厚的茧,不但是练家子,用的兵器还挺沉吧。” 第250章 好姑娘 老婆婆这下彻底装不下去了,有点不自在的缩里缩手,然后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有些可笑,索性又将手伸开了,叹口气。 “是挺沉的,好几十斤的大刀呢,都是男人使得,可怜我手上磨出那么大的血泡,好了破,破了好,终于成了厚厚的茧,这才不痛了。”老婆婆说起往事,无限感慨。 但景若曦只觉得莫名奇妙,并不想跟她一起感慨,不接这话,开门见山道:“婆婆,你找我有什么事么?我还有事,没事我要先走了。” “姑娘,别急啊。”老婆婆虽然被拆穿,但是也不生气,反倒是更慈眉善目了,也不知是不是怕景若曦跑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就不想知道婆婆是什么人么?” 景若曦觉得这话中有话,只能耐着性子:“您是?” 总不能是叶长安的母亲吧,难道是之前听了什么传言,或者燕名花行风两人也误会了她和叶长安的关系,所以赶忙回去禀告,这是来找自己算账的?但看这老婆婆的表情很和蔼,不像是算账的样子。 总不是叶长安这个年纪未成婚纳妾,所以家里着急,眼见着他找了个姑娘,虽然是手下也无妨,出面打算接纳她进叶家? 那更恐怖了。 老婆婆笑了笑:“我啊,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景若曦只能摇了摇头,然后更加仔细的看老婆婆,觉得这应该不是叶长安的母亲,长的一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听说叶夫人是大家闺秀,没听说武将出生,或者会武功什么的啊。 老婆婆笑的更温和:“你真是个好姑娘,我也不是你撞倒的,你还那么和气的扶我,请我吃点心,还陪我等家人。若曦,你心肠真好。” 景若曦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若是没记错,从开始到现在,老婆婆并没有问自己的名字,原来不是不问,而是根本就知道。 “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是叶长安的丫头,对吧。”老婆婆似乎挺得意:“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看我做什么?”景若曦有些不耐烦,但是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还是有的,因为对方是个老人家,她还忍着:“婆婆,我真的还有事,你有什么话想说,一次说完吧。” 老婆婆却道:“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叫人去给你办,你陪我说说话,聊聊天,可好?” 说着,老婆婆用空着的手招了招手,茶馆里面靠墙的座位上立刻走出来两个人来,站在她旁边,恭恭敬敬道:“老夫人。” “若曦,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老婆婆温和道:“买东西,还是找人,还是做什么,都让他们去办。” 还真是个挺有身份的老太太,穿这一身朴素的衣服,估计也是为了遮掩身份吧。景若曦心里更不高兴,坚定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老夫人,不必了,我有事情自己会做。还是让你的手下陪你说话吧。” 说着景若曦还是从怀里摸出点碎银子放在桌上,虽然她现在没钱,但是也不差这一点。 放下钱,景若曦就要走,却不料刚才站在老婆婆身边的两个手下突然一步上前,拦在了她面前。 还有强迫人陪聊天的?这都是什么事儿,景若曦简直要气的笑出来,转头道:“老夫人,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老婆婆连连挥手:“你们两个干什么,别吓着姑娘饿了。” 两个下人立刻低下了头,收回手。 “若曦,你别在意啊。”老夫人似乎还有些讨好的意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景若曦深深吸一口气忍住:“老夫人,如果你出门办事,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人,想要和你说说话,又不愿意说自己是谁,你也不愿意搭理她吧。” 这是怎么一个莫名奇妙。 “对,你说的对,不过我没有不愿意说自己是谁。”老夫人笑眯眯:“我是……” 刚说完这两个字,便看见迎面走过来一队人。 这是茶馆靠街的一面,支开的大窗子比门还宽敞,因此视线很好,一眼看过去,街景尽收眼底。 景若曦也看见来,不远处叶长安和肖涼生正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 叶长安不是进宫去来么,怎么会和肖涼生走在一起,莫不是上面将这事情交给了他们两人负责,所以在讨论如何应对。 但是无论如何应对,景若曦看见叶长安就想事看见了救星,这老太太虽然说话客气,但一副不想放自己走的样子,说不得,今天还要靠叶长安救命呢。 就在景若曦要挥手喊人的时候,叶长安和肖涼生也看见了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景若曦没看肖涼生的表情,只觉得叶长安的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莫不是这个老太太叶长安也认识,景若曦有些奇怪,正要回头看一眼老太太的表情,却见肖涼生已经快不走近了,而且冲着她微微低头。 这恭恭敬敬的姿势让景若曦吓了一大跳,差一点来了句免礼。 好在这话还没说出来,肖涼生先道:“母亲,您怎么出来了?” 景若曦一身的汗都出来了,这老太太是谁?肖涼生的妈妈?他娘来找自己干什么,而且是非常刻意的,特意的来找自己。 肖老太太站起身,没理儿子,先对叶长安道:“这是长安啊,好些日子没见了。” “是。”叶长安在老太太面前总是个晚辈,十分客气:“好久不见,老夫人身体还是那么好。” “嗨,好什么啊,就那样吧。”肖老太太笑道:“倒是你,更加英俊倜傥了。” 都是客气话,两人你来我往说来几句之后,肖涼生道:“母亲,你出来是要做什么么,我正要回府……” “你说呢?”肖老太太白了肖涼生一眼:“你说我做什么?你给我传了那话,我在家还能坐的住么,立刻就出来了。就是那么有缘,就在街上碰到了若曦。” 这一声若曦喊的真亲热,叶长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景若曦,景若曦心里也有些不祥的预感。 “若曦真是个好姑娘。”肖老太太似乎是对景若曦非常满意,又当着大家的面夸了她一通,然后道:“长安啊,听说,若曦是你的丫头?” 第251章 我会护着你 “是。”叶长安犹豫了一下:“也不是……她是给我做事的,不过不是我府里的丫头。” “哦。”肖老太太似乎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关系,不过也没有刨根究底的问,只是道:“我挺喜欢这丫头的,既然是给你做事的,那我能不能找你讨个面子,让这丫头去我府上,陪我几日,说说话?” 这是唱的哪一出,景若曦和叶长安都莫名奇妙,叶长安不由得道:“老夫人,这丫头也没什么特别,而且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您找她陪说话,这是为什么?” “我喜欢她。”肖老太太倒是直接:“看着就喜欢。” 这里都是比自己身份高贵的人,本来是轮不到景若曦说话的,但是这时候她忍不住还是要说几句。 景若曦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老太太,您为什么喜欢我?” 大约是习武之人的缘故,肖老夫人倒是也很爽快,见景若曦直白的问了,也就直白道:“你长的很像我过世的儿媳妇。” 景若曦表情空白了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达。难怪刚才肖涼生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古怪,原来是从自己脸上,看见了自己过世妻子的模样。 但这世上这么多人,有长的三分像也很正常,可不正常的是,为什么肖涼生在看见自己之后,第一时间回家告诉了母亲,然后肖老太太就出来堵她,这简直不像是触景生情,像是要将人抢回家一样。 叶长安大约也觉得肖老太太这理由有些荒谬,不过作为晚辈还是恭敬道:“老太太,您太抬举她了。她只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丫头,哪里能和肖统领故去的夫人相比。” 景若曦虽然丝毫也不觉得自己差,可是这时候只恨不得拼命点头,举起双手双脚来赞同叶长安的话。 云泥之别啊,天上地下,绝对不能比。 “长安,你太谦虚了。”肖老太太却笑道:“我这把年纪了,经了多少事,看了多少人,少有走眼的。若曦姑娘大约是没有什么背景,但这跟她是个好姑娘没有妨碍,老太太我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难道还非得皇亲国戚不约?莫不是你舍不得?” “怎么会呢。”叶长安只能道:“老太太看的起若曦,是若曦的福份。” 肖老太太听叶长安这么说,面上笑的更温和了,看向景若曦:“若曦,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这要是个犯罪嫌疑人,景若曦有无数的话说。但对方是个老太太,说话就要慎重些了。 景若曦低头想了想:“老太太,实在不方便。” “怎么了?”肖老太太有些疑惑:“有什么不方便,你尽管说,是你家大人还给了你什么差事么,我叫人去替你做。” “不是。”景若曦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是这样的,我这人……不喜欢跟老人家相处,也不喜欢说话。” 这句话众人都惊呆了,叶长安简直想掐景若曦一下,就算你不想去,这说的是什么话,也未免太没礼貌了。 顿时,肖涼生的脸色也沉下来,不知想说什么,倒是肖老太太看起来脾气还好些,摆了摆手,让儿子先别开口。 “为什么呢?”肖老太太轻声道:“觉得老人家惹人烦么?” “那倒不是。”景若曦道:“因为我是个仵作。” “仵作?”肖老太太楞了一下:“你不是叶家的丫头么?” “是,但是我确实是仵作,跟在大人身边,也是要做事的。”景若曦道:“我这些年手上解剖了许多尸体,之前去青山寺的时候,寺中的僧人就告诉我,要远离老人孩子,身体不好的人,说我身上煞气重,会一不小心就害了别人的福祉。”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叶长安脸都黑了,他当然知道景若曦的意思,但是听她编这样的理由来给自己泼脏水,还是心有不悦。 “傻孩子。”肖老太太听的更难过,握了景若曦的手:“仵作虽然是解剖死者的,但那是为了查寻凶手,是为了让死者死的瞑目,那是积功德的事情,怎么就成了煞气了?你放心,我不是那么胆小的人,我不怕恶人,也不怕恶鬼。” “老太太。”景若曦真凭这句话对肖老太太改观了一些,不过还是坚决的收回了手:“你不在意,我在意,我不能做可能伤害别人的事情。就算是可能让老太太您不高兴,那也不行。” 眼见着景若曦是真的不愿意,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肖老太太也不好勉强把人拉走,只好几乎是恋恋不舍的放了行,还不忘再三叮嘱,若是得了空,请叶长安带景若曦去府里坐坐,若是叶长安没空,景若曦一个人去也是好的,非常欢迎。 见肖老太太终于放行,叶长安拱了拱手:“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去吧。”肖老太太和叶长安对话,但眼神却还在景若曦身上,景若曦直到转了身,这才松一口气。 一直沉默的走出挺远,叶长安这才道:“怎么回事,怎么招惹上肖家的老太太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景若曦巨冤,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听的叶长安也皱了眉。 景若曦道:“听老太太说,我长的像她之前的儿媳妇,大人,你见过么?” “没有,不过好像知道过世四五年了。”叶长安调侃道:“怎么样,有没有想法?” “什么想法?” “做肖家儿媳妇啊。”叶长安似乎在开玩笑:“肖统领可是正三品的大官,相貌端庄,为人耿直,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家中可能有两个妾但绝对不多,算是成员简单。更重要的是,老太太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亏待你。” 景若曦的脸色都变了,半晌道:“大人,你别闹了。” “我没闹啊,我说真的。”叶长安突然正经起来:“之前肖涼生见你的时候,主动提出要人保护,我就心里奇怪。” 景若曦老实道:“我也奇怪,不过我还以为自己又成了什么嫌疑人呢,正想着去找人打听打听肖统领的事情,没想到就被老太太堵住了。” 看景若曦无奈模样,叶长安好笑:“我和肖涼生虽然没有太多交情,也听过他和以前的夫人是恩爱夫妻,而且肖夫人和老太太之间虽是婆媳,感情却很好,她因病过世,老太太十分悲痛,似是丧女。” 景若曦面无表情:“跟我没关系。” “那不好说。”叶长安道:“肖统领是有名的孝子,若是老太太真的喜欢你,说不定他会想要娶你做续弦。至于是不是门当户对,正室不行,偏房倒是没什么讲究。” “……”景若曦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道:“大人,你老实告诉我,肖统领,是个讲道理的人么?” “为什么这么问?”叶长安道:“若是人好,你会考虑是么?” “人好也不行,我还要看脸,看年纪,看感情的。”景若曦眉头紧皱:“不过如果肖大人是讲道理的人,只要直接拒绝就可以了,说的含蓄一些,他一定也能明白,不伤彼此的颜面。” 叶长安心里莫名的舒服了一些,不过又追问道:“若肖涼生没那么讲道理呢,虽然他大你不少,但六十岁娶十六岁的大有人在,他不过大你二十多,也不算过份。” “若是没那么讲道理。”景若曦头痛了一下:“我只能抢先把自己嫁出去了。” 一句话让跟在一旁的花行风和燕名都竖起了耳朵,花行风更是哆嗦了一下,他知道之前景若曦说看上自己什么的都是开玩笑,但万一肖涼生真那她逼的要找人假成亲脱身,未必就不会找上自己。 叶长安也来了兴趣:“嫁给谁?” 景若曦反问:“如果肖涼生抓着不放,谁能扛得住?” 这个问题问的好,众人都认真想了起来,然后一起看向叶长安。 众望所归,叶长安慢吞吞的道:“虽然肖涼生是三品官员,但这里是皇城。比三品更高级的官员有很多,和三品同级的也不少,所以你要问,不是谁扛得住。而是谁愿意为你,去扛这件事情。得罪御林军统领,这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大人说的对。”景若曦从善如流改了口:“大人,您觉得呢?” “我觉得你的脸有那么……大。”叶长安冷哼一声:“你以为自己倾国倾城么,有人愿意为了娶你,不惜得罪御林军统领?” 眼见着景若曦眉眼都垂了下来,叶长安接着道:“不过你放心,你现在既然为我做事,就是我的人,你若想嫁我自然不会阻拦,你若是不想,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把人抢去。你也不必和谁假成婚躲避,那是打我的脸。” 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这是寒碜谁呢?叶长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至此,景若曦终于松了口气笑出来:“谢谢大人,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为了报答大人,我以后一定鞠躬尽瘁,为大人尽犬马之劳。” “算你有良心。”叶长安满意哼笑一声,正要再调侃几句,只见远处一个身影掠了过来。 那人到了近处停下,赫然正是肖涼生身边的一个近卫,那人喘息未定,急道:“大人。” “什么事情?” “那个怪物死了。” “什么?”叶长安眉头一皱:“说清楚。” “有人在巷子尽头看见一具尸体,似人似狼,应该就是之前伤人的怪物。”那人道:“统领大人命令属下速来禀告叶大人,请叶大人前去一同查看。” 第252章 狼人综合征 之前的狼人,派出几千人追捕也没有得到一个尸体,这次却这么简单的被在巷子里发现,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快步跟了过去。 巷子已经被御林军封锁了,肖涼生应该是还没有回家就接到了消息,也已经到了。看见两人后,点了点头。 景若曦作为一个法医,对于这种非常规合理的物种还是有兴趣的,看见地上躺着个人形的东西,用白布盖着,便往前走想要看个究竟。 但是刚走几步,突然一个高大身影拦在面前,是肖涼生。 景若曦直觉得便往后退了一部,肖涼生身形高大,是典型的武人,比叶长安还要高出小半个头,身形宽厚,再加上年纪的原因,简直像是山一样。 景若曦又退了半步,定了定神:“肖统领。” 好在肖涼生说的话还是比较正常的,他和声道:“若曦姑娘,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您说。” “亡妻和家母亲如母女,她过世一直让家母念念不忘。之前见了你,我很惊讶,姑娘长的和亡妻竟有几分相似,因此回去告诉了家母。没料到她会来找姑娘,给你带来困扰,我十分抱歉。” 这话说的十分诚恳,而让肖涼生这样一个三品大员来给景若曦这样一个小人物道歉,本身就是非常不容易的。 景若曦忙道:”肖统领言重了,老夫人至情至性,叫人感动。” “你没生气,那就好了。”肖涼生声音又低了一些:“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不过我家都是习武之人,不惧煞气。若是有空,还请上门坐坐,和家母说说话,也算是替老人家一解思念。” “好的。”景若曦诚恳道:“有空我一定去。” 肖涼生笑了笑:“那我先谢过若曦姑娘了。” “不敢不敢。”景若曦连忙低头又后退了一点:“大人言重了。” 虽然她骨子里是飞扬自在的,但是在这个年代生活了一年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肖涼生这样的身份,想要碾死一个普通老百姓,就是动动手指,或者动动口这么简单,得罪不起。 肖涼生大约也明白景若曦的心里的紧张畏惧,似乎正要再说什么,但是叶长安已经问了一些情况,往那边去了。 “若曦。”叶长安一边走一边喊道:“跟我过去看一下,可能要你来解剖。” “是。”景若曦觉得这句话简直天籁之音,忙道:“肖统领,我先去忙了。” “去吧。”肖涼生点了点头。 景若曦如释重负,立刻小跑着到了叶长安身边,跟在他身后往巷子尽头走。 叶长安突然道:“若曦,我发现你接人待物有些不妥啊。” “啊,怎么了?”景若曦还没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你跟我说话,可没有对肖统领那么尊敬啊。”叶长安低声道:“哦,开始敬畏了两天,后来好像都挺不客气的。我还以为你就这性格,如今看来,是看人下菜啊。” 景若曦想了想,讨好笑道:“因为大人温润君子,平易近人啊,我从心里就没把大人当外人,当然说话就随意一些。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道不尽大人的好。” “是么?”叶长安似笑非笑,声音又小了一些:“你小声些,别让别人听到了。” “怎么了?”景若曦略点了点头,看向远处正在和手下交代事情的肖涼生:“这么远肖统领也听得到?你们习武之人真不合常理。” “听不到。”叶长安笑哼一声:“我是怕你被别人听见,误以为你在讨好我,追求我。” “……”景若曦顿了顿,诚恳道:“大人,你的脸也有这么……大。” 巷子尽头躺着一个清晰的人形,上面盖着白布,景若曦蹲下来,刚伸手要先开白布,一旁看守得一个御林军士兵忙道:“等一下。” “怎么了?” “尸体有一些可怕。”那士兵好心道:“叶大人,要不要请姑娘暂时回避一下。” 叶长安摆了摆手:“不必,再可怕,也没这姑娘可怕,谁吓谁还不好说呢。” 士兵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景若曦,景若曦给了他一个笑颜如花的表情,然后一抬手,便将白布掀开了。 白布下躺着一个……景若曦皱了皱眉:“这就是昨天那个怪物?” “是。”士兵道:“据老兵说,和十三年前的那个狼人,是一样的。” 虽然是人的形状,但是全身长满了毛,没穿衣服也没有一点露在外的皮肤。 他已经死了,但是没有像人一样躺平,而是像狼一样蜷缩起来。再加上满身的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野兽。 景若曦从腰包里摸出手套戴上,伸手去将他的头抬起来,一边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士兵道:“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就被弃尸在这里。因为事情怪异,统领之前就吩咐了若是有什么怪异情况不可轻举妄动,因此没敢动他的尸体。” “能有这种保护现场的觉悟,非常好。”景若曦赞许了一句,然后抬头看了叶长安一眼:“大人,那我给他检查一下。” 叶长安点了点头,这姑娘胆子确实大,半点也没觉得怪物瘆人么。 从头开始检查,景若曦刚细看了看狼人的头皮,便咦了一声。 “怎么了?”叶长安在一旁蹲了下来:“发现什么了?” 肖涼生那边交代完了,也走了过来。之前景若曦介绍自己是仵作,他虽然没有当时质疑,但心里也确实不信。京城里技艺精湛的仵作有好几个,但是历朝历代,还真没有女的。 “这里有伤。”景若曦指着浓长毛发中血肉模糊的一块:“虽然毛发浓厚看不真切,但是以我的经验,应该是致命伤。” “大部分头骨其实是非常坚硬的,最脆弱的地方就是太阳穴附近,这是最薄的头骨骨板,骨质脆薄,一般来说,在后脑勺和颈部上端重击,很容易引起瘫痪或者死亡。” “更别说用凶器,这凶器……”景若曦扒开了一簇毛发:“从伤口上看,这是钝器所致,大人你看着伤口……我觉得凶器像是个锤子一类的,没有尖锐伤口,但是头骨凹陷……不过毛发太长,具体情况,我要把这部分毛发剃了才能看清。” 叶长安已经习惯了景若曦查看凶案现场时的冷静独断,理所当然的接话道:“你先别看伤口,你看看他。” “他怎么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叶长安道:“若曦,我发现你的关注点真与人不同。” “我怎么与人不同了?”景若曦奇道:“他就是个人啊,这有什么好看的,这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景若曦理所当然的,让身边众人都有点奇怪。 “若曦姑娘。”肖涼生不由得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是个人。” 是个人这还要肯定,景若曦将那狼人的脸给抬起来:“他就是个人啊,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除了脸上的毛发长了一些,其他和普通人并没有不同。” “但是他有獠牙。”花行风插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说,人是不可能长出那么长的獠牙么?哎……” 说起来,能够将人的脖子撕开的獠牙,长度绝对已经不是闭上嘴就能遮掩住的,一定会露出嘴唇以外,但是这个显然没有,不过嘴唇缝隙里有血渗出来,虽然不多,也能看见一点红色血迹。 苏澜捏住了狼人的下颌,让他张开了嘴,众人都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人嘴里本应该长着獠牙的地方,现在是四个血淋淋的窟窿,显然有四颗牙被活生生的拔掉了。 景若曦凑过去看了看,然后一伸手:“水。” 花行风立刻就递上一个水囊。 景若曦用水将牙龈处的血冲洗了一下,细细的看了看,然后又看了其他的牙齿,放开手。 “就是个普通人。”景若曦下了结论道:“牙也很普通,獠牙是后期装上去的。” 肖涼生不由得道:“这怪物的獠牙已经被拽去了,显然是故意的,若曦姑娘为什么能肯定是后期装上去的?” “因为尺寸。”景若曦道:“之前被撕裂的伤口我看了,显然是尖锐的獠牙所致,从撕裂的伤口看,獠牙的长度在一点五寸略多,但是你们看这个牙龈,这个血洞的深度,这个深度上绝对不可能长出一点五寸的獠牙来,用不上力的。” 生物构造是一环接一环的,经历过无数岁月变迁,每一个种类为了生存,都会自觉主动的去糟粕留精华,特别是在自然界生存竞争残酷的种类,每一个特征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景若曦道:“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不合理的东西,早就被时间淘汰了。” 众人听的似懂非懂,似有道理似没道理,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那他的背呢?”还是花行风不耻下问:“若他是人,就算活着可以保持四肢着地的样子,死了这么还是这么样子。” 第253章 言多必失 “一个人若是从生下来就是四肢着地,那他也许根本不知道,人还可以站起来用双脚走路。所以脊椎早已经变形,就像是驼背一样。”景若曦淡淡的,她想起一些过去接触的案子,心情十分低落。 “其实有一种疾病,叫做狼人综合征,是人类的一种返祖现象,又叫多毛症,就是全身会长出犹如野兽一般的长毛,但事实上和普通人无异。” 虽然众人不知返祖现象如何解释,但是从字面也能理解一些,纷纷看的稀奇。 只是听景若曦侃侃而谈,叶长安不由道:“你见过?” “没有,只是书上见过。”景若曦道:“这种病十分罕见,因为长相独特,会被杂耍马戏团相中,高价卖给那些收罗奇珍异宝的人家赏玩,我怀疑这人就是其中之一,昨日不知为何跑了出来,还杀了人。” 叶长安轻轻地咳了一声。 可是景若曦毕竟习惯了梳理案件时的畅所欲言,一时间竟然没明白过来,继续道:“能在京中圈养这种东西,定是高门大户,消息灵通。一见城中开始严查,怕被查出来祸及自身,所以将他杀了丢出来,以绝后患。” “若曦。”叶长安声音加重了一些,景若曦楞了一下,后知后觉得才反应过来。 她立刻起身:“大人。” “让你看尸体,你就看尸体,哪儿来那么多话?”叶长安沉着脸,语气非常不悦:“注意自己的身份。” “是,我错了。”景若曦退到了叶长安身后。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叶长安道。 “是。”景若曦乖的不能再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也给肖涼生行了礼,便要退下。 “哎。”肖涼生似乎先要说什么,但是因为他和叶长安是平级,景若曦又是叶长安的手下,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张了张口,还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景若曦一直到转出了巷子,紧绷的背这才放松下来,然后叹了口气,面上有些落寂。 这世界终究不同,不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她这些日子跟着叶长安,虽然脑子里还有一根神经绷着,但终究是放松了一些,确实是不应该。 正想着,有人从后面快步追了过来,景若曦感觉到了,侧了下身下要让开,不料那人却停了下来。 景若曦定睛一看,却是于海珠身边的丫头绿意。 “是你啊。”景若曦回过神来:“你找我?” “是。”绿意开始对景若曦是眼睛在头顶上的,后来自家小姐对她改变态度之后,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可是也不敢再摆脸色。 “什么事?” 绿意跟在景若曦身边走,低声道:“今天下午,小姐去找展公子了。” “这么快?”景若曦有些意外:“这就去找了?” “是。”绿意道:“小姐回去之后,坐立不安的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然后便去了展公子府上。” 还真是个急性子,景若曦点了点头:“怎么说的。” “小姐和展公子谈话的时候,奴婢并不在场。”绿意道:“但是小姐让我告诉姑娘,她是按照姑娘的意思说的。” 看样子,绿意虽然是于海珠的贴身丫头,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也只是知道了一个皮毛,于海珠并没有详细的跟她说过。当然这也能理解,绿意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这又不是什么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无需大肆宣扬,对谁说清楚。 “很好。”景若曦道:“这是第一步,让她不要着急,先等几天,等我消息。如果遇到突发事件,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绿意一脸的迷糊,不知道景若曦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自家小姐不不说,也让自己别问,也就不敢问了,记下之后,便转身走了。 就是那么巧,绿意刚走没多久,景若曦便看见展明耀迎面走来,他是一个人,似乎心事重重,皱着眉头,还不时嘀咕两句,好像在自言自语。 景若曦此时没有心情和任何人寒暄,但是迎面撞上又不能装作不认识,便想打个招呼过去。 可是展明耀显然也看见了景若曦,远远的便道:“景姑娘。” “展公子。”景若曦点了点头:“吃了么?” 也不知道这年代人见面打招呼该说什么,吃了么应该是大中华上下五千年,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客气话吧。 展明耀愣了下:“还没吃呢,怎么,景姑娘要请我吃饭么?” “……”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景若曦被堵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哈:“我就是个丫头,怎么敢请展公子吃饭的?” “这话说的。”展明耀突然就笑了:“那你不请我吃饭,我就请你吃饭吧,不然的话被你家少爷知道,说我占你便宜,确实是说不过去的。” “请我吃饭?”景若曦连忙拒绝:“不用,不用了。” “用的,拒绝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展明耀一把拽住景若曦的胳膊,亲热道:“走,就去前面的梨花阁,若曦还没去过吧,我跟你说,那里的烤鸭特别香,都是用梨花木烤的,跟外面味道不一样,每天只烤五十只,一般人都要提前十几天预定的,我是贵宾,有特权……” 力不如人,景若曦就这么莫名奇妙被拉进了饭店,在二楼包厢里坐里下来。 梨花木烤出来的烤鸭果然很香,抹上酱放上小菜裹上面饼,叫人垂涎欲滴。 小二上了菜之后就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景若曦也不动,正襟危坐看着展明耀:“展公子,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么?” 单纯请她吃饭,这不可能。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她还没到那个档次。 更何况她现在归属叶长安手下,人事管理她还是懂一些的,若是展明耀有什么公事找她,也得先经过叶长安,从他那里借人才行,要不然就不是给她脸,是打叶长安的脸。 那唯一只有一个可能,昨夜去找江雪儿的事情,被展明耀知道了。 江雪儿是展明耀的红颜知己,她找她们打听了一夜,就没想过能瞒着展明耀。她打听的也不是什么机密要闻,被知道其实无妨,若是遮着掩着,反倒是把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变得像是有阴谋了。 “其实也没什么。”展明耀微微一笑,突然身体前倾凑过来一些:“若曦,我听人说,你跟人打听我来着?” 果然是这事,景若曦眼睛都不眨一下,卷了卷袖子,开始给面饼抹酱:“展公子真是消息灵通啊。” “这算什么消息灵通,是你没瞒着好么。”展明耀并没有退回去,而是盯着景若曦看,还顺手夹了两片鸭肉放在她手里面饼上。 “虽然没有瞒着,但也没有招摇啊。”景若曦道了声谢,将饼卷上:“不过不得不说,展公子眼光真不错,您那几个红颜知己,长的好看说话好听又有气质,我也怪喜欢的。特别是雪儿姑娘,皮肤又嫩又滑,摸着真舒服,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展明耀嗖的一下退回去坐好,用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景若曦:“若曦,你不是,有那种爱好吧。” “哪种爱好?”景若曦明知故问,然后恍然大悟摆了摆手:“展公子你瞎说什么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什么爱好不爱好的。” 展明耀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那你打听我的事情干什么?你喜欢我?” 也只有展明耀这种公子哥儿,才能这么直白的对一个女孩子追问是不是喜欢他。这话要是换作叶长安,估计说不出来。 景若曦略抬头想了想,叶长安虽然有时候也不着调,但和展明耀比起来,却更翩翩君子。更叫人舒服吧。 “若曦。”展明耀见她竟然发呆起来,心里更疑惑,其实他也只是随口说说,不会成真吧。 “哎。”景若曦回过神来:“展公子你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展明耀挥挥手,他见过喜欢自己的姑娘多了,真喜欢他的,就算是在他面前紧张失神,也不是这么混有天外。 景若曦也没纠结展明耀刚才说的是什么,只是道:“我是打听了展公子的一些事情,不过是为了案情。因为按照我们推测,连环案的凶手很可能一路跟随我们进了皇城,下一个目标就是公子,我想了解一些和公子日常出入,交际相关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对找出凶手有所帮助。” “哦,原来是这样。”展明耀倒是也信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不过这几日我也有仔细留神,倒是并没有见着什么可疑人员。” 虽然展明耀表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终究还是觉得自己的命值钱。自从回到京城之后,还是加强了警戒的。 “她在暗,我们在明,就是麻烦啊。”景若曦看着窗外已经沉下来的天色,只觉得不远处黑云翻涌,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连嘴里的鸭肉都不香了。 第254章 直面凶手 展明耀道:“我知道,不过皇城脚下和旁处不同,我也和之前的受害者不同。让你家少爷放心,若是那凶手敢来,我一定将她拿下。” “还是小心些好。”景若曦深沉的又卷了一块饼:“展公子日后出门,也别一个人,带几个侍卫在身边,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不错的。” “哦,本来是带侍卫的,不过下午有些事情,我有些烦躁,就让他们先回去了,先一个人走一走。” 景若曦听着,只是嗯一声,并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她和展明耀并不熟,当然不好盯着问,而且也不用问,猜一猜,大约也猜出来了。 展明耀见景若曦不搭话,自己反倒是有了些倾诉的欲望。 “唉。”展明耀突然道:“这事情困扰我一个下午了,也不好对别人说,不如你帮我分析分析。” “我?”景若曦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 “这有什么。”展明耀反而更放心:“也不是什么公事机密,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罢了,你听过就忘就行。何况我听长安说,查案的时候你最是能抽丝剥茧直面人心,可见是个头脑灵活敏锐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你比我看的更清楚。” “行吧。”景若曦勉为其难:“那展公子您说说有什么困扰,我帮你分析一下。” 展明耀皱眉想了想:“有一个姑娘,喜欢我。” 景若曦面无表情:“展公子说的是于海珠小姐么?” 展明耀一口气噎住:“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啊。”景若曦耸了耸肩:“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于海珠喜欢展明耀,这确实不是什么秘密。这爱不但已经被大声的说了出来,而且于海珠还求着母亲去展府里试探过一回,表示男未婚女未嫁,你看我们门当户对,两边孩子也是年龄相仿,要不,结个亲家? 只是展父展母知道儿子态度,所以没有接话表态。而于海珠总是女孩子,于家也是有头有脸的,没有挑明了找媒人向展家提亲的道理,这事情才含含糊糊的过去了。 “好吧。”展明耀认输道:“这确实不是什么秘密,海珠其实是个好姑娘,但确实非我所中意,她对我好我心里明白,但是无以为报,对她又说不明白,实在是叫人头痛。而且她的脾气……她的脾气也确实叫人头痛。” 展明耀大约从未对人说过这样的话,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景若曦是安全的,说完之后,心里有些没底,还补充了一句:“景姑娘未曾婚配,这种感觉大约不懂。” “我懂。”景若曦认真道:“于小姐是不是每次做了什么之后,便恨不得告知天下,然后用那事情来向你邀功。她其实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但给你的感觉,却像是交换要挟。” 展明耀简直热泪盈眶:“景姑娘,你当真明白我。” 景若曦奇道:“可这也不是这一两日才发生的事情,展公子何以突然发愁?” “因为海珠下午又找我了。”展明耀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她突然跟我说,以前给我带来了困扰,非常抱歉,以后不会再缠着我了。” “还说……”展明耀一脸不可置信:“说喜欢我是她自己的事情,喜欢一个人,应该让他幸福而不是为难……” 以退为进,孺子可教,景若曦在心里夸了于海珠一句,然后道:“于小姐突然想通了,这不是好事么,为什么要纠结?应该庆祝才对啊。” 展明耀拧着眉,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很复杂,举起杯子喝了口酒:“论理是应该松一口气的,但是总觉得怪怪的,感觉不那么真实。” “是不是还感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景若曦一针见血:“比如我每天早上出门,包子店老板都要塞给我一个包子做早饭,虽然我吃的挺烦的,但是习惯了。有一天突然发现包子店关门了,虽然还有油条煎饺大饼都能当早饭,可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等轻松过一阵子之后,你突然又闻到了包子的香味,而且不是有人塞在你手上,而是旁人拿着走过去,就算是曾经再怎么嫌弃也好,也会升起一丝怀念。 “……”展明耀愣了半晌,也不知该对这个比喻表达什么样的心情,半晌举起杯子:“行吧,你说的对,习惯就好,多谢你今日开导我,敬你一杯。” “不敢当。”景若曦忙拿起自己的杯子:“无论如何,感谢展公子之前的救命之恩,我敬你一杯才是。” “别客气,我救你也不是为你,为了还她一个人情罢了。”展明耀哈哈一笑,心情似乎好了:“来,多吃点,这家的水晶虾仁味道也很好。” 景若曦也没想到她会跟展明耀一桌子吃起饭来,而且吃的还挺爽快,酒足饭饱之后,天都黑了。 出了饭店门,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虽然狼人的事情没闹大,但终究一件事情不可能水过无痕,总是有一些风言风语会传出去,所以本来就安静的夜,更安静了。 展府和衙门是两个方向,出了门景若曦便道:“展公子,多谢今日款待,我先回去了。” “等下。”展明耀道:“我送你回去。” “这怎么敢当。”景若曦忙道:“不用麻烦展公子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京城里一贯太平,意外出现的狼人有已经抓住,展明耀送她当然是好心,但是还不好说到底跟他在一起是安全,还是更危险呢。 “不麻烦,既然是我留你吃饭的,肯定要好好的送回去。”展明耀没想那么多,已经朝前走了:“而且,我觉得和景姑娘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景若曦只好跟上,自嘲道:“那是因为展公子平时接触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说话都是文绉绉的,没有我这样信口开河的。” 展明耀哈哈大笑:“景姑娘,你真的太谦虚了。虽然你说你识字不多,但没文化和没见识是两回事,听你言谈,我就知道你是个底蕴的人。” 中华五千年呢,景若曦微笑不语,说起来我也是个上了二十几年学的人,可不得有点底蕴。 一路走着,路上开始还能看见稀稀拉拉几个行人,快到衙门附近的时候,就一个都没有了。 “送到这里就行了。”景若曦道:“就几步路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不早了,展公子您也早点回去吧。” “我送你进去。”展明耀还挺负责:“这巷子黑乎乎的,你不怕么?” “不怕。”景若曦笑了一下,从腰包里摸出闪着暖色微光的夜明珠:“我有这个。” 这夜明珠值钱不值钱景若曦不知道,但是当手电筒用是不错的,它的光芒虽然不足以照亮周围,但是在黑暗中足够温暖心灵。 “这夜明珠,价值连城啊。”展明耀感慨:“叶长安倒是对你真不错,那我更要看你进门了,万一路上黑摔了跌了有个闪失,他还不恨死我。” 景若曦无语,但是展明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只有几步路的事情。 两人转进巷子里,没走几步,便看见对面有人迎面走来。 这很正常,这又不是死胡同,巷子中间是衙门的后门,穿过巷子能到另一个街区,因此总是有人来人往的。 只是巷子不宽,三人并排又不挨着走有些费劲,于是景若曦脚步快了一点,而展明耀缓了一些,一前一后的错开了步子,让出了空间。 对面来的应该是个女子,黑乎乎的地方也看不出什么,她先从景若曦身边走过,景若曦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药草香味。 很舒服的味道,就像是安神静心的香,景若曦愣了下,突然间有点恍惚,然后心里猛的一惊,回过头去。 那女子走到展明耀身边的时候,似乎崴了一下,往一旁倒去,展明耀虽然说是提高了警惕,但确实也没有到草木皆兵的地步,所以一时间还真没在意,条件反射的便抬手去扶。 这一伸手,展明耀顿时就闻到一阵香味, 这香味不像是进入鼻子里的,却像是在一瞬间进入五脏六腑带走了全部的力气。 展明耀瞬间软了下来,然后看见黑暗中有光亮一闪,迎面刺来。 那女子穿着黑色衣裙,和徐丽娘那日的装扮差不多,脸上戴着面纱,在本就黑暗的巷子里更是看不清楚,景若曦惊觉转头的时候,便看见她一剑刺向展明耀。 虽然他们之间离的不过三四步,可是景若曦不会武功,也没办法再一瞬间漂移过去,退一步说,对方是个会武功的,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就算是冲过去也没用,打不过啊。 但是展明耀虽然和她并非关系多好,可毕竟相识一场,让她就这么丢下人跑好像也太不仗义里,这事情景若曦也做不出来。 情急之下,景若曦将手里拎着的夜明珠给砸了出去,同时大声喊道:“救命啊,杀人啦……” 第255章 各有心虚 也亏的那夜明珠还挺大,景若曦是用惯刀子的手上的力气也够大,而且稳准狠,这一下子砸过去,正砸在那女子的手上,虽然没能将刀砸掉,但是显然准头偏了一下。 刀刃还是刺了进去,一声轻响没入了展明耀胸口。 此时景若曦已经冲了过去,她没做别的,而是死死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大声道:“你别杀人了,就算有人伤害过你,可那人已经死了,已经付出代价了,其他人是无辜的。” 到现在已经刺了进去,一次伤害已经不可逆转,景若曦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让她不要将刀拔出。若是被她将刀拔了出来,那不但展明耀可能再受到致命伤害,她也会很危险。 只是景若曦虽然已经用力的手上青筋爆出,但不会武功终究吃亏,那女子在面纱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未说,一掌拍了出去,正拍在景若曦胸口。 景若曦只觉得胸口一痛,整个人往后倒去,不得不放了手,往后飞去。 就在此时,听到巷子那边传来人呼喊的声音,纷纷乱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是叶长安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 就在景若曦认命的咬牙准备撞上墙或者地的时候,只感觉背上抵上了一个温暖手掌,然后便被人接住了,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臂弯中。 景若曦无暇顾及其他,只觉得胸腹痛的很,弯下腰来一阵猛咳。 “没事吧,伤到哪里了?”搂住她的人果然是叶长安,虽然不知他为何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叶长安的出现让人安心。他手掌轻轻在景若曦背上抚了抚,也不敢用力。 景若曦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有事没事,但她知道展明耀快不行了。刚才被一掌拍了出来,也不知凶手第二刀有没有刺下去。 “展明耀。”景若曦缓过一口气,抓住叶长安的袖子:“别管我,快看展明耀,他被刺了一刀,凶手出现了。” 不用景若曦说,刚才叶长安冲过来的时候,燕名和花行风都在,叶长安接住了景若曦,燕名和花行风便都向前冲去 而那女子在听见动静之后便立刻抽身推开,她一挥袖子,一阵香味飘散,让花行风和燕名的脚步一顿,挥开烟雾之后,那女子已经消失了。 之前一直没看见人,也就罢了。如今被撞个正着,可人却从眼皮子底下跑了,这一认知让叶长安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但是现在显然最重要的不是跑了的凶手,而是躺在地上的展明耀。 叶长安说了声:“快去找大夫。”然后便冲到展明耀面前。 刀拔了出来,但展明耀意识还清醒,胸口的血也并不是很多,挣扎着还想坐起来。 “别动。”景若曦一边咳嗽,一边按住展明耀的肩:“别动别说话,平稳呼吸……咳咳……等大夫来。”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手帕来,按住来伤口,一边道:“这一刀的位置偏了,没有刺中要害,也没有大出血,应该没有大碍。但是胸腹部致命器官很多,不能掉以轻心,不要以为你们会武功的人就有几条命……” 景若曦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最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受伤的人还要絮絮叨叨的说半天话,看的她着急,救人啊,说什么呢。抓紧救人说不定死不了。 展明耀本来显然是有话要对叶长安说的,但是被景若曦一训,当即闭上了嘴。 叶长安显然也有话要问,但是被景若曦这么一说,也不问了,一边吩咐叶长安和花行风,一个去找大夫,一个去衙门找人出来,那女子虽然跑了但一时半会儿跑不远,她身上有血迹还有药物,也许能找到线索也说不定。 大夫和大队人马很快就来了,景若曦虽然是法医,但法医不会治病,见医生来了之后,就退到了一边。抬头看了看叶长安正在和一队人马交代着什么,一手捂着胸口,慢慢的走到墙角。 墙角上,有一点粉末痕迹,景若曦摸出另一块干净的帕子,在粉末上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收起来,塞进了腰包。 然后她站起身,沿着墙角往前走,刚才被拍了一巴掌,虽然伤的不重,但还是胸口隐约的痛,不时的咳一声。 景若曦揉着胸口,好容易看见角落里有一点微芒,忙快步走了过去,那是刚才当做兵器打出去的夜明珠,幸亏是砸在了那人的手上,而不是砸在刀子上,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若是被磕破了,那就真是可惜了。 弯腰的动作大概拉扯了胸口的伤,景若曦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痛,忍了忍,正要再低下一些,已经有一只手比她更快的将夜明珠捡了起来。 虽然因为弯腰的姿势看不见脸,但是却能看见衣服,正是叶长安,他长臂一伸,便将角落里的夜明珠捡了起来,另一只手却扶住里景若曦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 “别弯着腰,挺直一些会舒服点。”叶长安将景若曦拽起来之后便松开了手:“怎么把夜明珠丢了?” “我不是故意丢的。”景若曦忙解释道:“刚才凶手要杀展明耀,我一时着急,手上只拿着夜明珠,就丢出去了,也不知坏了没有。” “没事,没那么容易坏。”叶长安倒是脾气很好,一点儿也没生气,而是摸出个帕子来,将夜明珠上的灰土擦了擦:“给你,收好了。” 景若曦有点心虚,她知道这夜明珠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不管叶长安是借给她还是送给她,这都是一份大礼,必须要好好的保管才行。 接过夜明珠,景若曦小心的塞进腰包里,看了看正围着展明耀的一群人,正要跟叶长安说别管她,突然感觉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景若曦奇道:“大人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今天白天……”叶长安刚说了两句,便有人喊他。 “大人您先忙。”景若曦捂着嘴咳了两声:“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叶长安皱着眉点了点头:“好,你先回去休息,别急着睡,我一会儿来找你。” 第256章 哥们儿谁跟谁 “啊?”景若曦啊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叶长安已经转身去忙了。 真是难伺候的领导,莫非还要秋后算账不成?景若曦无奈的摇摇头,慢慢的往回走。 进了衙门,景若曦捂着胸口进了院子,刚进院子,便闻到了一阵阵的香味。 院子一排摆了架子,架子上放着秦瑶晾晒的药材和干花,路过又正好一阵风吹过的时候,便能闻到很淡很淡的香味。 景若曦脑子里一亮,秦瑶是这方面的行家啊,而且还有些医术,刚才她从现场提取里一些凶手撒出来的粉末,可以让秦瑶看看。也正好让秦瑶给她把个脉,看看伤的怎么样,再开个药什么的。 景若曦慢吞吞的走过去,看见秦瑶的房门是关着的,里面是黑的。秦瑶一向都睡的早,这个时候怕是已经睡熟了。 景若曦抬手要敲门,但是随后又将手放下了,慢慢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秦瑶那一惊一乍的性子,要是知道她被凶手打伤了,又要念叨半夜,反正看起来也没太大的事情,还是明早再说吧。 在房里坐下,景若曦将门关上,脱下外袍,扯开领子看了看。 乍一看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心口往上的皮肤有一些红,轻轻的碰一下,皮肤并没有痛觉,但是胸口有些发闷,痛是从身体内传出来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内伤吧,景若曦叹口气,从腰包里拿出夜明珠沾水又擦了一遍,便在桌子边坐下。一会儿领导要来训话,虽然没精神也要打起精神的。 好在叶长安来的很快,他看见景若曦皱着眉的样子,便道:“你先坐下,别说话。” “怎么了?”景若曦听话的坐了下来。 “你……”叶长安犹豫来一下,还是道:“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看一下。” 景若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用显然不好吧的表情看着叶长安。 “你别误会。”叶长安也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努力面无表情:“我看看你的伤。” “没事儿,伤没事儿,我看过了。”景若曦拉了下衣服:“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是内伤,你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叶长安板着脸:“你不会武功,不知道内伤有多可怕。而且很可能会有后遗症。” 景若曦心口确实一阵的发闷,但是毕竟男女有别,这伤的地方又不好,实在是不方便啊,因此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快点。”叶长安加重里语气:“你平时不是挺豪爽么,这会儿性命攸关的事情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你再不过来我就过去了,要不我把灯灭了……” 只要灯一灭,根本不用人催,景若曦肯定就扑过来了,叶长安被扑了两回,已经驾轻就熟里,十分笃定。 “别。”景若曦果然一听就毛了,立刻上前一步冲到着边,小心翼翼的护住了油灯,像是捧着宝贝一样,将油灯捧到了一边。 看着景若曦紧张的样子,显然黑暗依然是她最恐慌的,叶长安好笑里又有点心酸,安抚道:“好了,别怕,你都说我是正人君子,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也不碰着你,你把领子往下拽一点,我用内力替你疗伤。” 景若曦还是忐忑,但是看着叶长安坚定的样子,终于还是服了软。 其实这对她来说也没什么,说是心口,也就是锁骨下方内侧的位置,平时夏天穿个吊带背心都是光明正大敞着的,何况治病这事情不分男女,医院里检查的异性医生多了去了,产科做手术的大部分都是男医生,都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一年多,景若曦的思想有点入乡随俗,而且又是面对叶长安,总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景若曦想了想:“那你转过去一下,我整理一下衣服。” 叶长安看了眼窗户,确定了景若曦没办法很快的从窗户逃跑,这才转过了身。 背后,传来景若曦整理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叶长安清了清喉咙:“今天的事情。” “什么事情?” “狼人那事情。”叶长安大约是有些不适应,所以说的有些勉强,但顿了顿还是道:“今日在外面,我训了你,并非是有意要让你难堪。” “嗯?”景若曦有些意外叶长安会说这个,楞了一下。 开了头就好说了,叶长安接着道:“我知道你的性格,特别是在查案的时候,有什么说什么,一切以案情为主。但是你在我面前说什么都无事,有旁人在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 景若曦这才明白过来,叶长安莫非以为自己被训了今日没面子,所以特意的解释一下? 见景若曦没搭话,叶长安还以为她心里还不痛快,又道:“你别看肖涼生好似客气,他能做到御林军统领,可不是看似那般憨厚。我与他关系也只是一般,所以并不知他私下的事情。就像你所说,能在京中圈养此物,必非等闲,我怕你招惹在其中,会带来麻烦。” “我知道。”景若曦当然明白:“大人顾虑的对,是我当时考虑的不周全,顺口就说了出来。幸亏你打断了我,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 谁能保证肖涼生与此事无关,谁能保证肖涼生与幕后圈养狼人的人无关,案件在水落石出之前,每一个都是嫌疑人。 “你明白就好。”叶长安松了口气:“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私下和我说就好。在我面前不必避忌,就算是说错了也没有什么。” 叶长安说着,听见身后整理衣服的声音消失了,景若曦道:“好了,你转过来吧。” 其实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是最尴尬的,景若曦想想那衣服脱一般的感觉实在郁闷,索性大方一点,她将外衣的领子折了下去,折的平平整整的,变成了抹胸样式的衣领。 这一来,景若曦反倒是自在了,不但自在,还有点回到家乡的熟悉感觉。动了动胳膊挥挥手,一点儿也不尴尬了。 “哎。”景若曦道:“大人,是你让我……不是,是你非要给我疗伤的,我才穿成这样的。这事情你可不能说出去,也不能多想。你就把我当男人好了,大家都是兄弟,别见外……” 说着,景若曦拍了拍叶长安的肩膀,白花花的胳膊晃的叶长安头痛,他忍着想转过头去,又不舍得转过头去,一时间被两种念头纠结的有些头痛。 可是这心里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若是景若曦不好意思了,他还能说几句风趣的话调侃一下,用逗逗她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但景若曦如此坦然,他反倒是只能硬撑着了。 “坐好了别动。”叶长安干着嗓子说了一句,将景若曦按着坐在椅子上。 景若曦坐下后,感觉到叶长安就在她身后站着,不由道:“大人,你应该站到我前面来吧。” “我知道,别说话。”叶长安沉沉的说了一句,然后突然伸手捂住了景若曦的眼睛。 “就说一句。”景若曦忙道:“大人你捂着我眼睛干什么?” “怕你尴尬。” “我不尴尬。”景若曦无语,便想去掰开叶长安的手,但是叶长安却不松开,她愣了下,突然有点好笑。叶长安不是怕他尴尬,是怕自己尴尬吧。 不过也是,对叶长安这种家教严格,骨子里的翩翩君子来说,是为难了。 景若曦正想着,突然听叶长安说了句开始了,随后便觉得有什么东西靠近,虽然并没有贴上皮肤,可还是能感觉得到。 一阵暖暖的气息,从心口闷痛的地方渗透进去,像是打通了被禁锢的筋脉,景若曦一开始是屏息静气有些紧张的,慢慢的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然后轻轻的舒缓的出了一口气。 这过程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景若曦突然感觉到肩上有一点水珠,愣了下愕然的将叶长安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推开,却见他脸色凝重,额上布满汗水,汗水顺着脸颊落下来,砸在了她肩上。 疗伤这事情对叶长安竟然这么辛苦么,景若曦吃了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干什么?”叶长安随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责怪道:“虽然我已经替你打通了筋脉,这几日动作也慢些,别一蹦一跳的。” “大人你快坐下。”景若曦按着叶长安肩膀让他坐下,先给他倒了杯水送到手里,又转身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擦汗:“你怎么流了那么多汗,这么辛苦的么?” 叶长安刚才站着,只要错开眼神也还好,看见的只有肩膀和胳膊,如今坐了下来,景若曦站着,视线正好落在身前。 景若曦被叶长安一头的冷汗给吓着了,也没察觉出有什么,甚至还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贴了贴,担心道:“大人,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找大夫来看……” 话没说完,叶长安突然一把抓住了景若曦的胳膊,然后往对面椅子上一扯:“我没事,你别再我面前晃,坐下来。” 第257章 谁调戏谁 “真没事?”景若曦坐了下来:“可是大人你的脸色有点难看。” “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叶长安虽然逞强,但是难掩疲倦,看来替人疗伤真的是很耗费体力的一件事情。 “那大人……你要不在我床上休息一会儿。”景若曦看了看外面:“已经很晚了,你这个样子还是休息一会儿好,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睡。” 景若曦不是没在叶长安的床上睡过,不过她这里没那么讲究,也不知道叶长安这个贵公子哥儿能不能躺的下去。 不过叶长安倒是没有一口拒绝或者答应,而是转头看了看景若曦的床,提出一个实在的问题:“我睡你这里,你睡哪儿?” “我去跟秦瑶睡。”景若曦指了指隔壁:“秦瑶那床大,我们两能睡的下。” 叶长安点了点头,似乎也确实累了,懒得再多走路,晃晃悠悠的起身往床边走,突然又转过身,盯着景若曦。 “怎么了?”景若曦忙走过去,脸上有些担心。 “你……就打算这样出去。”叶长安的视线含蓄的落在景若曦的肩上:“不冷吗?” 景若曦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随着叶长安的目光看下去,才哦了一声,转过身去,将被塞进去的领子给拽出来,整理了一下,又转回来。 “行了。”景若曦解释道:“因为不冷,就忘了。” 天确实不冷,这解释似乎合情合理,叶长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无奈往后一靠:“若曦啊。” “大人您说。”景若曦忙凑过去。 “哎。”叶长安长叹一声:“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怎么了?”景若曦不放心,又凑过去一些:“大人,您有事儿就说。” 叶长安整理了一下语言,缓缓道:“你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若是被别人看见,会怎么说么?” 景若曦还以为是她验尸破案的那些事情,默默咽下一句自夸的话,谦虚道:“怎么说?” “旁人会觉得,你对我投怀送抱。” “……”景若曦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道:“我什么时候对大人投怀送抱了?” “比如刚才。”叶长安不要脸的坦坦荡荡:“虽然是我让你如此,但男女有别,你应该宁死不从才对。” 景若曦一时间面上表情无比纠结,只觉得这是叶长安在挖坑吧,刚才还一脸正气的让自己以身体为重要不拘小节,这会儿就改口成投怀送抱了?为她好的事情,宁死不从就过了吧。 “大人。”景若曦不平道:“我觉得实在要说,也是你仗势欺人,逼良为娼。我只是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丫头,怎么敢投怀送抱。” 叶长安笑了一下:“虽然但是,若是叫人知道,谁又会说我仗势欺人呢,只会觉得你想攀高枝。” 这回轮到景若曦叹气了:“大人说的是,虽然世间有很多没道理的事情,可确实如此。” “所以傻姑娘你可长点心眼吧。”叶长安恨铁不成钢:“我要是有点什么坏心,你早被吃干抹净了。” 看着叶长安那模样,景若曦莫名的想笑,然后她也确实笑了,然后按着叶长安肩膀让他躺下:“大人,我不瞎,我看人既用眼睛也用心的,你要是这样的人,我想方设法也早就跑了,还能那么傻,替你做事么?” 叶长安倒是也不反抗,顺着力道就躺了下去。 “谢谢你替我疗伤,好好休息。”景若曦摸出夜明珠给自己照亮,将桌上的灯熄灭了,然后走到床边,弯下腰在黑暗中低声道:“大人。” “嗯。”夜明珠大概是被握在手中所以只露出一点点柔和的光,叶长安看的不大清楚,只看见景若曦俯下身的时候,一缕黑发垂了下来,有一些落在脸上,痒痒的。 “我虽然不拘小节,但也是看对谁。”景若曦:“比如,要是大人不是长的那么英俊,我也一定宁死不屈的。” 景若曦说完,便起身出去了,叶长安只觉得手里一空,那一缕长发已经顺滑如丝的从指缝中溜走,随后门被关上了,屋子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叶长安在黑暗中愣了愣,突然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被调戏了,气鼓鼓的笑了起来:“这丫头……” 调戏了叶长安的景若曦心情不错,出门后边往对面走,站在秦瑶的门口敲了敲:“秦瑶,秦瑶。” 里面很安静,没有声音。不过秦瑶不会武功,本身也不是多警醒的人,要是睡熟了一时听不见也正常,景若曦有点不好意思吵醒她,大半夜的也不能大声面的再吵着别人,因此喊的声音也不敢太大。 但是喊了几声之后,秦瑶屋子里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景若曦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伸手推了推,门竟然没栓,用力的一推就开了,里面黑乎乎的。 “秦瑶。”景若曦举着夜明珠往床边走,怎么这么近也没有感觉到屋子里有人呼吸的声音,好像床上是空的一般。 还是没有人回答,景若曦走到床边,床上被子有些乱,但并没有人。她伸手去摸了一下,被子里是凉的,可见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这么晚了,秦瑶会去哪里呢?”景若曦有些奇怪,坐在床边有些纳闷,突然脸色一变,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但是随后自己又否定了,摇了摇头。 门开着,窗外偶有一阵风吹过,景若曦快步走了出去,借着夜明珠的光和微微月色,一个一个的去看秦瑶晒着的药材和干花。 秦瑶弄出来的种类可不少,景若曦虽然对很多药物都很熟悉,但是对草药确实不在行,基本上都不认识,她便索性没一样都拿了一点点,全部装在一个香囊里。 零零总总的数了十几样,这才往回走,突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黑影,顿时吓了一跳。 刚才叶长安进门的时候没有关门,只是虚掩上了,秦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着景若曦弯腰在挑拣花草,奇道:“若曦,你在做什么?” 第258章 旁观者清 “你去哪了?”景若曦心里狂跳了两下:“怎么才回来?” “去胭脂铺子了。”秦瑶走过来,一脸疲惫:“忙到现在,可累死我了。” 景若曦按下心里疑惑,仔细的打量她:“你去胭脂铺子干什么,买胭脂水粉么?” 秦瑶手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拿。 “不是买,是做。”秦瑶笑的很神秘:“若曦,我今天给你收衣服进房间,看见你桌上的那几盒胭脂,都不太好。然后我又看见了院子里晒得草药和干花,我就给你做几盒。” 秦瑶说着进了自己房间,点了房里的灯。 “你换衣服了?”景若曦敏锐道:“新衣服么,我没见你穿过。” “哦,不是我的,是胭脂铺老板娘的,做胭脂的时候弄脏了,我就找她借了一件。”秦瑶不在意道:“不过我会配药,可不会做胭脂,就跑去找了家胭脂铺,那个老板娘很客气,我答应做好之后让她在铺子里卖,所以她很高兴,跟我一起研究到刚才,吃了晚饭才放我会来,明天一早还要去呢。” 秦瑶的话没什么毛病,景若曦一时间也挑不出错来。 “怎么了?”倒是秦瑶看着她有点不对劲:“若曦,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景若曦打了个哈哈:“那你早点休息,我也回去睡了。” “好。”秦瑶突然道:“你等下,给你这个。” 秦瑶从腰包里摸出一个香囊塞进景若曦手里:“给。” “这是什么?” “就是我给你们做的香囊啊。”秦瑶道:“先做了一个给你,里面有十几种草药和香料,还有干花,晚上你放在枕头边上,静心安眠的。你不是总睡不好么,试一试,要是有效果,我再给你配点熏香。” 秦瑶的眼神很真挚,景若曦接过来闻了闻:“嗯,这香闻着真舒服。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秦瑶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若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怎么会跟你客气了,谢谢你,我很喜欢。”景若曦将香囊塞进怀中:“对了,有个东西,你帮我看看。” “什么?” 景若曦从怀里摸出沾了一点粉末的帕子:“你懂药物,帮我看看这个,小心点,上面有点药粉。” 白色的帕子上有一点灰尘,灰尘里有一些白色,秦瑶看景若曦小心的样子,直觉这是挺重要的东西,也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先放在灯旁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面有难色。 “太少了。”秦瑶道;“我也不太分的出,要是多一些还行。不过我闻这味道,像是有白芷、这是丁香,就是我给你的香囊里的药草,可是要不能肯定。” “哦。”景若曦不着痕迹的看着她,似乎随意的道:“那你能不能配出洒出去叫人立刻四肢无力的药来?” “闻了就四肢无力,那就是软筋散一类的药了?”秦瑶皱着眉头想了想:“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我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若曦你要这种药做什么?” “没,就是好奇随便问问。”景若曦笑了笑:“没事了,不早了,休息吧。” “好。”秦瑶知道景若曦跟着叶长安查案子,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不能说,因此只要景若曦不是主动说的,她一句都不会多问。 景若曦表情轻松的转身出了门,不忘顺手将门带上,可是将门带上的一瞬间,她的表情就沉了下来,转身快不走向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叶长安睡了没有,但她这时候管不了了,推开门就进去了。 大概是累的很了,叶长安破天荒睡的挺沉,景若曦轻手轻脚推门进去他竟然都没醒。一直到景若曦走到床边,他才睁开了眼睛。 叶长安眼睛在睁开的一瞬间满是凌冽时期,在看见景若曦的脸时才缓和下来,刚要问你怎么回来了,景若曦猛的扑过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外面有人敲门,是秦瑶。 “若曦,若曦你睡了么?” “睡了。”景若曦一手捂着叶长安的嘴摇头,一边忙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我给你带个点心回来,忘了给你。”秦瑶道:“你睡了别起来,我给你送进来。” 景若曦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了秦瑶推门的声音,她这辈子反应都没有那么快过,一掀被子就上床。 叶长安刚从睡眠中醒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见景若曦捂着他的嘴,也知道是不让他说话,便听话的没出声,不但没出声,还在看见景若曦上床的时候,往里面让了让。 然后被子就兜头蒙了下来,叶长安眼前一片黑,听着门被推开,应该是秦瑶进来了。 “你怎么没点灯啊,不怕黑么?”秦瑶倒是没多想,借着月光将一包点心放在桌上:“要我给你把灯点上么?” “不用,你快去睡吧。”景若曦忙道:“我其实也没那么怕黑的。” “胡说,你怕不怕黑我还不知道么。”秦瑶看样子不困,还回了一句:“是不是因为有叶大人给你的夜明珠,所以你不怕黑了。” 景若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曦啊。”秦瑶不但没走,反而往床边走了几步。 景若曦一下子紧张起来,叶长安缩在被子里,虽然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能感觉到景若曦的紧张。想要安慰她一下自己在不要怕,却又没办法说话,不但没办法说话,还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进若曦保持着坐着的曲着膝盖的姿势:“还有什么事么?”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秦瑶也不知是怎么的,大半夜突然来了谈性。 “你说。”景若曦现在很矛盾,既想跟秦瑶多说几句,又怕跟她说多了,被子里的叶长安会被发现。 “若曦。”秦瑶吞吞吐吐道:“你,你是不是喜欢叶大人啊?” 景若曦整个人都呆了,叶长安也顿时不困了,这个话题很叫人清醒啊。 “你瞎说什么?”景若曦忙道:“叶大人的玩笑也是可以随便开的么?被人听见可怎么办?” “我没开玩笑,我也不会对外人说的。”秦瑶见景若曦着急,反倒是认真起来,不但没有打算走,反而坐在床边,认真道:“若曦,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我看的真真切切的,不说喜欢吧,你对大人肯定有好感。” “不是。”景若曦觉得这事情必须得说清楚,自己清楚不清楚没关系,但是不能让被被窝里躲着的误会,这么一想,她立刻拽住秦瑶的袖子:“你说清楚,我怎么就对他有好感了?” “很明显啊。”秦瑶理所当然道:“你不是个爱跟人来往的人,跟别人说话,虽然说也不是拒人千里吧,可总有种冷清的感觉。但是跟叶大人就不会,显得要亲近一些。” “因为他是大人啊,你个傻姑娘,得罪了的大人,我还想不想要工钱了。”景若曦拍了秦瑶的脑袋一下,佯装生气:“大人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别瞎想了好么?若是叫人听去了你还要不要我过日子了?” 见景若曦沉下脸,秦瑶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的生气了,连忙哄着:“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睡觉,我们一起睡觉。” 这在秦瑶说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对于此时的景若曦来说,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幸亏是在黑暗里,要不然秦瑶就能看见她那么厚的脸皮也有点忍不住要红了。 “你赶紧去睡吧,别胡思乱想。”景若曦小小的推了秦瑶一下。 秦瑶哈哈一笑:“好好,我去睡了。最后一句话。” “快说。” “我说了你别激动,你别睡不着。”秦瑶似乎怕景若曦跳起来打她,一直走到门口,开了门,这才道:“我觉得叶大人也喜欢你,真的,我发誓。” 说完,秦瑶几乎是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便听见脚步走远,不远处的房门也关上了。 房间里静默里一会儿,叶长安这才慢慢将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长长的呼出口气:“闷死我了。” 景若曦刚从秦瑶的话里回过神来,愣了下赶忙要下床,但人还没动,却被叶长安一把拽住了。 叶长安不但一把拽住了景若曦,还探过身子将床上的幔帐给拉了下来,顿时床里便黑透里,只有夜明珠的微光。 “干什么?”景若曦对叶长安确实一点也不紧张,只是奇怪。 “问你干什么才对。”叶长安道:“你不是去秦瑶屋子里睡么,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回来就回来吧,叶长安发誓刚才一睁眼看见景若曦一副非常凝重的表情,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说起这个,景若曦也无暇去想秦瑶刚才的玩笑了,而是正经道:“我刚才去秦瑶屋子的时候,屋子里没人,她不在。” 第259章 借酒行凶 “不在?”叶长安起奇怪了,他靠坐起来:“怎么不在,刚才那不是秦瑶么?” “是,但她是刚才回来的。”景若曦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她刚回来,换了身衣服,懂药材……而且,之前的案件我不知道,可是至少在上面的两起,她都在附近,且死人的时候,都不和我们在一起。” 一个相似是巧合,这么多相似就不叫人不得不多心了。 被景若曦这么一说,叶长安顿时也惊觉起来:“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太巧了。” “确实是太巧了,所以我急着来找你,没想到她跟了过来。”景若曦一脸凝重的:“我让你躲起来的,是不想让她知道你在这里。”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尴尬的让叶长安躲在被子里。若是以前,叶长安在她这里是光明正大的,就算晚上躺在床上可能叫人误会,她也不至于让人躲起来,还是可以挣扎着解释一下的。 “原来是这样。”叶长安倒是和景若曦很有默契:“你想让我去试探她一下。” “对,叶大人,你还行么,要是行的话,去试探她一下。”景若曦很抱歉看向叶长安。叶长安刚才累成那样,若非是不得已,她实在是不想打扰。 叶长安笑了起来,虽然脸色依然不好,但就这么小睡调息了一会儿,精神显然已经恢复了一些。 “若曦啊。”叶长安语重心长:“千万不要怀疑一个男人行不行……这是一种侮辱你知道么。” 这节骨眼上,叶长安还有心情调侃,景若曦白了他一眼:“你小心点,别叫她发现了。我总觉得怪怪的。” “因为你觉得凶手不是她。”叶长安也正经起来:“老实说,我也很怀疑。” 景若曦顿时紧张起来:“你怀疑什么?” 叶长安道:“因为我对你的判断从来都是信任的,察言观色四个字你一贯做的很好,虽然秦瑶没有直接参与我们的案件调查,但也算是常在身我边的,我们也并非事事都瞒着她,若她是凶手,听到这些那些消息的时候,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啊。”叶长安说的正是景若曦心里最深的怀疑:“一个杀了几十人的凶手,而且正在逐渐失控中,如果这样的人在我身边,我不可能察觉不到一点异样。” 景若曦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心里给凶手做过各种推断,无论哪一种,都绝对不是秦瑶这种。从案件中的各种细节拼装推断出凶手的样貌,爱好,特征,这当然不可能是准确无误的,但是根据经验,也不可能相差的十万八千里。 “而且刚才我也用今天凶手留下的药粉试探了她。她的表情很正常,一点破绽都没有,我真的不相信有人能伪装的那么好,所以我很矛盾,立刻就来找你。” 景若曦充满期盼道:“一个人是不是会武功,是不是有内力,是不是瞒不住的?” “可以这么说。”叶长安道:“只有非常高的高手,才能隐藏自己的内力。一个功夫一般的人,在比自己厉害的人面前,是无法隐瞒的。凶手会武功,秦瑶不会,在我面前不可能瞒的住。” “好。”景若曦鼓励道:“大人,去吧,我等你。” 叶长安也觉得这是最直接最好的办法,他正起身,突然又道:“我觉得这样不大好。” “怎么了?”景若曦忙道:“有什么不好?” “我该怎么试探她?直接冲进她房里对她动手么?” “直接动手好像不太好,如果秦瑶不是凶手,明天见面多尴尬?要不含蓄一点,你把脸蒙上冲进去假装要劫色,然后看看她会不会反抗,会怎么反抗。” “你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府衙。”叶长安凉凉的道:“哪个采花贼吃饱了撑的,跑到衙门来,嫌自己命不够长么?” “说的也是啊,在这里动手确实不好。”景若曦想想:“要不然的话,我明天把秦瑶约出去,约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你再动手?” “你能等么?”叶长安竟然这么明白景若曦的心思:“你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你说过,秦瑶是你在京城唯一的朋友,如今知道她可能是凶手,若是不找出真相,你今晚能睡得着么?” “睡不着,那大人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我有一个好办法,不会引起秦瑶的怀疑。”叶长安微微一笑:“你等我一下。” 看着叶长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景若曦心里感觉定了一些。他是个大事上很妥贴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于是景若曦看着叶长安无声无息的出了门,无声无息的离开,安心的靠在床上等着。 没一会儿,院子门就被敲了两下,应该是叶长安回来了。 只是很奇怪,叶长安是悄无声息的走了,是不想让秦瑶知道。但是他敲着门回来,又是光明正大的意思。 “若曦。”叶长安甚至还在门口喊了两声:“若曦,你在么?” 然后叶长安一推,院子门没锁,他便直接进来了。 也不知叶长安这演的哪一出,不过景若曦还是配合的起身出来,打开门:“叶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一开门,一阵酒味扑鼻而来。 叶长安出去这会儿,是喝酒去了?不过他也不是个嗜酒的人,不大可能出去那么点儿功夫就灌下一坛子酒,景若曦凑过去闻了闻,那样子更像是把酒倒在了身上,为了营造一种喝多了的假象。 这是打算……借酒行凶,然后第二天装作喝多了挽回面子么,虽然有点不要脸,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有事情跟你说。”叶长安突然伸手扶住景若曦的胳膊,往前走去。 “大人你说。”景若曦莫名奇妙的被叶长安往前推,不得不往后退,一直退到床边,膝弯撞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床上。 这是干什么,景若曦还没反应过来,叶长安已经带着一身的酒气扑了过来,她被往前一推,仰面摔在了床上,好在被褥柔软,虽然摔的一头懵却也不痛。 但是下一刻叶长安便压了上来,一条腿曲在床边,两手撑在她身侧,双眼有些红,压迫感十足的看着她。虽然只是悬空并没有直接贴在她身上的,但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带来的压力十足,叫人一瞬间难以呼吸。 景若曦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不是说好去试探秦瑶的么,怎么叶长安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事情的发展变成了这样。 第260章 采花没那么简单 叶长安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呼吸相闻,这年代该死是男人也留着长发,长发垂落在景若曦脸上,丝丝缕缕的挠着心慌,果然是三千烦恼丝,红尘纷扰,不分男女。 两人就这么对视里片刻,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慢慢的缓和里下来,叶长安终于开了口:“若曦。” “嗯。”景若曦莫名的有点紧张,无意识的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长安的声音不大,语气轻飘飘的:“你喊啊。” “喊什么?”景若曦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哎……”叶长安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子,擦着景若曦的脸,在她颈侧轻轻的吹了口气。 “啊……”景若曦这次不用叶长安再教,直觉得就喊出里一声。 “很好。”叶长安赞许道:“继续。” 他口中热气正喷在景若曦耳边,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受的动了动,叶长安却换了一下动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压在脸侧。 就算景若曦知道这只是一场做给秦瑶的戏,但她毕竟两辈子都没结过婚,若是对没有生命的男性身体,无论什么模样都能熟视无睹,但是对一个新鲜火热的活人,实在也做不到太过冷静。 “叶大人。”景若曦咬牙道:“你为什么不去找秦瑶。” “我跟秦瑶又不熟,我就算是借酒装疯,也没有道理进她房间啊。”叶长安理直气壮道:“你就不同了,既然秦瑶认定我喜欢你,那么我喝多了情难自禁上门找你,这就理所当然了不是么?” 叶长安说的理所当然,景若曦不由得咬牙道:“是你个大头鬼。” “不要那么暴躁,还有其他原因,我一会儿再告诉你。”叶长安安抚道:“现在正事要紧,所以你赶紧的,该喊喊,该叫叫,要是喊不出来,我就帮忙了啊。” 叶长安说着,收回一只手,作势往景若曦腰带上放。 “别别别,我怕了你了。”景若曦慌忙一把抓住叶长安的胳膊,咬牙低声道:“我自己来,你别动。” 就算叶长安现在其实整个人是悬空的,并没有真的要占她的便宜,也并没有毛手毛脚的碰着她一点,但这场景也太尴尬了,这缺德的馊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是真不把她当个姑娘家呢,还是太把她当个姑娘家了。 不过一听景若曦这么说,叶长安果然不动了,定定的等着她表演。 纵然是景若曦那么厚的脸皮也被看的有些受不了,干脆伸出一只手挡住叶长安的眼睛,然后清了清嗓子:“你别乱动,不要影响我发挥。” 叶长安没动,但是忍不住嘴角弯弯扯起点笑容。他一直觉得景若曦是个狠角色,在很多事情上,比男人还要冷静冷血。 不过事实证明,姑娘家就是姑娘家,就算是在面对死人的时候再冷静,也面对一个自己不讨厌,甚至有好感的翩翩公子的时候,也不会太冷静。 景若曦被叶长安逼的不行,万般无奈的喊道:“叶大人,叶大人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叶长安的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景若曦忍不住掐了叶长安的胳膊一下,在他嘶的一声中又道:“大人你喝多了,你别这样……” 景若曦这一下掐的挺重,叶长安觉得自己的胳膊肯定紫了一块,他不敢说话,做着口型,你真下手啊。 “谁叫你出了这个馊主意。”景若曦也压低了声音,白他一眼,就在想着两个房间离的有些远,她要不要声音再大一些的时候,叶长安突然急促说了句:“来了。” 随后便有匆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叶长安一收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换上一副醉眼朦胧的神态,有些含糊而急切的道:“若曦,若曦你就从了我吧,我是认真的……” 这要命的台词,景若曦绝望的侧过脸去,只觉得太丢人了。 就在纠缠中,门被推开了,秦瑶冲了进来。 桌上没有点灯火,夜明珠也不知滚到了哪里,房子里有些暗,只有门开了从外面照进来的月光。 不过这一点光亮也足够让秦瑶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楞了一下,然后慌忙扑了过来拉叶长安。 “叶大人,叶大人你快放手。”秦瑶的力气哪里能和叶长安比,但是她丝毫也没有犹豫,一边拽着叶长安,一边转头对外面喊:“来人啊……” 叶长安顿时头大了,虽然是假戏但也没别人知道,隔壁就是衙门捕快的宿舍,要是一下子冲进来一堆人,那可就热闹了。 必须在这事情被闹开之前速战速决,叶长安顿时伸手一推:“没你的事,你让开。” 叶长安这一推并没有用内力,甚至没有多去看秦瑶一眼,只是看似随意的推了出去,如果秦瑶有一点功夫,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一定可以巧妙的躲开。 但是如果她确实一点功夫都没有,肯定是要摔一跤的,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房间里最多是桌子椅子而已,顶多撞出点青紫,这种时候虽然是试探,但是必须假戏真做,这才不会叫人疑心。 所以叶长安推开秦瑶这一下并未留手,能清楚听见秦瑶跌倒在地哎吆一声的声音,大约是撞到了一张椅子,咕噜咕噜的滚出几圈。 然后叶长安收回手来,想去抓景若曦挣扎乱动的胳膊,一时间没控制好力道,没抓住胳膊,却抓住了袖子,只听撕拉一声响,景若曦的袖子被扯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一声响格外刺耳,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在地上的秦瑶大约是被吓着了,不但挣扎着爬了起来,而且做来一件和她性子完全不符合的事情,她爬起来的时候还顺便抱起了一张椅子,然后冲了过去。 “你快放开若曦。”秦瑶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了,举起椅子就朝叶长安背部砸了过去。 叶长安的手还抓着被撕下来的袖子,只赶紧到背后风声呼啸,直觉得便要躲开,但是身子刚要动,却又停住了。 这床里的空间太狭窄,他要是躲开,椅子肯定得砸在景若曦身上。他要是不躲开直接用上内力将秦瑶挥开,秦瑶若是凶手会武功也就罢了,若是不会,那怕是要受伤。 秦瑶跟着他们也算有些日子,众人对她的评价,都是个文静善良的姑娘,对景若曦也是真心的好,他们若是冤枉了她,因为试探让她受了重伤,景若曦一定也是过意不去的。 一瞬间,几个念头在叶长安心里一闪而过,最终还是一动没动。 砰的一声,椅子便砸在了叶长安背上,那椅子质量也不怎么样,就这么一砸,便裂了开,椅面落在地上,秦瑶手里还剩下个椅子腿。 几个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叶长安放开景若曦,缓缓的直起身体,回头看向秦瑶。 就算是在昏暗的房间里,秦瑶也看见了叶长安阴沉的脸,她胆子本来就不大,刚才是救人心切一时忘了害怕,此时被叶长安一瞪,顿时腿就软了,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吓得几乎都不敢呼吸。 景若曦却是真的被感动,她和秦瑶无亲无故,秦瑶是个对谁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姑娘是,在京城里靠着叶长安的庇护有一个容身之所,而现在,她为了自己竟然敢对叶长安动手,这简直是冒着生命危险。 “叶……叶大人……”秦瑶几乎要哭了,但还是挣扎着道:“你,你不能这样……” 秦瑶一个人在戏里又惊又怕,景若曦和叶长安虽然都是一脸震惊,但是心中却已经是一万匹羊驼奔过。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怎么收场。 最终还是景若曦鼓起勇气推开了叶长安跳下床来,她伸开手臂拦在秦瑶面前:“叶大人,秦瑶也是一时情急,请你别怪罪他。” 秦瑶伸手抓住景若曦的胳膊,大概是一直觉得叶长安是个翩翩君子,是个正直的人,没想到竟然如此仗势欺人,虽然她害怕,也不愿意让景若曦为她卑躬屈膝。 瞬间被贴上恶霸标签的叶长安欲哭无泪,他反手按了按自己的背,然后甩了甩脑袋,做出一副恍然清醒的样子来:“是我喝多了。” 叶长安这话一出就是承认错误了,秦瑶松了口气,景若曦却简直想流下同情的泪水。估计他现在也十分后悔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了,还不如直接装喝多了认错人,总不至于比现在更尴尬。 “我喝多了。”叶长安表情痛苦的伸手捂住脑门,遮住自己大半张脸:“若曦,吓着你了。” “没事,我没事。”景若曦赶忙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后有点担心道:“你……你的背,没事吧。” 虽然叶长安是习武之人,但也不是铜皮铁骨,那一下子可是实实在在的敲在他背上,也不知打伤没有。 “没事,我没事。”叶长安动作倒是还正常,确实看不出有什么伤到筋骨,景若曦放心了一些,觉得最多也就是破点皮,或者青紫一块吧。 “我先走了。”叶长安简直像是夺路而逃,说着便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院子里,院子门被大力推开,十几个拿着火把和兵器的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高高大大,显然并不是衙门的捕快,那光影中,景若曦赫然看见正是御林军统领肖涼生。 第261章 替我好好待她 十几个火把的照耀下,院子里犹如白昼,叶长安的脸也有点白。 御林军后面,还跟着几个衙门里的捕快,都匆匆忙忙的。 肖涼生大步的走了进来,看见叶长安后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但视线还是四下看:“出什么事了?” 叶长安没有先回答,而是反问道:“肖统领怎么来了?” “听说晚上巷子里出了事,我不放心,带着兄弟们在周围巡视,隐约听见了有人在求救呼喊。”肖涼生道:“我从后门进来,听他们说这边住着叶大人手下的两位姑娘,就一起过来看看可是有什么歹人。” 整个京城的安全都是由御林军负责的,因此肖涼生这事情做的理所当然,叶长安就算知道他是因为景若曦才紧张过度,但是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道:“让肖统领担心了,没有什么事情。” 肖涼生点了点头:“没什么事情就好,那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叶长安匆匆从屋子里出来,衣服头发也是有些乱的,但是到底为什么乱,这个不好仔细推敲,更不好问。毕竟叶长安不是他的属下,他们也没有那么熟悉,他没有质问的权利。 可就在肖涼生要走的时候,景若曦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叶大人……” 景若曦刚才在屋子里安慰了秦瑶几句,然后想着叶长安出门的时候似乎动作有些僵硬,怕他是不是受了伤不好意思说,因此想要追出来问一声。 可是景若曦没想到一追出来,便看见了院子里十几个火把,几十个人,顿时有点懵,紧接着她看见了正在和叶长安说话的肖涼生。 肖涼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知道,但是她是一早打定主意要避着他的,因此一看见他后,立刻转身打算回去。 可惜已经晚了,肖涼生已经看见她了,而且看的很清楚,立刻就皱起了眉。 外面一点儿都不冷,景若曦追出来本也只是打算跟叶长安说几句话,因此并没有换衣服,还穿着那件袖子被撕破的衣裙。头发也有些乱七八糟的。 “若曦姑娘。”肖涼生是何等人物,一眼便看出问题,毫不犹豫的开了口。 若是没人看见,偷偷的跑回去也就算了,可是肖涼生都已经开了口,景若曦就不能装作没听见了,虽然她不是肖涼生的手下,但也御林军统领,也不是她能得罪的。 景若曦只好停下脚步,看着肖涼生走过来:“肖大人。” 肖涼生皱着眉打量了景若曦一下:“若曦姑娘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没事。”景若曦头也不抬:“多谢肖大人关心,我先进去了。” “等一下。”肖涼生抬手拦住了景若曦的去路。 景若曦没办法,也不能去推开肖涼生的阻挡,又不能光明正大喊叶长安过来解围,只能心里默默召唤。 还好叶长安听见了她的召唤,见肖涼生拦住了她,立刻就走了过来,毫不犹豫的一把就将景若曦拽到了自己身后。 “肖统领。”叶长安明显有些不悦道:“多谢肖统领关心,不过景若曦是我的人,如果肖统领找她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 虽然肖涼生是御林军首领,这个官职比起叶长安这个大理寺少卿来说,虽然是平级可是可用的实权要大的多,可指挥的人也要多的多。但是也不知为何,肖涼生对叶长安很客气,显然并没有看不起纨绔公子的意思。 “叶大人误会了。”肖涼生被叶长安质问,并没有不高兴,而是解释道:“我只是想对景姑娘说一句话罢了。” 既然只是一句话,肖涼生的态度又那么好,叶长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许了。 肖涼生果然只说了一句:“景姑娘,若是你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去找我。” 景若曦不敢搭话,只是福了福,然后便快步进了房间。 看着景若曦离开,肖涼生这才低声道:“叶大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当讲不当讲,肖涼生都这么说了,叶长安也不能让他把话咽下去,只能道:“肖统领请说。” 肖涼生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对谁说话都不客气,但是此时也斟酌了一下才道:“若曦姑娘是叶大人的人,本不该我说什么。但既然见着了,我也将若曦姑娘当做自己妹子,叶大人是温润君子,若是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请多多包涵。” 叶长安面上表情虽然保持的很好,心里却已经忍不住骂了一句难得的脏话,他知道肖涼生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件事情又没有办法解释,只能板着脸道:“肖统领放心吧,若曦是我的得力手下,我自会善待她。” 肖涼生显然不放心,但是又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再说什么。若是再说多了,叶长安不高兴了,对他是不能怎么样,难免还是在景若曦身上撒气。 肖涼生带人离开之后,叶长安这才长长的呼出口气,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想要走,但是又转身往里走。他要去找点安慰,要是就这么回去,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觉。 景若曦房里的灯亮着,秦瑶房里的灯还是暗的,显然秦瑶还没走。叶长安敲了敲门:“若曦。” “哎,别进来。”景若曦在里面应了一声:“叶大人,你等一下。” 过了一小会儿,景若曦才来开门,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手上还有要跌打药酒的味道。 叶长安脱口而出:“刚才伤着你了?” 他印象中应该是没有的,刚才他也没真的动手,就算是秦瑶闯进来后做了做样子,也只是按着景若曦的胳膊,并且没有用什么力气,她也不像是那么较弱一碰就伤的样子。 “没有,是秦瑶。“景若曦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秦瑶背上有点青紫,我给她揉一下药酒。” 叶长安点了点头,应该是第一次被推开的时候在椅子上撞的,问题不大,应该只是有一些淤青。 秦瑶对叶长安是害怕的,她本来坐在椅子上,一见他进来,立刻就起身退到了一旁。 第262章 替你拒绝 叶长安真是欲哭无泪,他虽然没有特别经营过,可是给外界的一直是温润如玉,高门大户里家教良好的贵公子。只是今天这一波过去,无论在秦瑶眼里,还是在肖涼生眼里,这形象应该都崩了吧。 当然秦瑶未必敢,肖涼生未必会那么八卦,可是肖涼生身边的人就不好说了,刚才跟他一起进来的十来个御林军士兵,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说什么出去。 叶长安叹了口气,走到着边倒了杯水,然后没喝,却一仰头全倒在脸上。 “大……”景若曦想阻止已经迟了:“人,你干什么?” 叶长安就着脸上冰冷的水用手使劲儿揉揉脸,然后走到景若曦面前,一脸真诚道:“若曦,今天是我喝多了,一时冲动做了糊涂事情,我给你赔礼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景若曦忍住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叹息道:“大人,下次您真的……少喝点酒吧。” “我知道了。”叶长安板着脸,又走到秦瑶面前。 秦瑶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叶长安也就站着不再靠近,而是和颜悦色道:“秦瑶,伤的严重么?” “不严重,不严重。”秦瑶连连摆手。 “那就好。”叶长安道:“今天的事情十分抱歉,误伤了你,不过关键时刻你肯为若曦挺身而出,我十分感激。天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会让大夫过来给你治疗。” 秦瑶对叶长安是怕的,虽然叶长安从没有对她凶过,但是她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对叶长安这样可以轻易定她生死的朝廷官员,有着天生的敬畏。刚才一时情急之下竟然打了叶长安,就算景若曦已经安慰了半天,心里也依然恐慌。 此时听叶长安这么说,虽然心里还是怕,但也稍微好了一些,只觉得叶长安总算是有身份的人,就算是心里有什么不上台面的心思,总也要遮着掩着。 “行了。”叶长安道:“你去休息吧,若曦,你跟我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一听叶长安还有事情跟景若曦说,秦瑶顿时紧张起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但是又没说,而是立刻抬头看向了景若曦。 “大人有事找我?”景若曦走过来:“秦瑶,你去休息吧。” 秦瑶虽然一脸的担心,但是明白自己并不能做什么,只能叮嘱一句那你自己小心点,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看着秦瑶离开,叶长安这才神色不明的对景若曦说了句:“跟我来。”往外走去。 景若曦连忙跟了上去,当然不忘问一句:“去哪?” “我房里。” “啊。”景若曦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叶长安在这里也是有个休息的屋子的,不由得道:“对啊,大人,你在这里也有地方住啊,不是非要回府的。那你刚才为什么在我屋子里休息?” 叶长安淡淡道:“你像我那么累的时候,也不会想多走一步路的。更何况,不是你请我留下来的么,我若是拒绝,岂不是驳你面子。” 强词夺理,景若曦无语,但是她能感觉出叶长安现在周身气压很低,今晚这事情憋屈又郁闷,因此也没反驳,再戳说不定就要爆炸了。 叶长安在衙门里有个单独的小院子,走了一会儿到了,进去之后,燕名也在。显然叶长安住在这里也是有侍卫跟着的,不过他去找景若曦是自己去的,想是有什么私事要说。 “少爷你回来了。”燕名迎了过来,然后有点奇怪:“若曦也来了?” 叶长安挥挥手:“没你的事,你去休息吧。” 燕名莫名奇妙,还要再问,景若曦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手在背后挥了挥,让他别问了。 燕名虽然不明白,但是看的出叶长安心情不好,想想还是不多问的好。既然景若曦跟着,那就让她去做解语花安抚劝慰吧。 进了房,叶长安关上门,脸色依然不好,但景若曦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长安的眼神顿时瞪了过去:“笑什么?” “没笑,我没笑啊。”景若曦一手捂住嘴,一边摇头:“我真的没笑,你听错了。而且,这事情是大人你自己安排的,跟我没有关系,你不能迁怒在我身上。” “还不是你怀疑秦瑶?”叶长安实在意难平,必须找出个理由来让景若曦承担一些责任。 “我是怀疑秦瑶,可我怀疑的有理有据,我不是瞎怀疑的。”景若曦为自己辩驳来一句,然后看着叶长安在桌边坐下,动作好像有些和正常不一样,忙走了过去:“大人,你是不是受伤了?” 刚才在那么多人前,叶长安就算是有什么不舒服,只怕也是会硬挺着的。 “秦瑶下手真狠啊。”叶长安嘶了一声:“帮我看看,破皮了没有?” 衣服反正是没破的,因为那椅子是光滑的并没有尖锐的地方,所以可能没有破。但是青紫怕是难免。 虽然景若曦想建议喊大夫,但是想想这丢人的事情他大约不愿意说出去,也就没说什么,而是应着:“你把上面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 叶长安一个大男人没什么好矫情的,当下就解开腰带,把后背露了出来,自己还扭头看了一下,可惜除了痛,什么也看不见。 景若曦将叶长安头发佛开,啧啧一声:“还好没破,不过有已经有些发紫了……大人你这里有活血化瘀的药膏么,我给你揉揉。” “有。”叶长安随手一指:“就在柜子里。” 景若曦忙跑过去拿了,将药膏抹在手上搓热了,然后一手按着叶长安的肩膀,一手给他往青紫的地方抹。 景若曦力气不小,这药也需要用些力气才能吸收,因此她并没有收着力道,能感觉到手下叶长安的肌肉都绷紧里。 虽然景若曦觉得这点痛对叶长安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件事情叫人郁闷的显然不是这一点伤,于是她想了想,决定岔开话题。 “对了,大人。”景若曦道:“你今天不是说,本来是有事对我说的,你要跟我说什么,可是案子有新进展了?” “案子还没有新进展。” “那是什么事?” “哼。”叶长安语气不太好:“是关于肖涼生的。” 景若曦奇道:“肖统领,他又怎么了?” “他找我讨你……嘶,你轻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景若曦吓了一跳,刚才那一下没控制住力道,连忙道了声歉,又追问一句:“你说肖统领,要干嘛?” “讨你啊。”叶长安声音轻飘飘道:“我说的不清楚么?” “很清楚,但是他讨我做什么?”景若曦也顾不上再给叶长安抹药了,转身就坐在他对面,还顺手在他衣服上擦擦手:“御林军缺仵作么?” “御林军不缺仵作。”叶长安慢吞吞的整理衣服:“但是肖统领缺个夫人,你跟他过世的妻子长的有几分像,他对你一见钟情。” 景若曦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说?”叶长安慢条斯理的翻过袖子:“肖涼生是正三品的朝廷命官,手握实权,他也不是要你做妾,虽然你身份轻微不能做正室,不过也会给你足够的面子和排场。所以……” “所以……”景若曦盯着叶长安的眼睛:“所以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我若能嫁给肖统领,是麻雀变凤凰,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正常人大约都是这样想的吧,叶长安被景若曦这么看着,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已经替你拒绝了他。” “嗯?”景若曦挑了挑眉:“大人用什么理由拒绝的?” “我说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叶长安淡淡道:“第一,年纪太大。第二,个子太高。第三,长的不够英俊。第四,结过婚,府里有姨太太,你要找个未婚的。” 景若曦目瞪口呆。 “怎么,我说的不对?”叶长安慢慢扣上腰带。 “对,你说的对。”景若曦忙道:“但是这么说出来是不是太伤人了?” “实话都伤人。”叶长安不以为意道:“还是你想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那还是不必了。”景若曦立刻道:“这样就挺好,君子坦荡荡,有啥说啥,多谢大人替我解释。” “这还差不多。”叶长安这才满意:“肖统领那边你不必担心,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他无论有什么心思也不敢做什么。” 说到底,之前叶长安那句话是对的。不是谁扛得住,而是谁愿意为你去扛这件事情。叶长安拒绝肖涼生的时候,虽然底气之足,但是相信也有心里准备和他为敌。 肖涼生也一样,就像是今天晚上,肖涼生明明看见了,也以为叶长安在欺负景若曦,可他只是表示关心,虽然也说了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却显然并不愿意为了他出面得罪叶长安。 “大人,你真是个好人。”景若曦十分真诚的给了叶长安发了一张好人卡:“我一定好好替你做事,谁挖墙角我都不去。” “算你明白。”叶长安哼了一声,正要再放个大招吓唬景若曦一下,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砰砰砰的敲着门:“叶大人,叶大人,您睡了么?” 第263章 妖尸 这是县衙里捕快的声音,并不是肖涼生的人,景若曦分辨了一下之后,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没睡。”叶长安应了声,景若曦忙去开门。这么晚了这么着急肯定是有正经事情,若是没什么事情,这里的人是不敢随意来打扰叶长安的。 捕快有点意外来开门的是景若曦,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叫人不得不多心。不过这事情跟他无关,景若曦也是一直跟在叶长安身边的,是不是单纯的上司下属官司,也不是他们这些小捕快可以多嘴的。 当下,那捕快只是心里嘀咕了一句,立刻道:“大人,刚才有人来报案,是一个更夫,说在恒兴街里看见一具骸骨。” “骸骨?”叶长安站起身往外走。 捕快只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不敢看了。 虽然景若曦是衣着整齐的,但是显然叶长安刚在整理衣服,干嘛要整理衣服啊,真是细思极恐啊。 “是。” 叶长安有点奇怪:“发现骸骨,不去找你们大人,来找我做什么?” 他虽然最近跟衙门来往密切,但是正常伸冤报案的事情也不用他管。他有自己的事情做,也会自己挑出来要做什么。衙门的人无权干涉。 “我们跟着更夫去了那地方,将骸骨带了回来,那具骸骨有些奇怪。”捕快道:“所以大人想请叶大人去看一眼。” “怎么个奇怪法子。” “这……”捕快脸上有些难色,看了一眼景若曦。 “说吧。”叶长安道:“景姑娘是我的人,什么案情都无需瞒着。” “是。”那捕快面上露出些恐怖的表情:“那骸骨,那骸骨有两个脑袋。” 叶长安愣了下:“胡说什么?” “卑职不敢胡说。”捕快面上神色确实不像是假的:“真的,真的有两个脑袋,连在一起的。” “两个脑袋,那岂不是妖怪。”叶长安皱眉道:“你们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捕快道:“那骸骨如今就在天井放着,大人怕叫人知道京城出了妖引起恐慌,所以命不许外传,让卑职来请大人。” “我去看看。”叶长安这下也奇怪了,往前走了两步。 景若曦自然跟在后面。 叶长安突然听下步子:“若曦。” “大人?” “你……若是害怕就别跟我去了。” “我不害怕啊。”景若曦有些莫名:“我不怕。” 大概是因为这次不仅仅是死人,还可能死的不是人,叶长安看着景若曦的表情确定她是真的不怕,还是咬牙硬撑,直到确定她真的不怕,才道:“那你跟我来吧。” 胆大包天不是说说而已,这姑娘除了怕黑,那胆子是真的大。 发现的尸骸已经在天井被保护了起来,京兆府尹姚子冰带着两个捕快一脸愁容的站在旁边,看见叶长安过来,松了口气。 “叶大人。”姚子冰连忙迎了过来。 “我已经听说了,姚大人稍安勿躁。”叶长安安抚了姚子冰几句:“听说,是一具妖尸?” “是。”姚子冰压低了声音:“两个脑袋,这,这还不是妖怪么?” 两个脑袋的人,确实触目惊心,叶长安虽然不觉得捕快会说谎,可还是不太相信这事情,直到亲眼所见。 地上果然躺着一具人体骸骨,手脚身体都和常人无异,可是脖子以上,却有两个脑袋。这两个脑袋并非不是完全分开的,后脑勺连在一起。 此时已经是半夜,在火把的光芒下,围绕着一具似人似妖的骸骨,这其实是一件有些恐怖的事情。虽然在场的人大多会武功,可还是有些心惊,不过都强撑着,谁也不能表现出来。 景若曦就跟在叶长安身边,此时也盯着地上的骸骨看,看了两眼,道:“大人,我能仔细看看吗?” “可以,你看吧。”叶长安想想又加了一句:“别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我戴手套。”景若曦道:“您给我那个手套特别好,百毒不侵的。” 景若曦说着,已经蹲了下来,叶长安哎了一句没来得及阻止,便见她已经伸手摸了摸骸骨。 景若曦都已经伸手,叶长安虽然担心却也没再出声阻止,她这个仵作虽然不知哪里学的技术,但确实是专业的,专业的事情就应该有专业的人做,叶长安绝对不会插手。 景若曦将那骸骨看了一遍,然后双手捧起骸骨的头颅。 骸骨上只有一些一看就是新沾上的灰土,并没有一点肉,看起来白生生的,细细的看,骨头上还有一些非常轻的刮痕。 周围的捕快看着景若曦一个姑娘家捧着这妖尸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样子,一边在心里惊叹,一边更加努力的装出我们也不怕,我们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姑娘,说出去贻笑大方。 倒是叶长安一看着景若曦着样子,突然心里就安了,他在景若曦身边蹲下:“怎么样?” “从这骸骨上看,这是个十四五岁的男性。”景若曦道:“因为骸骨被处理过,所以死亡事件不好说,但我估计不会太久。因为这骸骨不是自然腐烂出来的,大人你看这个骨头,这是先用药物处理,然后在用工具将上面刮干净的,所以骨头上有一些细微的刮痕。” 若是平时,叶长安会更仔细的听景若曦从骸骨推断出死者,但是此时,他却没有这个耐心,忍不住打断道:“你先看看他的头。” “头,你说头骨么?”景若曦将头骨拿起来一些,然后道:“大人,你凑过来一些。” 叶长安一愣。 景若曦索性凑过去,在叶长安耳边用非常低非常低的声音道;“这个骸骨,跟白天发现的狼人,应该是有关联的。大人,这事情能说给姚大人听见么?” 众人只见大庭广众,叶长安和景若曦竟然说起了悄悄话,都十分无语。只有燕名是这里武功最高的,也站的最近,他听清楚了这话,两手抱着剑,神情严肃。 第264章 毁尸灭迹 “你确定?”叶长安面色一正,看向景若曦。 景若曦点了点头:“虽然不能确定,但十有八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叶长安在这一点上还是非常信任景若曦的,当下便起身道:“姚大人,这件案子,就交给我负责吧。” 姚子冰一听这话,表情就紧张起来:“叶大人……” 景若曦摆了摆手,让姚子冰其他的就别说了,转身对燕名道:“叫人将这具骸骨抬到我院子里去,喊花行风他们都过来。” 燕名点头去了,叶长安这才道:“姚大人,这事情确实有些异样,衙门里最近公务繁忙,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 “好的。”姚子冰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就应了。 景若曦跟着道:“叶大人,我想去发现这具骸骨的地方看一下。” “好。”叶长安转向姚子冰:“姚大人,那个发现骸骨的更夫在什么地方?” “在呢,快去把更夫叫来。”姚子冰道:“再来几人,领叶大人去发现尸骸的地方看一下。” 一顿鸡飞狗跳,更夫被喊了过来,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见了叶长安头都不敢看,看着的身上一个劲儿的抖,显然是刚才被吓着了。 叶长安看着这个更夫,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正常人。看见一具尸体,还是个妖异的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尸体,瑟瑟发抖才是正常的。像景若曦这样眼睛发光往上扑的,才是不正常的。 发现尸体的地方离衙门有些远,更夫虽然明显害怕,但是也不敢拒绝,不过好在有这么多会武功的跟着,就算是出了什么妖魔鬼怪,也总有人能挡一挡。 恒兴街是一条有些偏远的街道,看着也雕梁画栋的,可几乎没有住家。叶长安知道景若曦对京城里的路不熟悉,解释道:“这里原先有一处王府,后来败落了,一直空着。” 景若曦点了点头,不去看地上的脚印,反而奇怪的问更夫:“既然这里没有人住,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打更的一路敲锣打鼓的喊着天干物燥,难道不是给人听的。对着个空宅子,有什么好喊的。 更夫忙道:“小的就住在那边,每天晚上都要穿过这个巷子的。” 景若曦看一眼叶长安,叶长安明白,转头对一旁的人道:“去查一下听说的是否属实。” 下人忙去了,更夫瑟瑟发抖:“小人不敢说一句假话的。” 景若曦已经不理他了,拿了火把蹲下身,看地上的痕迹。 最近有过一场小雨,这里又是泥土地,平时来的人不多,也没有太多嘈杂的痕迹,在更夫指点的地方,确实看见了一些脚印,还挺清晰。 “这里刚才走过不少人啊。”叶长安也看了看:“看这脚印,得有三四个。” “对,三个。”景若曦从腰包里摸出个尺子来量了量,然后用根小棍子在一旁写写画画半天,道:“第一个,身高五尺左右,体型瘦削。” “第二个,身高五尺三寸左右,体型瘦削。” “第三个,这个比较高,五尺五寸左右,也很瘦。” “应该都是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我推测在二十到二十五岁左右。平常是做体力活儿的,可能是做苦力的挑夫,但介于这件事情牵扯的很神秘诡异,对方一定不会让陌生人接触面的泄密,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某个宅子养的小厮或者家丁。” 此时,叶长安已经将府衙的人都退下了,只剩下花行风几个自己人,他们虽然都见识过景若曦验尸,可是对她对着地上几个脚印就做出如此判断,还是有些觉得诡异。 燕心忍不住道:“景若曦,你是信口开河吧,这也能看出来。” “不是信口开河,但是任何推理都不是百分百准确。”景若曦道:“在一般情况下,脚印越大,身高越高。脚印和身高的比大约是一比七,所以我从这几个脚印的尺寸,推断出了这几个人的身高。” “这是泥土地,这几个脚印是刚印上去的,根据深浅程度,我推断这几个人是瘦子。” 这话燕心听懂了,立刻反驳道:“那不一定吧,如果他们扛着很重的东西呢?” “重量当然会直接影响判断,但是我觉得他们没有扛着重到足以影响脚印深浅的重物。”景若曦起身打量整个巷子:“能够在京城圈养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做玩物,这人定不简单。若是要运那么重的东西,我觉得一定会多派几个人,怎么会只派三个人呢。” “还有年纪,每个年龄段的人,因为身体和性格的成长变化,步伐也会有不同。一般来说,青年往往脚印大,步子跨得也大,脚印之间的距离均匀,走直线。” 叶长安听着景若曦说,表情自始至终晦暗不明,此时方才插嘴道:“之前的狼人,你说是什么,狼人综合症,是一种怪病?” “对。” “这次呢?”叶长安显然不能说服自己:“还是怪病?” “这不是怪病,这是一种……怎么说呢,这个就复杂了。” “不着急,慢慢说。”叶长安道:“我只是想知道,一般人看见这么怪异的骸骨,第一个一定会觉得是妖,为什么你会一口咬定是人。” “这太简单了,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妖。”景若曦挺直腰身:“而且这骸骨显然是一个人啊,为什么会觉得像妖呢?” “那像是一个人?”叶长安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你觉得刚才那两个脑袋的,是一个人?” “额,也许是两个人?”景若曦被问的楞了一下:“对,我不严谨,很有可能这是两个人,虽然共用一个身体,但是都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可以算作两个人。” “……”叶长安忍了忍:“我的意思,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他就不像是个人。” “怎么不像,我看了那具骨骸,就是人的骨骸,并无不同。”景若曦道:“至于大人觉得奇怪的地方,那个连在一起的头颅,难道大人没见过三只手的人?或者,没有在书上看见过有三只手,四条腿,两个身体的人……” 虽然这种现象非常罕见,但总是有的,只要有,就一定会有存在,但是这个年代科学不发达,这种在书里留下的记载一定更多是偏向妖魔鬼怪的罢了。 果然,叶长安的表情很纠结,显然回忆了一下,景若曦说的这种情况他是见过的,但是都放进了聊斋志异的范围,只当做是以讹传讹的故事罢了。 “所以你得意思是,这种人是真的存在的,不是一种传言?” “当然不是,只是人在母体里孕育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罢了。”景若曦道:“所以他们的形态跟正常的不太一样,但除了长相,其他和普通人并无不同。” 叶长安痛苦的揉揉脑袋,只觉得和那种见了一点怪现象就妖言惑众咋咋呼呼的人比较,景若曦这种见什么都不怕,根本就不相信有妖怪的人,也不知哪一个更好。 不理会叶长安的纠结,景若曦看着脚步来的方向:“大人,之前你调查狼人的事情,传出去了么?” “这个不好说。”叶长安实事求是:“虽然这件事情并未大肆宣扬,但是狼人并非是我发现的,肖统领知道此事,当时还有那多御林军的人在场,消息未必就不会传出去。” 所谓隔墙有耳,叶长安最多能保证自己身边都是信得过的人,可没办法保证肖涼生身边没有对外通风报信的人。更何况,也许肖涼生本身就是通风报信的人,谁又能说的定呢。 景若曦道:“何况,就算消息没有传出去,那个人如果足够谨慎,在不慎跑了一个狼人之后,也许也会心里不安,想要将其他的转移。” “你说的对。”叶长安往前看看:“现在我们兵分两路,燕名,你带人顺着这个足迹往前追,看看能不能找出他们抛尸抛物的地方。 “若曦,你和花行风跟我来,我们往前走一走,看看周围有什么地方可能是之前藏匿的地点。十几年前的狼人,现在的狼人,若是同一人所为,这爱好持续的时间那么长,他的收藏一定非常丰富,不是这几个人就可以抗的走的。” “这到底是什么爱好啊,收藏这些东西。”花行风边走边道:“收藏狼人,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是啊,不但收藏活的,还收藏死的。”景若曦也不禁道:“真是变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对,你就是一个。”叶长安走在后面,哼了一声:“看见尸体就往上扑的,我真没见过第二个。” “这怎么说呢?”景若曦不乐意了,走过去拦住叶长安:“大人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我看见尸体往上扑,还不是给你做事么,你得鼓励我,不能嘲笑我,这样会打击我的工作积极性。” “你放心,我也不是一味嘲笑的。”叶长安从腰包里摸了下,摸出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塞在景若曦手里;“来,积极性有了么?” 景若曦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金晃晃的镯子,愣了下:“镯子?叶大人,你送我的,这么大方?” 第265章 心口痛 “大方吧,大方就让开。”叶长安把景若曦拨开,继续往前走:“这是那日展明耀给她的那些红颜知己买礼物的时候,我顺手拿的。看你这么尽心尽力的,算是给你的奖励。” 这么顺手,景若曦拿着金镯子第一个反应不是戴在手上,而是对着火把的光照了照,然后道:“大人,同等份量的黄金,这做成首饰的,和圆滚滚的金锭比起来,要更贵吧。” 叶长安虽然说是顺手拿的,但是他这样的身份,就算并不是太用心送出去的礼物,也是相当精美的。 花行风也凑热闹看了看:“呦,这镯子好看啊,大人,这是乐万金的镯子啊,京城里最好的首饰铺子,这做工精美,别人家想仿制也仿制不出来。” “是么,我对这个不太懂。”叶长安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不以为意,但显然还是比较满意的,借着夸展明耀其实在夸自己:“不过这展明耀别的不行,眼光还是可以的。” “嗯,展公子眼光是不错,这个镯子真的好看。”景若曦也不吝啬的夸了一句:“不过大人,我能提一个要求么?” “说吧。” “大人下次再想鼓励我,不用送镯子,给我换成金子银子都行,这样能多给点。”景若曦只是戴在手上看了看,便将镯子又脱了下来,满意的塞进腰包里。 叶长安看的简直要吐血,使劲儿捶了捶胸口。 “怎么了?”景若曦忙道:“大人不舒服么?” “没事,心口痛。”叶长安捂着心口摆了摆手,快步往前走。 “大人有心口痛的毛病么?”景若曦莫名奇妙的问花行风:“没听大人说过啊。” “大人以前是没有这个病的。”花行风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景若曦:“大概是刚被人气出来的吧。” “是么,是谁气我们那么好的大人。”景若曦装傻,跟了上去:“太不像话了,下次见着了,我说说他。” 走了没多远,泥土地消失了,取代的是青砖路面,脚印不见了。 脚印不见,便失去了寻找的目标,众人只能慢慢的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这是哪家的宅子?”燕名四下看了看:“大人,你知道么?” “这不就是废弃的靖王府么?”叶长安四下看了看:“这宅子少说也有二十几年没人住了。” “就是因为没人住,才适合养这些东西啊。”景若曦凑上去看了看:“里面要是没人,咱们进去看看?大人你看,这一片没有灰尘,他们说不定就是从这个门了出来的。” “知道你胆子大,没有你不敢进的地方。”叶长安伸手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锁着的,推不开。 不过一扇关着的门,从来都不可能拦住叶长安,他看了景若曦一眼:“准备好了么?” “准备什么?”景若曦莫名奇妙。 但是话还没问完,就被一把拎住了肩膀,越过了墙去。 瞬间便落了地,景若曦腿一软,赶忙抓住叶长安的胳膊稳住身体,然后道:“大人,大人,求您件事。” “说。”叶长安放开她。 “以后再飞来飞去的时候,不要拎着我。”景若曦真诚道。 “不拎着怎么办?” 景若曦想了想,要是不抱着就得搂着,男女有别,那确实不太好,只好妥协:“那行,还是拎着吧。” 花行风也越过了墙,举着火把四下照着:“早听说靖王府富丽堂皇,果然是不一般啊,大人,这可比咱们府里华贵多了。” 虽然破旧落满了灰,但是华丽与否确实是可以看出来的,比起叶府,这确实更像是一个王府。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现在还不是落满了灰? 景若曦摇了摇头,往里面走去:“这王府有多大?” “那可不知道。”叶长安虽然心口痛,还是尽心尽责的跟在景若曦身边,这个地方又黑又荒废了那么久,难免有一些蛇虫鼠蚁。如果狼人和骸骨的主人确实是将他们藏在这里,也许这里还有危险。 “那……咱们就这么进来,没关系吗?”景若曦还是挺谨慎的:“大人,要不要先向谁申请一下。” “当然不太好,但是谁叫你到处宣扬呢。”叶长安没当回事:“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不就行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大人说的是。”景若曦十分狗腿的应和:“但是这个王府这么大,若是真心想藏,别说不知道多少,就算是百来个人,就凭我们几个人,也很难找到啊。” 虽然谈不上大海捞针,但是也差不多了。 “这是个问题。”叶长安道:“不过若一点证据都没有,我也不能带着大队人马进来搜查。靖王,你听过么?” “显然没有。”景若曦耸了耸肩。 叶长安也不奇怪,解释道:“靖王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弟,曾经兄弟感情很好,后来因为意图谋反被诛,王府也被抄家查封。可以说是圣上心里的一根刺,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想要查这里,确实不妥。” “这人厉害啊。”燕名不由得道:“大隐隐于市,藏在这种地方,一般人还真想不到,也不敢去想啊。” 几人说着,往里走着,景若曦突然道:“等一等。” “怎么了?”叶长安忙停了下来:“发现什么了?” “大人,那具狼人的尸体,还在么?”景若曦道:“我想再看一看。” “在倒是在,可是那尸体在衙门里,这一来一回的,也得一个多时辰。”叶长安道:“你真要看,咱们就回去,不过回去之后,这里无缘无故我也不能派人守着。何况这王府这么大,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守得住的,若是对方抓紧时间,很可能一夜之间,就清理的痕迹全无了。” 但是让花行风将狼人的尸体运到这里来,这也不太可能。景若曦一时也两难起来,拧着眉头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景若曦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便躲到了叶长安身后,抓住了他的衣服,花行风也握住了剑柄,然后便看见一只黑色的大猫从围墙上跳了过来,瞄了一声,蹲在十米之外看着他们。 第266章 断指 黑猫向来就给人阴森诡异的感觉,特别是大半夜,圆睁着一双眼睛,一只蓝色一只绿色,直勾勾的瞪着你,像是鬼魅一般。 感觉站在身后的景若曦动了动,蹲了下来,叶长安心里一紧,忙回头去看。 他知道景若曦怕黑,更怕黑暗中的动静,虽然现在他和花行风都举着火把,但毕竟是深夜,又在一个荒废许久的宅子里,姑娘家害怕也是正常。 可是景若曦蹲了下来后,朝猫伸出了手,勾了勾手指头:“喵喵,来,过来,到姐姐这里来……” 黑猫像是看着傻子一样看着景若曦,动了不动。 叶长安和花行风也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景若曦,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景若曦手在腰包里摸了摸,不知道抽出个什么东西,然后伸直胳膊递出去:“喵喵,给你吃好东西……好香的,你过来呀。” 叶长安定了定神,看清楚景若曦从腰包里拿出来的竟然是一根类似肉干的东西,她那腰包还真是个百宝箱,什么都有。 “嘘嘘。”景若曦突然压着嗓子道:“大人,我把它引过来,你们抓住它,我看它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嘴里有什么东西?叶长安和花行风都有些奇怪,他们个子高站着,所以因为角度问题,看的不如景若曦真切,被景若曦这么一说,便都微微弯下了身子。 “动作小一点,猫动作可灵敏了,跑起来就难抓了。”景若曦道:“要是两个高手都抓不住一只猫,说出去可丢人了啊。” “我们怎么可能抓不住一只猫?”花行风条件反射的就接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再说了,要是没抓住,为什么会被说出去。这么丢人的事情,谁会说。” “不丢人的人会说,比如我。”景若曦嘿嘿一声,看着那猫一点一点走近过来:“快,上。” 叶长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半夜三更的在一个废弃的宅子里抓猫,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猫的动作真的很灵敏。而且在见到陌生人的时候,非常的机警。 虽然景若曦已经将黑猫哄到了面前,但是当花行风的脚步刚挪动一点的时候,它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顿时腰部拱了起来,一道黑影一闪,从他两腿之间窜了出去。 “啊呀。”景若曦忙道:“快抓住它。” 不用景若曦喊,花行风和叶长安都冲了出去,虽然身手都很灵活,但是显然,黑猫的动作也不差。 景若曦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虽然非常想帮忙,但也只能蹲在一边看着,连声加油都不敢喊,生怕吓着猫。 所幸花行风的轻功确实不错的,最终在黑猫跃上围墙的时候一跃而上,一把抓住了它的腿,在差一点被挠的情况下,将它给拽了下来。 “喵。”黑猫发出一声凶狠的叫声,嘴里叼着的东西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景若曦忙走了过去,将火把凑过去看地上的东西。 “你们看。”景若曦道:“这猫叼的是什么。” 花行风两手抓着猫,胳膊伸的长长的怕被挠,一边走过去:“是什么?” 黑猫凶狠的喵着,显然对他们非常有意见,但是景若曦此时已经没有兴趣去看猫了,因为草地上,赫然是半根手指头。 “这什么玩意儿,手指头?”花行风掐着猫过来一看,吓了一跳:“人的手指头?” “对。”景若曦从一旁找了个小棍子,拨了拨,突然激动道:“新鲜的。” “新鲜的?”叶长安也来了兴趣:“多新鲜。” “伤口切断处血都还没干透,像是刚咬下来的。”景若曦道:“保守估计也就是一刻钟的样子,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中指,手指有点粗,不,这不是粗,是水肿,可能是得了什么病,也可能是因为怀孕而水肿。” “这废宅里,怎么会有女人的手指呢?”花行风四下看了看:“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叼过来的?” “这一片不是没有别的住家么,能从哪儿叼来?”景若曦盯着那猫,然后用小棍子戳了戳它;“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你是从哪儿把手指叼来的?” 看着景若曦那么严肃的样子,花行风忍不住噗嗤笑了 一声:“我知道咱们若曦是最会审人的,没想到还会审猫。来,我听听猫都说了啥。” “说它是从一个有青苔,潮湿的地方来的。”叶长安这回学会了抢答:“你看它的爪子,上面有绿色的青苔。” “大人说的对。”景若曦怕被挠,干脆抓了一截花行风的衣服裹了手,然后才去抓黑猫的爪子:“你们看,不但有青苔,还有一些灰,花哥,你抓紧了它爪子,我看看啊。” “爪子上有点红色,像是红砖的碎屑。”叶长安道:“可是靖王府里都是青砖路,哪里会有红色的砖灰呢。” “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去找一点。”景若曦拍了拍手:“好了,放它走吧。” 花行风放开手,黑猫嗖的一声就跑了。 “行里,现在目标明确里,在靖王府里找一个有青苔的,有红砖的地方。”叶长安道:“我们分头行动吧,花行风,你往那边找,若曦跟着我,我们往这边找。” 花行风应着走了,景若曦快步跟上叶长安:“大人,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少来吧。”叶长安都懒得看她:“你在我这里,当讲不当讲的话讲的还少么?要是真觉得是不当讲的,别叫别人听见就是了。” “大人说的是。”景若曦笑了下:“是这样的,之前我们虽然遇到了一些案子,也挺奇怪,但大多都是正常的案子。” 叶长安听不明白:“什么事正常的案子,什么又是不正常的案子。” “嗨。”景若曦见暗示无用,索性道:“那我就直说吧,之前的案子,犯案的都是普通老百姓。但这一起显然不同,能十几年在京城圈养狼人,又那么快的得到消息,还可能将这些东西养在废弃的靖王府内,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来头不小,王侯将相也未可知。那我们还要查么?” 叶长安虽然被皇室看重,可终究只是一个三品的大理寺少卿罢了,在外面这个官职够用了,但是在京城里可就不算什么了。得罪不起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有些事可以硬抗的,也许靠着家世也扛得住,可是为了一个案子,那也没有必要,又不是包拯。 景若曦这话一说,叶长安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若曦。”叶长安看着景若曦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让你查,无论你查到什么,我都担得起。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无论是谁,在京城里也要遵守法纪。” 景若曦十分给面子,啪啪啪的鼓掌:“大人说的对,大人真威武。” “你别油腔滑调的拍马屁,特虚伪。”叶长安板着脸接着道:“如果这个人只是收集例如怪异的骸骨之类,那还算是特殊爱好并不犯法,也就罢了。可他闹出了那多人命,这就是犯法了,必须要查。至于那人是什么身份,查出来之后如何处置,自然有人决断。” 能够做出这样决断的是什么人不言而喻,叶长安没有多说,景若曦也没有多问。 “行吧。”景若曦甩着手往前走:“既然叶大人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 叶长安突然就抬手拽住景若曦的胳膊。 “怎么了?”景若曦停下来。 “若曦。”叶长安正色道:“你放手去做,凡事有我担着。若是有朝一日,出了什么事情,我纵是担不住了,也一定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绝对不会拖累你的。” 这话听起来虽然很叫人感动,但是有点那么怪怪的,景若曦侧头想了想,却又说不清怪的哪里,正要再想一想,突然看见院子一角。 “唉唉,叶大人你快看。”景若曦无暇再想叶长安刚才的话,一手扒着他的胳膊一边指着角落:“你看那个,是不是红砖。” 两人一起往前走,但只有叶长安手里拿着火把,火把照亮了周围的一片,角落虽然不清楚,但是也隐隐约约。 “一口井?”叶长安走了过去。 “对,一口井。”景若曦探头过去看了看:“你看,这里有青苔,井里面也是红砖,你猜那只猫会不会是从那口井里出来的?” 叶长安举着火把照了照,可是井看起来很深的样子,火把根本照不见底,依然是黑乎乎的一片。 “这井里有水么?”景若曦有点怀疑:“看不清,我丢个石头下去试试。” 一块石头落了下去,悄无声息的,没有水声,只有沉闷的落地声。 “果然没有水,要不水非常的少,不然不会是这样的声音。”景若曦摩拳擦掌:“我们下去看看吧。” “我们?”叶长安好笑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景若曦:“你和我?” “额,不不不,大人先请。”景若曦忙接过叶长安手里的火把,想想又把夜明珠掏出来塞进他手里:“用这个照明比较好,大人你小心。” 第267章 井中 “这个还是你拿着吧。”叶长安将夜明珠塞回景若曦手里,又把火把塞进她手里:“这个你也拿着,你怕黑。” “那你呢?”景若曦奇道:“你什么都不拿下去,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啊。” “我有这个。”叶长安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打着:“我只是下去看一眼,很快。” “那行,那你小心点。”景若曦有些担忧的单手扶着井沿往下看了看:“这底下可能什么都没有,也可能有任何情况,叶大人,你艺高人胆大我明白,但还是安全第一。如果下去发现有任何问题,都不要冒进,宁可先放弃,我们再慢慢查。” 叶长安笑了一下,凑过去点:“怎么,担心我,怕我出事,舍不得了?” “说正经事呢。”景若曦将他推开点:“大人,你别闹。” “好了,不闹了。”叶长安恢复正经:“我就看一眼,不管有什么都会上来的。你一个人在上面我也不放心,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万一来只猫也能把你叼走。” “太夸张了吧。”景若曦不乐意道:“那得多大一只猫啊。” 叶长安哼笑了一声,却将火折子咬在嘴里,两手撑着井壁,一点点的探了下去。 景若曦站在井边,有些心神不宁的等着,看和微弱的广点慢慢的在井里变小,最后只剩下一个微弱光点,消失不见。 虽然手中有两个光源,景若曦并不害怕,但是依然紧皱着眉头,比起空荡荡的四周,井中的叶长安更让她担心。 好在叶长安是个做事妥贴的人,他果然没让叶长安等太久,很快就从下面上来了。 景若曦盯着井中眼睛一眨不眨,直到那一点光又出现,这才松了口气,试探的喊了一声:“大人。” 井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应,景若曦彻底放松下来,确实是叶长安的声音。 因为要探查下面有什么,所以叶长安是一点点的探下去的,稍微要慢一点。但是上来就比较快了,他回应了之后,很快便出现在井口,一跃而上。 “怎么样?”景若曦忙道:“下面有什么么?” 叶长安的表情很难看:“有一些……难以想象的东西。” “什么?” 叶长安皱着眉,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犹豫了一下道:“胆子大么?” “大啊。”景若曦奇道:“我胆子大不大,你不知道么?” “也是,你胆子大。”叶长安从怀里不知摸出什么,往天上一扔。 一道火焰窜了上去,伴随着一声呼啸声在高空炸开。 随着信号弹炸开,花行风很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紧张道:“少爷,怎么样了,发现什么了么?” “底下有情况。”叶长安道:“叫人过来封锁这里,不许进出,任何消息不许外传。” 景若曦忍不住插嘴道:“大人,你不是说这里是靖王府,不能……” “那是刚才。”叶长安打断景若曦:“没有证据和发现,当然不能。现在有了,花行风,你去找人,若曦,你随我下去看看就明白了。” 花行风大约很少见叶长安如此严肃的样子,追问了一句:“少爷,那下面有危险么,要不我跟你们一起下去。或者,先等等,等咱们的人都来了,一起下去。” “不要紧,你去吧。”叶长安摆了摆手:“下面应该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 花行风显然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叶长安这么说他也不敢违背,连忙快走了几步,纵身略出了墙去。 “走,我带你下去。”叶长安说着便去拎景若曦的肩膀,刚拎上,景若曦连忙躲了一下。 “别,别。”景若曦连忙道:“大人你别总拎我衣服,我抓着你,你看行么?” 这要是平时,叶长安肯定会和景若曦开几句玩笑,但今天确实一点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只是说了句:“别动,拿好火把。” 好在叶长安也还是体贴的,见景若曦不愿意让他拎着衣服,也没有强求,而是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却也并没有真的搂住,只是揪住了腰上的衣服。 井里非常的黑,虽然景若曦手里拿着的火把没有熄灭,夜明珠也依然亮着,可她却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幽闭的压迫。 那感觉叫她有些难受,景若曦轻轻的呼出口气平缓心情,然后便听到叶长安冷清但温柔的声音:“别怕。” “我不怕。”景若曦闭了闭眼。 “怕就抓紧我。”叶长安的声音在井中有些发闷:“我不笑话你,也不告诉别人……” 话刚说完,景若曦就贴了过去,然后长长的呼出口气:“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井可真深,是不是比一般的井要深。” “是,特意挖的,比一般的井要深,底下有一个通道。”叶长安被景若曦勒的有点难受,尝试着动了一下,但是随后便被勒的更紧了,只好放弃由着她去:“我说,你这怕黑的毛病真的,还是想办法治一治吧。” “我这是心病,不好治,但我一直在找办法。”景若曦顿了顿:“大人,你的心病,也得治。” 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说起来简单,治起来谈何容易。 好在叶长安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两人便已经到了井底。 脚踩着实处,景若曦便睁开了眼睛。 这井底果然是干的,只是因为之前下雨有一些积水。而且能感觉到一阵阵的风,一点儿也没有窒息的闷得感觉。 叶长安接过火把,照亮了前方洞壁上的一个洞口。那洞口半人高,风就是从里面吹出来的,显然这里面还很长,很大。 “来吧,跟着我。”叶长安弓着腰钻进去,伸手往后:“这一段有点矮,不要撞着头。” 叶长安说完就钻进了洞里,景若曦赶忙跟上。 猫着腰走路十分难受,好在这一段十分短,只走了十几步而已,便看见前方的一片光亮。 “竟然有光?”景若曦奇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刚从进去点的灯。”叶长安的声音也不知怎么有些冷:“里面有不少油灯,不黑,你别怕。” 里面何止是不黑,简直是明亮,当景若曦终于站直了身体之后,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第268章 地狱空荡荡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但并不是空的,而是一个一个巨大的铁笼。那笼子都是精铁,拇指粗细,有大有小,像是动物园里关动物的一般。 可这里显然并不是一个地下动物园,这年代也没有动物园的说法,这些铁笼子是用来关人的。 景若曦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末日电影中光怪离奇的世界,此时虽然一部分铁笼子空了,但还有一部分是有人的,也不能说是有人,因为那些笼子里的人,没有一个像是人的。 景若曦从两排笼子中慢慢走过,看见不足三尺的侏儒,全身雪白甚至有些透明的白化病患者,各种生下来因为各种疾病畸形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有些简单的裹着块布,有些什么都没有。 而且他们都已经死了。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景若曦呆呆的站在两排笼子中间,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她只觉得手心里都是冰凉的。 这世上有千奇百怪的嗜好,有人有欣赏收集怪异的嗜好,这很正常,但他们收集的却不是珍奇异兽,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并且不将这些生命当成是命,昨日被发现有暴露危险,便毫不犹豫的将所有活着的都杀死。 被转移走的,应该是特别喜欢专门要留下的,之前他们认为是转移出去毁尸灭迹,如今看来恰恰相反,毁尸灭迹的都留在了这里。 “若曦。”叶长安一直走到尽头,站在一处朝景若曦招手,让她过去,但是喊了一声,见她没有动静,便又走回去。 见景若曦一脸阴沉的站在原地,叶长安叹了口气,伸手碰了碰她的手,只觉得冰冷。 难怪叶长安刚才上去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这一幕那里还是人间,简直是地狱。虽然人心险恶,景若曦也见过许许多多超出界限的恶事,但却依然不能习惯,一次一次的刷新下限。 “没事吧。”叶长安低声道:“要是不舒服,我送你上去。” “没事。”景若曦缓缓摇了摇头,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虽然这里是通风的,并不觉得闷气,但空气的流动毕竟没有那么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奇怪的味道。 “不要勉强。”叶长安此时竟然有点后悔将景若曦带下来,这姑娘虽然说失忆忘记里过往,但总想是心事重重,好像是从人间最深的黑暗中走出来一样。 “我真没事。”景若曦使劲儿捏了捏鼻梁骨:“大人,我们找一下看有没有刚断指的尸体,如果没有,那么很可能还不止这一个地方。而且那个断指很新鲜,也许人还活着。” “不用找了。”虽然非常不想,可叶长安还是不得不残忍的道:“我已经找到她了,就在前面。” 果然,景若曦跟着叶长安没往前走多远,便看见一个敞开的笼子,里面仰面朝天的躺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肚子高高的隆起,至少已经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 女子的手臂是张开的,毁尸灭迹的人走的很匆忙,因此离开的时候笼子门都没有锁,很容易便能看见她右手手边有一小堆血,中指缺了一截。 “应该是她。”叶长安弯腰走了进去:“手指对的上。可这孕妇看起来很正常,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景若曦的视线也从孕妇身上扫过,无论是脸还是四肢,她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手脚的和脸上的水肿也符合这个月份的孕妇。 景若曦蹲下身子,按了按孕妇的肚子:“我觉得她的特别支出,可能在她的肚子里。” 叶长安纵然胆子大,也生生的打了个寒颤:“你是说,她肚子里有个怪胎?” “有可能。”景若曦道:“你看都是慌忙中的屠杀,其他人伤处大部分在脖子或者胸口这样容易致命的地方,可她却伤在肚子上,而且看伤口不止一个,应该是一连几刀,显然是有意的要连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灭口。” “未出世的孩子,也要灭口。”叶长安咬了咬牙:“也未免太残忍了。” “残忍的人,从不觉得自己是残忍的。”景若曦也算是冷静下来了:“我想他们害怕的无外乎有两点,第一,斩草除根,这个月份的孩子若是剖腹抢救是很有可能救的活的,谁知道孩子长大,会不会知道自己的出身,为母亲报仇?” 虽然听起来很遥不可及,但是防患于未然总不错。 “第二,这个婴儿本身就是怪物的一个,是这里主人的收藏品,而孕妇只是一个载体。” “这怎么说?” “因为有些病是可以遗传的,不是百分百,但是有一定几率。”景若曦道:“比如我说的狼人综合症。有这种症状的人生的孩子,也有一半的几率会有这个病。” “说得通。”叶长安点了点头:“按你说的,得这种病的人是万中无一,他怎么就能找到一个又一个呢。如果说,这个狼人是之前那个狼人的孩子,也不是全无可能。” 景若曦叹口气站起身来:“其实对他们来说,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愿他们下辈子能够投胎到一个好人家,过平安的一生。” “善良的时候,你真的善良。”叶长安笑了笑:“放心吧,等事情完结,我会去青山寺找几位高僧给他们超度,让他们往生。” 虽然景若曦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是聊甚于无,安慰本心吧。 说话间,外面有了闹哄哄的声音,叶长安道:“应该是燕名他们来了,走吧,去给他们引路,我顺便送你出去。” 这里的情况虽然惨烈,但是这事情太大,已经不是景若曦可以掺合的了,她心里也明白,虽然现在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叶长安心里肯定已经有了猜测。 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人虽然多,可是能有权势到这一步的,肯定不多,猜来猜去应该也就是那个几个,而且是连叶长安也没办法明察的几个,这事情全部摊开之后,写好报告,交上去,由权力最大的人发落就是了。 第269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知道两人不对付,但还是花行风送景若曦回了住处,花行风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景若曦十分不解。 “喂。”景若曦终于叫住花行风:“你这一路古古怪怪,欲言又止的,干嘛呢?” 花行风望天望地的,似乎有话想说。 “有话就说。”景若曦奇了:“怎么婆婆妈妈的,你平时怼我不是怼的最起劲儿么?” “我什么时候怼你了。”花行风不肯承认:“我没有。” “行,你没有,都是忠言逆耳。”景若曦好笑:“那你现在想说什么,想说就说吧,就算不好听,我也不是小气爱记仇的人,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开始的时候,花行风他们对自己的恶意猜疑都是有的。后来大约也见她确实是个勤劳能干的好同事,态度明显有所改变。花行风虽然依然总跟她唱反调,但是言语中也并无什么恶意了。 “那我就说了。”花行风哼哼哧哧的:“你和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声音实在是太小,景若曦没听清,追问道:“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 “咳咳。”花行风咳了两声,眼一闭心一横:“我说你和少爷……” 景若曦一下子扑了过去,捂住了花行风的嘴,压低声音喝道:“大半夜的喊什么,你小点声。” 花行风委屈:“是你让我大声点。” “大声点是让你喊么?”景若曦白他一眼:“赶紧说,大半夜的我要去休息了。” “我就问一句。”花行风道:“你和少爷,是不是真的?” “真的什么?” “你真的跟少爷在一起了?”花行风自己这话说的都有些心虚,但还是坚强的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一下。” 花行风倒是不错,没说出什么高攀的话来,在一起这个词用的也非常平等。 景若曦看花行风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想逗他一下车:“在一起如何,不在一起,又如何?” 花行风将景若曦拉到一旁,真心诚意道:“如果没在一起,那就稍微注意点,虽然我知道你是坦荡之人,但是人言可畏。你是个姑娘家,这风言风语的,对少爷没影响,但是对你不好。” 确实是忠言逆耳,景若曦点了点头:“那若是在一起了呢?” 花行风的表情一时有些纠结,但还是认证道:“少爷是个好男人,若你们真的在一起,你放心,他会对你好的。只是……” “只是我配不上他?”景若曦自嘲:“我知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花行风道:“若曦,你我也算共事了一段时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只有你看不上,没有你配不上。” 景若曦都忍不住想笑:“花哥,你太抬举了。” 能让花行风说出这话来,对方还是叶长安,这可真是不容易。 “我不这么说,你肯定要挠我。”花行风自己也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少爷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若是喜欢谁,绝对不会在意对方的身份来历。但是叶家就不同了,这阻碍的力量会很大,少爷自会护着你,但你也要小心一些。” 原来花行风今晚拐弯抹角的,竟然是这个意思。景若曦心里还挺感动的,笑了笑:“你放心,我明白。” “你明白?”花行风还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明白?” “明白,我又不傻。”景若曦虽然有点困,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很的:“你也是受人所托,对吧。” 没料到景若曦如此洞察秋毫,一语中的,花行风脸上表情有些尴尬。 “你放心,我理解的。”景若曦道:“我若是有钱有身份,还有个那么高大帅气的儿子,也要精挑细选的给他找个好媳妇,将心比心人之常情。” 花行风点了点头,然后又有点纠结,总觉得景若曦是不是在占自家少爷的便宜。 叶长安这么大的人,就算是跟父母关系再好,也不可能跟小孩子似的什么都在家里说。做父母的想要知道儿子的事情,特别是一些不好当面问的事情,更好的途径是去问他身边的人,比如燕名花行风等人. 大概是这几日听到了什么闲言闲语,所以让花行风来打探吧。 景若曦正色道:“我和叶大人清清白白,并无暧昧关系。” 花行风明显有松了口气的样子。 “放心了吧。”景若曦笑了笑:“那我去休息了,这一天天的,真的,我还得找大人要点加班费,熬夜太伤人啊。” 花行风看着景若曦晃晃悠悠的进了院子,心里突然就有些心酸。一个忘记了过去的人,就算有亲有故,也是无亲无故,说着无所谓的话,心里就当真没有一点孤独寂寞吗。 鬼使神差的,景若曦又走到了秦瑶门口,站在门口贴着门听了听,能听见里面传来轻轻呼吸的声音,秦瑶已经睡了。 秦瑶确实是不会武功,不该是他们要找的凶手,可是那一系列的巧合,却又真的让她觉得不像是个巧合。 景若曦身体虽然有些乏,但脑子里东西太多,一时间觉得有些头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是仔细的想,却又想不起来。 正揉着脑门往回走,突然看见院子门缝里有个什么东西,好像是在往里塞。 景若曦这时候颇有些草木皆兵,一见着这情况没多想便快步跑了出去,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拿地上的东西,而是一下子拽开了门。 外面那人估计没想到景若曦这个点儿还没睡觉,就在院子里,因此塞完了没急着跑,只是刚站起身,便听到门哗啦一下拉开了,和景若曦撞了个正着。 那人楞了一下,面上表情顿时慌张起来。 “是你?”景若曦看着面前的少年,却是那个半大孩子时若扬。 景若曦答应了时若扬要替他查父亲的案子,可是时若扬的母亲却不愿意,要放弃的时候,叶长安却又让她放手去查,不过紧接着一件接着一件的出了事情,让她一时间也腾不出手来想这件事情。 时若扬半夜从门缝里塞东西,显然不愿意叫景若曦看见,是打算塞了就跑的,但是现在已经被看见了,跑也没有意思了,就索性站住了。 “景姑娘。” “叫姐姐。” “哦。”时若扬不情不愿的:“若曦姐姐。” “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景若曦看着时若扬,从门缝里捡起一张叠成小块的纸:“什么东西不能当面给我,要偷偷摸摸的塞过来?” 时若扬神情有点紧张,脸有点红,像是做了错事一样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景若曦狐疑的将纸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她读了一下,有些不通顺,但是勉强能读懂。 “呦,这是你这些日子收集的?”景若曦对时若扬真的是刮目相看:“你写的?” 时若扬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给我?” “你说,不让我碰这事情。”时若扬有点心虚:“但是我知道你忙,而且,有些事情我是小孩子,我更好问。” 景若曦点了点头,这张纸上零零碎碎的写了不少事情,都是关于时若扬父亲的酒肆投毒案的。 包括当时常光临酒肆的客人,和死者几个关系好的人的身份行踪,死者家庭人员,夫妻关系……并不成系统,有一句没一句,显然是时若扬在这些天找左邻右舍打探出来的。 五年前的事情,虽然还在记忆中,但是无关痛痒的人一定已经模糊了,时若扬也一定不是以了解案情为名义调查的,他也没有这个身份,而是用闲聊好奇的语气,套出了各种各样的消息。 “时若扬。”景若曦的话里也听不出是赞扬是批评:“你和别的小孩子相比,确实不是一般的机灵啊。” 时若扬也不知为何对景若曦有点敬畏,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拿不定这到底是不是夸他,一时也没敢接话。 景若曦又翻了翻,将纸折了折拿在手里:“我这几日是有些忙,没顾上你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你要重查你父亲的案子,我就一定会查的。” 时若扬点了点头:“若曦姐姐,我相信你。” 景若曦有些汗颜,她之前答应时若扬的时候,是真心要查的。但是和他母亲谈了之后,有些改主意。当然后面叶长安又下了令,一查到底,所以现在倒是没有什么犹豫,只是过程复杂,让时若扬这么心怀感激,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不过这自然不用跟他说明,景若曦道:“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说,一直忙也忘了。” “什么事?”时若扬扑闪着大眼睛望着景若曦,这孩子长的真好看,标准的清秀少年,每次景若曦见了他都要感慨,长大定又要祸害不少姑娘。 “你既然是我带回京城的,我就得管你。”景若曦道:“你妹妹还小,可以再玩几年,你不能玩了。给我上学去。” “啊?”时若扬目瞪口呆。 “啊什么。”景若莫名奇妙看他:“这么吃惊干什么,你这么点大,不上学想去干什么?” 第270章 让我抱一下 “我……我可以找个地方打小工。”时若扬脸更红了:“也可以找个地方学徒,我不能去上学,家里的积蓄就那多,母亲身体也不好,还要养大妹妹。” “我知道你要养妹妹和母亲,但是你太小了,你还没到养家的年龄。”景若曦道:“你母亲刺绣的手艺不错,可以在家里做一些活儿,顺便带你妹妹。至于你,去给我上学,家里开支不够的,我会给你补上。学费你也不用管。” “那怎么行。”时若扬急了:“我怎么能用你的钱?” “谁叫我把你带来了呢。”景若曦想想自己现在有的钱,突然很欣慰,养这一家子朴素衣食应该是不吃力的。 “既然碰上了就是有缘,就不能不管,我不但会供你上学,再过两年还会供你妹妹上学,等你到了十八岁,自己爱干嘛干嘛去,我就不管了。” 时若扬犹豫了一下:“为什么……妹妹也要上学?” 权贵人家的女孩子自然也是要上学的,但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就算是京城里,读书识字的也不多。 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没有抛头露面不好的说法,女孩子小的时候在家里帮着做家务带弟妹,大一些也可以做些工,然后差不多也就可以嫁人了。哪里要去上什么学。 但景若曦却理所当然的:“小孩子不去上学干什么?不过她是女孩子,十四岁吧,八岁给我去上学,到十四岁,如果还愿意继续学最好,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可是。”时若扬还是不太明白:“笑语去上学做什么呢?” “上学做什么,你这是什么思想?”景若曦很想敲时若扬一下,当然她也毫不犹豫的敲了:“上学就是学文化,还能做什么?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也许你会觉得一辈子都用不上,但事实上,日常生活里潜移默化,学过的和没学过的,看待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时若扬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心里嘀咕了几句,然后恍然:“对,若曦姐姐你说的对。笑语很聪明,若是能得到培养,长大以后能变成像您这么厉害的人,那就太好了。” “我一点都不厉害。”景若曦被夸的不好意思了,笑着拍了拍时若扬的肩膀:“行了,去休息吧。小孩子要多睡多吃,不然长不高。” “我不会长不高的。”时若扬嘀咕了一句:“我肯定比你高。” “哎,你这孩子,你比我高有什么用。”景若曦又拍他一下:“我是女生,你跟我比个子,好意思么?” 时若扬不闪不躲的给景若曦拍了一下,突然很犹豫的道:“若曦姐姐,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景若曦好人做到底,大度道。 “我能抱你一下么?”时若扬仰着头看着景若曦。 “嗯?”景若曦有点意外。 “我,我现在还是小孩子,所以抱你一下没关系。”时若扬脸红彤的,有些局促:“等我长大了,就不能抱你了。” “为什么?”景若曦奇道:“你为什么要抱我?” “因为除了母亲,从没有人对我那么好,那么为我着想。”时若扬眼睛不知何时就湿了,伸手抹了抹,露出一副忍着又忍不住的倔强表情来。 “我知道村子里的人都嫌弃我们,他们其实挺好的,在我母亲面前不会说什么,可是也许觉得我是小孩子,在我面前说话就不那么注意。我每次听着,还要装作听不明白,我……我难受……” 十二岁的年纪,似乎已经可以扛起家里的半边天了,可是在景若曦眼里,这不就是个小学生么,瘦瘦弱弱的,看着就叫人心痛。 景若曦叹了口气,揽着时若扬的肩膀将他搂在怀里。 “好了,想哭就哭,在我眼里你还是小孩子,哭鼻子不丢人。”景若曦难得的声音温柔:‘我知道,父亲过世后,你就成了家里的依靠,所以无论再难你都要撑着,一点脆弱都不能露出来,肯定很辛苦。” 时若扬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开始的时候还是强忍着的,只是微微的啜泣,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张开双臂抱着景若曦嚎啕大哭起来,只是总顾忌着又是晚上又是外面,所以不敢太大声。 景若曦安慰了小孩儿好一会,让他这些年的委屈心酸都一下子哭了出来,这才哄着劝着回去休息,只是临走的时候,非常严肃的道。 “记住你答应我的,无论我怎么查,这事情你不许插手。”景若曦点着时若扬的脑袋:“这一次我原谅你,再有下一次,我就生气了。” 时若扬浑身的刺儿都收了起来,用袖子抹抹眼泪,乖乖的点头走了。 景若曦看了看手里他留下的那几张纸,笑了笑,回了屋子。 虽然这世界有太多难以想象的黑暗,但是大部分人总还是温暖而真实的。也还有许多脆弱又善良的正在成长,总是需要有人守护。 景若曦一早就被秦瑶给吵醒了,看着她一脸担忧的站在窗边,景若曦打了个哈欠,困顿的揉着眼睛:“怎么了,你怎么起那么早?”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秦瑶仔细看景若曦的表情:“你没事吧。” “没事,有……”景若曦猛的清醒过来,将要说出去的话立刻收了回来:“你放心吧,我没事,昨晚上叶大人真的是喝多了,后来又跟我道歉又让我替他给你道歉的,你没事吧,背上还痛么?” 秦瑶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见景若曦真的没有委屈痛苦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我没事,睡了一个晚上也不痛了。” “那就好。”景若曦坐起来:“对了,你不是说昨天那个胭脂还没做完么,今天还要去?” “说啊,要去的。”秦瑶道:“跟老板娘约好了呢。” “那你快去吧。”景若曦心里一动:“哎,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哦,好,你要买胭脂么?” “是呀,我也想去看看。”景若曦飞快的从床上跳下来,穿衣服:“我想买点胭脂水粉送人。” “送谁?”秦瑶奇道。 “送燕心。”景若曦随口抓出个名字来。 “你送她干嘛?”秦瑶撇撇嘴:“她不是一向看你不顺眼吗?” “就是因为她看我不顺眼啊。”景若曦信口开河道:“都是给叶大人做事的,远世无怨今世无仇,我也不想和她有什么间隙。买点东西送她,也算示个好,希望日后能和平相处。” 秦瑶没有多想,只是一边帮着景若曦梳头发,一边随口为她打抱不平念叨几句。 胭脂店就在不远的地方,老板娘果然已经在翘首企盼了,见到秦瑶后十分开心,连着景若曦挑的胭脂水粉都给便宜了许多。 景若曦一边看着老板娘替她打包,一边顺口道:“老板年,秦瑶今天有些不舒服,您可帮我盯着,让她注意休息。别像昨天搞的那么晚了,忙到天黑才放她走。” “不舒服?”老板娘吓了一跳,忙道:“怎么回事,秦姑娘生病了么?要不要去看大夫?” “没有没有。”秦瑶忙道:“只是昨晚不小心撞了一下,不碍事的。” 看着秦瑶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老板娘安心一点,对景若曦保证:“昨晚上确实是忙完了,肯定是回去的时候天太黑才不小心撞的。姑娘你放心,今天肯定不忙那么晚,要是晚了,我叫伙计打着灯笼送秦姑娘回去。” 景若曦一副这才放心的样子:“那就麻烦老板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板娘大约觉得秦瑶能给她带来很大的收入,笑的那叫一个亲切,好像秦瑶是她的亲人一样。 这么看来,秦瑶昨天也没有说谎,确实是在胭脂铺里忙道天黑才回家的。景若曦又放心里一些,叮嘱了几句,让她累了多休息,便自己回衙门。 正巧是想谁便碰见了谁,景若曦拎着所谓给燕心买的礼物,没多出多远,便看见了她。 和燕名一起,就坐在路边上的一个小摊子上,看样子正在吃早饭。 秦瑶起的早,景若曦虽然困也跟着起来了,因此也没吃早饭,本来还没什么胃口,此时一见他们坐在早点铺子里,顿时也有些饿了。 正好一锅生煎包出锅,老板打开锅盖,香味扑面而来。 景若曦咽了咽口水,也走了过去:“老板,给我一份生煎包,再要一碗混沌,一个茶叶蛋。” 燕名和燕心正低声说话等着吃,一听这声音一抬头。 “若曦。”燕名立刻就招呼道:“怎么是你,快过来坐。” 燕心之前看景若曦确实是各种不顺眼,后来也不知是被景若曦怼了几次,还是被叶长安警告过,虽然依然不对付,却没有再挑明了挑衅了。 “我送秦瑶出去,正好买了点东西。”景若曦坐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燕心手边:“送你的。” “送我的?”燕心蒙了:“为什么?” “送礼就是送礼,为了表达友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景若曦自然不能解释这只是一个借口,轻描淡写:“收下吧,你长的那么好看,心情好的时候打扮一下,会更好看的。” 燕心还是莫名奇妙,不过景若曦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岔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昨晚的事情有进展了么?” 第271章 外国人 “少爷进宫去了。”燕名道;“没那么快出来,其他事情都不知道了。” 这确实是一件严重的需要保密的事情,不过在景若曦这里不是什么秘密,燕名他们知道的,也不会瞒着。 这会儿已经不是那么早了,早点摊子上人不多,都在各自吃东西交谈,没人注意他们,景若曦声音更低:“叶大人就这么进宫,有怀疑对象么?” 虽然说证据肯定是没有的,但是这种怪癖爱好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总不能半点蛛丝马迹都不露。更何况,这个目标人群如此的小,无论怀疑还是排查,应该都不是复杂的事情。 这件事情里唯一复杂的,在景若曦看来,是对方的身份。 当然这不是她,甚至不是叶长安操心的事情,叶长安只要如实查明,如实上报就行,至于怎么罚,罚不罚,是不是公示结果,那就是皇帝的事情了。 虽然叶长安对景若曦承诺过他会做一个公正的人,但她也明白形势比人强,叶长安没有可以只手遮天的权利,只要尽心尽力就行了,不至于为了哪个凶手不能归案就去皇宫门口上吊。 燕名摇了摇头:“没有证据之前,谁也不能怀疑。” “我明白。”景若曦非常理解:“叶大人不容易。” 正说着,老板将包子给端了上来,给他们桌上放了两盘,又将剩下的两盘端到后面的一桌上。 然后景若曦听到一声非常怪异的谢谢,不由得回头一看。 呦,外国人。 景若曦当然见过外国人,在将来的某一日,中华用一个宽容强大的姿态迎接八方来客,四海亲朋。在街上见到外国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现在不是,景若曦来到这个年代也有一年多了,最多也就是见过一些外族人,还真没见过外国人。 而且看起来还不是亚洲人。 两个金发碧眼,眼眶深邃的中年男子,入乡随俗穿着梁国的衣服,看模样是欧美款的。 看着景若曦脸上惊讶的表情,燕名燕心也没觉得什么不对,毕竟就算是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金发碧眼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说难听点,跟看见怪物也没什么不同。 “他们不是怪物。”燕名不动声色扯了扯景若曦的袖子:“别盯着人看,不太好。” 也是。景若曦收回视线,夹了个包子:“京城里还有外国人呢。” “呦,你知道这是外国人?”燕心意外道。 “这话说的,他们长的显然和梁人不一样啊。”景若曦咬一口包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和我们区别那么大,显然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怕是要千里迢迢,远渡重洋了吧。” 身后的两个外国人也看见了景若曦刚才的目光,不过没在意。他们在这里被大家各种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就习惯了。见景若曦不再看了,便自顾自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的说话。 大概因为说的是外国话知道没人听的懂,他们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也并没有刻意的太小,景若曦和他们是背对背坐的,中间只隔着一人可以穿过的距离,因此除非特别压低声音,不然说话都是可以听的清楚的。 景若曦倒是也没有刻意的去偷听别人说话,可是声音是无法隔阻的,自然而然就传进了耳朵里。 燕心见景若曦似乎还在发呆,不由得嗤笑道:“若曦,你不是见多识广么,不至于见个外族人就惊呆了吧。能不能矜持一点,装也装的镇定一点啊。” 景若曦似乎依然在听他们说话,摆了摆手让燕心别说话。 燕名顿时察觉出不对劲了,低声道:“怎么了?” 景若曦只是做了个嘘的表情,一边慢吞吞的啃着包子,显然还在听着背后的说话。 背后的两人毫无察觉,还在说着。 燕名和燕心都有些不敢相信,特别是燕心,怎么也不能想象景若曦竟然连番邦异族的话都能听得懂,可是显然景若曦如今的反应是这么回事。 景若曦听了一会儿,脸上一副恍然的表情,朝燕名勾了勾手指头。 燕名一脸狐疑的凑了过去。 “燕大哥。”景若曦道:“朝廷上,是不是有一位姓李的丞相?” “有。”燕名点了点头:“怎么了?” “十有八九就是他了。”景若曦道:“他在郊外三立山附近,应该有一个别院,他应该还有一部分收藏是在这个别院里。并且,转移出去的不舍得毁了的珍品,也在这个别怨。” 燕心和燕名两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景若曦:“你怎么知道?” “他们说的。”景若曦指了指背后。 “你……真的能听懂?”燕名也不由得怀疑出声。 “怎么样,没白领你们少爷的工钱吧。”景若曦笑了笑:“不过这两个人也是太大意了,大庭广众的谈这么机密的事情,估计想着他们说的话没几个人能听懂吧,才这么肆无忌惮的。” “不是没几个人能听懂,是根本没人听懂。”燕名脸都黑了:“若曦,你能确定。” “我不能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确定他们真的这么说了。”景若曦道:“鉴于整个京城都没有人能听懂他们说的话,我想真的可能性很大。没必要去说一个没人听的懂的谎言。” “你说的对。”燕名豁然起身:“走,我们去找少爷。” 景若曦一下子被拉着站了起来,忙道:“大人不是进宫里么?” “非常时期,我可以进宫找他。”燕名转头给燕心使了个眼色,再看了一眼那两个人。 燕心点了点头,她虽然是个女子,也喜欢和景若曦斗嘴,但真做起事情来也不含糊,要不然的话,叶长安也不会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等等。”景若曦还舍不得桌上的包子:“燕哥燕哥,你去就行了,我去干什么?我还没吃完呢。” “我真服了你,还想着吃。”燕名索性端起了盘子:“你这消息要是准的,可是立大功了,少爷一定会给你一大笔赏金,够你吃一年生煎包的。”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的讨价还价一番,一年生煎包可不够。”景若曦拿了个纸袋子将剩下的包子装上,心里盘算着怎么利益最大化。 “不够的我给你添上。”燕名大方的很,拎着景若曦在街上狂奔。 皇宫守卫森严,好在燕名出示了腰牌之后,便被放行。 景若曦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还有点激动呢,活的皇帝她是不指望能见到了,但是能见到一个有活人的皇宫,这也是挺叫人兴奋的。 这模样看在燕名严厉,只觉得她是紧张,不由得低声笑道:“若曦,不容易啊,这世上也有让你觉得紧张的地方。” “哈哈哈。”景若曦尴尬一笑:“没见过世面,燕哥见笑了。” “不敢笑。”燕名正经道:“若曦,虽然你不说,但是你见过的世面怕是不少。” 燕名将景若曦带到一个小花园里,里面空无一人,这才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少爷。少爷这个时候,怕是在御书房里。” 这是宫里不是叶家,就算是燕名也不能带着她直接去找人,景若曦非常理解:“你去吧,我不会到处乱跑的,我懂规矩。” “你懂规矩?”燕名面色古怪显然是不信的,不过心急去找叶长安也没纠结,只是道:“那行,你别乱跑就行。” 景若曦看着燕名出去,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这才走到花园的小亭子里,坐了下来。 这是宫里不比其他地方,就算燕名常来常往,想找到他也要经过层层通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景若曦也不急,不但不急,连一般人好奇的四下看都没有,就坐在石凳上,直挺挺的坐里一会儿,累了就弓起了身子,然后索性趴在了桌子上。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景若曦觉得自己都快要睡着了,这才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景若曦连忙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虽然她在叶长安面前也没有什么形象,不过这是宫里不是么,总要注意些。面的叫人看了不好,说不定还会连累叶长安。 果然,只见叶长安带着燕名匆匆过来,看着景若曦便点了点头:“燕名都跟我说了,我们走吧。” 燕名表情严肃的站在叶长安身后:“那两个人已经被控制了,肖统领也已经带人去查那个别院了。” “哦。”景若曦应了声,感觉怪怪的,不过见叶长安已经快步往前走了,便也赶忙跟上。 走了几步,景若曦看了燕名一眼,但是很奇怪的,燕名却错开了眼神,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景若曦心里好笑,但没有说话,而是一直出了宫,这才道:“燕哥。” “嗯?”燕名忙应着。 “燕哥啊。”景若曦语重心长道:“你知道么,越是假装的镇定,越显得不镇定。” 燕名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景若曦收回视线:“就是觉得,你今天喊我进宫的事情挺奇怪的。” 第272章 制造困难也要帮 燕名解释道:“这不是想着是你发现的情况,叶大人肯定想第一个见到你,亲自问你情况么?” “是么?”景若曦看了眼叶长安。 “是什么是。”叶长安面无表情道:“燕名,你就别在若曦面前说瞎话了,也不看看若曦是你能糊弄的过去的么?” 景若曦挑了挑眉,还是叶长安明白她。 “我错了。”燕名立刻承认,但是立刻转移矛头;“不过若曦,这事情是少爷吩咐的,跟我没关系。” “你还真是一点责任都不担啊。”叶长安好笑,不过也没有否认:“是我让他带你进宫的,有些事情,后面再告诉你,现在先去见一下抓住的那两个人。” “大人。”景若曦紧走一步追上去:“我有一个问题。” “我知道。” 景若曦奇道:“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知道。”叶长安道:“陛下承诺,此事务必一查到底,只要有证据能确认是谁,绝不姑息。” “额,不是,我不是先问这个。” “那你想问什么?” 景若曦笑了笑:“如果这两个人确定是重要线索,根据他们的口供抓到了幕后之人,我有奖金吗?” 这么关键的时候,景若曦想的竟然是这个,叶长安实在是无语,沉默半响道:“你缺钱?” “也不是很缺,不过我答应供时若扬兄妹读书,后面总是有许多要花钱的地方,不赚不行啊。”景若曦一副要养家的样子:“何况我也不能总住在衙门里,我想买个房子,京城的房子挺贵的。” 京城市中心,一寸土地一寸金,房价丝毫也不比她那个年代低,想买个独门独院地方还要好的宅子,也不容易。 “你要宅子,还要买?”叶长安不由得道:“骆家名下的宅子铺子多了去了,你开个口,骆易城还能舍不得。” 景若曦似乎听不出叶长安话语中的不满,只是道:“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他的。” 这话奇迹的安抚了叶长安的心情:“既然你不要他的,那我给你准备吧,靠你攒的那点私房钱,城中心的宅子,就算你买的起,也买不到。” 景若曦愣了下,这还真是,远一点的房子好买,但是近的交通方便又安全的,有钱也未必有空的。 于是景若曦立刻道:“谢谢大人。” “不必客气。”叶长安笑了笑:“不过这京城里的宅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收了我的礼……” 景若曦没让叶长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而是接着就道:“瞧大人说的,我是您的手下,就算是不收你的礼,也会尽心尽力做事的。何况大人这么体恤下属,我一定更加努力。” “真是……哎……”叶长安摇了摇头:“若曦只有在看见钱的时候,心情脾气都格外的好。” 好在景若曦是个很有价值的下属,两个金发碧眼的外邦人坐在椅子上装傻,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景若曦到了。 “大人,你们可算来了。”燕心松了口气。 “怎么样?”叶长安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他们交代了么?” “交代什么呀。”燕心泄气:“一直在说番邦话,谁也听不懂。” “他们不会说梁国的话么?”叶长安走进屋子里,这句话显然两人听到了,使劲儿的摇起头来。 叶长安皱了眉:“能听懂?” 然后两人又开始点头。 “能听,不能说。”燕心道:“只能说最简单的几个词,什么你好谢谢,其他都是比划。比划的也看不懂,不知道都是说的些什么。” “我看看。”景若曦从叶长安身后走过去,看了两人,打了个招呼:“嗨。” 这一声让两个外邦人都惊了,一起看她。 “你真会番邦话啊。”燕心佩服:“看你长相也不可能是外邦人啊。” “想什么呢,我是土生土长的好么。”景若曦白燕心一眼:“大人,你想问他们什么,我试试。” 毕竟时代不同,这个年代的国家和她那个年代的国家也不同,也没有国际通用语言,这两人虽然金发碧眼,但到底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不知语言经过岁月长河有没有变化。 叶长安道:“问问他们是哪里来的,来做什么?” 景若曦点了点头,将叶长安的问题尽数问了,然后两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大秦。”景若曦整理了一下:“他们说自己来自大秦,是想来做生意的。带着一些奇珍异宝,要卖给李丞相。他们是昨天进的京,这是他们第三次进京,不过这一次找到李丞相,李丞相没有接他们的东西,而是让他们自己出城,把东西送去郊外别院。” 景若曦说的话两人也是能听懂的,一边听一边点头。 “是不是真的。”燕心有些狐疑:“你真的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说实话不是很精通,但基本沟通可以。”景若曦无比自恋的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优秀。” 《后汉书·西域传》中记载,随着公元前2世纪末丝绸之路的开通,东西方文明交流逐渐加速,而罗马正位于贸易路线上的终点,当时的中国把它命名为“大秦”。 景若曦不知大梁是不是历史长河中遗失的一段,但听着两人的说话却能听出来是拉丁文。她虽然不精通,但学过一点,基本的沟通没有问题,无论现在将来,学富五车都叫人自豪,还能换来真金白银。 虽然从宫里出来心情很沉重,但叶长安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对,你说的对。你再问问他们,前几次,包括这一次,给李丞相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好。”景若曦从一旁拿了纸笔,连说带比划的和两人聊了起来,边聊还边画,不一会儿的功夫,画了个奇奇怪怪的人出来。 “大人你看。”景若曦指着画上的人:“这就是他们之前送过来的,你还有印象么,这人我们在井里看见过。” 图纸上是个畸形的人,有着巨大的脑袋和小小的身体,叶长安看了一眼:“确实,第二个笼子里的,就是这个人。” 当然已经死了,是一具尸体。 “对。”景若曦道;“就是他们两几年前带过来卖给李丞相的。李丞相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因此他们这次又带来一个过来,就在客栈里,打算一会儿送去城外。” 叶长安都忍不住皱了眉:“这次带来的什么样?” “不知道。”景若曦回答的干脆明白:“没问,不想问。问问了客栈的名字,大人,你直接带人去客栈就知道了,但是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这世上没有底线的事情太多,景若曦心里已经够黑暗的了,不想再刷新下限。 “好。”叶长安倒是比旁人更理解她:“那你回去休息吧,有这两人的证词,只要找到郊外别院里的证据,就算是证据确凿了。” 景若曦虽然要钱的时候非常干练,但是绝对不是一个主动要求加班的人,一听叶长安让她回去休息,半句客气话也没有就走,让燕心在后面看着直摇头。 但景若曦没有回家,她今早还约了于海珠。 几日不见,于海珠眼睛下有了一层青涩,虽然抹了粉也没有盖住。她的脸色也很沉,面前放了一杯浓茶。 看见景若曦出现,于海珠只是抬了抬下巴,没有说话。 没说话,于海珠先叹了口气。 景若曦道:“展公子怎么样了?我听叶大人说,宫里去了两个太医。昨日那一刀也未伤到要害,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于海珠有气无力点点头:“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流了很多血,伤的也很重。太医说,至少要修养几个月才能好。” “展公子都是为了我,才受伤的。”说到这个,景若曦还有些内疚:“若不是为了送我回去,也未必会被凶手找到机会。” “虽然我这人比较强势,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讲理。”于海珠淡淡道:“这事情我知道一些,凶手要杀的人是展明耀,跟你没有关系。相反的,太医说,若位置再片一点就神仙也救不回来,所以多亏了你挡了一下。” 景若曦松了口气:“于小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来说一下下面的计划。” “你说。” “就算是再坚强的人,在受伤的时候也是软弱的,展公子现在就是最软弱的时候,但是呢,他是个大男人,男儿流血不流泪,所以他必须在所有人面前装作坚强,再痛也要忍着。” “我知道。”于海珠一脸难掩的心痛:“我今天凌晨去了展府,没让他看见,偷偷看了他一会儿。我见他痛的冷汗直冒,却还一脸无所谓的说不要紧,宁可那一刀是扎在我身上。” 这爱也是感天动地了,景若曦对于海珠佩服不已。 “于小姐,现在就是你改变展公子心里形象的好时候了。”景若曦道:“你有真心,需要的只是改变一下方式。展公子其实是个温柔心软的人,只是你要记住,对他好,可是要藏着掖着,不能让他察觉得好。” 绿意忍不住插嘴道:“可若是藏着掖着,那展公子也不知晓此事,我家小姐不是白白付出了么?” “怎么会呢?”景若曦道:“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有困难要帮,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帮。” “这……这是不是不太好?”绿意有些犹豫。 “你若是虚情假意,那当然不好。”景若曦笃定道:“可你是真情真意,哪里不好。展公子为什么在这么反感于小姐的情况下还愿意帮她解决麻烦,就是因为情债难还啊。” 第273章 有请 于海珠和绿意显然都没有听过这句话,但不妨碍他们理解这句话,于海珠毕竟是大家小姐,多少还有点矜持,绿意就不一样了,她觉得自己是丫头,景若曦也是丫头,没什么不说的,当下就道:“你太不要脸了吧?” “怎么说话呢?怎么就不要脸了?”景若曦不满道:“难怪你家小姐这么多年朝思暮想求不得,这个丫头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绿意一时语塞:“我怎么了?我要负什么责任?我也想小姐,能和展公子在一起,可展公子他也不听我的呀。” “不听你的,是因为你不会制造机会,一点都不动脑子。”景若曦懒得理她:“于小姐,这几天展公子的伤势还重,但有最好的太医在,会用最好的药,你也不用太担心。放心的去庙里吧,等回来以后听我的,偷偷的把平安符送到他府里,千万不要让他发现。” “我明白,你放心。”于海珠点了点头,感叹道:“我回去以后仔细的想了你说的话,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俗话说,良言使人三冬暖,恶语让人六月寒。我以前确实太冲动了。” 不坏,但是把每一件事都做的像是一件坏事,于海珠此时想起自己的过往,都有种十分悔恨的感觉。只觉得自己那时候是不是傻。 绿叶还是心疼自家小姐,虽然不能挡着于海珠去庙里给展明耀祈福求平安符的脚步,但还是再三叮嘱:“虽然不能让展公子发现,可千万也得露出来点儿啊,要不然的话,我们小姐这苦可就白吃了。” “放心吧。”景若曦拍拍胸口打包票:“我和展公子也算是相识,他受伤了,我前去探望理所应当。只要你们送平安符后和我打个招呼,错开时间,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于海珠要去青山寺为展明耀求一道平安符。未表心诚,她要从山下三拜九叩直到庙中。 本来依于海珠的性格,这平安符,她一定会慎重的交到翟明耀手中,但景若曦阻止了。 “你不懂人的心理。”景若曦慢条斯理道:“最深的感动,都在不经意中,要让他自己去发现。” “最动容的爱恋,不是天天喊着我爱你喊的天下皆知,而是做了许多却不多言,有一日众叛亲离时,一转身他在身后痴心守候。” 于海珠和小丫头两人回味一下,深深感叹。 一时谈完,于海珠便先离开,她很自觉,先掏了银子放在桌上,这才站起身来要走,临走的时候俯身拍了拍景若曦的肩。 “景若曦,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犀利聪慧,洞彻人心。难怪呀,难怪。” “难怪什么?”景若曦一时没反应过来。 “难怪你能俘获叶长安的心。”于海珠一笑:“虽然我跟叶长安不对付,但凭良心讲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可以托付。 就是叶家有点麻烦,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的。” 于海珠说完快步离开了酒楼,景若曦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一个两个突然都开始关心她和叶长安的关系起来。 不,准确的说不是关心,而是认定他们已经在一起里,现在面对的最大困难,就是会棒打鸳鸯的男方父母。 虽然于海珠很大方的点了一桌子菜,但景若曦却突然没了胃口,看看没动筷子的一桌,叫来小二打包,一半送去衙门给时若扬母子三人,一半送去胭脂店里给秦瑶他们加餐,自己拿了两个包子,啃着便出了门。 景若曦踏出饭店门便看见个熟悉的人向她走来,有几日没见了,是叶长安身边那个小厮叶祁。 大概是家中家教严格的缘故,叶长安身边贴身伺候的没有丫头,只有几个小厮。不过也都是在府里照顾起居的,在外面办事儿的时候,不会武功的小斯有时候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容易拖后腿,因此也不常带。 最近案件密集,牵扯众多,因此景若曦见着的也都是燕名花行风他们,叶祁除了开始见过几次,后来便没见着了。 “你找我?”景若曦奇怪的迎上去。 “是。”叶祁道:“景姑娘,现在有事么?” “怎么了?”景若曦看着叶祁总觉得有些奇怪:“你先说说你有什么事儿,我再决定我有没有事。” 什么话都不能一口说死了,她和叶祁毕竟不熟,谁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叶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垂手道:“景姑娘,有人先见您,想请您去一趟叶府。” “谁?”景若曦第一声问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你说去哪儿?” “叶府。” “叶大人家?” “是。” “谁要见我?” 叶祁不说话了。 “叶大人的母亲?”景若曦试探着:“还是,叶大人的父亲?” 不是已经让花行风传过话了么,难道还是不相信? “是夫人想见您。”叶祁倒是也不瞒着:“请跟我走一趟。” “不行。”景若曦脱口而出:“我还有事。” 叶祁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那表情显然是,夫人要见你,你想见也得见,不想见也得见。哪里由得你拒绝。 景若曦被叶祁盯着,心里转了个念头,松口道:“我的意思是,现在不行。我还有要紧事情现在走不开。” 景若曦这就是在胡扯了,不过叶祁倒是没有起疑,而是道:“是少爷的事情么?” “是。”景若曦自然道:“我是出来办事的,这就要回去复命不能耽搁。叶夫人要见我我知道了,等我交了差事,就上府里去拜见,你看可行?” “自然是少爷的事情重要。”叶祁非常理解:“等正事忙完,景姑娘再来不急。” “好的。”景若曦十分得体点了点头,转身匆匆走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傻。景若曦告辞叶祁,立刻就去找叶长安。 她要是真跟叶长安有点什么,这一趟还算是跟未来婆婆搞好关系,费点心思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如今清清白白的多冤的慌,一份薪水可不能公事私事都出力。 景若曦折返回去,因为这次事情牵扯了朝廷官员,所以审问的地点设在大理寺里,这地方比衙门可要严禁多了,亏的她是刚从里面出来的,守卫对她还有印象,知道她是叶长安的手下,要不然的话,还不一定给放进去。 她进去,叶长安正和几个人从屋子里出来,看样子都是大理寺的官员,虽然未穿官府,但是都气度威武的。 景若曦可不敢挡他们的路,忙让在了一旁。 倒是叶长安一眼看见了景若曦,快走两步迎了过来。 “若曦。”叶长安也没避着人:“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景若曦可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谁料到景若曦还没说话,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便也都到了,有人还道:“长安啊,这就是你的若曦姑娘吧,也不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还想藏着掖着呢?” 叶长安颇为骄傲的笑了笑:“是,她就是景若曦。若曦,我给你介绍。” 景若曦僵着笑脸,听叶长安一个一个介绍过去,张大人王大人李大人罗大人…… 一个个的介绍完毕,景若曦一一的见了礼,叶长安这才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然后众大人便都看着景若曦,景若曦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叶长安竟然没能领悟,而是贴心道:“没关系,这几位都是一起参与审理的大人,案情的事情不必瞒着他们,你照说就是。” 虽然大理寺听着是个很恐怖阴森,进去就要把一层皮的地方,可这几个大人看起来还都挺和善,也许是给叶长安面子,因此看向景若曦的目光也都挺宽容。 可景若曦心里却实在无奈,在众人鼓励而期盼的目光中,终于面无表情道:“私事。” 私事?众人一愣,面上表情都有些尴尬,还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及时反应过来:“私事,哈哈,私事咱们就不掺合了。长安啊,我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叶长安忙道:“王大人慢走。” 景若曦只能在一边尴尬的笑,一直到几位大人都离开,这才站直身体,松了口气。简直像是摆喜宴结束在送客。 太尴尬了。就连站在后面一直扮演树桩子的燕名脸上都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叶长安也松了口气,显然并不喜欢将自己的私事和公事掺合在一起。不过当他送完几位大人,回来再面对景若曦的时候,倒是也没有不悦的表情。 景若曦是个有分寸知轻重的姑娘,不会矫情也不会故意拉扯,她来找自己,那就一定是有事,无论私事还是公事。 “怎么了?”叶长安道:“出什么事了?” 景若曦看了眼燕名:“大人,借一步说话。” 燕名眨了眨眼,自觉转身往外走,心里好奇心掀滔天巨浪,竟然连我都要瞒着,这是什么事儿啊。 第274章 见家长 燕名走出后,叶长安才道:“怎么了,说吧,又是哪儿出事了,我发现你啊,事情特别多。” 景若曦对叶长安倒打一耙的本事表示简直叹为观止,立刻就道:“大人,到底是谁事情多?我在酒店里干了一年的活儿,可是连一个盘子都没砸碎过。” “哦,是么?”叶长安似笑非笑的:“那你在酒店做了一年工,赚了多少钱呢?” 一击致命。 景若曦顿时无话可说:“大人,我错了。” “知错能改,我也不是不宽容的大人。”叶长安难得逗景若曦一下,心情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好了,说吧,怎么了?” “大人。”景若曦的语气沉下来:“您母亲大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她怎么了?” “她找我。” “找你?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景若曦郑重道:“刚才叶祁来找我,说叶夫人要我去一趟,我想来想去也不应该啊,就急忙来找大人。” 景若曦是何等敏锐的观察能力,边说边看叶长安的表情,一眼便看出他的反应奇怪。 “叶大人。”景若曦不待叶长安回答,断然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也不算瞒着吧。”叶长安竟然开始打起了官腔:“只是最近比较忙,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的,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景若曦一脸的狐疑,总觉得没有好事。 “走吧,边走边说。”叶长安招呼燕名一声;“我今晚带若曦回去吃饭,这边的事情你盯着点。” 燕名爽快的应着,然后给了景若曦一个加油的手势。 景若曦只觉得莫名奇妙,看着叶长安已经长腿快步走了出去,只能连忙跟上。 “大人。”景若曦心惊胆战的:“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去吃饭,到底怎么回事?” “嗯,这个事情说起来就复杂了。”叶长安道:“你知道肖统领看上你了么?” 又跟肖涼生有关?景若曦郁闷的很:“可是这事情不是解决了么?” “开始是解决了,但架不住……哎,架不住你倒霉。”叶长安道:“这京城里的官员家眷吧,除了在朝堂上政间向左的不太来往,其他的多少都有交情。我们家和肖家虽然交情一般的,但是女眷之间也是有来往的。肖老太太和我母亲,自然也认识。” “然后呢?” “然后肖老太太大概是对你念念不忘,所以昨日去拜访了我母亲,提到了你。” 景若曦只觉得不妙:“提到我什么?” “当然是狠狠的夸奖了你一番。”叶长安道:“然后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母亲哪里知道那多弯弯绕,就照直说了。” “然而呢?” “我母亲不是个擅自做主的人,特别你是我身边的人,又不是府里的,她也不知根底,于是就推脱了一下。可是就那么巧,她推脱的时候,花行风正好过去。” 景若曦脸色白了一下,也觉得花行风去的太不是时候。 “不过好在我也正好过去,就截了他的话。”叶长安面不改色的道;“母亲自然问我,我就说了……你是个能干的姑娘,也很单纯,会照顾人。之前出门破案,被人下了药……” 景若曦痛苦的捂住了脑门:“然后呢?” “你是个未嫁的姑娘,名誉重于生命,所以我会对你负责的。”叶长安道:“还记得我给你的镯子么?” 景若曦摸摸腰包:“在呢,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别收了,戴着吧。”叶长安大大咧咧道:“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你身上若是空荡荡的连个首饰都没有,会叫人怀疑的。” “怀疑什么?”景若曦咬了下舌头;“不是,大人你为什么要编这么一段,不是之前已经打发了肖统领么?” “肖统领好打发,老太太不好打发啊。”叶长安深沉道:“肖家老太太是有诰命在身的,就算皇帝都对她客客气气。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口就拒绝了她。但是她只要在我家开了口,我母亲是不能拒绝她的。” 景若曦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倒是也明白个中厉害,在权利面前,一个如她一般的普通人,若是叫你牺牲,那是一点浪花都没有的,根本没处讲道理去。 “所以我绝对不能让老太太开这个口。”两次三番的要自己的人,叶长安对肖家也有不满,但又是诰命夫人又是这般年纪,他也不好太过计较,只是说起这事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善。 “当时老太太和我母亲两人盯着,一时间我也想不到别的说辞。”叶长安道:“事实上事后我想了又想,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你若只是我的手下,无论有多能干,老太太都有理由把你要了去,只有你是我的女人,她才不能开口。” 毕竟老太太那么喜欢景若曦,也不是真想让她做干女儿,而是想让她自己儿媳妇。但你再怎么德高望重,也不能从别人屋子里抢媳妇吧。 叶长安解释之后,看着景若曦脸色不善,也知道她肯定不高兴,安抚道:“行了,这事情你也不必太过多想,左右是演一场戏,我又不会强迫你做些什么。” 景若曦还是不开口。 叶长安莫名的就有些心虚,又道:“虽然这事情是我擅作主张了,可我也是为你着想,是吧?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肖家扯上关系,那我不择手段也得把你留下来,一旦松了口,后面就难处理了。” 景若曦默默的往前走,叶长安比她高,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得她身上气压极低。 叶长安见景若曦不回应,又道:“只是我确实没想到母亲会突然找你,这事情有些麻烦。” “怎么,你母亲会找我麻烦?” “不好说。”叶长安想了想:“因为我从没往家带回过女人,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不过你放心,我在一边守着呢,最远不离你十米。你跟她能聊就聊,不能聊就走或者大声喊我。别和她吵架故意气她,但也不用你委曲求全。” 景若曦奇道:“我要是就走了,你母亲不得生气?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忍一忍老人家。” “你也不是个做小伏低的性子,我怎么敢让你忍。”叶长安好笑道:“她就算再生气,也是我收拾烂摊子,你担心什么?我哄一哄就好了。” 看着叶长安这表情,景若曦刚才一瞬间烦躁的心情莫名的就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叶夫人好不好说话,但至少叶长安是个明事理的。甚至他跟自己说的这话,还有些……宠溺? 景若曦晃了晃脑袋,将这怪异的念头给摇出去。 “刚才是我失态了,叶大人不要介意。”景若曦心情舒缓了一些:“你放心,我就是回来跟你吵,也不会跟叶夫人吵的。” “那行。”叶长安很欣慰:“你要是这么深明大义,那我就太高兴了。我母亲要是给你气受了,你回来冲我发火出气就行,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少来吧。”景若曦忍不住拍了叶长安一下:“你是大人啊,我敢对你动手么,那不是以下犯上吗?”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叶长安看着被她拍了的肩膀。 “额……”景若曦讪笑一声收回手:“大人衣服上有灰,我给您拍拍。” “我跟你说景若曦。”叶长安点了点景若曦:“也就是你敢对我动手动脚的,别的人,就算是燕名花行风,也从来没有敢拍我肩膀的时候。” “是吗?”景若曦耸耸肩,奉承道:“那是因为大人你平易近人啊。” “马屁拍的太假,打回去重拍。”叶长安的心情随着景若曦的心情变好,终于又变得好一些,语音都轻松起来。 叶夫人很给自己儿子面子,见了景若曦后,不但和颜悦色,甚至特意准备了一件首饰,算是给她的见面礼。 大户人家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叶夫人虽然不住的在打量景若曦,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她才道:“长安。” “母亲。”叶长安忙道:“您有什么吩咐?” “你父亲让你吃完饭过去一趟。”叶夫人道:“正好,我想跟若曦说说话,也不想让你听。” 叶夫人还真是直白,叶长安给了景若曦一个眼色:“好,那我先去了。若曦,你陪母亲说说话。” 景若曦也只能应着,但是疯狂暗示,你可别走远,走远了,我喊你也听不见啊。 虽然进了门到现在,叶夫人都是个温和的人,但是人心叵测啊,太多人有两张面孔,当着儿子一套背着儿子一套的事情,景若曦见的多了。 叶长安走后,叶夫人给了丫头一个眼色,丫头福了福,也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景若曦顿时就奇怪了,就算是有什么体己话,也不必关上门来说吧。 关上门后,叶夫人道:“若曦,你之前做的事情,我也听花行风他们说了。” 景若曦也拿不准叶夫人说的那些事,是哪些事,只能等着继续听。 叶夫人又道:“长安尚未娶正妻,所以我是不赞成他纳妾的,但是他这些年也没正经喜欢过哪个姑娘,如今难得喜欢了一个,我做母亲的,也不能拦着。” 景若曦心如止水,继续点头。 叶夫人道:“所以你若是能替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准你入门。给你一个正经的名分。” 第275章 不一样 景若曦对于名分一事没有过多纠结,只是奇道:“叶夫人有什么要让我做的?” 叶夫人道:“你得先答应我,这件事情不可以告诉长安才行。” 奇了怪了,叶夫人还有什么事情要躲开叶长安来委托她? 景若曦认真的想了一下:“好的,夫人,您说吧。” 叶夫人严肃道:“你发誓绝对不告诉长安。” “好,我发誓。”景若曦超级配合,当下就举起手:“我发誓夫人让我保密的事情,我绝对不告诉叶长安,否则的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景若曦如此听话,叶夫人总算是满意了,她缓缓道:“好,我相信你。” 说着,叶夫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铃铛,递了过去。 叶夫人缓缓道:“以前长安院子里,有个伺候起居的丫头,叫做梦儿,聪明伶俐的一个丫头,我很喜欢她。” “大概是七年前,我记得正是放榜的日子,那次长安没考好,落榜了,家里都不太开心。” “虽然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不参加考试,也自有一番前程。可是长安是个心气高的,坚持要试试自己的学问,所以那次只差一名名落孙山,所以心情不好,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 “梦儿看着长安难受,便去给送点点心,结果长安正好心里不舒服,就骂了她一顿,然后这丫头一时想不开,晚上大家都睡了的时候,就跳了井,死了。” “这就死了?”景若曦愕然,叶长安也不是说话歹毒的人,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脆弱。 “是,还是第二天去打水的发现里,才打捞上来的。”叶夫人沉声道:“长安一直都挺自责,不过确实是个意外。我们给了她家里一笔钱,事情就过去了。” 景若曦点了点头:“那夫人对我说这件事情是?” “我怀疑梦儿不是自杀。”叶夫人压低声音道:“虽然她只是个丫头,但因为是贴身伺候长安的,常和我来往,我了解她。她是个性子敞亮的丫头。而且我已经答应了她,等过几年,长安大点,就给一笔钱让她回家,我觉得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被骂几句就想不开。” “既然夫人当时就怀疑,为什么当时不让调查呢?”景若曦最烦的就是这种,当年的案子,这些年过去,别说当年的证据可能早已经不见,就是当年的人记忆也早已经模糊不准,翻案谈何容易。 “当时我正好患了重病,他们怕影响我休息,并未告诉我。”叶夫人道:“等我知道这事情已经是半个月之后,梦儿早已经下葬,一切尘埃落定。” 景若曦默默的梳理了一下叶夫人说的话:“也就是说当时夫人就起了疑心,那么一定在府里暗自的调查过一遍了吧。” 叶夫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包子,这事情她能在心里记这么多年,当时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我确实调查过,也确实是暗中调查的。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叶夫人道:“但我心中依然怀疑,却又不能大张旗鼓,所以只能搁下了。” 普通人家有普通人家的烦恼,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顾忌,叶家这样的人家更在意名声,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情做起来顾忌更多吧。 景若曦不解道:“可是,夫人为何要将这事情告知我呢?” “因为长安在我面前夸了你许多,说你能查案。”叶夫人道:“不要惊动府里的人,不要让长安知道,你只要能替我把这事情查清楚来,我就承认你的身份。日后,就算长安娶了正室,也不会亏待你。” 景若曦伸手拿茶,似在考虑,叶夫人也不催她。 半晌,景若曦慢吞吞的道:“夫人,我不是不想尽力,不过这毕竟是几年前的事情来,确实不好调查,若是我查不出呢。” 叶夫人的脸微微的沉了下去:“若是查不出来,叶家也不是无情无义。我会叫人在外面收拾个宅子安置你,等长安娶了正妻有了嫡子,再让你进门。” 行吧,在这个年代,也还算是负责任有情义讲道理了,景若曦来之前都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想好了怎么喊救命了,虽然没想到叶夫人来这么一出,但这个好对付。 “我明白了。”景若曦站起身:“夫人请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景若曦的态度虽然不够谦恭,但态度还算不错,叶夫人早听了叶长安他们的说辞,知道这不是个内敛温顺的姑娘,因此有这结果也就满意了。 叶夫人站起身:“那行,天晚了,我也要休息了。为了你做事方便,这几日就暂住在府里吧,叫下人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 言下之意,虽然暂许景若曦住在叶府里,但是绝对不许住在叶长安房里。客人也谈不上,充其量是个丫头吧。 景若曦特别感谢的退了出来,便看见叶长安站在院子外瞪她。看见她之后,有种松了口气的模样。 景若曦好笑,走了过去,看着旁边没别人,便道:“大人这一脸是什么表情,真怕我们打起来啊。” “还打起来,我是怕你挨打,在我家地盘你还敢动手不成?”叶长安也绷不住笑了:“看起来,谈的还愉快。” 这也不好说愉快不愉快,景若曦生硬的扯开话题:“手上拿的什么,叶大人找你,有事儿么?” “没什么事。”叶长安道:“这是之前江战被杀的案子,让当地衙门调查了和徐丽娘有关的情况,送了过来,你看看。” “徐丽娘啊,那个脸上有疤的青楼女子。”景若曦好奇的接了过来:“对,那个案子还没查清楚呢。就算江战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杀的,江亭和颜小玉的死也另有原因。他们查出什么了没有?” 叶长安带着景若曦往自己的院子里去:“都写的挺清楚,你慢慢看。对了,今晚就别回衙门里,住在这里吧。” “住,住,夫人也让我住呢。”景若曦好奇的四下看着:“说起来,我还没在这么豪华的地方住过呢,叶大人,给我安排个好点的客房呗。” “母亲也让你住下,这么好说话?”叶长安有点奇怪。 “对啊,不过说了不能住你屋子里。”景若曦幸福的笑:“大人,叶夫人真贴心。” 叶长安真是哭笑不得。 进了叶长安的院子,让下人去安排房间,叶长安道:“到我书房来吧,谈一谈案子。” 虽然叶长安打的是案子的幌子,但是景若曦知道他最好奇的肯定不是案子,果然,进了门关了门,第一句就是:“刚才那么长时间,母亲都跟你谈什么了?” 景若曦打开了刚才收到的卷宗,头也不抬的道:“是谈了一些,不过不让告诉你。” “还不让告诉我,那么神秘。”叶长安更好奇了:“是什么事情?” “真不让告诉你,我可是发了誓的。”景若曦一本正经的:“放心吧,我能处理好。” “发了什么誓?”叶长安打起了官腔:“我可是你的上司,你瞒着我,不怕我扣你薪水?” 景若曦正色道:“发了誓,如果告诉别人,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大人,你还要听么?” “……”叶长安有些讪讪:“母亲这是做什么,你也是,好好的干什么发这么毒的誓?” “不要紧,反正我也不信这个。”景若曦道:“这世上天天发誓当饭吃的人多了,也没见几个真被天打雷劈的,何况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是这样的……” 景若曦正要说话,突然叶长安伸手在她嘴上捂了一下,但很快就收了回去。 “你还是别说了。”叶长安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后没事儿别瞎发誓,发誓了就要做到,总的来说,我还是相信你的。若是你真觉得应付不来,再告诉我。” “相信我,就对了。”景若曦眉眼弯弯笑了一下。 叶夫人就算是再精明,那也是脱不出宅斗的手段和心思,离不开情情爱爱。和她见过那些老奸巨猾的罪犯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行,来说正事,说徐丽娘。”叶长安在景若曦对面坐下:“徐丽娘是青楼女子,在一次失火中意外被毁了容,然后就用积蓄做些小本生意度日。街坊对她的评价还不错,说她大方,豪爽,热心肠,虽然出生不好但是个好人。” “嗯。”景若曦细细看下去:“颜小玉和江亭死的那天,徐丽娘确实不在场,和正常一样开了店。但是大人你看,有一点奇怪……” “镇上卖香烛的掌柜说,徐丽娘在三日前在他那里买了祭祀用品,当时他顺口问了一下,徐丽娘说,要去祭奠好友。关键的是,掌柜说,徐丽娘这一次买的东西比往常都多,也就是说,这一次的祭拜,和以前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景若曦看到这里,终于抬头看叶长安。 第276章 凶手 “确实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呢?”叶长安跟景若曦大眼瞪小眼:“东西买的多,那就是说明更正规,更隆重,可这几日并没有什么隆重的日子,也不是死者的忌日,她为什么要那么隆重呢?”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景若曦放下卷宗:“在徐丽娘心里,张雨心是被害死的。无论节假,若是给她报了仇,就是最大的日子。” “但连环案的凶手出现只是个意外,那是我们带去的,徐丽娘不可能预料的到。所以徐丽娘拜祭张雨心的理由,不是江战的死,而是江亭的死。” 叶长安感觉景若曦说到了重点:“所以江亭的死对徐丽娘来说不是意外,是预料之中。” “对。”景若曦点头。 “但是在江亭死的那几日,徐丽娘都在镇中并无离开。”叶长安道:“你为什么怀疑他?” “杀人未必要人亲自到,亲自到了,那岂不是徒惹怀疑。”景若曦道:“其实对徐丽娘,我一直有一个怀疑。” “你说,你的怀疑,通常都特别准。” 景若曦笑了笑:“虽然说江亭是淹死的,可他就算没被淹死,也命不久矣,得了非常严重的花柳病。而那么巧,徐丽娘就是个青楼女子。” “……”叶长安皱眉道:“你不会想说,江亭的花柳病是徐丽娘所为?” “不好说,青楼里这种病一定常见,她想找一个得了病的去给江亭下套,应该也不难。”景若曦在桌上看了看,抽出一张挺大的白纸,然后取了一支笔。 景若曦是个很矛盾的存在,你说她有文化,笔也不会拿,字也不会写。你说她没文化,天文地理古今中外什么都懂,还不是老百姓的大白话。而且还会画画,画的惟妙惟肖,简直神奇。 “你要写什么?”叶长安特别自觉:“我给你磨墨。” “红袖添香夜读书啊。”景若曦一本正经的调戏了叶长安一句,没等叶长安反应过来,立刻又严肃起来:“叶大人,我们把现在出现的问题,疑点,人物,都写出来,这样有利于梳理案情。” 叶长安点了点头:“你写。” 景若曦先写下江亭和颜小玉的名字,又在一旁写下死因,再换了只红笔特别标出了花柳病。 再另一旁,写下了徐丽娘的名字,打了两个括号,一,青楼女子。二,脸上有伤疤曾被救治。 写完之后,景若曦歪头看了看:“叶大人,你说他们之间,怎么可以联系在一起?” 叶长安点了点两人的名字,点头:“大夫。徐丽娘的脸,江亭的病,都要接触到大夫。” “对,我觉得应该会有这么一个大夫。”景若曦翻开调查卷宗:“你看,这上面写,给徐丽娘治疗脸上烧伤的大夫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特别擅长治疗妇科的姜大夫。” “那么江亭生病之后,江战闻名而找他的可能也很大,如果这个大夫做了什么手脚,江亭的病就有可能从微弱到严重,直到致命。” “而这个大夫也会实时像徐丽娘报告江亭的状况,所以徐丽娘知道江亭的死期就在这几日,提前买了祭祀用品以慰好友在天之灵。” “你这么一分析,确实有些道理。”叶长安点点头:“可这又怎么解释两人是昏迷入水的事情,你也说了,徐丽娘就算是迁怒,也只会迁怒江亭,怎么也不至于迁怒到颜小玉身上。何况他们昏迷入水的时候,徐丽娘并不在场。” “徐丽娘确实不在场,可你又忘了那个大夫。一个一直在场,会做药,对江亭病情了若指掌的人。可正因为江亭重病,所以他在场是大家都默认正常的,以至于忽略了他。” 叶长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笑什么?”景若曦莫名奇妙:“大人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叶长安道:“难怪之前我們觉得谁都可疑,可是又觉得谁都不像,原来是因为中间少了一个人。又这么一个人串起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是啊。”景若曦道:“花柳病这病吧,虽然说起来可怕,但是要致命也不太容易,是一个艰难漫长的过程。那个大夫显然和徐丽娘关系不错,或者收了他的钱,总之无论怎么样,也许他已经没有耐心了,所以想要加快他的死亡进程,便利用职业之便给他们下了药,将昏迷的两人推进水里淹死。” 叶长安打了个响指:“果然一份价钱一分货,若曦,你这个比别人多的多的工钱,我可是真没白付。” 景若曦黑了脸:“什么叫一份价钱一分货,这话怎么说的,我是什么货?” 叶长安哈哈一笑:“是我失言,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你是宝贝。我的宝贝。” “更奇怪了。”景若曦嘟囔了一句,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大人,您还是别夸我了,别忘了当时咱们说好的就行,一桩案子算一份钱啊。” “算,算,一两银子也少不了你的。”叶长安早已经习惯景若曦这爱好,也不动怒,随手从怀里摸出个小玩意儿塞进她手里,颇有哄一哄的样子。 景若曦将那东西放在灯下一看,是个黄澄澄的小金龟。 “小金龟,真可爱啊。”景若曦也不在意那玩意儿只有拇指大,托在掌心爱不释手,喜欢的紧。 叶长安笑了笑,走出门外,喊过手下来吩咐事情,半晌这才走回去。 “我已经吩咐他们去把那个大夫抓来审问,有什么消息,再来回报。”叶长安道:“这个小金龟,喜欢么?” 景若曦正在点着小乌龟的脑门跟它说话,被叶长安一问,顿时严肃起来,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将它塞进腰包:“喜欢,多谢大人。要是大一点,我会更喜欢的。” “好,我下次会注意的。”叶长安好笑的应了:“行了,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情。”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景若曦从叶长安书房里借了本杂书,也就回去休息。叶夫人虽说不太看的上她,但也还不错,特意给了个丫头来伺候,客气的很。 除了需要彻夜点灯,景若曦也没有认床的毛病,最近奔波赶路熬夜也困了,翻了几页书便睡着了。 景若曦睡着许久,叶长安才匆匆从外面回来,在她屋子门口站着便要敲门,可是再仔细听听,里面只有非常轻微平缓的呼吸声,知道她睡了,便又将手放了下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景若曦可没有早起给谁请安的习惯,没人吵没人喊的,第二天睡了个舒服的懒觉,起床后一问,才知道叶长安竟然上朝去了。 “叶大人,竟然还要上朝?”景若曦有点意外。 “是啊,大人当然要上朝了,但是不必日日都去。”丫鬟道:“而且也应该快回来了。” 朝廷俸禄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景若曦点了点头:“叶大人也挺辛苦的。” 这只是句寻常感叹,只是丫鬟突然就盯着她看,看的景若曦心里发毛,不由得道:“怎么了?” 丫鬟一笑:“姑娘,您怎么叫少爷做叶大人啊?” 景若曦奇道:“嗯,那……不叫叶大人,叫什么?” “当然是叫少爷了。”丫鬟道:“叶大人那是外人叫的,您是……您是将来的姨太太,自然是叫少爷。” “……”景若曦一时语塞,打了个哈哈掩饰道:“习惯了,习惯了。我出生贫寒,不习惯大户人家的规矩,叫你笑话了。” 丫鬟没多心,只是连忙客气了一番。 下人都是会看眼色的,昨日叶夫人见景若曦的事情自然已经全府皆知,虽然不知两人在屋子里谈了什么,但表面上对她还不错,所以一个个的,都当她是日后要进门的半个主子。 一时间,厨房也送了饭过来,说是早饭晚了,说是中饭早了,反正有荤有素的好几样,看着挺精致。 丫鬟就站在一旁,看那模样,似乎不打算走。 景若曦拿起筷子又放下:“你还有话要对我说么?” “没,没有。”丫鬟忙道:“姑娘您吃,我在一旁伺候就行。” “吃饭要什么伺候,要不你坐下和我一起吃。”景若曦说着要替她再拽一把椅子过来。 “不用不用,不行的。”丫鬟一下子慌了,忙道:“奴婢是不能跟姑娘一起吃的。” “哦,那你去忙吧。”景若曦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也不勉强:“有事情我再叫你。” 丫鬟的面色还有些迟疑,景若曦看着总觉得她欲言又止,正要再问,门被推开了,叶长安从外面走了出来。 叶长安应该是刚下朝,一身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看了丫鬟一眼:“给我也添一副碗筷过来,我陪若曦一起吃。” 丫鬟忙应着去了,不多时不但添了碗筷,又加了几个菜,放下之后,不用再催,就退了下去。 “大人回来啦。”景若曦看着丫鬟出去关上门:“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总觉得她有话先跟我说。” “她不是有话跟你说,是在等你问她话。”叶长安等了等,也没等着景若曦主动给他盛饭,认命的起来自己为自己服务。 第277章 大白天的想干嘛 景若曦更奇怪了:“她等着我问话,问什么?” “问你呢?”叶长安似有所指:“难道你没话要问她。” 景若曦莫名奇妙摇头:“我又不认识她,有什么要问的。” “你问都不问,打算怎么查?”叶长安吃饭的时候尽显教养,慢条斯理的,十分斯文。 相比而言,景若曦就豪爽了点,她一边吃一边反问:“问什么?查什么?” “哎,你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呢?”叶长安放下筷子:“昨天母亲找你去干什么,我都知道了。” “嗯?”景若曦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叶长安理所当然道:“我去问母亲了,你发了誓不能说,她总能说吧。” “……”景若曦实在没料到叶长安不追问的原因是早有打算:“大人你真是直来直去啊,竟然就这么去问了。” “那当然,我这人就是爽快。”叶长安权当这是夸奖:“所以我以为你一早起来就要开始查了,怎么,有其他打算?” 景若曦笑了笑,捧起碗继续吃饭:“嗯。” “说说。”叶长安凑过去:“反正我已经知道了,没什么好瞒着了,给我说说呗,你打算怎么办?” 景若曦嫌弃的往后躲了躲,伸出筷子点了点:“大人你坐好说话,别凑那么近。” “好好,我坐好,那你说吧。”叶长安正襟危坐:“你打算怎么办?” 景若曦塞了一筷子菜,慢悠悠道:“我什么也没打算做。” “什么都不做?那你昨晚上答应的……” 景若曦好笑:“大人,你既然知道了我就坦白说了,真的有这件事么,这件事情真的如您母亲说的那样么?” “你什么意思?” “我是专业的。”景若曦道:“虽然这故事编的很好没有什么漏洞,但是我一听,就知道这只是一个故事。别的不说,夫人对我的态度,就是矛盾说不通的。” 景若曦不了解叶夫人,但叶长安是了解的。虽然他爹算是老实的,但官宦之家,长的又相貌堂堂,后院不可能平静如水,总是有那么几个如夫人的,而且不乏有身份的大户人家小姐。 但这些年,她们都对叶夫人服服帖帖,叶家后院风平浪静,叶长安这个大少爷身份稳如泰山,其他的兄弟姐妹,没一个敢在他面前说一句质疑的话。 朝堂上男人有男人的争执,内宅里女子有女子的斗争,都不简单。叶夫人这一招就不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案子,自然查不出来,到时候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拒绝她了。好在她和叶长安本也是假的,也正要找理由撇清关系,和叶夫人倒是殊途同归。 “你仔细说说。”叶长安很有兴趣:“怎么个矛盾法子?” “叶夫人不喜欢我,但是又对我委以重任,这难道不矛盾么?”景若曦慢条斯理的剃着鱼肉上的刺:“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埋在心里的秘密,我绝对不会告诉一个第一次见面,完全不了解不熟悉,还不喜欢的人。” “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我母亲不喜欢你?” “喜欢是看的出来的。”景若曦道:“我不是那么没眼力劲儿,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客气吧。” 叶长安点了点头,但是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景若曦接着道:“夫人对我有种高高在上的施舍,那绝对不是喜欢一个人会表露出来的态度。当然这很正常,若是我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儿子,也不会愿意他和门不当户不对的人来往。” “人除非在绝望的时候,不然只会对信任的喜欢的人委以重任。所以夫人没有信任我的理由,她让我去做一件这么复杂的事,只有一个可能,试探我。” “而且她试探我的目的,也并不是给我一个机会,而是给你一个理由,不想驳了你的面子让你不痛快。”景若曦突然有点羡慕:“有母亲疼,真好啊。” 叶长安虽然是那么大的小伙子了,可是和母亲的关系肯定是亲近的,所以才能在心里有疑惑的时候,哪怕是那么晚了,也可以说去问就去问,不用藏着掖着。 可是她呢,在另一个时间,她已经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父母家人,要经过多少悲痛才能释怀。 这一刻景若曦的表情有些忧伤,叶长安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景若曦对他的说辞一向是失忆了不知父母在哪里,但再失忆,也总是有父母的,总是有想念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心肝宝贝,看着别人有人疼,当然难受。 “若曦。”叶长安将椅子拽过去一些,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搭在景若曦肩上拍了拍:“你别难受了,你虽然失忆不记得过去,可你父母肯定是记得的,慢慢找,我替你找,总能找到的。” “找不到的。”景若曦苦笑了一下:“他们不在了。” 虽然不是叶长安理解的那种不在,可也确实是不在了,纵然叶长安可以将寻人启事贴满梁国的每一个城镇,也不会找到。 叶长安只以为景若曦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我没事。”倒是景若曦先冷静下来:“大人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最难熬的是刚过来的那段时间,一日一日失眠,吃不下睡不着,她几度以为自己熬不过来了。如今她已经走出来了,虽然还有许多创伤后遗症,但已经没有那么痛苦。 叶长安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表情:“真的没事,别强撑着。若是难受就哭一哭,这里也没有别人,我不会说出去的。” “真没事。”景若曦将叶长安的胳膊拿开:“大人你注意着点,别叫人看见,还真以为……” “真以为什么?”叶长安看着景若曦情绪低沉,故意逗一逗她:“你都住在我院子里了,还真以为自己清清白白啊?我看要不你也别折腾了,咱们假戏真做吧,你看我其实还是不错的……” 叶长安一副油腔滑调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叫景若曦哭笑不得,伸手推了他:“别闹。” 叶长安是个会武功的,本来几个景若曦也推不倒,偏偏这会儿就弱不经风了,景若曦这顺手一推,不但推倒了,而且还连人带椅子一起倒了,好像还撞到了背上,整张脸都痛的揪成了一团。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景若曦忙起来去扶他:“这怎么了,我没用多大力气啊。” “背上痛。”叶长安装模作样的扶着景若曦坐起来:“一会儿在给我抹点药,别叫人看见了,让他们看见,又大惊小怪的。” 虽然感觉叶长安有碰瓷嫌疑,但毕竟背上的伤是真的,景若曦一时低沉的心情被分散了不少,不但应了,而且还道:“一会儿我看看,要是伤口严重的话,还得请大夫看看。别以为小伤不在意,小伤也是伤,若是不及时处理,不但好不了,还会越来越严重。” “是是是,对对对。”叶长安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听你的。” 吃了饭,让下人来收拾房间,然后叶长安便装模作样的:“我要在这里午休一会儿,没事儿的话,你们就不要来吵了。” 下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应着下去了。叶长安关了门,关了窗子,为了免得药味儿散出去,还点了熏香。 然后叶长安道:“来吧,帮我看看背上,你按的挺舒服的,昨天你替我推拿了之后,我舒服多了,不然少说还要多痛几天。” 叶长安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找不出一点歪的斜的地方,但景若曦看着大白天关上的门窗,再看看他坦然的一边解衣带一边往里屋走,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算计了。 叶夫人时刻盯着景若曦的行动,等了一上午见她没什么动静,有些坐不住,便装作关心的过来看看。 一进了院子,便感觉安安静静的,小丫鬟正坐在院子里绣个帕子,几个房间的门都关着。 丫鬟见叶夫人来,忙站了起来:“夫人。” 叶夫人点了点头:“景姑娘呢?” “在午休。”丫鬟指了指屋子。 这个点儿午休倒是正常,不过叶夫人眼睛一转就发现了不对劲:“大白天的,就算是午休,门窗都关那么严实做什么?” “因为,因为……”丫鬟脸红脸一下,吞吞吐吐道:“因为少爷在呢。” “什么?”叶夫人脸一下子就黑了:“你说少爷也在里面?” 丫鬟不敢说话,耷拉着脑袋默认。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叶夫人火气蹭的一下子就冒里上来,大步走了过去,砰砰砰的拍着门。 景若曦正两手摸了黏糊糊的药膏,给叶长安推拿呢,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吓得一个哆嗦。 “长安,你在里面么?”叶夫人毫不客气的拍着门。 “在呢。”叶长安惊了一下:“在呢,娘,您怎么来了。” “有事找你。”叶夫人道:“大白天门窗关那么严实干什么,快开门。” 然后叶长安立刻翻身起来,低声道:“快,快把药藏起来。” 第278章 神仙,妖怪? “大人你太夸张了吧?”景若曦看了看自己手上只是一瓶活血祛瘀的药,又不是毒药,至于藏着掖着紧张成这个样子吗。 “你不知道,让她知道我受伤就麻烦了。”叶长安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的起身穿衣服,对外面喊着:“来了来了,娘你等一下。” 那药瓶稍微有些大,身上也不好放,景若曦四下一看,利落的掀起被子,将瓶子放了进去。不管叶夫人是来做什么的,总不至于到床上来检查吧。 见药品藏好了,叶长安这才一边扯着衣服一边去开门,景若曦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俯身去将被子扯扯平,扯完之后往门口看,正看见叶长安打开门,只觉得眼前发黑。 虽然衣服已经穿整齐了,但是看那头发乱七八糟,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了,她和叶长安,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叶夫人一脸寒霜站在门口,好歹顾及着儿子的面子,没有直接发火,只是不悦道:“这大白天的,关着门干什么呢,不嫌气闷么?” “午睡呢。”叶长安坦然道:“这几天事情多有些累,就想关门安静休息会儿。娘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一听叶长安累了,再看他似乎是有倦意,叶夫人就心疼了,伸手给儿子理了理衣领:“没什么事,我来看看若曦在家里住的可习惯,没想到你也在,吵着你休息了。” “没有吵着我,我本也要起来了。”叶长安让开半边身子:“若曦,娘来看你。” 虽然这虚情假意的叫景若曦很不舒服,但入乡随俗吧,叶长安的面子也还是要给的,只能走了过来。 “让夫人费心了。”景若曦道:“我在这里住的很好。” “那就好。”叶夫人语气缓和了一些:“长安常在外面辛苦,身边跟的都是些小厮侍卫,忠心是忠心,但不细心。日后,还要你多费心照顾他才是。” “是的,我会的。”景若曦微微颔首。 叶夫人点了点头,想着自己既然给了景若曦时间,也不着急一两日,便忍下了刚才的怒火,又叮嘱了两句,便走了。 叶夫人走了后,景若曦长长松了口气,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太可怕了。” “怎么了,吓着你了?”叶长安少见景若曦这个模样:“没事的,我娘就是比较爱大惊小怪,若是看见我受伤了,一点小伤也要闹的全府皆知,所以我若是受伤都要瞒着,不想她大惊小怪的。” “不是吓着,就是感觉怪怪的。”景若曦正色道:“大人,要不这事情,咱们就算了吧。” “什么事情?” 景若曦比划了一下:“你……和我。” 叶长安明知道却装傻:“我和你,怎么了?” “我和你的事情,你到底要做给谁看?”景若曦就奇了怪了:“大人,事到如今,你能给我说句实话么?我虽然相信你,但也不能一直装傻不是。” 叶长安愣了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无论是肖涼生,还是他家的老太太,以大人你之前对待他们的态度来看,就算是想保我,也不至于要用这种法子。”景若曦摸了摸下巴:“所以,你到底是想做给谁看呢?谁又在一直看着我呢,是我那日进宫,在暗处一直观察我的人么?” 叶长安眼中闪过一点光亮:“你看见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单纯觉得燕名拽着我往皇宫里跑很奇怪。”景若曦道:“那是皇宫,又不是乱七八糟的地方,进出每一步都要小心,他只是你身边一个侍卫而已,若非事出有因,怎么可能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进去?” 景若曦是从无数案件中锻炼出的判断和联想能力,寻常人下在她面前藏着掖着什么事情并不容易,叶长安开始也不信,相处的久了,就信了,所以之后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哪怕是明着拒绝,也不太愿意编一段谎言。 她若是不拆穿也就罢了,若是当面拆穿了,那多尴尬。 叶长安道:“那你觉得,是谁想看你。” “皇宫里的掌权者,不过那几个罢了。”景若曦说到这里,并不敬畏,反而有点云淡风轻:“不过叶大人,我之所以一直不拆穿,是因为我觉得你在保我,但是我确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什么时候,有人能告诉我,我到底可能是谁,那就好了。” “一个……”叶长安想了想:“传说中的人物。” 景若曦来了兴趣:“神仙?妖怪?” 叶长安脸色一僵:“你不是不信鬼神之说么,哪儿来的神仙妖怪?” “我虽然不信,但架不住你们信啊。”景若曦道:“那是什么?” “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叶长安却还是不说:“既然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无论如何我会保住你,至于你的身份,现在没有人可以断言,但是无论是或者不是,你都无需担心。我自然会处理后续。” “不是无人可以断言,是我说了你们不信。”景若曦叹口气:“随便吧,反正叶大人一表人才的,传点风流韵事,我也不吃亏。” 叶长安笑哼一声:“你当然不吃亏,吃亏的是我。” “吃亏是福,多吃多福。”景若曦拍拍叶长安的肩:“对了,大人今天早朝,有狼人案的进展么?” “有。”叶长安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景若曦自然也就跟上:“怎么说?” 叶长安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往卧房里走:“皇上下了旨彻查此事,肖统领连夜带人将李丞相的几个别院都搜了一遍,找出了他没舍得销毁的珍藏,还有那几个转移的工人。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太好了。”景若曦拍了下手:“如果只是手机些奇珍异宝也就算了,他连活人也不放过,太残忍脸,真是令人发指。” “是。”叶长安说着已经进了卧房,走到了衣柜前,看着景若曦跟过来,便停下脚步,就这么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景若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是案子还有什么问题?” “案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叶长安打开衣橱,从里面取出件衣服来:“我换衣服,你跟着那么紧做什么?这么自觉,要替我宽衣么?” “额……”景若曦一愣,飞快往后退了两步:“不了不了,这事情我不擅长,大人还是辛苦一下自己换吧。” 是真不擅长,不是敷衍,这年代的衣服一层一层的,景若曦自己好些日子都穿不利落。更别提是叶长安穿的这一身官服了,看起来便很复杂。 不过好看是好看的,红的非常正的眼色,布料也非常好,叶长安是习武之人,身材本来就好,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红,真当得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八个字,看的景若曦一时移不开眼。 这一身衣服穿着虽然好看,但太正规,穿着有些不自在,因此除了上朝的时候,叶长安是不会穿的。下了朝回了府之后,也会及时换下来。 只是正要脱衣服,便发现景若曦还站在原地,而且还看着她。 “喂。”叶长安伸手在景若曦面前晃一晃:“你真不打算回避一下?” 景若曦回过身来,略有尴尬,然后故作轻松的道:“回避回避,这就回避。我这不是没见过世面么,大人这一身官服穿着真好看,我多看两眼。” 说着,景若曦便往外走,真是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我欺啊。 一时叶长安换了便服出来,道:“我要出去办事,要不要跟我一起?” “要。”景若曦似乎不想在叶府里多待一会儿,没动脑子就应了,应完之后才想起来多问一句:“去办什么事儿啊。” “还是狼人的案子。”叶长安道:“从李丞相的别院里搜出不少奇怪东西,我要去看着。” “那我不去了。”景若曦想想那些就倒胃口:“大人,你去忙吧,我回衙门一趟。” “你回衙门做什么?” “那我在这里也没事啊。”景若曦道:“回去看看卷宗什么的,放心,晚上我回来。” 虽然叶夫人看自己不顺眼,也不能吃了她,何况晚上叶长安自然也在家了。叶夫人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在儿子面前,装也要装的客气些的。 “那行,那你就在衙门待着,别乱跑。”叶长安想想:“等我忙完了,我去接你,一起回来。” 虽然景若曦觉得实在没必要,但叶长安说了也没必要拒绝。恩爱都已经装到同床共枕了,其他都是小意思。 回了衙门,景若曦还没进院子呢,就听见一阵男人的喊叫声,啊呀呀呀,酸,好酸,痛,有点痛……没事,没事没事…… 这是在干什么,景若曦一头雾水的进了门,便看见几个捕快围在一起,其中一个脱了上衣坐在石凳上,秦瑶站在他身后,似乎在干什么,其他人在围观。 “这是干什么呢?”景若曦好奇的走过去。 第279章 并不合适 “小张昨天出任务扭伤了背。”有人道:“一觉醒来痛的不行,秦瑶姑娘说她会针灸,正在给小张针灸呢。” “秦瑶还会针灸啊。”景若曦也好奇的凑了过去。 只见果然,叫小张的捕快坐在椅子上,秦瑶挽着袖子,手里捏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正在往他背上扎。听见景若曦的声音,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算是招呼,都没能分心出来。 景若曦静静的在一旁观察了一下,只觉得秦瑶的动作也不是很熟练,基本功看的出来是有的,但是中规中矩,甚至还有点紧张,额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 过了许久,秦瑶这才施针完毕,拔出最后一根针,直起腰来,长长的呼出口气。 “好了。”秦瑶道:“张哥,你动一动,看看背上的痛是不是好一点了。”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伤虽然不是什么重伤,可哪怕是落枕也要痛上好几天,有时候甚至要十天半个月的,实在受罪。 小张慢慢的站起来,先小心翼翼的用手扶着脖子转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些欣喜的表情:“好像是不痛了。” “你再走两步,弯弯腰试试。”秦瑶收拾着针囊,对景若曦眨眨眼睛。 小张依言走了几部,喜道:“秦姑娘,你的针灸针的厉害啊,果然不怎么痛了。只有一点点,完全可以忍受了,昨晚上我是痛的动都不能动,翻个身就像脊梁骨要断了一样。” 做捕快的经常冲在抓贼捉匪的第一线,磕磕碰碰受点伤在所难免,大家一见秦瑶竟然有这个本事都高兴的很,左一声秦姑娘又一声瑶妹妹,叫的秦瑶都不好意思应了。 看着秦瑶被众人围着问这问那实在难以招架,景若曦只好走过去解围:“好了好了,大家让咱们秦大夫休息会儿好么,看看脸都红了,你们不心疼啊?累坏了,下次再扭着,谁给你们针灸?” 就隔壁院子的住着,景若曦常和叶长安再外面跑,反倒是不怎么出门的秦瑶和衙门里这一帮捕快更熟悉。都是年轻人好相处,也有心里对秦瑶喜欢的,当然谁也不敢说,平时见了,倒是都说说笑笑的,十分融洽。 众人一见景若曦说话了,又见秦瑶真的脸都红了,便也知趣,找了个理由,便纷纷退了。他们对景若曦多少也有些敬畏,虽然没听说有什么身份背景,但总是叶长安的人,又常年有些冷漠,给人种不好亲近的感觉。 等一帮人都走了,秦瑶这才松了口气,奇道:“若曦,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要在叶大人家里住一段时间。” “住也是晚上住,白天在那干嘛。”景若曦帮着收拾院子里有些乱的椅子:“秦瑶,没想到你还会针灸啊,都没听你提过。” “一般学医的都会针灸的。”秦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不行,本来学的就不好,又好几年没施针过,都快忘了。” “不会啊。”景若曦认真道:“我看你刚才给小张针灸,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但是认穴很准,动作也很到位,要不然的话,也不能针到病除。” “那是临阵抱佛脚,练出来的。”秦瑶道:“我这几日不是都在胭脂店里,和老板娘一起做胭脂么。昨天下午老板娘突然犯了头痛病,她丈夫又出门进货了不在家。说这个病是常犯的,找隔壁的大夫扎一针就好。” “我就赶忙扶着老板娘过去了,谁知道那大夫扭伤了手腕不能扎针。我看老板娘痛的厉害,突然就想起我也会点针灸,就死马当活马医,在大夫的指导下给她扎了针。” “真是多才多艺。”景若曦搂着秦瑶的肩膀:“秦瑶,你既然会医术,又会配药又会扎针的,不如我给你在京城里租个铺子,开个医馆吧。” “不行不行。”秦瑶连忙摇头:“我哪有那本事,我去医馆里当个学徒还行,自己开,那不行的。” “那就先找个医馆当学徒,学点经验,咱们再自己开。”景若曦说着,叹了口气。 “怎么了?”秦瑶敏锐的很,顿时察觉出景若曦的神情有异:“若曦,出什么事了么?”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景若曦握着秦瑶的手,语重心长:“秦瑶,其实我一直鼓励你做点什么,因为我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份合适的,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以后可以不靠任何人就能够生活的很好。” 听着景若曦这话中有话,秦瑶更担心了:“若曦,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我听着就那么心慌呢?” “没有,你多心了,是我看着你,想到了我朋友。”景若曦道:“以前的一个朋友,她也像你一样,又漂亮又善良,不过她不会医术,而是会刺绣,绣工特别的好,绣的山水鱼虫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秦瑶听的认真:“然后呢,她出什么事了?” “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男人。”景若曦的表情沉痛下来:“那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却欺骗我朋友说自己未婚,百般甜言蜜语,让我朋友对他死心塌地。” 秦瑶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听着景若曦这么说,心也跟着沉下来,显然这故事有一个不太好的结局。她有点不忍,可却又忍不住道:“后来呢?” 景若曦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靠过去,将额头搭在秦瑶肩膀上:“这婚事我朋友父母都不同意,我朋友和他们闹翻之后,给了两条路,要么离开男人,要么和家里断绝关系,一生再不许刺绣。我朋友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决然的离开了家。” “那男人说家中父母不想他那么早成婚,所以需要一些时间说服,便将她找了个宅子先安置了。开始几日不走,然后几日一去,慢慢的,便去的少了,也不再给她钱。” “再然后,男人的正房夫人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找上门闹了一场,极尽羞辱之事,然后那男人就再没有出现过。我朋友断了衣食,又没脸违背誓言捡起刺绣活计,最后悲愤交加,在一个下大雨的夜里,上吊死了。” “啊。”秦瑶听着只觉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半响道:“那男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你朋友也……也真是傻。父母哪能真生孩子的气,她若是知错了回家,不过挨一顿训罢了,还真能不要她么?” “是呀。”景若曦虽然额头搭在秦瑶肩上,眼角余光却能看见她的表情:“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恨了,既然有了家室,为什么要去招惹闺中天真的姑娘。招惹到了,又不敢负起责任,真是该死。” “是啊,真该死。”秦瑶也跟着道:“你朋友为了这样一个人死,真是死的太不值了。” 秦瑶跟着景若曦唏嘘了几句,大概是怕她太难过,搂着她拍了拍背:“都过去了,也别太难过了。若曦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这样的,无论怎么样,我都能养活自己。还有你……” “嗯?” 秦瑶略有害羞笑了下:“其实我这几日跟胭脂店老板娘学了不少东西,就算是有一天你不想跟着叶大人干活了,我也可以养你。” “啊?”景若曦有点没转过来。 “我说你。”秦瑶按着景若曦的肩膀,正色道:“若曦,我没有说叶大人不好的意思,但是……但是你我都是普通平凡的人,我想来想去,还是和普通人在一起的好。” 景若曦这才明白过来,秦瑶说的应该是昨晚的事情,她昨晚真的被吓着了。 正要安慰秦瑶几句,秦瑶却抬手阻止了:“你别说,我知道你也为难,我不问你。我就是想跟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天天做捕快的事情太危险了,跟着叶大人也危险。” 景若曦忍不住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 “你别安慰我,我知道。”秦瑶道:“我这些日子在这里住着,有时候也跟捕快大哥聊聊天。他们只是抓寻常的犯人,处理寻常的案件,都经常受伤。更何况你,你跟着叶大人,处理的都是些命案什么的,能不危险么。” 如果这么说起来,也确实是危险的。景若曦见秦瑶这么替她着想,也不打断她,让她都说出来,发泄一下也有利于平复情绪。 秦瑶又心疼紧张的抱怨了一番,然后道:“对了,你进来,我给你些东西。” “你给我的,什么?”景若曦奇道:“又给我做了什么化妆品么?” “没有,我知道你不爱用那些,给你你也是放着。”秦瑶将景若曦拉到房里,从抽屉里取出个纸包。 “这是什么?”景若曦奇怪的打开个缝隙,里面好像是白色的粉末,正要去闻一闻,被秦瑶拦住了。 “你之前不是问我会不会做可以让人昏迷的药么?”秦瑶道:“我想了想,你在外面破案的时候要是遇到了危险,说不定还真的能用上。所以昨天老板娘去治头痛的时候,我就问了老大夫,讨了个方子,给你做了一包。老大夫说特别管用,要是遇到危险你就把这个药粉撒出去,闻着的人不会昏迷,但是能短时间手脚无力,你就能跑啦。” 第280章 开一家关一家 看着秦瑶献宝一般的模样,景若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确实是有些感动的。这姑娘在京城里无依无靠,将自己不止是当做朋友,也当做是亲人,真的不容易。 “快收起来,这个东西毕竟不太好,别叫人看见。”秦瑶将纸包塞进景若曦的腰包里,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加了一句:“最好,我说最好啊,也别给叶大人看见。咱们也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对吧” 所以在秦瑶心里,这药是用来应付危险的,这个危险也包括叶长安在内。 “行,我知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景若曦想着叶长安被秦瑶砸了之后的模样,有点心疼又有点想笑。叶长安只怕是出生到这么大都没受过这个委屈,而且还委屈了也不能说,可是憋屈了。 见景若曦应了,秦瑶这才多少放下心来,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也就没再说太多。 两人又说了几句,秦瑶还要出门,景若曦也就去了档案室,她既然答应了叶长安,也答应了时若扬,要彻查酒肆投毒案,现在反正闲着,也就可以着手了。 时若扬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作为家中顶梁柱,也确实有着同年龄孩子不能比的成熟和历练,景若曦将他查出来的那些零零碎碎的资料都细细的看了一遍,倒是从中看见了一件特别的事情来。 时若扬今年十二,五年前,出事的那一年只有七岁。七岁的孩子,虽然已经有了记忆,但是显然记忆并不太清晰和深刻,因此当时景若曦问他家中可有什么异样的时候,他绞尽脑汁也说出什么。 但是这孩子心事重,回去之后就总想这事情,总算是也给他想出点什么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跟案情有关,但是也写了出来。 看起来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在一无所知的时候,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遗漏。 景若曦点了时若扬写的歪七扭八的字:“在出事前一段时间,看见过曾常福在家里出现过,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喝酒。那个人,长的有点奇怪,手背上,有一个刺青。” 长的奇怪,那是什么长相呢?景若曦想了想,首先那长相也不会太奇怪,比如金发碧眼,或者五官的某一部分有特别之处,比如瞎了一只眼,满嘴金牙,要不然的话,时若扬一定是有第一时间记住的,而不会笼统的说,长的奇怪。 没有特征,却又奇怪,景若曦琢磨了一下,回房间里去翻了翻,翻出了当时林师爷给时有志画的画像来,出门去找时若扬。 不过时若扬不在,时母也不在,一家子不知道去了哪里,景若曦扑了个空,正往回走,看见绿意从外面跑了过来。 绿意一边跑,还一边抹着眼睛。 这是出什么事了?景若曦心里一紧,连忙迎了过去。 “怎么了?”景若曦一把抓住绿意,只见绿意眼睛红通通的:“这是哭了,你家小姐出事了?展公子伤势更严重了?” 绿意连连摇头:“没有。” “那你哭什么?”景若曦虽然跟于海珠不算有什么交情,但是看着哭哭啼啼的姑娘也还是有怜香惜玉的心的,掏了帕子出来:“擦擦,别哭了,人家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还不是因为你。”绿意一边擦,一边低声埋怨:“都是你给小姐出的嗖主意,去求什么平安符。” “怎么了?去求平安符不对么,没求来?” “求来了。”绿意哽咽道:“但是小姐太可怜来,那条上山的路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小姐一步一跪的磕着头上去,额头都破了,流了很多血,还硬挺着,不让我们扶,到了庙里的时候,求了平安,她就昏了过去。在庙里睡了大半夜才醒,一醒,就催着我们回来。也不敢跟老爷夫人说,要是被夫人知道来,该心疼成什么样子啊。” 景若曦听着也是唏嘘,连连摇头:“这事情是你家小姐心甘情愿的,怪我也没用。不过我也不明白,展明耀到底哪里就那么有魅力,让她这么掏心掏肺的,死心塌地的,真是……” 两情相悦也就罢了,这种单方面的付出,付出还不一定落一句话,到底是为什么。 “谁知道小姐怎么就迷了心窍。”绿意估计私底下没少埋怨过,说起来也是咬牙切齿的:“小姐什么都好,就是眼瞎,真是……” 绿意跟于海珠的感情显然主仆情深,恨的跺脚:“真是不值得啊。” “行了,你也别抱怨了,感情的事情值得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景若曦安抚了绿意几句:“既然回来了,那平安符送过去没有。” “送过去了。”绿意道:“回来就送去了,找了个展公子贴身的丫头,让别声张,偷偷放在他枕头下面。” “送进去就好,”景若曦有些奇怪:“不过这么他丫头这么心大,不怕那平安符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么?” “不会的,都认识。”绿意道:“是我去送的,我和展公子身边的丫头都挺熟悉,他们都知道小姐钟情展公子,虽然不知道支持还是不支持,但多知道小姐一片深情。” “那就好。”景若曦看了看天色:“既然送去了,那就抓紧时间,就今晚吧,今晚我去看他。” “好,那就拜托景姑娘了。”绿意道:“今晚我会派人在门外等着,看见姑娘出门,我们就出门。” “行,按原计划来。”景若曦想了想:“不过我人微言轻的,一个人上门不太好。晚上我拖着我家大人一起去,展家总不能把叶大人拒之门外。” “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小姐。”绿意应着,又从怀里摸出个白玉瓶子来:“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景若曦打开盖子,只感觉一阵沁人心脾的味道,里面晶莹剔透的,像是膏药。 “是伤药,效果非得好。”绿意道:“千金难寻的好东西,小姐让你交给展公子。” “没问题,交给我吧。”景若曦小心翼翼将瓶子收好:“我今天晚上就带去给展公子,放心,我会不小心让他知道这是谁给的。” “景姑娘费心了。”绿意福了福:“那我就先走了。” 于海珠虽然性格凶悍,但看来对身边人还是好的,所以才有真心以待的身边人。 景若曦上了街,当年的时家酒肆现在早已经易主。据时母说,店铺卖给了一个米粮铺子,因为她们着急离开,走的匆忙,价格很低。 可是景若曦按着地址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地方已经不是米粮铺子了,而是成了一家杂货铺,而且生意也不好,下午街上人挺多的,店里却也没有什么客人。 景若曦走了进去,老板正在柜台后面打盹。看见有人上门,也不是很热情。 景若曦也不介意,四下看看,从墙上拿了几个面具挂件小玩意儿放在柜台上。 老板这才睁开眼睛,看着景若曦是买东西了,算是有点热情了招呼道:“姑娘,这些都要啊。” “是啊。”景若曦闲扯道:“老板,你这招待客人一点儿不热情啊,我都进来半天了,也没见你招呼一声。” 老板不好意思笑道:“这天热,大中午的,不小心睡着了。姑娘别见怪。” “没事儿。”景若曦一边装模作样的又在柜台上看起了扇子,一边道:“老板,您这店开多久了,我记得之前不是个卖米的么?我出去了一段时间,怎么回来就变了?” “那您出去有日子吧。”老板没多心,一边算账一边道:“您说的米粮铺子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了,后来这里开过好几家店,我接手的时候,是个成衣铺。” “啊?”景若曦真的愣了:“还有这事?我是出去了好几年的,可是这是为什么?怎么店铺换的如此勤呢?” “还能为什么啊。”老板平时没生意闷得慌,偶尔来个客人上门,也愿意多聊几句打发时间:“那还不是因为生意不好么。生意不好,来一个,做一阵子,亏了,做不下去了,就把店铺卖了。然后一个又一个呗。” “这又是为何?”景若曦更是不解:“我看这店铺的位置很好,就算是一家因为经营无方,也不可能每一家店都亏吧。这没道理啊。” 景若曦这话简直是戳到了老板的痛处,立刻就诉起苦来:“是啊,谁知道呢。我当时盘下这店,就是因为觉得地方好,图便宜。可是没想到接手之后,却没生意,就算是我店里东西卖的比别的店便宜,客人也不爱上门,真是见了鬼了。” 景若曦敏锐的发现,老板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一下闪烁。 “老板。”景若曦道:“莫不是这里,真的闹鬼。” “嘘嘘嘘。”老板有点慌了,连忙摆手:“姑娘可不敢瞎说,天子脚下正气凌然,光天化日的,哪里有什么鬼。” 看着老板脸都绿了,景若曦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第281章 霸总 老板有些尴尬,但还是松了口气:“姑娘,你吓我一跳。” 景若曦笑了下,又道:“老板,既然生意这么差,你干嘛不把店盘出去,不赚钱,那不是多开一天多亏一点嘛?” 老板脸色苦了下来:“我也想啊,可是哪有人愿意接手。卖不掉啊。好歹那么大的宅子呢,这个地段的铺位,里面还有好几间,要是卖的太便宜了,我也不划算啊。” “说的也是。”景若曦道:“都是常来常往的,估计这里生意好不好都看在眼里,买宅子也是一笔大的开支,不赚钱,谁愿意买呢。” “可不是。”老板唉声叹气的,将东西包好,报了价钱。 景若曦给了钱,顺口道:“老板,你这铺子要是卖,想卖多少钱?” 老板想了想:“虽然肯定要比边上的便宜,但怎么也的有三千两吧。毕竟这么好的位置呢。隔壁那铺子得卖上五千两呢。” “嗯,是便宜。”景若曦道:“其实不瞒你说,我有个朋友想在街上买个宅子,但是没什么钱,等我回去问问,若是有意思,我带他来。” 老板愣了下:“可是……” “没事儿,我这朋友不信邪。”景若曦道:“而且她也不开店,不怕亏。就是想住个热闹地方,我看这里挺好的,你这宅子要是真想卖,我就叫她来看看。” 老板一见景若曦这是认真了,也就认真的想了想:“那行,要是真的有人要,那我这铺子是真卖。” “那就给个最低价。”景若曦爽快:“连着你铺子里的东西一起吧,不然你也不好运走,一起多少钱?” “连着铺子里的东西一起啊。”老板拿起算盘口中念念有词的算了一下:“三千五百两,不光这铺子里的东西都给你,还有里面的。这上面有二楼,里面有个院子,还有三间厢房,里面家具啊,摆设啊什么的,都给你,怎么样?” “也不是我要,我也做不了主啊。”景若曦笑道:“我得回去问一声,要是行的话,我带人过来看房子。” “行。”老板挺开心:“那我等你啊。” 景若曦拿了买的几个小玩意儿出了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店铺。 这么好的地段,生意却偏偏不好,做一家倒一家,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说到闹鬼两个字,老板那一瞬间的惊恐表情,好像真的有鬼一样。 不过三千五百两,这对她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她最近虽然不太缺钱,但也掏不出那么一大笔。更何况也不能倾家荡产的去凑这个钱,更别说这里铺子的行情她也不知道,还的打听打听,不能老板报价多少就多少,都不带还价的。 景若曦心里盘算着出了门,正想着这钱到底要怎么弄,便迎面撞上了骆易城。 骆易城虽然还是那个骆易城,但是和初次见面相比,却明朗了许多,景若曦也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明朗,可一眼看去,便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不同了。 以前骆易城,背负着巨大的秘密,被过去的那些悲伤压的喘不过气来,虽然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却像是一个冰封的人,拒人千里之外。 可如今一切都说开了,他也想开了,虽然表面看上去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但给人的感觉却舒服多了,不再阴郁沉默。 “若曦。”骆易城看见景若曦很高兴:“这么巧。” “是呀,这么巧。”景若曦也高兴,在京城里,除了秦瑶之外,她剩下的朋友也只有骆易城了。而秦瑶是需要她保护的,骆易城,却是在关键时刻她可以寻求帮助的。 骆易城走过来,看看景若曦,又看看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再看看身后的店:“买东西?” “是呀。”景若曦正好看见行家,连忙将人拽过来:“哎,骆大哥,你来的正好,你帮我看看这个铺子值多少钱?” 要说跟店铺有关的事情,这京城里说熟悉,骆易城称第二,应该没有人敢称第一吧。 “这杂货铺?”骆易城奇怪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买。”景若曦也不瞒他:“老板开价两千五百两,贵么?” “这个地段,这个面积,倒是很便宜,不过这铺子……”骆易城还是奇怪:“你要买铺子干什么,不跟着叶长安做仵作,想做生意?” “不是。”景若曦摆摆手:“不是,不是想做生意,就是想要个铺子。” “要个铺子太简单了,买什么。”果然,骆易城瞬间就开启了霸总模式:“这条街上,你看中哪个就说一声,明天我就把地契房契都送去你那里。” 骆易城伸手随随便便一划,仿佛整条街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别,千万别。”景若曦连忙道:“我也不是要做生意,我就是想要这个铺子。” “这铺子有什么特别么?”骆易城奇怪的又看了一眼,突然压低声音道:“对了,这铺子……是不是闹鬼?” “你也知道?”景若曦来了兴趣:“说给我听听。” “就知道你要买铺子肯定没那么简单。”骆易城点了点景若曦:“买一个闹鬼的铺子,怎么,想抓鬼么?” “不能说,不过这铺子闹鬼的事情,你详细给我说说,我想知道。” “那找个地方坐下来说。”骆易城四下看看:“一起吃晚饭吧。” 有人请吃饭当然很开心,景若曦跟着骆易城进了饭店,菜还没上便催着骆易城快说。 “其实我也只是听过几句传闻罢了。”骆易城道:“不知道算不算闹鬼,有人说,在那铺子里,看见鬼影。” “什么样的鬼影?” “我也没见过,不过听说,就是黑乎乎一团吧,鬼影么,要是能形容的太清楚,那还能叫鬼影么?”骆易城一边倒水一边道:“然后便有人传,说那店铺里的东西阴气重,买了的人是容易见鬼,倒霉,所以那店铺的生意便一日比一日差。” “还有这说法,那买了店里东西的人,有倒霉的么?” “别说还真有。”骆易城想了想:“但这种事情怎么说,更像是巧合吧。在鬼影的传说出来后,那时候这店铺应该是卖米粮的,然后几个熟客接连出了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都挺倒霉的。买米的被饭噎的背过气去,买油的不小心洒了一碗油,全踩上去摔了一跤摔断了腿……诸如此类,有四五起。” 景若曦打岔道:“死人了么?” “死人倒是没死人,可就这些事情已经够邪乎了,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大家就都信了。于是那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中途几度转手,但是生意怎么也没好起来。” 说话间,菜上了,两人便边吃边说。 景若曦吃着菜道:“那后来呢,后来鬼影又出现过么?” “这就不知道了。”骆易城给景若曦夹了个油焖大虾:“你要是想知道,我叫人去给你打听,换的几任老板都是本地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那就帮我打听打听。”景若曦眼珠一转:“骆大哥,你再帮我个忙,我想要这个铺子,但是不想让人知道是我买的,你看……” 骆易城瞬间明白:“行,没问题,交给我就行。” 商场上的 ,再没有比骆易城更能整的明白的。 想着晚上还要去探视展明耀,景若曦也没敢耽误太久,匆匆吃了饭,就这回到衙门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叶长安也已经来了,正在她屋里坐着等。 “哪儿去了?”叶长安开门见山便道:“这么晚了,到处乱跑。” “天还没黑透呢,哪儿就晚了。”景若曦一想晚上还有事要拜托,讨好道:“大人吃了么?” “吃了,你不会还没吃吧。”叶长安看了看景若曦,精准判断:“不会,看你就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景若曦不太雅观默默肚子:“出去碰着骆易城了,就一起吃了顿饭。” “他呀。”叶长安对骆易城一直喜欢不起来,当然也没有讨厌的理由。于公,他是必须承认这人不错的,虽然未入仕途,但在商场是个叱诧风云的人物,做事为人都是自己欣赏的。但是于私,就是两回事了,虽然没有明着在景若曦面前表示过讨厌,但是也没夸赞过。 “嗯,还带了点回来做宵夜。”景若曦假装不知:“大人要吃么,还是热乎的。” 骆易城请客带回来的,必然不是吃不了的打包,一定是额外要的最好的菜色点心,毕竟骆易城也没什么别的特长,就是钱多。 “不必了。”叶长安看着景若曦手里的食盒觉得很不顺眼:“我刚吃过,走吧,回家吧。” “别急别急。”景若曦忙拽住叶长安:“有个事情,请大人帮忙。” “说。”叶长安虽然一脸不太耐烦的表情,但是却没有动。 “我想去看看展公子。”景若曦道:“那日展公子毕竟是为我伤的,我想着怎么样也该去试探一下,不然说不过去。” 第282章 俗 “你去试探展明耀,这倒是应该的。”叶长安点了点,然后突然道:“不对,你现在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要这个时候去看展明耀吧。” “大人英明。”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叶长安就纳闷了:“你看看外面,我们现在去展府,到了以后天都黑了。那有半夜三更去探病的,叫人家府里的人怎么想。” 景若曦早已经给叶长安想好了理由:“因为大人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废寝忘食,白天忙的脚不沾地。这不,刚忙完歇下来,所以才这么晚过去试探。” 叶长安笑哼了一声:“你有什么阴谋?” “有么?”景若曦笑的一脸纯良:“很明显么?” “嗯,都写在脸上呢。”叶长安在景若曦脸颊两边一边点了一下,念道:“坏……人……” “没有。”景若曦忙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有阴谋,我是想做好人好事的,大人你别问了,我做好事一向不愿意告诉别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一定要低调。” 看着景若曦一本正经的样子,叶长安无奈:“行,算我怕了你,我上辈子也不知是不是欠了你的,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手下。” “瞧你说的。”景若曦一听叶长 安应了,立刻笑道:“大人别这么说,我真是做好事,功德分你一半。” 于海珠一个彪悍女子,展明耀一个多情公子,这两人要是真的能在一起了,也算是拯救了无数青年男女,景若曦觉得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件有功德的事情。 所幸展府也在中心地段,离衙门并不算远,叶长安当下便让燕名他们先回去,自己和景若曦一起走过去。 展明耀已经从鬼门关回来了,这一刀本来就没刺中要害,又处理的及时。年轻人身体好,宫里派了最好的太医,再用了最好的药,虽然还是需要很长时间回复,但是并无生命之忧,只是需要躺在床上静养。 展家对于叶长安此时上门探病虽然开始感到有点奇怪,但是一听他解释公务繁忙也就明白了。展明耀的父亲也是朝中大臣,自然知道叶长安这两日是真的有事,并非假话。 景若曦跟班一样的跟着叶长安进了展明耀的院子,屋子里灯还亮着,展明耀虽然现在需要多休息,但是白天黑夜都在睡,也不是时时刻刻能睡得着的,看见有人上门看他,能跟他说说话解解闷,还挺高兴。 “若曦也来了?”展明耀一眼看见叶长安身后的景若曦,抬了抬身体。 “别动。”景若曦忙抢一步过去:“展公子你千万别动,别碰着伤口了。” 说着,景若曦按下展明耀不让他动,还顺手的替他整了一下枕头,不动声色的将手往枕头下探了一点,果然有个硬硬的东西,再顺手拽出来一点,露出里一个金黄色的边角。 展明耀屋子里是有丫头伺候的,但是见叶长安来,怕两人有话要说,便退了出去在外面候着。展明耀自己现在行动不便,只能轻微的挪动一下,所以也没能看见她手上的小动作。 但是这一切都被叶长安看在眼里,不过也没动声色。他知道景若曦这么晚提议来看展明耀,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他从进门就在等着看戏,看看到底这丫头到底在弄什么。 而这黄色的一角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是有些奇怪,这不像是景若曦塞进去的,因为她的衣服并不是宽大的袖子,如果手里拿着东西很容易被看出来,这东西更像是原来就放在展明耀的枕头下面,被她拽出来一样。 叶长安心里更好奇了,一时还真有些揣摩不透。 景若曦似乎明白叶长安心里好奇,拍了拍枕头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展明耀自然不知道两人眉目传书,躺好了之后道:“若曦,那天晚上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没事。”景若曦忙道:“多亏了有展公子在。” “你太谦虚了,是多亏了你在。”展明耀明白的很:“那凶手是冲我来的,要是没我在,她也不会出现。要不是你打偏了她的刀,又及时帮我止血,估计我现在已经死了。” “别说这话。”叶长安拖了椅子过去,在床边坐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哪有那么容易死。你若是死了,京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还不得哭死。” “胡说。”展明耀忍不住笑了一声,但是牵扯到了伤口,又赶紧停住:“大姑娘我承认,但我从不招惹小媳妇。我也是有原则的好么?” “还有心思挑剔呢,看来恢复的不错。”叶长安笑道:“不用担心了。” “本来就不用担心。”展明耀不在意道:“展兄,若曦不习惯就算了,你难道没受过伤,这点算什么,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大半夜还拖着人过来。” “你以为我想来看你么,是她拖我来的。”叶长安在景若曦椅背上拍拍:“我只是陪同。” 叶长安这真是实话,但展明耀显然是不相信的,但也不拆穿,而是道:“真的么,那我可就不领你的情了。” 景若曦听着两人闲聊说话,不由得看了叶长安一眼,展明耀这伤虽然不致命,但算是重伤了。这伤对叶长安竟然不算什么,向来如今虽然他是儒雅公子的样子,但曾经也经历过不少凶险。 不过叶长安没能了解景若曦这复杂的眼神里是什么意思,倒是展明耀道:“若曦,这次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你说吧,要什么?” “不用。”景若曦忙道:“这是应该的,再说你也是为了送我回去,难道我见死不救么?” “那是两回事。”展明耀道:“一码归一码,再说是我留你吃晚饭,送你回去这也是应该的。必须得谢,你随便提,别跟我客气。” “随便提吧。”叶长安也鼓励道:“你不是日常缺钱么,随便开口,展公子给的起的。” “真的?”景若曦脑子里一转:“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展明耀道:“你若是客气了,反倒是叫我觉得自己这条命不太值钱了。” 天上掉钱的感觉可真好,景若曦听着叶长安也开了口,就大方道:“我这几天正好想买个铺子” “铺子?”展明耀一愣:“哪儿的铺子?” 景若曦报了一个街名,展明耀顿了一下笑道:“呦,那地方的铺子可不便宜。” “是挺贵的,所以我没钱。”景若曦也不怕在这两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贫穷:“本来想攒点钱再买的,要是展公子非要报答我,能买来送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展明耀虽然没开过店,但也知道那条街上的房价,送人不能太寒酸,稍微差不多的,怎么也要万儿八千两。 不过对景若曦来说的天文数字,对展明耀却也只是算一笔钱罢了,虽然很奇怪为什么景若曦要买铺子,也还是爽快道:“没问题,想要个什么样子的,我叫人去给你置办。” “谢谢展公子。”景若曦挺开心的:“我自己去挑吧,等谈好了告诉你,你付钱就行。” “行。”展明耀一口应着,却见叶长安在一旁笑。 “笑什么?”展明耀奇道:“这是给若曦的,又不是给你的,怎么,你也缺钱?” “不,我不缺。”叶长安忍着笑道:“就是我特别佩服若曦,不管是十两还是一万两,她每次都能把要钱这事情做的清新脱俗。叫人只要生起一点怀疑她贪财的念头,都好像是自己俗气一样。” 就算景若曦救了叶长安,报答是应该的,但是一般人估计也不会这么狮子大开口。 “就是俗气。”景若曦今晚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心情不错,笑眯眯反驳叶长安。 “就是。”展明耀毫不犹豫的声援救命恩人:“你真俗气。” 叶长安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能看见展明耀和景若曦的联合战线,正要再说点什么,只听景若曦突然道:“哎,展公子,这是什么?” “什么?”展明耀莫名奇妙。 景若曦凑过去一些,从展明耀的枕头下面拿出一个金黄色的东西,似乎是一个锦囊。 “锦囊?”叶长安接过来打开:“哦,这是个平安符吧,呦,还是从青山寺求的。谁给你求的?” “平安符,我怎么不知道。”展明耀奇道:“拿给我看看。” 叶长安将锦囊递过去:“你也太没有警觉心了,有人在你枕头下面塞个东西,你都不知道?幸亏只是一个平安符。” 展明耀接过去,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开口喊:“小桃。” 小丫头应声从门外进来:“少爷。” “这平安符是谁放在我枕头下面的?” 小桃脸色看了看展明耀手上,脸色略变,犹豫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展明耀不悦道:“这是从我枕头下面找到的,这些床单被褥,不都是你在管?除了你,没人能在我枕头下面放东西我不知道。” 第283章 夜袭 虽然展明耀平时看起来脾气不错,但还挺有威信,他一板脸,小丫头吓得就跪下了。 “哎,展公子。”景若曦连忙打圆场:“你别生气,养伤时候不能动气,要心平气和。这是个平安符,可能是下面丫头心疼你,偷偷去给你求的呢,先问清楚。” “我没有生气。”展明耀温和一些:“你站起来说。” 小桃给了景若曦一个感谢的眼神,但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感觉。 “说吧。”展明耀道:“这是个平安符,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谁放的我也不怪你。” 小桃得了展明耀的承诺,还是一副心虚的样子,声音特别低的说了一句,小的在场几人都没听清。 “说什么?”展明耀追问了一句:“好好说。” 有叶长安和景若曦在,自己的丫头这唯唯诺诺的,也让展明耀觉得没面子。 小桃眼一闭心一横:“是于小姐送来的。” “于海珠?”展明耀有些怀疑。 “是。” “为什么不跟我说?”展明耀本来因为失血过度就脸色苍白,听见于小姐三个字,显然更白了。 “我,我知道少爷不待见于小姐,所以我不敢说。” “知道我不待见,你还收?”展明耀想不明白这丫头是怎么想的。 小桃撇了撇嘴,一脸的委屈,最终抹了抹眼泪:“奴婢实在是担心少爷的伤。” 展明耀天生一副怜香惜玉的心肠,看着丫头哭也不忍心再怪她,只是道:“我知道你担心我,那也不该收余小姐的东西,于小姐的东西,是那么好收的么?” “本来是没想让少爷知道的。”小桃低声道:“而且于小姐也没来,是于小姐的丫头绿意来找我的,给了这个平安符,让我偷偷的放在少爷枕头底下就好。” “不让我知道?”展明耀不太明白:“为什么?” 小桃摇了摇头,有点茫然:“我也不清楚,不过绿意好像说,余小姐知道您不想见他,所以不愿意打扰您。所以只是命她送了个平安符过来。” 见于海珠确实不再纠缠,展明耀的脸色好多了,但还是道:“罢了,收也就收下了,你下去吧。” 小桃松了口气,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景若曦突然咦了一声。 展明耀忙道:“怎么了?” “这个平安符有古怪啊。”景若曦到:“怎么跟我之前去青山寺求的平安符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叶长安也凑了过去。 景若曦有备而来,当下就从怀里摸出个平安符来,还是之前查失踪案的时候,在青山寺里求的。 两个平安符放在一起,确实是不太一样。于海珠送来的这个显然看起来要更正规。 景若曦不满道:“青山寺是佛门,众生平等,不是求个平安符还要看身份的吧。给平民老百姓就是普通的,给有权有势的就是好的,不像个样子。” “胡说八道。”叶长安拍了景若曦一下:“你一点虔诚的心都没有,要我说连给你都不该给,给你也是浪费。” 景若曦并不反驳,耸了耸肩,将平安符塞进展明耀的枕头下面。 “虽然你不待见人家,但毕竟是一片心意,展公子就收下吧。”景若曦道:“天色不早了,大人,我们走吧,让展公子好好休息。” “那行,那你好好躺着。”叶长安起了身:“我先走了,你若是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让下人来寻我。” “去吧。”展明耀懒洋洋打个哈欠:“不送了啊,慢走。” “对了,我这里有瓶药。”景若曦从腰包里摸出个瓶子:“挺好的伤药,展公子你试试。” 放下药,景若曦便跟着叶长安出了门,然后叶长安便迫不及待道:“你今晚拉着我跑一趟,难道是为了那个平安符?” 景若曦只是看他笑了下,并不说话。 “真的是?”叶长安惊悚道:“你不是在帮于海珠追求展明耀吧。” 景若曦笑而不答,算是默认了。 “你真是勇敢。”叶长安赞道:“不过你既然要帮着于海珠追展明耀,怎么也没给她说几句好话?” “大人你不懂爱,这好是不能让别人说,要让自己发现。”景若曦走着,探头探脑往巷子里看。 “看什么?” “绿意。”景若曦道:“她应该在巷子里等我消息。” “等你什么消息?” “消息反馈啊。”景若曦道:“总要知道展公子是什么态度,才能知道下一步什么时候行动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倒是没毛病,不过叶长安还是下结论道:“女人真可怕。” 景若曦挑了挑眉不反驳,只是突然皱起了眉:“不对,大人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今夜月色也不明亮,叶长安跟着景若曦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地上隐约有个黑影,像是趴着一个人。 “好像是个人。”叶长安快步往前走:“过去看一下。” 难道是谁走在路上突然不适昏倒了,景若曦连忙跟上,一起往巷子里走去。 走到了进出,叶长安道:“是个人。” 不但是个人,还是个年轻的女人,就这么趴在地上,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景若曦突然就觉得那衣服有点眼熟,心里咯噔一下,忙蹲了下来,去看那女子的脸。 “绿意,是绿意。”景若曦忙伸手在她颈上探了一下,松了口气:“还活着,快,叶大人,把她扶起来。” “她怎么会昏倒在这里?”叶长安连忙将人扶起来坐着,拍了拍她的脸:“喂,醒醒。” 绿意的呼吸脉搏虽然都正常,但是却没有醒。 “你温柔点。”景若曦不满的挡开叶长安的手,将绿意放平,快速的在她身上按了一遍,所幸并没有什么外伤。 景若曦又从腰包里摸出个瓶子打开,在绿意的鼻子下面晃了晃。 一阵辛辣刺鼻的味道从瓶子里冒了出来,叶长安都忍不住侧里下头,绿意无疑是的皱了眉,咳了两声。 她终于慢慢的醒了过来。 “绿意。”景若曦伸手在绿意面前晃了晃:“醒了么?你怎么躺在这个地方?” 绿意刚睁眼的时候是一脸的茫然,慢慢的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了景若曦的手。 “景姑娘,快。” “怎么了?”景若曦忙安慰她:“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有人打昏了我,然后去了展府。” 这都什么跟什么,两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绿意喘了口气,急促道:“那人可能要对展公子不利。” 这句话,景若曦和叶长安都警觉起来,景若曦忙道:“你说详细点,是怎么回事?” 绿意定了定神:“我本是在这里等着景姑娘的,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走过来。我顿时就想起展公子受伤的事情,我听小姐说,展公子就是在衙门门口的巷子里,被一个黑衣服的年轻女人刺伤的。” “你就问了?” “没,我没说话,就是脑子突然有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念头。毕竟京城人那么多,我又没见过凶手,怎么可能乱说。” “然后呢?” 绿意摸着脖子,显然还痛:“然后那个女子快步走了过来,我感觉脖子一痛,就昏了过去。我倒下去的时候,隐约看见她往展府走了。叶大人,您赶紧去看看,我总觉得那女人要对展公子不利。” 叶长安也有种不安的感觉:“我这就去。” 展明耀现在重伤卧床,基本没有什么战力。但他是在自己府里,谁也不会想到凶手会那么大胆子找上门去,所以叶府并未加强保卫,若是真的被凶手摸了进去,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等下,我再问一句。”景若曦忙道:“你认识那女人么?” “不认识。”绿意连连摇头:“绝对不认识的,没见过。”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叶长安便快步往展府去了,去的时候还不忘拎上景若曦。 叶府里已经熄了大半的灯,除了守夜的,大家都准备睡了。叶长安一口气跑到门口,啪啪的敲着门。 门很快开了,守卫一看:“叶大人。” 叶长安来不及多说,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府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人闯进来?” “没有啊。”侍卫有些莫名,但是知道叶长安的身份,看着他往里面跑也不敢拦,只是赶紧跟上,一连声问:“叶大人,叶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么?” “可能有人要对你家少爷不利。”叶长安道:“叫人在府里四处巡查,小声点别闹出大动静。” 侍卫一听吓坏了,连忙去喊人,叶长安却直奔展明耀的院子里去。 展明耀的院子里安静的很,他似乎已经睡了,房间里也只剩下一点点微光。 叶长安放慢脚步,松了口气。 因为展明耀伤的重,怕他随时有需要喊人听不见,因此身边的丫头轮流值夜,所以一旁的小屋子亮着灯。 看见叶长安进来,小桃捧着灯出来了,看见叶长安后一愣,正要说话,叶长安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别说话的动作。 第284章 她和她 小桃愣了一下,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看着叶长安那样子,直觉是出了大事,也跟着紧张起来。 叶长安缓缓的走到了展明耀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很安静,只有一个展明耀的呼吸,大约是睡了,因此轻缓平稳。 叶长安敲了下门:“明耀,你睡了没。” 顿了顿,里面传来含糊的一声:“怎么了。” 毕竟是会武功的人,虽然受了伤,可这一声也就醒了。 叶长安道:“若曦有个帕子丢在你屋子里里,我想进来找一下。” “进来吧。”展明耀笑道:“我说长安,一块帕子也值得回过头来找?” “要是我的那没什么,姑娘家的东西,那怎么好落在外面。”叶长安理所当然的,推开门边要往里走,景若曦连忙跟上,顺手塞了块帕子在他手中。 进了屋子,点上灯,叶长安道:“小声点找,别吵着展公子休息。” “是。”景若曦低声应着,装模作样的在屋子里找了起来。 展明耀的屋子挺大的,不过没有太多有遮挡的地方,景若曦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对叶长安摇了摇头。 “找到了。”叶长安道:“那就行。。” 叶长安说着走到床边:“好好休息。” “等下。”展明耀道:“我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 “若曦。”展明耀道:“我有事跟你家大人交代,你先出去等下吧。” 有什么事情还要避着自己,景若曦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应着,往外走去。毕竟是两位大人,有事情私聊也是正常的。 “什么事儿?”叶长安奇怪道:“什么事儿不能让若曦听。” “你过来点。”展明耀招了招手:“一件你想不到的事情。” 景若曦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推开门,便看见小桃正候在门外。 月亮正好在乌云后,院子里暗暗的,只有小桃手里提着的灯散出一点点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冷清的光辉之下。小桃似乎在想心事,半垂着头看着地,眼神放空,面无表情。 景若曦看着小桃愣了愣,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有一日她半夜回到衙门,秦瑶没睡,却站在院子中间发呆,就像是小桃这样,面无表情冷冷清清。当时她上去跟秦瑶说话,但是秦瑶并没有理会,而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回了房间。 更奇怪的是,第二天问起来,秦瑶却一副完全不记得样子,完全否认有此时。让景若曦纳闷了一会儿,只以为她是梦游或者是睡迷糊了。 现在想来,秦瑶和她也不是没一起睡过,并没有梦游的毛病。而睡迷糊了也不可能,睡迷糊了最多说几句梦话,怎么可能起床站在院子里看风景,这哪里是睡迷糊里,这是睡清醒里。 景若曦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小桃的侧影,只觉得心里有个念头隐约在翻滚,似乎很快就能抓住,但是却又差了那么一点点,总是从手指缝里溜开。 突然,小桃走了过来,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是展公子屋子里的熏香。”景若曦奇道:“不是你点的么?” 他们刚才来的时候展明耀屋子里就点了熏香,这很正常,大户人家都喜欢点上一个小小的香炉,凝神静心,又显高雅,有些还是特别配置的根据不同季节不同气候,主人家的不同体质,芳香诊疗。 “是,但是感觉味道有些不对,和公子屋里常用的熏香不太一样。”小桃突然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怎么了?”景若曦忙一把扶住小桃。 “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点头晕,手脚发软。”小桃虽然扶着门,但是眼见着往下滑。 景若曦突然间也觉得有些无力,心里却一动,那惊讶甚至在这一瞬间冲破了身体的不适,她转身推开门,冲进了房间。 叶长安正凑过去听展明耀想说什么,然后看见他身边的被子里,一抹寒光。 这一下距离极近,本是猝不及防的,但叶长安可能是身经百战的,反应异常迅速,在被子掀开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了不对劲,猛的一偏头,躲过了锋利的刀刃。然后不退反应,扑了过去, 被子被猛的抛向空中,一个黑影从展明耀的被窝里飞身出来,扑向叶长安。 叶长安手边没有兵器,顺手拽起展明耀放在一边的衣服,在手中绕了两圈,便凝成了一根鞭子一般,向黑影挥去。 鞭子虽然柔软,但向来是可以以柔克刚的,衣服缠绕上刀刃,那人一下子被困住了。 叶长安冷笑了一声,胳膊猛的用力往下一拽,那人把持不住,猛的跟着扑了下来。 叶长安正要迎上去,突然间感觉身体一阵发软,动作顿了下,就这一顿,寒光已经到了面前。 展明耀虽然此时不能动,但是一直睁大眼睛看着,他提前不动声色给叶长安发了暗号,让叶长安做好准备,然后就放心的等着。叶长安的武功他是了如指掌的,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个凶手的对手。 可没想到的是,叶长安身体显然是出了问题,这一动手,竟然落了下风, 展明耀一惊,骇然道:“住手。” 他猛的从床上弹起来,奈何伤的太重,只勉强腰身离开床一点,便迸裂了伤口,一阵剧痛,又落了下去。 凶手果然是那夜见到的女子,一身黑衣窈窕身材,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中闪着寒光,整个人冷清的像是笼罩在冰霜之中。 女子手中的刀刃已经悬在了叶长安心口,叶长安脸色不变,心里却暗道大意了。 之前和展明耀遭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凶手是个善用药物之人,就该多加提防的。可是因为展明耀受伤,这屋子里现在各种药味掺杂在一起,便忽略了这个,导致于现在落到了这么被动的地步。 “你就是连环凶杀案的女杀手。”叶长安无视面前闪着寒光的刀刃,冷道:“你是谁?” 女子却不说话,一副懒得搭理叶长安的样子。 “喂。”展明耀从一阵剧痛中回过神来,捂住有渗出血的伤口,咬牙道:“我知道你,你要杀的都是薄情寡性之人,那不是我么,为什么要杀叶长安。你不是从不乱杀无辜么,可别杀错人了。” 女子的手非常的稳,握着刀半点不动,但是展明耀说了这话之后,她还是开口了,轻声道:“你们两,都该死。” 这是在展府,而且刚才叶长安已经在府里示了警,随时都会有侍卫冲进来。展明耀打定了主意要拖延一些时间,就算小桃不敢进来,景若曦在外面,只要时间稍微一长,她一定能察觉出异样。而景若曦是个镇定不慌乱的,一旦察觉到屋子里出了事,绝对不会慌慌张张的闯进来,一定会想办法。 展明耀想到的,叶长安也想到了,就在他打算开口忽悠拖延时间的时候,便听到门猛的被推开了。 景若曦从外面冲了进来,厉声道:“秦瑶,快放下刀。” 秦瑶?叶长安和展明耀都楞了一下,然后只见女子缓缓的抬起手来,将蒙在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黑纱下面果然是秦瑶的脸,可是叶长安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却总感觉有些奇怪。 他觉得自己的眼神是挺好的,可是近距离的看着这双眼睛这么久,却硬是没看出来这是秦瑶。虽然他和秦瑶不熟悉,没有盯着秦瑶的脸看过,但毕竟是认识了有些日子的,就算是只露一双眼睛,怎么也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才对。 可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不但蒙着脸的时候他没从眼睛上想到秦瑶,就是现在面纱拿开了,秦瑶露出了整张脸,他还是觉得,不像。 虽然是一样的脸,可是秦瑶是个温柔的姑娘,表情平和。眼前的,却像是一块冰。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这样的表情是怎么在秦瑶脸上出现的。而且那日是他亲自试探的,他觉得秦瑶就算是再警觉会装,也不可能装的如此的像。 只是景若曦点了名从外面进来,显然她认出了秦瑶,并且笃定是她。也不知景若曦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景若曦冲进屋子之后,刚才那一口气散了,也脚下一软,就在桌边坐了下来。 “住手。”景若曦喘了口气:“秦瑶,叶大人是个好人,你不能杀他。” “他差点就欺辱了你,还是个好人?”秦瑶抬起头来,看向景若曦:“那日若不是她来打断,你未必能脱身。” 叶长安感觉有些奇怪,这话是怎么说的,那日出现的不就是秦瑶么,这口中的她,是什么人? 可景若曦却像是完全没听出这问题,而是真诚道:“你真的误会了,其实……我和叶大人已经在一起了。那天晚上,是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点误会。” “什么误会?” “因为我白天去和骆易城吃饭,所以叶大人吃醋了。”景若曦一口说完:“如果叶大人真的像你想的那样,你想就凭秦瑶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何况秦瑶还把叶大人打伤了,大人一点也没计较,还给她赔礼道歉,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第285章 双重人格 “等一下。”叶长安终于艰难的插上了话:“你,你到底是不是秦瑶。” “是,也不是。”景若曦叹了口气:“我那日看见月下独坐的人就是你,对么,你叫什么名字。” 秦瑶嘴唇动了动:“你知道?” “我知道你是住在秦瑶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景若曦这会儿无比笃定:“你知道她,她不知道你。她是秦瑶,你呢,怎么称呼。” 见景若曦真的知道,秦瑶的表情松动了一点,刀尖稍微离开叶长安一些,但叶长安此时药力未消,没有把握挣脱,也就还保持着姿势不动,等着景若曦再和她周旋拖延时间。 至于景若曦和秦瑶周旋的内容,叶长安已经不愿意去深想了。在他的理解力,秦瑶被鬼魂附身了,所以才会做出和本人性格完全不符的事情,鬼魂做的那些事情,她也完全不知道。只是难为了景若曦,以前还以为她说不怕妖魔鬼怪是说说而已,如今看来竟然不是空口白话。 “我叫秦柯。”秦瑶有些不可思议:“连瑶瑶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人问我的姓名。” “秦柯,很好听的名字。”景若曦微微一笑:“那日晚上我和你说话,你不理我。你若是应我一句,也许我早就能知道你的存在,早就会问你的名字。” 秦柯也笑了一下,不过只是冷淡的扯了一下嘴角:“没关系,我本也不打算认识任何人。我早就不想活了,一直没舍得离开,因为我不放心瑶瑶,也看不惯世上有这样的臭男人。” 秦柯说着,刀尖又离叶长安近了一分。 “别激动。”景若曦忙道:“叶大人真的是个好人,不是你说的臭男人。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么软和的性子,要是他真的用强,那我怎么可能还为他做事呢。你看……” 景若曦亮出手上的镯子:“这是叶大人送我的,定情信物,也带我回家见了家长,他们家都很喜欢我,非要我搬去家里住。你想想,如果叶大人不是认真的,怎么可能这样呢。怎么会向家里人介绍我呢。” 景若曦确实是搬去叶家住,这一点秦瑶知道,秦柯也知道,秦柯的面色开始有了一些迷惘。 “真的。”秦柯略皱了眉:“但是你们身份差别那么大,你真的相信他会真心待你。” “当然了,我的眼光从来没有出过错。”景若曦毫不谦虚道:“我看人都是用心,不是用眼睛的。所以人人都传你歹毒心肠,蛇蝎魔女,但我知道你不是。” 秦柯面上露出一点讥讽笑意:“那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人。” “秦瑶的保护神。”景若曦笃定道:“因为她受了伤害,她委屈,她快要活不下去,所以才有了你。你在暗中保护她,将所有的黑暗阴谋扛下,让她可以活的幸福舒适。在她的世界里,你是最好的人。” 秦柯自出现起,便一身冷清的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直到景若曦这句话说出,冰山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瑶瑶。”秦柯慢慢道:“她以前很苦,很痛苦。” “我知道。”景若曦轻声道:“我虽然从来没有问过,但是我知道,她一定经历过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你就是在绝望中出现的。” 双重人格,多是因为创伤性事件的发生,当人在至关紧要的时候却得不到保护,看不到希望。绝望中,会导致戏剧化三角的情绪转化,将自己从一个受害者转换成一个救助者,或者幻想出另一个人来代替自己度过最黑暗的岁月。让自己支撑下去。 “不过能遇见你,她也很幸运,我从没想过世上有一个人可以理解我们。”秦柯说的我们,自然是指她和秦瑶两个人。 “我理解,而且我也认为有些人真的该死,我看了都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景若曦想着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案子,也是情真意切:“但天大地大就是这样,有好人有坏人,谁都不是审判者,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决定别人的生死。我理解你,但我不能支持你,秦柯,你收手吧。” “我从杀了那个男人开始,就没想过要收手。”秦柯微微垂眸:“不过如果叶长安对你是真心的,我不会杀他。” “当然是……” 景若曦还没说话,便被秦柯截断了。 “你说。”秦柯道:“叶长安,你敢发誓么?” “敢,当然敢。”叶长安立刻道:“我对若曦是一心一意的,为什么不敢发誓。” “那你就发一个毒誓,只要你一辈子对若曦好,我就不杀你。” “好。”叶长安毫不犹豫的想要举起手来,但是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便直接道:“我叶长安,发誓一辈子会对景若曦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绝无二心。若违此誓,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展明耀几乎都忘了伤口的痛了,瞪大眼睛看着叶长安,他感觉自己只是在床上躺了两天而已,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虽然叶长安对景若曦是不错吧,可也没听说他们在一起了,怎么就一生一世了。虽然是在刀尖之下性命攸关的时候,可还是怪怪的,叫人难分真假。 不过叶长安这一番话让秦柯比较满意,神色缓和了一些。 她果然说到做到,将刀子挪开一些:“好,那我就不杀你。若曦是秦瑶做好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是真心待她,我也不愿意让她伤心。” 这也算是一个危机解除,景若曦松了口气,然后看着秦柯走向展明耀,忙道:“秦柯,你等下。” 不过是几步而已,秦柯已经走到了床前。 展明耀不但也吸入了一些药物,而是还身受重伤,只觉得全身软绵绵只有伤口在痛,看着秦柯过来,心里直道完蛋,今天晚上怕是要交代在这里里,真是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院子外面传来些声音,似乎有人过来里。但是秦柯半点惧意都没有。她虽然看似很冷静,其实已经在失控边缘,而且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今晚来了,就没打算活着走。 “秦柯。”景若曦道:“我知道你今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但是你不能害了秦瑶。秦瑶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带她走。” “我也不想。”秦柯没有转身:“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能感觉得到自己越来越暴躁,哪怕看着街上夫妻两人争执,我也想杀了那个男人。再这样下去,我会控制不住的。” “所以你可以把秦瑶交给我。”景若曦道:“你睡一会儿,好不好。安心的把秦瑶交给我,我会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的照顾,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景若曦说的情真意切,但秦柯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是你做不到。你相信我不是秦瑶,别人不会相信的。我杀了那么多人,他们都会算在秦瑶的头上。” “会的,真的会的,我有办法让别人相信。”景若曦忙道:“但是你不能杀展明耀,展明耀的身份和之前你杀的那些人不一样,你若是杀了展明耀,这事情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了。” 虽然说起来不太好,但事实就是如此,之前死在秦柯手里的都是些普通人,而且连环案最轰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若不是叶长安又翻了出来,只要秦柯不再杀人,这就算一个悬案过去了。 但现在他们人在展府,展明耀若是死了,展家一定追究到底,哪里会管什么秦柯秦瑶的,只知道杀了自己儿子的是这个女人,一定要血债血偿,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柯狐疑的回头忘了景若曦一眼,景若曦道:“你不相信么,要不我也发个誓,只要你现在收手,我可以救秦瑶。” “我也可以。”叶长安突然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秦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若曦的话。若曦说秦瑶是无辜的,那么她就是无辜的。你若杀了展明耀,我没有办法阻止展家报仇。但你若是不杀他,我可以保证,哪怕是若曦的法子行不通,我也会用手段将秦瑶偷偷的送出去,送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给她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保证她一身衣食无忧。” 比起景若曦的承诺,叶长安的身份说出这话来,更叫人可以相信。因为他说的话,是他可以做到的能力范围。并非诳语。 外面的动静大来起来,倒在地上的小桃被发现了。但是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盘算着要冲进来。 景若曦出了一脑门汗,突然喊道:“谁也不许进来。” 秦柯现在的精神状态是非常不稳定的,虽然已经开始动摇了,但是不能受什么刺,激。她从改变自己的杀人方法开始,就已经开始失控,这个时候只能顺着思路哄劝,外面展府的家丁若是一威胁一喊,立刻就能让她发疯。 第286章 换我保护她 秦柯若是疯了,抬手就能要了展明耀的命。就算还记得承诺不会杀叶长安,这事情也不能善了了。至少就像是景若曦说的,若秦柯杀了展明耀,秦瑶也就死定了,她一定会被当成凶手处死,谁会相信她身体里住了两个性格身份的人,相信这么多的命案,秦瑶自己一无所知呢。 但是景若曦不是什么人,她的话展府的人自然是不听的,好在展明耀生死关头脑子也没糊涂。虽然一直听的糊里糊涂,也不妨碍他知道现在第一要务是安抚秦柯。 于是在景若曦喊完之后,展明耀又忍痛喊了一声:“都给我出去,我没传唤不许进来。” 虽然这句话有些奇怪,但显然展明耀在府里的威信是十分高的,他一句之后,外面的人迟疑了片刻,听脚步声,慢慢的退了出去。 众人都松了口气,展明耀道:“秦柯姑娘,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我和秦瑶也算是相处了几日,说过几句话,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杀人的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 秦柯扯起唇角冷冷一笑:“你这是害怕了,所以说好话哄我么?” “你又不是我喜欢的女人,我何必哄你。”展明耀面无惧色:“你既然住在秦瑶的身体里,能通过她的感官感觉外界的一切,那么我们对她的态度如何,你应该都是能感觉到的。” 亲近当然没有什么亲近,可确实也都和善。 “不错。”景若曦忙道:“秦柯,你仔细想一想,自从秦瑶在衙门里住下来,过去的那些痛苦是不是都快忘了,她过得是不是很平静?她想自己做点小生意,以后哪怕一个人也可以自已自足。我已经连铺子都看好了,就等着喊她一起去看了定下来呢。你的出现既然是为了保护她,难道忍心打破她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么?” 秦柯显然犹豫了,刀却慢慢的垂了下来。 随着时间过去,药效一点点的散了,叶长安是第一个恢复正常的,他在秦柯的背后,先尝试着慢慢的动了一下手,力量过已经回到了身体。 只要恢复正常,秦柯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叶长安当下看了景若曦一眼,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抬了抬下巴,点了点秦柯,表示自己可以动了,要不要拿下。 却不料景若曦连忙摇头,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展明耀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不知景若曦是怎么打算的,但是也没办法,既不能出声催促,也不敢说话提醒,只能松一口气的同时,继续和秦柯周旋。 “秦柯。”景若曦道:“我知道你今天做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为了我。如果你只是要杀展明耀,那太简单了,你是绝对可以全身而退的,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抓到。正是因为你觉得长安欺负了我,想要帮我将他也杀了,所以才会冒着危险留下来。” 秦柯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显然事实就是如此。 “而你之所以如此为我,因为你从心里也认可我是秦瑶的朋友。那么你就要相信我,我承诺的事情,一定能做到。你可以放心的离开。” 秦柯慢慢的转身,便看见景若曦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想仔细的看看你。我知道你虽然一直在保护秦瑶,但你心里也有柔软的一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秦柯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慢慢的走了过去。 “一个人,很孤单吧。”景若曦柔声道:“你是不是经常在她睡着之后,在院子里坐着,看星星,看月亮。” “嗯。”秦柯轻轻的应了一声。 景若曦的手很暖,试探着握住了秦柯的手,秦柯的手里还握着刀,但是却并没有躲开。 “你太孤单了,也太辛苦了,现在,把秦瑶交给我,你放心的休息吧。”景若曦将秦柯的手拢在掌心:“我会替你照顾她,我会替你保护她,也会替你爱她。” 秦柯好像是困了一样,眼睛慢慢的闭上,手一松,刀落在地上。 好在展明耀的卧室里铺着地毯,刀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沉闷的一声响。 “睡吧。”景若曦柔声道:“让秦瑶回来。” 秦柯一直在去留之间挣扎,此时看着景若曦的眼睛,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终于应了一声:“好。” 说着,她放弃抵抗一般的闭上了眼睛,一下子变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景若曦条件反射的要去扶她,只是药效刚过去一些,她猛的站起来也是一时情急,哪里能扶得住秦瑶的身体重量,便被带着一起倒了下去,然后啊呀一声,趴在了地毯上。落地的一瞬间,因为怕压着秦瑶压伤了她,还用尽全身力气挪了一点位置。 好在紧要关头,景若曦侧了下脸,挽救了她还算高挺的鼻子,只是下巴撞在了地上,就算是有地毯,也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秦柯一倒下,叶长安立刻就站了起来,但是也没料到景若曦会跟着摔到,伸手慢了那么一刻,只能眼睁睁的看她摔了下去,然后连忙来扶。 “没事吧。”叶长安忙道:“没摔着吧。” “没。”景若曦捂着下巴,眼泪汪汪的站起来。说话还有点不利落,磕着下巴的时候还咬了下舌头,幸亏要的不重,估计只是破了点皮。 “真没事,那怎么还哭了?”叶长安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伸手替她抹了抹眼泪:“别难过了,虽然我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如果这事情真的如你所说,和秦瑶没有关系的话,我会保住她的。” “我没哭。”景若曦有点恼怒甩开叶长安的手:“撞到下巴了,那是痛的。” 本来这是一个多么潇洒帅气的收场啊,可谁知道这么摔了一下,一下子摔的气势全无了。 “没哭就好。”叶长安也知道见好就收,现在不是嘲笑的时候,连忙将地上的刀收起来,出去喊人。 展明耀的伤口刚才崩开了,血又渗了出来,好在展府里现在还有太医留守,听到召唤立刻就赶了过来,将他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 展明耀为什么伤了又伤,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展父展母都惊动了,但是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叶长安和展明耀一口咬定没事,展明耀只说是自己逞强下起身,这才崩了伤口,再没有别的。 展明耀一贯是有主意的,平时做事自有掌握,家里也管不着。此时自然也是,众人无奈,虽然还是狐疑,但是也只能展夫人念叨几句,便都退了出去。 又关上门,让丫头关上院子门,然后自己进房去休息不必伺候。叶长安这才迫不及待的道:“若曦,秦瑶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展明耀虽然身体累的很,但是也很好奇的想听景若曦说一说,要是不听她说明白,也是睡不着的。 “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景若曦从柜子里将他们刚才藏起来的秦瑶扶出来:“秦瑶是秦瑶,秦柯是秦柯,他们是两个人,共同使用一个身体。” “这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附身,如果非要说的话,这是一种病,净精神方面的病。叫做双重人格,人格简单的说就是人的性格。善良是一种性格,嫉恶如仇也是一种性格。” “秦瑶本性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但是她遇到过一件非常悲痛的事情,她想要熬过去,于是不断的告诉自己,我要坚强,我要心狠一点,我可以的,于是,秦柯出现了。她是秦瑶幻想出来的一个人,替自己承受痛苦度过难关。” 展明耀还是听的一头雾水,但是叶长安好歹是跟景若曦相处了好一段时间,对她更了解一些,对她说的话也更了解。所以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也听懂了。而且一下子找出了重点。 “也就是说,杀人行凶这些事情,秦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对,她不知道,所以我才说,她确实是无辜的。”景若曦道:“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在我身边,可我却从没有怀疑过她的原因。” “如果这事情是她做的,我和她走的这么近,就算是一个心理素质再好的人,也一定会有所表现。比如有意无意的试探我们这案子查到了什么,或者对凶手谴责,要不对被害人谴责,总之不可能表现得那么自然。” “等一下。”展明耀突然打断。然后因为说话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的吸了口气。 叶长安嫌弃了一下:“你听着就行了,伤成那样就别说话了。” “不行,我必须说。”展明耀咬牙忍痛的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才她让你发那样的誓,你们两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展明耀其实相当郁闷,自己不过是在床上躺了两天,好像发生了许多事情一样,都有些接受不过来了。 不过展明耀刚问完,景若曦和叶长安便同时回答了。 “是。” “不是。” 第287章 怎么处置 “嗯?”展明耀更顾不上胸口的痛了,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要跑下床来。 刚才的问题,景若曦回答的是,不是。叶长安回答的,是。 这就实在是奇怪了啊。 景若曦略有些尴尬,不过叶长安毫不犹豫的道:“你要不要听,要听就闭嘴,我们说什么你听什么。再瞎提问我们就走了啊。” “别别,我听。”展明耀立刻收起好奇的嘴脸,一本正经道:“别走,快说,我保证不插嘴。” 不着急不着急,叶长安又不能跑了,等自己身体恢复了再问不着急。 叶长安白他一眼,对景若曦道:“你继续说。” “其实很简单,这不是什么鬼魅附身,就是两个人共同用了一个身体,然后其中一个人杀了人,另一个人不知情。因为不知情,所以她就算是整日和我们在一起,也不会露出任何破绽,然后无论你怎么试探,也试探不出结果,因为她真的是无辜的。” “我明白了,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叶长安看着靠坐在椅子上尚在昏迷中的秦瑶。 虽然秦瑶依然穿着那一身黑色衣服,五官也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那么神奇,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叶长安看着,只觉得她不知何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沉睡中的秦瑶眉眼舒展十分安详,没有半分戾气,谁看了都会说,这肯定是个温柔的女子,跟凶手什么的不沾一点边。 “我答应了要照顾秦瑶的。”景若曦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她确实手上有几十条人命,如果大人一定要追究,我也没有话说。但如果大人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我会很感激。” 双重人格,甚至多重人格,其中一重人格犯了罪,到底要怎么定义,到底应该谁来负责,这本就是一个争议性的东西。别说叶长安他们能不能梳理清楚这事情,就算是交给她,她也说不了那么清楚。 “这事情我考虑一下吧。”叶长安略沉吟了一下:“但是你可以确定秦柯,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已经不在了?” 一个住在秦瑶身体里的人,那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不像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可以看的见活着死了,在还是不在。 “她现在确实不在了的,但是个人意志是很难被彻底消灭的。所以如果日后秦瑶再遇到人生难以度过的坎,在剧烈的痛苦之中,秦柯很可能还会出现。”景若曦也不瞒着叶长安:“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出现。” “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啊。”叶长安皱眉道:“如果是这样,那留下她就太危险了。而且她能感知秦瑶的所作所为,可是秦瑶没法感知到她,也就是说,如果有朝一日她回来了,除非她出来告诉我们,要不然的话,我们根本无法察觉。” 叶长安跟秦瑶是没有什么情分的,如果不是因为景若曦的缘故,绝对不会费这心思去想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将她保住。杀人偿命,秦瑶就算是死,也死的不冤枉。 “是这样。”景若曦道:“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我不是因为下救她才随便说的,我说这种可能性不大是有原因的。” “你说。”叶长安正色道:“我相信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在人命关天的情况下,不会瞎说。” “不瞎说。”景若曦道:“第一,秦瑶现在在京城,以后也打算留在京城,不说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视线下,至少是经常可以见到,基本上可以保证她的生活平稳。保护人格的出现,那不是跟人吵一架这样的小事可以引发出来的,那要生死关头家破人亡的大事,而且要有一段时间的召唤。这段时间里秦瑶还是秦瑶,若是有那么明显的情绪变动,我一定可以发现。” “第二,我可以给她做一些心里治疗,包括催眠一类的。双重人格归根到底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是病就可以医治。是不是能彻底根治且不说,但是一定会有效果。” “第三,秦柯之所以杀伤力那么大,因为她会武功。要不然的话,一个普通人想杀人又不被发现是不容易的。大人,你可以不可以废了她的武功?就现在,反正秦瑶本身也不会武功,这对她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 景若曦说话做事向来是有条理的,她认真的一条一条的说出来,叶长安和展明耀也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认真的思考。 这虽然目前只是牵扯到秦瑶一条命,但若是留下秦瑶这条命,可能就会牵扯到很多人,因此不得不慎重。 “若曦。”叶长安低头沉吟来一下:“秦瑶的事情我现在不能回答你,我要考虑一下。” “好。”景若曦在大事面前比谁都拎的清:“但是,我有个请求。” “你说吧。”叶长安似乎有些内疚,扶着景若曦在椅子上坐下:“能答应你的,我都会答应你。” “叶大人,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告诉我就可以来了,不要告诉秦瑶。”景若曦转头看着紧闭双眼的秦瑶:“如果让她活着,就让她没有负担的活着。如果不行,就让她安心的,什么都不必知道的离开吧。” 岁月在这女孩子身上已经留下了很多伤痕,若无论如何都是死,也不必让她带着内疚负罪感去死。 “我答应你。”叶长安这下再不犹豫,一口就应了:“在我没做决定的这几天,我会让人寸步不离的看着她,不会让她再做错事的。” 景若曦点了点头道:“谢谢。” 叶长安毕竟只是一个大理寺少卿,不是可以一手遮天的人物,有些事情也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就算是,人命关天,也不可以轻率。 展明耀果然是言出必行,说了只听不说话,就真的竖起了耳朵,闭上了嘴巴。在叶长安和景若曦讨论的时候,再也没有插一句话,只是全神贯注的听着。直到此时,这才忍不住咳了一声。 “别咳了。”他一出声叶长安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堵了回去:“好好休息,让伤口早点长好。我们先回去了,这事情你也别对外说,等有了处理结果,我再来告诉你。” 展明耀忍着笑点头,一脸我懂我明白的表情。 这要是在平时,叶长安看展明耀不顺眼还能做点什么,可人家现在是躺在床上虚弱的病人,是连根手指头都不能碰的,他要笑,也长安也只能随他去笑了。从展明耀的衣柜里拿了一件大披风将秦瑶裹上,打算直接抗走。 这么大的人没处藏没处躲的,出去肯定会被展家的人看见。但是这些叶长安都不放在心上,只要展明耀不追究,其他人都没法深究。至于展明耀的屋子里为什么会多出个女人,最多他被父母追问几句,没人会管这闲事。 只是意外的,叶长安刚将人裹上,还没来得及往肩膀上扛呢,门外又吵了起来。 “这是谁来了?”景若曦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挺熟悉的说话声音。 叶长安也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还没来得及回答,门便被推开了。 从外面冲进来的人,是于海珠,于海珠一脸的焦急,穿着家居的袍子,头发散乱,显然是已经睡下了,匆匆忙忙的赶过来的。 于海珠后面跟了好几个丫头,小桃也在其中。 门一打开,屋子里的几个人便都看向了门口,一时间,目光对视,都没说话。 于海珠的目光落在展明耀脸上,顿时松了口气。 几人顿时明白,于海珠这一定是收到了消息,担心展明耀出事,所以才匆忙赶来的。 景若曦低声道:“我们之所以知道你出事敢了过来,就是因为在外面看见绿袖被打昏了。” 至于绿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的门口,这个不用多问了,展明耀心里也明白。不过这次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于海珠竟然没有出现,实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都让他差一点就相信她是真的死心放手了。 还是小桃先道:“于小姐您看,少爷真的没事,您别担心了。” 于海珠看见展明耀的时候明显得楞了一下,然后突然不知怎么就慌了,她胡乱说了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打扰了。” 说完,于海珠转身就走,大概走的急了一些,踉跄了一下。 展明耀没有开口,自然不会有人其他人开口。但是景若曦看着于海珠的身影消失后,突然道:“于小姐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展明耀躺在床上不能动,所以视线范围十分有限,没看见景若曦在说完这话之后,掐了叶长安一下,还瞪了他一眼。 叶长安愣了下,总算是反应过来,忙道:“是啊,莫不是于家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展明耀后知后觉得问:“于家能出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叶长安道:“小桃。” 第288章 这是少爷送你的 “叶大人。” “去看看于小姐是怎么来的,这么晚了,派人送她回去。”叶长安道:“她和你家少爷怎么都是朋友,至少该有的礼数要做到。” 同朝为官,同在京城,不成亲也不能成仇,这话倒是说的有道理,小桃看了一眼展明耀,展明耀点了点头:“去吧。” 小桃忙匆忙的追了出去,叶长安扛起了秦瑶:“我们也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和于小姐也算是共事过一段时间,她这人吧,就是性格强了些,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你就是不喜欢,做个朋友也好。” “赶紧走吧。”展明耀头痛的闭上眼睛:“看着你们这种秀恩爱的就烦人。” 景若曦听到秀恩爱三个字也头痛,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叶长安给拽着往外走了,扛一个拽一个,十分霸气。 叶长安就这么霸气的出了门,这才松开景若曦的手。景若曦缩回手来,感觉怪怪的。 “大人,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怎么了?”叶长安不明所以:“没事的,这么晚了街上也没人,被人看见也不怕,京城里夜间巡逻的基本是御林军,他们都认识我,不会觉得我拐卖人口的。” 景若曦无语:“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景若曦说的十分谨慎:“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嗯?” “就是一件事情,明明没有发生,可莫名奇妙的,所有人都觉得已经发生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是什么事情,叶长安心知肚明,不过既然景若曦没有说明,他也就不说明,而是反问道:“那你觉得这事情怎么样?” “疯了。”景若曦毫不犹豫道. “疯了?”叶长安有些不悦:“这怎么说?” “一入豪门深似海,自由自在多好。”景若曦道:“我靠本事赚钱,可以养活自己,为什么要去找那样的拘束呢。现在我可以自己为自己做主,何必要找一个人来替我做主呢?” 这个问题很尖锐,街上很安静,再没有旁人,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叶长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许久,才道:“你说的对,相比于一大家子来说,一个人确实是自由的。别说你,就是我。” 景若曦有些意外:“大人也有这样的烦恼么?” “自然是有的。”叶长安缓缓道:“人在京中,生不由已。我也并非每一件事都可以依着自己的心愿去做,有时候遇到一些看不惯的,甚至想要孤注一掷。但是想想自己并非一个人一条命,我身后还有父母,有兄妹,有叶家上下几百人……你自然就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敢做了。” “想要守护的东西,是力量,也是羁绊。”景若曦给了叶长安一句心灵鸡汤:“大人,其实我想帮于小姐,还有一个原因。” “佩服她?” “对。”景若曦点了点头:“我相信无论什么事情,展公子只要说一句,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虽然在旁人看来这有些傻,但确实叫人佩服,这份全心全意的感情,至少我是做不到的。大人呢?” 今晚谈论的话题都有些深,而且叶长安一点儿也不敷衍,面对景若曦的问题,都很认真的思考了之后在回答。 “我现在做不到。”叶长安认真道:“但也许有一天,为了某个人,我可以做出一些,自己都不能想象的事情。” “嗯,这个有可能,人的一生,很有可能会遇到一个人,你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不管是生命,还是其他的。”月亮突然被乌云遮住了光芒,景若曦习惯的取出腰包里的夜明珠,在莹莹光辉中道:“我们觉得不可能,只是因为没有遇到罢了。” “是。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叶长安伸手在景若曦头上拨弄了一下:“也许这个人就在你身边,但是却一直没有发现。等到某一天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这话说的有些轻快,景若曦被他的动作吸引了一下注意力,竟然没听全,不过只是闲聊也没有必要追根究底,就有点敷衍的嗯了一声。 毕竟有几千年的代沟呢,在感情婚姻人生观上,必然有着截然不同的观念。景若曦自从到了这个年代,就一次次的告诫自己,求同存异,不要较真。可以不被这里的人同化,但是也千万不要妄想改变他们,那太难里,也没有必要。 “怎么了?”景若曦自己摸了下头发:“有什么东西么?” “嗯,有点灰,我弄掉了。”叶长安神情自若道:“没事了。” 景若曦哦了一声,也没有多想。 因为秦瑶的关系,当晚众人便都没有回叶府,叶长安也跟着一起去了衙门,一路将她扛进房里。 “我点了她的穴道,再给她灌点药,让她先睡上一段时间再说。”叶长安道:“在她醒来之前,我会做出决定,给你一个答复。” 景若曦先应了一声,然后觉得不对:“等下,睡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三四天吧。”叶长安想了想:“也许还要快一点。” “为什么要那么久?”景若曦就奇怪了:“你让秦瑶不吃不喝在床上躺那么久,还不得饿死了?” “饿不死,放心吧,我有分寸。”叶长安道:“我要调查一些事情,等有了消息再做决定。” 景若曦虽然有些狐疑,但是秦瑶该如何处置,她确实没有权利决定。叶长安放着一个身上有几十条人命的凶手不立刻处置,而是相信了她近乎荒谬的解释,这已经是给了足够的面子了。她若是再有质疑,确实不应该。 虽然这几天秦瑶应该是动也不动躺着的,但叶长安不放心,知道景若曦也不放心,还是唤了几个手下过来,也要问为什么,轮班守着就行。 “行了,秦瑶的事情你也别多心了,事到如今,你能做的都已经做的很好了。”叶长安轻轻拍了拍景若曦:“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今天我也不走,在这里陪你。” 景若曦失笑:“我不用人陪。” “那这么晚了,我也懒得回去了。”叶长安懒洋洋的跟在景若曦后面:“一会儿还要抹药,回去又像是做贼一样,没意思。” 叶夫人大概有些关心过度,景若曦有些好笑,不过也正常,孩子再大,在父母面前也是孩子。 第二日其实也无事,但景若曦破天荒的没有睡懒觉,但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喊醒的。 有人来找。 “你是骆府的人?”景若曦辨认来一下:“我见过你。” “是。”来人道:“我们少爷让我给景小姐送地契过来。” “地契?”景若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地契。” 那人一笑:“就是您昨日在城文路看的铺子,老徐杂货铺。” “那铺子的地契?”景若曦惊了一下,赶忙将他递过来的纸打开看。 手上的纸有两张,一张是转让的公文,一张是地契,景若曦其实不太知道这个年代买宅子要哪些手续,但是看起来很正规。 景若曦有些回不过神:“这铺子不是你们少爷的吧。” “不是。” “那这地契这么回事?”景若曦。 那人笑了一下:“地契自然是买来的,少爷说那铺子景小姐看上了,昨晚就命小的去找了掌柜,把铺子盘了下来。今天早上去补了公文,现在手续都已经齐全,您看一下,地契公文上写的都是您的名字,原来的掌柜已经搬走了,铺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原位置没动,钥匙在这里,请您收好。” 说着,那人又从怀里摸出个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景若曦当然知道对于骆易城来说,一个铺子真的不算是什么,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昨天他知道自己要那个宅子的时候都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这才一大早,价格谈好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简直叹为观止。 看着景若曦有些发呆的样子,那人心里估计也挺得意,又道:“那铺子小的昨天去看了一下,里面有些破旧了。不过少爷说,铺子是您的,要您先过目,若是觉得里面有要添置的要修葺的,或者干脆重新装修,您尽管说,先要装成什么样子的,只要知会一声就好。” 景若曦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钱真好。 果然无论古今中外,霸道总裁的风格都是一样的,就骆易城这样的手笔,若是在她的时代,哪有女孩子可以拒绝。 “景小姐。”那人殷勤道:“您可还有什么吩咐的,若是没有小的就回去复命了。” “没有了,谢谢你。”景若曦收了东西:“替我谢谢你们少爷。” “是。”那人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正碰见叶长安进来。不过他不认识叶长安,只是看着穿着觉得应该是衙门里的官员,也就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叶长安手里托着个食盘,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那是什么人?” 景若曦跟里过去:“哦,是骆易城的人。” 第289章 酸溜溜 “骆易城的人?”叶长安顿时有点警觉:“这一大早的,骆易城派人来干什么?你手里拿着什么?” “来送地契的。”景若曦也没打算将这事情瞒着叶长安:“我不是说想要买个铺子么,昨天我正好碰见骆易城,就问了下他关于铺子的事情。没想到他就把铺子买下来了。” “昨晚上才问的,这么快就买下来了?”叶长安放下食盘,从景若曦手里接过地契:“是你的名字?” “是呀,送我的。”景若曦俯下身子闻了闻,今天厨房煮了鸡汤馄饨,很香。 “三千两。”叶长安这语气说不出的味道:“骆易城可真大方啊。” “是呀。”景若曦也不知是真的没听出叶长安语气中的不痛快,还是装作什么也听不懂:“我昨天问的时候老板说三千五百两,看来是唬我的,还还了五百两。” “三千两的铺子,可不怎么样。”叶长安心里不舒服,语气上也就不太好:“城文路可是好地段,寸土寸金,那里好的铺子可都是上万的,三千两能买什么?” “能买我要的。”景若曦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这个铺子啊,是我亲自去看的,就算是别人有再好的我也不换。” 景若曦做事情总是有什么原因的,叶长安不由得奇道:“这铺子有什么说法?是个做什么的铺子?” “杂货铺。”景若曦给叶长安夹了个包子:“之所以卖的便宜,是因为传言说,铺子里闹鬼,所以生意非常非常的差。” 叶长安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骆易城听过的事情,街头巷角的传言消息,基本上他也都知道一些。所以景若曦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想起来了。 “原来你买的是那个铺子。”叶长安道:“你开始查时家酒肆的案子了。” “你知道?” “当然知道,那不就是时家酒肆的地址么?”叶长安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舒服里一点:“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就想要买个铺子,你又不做生意,买铺子做什么?” “不做生意也可以买铺子啊。”景若曦不以为然:“房产总是值钱的,我在京城还没有屋子呢。就算是这几日住你家里,也不能一直住你那里。我总得有个自己的房子,再不济,这铺子也可以出租,我也算可以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于是叶长安心里又不太舒服了:“我知道你不愿意一直住在我那里,也知道你想要个宅子,但我不是已经答应你替你置办了么?你不管为什么想要时家的宅子,也应该先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买。” 景若曦恍惚有点明白,叶长安是不痛快这宅子是骆易城付的钱,觉得抢了他的风头么? “我也不是特意去找骆易城让他买的,只是正好碰上了说了那么一句,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一大早就把地契送来了。”景若曦解释了一下:“要不然的话,这么大一笔钱,又是为了案子,我肯定是要找少爷报销的。” 公事就得用公费,没有自己掏腰包的道理,何况景若曦也掏不起这个腰包。 “知道找我就行,怕你傻。”叶长安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明日拿钱给你,去把骆易城的钱还了。” “为什么?” “为什么?”叶长安神色复杂的看着景若曦:“虽然你常表现得挺爱钱,但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姑娘,无缘无故收骆易城这么大的礼,合适么?” 景若曦也有些神色犹豫,她觉得叶长安有些奇怪,但想着那是自己的上司,也还是解释道:“合适不合适,要看对方是什么身份。如果骆易城只是个普通人,这么多钱自然不行。可他有钱,几千两对他来说只是一点小意思,所以他送这个铺子给我,送的不是钱,是心意,我若是还钱回去,那就伤了朋友的心了。” “你还真会说。”叶长安面色更不好看:“若曦,我希望你能离骆易城远一点。” “骆易城怎么了?” “骆易城并不简单。”叶长安道:“一个在乡下的孩子,小小年纪回到京城,能不动声色将家中生意全盘接手,就算他没有做过杀人行凶的事情,也绝非在你面前表现得那么无害,这个朋友,你还是不交的好。” 叶长安这么一说,景若曦也不太高兴了:“无害的那是傻子,骆易城在那种情况下,要是心无城府早就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叶长安没有说话,景若曦又道:“叶大人,你若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你就告诉我。若并没有,我的朋友不多,我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诋毁他们。” 虽然这里并没别人,景若曦这一番话说的也还是挺不给叶长安面子的。叶长安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我也是为你好,你怎么不识好歹。”叶长安习惯了被人吹捧,感觉还从未被如此直言怼过,不由有些气恼。 “多谢大人费心了,不过我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我可以决定自己交什么样的朋友,不需要大人指点。”景若曦心情也不好,不想再说:“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大人自便吧。” 说完,景若曦便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匆匆走了出去。出了门猛的看见燕名站在门口,四目相对,一时只觉得都有些尴尬。 “那什么……”燕名支吾道:“我刚来……” “大人在里面。”景若曦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便抬腿走了,啪的一声将院门摔上。 燕名耸了耸肩,连忙进了屋,就看见叶长安脸色铁青的坐在桌边。 叶长安斜了他一眼:“听见了多少?” “都……听见了。”燕名不敢骗叶长安:“听着少爷和若曦在说话,就没进来。” “是听着我们在吵架,所以没进来吧。”叶长安哼了一声:“你说景若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就算是骆易城有钱,那就可以平白无故收人那么贵重的礼么?就不怕人家有什么歹意?” “她要宅子我都说了我给置办,还要怎么样?置办宅子难道不要看地方不要时间么,难道她这边一开口,我就的立刻双手奉上么,到底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哪家下人对主子是这个态度的?” 叶长安越说越气,伸手拍了下桌子。 “您是,您是主子,少爷是主子。”燕名连忙给叶长安倒了杯茶:“少爷消消气。” 叶长安喝了口水,这气依然消不了,紧皱着眉头道:“我是不是待景若曦太好了,所以她无法无天的,敢这么顶撞我?” “是,但是凭良心说呢,若曦就是这么个性格啊,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燕名道:“开始的时候,若曦跟我们不熟,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害怕才唯唯诺诺的,其实根本就是懒得搭理我们。现在能这么跟少爷说话,那不是因为熟悉了,才没把少爷当外人么?这不是坏事,对吧。” “是,她是懒得搭理我们,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脾气,一个平民女子养成这么高傲的性格。”叶长安郁闷的很。 “那属下就不知道了。”燕名正色道:“大概是因为若曦真的有本事吧,有本事的人总有点脾气。大人又求才若渴,自然也就宽容。” 这回答简直是官方标准答案,叶长安虽然不满也提不出意见,只能道:“罢了,看在她做事还算认真的份上,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是,少爷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一个姑娘家计较。”燕名跟了叶长安多年,对他的心里了若指掌,他这哪里是在气景若曦收了骆易城的铺子,这纯粹是在气为什么自己没早一步送。哪里是觉得景若曦乱收贵重礼物不矜持,是在责怪骆易城这么送礼太俗气像是暴发户。 这种现象,俗称吃醋,当然这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大概叶长安自己还没意识到,景若曦更糟糕,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路漫漫其修远兮,总是旁观者比当局者看的更清楚。 燕名劝了两句,叶长安心里略舒服略点,不过看着一桌子的东西还是吃不下:“走,出去看看。” 燕名连忙跟上:“去哪?” “随便。”叶长安说着出了门,却又加了一句:“闹鬼的那个铺子。” 老徐杂货铺今天没开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个小伙计,东张西望的像是在等人。 景若曦一进去,小伙计就站了起来:“景姑娘,您可来了。” “你是?” “骆少让我来的。”小伙计忙道:“有东西要交给姑娘。” “什么,地契和钥匙,不是都已经给我了?”景若曦奇怪的看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还挺大的。 “这是这个铺子的建造图纸。”伙计道:“刚找来的,少爷让交给景小姐。小的想着小姐这个时候可能已经从住处过来来,怕过去会在路上走岔,就直接在这里等着了。” 景若曦出门的时候是憋了一肚子火气的,但是看着这个图纸,心里又舒服来。不管怎么说,骆易城是明白自己的,他知道自己要这铺子肯定不是因为钱,所以这么贴心。 第290章 地窖 景若曦将图纸打开看了看,这图纸很详细了,标出了铺子里的房间,上下楼层,地下室,尺寸甚至建筑用的材料,这铺子建造的时间,当时建造的工匠有几人,都叫什么名字。 小厮道:“因为这铺子前后转手了好几道,几个店铺老板的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一查到立刻就会给您送来。” “替我谢谢你们少爷。”景若曦十分满意:“有心了。” “能帮上小姐的忙就好。”小厮非常客气:“少爷还问,景小姐可需要人手帮着看铺子,或者需要做些什么其他的经营。无论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我就行。” 景若曦想了想:“暂时不需要什么了,谢谢你家少爷。我暂时不打算做生意,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就行了。” 奇奇怪怪的,买一个闹鬼的铺子,还不做生意,小厮心里难免嘀咕了几句,但是骆易城的吩咐就是景若曦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别问为什么,于是老老实实的应着,开始关门。 景若曦拿着图纸往里走去,突然听着门口小厮说话。 “两位客官,今日有事,咱们不开门做生意,您二位去别处看看吧。” 这平时一天都没几个人上门的店,这会儿就来生意了?景若曦奇怪的回了下头,便看见叶长安和燕名站在门口。 “我们不是买东西的,我来找景若曦。”叶长安看这伙计就觉得他是骆易城的人,说话的态度就不太好。 “那,公子请问贵姓?”小厮道:“我进去通传一声。” “熟人,不用通传了。”叶长安不爽,径自便往里走。 小厮见叶长安器宇不凡的,也不敢太过阻拦,只是忙跟在后面。 景若曦抬头便见叶长安和燕名进来,只能道:“没事,他们是来找我的,你先走吧。” 一听景若曦开了口,那人二话不说便退了出去,啪啪啪的就将门给关上了。 铺子里安静下来,叶长安直到那人走了之后,这才道:“骆易城的人真听话啊,若曦,他们在你面前可真客气。” “客气不客气不知道。”景若曦假装听不出叶长安话语中的讽刺,顺着道:“反正骆易城的手下,没谁找我麻烦。” 燕名怎么就觉得这话怪怪的,不由得道:“若曦,你这话中有话啊,说给我听的么,我可没找过你麻烦。” 景若曦只是冷笑了一声,燕名找没找过她的麻烦,天知地知,她知他知。就算燕名没找过,还有花行风和燕心呢。 真是无妄之灾,燕名摸了摸鼻子,看一眼叶长安。 好在景若曦也只是随口一说,她也觉得跟叶长安这一场置气莫名奇妙,便没再说什么,拿着图纸往里走。 骆易城那来的这应该是初动工建造时候的图纸,有些念头了,看图纸上的日期已经有三十七年,图纸都已经有些泛黄。 这铺子是京城最常见的结构,当街的一个上下层店铺,这个铺子不大,只有二十来个平方。上面有个阁楼。铺子后面进去是个院子,院子里有三间厢房,还有一个单独的厨房。 景若曦走到了后院之后,只见骆易城为了让这铺子保留的尽量完善,大概是让店老板一家子净身出户的,除了人走什么都没带。竹竿上还搭着衣服,院子一边还晒着新鲜的萝卜和笋,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不过景若曦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拿着图纸看了会儿,将图纸放进怀里,却走到了院子一角。 院子一角有一小片荒地,上面乱七八糟的放着木桶铁锹铲子什么的,景若曦将这些都挪走,蹲下来,果然见地上有一块板子。 那板子经历了风吹雨打,已经很破旧,上面有一个铁环,是可以拽起来的。 这是时家用来存放酒的地窖,这个地窖并不是铺子盖好的时候就有的,而是时有志自己挖的。皇城里气温合适,物资丰富,一般的民宅少有挖地窖储存东西的,所以图纸上也并没有。时有志挖出地窖之后,没多久就出了事,酒肆被查,转手卖了他人,这地窖便再也没有用过。 景若曦拽住铁环,想要将门给拽开,不过她的力气有限,那门常年不用,虽然没有锁,但是已经有一些陷入了底下,缝隙里全是泥土,根本拽不起来。 拽了两下,铁门纹丝不动,景若曦正要放弃,不知叶长安何时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她,下巴点了点一旁,示意让开。 景若曦抬头看他一眼。 “拽不动吧。”叶长安调侃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万能的啊,这种力气活儿还是得男人来。” “我也可以请个工人。”景若曦面无表情:“去街上喊一声还能找不到出力气活儿的。” 叶长安无语,顿了顿无奈道:“行了,怕了你。之前是我说话不妥,给你道歉,可以了吧。我虽然对骆易城有意见,但他对你确实是真心诚意,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本来就是。”景若曦为骆易城打抱不平:“骆易城虽然童年坎坷,可是做事人品都没有问题。不能因为他是个商人大人就低看他一等。我知道商不如政,但都是靠在的智慧努力赚钱生活,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 燕名本是跟着叶长安身后的,听着景若曦说出骆易城的名字,麻利的转了个弯出去了。 “我没有看不起骆易城。”叶长安不得不道:“我只是担心你。” 虽然从商确实是一件看似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那也要看情况而言。小商小贩,可能不被放在眼里。骆易城这样一句话能让京城整个市场动荡的人,谁敢不放在眼里。 景若曦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叶长安毕竟是上司,已经把话说的如此算是讨好了,她的气早也就消,面色缓和下来,嘟囔了一句:“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完,景若曦便让开了。 “你现在是我左膀右臂,我当然担心你的安危。”叶长安见景若曦不在沉着脸,心里一直的不爽快自然也就散了,笑了一声,轻轻一用力。 啪的一声,尘土四下飞散。 叶长安很轻易就拽着铁环将木板给拽了出来,放在一边,露出了下面黑森森的地窖入口。 一阵难闻的味道从封了好几年的洞里冒了出来,景若曦咳了两声,连忙往后又退了几步。 在灰尘四起的时候,叶长安便抬了袖子替景若曦挡了一下,他比景若曦高上许多,抬起袖子挡在她身前,叫人觉得十分安心。 “这地窖应该是从时家酒窖被封之后就再没有打开过了,里面积攒了不知道多少浊气,要敞一敞通通风才能下去。”叶长安眯着眼睛看过去:“你怎么想起来要下去看的,是觉得这底下有什么么?” “不知道有什么,就是有点怀疑。”景若曦也从叶长安的袖子缝隙里看过去:“我就不信有鬼,也不信有闹鬼的地方,哪儿就有那么巧里,以前也不闹鬼,时家出了事就闹鬼?还买了这里的东西就会倒霉,简直胡说八道,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嗯,你说的有理。”叶长安见灰尘差不多都落了,便放下袖子:“要说闹鬼,这铺子后来接手的人怕晦气,也请了和尚道士来做法驱邪,似乎也没有效果。” “没有鬼,驱鬼自然没有效果。”景若曦走过去,看着黑森森的洞口,探头往下看去,突然被叶长安拽了一下,奇怪的回头:“干什么?” 叶长安有些热的手掌突然便落在她额头:“别动。” “怎么了?”景若曦顿时有点紧张,但是真的不敢动一下。 “脏了。”叶长安一本正经的在她额头上擦一下:“大概是刚才被溅到的。” “哦。”景若曦呆呆的自己也擦了一下,莫名觉得这盛夏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是有点热。 “燕名。”叶长安当做无事转了身,喊了声:“去拿盏灯过来。” 地窖里虽然通风里一阵子,但还是一股难闻的发霉的味道,叫进去的人忍不住要捂着鼻子。 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洞口的一点光在黑暗面前作用微弱,剩下的,便只有叶长安和景若曦手中拎着的灯。 “这酒窖和寻常的地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叶长安带头走在前面:“而且也没有遭到什么破坏,时家搬走后,应该也无人再进来。” 地窖的面积不大,里面钉着两层的木架,一排一排的,上面摆着酒坛。 酒坛还不少,虽然没摆满,但是一眼看去也有四五十坛,应该都是卖剩下的。坛子口都封的很严实,也不知这些年过去了,酒在里面坏没坏。 “大人。”景若曦突然道:“听说时家酒肆在京城开了挺多年的,那时有志这人你认识么?你来酒肆买过酒么?” “怎么?” “因为我没有见过时有志,只是从旁人的言语中听过这个人,但难免有个人偏好在里面,不能做准。”景若曦道:“所以我想听听大人的意见,我觉得大人的意见总是要中肯一些。何况这案子是大人让我查的,总得给我提供些线索。” 第291章 星星月亮太阳 “说实话,我没见过时有志。”叶长安很抱歉:“时家酒肆确实在京城开了有十来年了,但我也不爱喝酒,就算和朋友出来小聚,也不会选那个地方。而五年前时有志犯案的时候,我并不在京中,所以我知道这案子的时间,和你相差无几。” 虽然叶长安号称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的,但是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待在京城里,也不知去做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我去查,还要仔仔细细,彻彻底底的查?”景若曦奇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很多,这案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呢。” “确实是有一些奇怪,但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猜测。”叶长安道:“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这些猜测没有任何根据,怕告诉你之后,先入为主的观念会误导你,影响你的判断。所以先让你先查,等你有了一些线索,再告诉你其他事情。” 难道不应该资源共享么?景若曦挑了挑眉,不过也没有追问:“好吧,你不说,那就不说吧。” 叶长安松了口气:“我还真怕你会追问到底。” “你是大人,又不是犯人,我怎么会追问你。”景若曦拎着灯继续往前走:“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以前不问,因为互不信任,我知道问了你也不会说。” “现在呢?” “现在不问,因为我相信你自有考量,就算是瞒着我许多事,也不是要害我。是因为真的不能说。” “这么信任我?”叶长安突然就笑了,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景若曦面前:“那我要是害你呢?” “害了就害了吧。”景若曦嫌叶长安碍事,将他扒拉开:“别挡着我。” 叶长安不依不饶:“那我要是会害死你呢?” “害死就害死吧。”景若曦云淡风轻:“我也不会变成厉鬼来报仇,死都死了,那也没办法。” 说完,景若曦已经走到了墙边,专心致志的去研究灰扑扑的土墙了。五年没开门通风,雨水不停的渗进来,里面是什么情况可想而之,没坍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墙壁上全是湿乎乎的青苔,昆爬虫,也许说不定还有蛇和老鼠在暗处。 想什么来什么,突然间一只老鼠大概是受了光线的影响,从一个墙角冲出来,在两人中间窜来过去,在另一个角落消失不见。 景若曦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继续一点一点的看墙壁。 叶长安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景若曦头也不回的问道。 “我虽然不像展明耀那样交友广泛,但认识的姑娘其实也不少,家里也有不少女眷和丫头。”叶长安叹息道:“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怕老鼠的。” “老鼠有什么可怕的,除非在黑暗中。”景若曦心道我手上解剖过的小白老鼠大概比你认识的姑娘还多,当然这不好说出来,自己的形象已经够坎坷了,再说这话,可别把叶长安给吓着。 “幸亏你还怕黑。”叶长安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太厚道,但还是忍不住道:“要不然的话,简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那是创伤后遗症,景若曦撇撇嘴,不解这个提起来就不舒服的话题,而是道:“这些墙面,应该没有人动过,如果这个酒窖里有什么秘密,也不会在墙上。” 这就酒窖其实是一目了然的,除了摆着酒的架子,再没有其他东西。 叶长安突然道:“我虽然不认识时有志,但是我觉得这事情不是他做的。” “为什么?”景若曦奇怪了:“人证物证都有,大人是基于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为这么做实在是太蠢了。”叶长安道:“我也找时有志的邻居朋友问过,都说此人虽然老实但很聪明,一个聪明人,就算是想报复杀人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方法。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是自己做的么?” “因为证据太确凿,反而像是假的对么?”景若曦沉吟了一下:“确实如此。而且关于之前说的,被下毒的酒坛是密封的,所以没有别人可以投毒。这就很不准确。我看过那个酒坛,虽然是密封的不假,但是想要不伤封口投毒还是可以做到的。” 叶长安拍了拍酒坛:“这个酒坛我也看过,你说可以投毒不碰封口怎么办?” “酒坛出去的时候,不是会系上红绸么?”景若曦道:“毒药若是溶水,只要将红绸浸湿就可以了,红绸一半在封口里,一半在外,自然会慢慢的将水吸进去。而且受害者就算是看见红绸湿了,也只会觉得是不小心碰到了酒水,不会多心。” 叶长安想了想:“倒也是如此。” “因为时若扬的关系,这个案子的卷宗我当时看的很仔细,看来看去,总觉得时有志不是凶手。时有志的脾气,按着邻居的说法,都说他说个爽快的人,一个爽快的人做事是不耐烦有那么多弯弯绕的,我觉得时有志杀人的方式太费事了。而且很容易误伤,他做的这些事情,和邻居朋友所描述的人物性格完全不符合,除非他也像秦瑶那样有双重人格。” “可能么?” “不可能。” “为什么?” “双重人格,或者多重人格,那是万里挑一的,简直和天上的星星掉下来,正好在你家门口砸了个坑一样稀有。”景若曦笃定道:“我不可能同时碰上两个。” 就算是点儿再背,也没有这个可能。 “你这个形容……”叶长安笑了笑:“不知道怎么的,挺奇怪还怪神奇的。” 用神奇这个词来形容这么悲惨的人生,景若曦摇了摇头:“很惨的,一点都不神奇。” “是我失言,我说的不是这个病,而是星星掉下来。”叶长安看景若曦在架子上四处敲打,便接过她的油灯。 “星星掉下来也不神奇。”景若曦正色道:“大人,你知道星星是什么么?” “什么?” “就是石头啊,离我们很远,很远,很远的石头。” “……”叶长安顺便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石头为什么会发光?就像是夜明珠么?” “也是也不是。”景若曦科普道:“他们有些是自己会发光,就像是太阳。有些是反射了别的星星的光,比如太阳,总的来说都是些丑兮兮的石头而已,没什么神奇的,掉下来砸死人。” “……”叶长安不可思议的看着景若曦:“你这些想法都是哪来的?” 景若曦耸了耸肩:“有天我睡着了,梦见一个神仙告诉我的。” 没文化真可怕,但文化太超前,又是多么的寂寞啊。 “你啊……”叶长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摇头笑道:“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像说的做的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仔细想想,却又挺正常。” “特别正常。”景若曦在酒坛子上敲了敲:“大人,你说如果这个宅子自从时有志出事之后,总有黑影前来,他们是来做什么呢?” “在一个没有人的宅子里,那就不会找人,只能是找东西了。” “大人,你说时有志若是想将一个东西给藏起来,又会藏在哪里呢?” 毕竟谁都没见过时有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对一点都不了解的人也不好揣摩。 叶长安想了想,还是道:“其实藏一个东西很容易,我不知道时有志会如何,但既然对方不能大张旗鼓的找,我一定会把东西给藏在一个我自己非常方便,但是别人非常不方便的地方。” “比如呢。” “酒坛子里。”叶长安眼前一亮:“时家酒肆的酒窖是只有时有志一个人可以进的,如果在里面藏上什么东西,很难被人发现。想要找这东西的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不能大张旗鼓。这酒窖里那多酒,随便藏在某一个坛子里,要找就得一个个打破里,那可是大动静。” 景若曦还在沉思。 “怎么?”叶长安不由得道:“我说的有问题?” “没有问题。”景若曦缓缓摇头:“只是从这一点,可以推断出另一件事。” “说说看。” “想在一间宅子里找一个东西,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像我这样,把宅子买下来。关上门,白天晚上,你想怎么找就怎么找,谁都管不了你。而这铺子自从时有志之后连接卖里几手,可见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可为什么对方不买下来呢?” 叶长安点了点头:“因为穷?” 这理由也有可能,景若曦扯了扯嘴角:“除了穷呢?” “还有见不得人。”叶长安笑了:“看样子,我的那点猜测你很快就能猜出来了,那就不瞒你了。先出来吧,我给你说说。” “那这些……”景若曦一哗啦:“本来我是想静悄悄的查这案子的,既然大人来了,那就爽快点,让燕名他们把这些都搬出去,就在院子里砸了吧。里面有东西没东西,有什么东西,就一目了然了。” 第292章 狸猫换太子 “都砸了?” “怎么,大人舍不得这些酒?” “那倒不是。”叶长安道:“我看你挺心疼时若扬那孩子的,这都是他父亲的心血,还以为你会交给他呢。” “说的也是啊。”景若曦想想:“一会儿我去取个水壶来,给他倒一壶,做个念想吧。” 燕名很快就带着人来了,景若曦跑到厨房的炉灶里一顿翻,找出几根焦黑的棍子给他。 “这是做什么用?”燕名挥了挥。 “里面有好几十个酒坛,你们是打算直接在院子里敲碎么?” “不然呢?” “真粗鲁。”景若曦摇了摇头:“在地上画圈写编号,里面有多少个酒坛,就写多少个编码,酒坛拿上来,就放在编码的圆圈里。地上画的圈和下面的架子要一样,有几排,一排多少个,每一个要对应上。” 燕名目瞪口呆:“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尽可能的还原现场,这样才不会漏掉蛛丝马迹。如果不是下面不方便,其实根本不应该将酒坛子拿上来。” 景若曦胸有成竹,走到一旁,在地上画的了起来:“我刚才在下面已经看了,左右两排架子,架子分高中低三层,左边的大部分是空的,只有第一层左边有七个酒坛。右边的架子基本上是满的,每排有十五个酒坛,第一排左手空了两个,第二排中间空了三个,其他都是满的。你们就按这个摆吧。” 转眼间一副小图就在地上画了出来,燕名叹为观止,说不出话来。 叶长安拍了拍燕名的肩膀:“知道人家为什么敢使唤你们,还使唤的那么自在了吧。” 燕名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以你有本事,有本事,就有底气。”叶长安招了招手:“若曦,我们走,这些粗活留给他们干就行。” 景若曦将手里的棍子塞到燕名另一只手里,灿然一笑:“好好干。” “是,景大人请放心,一定完成任务。”燕名虽然平时给外人的感觉还挺冷淡,但是相处熟了,也不是那么难接近的,不时还会跟景若曦开个玩笑。 叶长安和景若曦也不走远,就在这家的堂屋里坐下,叶长安关上门,开门见山:“你知道时有志是外族人吧。” “知道啊,不过不知道是哪个族的?” “是西域的一个民族,叫做拓。拓族住在草原上,是个彪悍的游牧民族。”叶长安道:“时有志便是拓族的人。” “拓族和大梁有仇么?” “没有。不但没仇,而且常有往来,大梁有不少商人经常往来于两地,用各种生活物资从拓族手里换皮毛药材稀有的矿石,再回到京城来卖,赚取差价。” “没道理呀。”景若曦想想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如果拓族和大梁一向和平相处,没有什么恩怨的话,时有志是外族人就很平常,并不值得拿出来细说。” “恩怨确实没有什么恩怨,但和平相处也确实不太准确,毕竟拓族生活的地方就在大梁的边界,总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小打小闹。只不过大梁兵强马壮,拓族也并没有进占中原的野心,所以这些年才能相安无事。” “那大人你的猜测是什么?”景若曦好奇道:“我本来只以为这是一张普通的谋杀案,但上次时若扬母亲跟我说的那一番话,却像是其中另有蹊跷。紧接着大人又找我,这是事情就更奇怪了,京城之中牵扯到外族,难免就让人觉得牵扯到两国之间的关系,牵扯到不可告人的局势。” 叶长安不由的笑了下:“若曦,你虽然是个说话最直接犀利的人,却也是个最识时务的人,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情确实可能牵扯到不可告人的权势之争,你是不是无论有多大的好奇心,都会立刻躲得远远的,免遭牵连祸事。” “那当然了,难道明知道危险还往里闯吗?”景若曦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叶长安:“我只是个连官职都没有的临时工罢了,一个月拿那一点可怜的薪水,就这些民间凶杀案已经够叫人操心了,又怎么会上赶着去趟浑水呢?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国家大事的心,大人,那是傻呀。” 叶长安微微一笑;“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件事你可以放心,虽然确跟外族有关,但没有那么危险,这是他们内部自己的事情。” “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知道的都给我说说吧。” 叶长安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十二年前,拓族内乱,当时的拓族皇帝被他的亲信害死,他的父母儿女全部被杀,传说只有一个怀着身孕分妃子失踪了,一直到现在杳无音讯。那妃子当时已经身怀六甲,谁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是活着还是死了,但如果是个男孩,还活着,倒是和时若扬一般大了。” 景若曦不由得脱口而出:“不会吧。” “不知道。”叶长安倒是爽快:“因为拓族和大梁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京城中其实是有不少拓族人的,定居的也并非只有时家。老实说,在你上次和卢秀义谈话之前,我都从来没有把时若扬和拓族皇子联系到一起,可那日我在外面听见你笃定的说,他并非卢秀义和石友志的亲生子,我心里就有些疑惑。这太巧了。” 细细想想,确实是巧,景若曦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 “我有个想法。” 景若曦的想法向来都是天马行空又有道理的,叶长安也就跟着站了起来:“你有什么想法?” 景若曦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看着院子里大家忙忙碌碌,低声道:“时若扬能够冒充卢秀义的孩子,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卢秀义要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和时若扬一般大。时有志和卢秀义在京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如果有了身孕左邻右舍得肯定都能看见,不可能凭空的冒出一个孩子来,那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狸猫换太子。”叶长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大人还知道狸猫换太子呢?”景若曦有些意外。 叶长安脸色一黑:“这不是家喻户晓的历史故事么,我为什么不知道?” “没,没什么,我以为大人只读圣贤书的。”景若曦打了个哈哈掩饰着:“对,就是狸猫换太子,时有志用自己的孩子,换了拓族的小皇子。” “那这个孩子呢?” “死了。”景若曦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卢秀义心如止水。”景若曦道:“她有伤感却没有牵肠挂肚,而且时若扬跟我说过一个事情,卢秀义经常给他买各种小玩具,比如风车拨浪鼓什么的,他玩一阵子之后,卢秀义就会说太久了,重新买。然后旧的,就会烧掉。” “烧掉?”叶长安顿时明白了景若曦的意思。 “卢秀义也不是多有钱,就算对时若扬再好,也不至于玩具要玩过就烧掉,何况还有个妹妹在呢。”景若曦道:“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如今想来就说的通了。” 叶长安唏嘘道:“为了掩藏时若扬的身份,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去死。卢秀义夫妻这份忠心,还真是天地可鉴。” “当时那种情况,拓族新皇必定千方百计的追杀皇帝旧部,能够掩护他的,自然都是皇帝忠心耿耿的旧部。那觉得时若扬的性命比自家的性命重要也很正常。” “奇怪。”叶长安看她:“你也觉得正常?我以为你会觉得这样不太好。” “虽然不太好,但是很正常,这是两回事。”景若曦道:“别管这个了,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做准的。大人,你去找几个在京城定居的拓族人问一问他们族里对于夭折的婴儿下葬,可有什么说法没有。当时如果情况非常严重,那个孩子一定没办法运出去,很有可能就埋在这个宅子里。若是能将它找出来,那就可以证实我们的猜测,时若扬的身份,也就可以更加确定一些。” 燕名正带人从地窖里往上搬酒坛子,每个酒坛子在地窖里边便写了编号,上来一一对应摆着,丝毫不乱。叶长安叫过两个人来,让他们去打听。 景若曦在院子里随意转着,突然道:“很奇怪。如果时若扬的身份没有错的话,那这铺子里闹的鬼又是什么人呢,如果是拓族现在皇帝的人,为什么不杀时若扬。如果是先皇帝的旧部,那和卢秀义就应该是认识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很简单。”叶长安轻松道:“这些问题,只要问问卢秀义就知道了。” 时若扬年纪尚小,可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卢秀义却什么都知道。 “问不出来的。”景若曦道:“大人你也不想想,一个能牺牲自己亲生孩子的人,那是什么样决绝坚定,怎么可能轻易问出来。要是仇人咱们可以不择手段另当别论,可又不是仇人,逼急了成了仇就没意思了。” 第293章 谁跪谁 没过一会儿,酒坛子便全部搬了上来,一共五十九个,将院子摆的满满当当的。 “少爷,酒坛已经全搬上来了。”燕名走了过来:“跟下面摆放的方位一样,一个都没乱。然后面做什么?” 叶长安看了景若曦一眼,景若曦手一挥:“给我砸。” “好嘞。”燕名应了一声,一旁的便有人举起了手里的铁锹。 “等等,你不是要留一坛?”叶长安忙拦了一下,出去到杂货铺里找了一下,果然有空的水囊在墙上挂着,拿了进来。 燕名忙拍开一坛子酒,抱起来倒了进去。 水囊倒满之后,酒坛子里还剩下许多,这果然是好酒,存放了几年之后更是酒香四溢,满院子飘散。 “这酒真不错啊。”燕名不由得道:“大人,都砸了么。” “也不是要都砸了,要不你都喝了。”景若曦笑眯眯看燕名:“燕哥,看不出来,你还喜欢喝酒啊。” “倒也不是喜欢,只是偶尔喝两口。”燕名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觉得挺浪费的。” “砸吧。”叶长安道:“这里的酒可是毒死过人的,你也敢喝?你知道这里就都没毒?” 这话倒是不无道理,燕名缩了缩脖子:“大人说的是,给我砸。” 啪的一声,酒香四溢。 接着一连串的啪啪声响,几十个酒坛子依次被砸开,景若曦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沉默的看着酒花四溅。 就在这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有个身影从外面扑了进来。 众人定睛一眼,竟是卢秀义,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正是时若扬和时语笑。 卢秀义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一地的破碎酒坛子和一地的酒,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张了张口:“你,你们干什么?” 院子里笼罩着浓重到浓烈的酒味儿,景若曦已经快被熏死里,捏着鼻子站在了卢秀义和时若扬来了,便走了过去。 “时夫人,你怎么来了。”景若曦假装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景,景姑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卢秀义脸色难看的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去抓景若曦的袖子。 叶长安动作更快,一把拽住景若曦的胳膊往后退了一点,卢秀义抓了个空。 “有话说话,拉拉扯扯做什么。”叶长安一副高高在上的矜持模样,让卢秀义不敢再上前。 卢秀义虽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妇人的样子,但她现在很有可能是拓族先皇的手下隐姓埋名这些年,会不会武功都不好说,那就不得不提防一些了。 “大人。”卢秀义有些着急,探头又看了看院子里:“我刚才路过门口,看见门开着里面好像有许多人说话,就有些奇怪,进来看一看。大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地窖里的酒,为什么要都砸了?” “因为这铺子我买下来了。”景若曦道:“我想把铺子里外都清理一下,酒窖里的有这么多酒,又不能保证没问题谁也不敢喝,那除了砸了,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处理呢?” “若曦姐姐,你把这铺子买下来了?”时若扬也吃惊道:“为什么?” “因为便宜。”景若曦坦然道:“我想买个铺子又没那么多钱,而这个铺子是这里最便宜的,所以我没得选。” 这理由真是无可挑剔,让卢秀义一时都找不出话来。 景若曦走到了一边的桌子上,拿过刚才装酒的水囊,递给卢秀义:“这个给你,做个纪念吧。” 卢秀义莫名接过:“这是什么?” “你丈夫酿的酒。”景若曦道:“砸酒坛之前,我装了一点出来。” 卢秀义看着水囊,突然眼睛就红了。 “其实我挺奇怪的。”景若曦道:“五年时间,这酒肆几经转手,为什么这酒窖大家都没动过呢。就算是里面的酒不敢喝,这些酒坛也不错啊,拿出来把酒倒了,总可以腌个泡菜萝卜干什么的,是吧大人。”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叶长安顺着道:“就算是自己用不了,空坛子洗干净也能卖点钱吧。” 叶长安这么一说,卢秀义脸就有点白了。 “时夫人。”叶长安道:“我们正在重查酒肆投毒案,你可否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官府?” 卢秀义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不自然的看向景若曦:“那案子不是已经,已经定了么。我相公也已经死了五年,为什么还要查?景姑娘,你不是答应我不查了么?” “她是不想查,不过她说了不算。”叶长安背着手脸色冷冽道:“我查阅之前的卷宗,觉得这案子有蹊跷,所以决定重新调查此案。” “有什么蹊跷,当时查的清清楚楚的。”卢秀义急道;“我相公就是凶手,我们都已经认了,不要再查了。” 这话一出,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这话谁都能说,但是她作为时有志的妻子,是绝对不应该说的。 “娘,你怎么这么说。”时若扬也不愿意了,抬手扯了扯卢秀义的袖子:“娘,爹一定是无辜的,他绝对不会是凶手。别人不相信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卢秀义的面色变了变,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道:“你别管,先带妹妹回去。” 时若扬知道母亲孤儿寡母一人带着他们兄妹两,是很辛苦的,一直都很听话,可是这一次却意外的不听了。 “娘,爹既然是无辜的,为什么不能查。”时若扬仰着脖子道:“我一定要将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让爹沉冤得雪。” 卢秀义非常纠结的看着时若扬,那模样是又急又气的,但却似乎又毫无办法。 “时夫人。”叶长安道:“我虽然要查这案子,但只是觉得蹊跷,并无恶意。而且,你阻止不了我。我若是你,倒不如在我们查清楚之前,先把你知道跟我们说清楚,如何?” 卢秀义不说话。 “时夫人。”景若曦道:“若扬今年十二,虽然还不算是个大人吧,但我觉得他比一般的孩子成熟多了,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他。除非你能瞒一辈子,但显然这很难,而且,我也觉得不应该。” “不应该是什么意思?”卢秀义有些警惕的看像景若曦。 “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景若曦道:“就算是父母也不能替孩子做决定,所以……” 所以不是父母的人,就更不应该了。何况时若扬的身份很可能非同一般,也许平淡安静的一生会让他更幸福,但这必须是他自己的选择。 眼见着景若曦和叶长安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卢秀义咬了咬牙:“好,叶大人,景姑娘,我想和你们谈谈。” 他们说着话,燕名便在一边带着人一个一个的检查酒坛子的碎片。其实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可能会找出什么,但那认真的模样,就好像是真的能找出什么一样。 卢秀义眼角余光不时的落在燕名身上,虽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景若曦却看在眼里。这分明就是一副心急如焚又不敢言的模样。 “走吧。”景若曦道:“屋里说。” 景若曦做了个请的手势,叶长安先往房里走,卢秀义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 时若扬也想跟上,被景若曦一把拽住了。 “若曦姐姐。”时若扬理直气壮道:“你说了,人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你们谈的事情既然和我有关,我也想听。” “呦,倒是挺会说话的,但是不行。”景若曦板起脸:“等我们谈过之后,再确定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你。在这之前,这事情说不定和你没关系呢,带好妹妹。” 时若扬很不服气,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撇撇嘴,不说话了。 景若曦揉了他脑袋一把,进了屋子。 十二岁,要是在她那个年代,确实还不适合承受任何生活和生命的重担,但入乡随俗,这个年代十二岁都有结婚的了,也可以担事了。 三人进了屋子之后,便关上了门,外面有燕名他们守着在找东西,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 这一谈,就谈了有大半个时称,终于,门开了,叶长安先走了出来,然后是景若曦,紧接着,卢秀义才慢慢走了出来。 时若扬早就已经等的心急如焚,一见门开就冲了过来,眼睛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就算有再多的疑问,叶长安他是不敢问的,看卢秀义那个表情,也有点心里摸不着底,最终,还是将视线停留在了景若曦的脸上。 只是景若曦还没有开口,卢秀义便走了过来,然后叫众人都大跌眼镜的,卢秀义突然在时若扬面前跪了下来,给他磕了个头。 众人都傻了,时若扬更是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等反应过来之后,连忙也扑着跪了下来,手忙脚乱的去扶卢秀义:“娘,娘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快起来……” 但时若扬怎么扶的动卢秀义,只能跟她对面对跪着,然后求助的抬头去看景若曦。 “起来吧。”景若曦叹息着道:“时夫人,你不应该给他磕头的。” 第294章 我还是个孩子 “应该的。”卢秀义神色肃穆,却再不说别的话,只是这么看着时若扬。 时若扬只被看的莫名奇妙,浑身不自在,心里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却又完全无从猜测。 “娘,这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您倒是说啊。” 时笑语站在一边,她虽然还不太懂,但也被这气氛给吓着了,小脸隐约有了害怕的表情,又不敢哭,忍的眼睛通红。 “来,我跟你说。”景若曦招了招手:“你母亲情绪比较激动,可能说不清楚,这件事情,她委托我告诉你。” 时若扬一脸莫名仰头看着景若曦:“什么事情?” “跟我来吧,我们聊聊。”景若曦转身又进里房里,时若扬狐疑的看了众人一眼,连忙跟上。 “小丫头,把你娘扶起来吧。”叶长安摸了摸时语笑的脑袋。 时语笑连忙去扶卢秀义,卢秀义缓缓的站了起来,眼睛却一直看着关上的门。 “其实我没想到你愿意说出来,但你既然说了,就应该相信若曦。”叶长安安慰道:“她说话有时候虽然尖锐了一些,但很有道理,而且冷静。” 卢秀义垂着头,半晌道:“是,而且我能看的出来,她是真心对若扬好的。” 叶长安笑了笑,其实细细想想,只要别碍着她,景若曦对谁都不错,虽然用一层坚硬的面具包裹着自己,但心地却是真好,有时候还有些过分的正义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景若曦将时若扬带进了房间之后,关上门:“坐。” 时若扬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景若曦开门见山:“有一些很神奇的事情,你能接受的了么?” 时若扬更紧张了,顿了顿,慢慢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开始说了。”景若曦道:“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可能一件比一件让你难以接受。我会慢慢说,如果你觉得不可能,完全接受不了,那你就喊停,这件事情我们就到此打住。但是你记住,你一旦喊停之后,我就不会再说了,你也不用再问,老老实实去上学,这些事情等到你十八岁再说。” 在景若曦心里十八岁依然是成年的标准,十二岁的孩子可以无需扛起任何事情,再无忧无虑几年也无妨。 时若扬紧张的感觉手心里都是汗,他慢慢的眨下眼,缓缓道:“好。” “那我就说了。”景若曦在时若扬对面坐下。 时若扬秉着呼吸,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 只是他刚将一口水喝进嘴里,便听景若曦的:“时有志不是你亲爹。” 时若扬忍不住的一口水喷了一桌子,景若曦嫌弃的往后躲了躲,看着他:“怎么了?” 时若扬被呛得不停地咳嗽,伏在桌子上咳的脸都红了,却连连的摇手,待时若扬缓下来一点,景若曦又道:“怎么样?还能接着听吗?” 时若扬倒确实是和旁的孩子不一样,听着这对一般人来说都受不了的消息并没有大喊大叫,甚至没有反问一句真的吗?而是沉默了一下之后毅然点了点头。 景若曦有些心酸也很欣慰,于是就道:“卢秀义也不是你娘。” 大概是因为有了第一句,在第二句的时候,时若扬便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因此没再喷出第二口水来,而是紧绷着脸面无表情。 景若曦紧接着说了长长的第三句:“他们都是你爹的部下。你爹曾经是拓族的皇帝,被人害死之后,他的手下拼死保住了你亲生母亲,生下了你过世,由卢秀义和时有志隐姓埋名抚养成人。” 很复杂的一件事情,但是用语言表述出来的时候却异常的简单。甚至可以三两句话就将其中的血腥,艰难,愤怒,仇恨都表示的清清楚楚。 时若扬面无表情,或者说是一脸空白。 景若曦又道:“你之前让我查的案子,也有了结果,那两个人确实是你养父杀的,但并不是因为死者,而是他知道那两个人是拓族的探子,是为了找你来的,所以先下手为强,在他们还没有查清情况的时候就杀了他们。免除后患。” 养父这词一出来,时若扬的表情彻底绷不住来,身体抖了起来。 景若曦一只手按在他肩膀,少年正在抽条虽然个子挺高但是挺瘦,景若曦用上了一些力气,将他按的死死的。 很显然时若扬自己也在竭力忍耐着,难为他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大约是在时有志死后便承受了很多,因此比寻常孩子的承受力强多了,这若是一般的人,怕是早就已经大喊大叫起来。 让他消化了一会儿,景若曦这才慢慢的道:“本来,我是想让你做一个选择的,但看你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了。” 时若扬仰头看着景若曦。 景若曦道:“你的身份除了你父亲的几个手下之外无人知晓,我问过你养母,她说尊重你的意愿。你是想要回到拓族带领你父亲的手下,为他报仇夺回皇位。还是继续隐姓埋名,就像是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下去,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这问题简直像是两座大山一下子压在时若扬的头上,将他一下子压垮了,脸上一片茫然的看着景若曦,半晌有些可怜兮兮道:“我还是个孩子。” 时若扬从第一次出现在景若曦面前的时候,就是个特别倔强要强的模样,如今一下子被灌入了这么多信息,能扛到如此已经是叫人佩服。景若曦叹了口气,本想严肃到底的,还是心软了。 坐过去,景若曦摸了摸时若扬的脑袋,时若扬也不躲,乖乖的让她摸。 “你确实还是个孩子,不过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景若曦叹气:“出生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但是怎么去生活可以自己选择。不着急,你慢慢的想,我陪着你。” 时若扬真的特别认真的想了起来,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姐姐。” “嗯?”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是你告诉我,娘不告诉我。” “因为我公正,不会左右你的思想。”景若曦道:“你娘虽然不是你亲娘,可是你父亲的旧部,她也许希望你能打回拓族,替你父亲报仇。也许怕你受伤,希望你平凡过一生。但无论哪种都夹着自己的渴盼,她的态度,会影响你的判断。只有我这样的局外人,才能冷酷儿冷静。” 时若扬撇撇嘴:“冷静不知道,但姐姐你真的挺冷酷的。” “还行吧。”景若曦收下这一声恭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若扬重重的叹口气:“爹娘对我都很好,我从未想过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也从未想过,我竟然还背着国仇家恨,就像是做梦一样。” “有些事情确实像做梦。”景若曦同情道:“我明白,我也有些遭遇,虽然已经知道是真的,可总还觉得是假的。” 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到过了好几个月,她在半睡半醒见,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时若扬小时候也是个腻腻歪歪的孩子,但是自从有了妹妹又没了父亲之后,便一夜之间长大了,特别在母亲面前总是一副小男子汉的模样,难得的软弱。 “姐姐。”时若扬道:“你刚才说,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决定,那是什么决定。” 景若曦道:“当做没这事,过普通人的生活。” “为什么?”时若扬皱了眉:“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这么选?” “因为我在说你身份的时候,你只是惊讶,听着生父和母亲被害,也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那样是不是显得我没心没肺,很冷血?” “那倒不是,那是因为陌生。”景若曦道:“虽然血缘关系是人和人之间最牢固的关系,可是相处才有感情。对你来说,亲生父母只是一个词而已,在你脑海里甚至连个模样都没有,何来感情。可是当你听见我说你养父养母的时候,情绪波动就有些大了,所以我想,你应该会选择平静的生活,给你养母和你妹妹一个平安的生活。” 时若扬又陷入了沉思,这一次的时间更长。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景若曦过去开了门,叶长安站在门口,手里拿这个东西。 “出来一下。”叶长安低声道。 “我出去一下,你自己想想。”景若曦对时若扬说了一声,便出了门。还没等她看清楚叶长安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卢秀义便冲了过来,没敢说话,但一双眼睛殷殷切切的盯着景若曦。 景若曦压低声音道:“没事儿,虽然一时接受不了,但小孩儿很坚强,给他点时间想想就好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卢秀义大概有点难以相信,但是里面很安静,景若曦也不像骗她的样子,她虽然担心却也不好闯进去,只能提心吊胆的顺着门缝看了一眼,当然什么也没看出来。 景若曦细细看手里的东西:“酒坛子里找到的?” 叶长安点了点头:“对,包起来贴在坛子边上的,要不是砸碎了,还真发现不了。” 第295章 国仇家恨可能放 “这是个什么东西?”景若曦举起来对着太阳照了照:“是个铁牌子,令牌吗?” “是的。”卢秀义道:“这是我们拓族的虎符,相当于大梁的玉玺,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调动军队。当年何妃娘娘出逃的时候,将虎符带了出来,放在了小皇子身上。我们怕被人发现,便一直放在酒窖中,直到今天。” “一直在酒里泡着,也没生锈。”景若曦的关注点与众不同:“这背面的老虎果然是惟妙惟肖,工艺没话说,真是个好东西。” 叶长安拍了景若曦一下,他感觉要是不截断她的话,下一刻她应该会给这个虎符估个价,虽然说是落魄皇族,但这也有些不礼貌了。 “嗯?”景若曦心里盘算着这东西要是在她的年代能卖多少钱,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叶长安拍她一下,她就抬头看来一眼:“怎么了?” “能不能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叶长安好笑,然后又立刻严肃起来:“这虎符确实是拓族非常重要的东西,要是我所知不错,拓族现在的皇帝的皇权并不稳定,就是因为没有这个东西吧?” “是。”卢秀义道:“虎符是每一任先皇传给新皇的,武星怀那贼子嗜主夺位,还对外号称是陛下兄弟相残,皇子年幼,才将皇位传给他。有身份的知情者都已经被他害死,我们虽然知情,可是身份卑微说话也无人听,只有这个虎符是他一直想找找不到的,没有这个虎符,终归是有明眼明心的臣子心存怀疑。” “所以只要时若扬拿着这个虎符,就可以振臂一呼,重振旧部?” “不错,是这样。”卢秀义道:“为了保证小皇子的安全,他和虎符在我们这里的事情,不但武星怀不知道,陛下的旧部也不知道。他们只是有些怀疑,所以偶尔会有人过来,却不敢现身,怕引起旁人怀疑。” 几人正说着话,门突然啪的一声打开了。 时若扬就站在门后面。 几人都吓了一跳,卢秀义更是紧张,秉着呼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时若扬的神色很平静,平静的让卢秀义看着都觉得怕,心里有千万个问题要问,但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娘。”时若扬缓缓的开了口。 卢秀义脸色一变,连连摆手:“别,别……我不敢当。” “你应得的。”景若曦伸手温和的搭在卢秀义肩上:“时夫人,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他心里你都是母亲。是一个合格的,伟大的母亲。你为他付出的牺牲的,绝对担得起他一声称呼。” “不,不行。”卢秀义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子变红了,声音也有些哆嗦。 突然,她双手捂着眼睛哭了出来。 景若曦扯了扯时若扬的袖子,使了个颜色。 时若扬瞬间明白,走过去抱住卢秀义的腰:“娘,你别哭了。无论我是什么人,你都是我娘。” 关于卢秀义那个被牺牲了的孩子,景若曦并没有告诉时若扬,那事情连她都觉得太残忍了。而时若扬终归还是一个孩子,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母子两抱头痛哭了一会,情绪这才缓和了一些,慢慢的停了下来。 景若曦有种错觉,她觉得这短短的一刻钟功夫,时若扬长大了不少。 “姐姐。”时若扬现在连名都省了,直接就是姐姐:“谢谢你把这一切告诉我。” “你应该知道的。”景若曦轻轻摇头:“你娘不想说,只是因为她心疼你舍不得,我不心疼罢了。” “你也心疼。”时若扬竟然丝毫也没有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心疼,才不会管这些先是,姐姐,你真好。” 这么点大的小男孩竟然会甜言蜜语了,景若曦好笑抬手拍了下时若扬的脑门:“知道姐姐好,就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有本事了,赚钱给姐姐买好吃的。” 景若曦拍时若扬的时候,卢秀义显然直觉得便想阻止,但是景若曦太自然,时若扬也只是揉了揉脑门,嘿嘿一笑。她便也释怀了。 如果说现在景若曦对时若扬好,是因为他的身份想要报答。可之前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孤儿寡母,没有一点利用价值,景若曦也是一样的态度,甚至在村子里阴兵过路的时候,谁也不敢出手,只有景若曦,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将她的女儿抱了回来。 就凭这个,在卢秀义的心里,景若曦也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人。 叶长安看着时若扬这个半大小伙仗着年龄优势公然和景若曦亲亲密密搂搂抱抱说说笑笑,只觉得有那么点不舒服,但是又不能说出来,那样显得更奇怪。他想了想,突然转移话题道:“对了,这虎符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对哦,这个东西怎么办?”景若曦将虎符塞给时若扬:“这是你的东西,你决定吧。” 虎符拿在手里冰冷的沉甸甸的,时若扬掂了掂:“我想先留着。” 毕竟是少年人,虽然已经给自己的将来做了决定,终究还是有些犹豫的,大概是怕自己会有后悔的时候。 “想留着就留着吧。”景若曦道:“找个地方收起来。这虎符事关重大,是祸也是福,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就不必逼着自己那么快做决定。” 让时若扬将虎符拿出来给现在拓族的皇帝,那必是不愿意的。放弃仇恨不是原谅,而是不愿意为复仇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国仇家恨,纵然可以放手,也绝对不可能扶持。 只是时若扬摩挲了一下虎符,突然道:“姐姐,你能帮我保管虎符么?” “我?”景若曦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好,你拿着,我放心。” 还真是放心自己,景若曦不知道该哭该笑。确实是重要的东西,但看起来不像是个安全的东西啊。 谁料时若扬又道:“叶大人。” 叶长安轻描淡写应一声,就算是应了。 是若曦道:“这个虎符,我想交给若曦姐姐保管,但是可以不可以放在叶大人身上?” 叶长安就奇怪了:“为什么?” “因为大人会武功。”时若扬正色道:“因为虎符太重要,放在若曦姐姐身上,我怕给姐姐带来危险。大人会武功,身边又有侍卫保护,所以更合适。” 真是个贴心又细心的孩子,景若曦心里舒服的想,没白疼他。 这若是以前,时若扬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来,卢秀义是一定会打断他的。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无论时若扬说什么,她都只是听着。时若扬虽然还是那个十二岁的少年,但是在她面前的身份完全不一样了。 “你倒是想的周到啊。”叶长安哼笑一声:“不怕我把这虎符拿着,送给现在的拓族皇帝?他找这东西有些日子了,我一定能用它换许多好东西。” 卢秀义脸色一变,时若扬却摇了摇头:“不会的。” “为什么?”叶长安奇道:“那么相信我?” “不是详细你,是相信姐姐。”时若扬正色道:“您若是那样的大人,这件事情姐姐一定会瞒着你。” “他还真是相信你。”叶长安看了景若曦一眼,不好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瞧大人说的,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景若曦十分自然道:“我正是因为跟随了如此英明神武正义凌然的大人,才会变成一个纯粹的善良的正义的姐姐啊。” “……” 一句话让心里沉甸甸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叶长安也是无奈:“罢了,看在若曦的面子上,这东西你就交给我吧。我替你收着,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说一声就行。虽然拓族好东西不少,我也不缺那点东西。” “谢谢叶大人。”时若扬认认真真的弯腰给叶长安鞠了一躬。 “不必谢我。”叶长安摆了摆手:“记得你姐姐的好就行。” 虽然时若扬的身份是个皇子,但是落魄的皇子,流离失所,叶长安倒也不是说看不起,不过也只是将他看做寻常人罢了。 毕竟已经过了那么久,景若曦本以为酒肆投毒是个十分难调查的案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结了尾,看着满院子的酒坛碎片,很是感触。 时若扬母子今天必然有很多话要说,虽然时若扬还有些不想走,还是扶着母亲带着妹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一直到他们走的无影无踪,叶长安这才道:“若曦。” “嗯?” “你真的觉得时若扬可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么?”叶长安的语气有些凉:“像是个普通人一样?” “我不觉得。” “你也不觉得?” “他在京城十二年,父亲的旧部依然还在活动,又怎么可能让他过平淡一生。我想,他们在等他长大吧。” “那你还让他选择?”叶长安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早一点直接告诉他,让他有个心里准备?” “相信我,他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自然就准备好了。” 第296章 太后吉祥 “怎么看的出来的?”叶常安有些不信:“瞧着也就是个少年人,瘦瘦弱弱的。” “这还用怀疑?”景若曦道:“乍一听到自己父母不是亲生,亲生父母都被害死的消息,能这么镇定的有几个人。” “确实是没几个人。”叶长安想想:“不过这种事情人家一般都会说的比较婉转,像你这么直接的也是少见。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当时看卢秀义的表情,感觉她随时都会昏过去。” “没办法啊,虽然这事情是叫人不能接受,但是他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多不能接受的事情,这就受不了,以后怎么办?”景若曦认真道:“难道敌人在告诉你消息的时候,也会循循善诱,温柔婉转么?” 大概还有时间,但这时间也不会太长了。景若曦有些沉重的看着大门,似乎能看见时若扬苦大仇深的将来。 “你心太软了。”叶长安道:“一个无亲无故得小孩,看给你担心的。幸亏他这是十二岁,你也生不出这么大的。要是两岁,我都该怀疑他是不是你失散的儿子了。” “我要有那么大的儿子就好了。”景若曦白了叶长安一眼,然后突发奇想:“你说我要是认时若扬做干儿子,他会愿意么?” 叶长安几乎要吐一口血:“你比他大多少?能有十岁么,人家喊你姐姐你就偷笑吧,还想认干儿子。怎么的,若是有朝一日时若扬真的抢回了皇位,你还想当皇太后不成?” 景若曦一愣,然后脸色十分纠结。人家穿越当皇后,她当皇太后,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了谢谢,还是喊姐姐吧,姐姐就挺好。”景若曦正色道:“他是不是能夺回皇位我不关心,我只希望他能在这场争夺中能活下来,好好的活下来。” 皇太后什么的,自然只是一句玩笑,叶长安见景若曦有些心情沉重,便也不再开玩笑,而是也正经道:“你若想他能活下来,这样可不行。我看卢秀义也没打算让时若扬复仇复国,只是把他当普通孩子来抚养。” “是啊。”景若曦也有些有仇:“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只可惜从未接受过相应的教育,光凭自己的那一点聪明,想要做这么大事情怕是困难。大人,我想帮帮他。” 叶长安没有接这个话。 “大人,我说这话是不是不合适?”景若曦有些后知后觉。 “确实不太合适。”叶长安神色倒是很平静,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解释道:“如果时若扬只是一个普通人,想帮他很容易。我见你之前也在替他找学堂,想要习文习武都不是问题。” 景若曦点点头。 “可他现在这个身份不一样了。你可以装作不知道,我不可以。” “怎么?”景若曦顿时紧张起来:“你要抓他?” “我不抓他。”叶长安失笑:“我抓他做什么?” 景若曦狐疑道:“那你要干什么?” “他的身份我必须奏明皇帝。”叶长安道:“不过你放心,大梁以前和拓族关系不错,但那是和时若扬的父亲。自从拓族新皇登基之后,总是在边界试探,做些小动作。让我朝十分不满。” “太好了。”景若曦脱口而出。 “太好了?”叶长安皱眉看她。 “额。”景若曦自知失言:“我的意思是,太不像话了。这个皇帝真的太不像话了,自己国家搞搞好不好么,总想着沾别人的便宜干什么,不过我大梁兵强马壮的,肯定不会怕他,对不对。” 叶长安勾了勾唇角,有些玩味的道:“我大梁。” “怎么了,说错了么?” “没错。”叶长安好笑的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以前总觉得你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外族,但也确实不像是大梁人。总少了点……” 叶长安想了想,想不出怎么形容来。 景若曦看叶长安想的辛苦,概括道:“归属感和集体荣誉感。” “对。”叶长安点了点她:“就是这个意思。” “很正常啊。”景若曦自然道:“没房子怎么有归属感?每个月就赚那么点钱,哪来的荣誉感。” “你真是实在。”叶长安摇了摇头:“不过说的也有道理,老百姓首先要安居乐业,才能真的爱我家国。没地方住没钱花,什么雄心壮志也没了。” 说话间,燕名已经让人将院子收拾了干净,本来是不能动的那些东西,现在既然已经不打算再查,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时若扬的身份事关重要,我要进宫一趟。”景若曦道:“你要跟我进宫,还是有其他的事情?” 景若曦吓了一跳:“我为什么要跟你进宫。”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叶长安也不勉强:“那我去了,应该很快回来,你……要么就在这里等我?” “行,我就在这里转转。”景若曦挥挥手:“去吧。” 叶长安却一把抓住了景若曦伸在半空的手腕,吓了她一跳。 “干嘛?”景若曦莫名奇妙的看他。 “别这么对我挥手。”叶长安正色道:“总感觉你跟召唤小狗似的。” “……”景若曦愣了下,叶长安已经转身出去了,她慢慢收回手想了想,面上表情有点奇怪。 “怎么了?”燕名凑过来。 “没事。”景若曦将手缩回袖子里:“那什么,燕哥你怎么不跟着大人?” “大人去宫里我不是总跟着的,宫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会有危险的。”燕名道:“怎么样,你这铺子还要干点什么,今天兄弟们都在,给你做苦力。” 时若扬的事情是个秘密,就算现在也只有叶长安,景若曦和燕名几人知道,因此在酒窖里找东西这事情也没有让外人知道,都是燕名花行风自己动手。甚至于他们也仅限于干活儿,其他的都是模糊的听见一些,并不知道的清楚。 “也没有什么好做的,这铺子保存的还挺好的,我暂时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景若曦想了想:“我请大家吃饭吧,大家共事这么久,我还没请兄弟们吃过饭,说不过去。” “哎呦喂。”花行风笑道:“若曦要请我们吃饭,这可真不容易。” “这话说的。”景若曦不愿意了:“我很小气么?” “那倒不是。”花行风说话从来直爽;“就是感觉你有点清高,就像是……文化人看不起我们粗人。” “你少嘲笑我了。”景若曦在花行风胳膊上锤了一下:“我大字不识几个的,哪儿来的文化人。我是怕你们嫌我不会武功看不上我,若是喊来一个都不来,那我就难看了。” 景若曦这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她一个姑娘家,之前一直有点冷,所以谁也不敢造次。如今放开了愿意和大家说笑,当然谁也不会不给面子。 不管叶长安进宫去做什么,众人便说说笑笑的去吃饭。景若曦之前就在叶长安那里坑蒙拐骗里不少赏赐,骆易城又送了几次礼,她现在还是挺富有的,当下便豪爽挥手,去吃顿好的。 这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有最好的酒楼,都不用走多远,就在斜对面的一品居。 “都别跟我客气。”景若曦道:“想吃什么自己点,想喝什么自己叫……” 景若曦虽然不是个软萌的姑娘,但从来都是个爽快利落的性子,这一点燕名他们还是知道的,因此谁也不把她当外人,众人嘻嘻哈哈的往酒楼里走,打算好好吃一顿。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街头匆忙过来了,是之前燕名派出去找拓族人打探拓族早逝的婴孩墓葬习惯的人。 燕名一眼看见了,便招呼他一起。 那人小跑着过来。 虽然景若曦现在已经不需要知道这个事情了,但既然都已经问回来了,就顺便问了一句:“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 “是,问到了。”那人道:“问了两家,都是拓族在京城做生意的,说的大致相同,因为拓族定居之前是游牧民族,所以跟墓葬习惯跟咱们不同。” 景若曦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不通?” 那人道:“我们讲究的是入土为安,他们正好相反。他们那边只有有罪之人才会埋进土里,认为埋进土里的人是会被泥土污秽镇压,不能转世投胎,永世不得超生。而越有地位的越受重视的人,会葬的越高,比如山坡上,山顶上,悬崖上这样。” “倒是奇怪。”燕名道:“果然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风俗,天差地别。” 但是景若曦的脸色却一下子就变了。 “怎么了?”燕名几乎立刻便察觉了:“若曦,有什么不妥?” “非常不妥。”景若曦转头就往回走:“饭先欠着,来帮我找点东西。” 说着,景若曦小跑着往铺子里去,众人不明所以但是也都立刻跟里上去。景若曦从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她这么紧张,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再说,请客吃饭,这请客的人都跑了,还吃什么饭啊,谁付账。 第297章 尸骨满地 景若曦一口气跑回了铺子里,胡乱的将门打开便冲了进去,然后在墙角拿了几把铁锹,转身给跟在后面的燕名等人一人塞了一把。 “干什么?”燕名莫名奇妙的:“若曦你这是要干什么?” “把整个院子都翻一遍。”景若曦道:“院子的地下可能埋着东西。” “什么东西?”燕名被景若曦带的也有些紧张:“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我怀疑是尸体。”景若曦道:“快,对了,再找个腿脚快的去找一下卢秀义何时若扬,随便买点吃的送过去,看看人在不在,在干什么就成。” “到底怎么了?”燕名虽然还是不明白,但已经挥手让兄弟们进去挖地了,景若曦要做的事情总不是莫名奇妙的,一定有原因。 景若曦想想燕名是叶长安的左膀右臂,这事情都跟在身边的,也不必藏的那么严实,便道:“我之前怀疑卢秀义有一个孩子在多年前死了,尸骸就埋在院子里,卢秀义也承认了,求我别动这院子的土地。让那孩子入土为安,不要打扰。我也答应了。” 燕名顿时也懂了:“可事实上,拓族的亡者根本就没有入土为安的说法,所以地里埋的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孩子。” “对。”景若曦脸色难看:“若地里埋的不是卢秀义的孩子,那会是什么人?” 燕名猜测道:“会不会那孩子葬在了别的地方,但是卢秀义不想说这个话题,所以就随口一说。” “这事情怎么能随口一说,若是你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你会觉得提起他的名字都是件神圣沉重的事情,怎么能随口说。”景若曦道:“我觉得这个铺子的地下一定埋着什么,卢秀义不愿意让我们看见,所以才会有那么一说。” “如果是尸体,是什么人的尸体呢。如果是东西,又会是什么东西呢。”燕名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但还是道:“行风,你动作快,你跑一趟。” 花行风应了声便走了,他不一定要听景若曦的话,但是燕名的话他大部分是听的,燕名是他们的老大。 “如果是东西,我也想不出是什么,毕竟最重要的虎符已经在酒坛里找到了。”景若曦想了一下就放弃了:“不用想了,后院就这么大,都挖开也不要多长时间,燕大哥,辛苦你们,挖吧。” “行。”燕名一口就应了。 这段时间相处,景若曦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有脑子,在抽丝剥茧想线索者件事情上,没人比她更强。连她都没有头绪的事情,别人就别费这个脑子了,不如来点直接的。 这院子确实不大,但是全部都挖一遍也要些时间,好在都是雷厉风行的,不用燕名说便开工。很快,院子里便全剩下挖土的声音。 景若曦站在院子和铺子的连接处,一会儿看看院子里,一会儿转身看看铺子外面花行风有没有回来,神色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挖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花行风还没有回来,燕名便先有了收获。 “若曦。”燕名一声喊,景若曦一个激灵,连忙应着跑了过去。 “你过来看看。”燕名神色也有些肃穆:“挖到点东西。” 景若曦跑到燕名身边一看,只见燕名脚下挖出的土里,赫然露出一节白森森的东西。 “果然是人骨。”燕名道:“看起来不像是个孩子的。” “绝对不是。”这不用拼起来景若曦也能看的出来,刚出生的婴儿的骨头才多大,而眼前这即使只露出了小半截子,也绝对是一个成年人。 景若曦看了看:“都挖出来。” “好。”燕名应了一声,放轻了力道,又挖了起来。 一节长长的骨头从土里被挖出来,景若曦看了一眼道:“这是一截腿骨,看长度是个成年人。不过腿骨不好区分男女,要都挖出来。” “好。”燕名应一声,随口道:“哪里的骨头可以分男女?” “盆骨。”景若曦从腰包里摸出手套,然后在燕名身上虚空比划里一下:“这里就是盆骨,这个部位的骨头。男性盆骨形状较小,形状似倒置的圆台,上大下小。而女性因为要生产的缘故,骨盆较男性宽大,似圆桶。” “虽然其他的部位,例如颅骨和四肢骨虽然也有差别,但是差别不大,所以一般区分男女,找到盆骨才会比较准确。” 燕名点了点头,他可没忘,开始的时候,景若曦就是一眼在野塘边看出了骸骨中的区别,这才给何洋红喊冤,跟他们认识的。 有一就有二,燕名很快在周围又陆续挖出了一些还骨头,而且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陆续挖了出来,在靠墙的一条菜地上,数了数,竟然挖出了八具人骨,景若曦拼了一下,几乎都是完整的。 燕名放下铁锹,看着满院子的坑和骨头不由得道:“这铺子的生意难怪不好,一院子的亡魂冤死,能好就怪了。” 有人接话道:“说不定这铺子根本做的就是黑道生意,要不然的话怎么能埋那么多死人?想想每每天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都是踩在骨头上,多慎得慌。也不怕半夜鬼敲门。” “不,这跟后面的几个房主应该没有关系。”景若曦道:“如果有关系的话,就根本不该转手。我猜卢秀义将铺子转手的时候,可能和他们有什么协议,比如编了一个谎言让他们不要动院子里的土。” “也有可能。”燕名道:“反正大梁都城里的老百姓家没有挖地窖的习惯,一般也用不上。这些骸骨埋的挺深的,随手挖几下肯定挖不出来,若是卢秀义之前提出这个要求再给于一定的好处,后面的房东也会遵守。没事儿谁在自家院子里刨坑啊。” 燕名说话的时候,景若曦便在拼凑那些骨头,然后头也不抬的道:“八具骸骨全都是男性。而且成年男性。值得注意的是三点。” “第一,时间。埋在土里的尸体,若是气候炎热雨水多,快的两个多月就能变成白骨。我对这里的坏境不熟悉,所以不能判断出太准确被埋进土里的时间。但是从骸骨颜色腐蚀程度的对比看,他们并不是同时被埋入土里的,会有一些时间差。有些是同时被埋入土的,有些可能有几年,几个月的时差不等。” “第二,这八具骸骨身上都有旧伤,腿骨骨折愈合过的痕迹,手骨骨折愈合过的痕迹,或者是其他的部位受过伤,又养好愈合的痕迹。这比较符合习武之人的身份,叶大人说,就算是他娇生惯养小时候练功夫也意外受过伤,这是很正常的。” “第三,这八具骸骨中,有六具身上都有未愈合的伤口。你们看这个……” 景若曦捧起一个头骨,骨头上赫然有一个圆洞。 “被人砸死的?” “对。”景若曦道:“被钝器砸碎里天灵盖,这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是要非常大才行,或者会功夫。再来这个,脊椎断了,手骨也断了,这些断裂都都是生前造成的,没有愈合的痕迹,应该就是他们致死的原因了。” 燕名啧啧道:“景姑娘就是厉害,看着几根骨头,就好像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一样。” “术业有专攻嘛,没什么奇怪的。”景若曦谦虚了一句:“还有两具上虽然没有伤口,但也并非所所有致命伤都会在骨头上留下痕迹,从其他六具上可以猜测一下,他们也许是中毒,也许是被割喉,总之很有可能也是被杀死的。” 燕名看着一地的骸骨,沉声道:“这铺子在京城里是有闹鬼传言的,这么看来,这些黑衣人就是闹的鬼。而他们都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得杀了,埋在地下。” “这个可能性很大。”景若曦道:“这铺子闹鬼的传言也不是这一两年,卢秀义是五年前搬走的,这些估计是之前来找他们麻烦的人,都被不知不觉杀死了,前赴后继。后来卢秀义搬走了,可能还有找麻烦的人,但是就不会在这个地方了。” “刚才那妇人那么厉害?”燕名皱着眉头:“倒是看不出来她会功夫。”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功夫,但是心狠是真的,一般人对自己孩子肯定下不了手。别忘了那时候还有一个时有志呢,未必就是她动的手。”景若曦说着,又往外看:“花大哥怎么还不回来。我有点担心……” “担心她会伤害小花?”燕名脸色一变:“我去看看。” “不是。”景若曦摇了摇头:“我担心她会跑。我总觉得卢秀义今天的表现爽快的过头了,对我们的信任也过了头,凡事过犹不及,她这么配合,倒是叫人觉得反而怪怪的。” 时若扬是她宁可杀了自己的孩子也要保护的人,怎么就对他们这么信任。难道就真的不怕他们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么? “跑了那也不行。”燕名招呼一声:“这里留下两个人保护若曦,其他人跟我来。” 第298章 跳车 “我也去。”景若曦说了一声便跟着众人一起出去。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看见花行风快步过来。 “找到他们没有?”景若曦问出这话,再看花行风的表情,就知道没找到。 “真跑了?”燕名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真是添乱跑什么啊这。” “别管为什么了,赶紧找吧。”景若曦道:“卢秀义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算是离开我们后直接出城也跑不了多远。现在就追应该能追的上。走路太慢,骑马带两个孩子不容易又打眼,他们多半是坐的马车。” 因为他们回过神来的早,所以现在还是能追的上的。但是如果等明天,或者今晚不放心了过去看看,大半天,一甚至一天一夜过去了,卢秀义可能早已经离开换了车进了不知哪一条岔路,那可就不好找了。 燕名点了点头,立刻命人分头去追。 景若曦也跟了出去,卢秀义若是如此老奸巨猾之人,燕名他们说不定对付起来也要费些功夫。而且毕竟是妇孺带着孩子,燕心是个直性子,叶长安其他的手下都是男人,打架是不怕谁,但是有时候反而不占优势。 不过她不会骑马,只能让燕名带着,坐在燕名的马后,景若曦终于下了决定。 “看来不会骑马真的不方便。” “可不是。”燕名赞同道:“若曦,骑马很好学的,你这么聪明,一学就会。” “嗯。”景若曦抓住燕名背后的衣服:“燕哥你说的对,回来你教我骑马吧。” “行。”燕名爽快应了:“包教包会。” 午时,太阳还有些猛烈,街上人不多,城门口进出的人也不多,众人追出城出了城,燕名道:“若曦,你觉得他们最有可能会往哪里去?” 显然景若曦在叶长安身边的身份是个谋事,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判断需要动脑子的事情,燕名他们都会自觉征求她的意见。 “可是我哪里都不认识啊。”景若曦看着城外的道路有点呆。 预测对方可能的逃跑路线,那至少要知道基本的路线,她对这个年代的地形认识少的可怕,连出了京城能往哪里去都不知道,又哪儿能知道他们会往哪去。 燕名立刻换一种问法:“你觉得卢秀义会带时若扬回拓族么?” “不会。”景若曦这下立刻道:“要回拓族早回了,不必等到现在。我觉得他们一定会往相反的地方去,离的越远越好。” 燕名点了点头,立刻分配,几人一组往不同的地方去,自己也带了几人,一条路往前。 “拓族在西面,他们若是想离的越远越好,就是往东去。”燕名道:“往东一百里有运河,可以陆路换水路,想要不被找到,越多的换乘,被发现的风险就越小。” “而且她很有可能会丢下一个孩子。”景若曦的语气有点儿沉重:“为了保护时若扬,她是不惜一切手段的。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赶路,时笑语又那么小,既不方便也容易暴露,所以我很担心……” 时语笑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如果真的有心一定能找到愿意好好养大她的人家。可是逃亡的路上非常紧张,哪里有时间去观察物色人家,景若曦很担心卢秀义会在危急关头就这么把孩子丢下,五岁的一个女孩子根本没有办法照顾自己,无论遇见人没遇见人,都是很危险的。 “你担心那个小姑娘?”燕名确实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担心时若扬。” “也担心时若扬,不过更担心那个小姑娘。”景若曦皱着眉四下看:“都是人命,谁危险我担心谁。时若扬那么大了,自己有主意了,也不用我太担心。” 就算时若扬的身份尊贵些,在景若曦的眼里,也还是一条人命罢了,和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啊,我看那小子也挺有主意的,比同龄的孩子都有主意。”燕名在疾驰的马背大声道:“若曦,你心好,但是可也别看谁可怜都掏心掏肺的。有时候,不值得。” 景若曦不说话了,她知道燕名说的是谁。时若扬那个小崽子,自己对他可算是好了,结果他不声不响的就溜了,好像生怕她把他卖了一般。 燕名等了一会儿,见景若曦不说话,还想说几句安慰她一下,突然感觉她在自己背上使劲儿拍了一下。 “快看。”景若曦声音有点颤抖:“快看那是谁?” 燕名忙转回头去,只见长长的官道尽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慢慢的往回走。 “是时若扬。”景若曦心里猛的一沉:“他这么一个人,卢秀义呢?” “该不会是遇到麻烦了吧。”燕名也觉得不对劲,又催马再快一些,很快便到了面前。 瘦削单薄的小孩,果然是时若扬,只有一个人,当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景若曦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些茫然的表情:“若曦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呢。”景若曦连忙跳下吗来,有点职业病,上去便先捏了捏时若扬的肩膀胳膊,又蹲下身来捏了捏他的腿…… 时若扬躲了一下:“姐姐你干嘛?” “我看你走路姿势有点奇怪,是不是受伤了?”景若曦拽他一下让他站好,又一路捏了下他的小腿:“不许躲,老实站好。” “我没受伤,就是刚摔了一跤,没事。”时有志去世之后,时若扬便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大庭广众被景若曦这么捏来捏去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不敢太怎么躲,本来就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更红。 景若曦这才放下心来,燕名递了水囊给时若扬让他喝几口水,这才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时若扬咕噜咕噜大口喝了几口水,用袖子抹了抹嘴,这才道:“娘要带我走。” “你娘呢?”燕名看向远方,却并没有看到任何马车的痕迹。 “往七里坪的方向走了。”时若扬道:“驾着马车。” 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但燕名还是不解道:“那你呢,为什么你娘走了,没带走你?” “她不知道,我偷偷溜下来的。”时若扬被景若曦扯到了树荫下,坐了下来:“娘在前面驾车,我和妹妹坐在后面,我把妹妹哄睡着了,在车厢里给娘留里几个字,就悄悄的跳窗跑了。” 景若曦简直无语:“跳车多危险,摔着怎么办,你这是干什么?既然不想走,为什么不跟卢秀义说?” “说了也没用的。”时若扬正色道:“娘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而且她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主意。更别提她有多担心我了,说我继续留在京城会很危险,所以一定要马上就走。我虽然不同意她的说法,但是机会通知你们,也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一点不愿意的样子,要不然的话,她一定会提防我逃跑,那我就跑不出来了。” “可你为什么不跑呢,你娘肯定是为你好。”景若曦轻声道:“你的身份留在京城多少是有危险的,也许你娘是对的,离开会更安全。”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你,你也答应了我。”时若扬仰着头看景若曦:“我不能不告而别,那样你会觉得我在欺骗你,你会不高兴的。” 景若曦一时间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伙子不错啊,倒是挺守信用的。”倒是燕名拍了拍时若扬的肩膀:“不枉若曦姑娘对你这么好。” “而且。”时若扬又道:“我觉得这个时候,留在京城反而是最安全的。娘带我离开会更危险。” “怎么说?” “因为京城里有很多人,无论谁想做什么都要有所顾忌。可是到了外面就不一样了。”时若扬说这话的时候,确实不像是一个孩子:“娘就算是有本事,也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一个人带着我们两个太难了。可京城里,有若曦姐姐,还有叶大人,都是我可以信任的人。” “现在想找我麻烦的无非也就是那些人。”时若扬似乎经过深思熟虑:“娘的担心我明白,但我觉得不可能。” 景若曦有些不习惯一个孩子这么慎重的分析局势,不由得道:“你说说。” 在景若曦面前,时若扬确实半点也不隐瞒,他坦率道:“娘最主要的担心是大梁会利用我的身份,甚至挟持我和拓族交好。把我当做礼物送给拓族贼子皇帝。” 无论那个皇帝有多么厉害,也一定在心里对当年皇室血脉没有被斩净杀绝而耿耿于怀,只有死人让人放心,只要留下一个,就难免野火吹不仅,春风吹又生。 “你不担心么?” “我不担心。”时若扬口吃清晰的道:“我也在京城生活了好几年,街头巷尾听过许多故事。我知道大梁如今兵强马壮,绝对无需讨好拓族。而且,对拓族还很不满,所以我想来想去,我的身份可能会被利用,但绝对不会被牺牲。” 第299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小小年纪,真是……”景若曦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评价时若扬,想说一句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又觉得这话有点小了,因为时若扬这家当的,也太大了。 燕名不是叶长安,这事情他虽然知道一些,但并不太清楚,更不敢去猜测叶长安进宫后会和上面商量出什么结果,因此不敢随口多言。只是道:“既然你不打算走,就跟我们回去吧。你母亲和妹妹那边,你是想让她们自己回来,还是让我们去追一追?” “燕大哥,麻烦你去追一下吧。”时若扬道:“娘发现我失踪以后一定会非常着急的,我怕她对会妹妹发火。” 景若曦不由道:“她经常对妹妹发火么?” “倒也不是。”时若扬想了想:“但妹妹还小,有时候有点调皮,有一次无意中拿玩具砸在我脑袋上,把我的额头砸破了,那一天娘发了好大的脾气,样子很可怕,简直像是要把语笑杀了一般。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想在想想……” 时若扬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情。以前他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只是觉得卢秀义一个人带他们两个,生活的辛苦,脾气自然也会大一点。 “别想那么多了。”景若曦摸摸时若扬脑袋:“坐着休息会儿,燕哥,麻烦你了。” 燕名点了点头,招呼一声剩下的人:“你们去七里坪看一下,如果遇到卢秀义,告诉她时若扬回来了,她自然就跟着回来了。” 时若扬找到了,至于卢秀义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只是因为时若扬担心罢了,要不然的话燕名都懒得理她。而且时若扬还在车厢里给她留了言,等时笑语醒了发现哥哥不见了,或者等卢秀义停下来休息,自然会看见留言找回来。 几人领命去了,燕名便也在树下坐了下来,马匹在一旁甩着尾巴吃草,三人围成一圈,要不是没吃的喝的,简直像是来踏青的。 “哎。”景若曦突然就躺了下来,两手枕在脑袋后面,从树叶缝隙里看着天空。 虽然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但一切都不一样了,恍若一梦。 燕名看着景若曦微微的皱了下眉头,忍不住道:“若曦。” “嗯?”景若曦头也不抬得应了一声。 “你一个姑娘家,这姿势会不会有些不雅?”燕名觉得自己说的已经相当含蓄了,就算是燕心,也少会在男人面前这么躺下。 “有什么不雅的?”景若曦不在意,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都是兄弟,这里又没有外人,别矫情。” 燕名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矫情,无言以对。 然后景若曦又招了招手:“来,小朋友过来,我跟你聊聊天。” 时若扬不太愿意被称呼为小朋友,但是景若曦召唤,也就老老实实的过去了。 景若曦拍了拍身边,时若扬便跟他并排躺下了。 “你看那是什么。”景若曦指着太阳。 “太阳啊。” “你知道太阳,她多少岁了吗?” “啊?”时若扬一时没反应过来:“姐姐你说太阳?” “是啊。”景若曦道:“你知道么,太阳今年已经五十亿岁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它就存在,等我们都不在了,所有的人都不在了,它依然会在。和它比起来,人的一生短暂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长长短短,也就是几十年的光景,你现在还小,但是一眨眼,你就长大了,再一眨眼,你就老了。万岁万岁万万岁都是假的,不管你是皇子还是普通人,都要生老病死,早晚而已。” 时若扬听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大概五十亿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有些大的不能理解了,只是知道那是很久很久很久。 “所以有些事情,不必计较太多。”景若曦随口说着:“很多事情只是难在当时,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那么几个时候,觉得熬不下去了,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让我受这些苦,要我承担这些罪,为什么我的命那么苦……但其实过去也就过去了。你熬过去了,再回头看,就会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苦。” 时若扬一时没说话,沉默了一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知道我说的话什么意思么?”景若曦道:“你这个年纪,还是小花小草一样,未来有无限可能。但是呢,因为历练少,思想不够成熟,所以遇到事情容易偏激,想问题容易钻牛角尖,然后长着长着,就歪了。” 燕名嘴角抽了抽,景若曦这个话有点肉麻,要不是因为时若扬的年纪实在是小,他都要觉得有点暧昧了。 “我知道。”时若扬却一下子坐了起来:“姐姐,我知道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你放心吧,如果我想变坏,在当时爹死的时候,我就变坏了。” 一个外族人,又是凶手的儿子,孤儿寡母,不用时若扬多说,景若曦也能想出是个什么情况,流言蜚语,左邻右舍得指指点点就能把你埋了。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被影响,确实不易。 景若曦也坐了起来:“我相信你。不过你的人生里可能还会遇到无数个八岁那样的困境,或者更难得困境。你要熬过去,而且,你可以不做好事,但不要罔顾人命。” 上位者一个念头可能造福万家,也可能血流成河。景若曦觉得自己现在说这个可能有些早,可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 燕名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两人说话,突然觉得如果自己以后有了不听话的孩子,可以请景若曦去教育教育,说不定会比打一顿更有效果。 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间,远处一小队十来疾驰而来,从他们面前跑过。 这是官道,有人路过很正常,但是就在他们的身影消失的时候,燕名突然站了起来,说了句不好。 “怎么了?” “刚才那些人有问题。”燕名神情有些严肃:“好像是拓族的。” 两人都警觉起来:“怎么看出来的?” “马不一样。”燕名道:“拓族以前是游牧为主的,养马很有一套。他们的马匹比梁国的要高大健壮。我刚才远远的看着马有些异样,这才看了几眼骑马的人,能确定他们都是拓族的人,而且都会武功。” 也不知怎么的,景若曦突然就想起了今天从杂货铺泥土里挖出来的骸骨。 时若扬道:“就算是拓族的人,也不能代表为什么啊。拓族和大梁不是常有来往么?” “常有来往的是民间的生意人。”燕名道:“他们那样的可不像是生意人。” “说的也是。”景若曦知道燕名不是个危言耸听的人,而且也没有吓唬他们的必要,便也站了起来:“非常时期还是注意一些。好在这里离京城不远,燕大哥,我们先回去吧。到了京城,不管什么人有什么心思,有天大的胆子,料也不敢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的。”燕名道:“不等他们了,我们先走。我留下记号,他们回来看见之后自然会跟上。” 时若扬虽然还没感觉到危险,但是见燕名和景若曦都很严肃,也就立刻跳了起来。 “都上马。”燕名拍了拍自己的马。 “行么?”时若扬有点担心:“三个人它能撑得住么?” “没问题,上去吧。”燕名一把就将时若扬抱了上去,虽然三个人一匹马确实有些挤,但好在一个是瘦小的孩子,一个是也不胖的姑娘,马儿也不是很费力。 只是跑却也跑不快了,马匹小跑着往回走,燕名腰身笔直的坐在马上,看似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但其实警惕的注视着八方动静。 从这里到皇城城门口,燕名他们来的时候也跑了一个多时辰,如今多了一个人走的要慢些,自然时间更长。 只是走了没多远,便看见不远处刚才过去的那十几匹马都停了下来在路边,人也下了马,聚在一起似乎在休息说话。 “燕哥,有点奇怪。”景若曦低声道:“这里有路牌,离京城那么近里,要休息也不该在这里休息。都跑了那么远,为什么不一口气进城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 “我也觉得。”燕名声音也低:“你们抓紧我,都别慌。” 景若曦和时若扬都应着,抓紧了燕名的衣服稳住自己的身体。 那些人也发现了他们,本只是很正常的路人罢了,应该看一眼就收回视线的。但是景若曦却分明看见他们有人摸向了腰间,虽然很快被身边的人按住了,但是依然有人在看他们。 “是冲我们来的,大概本来以为我们没那么快回城,要在中途埋伏。”燕名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们人多,我们只能跑,若曦,拿着这个,我一跑你就丢出去。” 燕名从怀里摸出信号弹,只要信号弹一点,刚才四散出去的人都会向这里聚集。他们只有燕名一个战力,绝对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只能先跑等待支援。 第300章 我也不想死 “我知道了。”景若曦不动声色的从燕名手里接过信号弹,轻轻拍了拍时若扬:“别怕。” “我不怕。”时若扬面色严肃。 “不怕就轻松点。”燕名冷声道:“坐稳了。” 说着,燕名突然猛的勒住缰绳一个转弯,又扬起一鞭,他的马虽然不是什么汗血宝马,但也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就算带着三个人也能爆发一下。 马儿猛的加速往前跑去,景若曦拉开引绳,将手中信号弹扔了出去,一声尖锐呼啸冲上云霄。 也就在此时,那边本来坐着站着偷偷摸摸注视着他们的一群人也像是被点了火一样,猛的站了起来翻身上马,追了过来。 “果然是在等我们过去。”景若曦道:“这要不是一直准备着,哪里行动那么迅速。” “嗯。”燕名应了一声:“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硬拼是不行的,但我知道前面有一片密林,有一条小路可以穿过去,转弯回到京城,在宽阔的地方,我们一定会被追上,但只要进了林子,你们俩找个地方躲好,我去把他们引开,就有希望可以撑到援兵前来。” “你一个人把他们引开?”景若曦有些怀疑:“你会不会有危险?” “我有危险也不会让你们有危险的,放心吧。”燕名道:“是我失误了,没想到拓族的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京城边上动手。若曦,既然是我带你出来的,我不死,不会让你死。” “你是叶长安的侍卫,不用为我死。”景若曦到道:“我最烦帮不了忙还拖后腿的,所以一会儿如果有什么危险,你自己走吧,我不会怪你的。” 燕名皱了皱眉头,还没说话,时若扬便道:“他们既然是冲我来的,把我交出去就好了,你们俩谁都不要死。” “那不行?”景若曦毫不犹豫的道:“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时若扬嘟囔了一句:“因为我的身份吗?” “因为你是身份?因为你是小孩子。”景若曦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保护小孩是大人应该做的事情。” “你说的对。”燕名道:“保护孩子和女人,也是我该做的,如果让我撇下你们自己逃生,我还是个男人么?就算没人怪我,我还有脸见人么?” 燕名说的倒也是这么个理,景若曦虽然不愿意连累他,可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自己不会丢下时若扬却让燕名不管他们,就算叶长安未必会责怪,可对燕名的自尊心来说一定受不了这样的临阵脱逃。 “那行。”景若曦爽快道:“好,我们听你的,你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做。临阵对敌,这种事情你一定比我们有经验。” 在这生死关头,燕名竟然笑了笑。 他跟叶长安出生入死,走过好几遭,最怕的不是没有能力自保的队友,而是没有自知之明的队友,不能做你就听安排,不要擅作主张,反倒是连累了人。 见景若曦这么说了,时若扬虽然不情不愿,还是道:“那我也听话,大不了是一死,你们不怕,我也不怕。” “行了,先不用那么悲观,还没到那时候呢。”燕名也不知从哪里摸了一下,转身抬手几道寒光从他袖子里甩出去,后面便有两人应声摔倒,惨叫连连。 这一下实在是太帅了,要不是不合时宜,景若曦很想鼓鼓掌给燕名喊一声加油。 但对方显然也不是善茬,只是好在似乎得到的是要活捉的命令因此并不敢放冷箭,只是仗着马快要追过来将他们拿下。 燕名也看出了这一点,接二连三的向后甩出暗器,后面的人多少有些顾忌,速度略慢了点儿,一时竟然没能追上,眼见着前面便是一片密林。 能感觉出燕名松了一口气,说了句:“若曦低头。”然后便冲了进去。 这密林是真正的密林,马走在里面非常的费劲儿,景若曦虽然低着头护着脸,可还是明显能感觉到两边树枝不停的刮在身上,打的有些痛,有些尖锐而坚硬的树枝肯定已经刮破了衣服刮伤了皮肤。 好在时若扬比较矮,他坐在燕名和景若曦的中间倒是被保护的很好,几乎是被景若曦环抱在怀里,并没有伤着。 燕名自然是最惨的一个,他坐在前面首当其冲直面杂乱的树枝,又要看路连眼睛都不能闭上,很快脸上便有了细碎伤口,不过和景若曦相比,他这样的硬汉是不会为这样的小伤口哼一声的,甚至连一点痛楚的表情都没有。 走了没多远,便听见身后的声音,拓族的杀手已经追的很近了。 燕名道:“若曦,把外面的衣服脱了给我。” 景若曦脸一句为什么都没问,立刻就照做,她的衣服虽然不是颜色特别艳丽的,但在一片绿色的林子里也相当的打眼。 景若曦把外袍脱下来后塞进了燕名怀里,然后拽出两边的袖子绑在他腰上,这样远远的从树枝树叶的缝隙里看过去,好像她坐在马前面一样。 “这样就行。”燕名道:“一会儿到了那个转弯,我会放慢马速,你们两个就跳下去。躲在灌木丛里不要动。等我们都远了,往回走,花行风他们会一路追过来。” “好。”景若曦既然答应里听安排,就完全没有异议,搂住时若扬:“那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 “还有……”景若曦的语气竟然有些犹豫,显然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生死关头,竟然也有些感触了。 燕名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替我向叶大人说一声谢谢。”景若曦道:“不管叶大人是不是把我当朋友,我都觉得他不错。” “我替大人谢谢你的夸奖。”燕名笑了一声:“不过这话还是你亲自跟他说的好,能得到景姑娘的认可,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边,燕名突然转身伸手拎住了景若曦的领子,一用力,将两人摔了出去,在半空中翻了个身,一起摔进了灌木丛深处。 景若曦只觉得背上一痛,感觉自己压断了无数枝干,好在燕名不是瞎扔的,这是一片灌木丛中稀疏的地方,这灌木丛也没有刺,地上也没有什么石头,要不然的话,背上一定会被扎成筛子。 不过燕名扔出来的力道倒是控制的很好,虽然在空中飞了几米,可落地是轻的,不然这种高空坠下就能让她吐血。 时若扬就更没事了,他被景若曦抱在怀里,有她做肉垫,几乎没有伤着。只是很担心的看着景若曦,刚要问一声,被她一把捂住嘴。 景若曦忍着痛坐起来,把时若扬抱在怀里不动,然后就一动不动的缩了起来,连呼吸的声音都放的很轻微。 时若扬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也不是个太小的孩子,已经不太习惯被异性搂搂抱抱了,但是被景若曦抱着却动也不敢动,低着头,脸还有点红。 只是这沉默的时间很短,很快便听见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很嘈杂凌乱的声音,还夹杂着听不懂的说话。 景若曦很惭愧,她虽然能听的懂西洋话,但是听不懂拓族的话,低头看向时若扬,时若扬倒是能听懂,听的也很认真。 一直到他们的声音在远处消失,景若曦这才低声道:“我们赶紧走。” “不行。”时若扬急道:“姐姐,我刚从听他们说话,他们没有都进林子,还留了一部分人在外面接应。我们要是原路返回的话,可能会正好装上他们。” 景若曦略一思索:“难怪,他们进来的人显然比追我们的人多,原来是留在外面了。那我们还真不能出去,而且要换一个方向走,如果花行风他们到了,可能会将他们赶进林子,我们会正好和他们碰上,那更糟糕。” “那怎么办?”时若扬有点一筹莫展。 “有什么怎么办,换一个地方走。”景若曦道:“只要不和他们碰上,往哪里走都行。我们只要找个地方躲上一阵子,等花行风他们都到了就行。我身上有求救的信号弹,等感觉危险差不多过去往天上扔一个,等他们找到我们就行了。” 时若扬一听放心许多,连连点头。 景若曦大概算了一下方向,站起身来,朝林子深处走去。 麻烦的是无论她还是时若扬都对这个地方太不熟悉,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能通向什么地方,要不然的话,只要找一处可以出林子的,尽量繁华的地方,就能寻求帮助。 谁也不想死,两人沉默的在林子里走着,时若扬总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应该保护景若曦,因此开始走在前面。但是没走两步就被景若曦拽到身后了。 “小孩不用那么要强。”景若曦弹了弹时若扬的脑门:“在大人后面躲好了就行。” 时若扬有些不服气,但是也没顶嘴。 “如果。”景若曦又道:“如果一会儿我们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别管我,能走多远走多远知道么?” 第301章 与狼斗,其乐无穷 难得时若扬这一次竟然没有顶嘴,而是闷闷道:“知道了。” 这小子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乖听话的样子,不过这时候景若曦也不想多说什么,觉得只要看紧他就行了。十几岁正是叛逆不听话的时候,时若扬已经很懂事了,有一些少年心性的义气再正常不过了。 两人也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只觉得林子越来越密,天色也有些昏暗了。 “难道要下雨?”景若曦看了看天,有些发愁:“不会打雷吧。” 下雨也就罢了,现在虽然盛夏已过,但也还不冷,就算是全身湿透,气温也不可怕。在这样的树林里,最可怕的是打雷。 “应该……不会吧。”时若扬还以为景若曦是在问她,想了想:“这个季节好像京城里很少打雷,雨倒是不少,雷真的不多。” “那就好。”景若曦真想说承您贵言,千万别打雷。 不过还没想的太仔细,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一滴雨水正砸在景若曦眼睛上,她猛的眨一下眼。 “下雨了。”时若扬楞了一下:“怎么会突然下雨。” “这就叫天有不测风云。”景若曦哼笑一声:“看来我们不能走了,越走越远,这林子越来越密,再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了。” “那怎么办。”时若扬毕竟是个孩子,又没有多少野外的经验,虽然也还很镇定,但是却也毫无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就是原地等救援。”景若曦四下一看:“我们找一个树叶茂密,但是不要太高的树下面等。拓族的杀手虽然凶悍,但他们毕竟远道而来,不可能大张旗鼓,更不可能和花行风他们正面交锋。就算是敢打也不可能打过,大梁京城就在前面一百里不到的地方,他们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嚣张。” 时若扬根本就不用去考虑景若曦说的是对是错,一听便立刻跟着找了起来。按着景若曦的说法,两人找到了一片低矮的灌木,树叶很茂密,但是跟周围的树相比要挨许多。 “就这里吧。”景若曦缩在树下坐下:“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花行风他们找不到我们一定会回京城去请援兵,叶大人会派出更多人来找我们的。” 这一点景若曦可以肯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叶长安一定不会放弃他们的。而且他也有这个能力可以在京城找到足够多的人手,哪怕是地毯式搜索,也能在这个林子里找到他们。 时若扬挨着景若曦坐了下来:“我也相信叶大人一定不会放弃我们的。但是这林子这么大,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我们就等雨停,或者等天亮。”景若曦看着地面很快便积起来的雨水,将信号弹放进不进水的手套里:“信号弹在这样的雨天不容易被发现,等雨停才能发出去。如果等到雨停里信号弹发出去里,一直到明天天亮还没有人找到我们,我们就自己找路。” 时若扬点了点头。 景若曦以为他担心,又安慰了一句:“你放心吧,这里离京城这么近,注定了不会是什么深山老林。就算是没人来找我们,我也能带你走出去。” 野外生存的游戏景若曦是没有玩过,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怎么根据太阳和树木稀疏程度来分辨东南西北。只要不是荒无人烟的十万大山,不打弯的朝着一个方向走,没有走不出去的道理。 “我不担心。”时若扬虽然一脸的水,但是表情真的很镇定,确实是一点都不怕的样子。 景若曦拍了拍他,自己也定下心来。她莫名奇妙的觉得心安,相信叶长安从宫里出来之后,一定会立刻知道他们出了城,立刻会带人出来。无论能碰到燕名他们,还是碰不到,都会知道出事了。立刻就会采取必要措施。 雨越来越大,狂风暴雨中枝干摇曳,林中传来阵阵恐怖的风声。景若曦从腰包里摸出点吃的东西,一半塞给时若扬一半自己吃,顺便将夜明珠拿出来。 只要有光,她什么都不怕,甚至还可以哼上一首歌。 只是很快,这暴风雨中的平静便被打破了,风雨终于小了一些,景若曦正想拧一拧衣服上的水,突然间,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两个绿莹莹的光点。 景若曦一个激灵,顿时感觉那一点困意烟消云散,汗瞬间便出来了。 那是野兽的眼睛,如果运气好,那是一只夜猫,如果运气不好,也许是狼,也许是……这林子离京城那么近,不应该有什么大型的野兽才对。总不能有老虎豹子。 但是狼确实是可能出现的,在这样的密林里,看起来也并非不能存活。 景若曦摇了摇靠在她身边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的时若扬,低声道:“别睡了,醒醒。” 时若扬少年人不耐困,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也睡的很浅,景若曦一推他就醒了,醒了就立刻警觉起来。 “别说话。”景若曦立刻捂住他的嘴,然后才放开:“听我说。” “嗯嗯。”时若扬眨了眨眼,闷哼一声。 “你会爬树吗?” 时若扬轻轻点点头。这么大的男孩子好像没有不会爬树的。 “好。”景若曦道:“我让开你后,你就往左手边跑,冲过去,爬到最高的那棵树上去。” 时若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问为什么又想着景若曦不让说话,于是不敢开口,愣愣的看着她。 “好像有一只狼。”景若曦轻声道:“就在我们对面。” 时若扬的视线这才看向了前方,黑夜中两点绿莹莹的光点,越来越近。似乎还伴随着低沉的呼吸声,一匹狼的身影慢慢的在黑暗中现行。 时若扬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呼吸一下子也急促起来。 “别慌,别怕。”景若曦右手慢慢的从腰上抽出把刀来:“不过是一只大点的狗罢了,我说跑你就跑,狼不会爬树,你只要上到树上去,它就拿你没办法。” 时若扬不愿意:“我们一起爬。” “别闹了。”景若曦冷声道:“我怎么可能会爬树。” “……”时若扬顿了顿:“那我也不走,我身上也有刀。” “听话。”景若曦沉声道。 狼已经一步一步走的近了,大概也觉得面前两个不足为惧,不急不慢的很是从容。 “不行。”时若扬这会儿却不听话了,说什么也不行:“你又不会武功,打架说不定还不如我。让我在树上看着你,那不行。” 时若扬是愿意听话的,但想想这事情绝对不行。景若曦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一匹狼,而让他站在树上看着景若曦被狼撕咬,这绝对不行。就算景若曦生他的气,那也不行。 时若扬不愿意,景若曦虽然着急但是一时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没有时间继续商量,狼已经走了过来,四爪抓地,前肢伸直,舒展腰身。 这是野兽即将要扑过来的准备动作,景若曦立刻高度戒备了起来,也顾不上再劝时若扬,立刻抽出了刀,做出准备。 甚至在这一刻,她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听叶长安的话,学一点防身的招式了。虽然她这个年纪学已经有点迟了,但是临阵抱福脚,至少能够增强一点自信。 右手握了刀,景若曦左手也摸到了一包东西,从腰包里拿了出来,握在掌心。 狼毕竟不是人,只知道眼前是猎物是食物,腰身舒展里一下之后,一下子扑了过来。 狼的速度可比人快多了,至少比景若曦和时若扬快多了,何况在黑暗中动物的视力比人要好上许多,景若曦只能看见一个黑影纵身跃来,第一个反应却不是挥刀,而是将左手握着的纸包往空中一挥。 一片白色的粉末在空中洒出,景若曦喊了一声:“屏住呼吸。” 秦瑶的药既然能够将人迷倒,那肯定对动物也是有效果的。这种药的药效一般来说是根据对方的体积来的,狼的体积重量比人小的多,肯定药效会发作的更厉害。 时若扬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景若曦的话一出,他条件反射的就听话了,然后便感觉眼前一花。那白色的粉末在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下,洒了狼半个身子。 狼其实也是蒙的,气势汹汹的扑过来,然后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一样,虽然还是一爪子向景若曦抓了过去,但明显气力不济。 景若曦不会武功,更不会左右互搏,左手的药粉撒出去,右手自然就要慢一步,等刀送出去的时候,狼爪已经落了下来,好在是无力的,哗啦一声,从她的肩膀一直抓到胳膊,然后便重重的垂到了地上。 时若扬只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狼是为什么倒在地上,立刻就扑了过来:“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你受伤了……” “没事没事。”景若曦忙动了动胳膊:“只是抓破了衣服,没有伤着胳膊。” 时若扬松了口气,一下子瘫软下来:“吓死我了。” “别吓死,你还是往树上爬吧。”景若曦慢慢的又握紧了刀。 只见黑暗中,陆续又出现了几双绿莹莹的眼睛。 第302章 我的换给你 “狼,狼群。”时若扬腿有点软:“姐,怎么办?” “我打算跑。”景若曦从怀里摸出唯一的一个信号弹,然后诚恳的道:“你能上树呆着么?” “我不要。”时若扬斩钉截铁道:“我要跟你一起。” “一起干嘛,一起死么?”景若曦沉下脸,声音严肃起来:“你十二岁了,不是两岁,能不能听话,不要意气用事。” 时若扬被训的不敢说话,但揪着景若曦的袖子不放,眼睛红通通的也不知是雨水淋了还是想哭。 “好了,别哭了,多大点事儿,以后你会碰见生死关头的事情还多呢。”景若曦有种人之将死其心也善的念头。 说遗憾确实有点遗憾,说害怕倒也不是太害怕,只是觉得这死法虽然环保但是一点也不人道,必要的时候,还是自己了结吧,少受点苦。 时若扬依然不说话。 “真不走?”景若曦一时还真拿时若扬没办法。 “打死我也不走。”时若扬虽然小小年纪,但一个没了父亲又要照顾母亲妹妹的男孩,不是弱不经风的,被逼到绝路,眼神中透出点凶悍来。挡在景若曦面前。 景若曦叹了口气:“行吧,不走就不走,那我们就一起碰碰运气吧。我把信号弹发出去,然后我们一起跑吧,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找我们的人就在附近,也许能听见动静找过来。” 但这个可能性确实太小了,就那么不凑巧的又是下大雨,要不然的话,放一堆火也可以驱赶野兽。这会儿树叶全是湿的,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什么能点火的东西都没有。 时若扬只要景若曦别赶他上树,其他的都行,到了这个时候,小孩一腔热血,生死也已经不在意了。甚至觉得能和景若曦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眼见着狼已经慢慢的走了过来,同伴的血的味道让它们更加的凶悍。 “准备了。”景若曦低声道:“三,二,一……跑。” 一声跑,景若曦拽开了手里的信号弹,一道尖锐响声冒着火光向前飞去。让对面的几只狼吓了一大跳,毛都炸开了,转头便往后跑去。 景若曦和时若扬也撒开腿跑,这些狼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被会吓退的,它们跑几步发现没有人追,就会立刻重新追上来。而他们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在黑灯瞎火的林子里想要跑过几匹狼,这确实不大可能。 现在这种情况,说是垂死挣扎也差不多了,毕竟总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林子里实在是太黑了,一地都是水又湿,他们刚才在大雨中坐里大半夜,虽然不是冬天不至于冻僵但是也够冷的,景若曦没跑出两步,就觉得腿上一痛,抽筋了。 景若曦心里哀嚎了一声,往前奔跑的姿势一时收不住,脚下又不知踩着了什么一滑,感觉整个人向前飞了过去。 身后,好像也传来了沉重的呼吸,狼追了上来。 今晚怕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只希望时若扬这傻孩子不要那么倔非要留下陪她一起死,难道不应该是能跑一个算一个吗。 这短暂一瞬景若曦脑子里上过无数各种各样的念头,一时间混乱无比,也不知自己会先摔死,还是在摔死之前,被身后的狼咬死。但无论如何,和一世比起来,总算是要干净利落一些。 就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景若曦眼前出现的竟然不是以前心心念念的亲人朋友,而是叶长安的脸,一脸焦急,脸上还有些伤口,熟悉而亲戚。 景若曦愣住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恐惧而出现了幻想,可又觉得即使出现幻象,也不该是他。 背后一声带着腥味的吼声,景若曦背上的肌肉猛的绷紧,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狼扑了上来,但是却没有感觉到痛,而是感觉背后似乎有一阵风声,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背上。 再接着,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若曦。”叶长看都没看的挥剑将一只狼再空中划开两半,捧着景若曦的脸轻轻拍了拍:“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那黏腻的液体从背上顺着脖子留下来,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子,景若曦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几欲作呕。 景若曦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摔伤,叶长安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接住了她,只是她现在还有些腿软,所以踩着地上也觉得软绵绵的没有感觉,若不是叶长安的力气支撑,肯定会直接趴在地上。 “大人,你可来了……呕……”景若曦伸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摸。摸到了一手的血,突然再也忍不住的要推开叶长安,发出几声干呕的声音。 叶长安楞了一下,但看着景若曦一晃,又立刻扶住了她。 这姑娘解剖尸体的时候是一身一脸血也当看不见的,怎么闻着这味道竟然要吐,要不是日日见着知道她没见过什么外人,叶长安有个荒谬的念头简直要以为她有了。 但是景若曦笑不出来,狼血撒在衣服上,只觉得那味道一阵比一阵重,实在是要疯狂的不能忍受,她伸手在背上抓了两下,似乎想要把衣服扯下来。但衣服哪里是那么容易会被扯下来的,于是胃里一阵翻滚,捂着嘴往一边跑去。 叶长安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燕名不在,花行风几人都在身后,这一会儿功夫几只狼都已经斩杀干净,时若扬也已经缓过了气。 叶长安忙跟了过去,花行风还将一只火把塞进她手里,然后抬手挡住了身后的人。 别管景若曦多强悍,那也是个姑娘,狂风暴雨中在黑乎乎的林子里呆了大半夜,又被狼追,差一点死在狼牙之下,被吓着了很正常。要人安慰一下也很正常,不过叶长安一个人就可以安慰的来来,不必一拥而上。 姑娘家狼狈的时候,肯定也不愿意被更多人看见。 “别,别过来。”景若曦挣扎着跑到一棵树后面,扶着书吐了起来,好在昨晚上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吐的也有限。 “你不是病了吧?”叶长安竟然一点嫌弃都没有的,跟了过来不说,还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拿着帕子。 “我没事,就是受不了这个味道……对了燕名没事吧?”景若曦接了帕子拼命的擦自己的脖子,但那黏糊糊的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擦掉,反倒是一擦,血腥的味道更重了。” 而且大部分的血都是撒在景若曦背上的,将衣服浸透了,然后一点点的在衣服上散开,根本就不可能擦的掉。 叶长安道:“他没事,只是受了点伤” 景若曦松了口气,擦了两下,又忍不住要吐,强忍着朝叶长安挥了挥手:“没事,我吐一下就好,大人你站远点,别碰着你身上。” 叶长安虽然没显示出有洁癖的样子的,但他是少爷出生,所到之处都有人打理的干干净净的,衣服天天就没重复,自然也是爱干净的,要是燕名花行风他们照顾一下自己还行,怎么能让叶长安照顾。 “你这不是一般的想吐,就和你怕黑一样,这样不行,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叶长安不但没有离远点,反而转头对身后道:“你们都转过去。” 众人莫名奇妙,但还是听话的都转了过去。只有时若扬比较担心问了一句,但他是个孩子也起不了大作用,被花行风按着头转过去了。 “算了,你们先走吧。”叶长安又加了一句:“人找到了,通知收队。” “是。”花行风应了一声,二话没问拽着时若扬就走了,顿时,林子里就剩下景若曦和叶长安两人。看样子拓族的人已经都处理了,所以他们走的十分放心。 “大人,你也先走吧。”景若曦道:“随便留个人陪我就行,你去忙。” “燕心也没来,谁能陪你。”叶长安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样子,反倒是开始脱衣服。 景若曦一边恶心一边莫名奇妙的看着叶长安:“大人,你干什么?” 虽然她的衣服是湿透的,但叶长安他们显然也进林子一段时间,在暴雨中就开始找他们了,所以一身衣服也是湿透的。脱给她穿毫无意义。 “换衣服。”叶长安利落脱下自己的外袍,然后挂在一旁的小灌木树干上:“你衣服上沾了血,味道一时半会儿都散不掉,擦是没用的。先把衣服脱了,然后把脖子上的血擦一擦,把我的衣服穿上。” “啊?”景若曦楞了一下:“不太好吧。” 毕竟她现在也只穿了一件衣服,这件脱了,就剩下里面一件类似裹胸的内衣了。 “有什么不好,你想一路吐回去么?”叶长安淡淡说了一句,转过身去:“我帮你看着,放心的脱吧,我不会乘机占你便宜的。” “……”景若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点。”叶长安催道:“虽然不是冬天,你这样湿了一身,时间长了也要着凉的。赶紧把衣服换了跟我回去,叫人给你煮姜汤喝。” 景若曦正想反驳一句,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第303章 报菜名 听到这一声,叶长安又催了:“快点,别磨蹭了,快换上。” “行了……呕……行。”景若曦也实在是被这血腥味熏的难受,见叶长安叶长安又催,也不矫情,干净把自己沾了狼血的衣服脱了扔的远远的。 虽然难免身上还沾了一点,可这一下子味道就淡了许多,她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舒服了许多。 叶长安递过来的帕子也是湿的,景若曦将脖子上沾了血的地方好好的擦了擦,穿上他的衣服。她本身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是湿的,再穿上一件湿的衣服也是十分难受,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边扯开潮湿的布料,痛苦的塞进胳膊去。 就在这时候,风吹的树叶一抖,一个什么东西从头顶上的树叶上落了下来,正落在她胳膊上。 一个色彩斑斓,长长的东西。 景若曦脸色一白,啊了一声。 叶长安本来老老实实的站着,看着远处黑乎乎一团的林子,虽然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但是表情十分严肃,半点也没有要动的打算。 可景若曦这一声惊叫让他一惊,立刻就回头,看见了她胳膊上的东西。 那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蛇,倒是不大,只有大拇指粗细,可是颜色靓丽的怎么看怎么危险。森林里,越是好看的颜色显眼的虫蚁就越是可能有剧毒。 叶长安的动作是极快的,在看见蛇的一瞬间人便已经一道残影掠了过去,伸手就将蛇抓住远远的甩了出去,然后一把抓住景若曦的胳膊检查:“有没有被咬?” “没有,它没咬我。”景若曦一边往外抽胳膊,一边忙要推开叶长安。 虽然都穿着衣服,但她只穿了一件裹胸,而且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实在有些敞亮。叶长安也只穿着里面的白衫,也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叶长安如此搂着她,实在是虽然隔着好几层,却叫人有种肌肤相触的赶紧。 叶长安也察觉自己一时失态,忙不迭的放开手转过身去,还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别怕,看见什么就喊我。” “嗯。”景若曦应了一声,加快动作将叶长安的衣服披上,无意中看过去,看见火把的光中,他领子白色的领子上面头发边的侧脸上,有一些细细的伤口。 “大人你受伤了?”景若曦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走上去一步,踮起脚尖,伸手碰了碰叶长安的侧脸。 “嗯?”叶长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感觉到景若曦冰冷的手指触到了他脸上。 “是不是林子里的树枝刮的?”景若曦想起他们进林子的时候,那些细密的树枝刮在脸上身上,十分的痛。她是躲在燕名背后的,所以一直低着头保住了脸。但是叶长安肯定是不会躲的,脸上可能现在伤痕累累的吧。刚才一直恶心难受的很,也没注意他的脸。 景若曦这么一说,叶长安也想起来一件事情,突然转过身来。 景若曦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看看你。”叶长安二话不说便去扒景若曦的衣领,景若曦吓了一跳,忙往后躲。 “大人你干什么?”景若曦往后退了两步,但是被叶长安一把抓住了胳膊。 黑暗的林子里,只有叶长安手上火把的光芒在风里闪动,让她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 孤男寡女,又都衣衫不整,虽然她知道叶长安是个正人君子,但总也觉得还是有些尴尬。 “这林子树木太密,我们不行进来的尚且被刮出许多伤口,你是和燕名骑马进来的,一定有不少伤口。”叶长安紧皱着眉头道:“伤口不能在冷水里泡着,有没有比较深的,我先给你上点药。” 这又是跑路又是狼的一路摸爬滚打,景若曦身上的衣服就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一样,脏兮兮湿乎乎的贴在身上。刚才外衣穿了一半,露出来的肩膀脖子上也都是被水泡的惨白惨白的,他又不敢盯着细看,一晃而过就慌忙转移开了视线,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是不是有伤口。 但是燕名身上有许多细碎的青紫和伤口,景若曦应该也是一样的。最多好一些。甚至怕她细皮嫩肉的,伤的更厉害。 “没有,只是一些小伤口。”景若曦坚决的抓着自己的领口:“真的没有,大人我们赶紧回去吧,我好冷。” “冷?”叶长安看了看景若曦在冷雨中坐了大半夜白的难看的脸:“发热了么?” “没有,我身体很好。”景若曦抬手在自己脑门上摸了摸,不过也摸不出什么,因为脸是冷的,手也是冰冷的。衣服是冰冷的,身上也是冰冷的。 “就你这身体也敢叫好,别逞强了。”叶长安突然转过去微微的弯下腰:“来。” “啊?”景若曦愣住了:“那怎么行,我腿又没受伤,我自己能走。” “我知道你自己能走,但你走的太慢了。”叶长安坚持:“快点,你不是冷么?” 说着,叶长安伸手握了一下景若曦的手,景若曦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几乎有点舍得不放开叶长安的手,同样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大雨里淋了半夜,但是他的手真暖和啊,好像是刚从温暖干燥的房间里出来一样,跟自己完全不同。 “快点,你自己要走到猴年马月,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要昏。”叶长安道:“我背着你走的快点,而且也能给你暖暖。” 累其实都还好都,但是景若曦确实是冷的很,温暖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在叶长安的催促下,心里一边妒忌的想着会武功真好,一边犹犹豫豫的爬上了上去。 虽然叶长安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但确实不是和自己一样冰冷,景若曦在这大半夜的暴雨中,手脚都已经冷的失去感觉了,突然接触到这样的温度,虽然明知道不好,但却也控制不了自己,放任着趴在他背上。 “大人,你身上真暖和。”景若曦舒服的叹出一口气,两只胳膊绕过叶长安的脖子,摸了摸。摸着叶长安领子边的皮肤,竟然在湿衣服里温暖而干燥,让人有一种想要把手伸进去的冲动。 叶长安背着百来斤的景若曦还是很轻松的,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哎,哎,干什么呢,别乱摸啊。” 景若曦脸上一红,忙缩回手来。 “别乱动,抱着我脖子。”叶长安又加了一句:“摔下去了不算工伤,我不会出医药费的啊。” “不出就不出吧。”景若曦叹着气却笑了:“大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真是个好人。” “是么?”叶长安也跟着笑了:“那你可爱上我没有?” “放心吧,不会的。”景若曦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放下心来的原因,在叶长安背上晃了晃,只觉得身体不冷了,头却有些晕了,昏昏沉沉的,眼睛像是有千斤重,想着大概是因为大半夜没睡又高度紧张,所以累了困了吧。 “为什么不会?”叶长安顺着便问了一句:“我有什么配不上你的。” 这话问完,叶长安便揪着心侧着耳朵听着,等着景若曦的答案。哪怕只是一句试探的玩笑话,也想知道她会怎么敷衍过去。 可是等了一会儿,景若曦却没有回答,叶长安侧头低声问了一句:“若曦?” 景若曦似乎听见了,很含糊的应了一声。 “若曦。”叶长安有些担心:“你怎么了,难受么?” “好困,让我睡一会儿。”景若曦头贴在叶长安背上,脸就在他脖子边,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正喷在叶长安的皮肤上。 淋了一夜的雨,虽然扛到了现在,但景若曦还是发起了热。 叶长安喊了两声再没见回应,心里着急,加快了脚步,往前急奔而去。 时若扬被先带回去了,花行风还带着人马等在林子外面,看见叶长安背着景若曦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若曦怎么了?”花行风看看叶长安背上:“脸这么红?” “淋了一夜雨,风又那么大,受了风寒了。”叶长安将景若曦放下换了姿势,抱着一起上了马。将她环在身前:“快走,去最近的驿站。” 回京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最近的驿站半个时辰就到。 虽然着凉发热不是什么大事,但看着叶长安紧张的样子,花行风连忙招呼众人上马,并且先使人快马加鞭赶去驿站,准备热水大夫汤药换洗衣服。 景若曦缩在叶长安怀里迷迷糊糊的,本来就头晕,在马背上一晃更晕了,缩了缩抱住叶长安的腰。 “别晃了。”景若曦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头晕,再晃信不信……信不信……我吐你一身?” “信,信。”叶长安哭笑不得,难得见景若曦如此模样,只能哄着:“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暖和的地方了。” “嗯。”景若曦开始说起了胡话:“我要吃红烧排骨,糖醋排骨,虎皮青椒,红烧肉,西湖醋鱼……” 花行风八卦,见叶长安抱着景若曦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似乎还在说什么,心里好奇,问是不敢问的,但是偷偷摸摸的放慢一些速度,到了叶长安身边竖起耳朵。然后便听见一串的:“干锅牛蛙,麻婆豆腐,爆炒花甲,香酥鸡翅……” 花行风一脸无语的看了一眼叶长安,纵马前去了。 第304章 药 驿站很快就到了,因为有人先行通传。早就有人等在了门口,叶长安抱着景若曦翻身下马,快步往里走去,驿站的驿长忙领路走在前面。 “房间已经备好了。”驿长小跑着往前去:“准备了热水,大夫也来了,都在房间里候着呢。” 叶长安只是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是个喜欢摆架子的人,但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贵公子的矜持,对下面的人既不会严厉也不会亲近,通常都是种疏离的客气。当然这种客气在很多人眼里看着,都觉得已经受宠若惊。 进了房间,叶长安看了看被褥,先将景若曦放在椅子上:“大夫呢,快过来看看。昨晚淋了半晚上的雨,还受了惊吓,刚才突然昏过去了。” 大夫连忙走了过来。叶长安将景若曦的手放在桌子上,给大夫把脉。 景若曦这会儿狼狈的很,昏睡的很不安稳,脸贴在叶长安胸口,湿透的头发胡乱搭着,皮肤泡的惨白。叶长安紧皱着眉,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大夫,自己也没察觉,一手握着她的一只胳膊放在桌上给大夫诊脉,另一只手,却握着景若曦的另一只手。 花行风没敢进屋,就在门口站在,看着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 旁边也是叶长安的亲信,不过不是常跟在身边的,和景若曦没那么熟,角度不对也没见着这一幕。只是看见了花行风的表情,有些奇怪的用胳膊肘戳了戳他,以示疑问。 花行风怎么敢说,翻了个白眼看看天。又往外走了几步。 大夫给景若曦诊了个脉,开始表情很严肃,然后慢慢缓和下来,收回手去:“大人放心,这位姑娘只是受了风寒,冻着了。赶紧把湿衣服换了,然后身体弄暖和,休息一下,吃点药就好了。” “那就好。”叶长安松了口气:“你去开方子吧,花行风,跟大夫一起去拿药。” “是。”花行风应声而来。 驿站周围虽然没什么人家,但是驿站里是什么都有一点的,疑难杂症不行,伤风感冒的药还是有的。 叶长安又道:“麻烦刘驿站准备点吃的。” “是。”驿站忙道:“下官刚才已经让厨房煮了粥,只要姑娘醒了,吩咐一声就送来。” 房间一角有个屏风,里面热气腾腾的,沐浴的温水也已经备好了。这个天气总的来说不冷,并不需要多热的水。 只是还不待叶长安点头,景若曦便伸手出来挥着喃喃道:“要吃红烧蹄膀,烤鸭,大闸蟹……” 众人表情都有些古怪,驿长没说什么,倒是大夫忍不住道:“大人,这不可啊。姑娘这两天的饮食要清淡一些,就算实在口中无味,也万不可吃如此油腻的东西。” 叶长安无语,伸手将景若曦伸出的手抓回去,正色道:“大夫别理她,烧糊涂了。我会看着不让她乱吃的。” 大夫松了口气,拱了拱手便出去了。心道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贫苦人家的,怎么一副这辈子没吃过肉的模样。 然后叶长安看了看驿长,驿长愣了一下,然后恍然道:“下官先回避,先回避。这里有干净的衣服,料子不太好,您先给小姐凑合着换上。水也准备好了,可以让小姐先泡泡温水澡,暖和一下。” 说完驿长就要退下,叶长安忙道:“等等。” 驿长站在门口不敢抬头:“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叶长安不悦道:“有点眼力劲儿么,你們驿站没有丫头么,没看见这是位姑娘,还不喊个丫头过来伺候沐浴更衣?” 驿长显然一时有点懵,然后才慌道:“是是,马上就来。” 然后驿长扯着嗓子道:“小翠,玉秀呢。快喊她们过来。” 驿站里一般也就是给来往官员换马休息,人并不多,这里离京城近,一个多时辰的路,一般再怎么都能撑住,再累也熬一下直接进京了,只有少部分在此停留休整,更是人员设置的也简单,丫头更少。 不过驿长喊的急,很快就有两个丫头跑了过来。 叶长安表情这才好一点,也不用丫头来扶,直接抱着景若曦走到屏风后面,还不忘自己先试了试水温,然后连人带衣服一起放进水里。 泡在温水里,景若曦舒服的叹了口气,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但也有一些意识,眯着眼睛看了看叶长安。 “别说话。”叶长安道:“生病了知道么,泡一下唔被子里去,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 有丫头灵活的,连忙倒了杯热水过来,叶长安接过来给景若曦喂了几口这才起身:“我也去隔壁换一下衣服,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她们。” 景若曦只觉得头又晕又痛,没力气说话,只是含糊嗯里一声,又闭上眼睛。 叶长安这才有些担心的走了出去,看见驿长一脸忐忑的站在门口,一边关门一边道:“我也要换一下衣服……” “都准备好了,就在隔壁,给您热水也准备好了。”驿长忙道,他虽然不知道景若曦是谁,可叶长安他是认识的,叶长安带着一队人淋成这个样子,自然都要换衣服。虽然不能一个个都伺候的周到,但是叶长安必然要周到。 景若曦泡了一会儿,只觉得周身都暖和了,也有了点力气,便让丫头帮着擦干头发,钻进了被窝。 药还要熬一会儿,她喝了几口水也不想吃东西,昏昏沉沉的睡着,恍惚中,感觉有人进来了。 是丫头说话的声音:“大人。” 叶长安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捧着药,朝丫头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丫头听话的退了出去,关上门,叶长安托着药碗走到床边,见景若曦似乎是醒着呢,便低声道:“感觉好些了么,药熬好了,喝了药再睡吧。” 叶长安一进门景若曦便闻到了一阵浓浓的中药味道,实在是不想喝,不由得闭着眼睛装死,听着叶长安喊她,一动也不动,也不哼一声。试图营造出昏睡未醒喝不了药的假象。 第305章 谁拒绝了谁 叶长安看着景若曦微微颤动的眼皮好笑,故意步子放的沉重一点:“若曦,你睡着了么,该不是昏迷没醒吧。那这药怎么办?大夫说了必须喝啊……” 叶长安走到了床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拿起碗,然后坐在窗边,似乎自言自语道:“这人喊不醒怎么办,只好硬喂了。若曦是个讲道理的,等醒来后知道我是为她好,应该不会怪我的。” 怎么硬喂,景若曦心里有点嘀咕,正想着,突然感觉身边的床往下一沉,有人靠近。 她猛的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电视小说来,心里咯噔一下,惊得立刻睁开了眼睛。不会这么狗血把,叶长安打算牺牲自己,嘴对嘴的给她喂药。 一睁眼,便看见叶长安近在咫尺,一手拿着药碗,一边俯下身子。 景若曦虽然身上软绵绵的也努力往后缩了缩,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若曦,你醒了?”叶长安甚至带了点笑意:“我正要给你喂药呢。” 景若曦此时脑子发昏,没想清楚就接话道:“怎么喂?” “捏着鼻子喂呗。”叶长安奇道:“你怎么一脸那么害怕的样子,都多大了,这么怕吃药么?” “不,不是,我刚才做噩梦了。”景若曦略有点尴尬大,是转念一想,叶长安又没看过那些缠绵悱恻的喂药耿偶像剧,肯定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于是冷静下来,转移话题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怕吃药,就是有点苦。” 不是有点苦,是非常苦,这药都不用闻,看那黑乎乎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是又苦又辣又酸。 看着景若曦虽然嘴硬说着不怕但还是皱紧的眉头,叶长安又从床头柜上端了个小碟子。 “知道药苦,但是我问了大夫,大夫说甘草不能多放,多放会影响药效。”叶长安道:“不过我给你拿了点梅子,捏着鼻子把药喝了,然后赶紧吃个梅子去去味。” 叶长安一手拿着药碗,一手端着盘子,这样子让别人看来哪里像是上司和下属,反倒是像一对情侣。 景若曦甩了甩头将这个念头甩出去,接过药碗一口喝了,然后赶紧塞了个梅子进嘴。 叶长安似乎真的担心景若曦会闹着不吃药,看见她豪爽的将药喝了,一时间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楞了一下才道:“你倒是挺乖的。” 实在是太苦,景若曦又丢了两颗梅子进口:“我是大人又不是小孩,还能不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么?” “是么?”叶长安似乎话里有话:“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 “当然了。”景若曦吐出梅子核,叶长安十分顺手的拿过刚才喝完药的空碗接着,让景若曦吓得差一点把核又咽了下去。 “是不是真烧坏脑子了?”叶长安很自然的将手掌在景若曦脸上贴了贴:“果然还很烫,赶紧休息吧,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得,脑子可千万不能再烧坏了。” “大人你放心吧。”景若曦滑下被窝里闭上眼睛:“发烧是不会对脑子造成损伤的,如果有因为发烧而烧坏脑子的,那也不是因为发烧,而是身体里其他隐藏的疾病造成的。只是这些疾病被发现的时候,正好碰上发烧罢了。” “不错,头脑还是很清晰的,看起来脑子没坏,身体也不错。”叶长安笑了笑,替景若曦将杯子掖好:“好好睡吧,我就在隔壁,丫头在门外,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行了。” “嗯。”景若曦闭着眼睛应一声,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这才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哼声,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然后从被子里伸出只手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因为高烧而引起的头痛,虽然已经服了药,但是药效也不会那么快,总是要痛一阵子的。 只是景若曦刚一伸手还没按两下,突然便被抓住了手腕。 “手缩回去,被子盖好,大夫说你要捂点汗出来退烧。”叶长安竟然没走,毫不客气的把景若曦的胳膊塞进被子,又将被子掖好,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替她按压着太阳穴:“头痛是么,我帮你按一按。等一会儿药效上来,热退了就不痛了。” 但是景若曦只觉得头更痛了。她不是清纯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叶长安开始可能是有目的的接近她怀疑她,之后也可能是因为她确实可以为他做事所以另眼相待,但无论哪一种另眼相待,他作为一个领导,都绝对不可能对自己的属下那么尽心。 送钱送房子都不算什么,金钱是上位者收买人心最简单的方法。但不可能这么体贴入微的照顾,就算是为了在肖涼生面前演戏,也不是这么个演法。 如果是展明耀,他大概对每一个不讨厌的姑娘都会这么温柔体贴,那是习惯了。可是叶长安不是那样的人,这么做,心思呼之欲出。 叶长安的手指有力却温柔,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他刚才在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虽然没用什么香料,但是身上有种挺好闻的味道。 景若曦深了口气:“大人。” “嗯?”叶长安的声音也像是动作一般温和。 “其实……”景若曦痛苦的道:“我是真的喜欢花行风的。” 叶长安的动作顿了顿,但随后波澜不兴的道:“我知道。” “你知道?”景若曦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你不是向他表白过么?”叶长安面色如常:“当时我也在场。” “哦,对。”景若曦又闭上眼睛:“可是他拒绝我了。” “很正常,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叶长安淡淡道:“他喜欢温柔贤惠的,你连饭都不会做,吵架还比他凶,他当然拒绝你。” “哦。”景若曦撇撇嘴:“那我失恋了,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爱上别人了。” “别灰心。”叶长安捏了捏她的鼻梁:“你不是说,无论男女,事业赚钱都是最重要的,爱情是次要的么?” “我说过么?” “当然,这话也只有你会说。” “这倒是。”这个理由景若曦无法反驳。 “所以别想那么多,跟着我好好做事。”叶长安丝毫不犹豫的出卖花行风:“要是立了大功,我就把花行风赏给你。” 花行风也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正坐在休息,突然莫名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自言自语:“莫非有人在惦记我?” 第306章 走到哪死到哪 “花哥,你不是也得了风寒吧?”一旁高彦博关心道:“你刚才不是还帮大夫煎药么?让他多配一副,你也喝点啊。” “不用,我身体哪有那么弱。”花行风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喝药。” 高彦博看看周围没人,突然贼头贼脑的凑过来:“花哥。” “干嘛?”花行风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挪开一点:“有话说话,别凑那么近。” “少爷和若曦怎么回事?”高彦博道:“我这几天不在,听说,若曦住进府里去了?” “不知道。”花行风面无表情。 “你一只跟在少爷身边,怎么能不知道?”高彦博不乐意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若曦那么大个人,住哪儿又不是秘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花行风想了想,突然伸手搂住高彦博肩膀:“你觉得若曦怎么样,跟少爷般配么?” “这个有什么般配不般配的。”高彦博嗨了一声:“少爷喜欢就般配,少爷不喜欢就不般配。其他的都没什么。不过真要是若曦也麻烦,估计夫人不太愿意,会嫌弃她没背景。可是做妾吧,若曦那性子也不像是能受委屈的。你说呢?” 花行风的表情很深沉,像是在思考特别深奥的问题,没有说话。 高彦博等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捣了捣他:“喂,说话呀。” “哦。”花行风这才回过神来:“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少爷真的喜欢若曦的话,最大的难题一定不是夫人。” “那是谁?”高彦博一副好奇好学的模样。 但是花行风无论怎么都不说了,只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景若曦在叶长安的胡言乱语中终于真的睡着了,看着她也不知是心烦还是头痛拧在一起的眉头,叶长安伸手将它们抹平,这才慢慢的站起来,走出了门。 两个丫头就站在门口,见叶长安出来忙低了头。 “姑娘睡了,你们听着点动静。”叶长安吩咐道:“醒了就来找我。” 两个丫头连忙应着。 花行风他们听见声音,也从隔壁的屋子出来了,关心道:“少爷,若曦怎么样了?” “没事儿,睡了。”叶长安道:“若曦身体好,热已经退了些了,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众人也就放了心,高彦博虽然心里跟猫抓似的好奇,但是他敢向花行风打听八卦,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向叶长安打探,连多问一声也不敢。 叶长安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手下八卦了一遍,一边往房里走,一边道:“时若扬已经送回去了吧?” “是。”花行风道:“直接送去了大理寺,万无一失。” “好。”叶长安道:“你去让人准备马车,等明天早上若曦醒了,我们就回去。” 叶长安又看了看天:“明天是个晴天,也不冷,这样,也不必等若曦醒,只要天亮我们就走。我之前一直说要找太医给她看看,也没找到机会,她如今病了正是时候。” 不过是寻常的着凉伤风,叶长安竟然要去请太医给看,高彦博心里叫了一声妈呀,看样子是真的。幸亏以前没得罪过景若曦,要不然以后一定会被穿小鞋的。 花行风应了一声便去吩咐驿站准备,人刚没走几部,只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门口守着的两个丫头都吓得一个哆嗦,众人也惊了一下,叶长安第一个反应是打开门往里看了看,见景若曦没醒松了口气,然后有些怒道:“大半夜的这是在吵什么?” 花行风立刻道:“属下这就去看看。” 这一声叫的实在是凄惨,不像是磕着碰着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根本不用花行风去打探,那声音在惨叫了一声之后,又尖声叫道:“死人啦,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听死人了,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叶长安叫过两人守在景若曦门外的,带着花行风便往出声的地方去。 这是里驿站,驿站不是客栈,不接待一般的过往客商,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朝廷的人,死人可不是小事。 而且死在客栈里的还不是普通人,后院的大门敞开,里面传来浓浓的血腥味道,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色里衣,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胸口有一个血窟窿,血流里一床一地。 一个小厮已经吓瘫在一旁的地上,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 叶长安和驿长几乎是同时到的,驿长一看这情况,腿都吓软了,冲到床边一看,一下子跌坐在地,转头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小厮几乎要哭了:“小的起来起夜,在院子外面看见一个黑影,怕是有贼,就跟了过来,然后就,就闻着里面有血的味道。我怕客人出了什么事,就想进来看看,结果门是开着的,里面,里面就这样了。” “这是什么人?”叶长安过去看了一眼,朝廷里的官员无论高的低的,他几乎都是认识的,就算肖涼生的那些手下,如果是在京城中常来往的,不认识也会有些眼熟。但是这个,确实是肯定没有见过的。 “下官也不知道。”驿长摇头道:“只知道姓黄,有宫里的令牌。黄大人没说自己的身份下官也不敢多问。” “令牌呢?” 驿长摇了摇头:“下官不知,黄大人只是将令牌拿给下官看了看,就收了起来。” “检查一下。”叶长安吩咐花行风,然后有些不满道:“你不知道那令牌在哪里,令牌是什么总知道吧。上面写着什么?” 驿长脸色更难看了:“下官没,没看清。” “没看清?”叶长安几乎怒道:“你这个驿长怎么当的,没看清就放人进来了?” 驿长慌的一骨碌就跪下了:“大人赎罪,大人赎罪。下官想这是京城边上,天威浩荡,哪里有人敢冒充官家的人。再说了,在这里冒充也没有意思,今日驿站没有别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客栈,冒充管家的人可是大罪,总不能就为了住一晚上免费的客栈吧。” 第307章 消失的令牌 驿长说的倒是也有道理,他这事情虽然做的不合规矩,但是不过是个连品级都没有的人,稍微碰上对方强硬一点,哪里敢跟着后面核对身份。 花行风已经走到了床头,正想着伸手在那人尸体上床上枕头下面翻一翻,但是刚伸手又停住了,有点犹豫道:“少爷,要不要喊若曦来看。她最烦有人先动命案现场来了,说什么破坏现场环境,会影响她的判断。” “我知道。”叶长安道:“她还睡着呢,一时醒不了。难道你觉得我真是个这么刻薄的上司,会把生病的人揪出来做事么?” “不不不,怎么会呢,少爷是最关心下属的人了。”花行风心里吐槽了一句,当然关心程度的轻重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叶长安将受伤生病的属下抱回来,如此关怀备注,就算是燕心,也不可能。 叶长安毫不心虚的认可了这个评价,道:“找吧,找的时候小心点。” 花行风翘着兰花指开始翻枕头和衣服,叶长安走到死者身边:“一箭穿心,这人下手相当利落。是个高手,或者是个熟手。” “熟手?那就是杀手?”花行风一边翻一边道:“在驿站里杀人,这不像是私人仇怨啊。” “怎么可能是私人仇怨。”叶长安翻了翻死者的衣服,又看了看他的鞋,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这人是从西边来的,你看他的鞋,不是京城这附近的款式。驿长。” “是。”驿长忙站了起来。 “这人是骑马来的吧?” “是。” “马呢?” “在院子里。”驿长忙道:“是一匹好马,这位黄大人来的风尘仆仆,看那样子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很累很赶路的模样。” “这就怪了。”叶长安想想不对:“这里离京城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这人要是急着赶入京城,那一定是风雨兼程,怎么可能在这里歇一夜?” “这确实是有点奇怪,这么点路,别说下雨下刀子也不可能挡住路啊。他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花行风翻完了枕头被褥,又翻完了衣服,什么也没找到:“大人,什么都找不到。” “找不到令牌,就很难断定他的身份。”叶长安转头吩咐驿长一句:“把人都叫起来,整个驿站里外上下都找一遍。不许遗漏一个地方。” 驿长忙应着去了,叶长安在屋子里转了转:“这个令牌既然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若是找不到,就是被人拿走了。也许这就是凶手的目的,不让这人进京。” 见驿长和小厮都离开了,花行风低声道:“少爷,这看起来不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而且这时间,是不是太巧合了?” “你说拓族?” “是。”花行风道:“这些年拓族和梁国在边界小打小闹一直不断,关系虽然没有闹的多僵,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时若扬在京城里不是一日两日是十二年,为什么拓族早不来找晚不来找,偏偏现在来找,这未免也太巧了。” “你说的对。”叶长安又端详了死者一下:“把这人带回京城,如果这人和拓族有关,说不定昨晚上我们抓的人有认识他的。” 驿长将整个驿站的人都叫了起来,纷纷打着火把拎着灯笼开始找,一时间只觉得前前后后的院子都灯火通明起来。 叶长安带的人将寻常不容易去的地方,比如墙上房顶都看了一遍,不过什么也没有找到,一点脚印鞋印也没有。 景若曦的身体确实不错,吃了药睡了一觉,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醒了之后,便听见外面似乎有什么声音。 这不是驿站吗,听叶长安说过,普通路人是住不了得,只有当差的能住,那应该不会有很多人才对。怎么会吵成这样,难道是来来个大官,带来一群手下吗? 景若曦揉了揉眉心坐起来,咳了两声,看着门外喊了一声:“有人在么?” 几乎立刻就有人推门进来,是驿站里的丫头,一见景若曦醒了忙走过来:“小姐,您醒了。” “嗯。”景若曦从门缝看见了外面,确认是有什么事了:“外面干什么呢,闹哄哄的,那么亮?” “在找东西。”丫头也不敢说死人了,怕吓着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姐:“小姐,您感觉好点了么?” “好多了。”这烧上来是伤人,但是下去的也快,但是头不痛了也不晕了,景若曦支起身子:“只是身上有些发软,没什么力气。”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然是要养一养的。”小丫头倒是嘴甜:“厨房昨晚就准备了些清淡的饮食,小姐可要吃一些?” 景若曦想想自己昨天就吃了个早饭,中午没吃晚上也没吃,顿时就觉得饿了,也不客气:“好的,谢谢。” 小丫头福了福便去端吃的,景若曦又道:“对了,麻烦喊一下我家大人。” 时若扬被追杀,这事情不是私人恩怨,叶长安现在一定急着回京,说不定就在等她醒呢,可不能耽误正事。 叶长安很快就被喊来了,景若曦楞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刚才小丫头说是在找东西,景若曦只以为是有人掉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驿站上下都在帮着找,可现在一看叶长安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了。 叶长安身上的衣服有点湿,头发也有点湿,虽然现在大雨已停,可外面一切都是湿漉漉的,他沾着的水肯定是也在找东西的队伍里。 虽然这是个驿站,但这么简陋的环境,不可能有皇子公主在此休息,所以几乎不会出现有能够使唤叶长安去找东西的人,若不是出了要紧的事情,驿站的人自己就会解决,再不济还有花行风他们,怎么也不应该他弄了这一身的湿。 叶长安没想那么多,他刚从屋顶下来,拍了拍身上的一点水汽大步走了进来:“若曦你醒了?怎么样,感觉好些了么?” 第308章 别捅破那层纸 “我没事。大人,这是怎么了?”景若曦也不跟他寒暄:“又出什么事儿了?” 叶长安其实不想景若曦这个时候多费心神,他觉得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就算是不用体力上的辛苦,动脑子也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所以略有些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不过景若曦一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一些,往后靠了靠找个舒服的姿势:“大人,我没事,出了什么事情,若是牵扯机密不便告诉我你就直说,我不会多问的。如果怕我费神那不要紧,我已经好多了。虽然没什么力气,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可以帮你一起研究一下。” 叶长安的表情好了一些,从桌上倒了杯水过去,塞在景若曦手中:“你真的没事儿,昨晚上那脸色可是白的难看。” “真的没事,昨晚就是冻着了。”景若曦正色道:“有大人这么体贴周到的照顾,我这病敢不好吗?要是不好,怎么能继续为大人效力,发光发热呢?” “不错,说的挺好的。”叶长安欣慰道:“不过我也不是那么苛责的人,不管干什么,还是得先把身体养好,身体养好才能更好地对我效力。要不然让别人瞧见了,看我如此不爱护手下,对我的名声也不好。” 叶长安昨天的表现有些担心过度了,让景若曦到现在心里都有些不安。此时,方才松了口气。 虽然上辈子景若曦没来得及结婚,但不代表没人追求,更不代表没喜欢过人。她不是这年代养在深闺心思单纯的闺中小姐,叶长安对她的呵护关怀,显然并不是对手下的关心那么简单,她不会看不出来,但她不能看出来。 有些事情也许是一层纸一样薄,但只要中间有这一层纸,大家即使心知肚明也可以心照不宣,和平相处,可若这一层纸捅破了,试探的玩笑变成了认真的告白,哪怕只一句话,这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景若曦最开始在叶长安手下查案,确实是迫不得已,甚至可以说是被威逼利诱不得已而为之。可后来相处了一段时间,却发现叶长安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破案也算她的一技之长,专业对口又高薪,还可以帮枉死者伸冤,若是不得不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好在她的拒绝叶长安都懂,也没有多半点的逼她。温柔体贴,他若不是如此身份,真叫景若曦忍不住要动心。 说话间,丫鬟送来饭菜,到了门口叶长安就接了过来,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转头问景若曦:“就靠在床上吃吧,边吃我边跟你说。我已经让准备了马车,你吃完饭上马车接着睡。” 景若曦抬了抬胳膊,虽然没什么力气到也不至于要在躺在床上吃,于是道:“不用,我能起来。我起来吃。” 叶长安也不勉强,就将饭菜往桌上摆,景若曦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说话,掀开被子下了床。 虽然她现在穿的是睡衣,但是这年代的睡衣长袖长裤并不暴露。她之前都很坦然,如今若是突然变得扭扭捏捏了,反倒是有些奇怪起来。 叶长安摆好饭菜碗筷,景若曦已经穿好了外衣,走过去将人扶到着边坐下,十分自然一副照顾病人的样子。 桌上的饭菜果然很清淡,景若曦搅合了几下看着就没滋没味的白粥,夹了几筷子小菜,愁眉苦脸的吃了起来。 叶长安看着好笑,一边给她剥开一个咸鸭蛋,一边道:“知道你想吃红烧排骨,糖醋排骨,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肉,西湖醋鱼……” 景若曦的筷子停一下,奇道:“你怎么知道?” “呵呵。”叶长安顺口溜一般的道:“还有干锅牛蛙,麻婆豆腐,爆炒花甲,红烧蹄膀,烤鸭,大闸蟹……” 都是她喜欢吃的菜,景若曦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叶长安带着嘲讽的表情用筷子把咸蛋黄给挑出来放进她碗里:“昨晚上带你来驿站,在马上你就反反复复的念叨了一路要吃各种肉,进了驿站,大夫给你诊脉呢,你又揪着大夫喊要吃红烧蹄膀,大闸蟹……把人大夫给吓得啊,再三叮嘱让我保证,病没好之前绝对不让你碰那些荤腥。” “……”景若曦昨晚上喝药的时候意识是很清醒的,但是之前确实都是昏迷中的胡话,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听叶长安这么一说,不由得大感丢人,哀叹一声伸手挡住脸:“咳咳,大人咱们说正事,说正事吧。” 看着景若曦快把脑袋埋进粥碗里去了,叶长安见好就收,也不再调侃他。用帕子擦了擦手,正色道:“昨晚在你睡着的时候,驿站里死了个人。” 景若曦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又接着吃:“怎么死的?” “一剑穿心。” “一剑穿心?”景若曦咬着筷子道:“那死的是什么人,一个大人物么?被刺杀?” 叶长安干脆道:“是被刺杀,但是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 这话就奇怪了,景若曦不由得道:“这里不是只有官府的人可以住么,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人?” 当下,景若曦一边吃饭,叶长安便一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们在找令牌,因为找不到令牌,就没法知道那人的身份。”景若曦吃饱了放下碗来:“只是如今驿站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令牌没有踪影。杀手也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对。”叶长安道:“就是这么个情况。因为这个杀手和追杀时若扬的那些人同时出现,所以我怀疑这件事情跟拓族有关。正打算将他的尸体带回去,给相关人员认一认,看看是否有人认识。” 叶长安可以打包票自己认识皇城里的每一个官员,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认识每一个官员的每一个手下。也许这人是谁派出去执行什么任务的,回来交差的时候被害里。他胸口中剑,脸面毫无损伤,一看便知。 第309章 死者已矣 这一点景若曦也没有意见,但是有些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却提出了另一个看法。 “大人,你说在死者被害不久,你们就将驿站前后左右,围墙房顶都找了,可不但没有找到令牌,也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行踪?” “对,一个脚印都没有。” “这难道不奇怪么?”景若曦有些不明白:“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外面到处都是湿的。我看着这驿站周围都是泥土地,若是有人离开,怎么可能完全不留下任何脚印。” “只要轻功好就可以。”叶长安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就可以做到。死者住的院子比较靠近外围,边上有一排树。如果再是有备而来,身上带了一些绳索之类,想要完全不留脚印的从屋子里飞到树上,是完全有可能的。” 景若曦嘴角抽了抽,她对这个世界竟然有人可以飞这个魔幻设定依然有些不适应。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如果没有人离开的痕迹,那就代表凶手依然留在屋内,而不是,凶手飞走了。 “怎么了?”叶长安完全不明白景若曦的无奈:“有什么不对么?还是你不相信?” 眼见着叶长安下一刻要说要不我飞给你瞧瞧了,景若曦忙道:“信,我信。” 叶长安点了点头:“你觉得还有什么疑点么?” 景若曦又想了想:“一时也想不起什么了,对了,时若扬怎么样了?她娘找回来了么,要抓他的那些人,都抓着了?” “卢秀义死了。”叶长安面无表情道:“有一队人马在半路上发现了她的尸体,被藏在草丛中。” “啊?”景若曦一下子站了起来,站的太急,头有些晕,不由得晃了晃:“谁干的?” “就是追你们的那一伙人。”叶长安连忙扶住她,按着她坐了下来:“他们只是要将时若扬活着带回去,其他人格杀勿论。” “那……”景若曦有些不敢问。但是叶长安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似有不忍,可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卢秀义死了也就罢了,景若曦不是没见过死人的人。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身边的人死。她的职业虽然不是冲锋在一线的,但身边同僚却都是一线,和匪徒搏斗难免有牺牲。但无论多少死亡也不能让自己麻木,特别是面对弱者的死。 时笑语才五岁,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做错了什么要在小小年纪就被害死。 叶长安知道景若曦其实最看不得这些无辜者受到伤害,轻轻拍了拍她:“我知道你舍得不那个孩子,不过她是卢秀义的孩子,时若扬的妹妹,这辈子注定了不能得到安宁,也是无法。” 景若曦轻轻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就像是时若扬,如果昨天晚上在林子里,他被狼给一口咬死了,虽然可惜,但大概是最轻松的死法。可是他没死,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必然还会遇到无数个比昨晚上更危险的关头,当然有可能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和国家,也可能死的更惨。 时笑语作为一个女孩,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中,长成亭亭玉立之后遇到的危险,只会比今日更甚。 “我已经命人将她们二人带回去好好安葬。”叶长安道:“这事情对时若扬的打击必然很大,回去之后,你还要慢慢的安慰他才好。” “这个我知道。”景若曦心情沉重的应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难道你不觉得卢秀义和时笑语死的很奇怪么?”景若曦道:“如果说为了斩草除根,为什么他们不连时若扬一起杀了。今天那种情况,就是因为他们不敢伤时若扬,所以我们才有机会逃跑。若是他们直接在后面放箭,肯定谁都跑不了。” “我听燕名说了。”叶长安道:“当时情况很危险,对方有七八个人,都不是善茬。你们躲起来后,燕名将他们引开了很长一段路才被追上,然后他们发现你们已经不在后,立刻就舍弃了燕名回头。燕名上去挡住他们,但是他寡不敌众,就在受伤危险的时候,花行风他们找了过去。” “好险。”景若曦庆幸道:“幸亏燕名没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虽然卢秀义死了,但是卢秀义得死跟她没有关系,只是意外谈不上伤心。若是燕名死了,那是为了保护她死的,就算是为了叶长安,那也会变成她一辈子的内疚。 “燕名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休息一阵子就好了。”叶长安安慰道:“不过说起伤,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发烧么?”景若曦晃了晃脑袋:“好多了,已经不热了。” “不是,我是说你身上。”叶长安点了点肩膀:“被树枝划破的那些伤口还难受么?” “哎。”景若曦突然奇道:“是啊,之前感觉被树枝划破了一些小伤口,衣服都破了,但是怎么没感觉到痛?我睡着的时候你给我上药了?” 景若曦伸出胳膊来,把袖子往上拽了拽露出一截手臂,只见手臂上果然有细细的几个伤口,是破了皮的,但是血早已经止住了,已经开始愈合。而且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让她都忘了这回事。 这显然是抹过药的,还是很好的药,但是一想到这可能是自己睡着的时候叶长安上的药,景若曦就有点僵硬了。那些细碎伤口上手臂上,肩上,背上都有,就算是好心上药,也太暧昧了。 却不料叶长安笑道:“放心吧,那事情我怎么敢做。药是放在你沐浴的水里的,看来效果不错。晚上再泡一泡,伤口就会好的很快,而且不会不舒服。” 景若曦抬起手臂自己闻了闻,感叹道:“谢谢大人,大人费心了,这药一定很贵。” “别担心了,不从你工钱里扣。”叶长安早已经习惯了景若曦凡事估价的毛病:“你说的事情我也考虑过,既然要留时若扬活口,就是还有利用价值。那么卢秀义就还有价值,至少可以用来挟持时若扬,又可以逼问虎符的下落,所以无论如何不该死。” “对。”景若曦连连点头:“大人也这么想。” “确实不该,但事实就是卢秀义和时语笑都死了,一刀毙命,从她们的死状看,估计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看见之后,便直接要了性命。”叶长安语气沉沉:“这必然有他们的原因,但是黑衣人大多悍不畏死,我们虽然抓到几个活口,但未必能叫他们开口。” 第310章 一人一张好人卡 景若曦面对叶长安灼热目光,惊悚道:“大人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都不能让他们开口,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一直挺会审案,能看出别人是不是说谎?”叶长安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景若曦:“刚才谁还说,要为我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呢,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推脱了?” “我没有推脱。”景若曦无奈:“但你们那种审讯方式,我确实不太习惯?” “严刑逼供?” “对。”景若曦承认:“当然我知道在必要的时候这是对的,所以虽然我接受不了,但这是我的问题,绝对不会因此质疑别人。” 时代不一样,她没有那么天真用自己的思想去约束别人,但自己也认同加入,又是两回事了。 “你这想法确实与人不同。”叶长安叹口气:“若曦,我虽然一直在看你,但是我看不懂你。” 正常,景若曦心里嘀咕了一声,千八百年的代沟呢,她都看不懂局里新来小四五岁的实习生,叶长安怎么看的懂她。 不过看在钱是通用的份上,景若曦安慰道:“大人,我也看不懂你,您这样想,是不是就觉得心情舒畅一些了。” “更不舒服了。”叶长安唉声叹气:“你这么聪明,我不信你会看不懂一个人,除非你不想看。” 景若曦怎么也没想到叶长安会来如此一句,一时间竟然被问出了,顿了顿生硬的转移话题:“大人,天都亮了,我也吃好了,要不咱们回京吧。” 说着,景若曦站起身来,叶长安却动也不动。 景若曦起身后便往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却发现叶长安依然动也不动,无奈只好转身回去:“大人你不走吗?” 叶长安端坐在桌前:“你为什么不乘机问我?” “问什么?” “你一直想知道的事。”叶长安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你的秘密是什么吗?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问我呢?” 叶长安的确实有些不解。显然他觉得景若曦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一个聪明的人就应该要懂得在什么时候恰好可以说什么话。而这个时候是叶长安打开了话题。让景若曦剖析他最好的时候。 其实刚才那话他只是脱口而出,说出来就后悔了但收不回去。只要景若曦跟着后面开了口,他就会进退两难。 说,有些事情没法说。不说,连这种息息相关的事情都不说,哪里有什么脸说你不愿意懂我。景若曦是可以在审案的时候一句一句逼的别人走投无路的,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但景若曦正色道:“我不问。因为我知道,我若是问了,无论大人会不会说,都会为难。” “如果这不是一件叫人为难的事情,那无需我问你也会说。如果这是,大人对我好,我也把大人当朋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是不应该发生在朋友之间的。若是自己人相处还要审犯人那样费脑子,那人活着也未免太累了。” 叶长安毕竟也不是最顶层那个可以说一不二的人,那逼他有什么意思。她可以不接受他的心意,但不能利用他的心意,于良心不安。 有人敲了敲门,是花行风:“少爷,都已经安排好了,若曦若是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我好了。”景若曦忙去打开了门:“我们快走吧。” 花行风看见景若曦还吓了一跳:“若曦你这就起来了,你好点了么,要不要多穿一件衣服?” “又不是夏天,不冷。”景若曦从花行风身边走过,就往外走,花行风有些诧异,虽然她走的也不快,可总觉得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再看看屋子里的叶长安,背对着大门坐在左边不动。 花行风有些莫名的走进去,试探道:“大人,咱们走么?” “走。” “那……走?”花行风总觉得叶长安的表情有些怪:“那……还有什么事情么?” “没有了。” 花行风心里咯噔里一下,后知后觉:“大人,你跟若曦吵架了?” 叶长安抬头看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花行风大胆道:“因为你们俩都有点怪。” “我怎么奇怪了,我一点都不奇怪。”叶长安不承认,起身伸了个懒腰:“至于她,一直都那么奇怪,你还没习惯么?” 花行风摸摸鼻子,不知道叶长安这是在景若曦那里遭遇了什么,心情似乎不大好,感觉自己会多说多错。 “花行风。”叶长安突然伸手搭在手下肩上:“你觉得若曦这姑娘怎么样?” “不,不错啊。”叶长安突然觉得有点冷。 “那……你喜欢她不?” “……”花行风脸上各种表情变幻了一阵,突然像是甩开病毒一样把自家主子甩开,往门口连着退了几步:“大人你别开玩笑,我都已经跟青山寺的主持预定过禅房了,这辈子潜心向佛不近女色。仙女下凡我也不喜欢。” 说完,花行风火速跑了,剩下叶长安一人站在屋子里发呆,半晌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景若曦昨晚上进驿站是昏睡中被叶长安抱进来的,因此并不知道这里面的道路,自己蹭蹭蹭走了出来之后,想当然得转过两个弯,然后发现自己迷路了。 也不知道驿站的下人是不是都被喊到前面去接受调查了,景若曦这一路一个人都没看到,只是刚才那几步走的急了,感觉有些累,便停了下来,打算缓一缓,原路返回。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景若曦四下看了看,连个能坐的干燥的地方都没有,便只能在原地站一会儿,无意识的四处看着,便看像了院子里的大树。 就像是叶长安所说的,驿站里有很多大树,挨着围墙的地方有,院子里也有,本是绿树成荫为了好看的,但是也给了杀手便利的来往条件,变成了一件坏事。 虽然昨夜暴雨,但是今日阳光特别好,树叶上的水分都差不多晒干了,绿油油的一片,遮天蔽日。 这年代的生态坏境很好,许多鸟雀叽叽喳喳的,从院子里掠过,有的落在屋顶有的落在窗台,有的落在花坛上。 第311章 掏鸟窝 景若曦上一世虽然也忙于工作,但总有休息放松,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爬山的时候,如今却更是辛苦。之前在酒楼里打工,赚钱辛苦。如今虽然钱不太缺了,可更忙了,细细想来,一桩一件的压着,连想要一个什么也不做的假日,就坐在院子里看看天都不行。 于是景若曦整个人有些懒洋洋起来,抬头看了看太阳,被刺的眯起了眼,将视线转回树枝上,青葱绿色让眼睛很舒服。树木间有几个鸟窝。 小的时候,景若曦也是上树掏过鸟窝的淘气,她正要笑一笑感慨童年,忽然就眯起了眼睛,然后走了过去,站在树下,仰头往上看。 看了一会儿,景若曦突然挽起了袖子,还将裙摆给撩了起来,打了一个结。 这树和树连在一起,虽然很茂密,但并不是直直一根树干直冲云霄的那种,而是分叉纵横交错。所以不必叶长安那样有着绝顶轻功才能上去,普通人只要小心一点,也能踩着树干和树干的连接,爬上几米高的地方。 景若曦虽然不是一个武夫,但动手能力还是挺强的,衡量了一下这鸟窝的距离,便抬腿打算上树。 叶长安从房里出来,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景若曦并不在众人集合的地方,问了一下,这才发现并没有来过.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若曦失踪了?” “不不不。“”还是花行风清醒一点:“少爷,若曦一个人出来,又不认识驿站里的路。这会儿驿站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外面,里面连可以问路的都没有,她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这个猜测倒也合情合理,叶长安点了点头:“去找一下。” 让驿站里的人去找他也不放心,当下便和花行风几人分头去找。以景若曦刚才休息的房间为中心,出来无外乎几条路,叶长安便循着和大门相反的方向往前走,果然,看见地上有新鲜的脚步,再没走多远,便瞧见了一处园子里一角,正在努力爬树的景若曦。 叶长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景若曦正在努力的想爬上一棵大树的一个分叉,那分叉倒是不高,不用会武功,就算是对十来岁的调皮孩子也不是问题,可景若曦现在大病未愈,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花行风跟在后面,看见这一幕也呆住了:“大人,若曦这是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叶长安暴躁丢下一句,便立刻跑里过去。 景若曦正艰难的拽着上面的树枝做引体向上,只是手上没什么力气,正在要咬牙再尝试一下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一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叶长安和花行风。 来的正好,景若曦正要开口喊,叶长安已经一阵风般的掠来过来。 叶长安轻轻一跃便上了树,然后探身过去,单手搂住景若曦的腰一用力,将人抱了上去。 景若曦哎呀了一声,人已经站在了树干上。树干上圆的,又湿又滑,景若曦自己肯定是站不住得,但是叶长安却立的稳稳,景若曦赶忙抓住他的胳膊,将身体大半的力气靠在他身上,倒是晃了两晃后,也就稳住了。 “你干什么?”叶长安没好气道:“这病还没好呢就到处乱跑,还爬树?你什么时候有爬树这爱好的,掏鸟蛋么?” 景若曦被责怪了两句,但是也不在意,反而指了指头上:“大人你来的正好,你看见上面那个鸟窝没有?” 叶长安又没瞎,自然看的见。那鸟窝虽然不高,但还挺大,就在头顶一人高的地方。 “带我过去。”景若曦道:“我想看看。” “鸟窝有什么好看的?”叶长安虽然莫名奇妙,但还是道:“你要这个鸟窝就下去等着,我拿下来给你。” “别呀,小鸟做一个窝也不容易,你端走了他们又得重做了。”景若曦忙道:“你带我上去瞧瞧就行了。” 虽然这里对树而言是相对底层,但这个季节也是枝繁叶茂,叶长安怕景若曦身上那些细碎未好的伤口又被刮着,因此不太愿意,但是看她的目光几乎都已经定在了头顶,只好拨开树枝,带她上去。 鸟儿不在家,鸟窝里静静的卧了几个蛋,叶长安正想问你要几个,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闪。 景若曦已经伸手过去,从鸟窝错综复杂的枝干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东西是个金灿灿的方形牌子,只有掌心大小,上面沾了点树叶和泥,景若曦就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将牌子递给叶长安:“大人你看,你们在找的,是不是这样一块牌子?” 叶长安恍若做梦,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带着景若曦落下来,对迎上来的花行风道:“去喊驿长过来,看看当时死者出示的是不是这样一块牌子。” “牌子?令牌找到了?”花行风激动起来:“怎么找到的,在鸟窝里?” “对,按驿长的描述,很可能就是那一块。”叶长安看了看景若曦:“若曦,你怎么会想起来在鸟窝里找令牌的?” “是啊。”花行风匪夷所思:“若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几乎将这个驿站都翻了一遍,也没人想起来去树上找,而且这里有这么多树,树上有这么多鸟窝,你怎么知道令牌在这个鸟窝里呢?” 要不是因为昨晚上景若曦几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睡了一夜,简直叫人要怀疑就是她塞进去的。 景若曦耸了耸肩:“运气就是这么好,我从房间出来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就走到了这里。然后有点累,就站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看见这个鸟窝里金光闪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就这样?”花行风不可置信。 “就这样。”景若曦点点头:“心地好的人运气也不会太差,这大概就是说我吧。” “运气是挺好的。”叶长安语气不善道:“我们要是来晚一步,你从上面摔下来,再摔个缺胳膊断腿的,运气就更好了。可以算工伤,拿着薪水休好几个月的假呢。” 少爷好像不高兴,花行风给了景若曦一个你自己搞定的表情,小跑着去找驿长。 第312章 糖衣炮弹 景若曦看着花行风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十分无语。就这种碰上事情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人,能成为生死与共的同僚么?一旦有事,哪儿追的上他。 “咳咳。”叶长安咳了两声,景若曦忙收回目光。 “叶大人。”景若曦勇敢对上叶长安严肃的目光,然后突然眉头一皱人一软:“我头痛。” 说着,景若曦身子晃了晃,叶长安连忙一把扶住,想要出口的教训的话都咽了下去憋的心痛。可明知道她是假的,看着那面色不太好的模样,还是心软。 “头痛就不要乱跑,有危险的事情也不要自己去做。”叶长安恨铁不成钢道:“马车准备好了,药也熬好了,一会儿上车喝了药接着睡觉。” “好。”景若曦可不会迎难而上,犯了错误以后听话的不得了。叶长安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苦的药也可以一饮而尽。 驿长已经等在了马车边,看见叶长安扶着景若曦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看看这个。”叶长安将牌子递给他:“是不是这个?” 金牌明晃晃的,虽然不大,但是应该很好认。只是这金牌诡异的很,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就光秃秃的一块牌子。驿长抓着脑袋想了半天,昨日只是一瞥而已,又是傍晚昏暗,现在他也不敢肯定到底看见的是有字的还是没字的。 “确实是像。”驿长半晌点了点头:“大人,应该就是这块。因为昨天这位大人就晃了一下,我也没看清是不是有字,但大小的感觉差不多,也确实是金光闪闪的,应该没错。” 叶长安点了点头:“行了,人我们带走了,这事情暂时不要对外宣扬,我回京后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驿长连连应着,他哪里敢对外伸张,自己管着的驿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人,还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凶手还没抓到,他只求上面能不要降罪,让他逃过这一劫就好了。 应该是叶长安特意吩咐的,马车很大,足以容纳一个人躺下,也确实放置了一个卧榻,上面被褥枕头一应俱全。床边一张小桌子,边上几个靠垫。 小桌子上果然已经有一碗热腾腾,黑乎乎的药,景若曦闻着那味便直皱眉。若是半个时辰之前,她一定坚称自己已经好了不用再喝药了,但是现在看着叶长安的表情,也只能忍气吞声喝了。 憋着气一口喝完,景若曦刚要抱怨,一张口,一块什么甜甜香香的东西就塞了进来,好像是什么水果。 “什么东西?”景若曦睁大眼睛嚼了嚼,疑惑道:“桃子?” “是啊,味道怎么样?”只见叶长安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个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放在小桌子上。竟然是新鲜的水果,一盘桃子,一盘西瓜,都是去了皮去了核切成块的,盘子里还放着两个铜质的小叉子。 “好吃,我喜欢的水蜜桃。”景若曦简直要热泪盈眶,将香甜多汁的桃子咽下去,感觉刚才的苦味都烟消云散了。 这个年代水果是稀罕的东西,大部分老百姓还在吃饱穿暖的努力中,没有多余的精力金钱享用这种不能当粮食的东西。就算是在京城里也只是达官贵人享用的美食,可怜景若曦在这里一年多都只是个打杂的,能吃饱饭就不错,哪里能吃到这些。 “好吃就多吃点,再尝尝这个。”叶长安又给叉了一块西瓜:“不过也别吃太多,大夫说你现在要少食生冷。” 景若曦连连点头,吃了一口西瓜,然后忍不住道:“这些东西哪里来的,我都没在京城里见人卖过。” 京城里也不是没有水果,但只是偶尔才有,也只是一些最寻常的,农户种的菜瓜苹果,到了季节可能还有柿子梨之类。 “你都认识?” 景若曦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有什么不认识的?” 虽然不是一个年代,但桃子还是那个桃子,西瓜也还是那个西瓜,这些日常用品的名字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景若曦仔细想了一下,莫非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有其他的名字,自己闹笑话了? “你都没见过,怎么就认识了?”叶长安不急不慢的吃了一块西瓜:“京城里的大街上可没有这些东西。这些果子培养不易,驿站边上有一处果园种了一些,皇家的。直接供应宫里和京城中官宦人家的。我和他们的关系好,昨晚打了招呼叫人去拿了一些。寻常的老百姓别说吃,见都没见过。” 景若曦伸出的手慢了点,仔细的想了一下,慎重道:“我是从……书上看来的。其实我从来没吃过。” 叶长安扯了扯嘴角,也不相信也不拆穿,只是云淡风轻道:“回京城之后,什么时候想吃就告诉我,我让人来取。虽然我也不是什么重臣,但几个果子还是不会缺了你的。那园子里各种果子还有不少,只是现在不是季节,等会去我找人说一声,每一季有什么熟了,让他们多送一份给你。” “谢谢大人。”景若曦竟然真的被感动了,又啃了一口西瓜,心里一暖的同时悲从中来。 她现在十分怀疑再这么下去,自己会被叶长安的糖衣炮弹击中。而这糖衣炮弹竟然只是一块西瓜或者一口桃子,这日子过的是多么的苦啊。 “怎么了?”叶长安吓了一跳:“若曦,你哭了?” “我没哭。”景若曦揉了揉眼睛:“我只是有点感动。” “感动的哭了?”叶长安实在是难以理解:“送你那么大个金镯子你不感动,几盘果子倒是感动成这个样子。我要是给你置个庄园,一半种果树,一半养猪,你不得感动的以身相许。” 种果树也就罢了,养猪是什么鬼,想想一片桃树下欢快的奔跑着几只猪,景若曦那一点伤感的情绪顿时飞到九霄云外。 叶长安一笑:“好了,别感动了,感动伤身,你靠着吃点,吃完了睡一会儿。要是睡不着,我们就说说话。马车慢一些,进京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 第313章 我的心陪着你 景若曦是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精神,但是睡一时也睡不着。便无精打采的靠在榻上,望着窗外发呆。 突然,景若曦道:“我知道那个死者为什么要在离京城那么近的客栈里住一夜里。” “为什么?” “他也在钓鱼。”景若曦道:“他一定是察觉到被人跟踪,所以特意在驿站停下住一晚,打算将跟踪的人解决掉,不带尾巴进京。谁知道棋差一招,不但没有将对方解决,反而被对方杀了。” “不是没有可能,可令牌呢?杀手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并非被追的走投无路才要将令牌藏起来,看你刚才抽出来的地方,也不像是无意掉在里面的,显然是有人刻意塞进去的。” “令牌就不好说了,有很多种可能。”景若曦本着没有证据不瞎说的原则道:“有可能是死者自己藏的,因为他也害怕自己不是杀手的对手,所以要将令牌藏起来,免得自己遇难之后,令牌落在凶手手中。” “也有可能是第三者在你们之前到过现场,看见令牌起了贪念。所以先藏起来,打算等无人的时候再拿回去,你看这牌子金灿灿的,看起来就挺之前。” “不是金子的,只是很薄的一层,不值什么钱。”叶长安从怀里取出金牌,和景若曦一起看:“我对京城种各机构都算是熟悉的,各处的令牌也都知道。可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什么都没有,这算是什么。” 景若曦也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一般来说,越简单的就越神秘。因为对外表露出的信息越少,越不容易被人识别解读。这牌子上什么都没有,就证明这个机构不是能见人的,京城里这样的组织应该不多,但是不会好找。” “其实也好找,无外乎两个方向,一个是官方的,一个是非官方的。”叶长安道:“这人会住进驿站,十有八九是官方的。只要将令牌交给皇上,令牌所属机构自然就一清二楚。这人的身份任务对头,自然也就都知道了。” 这不是单纯的谋杀案,牵扯到了朝廷机密机构,秘密任务,就不是景若曦要调查的了,也就不想多问,倒是看着叶长安坐的椅子发起呆来。 “怎么了?”叶长安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起:“这椅子有什么问题?” 景若曦没头没脑的道:“木头挺好的。” “这木头有什么好的?”叶长安莫名奇妙:“你要木头干什么?” “我想雕个小玩意儿。”景若曦道:“我会木雕你信么?” 叶长安虽然不想信,但是想想她三两下就能画出人像,又是用惯了刀的,这两者结合起来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大人。”景若曦接着道:“这椅子能送我一条腿么?” “……”叶长安有点不可思议:“你要什么?” “椅子腿。”景若曦重申了一下:“我想雕个东西送给时若扬。” 叶长安再一次告诉自己,时若扬只是个十二岁的小鬼,所以无论景若曦对他再好,也是因为尊老爱幼。这是一种美德。 “你想雕什么送给他?”叶长安春风和煦的笑了:“你现在病还没好呢,有力气么?不如你说,我替你动手,我虽然不会雕刻,但是刀工还是不错的。” 景若曦自己握了握拳,确实是没什么力气的感觉,于是欣然谢了。 花行风骑马走在马车边,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响,忙道:“少爷,怎么了?” “没事。”叶长安应了一声,里面安静下来。 再没一会儿,花行风隐约总觉得闻到一些什么味道,仔细的分辨了一下,是新鲜木料的味道。马车里为什么会有新鲜木料的味道,他左想右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叶长安按着景若曦的指导,在椅子腿上掰下一块木头来,雕成了一颗爱心。 “这是什么?”叶长安左看看,有看看。 “这是心,就是我们的心脏。”景若曦指导着:“大人,你在这里穿一个洞。” “心脏,你这礼物还真是与众不同。我还以为你要雕一个像时若扬的木雕娃娃。” “想来着,但是我没劲儿,你不会。”景若曦毫不犹豫的打击叶长安:“这个穿根绳子可以带在脖子上,不是也挺好的。” “嗯,挺好。”叶长安昧着良心道:“那这是什么意思?给他你的心?” 行吧,别管心不心,时若扬只有十二岁。 “不叫给他我的心,那是给他我的关心。”景若曦从腰包里摸出跟黑色的绳子,穿过木坠上方的孔:“卢秀义和时笑语死了,从此之后,时若扬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无亲无故了。这孩子可怜,而且日后必将更加艰难坎坷。我不能陪着他,但也希望他能不那么孤单,无论何时,心中都有个念想。有我这么个姐姐在想着他。” 信念是一种力量,感情的羁绊既是软肋也是铠甲,景若曦比谁都知道孑然一身的滋味,只愿时时若扬一个孩子,心里还能留下一点温暖。 看着景若曦的表情,叶长安心里便有数了,这是同病相怜呢。 当下,叶长安也不说话,倒是转身去又捣鼓了一会儿,然后转回身来,一扬手:“若曦,我也有个东西送你。” 景若曦奇道:“什么?” “闭上眼睛”叶长安道。 “神神秘秘的。”不过景若曦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感觉叶长安好像将身东西挂在她脖子上。 叶长安给景若曦戴好,退开一些:“好了。” 景若曦睁眼一看,却见自己的脖子上也戴了个心形的木坠,和自己手上那个大同小异,只是用红色的丝线挂着的,圆润光滑虽然不比金银夺目耀眼,却也好看。 “这是我的心,陪着你的。”叶长安笑了笑:“时若扬以后如何我不知道,但你若是觉得无依无靠时,可以想想我。若曦,无论你相信不相信,接受不接受,只要你需要,都可以找我。” 第314章 请你长大吧 叶长安说完,根本不待景若曦回应或者不回应,尴尬或者不尴尬,而是接着道:“你休息一下,我出去向花行风交代一些事情。” 说完,叶长安起身去开门,下了马车关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我说的都是我想说的,若曦,你不必困扰。你只要安心做你自己就行了。” 叶长安关上了门,车厢里顿时就剩下景若曦自己,一下子安静起来。景若曦将小桌子拽到床边,一边吃,一边陷入了沉思。叶长安这一招以进为退,投其所好,这不就是她教于海珠的战略么?应用在实战上,看来确实是可以打动人的,也不知展明耀是否已经知道了感动了。 过了一会儿,叶长安轻轻的从外面将窗帘掀开一条缝,却看见景若曦已经睡着了,眉宇间似乎还有些不展,但睡的很沉。 叶长安轻轻合上窗帘,吩咐车夫:“不着急,走慢点。” 时若扬刚失去养母和妹妹,现在的状态一定很糟糕,一定心心念念的在等景若曦回去。所以只要他们一进京城,景若曦就算是再困也要起来的,而且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觉睡了。只有让车走慢些,让她多睡会儿。 车夫应一声,马车慢了一些,晃晃悠悠的走着。叶长安和花行风就不紧不慢的跟在一旁。 “少爷。”花行风终于忍不住道:“你……真的喜欢若曦啊?” 叶长安皱着眉看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我没什么意思。”花行风连连摇头:“就是觉得……觉得……” “有话就说。” 花行风哼哼哧哧半天,终于道:“觉得少爷您太不容易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听着自己手下这话,叶长安忍不住的一脸嫌弃;“会说话不会,谁是虎呢?小心等若曦醒了我告诉她。” “别别,少爷您行行好别告诉她。”花行风连忙讨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虽然若曦是个非常好的姑娘,但她的想法看法都和寻常女子不同。少爷您就算是一片真心,却也不知何时能打动她。” “心意到了,自然就打动了。”叶长安竟然也不着急:“她心中明镜一般,比谁看的都清楚,不必担心。” 无论一千个一万个不接受的理由,终于还是不够爱罢了。心诚所致金石为开,想打动一个人,无需说太多,日久天长,自然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景若曦虽然心事重重,但是喝了药后一觉睡的沉,一直到马车停下也半点察觉都无。 叶长安进了车厢,有些不忍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唤醒。卢秀义和时笑语的尸体就停在衙门里,时若扬陪在一边,谁说话也不理,谁劝也不听,那还是个孩子,却是个倔强的孩子,只在等着景若曦。 景若曦打开院子门,便看见地上两具尸体盖着白布,一大一小。时若扬跪在中间,脊梁挺直动也不动。少年瘦削的身体一夜过去似乎更瘦了,单薄的像是纸一样,风一吹就能倒。 守在院子门口的燕心,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所以和女人孩子沟通的事情,安慰劝慰人的事情一般都会让她去,不过显然这次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是站在门口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孩子从昨夜回来就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像是石像一样。” “去劝劝他吧。”叶长安拍了拍景若曦的肩:“他现在应该只会听你的话。” 景若曦点了点头,轻轻地走了过去,叶长安轻轻讲门关上,靠在门边叹了口气。就算非亲非故,这场面也依然叫人心里不舒服。 此时,只见有个衙役从外面匆匆走了过来。 “什么事?”叶长安看他的样子,是有话要说。 “是。”衙役道:“大人,外面有人要找景姑娘。” 景若曦走到时若扬背后,蹲下身来,轻轻将手搭在他肩上:“若扬,我回来了。” 时若扬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他猛的转过头来,然后扑向景若曦。 景若曦猝不及防,连忙伸手一接,但是她现在身体虚弱,本来就没力气,哪里受得了一个半打孩子猛的一扑,当下往后退了一步没站稳,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哇……”时若扬不管不顾,就着这个摔倒的姿势,搂着景若曦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哎。”景若曦顾不上刚才摔在地上隐约作痛的药,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我都知道,你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点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娘,还有笑语,她才五岁……”时若扬哭了半晌,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我害了她们,我若是,我若是……” “你若是怎么样?”景若曦捏着时若扬的尖下巴转过来,拿出手帕给他擦擦乱七八糟的眼泪鼻涕:“若扬,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我问你,如果给你早三天知道这事情,你有办法挽回么?” 时若扬愣了下,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认真的想了想,声音嘶哑着道:“我可以带娘和妹妹离开。” “怎么离开,那些杀手很厉害,而且显然一直知道你们的行踪,是有备而来。就算你离开,难道他们找不到?” 时若扬一时语塞。 “那我再问你,如果让你提前一年知道这件事情,你有办法挽回么?” 时若扬不明白进若曦这话什么意思,但是再想了想,不禁悲从中来,似乎依然没有办法。 “所以这事情与你无关,因为无论你怎么做,这个结果都是注定的。”景若曦的话一向温柔却残忍:“这是你养母决定的,而且,我相信她直到死,也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有个词叫死得其所,是说一个人死的有价值,有意义。你养母和笑语现在已经死了,你再很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是让他们死的有价值。” 时若扬眼泪汪汪:“为了我,不值得啊。” “那是她的命,值得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景若曦扶着肩膀盘腿坐下来:“若扬,你一直问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为什么要保护你,因为你在我眼里是个孩子,我觉得大人保护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今天,你要长大了。” 第315章 母亲和姐姐 时若扬看着景若曦,有些不解。 景若曦道:“其实在你养父过世的时候,我知道你就已经成长了许多,从一个孩子成为一个大人,尝试着代替他照顾母亲和妹妹。但那还不够,远远不够,之前我说你看可以选择自己如何生活,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拓族的人不会放过他,想要活下去,只能咬着牙迎难而上。除非死,但死不是一个选择,那是放弃。 时若扬缓缓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真的明白?” “之前,因为对亲生爹娘没有感情,其实我是逃避的,我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想找一个地方和娘还有妹妹,一起安安慰慰的过日子。”时若扬抹了抹眼角:“但是现在她们都不在了,如果我不为他们报仇,我这辈子寝食难安,我不会再有一个安心的日子了。” “是这么回事。”景若曦拍了拍时若扬的肩膀:“我不想说太多安慰你的话,因为那都是空的,没有用。我想给你点意见。” 时若扬看着景若曦,他昨夜回来连衣服也没有换,破破烂烂的,脸上还有些细碎伤痕,叫一般人看着都可怜。 “你现在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安葬,让他们入土为安。”景若曦仿若冷血一般:“然后,没有时间去难过,抓紧想一想,你应该怎么办。若扬,虽然我不知道对付你的人有多厉害,但是我知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而你若是想要替母亲和妹妹报仇,就必须强大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行的。” 少年站起身,仿佛风一吹就能倒,时若扬脸上的神色有些迷惘。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大人也一时难以接受,更别提景若曦连过多让他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便逼着他考虑何去何从。 该何去何从呢,时若扬心里没什么概念。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可除了这个身份之外,他一无所有,一无所知。 景若曦也不指望一个十二岁少年在巨大的打击之后立刻就改天换地,正要拉他起来,和他说一说自己的想法,院子门却开了。 进来的是叶长安,叶长安的表情十分奇怪,但是一开门看见景若曦坐在地上,不由得道:“若曦,你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病还没好呢。” “姐姐病了?”时若扬惊了一下,这才发现景若曦的脸色也很难看,不像是健康时候的模样。 “若曦昨天淋雨染了风寒。”叶长安过去将景若曦扶起来:“你走后就昏过去了,在附近的驿站里服了药睡了一晚上才醒。天一亮就着急慌忙的往回赶,也不愿意再休息一会儿,要回来见你。” 景若曦戳了戳叶长安,这是去说出来干什么。 叶长安没理她,而是道:“时若扬,我知道你现在苦,但这世上比你更苦的人有很多。别人不会因为你弱小而对你手下留情,想要被人对你不狠,只能自己对自己狠。” 时若扬拧着眉,景若曦有些看不下去:“大人,你找我做什么?” 这护短护的,叶长安摇了摇头,觉得景若曦真的可以认时若扬做干儿子了,只能自己说,别人语气重了都心疼。 “有人找你。”叶长安道:“我知道你们在说话,不过这个人有些特别,你最好出来一下。” “是什么人?”景若曦有些奇怪。 “你先出来吧。”叶长安似乎有些难言。 叶长安的语气有些奇怪,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景若曦心里七上八下的,又看了时若扬一样。 “我没事。”时若扬道:“姐姐,你去看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也好。”景若曦从腰包里拿出给时若扬雕刻的木心:“这个送给你,这是我亲手雕的。” 时若扬莫名的接过,抬手在阳光下看了看,景若曦已经被叶长安拽出去了。 “到底谁找我?”出了院子,景若曦就急不可待的道:“谁啊?” 叶长安却答非所问:“我看看你的胳膊,这里。”他指了指右手臂上方的地方。 “怎么了?”景若曦不解,但还是卷起了袖子:“怎么了?” 叶长安看了一眼:“果然有。” “有什么?”景若曦没明白,顺着叶长安的视线过去:“胳膊上有什么。” “这个疤。”叶长安道:“怎么弄的?” 景若曦胳膊上是一个井字形的疤痕,看的出是很久很久之前留下的,并不大,但是很清晰。 “哦,这个啊,我也不记得了,大概是小时候不小心划的吧。”景若曦含糊过去,这要怎么说,预防结核病的卡介苗疫苗,因为是皮内注射,接种过卡介苗之后,疫苗中的减毒细菌会引起局部化脓结疤,这是正常的免疫反应。在她的年代,几乎人人手上都有。 也正是因为这个,还有一些其他的特征,让景若曦确定自己没有占用任何别人的身体。虽然很诡异,但是她确实全须全尾的来到了这个年代,而且比自己死的时候似乎还年轻了几岁,除此之外,并无差别。 叶长安点了点头:“那你跟我来吧,你娘和你姐姐来找你了。” “哦。”景若曦先应了一声,任何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拽住叶长安:“等会儿,大人你说谁来找我?” “你母亲,还有你姐姐。”叶长安道:“就在前面的会客室里。” “怎么可能。”景若曦一瞬间几乎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叶长安正色道:“你不是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了么?我看那夫人长的和你确有几分相似,而且她说你手臂上有一个井字形的疤痕。看神态也挺诚挚,感觉不像是假的。” 景若曦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总不能是……她妈也跟着来了吧,但是不对啊,她是独生女,哪儿来的姐姐。 叶长安见景若曦不说话,只以为她也觉得有可能,便毫不犹豫的拽着人过去了。 会客厅里,坐着景若曦绝对没有见过的两个陌生的女子。别说长的还真的和她有几分相似,但是却绝对不认识。 第316章 别乱认亲 两个女子,一个是四十来岁的妇人,另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姑娘,她们一直目光焦急的看着门外,一见到景若曦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景若曦站在门口,和她们六目相对,一时无言。 还是那妇人先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景若曦,哭道:“灵儿,灵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可叫我们好找。” 姑娘也走了过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娘,你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我都说了妹妹福大命大,你看着不是找到了么,完好无恙的,您就放心吧。” 妇人哭着哭着又笑了,仔细端详景若曦:“是,是啊,可算是找到了。灵儿……” 景若曦断然道:“等一下。” “嗯?”两人都一愣。 “你们要找的灵儿,是什么人?” 妇人更是一脸不明白:“灵儿,你是我女儿啊,你说什么呢?” 然后妇人莫名的看了眼叶长安,叶长安对妇人特别客气:“夫人,若曦前些日子受了伤,所以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啊。”妇人一脸惊愕:“这,难怪你一直没有回家,竟然是因为这样。” “等会儿,等会儿。”景若曦打断了她:“先让我问几个问题。” “你问吧。”妇人一脸慈祥的看着景若曦:“灵儿,只要你没事,一定能想起我们来。” 想不想起另说,景若曦道:“你说我是你女儿灵儿,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们家住在平川城。”妇人道:“我们家是做木匠的,一年半以前,你出门烧香,突然就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平川城也不见你,还以为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恶人被掳走了。结果前些日子隔壁家有个亲戚来串门,那人是在京城里打工的,叫做恒春酒楼。” 正是景若曦之前打工的酒楼,景若曦不动声色:“坐下慢慢说。” 妇人心里大概有些嘀咕,但是叶长安既然说了景若曦失忆里,那这也是正常。 妇人坐下,又道:“那孩子叫成安,是酒店里的打杂,说是酒店里出了命案没法干了。所以要回老家,想要学门手艺,便想拜你爹做师傅。” “我们见那孩子聪明伶俐就答应了,然后闲话中,说起了失踪的你。一说,他说在京城的时候,酒楼里有个一天胳膊上有一个井字型的旧疤。我们大吃了一惊,赶忙将你的画像那给他看,一看之下,果然是你。” 成安此人景若曦自然知道,是恒春酒楼后厨的一个小厮,大家在一起工作的,要是说这人知道她胳膊上有疤倒是不奇怪。虽然这年代人人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袖,但是酒店厨房是一个多么热的地方,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干活儿干的热血朝天的时候卷起袖子很正常,可能会无意中看见。 妇人又道:“一看之下,我们大喜过望,当下便要来寻你。只可惜你爹高兴过了头,出门的时候绊了一下,摔坏了腿,因此实在是来不了,我和你姐姐,便急忙的来了。我们来了京城先去了酒楼,可那酒楼已经没了,又找了之前在酒楼工作的人,还好有人知道你现在在衙门做事,我们便找了过来。” 听起来似乎一切顺理成章,叶长安花行风等人都挺高兴,只是景若曦的脸上,依然冷静的过分。 景若曦指了指自己胳膊:“我想知道,我手臂上的这个疤痕,是怎么弄的?” “啊?”妇人愣了下:“那大概是你两岁多的时候,走路还不太稳,你爹在做活计,你摔了一跤,正好摔在了刨下来的一堆木屑上,划破了胳膊,就留下了这么一个疤。” “那伤口很深么?是什么季节伤的?伤了之后,有给我上药么?” “倒是也不太深。”大概是年岁久远,妇人也要回想一下:“是秋天,虽然不深,可自然还是要抹药的,但也不知怎么的,还是留了疤。” 景若曦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你们大概是找错了人。我不是你要找的灵儿。” 景若曦一句话众人都不解,妇人和女子的表情都急了起来。 “灵儿,你怎么这么说?”姑娘道:“我们那么远来找你说,就算你失忆了记不得也不该这么说。娘该多伤心。” “很抱歉让你们伤心的,但你们确实找错人了。”景若曦站起身来:“大人,这不是我母亲和姐姐,我先走了。” 景若曦说完拔腿就走,妇人和姑娘喊着想要追上去,叶长安使了个脸色,花行风连忙伸手拦住:“两位,两位稍安勿躁。若曦她失忆,不记得你们,肯定现在心里也很乱。你们远道而来想必还没吃饭,人也乏了。我给你们安排房间休息一下,先吃饭,再从长计议如何?” 虽然景若曦不认,但是大家看着都觉得她们有点像,所以叶长安客气,花行风也客气。若是真的身份定了,那还指不定以后还伯母还是喊岳母呢。 人在衙门,叶长安显然又不是朝廷官员,母女两人虽然心焦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忧心忡忡的跟着花行风去休息。 叶长安跟着景若曦出了门,见无人了,这才道:“若曦,你怎么能确定她们认错人了?” “她们根本就不是认错人了。”景若曦冷笑一声:“大人,你说这世上有长的相似的人,可会有一模一样的人么。成安那小子是看画像的,认错了情有可原。但她们面对面,怎么可能认错分开不过一年多的女儿和妹妹?” “不是,你等下。”叶长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他们有目的而来。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确定他们不是你的家人,你不是失忆了么?” “我是失忆,我不得以前,但大人别忘了对于伤疤的判断是我的强项。”景若曦指了指胳膊:“三岁小孩,不太深的伤口,并不炎热的季节,又得到了治疗,肯定不会留下这么明显得疤痕。” 小孩子生长发育快,代谢能力强,组织修复能力强,浅浅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卡介苗留下的脓肿疤痕经常要经过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慢慢康复。 第317章 我就是那么冷血 景若曦说起来就像是平时破案一样的冷静,好像是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叶长安听完不置可否,半晌道:“可这毕竟是你的猜测。万一呢……” “没有万一。”景若曦神色凝重:“不过很奇怪,大人,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冒充我父母呢,能有什么好处?” 认女儿又不是往家里捡猫猫狗狗,不是那么轻率的事情,一定有一个非常合理的原因。 “你说的对。”叶长安充满了说话的艺术,先予以肯定安抚了一下景若曦有些暴躁的情绪,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你仅凭这样一个疤痕来判断是不是有些草率。” 景若曦不说话,草率不草率另说,其实她早已经下了决定,就算是自己真是借尸还魂,就算这身体的父母真的找上门来,她也是绝对不会认得。因为这人确实已经死了,灵魂已死就是死了,她纵然借着那身体活过来,也是另外一个人。 她既不打算接受那身体所带来的任何好处,也不打算承担那身体应尽的任何义务,死了就一了百了,再无前缘。 “大人。”景若曦突然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你就当我冷血吧,既然老天让我失忆,就是让我和过去一刀两断,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是我父母。我父母是不会出现的。” 景若曦这笃定语气让叶长安差一点问出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父母是不是过世了? 但这话确实太不合适了,叶长安忍住没说出口。 “让他们走吧。”景若曦转身便要走,被叶长安一把拽住:“若曦,等一下。” 景若曦一脸的不耐烦:“大人还有什么事,我还要去看看时若扬。拓族已经有所行动,我们要尽快把他安排好。” “我知道,不过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叶长安道:“先说你,不是,外面那两个。” “跟我无关。” “我知道跟你无关。”叶长安顺着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是冒名顶替,那一定有非常的目的。既然他们敢光明正大的上门,一定是有备而来,不是那么好拆穿的,所以我有个想法。” 景若曦狐疑的看着叶长安。 叶长安道:“想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不如我们去一趟平川城,就算他们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能让所有人撒谎演戏,只要到了平川城,一切一看便知。” 景若曦皱了下眉头,她瞬间就明白了叶长安这话是什么,而且有些意外。 她知道叶长安对自己的关心不是假的,大概也是从心里希望自己能有家人不孤单。但是如此费心确实不易,而且还要一边不动声色的劝她寻根溯源,一边安抚她的暴躁。 景若曦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叶长安如此用心良苦,倒是叫她不好说不了。 “那行。”景若曦想了想道:“不过要等安排好时若扬。也不必让他们等,大人你先把他们打发回去,留一个地址下来,等得空了我们去便是。” 对自己亲人这实在有些残忍了,不过叶长安也明白这大概是景若曦最后的退让了,当下便应了 ,亲自去安排。 景若曦匆匆回去找时若扬,花行风在得了消息后,很奇怪。 “大人,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假的,而且她们确实和若曦长的有点像。”花行风默默将几张脸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若曦怎么就那么笃定,一点都不怀疑呢?要是一般人,就算是没希望也要试一下吧?” “若曦那是一般人么,她平时说话做事,哪一件是一般人的模样?”叶长安将刚才劝景若曦的那些话都咽了下去,在自己手下面前换了一种态度:“若曦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对时若扬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都掏心掏肺,若真是自己母亲姐姐,若真是见而不认,那一定有什么特别原因。” 花行风想想这话也对。 “去仔细查查这母女两人。”叶长安道:“不过动作轻点,别让发现了。” 花行风领命去了,叶长安也拿着金牌匆匆出了门。 时若扬已经做出了人生最艰难的选择。他本来以为在乍一听到景若曦说出他身世的那一刻,就是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最艰难的选择。如今方才知道,那时不算什么,难得永远在未知。 “怎么样,想明白了么?”看着时若扬,景若曦刚才心如冷铁也又重新软了。 时若扬点了点头。 “说来听听。” “我要为养父和养母报仇,为笑语报仇,为我爹娘报仇。”时若扬眼中泪光已逝:“姐姐,我要抢回拓族的皇位,我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景若曦看着时若扬握起的拳头,轻轻叹一口气:“好。” 时若扬似乎有些忐忑:“姐姐,你支持我么?” 景若曦道:“我当然支持你。” 时若扬有些奇怪:“可是,之前我说我想放弃一切,像普通人那么生活的时候,你也说好。” “都好。”景若曦道:“放下仇恨是对的,报仇雪恨也是对的,只要你想清楚了我都支持。但是我希望你放下仇恨不是因为软弱,报仇雪恨也不要不择手段。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比如……” 景若曦不能用她所熟悉的法律来规范时若扬,想了想比喻道:“武星怀杀害了你的父母家人,若是有一天你成为君主,将他踩在脚下。他也有襁褓中的稚子,你会杀他么?” 时若扬显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楞了一下:“他有那么小的儿子么?” “我不是说他有这么小的儿子,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一定会遇见这样的情况,有空的时候,你应该想一想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景若曦拍拍他:“行了,说这个为时尚早,我们先来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先要跟武星怀抗衡,就凭你是不行的。” “我知道。”时若扬道:“我想和大梁合作。” “嗯?”景若曦听着有些意思:“怎么合作?” 第318章 “用我有的一切,换取大梁的帮助。”时若扬揉了揉脸:“我知道如今大梁和拓族的关系不好,因为武星怀不是一个安分的人,野心勃勃,凶残狠毒。虽然一时力量不足,却也不停的在边界试探,让大梁十分头痛。” 这个思路没错,景若曦点了点头:“然后呢?” “如果大梁能够助我夺回江山,我一定会有丰厚回报。”虽然比景若曦矮了许多,可仰头看着她,气势却丝毫不怯。 “帝王的回报,总是丰厚的。”景若曦叹了口气:“你觉得大梁皇帝会答应么?” 时若扬顿了顿,竟然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 “那你仔仔细细想一想,他有什么理由答应,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时若扬眨了眨眼:“都好像……挺多的。我年纪还小,又一点儿势力也没有,大梁若是想助我复国,肯定要付出不少,又要冒着和现在拓族闹翻的危险,好像不太划算。” “嗯。” “但是拓族这个样子,早晚要有一战。拓族国土虽然没有大梁繁华,但民风彪悍草原辽阔,想要彻底占下来也不太可能。这样的话,还不如扶持一个听话的……新皇帝。” 时若扬说到听话的时候,大约有些郁闷,所以顿了一下。但是随即却又快速的说了出来。虽然难听,但这就是事实,如果大梁真的出手相助,帮他夺回皇位,那总不会是因为正义慈善,必定是要你大出血的。 “相信我。”景若曦抓了把时若扬的头发:“你不会是一个听话的皇帝。” “嗯?”时若扬已经被景若曦撸习惯了,非常平心静气的顺了顺头发,半点没当事:“为什么?” 景若曦虽然没做过皇帝,但是历史书总是看过几本的:“因为如果你听话,大梁一定不会扶你做皇帝。作为一个臣子,你可以能干又听话。但是想做一个皇帝,你得有非凡的能力,有这种能力的人,又怎么会听话呢。” 听话的傀儡也不是不存在,但那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拓族对大梁来说是鸡肋,丢了可惜食之无味,并没有太大的价值。所以他们一定更愿意培养一个可以和现在拓族皇帝对抗的人,借此来削弱拓族的实力。而不是费尽心机去培养一个傀儡,那要花费太大的心血,而且无法收手。 见时若扬陷入了沉思,景若曦道:“我只是个仵作,验尸审案我懂,可是国家大事我不太懂,也不能给你太多的帮助。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和叶大人谈谈,也许他会给你一些建议。” “叶大人?”时若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 “若曦姐姐。”时若扬小心翼翼的道:“你和叶大人,嗯,你们是不是……要成亲了?” “……”景若曦吓得都愣住了:“谁说的?” 时若扬一听景若曦这表情有点忐忑:“就听……他们说的。” “他们是谁?” “就花大哥啊,燕大哥他们。”时若扬毫不犹豫的把大家都出卖了:“还有衙门里的捕快大哥们也这么说啊,说从没见叶大人对哪个姑娘那么好,肯定是喜欢姐姐。” 真是好事不出门绯闻传千里,景若曦十分无语。她之前还觉得这事情只是叶长安在家里的搪塞之言,不会有太多人知道,没想到竟然整个衙门里都传开了。但是他们竟然没在自己面前嘴碎过,也真是难为了,不知是怕叶长安生气还是给她面子。 “姐姐。”时若扬看着景若曦虽然震惊但也不是要发火的样子,试探着又到:“这是真的么?” “不是。”景若曦断然道:“叶大人那是体恤下属,平易近人,别人怎么说你不用里他,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时若扬似乎觉得还有些可惜:“姐姐,我觉得叶大人挺好啊。” “你小小年纪,管好自己的事情。”景若曦不想和时若扬深聊这个:“别操心我成亲不成亲,我要是真准备成亲,喊你来做伴郎好不好。” “伴郎……是什么?” “就是成亲的宴席上,给我挡酒的。”景若曦好笑;“如果我要成亲一定告诉你,行吧,不要瞎想些没边的事情。” “那就是说,姐姐不喜欢叶大人?”时若扬眼神亮了亮:“是这样么?” “是不是都跟你没关系,你不应该为这个分心。”景若曦见时若扬还将那个木心挂坠拿在手上,接过来替他套在脖子上:“走吧,我陪你一起。他们在京城里也没有别的亲人,只有你一个人送,总是冷清。” 卢秀义和时语笑虽然死的冤枉,但好在并没有受伤罪,都是一刀毙命。景若曦怕这时候还有人盯着时若扬,因此找了高彦博几个陪着,也没有时间心思准备过多的仪式,只是临时去买里一大一小的两具棺材,将人运到了城外的一处墓地。 景若曦终究还是看着孩子小小一个穿着一身白色可怜,问了京城的风俗,请了法师念了一通往生咒,特别心细的,将当年草草埋葬的时有志的棺木也起出来运了过来,让人修来一个双人墓。将一家三口葬在了一起。因为拓族的风俗不能埋于地下,还特别找了个附近最高的山头,权当高崖。 时若扬跪在坟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额上隐约有了血色。 众人看着都觉得有些唏嘘,高彦博低声道:“若曦,你看这孩子,他能撑下来么?” “不知道。”景若曦道:“但是我知道有一句话。” “什么?” “凡不能毁灭我的,必使我强大。”景若曦走过去,将一个小小的手帕包裹递给时若扬。 “这是什么?”时若扬不解的接过。 “是他们三人的旧衣一角。”景若曦道:“我问了拓族的人,说他们的族人若是过世,又因种种不能返回故里,便剪下衣物一角带回家乡,在高山上焚之,让魂魄归天。” 时若扬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几片碎布。 “这是我让人找来的,若是有机会,就带他们回家乡。” 时若扬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姐姐,若是我死了,你能……” “我不能。” 时若扬郁闷了:“我还没说要干什么呢。” “干什么都不行。”景若曦冷血道:“你若死了,我就会忘记你。” 第319章 儿时味道 时若扬撇了撇嘴:“为什么?” 景若曦蹲下来,在时若扬脸上拍了拍:“因为只有惦记活人才有意义,对方会感觉到你的惦记,你会成为他心里的寄托,成为他奋斗的动力。惦记死人有什么用呢,反正他已经死了,一了百了,再怎么惦记他也不知道了。难受的只有活着的那一个。” 听起来冷酷无情却又有那么点道理,时若扬静静的想了一会儿,正色道:“若曦,无论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会记得你的。如果以后我有能力了,我一定会给最好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小孩挺了挺背脊,虽然单薄却笔直。 不过景若曦毫不客气的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不许叫若曦,叫姐姐。不过我可记着你的话呢,等以后有出息了,好好孝顺我啊。” 时若扬大概对孝顺两个字有点不满的,但是又不敢反驳,只是撇了撇嘴。高彦博几人站在后面只觉得心情很复杂,好笑的同时还有点庆幸,这小子从姐姐喊到若曦,幸亏只有十二岁,要是二十岁,那还真是个麻烦呢。 迁坟下葬本是件非常麻繁琐的事情,但是非常时期万事从简,今日所有事宜都是景若曦拍板做主的,很多地方简单干脆的叫人都不敢想,但时若扬也没有反对,对她全盘的信任。 即便是这样,回城天色也有些黑了,进了城后,时若扬便可怜兮兮的看向景若曦。 景若曦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时若扬他们已经从衙门里搬出来来,在京城里租里个小房子,但是如今房子里空荡荡的,他肯定是不想回去的,而且让他一人回去也确实不放心。可是自己最近住的无论是衙门还是叶家,也同样是借住而已,没有客人带客人的道理。 就在景若曦纠结的时候,看见叶长安从对面大步走过来。 “你们回来了?”叶长安身后带着几个侍卫,还穿着官服,似乎刚从宫里回来。 “大人。”景若曦一看他的目光:“你找时若扬。” 叶长安点了点头,走到时若扬面前:“我们聊聊。” 时若扬还没到叶长安胸口,只能抬头看他,然后道:“好。” 叶长安是进宫回来的,出来便找时若扬,自然是得了上面的命令。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有了决定,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决定。因为时若扬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如果大梁想要对他做什么,直接动手就可以了,不必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他们终究还是回到了衙门里,景若曦没有这个资格,也不想参与国家大事的讨论,本就想着先回房去休息,没想到刚回到衙门,就有人送了一个饭盒过来。 “什么东西?”景若曦奇道。 “是今天白天来过的那位夫人送来的。”丫头道:“景姑娘,她一直在等你,天黑了见你没回来才走。说这是借了客栈的厨房给你做的,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我最喜欢吃的?”景若曦有些奇怪,然后打开了食盒,看着里面的东西发呆。 第320章 送来的线索 食盒里是相当清淡的几道菜,景若曦一一端了出来,鱼圆豆腐汤,炒青菜,还有一盘土豆丝。 景若曦凑过去闻了闻,很家常菜的味道,不像是酒店厨师的手笔,确实应该是那妇人自己做的,她不是京城人,自然只能是借了客栈的厨房做的。 正看着,又有人送饭来,叶长安知道他们刚回来都没吃,自然不会漏了这事情。衙门里的饭堂就算过了饭点,自然也会叫外面酒楼来送的。 那人进了门,看见桌上的菜楞了一下,又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大概是怀疑自己送错了或者送慢了。 “你是来送晚饭的?”景若曦先开口:“叶大人让你来的么?” “是。”那人道:“不知道姑娘已经有人送餐了……,那我这……” “放下吧。”景若曦招了招手:“不碍事。” 那人只是送餐的,一听这话便立刻将自己的食盒也打开来,一样一样的把菜饭汤都放好,都是热腾腾的,有荤有素,都是景若曦吃惯的。 送餐的放好饭菜便退了出去,景若曦看一眼青菜豆腐,吃一口粉蒸排骨,再看一眼土豆丝,吃一口红烧仔鸡,心里有了点想法。 吃完饭她也不急着睡,不管今晚叶长安和时若扬谈妥谈不妥,要谈到几点,谈完了是一定会来告诉她一声的。哪怕是谈的内容机密不能告诉她,相信也会来说一句不告诉你。 不过毕竟是还在生病的,发烧感冒这病说重不重,但不管怎么吃药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恢复的,景若曦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些困了,但是确实又不放心,于是便脱了鞋和衣靠在床上床上等,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景若曦醒来已经是天色大亮,一睁眼,只见自己躺在床上,还穿着昨晚上的外衣,但被子盖的好好的。 再一转头,见外面的饭菜盘子都没动,昨晚上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这是有人来过了?还是没来过?景若曦晃了晃脑袋有点晕,从床上起来。 换了件衣服打开门,就听见噗的一声,又是噗的一声。 只见花行风正站在院子的一角,用手里的一把小石子打对角的树叶子,听见开门声的时候,转过头来。 “若曦,醒了?”花行风抛下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景若曦奇道:“大人呢?” “带时若扬进宫了。”花行风道:“一大早就去了,昨晚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睡了,今天早上来的时候你还没醒,就没让吵醒你。让我在这里等着跟你说一声。” “啊,这就进宫了?”景若曦突然有点不安:“怎么那么着急?进宫去说什么?” 花行风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大人和时若扬谈话的时候,没让别人听。要不,等他们回来你自己问吧。” 景若曦伸手揉了揉脸,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不知道也不打紧,只是有种……孩子突然长大的感觉。” 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只能看他自己长大,自己艰难,越走越远。 “你还真把时若扬当儿子啊?”花行风好笑:“别担心了,大人昨日从宫里回来,要是对时若扬不理,一巴掌拍死就完了。既然带他进宫,自然是有得可以谈的。” 这想法倒是和景若曦不谋而合,景若曦安慰自己放心一点,当然不放心也无用,这件事情不是她可以出力的,甚至也不是叶长安可以做主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但愿时若扬那孩子可以一切顺利吧。 “对了。”花行风道:“少爷还说,看见你桌子上有几盘青菜,谭夫人送来的,问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谭夫人?就是昨天来找我的那个母女俩?” “对,你连名字也没问么。”花行风匪夷所思:“你这也未免太不上心了。” “怎么不上心。我已经决定特别上心了。”景若曦道:“花大哥,你今天有事么,帮我点忙。” “说吧。”花行风大方道。 “昨晚上谭夫人来给我送了亲手做的菜,说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我特别感动。”景若曦微微一笑:“我决定认了天命。” “啊?”花行风每个字都听懂了,但是完全没明白。 “既然我认了她们,那也没有让她们继续住客栈的道理。”景若曦道:“我不是买了以前的时家酒肆么,那地契房契上都是我的名字,算是我的私产。花大哥,你帮我找几个人去把里面稍微的打扫一下,我把她们接进去住。然后在给我找两个小厮丫头,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千万不能怠慢了。” 这话听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花行风细品品却觉得不对劲:“若曦,你要干什么?” “既然天上掉下个娘,就好好尽尽孝。”景若曦一笑:“对了,可记得找几个聪明点的丫头小厮,要是照顾不周我可要找大人告状的。” “行了,我知道了。”花行风心知肚明:“你去洗漱我去安排,然后一起去接他们。若曦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幸亏酒肆后院已经清理出来,那些骸骨都搬走来,就这也够狠的了,我都得找几个胆子大点的丫头小厮,还得给包个红包。” “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景若曦从怀里摸出几块银子:“红包我出,让他们做事情的时候尽心一点。” 叶长安和时若扬都没回来,景若曦说认亲就认亲,洗漱后随便吃了点就和花行风出了门。 谭氏和女儿谭瑜敏已经起身了,正在房间里说话,看见景若曦来了后,十分意外。 “灵,灵儿。”谭氏有点紧张,带着期待又激动的表情。 景若曦如沐春风的笑了笑,笑的花行风汗毛直竖。 “娘。”景若曦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挽住了谭氏的胳膊。 谭氏和谭瑜敏都愣住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娘。”景若曦亲热道:“昨晚上你给我送了亲手做的菜来,我实在是太感动了,一晚上都没能睡好,你看眼睛都红了。想着一早上就来找你的,可惜早上反而睡着了,还睡迟了。” 第321章 安心住下享享福 谭氏大概觉得这事情发展的有些不真实,有些犹豫道:“灵儿,灵儿你这是……都想起来了么?” “没有。但是我感觉到了家的味道。”景若曦道:“娘,昨天我心里乱,让你们住在客栈里,委屈你们了。” “没,没有委屈,这儿也挺好的。”谭氏忙道:“吃的好住的也好。” “不是自己家里,怎么能好呢。”景若曦一招手,身后的小厮立刻走了过来。 景若曦到:“娘,姐姐,跟我走。” “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啊。”景若曦笑眯眯的:“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在京城里也买里个宅子,不远就在前面街上。挺大的,我已经让人打扫出来了,您和姐姐不用住客栈,去我家住吧。” 小厮已经进去拿了两人的包裹,热情如此,那不去是不行的。 不过景若曦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弯让谭氏母女都有点心里不安,直到被景若曦挽着出了门,到了时家酒肆门口,还有点恍惚。 “就是这里了。”景若曦道:“这铺子是我的,里面有好几个房间,您和姐姐就住在这里。他们几个是我的丫头……” 院子们推开,被挖的乱七八糟的院子地面已经被拍平了,虽然看起来还有点奇怪,不过也不影响住。几个丫头小厮在忙活,收拾房间的收拾房间,打扫院子的打扫院子。 “都过来。”景若曦喊了一声,只见丫头小厮还有个婆子,一起五个人都跑了过来,一排站好。 “这是谭夫人,这是大小姐。”景若曦道:“她们这段时间会住在这里,你们可要伺候好了。” 众人一起应着,给谭氏和谭瑜敏行礼。 看谭氏母女的穿着表现应该也就是普通人家,家里有没有丫头不知道,但就算是有,也没有那多。一时之间有点惶恐。 谭氏道:“这怎么行,灵儿,我们就是普通人家,不用丫头的。我自己就行。” “那是以前。”景若曦笑道:“现在我有本事了,哪里还能让娘自己动手。对了,您之前说爹受伤了一个人在家里,我很不放心,打算让人将他接来。” “接,接来?” “是啊。”景若曦道:“平川是个小地方,哪里有京城生活的那么舒服。我既然在这里立住了脚,自然要把爹也接来。您放心吧,我会安排的。” “可是……”大概是景若曦的态度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的因此谭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而且景若曦说的句句都在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景若曦正要接着安慰,门外响起脚步声,叶长安从宫里回来了,大约是回衙门找景若曦,听说了这事情,就业过来了。 “大人。”景若曦抬头一看:“你找我有事么,我马上来。” “额……”叶长安顿了下,也不知景若曦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顺着应了一声好。 “娘,那你们先歇着,我有事先去忙一下。”景若曦非常亲切的拍了拍谭氏的手:“有什么吃的穿的用的缺少了就告诉他们,要是缺钱用,就告诉我。” 谭氏连连点头,叶长安看了眼景若曦的表情,顺势道:“那我们走吧,这事情有点急。” 景若曦朝谭氏母女笑了笑,便跟着叶长安出去了。大门关上,她脸上一派温柔笑容顿时就变了,还哼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叶长安迫不及待的道:“你这是想起来了?” “算是吧。”景若曦道:“昨晚上你不是进了我房间么,看见桌上的青菜豆腐没有?” “看见了,不过你不是喜欢吃肉么,怎么喜欢青菜豆腐么,真是吃出了家的味道?”叶长安有些莫名:“可是看你的表情,又不是那么回事。” “等会儿跟你说。”景若曦先道:“时若扬呢?” 怎么两个人去,一个人回了。不得不让人多想,叶长安把时若扬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可能一时半会儿都见不到他了。”叶长安用非常冷静的语气道。 景若曦皱了皱眉,问的竟然是;“能告诉我,他还活着么?” “当然活着,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叶长安不满道:“我虽然看这小鬼不顺眼,但也不至于悄悄害了他。” “我不是怕你悄悄害他,是怕……”景若曦叹了口气:“罢了,我不问那么多,你能告诉我多少,告诉我多少吧。” “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舒服。”叶长安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不知道这孩子以后怎么样,但至少现在没事。不过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大概会过的很辛苦。他很坚定想要回到拓族,所以他不能这样回去,必须学会很多。” 学习从古到今都是一件很辛苦的,更别提时若扬这种从小普通人一样长大,到了十二岁的时候突然接到通知要继承一个国家,文的武的,那得要恶补多少东西啊。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得。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何况这皇冠还要从别人手里抢过来。 “我明白。”景若曦道:“大人,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么?” “说吧。”叶长安道:“你想见他么,还是要给他带什么话?” “都不用,只要他有什么重大消息的时候,如果可能告诉我一声。” “重大消息。”叶长安琢磨里一下:“比如呢?” “他死了,或者离开了。”景若曦想了想:“大人判断就好,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不必说。” 叶长安点了点头,景若曦虽然有时候咄咄逼人,但是在某些时候确实非常明事理。绝对不惹事。 时若扬的事情都不想再说下去,叶长安道:“对了,你还没说谭家母女,你发现什么了?” 景若曦神秘一笑:“不用查了,我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了。虽然还不能确定到个人,但是目标范围已经非常小了,小到只有两个人。” “谁?”叶长安实在是想不到。 景若曦说了两个名字,叶长安仔细想了想:“竟然是他们,你是怎么发现的?” 第322章 又救你一次 “本来是发现不了的,虽然我说不是,可你们也不相信,我也没有证据。”景若曦好笑:“但昨晚上他们竟然给我送来了证据。” “就是你桌上的青菜豆腐土豆?” “对,说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童年的味道。”景若曦摇了摇头:“我什么时候喜欢过青菜豆腐,只有一次。” “哪一次?”叶长安竟然有点不满:“我怎么不知道。”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而且也不是那么回事。”景若曦道:“我不喜欢把自己的喜好暴露在外人面前,跟展明耀吃饭怎么会说的那么仔细。我只是说大鱼大肉吃多了,有时候会怀念青菜豆腐的味道。吃不下饭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来一碟清淡的土豆丝豆腐汤。这话我确定只说给展明耀一人听过,” “真的?” “真的也是真的,但肯定谈不上喜欢。”景若曦道:“只是开始接触验尸作这事情的时候,还不太习惯血和那些血淋淋的内脏,有时候刚从现场出来有点恶心,就想啃两口青菜。不过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就在尸边上吃烤肉也无所谓了。” 叶长安心里舒服些,但是想想不对:“我说若曦,我始终有一个问题,实在是不明白。” “嗯?” “你说你到底是失忆了,还是想起来了?” “这个啊……”景若曦想了想:“间歇性失忆,不完全恢复。” 叶长安面无表情的看着景若曦,打算听听她怎么掰扯解释。 “也就是说……偶尔会想起一些,但是大部分想不起。”景若曦道:“恢复记忆是一个漫长复杂的过程,人的大脑更是复杂,所以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你。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吧,按需恢复。” “你真是……”叶长安点了点她,叹口气:“罢了,随便你吧,你愿意这么回答我总也不算太敷衍。不过现在打算怎么办,去找展明耀么?” “不找。”景若曦昂首挺胸往前走:“之前不知道这事情是谁做的,那肯定要把人找出来。现在既然知道了,就变成了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不动声色等着就行,我倒是要看看这一出是干什么。还给我整出个妈来。” 听着景若曦语气十分不痛快,叶长安摇了摇头:“那这两人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也不干,养着,我也不缺这一口吃的。”景若曦道:“酒肆现在也没人住,就是要用你几个下人,也不用做什么特别的,就平常一样,也不必管他们出去见谁,做什么。” “几个下人没什么,在哪里都是做工。不过你就一点不好奇展明耀的目的么?” “我好奇啊,但是他们一定更好奇。”景若曦哼笑一声:“我会不时透露一些莫名奇妙的消息给他们的,看看谁更难过。” 路边有卖糖葫芦的走过,景若曦叫住他,买了几根,自然的给叶长安和身后的花行风他们一人发了一根。 众人表情复杂的接过来,叶长安闻了闻:“倒是挺香。” “是啊。”景若曦咬了一个含糊道:“看着就新鲜,不酸,很甜的……” 这大概是这个年代唯一好的地方了,阳光雨露都很新鲜。没有乱七八糟的激素,有些东西的味道淡一些,但是很纯粹。 叶长安虽然平易近人,但还是有公子哥的包袱的,在大街上吃糖葫芦这种事情以前是打死也做不出来的,但是看着景若曦吃,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便也打算跟着啃一个,只是更略低了头,便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 景若曦正走在前面,那东西就在她头顶,叶长安面色一变,想也不想的扑过去一把将人揽住,侧身躲过。 一个花盆啪的一声落在景若曦刚站着的地方,摔成了碎片。厚实的瓦片四溅,棱角锋利。如果叶长安慢一步,这花盆砸在景若曦脑袋上,一定会头破血流。 景若曦吓出一身冷汗,定了定神,众人一起往上看,简直想开骂。 但一抬头,却看见一只血淋淋的手从阳台缝隙吹了下来,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还能听见虚弱的求救声。 “救……命……” 叶长安立刻道:“上去看看。” 话音刚落,花行风就一闪窜了上去,然后立刻道:“少爷,这里有人受伤了。” 看来不是花盆被风吹下来伤的人,是这人倒在地上的时候把花盆推出去求救的,看那垂下的手一定伤的不轻。 景若曦忙道:“大人,喊大夫吧,带我上去看看。” 这样的失血伤口一定不浅,别的不管要先止血要不然的话性命堪忧。 叶长安吩咐了旁人一声,便带着景若曦上了楼,便见一个男人趴在阳台上,背上插着一把刀,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他身后有一条血迹从阳台通向房间,显然是在房间里受的伤,好不容易一路爬出来求救的。 景若曦忙蹲下身,只见那刀深深的插在男人背心,一地一身都是血,这样深的伤口就算是落在她的年代也要听天由命,在这个时代,又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怕是很难救回来了。而且看血迹干涸的模样,这伤怕是有五六个小时了,伤口的血都已经凝固了大半,凶手自然也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等等。”叶长安突然道:“这人我认识。” “是什么人?” “田学博的儿子田弘阔。”叶长安说出一个景若曦没听过的名字:“高彦博,快去一趟田太傅的府上,通知他家里。” 高彦博应了一声,嗖的一声没影子,景若曦正要多问两句,便听花行风在里面喊:“少爷,里面还有人死了。” 景若曦忙走了进去,便见房里血迹斑斑的,一个年轻女子靠坐在房间门口,衣衫不整脑袋上全是血。 花行风摇了摇头,那意思,已经死了。 另外一边,躺着另一个姑娘,趴在楼梯上,头朝下脚朝上,似乎是下楼的时候摔倒的。但是同样的,头部有一块凹陷的伤,也已经没了呼吸。 第323章 金屋藏娇 景若曦扒着女子的额发看了看:“这是被硬物敲击导致的颅骨损伤,花大哥,看看屋子里能不能找到凶器。比如锤子之类的。” “好。”花行风在屋子力里翻看起来。 景若曦检查女子的衣着:“衣着整齐,死前没有受过侵犯。不过这里……大人你看。” 景若曦将女子颈边的头发拨开,露出颈部。 女子的脖子上有几个零星血痕,叶长安道:“这像是戴着金银首饰被强行拽掉的时候留下的,看来凶手是为了求财。” “是啊,你看她穿的衣服料子那么好,妆容发型都很精致,头上手上应该都有首饰,可是现在都没有了。显然是死后被拽走了。”景若曦四下看了看:“只是有些奇怪,你说外面的男子是太傅的儿子,太傅是朝廷官员吧。” “他父亲田学博是太学博士,正六品官员。自然是朝廷命官。” “那为什么会住在这个地方?”景若曦奇怪了:“正六品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应该也不错了吧,怎么也得有个大宅子,怎么会住在这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叶长安倒是明白的很:“难道你没听过一个词,叫做金屋藏娇?” “哦。”景若曦恍然:“原来是这样。啧啧啧,真是美人膝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人还没死呢,别咒人家。”叶长安低声说了句,吩咐手下:“去隔壁左右问一下,看看这里住的姑娘是谁,有没有人看见可以人物。若曦,按你的判断,这人死了多久了?” “我看看。”景若曦将女子领子上的衣服又往下剥了剥,又执起她的手臂,将裙子撸上去一些,看了看她的腿。 “死后一到两个时辰会出现尸僵,最初出现在颜面部和眼肌,随后扩散到躯干的上下肢。六个时辰后,尸僵达到全身。” “还有尸斑,尸斑的出现也有一定的时间规律,死后血液循环停止,最快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血液因自身重力坠积于尸体的底部血管,该处皮肤显出紫红色的斑痕,像瓶底的红酒,这就是尸斑。尸斑最晚在死后两到五个时辰内出现。” 这都是景若曦以前做习惯的事情,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第一就是要判断死亡的时间,只是现在完全没有科技辅助,只能靠肉眼和经验。 叶长安道:“按这么说,她脸上躯干已经僵硬,但是手脚都还是软的。同时也还没有出现尸斑。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在两个时辰到五个时辰之间。” “对,是这样的。”景若曦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阳光:“现在是正午,据我初步估计,她的死亡时间是辰时。” 花行风一边东翻西翻,一边听着他们说话,此时不由得道:“为什么是辰时,不是两个时辰到五个时辰之间么,那应该是丑时和辰时之间啊。” “理论上确实应该在丑时和辰时之间。”景若曦解释道:“但你看她们两个衣服妆容都这么整齐,应该是刚梳妆完不久,所以我认为应该是在早上。不过也不是绝对,因为毕竟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有特殊原因的话,半夜三更也是可以梳妆打扮的。” “你这么说倒也是。”花行风想想有道理:“一个个都穿的那么整齐,确实不像是半夜。” “如果真的想知道更确切一些的死亡时间也不是没有办法。”景若曦道:“不过看外表不行,要解剖了才能知道。” 虽然这对景若曦来说是做惯的事情,工作的一部分,但叶长安也不知怎么就不太想她弄的一身血淋淋,多问了一句:“怎么知道?” “看胃里食物消化的程度。”景若曦摸了摸下巴:“不过影响消化的因素很多,我看她那么瘦,估计平时就节食保持身材,早上吃没吃都不好说,所以就算是解剖出来,也未必有帮助。” “那就别解剖了,先去问一问。”叶长安道:“说不定田弘阔福大命大,那就一切都明白了。哪怕救不回来,只怕他能清醒一阵子,说几句话也好。” “那就最好了。”景若曦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要再说话,突然外面闹了起来。 “应该是田家的人来了。”叶长安道。 景若曦脸色一变:“千万别让他们进来。” “怎么?” “会破坏现场。”景若曦最怕这个,在案件没有彻底明了之前,谁也不知道哪里藏着什么线索,这么一堆人哗啦啦的冲上来,那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叶长安瞬间明白,立刻喊了一声,下面的人听见了,大约是将人拦住了。马上就传来了田家人的声音。 好在田家虽然也是朝廷命官,但是职务不如叶长安,因此虽然心急火燎,可是看见叶长安的人时也不敢放肆。 叶长安很快出去了,先让人将大夫领上来,然后也不知说了什么,将其他人拦在外面,只放了田学博夫妇进来。 田学博还好,田夫人在家中听到儿子重伤的消息就已经哭的不行,上楼看见地板上的血差一点昏过去,幸亏景若曦在一旁扶了一把。 大夫慌慌张张的开始救人,田弘阔失血过多,虽然还有心跳脉搏,但一直都没有醒,被小心翼翼的抬了下去。 田学博夫妻忙这也要跟过去,叶长安忙道:“田大人留步,有几句话先要问一下。” 田学博扶着夫人,自己也有些萎靡,他是文人,没经历过什么,突然遭遇到如此打击,自然不是那么坚强。 “这两个女子是和田公子一同受害的,麻烦二位看一下,是不是认识她们。”叶长安将两人带到屋子中间,两个女死者已经被抬了过来,并排躺着。 田夫人只看了一眼,便脸色骤变,指着其中一个女子道:“是她,老爷您看,是这个女人。我早就说这个女人是个灾星,不让她进门,没想到儿子还是舍不得她。竟然偷偷摸摸的养着她,你看看你看看,出事了吧。” 第324章 喜欢便想独占 景若曦有点头痛,她当然能够理解受害者家属激动的情绪,如果看见自己的亲人遭遇不测还能保持镇定,那么这个人也会被列为怀疑对象了。但是一个失控的家属,会在回答你的问题的时候,因为自身情绪的影响,给出一些错误的信号。 如果田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家,景若曦会亲自去问,不让说废话,问一句答一句。但田家也是朝廷命官,就算是比也长安的官职低,也不是她可以随便问的。 好在叶长安也很快打断了田夫人的愤怒,他沉声道:“田夫人,我明白你的愤怒,不过为了尽快抓住凶手,希望你冷静一些。” 田学博虽然是个文官,官职和叶长安八竿子打不着,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叶长安面前还是拘谨的,一听他开口了,连忙和呵斥住夫人。 “你少说两句。”田学博道:“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说那不相干的做什么?” 田夫人被说了一句,心里虽然还是不平,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平复了一下道:“叶大人,这女子叫做红月,是个青楼女子,以前是清客舍的花魁。三个月前,被我阔儿给赎了出来,说要纳她为妾。” 田夫人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一点,大约是觉得不太光彩。 倒是叶长安跟没事人一样,正经道:“然后呢?” “那我自然是不能答应的。”田夫人道:“我们田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是世代书香,家风清正,怎么能让一个青楼女子进门。何况阔儿是有妻房的,若是让纳了这女人做妾,叫她妻子如何自处。” 景若曦认真在一旁听着,倒是可以理解。虽然人人平等,青楼女子很多也是迫不得已的苦命人,可同情是一回事,接纳是另一回事。谁家做父母的也不希望儿子和青楼女子来往。哪怕你找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清清白白的也是那么回事。 田夫人又道:“我们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阔儿既然带她来见我们,虽然我不愿意,却也给了她一笔银子,让阔儿送她回乡去好好度日。可是却怎么也没料到,阔儿竟然不声不响的置了外宅。还,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田学博也是脸色铁青:“如今儿媳妇刚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若是叫她知道阔儿这事情……哎……” 这事情老夫妻两简直不能想,儿子如今生死未卜,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就算是救回来了,这事情也很难瞒住,一旦被儿媳妇知道了,又是不得安生。 既然连儿子养外室的事情都不知道,那其他的自然也不会知道多少。叶长安又安慰了两句,便让他们赶紧回去,若是人醒了,就派人去衙门寻他们。 待田氏夫妻走了。 叶长安这才摇了摇头:“我可听说这田少奶奶脾气不好,又怀着身孕,本来在家就是横着走的,这田学博几句算是侥幸逃得一死,怕是以后这日子也不好过了。” “我也听说过这位田少夫人的脾气,可是京中的一个笑谈。”花行风突然贼兮兮的凑过来:“听说很泼辣,难怪田学博要在外面金屋藏娇,估计也是被自家夫人逼的太紧,想找个温柔女子轻松一下。” 叶长安显然觉得此言有理,点了点头,但是看向景若曦,却见她面无表情。突然就道:“若曦。” “嗯?”景若曦正看着另一具尸体,看着衣着,应该是红月的丫头。 “你觉得呢?”叶长安道:“田学博夫人泼辣蛮横,所以他在外面置了外室,你觉得这事情可是情有可原。若是他夫人能过温婉一些,也不会逼的自己丈夫如此。” “我没什么看法。”景若曦明显敷衍了一下,打算蹲下来好好的看一看。 还没蹲下来,却被叶长安拽住了。 “若曦,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叶长安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觉得你的想法肯定跟大多数人不一样。” 景若曦无奈笑笑:“因为立场不同,所以看法不同,其实没有谁对谁错的。” “嗯,比如说。” “比如说,易地而处。若一个女子嫁了个脾气暴躁的丈夫,在家无人倾诉,所以在外面找了个蓝颜知己。你们说这合适么?应该受到谴责么?做丈夫的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反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才逼的妻子出轨么?” “这……”叶长安被问的一愣,花行风也道:“这怎么一样。” “可是,为什么不一样呢,男人女人,难道不都是人么,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会高兴会那难受。难道男人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生气,女人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会很高兴?说的通么?” 叶长安和花行风都不说话了,这怎么说呢,乍一听景若曦说的简直是荒谬之极,但是细细掰扯开来,又不知哪里反驳。除非你说男女生来尊卑不同,但这就没法往下聊了,因为景若曦显然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你若是这么告诉她,她也不会跟你争,只会一笑而过。 沉默一下,叶长安道:“你说的对,喜欢一个人便想独占,这是人之常情。要不然,算什么喜欢。” 撇开所有的道理不谈,这是最浅显易懂的,叶长安的思想虽然跟不上景若曦的先进平等,但倒是讲理。 景若曦笑了笑,虽然对着两具尸体,但心情被他这句话安抚了一些,舒服许多。 去四邻询问的人还没有回来,景若曦在尸体前蹲了一下,突然侧了下头,伸手去摸丫头的头发。 “怎么了?”叶长安忙道。 “好像有什么东西。”景若曦摸了摸,小心翼翼从发髻里扯出一串珠子。黑色的珠子因为在黑发中所以不太显眼,珠子上可能是涂了什么东西,阳光下有些色彩闪烁。 “这是什么,黑珍珠么?”景若曦掂量了一下,感觉分量很奇怪。 “不是,是木头的,不值钱。”叶长安道:“只是上面涂了一层特殊的颜色罢了,如果这样一串黑珍珠价格会非常昂贵,因此买不起又爱漂亮的女子会买一串木珠,我见府里的丫头戴过。” 第325章 你得报答我 “木头啊,还真的怪精致的。”景若曦从来都对民间手艺人十分敬佩:“要不是仔细看,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你喜欢么?”叶长安不是个喜欢的人:“喜欢的人,我让人给你找一串,当然不是这种木头的,是真的海珠。好像……” 叶长安看了看花行风:“我记得上次老安过来给母亲送镯子,是不是说还有金色的珠子?” “是,有的。”花行风道:“说也是十分稀少珍贵的。” 叶长安点了点头,看向景若曦:“喜欢么?” “喜欢,但我不能要,太贵重了。”景若曦道:“花大哥,我记得刚才她是仰面躺在楼梯口的对不对,这个珠串是不是露在外面的。你看她的头发很乱,显然是被一把抓住了头发按倒在地上,那么凶手没有道理看不见这个珠串。” “这珠子虽然是木头的不值钱,但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凶手当时杀了两个人,一定急于逃跑,正常人的思维,看见了一串珠子,一定不管是真是假先拽下来再说,反正假的不吃亏,真的就赚了。怎么也没道理视而不见,除非……” “除非是熟人。”叶长安道:“凶手知道死者的身份是个丫头,也知道她头上的这一串珠子是假的,不值钱。” “是,我也这么想。”景若曦道:“这十有八九是熟人作案。先调查一下死者有什么熟悉的朋友邻居,或者以前的客人。再分别调查一下他们中有没有谁特别缺钱。比如突然欠了赌债或者亲人生病之类的。人做一件事情总是有需求才有行动的。” “好的,我明白。”花行风爽快应着:“交给我吧,我会都问清楚的。” 景若曦想想自己也无事:“我也一起吧,不是说她是清客舍的花魁?那儿我有熟人,我去问问。” 叶长安和花行风都一脸空白的看着景若曦。 “怎么了?”景若曦也莫名其妙:“不相信么,我认识里面的一个叫翠浓的姑娘,也是头牌花魁吧,长得可好看了。你们知道么?” 一时间叶长安也不知道该说知道,还是该说不知道。 “大小姐那是青楼啊。”花行风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认识的?”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景若曦道:“还不是都一样,你们怎么认识姑娘,我就怎么认识姑娘。” 花行风声音有点虚:“我们怎么……认识?” “当然是砸钱了。”景若曦想想那日骆易城砸的钱:“放心吧,我相信翠浓姑娘会给我这个面子,跟我聊一聊的。” 那日她拽着骆易城去找展明耀的相好,砸下了不少银子,而且不光光是银子,还让大家知道了她是京城首富的好朋友,相信一点无关痛痒的消息而已,她们一定不会吝啬的。 “别闹了。”叶长安终于道:“那是青楼,你一个姑娘家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子。花行风,你去把找清客舍的老板来问一问,还有,让她别到处乱说。” “是。”花行风领命之后,看了景若曦一眼,神秘兮兮笑了一下。 眼见着没自己的事情了,景若曦闲下来便不知道要做什么,正打算告辞回衙门去,叶长安道:“跟我走吧。” “干嘛去?” “买衣服。” “买衣服?”景若曦没明白:“买什么衣服?” 叶长安头也不回走在前面:“当然是你穿的衣服,你看你总共才几件衣服,来来去去就那么两身。以前你住在衙门里我也不管,现在住在家里,不能太寒酸了。” 景若曦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寒酸啊,大人,我这衣服都挺贵的,应该不丢你的脸吧。” 她自己以前的衣服那确实寒酸,而且翻来覆去就几件,本来就赚的不多,更有一些奇怪的爱好比如彻夜费油点灯,所以在其他方面就更要省吃俭用。衣服上刮着点破了点缝缝补补再正常不过。 可是如今这几身却是骆易城给买的,她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样子,虽然款式简单颜色素雅,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丝毫也不比叶长安的差。 “是不差,但是也太少了点。”叶长安道:“而且也没见你带过首饰,你说你现在也攒了不少钱,连个好点的簪子也不舍得买,没见过你这么不爱美的姑娘家。” 叶长安倒是也不会觉得景若曦小气,毕竟她并不是吝啬的人,无亲无故的时若扬,毫不犹豫就愿意养他几年读书生活,丝毫也没有犹豫。 “不是不舍得,是觉得没必要,钱总该花在自己喜欢的地方。”景若曦正经解释:“大人,你真的不必为我添置什么,我估摸着今天再住一晚,明天我就能搬回衙门了。” 可惜现在时家酒肆有人住,要不然的话景若曦是打算收拾收拾住进去的。虽然大了点一个人住有些空旷,不过那毕竟是在这个年代自己的第一个房子,有归属感,挺好的。 “这么急着搬回衙门做什么?”叶长安也不知道是明白还是不明白:“我家的床上有钉子么?住着不舒服么?” “那倒不是。”景若曦知道叶长安大概有点不舒服,不过事实如此不舒服也无用:“今天是夫人给我的最后期限了,我当时就答应了她,若是查不清楚她交代的事情,就搬走,绝不纠缠的。” 所以当时景若曦心平气和的答应了叶夫人的要求,因为本来她们俩的目的也是一样的。叶夫人这么做可算是正中下怀,若她真的看上了自己,敲敲打打的要迎她入门,那才叫崩溃呢。 “那可不行。”叶长安走在前面,目不斜视,凉凉道:“你还走不了,还有差事没完成。” “什么?” “之前为了不让你被纠缠,我牺牲了清廉正直的名声为你挡灾。现在我有了相同的麻烦,你得报答我。”叶长安理直气壮的道:“今天下午家里有个茶会,母亲有个远房亲戚家的姑娘,她一直想让我收她做侧室,我之前总是用事业未成不想成家推拒。前几天你去了,她一看,竟然悄不声息的就把那姑娘也接来了,喊我下午去说说话,真是头痛。” 第326章 憋屈的送和收 叶长安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景若曦楞了一下之后赶忙跟上。 “大人,叶大人你等一下。” “怎么了?”叶长安只是放慢了步子,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是大人你这什么意思?”景若曦走快几步,超过叶长安一点:“你有个爱慕的表姐表妹,为什么用我挡?那我还不被记恨上啊?” “你怕被记恨上么?”叶长安奇道:“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大人为什么这么认为?”景若曦觉得叶长安话中有话:“我不是一直安分守己,勤勤恳恳么?是什么时候说话做事不妥,得罪大人了么?” 叶长安哼了一声:“没有,我对你很满意。不过每个月我发你那么多薪水,有时候比燕名他们十几个加起来都多,你多为我分忧解愁,也是应该的吧。” 这话是没错,可语气听起来,还是得罪了的意思啊。景若曦思来想去,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叶长安带到了成衣铺子前。 景若曦一抬头看见招牌,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不用,大人真不用破费。”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长安一把拽进去了。 成衣铺老板应该是认识叶长安的,一见他就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叶大人,稀客啊,什么大风把您吹来了?” “给这位小姐做几身衣服。”叶长安一副霸总模样,点了点后面的景若曦:“什么好料子用什么。” “好的好的。”老板眉开眼笑:“小姐,您里面请。” “不用了。”景若曦走到柜台边:“给我个笔和纸。” 老板愣了下,但还是很快就递了过去。 景若曦飞快写了起来,老板在一边看着发呆,肩宽腰围身高袖长,景若曦将他要量的尺寸写的清清楚楚。 “按这个尺寸做。”景若曦道:“大红大绿的不要,其他各种颜色款式每样来几件。” 大概老板开了这么多年店也没碰上过这种情况,说这姑娘喜欢吧,没见喜欢的模样,也不像是普通女子一般,多少要摸一摸料子问一问款式。但要说不喜欢吧,也没见说不要,反倒是各来一套,来者不拒。 但是本来很麻烦的买衣服的这件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叶长安抱着胳膊看着景若曦,摇头道:“若曦,你真是……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谁也想不到。” “所以你千万别逼我。”景若曦认真道:“有些你想不到的事情,我是真的干的出来的。” 叶长安奇道:“比如呢?” 景若曦微微一笑:“比如一会儿到了茶会上,见到了那位姑娘,我就当场哭给她看。” “你哭什么?”叶长安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你对她心心念念,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几次喝多了抱着我,喊的都是她的名字。但是又觉得心上人是天上的星星月亮,让她做侧室实在是太委屈。所以才一直不敢造次。” “……”叶长安的脸眼见着就黑了:“你这表演也未免太浮夸了,你以为她们会相信么?” “大人,亏你还是个办案的,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景若曦捏捏一旁的布料又丢下:“让她们相信的不是我是谁,而是我说了什么啊。何况我可以赌咒发誓,让她们就算是表面不相信,心里也总要相信几分。” “你……”叶长安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成衣铺老板在一旁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算账还是干嘛,有点胖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恨不得堵住耳朵当做自己不存在,什么也听不见。 叶长安说了一个你,大概也觉得这里还有外人在,说这些不太好,咽下一口气:“走,出去说。” 景若曦毕竟是个拿钱的,虽然这会儿心里也不太痛快,但还是乖乖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段路,谁也没说话,景若曦低着头往前走,也不知叶长安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就毫不意外的一头撞了上去。 好在叶长安动作快,在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时候便转了身,一把抓住了景若曦的胳膊。 景若曦的动作是往前扑的,但是叶长安并没有顺势张开手臂,而是按住了她的肩膀,便轻轻将人扶正了。 “没事吧。”叶长安语气还是不悦:“走路不看路的么,到处乱撞。” “没事。”景若曦晃了晃脑袋:“大人这么突然停下来了?” “买东西。”叶长安一指身旁,身旁是一家金铺。 “哦。”景若曦这下已经熟能生巧,不用叶长安催就走了进去。 叶长安跟在身后,调侃自己道:“若曦,你说说,这世上还有人逼我送礼送的更憋屈么?” “不知道。”景若曦爽快道:“但是肯定没有人比我收礼收的更憋屈。”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但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收不行,你又能怎么办?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委屈上了,还好金铺老板捧着个盒子过来了:“叶大人,您定的首饰已经做好了,今天正要给您送去呢。” 竟然是定好的,景若曦有些意外,不由得转头去看。 只见金铺老板手里捧着个锦盒,盒子已经打开了,里面是一套镶嵌里祖母绿的金饰。 “咦。”景若曦脑子里一亮:“这不是给我的。” “你倒是不脸大。”叶长安扯了扯嘴角,拿起一只流苏耳环:“怎么知道这不是给你的?” “祖母绿通常不是年纪大一些的人戴着显得富贵雍容么,不适合我。”景若曦从盒子里拿出另一个耳环:“这是给您母亲的么,真好看,我要是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就好了。” “……”叶长安一脸黑线:“你占占时若扬的便宜就罢了,连我的便宜都打算占?” “没有。”景若曦一笑:“没有没有,大人多心了。” 叶长安见景若曦一笑,刚才的一点不愉快好像也烟消云散了,将锦盒塞进她手里,径自走到柜台,跟老板低声耳语了几句什么。 老板只听的连连点头,然后很快进了内院。 “别看这铺子不大,这是京城最好的金铺,宫里的娘娘都会在这里买首饰呢。”叶长安道:“正好来拿东西,我想起个事情,你走运了。” 第327章 抓个正着 “什么东西?”景若曦虽然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但也挺好奇,一边欣赏手里的祖母绿首饰,一边往内堂看去。 她以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虽然工作不错过得也恣意,但终究是普通人层面的不错,碰上喜欢的首饰买个万儿八千的算是奢侈的奖励自己一下,但是像这样的一套首饰是肯定买不起的,当然也没有必要砸锅卖铁的去买,喜欢就在珠宝展览会上看一看就好了。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景若曦在心里叹了声气,然后听着脚步声,老板走出来了。 叶长安先迎了过去,景若曦也跟了过去,但是迟了一步,叶长安已经将东西拿在了手里,然后转身,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干嘛?”景若曦一只手捧着首饰盒子,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抓叶长安的手,但是反而被抓住了手腕。 “别动。”叶长安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将她的手腕抓住,卷起一点袖子。 景若曦感觉有个什么凉凉的东西戴在了手腕上,是颗粒圆润的珠串。心-里一动…… “好了。”叶长安的语气也挺愉悦,松开手:“挺好看的,你看看满意么?” 景若曦睁开眼,只见自己手腕上果然戴着两串珍珠,一串金色一串黑色,配着她白皙皮肤十分好看。 “怎么样?”叶长安看着景若曦表情就知道她也满意,她确实对穿着打扮并不上心,但没有姑娘家不喜欢漂亮,金银首饰就算是忽略它值钱不值钱的一面不说,也不可否认确实漂亮。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怎么会有这个的?”景若曦有些意外:“这两串珍珠很贵重吧。” “再贵重也没有你那颗珠子贵重。”叶长安倒是也实话实说:“我也不是特意,只是来拿首饰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就问了一声,所以说你走运,还真的有。” 景若曦举起胳膊来左看看右看看,只见一黑一金搭配在一起实在和谐,这珠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颗颗圆润饱满一般大小,泛着柔和的光泽,叫人看着就喜欢。 这两串珍珠手链肯定很贵,景若曦想了想道:“老板,这两串链子多少钱?” 老板大约没见过少爷带着姑娘挑首饰,姑娘还问价格的,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姑娘喜欢就好,价格……” 然后他看了一眼叶长安,显然没太拿准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这价格应该是往多了说,还是往少了说。 “价格你就不用操心了。”叶长安接了话道:“明日你来府里拿钱。” “是是是。”老板眉开眼笑:“谢谢叶大人。” 叶长安日常出门也不会在身上放那么多钱,不过他在京城里是年轻一辈有名的公子哥,虽然不像是展明耀那样的名声,但是稍微有名声一些的店铺,还是认识他的。虽然他没有妻房,可叶府里是有女眷的,自然都是常客。 “等下等下,还是告诉我多少钱。”景若曦正色道:“大人,我不能收你那么贵重的礼物。” 夜明珠就罢了,那对景若曦来说是非常需要的生活用品,作用相当于手电筒。在一个不常有光的年代,对一个怕黑的人来说,一个手电筒是多么的必要。但这两串珍珠只是首饰,为了好看罢了,就算再喜欢也不一定非要拥有,不消费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是一个正常成年人可以有的克制。 不过景若曦这一问,老板反而更不敢说话了。他是金店老板,自然看多了这种情况,明白现在这不是姑娘在讨要礼物而是叶长安在送礼,所以说的便宜了,叶长安这礼送的就失了意义。说的贵了,姑娘未必会要,左右为难。 就在老板哼哼哧哧的时候,叶长安果然一把拽着景若曦往外走。 “别问了,你买的起,但是你攒那点私房钱容易么,舍得掏出来么?” “舍不得我可以把东西还回去啊。”景若曦被拽的往前一个踉跄:“我又不是非要不可。” “这么好看,你舍得还回去么?”叶长安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是我喜欢,我喜欢行么?但我一个大男人又不能戴这个,你现在天天跟在我身边,你就当戴给我看。你就当……你自己是个衣架子,展示一下首饰而已。” “不行,太贵了,万一弄坏了呢?”景若曦还想往下摘,但是一只手被叶长安拽着,一只手实在是拽不下来。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坏了就坏了我还会找你赔不成?”叶长安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只是刚走到店外,突然猛地停下脚步,说话也戛然而止。 景若曦也只能跟着停了下来,正连忙继续要脱去手链,突然被叶长安用力捏了捏手,往上拽了一下,似乎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然后景若曦便听到叶长安笑道:“娘,您怎么来了,真巧啊。” 叶夫人?景若曦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要糟,连忙直起身子,果然,只看到叶夫人站在对面不过两步的地方,叶夫人脸色不太好,她身边跟着丫头小厮,还有另外一个年纪相仿的夫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景若曦这一刻竟然忘了缩回还被叶长安抓着的手,第一反应是去看了一眼叶长安的表情,又看了看叶夫人和身边两人的表情,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十有八九就是叶夫人远方亲戚家的姑娘了。来做客了,叶夫人喜欢,带出来逛街,买点衣服首饰什么的送给她,人之常情。 “是巧啊,你也带她来买首饰啊?”叶夫人倒是挺好涵养,虽然心里肯定不痛快,但是倒也保持住了基本的风度。 叶长安不但没有放开景若曦的手,反而抓起来推出去:“是啊,她挑剔的很眼光也高,其他都没看上,就看上了这样两串珍珠手链,娘您看看怎么样?” 景若曦僵硬的抬着手,根本不想去看叶夫人的表情,反倒是抬头又看了叶长安一眼。叶长安这哪里是拿她挡桃花,是拿她挡子弹啊,从他一贯的作为来看,不应该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第328章 表哥表妹 叶夫人看了看,显然非常十分特别的不高兴,但大马路上显然也不能直接发火,更别提还有亲戚在,只能咬了咬牙,随意敷衍道:“还行吧。” 景若曦不说话,迅速收回手。她不是不会演叶长安需要的那个角色,但自己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也没有横插一杠争风吃醋的打算,就算并不在意叶夫人怎么看,也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 不过她这行为被叶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只更加的不舒服了。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眼界窄心还贪,要那么贵重的东西,被自己看见了也不敢光明正大。 “对了。”叶夫人随即道:“我还有些事要跟你说,一会儿你跟我来一下。” “知道了。”景若曦特别乖巧,感觉大约叶夫人要开口赶她走了吧,十分好,正中下怀。 叶夫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搭理景若曦,而是突然堆起了笑容:“长安,你越大越不懂事了看见表姨母也不问好。” 叶长安虽然对她们不满意,可表面上的礼仪还是有的,客客气气喊了表姨母。 那妇人连忙笑道:“上一次见长安还是十几年前呢,这些年没见,越发的英武俊朗了。真是翩翩佳公子,叫人看着便喜欢啊。” 有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别管真的假的,总是听着十分开心的事情,叶夫人一边笑一边:“虽然一把年纪还是不懂事,哪里有佳莹贤乖巧又贤惠。” “佳莹才不懂事,以后还要靠你多教导。”徐氏握着姑娘的手,显然对自家女儿也是非常满意的:“佳莹,你在家里一直念着许久没见表哥了,怎么见了又不说话了。” 徐佳莹有点不好意思,十几年没见,那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只有几岁吧,现在成大姑娘了,她被母亲催了一下才盈盈一福:“表哥。” “十几年没见表妹,出落的越加亭亭玉立了。”叶长安客气道:“亲戚本该常走动,既然来了,就和表姨母多住些日子。” 也不知道叶长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叶夫人立刻接了话道:“是啊,来了就当是自己家里一样。让长安好好招待你们,佳莹,这宝盛轩是京城最好的金铺,进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让表哥送给你。” “是啊。”叶长安道:“姨母有什么喜欢的,一并挑选几样,宝盛轩的首饰款式都很精美,虽不多贵重,胜在有特色。” 人家表哥表妹之间的寒暄互动,这事情跟景若曦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木然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正在想着刚才的案子呢,没料到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徐佳莹突然就指着她的手腕。 “表哥,我觉得这位姐姐手上的珍珠手串真好看,一串金色一串黑色,我在别处从没见过这样的样式。”徐佳莹甜甜撒娇道:“我也想要一串一模一样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景若曦突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用同情的眼光看了一眼叶长安。 真是海水不可斗量,表妹不可貌相啊。就凭这一句话,这位表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真进了叶家,还是做个侧室,那以后叶长安的日子一定过得非常精彩,绝对不无聊。 叶长安收到了她的眼神,也读懂了她的眼神,心里大概是哼了一声吧,但是立刻毫不犹豫的道:“这手串不值钱,宝盛轩里多的是。娘,您带表妹和姨母进去看看吧,我还有案子要查,失陪一下。” 说完,叶长安拽着景若曦竟然就要走,叶夫人在后面哎哎的连着喊了两声也没将他叫住,只能到:“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叶长安挥了挥手权当听见了,拽着景若曦很快就走远了。 一直走了很远,叶长安这才慢下脚步,便听见景若曦在后面不冷不热道:“叶大人,大人,你表妹已经看不见了,你能放开我了么?” 叶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握着景若曦的手腕呢,哦一声坦然放开。 景若曦甩了甩胳膊,十分无语。 “跟我来吧。”叶长安道:“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景若曦心里七上八下的跟上:“大人,要不然你去陪你表妹,我去查案?就算我是你手下,拿的钱比一般仵作多了一点,你也不能给我分配这么难得差事啊。我不会武功连燕心都不如,你这么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万一谁看我不顺眼找人黑灯瞎火把我套麻袋扔到护城河里去怎么办?” 叶长安本来似乎没打算理会景若曦,但听她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道:“你在瞎想什么呢,是不是话本评书看多了,天子脚下律法森严,谁敢把你扔到护城河去?” 景若曦不敢说谁敢,哼哼了两声。 “别哼了,我认真的,你不用担心。”叶长安道:“我娘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你说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她再不喜欢你,最多也就是跟贴身丫头抱怨抱怨,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来,若她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我怎么会让你演这场戏。徐佳莹她们你就更不必担心了,在京城她们认识的人还没你多呢,只有你套她们麻袋,没有她们套你麻袋的道理。” “可那也没有必要啊。”景若曦认真道:“大人,你能不能坦诚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演这一出?到底你要给谁看,你表妹?肖统领?还是另有其人?” 景若曦有说话的时候看着别人的习惯,显然在说到另有其人的时候,感觉叶长安的神色略有不同。虽然只是极轻微的一点变化,还是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谁?”景若曦正要乘胜追击追问几句,被叶长安拽着转了个弯,话到嘴边也变了:“我们去哪?” “喂马。” “喂马?”景若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喂什么马?” “不是说要教你骑马的?” “现在?”景若曦顿时腿软了:“我还是个病人。” “知道你是个病人。”叶长安道:“不折磨你,先带你去挑一匹马,你跟他聊聊天熟悉一下,以后才好驾驭。” 第329章 谁在看着我 “跟马聊天?”景若曦无语,说着就要转身:“不必了吧,等要学骑马的时候再找它聊天好了。” “那就来不及了,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叶长安说着一把拽着景若曦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匠人转回来:“我给你找了匹很温顺的马,叫人洗的干干净净,又好看又不臭,你就当是养了个宠物,给它喂点草,梳梳毛也不是什么难事。” 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景若曦只觉得学骑马毕竟不急一时,也不是一下子能学会的,这个时候她身体不舒服,又刚出了一桩案子,叶长安晚上还要回家吃饭,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去跟马儿培养感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叶长安这几件事情都做的都有些奇怪。由不得景若曦不多想。 而且若是叶长安的马,应该是养在家里吧,这方向显然不是回府,是要去哪里。 景若曦这么一想,也就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了:“大人,咱们去哪儿看马。” 叶长安道:“御林军的军营。” “啊,你的马在军营?” “不是我的马,是刚从下面进上来的一匹马,都在御林军大营。”叶长安道:“我已经打了招呼,去挑一匹。这匹马是从草原马场买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马,我已经选好了,带你过去看看,你若是满意就牵回去,等身体养好了,我再教你骑马。” “牵回去?”景若曦大惊失色;“让我养么?不会以后半夜还要起来喂马吧?”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叶长安看她那样子好笑:“家里有专门人养马,你就别操这个闲心了。不过就算不常骑,有空的时候去喂它几根胡萝卜,培养感情不是说说而已,你跟它关系好,以后遇到什么时候它也能带你跑快点。”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论,景若曦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被叶长安拽着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 御林军是京城里人数最多的一直正规军,也是唯一军营在京城中的,皇帝直接指挥,保证绝对军事实力统治无忧。 景若曦做法医的时候自然去过军营,无爱无恨,没有好奇也没有兴趣,唯一觉得不妥的是,这里是肖涼生的地盘。 “大人,我去御林军是不是不好。”景若曦有点忐忑:“我是不是应该躲着点肖统领?” “怕什么,还怕他大庭广众把你抓起来不成?”叶长安嗤笑的看了景若曦一眼:“别怕,有我在呢。” “我不怕,但是总不好吧。”景若曦从某方面来说绝对是个敏锐的人:“大人,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不是不问么?”叶长安悠悠道:“之前是谁说的,虽然知道我有秘密,但是因为相信我,所以只要我不说,就不问。” 景若曦短暂的被堵了一下,立刻就道:“因为那时候不熟,不知道大人是如此平易近人,现在熟了,自然就能问了。难道不能问么?” “当然能问。”叶长安已经走到了军营外,守卫的士兵是认识他的,立刻就开门放行,他只是点了点头,便接着道:“但是你能问,我也能不说。你现在不需要知道,等需要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还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叶长安拒绝的干脆,景若曦一时还真没办法问下去。正在心里琢磨,已经有人迎了上来。 “叶大人。”那人笑道:“来取马么?让燕哥他们来就是了,怎么还要您亲自跑一趟。” “正好有一会儿空闲,就过来了。”叶长安也客气:“肖统领在军营里么,我要当面向他致谢才好。” “呀,真不巧了,统领不在营地,一早就出去了。”那人道:“不过马儿已经给您挑好了,一匹五岁的木马,特别矫健,您看着保准喜欢。” 接着叶长安就跟那人聊起马来,景若曦在一旁听着神游天外,虽然她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猫猫狗狗,但对马实在是不熟悉也没兴趣,要不是因为前几次出门实在是不方便,说什么也不会来学这技能的。 叶长安跟那人说了一通,看着景若曦站在一旁快睡着了,这才止住了话题,一起走向马厩。 果然是一匹挺漂亮的枣红色小马,刷洗的干干净净,皮毛油光发亮,叶长安看着很满意,上前摸了摸,示意景若曦过去。 景若曦虽然兴趣缺缺,但是在外面也不能不给面子,勉强上去看了看。 “不喜欢?”叶长安看着她那表情并无喜悦:“还是不满意,这马不错,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没有不喜欢,就是对马不了解。”景若曦随口道:“是不是有一种汗血宝马?” 喂马的士兵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可真敢说啊。 “你见过汗血宝马?”叶长安也意外:“想要那个?” “哦,不是,就是好奇问问。”景若曦道:“我在书上看到的,说汗血宝马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是不可多得的好马。因为皮肤毛容易看见血管,又喜欢出汗,所以让人觉得像是流血一般。这种马大梁不产吧。”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叶长安从一旁捡了根胡萝卜递给景若曦:“不过这马实在宝贝,我都没见过,没法给你弄了。” “我要那个干什么,我又不喜欢马。”景若曦接了萝卜喂马,一边喂,突然的回了一下头。 然后又慢慢的转过来。 “怎么了?”叶长安的表情在她转头的一瞬间有些变化,但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没事。”景若曦皱了下眉头,没再说话,专心喂马。 总觉得刚才有人在看她,当然她转过头去什么也没看见,但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自从进了军营开始,就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紧紧的盯着。 “头痛。”景若曦突然丢下胡萝卜,心不在焉道:“大人我们回去吧,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叶长安见她脸色确实不好,便道:“不舒服我们赶紧回去吧,晚上的家宴我就不去了,好好陪着你。” “……”景若曦脸色更难看了:“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逼着叶夫人再温柔善良,也要对她咬牙切齿,这又是何必呢。 “母亲那边不要紧。”叶长安也不知是明白还是不明白:“我会跟她解释的。” 第330章 不如享受 这是解释就能解释的出来的事情么,景若曦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话,往外走去。 叶长安虽然是个大人,平时都是甩膀子的大爷,无论牵马拎东西自然有下人,但在景若曦面前从未有过如此不合实际的想法,自然的牵着马跟在后面,还不忘问上一句。 “若曦,你真的没事吧,有不舒服可不要硬撑。”叶长安不忘道:“不然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让他们准备个轿子过来……” “不用了。”景若曦摆了摆手:“我没事,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身体是没事的,虽然之前确实病了,也只是因为着凉伤风感冒发烧,不是什么大病。喝了两服药睡了一觉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心烦,叶长安所作所为让她心烦。隐约中,还有些不安。 见景若曦仄仄的不想说话的样子,叶长安也不再说话,只是并肩走在一旁。他当然明白景若曦什么都想知道,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说,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一直到他们离开了营地,马厩旁的军帐里走出个人来,那人是个文人模样,和军营里似乎格格不入。他一直望着两人离去的地方,站了一会儿,大概是确定两人走远了不会撞上,这才出了门。 景若曦很想住回衙门里的小院子去,再不行去时家酒肆也行,那毕竟是自己的地方,还能调戏调戏两个现在肯定不知所以的探子。 但有叶长安在,又怎么会让她回去,景若曦拿人工资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去了。 他们去军营并没有待太长时间,而徐佳莹很久没有来过京城,没见过这样繁华热闹,当然是要好好的逛一逛看一看买一买的,因此还没有回来。 叶长安将马交给下人带去照料,便押着景若曦进房了。 进了房间拽到床边,叶长安正色道:“脱衣服,上床。” “干嘛?”景若曦莫名其妙的。 |“上床能干嘛,当然是睡觉。”叶长安弯腰替景若曦将被子拍了拍,枕头放好:“大夫说了,你这几天都要好好休息,少操心多睡觉。什么药也不如睡觉来的有用。” 这话倒是没错,少思虑多休息,确实是养身最有效的办法。 只是景若曦往床边一坐,叹口气:“心里有事,睡不着啊。” “睡不着就躺着,少动脑经就行。”叶长安说完便要走,却被景若曦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叶长安突然想开个玩笑:“要我陪你一起睡么?” “流氓。”景若曦白了他一眼:“大人,你现在有事么,忙么?” “没事,也不忙。”叶长安正色道:“可以陪你睡的。” 然后叶长安便目瞪口呆的看着景若曦真的脱了鞋子往床上爬,心里正紧张的激动着,然后便看见她似乎在床里面枕头下翻出了什么东西。 是一本书。 “干什么?”叶长安接过书,莫名其妙的翻了翻,是一本聊斋志异。说各地的风俗和鬼怪故事,不由皱了皱眉:“你晚上本来就怕黑,还看这种故事,不怕么,还要睡觉么?” “怕黑不是怕鬼,不一样的。”景若曦解释了一句:“不过里面的有些内容很晦涩难懂,有些字我也不认识,大人你要是没事,能读给我听么?” 这要求让叶长安有些愕然,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你读故事给我听,我就睡觉。”景若曦进一步道:“怎么样,我答应你一个要求,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是一回事么?”叶长安看着景若曦平躺下盖上了被子,只觉得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她的:“景若曦,我让你休息睡觉,那是为你好。” “我知道。”景若曦眼睛都不睁开一下:“我想听故事,也是为我好,大家目标一致。” 景若曦如此理直气壮,真是让叶长安有些意外,他翻了翻书,缓缓道:“也不是不能给你说故事,但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景若曦含糊道:“为什么我不识字么,我就是不识字啊,大人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这个。”叶长安道:“若曦,你明知故问。” 景若曦笑了笑:“好吧,那我就说了。” “说吧。”叶长安坐在床边等着。 “因为我已经表明过我的立场,但是显然没有用。”景若曦道:“有这么一句话大人应该没听过,当我们不能反抗生活的……算了,没听过就没听过吧。总之就是这样,如果大人你是真心对我好,那么付出的过程就是一种幸福,我纵然不接受,也不能不允许你幸福。” 这奇怪的理论:“那如果,我是另有目的呢?” “就算大人是另有目的要利用我,要害我,我又能做什么呢?”景若曦叹了口气:“大人也是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学有才学,要温柔有体贴的,所以我决定今朝有酒今朝醉,能享受一时就享受一时。” 说起来这个年代的思想还是保守,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但景若曦的观念并非如此,既然拒绝不了,那也不必当真,只要守着自己的心,又何必非要拒绝旁人的好。 叶长安认真的想了想,也看不出高兴与否,慢慢的打开书:“那你听着,我给你读书。” 叶长安长那么大,除了小时候上学堂的日子,还从未这么认真的读过书,虽然都是妖魔鬼怪的故事,但从他略带磁性的声音中凝结,却也不那么恐怖。 景若曦开始心中还愁肠百结,但听着叶长安念书的声音,却真的慢慢的睡了过去。 叶长安合上书,也不着急出去,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这才放下床幔,走出房去。 匆匆赶来的是花行风,看见叶长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顿时明白,放低声音道:“少爷,我们已经查过了,在被赎身之前,女死者红月有个相好的叫做滕英卫,是个做小生意的。他最近欠了一大笔赌债,被赌坊追债,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 第331章 都给我注意点 “又有旧情,又缺钱,又在这个时候恰好消失,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叶长安冷笑一声:“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花行风应了一声,往屋子里看看:“少爷,若曦这大白天怎么睡下了,不舒服么?” “刚大病了一场,哪那么快缓过来。”叶长安摆了摆手:“不碍事,让她睡吧。” “我倒是没意见,就怕有人有意见。”花行风撇撇嘴:“少爷,属下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雨熙也向这边来了。不过半路碰着了厨房的人在说话,估计也说不了几句,就要过来了。” “她来干嘛?”叶长安不有的皱了皱眉。 “您说呢,还能干嘛?”花行风鄙视他的明知故问:“要不是来找你的,要么是来找若曦的。总之,无事不登三宝殿。” 叶长安揉了揉眉心:“我知道,真麻烦,这离晚饭不是哦还有一个多时辰么,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只是不管麻烦不麻烦,不管做什么,叶长安也不能阻止自己娘亲拍身边的丫头过来。 而且花行风消息有误,来的不仅是雨熙一个丫头,还带来了叶长安这会儿最想躲得徐佳莹。 “这就是少爷的住处了。”雨熙一边进门,一边介绍:“表小姐,您慢点走。” “表哥这院子真不错。”徐佳莹四下好奇的看着进了半开的院子,然后就和站在院子中间的叶长安碰了个正着,一下子神采飞扬起来。 叶长安脸色轻微的变了变,不过还是维持住了笑容。 “表哥。”徐佳莹小跑着走到他面前:“表哥,你正好在啊。” “是啊。”叶长安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雨熙给叶长安福了福:“少爷。” “嗯。”叶长安在下人面前不怒自威,总是有些少爷模样的:“母亲有什么事吩咐么?” “哦,不是的。”雨熙道:“夫人有事吩咐景姑娘,让奴婢来叫她过去一趟。” 看来是那日吩咐景若曦的事情,打算今天要一个答案了。叶长安心里有数,之前母亲可能还没有那么急,但是徐佳莹来了,肯定要尽快让景若曦离开,这才能腾出地方来。 要说女眷宅斗,叶长安从不怀疑景若曦一定能轻易的收服自己的母亲,讨到她的欢心。但问题是她不愿意啊,一会儿若是谈起来,母亲一说让她离开,景若曦一定欢天喜地的就应了,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叶长安刚皱着的眉头实在是舒展不开,一时没有回答。 “少爷。”雨熙道:“景姑娘可是不在府中?” 这实在是明知故问,既然此时跑来找他,就是知道他回府了,知道他回府了,那么自然也看见景若曦跟着一起来了。 “她睡了。”叶长安回头看了房间一眼:“有什么事情的,等她起来,我让她去找母亲吧。” “睡了?”雨熙显然有些意外:“这大白天的,怎么睡了?” “大白天怎么了,白天不能睡觉么,若曦前几日受风寒着凉了,身体还有些不适。自然需要休息。”叶长安对自己母亲说不了重话,对一个丫头还是有少爷威严的,当下就沉下脸来:“怎么,我的人要干什么,还得去通报你一声么?” 雨熙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低下头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叶长安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几个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府里其他的丫鬟不一样。不过记着,再不一样也是个丫鬟,要懂得进退,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虽然叶长安是叶家里说一不二的大少爷,可是内外有别,脾气也不是暴戾,内宅里的丫头婆子自然有母亲管理,他一般是不会开口的,这大概还是第一次语气如此严厉的跟一个丫头说话。 雨熙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低着头听教训。 “母亲是什么心思我知道,但我是什么心思,你们也应该知道。”叶长安话中有话:“以前,我从未带哪个女子回过府,如今既然有了,那就是我在意的。谁若是敢动我的人的主意,别管是府里的老人,还是老爷夫人身边的红人,都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话就重了,雨熙顿时就跪了下来,慌忙道:“少爷,少爷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因为夫人急着找景小姐,奴婢怕去迟了夫人会生气。奴婢只是个丫头,怎么敢对景小姐不敬。” “知道就好。”叶长安淡淡道:“起来吧,回去照实说就行。” 雨熙苦着脸站着起来,在一旁看着的徐佳莹眼睛一转:“表哥,这位景小姐是你的侍妾么?我怎么听姨母说,你忙于公务一心差事,身边连个知冷知暖的人都没有。” 这徐佳莹看起来恭顺的很,这说话还真是直接啊,一点也不是大家闺秀含蓄的样子。叶长安一笑:“她不是我的侍妾。” 徐佳莹松了口气:“那……” “表哥的婚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叶长安强行转了话题:“倒是你,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姨母带你来京城,可是要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徐佳莹毕竟是个闺中女孩,之前没见叶长安的时候还提心吊胆的不满意母亲怎么会舍得让她给人做侧室,今日一见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春心便顿时萌动了。一听叶长安再说起如意郎君,不由得脸就红了。 “表妹和姨母舟车劳顿还一定累了,去好好休息吧。”叶长安道:“你找如意郎君的事情,就包在表哥身上了,表哥一定把京城里的英俊才子都给你筛选一遍,不会叫你委屈的。” 说完,叶长安给了花行风一个眼神。 花行风秒懂,立刻道:“少爷,那个案子的事情……” “我知道,书房里说。”叶长安一本正经的:“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先去忙了。” 叶长安有正经公务要做,徐佳莹虽然不太愿意,却也不敢打扰,只能不甘心不情愿的要走。只是刚走没两步,身后房门突然开了。 景若曦显然是刚睡醒,头发还有些乱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大概没想到院子里怎么有这么多人,愣了一下。 “你怎么醒了?”叶长安自然的走过去,将她的头发顺了顺:“这才睡多一会儿?” “没事。”景若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大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是关于案子的。” 第332章 追求注意事项 “案子的事?” “不是。”景若曦伸手顺了顺头发,然后习惯性的想要绑一个马尾,可是顿了顿就放下手来,接着道:“是其他的事情。” 叶长安也没再问什么事情,只是道:“来书房说吧。” 景若曦应一声,正要跟着叶长安走,徐佳莹突然转身快步走了过来:“若曦。” 这一声叫唤的可实在是亲切的不行,景若曦抬头看向徐佳莹,目光有一瞬间呆滞。 徐佳莹已经走了过来,不但走了过来,还挽住了景若曦的胳膊。目光短暂的在她因为袖子没有整理好露出胳膊的一白一金两条珍珠手串上一扫而过,然后道:“若曦,表哥正好说有公事要忙,我初来乍到连府里的路都不认识,不如你陪我四处转转吧。” 宅斗里,果然都是些能屈能伸的姑娘,景若曦十分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坚定的扒开了徐佳莹挽着她的手。 “若曦,你不是瞧不起我是小地方来的吧。”徐佳莹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是脸上笑容不改。其实她怎么能够瞧得起景若曦,一个叶夫人说了绝对不会让她进门的妾都不是的女人,但是叶长安在,瞧不起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叶长安现在显然是一个被狐狸精迷魂了头的男人,这兴趣没退下之前,最好是不要正面冲突。否则你越说不好的他越觉得好,是会有逆反心理的。 而且她确实从小地方来,但也不是普通人家,来之前,母亲也说了许多自己的经验之谈,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以柔克刚,笑脸迎人,在身份没有定下来之前,就算是有叶夫人的撑腰,也要表现的温婉贤良才好。 “哪儿的话,怎么会呢。”景若曦心里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只是我确实没空,有些公事要和大人谈。对了。” 景若曦一指站在一边的雨熙:“这丫头我看着眼熟,是夫人身边的吧,让她带你去府里转转吧。” 若是在五分钟之前,雨熙对景若曦的话肯定嗤之以鼻,但是刚才被叶长安敲打过,却实在不敢造次。免得叶长安要在景若曦面前立威风,就拿她开了刀。因此被景若曦一指,只能乖顺道:“是。” 景若曦很满意,拍了拍徐佳莹的手:“徐姑娘,你跟她去吧。不瞒你说,这府里我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这个院子,其他地方我也没去过,实在是没法带你逛。” 这真是一句真的不能再真的话了,可是听在徐佳莹耳中,却怎么都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叫她心里气愤不已。 雨熙总算捞了个机会:“景姑娘,其实奴婢过来,是因为夫人要见姑娘,奴婢是来通传的。” “哦,夫人要见我啊。”景若曦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刚要应了,却被叶长安打断了。 “我们还有正事要谈,让母亲等一等吧。”叶长安毫不犹豫道:“你回去告诉母亲,晚一点若曦再去找他。” 雨熙半句不行也没说,怪怪的就去了。还带走了不情不愿的徐佳莹。 景若曦看着她们俩离开的背影,突然道:“大人,你刚才是不是教训了这个丫头?” 叶长安笑盈盈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对我显然是敢怒不敢言啊。”景若曦好笑:“一般来说,当家主母的丫头,虽然是丫头在家里也是说话有分量的,除了大人你,还有谁能压着她这么低眉顺眼呢?” “分析的挺有道理。”叶长安赞许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虽然对下人一贯和气,但也有个底线,是我带你来的,我就不会让你受任何人的气。” “叶夫人呢?” 叶长安愣了下:“自然也不行。” 景若曦有些意外,但随后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往书房走。 倒是花行风正好在一旁,快走一步就跟了上去,低声道:“若曦。” “嗯?” “我说你怎么这么冷淡?”花行风有些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少爷对你掏心掏肺的,你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有回应啊,我拒绝过了。”景若曦正色道:“再说了,难道你看不出来,你家少爷在追求我。” 花行风大概从未听见哪个女子把被追求的事情说的如此光明磊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回什么。 “追求一个人,自然要给她最舒适的环境。”景若曦道:“难道要对人说,我喜欢你,但是我家里不喜欢你,所以,你得先把我家人搞定?” 花行风语塞。 “听我这么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人姑娘得多心大,才能相信你设下重重困难的喜欢是真的喜欢?” 花行风点了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有道理。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家少爷高人一等,喜欢别人,是别人的荣幸,应该招招手颠颠儿的就来了才对。所以困难也是一种考验,只有经历住了考验,才配得起少爷。 但景若曦显然是另一回事,追到追不到还另说呢,所以谁考验谁就另一回事了。 “去找人,别在若曦面前瞎说。”叶长安拍了花行风一下:“若曦,你有什么事情找我,我们进书房说。” 书房是个闲人免进的重地,就算是府里下人也不能随便进的,通常连燕名花行风他们也不进,只有叶祁进去打扫收拾。叶祁这几日告假外出,房门便一直锁着。 叶长安开了门:“进来吧。” “大人,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在书房说吧。”景若曦虽然口中客气着,但一点儿犹豫没有的走了进去,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坐吧。”叶长安抬了抬手:“你的事情都是大事,说吧。” “真不是大事,想找大人借几个人。”景若曦道。 “借什么人,干什么用?”叶长安取出一只笔,在桌上摊开一张纸,然后提笔在上面似乎画了起来。 景若曦本是坐在叶长安对面的,见他画画有些好奇的探了下脖子,然后就被按住了:“说你的,别乱动。” 第333章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人 景若曦哦一声又坐了回去:“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是想借几个会轻功的,去时家酒肆里装神弄鬼。” “你要干嘛?”叶长安看着景若曦落下一笔:“又想什么坏点子呢?” “没想什么话坏点子,就是想给他们找点事情。”景若曦微微一笑:“大人,借么?” “借,你开口我有什么不借的,你直接去吩咐花行风就行了,他轻功就很好,装鬼一定挺像的。”花行风对着事情没太在意,心思都在手上的画中,一边顺口道:“娘找你过去,知道什么事儿么?” “知道啊。”景若曦看着叶长安落笔:“还能是什么事儿,赶我走呗。叶夫人早就想赶我走了,现在表妹又来了,那更要赶紧腾地方。我又不傻,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叶长安的笔顿了一下:“那你呢?” “我当初就答应了夫人,查不出来就离开,自然要信守诺言。”景若曦动也不动,看着叶长安寥寥数笔便成一个人形:“大人,我知道你肯定是为我好,但是我留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虽然不合适,但是最安全。”叶长安说这话的语气严肃认真,让景若曦一时接不上话。 书房里静悄悄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笔在纸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半柱香的功夫,叶长安终于放下了笔,从桌上取下了纸,一个栩栩如生的景若曦便出现在纸上。 “画的真好。”景若曦由衷赞叹道:“没想到大人丹青也是一绝,真是文武双全。” “少拍马屁。”叶长安笑哼一声:“我这叫什么一绝,不过是小时候学过一些,对着话还成,不如你见过一面就能画出八分相似。” 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从小都是要接受许多教育的,琴棋书画都是基础,叶长安纵然没兴趣不会特意钻研,多少也是会一些的。 “我那是雕虫小技,拿不出手的。”景若曦谦虚摆手:“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闹笑话了。” 完全两回事,一个是艺术表演一个是职业技能,不能相提并论。 互相吹捧了几句,景若曦突然道:“大人,你说让我住在叶府里,这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住在外面,会有什么危险?难道于海珠反悔了,又要杀我了?” “倒不是于海珠,但你的身份始终是个麻烦。”叶长安道:“一日未能求证,一起便有危险。虽然有我保你,但我并不放心。” “你保我?”景若曦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在谁面前保我?” 只有在比自己官职大的人面前,才有保这一说。京城里虽然比叶长安官职大的人不少,但是相信能指挥的动他的人不多。景若曦脑子里一个名字蠢蠢欲动,张了张口,试探道:“莫非是……他?” “他?”叶长安压低声音:“你说的他,是谁?” 景若曦虽然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但是非常明白这个年代皇帝的身份和威严,自己一个小老百姓,别说不敬,就是提也不要提最好,所以叶长安这么顶着闻到了,这才道:“就是上次燕名非要拽着我进宫,在暗中看我的人。让燕名那么听话,在皇宫如此自由,这样的人应该不多吧。” “你倒是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想的挺明白。”叶长安往后一靠,哼笑一声:“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给我添乱。” “保证不添乱。”景若曦举手发誓:“大人请说。” “你发誓都是胡扯,保证有什么用?”叶长安一句戳破景若曦的信用:“你猜得不错,但是具体情况现在还不能说,上面那位还在考虑之中。我虽然竭力保你,可此时牵连甚大,他大约一时也难做抉择。” “所以我的命还在风中摇摆?”景若曦一时间也不知什么心情:“大人让我留在府里,一来是为了保护我,免得在上面没有定论之前,我被激进的类似于海珠这样的人杀了。二来,若是上面那位的做了决定,也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我,免得让我跑了?是这样么?” 虽然人之常情,但景若曦说出来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大概叶长安这些日子真的对她很好,就算是明知道可能有所图,明知道即使真心也不能回应,可终究谁的心不说话肉做的,谁能面对别人的好真的无动于衷。 景若曦这个话说出口,叶长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看样子,是说到了痛处,景若曦带点冷笑的勾了勾嘴角,正要说话,却见叶长安走过桌子,到了她面前。 似乎……有点不对,景若曦只觉得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便看见叶长安俯下身子,两手按住了她座椅的两边,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她。 ……景若曦心里突然有个念头,这是……生气了?有人要杀自己,自己还没生气呢,他生的哪门子气?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景若曦非常识相的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盯着叶长安的眼睛。 “若曦。”叶长安沉声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的人么?” “哪样的人?”景若曦有点没气势,想要伸手将叶长安推开点,但是试探着推了推他的肩膀,毫无所动。 “冷血无情的人,或者是言而无信的人?”两人离得太近,叶长安说话的气息吹在景若曦脸上,有点冷:“我说过我会护着你,我就会护着你,想要你死,何须费那么多事?” 因为没有价值,所以无需利用。这理由真是直接的让景若曦想哭,但又那么的实在无法反驳。叶长安若是想要简单点解决她这个麻烦,一句话的事情,确实不必如此。 “我错了。”景若曦当机立断:“大人光风霁月,落落君子。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我不应该怀疑大人。” 机会难得,叶长安本来大概还想着多教训景若曦几句的,奈何这人认错太快,连点转折都没有,无奈只好冷哼一声,直起身子:“算你明白。” “明白,明白的。”景若曦松了口气,也正经起来,伸手抓住了正直起身子的叶长安的袖子。 叶长安被这轻轻一拽,但似乎整个人都动不了了,就保持着那个姿势。 “大人,我有一句肺腑之言。”景若曦拽着叶长安的袖子,正色道:“你真的不必为我做太多事情,我领情,但没必要。我知道这个天下谁是当家作主的人,大人能为我说一句话,我已经感激。您有家大业大,有父母兄弟,不必为我冒险做什么牺牲。” 第334章 这一场戏给谁看 所以叶长安非要和她演这一场不清不楚的戏,根本就不是为了躲肖凉生,而是为了让上面看。如果只是肖凉生,只要严正说明就行,他还没有份量逼迫至此。 “你真爱操心,天天想案子还不够么?”叶长安却没回答这个问题,抓了一把景若曦的头发:“小心思虑过重掉头发。” “掉头发怕什么,可以戴帽子,还可以戴假发。”景若曦一把抢回自己的头发:“但是掉了脑袋,就安不上去了。” 叶长安看着柔顺发丝从手上滑走,忍不住伸出去揉了一把景若曦的脑袋:“别想担心,头发会在的,脑袋也会在的。无论发生什么变故,我都有安排。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这话叶长安说的可为是深情款款,但景若曦却没有露出该有的感动,而是一脸的平静。 “为什么呢?”景若曦实在是不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大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长得也就那样脾气更是不好,又没跟叶长安经过什么生死患难,哪来的那么多深情厚谊? “喜欢就是喜欢,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再说,我说了你信么?”叶长安一把将景若曦拽起来:“若曦,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你有自己的判断,有聪明的头脑。” 这是夸奖,景若曦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所以我不想说太多,是真是假你大可以自己感觉。”叶长安点了点她眉心:“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还有下一年,左右你现在也没有心意的对象,我这个求而不得的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叶长安一副笃定的样子,倒是让景若曦再没话说了。 “去换一身衣服,准备吃晚饭了。”叶长安按着景若曦肩膀转了一圈:“我知道你不愿意在内宅里勾心斗角,虽然为了安全我需要你留在这里,可也不必你勾心斗角。不管是对我表妹还是对我娘,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么放心?”景若曦有点不信:“表妹也就算了,你娘那可是亲娘啊,你就不怕我跟她吵起来?” “虽然你不了解我,但是我了解你。”叶长安笃定的很:“你不会刻意为难老人家的。再说我在现场,要是真吵起来还有我呢,不会让你们打起来的。” 真是心大,景若曦也算是服气,无奈叹口气往外走,想想回头道:“我不会跟你娘打起来的,但是你那个表妹,要是她跟我打起来了你不用拉架,她打不过我。” 景若曦说着挥了挥拳头,转身走了。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是法医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刑警,也曾经练过几招几式的擒拿格斗,手上还有些力气,自觉对付徐佳莹这样的黄毛丫头还是胜算十足的。 叶长安带点笑意的看景若曦出去,面色这才慢慢的沉了下来。回到了桌前,又拿出一张小纸条,毛笔蘸了点墨,斟酌着写了一行字。 写完之后,叶长安吹干了墨,将纸条塞进一个小小竹筒。打开了窗子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外面传来扑扇翅膀的声音,一只鸽子咕咕叫着落在窗台上。 叶长安轻轻顺了顺鸽子的毛,将竹筒绑在它腿上,然后将鸽子往上一抛。 鸽子便又扑扇着翅膀飞走了,转眼就消失不见,叶长安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儿,听见隔壁房门开了有关,又开的声音,这才走了出去。 新衣服还没送来,景若曦换来换去就那么几身衣服,虽然也不知为什么吃完饭要换衣服,但是大户人家大抵如此吧,于是她也就入乡随俗的换了。金镯子是不会带戴的,但是刚收下的两串珍珠手串确实喜欢,就戴在了手上。 叶长安的父亲据说是出门公干去了,要些日子才会回来,如今府里正头主子只有叶夫人一个,不过也还有两个姨娘,不过都是安分守己的,对叶夫人非常尊重,算是相处和谐吧。 毕竟这年代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正常事情,只要正妻为尊管事,嫡子继承家业,也就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大概是因为想要让徐佳莹母女尽快和府里的人相熟,今天的晚饭是接风洗尘的,叶夫人不但让叶长安一定要出现,而且也让两个侧室一并来了。 景若曦跟着叶长安到的时候,便见桌边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除了认识的叶夫人和徐佳莹母女,还有两个年纪比叶夫人略小的女子,来之前叶长安都已经介绍过了,一个姓戚,一个姓郑,都在府里二十几年了,也都有孩子,算是一家人。 “大少爷来了。”两个姨娘一看见叶长安,便看了起来,笑吟吟的打招呼。 虽然长这一辈,但尊卑有别,她们心里都明亮的很。 “戚姨娘,郑姨娘。”叶长安点了点头,又走到叶夫人面前;“娘,我来晚了。” “知道晚了还不早一点,让大家都等你们。”叶夫人跟没看见景若曦一样,视线是看着儿子。 “这不是公事繁忙耽误了么。”叶长安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嬉皮笑脸:“姨母和表妹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当然是公务重要。”徐氏忙道:“长安忙了一天也累了吧,快坐下。” “谢谢姨母。”叶长安顺水推舟就应了,走到两个空位子旁边,先将椅子抽出来一些,让景若曦坐了,自己才在一旁坐下。 叶夫人虽然看景若曦不顺眼,但是为了顾及自己儿子的面子,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因此还是留了两个空位置的,只是看着叶长安先让着景若曦坐下时,脸色更不好了。 景若曦盯着各方诡异目光坐了下来,其实叶夫人也徐氏母子是针扎一样的,但是两个姨娘却是又好奇又惊讶,估计八卦的心已经飞出了天窗。 叶长安完全没有感觉,坦然转头吩咐下人:“上菜吧。” 丫头福了福去了厨房命传菜,叶长安环视一圈,笑道:“怎么了,娘,姨母,你们该说话说话,别因为我在拘束了。我一个大男人虽然不太懂你们的话题,但听一听还是可以的。” 第335章 公务缠身 “我们能有什么事情聊,不过是家长里短。”叶夫人笑道:“你最近总是往外跑,很忙么?” “是有些忙,今日又出了个大案子,田学博的公子被人刺伤如今生死未卜,凶手还未找到,吃完饭我还得出去一趟。”叶长安一本正经道:“晚上要是忙就不回来了,住在衙门里。” “田大人的公子?”叶夫人愣了下:“去年他成亲我还去喝喜酒了,席间敬酒,看他是个挺斯文的书生,怎么还跟人起了争执不成?” “现在还不太清楚,田公子到现在也没有清醒过来。”叶长安不欲在自家饭桌上谈案子,一转头见下人已经端了菜过来,便道:“不说这个,大家吃饭吧。” “是,吃饭吃饭,不说案子。”叶夫人虽然也好奇,但是知道叶长安查的案子在没查清楚之前是不宜说太多的,而且向来女主内男主外,这年代的女眷是有规矩不能问朝堂上的事情,不管是相公还是儿子,都是公职人员一视同仁。 为了好好招待徐家母子,叶夫人让厨房准备了几道京城特色的好菜,一一介绍起来,景若曦不着急,等着她们寒暄动了筷子之后,才拿起筷子。 虽然她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但是在吃饭这件事情上面,只看愿意不愿意端着,若是愿意的话,也还是矜持的有模有样的,关键是见过太多好吃的,所以无论面对什么山珍海味,都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就算确实没吃过没见过,也不似没见识的惊奇表情。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完,撤了饭菜,众人喝茶,这才说话。 徐夫人早就已经向叶夫人打听过景若曦是何许人也,也得到了答复,对于叶夫人非常不喜欢这一点,她是非常满意的。但是对于叶长安现在的维护,心里也十分不舒服。 “长安。”徐夫人喝了口茶,不像是责怪的责怪道:“我和佳莹来了一整天,也没能和你说几句话,你虽然说忙吧,也不能怠慢我们是不是?” “姨母,瞧您说的。”叶长安赔笑:“我怎么敢怠慢您和表妹……” 徐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叶长安等一等听她说完:“其实我倒也罢了,我和你母亲多年没见,有许多话要说,也顾不上你。可是佳莹年纪小,跟我们也没什么话说,所以还是得你这个做表哥的,多多陪一陪她才是啊。” “姨母说的对。”叶夫人也帮腔道:“长安,我知道你忙,但是公务重要,陪佳莹也重要。景姑娘,你说是么?” 两个长辈一唱一和的,这就是打算将徐佳莹直接交给叶长安培养感情啊,景若曦喝着茶正在事不关己,没想到突然被点名,愣了下,连忙点头:“夫人说的是,应该的,应该的。” 还算识相,叶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叶长安皱了下眉,正要说话,徐佳莹却道:“表哥,我听姨母说,若曦姐姐,是你的红颜知己啊。” 红颜知已这个词用的挺好,景若曦在叶府的身份确实是比较奇怪的,都已经住进叶长安的院子了,说普通朋友肯定不止。但又没有名分,又没有人打算给她名分,所以又不能挑明这一层关系。 叶长安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景若曦,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即没有承认什么,也么有否认什么。 但是徐佳莹却更进一步:“表哥,你今晚不是有公务要忙不回来么,能把若曦姐姐借我一晚么?我想和若曦姐姐说说话谈谈心,她对你一定很了解,我想听她说说京城的故事,说说你的事情。” 还真是想的美,但是叶长安毫不犹豫的道:“这怕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徐佳莹明知故问:“表哥,你怕我烦着若曦姐姐么,不会的,我们俩年纪差不多一定谈得来,肯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倒不是这个。”叶长安站起身:“我要去查案,她是我身边谋士兼仵作,验尸审案少不了她,所以我这几日没时间陪你,她也没有时间陪你。” 谋士也就罢了,仵作这个词对一般人来说是和尸体鲜血死亡可怕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就连叶夫人也只是大概知道景若曦在帮叶长安做事,但是具体做什么知道的并不太仔细,如今一听,也吓了一跳。 叶长安竟然会看上一个仵作,屋子里一片寂静,景若曦心里好笑,也款款起身,道:“还有公务在身,我也先告辞了。” 别说这个年代的仵作,就是景若曦以前做法医的时候也没少受到过奇怪的眼神,习以为常了。 仵作这个身份很好的震慑了徐家母女,徐佳莹连想好要说的话都忘了,怔怔的看着叶长安和景若曦一前一后离开了,这才震惊道:“姨母,这,这景若曦是个仵作?” 叶夫人脸色更不好看:“我也不知道,你们别急,今晚先好好休息,等明天他们回来了,我再仔细问问。” 也只能如此了,毕竟叶长安是打着公干的名义出去的,虽然众人心里都不舒服,却也不能强行将人拽回来。 景若曦出了门就忍不住笑了,叶长安莫名回头看她一眼:“笑什么?” “就,挺好玩的。”景若曦实话实说:“你没见徐佳莹刚才脸都白了,这也是我心善,要不然的话,刚才她在吃烤肉的时候,我就跟她聊聊以前看见过的一起焦尸案了,让她边吃边吐,绝对刺激。” “刚才不止徐佳莹好么,我娘还在呢。”叶长安无奈道:“若曦,谢谢你手下留情啊。” “不客气,都是长辈,应该的。”景若曦哈哈一笑,夜深风轻,和叶长安并肩走在街上。 走着走着,景若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叶长安也突然停了下来。 “没有……路灯……”景若曦莫名的道:“也没有月亮。” 这个年代当然没有路灯,今天是个阴天,月亮也忽隐忽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一是明亮一时黑暗。 叶长安也猛地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刚才没有月光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往我身上扑?” 第336章 潜意识里的安全 “没道理啊。”景若曦自己也觉得奇怪。 “你不怕黑了?”叶长安有些惊喜,转过去两手抓着景若曦的隔壁,看她的表情:“真的不怕了,不是故作镇定的。” “我……还是怕的。”景若曦想了想昨晚上:“昨晚上半夜睡醒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屋子里没点灯,夜明珠滚到枕头下面了,我差点吓得跳起来。” “你屋子怎么没点灯?”叶长安关注点与众不同:“下人偷懒么?我特意吩咐过,你房里的灯必须彻夜亮着。” “没有。”景若曦忙道:“是我让他们灭的,我晚上也不太醒,偶尔醒了,有夜明珠的光也就够了。” 说到底景若曦晚上需要光也不是做什么,不用看太清楚,更不用多明亮,只是需要一点光让自己安心罢了。 叶长安这才面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那就行,我知道你在我府里住着总觉得自己是在做客,其实不必那么拘束,特别是在我院子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吩咐过了,不敢有人不听的。” “我知道我知道。”景若曦知道叶长安不是说客气话,不但他院子里的下人,就连叶夫人身边的丫头,他一个不顺眼也要提点的,根本不会跟谁客气。 见景若曦不像是客气敷衍,叶长安心里舒服了些,突然一笑:“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身边,所以你觉得安全。”叶长安自信道:“肯定是这样没错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是所谓……安全感。” 景若曦说不出话来,叶长安微微一笑:“因为你相信我会保护你,所以即便是黑暗也不可怕了,对不对?” 叶长安一语中的,景若曦愣了下,心里明白确实应该是这么回事,但是却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明明并不那么信任叶长安,纵然叶长安现在说话做事都想着她,但依然并不值得全身心的信任。 “怎么了?”叶长安自以为说了句甜言蜜语,却见景若曦不是感动也不是娇羞,却是一脸的凝重呆滞,不由得有些担心:“我说错什么了么?” “没有,你没有说错,我明知道黑暗中可能什么都没有,却依然感觉到害怕,这是潜意识中的恐惧。而刚才我不怕,是因为感觉到了安全,你让我觉得安全,潜意识告诉我,无论黑暗中有什么危险,你都会保护我不受到伤害。” 这是非常,非常,绝对的信任。可怎么会有这种信任呢,就凭叶长安几句花言巧语,几句连解释都不能解释清楚的承诺? 景若曦正在自己的震惊中,突然看见前面巷子里有个人影一闪,一声站住,那声音非常熟悉,像是花行风的。 景若曦都听出了花行风的声音,叶长安自然听的更真切,不过因为她身边没人,所以不敢冒然离开,不过伸手在腰上摸了一下,袖子一甩,一个小东西飞射出去,正打在哪黑影身上,黑影一声痛叫便向前扑去,花行风随即从墙头落下来。 那人似乎不会武功的样子,就算是叶长安没出手,花行风也一把能抓住。 又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几个捕快从围墙另一边跑了过来,将那人按住。 叶长安这才带着景若曦走了过去。 “大人。”花行风一见忙走过来:“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叶长安顾左右言他:“你这是在抓什么人?” “就是滕英卫。”花行风从地上拽起那人,是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我们一直在城里找他,刚才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在死者的楼下出现,上去一看果然就是。他见了我们就跑,一定是心里有鬼。” 捕快举着火把,叶长安和景若曦都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叫滕英卫的男人,三十来岁,黑黑瘦瘦,不说贼眉鼠眼,也只是非常一般的打扮,非常一般的长相。做小生意的,又没什么钱,非常普通平常的一个人。 “花大哥,你确定这就是滕英卫?”景若曦不由得道:“没弄错?” “没弄错。”叶长安道:“我让赌坊的人画了像,刚才他在死者楼下的时候,我也叫了他的名字,他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句。” “是么?”叶长安心里的疑惑和景若曦一样:“你就是滕英卫?” “是,小的就是滕英卫。”滕英卫虽然不知道叶长安是什么人,但见这些衙门里的捕快和捕快的老大都听他的,显然是个大人。他刚才扑倒的时候大概蹭到了地面,脸上蹭破了点皮,又是血又是灰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叶长安单刀直入:“人是你杀的?” “不是,不是啊大人。”滕英卫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大人,小人冤枉,人不是我杀的。” “人既然不是你杀的,那你跑什么?” “小的害怕呀。”滕英卫哭丧着脸道:“红月以前跟我好过,田弘阔一直看我不顺眼,还叫人找过我的麻烦。现在他死了,官府一定会怀疑我的。” 其实田弘阔还没死,不过当时人被抬走的时候景若曦就吩咐了,回家后院子门一关,无论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死还是没死,有变故都悄悄来告诉叶长安,不要透露出去。 “明知道会被怀疑,为什么还要去呢?”景若曦看着他那样子怪可怜的,从怀里摸出手帕来:“拿着,擦擦脸上的血。站起来说话吧。” 在嫌疑犯还是嫌疑犯的时候,也不必那么凶狠。毕竟她的习惯是默认无罪,寻找杀人的证据。而不是默认有罪,寻找无辜的证据,这是两回事,疑点利益归于被告。 滕英卫有点害怕,但是景若曦递手帕的手落在半空,他又不敢拒绝,颤颤巍巍的接过去在脸上按了按,又看了叶长安一眼,见他没有出声反对,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行了,那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去衙门说吧。”叶长安给景若曦面子,看了眼花行风:“把人带走。” 第337章 老乡见老乡 捕快押着滕英卫走在前面,叶长安和景若曦走在后面,叶长安看着他拿帕子按着血淋淋伤口的样子有点不舒服,不由得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景若曦奇道:“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对他挺客气的,还以为是认识的。”叶长安倒是也不端着:“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那红月怎么也是个花魁,虽然说青楼女子不是什么光彩的出身,但花魁是其中佼佼者,多的是眼高于顶。入幕之宾都是些公子富商,不但要有钱还要有才情,可这滕英卫长相中下,又穷又寒酸的,是怎么成为红月相好的呢?” “这还不容易,想知道问他不就行了。”景若曦道:“虽然青楼女子做这一行是为了钱,可除了钱之外,她们肯定也会有其他的感情。看多了表面的道貌岸然,说不定真的会更欣赏滕英卫这种接地气的普通人呢。” 毕竟青楼女子也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为了生计不得不强颜欢笑罢了。 谁知道呢,叶长安摇了摇头,他就算是会揣摩人心,也揣摩不出一个青楼女子的心。而且也确实不必过多揣摩,一审问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滕英卫不像是个胆子大的人,往堂上一跪,整个人抖成一团,怎么看都叫人觉得根本不用上刑,最要吼一声,他就什么都招了。 景若曦进了屋子就往一侧走,打算坐在旁边看叶长安审案,但是刚走两步就被叶长安拽着转了一圈,推到了正位上。 “别想偷懒。”叶长安将景若曦按着在椅子上坐下:“我给你发那么多薪水,难道我做事你看着么?来,审吧。” 说完,叶长安退了几步,自己在一边坐下,显然只打算旁听。 景若曦无奈,道:“既然是我审,那你就站起来吧。” “啊?”滕英卫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看着景若曦。 “站起来说。”景若曦看了看一旁立着的衙役:“小哥,麻烦给他搬个椅子。” “椅子?”衙役愣了下:“给他?” “对。”景若曦道:“给他。”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景若曦没有给人下跪的习惯,也就没有看人在自己面前下跪的习惯,叶长安心里明白,点了点头。 衙役这才给滕英卫办了个椅子,滕英卫胆颤心惊的坐下了,屁股挨着一点点的椅子边,显然是不敢坐,又不敢不坐。 景若曦没想那么多,见滕英卫坐下了,便道:“你就是滕英卫?” 滕英卫点了点:“我就是。” “认识红月?” 滕英卫又点了点头。 “什么关系?” “我,我和红月是老乡。”滕英卫道:“她还在清客舍的时候,我们意外认识的,聊了几句后发现大家是一个村子的,就比旁人更亲切一点,走动的多了一点。” “哦,老乡。”景若曦道:“不过你们的关系应该不止是老乡那么简单吧。” “是,我和红月,我们好过一段时间。”滕英卫说起这事情的事情大约自己也觉得有些不现实,然后也有些唏嘘:“红月在清客舍里迎来送往,虽然看起来风光,但其实心里苦的很。就算是身体不舒服,就算是看着对方实在讨厌,还要笑脸迎人,一个都不能得罪,也只有在我面前,她才敢卸下伪装,表露出疲倦厌恶的样子。” 俗话说的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于是做小生意过得苦兮兮的滕英卫和外表风光内心惆怅的红月,在某一个特别的时刻相遇相知相惜,彼此在对方身上看见了可怜的自己,就顺理成章的走在了一起,相互取暖。 “但是我没用,做些小本生意只能勉强糊口,根本就不可能养得起红月,她习惯了吃好的穿好的,让丫头伺候。”滕英卫难过道:“所以我虽然很喜欢她,可是也不敢提出让她跟我走。她也明白自己过不了苦日子,所以我们虽然互相喜欢,却从不说以后的事情。” 景若曦盯着滕英卫“所以你们只是暗通曲款?后来红月被田弘阔赎出青楼之后,因为暗中私会被田弘阔发现,被他驱赶。所以怀恨在心,争执之中将人杀死,惊慌失措中,想要将红月的钱财全部拿走逃离京城,但是红月害怕,或者说她和田弘阔一日夫妻百日恩,所以你怕她向官府举报,因此一不做二不休,干错将红月和她的丫头也都一并杀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滕英卫急的站了起来,连连摆手,往景若曦面前走了两步。被衙役拦住了。 “坐回去。”叶长安淡淡说了一句,衙役强硬的将滕英卫给按了回去。 虽然景若曦挺和气,但是老百姓谁不怕衙门呢,又是又杀人嫌疑在身的,滕英卫紧张的不行,肉眼可见的在发抖。 “你说你没有,有什么证据?”景若曦等他重新坐下,这才道:“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前天晚上?”滕英卫想了想:“在城西九孔桥的桥洞下。” “桥洞?”景若曦一时没听明白:“在桥洞里做什么?” “躲,躲赌债。”滕英卫面色发苦:“前几日我在赌坊里欠了一笔赌债,一直没能还上,赌坊的人在找我,说见我一次打一次。” “前天我在家附近看见赌坊的人转悠,怕他们是来找我的,我怕挨打,就没敢回去。随便找了个桥洞睡了一夜。” “可有人作证?” 滕英卫慢慢的摇了摇头:“大人……小姐,我是躲债的,就是怕被人发现才躲在桥洞底下,那里偏僻的很,一个人都没有,哪有人能给我作证。” “那今天白天呢?”景若曦道:“你又在哪里?还在桥洞么?” “那,那倒不是。”滕英卫道:“我上午就回来了,就在家附近转悠,想看看赌场的人还在么?一看他们不在了,我就回屋去收拾了一点行李想跑。” “既然想跑,为什么晚上会出现在红月的小楼下面?” 上午的时候,那时候还没人猜测凶手是谁,如果滕英卫作案后立刻就出城离开,还是来的及的。 第338章 相好 滕英卫道:“我从家里出来便要出城的,可是想着这一走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回来了,所以想去和红月道别一声。” “等一下。”景若曦打断道:“我问你,在红月被田弘阔赎出来以后,你和她是否还见过面?” 滕英卫点了点头。 “那是否还有私情?” 滕英卫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你想清楚再回答。”景若曦道:“滕英卫,现在不是风化案,是命案。可能是两条命,可能是三条命,其中还有一条人命牵扯到朝廷,你但凡是有一句假话,一旦被查出来,再说什么其他的,可就没人会相信你了。” 现在田弘阔应该还在抢救,所以田家全部的心思都还在儿子的伤势上,还腾不出手。一旦田弘阔没救回来,那么田家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再能找到别的凶手就罢,若是找不到,哪怕没有证据,也一定要找一个顶罪的出气。 滕英卫面色惨白,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没发出声音。 景若曦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他自己想清楚,她看多了审讯疑犯的场面,有些老奸巨猾的,跟你各种抵赖狡辩对峙个一两天都是常事。 而这个滕英卫,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有心计的,当然人不可貌相,如果隐藏的真的很深,表面也是看不出来的。 滕英卫沉默的在心里斗阵了很久,终于还是不敢隐瞒。 “见过,见过两次。”滕英卫道. “在什么时候。” “就在上个月。”滕英卫道:“田弘阔给红月赎身后,本来是答应了,纳她为妾,接她进田府的,可是田家看不起她的出身,田弘阔的妻子脾气也暴躁,因此说什么都不行。田弘阔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买那个小楼先安置她,让她稍安勿躁,再想办法。” “那你们是怎么又联系上的。” “是她找我的。”滕英卫道:“红月虽然很希望能真正的嫁给田弘阔,可也知道田弘阔做不了主,因此也没有办法。可是就在不久前,她发现自己坏了身孕……” “嗯?”景若曦意外了一下:“你说红月怀孕了?” “是,大概有两个月了。”滕英卫道:“红月突然找到我,说她怀孕了。” “奇怪了。”景若曦淡淡道:“她怀孕了,不找田弘阔,却找你,怎么,是你的孩子?” “不是不是。”滕英卫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看着一旁的衙役要动,又立刻坐了下来:“跟我没有关系,我们虽然见过,但只是说说话,我没碰过她。” “别激动,我只是问问而已。”景若曦安抚道:“不过她有了孩子,又进不了田家,找你有什么用?田弘阔都不能说服家里,难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滕英卫苦着脸:“我哪有那个本事,她找我也只是诉诉苦罢了。因为她有了身孕,若是能进田府,孩子就能有个名分,就算是庶子,那也是田家的少爷。可现在田家不让她进门,这孩子就是个私生子,以后会受尽人的歧视白眼的。” 虽然大人的事情不做评论,但通常来说,孩子是无辜的。景若曦想想红月肚子里应该还未成型的孩子,有些唏嘘。 “不过我没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安慰了她一番,就让她回去了。”滕英卫道:“再后来,我就再没见过她。一直到昨天想要离开京城,想再见她一面,才得知她被害了。” “我想走的,但是又舍不得,就想等到晚上偷偷过去,看能不能再见她一面。谁知道刚到楼下,就被抓住了。” 滕英卫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清是为红月难过,还是为自己难过。 “可是据我所知,田弘阔和你有过矛盾。”景若曦道:“所以你和红月私会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是,不知怎么就被知道了。”滕英卫大概被修理的挺惨,直觉的摸了摸脑门:“他找人打了我一顿,让我以后在不许见红月。” “找人打了你一顿,那你一定心中记恨吧。” “这,这我怎么敢?”滕英卫半点也不上当,脸上现出一点害怕的神情:“他父亲是做官的,我就是个小老百姓,被打了又能怎么样呢。再说了,我也怕连累红月,红月能从青楼里出来,也算是逃离了火坑,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和田弘阔闹得不好,那我就对不起她了。” 景若曦沉吟了一下:“你说的也有道理,而且我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个有胆子杀人的。” 叶长安有些意外,滕英卫却松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被抓进来,不管无辜不无辜,总是要脱一层皮的。没想到景若曦只是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没有打算严刑逼供的意思。 “大人。”景若曦看向叶长安:“我问完了。” “你的意思……”叶长安揣摩了一下:“他没有嫌疑?” “我觉得没有。”景若曦道:“我看人一向挺准,他不像是个敢杀人的。再说有一点我认为他没有说谎,如果人真的是他杀的,那无论如何他不应该再回来,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滕英卫这下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倒也是,你说的也有理。”叶长安看见景若曦偷偷的朝他眨了眨眼,便道:“既然这样,滕英卫,你暂时没有嫌疑可以先走了。但是现在不能离开京城,等这个案子彻底查清,证明你确实无辜,我会派人通知你。” 虽然听起来也不是那么安全,但总是暂时安全了。滕英卫抹着脸上的冷汗,千恩万谢的站起来,由衙役领着出去。 景若曦低声道:“花大哥,你跟着他去看看。” “跟着他?” “对。”景若曦道:“就像他自己说的,如果凶手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回小楼,那只有一个理由。” “钱?” “对,也许在杀人之后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没有办法将钱带走,因此不得不冒险回来。跟着他,看他会不会再想办法去拿钱,然后去找他欠赌债的债主,让他们去催债,逼他想办法弄钱,如果真是凶手,将钱藏在某个地方,那他一定会铤而走险。” 第339章 情理法 原来是放长线钓大鱼,花行风顿时明白,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欲擒故纵啊。”叶长安看着花行风消失在夜色中,笑道:“若曦,看你客客气气的,我还以为你真觉得他是无辜的呢。” “其实我真的这么觉得的。”景若曦往外走了几步,沉吟着:“且不论腾英卫和田弘阔之间有仇没仇,刚才提到红月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脸上的痛苦神情。我觉得他对红月是真心的,就算是和田弘阔之前产生矛盾错手杀人,也不应该会那么狠心砸死红月和她的丫头。” “你还真是心善。”叶长安哼笑一声:“别说只是相好的,就算是血亲关系,人发起狠的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但是只要开了头,怕被发现,就会一不做二不休。” “大人说的是,很有可能是冲动犯案。”景若曦道:“在强烈的情绪推动下实施的暴发性、冲动性犯罪行为。之后冷静下来,会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但是大错已成,悔时已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选择逃跑,不管不顾的逃跑,不太可能会重回案发现场。” “不是为了拿钱么?”有人忍不住插嘴道。 “拿钱是一种可能,但是这只是一种可能,并且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三条人命被抓到必死无疑,如果真是腾英卫做的,他也会掂量命比钱重要吧。何况我们并没有在小楼明显的地方看见金银钱财,首饰银子都不是难般的东西,有藏起来的时间为什么不直接揣怀里带走。” “你这么说倒也是。”叶长安道:“不过我以前看过几起案子,有凶手在作案之后,会特意回到凶案现场来。腾英卫也许也是如此?” 景若曦摇了摇头:“不一样的。一般来说,心理素质很好的凶手会回到案发现场,但绝对会挤在看热闹的人群,而不是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叫人一看就有嫌疑。” “可是为什么要重回现场呢?”衙役插嘴道:“难道不怕一出现就被抓么?” “因为除非是行凶的时候被撞破,要不然的话,只要没有很大的破绽,官府一定不会刚到案发现场就能怀疑到凶手是谁。而现场人一定很多,也很乱,你就站在人群中,没人会多想。” “同时,你可以看看现场官府发现了什么,是否有自己遗漏的破绽,为下一步怎么做做准备。” “说的也是啊。”衙役道:“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应该就是这个道理了。” “差不多吧。”景若曦道:“大部分的凶杀案都是临时起,不是临时起意的也是很草率的杀人,很少有真正计划周旋的凶杀案。而心里素质差或临时起意的人通常都会慌不择路的跑,然后找一个地方躲上一段时间,就算是再忐忑不安,回到现场而已至少三五天之后,甚至十天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请教的衙役细细揣摩了一下,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佩服道:“若曦,你真厉害,对凶手的心思揣摩的那么清楚,要是你哪天想要设计杀人,那肯定天衣无缝,谁也发现不了。” 景若曦在衙门里住了一段时间,和里面这些捕快衙役左邻右舍都挺熟悉,当下便道:“刘哥,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衙役一听,也觉得自己好像刚才那话说的是不妥当,立刻道:“我夸你呢,肯定是夸你,绝对是夸你。” 要不是因为叶长安在,衙役不敢放肆,肯定还要具体的夸一夸,这会儿却已经感觉自己有些话多失言了,解释了几句,看着景若曦神色正常没有当真生气,便也松了口气,不敢再说话了。 “大人,今晚应该没什么事儿了。”景若曦道:“要不……让大家去休息吧。” 跟踪蹲点的事情花行风自然会安排,也不可能看上几眼就撤。至少要盯他一个晚上。去赌场找追债的人,让他们上门逼债,这也需要时间安排。景若曦大病初愈,精神还有些不济,可不想陪着耗着。 叶长安看她神情有些倦了,便道:“去休息吧,我送你回房。” 几名衙役都垂手恭送,一直到两人走远了,才有人抓了抓头发:“我说老李,若曦是不是真的和叶大人在一起了?” “不知道。”老李晃晃脑袋:“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看若曦和叶大人过来,我总有种……看她回娘家的感觉。” 回娘家的景若曦回了常住的院子,只见院子里两个房间,一个亮着灯,一个黑一片。 亮着灯的却不是她的房间,她的房里没人,所以是黑暗一片的。那是秦瑶的屋子,秦瑶还没醒,已经是展明耀被刺杀事件的第三天,如果她再不醒,大约就永远也不会醒了。 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展明耀,还有之前的那么多桩命案,景若曦知道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甚至也不是叶长安可以做决定的,所以就算心中一直挂记着,也绝口不提。 “我知道你今天想回衙门,不单是因为案子,还因为担心秦瑶。”叶长安看了看景若曦,十分明白:“不过你怎么一句都没在我面前说过?” 景若曦摇了摇头:“虽然说法律不外乎人情,但犯法就是犯法,秦瑶这事情说是情有可原,却也罪证确凿。我不能因为个人感情左右审判结果。再说了,我知道这事情也不是大人一人说了算的,要考量诸多方面,那我无论在你面前说什么,不管是求情还是担心,其实都是在给你压力,我不想这么做。”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房门口,秦瑶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一样。一旁有人坐在椅子上看守着,看见叶长安来,忙站起身。 叶长安摆了摆手,那人便出去了。景若曦快步走到窗边,看着三日为醒,滴水未进,显然憔悴了一圈的姑娘,心里酸酸的。 她在这时代第一个亲人是何洋荭,第一个朋友就是秦瑶。就算她满手鲜血,杀人如麻,也不希望她就这么死了。而且双重人格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就在现代法律中,如果证明犯人杀人时是处于另外一个人格状态,也是可以免除刑事责任的。 第340章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景若曦听着身后脚步,知道叶长安也走了过来。 叶长安叹了口气:“老话说的好,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也是倔,怎么就不能跟我说几句好话呢?” “我不是倔,只是我一直觉得法律的精神就是公平公正。”景若曦伸手顺了顺秦瑶的头发:“如果大人问我秦瑶应该怎么判,我会给出我的意见,但那意见的前提是,无论这人是不是我的朋友,意见都是一样的。然后就再不能多说了,如果说的多了,那不就是行贿么,只是付出的不是金钱,是人情。” “公平公正。”叶长安想了想,笑道:“若曦,我从未想过这话会从你口中说出啦,但是说出来后一听,却又觉得是这么回事,你说这话,是情理之中的。” 虽然开始那一年情绪崩溃的时候景若曦也曾经心里愤恨过抱怨过,但骨子里接受过得教育和树立的三观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就算是偶尔心里扭曲一下,坏事也做不下手。 但景若曦终究还是试探道:“大人,秦瑶她还能醒过来么?如果醒不过来……她在京城里也没有亲戚朋友,她的身后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景若曦心里沉甸甸的,自己已经够苦的了,但秦瑶怕是更苦。若非是更苦,也不会衍生出第二人格来承担这一切,而自己逃避的去忘记。 “她的身后事,你暂时怕是不能办了。”叶长安微微笑道:“秦瑶比你还小几岁,怎么也还有几十年好活吧。” 景若曦猛地转身,抓住叶长安的袖子:“大人,你的意思是……秦瑶没事了。” 叶长安笑盈盈的看着她。 “真的没事了?”景若曦从进了衙门开始,就做足了思想准备,已经打算好了听到最坏的消息。却冷不丁的来了一个好消息,有些不能相信。 “没事了。”叶长安顺手转了下景若曦手腕上的串珠:“毕竟杀人的不是秦瑶,真说起来,她也是个受害者,可怜的姑娘。” 景若曦听这话里有话:“你知道秦瑶以前的事情了?” “查出来一些。”叶长安道:“说起来你大概不信,秦瑶可不是简单人物,她父亲是一个江湖帮派的寨主,只有一个女儿,一直当男孩子养,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才是古装剧本的正确走向啊,景若曦象征性的惊讶了一下:“还有这样的事情?” 叶长安点了点头:“虽然是个江湖帮派,但是秦家非常正直讲义气,仗义疏财,维护弱小,在当地名声非常好。去年,秦瑶在山上救回一个被野兽所伤的男子,在养伤的时候,秦瑶喜欢上了他,表明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走到了一起。” 景若曦不必多想便能猜到:“那男人害了秦瑶?” “不仅仅是害了秦瑶,还害了秦家一门上下的兄弟。”叶长安道:“那男人开始那些日子和秦瑶浓情蜜意的,可是没过多久,便勾搭上了寨子里一个丫头。秦瑶是大小姐,虽然平易近人总没有丫头那么温柔听话。” “后来,那男人和丫头传统,不但害死了秦瑶的父亲,还害死了秦家寨子里的不少兄弟。秦瑶被打晕扔进了地窖,他们都以为她死了。” “只是秦瑶命大,在地窖里醒了过来,并且逃了出去。这时候她发现,那男人颠倒黑白,将她和父亲说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于是她忍无可忍的出现,杀了那男人和他的帮凶,从此下落不明。” “原来是这样。”景若曦有点唏嘘:“第二人格应该就是在秦瑶被关在地窖里的那几天出现的,从此之后,她便从潜意识里恨上了所有对感情不忠的男人。只要有这样的人出现,秦柯就会出现杀人。” “差不多就是这样。”叶长安道:“”而秦瑶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正直,所以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因此秦柯知道她,她却不知秦柯。” 可怜秦瑶躺在床上,半点声响也没有,文文弱弱的,若非是他们亲眼所见,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样的一双纤纤柔夷会沾满血腥。 “既然不知道,那就别让她知道了。”景若曦道:“人生短短数十年,也不是非要每件事情都弄的那么明白。她醒来之后,我会随时注意她的。” “我相信你,这方面,我也会派人盯着的。”叶长安冷声道:“若是秦柯在出现,秦瑶,就没有机会了。” 这一次的机会,虽然叶长安不说,景若曦却也明白多少还是顾及了她的面子。但是再有下一次,秦瑶这个人就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是她的面子,也不管用了。 交代晚了,又商议了一下,叶长安从怀里摸出解药,在秦瑶的鼻子下面抹了一点。 慢慢的,秦瑶睁开了眼睛。 因为昏睡了太长时间,秦瑶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虽然睁开了眼睛却一面茫然,好半晌才眼神才聚焦在了景若曦身上。 “若曦……”秦瑶张了张嘴,声音非常的小:“我……这是怎么了?” 秦瑶想要起身,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手微微动了动,只觉得软绵绵的。 一个人三天未进饮食,就算是没病也饿的差不多了,自然没有力气。 “你生病了。”景若曦说着刚商量好的说辞:“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要是再不醒,大夫说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生病了?”秦瑶完全没有印象:“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咳咳……” 秦瑶嗓子干渴沙哑的很,景若曦忙从桌上倒了水,小口小口的喂她喝了几口:“我让厨房煮了白粥,你几日都没吃,先吃点清淡的舒缓一下,才能再吃别的。” 秦瑶一向温顺,虽然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就病的那么严重昏倒了,但是见景若曦如此紧张,便也听话的喝了水,吃了饭,乖乖的养起了病。 秦瑶这相当于做了三日植物人,也不知对身体究竟会有什么影响,景若曦本来晚上是想守着她的,可是秦瑶不愿意,叶长安也不愿意,只好作罢。 第341章 酒后乱…… 离开房间,叶长安不由得道:“若曦,你对秦瑶真不错。” “我对时若扬也不错啊。” “那倒是。”叶长安酸溜溜道:“幸亏他们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姑娘。” “这话说的。”景若曦无语:“燕名受伤了,我也去看过好几回,只是我不是大夫,去的多了也帮不上忙,而且会打扰病人休息。” 叶长安一语戳破:“燕名是为了救你和时若扬才受伤的,你,你探望他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所以我当成自己的责任。”景若曦肉痛道:“你知道那些人参补药多贵么,哎……钱总是不够花。” 虽然保护他们是叶长安下的命令,但总归是真的救了她一条命,还有时若扬,不管时若扬是什么身份,景若曦已经将他当做自己的责任,自然恩情也是要一并算上的。 “是你非要买,有什么办法。”叶长安和景若曦并肩往外走:“其实燕名也不缺那些,大夫说要吃什么补什么,我还会亏待他不成。” 虽然是手下,也是兄弟,叶长安对燕名他们从不吝啬,没成亲的住在府里,成亲的都会送宅子包聘礼,一半少爷一半也是大家长,从衣食住行到终身大事,都会操心起来。 “我知道你对他们很好,不过你给的是你给的,我给的是我的心意。”景若曦在这一点上,也对叶长安有好感。 虽然这是一个等级阶层分明的社会,在人前的时候,燕命他们要对叶长安恭恭敬敬,但私下里叶长安并不端着架子,时时刻刻摆着主子的样子,若是那样,景若曦一定也会敬而远之的。 没有几步便到了景若曦房间门口,叶长安打开了门,走了进去,然后便坐了下来。 景若曦看了看天色,试探道:“大人,这么晚了,你不早点回去休息?您今晚……不回府里住了,叶夫人估计一顿饭吃的心情不好呢,你不回去安慰安慰母亲。” “我回去不是安慰她,是找训斥呢。”叶长安大大咧咧的:“再说她和姐妹多年未见,今晚肯定秉烛夜谈,还轮不到我。” “哦。”景若曦慢吞吞的哦了一声,走到叶长安面前,明知故问:“那,大人也要赶紧去休息了,还是说,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的?” “吩咐不敢,但是呢,我确实也不打算回去休息。”叶长安起身关了门:“我得在你这里睡。” “为什么?”景若曦瞪大了眼睛。 “在府里那是有人看着,自然不好住在一起。”叶长安正色道:“如今出了府,以我对你的喜爱程度,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住。” “……”景若曦无言以对半箱,突然扯着叶长安的袖子往外走。 “做什么?”叶长安巍然不动:“你别拽我,拽我我也不走的。” “真不走?”景若曦道:“那我可走了。” “你要去哪儿?” “去你家啊。”景若曦道:“之前我在你家里住的心神不宁,因为担心秦瑶。现在秦瑶醒了,又有人照顾,我也就放心了。思前想后,住在衙门里诸多不便,大人,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想住在您府上,行么?” 对于景若曦这一番说辞,叶长安叹为观止:“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可不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景若曦拽着叶长安毫不犹豫的出了门:“何况我也想清楚了,大人对我那么好,我理应报答。” “怎么报答?” 叶长安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顺着景若曦往外拽的力气往外走,月亮不知何时又出来了,他只觉得心里很平静,和景若曦这样相处,莫名的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回到叶府天已经黑了,两人谁也没惊动的进了院子。这下叶长安没再胡搅蛮缠,道了晚安便各自回房休息,丫头送了洗漱用品过来,景若曦洗了之后便上床去休息。 刚躺上床,叶长安又送了碗药过来,说是大病初愈条理身体的,景若曦怕被教育二话不说便喝了,然后看着叶长安拿着碗出去。 景若曦以前就是常出差的,没有认床的毛病,但这地方也不过睡了两日罢了,可躺下后叹了口气,竟然觉得一点儿也不陌生。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似乎听到了一些吵吵闹闹的声音,景若曦大概是因为睡前喝了药的缘故,并没有醒,而是在睡梦中被吵到了,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只是这一觉终究还是没有睡下去,景若曦还是被一阵哭叫声给吵醒了。 那哭叫声似乎在很近的地方,景若曦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揉揉额头,睁开眼睛。 原来夜晚已经过去,天已经蒙蒙亮了,而那哭的声音非常的耳熟,是叶长安的那个远房表妹徐佳莹。听声音非常伤心,而且能够传进她的屋子,那哭声应该很大才是,而且离的很近,在……隔壁? 景若曦有点摸不着头脑,慢慢的站了起来,叶府应该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徐佳莹家里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这一大早跑到叶长安房里哭什么。 正穿着衣服要出去看看呢,外面更吵了,似乎是来了一群人。听说话的声音有丫头有婆子,都是慌慌张张的,像是来了不少人。 莫不是叶长安出了什么事情,景若曦这下心里猛的一紧,动作也快了许多,随便将衣带一系就推门出去。正好看见叶夫人进了隔壁的门。忙跟了上去。 叶夫人的脸一晃而过,不是什么好脸色,身边还跟着徐佳莹的母亲,脸色更差,她们一进门,徐佳莹的哭声就更大了。 不会……这么狗血吧?景若曦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然后连忙走进了门。 只见果然,叶长安站在一边,虽然衣着整齐但是显然也是刚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一副懊恼不痛快的样子。 景若曦吸了吸鼻子,要是没闻错的话,房间里有一些酒味。窗子已经打开了,可是酒味还在,而且房间里并没有酒坛之类,也就是说,不是刚才喝的酒。 难道昨晚上自己睡下之后,叶长安还跑出去喝酒了,而且喝了很多,一夜酒味都未散尽。 徐佳莹裹着被子坐在叶长安床上低着头哭,徐夫人搂着女儿,怒视叶长安。 这还真是一场大戏啊。 第342章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 叶夫人脸色难看的很,一见着这场面更是脸蹭的一下就涨红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转身道:“你们都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无论是为了徐佳莹的名誉,还是叶长安的名声,都不能让更多的人看见。 丫头婆子自然明白,立刻就转身退了出去,景若曦倒是很想留下,但是自己也不是叶家的什么人,这种场合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只能转身也往外走。 但是景若曦刚一转身就被叫住了。 “若曦。”叶长安揉揉显然头痛的脑袋:“你留下。” 景若曦恍惚没明白他是在叫自己,指了指鼻子,做了个口型,我么? 这会儿她留下干什么啊,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叶夫人一定不愿意有外人在场吧。何况这又不是衙门,难道还要破案子不成。 “对,你留下。”叶长安道:“其他人都出去。” 这话说的莫名的有气势,好像他不是个刚占了姑娘便宜的登徒子,反倒是个正义之士一样。 “长安,你让她留下来干什么?”叶夫人不满道:“这有她什么事?” “有。”叶长安坚定道:“这事情她必须在场。” 叶夫人虽然长辈,可这个家毕竟是姓叶的,叶长安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叶长安也是可以做主的。孝顺听话是一回事,真坚持起来,叶夫人也要顾忌一些。 景若曦还在犹豫中,叶长安便直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给拽了进来,然后面无表情的在丫头婆子的目光中关上了门,又走到一旁,关上了窗子。 景若曦总有种错觉,下一刻他就要说带人犯了。 “佳莹。”徐夫人这会儿的反应是对的,不管其他人,先抱住自己女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会不在自己房间?” 徐佳莹裹着被子头发乱成一团,衣服海棠春睡未醒的模样,将脸伏在母亲肩上,啜泣道:“昨晚上表哥喝多了,我送他会来,扶他在床上躺下。然后他,他就拉着我不让走……” 姑娘家不用说的太多,这几句就足够了,剩下的场面大家可以自行脑补。叶夫人和徐夫人成亲多年,都是过来人了,脸色更加难看了一点。 景若曦也看了一眼叶长安,虽然她并没有结婚,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仵作,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而且知道的别谁都详细,都多。 叶长安的表情有些恼羞成怒,但是也不知是因着母亲的原因,还是因着景若曦的原因,忍住了没发作。 “叶长安,你怎么能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叶夫人还未说话,徐夫人就先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谦谦君子,和佳莹从小认识,就算是两边家长已经在谈你们的婚事,怎么也该避一避嫌,等到成亲之后再……谁知道你……你如今叫佳莹怎么出去见人?” “表姐,你别着急,别着急。”叶夫人忙安慰道:“先听听长安怎么说?”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叶长安脸上。 叶长安拧着眉:“我昨晚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一觉醒来,便看见她睡在旁边。” “胡说八道。”徐夫人忍不住道:“酒醉还有三分醒,你是佳莹扶回来的,怎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叶长安,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先推卸责任?” “我没有推卸责任。”叶长安烦躁道:“我只是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娘,昨晚上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怎么酒性如此之烈?” “那不就是咱家地窖里藏的那几坛女儿红么,能是什么酒,说的你没喝过一样。”叶夫人道:“长安,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既然把若曦喊进来,我也不当她是外人。” 叶夫人说着看了一眼景若曦,显然很不满意。但是既然是叶长安拽进来的,那她也不好现在强行赶出去,不过也好,就让景若曦看看也好,不管叶长安说过什么,他都是要正规娶妻的,哪怕是徐佳莹也只能做侧室,不敢想正妻的位置,更别说是她,连一个妾,她也看不上。 景若曦虽然还克制不了怕黑怕爆炸声的毛病,但是心理素质绝对是这里最强大的,叶夫人的一点眼神根本不能给她带来伤害,根本就忽略不计。 徐夫人安慰了女儿几句,道:“表妹,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你说句话吧。” “这有什么好说的。”叶夫人当下便道:“本来我们就说好了要亲上加亲的,如今自然是尽快让他们成婚。我这就亲自修书给表姐夫求亲,让府里的人也操办起来,等我家老爷回来,就正式把婚事定下来,尽快完婚。” 叶夫人如此有担当,徐夫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点了点头,低声哄着徐佳莹:“女儿,你可愿意。” 徐佳莹依然不抬头,但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如果叶长安是个流氓,那占了姑娘便宜之后,大概会被押送到衙门去。可叶长安是叶长安,于是变成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景若曦心里淡淡的,她当然没有立场反对,但是也不知怎么的还是有些不舒服。虽然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叶长安的爱慕,但如今眼看着他可能马上要成亲,心里也不是滋味。 虽然她觉得自己面上依然云淡风轻,但大约多少表露出了一些,叶长安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娘,姨母,成亲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你们只问表妹愿意不愿意嫁,却不问我愿意不愿意娶呢?” 除了景若曦,众人表情都是一顿,特别是徐佳莹母子,不约而同的看向叶长安,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你什么意思?”徐夫人当下便道:“叶长安,你酒后失礼,毁了我们佳莹的清白,莫非是不打算负责么?” “长安。”叶夫人也训斥道:“你说的什么话,还不快向姨母认错赔礼。” 第343章 负责 叶长安面色冷清,显然并没要认错的打算。反倒是走到桌边喝了口水。 水是昨夜的,现在自然已经冰冷了,他喝了一口之后,又将剩下的水泼在了脸上,显然是宿醉醒来不太舒服。 叶夫人终究是心疼儿子,扬声道:“让厨房煮一碗醒酒汤送来。” 出了那么严重的事情,下人在厨房里大气儿都不敢出,听着叶夫人吩咐,忙应着去了。 景若曦看着叶长安拧着眉头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从腰包里摸出个小盒子走过去,将盒子打开,递给他一粒药丸。 这是之前秦瑶配了给她随身带着的,秦瑶说她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武功,虽然跟着叶长安有人保护未必会有什么危险,可常用的药带一些总是不错。比如能让人瞬间昏过去的,或者有强烈刺激让人瞬间清醒,止吐的,解酒的,零零总总各种各样。 叶长安也不问这是什么,哪儿来的,景若曦递给他他就接了塞进嘴里,喝了口水咽了下去。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徐夫人是彻底忍不了了:“叶长安,我知道这女人是你收的外室,你母亲并不同意。我们佳莹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今晚还在为她说好话,想让你母亲接纳她。但你却做出这事情来,不觉得于心有愧么?” 景若曦对于徐佳莹是不是真的会给她说好话半点也不关心,只是外室那两个字实在是有点刺耳,她一个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大姑娘,莫名其妙就成了第三者。虽然相信叶长安定是有原因的,但不能反驳的总是叫人不舒服。 于是景若曦的表情也不太好了,不但没有感激的意思,反倒是脸色冷了下来。 “我不是不想负责任。”叶长安坐了下来,这么一恍惚的功夫,竟然有了点朝堂之上的感觉:“但是我觉得昨天的事情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叶夫人眉心跳了跳。 “我酒量并不差,昨夜的酒也不烈,怎么可能没喝几杯酒醉了?”叶长安也不傻,早上醒来看见身边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整个人是有点懵的,但也就是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这显然是被人下了套,但是因为下套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不好立刻就发作出来。 “长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夫人一听有点心虚:“我知道你酒量不错,但酒量好的人也不是不会醉,醉了就是醉了,跟酒量好有什么关系?” 这其实就是在胡搅蛮缠了,但因为胡搅蛮缠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又当着其他人的面,所以叶长安才忍了一时。但他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在下人面前给自己的母亲面子,不代表会由着她胡乱安排婚事。 “昨夜那么晚了,母亲找我去吃宵夜还喝酒,这本就很奇怪。”叶长安正色道:“那酒烈不烈另说,我喝了三杯,母亲和姨母虽然没我喝的多,但也都喝了。但是你们都没事,只有我醉了,这难道不奇怪么?” 叶长安看自己母亲的眼神里,有点责怪还有点奇怪,这徐家母女到底是给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联合他们一起给自己的亲儿子下套,别的不说,这事情若是传出去,难道是光彩的么?他脸上无光,那还不是连着 叶长安这话一出,众人便都知道他的意思了。徐佳莹更是一脸苍白,揪着被子望着徐夫人。 “长安。”徐夫人知道这时候自己必须咬死了,干脆先发制人:“你这意思,莫不是觉得你母亲在酒里动了手脚,故意灌醉了你。” 叶长安不能明着说自己母亲的不是,但不说话显然也是一种默认。 “那可是你母亲,你能怀疑天下人,也不该怀疑自己的母亲。”徐夫人搬出来孝道这一座大山:“她十月怀胎生下你,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费了多啊心血,她难道会害你?她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你好?” “我相信父母所做之事,即使是方式有所偏差,出发点也是好的。”叶长安不卑不亢道:“母亲自然不是害我,可是她认为的好,也许未必是我认为的好。” 谁也没料到叶长安在这事情上这么强硬,徐夫人有点烦躁:“表妹,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问孩子了,今天你在这里,给我一句话,这事情,你家到底是负责,还是不负责?” “长安当然会负责。”叶夫人大概也感觉今日的事情有点麻烦,花行风虽然孝顺但不是好按头的,若是真性子逆反起来,要死了就是不同意,那还真是麻烦。 这么一想,叶夫人便看见了景若曦,决定迂回一下,给她一个机会。 “长安。”叶夫人道:“你平时是个懂事的孩子,今天如此,可是因为若曦在?” 关我什么事?景若曦莫名的看着大家把眼神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若曦。”叶夫人不待叶长安说话,先道:“既然如今长安喜欢你,愿意听你的话,那你就该劝劝他,本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事情,不要闹得亲戚不成反成仇。” 叶夫人缓缓道:“你虽然没完成我吩咐的事情,可我见你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若能替我分忧,替长安分忧,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娘,您说什么呢?”叶长安不太喜欢母亲评论景若曦,特别是在外人面前评论。 “我跟若曦说话呢,你别插嘴。”叶夫人训了儿子一句,又一脸和蔼的转向景若曦:“若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大户人家实在是太可怕了,景若曦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就算叶长安再好,叶家也非可以去的去处。她这性格,她这脾气,若是在这样的地方,怕是不用三天就能把人都得罪完,还能把自己气死。若是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争风吃醋,尔虞我诈,还是孤独终老罢了,至少自由自在。 景若曦心念一定,便冷静的笑了笑:“我明白。” 第344章 好人卡 “你不明白,你明白什么?”叶长安却突然截了话题:“景若曦。” 叶长安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过自己了,景若曦不由得愣了一下。 叶长安道:“谁给你发工钱的?” 这时候提钱做什么?景若曦有些莫名,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当然是大人。” “你给谁做事?” “也是大人。” “知道就好。”叶长安吩咐道:“现在你就当这是个案子,不要敷衍我,你想说什么?” 景若曦什么都不想说,甚至想捂住嘴巴。 叶长安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要做孝子,让她来做恶人么? “说吧。”叶长安鼓励的看着景若曦:“若曦,我说过,你做你自己就行,想说什么就说什,其他的事情有我。” 真的?景若曦疑惑的看了眼叶长安,叶长安却平静的很,似乎现在倒霉的处于进退两难地步的不是他一样。 “那我就说了。”景若曦真是不吐不快:“叶夫人,知子莫若母,大人是什么性子您难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根本就不是可以用任何事情拿捏的,就算是您也不行,更何况是感情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这种法子我也亏你们能想的出来,就不怕万一真的成了,害了两个年轻人一辈子么?” 叶长安听着年轻人三个字从景若曦口中说出来,只觉得十分怪异却又那么自然,无奈的偏了偏头。 “怎么就害了他们一辈子?”徐夫人一听不乐意了:“景若曦,你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别说你还没进门,就算是进了门,那也是个妾,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进了门,确实没有说话的资格,可这不是没进门么。”景若曦微微一笑:“所以认真说起来,白天我是叶大人的下属,下班时间叶大人平易近人,我们便是朋友,也是可以喊叶夫人一声伯母的,既然这样,眼见着朋友家产生了矛盾,劝一劝也是可以的。” 徐夫人这个年纪也是有些城府的,但要说理论,十个徐夫人也不是一个景若曦的对手。叶长安之前没少被怼,因此此时听着她和徐夫人说话,竟然莫名的心情愉悦。 那毕竟是长辈,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再荒谬,他也不好把话说的太直接。但是景若曦就好说话多了,她现在还不是叶家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了,自己的母亲一定会不高兴的,一定会更不喜欢景若曦,但是暂时这没关系,反正景若曦在她心里一直也没有好印象,倒不如先不去管这个,而是加深一点不好对付的感觉,让她敬而远之,不要找事就行。 “好,行,你会说话。”徐夫人气结:“你若是这么说,那我就问你,佳莹和长安本就是感情很好的表兄妹,本就是要成亲的。如今又酒后……你也看见了,姑娘名节何其重要,除了尽快让他们成亲,你说还能如何。” “若是你情我愿,当然应该赶紧成婚。”景若曦直白道:“但如今大人显然不愿意,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徐夫人愣了一下,没明白这要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很简单。”景若曦道:“昨晚上大人醉的不省人事,想来是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什么都不知道的。所以徐小姐应该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外面的丫头婆子叫进来训一顿,让她们不要乱说,这事情就翻篇过去,当一场误会好了。” 景若曦也不知自己这话说的哪里不对,但是说完之后,房间里安静了一下。 徐夫人和叶夫人相互看了看,徐夫人拧着眉道:“昨晚上叶长安是喝多了,但是孤男寡女,你怎么就……” 虽然都是成过亲的妇人,但这话她也不太好说出口了。毕竟这里还有没成亲的孩子呢,当然目前的情况很迷离,虽然没成亲,可未必就是黄花大闺女…… 徐夫人不好开口,但是景若曦并不尴尬,而是认真道:“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目前看有两种情况。” “你说说。”叶长安很想听听景若曦是怎么说自己的。 “第一就是大人没喝醉,或者中途醒了,恢复了意识。若是这样,我绝对相信大人是正人君子,醒来后看见徐小姐,一定会立刻做出反应,绝对不会乘人之危。” 叶长安心里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谁乘谁的危。不过徐佳莹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算是再厉害,料想最多也就是在他边上哆哆嗦嗦的窝一个晚上,并不敢真做什么。 “第二个就是大人真的醉了,醉到了完全不省人事的地步,那他会连身边睡了个人都不知道,更别说有什么动作了。” …… 景若曦慢吞吞的道:“其实,还有最奇怪的一点。无论叶大人是醉了还是没醉,又没人绑着徐姑娘,她今早喊得那么大声,显然不是害怕羞怯什么的,为什么昨晚上不喊呢?昨晚大人若是无礼,她但凡是喊出半句救命来,我就在隔壁,也能出来英雄救命。” “不会用词就不要乱用,你是哪门子英雄。”叶长安好笑在景若曦头顶上拍了拍:“行了,娘,姨母,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我不想追究,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外面的下人我会让他们封口,其他的就当没发生过。” 一句话尘埃落定,景若曦心里莫名就还挺舒服。叶长安确实是雷利果断之人,男女之事本是最难,又对着两个长辈,能如他这般决断并不容易。 徐佳莹也万万想不到叶长安竟然拒绝的如此不留一点余地,她突然裹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三两步跑到叶长安面前。 “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徐佳莹瞪着叶长安:“表哥,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么?” “我不是讨厌你。”叶长安给自己发了一张好人卡,从一旁屏风拿过一件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佳莹,你是我妹妹,我希望你能嫁给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从算计开始的感情,是不会幸福的。” 第345章 我愿追随 叶长安对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但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不管内心喜欢不喜欢,也算是给足了徐佳莹面子。 “母亲,姨母,我衙门里还有事,就先去忙了。”叶长安道:“外面的下人我会处理的,你们昨晚应该都没睡好,好好休息吧。” 说完,叶长安便转身走了出去,景若曦不敢去看屋子里三个女人的脸色,连忙跟了上去。简直是一场灾难,早知道昨晚上就在衙门里打地铺也是好的,为什么非要拉着叶长安回来,简直有一种害了他的感觉。 就在景若曦转身跟上的时候,叶夫人突然道:“等下。” 叶长安的脚步顿了顿,虽然不乐意,但是母亲喊,还是不能装没听见的,只能停了下来,等着听吩咐。 却不料叶夫人道:“没说你,你出去处理事情,景若曦,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叶长安转身看了景若曦一眼,景若曦无奈笑笑,做个口型:“你去吧。” 景若曦是背对着叶夫人的,因此他们都没见着她的动作,只有叶长安看见了,微微点了点头,便出门去了。只要别打起来,景若曦一个对付这屋子里三个都不成问题,吃不了亏。 叶长安出去后,叶夫人走过去,低声对徐夫人道:“表姐,你好好安慰安慰佳莹,我出去和她说几句。” 徐夫人叹口气,点了点头。 这法子确实是荒谬,但却是两个做娘的一起想出来的,如今得到了这样的结局,谁也不敢怪谁,还得安慰徐佳莹。当然徐夫人心里肯定是怨的,没想到叶夫人对自己的儿子这么不了解,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怨也无用,他们不过是小城里的殷实人家,平时已经没少得叶家帮衬。如今叶夫人也是好心,只是好心没办成好事,虽然自家女儿吃了亏,却也不敢得罪。 好在叶长安终究是给了面子,而且这事情发生在内院里,知道的人没几个,只要瞒住了,也不会对徐佳莹有太大影响。 叶夫人带着景若曦走到堂屋,道:“景若曦,你可知道我要说什么?” “知道。”景若曦爽快道:“之前答应夫人的事情。” “你记得就好。”叶夫人道:“如今时间已到,你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景若曦更爽快。 叶夫人盯着她,慢吞吞道:“景若曦,你确实不同一般女子,难怪长安很喜欢你。不过我给了你机会,可是你既然没有把握住,那么也该信守诺言。” 景若曦抿了抿唇:“是,我今晚就搬出去。” 虽然在衙门里过叶长安很有可能赖着不走,但叶家是非地,还是别住了。至于安全的问题,既然叶长安愿意在她屋子里打地铺,想来也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吧,就不操心太多了。 只是景若曦这么爽快让叶夫人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怀疑:“景若曦,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我没打什么算盘啊。”景若曦睁大了眼睛,很想说请看我真诚的表情。 越是真诚,越像是假的。叶夫人虽然是一家之主,可对着这个不被允许进门的儿子的外室,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七上八下,一点儿也不稳当。 “我真的没有什么打算。”景若曦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能得大人垂青是我的幸运。您不接纳我,我也理解。虽然有缘无分,但我还是愿意跟在大人身边为他做事。大人光风霁月,胸怀沟壑,上为朝廷,下为百姓,我能为之效力一二,只觉得十分荣幸。” 每个人都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甚至比夸自己还要开心。即便是叶夫人不太愿意相信景若曦的话,可这话从景若曦口中说出来,依然让她觉得十分中听,甚至有那么点内疚起来。 她之前是对景若曦多方打听过的,抛开身份出身之类的不说,得到的消息确实她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子,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叶长安的得力助手。若非是因为她和叶长安之间多了一层男女关系,她自然希望叶长安身边这样的人多一些,忠心耿耿又能干,谁不喜欢这样的手下。 景若曦看着叶夫人神色有些变幻,微微一笑:“我住进来也没有带什么行李,搬走也没什么东西,一会儿就直接走了,就在此向夫人辞行。请夫人保重身体。” 景若曦说完,躬身一福,便径自转身出去了。 开门出了房间,景若曦呼出口气,摇了摇头去自己房里洗漱,进门却看见叶长安正在屋子里洗漱。 景若曦愕然了一下:“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屋子被占了,总要找个地方洗漱,难道灰头土脸去衙门么?”叶长安理所当然:“你们谈完了?” “谈完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谈的,随便说了两句。”景若曦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大人要在府里吃早饭么,要不洗洗脸,咱们出去吃吧。” “过来。”叶长安朝景若曦招了招手。 景若曦莫名其妙走过去,然后叶长安将她头发往后顺了顺,指了指她的腰:“你的腰带今天和平时的打法不一样。” 景若曦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她今天穿的是件米黄色的衣裙,腰上有条装饰用的绸带,一般会打一个蝴蝶结垂在身侧。刚才出去的着急,随便系了个结。 “你很少那么不讲究,是听着我房里有姑娘的声音,着急了?”叶长安调侃了一句,又说了声别动,然后半弯下腰,将景若曦胡乱系上的衣带解开,又再仔细的系起来,和平时她习惯的一样,系成一个蝴蝶结。 景若曦无语低头看着叶长安动作,等他系好放开手,这才道:“大人,幸亏你这无微不至没叫表妹看见,要不然的话,她非吃了我不可。” “有我在,谁也吃不了你。”叶长安淡淡一笑:“行了,赶紧洗漱一下,我们吃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去衙门,跟了一晚上,滕英卫若是有问题,应该也露出马脚了。” 第346章 没有岁月要回头 花行风盯了滕英卫一夜,此时正坐在坐在衙门里啃烧饼喝豆浆,听见开门的声音一抬头,便看见景若曦和叶长安并肩走了进来。 叶长安手里还拎着个纸包,花行风一见,顿时觉得嘴里的烧饼不香了。 “少爷。”花行风立刻站了起来,迎了过去。 “给你带的。”花行风将手里的纸包丢过去,油乎乎的,花行风接着立刻就笑了:“五香斋的酥油饼,谢谢少爷,我最喜欢吃这个。” “知道你喜欢吃,特意给你带的。”叶长安走过去,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坐下:“怎么样,跟了一晚上,看你的样子,没有收获?” 景若曦有些奇怪,昨晚上闹了那么一出,她以为叶长安心情应该很糟糕才对,但是如今看起来竟然还不错,早饭也吃了不少,一点儿都没有影响胃口。 花行风不知昨晚发生了那么多精彩的事情,不过也没多想,叶长安开始还有些含蓄,现在完全不掩饰了,和景若曦出双入对的,恨不得昭告天下。 虽然景若曦还是一口一个大人,叶长安也常忧虑佳人不解风情,但在外人看来,大概只是一种情趣罢了。 “滕英卫昨晚上没有任何问题。”花行风道:“我亲自盯了一夜,他离开后就直接回了住处,然后我们将他回去的消息透露给了赌坊,赌坊的人上门追债,把他打的那叫一个惨,我在窗外偷偷的看了,他就算是被逼得差一点剁了手指头,也没能憋出一个元宝来。” 景若曦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他被打,你就在外面看着?” “那不看着怎么办?”花行风咬了一口饼:“不就是为了逼他现原形么,要是赌坊的人一出手我就去救他,不是白演戏了么?” “那倒也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可以让赌坊的人吓唬吓唬他就好。”景若曦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毛病,花行风确实就该在外面看着,只是这种虽然不是严刑逼供,但做了手脚的查证,确实还是有些叫她接受不了。 “若曦,你也别太好心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花行风安慰景若曦道:“再说了,谁叫他好赌,欠了赌债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可不就得挨打。” “花大哥说的也是,虽然这方法有些不妥,但其实也是为他好。”景若曦点了点头:“追债虽然被打了一顿,但只是些皮肉苦。可若不能证明清白,可能就是要丢命的。” “不错,但仅凭这一点,他也只是没有加重嫌疑罢了。”叶长安道:“也不能证明他的清白吧。” “当然不能,只有一个办法。”景若曦道:“有人可以替他作证,或者能够找到证据,证明死者被害的这段时间里,他不在场。” “但这要怎么证明呢?”花行风咽下饼用袖子擦擦嘴:“城西九孔桥那地方若曦大概没去过,挺荒凉的,除非是躲债或者讨饭,不然连流浪汉都没有一个,想找个证人都找不到。” “总要试一试。”景若曦道:“凶手一定不能放过,但无辜者也不能被冤枉,把滕英卫再找来,详细的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去的九孔桥,什么时候回来,走的哪一条路线。然后一路打听一下,说不定有人看见他离开,或者有人看见他在上午才回来,都有可能成为不在场的证据。” “行,我这就去。”花行风将包酥油饼的纸团揪起来,突然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叶长安不由道:“昨晚上没休息好,累了?” 这要是景若曦,通宵了一个晚上就算是要出去查案也早被叶长安赶去休息了。可是对花行风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才是,不至于会叹这一口气。 却不料花行风悠悠道:“少爷,其实以前我们一直都挺好奇,也有很多猜想,你到底会给咱们找个什么样的少夫人呢?” 也不知花行风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么,叶长安和景若曦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花行风也没指望谁接话,自己接着道:“但是京城里的小姐公主,咱们算来算去,只觉得一个都不合适。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 “真的么?”景若曦有点兴趣,八卦道:“在你们眼里,公主也配不上你们少爷么?” “那可不是,想想就别扭啊。”花行风正色道。 “那可怎么办,注孤生啊。”景若曦啧啧一声,同情的看着一脸无语的叶长安。 却不料花行风拍了拍衣服上莫须有的灰:“但是如今天天看你们出双入对的,竟然觉得还挺般配的。哈哈哈……” 花行风像是个神经病一般的哈哈两声,然后像是被火燎了尾巴一样纵身蹿了起来,连院门都没走,从墙头便蹿了出去。 花行风的人窜出去之后,景若曦才后知后觉的看见他越过的墙面上,插着个闪着光的暗器。再想想刚才,似乎听到了叮的一声。 叶长安走过去将暗器拽出来,也没看清楚什么动作便塞进了袖子的护腕里,然后一脸丢人的转过头来:“这小子说话向来不过脑子,没大没小胡言乱语的,你别生气,别理他就行。” “我生气干什么?”景若曦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好笑:“他这是夸我呢,以前不熟悉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叶长安来了兴趣:“不熟悉的时候,怎么说的?” 那还能怎么说,当然没好话啦,不过景若曦一点儿也不想重复昨日的故事,给了叶长安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便去看秦瑶。 秦瑶虽然身体很孱弱,但不是受伤,只是因为三日未进饮食的虚弱,因此吃了饭喝了水,慢慢倒也恢复了过来,景若曦去的时候,她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正在院子里慢慢的走动。 景若曦忙快步过去扶住她:“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不能再睡了。”秦瑶摆摆手:“你不是说我躺了三天么,感觉骨头都要躺散架了,再不下床走动走动,我都不会走路了。” 第347章 生病还是中邪 “也对。”景若曦道:“多走动走动对身体好。大夫说你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大概之前伤过,所以这段时间过的安逸了,突然就一下子都发出来了。不过总归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调养调养就好了。” 秦瑶躺了三天手脚发软,虽然这会儿吃饱喝足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扶着景若曦慢慢的走了几步,却不说话。 “怎么了?”景若曦看她的表情,只以为是担心身体,便道:“你自己就会医术,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难道感觉不出来么?确实是没事的。” 秦瑶还是沉默,似乎在想什么,景若曦总觉得她似乎有话想说,也就不说话,就扶着她慢慢的走。一直走了两圈,秦瑶才轻声道:“若曦。” “嗯?”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秦瑶慢慢道:“我怎么可能突然就昏过去了呢,而且还昏迷了好几天没醒。” 景若曦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好在之前就想过秦瑶可能怀疑,因此和叶长安燕名他们都对过词,别说漏嘴。 毕竟如果只是昏迷一会儿,那什么说辞都可以搪塞过去,但昏迷了两天三夜,任谁也会想要弄个清楚明白。生病中毒中了邪术,总要有个说法。 “是挺奇怪的。”景若曦神情自若的道:“所以你以后一定要注意些身体,这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一身病根。” 景若曦这话没什么问题,无论是真心的关心,还是客气话,话都是这么说的。 但是秦瑶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若曦,我总觉得我不是生病。” “不是生病,那是中邪了?”景若曦从善如流:“这几日正好有点热,等你恢复几天,我陪你去青山寺里烧个香吧。” “你不是不信么?” “我是不信啊。”景若曦坦然道:“可你不是信么。我陪你去,就权当是散心了。” 青山寺前些日子虽然出了大案子,但朝廷处理的非常快速,不过短短月余,已经将盘根错觉牵扯在其中的僧侣全部处理了,外面不会知道那么多,只知道案子破了,青山寺依旧佛音袅袅,水秀山青。 “那也好。”秦瑶不像是太有兴趣的样子,但也不愿意拂景若曦的好意,便应了,左右也无事,出去散散心也好。她在京城的时间比景若曦还短,也没去过青山寺,但也听过这是大梁第一的名寺。 景若曦笑了笑,散散心什么的倒是其次,关键是要避一避。徐佳莹未必会那么快离开,而且就她对这姑娘的了解,未必会善罢甘休。 一个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出那样挑衅话来的姑娘,一个能接受不管是母亲还是姨母的建议,爬上表哥床的姑娘,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变得内敛含蓄的,她今天早上的沉默只是因为短期内受的打击有些大,所以没回过神来罢了。 等缓上个一两日,徐佳莹一定会琢磨出新的办法,不是对付叶长安的就是对付自己的。叶长安她惹不起,但自己一定是她的眼中钉,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那日吃饭的时候她就提出了要和她促膝夜谈的要求。 两人又说了些话,便听人来报,说滕英卫来了。 “是什么人?”秦瑶没跟上这一回的剧情。 “一个案子的嫌疑人。”景若曦道:“我要出去一下,你休息吧。” “我也不休息了。”秦瑶道:“我想出去一下。” “去哪儿?”景若曦有些不解。 “你不是买了个铺子么?”秦瑶有些不好意思:“说可以让我开个医馆的,我想去看看。我自己去就行,你去忙不用管我。” 景若曦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却么想到秦瑶这么心急,有些好笑,但也没反对,只是叫了个衙门里的丫头,让她陪着跑一趟。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奇怪的话:“宅子里有人住着,你不用管,也不用跟她们说话,想看什么就随便看,里面的人是叶大人的,他们认识你,不会拦着你的。” 秦瑶莫名其妙:“是之前的房主没搬走么,还住在里面?” “不是,是其他的人。”景若曦不想解释:“可能身份会吓你一跳,但你记得我的话,无论她们说自己是什么人,你都别理她们就行了。” 旁人也就罢了,只怕是秦瑶一听是她的父母,那怎么也要客气关怀一下的。虽然也未必能说出什么来,但确实是没有必要的。 秦瑶虽然不太明白,但她一直挺听景若曦的话,见她这么说也就应了,没再问为什么。 景若曦又再叮嘱了秦瑶几句,这才跟着小厮出去,见到了和昨天完全不同的腾英卫。 看来赌坊追债的人是真没手下留情,腾英卫被打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鼻青脸肿。左眼眯着一条缝,嘴角也破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自古赌博害人啊。”景若曦摇摇头走过去,便看见滕子京正努力睁着一只眼睛,趴在小桌子上写字。 “让他把前天晚上几点出去,几点到了九孔桥,又几点钟赶回来的写出来。”叶长安正站在一旁看:“虽然错字连篇的,但是字倒是也不太丑。” 景若曦凑过去看了看,正要发表评论,叶长安又接着道:“也有可能是我看你的字看习惯了,所以看谁的都还行。” 自古美丑都是有对比才明显的,景若曦那字确实是丑,跟谁比都丑。 景若曦不置可否,哼了一声,突然道:“京城里有几座桥?” “几座桥?”叶长安不太明白景若曦这么问的意思,不过还是认真想了想:“桥不少,但是底下有水的并不多,除了九孔桥下有浮舟池,还有就是长流河,长流河自西向东穿过京城,上面大概有……有三座桥,都不挨着,各在各处。” 藤洗净不敢坐着,弓着身子低着头写字,姿势有些奇怪,景若曦的视线却落在他背上,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看了一会儿道:“大人,我们去九孔桥看看吧。” “行啊。”叶长安一口应着:“不过你要看什么?” 第348章 小可怜 “看看桥洞,看看青苔。”景若曦道:“大人你看。” 景若曦指着滕英卫的背上,那里有一块污渍。 滕英卫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十分遭罪,昨晚上虽然暂时解除嫌疑被放回家,但显然情绪并未稳定,所以连衣服也没换一身,穿着的还是昨晚上那一件。 这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了,当然它可能本来就是灰不溜秋的颜色,三天没换,其中沾过水沾过灰沾过血,幸亏这会儿的天气已经不是特别热了,要不然非得臭了不可。 “这是什么?”叶长安看着看,只见滕英卫衣服的背后有一块绿色。 景若曦说了声别动,滕英卫顿时就整个人都僵住了,然后感觉她伸手在自己肩上摸了下,又用指甲刮了刮,像是刮下了什么东西。 “青苔。”景若曦道:“大人你看。” 景若曦指甲上是一点灰绿色的,已经干了的青苔。 叶长安点了点头:“青苔只在潮湿的地方才会有,滕英卫前天晚上在桥洞里过夜,应该是在那里沾到的。” 桥洞里自然是常年潮湿的,有青苔很正常。 滕英卫听着两人说话,也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这句听懂了,自己回头看了看肩膀,不过什么也没看清楚。 “滕英卫。”景若曦道:“你说你前天晚上是在九孔桥的桥洞里睡了一夜的?” “是。” “那现在再带你去九孔桥,能找到前天晚上过夜的地方么?” 滕英卫点了点头:“能,我因为这段日子被赌坊的人追债打怕了,所以就算是躲出去也很害怕,担心被他们看见了。所以一直走到最里面的桥洞才停了下来,就在里面坐着,然后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 “好,带我们去看看。”景若曦道:“花大哥,你让人按着他写的线路去沿途问一问人,我们去一趟九孔桥。” 九孔桥就在城西,走路还挺远,叶长安正好想遛一遛给景若曦买的马,便叫人牵了来。 花行风也是爱马之人,看着便两眼冒光的走了过去:“哟,少爷,这是给若曦买的那匹马吗?这马真不错啊,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被主人嫌弃了。”叶长安一脸怜惜的摸了摸马头:“真是个小可怜。” “这么好的马也被嫌弃,若曦,你眼光也太高了。”花行风又看了两眼:“这马真是好马,若曦,这你也看不上,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人家想要汗血宝马。”叶长安好笑,然后一把将缰绳塞进景若曦手里:“汗血宝马我一时是找不到的,你先凑合着骑这个,赶紧给起个名字。” 作为一个习惯开车的人,景若曦确实有些嫌弃,但这嫌弃和马没有关系,将叶长安都将缰绳塞过来了,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接着,勉为其难的学着样子顺了顺鬃毛:“既然是个小可怜,就叫小可怜吧。” 小可怜叫了一声,显然不太满意,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过脑袋去。 “真是个小可怜。”叶长安好笑,不过也算认可了:“走吧,去九孔桥。” 京城主城区是不许闹市纵马的,只能牵着行走,一直走到了主城区外围,众人这才上马。 景若曦虽然有了小可怜,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驾驭,更何况显然兴致不高。叶长安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这毕竟不是练兵,也不勉强,只是一路说些和马相关的有趣事情,夹杂着几句骑马的小技巧,两人并肩走在前面,倒是和谐。 花行风却脸色不太好,滕英卫不会骑马,也不能让他跟着跑,叶长安定是要载着景若曦的,那他只有载着滕英卫了,还有他身上那件显然几天没换,看不出颜色的衣服。 九孔桥果然很荒凉,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也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到了地方后便下了马,滕英卫带着几人一直往里走,直到快下桥的时候,这次啊停了下来,走到桥边:“就是这下面。” “这下面是桥洞?”景若曦扒在栏杆上往下看了看:“怎么下去的?” “就这样……”滕英卫做了个姿势:“翻下去,下面桥洞挺高的,现在河水浅,桥洞里是没有水的。” 可见滕英卫这段时间被赌坊的人追债逼成什么样子了,景若曦十分无语,这九孔桥就够荒凉偏僻了,还要躲在桥洞里才有安全感。 “大人。”景若曦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当然这需要帮助,靠景若曦自己是下不去的。就算是她伸手还算灵活真要下也是可以的,但那太费劲了。 不过对叶长安就不算什么了,他点了点头,便纵身跃上九孔桥的围栏,然后向景若曦伸了手,轻松将她拉了过去。 虽然没有泡在水里,但桥洞里依然很潮湿,不过现在是白天并不阴暗,他们很容易就按照滕英卫的描述找到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 “就是这里。”滕英卫指着:“我就在这里坐了一夜,开始坐着的,后来就躺着了。但是也没太睡着,因为晚上总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我担心是蛇蜘蛛什么的,也没太敢合眼。” 因为常年潮湿,桥洞里长满了青苔,但滕英卫指着的地方果然被磨掉了一块,景若曦让花行风坐下试了试,果然,磨掉的地方正是人躺下的肩背一块。 滕英卫此时也明白景若曦的用意,不由得松了口气,呐呐道:“我真的没说谎,我就在这里躺了一晚上。虽然我和红月没能在一起,可我也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怎么会杀了她,我,我心疼还来不及。” 滕英卫此时一脸扭曲的说着深情的话,虽然有些奇怪,但却也不像是假的。 景若曦看向叶长安,点了点头。 她始终觉得滕英卫不是凶手,虽然现在无人可以证明,但这也算是环境证据,即便不能证明滕英卫在这里是否真的睡了一夜,但至少可以证明他没有说谎。 第349章 上有神灵 从九孔桥回去已经是下午了,腾英卫显然还是害怕赌坊的人追债,虽然不敢跑,但是从进了主城区开始,就有些害怕的左右看,生怕被谁看见。 “腾英卫。”景若曦突然道:“听说昨晚上赌坊的人去找你了?” “是。”腾英卫有些紧张,好像听见这个名字都感觉痛一样,他破皮了的嘴角抽了抽:“是来找我了。” “他们下手也太狠了,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景若曦啧啧两声:“简直是往死里打啊。” 腾英卫心里苦,但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哼哼:“谁叫我欠了钱,哎……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手痒,不该去赌。” 赌博向来都害人,不管是什么年代都一样,只是景若曦显然在意的不是他的悲惨遭遇:“说起来,你到底欠了赌场多少钱?” “挺,挺多的。”腾英卫脸色更加的苦:“本来只有八十两,但因为一直没还清,利滚利,现在已经有一百二十两了。” 一百二十两银子,这对叶长安肯定不算什么,但是对普通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了,一辈子别说攒出来,就连见也见不到。就好像是之前在饭店后厨帮工的景若曦,别说一百二十两,一年能攒下二两都已经非常不容易。 腾英卫叹了口气,景若曦也似乎想到了自己穷困潦倒的过去,跟着叹了口气。叶长安这一刻简直是突然开了窍,摸了摸腰上的钱袋接下来,递给景若曦。 “干什么?”景若曦莫名其妙的接过来。 “突然觉得有点重,你帮我拿一下。”叶长安正经道。 “……”景若曦瞬间明白了,无语道:“大人,其实我现在也没有那么缺钱。” “我知道,不过看你心情不好。”叶长安道:“你不是说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银子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更多的银子么?” “这确实是我说过的不假。”景若曦摸了摸钱袋丝滑的缎面,心情果然就变好了:“大人,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给你绣个钱袋做礼物吧。” “你会?”叶长安第一反应绝对真实:“你会绣花么?” “不会我可以学啊,这有什么难的,不过绣的好看难看的区别罢了。”景若曦大言不惭,十字绣我也是绣过的。 “那好。”叶长安也不客气:“十月初三我生日,你就那一天送给我吧。” 算算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景若曦大气应着:“没问题,交给我了。” 虽然景若曦手很巧,也有画技,但怎么都觉得绣花这事情跟她不搭边,不知为什么,花行风在一旁听着有点想笑。但是碍于叶长安的面子,还是努力忍住了。只是憋得咳了两声。 “花大哥怎么咳嗽了?”景若曦明知故问:“不是我把风寒传染给你了吧?” “不是不是。”花行风乖巧道:“怎么会呢。” “不是就好。”景若曦这才转头回来看腾英卫,被叶长安打了个岔,想了下继续道:“腾英卫,你说你欠了那么多钱,赌坊肯定不会放过你。而你又在京城生活了那么多年,想要离开也挺悲惨吧。” 虽然说京城不是老家,但是生活了半辈子,也就已经融入了吧。如今欠了一身的债,被逼着离开,可是凄惨的很啊。 “那也没有办法。”腾英卫道:“我也不想离开京城,可是那么多银子我去哪也借不到啊,若是留在这里,一定会被他们打死的。” “就没想过什么办法?”景若曦话里有话:“比如,找朋友借一借?” 腾英卫愣了一下,苦笑道:“姑娘,您有所不知。一百多两对普通老百姓来说,真的是太大一笔钱了。谁能借给我啊。” “话不是这么说。”景若曦悠悠道:“你是普通老百姓,红月可不是。一百多两,对她来说也就是一件首饰几件衣服的钱,应该也不算什么。你就没想过去找她拿点?” 腾英卫表情停滞了一下,这才道:“我不能拿钱让她过上舒服的日子,这就已经没脸了。怎么还能拿她的钱?再说了,她的钱都是田公子给的,虽然田公子对她很好,但若是知道她拿钱救济我,一定会生气的。我不能连累了红月。” “你对红月,倒是一片真心啊。”景若曦道:“既然这样,有个事情,我要和你商量一下。” “姑娘您说。”腾英卫忙道:“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也是关于红月的。”景若曦道:“红月枉死,虽然现在凶手还没找到,但是后事还是要办的。现在虽然已经过了盛夏,可天气还热,也不能停尸太久。” 腾英卫顿时明白了:“您让我办红月的后事?” “对,你可愿意?”景若曦道:“按理说红月是田弘阔的外室,这后事应该由田家操办才对。但是田家并不承认这个关系,所以是不会管的。让官府处理,那就是在乱葬岗挖个坑埋了了事。” 景若曦话没说完,腾英卫立刻道:“我来,我来。姑娘,红月的后事交给我吧。她这辈子太苦了,要是连死都不能安稳,就真的太可怜了。” 景若曦点了点头:“那你回去准备一下,我让衙门安排好,就去通知你来领人。” 腾英卫突然停下脚步,一下子跪了下来,就在大街上给景若曦磕了个头。把景若曦吓了一跳。 “谢谢姑娘。”腾英卫不给景若曦说更多的机会,说了句,我回去准备,一溜烟就跑了,看那样子,似乎连还在被赌坊的人追债这事情一时都忘了。 看着腾英卫的身影很快消失,景若曦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看样子这腾英卫对红月还真是一片真心。” “真心不真心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是为了这片真心。”叶长安笃定道:“有什么想法?” “大人真了解我。”景若曦狡黠一笑:“这一路过来,我看见腾英卫无意识的低声念佛,在河边还念叨了几句河神勿怪。他手上还带着佛珠,一定是个非常信鬼神的人。既然有嫌疑,与其让我们来断案,不如让死人来说话。” 第350章 吓死胆小的 “你还是怀疑他?”叶长安似乎有些不明白:“我以为你认为他不是凶手。” “我可没这么说过,查案讲的是证据不是感觉,虽然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凶手的样子,但是目前看来他确实是最有嫌疑的。”景若曦见过许多一眼看去就凶神恶煞的凶手,也见过许多斯斯文文,胆小如鼠的凶手。 凶手就是凶手,跟外表如何毫无关系。旁的不说,就说秦瑶,一个那么温柔的姑娘,若非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她身体里住着一个凶手。 想到这个,景若曦突然道:“大人,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一下时家酒肆。” 虽然现在时家酒肆已经不是时家酒肆,但景若曦还是习惯性的这么说,叶长安甚至想过,她之所以把这个地方买下来,是不是打算到时候送给时若扬,无论他需要不需要,也算是一个故地。 “你去那里干什么?”叶长安自然道:“我陪你去。” “秦瑶过去了。”景若曦道:“我有点不放心,去看一下她。” “秦瑶去做什么?”叶长安一听这个名字也有点不放心:“对了,她醒来后可起了疑心?” 景若曦叹了口气:“疑心么,肯定多少会有一点。谁莫名其妙的昏迷了三天会不起疑心,但秦瑶一向是懂事的,也相信我,所以只是问了一句,见我敷衍过去了,也就没有再问。” 叶长安哼了一声:“依我看啊,不是她相信你,是你相信她。你始终相信她是个好人。” “她真的是个好人。”景若曦正色道:“人格分裂是精神疾病,你不能因此歧视她。” “我没有歧视她。”叶长安好笑:“我是怕你吃亏,你啊,虽然精明,但是对看顺眼的人太好,掏心掏肺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放心吧,我眼光好着呢。”景若曦不以为意,好人坏人确实不写在脸上,但用心分辨还是可以分辨的出的。 时家酒肆现在已经不开店了,大门关着,只留下了一个小门。本来按着叶长安的意思,既然要将人软禁,就关着好了,小门也不必留。反正谭氏母女就算是开始反应不过来,两日一过自然也就明白了。 景若曦倒是并不拦着她们出门,甚至也不让下人跟着,但是她们两一定是接了任务来打探情况的,现在什么情况也没打探到,让她们去接头又能如何?不过是一头雾水的往上汇报情况,让那边更茫然罢了。 进了门,穿过店面进了院子,院子里面倒是和乐融融,小厮正在扫地,丫头坐在阳光下绣花,见着叶长安和景若曦过来,连忙站起来。 “大人,景小姐。”丫头下人站了一排。 他们这几日幸福的很,在叶府的时候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到了这里却一下子清闲下来,两个小厮两个丫头,统共就伺候两个主子,还不用那么尽心尽力,几乎就是很悠闲的打法时间了。 “人呢?”景若曦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她们出去了?” “没,在屋子里呢。”丫头低声道:“说是昨晚上没睡好,一早上都无精打采的,所以吃了午饭后两人又睡下了。” 这几个都是叶长安手下办事的,并不是单纯的丫头小厮,因此有些事情她们不知道有些事情也知道一些,比如虽然景若曦一口一个娘和姐姐,但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了。 “昨晚上没睡好?”景若曦看了花行风一眼:“出什么事了么?” “不知道啊。”丫头道:“说是看见有黑影在院子里……咳咳……” “有话说话,咳什么。” “说看见一个黑影在院子里刨地。”丫头一脸牙痛的表情:“不是一天了,这几晚都说看见了。” “闹贼么?”景若曦明知故问。 “不是。”丫头道:“说是……闹鬼。” 闹鬼这两个字丫头的声音压得非常的低,简直像是耳语一样。 “黑影是前天出现的。”丫头又道:“当时正好老太太出门方便,看见就喊了起来,我们紧跟着就冲了出来,但是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地上确实有一个坑,像是新挖的。”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安慰老太太没事儿。”丫头道:“可是老太太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来的一个游方道士,一见着她就脸色大变,非要说她身上有邪气。” 怎么花行风还安排了这么一出,景若曦听着好笑:“然后呢?” “然后老太太找道士死说活说的买了一个符戴着。”液体道:“再然后,老太太就在四周转悠,跟旁边店里拐弯抹角的打听这宅子,听说了在她们住进来之前,这宅子里抬出去一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大家都猜可能是死人。” 当时从这宅子里确实抬出去很多骸骨,虽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但那么多骸骨,总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因此周围的人看出那么点端倪也很正常。八卦是人的天性,时家酒肆又是个一直有闹鬼传闻的店,被周围的人加油添醋一点儿也不奇怪。 而为了怕被景若曦拆穿,因此谭氏母女两人一定不是京城人,而是从外面找来的。因此她们也就根本不知道时家酒肆这一直以来闹鬼的传闻。 如今知道了,又看见了,想不害怕都不行了。 丫头正解释着,屋子里面传来声音:“灵儿来了啊?” 看样子这几日是真没休息好,谭氏的声音比之前要憔悴了许多。 “是呀,我来了。”景若曦清脆应着,对叶长安点了点头,进屋子去。 谭氏还躺在床上,脸色很难看,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的景若曦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了?”景若曦道:“娘,你病了么?怎么不让她们请大夫?” “我不是病了,我是这几天没睡好。”谭氏小心翼翼的说话:“灵儿啊,你,你买这屋子的时候,难道就没打听打听情况。” “什么情况啊?”景若曦装傻,然后恍然大悟:“哦,你说闹鬼啊。” 第351章 飞上枝头变凤凰 “嘘嘘,别说。”谭氏表情一变,担心的往窗外看,但看着窗外阳光灿烂,显然是觉得安全一些:“不能说的。” “怕什么啊。”景若曦笑道:“我知道这宅子闹鬼,所以便宜啊,娘,京城里宅子那么贵,铺子更贵,要不是因为这里闹鬼,我怎么买的起。” 一听景若曦知道这里闹鬼的事情,谭氏这憋着的一口气都不知道该咽下还是该吐出来。 欣赏了一下谭氏痛苦的表情,景若曦这才好心劝慰道:“你别担心,没事的,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咱们又没害过人,一身正气,怕鬼做什么?” 谭氏哆哆嗦嗦的道:“话,话不是那么说的。鬼他是鬼啊,还管你是不是好人么?” “那倒也是。”景若曦也有些面色沉重:“这一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其实买下这宅子之后,我是请人来做过法事的,还以为就没事了呢。没想到这里的冤魂大概是太厉害了,听说是个黑点,这几年陆续害死了不少人,当时案发的时候,院子里的底下挖出了十几具骸骨……” 只听谭氏上下牙关碰了一下,脸上白的跟抹了两斤面粉一样。 这要是之前,说不定她会以为景若曦在吓唬她,但是现在可没那心思了。 “不过我也没办法,好在他们只是冤魂,应该也不伤人。”景若曦道:“还的委屈你和姐姐在这里住一阵子,我再给你们安排其他地方。” “为什么?”谭氏有点激动:“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住?” “因为这是我的宅子啊,你和姐姐千里迢迢来找我,不住我家里,住哪里呢?闹鬼这事情只是传闻,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要是你们搬出去了,别人见了,肯定要说我不孝顺,连自己家里都不让你们住。” 谭氏一时噎住:“你说不怕,你自己怎么不住?” “我要工作啊,不然哪来的钱?这房子已经用了我所有的积蓄,你和姐姐这每日吃的用的,伺候的下人,哪个都是要钱的。”景若曦理所当然道:“再说我在衙门里当差,最近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回来休息呢。” 谭氏认真道:“灵儿,娘只要找到你就好,吃的住的都不在意,是不是有丫头伺候就更不在意了。我们又不是大户人家,向来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的,要不,就把他们都辞了,我和你姐姐去哪里住都行。”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景若曦神秘兮兮道:“其实还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谭氏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可能打探出什么消息,立刻打起一点精神。 景若曦微微笑道:“其实是这样的,因为叶大人是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所以我若是让你们搬出去,他一定会认为我疑神疑鬼,就算是明的不说,心里也会不高兴的。我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话说的谭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大人,连着都管么?” “管自然是不管,但是我一个做手下的,怎么能让顶头上司不痛快呢?” “可是……就因为这个,你就不顾娘和姐姐的死活?”谭氏有些意外:“灵儿,你不是这样的姑娘啊。” “可这是我的终身幸福啊。”景若曦感慨道:“我也知道确实不好,可是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叶大人出现在我面前,关心我爱护我,给了我温暖。你说,我能不抓紧他么?何况他家有权有势,要是能嫁给大人,我这辈子就不愁了。” 景若曦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让谭氏根本无从反驳。 她也没给谭氏反驳的机会,说完就站了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必须在这里住着。”景若曦道:“为了女儿,你们不会这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吧。要是真不行,我就找人先送你们回去,等我嫁进了叶府,地位稳固了,再去接你们来享福。” 谭氏的表情很凝重。 景若曦进一步劝慰道:“我去叶府里住过两天,他们府里人口简单,叶夫人又是个好说话的,娘,只要你忍一忍,给我点时间,到时候我一定能把叶长安拿捏住,到时候在叶家站住了脚,就是在京城里站住了脚,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没有。” “难道你不是真心喜欢叶大人?”谭氏有些意外。 “那倒也不是。”景若曦道:“叶大人年轻有俊朗,谁不喜欢呢。不过前提当然还是要有钱有权,如果他是普通的一个老百姓,那光有脸有什么用,也不能当饭吃,对吧。” “是……”谭氏只能跟着附和:“你说的也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不想嫁给个条件好的人家呢,我做娘的,自然也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谭氏心里苦,她自然想要立刻就走的远远地,离开这闹鬼的宅子十万八千里。但她是带着任务来的,现在总共也没能和景若曦说上多少话,一点儿有用的东西没打听到,要是就这么走了,回去该如何交差。 而景若曦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如果她再执意的要搬走不配合,可能就要惹得她不高兴了。 就在谭氏心里挣扎的时候,叶长安在外面适时的敲了敲门。 “进来。”景若曦一转头,便见叶长安推门进来了。 叶长安非常有礼貌,虽然身份高高在上,但是显然被景若曦迷了心窍,对谭氏一副晚辈见长辈的模样,点了点头。 “若曦,有些急事。”叶长安道:“要打扰一下你和伯母。” “哦,我没事,娘也没事。”景若曦忙站了起来:“娘,那我先去忙了,有空再来看你。” “你放心去吧。”谭氏含着眼泪道:“娘没事,你不用担心。” 景若曦温和笑一笑,就和叶长安走了出去。那人前人后的两张脸孔简直切换自如,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两人离开没多久,谭氏也咬着牙爬了起来,挣扎着随便梳洗了一下,借着要出去散散心为由,出了门。 第352章 不能让外人占便宜 “有时候我也是真佩服你。”叶长安诚心诚意道:“看你一口一个娘亲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认了她呢。” “我也佩服我自己,我不但能装,还能预言呢。”景若曦装模作样掐了掐手指:“我掐指一算,不出三日,于海珠或者是展明耀必要来请大人一趟,吃饭喝茶喝酒探病都有可能。” 不用问叶长安也知道:“你是不是给他下什么套了?” “大人您这说的什么话。”景若曦不满意道:“我可从不给人下套,我只是顺水推舟,给他们找点事情做罢了。” 叶长安笑盈盈看着她:“那你说说看,他们会找我做什么?” “说我坏话。”景若曦挑了下眉:“我觉得基本上就是这样的……” 景若曦清了清嗓子,捏着鼻子学着展明耀的声音:“叶兄啊,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叶长安忍着笑:“展兄但说无妨。” 景若曦踮了踮脚,拍了下叶长安的肩膀:“展兄眼光一向都高,京城中虽无数女子爱慕却毫不心动,只是这一次,对景若曦另眼相看。” “嗯。”叶长安一本正经点头:“确实如此。” “可是不值得啊。”景若曦一副谆谆教导的语气:“叶兄,这女人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么单纯啊,她跟着你,是有目的。” “这还用你说。”叶长安一脸鄙夷:“我早知道了,不就是为了钱么?你在我面前伸手要钱还要的少了么,他真是瞎操心。” “……”景若曦一愣,随后赞许道:“说的好。” 叶长安这简直一锤定音,想先得到这个回答的展明耀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景若曦想了想,从怀里摸出张纸来:“大人,那你记得帮我把这个带给他。” 叶长安接过去看了看,不由得失笑:“这房契你还随身带着呢。这是什么……你还写好了收据?” “当然,要报销的,这是展明耀答应我的。”景若曦道:“他有钱我没钱,为什么不要?房契是给他看一下做证据的,大人你要给我带回来,收据的话,收了钱就可以给他,我这人实在的很,做事特别守规矩。” 就算买时家酒肆的钱骆易城是不会要的,但是朋友之间互相占点便宜无妨,可没有让别人省钱占便宜的道理。 “放心吧,只要他找我,保证给你把钱要回来。”叶长安将房契和收据都收好:“说起来,你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说明了对我的信任,我很欣慰啊。” 还真是,景若曦仔细想想。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大概就是钱和命了。钱她交给骆易城肯定是放心的,交给叶长安也很放心,但是命,她下意识的第一选择一定是叶长安。 倒不是说对骆易城或者对秦瑶不信任,而是潜意识里自然的就觉得,叶长安更有能力护自己周全。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有这么依赖了么,景若曦心里有些有些沉重,仰头看了叶长安一眼,只愿自己的眼光不要太差。即便注定没有结果,也有一段温暖旅程。 对于这个年代的女子来说或许不能接受,因为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必须有个归宿。但是对更开明的景若曦来说,实在是不能嫁,谈一场恋爱也无妨。又不是虚情假意,真心换真心,不过是最后的结局有些遗憾罢了。 叶长安不知道景若曦心里那多弯弯绕,只是也想到了展明耀到时候可能会有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景若曦是什么人?他有眼睛自己会看,有心会感受,岂是随便什么人几句话就可以左右的。 不过展明耀这事情做的确实让他不痛快,只是因为景若曦不太在意,所以他才没表现出来,若是景若曦当时发现的时候就生气了,是早就已经找上门去问责算账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很快就要到衙门,景若曦道:“大人是去衙门还是回府?” “还是去衙门吧。”叶长安虽然可以语气强硬的面对徐佳莹母女,可那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和表妹,无论她们做了什么事情,还得顾着自己母亲的面子要忍让三分,想起来也是挺烦的。更何况他若是回府,一定会将景若曦带着,他当然也知道,景若曦也是不愿意见她们的。 叶长安想的挺好,虽然现在有案子在身,但是藤英卫给红月准备后事需要时间,他跑不了。田弘阔如今也还只是昏迷,还有救回来的可能,一旦他被就回来,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真相大白,所以这案子虽然是一定要查的,倒也不必心急如焚。 今晚等待的时间里,他大可以弄几个好菜一壶美酒,和景若曦小酌一杯,赏花赏月,谈天说地,无人打扰,十分舒心。 纵然景若曦肯定会说一些煞风景的话,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叶长安挺美的,想着面带笑意往回走,只是还没到衙门,就看见衙门口站着个府里的家丁,正急躁的四下张望,像是在等他。 景若曦也算是在叶家来回了几趟,虽然人叫不出名字可也见过,不由的道:“大人,这好像是你府上的人,是不是有事儿找你?” 叶府的人都知道叶长安如今是借了衙门的地方办案,不在家,只有到这里来找,来了之后听说人出去了,想来也不知去了何处,只能在门口等着。 “是。”叶长安也有些奇怪,有什么事儿会找到这里来呢? 叶夫人出生名门,从小尊养,但却并不骄纵,懂得轻重缓急。儿子的事业也是十分支持的,有些差事有危险,会辛苦或者会出门,很长一段时间也回不来,但她从未抱怨过 这几日虽然对景若曦始终跟在自己儿子身边不满,可却也知道他们在查案做正事,所以若非有什么特殊情况,是不会让人找到衙门来的。 那人一见着叶长安过来简直像是看见了救星,跌跌撞撞就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家丁急道:“不好了,府里出事儿了。” 第353章 失踪 “怎么回事?”叶长安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家丁急道:“徐小姐失踪了。” “失踪?”叶长安不由皱了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们离开也不过大半天的时间,怎么徐佳莹就能又闹出新鲜的事情来。 “具体小的也不知道,大约是下午。”家丁道:少爷,夫人和许夫人都急坏了,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徐夫人他们再想撮合徐佳莹和叶长安,也总是要顾及两人的脸面和名声的,所以今早上的事情,只是小范围内的逼宫。只有身边几个常伺候的丫头婆子知道,府里的其他人却并不清楚,因此这人也弄不清楚徐佳莹为什么会失踪。 似乎早上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具体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无从得知了。 虽然对徐佳莹有些烦,可父亲不在家,宅子里只有女眷,叶长安非常明白当家作主的只有自己,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母亲的主心骨也是自己,既然他们说人失踪了,哪怕只是躲在哪里散心,自己也得回去安抚人心。 景若曦也道:“大人,失踪之事可大可小,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多大年纪了还玩失踪,以为自己三岁么,景若曦也挺烦这个姑娘,而且还挺为叶长安庆幸。幸好他没有无所谓的顺着母亲的意思把徐佳莹娶回家,要不然的话,日后可不得安生。 日后进门的正妻若是厉害,就难免日日的斗。若是软性子好拿捏,那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啊。想想就热闹。 “你呢?”叶长安听着景若曦这话不对:“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就不去了吧。”景若曦非常有自知之明:“小姐失踪,本来两位夫人就心烦意乱,再看见我岂不是火上浇油?” 虽然这事儿从头到尾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护短是人之常情,心疼担心自己人,把责任推给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或者本来就不喜欢的人,就算事情对方并没有责任,也可以来一句,碰着她就倒霉。 “我都不怕火上浇油,你怕什么。”叶长安却二话不说拽着景若曦就走:“徐佳莹失踪还不知躲在了哪里,你不是擅长抽丝剥茧么,正有用武之地。说不定能立个功,让我娘改观,刮目相看呢。” “这怎么可能。”景若曦被拽着走了两步,忍不住道:“大人,你这样总把我往炮火连天的地方推,让我去挡刀挡枪的,很容易失去我这个手下的知道么?” 叶长安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或者说男人就是男人,就算是在朝堂上风云搅动如鱼得水,对后院女眷之间的厉害关系都没有太多认识,倒未必是坏心,可能就是觉得没多大事儿吧,有一种,我娘喜欢我,自然也喜欢我喜欢的人的迷之自信。 就算娘明显得表示拒绝,依然自我感觉良好,她不喜欢你只是一时不了解你,等时间长了就好了。 …… 景若曦只觉得心中万马奔腾,一时槽多无口。 就在景若曦心里念叨的时候,叶长安突然停了下来,低声道:“你了解我娘么?” 景若曦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自然是不了解的,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见面的时候还都尽力保持着最大的距离和客气,怎么可能了解的起来。 “你不了解,但是我了解。”叶长安道:“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人,讨厌什么样的人。所以你无需为谁改变,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喜欢的人自然会喜欢,讨厌的人不理会就是了。” 这话竟然让景若曦无法反驳。 “还有。”叶长安郑重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也不会把你推出去面对危险的。就算万箭穿……” 没说完,景若曦突然捂住了叶长安的嘴:“嘘嘘嘘,这太不吉利了,不许说。” 大庭广众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叶长安虽然被十分不雅观的捂住了嘴,可是眉眼都含了笑,呼出一口热气在景若曦的掌心。 “你心疼我?”叶长安一点儿也不在意身边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怕我真出了事?” “那倒也不是。”景若曦放开手,镇定往前走:“你不懂为什么这不吉利。” 电视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出远门千万别许愿回来如何如何,更别留下信物做念想,不然十有八九就回不来了。 “你不是不信鬼神么,怎么就不吉利了?”叶长安一步追上去,想去抓景若曦的手腕,被甩开后倒是也不勉强,和她并肩往前走。 花行风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老怀安慰。只是从叶府里出来报信的家丁目瞪口呆的看着,半晌也没缓过神来。 “还不走。”花行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要少爷回来请你么?” 家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同时忍不住道:“花哥,花哥。” “有话说话。” “这……”家丁指了指景若曦:“这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花行风莫名奇妙:“景姑娘已经在府里住了几日了,你不知道么?” “知道倒是知道。”他挠挠头:“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哪里都对,挺好的。”花行风哥俩好搂住他肩膀:“景姑娘和你们想的不一样,她日后是要常在府里来往的,可能不会那么快成为咱们的少夫人,但是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吧。” “明白,我明白的。一定会去告诉大家。”那人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要是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那也别在叶家混了。 景若曦还懵懂不知她在叶府下人面前的地位又高了几分,跟着叶长安回去,这才发现叶家确实是有点乱了。 徐夫人正坐着抹眼泪,叶夫人虽然还镇定的在管事,可显然也慌了,坐都坐不住,好像椅子烫人一样。听着丫头远远的喊少爷回来了,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长安,你可回来了。”叶夫人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你表妹不见了。” 第354章 命中有此劫 叶长安感觉到母亲手掌冰凉,连忙一把捂住:“娘,您别慌,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了?” “早上你走了之后,你姨母就带着佳莹回了房间,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叶夫人道:“可怜孩子昨晚也没休息好,见她精神不好,便让她好好休息。中午去送饭的时候,见她屋子里没有动静,想来是熟睡未醒,因此也没叫她。” “到了下午,我们不放心,便过去看一下,谁知道打开门一看,屋子里竟然也没人。” “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佳莹睡醒里心情不好,所以去随意走走散散心,可是让下人在府里找了一圈,边边角角都找了也没见人。” “别急别急。”叶长安扶着母亲坐下:“说不定表妹出去逛街了呢,我这就派人出去找。京城就那么大,她人生地不熟不会走远的,可能就在哪个茶馆酒楼坐下来吃一顿好的,吃完了心情就好了。” “胡说八道,这怎么好的了。”叶夫人叹了口气:“我已经叫府里的人出去找了,你也赶紧再多叫些人出去。你也说了人生地不熟的,可别遇着什么坏人。” “好好。”叶长安忙道:“花行风。” 花行风忙从外面进来。 “去找表小姐。”叶长安道:“多叫些人,客栈饭店酒馆,都去看看。” 花行风忙应着去了,叶夫人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 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徐佳莹的亲生母亲就在一旁,叶夫人反复叮嘱了叶长安让他去找人之后,便坐在徐夫人身边安慰。 “表姐,你也别太担心。”叶夫人道:“京城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佳莹那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 景若曦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徐佳莹昨天晚上遇着了这么难堪的事情,现在不见了,确实叫人担心,可她十七八了,不是七八岁,如今满打满算的失踪了也不过两个时辰四个小时,不至于会让人那么担心吧,还是在叶府这么安全的环境下,又不是一个人到了荒郊野外,还担心她会遇到什么不测。 “我怎么能不担心。”徐夫人擦着眼睛悔恨道:“我后悔啊,真不该听那道士的话,不该把她带到京城来,说不定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叶长安听徐夫人这么一说,也觉得话里有话,便道:“娘,姨母,究竟是什么事情?” 叶夫人看了一眼徐夫人,见他没有反对,便道:“前年,姨母给佳莹算了个命,算命的说她临近18岁的时候有一劫很难过去,需要找个贵人帮着渡劫。” “那算命的给了一个生辰八字,你姨母和姨夫就按着这个生辰八字开始给佳莹找夫婿人选,但你也知道,这挑丈夫不是去卖菜,哪有那么简单的,又要看家世,有要看人品,又要看性情,再是这个生辰,简直万里无一,找了两年,眼见着佳莹十八岁生日快要到了,也没能找到。” “莫非我的生辰正合适?”叶长安隐约觉得明白了一些,难怪这事情如此奇怪,就算是他们再怎么想要撮合自己和徐佳莹,把自己灌醉,把人往自己床上塞着事情做的也太突兀了。这像是青楼女子勾引恩客的,怎么也不像是两位夫人能做出来的。 “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确实最接近的。”徐夫人叹气道:“长安啊,昨晚上的事情我知道让你生气了,也确实是我们不对……但是,但是我们确实是没办法。佳莹还有两个月就要生辰了,我们等不起了,只好出此下策……。” “表姐,你别这么说。”叶夫人握住徐夫人的手:“这是我同意的,也是我的责任,是我考虑不周。说对不起,只是对不起佳莹,让她受了委屈,长安一个男人,他又不吃亏,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说完,叶夫人又转向叶长安:“我们这法子是不对,但若是提前跟你说了,你能愿意立刻就和佳莹成亲么?你再委屈也别怪娘和姨母,我们也是不得已。” 叶长安说不出话来,这事情他占便宜就占便宜在他是个男人,就算是被人塞了个异性在身边睡了一晚上,也吃不了亏。 但同样的,吃亏也就吃亏在他是个男人,跟姑娘躺了一夜,你要是敢说你吃亏了不乐意,谁都以为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当面夸你一句柳下惠真君子,背后说不定要骂你。 “娘,这事情过去了就别说了,没什么的。”叶长安也是一肚子的憋屈无法说出来,只能道:“现在找表妹才是最重要的,娘,姨母,你们在这里稍事休息,我去她住的屋子看看。” “快去快去。”叶夫人忙道:“赶紧把佳莹找回来。” 亲戚一场,这千里迢迢是来避难的,不是来送命的。虽然说也不是谁的责任,但若徐佳莹在自己家里出了事,叶夫人下半辈子一定无法安心。 叶长安应着匆匆的走了,景若曦赶紧跟在后面。 这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是太沉闷了,虽然现在两位夫人都心事重重没心思看她,但是再不走说不定就被看见了。对她一个外人,她们一定没有对叶长安那么明是非,知对错。 徐佳莹来者是客,却是准备要当女主人的客,因此住的是离叶夫人院子最近的一个院子,环境优美,一侧有大大的花圃,花圃刚被翻过,种了许多花。 “徐佳莹就住在这里?”景若曦进了院子,深吸一口气:“这院子不错,我挺喜欢的。” 和叶长安院子不同,这院子一大半都是花圃,红的黄的开了一片,满院子都是花香。 “你喜欢么,喜欢我就让他们在我那里也种点花。”叶长安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不过你别想搬过来,这院子太小里,两个人住不下,而且书房搬来搬去太麻烦了。” “我只是喜欢花而已,你想太多了。”景若曦从花圃便揪下片绣球花的花瓣:“还有,这么大的院子在外面都能住下三四家了,你竟然觉得两个人住不下,真是……啧啧……奢侈。” 第355章 我没有承诺你自便 叶长安笑了笑,不知与否,只是道:“丫头说,徐佳莹失踪之后,屋子里很整洁,没有任何被弄乱的样子。院子里她们虽然为了不吵而没有守着,但是也很安静,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睡醒里之后,自己走出去的。” 景若曦慢步跟里过去,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叶长安回头看她一眼:“因为不喜欢徐佳莹,所以也懒得理会她的事情么?” “那倒不是,我没那么狭隘。”景若曦转着手里的花瓣:“我在工作的时候是一视同仁的,别说我和她没有什么仇怨,就算是有,那也一码归一码。” “那是怎么回事?”叶长安奇道:“我也觉得你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难道是为我打抱不平。” 景若曦卡了一下,这件事情她心里多少事觉得叶长安是有些委屈的,但这委屈是自己母亲给的,谈不上多严重,单独拿出来说反倒是有些奇怪。 “不是,是徐佳莹那么大的人,不过失踪了两个时辰,我总觉得不至于那么着急。”景若曦打开门进去:“如果是孩子失踪,那肯定是要立刻找的,一刻都不能拖延。但是一个成年人,有些大惊小怪了。” 景若曦安安静静的坐下,就在叶长安以为她要说出嫌弃徐佳莹矫情的话来的时候,却听她道:“这种紧张和重视,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是景若曦从业多年的一种直觉,没有任何道理。让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她难以解释。 “我也觉得娘和姨母太紧张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叶长安也不知是在安慰景若曦,还是在跟她解释:“不过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这样的,对晚辈总是过于关切。你喜欢这片花圃就在这里休息休息,一会儿他们把人找回来了,咱们就走。” 院子里有个小亭子,景若曦出去坐下,支手撑着下巴发呆。 叶长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就更坚定里徐佳莹只是心烦意乱,自己出去转转,也就从屋子里出来,坐到了她身边。 只是看看景若曦,依然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有事儿你就说,怎么这么含蓄?”叶长安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景若曦这种模样了,她整个人是虽然有些冷清,将自己包裹保护的很严,但确实鲜活跳跃的。 “我有个问题。”景若曦道:“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这是……”叶长安失笑:“这是展明耀附身么?你问过不该问的,说过不该说的多了去了,什么时候这么委婉过?” “不一样。”景若曦皱皱眉:“那我就问了。” “问吧。”叶长安深吸一口气,稳住身体。 景若曦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道:“如果,我说如果……” “我明白。”叶长安点头:“明白的,你还可以说是你朋友的疑惑,我都负责解答。” 虽然是个古人,还真是与时俱进,景若曦忍不住笑了下:“行吧,那我就不墨迹了,我问你,如果徐佳莹回来了,不管有没有受到伤害,但你你娘和她娘都吓坏了,觉得算命的话不可不听,让你必须和她成亲,怎么办?” “这事情还能必须的?”叶长安拧了下眉:“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不成?” “不能,但是能把人塞进你被窝。”景若曦正色道:“大人,我不跟你开玩笑。没人能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谁,但是,你娘和徐夫人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孝顺两个字就是一把刀,甚至比真的刀架在脖子上还要难应对。” 叶长安是会武功的,早些年想来也经历过一些生死,但他可以在敌人的千军万马中面不改色的纵横,不代表他可以在老母亲的泪水里昂首挺胸。这是完全的两回事情。 “所以呢?”叶长安也明白了景若曦的意思:“若曦,你是想问我,如果家里逼迫,我是不是会娶徐佳莹。” “对。”景若曦也不否认:“我必须弄清楚这个问题。” 叶长安突然勾起唇角一笑:“若曦,你在意我会不会娶别人为妻,那意思是不是,如果我不会娶别人,你就愿意嫁给我?” “不是。”景若曦啪的一下打碎了叶长安的美梦:“这是两回事。” “这怎么是两回事?” “当然是两回事。”景若曦解释道:“如果你绝对不会娶徐佳莹,那么你还是单身,我们可以继续来往,走的近一些也无妨。男未婚女未嫁,纵然我现在不可能答应你任何事情,将来也不好说。” 叶长安点了点头,条理清楚,这确实是景若曦会说的话。 “可一旦你要娶徐佳莹,你就是有妇之夫,我不管徐佳莹是你的正室侧室还是外室,哪怕没有成婚只是定亲的关系,那你也将是有家庭的人了。我是绝对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的。” 伦理道德情感引发的惨案景若曦不知道看了多少,绝不愿意让自己成为触碰边缘的人。 “可你知道的,我对徐佳莹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你有责任。”景若曦一针见血:“一旦你应下了这份责任,你对谁有感觉没感觉,就跟我没关系了。我不想关心,也不会关心。当然我会继续为大人效力,一码归一码,大人是个好上司,我也会做个好下属。” 但那就仅仅是上司和下属了,就像是燕心那样,做事拿钱,再无其他。 景若曦说完,就这么看着叶长安,叶长安沉默半响,缓缓道:“若曦,你这是打一棒子还不给甜枣啊。” 景若曦一时无语,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虽然让我不许碰别的姑娘,但是又不肯给我个承诺。”叶长安靠过去一些盯着景若曦的眼睛:“万一等到最后你喜欢上别人,我这边也丢了那边也丢了,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叶长安说着话,又靠近一些,景若曦无奈将人推开一些。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拒绝其他姑娘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你到时候要真的鸡飞蛋打,可不能怪我。” “是,不怪你。”叶长安扑哧一笑:“是我心甘情愿的,行了吧。” 第356章 人都在这里 “行。”景若曦颇为满意,站起身甩了甩胳膊:“心情突然变好了,走吧,去找你表妹。” 看着景若曦背着手往外走,叶长安在后面无奈摇了摇头,以前怎么会觉得她是个冷静自持,冷漠沉闷的姑娘呢,真是瞎了眼。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出去找的人几乎分头跑遍了整个京城的城中,酒楼,戏院,茶馆,甚至赌场,眼见着天都要黑了,也没有找到徐佳莹的身影。 两位夫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只见外面的天色越来愈黑,更加的做不住。 叶夫人总算还好些,徐夫人忍不住的又要哭:“天都那么黑了,佳莹这么大还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过夜过,这可这么办啊,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出什么事,不出什么事,现在众人都不敢说。除了叶夫人和叶长安,其他人连安慰的话都不能说。 不多时花行风也回来了,不用问人没有找到,看着府里低沉的气氛,也知道别人都没有找到。 此时,景若曦也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进来了。 “大人。” 叶长安愣了下,他这边也有些焦头烂额,都没顾上刚才景若曦去了哪里,还以为她是去休息了。 “怎么了?”叶长安忙道:“有什么事?” “徐佳莹应该还在府里。”景若曦道:“没有出去。” “怎么说?”不单是叶长安,众人都忙侧耳来听。 景若曦道:“府里一共有两个门,前门就是大门始终有人看守,如果徐小姐从前门出去,不可能没有人看见。” “后门虽然没有人看守,是个小门,但是位置很偏,除非是对府里非常熟悉的人,要不然很难找到。徐小姐昨天才来府上,就算想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散散心,她能找到后门的可能性也不大,势必要问人,现在所有的下人都没有见过她,没有被她问过,大概率她也不是从后门出去的。” 徐夫人忍不住道:“你懂什么,府里多找遍了,那么大一个人,难道会隐身不成。” 她是想找到女儿,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她也许会满怀期待的听着,可现在说话的是景若曦,她便难免痛恨的感觉,只觉得景若曦这会儿无论说什么都是幸灾乐祸,甚至落井下石。 毕竟徐佳莹嫁进叶府,最大的阻碍是景若曦。那么徐佳莹失踪,最大的受益者,自然也是景若曦。 只是这回还不等叶长安说话,叶夫人便先道:“表姐,你听她说完。” 景若曦看都没看徐夫人一眼,接着道:“你们之前是怎么找人的?” 这一问,把众人都问住了。 “还能怎么找人?”叶夫人顿了顿才道:“就所有地方找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每个院子去喊……” 叶夫人说着,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干涩:“你什么意思?” “你们那种确实叫做找人,但只是找活人,而且前提是这个活人愿意被你们找到。”景若曦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不好听,但在案件中,从来都是效率比好听更重要。 徐夫人第一个不愿意了,声音有些尖锐:“景若曦,你什么意思?你,你想咒……” 徐夫人话没说话,景若曦突然就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看了过去。让她将后面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也不知怎么的,这不就是一个跟着叶长安后面做事的下人么,怎么就突然给人的感觉那么凌厉了。 “你说的有道理。”叶长安道:“来人,把府里所有的人都叫过来。” 府里就那么大,下人不少,就算是地毯式搜寻得难度也并不大。但只是每个院子进去看看,喊上两声,这种找法确实只能找到主动配合的人,悲观的事情暂且不想,只要徐佳莹心情不好不愿意出声,随便往哪个房间里一躲,就成里找不到。 很快人就齐了,叶长安道:“三人一组,一个院子一个院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柜子里床底下,只要是可能藏着人的地方,都给我去找。” 叶府里自有管家,立刻就按着分配起来,景若曦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一直到最后一组人走里之后,这才若有所思道:“叶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在这里么?” “都在了。”管家忙道:“除了这屋子里几个丫头,还有几位姨太太身边的贴身丫头,都在这里。哦,还有两个告假的,一个是家里哥哥成亲,一个是母亲病了。一时半会儿回不了。” “怎么了?”叶长安忙道:“有什么不对。” “少人了。”景若曦道:“叶府没有花匠么?就是管种花的。” 管家分配人手地方的时候,都是按着岗位一个个来的,比如,你们几个管采买的,负责这个区域。你们几个大厨房的,负责那一个区域。但是听来听去,却没有提到花匠。 本来花匠并不在景若曦的常规人员配置中,但因为下午在徐佳莹的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那一片花特别的显眼,不但看了还摘了几朵,所以这才印象深刻。 “有的,那个哥哥成亲的,就是花匠。”管家道:“不过他两天前回家的,告了十日的假,还要些日子才能回来。” “那下午在府上种花的是什么人?”景若曦道:“我看见徐小姐院子里的花圃,那里的土是新翻耕的,花应该也是刚移植上去的吧。” “是外面请来的花匠。”管家道:“因为徐小姐喜欢绣球花,夫人特意命我们去采购的。从外面买来将开不开的花苗,移到了院子里。花匠中午干完活儿就离开了,现在不在府中。” 景若曦脸色一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去把徐小姐院子里那两个丫鬟叫来。” 虽然这事情跟两个丫头没有关系,但她们也总归是直接责任人,因此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万一徐佳莹真的出里什么事情,叶夫人会迁怒在她们身上。 两个丫头很快就来了,景若曦半句废话也没有,直入主题:“我问你们,徐小姐在屋子里休息的时候,你们两个是在院子外面的对不对?” 第357章 最后接触的人 两个丫头有点害怕,连连点头。 “你们是一直在外面,没有走开一步么?” “开始是的,后来不是。”丫头道:“后来我们去过厨房,想看看有什么点心,怕徐小姐下午起来要用。” “那徐小姐午睡的时候,院子里是不是有个花匠在?” “有。”丫头道:“徐小姐回去的时候花匠就在了,但是小姐说没关系,她喜欢绣球花,让花匠小声点就行,继续干活儿。” “然后花匠在里面干活儿,徐佳莹在屋子里睡觉,你们两个在院子外面?”景若曦觉得有点奇怪:“虽然我知道大梁是个民风开放的地方,可也男女有别……” 两个丫头的脸色更奇怪,然后忙道:“不是不是,花匠是个女的。” “女的?”景若曦顿了下:“我看那花圃翻耕的程度,需要挺大的力气才行,那花匠是个女的,能做的了这事情么?” “是不是白燕?”叶长安插了一句。 “是是,就是她。”管家道:“府里一直是在她家买花的,景姑娘没见过,是个很有力气的妇人。” “是,我知道她。”叶长安解释道:“白燕虽然是个妇人,但是胳膊有你两个粗,翻地是家常便饭不算什么。” 景若曦虽然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姐,但确实看起来也不是个干体力活儿的,就算是以前在后厨打杂的时候,做的也是技术活儿,搬搬抬抬的事情轮不到她。 不过听叶长安这么一解释,景若曦的脸色却并没有变好,只是道:“好,因为花匠是个女的,所以你们放心的让在留在院子里打理花草。那么她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在么?” “若曦。”叶长安不由得道:“你是怀疑花匠么?” “那倒也不是。”景若曦道:“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起来,花匠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接触到徐佳莹的人。所以这个人很重要,可能掌握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叶长安点了点头,对两个丫头道:“除了花匠,你们就是最后和徐小姐接触的人,所以你们当时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要说的仔仔细细的,一点儿也不许漏了。” 小丫头连连点头,从开始大家都觉得徐佳莹只是随意出去走走,到现在,都开始有了不详的预感。 很快,去找花匠白燕的人回来了,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怎么回事?”叶长安一看就知道不对:“花匠呢?” “不在家。”那人道:“听家里人说,根本就没回去过。”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虽然也不是说白燕出去就一定要回家,但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不管叫谁看见,都感觉像是畏罪潜逃。 “我这就派人去找。”花行风不用叶长安吩咐就快速说了一句,然后立刻去做事。 倒是景若曦仰头想了想:“如果这事情真的和白燕有关,那么徐佳莹现在在哪里呢?那么大的一个人,白燕是不可能把她带出叶府的,她一定还在府里。” 景若曦现在已经不愿意去想徐佳莹是死是活这件事情了,而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才行。 “只要在府里,就一定能找到。”叶长安低声道:“不过你先别说太多,免得她母亲受不了。” 景若曦点了点头:“我们回徐佳莹的院子去看看,我觉得白燕根本没办法将人从院子里带出来,徐佳莹很有可能还在院子里。” 景若曦的脸色略变了一下,咽下去没说,那一大片花圃,非常茂盛的花,本来就是一个绝佳藏东西的地方。白燕是花匠,干的就是挖土填坑的事情,如果动作利落的话,一个人在院子里挖坑埋个人,再把土填回去种上花,还真未必有人能发现。 若是平时,那么大一片新翻动的土肯定会引起怀疑,但是今天恰好是新栽种的花,所以没有一个人会起疑心。 叶长安让人照顾好两位夫人,便和景若曦匆匆忙忙的去了。 那一片绣球花依然开的美不胜收,七八个灯笼将小小一片花圃照的通亮。 这院子已经仔细的搜过了一轮,就连床下衣柜里这样的地方都已经检查过一轮,绝对没有人藏着。那么如果人没有出这个院子,唯一可能剩下的地方,就是这一片花圃了。 想到这一片花圃里可能埋着个死人,几个小厮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景若曦手中也拎着个灯笼,看了花圃一会儿,道:“挖吧。” 她大概最近真的要跟着秦瑶一起上山去拜一拜,怎么总是碰到在土里挖尸体的事情,虽然身为法医见怪不怪,可也太倒霉了。四面八方的报案,和身边碰上熟人的案子,这可是两回事。 叶长安点了点头,小厮们咬着牙开工,还要小心翼翼,每一铲子下去都有可能碰到一个柔软的身体。 如果徐佳莹真的被埋在这里,那现在十有八九已经是个死人,可是对死人也要尊敬,想想一铲子下去也许徐佳莹就缺了胳膊少了腿,甚至脑袋被削掉一块,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 都是年轻人,在叶长安的注视下干活儿也麻利,很快便挖了大半个花圃,却依然一无所获。虽然剩下的每一寸地方都更危险,却也让人有些焦急失望了。 景若曦站在一旁看着看着,突然走到院子的另一边,抬头看去。 那是一颗大树,很多年了,长的郁郁葱葱的。 景若曦用灯笼照了照,虽然不是秋冬,但树下也有一些落叶,在前方特别明显的有一小片的黑褐色。 “大人,你过来看。”景若曦用灯笼照了照:“你看着里……和旁边有点不一样。” 叶长安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哦,这里是之前堆了不少枯枝枯叶的。这树是老树里,有些干枯的枝叶。” “本来这院子是没人住的,因为接到消息佳莹她们要来,所以特意清理来出来。怕这些树枝刮风会落下伤人,所以也都砍断来,堆在这里,大概是才清理掉的。” 第358章 一息尚存 “今天太阳很大,可是地上的落叶都没干,可见这堆树枝是才清理掉不久的。”景若曦转头问一旁跟过来,一直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丫头:“你们一直在这里,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清理掉的。” “就是今天下午。”丫头道:“是花匠清理掉的。” “那么一大堆,怎么清理?”景若曦感觉自己似乎问到了什么。 “直接捆在一起,就拖走了。”丫头道:“很大的一捆,她那么大的力气,感觉拖起来都很费劲。我还问了要不要喊人来帮忙,她说不用,她自己就行。” 丫头说着说着,脸色一变。 叶长安也想到了什么,立刻道:“那些树枝拖到了哪里?” “一般都是在厨房后面,有一个院子荒着。”丫头哆哆嗦嗦的道:“本来清理枯枝这种事情府里会有人做的,但是白婶说顺手的事情,我们就没拦着。她以前也经常给府里送花,算是熟悉的,所以……所以我们也没多看。” 这倒是也怪不得他们,脏兮兮的一堆枯枝烂叶子,上面都是泥,可能还有虫子。还用一块更脏的油布裹在一起,自然不会特意去看。谁能想到,谁能想到那里面可能藏着一个人呢。 “走。”景若曦抬腿就往外走:“去看看厨房后面荒废的院子。” 两个丫头本来应该是带路的,但竟然一抬腿感觉腿软,顿了顿才跟了上去。 好在那地方府里下人都见过,灯笼的光不太亮,叶长安又让点了几只火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了过去。 这是厨房后面一个荒废许久的院子,平时就是堆堆杂物,府里修建树木砍下来的树枝什么的也会放进去,厨房里偶尔会去拿来用。其他的都是荒废的,一眼望去,黑暗中黑黝黝的一片,草长得比人都高。 景若曦不知道之前叶府上下全府找人的时候是不是找到过这里,但无论是不是,这种地方想要藏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而这么荒凉,之前大家根本没想过徐佳莹可能在府里被害,所以这地方别说不会仔细找,能在院子门口看一眼就算是仔细了。 推开吱吱呀呀的院子门,看着黑暗中的野草丛生,众人心里都涌上了深深的不详的预感。 如果徐佳莹真的被拖到了这里,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给我仔细的找。”叶长安一声令下:“每一个地方都不要错过,如果看见地上有新鲜挖土的痕迹要特别注意。” “等一下,先看看地上有痕迹么?”景若曦举着火把仔细的看,一个人拖着那么大的一捆树枝走过,一定会留下痕迹。就算这些草被踩到之后很快就会重新站起来,那也不是一个下午可以恢复的。 景若曦其实对痕迹学也是有相当研究的,虽然有专职的痕检人员,但是都是相通的东西,学的越多懂得越多,越能融会贯通。只是这个年代能用的仪器太少,讯息又不发达,跟着叶长安查的更有很多是陈年旧案,连现场都没有,更别说曾经留下的痕迹。 “树枝在那里。”有人往一旁一指。 那是一个柴堆,大概府里所有清理出来的在草树木都堆在这里。能明显的看出上面有一些新鲜的。 “这树枝堆放的地方离大门太近了,如果,我是说如果花匠将徐佳莹带来了这里,也不可能放在这里,那太容易被发现了。”景若曦道:“她要给自己争取不被发现的时间,所以要将徐佳莹藏在最远的地方。现在太黑了也看不清脚印,但既然是藏,总是要往最不显眼的地方藏。” 景若曦往一侧指去,那一片大概是因为地势有些低洼,所以积水比较多,杂草长得最茂盛,几乎到了人的腰部。 不用叶长安下令,有机灵的就拎着铁锹跑了过去。 景若曦低声道:”如果找不到人,就把这院子里的地都翻一遍吧。只愿什么也翻不到。” 只要死不见尸,就还有一线生机。她之前跟失踪案的时候,每次在找到线索时都是非常纠结的,既希望那线索是对的尘埃落定,又不愿意看见人已经真实死了的证据。 叶长安也不管周围有那么多下人在,伸手搂住景若曦的肩膀,将她往身边搂了搂。 “生死有命,别想太多。” “这是你表妹,她出了事,你不难过么?”景若曦抬头看向叶长安。 “难过,但是说实在的,也没有那么难过,我们之间虽然有亲戚的关系,但毕竟多年没见,没有什么感情。”叶长安道:“而且你大概想不到,我曾经在一夜之间失去很多兄弟,那些难过,都已经麻木了。” 景若曦明白叶长安说的应该是他妹妹出事的那一次,这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里,藏着旁人看不透的萧杀悲凉。 于是景若曦也抬手努力的搭住了叶长安的肩膀,然后哥俩好的拍一拍:“别想那么多了,往前看吧。” 拍完,景若曦收回手来,往小厮正在挖土的地方走去,草很深,就算是火把也不可能照亮草丛,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的费力。 叶长安看看自己被拿下来的手,无奈的很。他也不是没和其他姑娘相处过,这时候不应该是小鸟依人温言软语么,这大兄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一声惊叫打乱了叶长安的思绪。 不知谁喊了一声:“有人。” 景若曦的心跟着沉了下去,这里的有人,怕是没有旁人了。 叶长安也在听见声音的一瞬间动了起来,脚下生风一般的掠了过去,顺带着还抓住了半路的景若曦,瞬间就到了草丛边。 找到了人自然不敢再用铁锹,几个小厮已经蹲了下去用手拨土,这时候突然有人又惊叫了一声:“她还没死。” 这一下子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叶长安忙道:“快,快把人挖出来。” 火把的光芒下,表层的土被拨开,被埋在土里的果然是徐佳莹,穿着白色的里衣像是刚从床上起来,脸上全是土,但是景若曦立刻就俯身去听了一下,虽然非常微弱,但果然尚有气息。 第359章 功劳 人竟然还活着,这真是个天大的喜讯,让众人都是精神一振,连忙七手八脚的将她身上的土都挖开。 “佳莹,徐佳莹。”叶长安晃了晃徐佳莹,然后一把将人拽起来,背过身去拍她的背。 徐佳莹鼻子口中都是土,但大概是因为白燕终究是做贼心虚,因此只草草铲了点土埋的很浅,所以还有那么一些空气,让她只是昏迷了过去,并没有被闷死。 终于,徐佳莹发出一声轻微的咳嗽。 众人一直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景若曦低声吩咐边上的人:“快去请大夫。” 那人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撒腿就往外跑。 一番兵荒马乱,叶长安将徐佳莹抱回去,徐夫人已经心急如焚,只知道念佛了,一见着满身是土,脑门还有一片血迹的女儿差点没昏过去。好在叶夫人及时扶住了她,第一句话就问:“嘉应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叶长安先说了一句话稳定人心,然后又道:“已经请大夫了,你们不必担心。” 他只是在屋子门口站了一站,然后便半点不停的进了院子,丫头连忙冲在前面将门打开被子掀开,让他将人放下。 “去准备水。”叶长安道:“大夫看过之后,给表小姐沐浴换衣服。” 徐佳莹被埋在土里一下午,现在满身满头满脸的都是土,也许衣服缝隙里还有虫子,这下不洗上几桶水都洗不干净了。幸亏人是昏着的,要是醒着的,怕是也能被自己脏的吓昏过去。 当然脏兮兮的不止是徐佳莹,叶长安一路抱她回来,也是沾了一身,就连跟去的小厮和景若曦,都是在草丛里走过在土堆里扒人的,谁也不能幸免。 只是好在人救回来了,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众人身上虽然脏,但心里都是轻松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说佳莹是从荒废的院子里被挖出来的?”徐夫人简直要疯:“我们又不认识那个花匠,无怨无仇的,她为什么会对佳莹下这样的毒手?” 叶长安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个问题只有等表妹醒来才知道了,或者等凶手抓到。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表妹无事,这才是万幸。” 这确实是最重要的,众人连连应是,安慰着徐夫人。 “姨母。”叶长安道:“你不是说算命的给表妹算了一卦,说命中有一劫数么?我想这就是应了劫吧,表妹死里逃生,大难不死,定有后福。” 哪怕是多了一点水,或者白燕随意的多拍下一铲子,现在徐夫人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叶长安的话让徐夫人心里多少安稳了一下,虽然这次是飞来横祸,但如果这场凶险是注定的,那么至少现在已经过去了。人没死,也没缺胳膊少腿,实在已经是太幸运。 叶夫人这半天也不好过,徐佳莹若是出事她会难过,在自己的地方出事,那更糟糕,简直是火上烤着一般。如今人找到了,没事,这口气也算是才落下来,开始打起精神安慰表姐。 “长安。”叶夫人道:“你去洗洗换身衣服,佳莹这边我会照顾的。” 徐佳莹要沐浴换衣服,检查身体上药,叶长安一个男人在这里,诸事不便。 “好,那你们好好照顾表妹,我先回去了。”叶长安应着转身要走,但是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姨母。” “嗯?”徐夫人突然紧张起来,看叶长安表情,感觉他要说的事情十分严肃。 谁知叶长安道:“今日若非是景若曦,我们可能会把整个京城找一遍,也未必想到表妹就在府里不曾离开。” 徐夫人愣了一下,叶夫人也愣了一下,明白了叶长安的意思。当时众人都觉得叶府已经找过了一轮,徐佳莹肯定是乘人不备偷偷溜了出去,因此就算是加派人手,也一定是向外扩张,而没有人敢想她就在眼皮子底下遇了害。 若是等在京城里找了一夜未果,再重新整理事情来龙去脉,再将视线转回府里,徐佳莹这条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叶长安说完后,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徐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但是半晌缓缓道:“长安说的不错,佳莹的命,确实是她救的。” 景若曦愿意出力但不愿意搀和,人既然已经找到,剩下就是大夫的事情了,因此叶长安将人送回去的时候,她便自己先回了院子。坐下来后,闻了闻袖子,只觉得一身泥土味,便出门喊了声,叫人送水来沐浴更衣。 以前洗澡是每一天习以为常的事情,自从来到这里后却成了奢侈的享受,夏天还好说,冬天太冷,烧水劳心劳力又费时间,在酒楼忙前忙后一天后,就算是心里再想,也不愿意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做了。 也就是在认识叶长安之后,生活水准蹭的一下子上来了一大截,跟以前当然还是不能比,但是在现有的条件下已经非常好了。 景若曦在热水中欣慰的叹了口气,听到外面丫头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热水中的声音都懒洋洋的。 “景小姐,您晚上还没用饭呢。”丫头道:“少爷说,少泡一会儿,换衣服吃饭吧,别饿坏了。” 丫头这么一说,景若曦也觉得饿了,中午本就是随意吃的,到现在也有九点多了,一直在十分紧张中,别说她,整个府里都忘了吃饭这一茬子事情了。 “好。”景若曦便应了声:“我马上就好。” 丫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推门进来:“小姐,今天下午成衣铺送了衣服过来,要不您正好试试?” “这么快?”景若曦有些意外,这才两天的时间,衣服就赶出来了? “是,先送了两件过来,说小姐可以先穿着,余下的过几日再送来。”丫鬟左手右手各拿了一件:“小姐您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的,也好赶紧让他改。” 虽然景若曦对穿着并不在意,但新衣服总是叫人心情愉悦的,于是在屏风后面探出头来,左看看右看看:“是不错,把米色那件拿给我吧。” 第360章 长肉如要命 叶长安将徐佳莹送去房里,安抚了着母亲和姨母,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让厨房送饭送菜,一起都准备妥当,看了看隔壁紧闭着的大门,心里犯了嘀咕。 虽然他知道姑娘家梳妆打扮试衣服是要时间的,沐浴花的时间一般也要比男人更多,可景若曦不是那么讲究的姑娘,这又是半晚上了,她也不至于要精心梳妆再过来吃饭吧。 可是叶长安等了又等,一等再等,还是没把景若曦等来。就在忍不住打算过去看看的时候,一脸奇怪表情的丫鬟过来了。 “景若小姐呢?”叶长安看了看她身后,没人。 “景小姐说她晚上不吃了。”丫鬟道:“让少爷您自己赶紧吃吧,别饿坏了。” “她不吃了?”叶长安愣了下:“为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丫头摇了摇头:“小姐就是这么说的。” 自从叶长安认识景若曦开始,就知道她的胃口十分的好,非常的好,煎的炸的都爱吃,酸的辣的都爱吃,大鱼大肉也爱吃,只是在后厨帮工那一年工钱太少,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每每回忆起来都可怜兮兮的,虽然也没饿着但总像是逃荒的难民在忆往昔。 叶长安越想越觉得不对,今日也没见她身体有什么不适,刚才也在荒废的院子里也没见什么恶心的东西,她为什么不吃晚饭。 叶长安道:“景小姐说不吃晚饭的时候,心情如何?” 丫鬟想了想:“心情不太好。” 叶长安脱口而出:“为什么?” 丫鬟心里此时大概有点郁闷,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但是少爷问话,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奴婢也不知道。” 所以不是不饿,是不心情不好才不吃,叶长安更加担心,起身道:“行了,去过去看看。” 今晚若是徐佳莹没有找到或者没有救回来,那么就算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心情大概也不会好。可是人既然已经救回来了,又没有大的损伤,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景若曦房门关着,里面亮着灯,显然是还没睡。 叶长安敲了敲门。 “我不吃晚饭了。”景若曦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有些气息不稳的感觉,让叶长安更加的疑惑。 “若曦,你怎么了?”叶长安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景若曦虽然说着没有,但是显然穿了口粗气。 “你开门我看看。”叶长安不依不饶:“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 “真的没有。”景若曦并不松口:“你快去吃饭吧,我要睡了。” 听起来倒是中气十足,但是这样子叶长安却说什么都不能放心,见景若曦不愿意开门,加重了语气道:“不行,你开门给我瞧瞧,不然我要撞门了。” 门从里面拴上了,窗子也关着,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听着语气叶长安不像是在说笑话,景若曦只能无奈的过来开门,叶长安一看,只见她还穿着之前的衣服,脸上有些潮红,额上有细细的汗水。 “你怎么了?”叶长安有些狐疑的探头进去,私下看看,倒是也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什么也没干啊。”景若曦镇定道:“就是有点晚了,怕吃饱了睡觉不舒服,所以不想吃了。” “胡说。”叶长安断言:“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夜宵么,怎么没听你说过吃饱睡觉不舒服?” “……”景若曦像是谎言被拆穿一样,恼羞成怒道:“不能突然没胃口么?” 说着,景若曦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顿时她脸更红了。 “……”离的太近了,叶长安就算是想装听不见都不行,不过看她那样子倒也确实不像是不舒服,便也放心了一些。 “你到底怎么了?”叶长安说着,正好看见了挂在屏风上的衣服:“衣服送来了,怎么没试试?看看合身不合身。” 景若曦的表情更黑了:“不合身。” “不合身?”叶长安奇道:“大了还是……” 话没说完,叶长安脑海中突然劈下一道惊雷,简直是醍醐灌顶一般的瞬间明白过来。 “衣服小了?”叶长安匪夷所思:“所以你晚上不吃饭了?” 景若曦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无辜的衣服,不情不愿的发出一声:“哼。” “哈哈哈哈……”叶长安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若曦,你太可爱了。你知道么,你从没这么像是个年轻姑娘过。” 景若曦板着四下看,那模样很像是要找个什么折凳之类的把叶长安拍出去,但是叶长安没给她这个机会,眼明手快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往外拽。 “别这样,节食又不是绝食,少吃一点,别吃油腻的就是了。”叶长安拽着人往隔壁走:“再说了,你一点都不胖,真的。肯定是裁缝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所以弄错了尺寸。” 大概是大量的脑力活动消耗了太多的能量,加快了新陈代谢,所以景若曦从来都很瘦,无论胃口再好也吃不胖,对自己的肩宽腰围都清楚的一口能报出来,而这一次,竟然失算了。 成衣铺送来的两件给她试穿的衣服,和她穿惯的尺寸是一样的,可是穿上去却非常的紧。而她现在的衣服是之前骆易城买的,并没有问她的尺寸,因此略大一点点。 对一个正是花季的姑娘来说,长胖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就算是大大咧咧如景若曦,做事的时候雷果决的比男人还男人,可是腰围粗了一分,却是要命的。 叶长安连哄带骗的好容易将人在桌子边按着坐了下来:“看看,都是你喜欢吃的,好歹吃几口。” 景若曦抿着唇,板着脸坐着,心里挣扎着,脸上巍然不动。 “至少喝碗汤。”叶长安道:“不然你半夜睡不着被饿醒再起来吃东西,那不是更长肉么?” 大概是因为等的时间有些长,汤已经冷了有些腥味,景若曦凑近问了下,皱了下眉,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来。 “不喝,拿走。”景若曦摆了摆手:“我吃两口青菜就行。” 第361章 误会大了 叶长安后知后觉拿过来闻了下,这才道:“忘了都凉了,我让厨房去热一下。” “别。”景若曦断然拒绝:“不吃,谢谢。” 叶长安忍着笑劝:“还是吃点,你不是总说动脑子比动力气更费心神,前几日才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呢?怎么能不吃。尝尝这个,我让厨房按你的口味做的糖醋鱼……比外面酒楼的还好。” “不吃。”景若曦咽了下口水,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 叶长安冤枉:“为什么怪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每一顿,是每一顿。”景若曦想想真是如此:“每一顿夜宵都是跟你一起吃的。而且你还都劝我多吃点。” 以前没有多余的钱,也没有时间精力,自从认识叶长安以后,虽然有时候忙了点,但是也不缺钱了也没那么忙了,可不就好吃好喝的养起来了么? 景若曦从来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碰上案子更是专业的有点冷漠,叶长安就算是这些日子跟她已经很熟悉了,也少见她如此像是撒娇一般的语气,当下不由毫无原则什么都应了:“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应该。我应该负责。” 景若曦哼一声夹起一块青菜:“你说的,你负责?” “对,负责到底,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叶长安双手举起表示投降,但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景若曦的腰腹部:“但是真的,这腰还是很细啊,没见粗啊……是不是衣服尺寸弄错了?” 叶长安的丫鬟都是非常懂事的,看着主子桌上的菜凉了一些,不用吩咐就从厨房又端了热的出来,将凉的撤走,临走的时候,还偷偷的看了景若曦一眼。只是景若曦沉静在自己身上多的几斤肉身上,没注意到如此有深意的一眼。 丫鬟退出去后,小跑着去找了叶夫人。 大夫刚给徐佳莹看过诊,开了方子。丫鬟便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喘着气道:“夫人,夫人。” 叶夫人对自己儿子身边伺候的人比对别的丫鬟都要格外耐心些,见她进来也没训斥,只是对大夫道:“大夫慢走,送大夫一下。” 下人忙应着去送大夫,叶夫人今天提心吊胆了一天,这才松口气舒缓下来,揉了揉眉心:“有什么事情。” 丫鬟连忙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夫人一听这话,猛地一个激灵:“真的?” 丫鬟点了点头:“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 “等一下。”叶夫人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去和徐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回来:“跟我出来仔细说。” 丫头连忙应着,跟着叶夫人出了门。 都等不及回自己的住处,叶夫人便屏退下人,将那丫鬟叫到面前:“你刚才说景若曦有了身孕?” “是。” “你仔细说说。”叶夫人有些心急,但是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丫鬟道:“今晚上成衣铺给景小姐送了衣服来,结果量身定做的衣服竟然穿不上,于是景小姐在房里发脾气,我亲耳听见的,说胖了,腰粗了些。” “那少爷什么反应?” “少爷就赶紧哄,说什么我负责,你腰一点儿也没粗什么的。还给景小姐端汤,结果没喝上,就见景小姐捂着嘴恶心的样子,还说什么都怪少爷……” 小丫鬟毕竟是没成婚的,这话题说着说着就脸红了。 叶夫人的反应有点呆滞,一时间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丫鬟有点担心,轻声唤道:“夫人,夫人。” “哎。”叶夫人回过神来。 “您没事吧?”丫鬟怯怯道:“兴趣是我看岔了,景小姐和少爷也没成亲,又是分房睡的,景小姐怎么会有身孕呢?” “他们在府里是分房睡的不错,可是在外面呢?”叶夫人指点迷津:“我可问过,在衙门里的时候,他们可是一起睡的。” 丫鬟脸更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叶夫人像是若有所思,一时间表情复杂也看不出什么。 “夫人。”丫鬟试探道:“您……生气了?” “生气?”叶夫人眨眨眼:“我为什么生气?” “那……您不是看不上景小姐,让我盯着她么?”丫鬟有些摸不清主子的想法:“少爷如今还没有正经成婚,就有了庶子,不太好……” “是不太好,我也确实看不上景若曦一个孤苦林丁的丫头。”叶夫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喜滋滋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她肚子里有了我孙子,母凭子贵听说过没有。虽然没有嫡子之前有庶子是不太好,但是看长安这对婚事不上心的样子,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娶妻生子。这有,总比没有好。” “是。夫人说的是。”丫鬟自然连声应和,也松口气。看的出叶长安对景若曦很在意,若是叶夫人定要棒打鸳鸯,府里主子间闹得不愉快,终究倒霉的是下人。如今她的态度有了如此转变,简直是皆大欢喜。 “也真是奇怪了,不知这景若曦哪里来那么大的魅力。”叶夫人还是想不明白:“长安一向是中规中矩的,怎么这次连人都没娶,就先连孩子都有了呢?难怪说什么也不愿意娶佳莹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丫鬟提心吊胆的站在一边不敢插话,生怕叶夫人一个想不开生起气来。 叶夫人琢磨了一会儿,这才道:“这事情我知道你知道就行,他们既然没说,显然现在还不想让我们知道。这姑娘家没成亲就有了身孕,自然是有些难堪的,所以千万不要声张,免得让她知道了心情不好,这孕妇啊,最重要的是保证心情愉悦,这样对孩子好。” 叶夫人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丫鬟十分无语,但只能应着:“是,奴婢知道了。” “嗯。”叶夫人又道:“若曦晚上没吃饭吧,看来反应有些大,这样,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清淡滋补的粥,多准备几样酸辣酸甜的小菜,现在正是孩子长得时候,可不能饿着了。” 第362章 突然那么好 丫鬟连连应着,正要走,又被叶夫人叫住。 叶夫人殷勤叮嘱:“最近天气虽然看起来热,但是晚上还是挺冷的,若曦屋子里被褥可暖和,千万不可冻着了。” “您放心吧。”丫鬟很想吐槽主子一句,可惜她不敢:“若曦姑娘的屋子里收拾的非常好,都是少爷吩咐了又吩咐的,谁也不敢怠慢的。” “那就好,这孩子啊,虽然有些事情气人,但还是会疼人的。”叶夫人这一刻对儿子十分满意起来。 景若曦十分痛苦的吃了几口青菜便坚决的放下了筷子,愁眉苦脸的看着叶长安吃吃喝喝。正悲从中来,看见丫鬟又托着几碗什么进来。 一阵香味扑来。 “这是什么?”叶长安也不由得看了过去。 “少爷,景小姐。”丫鬟道:“刚才见景小姐吃饭没什么胃口,奴婢想是不是菜太油腻了,于是让厨房做了两碗清淡的粥。” 丫鬟放下托盘,一碗鸡丝青菜粥,一碗银耳百合粥,一甜一咸,还有几碗小菜,看起来红红绿绿的,像是有辣椒还放了醋。 “这是甜的,这是咸的。”丫鬟道:“也不知道景小姐喜欢什么味道,就让厨房每样做了一碗,要是不够您说话,厨房里还有呢。” 虽然叶长安对自己一向就好,但景若曦还是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她茫然看过去:“你让厨房做的?” 叶长安耸耸肩:“不是我,不过我的丫头一向都乖巧又懂事。” “真懂事。”景若曦皱眉看了看两碗粥,勉强拿过一碗:“谢谢,你去忙吧。” 丫鬟对景若曦来说只是服务员而已,最多是全职家政,叶长安夹的菜可以嫌弃,丫鬟送的却会客客气气的。 丫鬟连声说不必,退了出去。 景若曦一边叹气一边喝了半碗粥,含糊道:“对了,我今晚不能在这儿睡。” “为什么?”景若曦看看天:“这么晚了,你还要回衙门?” “是啊,不然呢。”景若曦撇撇嘴:“别忘了我答应你母亲的,愿赌服输,以后绝对不在叶府过夜。” “他只是说说而已。”叶长安有些不满:“你别当真,安心住下来,难道我母亲还能半夜赶你走不成?” “难道我要等到被人半夜赶才走么?”景若曦好笑的摇摇头:“大人,我虽然没有什么身份,也不是哭着喊着攀龙附凤的,吃的好坏罢了,我也是可以靠自己劳动赚钱生活的。何况我现在也没有那穷,为什么要那么不识相,待在一个不受欢迎的地方呢?” 这话说的大概有些重了,叶长安脸色一沉刚要说话,景若曦便伸手阻止了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景若曦道:“大人,你对我好我知道,我领情,我也相信。但就是因为这样,我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弄的你们母子不愉快,我又不介意住在哪里,叶夫人也累了一天,何必为这种小事情闹心呢。” 虽然看起来最不近人情,可景若曦才是最讲道理,最顾忌情分。她退一步,就是为了避开可能和叶夫人产生的矛盾,毕竟是朋友的长辈,顶撞上去没有意义,难道逼叶长安在自己和母亲面前二选一么,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景若曦如此体贴,叶长安竟然无话可说,半响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走吧,不过我说过,你在衙门里,那就得和我一起睡。” 睡床上也行,睡地方也行,反正得一起。 叶长安如此坦坦荡荡,景若曦十分无语,瞪他几眼也不见他改口,只得无奈道:“行。” 景若曦身无长物,住进来的时候一应用具都是叶长安命人添置的,如今走自然也没有东西要拿,只是打算把那两件穿不上的衣服带着,进了房间,却见丫鬟正在香炉里添什么东西。 “做什么呢?”景若曦顺口一问。 “景小姐。”丫鬟忙道:“这是凝神养身的香,夫人说小姐累了一天,睡前点个熏香可以睡的更舒服,特意命我拿来的。” “啊?” 丫鬟见景若曦如此反应,明白她的想法,又解释道:“这是洛神香,非常温和不伤身的。而且非常名贵,外面买不到的,是下面给宫里的贡品,皇后娘娘赐给夫人的。” 景若曦这么一听,只有种想捂着鼻子退出来,一口都不多吸气的感觉。 太名贵了,太精贵了,吸不起。 虽然不至于有捂着鼻子的动作,但景若曦还是往后退出了屋子,一边道:“这太贵重了,赶紧灭了给夫人还回去吧。我只是来拿两件衣服就走。” 丫鬟一听走,连忙追过去:“小姐,小姐您要去哪儿?” 叶长安也出来了:“我们晚上不在府里住,你们也不用伺候了。” 丫鬟一愣,脱口而出:“不行。” “不行?”叶长安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行?” 一个丫鬟用这语气对主子说话,可是十分不妥的,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补救:“少爷,是这样的。” “嗯,你说。” 丫鬟开动脑筋开始解释:“刚才我去厨房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夫人,夫人说景小姐今天辛苦了,而且救了表小姐,是大功臣,所以第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不,特意让我取了香过来,还再三问我小姐屋子里可缺什么,缺了就快去添置,千万不可怠慢了小姐。” 叶长安有些意外:“真的?” 景若曦今天立功了不假,是叶家的恩人也不假,但是按照他对自己娘亲的理解,也不至于一下子转个一百八十度,就算是觉得自己错了,对景若曦另眼相看,也会日后慢慢的说出来,不然多没面子。 “当然是真的。”丫鬟就差赌咒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我怎么敢骗少爷呢?” 而且这事情是真是假一问便知,一个做丫鬟的也没有必要欺骗谁。 叶长安转脸看景若曦:“晚上肯定不会有人赶你走了,要不,就在这里休息?” “不行。”景若曦断然道:“这丫头说话的时候眼珠乱转眼神飘忽,一看就在说谎,我不信。” 第363章 为何献殷勤 丫鬟脸色一变,顿时一脸的尴尬。怎么就忘了叶长安曾经说过,景若曦是她身边得力助手,帮着一起破案的呢。察言观色实在是厉害。 景若曦细细的端详了丫鬟一下,奇道:“奇怪了,你一脸尴尬做什么?赶也不是你赶我,留也不是你留,我就算有意见,也不是对你啊。” “没,奴婢没有尴尬。”丫鬟能在叶长安院子里服侍,都是府里挑选出来的,叶夫人亲自把关过问的,又伶俐又老实,长得不能丑也不能太漂亮,没有那么多心眼,显然也没有太说过谎。 但是景若曦只是好笑:“你去照照镜子,尴尬两个字写在脸上呢。” 丫鬟更郁闷了,但是又不敢说,只能低着头支支吾吾。 “到底什么事情。”叶长安有些不耐烦了:“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奴婢真没有瞒着什么。”丫鬟都快哭了:“确实是夫人跟奴婢说的,说景小姐是府里的贵人,一定要招待周到。” 叶长安皱了皱眉:“我去找母亲问一问。” 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叶长安对自己母亲是了解的,就算经过今晚的事情觉得她多少会对景若曦改观一些,但是也不可能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以他的了解,最简单直观的就是赏钱吧。 当然景若曦肯定会很乐意这种改观,对她来说这也是最实在的。至于母亲对她的态度,倒是可有可无。 叶长安越想越是郁闷,正要让景若曦等一等,又见院子门开了,两个丫鬟捧着被褥枕头过来。 景若曦有个奇怪的念头,莫非这也是给自己的。 “少爷。”两个丫鬟给抱着被子给叶长安行了礼,又道:“景小姐。” 景若曦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叶长安,叶长安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丫鬟道:“夫人说,景小姐屋子里的床垫被褥都不太好,又沉又不暖和,让给送一套新的过来。这是去年少爷带回来的北极狐皮毛叫人做的被褥,夫人一直收着还没用过,正好可以给景小姐用。” 叶长安上去摸了摸:“还真是,但是这东西娘不是一直收着舍不得么,怎么这会儿舍得拿出来了?” “因为景小姐是咱们府里的贵客啊。”丫鬟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便进屋子铺床叠被去了。 景若曦看着丫鬟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一定是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大人,要不你去问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救的是徐佳莹,叶夫人一个远方亲戚罢了。又不是叶长安,这殷勤感恩的有些过了。 叶长安点了点头:“那你休息,我去问问。” “哎。”景若曦忙道:“那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 “我回衙门啊。”景若曦坚持:“你若是不放心,我让花大哥送我回去还不行么。” “不行,我也不放心他,你等我。”叶长安说着就往外走,走两步转身点了点景若曦:“等我啊。” “行。”景若曦无奈:“等你。” 叶长安这才满意,只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又怎么了?” “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非要回衙门。”叶长安终究是不满的,只是之前并没有说出来:“虽然我还没有在这里当家做主,但我的客人没有叫人半夜赶走的道理。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是那么软和的性子,我说会护着你就一定会,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 叶长安说完便匆匆走进夜色,倒是景若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无奈摇摇头。 叶长安这话,大概是对她执意要走的不满吧。也可能是觉得他在自己这里显得没有那么安全可靠。当然其实对景若曦来说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答应的事情要做到罢了,何况又不是绞尽脑汁想要嫁进叶家,既不必刻意去讨好叶夫人,也不必费心思挑拨两人的关系。 景若曦进了房间,丫鬟们正在重新铺床叠被,她平时也懒,这会儿更懒,往靠椅上一坐,只觉得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 真是劳碌命啊,当年法医的工作虽然远不比一线那么危险,但熬夜加班正常事情。如今换了个对自己如此赏识的上司,竟然还是逃不了熬夜加班的命,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丫鬟一边铺床一边偷偷的看景若曦,景若曦对旁人的目光非常敏感,立刻就感觉她的目光应该是停留在……可惜景若曦的敏锐还是有了一点偏差,或者说人的本能是停在自己最在意的地方,所以她立刻就觉得丫鬟在看她的腰。 真的腰粗了,胖的这么明显么,景若曦心情更糟糕了,脸色沉了下来。 丫鬟铺好床褥,小心翼翼看了眼景若曦不大好的神色:“景小姐,您倦了的话早些休息吧,奴婢们先告退了,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丫鬟虽然恭敬,但景若曦只想把这几个比她瘦的姑娘打上一顿,摆摆手让赶紧走,看着碍眼。 只是她的命确实就是那么苦,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呢,叶长安就匆匆回来了,但却并不是因为叶夫人的事情,而是开门进来便道:“田宏阔醒了。” “什么?”景若曦一下子睡意全无,站了起来:“田宏阔醒了?” “对,田府来人了。”叶长安道:“刚醒的,大夫说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虽然要休息一段时间,但是死不了了。” “太好了。”景若曦有种突然可以放大假的感觉:“那我们快去吧。” 什么猜测,什么证人,只要一问田宏阔自然就一清二楚。虽然他是背后中刀,但是在这之前死了红月和她的丫鬟两个人,总不能是悄无声息的。他不至于连凶手的脸都没看见。 “也别那么着急。”叶长安一把拽住景若曦:“人才刚醒,现在还很虚弱,话都不太能说。而且这会儿也太晚了,等明天我们再去。” 景若曦看了看窗外沉沉夜色:“也好,那明天再去吧。” 第364章 女子防身术 第二天景若曦没睡懒觉,没有享受幸福的赖床时光,而是醒了睁开眼睛,便听见外面有声音,望着房顶想了想,大概是叶长安在练武。 习武之人起的就是早,叶长安倒不会天天练,但景若曦也看他练过两回,那真是身形矫健,出招利落,十分养眼。 于是景若曦就推开了门,立刻有丫鬟给她端来了椅子,然后殷勤道:“景小姐那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么?” “睡不着啊。”景若曦打个哈欠:“你不用管我,我坐一会儿,等大人一起吃早饭。” 叶长安既然等她吃晚饭,那她肯定要等他吃早饭,礼尚往来才不会错。 “那您早上想吃些什么。”丫鬟继续道:“奴婢现在就让厨房去准备。” “就……随便吧。”景若曦实在受不了丫鬟那么客气,虽然因为叶长安的关系她们一直都挺客气,但这也客气的过分了一些。 丫鬟不敢再多问,快步去厨房了。叶长安见景若曦出来,便收了剑过来,招招手:“过来。” “我么,干嘛呀?”景若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还是走了过去。 “教你两招。”叶长安将剑丢在一旁:“虽然你不会武功,但是我好像看你也会一招半式,使给我看看?” “我会什么一招半式。”景若曦是真心虚,不是谦虚:“再说我学那个干什么,我不是有你们保护么?” “但万一有什么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呢,有一定自保能力总不是坏事。”叶长安道:“我教你几个好学实用的擒拿技巧,只要学会了,会武功的人打不过,但是一般的人,就算力气比你大身材比你壮,你也可以抓住机会一下子撂倒他。” 虽然景若曦对学功夫不太有兴趣,但是想想叶长安说的也有道理,她现在毕竟不是像普通人那样的过日子,到底以后会遇到什么危险谁也不好说,有几下子能自卫的功夫总是好的。 当下景若曦便道:“好,那我要拜师么?” “那就不必了,你这样的徒弟我可不敢收。”叶长安两手垂在身侧:“来,你打我一拳试试。” 景若曦可不跟叶长安客气,将拳头举了举;“那我不客气了啊,万一真打着了,可别说我以下犯上,找机会扣我工钱。” “不会的。”叶长安忍笑:“万一真打着了,不但不扣工钱,还给你发奖金。” “那行吧。”景若曦勉为其难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你等下,我做下热身运动。” “你还要做热身运动?怎么动?”叶长安挺好奇,然乎景若曦站直了,伸出胳膊,胳膊一前一后的甩动起来,不时的弯腰转脖子,还在口中念念有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叶长安打了个哈欠:“难怪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这也太墨迹。如果我手下像你这样,打架前先来这么一遍,估计对手都睡着了。” “你懂什么。”景若曦做完一套广播体操,舒展的伸个懒腰:“运动前热身可以增强韧带的灵活性和柔韧度,降低肌肉受伤的可能。让人体的心脏、肺和血管逐渐适应运动的状态。增大流向肌肉的血液量,增强神经传递能力,让反应更加迅速、动作更加敏捷。” 叶长安半懂不懂,然后也习惯了半懂不懂,并不多追问,只是勾了勾手指:“来吧,让我看看你多敏捷。” 景若曦英勇无畏的走过,到了叶长安面前停下,抬着头看他,然后突然眯了下眼睛:“你低下头,头发上有片叶子。” “嗯?”叶长安不疑有他,低头略侧过脸,将一张俊脸没有半点防备的凑到了景若曦面前。 景若曦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一拳就打了过去。 只可惜毕竟实力相差悬殊,景若曦的拳头还没挨着叶长安的脸就被一把抓住,然后轻轻一拽,便控制不住的往前跄了一步,撞进了他怀里。 叶长安一手搂着景若曦的腰,一手捏着她的拳头,啧啧道:“若曦,你不厚道,你竟然还使诈。” “这有什么,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当然是攻心为上。”景若曦豪不惭愧:“我这是考虑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然更诈的还有呢。” “……”叶长安无言以对。 无论正理歪理,叶长安总是不占上风的。只是蛮力上无可匹敌,他不放手,景若曦无论怎么用力挣脱都像是蚍蜉撼树一般。 “快放手。”景若曦道:“你不是要教我擒拿么,教不教了,不教我回去睡回笼觉了。” “教,教的。”叶长安忍着笑:“就现在目前这种情况,如果遇到了,对方比你力气大,你说要怎么反击。” 景若曦脑子转了转:“其实我知道的。” “你知道?说说?” “人身上最坚硬力气大的是膝盖和手肘,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这是最有效的攻击武器。”景若曦实战姑且不论,理论知识绝对不怵:“人身上可以一击致命的部位有不少的,比如太阳穴,后脑,颈椎,但人都会下意识的自我保护,除非在偷袭的情况下,比如你睡着了我手里有块板砖。” 叶长安一头黑线,景若曦的比喻永远都是简单易懂还那么接地气。他虽然不是什么江湖高手,在京城中也算身手不错,论起实战经验更是数一数二。但是跟景若曦说起来,还是逃不了一块板砖。 “那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呢?” “那当然是攻击男人最致命的一点。”景若曦眨眨眼,突然屈膝:“除非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不然要害永远是要害……” 叶长安脸色一变,急忙略侧过身体腾出一只手来挡,一边忙道:“你这姑娘能不能淑女一点,怎么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能用……唉唉,严肃点……” 景若曦敢突袭就是因为知道叶长安一定躲得开,一时间原本就不严肃的教学气氛顿时荡然无存,景若曦追着叶长安后面要演练着实,叶长安还手是不敢还手的,只是又躲又挡的,两人笑成一团。 花行风习惯这个时候在屋顶上警戒看一看周边有什么危险,虽然在叶府这几年风平浪静也没改变习惯,此时磕着一把瓜子和高彦博并肩坐着直叹气。 “世风日下啊。”花行风叹息道:“咱们少爷还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冷血阎王么?” 第365章 儿子是捡来的 “想什么呢,早不是了好么。”高彦博也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上,低声道:“说起来,也不知道若曦知道不知道长宁的事情。” “长宁啊。”花行风的声音都沉了下来,然后压得更低:“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么?”高彦博道:“长宁的事情,少爷以为无人知道,其实我们几个都是知道的吧。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提罢了。” “少爷自从长宁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阴沉下来,直到若曦的出现,这才有所好转。”高彦博有些担心:“你说,他会不会把若曦当作长宁的替身了?” 花行风皱了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这么想有问题么?”高彦博表情也很深沉:“虽然有不像的地方,但她们俩也有很多想象的地方啊。” “别瞎操心了。”花行风拍了高彦博一下:“长宁可是少爷的亲妹妹,你看若曦,少爷那是把她当妹妹么?要不你去试探一下少爷,说你喜欢若曦,能不能给你收说好话?” “那可千万别。”高彦博连忙拒绝:“横刀夺少爷的爱,这我可不敢。他肯定会把我打发到草原去喂马的。” 两人在上面嘀嘀咕咕,窃窃私语,景若曦是什么都听不见的,叶长安听力却好,有些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只吓得高彦博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差一点脚一滑掉下屋顶。 “怎么了……”景若曦感觉到了叶长安的异样,正顺着他的目光望楼顶上看,突然间听到一声尖叫。 “你们在干什么?”叶夫人作为一个大户人家出生,大户人家长大的,又嫁进了大户人家的高门贵女,虽然说并不那么死板守旧,但是从小接触的教导都是要举止端庄的,今天大概是她第一次发出这样的尖叫。 景若曦和叶长安都被吓了一跳,齐齐的转头看向门口。 叶夫人何止是吓了一跳,她一进来就看见两人正在推推耸耸的,只吓出了一身冷汗,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景若曦,然后毫不留情面的一把推开了叶长安。 叶长安和景若曦都傻了,景若曦茫然的看着叶夫人,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也应该冲上来抱自己儿子才对,抱她算是怎么回事。 “娘?”叶长安当然不会扛着,顺着母亲推送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站住,这才道:“怎么了?” 景若曦也很想问怎么了,甚至脑子里一瞬间涌出个荒谬的念头。难道徐佳莹是叶夫人的私生女,只是为了名声才放在表姐名下养大。所以昨天她救了徐佳莹一命,所以叶夫人真切的将她当作救命恩人,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叶夫人偷偷的打量了景若曦一下,发现她并无不适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也才感觉自己有些失态,慢慢放开了手。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叶夫人,显然是等她解释一句,刚才那行为太奇怪了,就算是对恩人也有些过分了。 叶长安委屈:“娘,你这是干什么呢?”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叶夫人给自己打了打气,找回一点底气:“昨天忙了一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起来就起来,不吃早饭,这打打闹闹的做什么?” 景若曦不说话,她细细的揣摩了一下,总觉得叶夫人虽然这话还是责备的,但是和前几天的语气态度是不一样的。之前对自己说话的时候是比较冷漠的,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拒人千里之外,不屑一顾,像是随时都能给块碎银子就要将她打发了。 但是今天不同,依然是责备,却有点……嗯,带着宠溺的感觉,像是老母亲对孩子心疼紧张的责备。 景若曦莫名的摸了摸胳膊,感觉可能是今天真的起的太早了,还有些神志不清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吧。 “我们没有打打闹闹。”叶长安解释道:“若曦经常跟着我在外面东奔西走的,怕她难免会碰到危险我不能及时赶到,所以想教她一些擒拿格斗的功夫,关键时刻可以防身自卫。” 叶长安不说还好,一说叶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简直要炸。 “明知道危险,你非要带她去做什么?”叶夫人此刻好像儿子是捡来的,景若曦才是亲生的:“你手下那么多人呢,危险的事情不能让他们去么,若曦是个姑娘家,跟你们这些糙爷们能比么,还面对危险,这种话你怎么说的出口的?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轻重缓急,能不能靠谱一点,不让娘担心了?” 叶长安作为叶家的长子嫡子,作为叶夫人唯一的儿子,在家里的地位是非常超然的,除了小时候不好好学习的时候被父亲和老师责罚过,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说一句重话。叶夫人也不曾说过,当然叶夫人作为亲妈,不是不敢说,而是不舍得说,她看着自己儿子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优秀,心疼都来不及,哪里会责怪。 所以叶长安竟然想了又想,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许久不曾挨过母亲的骂了,还是为了景若曦一个外人,简直匪夷所思。 只见叶长安一脸空白,景若曦看不下去打断道:“叶夫人,叶夫人。” 叶夫人听着景若曦说话,面色表情一下子就和蔼起来,声音也低了八度:“若曦啊,我不是吼你,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是您误会了。”景若曦无奈道:“我是给叶大人做事的,虽然不是一线,但参与案件有一些危险是很正常的。让我学一些基本技能防身,大人也是为我好,您这么说,叫我受宠若惊了。” 何止是受宠若惊,简直是不能理解,叶夫人一夜之间这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大,谁受的了。 而且如此看来,昨晚上叶长安去找叶夫人一趟是白找了,显然什么都没问题清楚,大概就被敷衍的打发回来了。 “别站着,来,坐下说。”叶夫人拽着景若曦在一旁坐下,不理会自己儿子还站在一边。 椅子上好像有针扎一样,景若曦不自在的扭了扭:“叶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第366章 快进 “我没事儿啊。”叶夫人自然道:“就是站着说话不累么?” “……"景若曦很想说不累,但是却被叶夫人慈爱的眼神吓得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求助一般的看向叶长安。 这还不如之前冷冷淡淡的,那样自己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冷冷淡淡保持基本的礼貌就可以。如今叶夫人如春风一般的温暖热情,她若是还冷淡相对,那就是没礼貌。但是如同叶夫人一样的热情,又实在是太虚伪了。她可以对陌生人虚伪假装,却不愿意敷衍熟悉的人。 “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叶长安终于忍不住了:“你看把人吓得。” “怎么就把人吓着了。”叶夫人不乐意了:“若曦是你的客人,我关心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叶长安无言以对,确实是应该的,可这转变也太大了,之前恨不得拿着扫帚往外赶的,这就关心的比自己儿子还关心了。无事献殷勤,能不让人多心么?何况景若曦一向又是多心多疑的性格,不是那什么都不在意的大大咧咧的姑娘。 看着叶长安谴责的眼神,叶夫人终于承认道:“是,对,我之前的态度确实是不好,那是因为我对若曦不了解。我以为她和外面那些想着攀龙附凤的女人一样肤浅,贪财,所以我态度才不好。可是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知道我错了,若曦是个好姑娘,虽然家室和我们不同,可除了这一点,其他的地方她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丝毫不差,还要强上几分。那我知错就改,难道也有错么?” “错,确实是没错的,娘您那儿能错呢。”叶长安唏嘘:“就是这转变大了一些,叫人一下子适应不了,受宠若惊啊。” “又不是宠溺,你真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叶夫人毫不犹豫的鄙视了自己儿子一下,继续转向景若曦:“若曦,昨晚睡的好么,吃的好么,长安这院子你住着可习惯?” “挺好的,都挺好的。”景若曦只能道:“叶夫人,我……” “啊呀。”叶夫人突然道:“你还叫我叶夫人?” 景若曦一时间愣住,不叫叶夫人,那叫什么? “叫……”叶夫人也算是反应快,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娘这字也咽了下去:“虽然我想让你喊我一声娘,但是你还没正式过门,就叫我一声伯母吧,叫叶夫人也太生疏了。” 景若曦从昨晚到现在,虽然尚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也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人的转变都是有理由的,救了徐佳莹这件事情不足以带来这么大的转变。但遗憾的是她毕竟是个两辈子都没有结婚生孩子的姑娘,所以一时间也想不到那上面去,百思不得其解。 叶夫人忽略景若曦的神情不看,转向叶长安:“长安啊。” “哎。”叶长安站在一边应的爽快,说起来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他在叶府里,除非是父母面前,不然怎么都是有一袭座位的。这样站在旁边作陪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打算什么时候迎娶若曦过门啊?”叶夫人道:“你们俩现在虽然形影不离总在一起,但总归名不正言不顺。要正规的操办一下。” 叶夫人这剧情快进的太厉害,叶长安和景若曦一时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见两人有些呆滞的表情,叶夫人还以为是自己之前一直反对,如今突然松了口,所以两人惊喜的忘了反应呢。不由喜滋滋的继续道:“我知道若曦家里没人了,但是咱们也不能亏待人家,该有的手续一样都不能漏。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找一位朝中德高望重的大人,让她收若曦做干女儿,这样就有了个体面的身份。等你父亲回来,就算下日子上门去提亲,一样样依足规矩,如何?” 当然叶夫人是不会为景若曦考虑的那么周全的,但是她必须为自己未出世的孙子考虑。算命的说过叶长安子嗣单薄,情路坎坷。这嫡孙嫡孙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所以庶出虽然差了点,可那也是血脉传承,指不定在很长时间里都是叶家唯一的孙子辈,那也不能含糊。 而生母的身份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给景若曦找一个说的过去的身份,以后孩子也不会因为生母卑微而被人瞧不起,被人耻笑。 景若曦深深的吸了口气,忍了忍,用最平静温和的语气道:“伯母,我想您有些误会。” “怎么了?”叶夫人正在畅想中,突然被打断,不解道:“我有什么误会?” 景若曦道:“我和叶大人……” 别说八字没一瞥,这八字都没打算写,在叶夫人这里都已经进展到定亲成亲了,实在是不能再任由她想下去了。 “娘。”叶长安却突然将一只手搭在景若曦肩上:“我和若曦还没打算那么快成亲呢。” 叶长安说着,手上微微用了一点力气,景若曦明白那是在暗示自己,只好闭嘴不说话。 “不打算成亲,为什么?”叶夫人急了:“你这孩子是不是不懂,不能拖了呀。” “为什么不能拖?”景若曦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点,赶忙追问道:“什么不能拖。” “女子的青春可是不能拖的。”叶夫人顺畅的改口:“若曦年轻我不说她,但这事情我必须说说你。你是男人,成亲晚一些不要紧,哪怕是三四十呢,也能找个十七八的姑娘。但是若曦是姑娘家,一寸光阴一寸金,青春年华能有几年,难道要满头青丝变白发才穿嫁衣么?” “……”叶长安面色有些扭曲:“不是,娘,您太夸张了,我们也没有打算拖那么久。只是你太着急了,好像巴不得我们今晚就成亲一样。” “难道你不想么?”叶夫人白了叶长安一眼:“你别说你不想。” “……”叶长安终于投降了:“想,我也想。但是若曦不着急,我也没办法。” 第367章 限期进门 “你说若曦不急?”叶夫人愣了下,她一直以为两人之所以现在关系含糊不清是因为自己不愿意接纳景若曦,所以叶长安只能安抚慢慢迂回说服,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不着急,不愿意的是景若曦。 “确实不急。”景若曦真的是再也忍不住了,起身道:“伯母,我和叶大人认识的时间还短,谈婚论嫁为时尚早,咱们以后再说这个吧。对了,叶大人,你不是说有急事吗,咱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说完,景若曦也不管叶长安跟上没跟上,简直是落荒而逃,叶夫人在后面忙道:“若曦,你还没吃早饭呢。” “我没什么胃口,一会儿饿了再吃。”景若曦忙道:“伯母,我先走了。您昨天也累了一天,回去再睡会儿吧。” 闲得慌没事做就多睡会儿美容觉,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叫人想接茬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叶夫人一看景若曦真的就这么走了,连忙一把拽住也打算要走的叶长安。 “娘,我们是真有正事要做。”叶长安无奈:“您回去休息吧,别想一出是一出,你看,把人都吓跑了。” “不是我说,你也够没用的。”叶夫人伸手戳了戳儿子的脑门:“亏我一直觉得自己儿子多优秀,玉树临风英俊不凡,就算是公主郡主也配得上。谁知道呢,连身边的姑娘也搞不定。” “什么叫搞不定,但总得要点时间啊。”叶长安无奈道:“再说了,我们年纪也不大,真没有那么着急。” “你是不急,我急,我着急。”叶夫人恨铁不成钢,但是又不好说我其实也不急,但是景若曦那肚子急,再过三个月,肚子遮不住了再成亲,那不是叫人看笑话么。 “娘。”叶长安正色道:“您到底急什么?昨晚上您跟我说,因为昨天的事情对若曦改观,喜欢这个姑娘,我相信了。但是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啊,再喜欢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搞的好像出了这个门就会立刻有人来抢亲一样。” “哼。”叶夫人哼一声看着叶长安:“有么?” 叶长安竟然一时语塞,这还真不好说。 “竟然真的有?”叶夫人简直要跳起来:“是什么人?” “也不是,只是和若曦关系比较好,两人算是患难之交吧。”叶长安不欲多说:“您不认识的。” 简直是内忧外患,叶夫人心里更焦躁了,走了几步:“行了,你不说我也不问,我相信你也没那么怂,到手的老婆孩子还能给别人抢了。” “哪儿有什么老婆孩子。”叶长安没能理解叶夫人话中有话,只觉得哭笑不得:“娘,您最近是不是又跟哪家夫人说闲话了?” “你别管我。”叶夫人甩开叶长安的手:“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 “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叶夫人道:“一个月内,必须给我把人娶回家。” 就算现在有一个月了吧,再来一个月,两个月里的肚子也还不显,不会被看出来。等到时候生下孩子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怀疑月份,不过这没什么,只要她心里明白就行,其他人再怀疑也只是心里想想,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一个月?”叶长安愣了下。 “对,就一个月。”叶夫人推了一把叶长安:“快去吧,看看若曦想吃点什么陪她去吃,别饿着了。” 叶长安被推着往外走了几步,还想回头再问,显然叶夫人已经不打算再说了,一个劲儿的赶他走。 等叶长安出门的时候,景若曦已经吃上了,就在离叶府门口不远的地方,一个她常光顾的早点摊子上,一碗胡辣汤四个烧饼,还帮叶长安要了一碗豆腐花。 叶长安丝毫也不顾自己一身衣服可以买一个摊位,毫不犹豫的坐了下来,喊道:“老板,再来一笼包子。” 说起接地气这事情,叶长安是真的接地气,虽然往哪儿一站不说话的时候人模人样的一股富贵公子哥形象,但是平民老百姓做的事情他做起来也是丝毫不突兀的,非常平易近人。 景若曦边吃边道:“大人,吃完之后,咱们去田府吧?” 叶长安也不回答去,也不回答不去,而是慢悠悠道:“不想知道在你吃饭的时候,我在我娘那里问出了什么?” “不想。”景若曦撇撇嘴:“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什么都没问出来。” “什么都瞒不住你,真无趣。”叶长安接了豆腐脑搅拌了一下:“不过她倒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限我一个月内把你娶进门。” 景若曦庆幸自己没在喝水,不然肯定能当场喷出来。 “这是为什么啊?”景若曦百思不得其解:“我觉得别说我只是救了徐佳莹,我就是救了你,按理也不至于啊。” “谁知道,但反正她是这么说的。”叶长安耸耸肩:“要不,咱们就趁机把婚事办了吧,怎么样?不用你费精神的,只要点个头,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你只要等着当新娘就好。” 景若曦扯了下嘴角,给了叶长安一个皮笑肉不笑,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其实想弄清楚这件事情也很简单。”景若曦在被折磨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之后,终于严肃起来,决定将这事情当作一件案子来处理:“伯母是长辈,当然是不能质问的。但是你院子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知情者可以问,等从田家回来之后你给我把她拎出来,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保证让她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那你这不是逼她背叛我娘么,这样不好。”叶长安想的还挺多:“要不然,咱们就不理她了吧。我娘通常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要对你好就行,其他的,她愿意说就由得她说,听着就是了。反正是对你好,也不是对你坏。” 真没想到叶长安施行的竟然是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景若曦正想吐槽几句,却正看见一个怀胎十月的妇人慢慢的迎面走来。 她脑子里顿时轰了一声,一个念头涌了上来。 第368章 指证 叶长安看着景若曦脸色突变,还以为她看见了什么通缉犯呢,连忙也看了过去,然后脸色也是跟着一变。 “不是吧。”叶长安也明白过来,匪夷所思的喃喃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自然的便去看景若曦的小腹。 景若曦脸色一变,低声怒道:“看什么?” “没,没什么?”叶长安连忙否认,然后忍不住憋着要笑:“这……这误会可大了,不至于吧。” “十有八九。”景若曦想想昨晚上的事情,再想想今天早上叶夫人的态度,可不就是把她当作一个孕妇来看待么,胃口不好就想吃什么吃什么,被褥枕头要柔软,还不能磕着碰着。简直是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口中怕热着,甚至在未来的孙子面前,儿子都不算什么了。 “这……”叶长安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安抚景若曦,纠结半响道:“娘怕是要失望了,她要是知道我不但没当爹,而且到现在我连手指都没能碰到你一个,一定对我非常失望。” 这一句话一说,受害者好像顿时变成了叶长安一般,景若曦和他大眼瞪小眼无语半响,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 “喏,现在碰到了。”景若曦道:“走吧,去田家问案情吧。” 谁叫我喜欢上的姑娘就是这么冷酷无情呢,叶长安无奈安慰了自己一句,跟了上去,然后便见景若曦又转身说了一句。 “今天晚上我还是决定回衙门睡。”景若曦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道:“大人如果真的不放心,可以给你留一个地铺。” 之前叶夫人不欢迎她,她不想去,怕万一忍不住和她产生了矛盾不好,让叶长安左右为难难做人。现在就更不好了,这算什么,虽然是叶夫人自己误会了,但如果不解释就是欺骗,如果解释了,简直难以想象这一盆冷水浇下去,她会不会当场翻脸。 这人啊,翻脸如翻书,她对叶长安倒是有信心,相信他会站在自己那一边,但总是闹的不好,不如言不尽心不烦。 田府里喜气洋洋的简直像是过年,实在是因为田宏阔被抬回来的时候太危险,惨白惨白的脸,血流了一身一地,简直就像是个死人一样。虽然谁都不敢说,但是除了田父田母之外,众人在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就连从宫里请来的太医,在看了之后也说只能听天由命。就算用最好的药,也只是尽人事,安天命,要做好心理准备。 如今田宏阔醒了,这简直是捡了一条命,田学博夫妇已经在祖宗祠堂里跪了几个时辰,定好了等儿子一旦可以下床活动,就要去庙里烧香酬谢神恩。 儿子醒了,田学博见到叶长安的时候总算是轻松了一些,当下便道:“叶大人,为了小儿的案子,劳您费心了。” “职责所在,田大人无需客气。”叶长安道:“听说田公子醒了,我来看看。” “是,醒了。”田学博欣慰道:“太医说只要醒了就无碍了,仔细调养一段时间,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实在是太好了。”叶长安道:“虽然这次田公子遭了些罪,但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田大人也可以放下心了。” “是啊。”田学博这几天愁的头发都白了些,如今田宏阔醒了,虽然儿媳妇很生气他置了外室的事情,可是红月已经死了,也就没有闹得太厉害,他们夫妻俩安抚了一番,保证以后再没有这样事情发生,又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她也就消了气,没有再闹。 虽然过程曲折,但总算结局和乐融融,叫人欣慰。 叶长安道:“田大人,我今天过来,一是探望一下田公子。二来,也想问他一些问题。到底凶手是什么人,田公子不知可否知道。” “我知道。”根本不用问田宏阔,田学博在儿子醒来后,第一个问题问的就是这是谁干的,所以直接就可以回答叶长安这个问题。 “谁?” “是一个叫腾英卫的男人,据说是红月……”田学博一脸的尴尬:“就是我儿子置的那个外室以前的相好的。” 竟然真的是他?叶长安和景若曦对视了,一眼,从景若曦眼里看出些疑惑。 虽然没有证据是还是不是,但是景若曦的感觉一直都认为腾英卫是无辜的,如果凶手真的是他,只能说他这装模作样的本领也太强了。 田学博道:“叶大人可知道这个人?” “知道,这个人在红月被害后,当天晚上在他们住的小楼下面鬼鬼祟祟的出现过,已经被我抓了。”叶长安道:“只是田公子没醒,他又坚决不承认,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做的,所以不能定罪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田学博松了口气:“宏阔说,腾英卫在赌坊输了很大一笔钱,被逼债逼的受不了,所以去找红月借钱。但是红月不愿意借,于是两人就争吵了起来。腾英卫一气之下就杀了红月。他去的时候,正好碰见腾英卫行凶。这腾英卫可不是个好人,说是做生意的,其实是个小混混,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虽然以前都是小打小闹,但是为了钱,杀人的事情一定做的出来。” 景若曦扯了扯叶长安的袖子,叶长安转身看她:“若曦,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他又对田学博道:“这是我身边办案的人,田大人,不介意问你几个问题吧。” 同在朝为官,如果是官大一级,或者是平等官阶,叶长安是不会让景若曦出来文化的。但是他比田学博官职要高,那就无所谓了,客客气气的说话是有素质平易近人,就算是真传田家去大理寺问话,也是有法可依的。 “自然可以。”田学博也心知肚明:“姑娘尽管说。” 景若曦笑了笑:“其实也很简单,我想问问田大人,从田公子昨夜醒来到现在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现在一定还很虚弱吧。” 第369章 回到现场 “是。”田学博道:“非常虚弱,昨晚开始醒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昏睡了过去。一直到早上才醒来,但还是昏昏沉沉的,精神非常不好。不过太医说这是正常的,因为失了太多的血,所以要休养好一阵子才能补回来。” “那么虚弱的情况下,他能说这么多话,能把事情说的这么仔细么?”景若曦毫不客气的道:“田大人,您是读书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虽然我明白儿子被害您的心痛愤怒,但是案件审理是一件需要实事求是的事情。不能根据自己想当然的添油加醋,您说了这些之后,我们还是要去问田公子的,到时候两边说的不一样,岂不是尴尬。” 景若曦一句话说的田学博脸都红了,虽然他年纪比景若曦大许多,可是因为官阶没有叶长安高,还真不敢在他面前翻脸。更何况又不占理,一时间被拆穿之后,哼哼哧哧的,竟然说不出话来。 叶长安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看着田学博那样子好笑,欣赏了一下之后,开口给他一个台阶:“想来田大人也是爱子心切,并非有意夸张或者含糊事实。” “是是是。”田学博有了叶长安一句搭救,立刻接话道:“姑娘说的是,我确实有说的不实的地方,但我并未说谎。腾英卫就是凶手,这句话确实是小儿说的,然后见他精神不济,我怕影响他休息也没敢多问。但是立刻就让人去查这个叫腾英卫的人,这人确实是个做小生意的混混,日常出入酒馆青楼赌场,这样的人会因为钱财杀人,并不奇怪。” 这几句话说的倒是也合情合理,景若曦当然也不会打算要追究田学博什么提供虚假信息之类的罪名,只是道:“那田公子现在精神如何,可以说话么?” “精神虽然不济,但人已经清醒了。”显然田学博也非常想要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自己的儿子是受害者,因此愿意他早日出来提供线索:“若是简单的问几句,我想是可以的。” “那就好。”叶长安道:“那请田大人带路,我就简单的问几句,不会打扰田公子休息的。” “叶大人言重了。”田学博读书人家总算是明白事理:“让叶大人一大早劳心劳力,都是小儿不好啊。” 两人又一来一往的客气了几句,走到了田宏阔的院子门口,一阵浓浓的药味从里面出来,看来这两日为了保住田宏阔的命,看来田家是下了血本了,不知道用了多少名贵的药。 房间里传来轻轻咳嗽的声音,田宏阔醒着在。 田学博先进了屋,大概是问了一下田宏阔的情况,这才走出来:“叶大人,您进来吧。” 丫鬟被田学博喊走了,他自己也出了门并不在房里待着,将房间留给叶长安他们几人。 田宏阔看来平日里身体底子很好,恢复的不错,这才过了一夜就醒了,虽然脸色白的像是个死人一样的,但总算是活的平稳了。只是他的伤在背后,所以不能躺着只能趴着,只能用一副很惨的模样趴在床上,非常轻声的道:“叶大人,十分抱歉,我失礼了。” 叶长安和田宏阔的年纪相差的不大,但是地位却天差地别。父母家庭的原因不说,就是个人,叶长安已经有了正经官职差事,品级还不低。而田宏阔只是谋了个凑合的差事罢了,因此他对叶长安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有一点得罪。 “无妨,你受伤了,不要动。”叶长安道:“我只是来问几句话就走,你有力气就说,没力气也不着急。” 田宏阔轻微的点了点头。 然后叶长安坐了下来,自然道:“若曦,你问吧。” 毕竟是每个月花了那么多钱的,当然要多使唤使唤景若曦,叶长安欣慰的看着她,丝毫也没有压榨手下劳动力的羞愧。 “田公子。”景若曦也不推诿,开门见山:“你现在的伤势不宜多说话,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简单回答一下就好。” “好。” “凶手是腾英卫么?” “是。” “你是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是。” “死者是你的外室红月,还有她的丫鬟小青?” “是。” “你到的时候,腾英卫正在杀谁?” 这个问题大概有点复杂,不能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田宏阔想了想,用非常虚弱的声音带点嘶哑道:“我到的时候,就看见腾英卫正拿着个什么东西砸红月的脑袋,砸的非常用力,红月虽然在挣扎但是完全挣脱不了。” “然后,我就冲了过去……”田宏阔缓缓道:“但是红月那时候已经被砸昏了,我和腾英卫纠缠在一起,可他的力气很大,我不是对手,我们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刀,一刀刺在我背后,我痛的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醒了过来,觉得整个人都很累,外面的光线很刺眼,我挣扎着爬了出去,然后就又昏了过去。” “好在你临昏迷的时候推到了阳台上的一个花盆。”叶长安道:“我正好从下面经过,这才看见你血淋淋的躺在上面。” “是,我听父亲说了。”田宏阔十分明白:“要多谢大人的救命之人,若非是大人正好经过,太医说但凡是再晚上半个时辰,我就必死无疑了。” “不用客气,见到自然是要救的。”叶长安道:“那也就是说,你只看见了腾英卫杀红月,并不知道侍女是怎么回事。” 田宏阔慢慢摇了摇头:“不知道,大约是在我昏迷之后她听见了动静上来查看,然后腾英卫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吧。” 这解释也合情合理,叶长安点了点头。 景若曦道:“田公子,你仔细回想一下,腾英卫用来敲击红月的凶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凶器在一个凶杀案中总担任着很重要的角色,虽然这个年代很难从上面查出凶手的指纹血迹之类,但景若曦还是习惯要将它们找出来。 第370章 不要激动 田宏阔见景若曦对凶器非常重视,也就认认真真的想了起来,但是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的,因为当时情况太着急,光线也不好,我只看见他拿着东西敲红月,可却是没看见那东西是什么。” 田宏阔想不起来,景若曦也不能逼他,眼见着他背上的伤口大概是依然痛的很,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扭曲了,叶长安便制止了她还要再问下去的动作。 “田公子这次伤的不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仍需要好好休养,我就不打扰了。”叶长安道:“凶手的事情我会追查的,你安心养伤,我一定不会让死者枉死。” “多谢大人。”田宏阔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还是心里的痛,表情有些强忍着不适:“红月虽然是青楼女子,可是跟了我之后安分守己,我本想等哪日母亲心情好再求求亲让她进府,可谁想到她竟然等不到这一天。” 田宏阔眼里有些湿润,看样子十分后悔:“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给她赎身了,至少不会枉死。还有我那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滕英卫为什么那么狠心,只是为了一点银子,竟然痛下杀手……” 大起大落的情绪是最不适合养伤的,叶长安虽然和田宏阔以前并无交情,但此时此景也不由得安慰了他几句,便要带着景若曦起身告辞。 两人走到门口,便看见田学博和一个略有丰盈年轻女子正在门口说话,一边说,还一边神情担忧的看向门口。 景若曦今天心里有点阴影,看见年轻女子,特别是略有些胖的,就忍不住去看她的肚子,这一看,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还真觉得她的小腹有些微微的鼓起。 田学博看见叶长安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那女子在他身后,也向两人微微福身行礼。 “已经问完了。”叶长安道:“田公子的情绪有些激动,家人还是要好好安抚劝慰才是,心平气和才能早日养好伤口。” “是是。”田学博忙道:“我明白的,其他的事情就麻烦叶大人了。” 景若曦是个小跟班,除非是跟案情相关的事情,不然在叶长安和田学博之间是没有资格插嘴的,她也当真安静的很,一言不发的站着。 一直到出了门,景若曦才道:“据说田宏阔成亲的时候,大人也去了?” “去了。”叶长安奇道:“怎么了?” “那你一定见过新娘子。”景若曦道:“刚才站在田学博身边的那个女子是么?” “你说田学博的夫人,是啊。”叶长安点点头:“虽然没说过话但确实见过的,怎么了?” “她是什么人?”景若曦一边走,从路过的卖糖葫芦的架子上拿下两串糖葫芦,自然等着叶长安付钱。 叶长安以前出门都是不爱带钱的,因为无论买什么都有小厮跟着付账。 可是自从景若曦跟在他身边,就养成了带银子的好习惯,因为现在他不爱带小厮在身边碍眼了,而景若曦掏他钱包的动作也很自然。 第371章 心平气和 “她是什么人?”叶长安一时没能明白景若曦的意思:“她是田宏阔的夫人,是什么人?” “我是说她是什么出身。”景若曦道:“之前不是说她脾气暴躁么,我刚才见了,感觉还挺温文尔雅的,不像是暴躁的样子啊。” “若曦。”叶长安不信道;“你虽然善于揣摩人心,可刚才只是看了田夫人一眼,连话也没说一句,怎么就能断定她不是暴躁的样子。” “那是当然。”景若曦含着山楂鼓着腮帮子含糊道:“眼神是不一样的,田夫人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里没有不耐烦。可见她非常心平气和。” “你说心平气和?” “对,心平气和,是不是很奇怪?”景若曦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我觉得无论如何她现在不应该是这个态度才对。” “自己的相公,为了偷偷养在外面的女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怎么能心平气和呢?” 田宏阔是昨天晚上清醒过来的,算是度过了危险期,捡回了一条命。作为妻子,田夫人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就像是田学博这个做父亲的一样,神色中喜气洋洋和庆幸遮也遮不住。 要不,如果她是众人所说暴躁善妒的人,就算红月死了也依然会嫉妒怨恨。因为红月虽然已经死了,可是自己的相公也几乎为她而死,这是一种不一样,并且非常不好的感觉,会让人及时因为对方虚弱而暂时压抑,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心平气和。 叶长安有些不能理解:“你怀疑她?” “那倒也不是。”景若曦抿了抿唇上的红色冰糖渣:“但是一般来说,在一个案件里找凶手,最先被怀疑的那个,一定是案件的既得利益者。比如说,红月死了,对谁最有利。或者换个说法,红月的仇人是谁。” “虽然钱丢了可能是劫财,但是咱们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丢失的银子和首饰,也就不能认定对方是为钱。万一凶手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让我们让凶手缺钱这方面想,故意把那些东西都藏起来了呢?红月屋子里的应该都是些银票,银子还有首饰,想要藏起来再简单不过,京城那么多野塘,随便往哪一扔,谁也别想找到。” “还说不是,你这不分明就是怀疑她么。”叶长安见怪不怪:“不过你确实是敢想,一般来说,这件事里最明白的就是目击证人田宏阔,他若是死了就是死无对证,可是他没死,那他醒来说的一切,大家都会认为就是真相。” “可那也未必,对吧。田宏阔是一个人并无旁证,虽然看见了事情经过,可是他又怎么能证明自己说的就是真话呢?”景若曦越想越是奇怪;“而且他指认的凶手滕英卫和他是有私仇的,如果较真的说,他指正滕英卫的话是不算数的,因为有利害关系的人都应该回避。” “咱们再说会心平气和,什么情况下,会让田夫人现在心情平静,安详,甚至心情不错?” 第372章 偷听 这一次景若曦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道:“满足。” “满足?” “一个暴躁的人,只有在满足的情况下,才会心平气和。”景若曦道:“所以田夫人现在这个状态让我觉得挺奇怪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叶长安不认同:“你奇怪是因为你从根本就不认同女子间的争风吃醋。要知道田夫人虽然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但总归是个已婚妇人,如今最大的成就就是丈夫的宠爱,老了最大的成就就是儿子的出息。如今丈夫在外面养了外事,她肯定是生气的,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可如今刚知道这事情,还没来得及烦恼,那个让丈夫心心念念的外室却已经死于非命,难道这还不够让人满意吗。” 叶长安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景若曦兮想了一想。眉头间还是皱着的。 “先别想那么多了。”叶长安很想将景若曦眉心给舒展开:“总归人救回来了,现在就算是不好问太多,等再过几日他身体恢复了一些,还不是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腾英卫也在控制中,高彦博还在给小楼周围的住家做问询,说不定就有新的线索,不必自寻烦恼。” “说的也是。”景若曦想想其实十分满意,现在的状态虽然总是有破不完的案子,但是却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总觉得能破不能破,多长时间能破,都没有谁来规定和约束。也不会有人板着脸给你下最后通牒限期破案。最重要的是,薪水非常可观,破不了案也不会扣工资。 甚至于自己的顶头上司叶长安见景若曦神情严肃,还安慰了一句:“别想那么多,今晚腾英卫不是还要给红月办法事么。咱们偷偷的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说到腾英卫给红月办法事,景若曦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咱们怎么偷偷去看?” 叶长安心里突然涌上一点不想的预感:“你想怎么偷偷的去看?” “不知道啊。”景若曦惆怅起来:“我又不会武功,听力和你不能比,隔着老远你能听见腾英卫在说什么,看见他在做什么,我就像是个瞎子聋子一样,去了又什么意思呢?” “所以呢?”叶长安不上套,稳稳的道。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景若曦见叶长安不顺着她的话说,只好自己道:“我看腾英卫也挺可怜的,想做点善事。不如让我送他一副棺材,找个大点的……” “你可打住吧。”叶长安不顾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把捂住景若曦的嘴:“你想太多了,按照京城的风俗,死者的第一场法事是要在过世的地方办的。所以今晚上腾英卫根本不会把红月的尸体领走,更不会用棺材抬去下葬。” “是么?”景若曦显然有些遗憾:“那太遗憾了。” 暖暖的气息吹在叶长安手心里,他连忙放开手。 “一点也不遗憾。”叶长安道:“这样就避免你成为聋子瞎子了。红月的宅子里有的是柜子和箱子,你想怎么躲就怎么躲。再不济趴在床底下也行,挂在房梁上也行,保证绝对近距离。” “那也行吧。”景若曦不无遗憾:“那咱们下午先去看看地形,早一点做好准备。” 叶府是两人都不想回的,衙门去也无用,叶长安虽然职位是大理寺少卿,但这些日子也没见他回过大理寺,两人在街上闲逛一会儿,叶长安有意无意的带着路,等景若曦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到了之前买衣服的那家铺子。 景若曦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要干什么?” 衣服是小,但这几件衣服牵扯到了她心里的痛,恨乌及乌,十分不痛快。 “你难道不要让裁缝给你重新量一下数据,改一下衣服?”叶长安率先往里走去,但是走了两步,却又退了回来。 “怎么了?”景若曦奇道:“里面有老虎?” “有一个,比老虎还凶的。”叶长安低声道:“于海珠在里面。” “于海珠?”景若曦的声音莫名兴奋起来:“来的正好。” 于海珠对景若曦始终是有敌意的,中间可能有一段时间浅了一些,但是现在又不好说了,叶长安只觉得头痛,也不知景若曦兴奋什么。 但是来不及多问,景若曦已经走了进去。 果然见于海珠正在柜台上挑选料子,听见脚步声直觉的一抬头,脸色就变了。 都不用多说一句话,景若曦顿时就明白了。自己那个便宜母亲和姐姐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她做的,就算不是她做的,她也一定知情。 这事情说起来就可笑了,她帮助于海珠得到了展明耀的喜爱,至少是让两人的关系得到了缓解。然后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她挖坑,设了个陷阱让她去跳,幸亏她不是真的失忆,在这个世界也是真的无牵无挂,要不然的话心里怕是难免要犯嘀咕的。 “景若曦?”于海珠也愣了一下,随后便看见紧跟在她身后的叶长安,神色一变:“叶大人也在。” 景若曦不知道她刚才那一刻表情的转换有什么涵义,但显然是有点什么意思的,比如开始想要说几句重一点的话,但是叶长安在,就不好说了。 “于小姐。”叶长安点点头:“来买衣服?” 景若曦这才看见于海珠手里拿着的一批布料是适合做男式衣服的,顿时悟了:“给展公子做衣服呢?” 于海珠竟然少有的脸一红,然后飞速的丢下了手里的衣服,打了个哈哈;“我随便看看。” 真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景若曦笑了笑,也没有拆穿。 倒是掌柜的道:“景小姐,昨日送去府里的两件衣服,您试着可还合身。” 景若曦的笑容一下子像是凝固在脸上一般,再也笑不出来了,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简直补刀。 叶长安好笑,接了话替她圆道:“上次给错了尺寸,衣服略小了点,今天就是想来改一下。” 第373章 知道太多不安全 “哦哦,这样啊。”掌柜的恍然,但是脸上有一些为难:“只是还有两件衣服已经做好了,如果要改尺寸,就要再等两日了。” 掌柜的看了一眼景若曦,景若曦心里暗想他肯定在幸灾乐祸,不相信他不让他量,拽兮兮的自己报数字,现在可打脸了吧,衣服穿不上。 景若曦以前是息怒不动声色的人,到了这个年代之后,因为一切都格格不入,生怕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情都会被人怀疑,因此更是在很长时间里几乎是面瘫的,叫人根本看不出她的想法和情绪。 但如今却好像是又鲜活了一般,不高兴也有些掩饰不住了,就写在了脸上。 叶长安有些好笑,忙道:“那两件衣服也不用改了,你再给重新量一下,再做几件不一样的款式吧。” “那……”裁缝有些犹豫,之前的衣服怎么办,都已经做出来了,若是叶长安不要了,一时半会儿也卖不掉,都是最好的料子,可是要压不少钱。 虽然衣服不像是吃食那么容易坏,但是也有时间效应,他现在做的都是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等几个月已一过,那些款式都不流行了,就算是没落灰,也怕是卖不上价了。 好在叶长安很快的解除了他的忧虑,接着道:“已经做好的就不要动了,都送去我府里。” “是,是。”裁缝喜出望外:“姑娘,那我再给您量个尺寸吧。” 可别听她瞎报了,报又报不准,到时候衣服出来不合身,叶长安也不会责怪心爱的姑娘,说不定就要觉得是他的技术问题。 景若曦从来对自己的体重非常有自信,如今这自信已经消失,也再说不出什么,只好老实的过去给裁缝量数据,一边转头对叶长安道:“这些衣服只是腰围小了,略改一下就行了,还要做新的干嘛?小的拿回去也没用啊。” “当然有用。”叶长安走到柜台前面,拿了笔替裁缝师傅记数字:“你昨天就开始想要节食瘦身了,说不定过两天就会瘦下来。万一瘦了不就能穿了?” “……”一时间景若曦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倒是于海珠依在一旁的柜台上看着,突然笑了笑。 但那笑容在景若曦看来分外的刺眼。 “让于小姐见笑了。”景若曦不由得道:“展公子的伤势可好了,你……身体恢复的如何?” 有些事情,景若曦和于海珠商议的那些事情,展明耀应该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但肯定不会完全知情。当时于海珠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和景若曦的谈话难免有过分之语,如今就算是两人关系缓解,这些话怕是也不敢和盘托出。 景若曦倒是不至于会用这个威胁于海珠,但是听在于海珠耳中,就可能是两种感觉了。 于海珠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大步走了过来。 光天化日的,叶长安又在身边,景若曦倒是不害怕于海珠会做什么,而且叶长安比她反应更快的放下了笔,看似随意的一步走到了两人之间。 “这次可用心些量。”叶长安道:“先赶出一件来就叫人送去,其他的慢慢做。” 第374章 好地方 裁缝常给有权有势的人做衣服,虽然只是个裁缝,但是这方面的认识还是有一点的,他明显感觉到了叶长安和于海珠之间的敌意。 景若曦倒是坦然自若的很,接了一句:“其实也不用着急,我有衣服穿的。” “你那衣服。”叶长安毫不客气的道:“穿着就像是个当差跟班的。” “我本来就是啊。”景若曦莫名其妙:“难道我不是么?” “当然不是,谁敢把你当跟班。”叶长安面色沉了下来,虽然没有直接的看着于海珠,但这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谁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 于海珠眉心跳了跳,显然是有些受不了的,大概在心里对叶长安的愚蠢感觉到惋惜吧。 “叶大人。”于海珠终于忍不住道;“借一步说话。” “为什么要借一步说话?”景若曦有意道;“于小姐,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么?” “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于海珠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忍耐过脾气,而且是对景若曦这样的人,简直是要炸。 “事无不可对人言。”景若曦还火上浇油:“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于海珠冷笑了一声:“景若曦,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你怎么说的出这话。你当真觉得自己坦坦荡荡,毫无隐瞒。” “那倒也不是。”景若曦多么的诚实:“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况也要看对谁。” “对叶长安。”于海珠道:“你敢说,你没有隐瞒?” “有,但是我不隐瞒我的隐瞒。”景若曦正色道:“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我会拒绝不会编造,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坦荡。”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于海珠竟然无可反驳。在叶长安问景若曦,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时候,景若曦可以说,有,但是我不能说。可是当展明耀问她,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时候,她却脱口而出,没有,我怎么会瞒着你。 都是不能说,但景若曦似乎确实比她要坦荡。 “行了。”叶长安看了景若曦一眼:“你先试衣服,我和于小姐出去说。” 于海珠是脾气暴躁出名的,之前就能干出派人杀人灭口的事情,虽然他并不怕她,但可也不想看着景若曦将人逼急了,咬人就不好了。 景若曦耸了耸肩,没有意见。反正于海珠要说的那些她都猜得出来,不过是她在时家酒肆里说的那些话罢了。 裁缝十分害怕这次的衣服又尺码不合,因此量的十分仔细认真,景若曦也不催促,慢吞吞的伸手抬胳膊,一直到叶长安回来。 于海珠没有再跟着进来,叶长安挑了挑眉,显然那意思,一切都和景若曦想的一样。时家酒肆里住着的那对母女,真的是于海珠的人,所以才能将消息转述的如此及时准确。 景若曦好笑的勾了勾唇,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红月的小楼里之前还是香粉阵阵,如今却已经成了最阴森之地。虽然她和丫鬟的尸体已经运去了衙门,但是小楼里地上墙上的血迹还在。 因为要保护现场,因此一直有人看守,看守无聊的很,也没有其他事情,只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打瞌睡。 叶长安和景若曦既然是想要偷听,那自然不会惊动任何人,绕到了小楼后面,叶长安看看四下无人,拎着景若曦便偷偷从窗户跃了上去。 小楼里还是当时他们离开的时候的样子,一个茶杯一张椅子都没有挪过地方,景若曦之前已经在这里仔细的看过了,也没想再能看出什么。 红月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但是作为一个花魁,还是积攒了不少私房钱的,但是如今这屋子里连一块银子都翻不出来,显然是都被拿走了。而且并没有明显翻箱倒柜的痕迹,再加上丫鬟身上假的饰品还在,所以熟人作案几乎是板上钉钉。但如今她想要证实的,是腾英卫就是凶手,或者说,是腾英卫不是凶手。 景若曦四下一看:“咱们晚上躲哪儿呢,床底下?” 说着,景若曦俯身往床下看了看,可惜这床竟然是实心的,她又看了下一旁的箱子:“要不躲箱子里?” “这么小的箱子塞不进两个人的。”叶长安其实就算是躺在房顶上也能听见下面说话的声音,但是大概被景若曦的认真感动了,也十分认真的回应,他哗啦一声打开了衣柜的门往里看了看,然后满意道:“这个就不错,里面躲两个人应该看不出来。” 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在,叶长安也不用维持他少爷大人的形象,他一侧身就钻了进去,竟然能直得起腰,然后十分满意的朝景若曦招了招手:“进来试试,要是可以的话,我们两就躲这里吧。” 景若曦还在研究红月的箱子,不过就像是叶长安说的,箱子太矮,一个人是能躲在里面,但是得缩成一团,十分不舒服,而且缩成一团也仅限一人。叶长安怕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红月这衣橱可真大啊。”景若曦也就走了过去:“这么多衣服?” “不是她衣服多,是你衣服太少。”叶长安一把就将人给拽了进去,然后去关门:“站好了,别动。” 只是再大也是个衣橱,而且还不是个空衣橱,里面虽然没塞满也还挂着十几件薄纱轻衫,景若曦进去之后便感觉和叶长安挨得太近了,几乎是呼吸可闻的距离,而且中间还有轻纱半遮半掩的,只觉得又有点碍事,又有点意境。 衣橱的门把手是在外面的,从里面关有些费劲,因为找不到可以抓住着力的地方,叶长安略有些艰难的将门慢慢合上,一侧脸:“这地方不错……吧。” 衣橱的质量很好,关上门后里面几乎无光,景若曦此时已经将夜明珠拿了出来着亮,于是叶长安一侧头,脸便差一点擦着她的脸而过。 “真不错。”叶长安不用景若曦回答,便笑道:“是吧。” 第375章 藏好了 景若曦板着脸:“一点儿也不好。” 虽然这地方能钻进两个人,但绝对只适合躲一个人,两个人都不能非常稳的站着,只能侧着身子十分拥挤。那姿势短时间还行,如果时间长了就的撑着衣柜的墙壁。但那样非常容易发出声音,想要不发出声音只能互为支撑。 但是孤男寡女的,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关在衣柜那么小的空间里也太暧昧了。景若曦虽然一点儿也不讨厌叶长安,但是总觉得这不太好,总是在查案子,要正经一点。 景若曦说着,便要推门出去,叶长安只是想逗逗她罢了,能占点口头上的便宜已经非常开心了,也不敢得寸进尺,便笑盈盈的正过身子,背靠着衣橱壁看着景若曦。 就在景若曦去推门的时候,叶长安突然笑容顿住,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一带,另一只手从她肩上过去,拉住了柜门。 景若曦正要往外走,被叶长安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拽,身体顿时不能保持平衡,一下子往后倒去,被叶长安抱个满怀。 “你……”景若曦正要发火,一个字刚出口,就被叶长安捂住了嘴。 “嘘。”叶长安一手捂着景若曦的嘴,一手揽着她的腰稳住她的身体,凑在她耳边,用非常非常低的声音耳语道:“有人来了。” 景若曦一愣,顿时竖起了耳朵。 外面此时还是静悄悄的,但是她和叶长安确实不同,叶长安这样会武功的人听力确实是比普通人要好很多的。相信他也不会故意和她开这种不入流的玩笑。 无论叶长安怎么表示自己的心意,在骨子里就是君子风度翩翩,不得到景若曦的允许,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其实景若曦的认知还要再开明一些,对叶长安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亲亲抱抱举高高,这就已经是一种亲密的需要负责的事情了。 景若曦于是也不出声,下巴搭在叶长安的肩膀上静静的等着。 果然,很快,有非常轻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上了楼。 景若曦皱了皱眉头,这声音很轻,这声音非常的轻,听起来像是个姑娘,不像是个男人,或者是个蹑手蹑脚的男人。 大门口的地方是有人看守的,来人除非像是叶长安那样从窗子蹦进来,不然的话就必须经过大门,应该不是偷偷溜进来的。可若不是偷偷溜进来,为什么脚步声给人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可是这柜子的门严丝合缝的,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更别提可以从门缝里看出来,看看这人是谁了。 没有了感官的帮助,光靠听是很困难的,景若曦和叶长安虽然竖起了耳朵,却也只能听见脚步声往前去,然后好像停住了,传来两声敲击,好像是对方用手在敲什么地方。 再然后啪的一声轻响,嘻嘻索索的。 很快,那声音就停住了,然后脚步声又下了楼,消失不见。 景若曦很想出去看看那人是谁,在做什么,但又担心打草惊蛇,只能按捺着一直等到脚步声消失,这才敲了敲叶长安。 第376章 谢谢你 叶长安却不为所动,又嘘了一声示意景若曦也别动,脸上一本正经的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一点凝重,好像在做特别严肃的事情。 景若曦无奈,也只能静默不动,这姿势站着有点累,干脆将下巴搭在叶长安肩膀上,最近果然胖了一点,下巴都不是那么尖了,磕了磕自认为不戳人。 叶长安好笑的由着她磕了几下,这才用手垫着,笑道:“我肩上都是骨头,你下巴不痛么?” “不痛。”景若曦郁闷道:“我有肉就行。” 姑娘家对胖的烦恼是叶长安这样的男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哪怕在他看来景若曦真的只是稍微胖了一点点罢了,别说不仔细看,就是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但这一点点在景若曦心里显然是千斤重。 生怕这个话题在继续下去自己会被迁怒,叶长安赶紧放开手,推开了衣橱的门。 光线招进来,景若曦正要出去,然后竟然愣了一下。 “怎么了?”叶长安在她身后,差一点往前撞上,连忙停下动作:“怎么不走了?” 景若曦还是没有说话,叶长安还以为她仍然在对自己胖的那么一点点耿耿于怀,不由得道:“不会吧,还在想呢?若曦,你真的不胖……” “不是。”景若曦喃喃道:“不是因为那个。” “那因为什么?”叶长安更摸不着头脑,正要走出去转到她面前去看一看,景若曦却突然转了身,伸手按在他胸口。 叶长安顿时不敢动了:“干什么?” “你站好。”景若曦只简单的说了一句,又将叶长安按了回去,然后反手关上了柜子的门。 柜子里顿时漆黑的一片,一点光都没有,叶长安能感觉到景若曦走过来,贴的很近,甚至能感觉到发丝拂在他脸上,伸手抓了一把,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是丝丝缕缕的叫人躲不开的心痒痒。 但景若曦在离他只有分寸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这一刻呼吸可闻,近的让叶长安不敢出声,生怕一点声音会打扰这难得的气氛。 而且景若曦虽然对男女大防不如普通女子那么在意,但却绝不是一个轻浮的人,就算是和燕名花行风他们现在也是说说笑笑的,但只是说笑而已,随时都保持着适当距离。而让她唯一没有分寸距离感的,也只有自己了。 叶长安按住自己跳的越来越快的心,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不动。 终于,听见景若曦在黑暗中道:“我真的不怕了。” 叶长安顿时明白了景若曦的用意,也跟着有些高兴:“真的。” 确实是真的,开始景若曦进入衣柜的时候,第一件事情便是掏出了夜明珠照亮。然后听见脚步声进了房间,大概是害怕夜明珠的光会透出去被看见,因此就将夜明珠藏在了袖子了,衣柜里一片黑暗。 这若是以前,就算是再竭力忍耐的情况下,景若曦也一定会非常排斥这样的环境,至少会表现出紧张,害怕,忍耐。而刚才都没有,她很平静,平静的让叶长安都忘了这是个黑暗的封闭的环境。 “是啊。”景若曦也唏嘘道:“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会怕黑呢,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好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景若曦是个心理学学的非常好的法医,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她之所以现在不怕了,是因为叶长安让她觉得安全,非常安全,即便是在黑暗中,也相信他一定会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没有什么值得害怕,自然就不恐慌了。 以前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叶长安一定会调侃景若曦两句,但今天他却没有,而是非常高兴的伸出胳膊将她拥在怀中。越是坚强的人,他们的害怕就越可怕,景若曦在动刀的时候那么冷硬,叶长安实在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将她逼到那种境地。要多黑的黑暗,才能将一个不怕血不怕鬼的人,逼成除却光明不能安稳。 叶长安能感觉到景若曦僵硬了一下,便在她肩上拍了拍,刚想要放开,却不料景若曦突然张开手臂,也同时抱住了他的肩膀。 “叶长安。”景若曦少有如此连名带姓的喊过叶长安,她是习惯了喊人姓名的,但是在这个年代身份低微,却少有这个资格和权力,更别说在叶长安这样的朝廷重臣面前。 “嗯?”叶长安轻声应了一句。 景若曦道:“我能喊你的名字么?” “当然可以。”叶长安奇道:“你想喊我什么,就喊我什么。” “叶长安,谢谢你。”景若曦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却并不让她再有恐慌的感觉:“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最好的人,无论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感激你。” 什么叫真的还是假的,叶长安皱了下眉:“若曦,我不用你感激。” “你不用是你的事,我感激是我的事。”景若曦的声音难得温和柔软:“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叶长安此时脑子竟然有点转不过来,景若曦好像自愿不自愿的答应过他好几件事情,一时之间也不知她说的是哪一件。 但还不等叶长安再说什么,景若曦便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背顶开了衣橱的门,一下子光线大作。 叶长安本就不敢搂太紧,景若曦后退的时候他便只能顺手放开跟了上去,正要乘着气氛好再说几句,却见景若曦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然后又往里走来。 “干什么呢?” “你说刚才那人进来是干什么的?”景若曦不答反问:“我数了下,她从进来到停下,一共走了二十一步,听脚步声是个姑娘,虽然看不见脚印,但是步伐应该不会太大,二十一步,就在我站的这个地方,前后不会相差太大。” 景若曦站在屋子中间,她蹲了下来,细细的看前后左右的地板。 叶长安也跟着蹲了下来,用手指敲了敲,了然:“这下面是空心的,有夹层。刚才那人一定是打开了夹层……” 打开夹层干什么,景若曦盯着地板好像要将地板盯出个洞:“她也许是往里面放什么,也许,是取什么。” 第377章 袖箭 “看看就知道了。”叶长安在地板上又敲了敲,确定了一下位置,转了转手腕,一截尖利的刀刃从护腕里弹出来,很轻易的就撬开了地板。 “哎,你这是怎么藏得,好用啊。”景若曦有些好奇的拽过叶长安的手腕:“大人,给我也弄一个呗。”。, “你不行,会伤着自己的。”叶长安小心缩回手:“这个看起来简单,但是需要一番苦练,而且你不会武功手腕没有力气,还是别戴的好。” “哦。”景若曦有点失望,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了,但有时候看着身边人飞檐走壁还是很羡慕的,飞刀也叫人羡慕,但也只能羡慕而已了。 “别哦了,我给你做一个袖箭吧。”叶长安摸索了一下,将一块松动的木板拿了下来。 果然,只见那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夹层,应该是用来藏东西的。 “好,那可不能骗我。”袖箭也行,景若曦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见燕名手上是有一个的,那次和时若扬一起被追杀的时候还见他用过,一抬手就有小箭射了出去,十分的轻便好用。 “不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叶长安伸手进入,摸了摸。 景若曦看着叶长安的表情,猜测道:“没东西?” 叶长安摇了摇头:“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躲在衣柜里的时候,确实听见来人撬开了这个暗格,虽然看不见,但要么是放东西,要么是拿东西。如今里面空空如也,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拿东西。 景若曦道:“去问问底下的看守,他一定知道进来的是谁。” 看守是衙门的人,不是叶长安的人,因此叶长安虽然对他放人进来不满,但是也没有开口便责备,而是道:“你一直在这里守着么?” 衙役坐在小楼门口,看见门从里面开了,叶长安和景若曦从里面走出来吓了一跳,看看他们,又看看上面,好像产生了幻觉。 “叶大人,您,您怎么从里面出来了?” “别看了。”叶长安不悦道:“别管我怎么从里面出来的,我问你,刚才什么人进去过?” “没有啊。”衙役忙道:“我一直在门口守着呢,没人进去。除非……” “除非什么?” 衙役缩了缩脖子:“除非那人也是像大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的。” 叶长安顿时沉下了脸,衙役抖了一下,立刻道:“大人,小的一直在这里守着,真的没有人进去过。” “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叶长安严肃道:“楼上可是命案现场,两死一伤,伤的还是朝廷命官的公子,让你看守,你就得兢兢业业。若是有一点闪失影响了破案,日后你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叶长安算是平易近人,但也要分什么时候对什么人,脸一沉声音一冷的模样,多少还是有些吓人的。 衙役显然被吓着了,立刻不敢再说刚才的话。 景若曦也有些不耐,催促道:“快点说,刚才怎么了?” 看衙役那表情,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378章 谁能那么了解 衙门战战兢兢地道:“叶大人,小的不敢说谎,并没有放任何人进去。但刚才,我确实离开了一小会儿。” “去哪儿了?” “就在前面。”衙役指了指前方,就是巷子口:“刚才有个姑娘在那里崴了脚求救,我看着可怜,就去扶了她一下。然后见她没事,我就又回来了。” 调虎离山啊,景若曦看了一眼叶长安,两人心里都明白了。 “我问你。”景若曦道:“如果让你再见到那个姑娘,你能认出来么?” “能。”衙役大概也觉得自己是犯了错误着了道了,连忙道:“肯定能认出来。看那姑娘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头。” 衙役信心满满,叶长安却将景若曦拽在了一边:“你怀疑谁?” “你说呢?”景若曦不相信叶长安想不到:“一般让丫头做事的,应该都是女主子吧。大人,你若是有什么调虎离山的差事,会燕心去用美人计呢,还是让燕名和花行风装打架斗殴……” “你真是话粗理不粗啊,不过不管是燕心的美人计,还是燕名和花行风打架都挺惊悚的。”叶长安失笑:“不过这人既然上了楼就直奔楼上去,而且那么准确的从地板暗格里拿东西,显然是对这地方非常熟悉的。田夫人应该来都没来过,她的丫头又怎么会对这里那么熟悉,说不过去。” “不是有田弘阔么?”景若曦撇了撇嘴,相当的鄙视:“虽然他对红月的死表现出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来,但我是一点都不相信的。要是真那么喜欢,为什么要把人安置在外面。以前就算了,现在有了身孕,只要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就不信搞不定他父母。” “大概是为了安全吧。”叶长安对田夫人的了解毕竟通过各种小道八卦还是比景若曦更深刻的:“就算是田学博夫妻接受了这个庶出的孩子和母亲,有田夫人在,我只怕红月根本等不到孩子出生。” 这么恐怖?景若曦又回想了一遍今日看见的田夫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虽然我也是道听途说,但人人都如此说,想来不会相差太多,毕竟田夫人当街教训丈夫,这确实是有人亲眼所见。”叶长安唏嘘摇头,莫名有一种感觉,这情形以后该不会在他身上重演吧。景若曦虽然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是脾气上来了怕是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 眼见着叶长安的脸色有些变化,景若曦不明所以,只以为他在想案件的事情,便道:“你又想到了什么么?” “没,没什么。”叶长安连忙将话题强行摆正:“我觉得你的不对,今天上去那个人从进屋子到在隔层里拿出东西,总共就是几句话的功夫,一步多余的路都没走,一点多余的事情都没做。田夫人对这小楼不可能熟悉,就算是田弘阔仔仔细细的说过,也不可能仅凭着叙述将事情做的如此利落。” 景若曦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倒也是,别说只是凭借叙述,就算是我刚才看见你打开了隔层,也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可能一步路都不多,一个迟疑都没有的就将隔层打开。” 这熟悉的程度完全是打开了千百回,只有自家的抽屉,才能顺手到这种程度。 “但田弘阔也不可能啊,他的伤不是假的,没有一个月都没想下床,更不可能行动自若。”景若曦摸了摸下巴,突然压低声音的,带点飘忽道:“难道~~是~~红月回来了?” “瞎说什么。”叶长安好笑的在景若曦额头上拍了一下:“知道你不信鬼神,但死者为大,也不能信口开河知道么?” “知道了,我没有信口开河,我这不是在找凶手给红月伸冤么,她不会计较的。”景若曦说着敷衍的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道:“但是这就奇怪了啊,莫非这田弘阔在外面还有其他的女人,也住在这个小楼里和红月一起?” “不可能。”叶长安斩钉截铁道:“除非是见不得人的,不然总要出门,来来往往的不可能完全没人见过。” “我也这么想,要是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却完全不露面,那这人肯定有问题。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身份见不得人,那就不是金屋藏娇这么简单了,说不定有什么事情。” 争风吃醋的情杀案景若曦还能跟一跟猜一猜,但要是再严重一些,甚至跟田家,跟朝廷扯上关系,那她可就不能猜了。别说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就算是明白也容易犯错。 好在叶长安断然道:“这可能性不大,你不必往这方面考虑。” 虽然没有再细致的解释,不过叶长安干的工作有些地方颇有些神秘,他既然说不用往这方面考虑,那景若曦也不钻墙角,又回到了事件本身。 “既然讨论不出来这人是谁,那我们暂时换一个方向。”景若曦道:“不管那人是谁,隔层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呢?会不会是我们在小楼里没有找到的东西?” 他们怀疑被滕英卫藏起来的,红月丢失的银子和戴着的首饰之类。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叶长安看了眼站在五步开外不敢过来的衙役:“其实既然你怀疑田夫人,只要让衙役去认一认人就好了,不管进屋的是谁,只要能确定将看守调开的是她身边的人,那这事情就可以将她作为切入点,可问题是……” 问题是衙役一个外男,田夫人一个妇道人家,田家又是朝廷命官,儿子是受害者,就算是叶长安官大一级可以压着他,也没有带人去找田家儿媳妇指认的道理。 若是真指认出来也就罢了,田家也无话可说。若是指认不出来,就有些尴尬了,即使田学博不敢说什么,总是同朝共事,面子上总是有些过不去的。 衙役突然就感觉到一阵恶寒,偷偷看了一眼叶长安和景若曦,莫名觉得他们不怀好意的正在打他的什么主意。 第379章 风风雨雨一座城 景若曦盯着衙役道:“这还不好办,这衙役虽然不那么眉清目秀,也没多五大三粗,花行风都能做的事情,他有什么不能做。” 虽然电视电影里多是女扮男装,但景若曦神奇的发现男扮女装更好用,而且事实上女扮男装几乎一眼就能被看出来,就算是之前她女扮男装去青楼,也只是因为都是去送钱的又不捣乱,所以青楼里的人看破不说破罢了,但是男扮女装的话,只要不说话脸上粉抹厚一点,旁人顶多觉得这姑娘糙了点罢了。 更何况这衙役也是个年轻人,细细瘦瘦的并不是五大三粗的类型,换一身裙子低头不说话,也不至于有人上来扒着他的衣服看。 衙役缩头缩脑站在一边,看着景若曦和叶长安走过来,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点汗毛竖起的感觉,不像是好事啊。 “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叶长安道:“一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你看看有没有刚才装脚崴到的姑娘。” 叶长安说话的样子挺正经的,当然不正经衙役也不敢不听,好在他确实挺瘦,换上一身女装之后,除了比一般的姑娘要高一点,也并不那么突兀。 “别哭丧着脸。”叶长安拍了拍小伙子:“你看看这抹白了不是好看多了。” 衙役敢怒不敢言的点头:“大人,我知道错了。” “错哪儿了?” “当差的时候,绝对不能分心。”衙役眨着抹了点眼影看起来更大了的眼睛:“下次我一定改,别说是个姑娘,就是我亲娘在面前摔倒了,我也不动一下。” “那倒也不必。”叶长安都给逗笑了:“不过这对你也是个教训,今日是那人可能没走,还能混进去认人,若真是放走了什么要犯,可就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补救的了。说不定上面要是恼了,直接把你当成共犯,那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虽然抹了一脸的白粉,景若曦也能看出衙役的脸又白了几分。到底是害怕了。 装扮完了,衙役低眉顺眼的跟在了景若曦身后,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般。 虽然田府已经去过一趟了,但是再去一趟也无妨,田学博虽然看着叶长安再次上门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客客气气的接待了。 “叶大人想要问一问,小儿可有得罪什么人?”田学博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是那个腾英卫么?” “还不能肯定。”叶长安正色道:“因为出现了一些其他情况,所以想要再仔细问一下田公子可还有其他的仇家。当然我知道田公子刚醒,还不适合如此费心神,所以我想要问一问他身边常跟随的下人。” “好的,没问题。”田学博忙应着:“我这就把他们都叫出来。” 叶长安点了点头:“还有。” “您说。”田学博道:“叶大人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配合。” “我还想找少夫人了解一下情况。”叶长安道:“她和令郎是夫妻,自然是最熟悉的,也许也知道一些情况。” 叶长安是查案的,虽然提出要见任何人的要求都是应该的,但是毕竟男女收受不清,一个外男见人家年轻媳妇有些不妥。万一被知道了,难免风言风语。 眼见着田学博有些为难,叶长安道:“田大人不必担心,女眷的事情我自然不便出面。让我手下去就行了。” 叶长安看了景若曦一眼,田学博瞬间松了口气。 女官去问话,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难怪刚才叶长安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女下属,这下又带了一个,果然是做事稳妥的,一人为私二人为公,问话这事情,有个彼此见证是合乎程序规则的。 当下,田学博便叫了丫头进来,带景若曦去少奶奶的院子,不过临走难免担心叮嘱了几句,毕竟儿媳妇怀了身孕,肚子里是田家的嫡孙子,可受不得任何刺激。 景若曦虽然冷硬,但还是非常有分寸的,叶长安安抚了田学博一句,便让她去了。 田宏阔的妻子闺名林晚晴,也是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父亲是朝廷一个小官,自来高嫁低娶,跟田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她有了身孕特别容易困乏,因此正在休息,听到叶长安去而复返的消息,心里便起了嘀咕。 “说要见咱们院子里所有的人?”林晚晴有些不确定:“你没听错。” “没有。”丫鬟道:“是这样说的,但是说夫人因为有了身孕要休息,所以不必出去。若是有什么要问的,会叫人传话。” “这就奇怪了。”林晚晴沉吟着:“问相公的事情,却人人都问,却不问我,这莫非是有什么猫腻?” “少夫人。”丫鬟凑到林晚晴耳边低声道:“依奴婢看,您最好还是出去一下,亲自接待一下这姑娘。” “怎么?”林晚晴有些不解:“叶大人的手下,有什么特殊么?” 如果来的是叶长安,那林晚晴除非卧床不起,不然是一定要去接待的。这是基本的礼数,官大一级压死人,无论是田学博还是田家的人,都要遵守这个原则,要不然就是失礼。但如今来的只是叶长安手下一个下人,那就没必要了吧。 可丫鬟却道:“奴婢最近听了一些叶府的闲话,说那姑娘,并不只是手下那么简单呢。” “不是手下?”林晚晴有些兴趣:“那是什么人?你说的那姑娘我刚才见了,听她唤叶大人,不是大理寺的人,那大概就是府衙的人吧。” “不是。”丫鬟道:“本来是,但估计很快就不是了。奴婢不是有个姐妹在叶府做事么,今日给奴婢送东西来,闲聊了几句,说叶老夫人这两日格外的高兴,说快要抱孙子了。” “嗯?”林晚晴突然来了兴趣:“怎么说?” 叶长安虽然和林晚晴不熟,但在京城也是个颇有名气的翩翩公子,单身贵族。女眷们聚会,茶余饭后都是会聊起来的。 第380章 观察 “就是这姑娘。”丫鬟道:“本来是叶大人的随从,也不知有什么特别,莫名就得了宠爱。不但在外面出双入对的,而且还被带回了家。” 林晚晴听丫鬟这么说着,心里有些奇怪,走到窗边将窗帘撩开一点点,从缝隙里往外看去。 景若曦正在院子里站着等回话,并不知道林晚晴在看她,目光盯着门上的风铃出神。她身后小衙役缩成一团的站着,低着头,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上女装,怎么抹上胭脂水粉,怎么跟着景若曦进了这里的。 这是田府的内宅,如果被田家的人发现他一个男人扮了女装进来,为了女眷们的名誉,一定会把他打死的吧。当然他是被逼的不是自愿的,可是逼他的人是叶长安,叶长安也有恃无恐,田家就算是在生气,也不能那他怎么样。 “就是这姑娘。”林晚晴看着景若曦道:“刚才我就在相公房门口看见她了,确实是一直跟着叶大人的。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长得也是一般,能被叶大人看上确实奇怪。还带回了府,叶家老太太能同意?” 没娶正妻先有了受宠爱的偏房,没有嫡子先有庶子,这种事情对叶家这样的人家是大忌。因为很多好人家是不愿意让女儿嫁进这种环境,成亲就做后妈的,所以这会直接影响叶长安日后娶妻生子。 “叶老夫人当然不同意。”丫鬟道:“之前都已经将人赶出去了,可紧接着便得知景若曦怀孕了。叶家一直人丁不兴旺,叶大人年纪不小了又不像是着急要成家的样子,那老夫人可不急着想抱孙子,因此一下子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再看不上大的,那肚子里的孩子也总是自家的血脉。” 林晚晴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景若曦倒是算盘打的精明,只要孩子生了,即便是个女孩,叶家也总有她的容身之地了。日后无论叶长安娶了谁进门,只要她安分守己的,总也不会将她赶走。” 大户人家历来都是母凭子贵,有了孩子,地位就算是稳固了。 “那少奶奶您要亲自去见她一下吗?”丫鬟终于切回正题:“既然是叶大人的人,总不能当一般的下人看,您说呢。” 林晚晴依然在窗帘缝隙里观察景若曦,突然道:“去替我做件事情。” “夫人您吩咐。” 林晚晴一指桌子上:“去跟她说我们愿意配合,把院子里所有的丫头下人都叫去给她问。然后说我有些不适,就不亲自去接待了,把我桌上的点心茶水给端出去招待,千万不要怠慢了。” 丫鬟有些不解,但还是应着出去了。 很快,丫鬟便给景若曦端了个太师椅,面前放了小桌,上面点心茶水一应俱全。 景若曦受宠若惊:“我只是来问一问情况,田夫人太客气了。” “应该的。您辛苦了。”丫鬟客客气气的:“姑娘坐,我让院子里的丫鬟和小厮一个个过来,您想问什么,尽管问。” 跟对了上司就是好啊,景若曦坐在柔软的椅子上,从心里舒出口气来,她也算跟过不少案子,各种各样的不配合都见过,少有待遇如此好的。 她也不跟谁客气,今天主要是让身后的衙役看一看有没有今日调虎离山的姑娘,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因此一边让院子里的下人一个个过来闲聊几句,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桌上的点心。 因为觉得自己胖了,昨晚上景若曦就没怎么吃,今天早上也控制的没吃几口,这会儿尝了尝林晚晴的点心竟然觉得酸酸甜甜的十分合胃口,因此就多吃了几个,吃的正开心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身上的肉,又挣扎着痛苦的放了下来。 林晚晴在窗子后面默默的看了景若曦一会儿,像是在审视什么,突然道:“翠浓。” “是。”丫鬟连忙凑了过来。 林晚晴在丫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眼见着丫鬟的眼睛都睁大了。 “快去。”林晚晴道:“机灵点,知道怎么说吧?” “奴婢知道的。”丫鬟忙道:“奴婢这就去。” 景若曦虽然不可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也不可能透过一条缝看见室内,但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莫名的看过去一眼。 当然这一眼只是随便看看,她很快又收回了视线,继续问问题。 田家毕竟官位有限,林晚晴院子里的下人不多,景若曦很快便问了一圈,看身后的反应,应该是没有什么发现。于是便不等她休息好,径自告辞了。 叶长安看着他们出来便知道情况,当下便和田学博告辞出来,出门口又仔细看了看景若曦的表情:“怎么了?这是问到了什么,还是没问到什么?” “没有。”景若曦沉吟着:“没有美人计的那个丫头,但是有一点挺奇怪的。” “什么?” “总感觉田夫人有点问题。”景若曦道:“大人,你给我分析分析。” “你说说看。” 景若曦将今日的事情一说:“要说她看不起我呢,又很客气,又是搬桌子椅子又是端茶倒水,丫头也很客气,感觉特别配合。” “嗯?应该的。”叶长安毫不脸红:“你是我的人,她自然不敢怠慢。” “但是她为什么不见我呢?”景若曦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丫鬟说她不舒服,但是我不信。一个孕妇,要是真不舒服一定是第一时间叫大夫,身边人也会很紧张,可那丫鬟却很心情轻松的模样。可若是没有不适,她为了表现出她的重视,不应该连见我一面都不见啊。” “……”叶长安道:“也许你毕竟不是我,她不见你,倒是也没人可以指责。” “我不是想指责,我只是觉得奇怪。”景若曦想起自己无意中看见的:“我总觉得她站在屋子里看我,不是感觉,是突然有一阵风,我看见她卧房屋子的窗帘后面有个人影。” 第381章 东窗事发 “你说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你?”景若曦这么一说,叶长安顿时也觉得不对劲了:“我不能确定,当时我只是无意的往窗口望了一眼,好像看见一个身影,既不能确定这个身影真的是她,更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叶长安一脸无语的看着景若曦。 “但我们可以假设一下。”景若曦道:“如果我没看错,那代表什么?” “心虚呗。”叶长安毫不犹豫的道:“但你既然没看清,这假设也不能说明什么。我刚才跟田学博聊了一会儿,旁敲侧击的,听他说起这儿媳妇,倒是还挺满意。看样子脾气暴躁也只是对自己相公,对公婆家中人,还是讲理的。” “能让做爹妈的对自己儿子不满意,对儿媳妇满意,那显然是这儿子也不怎么样。”景若曦撇了撇嘴,显然对一个会包养外室的男人也是从心里鄙视的:“对了,这田夫人娘家是做什么?” “你见过。”叶长安道。 “我见过?”景若曦这下奇了:“我怎么能见过?” 景若曦只是京城里最普通的一个老百姓,虽然之前也进过一次宫,但是除了宫里的侍卫谁也没见着。后来因为叶长安的关系,也算多少见过几个朝廷里的人,但是并没有年纪适合给林晚晴做爹的姓林的。 “上次来给你诊脉的大夫,你还记得么?”叶长安悠悠道:“那是我请来的太医,林太医就是田夫人的父亲。” 景若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叶长安点了点头,正要再说话,却突然看见叶祁从街对面走了过来,急急忙忙的,看那脸色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这是怎么了?”叶长安停下脚步,唤了一声:“叶祁。” 叶祁正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看见叶长安后眼前一亮,飞奔了过来。 “不得了了。”叶祁看了一眼景若曦:“少爷,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叶长安习惯了叶祁大惊小怪的:“快点说,别墨迹。” “老太太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叶长安莫名其妙。 “景小姐的事情。”叶祁道:“老太太知道了。” 两人更糊涂,景若曦不由得道:“我怎么了?” “老夫人知道了,正在府里大发雷霆呢。”叶祁缩了缩脖子:“少爷,景小姐,你们这事情做的也太离谱了。虽然讨老夫人欢心是对的,可也不能那么……那么……” 叶祁毕竟是个小厮,虽然跟叶长安很熟悉,但是心急之下说出指责他的话,还是有点心虚。 叶长安倒不打算责怪他,只是打断道:“行了,别说话没头没脑的,你到底在说什么事情?” 叶祁苦着脸,看了一眼景若曦的腹部:“喏,就是那个事情。” 景若曦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叶祁这意思,叶夫人知道她没有身孕了? 虽然景若曦没有说话,但是大概那表情太传神了,叶祁瞬间就明白了,点了点头。 景若曦和叶长安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很微妙,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382章 回马枪 看着两人的表情,叶祁只以为确实是东窗事发了,脸上的表情更焦急起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埋怨:“少爷,景小姐,你们这是怎么想起来的啊。这虽然能解一时之急,可也太冒险了。而且也不是长久之计,老妇人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瞒得住。” 装有身孕,这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就算是一切顺利,再过上两个月肚子没显,那不就穿帮了? “你等会儿。”景若曦打断叶祁:“你先别管我们是怎么想的,我问你,叶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关于怀孕这个事情是一场误会,无论是有还是没有,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所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有人无意知道真相,她被拆穿之类的可能。那叶夫人在府里好好的待着,怎么就会突然又认定她是装的,总不能是睡了个午觉梦见的吧。 “有人说的啊。”叶祁莫名的往前看了看:“少爷,你们刚从田家出来吧?” “对,怎么了。” 之前叶长安办案的时候是总将叶祁带在身边的,不是什么机密的案子都不瞒着他,因此田家的案子他也知道一些,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少爷,是不是查案的时候,得罪了田家的什么人了?” 这一句话,不用再多解释,景若曦顿时明白:“是林晚晴。” 叶长安转头看着景若曦:“你是说……” “不错。”景若曦道:“也就是说我今天感觉到她在门口看我是真的,从我进了她院子开始,她确实一直在观察我,端茶倒水上点心,为了更细致的观察我。虽然我不明白有什么窍门,但她父亲是太医,必有家学,因此看出我没有怀孕是有可能的。然后匆匆忙忙的让丫头去找老夫人通风报信。” “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叶长安点了点头:“虽然你的事情是发生在府里,但是京城就那么大,各府中都是消息乱飞,谁家相公去了青楼,谁家夫人有喜,这些消息传的比什么都快。林晚晴听说了也不足为奇。” “所以她就偷偷摸摸的做了这么一件事情。”景若曦冷哼了一声:“她这显然是不想你再查下去,要不是做贼心虚是为什么?没听说她和老夫人关系,怕她被蒙蔽欺骗。” “林晚晴是晚辈,田家跟叶家交情也不过点头,怎么可能冒着得罪我的风险,特意跑去通知。”叶长安扯了扯嘴角:“她这显然是想要给我们制造一些混乱,让我们无暇顾及其他,说不定就会尽早结案,不再怀疑别人了。” “对,这就是做贼心虚。”景若曦道:“大人,我们杀个回马枪?再回去看看?” “走。”叶长安倒是也未必觉得杀个回马枪能查到什么,但是这件事情实在叫他不痛苦。田家在他来说本就不算什么,更何况林晚晴一个妇道人家,竟然不声不响的给他们挖起坑来,这是多歹毒缜密的心思。若是景若曦真的是装作怀孕想要讨好母亲,这么一闹可如何收场。 哪怕是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景若曦肯定觉得挺好,这事情本就是要澄清的。但是母亲那里要解释怕是要费一番功夫,而且无论怎么解释,哪怕母亲也相信只是一场误会,那也难免失望,失望了,这不痛快自然还是算在景若曦身上。 叶长安想想就头痛,然后心里更不痛快。 叶祁有点发懵,他还以为来告诉消息之后,两人会急匆匆的往回赶,赶紧去找老夫人解释呢。没想到竟然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了,这样子,是呀去找通风报信的田家算账啊。可这事情不是她们理亏么,怎么算账?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这样不太好吧。 田学博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叶长安怎么又回来了,一阵紧张的道:“叶大人去而复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这离开没有一会儿的时间,怕是连衙门都还没回,怎么就有新的消息了? “还有点事情要找林晚晴。”叶长安也不客气称呼一声田夫人了:“一点私事。” 男女收受不清,田学博听说叶长安有私事要找自己儿媳妇,心里顿时觉得不妥,可是再看叶长安的表情却跟风花雪月的肯定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这严肃沉着脸的模样,像是来找麻烦的。 “私事?”田学博有些胆战心惊的问了一句:“下官斗胆问一句,不知道可是晚晴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叶大人……” 叶长安只是淡淡看了田学博一眼:“确实有些事情要问个清楚,若是田大人不放心,跟着来就行。” 林晚晴打的如意算盘,想要混水脱身,找个由头将叶家搅乱,他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田家这水给搅混,说不定能看见更多真相。 田学博毕竟官阶比叶长安要低,虽然这事情让他不痛快但是也不敢多说,当下一边让下人先去通传,一边带着两人往里走。 林晚晴的身体十分的好,虽然孕期也没有难过,打发了丫头去田府通风报信后心情更好,出了房间,拿着把小剪刀,慢慢的修剪一盆茉莉花枝,一边道:“翠浓,你说现在那景若曦还有心思来找我的麻烦么?” “想是没有了。”翠浓微微笑道:“奴婢从叶府出来的时候,依稀听见叶老夫人砸了个杯子呢。这会儿应该叶大人和景若曦应该正在头痛怎么过这一关吧。” 林晚晴也笑了:“这景若曦真是胆大,假怀孕这事情也做的出来,如今被本来就不待见的准婆婆知道了,要是我,我也头痛。”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头痛?”景若曦冷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只是虚掩的门被推开,林晚晴转头看过去,一下子变了脸色。 田学博站在门口,一旁还站着景若曦和叶长安,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而景若曦会说出刚才那句话,显然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并且回头过来,是找她算账的。 第383章 我们的孩子 林晚晴脸色猛地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站了起来。她不是没想过着过阵子景若曦可能来找麻烦,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来的那么快。 在她的计划中,等景若曦回到叶府之后,一定要面对一场来自叶夫人的疾风骤雨,不被赶走也要去了半条命。就算有叶长安护着,叶长安毕竟是儿子是晚辈,护一个妾又能护成什么样子?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永远被记恨的,只有景若曦罢了。 而一旦没有了叶长安的靠山,景若曦不过是一个和红月一样的外室,就算是再恨她,又能如何? 景若曦大步走了进去,一直走到林晚晴身边。 “田夫人,如意算盘打得好啊。”景若曦心里不痛快,毫不客气:“不愧是太医的女儿,家学渊源,连这都能看出来。脑子也好使,动作也够快,我人还在半路,消息就已经传回去了。” 林晚晴脸色发青,田学博却是一脸的懵,他能感觉到景若曦毫不掩饰的怒火,但确实不知这怒火从何而来。这所谓消息传回去,是传了什么消息,又回了哪里? “叶大人。”田学博不由得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姑娘……在说什么?”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叶长安冷清一笑:“我正要回府,半路却看见小厮来找,说母亲在府里大发雷霆。” “谁惹了叶夫人不悦?”田学博更莫名:“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没回去,下人也说的含含糊糊的。”叶长安也走到林晚晴身边:“田夫人,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想你一定愿意给我详细解说一下。” 林晚晴毕竟是个年轻夫人,面对外男总有些不自在,面对叶长安的逼问,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总归是自家的儿媳妇,又怀着自家的孙子,田学博一看这情况,也不管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连忙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叶大人,叶大人您冷静点。”田学博忙劝了一句,又转身对林晚晴道:“晚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长安和景若曦都找上了门,林晚晴心里也明白这事情是拖不了瞒不住了,只是心里还不太肯定,在景若曦假装怀孕的这场骗局里,叶长安到底知情不知情。 本来她认定叶长安是不知情的,可是景若曦这么大张旗鼓的杀回来,让她心里又嘀咕起来。如果叶长安不知情,景若曦怎么敢这么大胆,毕竟有没有身孕这不是可以瞒得住的,就算是信不过她,随便找个大夫来把个脉,不就真相大白了。 一时间林晚晴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合适。 倒是景若曦的举动叫人意外,她完全没有定在林晚晴通风报信这件事情上,而是直接道:“林晚晴,我问你,你可知道你相公是在什么时候受伤的?”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林晚晴愣了一下。 “叶大人是来办案的,我是代表叶大人问你这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景若曦板着脸:“我说的明白一些,在真相尚未查清的时候,人人都有怀疑。特别是死者红月和你有直接利害关系,她死了,最开心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把。” 林晚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身体晃了晃,身边丫头忙一把扶住。 “这位姑娘,话可不能乱说。”田学博也慌了:“叶大人,这……” 景若曦是叶长安的手下,田学博虽然是个官员,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因此并不敢直接训斥她,而是对叶长安道:“晚晴一向是温婉的性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位姑娘才会如此说话。” 听景若曦的语气,田学博理所应当的觉得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显然是为了找林晚晴的麻烦。 “温婉的性子?”叶长安哼了一声:“一个温婉女子,会这么果断的派人去别人家里八卦闹事?田大人,怕是你还不知道,就在一刻钟前,你这个好儿媳妇叫丫头去了我家,告诉家母,说若曦坏了身孕这件事情是假的?” 这话里信息量太大,可怜田学博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林晚晴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说之前她只是猜测怀疑,那么现在叶长安这话一说,她可以确定他也是知情人,并非被骗了。 林晚晴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自己没叫人去,只是挣扎着解释:“叶大人,这事情非同小可,我也是好心。” “你是好心,我怎么看不出来?” “老夫人今日以为自己有了孙子,因此非常高兴,恨不得昭告天下。可这景姑娘却并无身孕,这事情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叶大人,长痛不如短痛,难道您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看不明白道理的是你。”叶长安语气冷硬的道:“若曦是不是有身孕,家母高兴不高兴,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晚晴,你想浑水摸鱼,乘乱做些什么么?” 景若曦也能感觉到叶长安的不悦,正要继续盘问,却不料听他又道:“林太医的医术很高明,但看来并没有传到你身上。简单的一个是否有身孕也看不出来,还敢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景若曦张了张嘴又闭上,有些奇怪的看向叶长安,叶长安的意思是,她其实真的怀孕了,只是林晚晴没看出来。 这又唱的是哪一出,林晚晴也狐疑的看了景若曦一眼,显然并不认同叶长安的话。 “不信?”叶长安扯了扯嘴角:“不信你大可以去找个大夫,你也怀了身孕,应该有常来府里诊脉的大夫吧,要不喊来瞧瞧。” 这越发莫名其妙了,景若曦不由道:“叶大人。” “别怕。”叶长安也不知是什么附身,走过去握住景若曦的手:“就让大夫来看看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景若曦知道叶长安这戏总是有原因的,不能当着林晚晴和田学博的面问,但是却睁大了眼睛。 “你休息一会儿。”叶长安不管景若曦的疯狂暗示,又道:“其实我无所谓,但我绝对不允许别人这么污蔑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叶长安视线落在景若曦小腹上,只看的她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第384章 狐假虎威 田学博这总算是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过来便道:“晚晴,你这是在干什么?” “爹。”林晚晴心里有些发毛,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真的是好心。” “胡言乱语,简直不知所谓。”田学博一时间脸上涨的通红:“你虽然脾气不好,可一向是知事明礼的,怎么今日会如此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就像是叶长安所说,这件事情最关键地方不谁欺骗了谁,谁是好心还是恶意,而是这是叶长安的家事,跟林晚晴毫无关系。喜事昭告天下也就罢了,丑事不可出门,林晚晴就算是真看不惯景若曦骗人,也该偷偷摸摸的暗示叶长安,而不是跑去告诉叶夫人。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叶大人。”田学博连连道:“实在是抱歉,下官真的不知晚晴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跟你没有关系。”叶长安倒是明理:“田大人不必担心,我不会迁怒的。” 说着不会迁怒,但叶长安的神情不太好,不过扶着景若曦的动作倒是温柔,景若曦面无表情的坐下,这会儿也懒得说什么了,总不能当着面反驳叶长安,罢了,先装一装吧。 林晚晴看着景若曦的样子,心里更加的疑惑,不由壮着胆子道:“叶大人。” “怎么?” 林晚晴定了定神,非常严肃道:“我虽然是女子,可是从小跟着父亲也算耳濡目染,对医术也略知一二,我可以断定这位姑娘没有身孕,您……大概被骗了。” “林晚晴。”田学博喝了一声:“你在叶大人面前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林晚晴一边咬紧牙关,一边明白只能赌一赌了,赌夜叶长安也是受害者,真的是被骗了,虽然景若曦看起来非常笃定冷静,但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叶长安会帮着一个女人一起骗他娘,而且如果真的大夫一来,就立刻能真相大白,反正人已经得罪了,只能让自己变成有理的一边,就算是碍于面子,叶长安也应该不好意思明面上计较吧。 “其实我也不太在乎你是不是胡说,因为这件事情本质跟你没有关系。”景若曦努力将事情拉回来:“田夫人,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田宏阔受伤的?” 林晚晴看着景若曦淡淡目光,莫名的有些心虚。 “我劝你还是问什么说什么,实话实说。”景若曦狐假虎威道:“你知道我家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奉旨专办各地疑难案件,如今京城小楼血案,虽然田公子已经脱离了危险,可还有两条人命。青楼女子的命也是命,丫鬟的命也是命,生死面前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她们的身份地位低微而被置之不理。” 林晚晴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景若曦又道:“不管怎么样,能坐在这里好好的,舒舒服服的说话不好么?这大人百无禁忌,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大理寺审讯室那种地方,阴森可怖的,田夫人总不想带着孩子走一遭吧。” 这简直就是直接的威胁了,林晚晴脸色煞白,就连田学博脸色也有些难看了,毕竟这是他的地盘,在他的地盘这么跟自己的儿媳妇说话,这是完全不给他面子了。但田学博悄悄的看了叶长安一眼,见叶长安半点反应也没有,知道他是有意纵容自己的人如此,也不知到底是真的事出有因还是为了出气,但无论如何,叶长安官大又有理,给面子才对他客客气气,若是真顶撞上了,真要是不给脸,他也无法。 “晚晴。”田学博也摆出了家主的威严:“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叶大人既然是来办案的,你就有一句说一句,问什么,你说什么。” 如果叶长安真的发怒了较真要把人抓到大理寺去,就凭他一个太学太傅,还真没有权利阻止。 “是。”林晚晴就算是心里依旧看不起景若曦的,但是却不敢反驳田学博。 景若曦毫不客气的重复了一遍开始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相公受伤的?” “就在前天中午。”林晚晴算了下时间:“我正在休息,婆婆急匆匆的过来说相公出事了,我才知道。” “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第一个反应?”林晚晴愣了下:“其实我开始并不知道相公的伤势有多凶险,所以我的吓了一跳之后,听说相公是在外面养了外室,在外室那里出了事,我就还……挺……高兴的。” 景若曦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毕竟田学博还在这里,林晚晴进竟然能说出相公受伤自己高兴的话来,也不怕被公公记恨么? “丈夫受伤了,你反而高兴?”叶长安都听不下去:“林晚晴,你那时候知道红月已经死了。” 林晚晴慢慢的点了点头。 “还真是个实诚人。”景若曦不得不对林晚晴刮目相看。 林晚晴咬了咬嘴唇:“我知道这样一说,你们肯定会认为我是个狠毒的女人,可是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以为相公只是皮肉小伤,想着给他点教训也好,等孩子出生了,他定会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至于红月,她是个青楼女子,勾引了我相公,我恨她自然是理所当然。就算她如今已经被害,死者为大,我也绝说不出她的一句好话来。” 景若曦盯着林晚晴的脸看,可是看来看去,竟然觉得她说的是实话。 这话实在不是什么好话,如果林晚晴要敷衍说话,实在不该这么说。可若说的是真的,那么林晚晴就不是凶手,可她若不是凶手的话,今日潜进屋子去拿东西的又是什么人?她若不是凶手,今天这事情又为什么做的如此着急慌张,像是要掩盖什么的样子。 田学博今日被林晚晴气的头疼,可他是个好脾气,又因为顾忌着她怀有身孕,因此忍了忍,也不敢说重话。 第385章 私事不想说 可是责备的话是必须要说的,无论关上门如何情有可原,都要做出足够的姿态来,安抚叶长安和景若曦的怒气。 不过田学博是个斯文读书人,不会跳脚骂人的那种,就算是再生气也是之乎者也,林晚晴不敢反驳低头听着,叶长安也不说话,景若曦横刀跨马的坐在靠背椅上,背脊挺直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田学博停下喘一口气,景若曦才开口道:“等一下。” 众人一起看她。 “田大人,教育儿媳妇是你们的家事,你们晚一点自己处理,我还有几句话想问田夫人。” “好,好。”田学博自知林晚晴犯了错,就算知道景若曦不过是叶长安身边的一个下人,这会儿也不敢轻视,十分客气:“姑娘你随便问。” 景若曦微微颔首,然后道:“田夫人,你说红月的死和你无关,我姑且相信你。但是鉴于你是这次案件的最大受益者,我不得不多问你几句。” 林晚晴虽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丫头盘问,可是叶长安虎视眈眈站在一旁,她却也不敢表示不满,只能点了点头。 “倒也未必和案子有关。”景若曦突然笑道:“我就是特别好奇,特别想知道,既然你不是凶手,那么着急转移我们视线的理由是什么?” 林晚晴表情显然一僵,愣住了。 “有什么不愿告人的秘密么?”景若曦云淡风轻的笑道:“田夫人,今天下午有人引开了小楼的看守溜了进去,从地板的暗格里拿走了一些东西,那是你的人么?” 林晚晴表情有点空白,大概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 只是错过了一次机会,景若曦根本就不会给她再多一秒去考虑周转的时间。紧接着就问道:“这么说是你的人,是什么人,什么要去红月住的小楼?” 林晚晴不说话,景若曦又道:“那是田少爷买给红月住的地方,你既然是刚知道这个外室的存在,那么这地方应该也没去过吧。那你的人为什么能够那么准确的打开地板隔间,看那熟悉的程度像是开自家柜子一样,可不是在旁人家翻箱倒柜。” 林晚晴这会儿终于回过了神,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她从开始暗中观察景若曦开始,是占着先机的,若是按着计划一击而中,现在叶府里一定乱成一团,根本无暇顾及她的事情。可一击不中,对方转回头来一腔怒火,现在再想要回转,就难了。 “是,那是我的人。”林晚晴睁开眼睛,知道瞒不住:“但是你们怎么知道?” “什么怎么知道?”景若曦装傻。 “她进屋的时候,屋子里是没有人的。”林晚晴道:“你们怎么知道她对地板暗格非常熟悉?” 这么严肃深沉的时刻,叶长安想到刚才那一幕竟然莫名有点想笑,嘴角微微一动立刻又忍住了。虽然回忆非常美好,但在这种环境里笑出来十分不合适。会影响景若曦审问庄重严肃的氛围。 景若曦警告的看了叶长安一眼,咳了一声:“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了,只要回答就行。” “因为这世上的暗格都差不多。”林晚晴道:“我虽然不认识红月,也没进过小楼,但周边有邻居进去过。我买通了一个和红月关系好的妇人,让她去替我拿东西。她说曾经见过红月开地板上的暗格。” “暗格里有什么?” “跟案件无关的东西。”林晚晴还想挣扎一下:“只是我想拿回来,是相公的东西,我觉得红月不配拥有。” “那具体是什么呢?”景若曦兴致勃勃的追问道。 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戳了林晚晴的心,她的脸色顿时有些扭曲了:“我说了,和红月的死无关。只是一个普通的首饰。” “这也太含糊了。”景若曦换了个姿势:“田夫人,你这态度不太配合,是因为这院子里苔舒服,没有审讯的气氛么?” “姑娘,姑娘言重了。”田学博一听这话不对,忙打了个岔,然后对林晚晴沉下了脸道:“儿媳妇,事到如今,你还不问什么说什么?莫不是真的想去大理寺走一遭。”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事情与我无关,红月的死更与我无关。”林晚晴也硬了起来,几步走到景若曦面前:“你怀疑我,你总要有证据。相公出事那日我一直在院子里没出去半步,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证。” “别闹了。”景若曦淡淡道:“一个官家太太想杀人,还要亲自动手不成?就算偷东西这事情,不也是请人做的么?” 林晚晴简直要被气死。 景若曦火上浇油:“而且你若是亲自做的,又怎么可能连自己的相公也伤。显然是买凶杀人,半路被田公子发现,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为了逃跑,连他也要一起杀了。” “你胡说八道。”林晚晴再也忍不住,指着景若曦怒道:“没证据你不要乱说。你根本不是想查出真相,你是针对我?” “田夫人,你这才是胡说八道,我怎么会针对你呢。”景若曦脸色一冷:“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和案件无关,大大方方说出来有何妨。藏着掖着,怎么能不叫人多心呢。”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告诉外人。”林晚晴咬了咬牙:“叶大人,您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是京城最公正廉明的地方,管着京城所有的重大案件,这是皇上和朝廷对您的信任。我相信您不会公私不分,因为毫无理由的猜测就要冤枉我。” 这帽子扣的可真大,不愧是朝廷命官家的儿媳妇,连皇上和朝廷都抬出来的,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晚晴是窦娥,下一刻要漫天飘雪花了呢。 “田夫人言重了。”叶长安缓缓道:“本官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是一切依法办事。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第386章 哪儿来的孩子 叶长安虽然表面上和气,但显然不是个温和性子,对姑娘夫人以前可能会客气一点,但是如今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只能比平时更冷硬,要不然的话,怎么凸显自己的气度风采呢。 景若曦微微一笑,突然似乎是觉得坐了累了,身子歪了歪。 这一刻叶长安福至心灵,突然就明白了,往一旁站了一点,景若曦瞬时就将身体又挪动了一下,这个高度正好靠在他腰部,十分的舒服。 景若曦这举动实在是叫人意外,虽然只是略靠了一点,但是别说他们之间并无夫妻关系,她不过是一个并无名分含糊不清的下属罢了,就算是明媒正娶,也有些轻浮暧昧了。 只是景若曦将这轻浮动作做的十分自然,自然的让看着就觉得成何体统的田学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念一声非礼勿视。 “田夫人。”景若曦并不在意,继续道:“现在是在查案,一切的可疑都要证明清白才能剔除嫌疑。你说只是私事,可你若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我们该怎判定这到底是不是私事呢?你说对吧。田公子大难不死,可红月的命也是命,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和丫鬟,三条人命,田夫人,不是你一句私事就能推脱的。” 林晚晴瞪着景若曦,却说不出话来,虽然景若曦似乎是在针对她,可是说的却句句在理,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所以,你还是实话实说吧。”景若曦道:“我们家大人在工作的时候是一丝不苟的,万一因为田夫人的遮掩产生了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是吧,田大人。” 景若曦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田学博,田学博万没料到景若曦会直接问他,冷不丁没回过神,但是立刻道:“姑娘说的不错,晚晴,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有什么说什么,叶大人是办案不得不问,就算是你有什么私事,他们也会保守秘密,不会传与外人的。” 林晚晴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只是我的一点念想罢了。” 三人一起看着她,等着她说。 林晚晴道:“三个月前,相公出门去了一趟扬州,从扬州带了几样首饰回来。是一套寒梅映雪的首饰,簪子,耳坠,是一套。” 这说的是哪一出,众人都有些不解。 林晚晴又道:“我开始挺高兴的,但是后来和朋友闲聊的时候才知道,那套首饰是扬州金铺有名的款式,一套应该是五件,我却少了一件。是一支金步摇。” 景若曦这算是明白了林晚晴的意思:“你是觉得,那支金步摇在红月那里?” “我觉得是。”林晚晴道:“我之前问了相公,他说买的时候只有四件一套,也许是老板拿错了。那时候我不知红月的存在也没多想,但前几日越想越是觉得相公那日说话的表情有些奇怪,所以我想那金步摇一定是被红月看见了,喜欢就开口讨了去,再没有别的可能了。所以听说她出事了,我才找了人,想偷偷摸摸去她屋子里翻找翻找,把金步摇找出来,那本就该是我的东西。” 听林晚晴这么一说,田学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是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原来是这个,确实不算是什么事情,而且是一件彻头彻尾的私事,和案件完全没有关系。 景若曦沉吟了一下:“那你拿到少了的那支金步摇了么?” 林晚晴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是找谁去小楼取得东西,告诉我名字。”景若曦抬头道:“大人,去找那人核实一下,看看她说的和田夫人说的是否吻合。” “你不相信我?”林晚晴有点激动:“你以为我说假话?” “我没有不相信你,也没有以为你说假话,但是按照程序,必须有人证明你说了真话。”景若曦站起身:“田夫人,还有那人进入小楼的时候引开守卫的姑娘,也没法你一并将她唤来,按例,也是要问一问的。” 看守的衙役见过那姑娘,想造假也造不了,而只要同样的几个问题三方一对,就算是之前对过词也很容易找出漏洞。景若曦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打定了主意将这事情查到底。 林晚晴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但是景若曦就当没看见:“大人,我们走吧,让人将他们带去衙门就行。” 正说着,丫头领着个中年男子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进来,男子拎着个箱子,竟然是个大夫。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景若曦还没说话田学博先道:“这是做什么?晚晴,焦大夫是你喊来的?” 竟然真的喊了大夫来,那就是摆明了要查景若曦了,这事情还怎么收场?田学博一点都不关心叶家的家事,更不关心景若曦是真怀孕还是装怀孕,能在朝中安稳度日的都是人精,田学博虽然混的不是多好,但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懂得,叶家的这家事有些复杂,绝对不要搀和的好。更何况跟他们确实一点关系也没有,应该是连多问一句的道理都没有的。 只是还不待林晚晴说话,叶长安便道:“大夫是吩咐叫的,田夫人,这大夫是常来给你诊脉的大夫吧。” 林晚晴点了点头,虽然她也懂些医术,但医者不自医,还是请专攻此道的大夫更加放心。 “既然如此,你应该可以放心他。”叶长安对大夫招了招手:“焦大夫请过来。” 景若曦心里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夫走过来。 “给这位姑娘把个脉。”叶长安道。 大夫显然一脸茫然,他听了丫鬟的召唤匆匆忙忙的,还以为是林晚晴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所以跑的气喘吁吁,没想到这里的情况这么复杂。 只是虽然焦大夫不认识叶长安,却常在官家转圈,能看出叶长安身份不一般,因此立刻就走了过去。 “来,伸手。”叶长安哄道:“若曦,你给大夫诊个脉,看看身体如何,孩子可好。” 孩子?景若曦很想把叶长安揪出去,问问哪里来的这个孩子,当她三岁没读过书么,靠过两次肩膀就能有孩子了? 第387章 暴风雨的前夕 景若曦恍恍惚惚的伸出手给大夫把脉,恍恍惚惚的听大夫说,恭喜恭喜,看着夫人的脉象,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健康的很,并无问题。 “那就好。”叶长安看向林晚晴:“这样的话,想来田夫人就不会担心了。” 林晚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不相信这景若曦是真的有了身孕,可是这大夫她非常熟悉,而且来的时候显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没有理由配合叶长安说谎的。 景若曦大概是太高兴了,所以有些恍惚,收回手来,问道:“大夫,能看出来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么?” “这……”大夫为了难:“这才两个多月,实在是还看不出来。” “没关系,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叶长安特别温柔体贴:“只要健康聪明就好。” 景若曦哼笑一声:“放心,肯定健康又聪明。” 这种虚空而来简直是神子投胎,可不得健康又聪明。甚至有可能揣上三年,生出一个哪吒来。 大概是被景若曦的眼神看的有点心虚,叶长安莫名的觉得大太阳底下有点冷,缩了缩脖子:“田大人,既然问清楚了,我们就先走了。至于田夫人说的事情,我会派人核实的。” 林晚晴被景若曦真的有了身孕这件事情彻底的击垮了,一时间组织不起语言,心里千言万语纠结着,又悔又恨又怀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若曦这会儿突然觉得身子重了,缓缓起了身,走到林晚晴面前。 “田夫人。”景若曦似乎轻松的说的是一句玩笑话:“看你对我是否怀孕那么紧张的样子,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孩子是你的呢。” 如果林晚晴是个男人,景若曦这话就有些轻薄的调笑,不太正经了。可她同为女子,自然没了那意思,听在众人耳中,都有些无奈。叶长安最了解景若曦,为了防止她继续胡说八道,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腰:“我们走吧。” 景若曦一个自己相信自己是个聪明人的人,不算计别人已经不错,难得被人算计。所以今日对林晚晴肯定是有意见的,再有他撑腰,冷嘲热讽在所难免,要是不拽走,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景若曦给叶长安的面子,点了点头算是不计较了,晃晃悠悠出了田府。 林晚晴说的细节,引开衙役的丫头说的细节,进屋去找东西的人说的细节,三下只要一对,真相自然无可遁形。 景若曦出了门之后,便看了叶长安一眼,那意思,现在已经出来了,也没有外人在了,你就不打算解释解释,这孩子怎么来的? 叶长安讪笑了一下,低声道:“是这样的。” “嗯?”景若曦倒是要听听叶长安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解释:“是哪样的?” “我们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叶长安清了清嗓子:“都是年轻人,身体又好,所以有了孩子,也是理所应当。” 景若曦顿时睁圆了眼睛,这是她要的解释么?她脑子一转,低声道:“那大夫是你的人?” 叶长安摇了摇头。 景若曦皱了眉:“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叶长安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如果,我说……你真的有了身孕……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把你当疯子看。”景若曦无语:“你别忘了我是职业。我是个仵作,对人体结构我比你了解,难道我会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大人,你不会打算告诉我,我们同床共枕了一夜,孩子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倒是没有想用这么苍白的谎话来骗你。”叶长安无奈笑了笑:“不过你现在需要有一个孩子,这孩子未必要生下来,当然你也生不下来,但是他可以保护你。” 又是这个原因,景若曦能感觉到叶长安做的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个,他想要保护她,但是她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但在叶长安如今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时候,除了相信他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叶夫人如今一定虎视眈眈的在府里等着她们回去收拾,叶长安和景若曦都不太想面对,两人走过街头,十分默契的错过了回府的路口,继续往前走。 京城的街道很热闹,两人并肩前行,乍一眼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十分养眼。只是再细细一看,两人却都有是眉宇深锁。 “大人。”景若曦突然道:“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 “你家啊。”景若曦自然道:“哦,不是,是我们家。” “你想干什么?”叶长安用一副肯定有鬼的表情看着她。 “什么也不想干,就是怕伯母气坏身子。”景若曦微微一笑:“再说,我能不去,你还能不回家,既然是一定要演戏的,不如早点。” 叶长安细细的打量景若曦的表情,总觉得她不是个那么好说话的人,不应该说出这么一番体贴体谅的话,但是偏偏他又不能那么洞彻人心,一时也没办法从表面看出内心。 路边有个点心铺子,景若曦说了声等一下,走过去买了两斤点心:“回去的时候从衙门拐一下,我去看看秦瑶。这姑娘最近一个人住在衙门里怪孤单的,肯定怪我不关心她。” 一句接着一句,听起来都没有什么毛病,叶长安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怀疑又不知从何开口。 路过衙门的时候,景若曦果然进去找了秦瑶,放下了点心,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姐妹们的体己话,叶长安不好在一边听,便在外面等着,有些心神不宁。 叶府里一阵肃穆,下人看见叶长安和景若曦回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叶长安明知故问:“怎么了,府里出什么事了?” 下人扯了扯嘴角:“少爷,老夫人让您一回来,立刻就去找她。” 暴风雨正在酝酿中,就差一个目标。叶夫人已经生了一回气了,一听到叶长安和景若曦回来了,立刻站起了身,精神哆嗦容光焕发。 “快给我把他们喊进来。”叶夫人咬牙切齿:“这两个人简直反了天了。” 第388章 荒唐故事 不用人喊,叶长安和景若曦已经走了进去,叶夫人一看两人一副没事儿发生的模样简直心梗,捂着胸口坐了下来。 “你们……你们两给我过来。”叶夫人点点这个,又点点那个:“过来给我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叶长安扶着景若曦,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母亲:“娘,您这是说的什么事情,解释什么?” “别跟我来这套。”叶夫人挥了挥手:“我都知道了,你们两还在这装什么?我是真没想到啊,啊,景若曦,还以为你看着冷冷淡淡的有多清高呢,没想到为了嫁进叶家,竟然连这样的招数都使出来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景若曦一脸无辜的看向叶长安,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娘,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长安先扶着景若曦坐下,又走到叶夫人身边将她按坐下来:“这么生气干什么,早上不是还很高兴么?” 叶夫人这心梗啊,又不想太失自己的身份,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怒火,尽量让声音平和一些:“你知道我早上为什么高兴么?” “本来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叶长安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还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在母亲心里,儿子还不如一个不认识的丫头更值得相信。”叶长安半认真半开玩笑:“娘,我知道您在气什么,田家儿媳妇派了人过来,在您面前嚼舌根了吧。” 叶夫人顿时睁大眼睛:“你果然是在跟我装傻,都知道了?” 叶长安不欲把通风报信的叶祁说出来,便道:“说起来就是那么巧,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林晚晴的丫头回去,她看见我就一副心虚鬼祟的样子,我看着可疑,就喊住盘问了一番,一问,她就什么都招了。” 叶夫人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外人来告儿子的状,这确实是有点尴尬的。不过尴尬了一下立刻道:“不错,她确实是来告诉我一些事情的,要不是她,我还蒙在鼓里。” “所以您就信了?”叶长安轻轻嗤笑一声:“娘,您知道我们从林晚晴丫鬟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件事做了什么?” “什么?” “找林晚晴算账。”叶长安正色道:“正好了,一直给林晚晴问诊的大夫在,也顺便给若曦诊了个脉……” 饶是景若曦这么镇定的人,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叶长安接着道:“大夫说,大小都好。” 景若曦很想给叶长安抱拳说一句,大人就是大人,我佩服你。不过忍住了,看着叶夫人脸上表情风云变幻。 “真的?”叶夫人狐疑的视线在儿子脸上扫过一圈之后,最终落在了景若曦的肚子上。 也不知道叶长安这荒唐事情打算怎么收场,不过景若曦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便立刻收起了自己的心思,正色道:“伯母,其实你的顾虑我都明白,我已经和大人说好了。” “你……”叶夫人心里还是略有怀疑的:“你们说好什么了?” 第389章 我要的自由 “我并不打算搬进府里住。”景若曦道:“我在京城里自己买了宅子,有地方住。” 叶夫人一时间没能明白景若曦这话什么意思。 “叶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人之常情。”景若曦道:“我也不喜欢住在这里,所以我想我不住进来对大家都好。而且我也不会住院,若是您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我就来了。或者您闲了想去我那里走动走动,也是方便的。” “等一下等一下。”叶夫人被景若曦这话弄的有点转不过来:“你……” 叶夫人犹豫了一下,声音略低了些:“你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怀了身孕,这可说不得谎,就算现在能骗我,一两个月之后也就真相大白了。” 肚子总不会说谎,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时。 叶长安饶有兴致的看着景若曦,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全盘计划,但是依然想看看她会怎么应对。 景若曦云淡风轻的道;“这重要么?” 叶夫人一顿:“这怎么不重要。” “对您和叶家可能是很重要的,但是对我,并不重要。”景若曦道:“我如果现在有了身孕,就被重视,就被认可,那如果没有呢?如果这孩子中途出了意外,没生下来呢?” 叶夫人脸色一变,刚想说童言无忌,景若曦接着又道:“如果是个女孩呢,如果没多久就夭折了呢,再如果,有什么天生疾病呢?我明白母为子贵的道理,但我这么大一个人,为了幸福生活总要自己努力努力,而不是将下半辈子寄托在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叶长安的脸色也有些奇怪,他知道景若曦说话一向是百无禁忌的,但是这么说自己的孩子,也算是够狠的。当然他一时间竟然也忘了这孩子根本就不存在,狠毒根本无从谈起。 叶夫人也不愧是管着这么大一个家的女主人,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景若曦的意思。 “那你想如何?”叶夫人道:“我们叶家一向人丁单薄,你若是真有了孩子,那你就是叶家的功臣,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过分,我都能答应你。” 不过分三个字进可攻退可守,比如多要点体己私房钱肯定不过分,但是要做正室就不太可能了。 “叶夫人爽快。”景若曦坐直了身体:“叶府规矩太大我受不了,我要叶大人陪我在我的宅子里,一直住到他娶正室夫人。若是我觉得夫人可以相处,我就进门,若是我觉得她不能相处,我就继续在叶府外居住,叶家不得用任何里有方法干涉我的自由。” “啊。”叶夫人咽下一句话,你这是要造反啊。 “大人,你说好么?”景若曦回头笑眯眯看叶长安。 “不好。”叶长安一把将景若曦拽起来,然后搂着肩膀转身便要走,一边走一边转头道:“娘,我等一会儿再来跟你细说。你别理若曦,她日常胡言乱语的没个谱……” 法医难道不是个事事讲证据讲道理,唯物不唯心的职业么,怎么就胡言乱语了,景若曦十分不满,但是被半推半搂着出了门,竟然没有机会反驳。 而叶夫人看着他们出了门,竟然也没有说话。 一直到他们消失,贴身丫鬟才提醒道:“夫人。” “嗯?” “少爷和景小姐走了。”丫鬟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也没问清楚啊。” “问景若曦是问不清楚的,难道你没发现她最擅长胡搅蛮缠,转移话题么?”叶夫人自言自语:“幸亏老爷身边没有她这样的姨太太,要不然我一定早就被气死了。” 丫鬟失笑,但是立刻又严肃过来:“夫人,您这话抬举她了。” “不是抬举,我真心的。”叶夫人叹了口气:“其实我每次看见长安和她在一起,我都觉得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才会相处的那么融洽。可惜景若曦的身份实在太低微,连个小家碧玉也算不上,要不然的话……” 叶夫人连连摇头,叹了口气。长子长孙不是嫡出,她也很郁闷啊。 景若曦被拖走之后,一直出了院子才不满道:“放手放手,大人干什么呢,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还成何体统,再不把你拽走,我娘要被你气死了。”叶长安无奈的很:“我是发现了,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你自由发挥,不然拽都拽不回来。” “打乱大人的计划了么?”景若曦好奇凑过去:“大人,这是在你家里,相信不会有耳目偷听偷看,那你现在能不能偷偷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一出。” 第390章 出门 “这难道不是顺理成章么?”叶长安竟然理所当然道:“你我都年轻健康,感情又那么好,在一起多日,难道不该有孩子?若是一直没有,岂不是叫人怀疑?” “这有什么怀疑的。”景若曦想也不想道:“年轻夫妻,感情好没孩子不是很正常么?生孩子的虽然是大多数,可是人可以有各种原因不能生育。你若真是怕人怀疑,大可以偷偷摸摸的抓点药,装模作样的喝几幅,总比现在来的省事吧。你现在能在我身上做手脚,维持两个月的假象,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事实上连两个月都未必能维持的了,毕竟那田府的大夫说了,这孩子有两个多月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该显怀了。而她显然不会愿意为了配合这个有意吃胖一点的。 “我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叶长安突然搂住景若曦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要出一趟门,大约一个月回来,回来之后,你就安全了。” 这是什么意思?景若曦愕然抬头看他,还想再问,叶长安却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叶长安缓缓摇了摇头:“不能说的,你问了我也不能说。能说的,你不问我也会说。” “神秘兮兮的。”景若曦心里咚咚的跳了一下,升起些不祥的感觉:“你这一趟有危险?” “别瞎想,没有危险。”叶长安道:“只是你一个人在京城我确实不放心,所以才对外有这么一说,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留在府里。府里安全,我也会留人手下来保护你。” 虽然这安排没毛病,可景若曦拧着眉,总觉得叶长安这安排兴师动众了。 叶长安是朝廷官员,但他的年纪,受到皇帝的重视,在朝中的地位,总叫人觉得有什么隐情。像是执行特殊任务的特别人员,而特殊任务,总给人不安全的感觉。 叶长安又道:“等我回来,若是一切顺利,你就真的安全了。” 景若曦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那你若是不回来呢?” 叶长安噎了一下,责备道:“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怎么想着我不回来?” “有备无患嘛。”景若曦掩饰道:“我自然希望你高高兴兴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叶长安对景若曦不靠谱的言论也算是习惯了:“你放心,无论我回来不回来,都会把你安置好的。” 这意思,就是真的有可能不回来。景若曦伸手按了按眉头:“什么时候走?” “暂定五天之后。”叶长安慢慢往前走:“田宏阔的案子我不想半途而废,希望这几天可以查出个结果,再者,也还有一些事情要安排准备。” 景若曦缓缓点了点头。 “你也无需担心。”叶长安道:“就在我院子里安心住下,我娘那边,她自然会找人私下去田家打探,一定会相信我们。以后不好说,但是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打扰你。你就在我院子里,丫鬟下人随便使唤,想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自在住着就是。” “好。”景若曦摸了摸袖子里从秦瑶那里拿的东西,平静应了一声。 第391章 夜宵 景若曦回答的那么爽快,反倒是叫叶长安有点怀疑,凑过去狐疑道:“你答应了?” “答应了啊。”景若曦特别实在:“为什么不答应?” 景若曦睁着大眼睛,眼睛里写满了老实真诚诚恳没有说谎,叶长安看的心里砰砰跳了两下,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可景若曦真的在叶家住了下来,半点也没有受到今天的事情影响,大概是觉得闲着也是闲着,还叫人去外面搜罗了一堆闲书搬进了叶长安的书房,在他的对面给自己也置办了一张小书桌。 “不错,就这样放。”景若曦十分满意自己的小书桌,拍了拍手:“这段时间,我就在这里读书写字,学习文化了。请大人多多指点。” 叶长安的书桌要大一点,但是他十分没没有样子的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托着下巴绅士着景若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只是没有证据什么都没用,叶长安虽然心里嘀咕,但却也没再说什么,景若曦布置好了自己的书桌之后,叫人从外面采购了不少闲杂话本便去休息。 吃了晚饭,景若曦表示,天色还早,闲得无聊,大人,不如我们一起…… “想去散散步么?”叶长安抬头看看天:“可惜今晚月色不好,不然的话正适合花前月下。” “肤浅。”景若曦嗤之以鼻:“不如我们一起去书房看书吧,大人你就没有什么公务要处理么?” 她在叶家也算是住了有几日,知道叶长安虽然公务不多,但也是有些要处理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之前也没有在意过。 虽然一起读书学习和原本的想法完全不同,但既然景若曦开口了,那也无妨,此时月光时隐时现,房中烛火明亮,一人一张书桌对坐,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景若曦涉猎广泛,看的是不知哪里的精灵鬼怪故事,也不知看的懂看不懂,看的津津有味。 一恍惚夜色就深了,景若曦终于从书里抬起头,算了下时间:“刚刚好。” “刚刚好什么? ”叶长安不解。 “我让厨房做了好吃的。”景若曦道:“你等着,我去拿。” “你去拿什么,让丫头去一趟不就行了。”叶长安没当回事,而是吩咐了一声,他书房外虽然没有丫鬟伺候,但院子里是有的,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随时候着的,一声吩咐便要能听见。 丫鬟应了一声便去了,不多会儿端了个托盘过来。 “来了。”景若曦听见声音便起身去开门,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交给我就行,你下去吧。” 丫鬟福了福退了下去。 景若曦将托盘放在书桌上,揭开盖子,一阵香味飘出来。 “这是什么?” “八宝粥。”景若曦道:“我提供的配方,跟你们府里常做的不太一样,尝尝看。” 行吧,提供配方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所谓亲自下厨,也不过是象征性在洗一下菜洒一勺盐,提供配料也就算不错了。 叶长安接过勺子搅拌了一下,尝了一口:“确实还不错。” “是吧。”景若曦灿然一笑:“那多吃点,别让我一个人胖。” 第392章 对不起信任 叶长安是个正年轻的习武之人,胃口好的很,虽然晚饭吃的很多,但这会儿已经过了挺久,也没有吃不下的道理,一会儿一碗就见了底。 景若曦毕竟是个正在减肥中的人,因此虽然馋也不敢多吃,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两勺子,剩下的叶长安也不计较,倒进了自己碗里一点儿没有浪费。 “吃饱了,休息吧。”叶长安推开碗,瞄了一眼景若曦的小腹,笑道:“你现在可不能累着,要多吃多睡知道么?” 景若曦白他一眼:“已经胖的穿不上衣服了,还多吃多睡,养猪么?” 叶长安哈哈一笑,起身道:“真的不胖,一点儿都不胖。走,我送你去休息。” 说着,叶长安就去拉景若曦的说,景若曦躲了一下:“等等,等等。” “怎么了?” “你给我读书吧。”景若曦扬了一下手里的书:“这故事挺有意思的,但是有些字我不认识。” 叶长安接过书:“行,但是你听这种故事能睡着么?” “其实有一点困难,最近睡的不太安稳。”景若曦四下一看:“你书房里是不是有床。” 大户人家的书房里都是有隔间有床的,看书看累了可以休息。叶长安的书房也是如此。 景若曦当下就拉着叶长安走到隔间:“你先给我讲讲故事,我就在这里睡一会儿。” “你要在这里睡?”叶长安有些意外:“让我在这里陪你睡么?” “不用。”景若曦打了个哈欠:“我就催个眠,一会儿想睡了就回房间。” 看着景若曦似乎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叶长安拍了拍枕头:“你安心睡吧,这床虽然不大睡着也舒服,睡着就睡着了,我抱你回去也行。你就在这里睡也行。” 反正她连孩子也有了,名誉这个东西暂且押后吧,再亲密的举动也不怕被谁看见。不亲密反而会引人怀疑。 景若曦看来折腾一天也累了,也没多心便合衣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一刻钟之后,景若曦睁开了眼睛,叶长安却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书呈出翻开的状态放在膝上,他整个人的表情很安详,似乎睡的很安心。 景若曦起了身,将叶长安扶着慢慢躺下来,脱了鞋盖上被子,走出隔间。 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窗子和门都是关着的,景若曦径自走过去,坐在了叶长安的椅子上。 那是一张非常宽大的椅子,景若曦坐的更宽敞,她往左边看了看,往右边看了看,两手放在椅背拍了拍,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窗户突然开了,一个黑影从外面掠了进来。 景若曦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看见眼前一道闪光,一把亮晃晃的剑就横在了脖子上。 景若曦定睛一看,喜道:“燕大哥,你身体好啦?” 燕名脸色阴沉冰冷,寒意森森道:“景若曦,你这么做,对得起少爷的信任么?” “我做什么了?”景若曦半点惧怕也没有:“燕大哥,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别以为我没看见。”燕名的眼睛在桌上的汤碗里扫了一下:“你在粥里下药了。” “被你看见了?”景若曦既不否认,也不紧张:“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声阻止呢?” 第393章 同行 燕名一时语塞,顿了顿:“我不阻止你,是想看看你有什么花样。” “不对。”景若曦小心翼翼的将剑推远一点:“你说谎,燕大哥,你之所以不拦着我,是因为相信我不会做出什么对大人不利的事情。” 燕名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你我毕竟也算同僚一场,少爷待你至诚至信,我从心里也是愿意相信你的。” “那就对了。”景若曦远离危险轻松下来:“既然相信我,就不要那么凶。我们也是经历过同生共死的,难道这一点信任都没有么?说起来刚才看见你进来我还高兴了一下,你总算是身体康复了,前几天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可担心了。” 这担心倒不是假的,景若曦当时也病了一场,昏沉沉的躺了一阵子,醒了后立刻就去看了他,之后隔三差五的买这买那毫不吝啬,完全将他这次受伤的责任归结在自己身上。一副负责到底,若是燕名下半辈子有什么不便,愿意出钱出力养他一辈子的模样。 要不是因为有叶长安在中间,旁人看在眼里都恨不得觉得景若曦该不会是看上燕名了吧,这是要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呢。 燕名抿了抿唇,他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一个人说的真话还是假话,虚情还是假意,他大体上也是能看出来的。景若曦来看他确实不像是假的,若真的是,那只能说她的演技实在是太高了,炉火纯青,可以骗到所有人。 “少说这没用的。”燕名将心里那点不舒服压了下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明显我在找东西。”景若曦倒是也不瞒着,并且两手在座位的扶手上翻了起来:“叶长安要出门,你知道么?” 燕名的表情证明他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么?”景若曦摸着摸着,手停了下来,似乎摸到了什么。 燕名莫名的就觉得紧张,剑又伸了出来:“景若曦,你是不是太胆大了?” “怎么了?”景若曦往后靠了靠免得刀剑无眼:“我又怎么了?” “我还在这里站着,你就这么在少爷书房里找东西?”燕名简直不知道景若曦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是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么?” “杀,我觉得是不敢杀的,最多也就是抓起来,等叶大人醒了发落。”景若曦正经道:“但是呢,我觉得乘着他睡着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打个商量。” 燕名被气的想笑:“商量什么?打算给我什么好处收买我么?” “就是这个意思。”景若曦也笑了:“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不能谈的事情。” “那你打算给我多少钱?”燕名心里有些火气,冷哼一声:“听说你在京城置了个宅子,看样子在少爷这里要了不少钱吧。” 景若曦从来都是一副我要钱我没钱的样子,但外人也就算了,在燕名花行风几个熟悉的人心里,却莫名的从来没将她和见钱眼开联系在一起。倒是这一句,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起来。 “我怎么会给你钱呢,我可没那么有钱。”景若曦却实在是老实:“还有,我必须澄清一下,我那个铺子一份是骆易城送的,一份是展明耀送的。骆易城因为太有钱了,不让我还钱。展明耀欠我人情,那是报答我,我应得的。” 景若曦顿了顿,想到还有一个值钱的必须要解释一下:“至于你家少爷,他给我的夜明珠确实比几个铺子都之前,但我只是借来用用,并不是送给我了。” 用用两个字让燕名心里那个酸啊,感情景若曦拿着价值连城的一颗夜明珠在手里,真不觉得是个多值钱的宝贝,只是轻描淡写一句用用,但一只不点就着的蜡烛呢? 如果可以,景若曦真的愿意用夜明珠换一个手电筒,只可惜啊…… “哎。”景若曦叹了口气:“燕大哥,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大人刚才跟我说,他要出一趟门,说等他回来,我就安全了。我听了这话后心里就不舒服,觉得很不安,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会有危险。” 叶长安说的再轻描淡写,可只要结合他以前的经历,就知道这必然不会是一场轻松的行程。 燕名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他知道是什么事情。他的身体如今已经彻底恢复,叶长安要出门办事,自然是要跟随的。 “所以呢?”燕名这下将剑收了起来:“这是你在书房里乱翻的原因?” “我知道这个事情他不好说,所以我也没问。”景若曦道:“但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只言片语会留下。书房是他处理事情最保密的地方,很可能找到线索。” 燕名嘴角抽了下:“你也知道书房重地?” “当然知道,但是大人说过,我可以随便看。”景若曦理直气壮:“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要我把他喊醒对质么?” 燕名竟然觉得自己杀气腾腾的进来,现在有点理亏。就他的了解,以叶长安现在这个状态,这种话确实是说的出口的。但是因为这书房正大光明也没有什么东西,所以心里是觉得不怕景若曦翻找的。 可景若曦那是随意可以糊弄过去的人么,她字虽然认识的不多,但莫名的懂许多旁人不能理解的东西,比如现在,刚才的事情燕名看的清清楚楚,虽然景若曦还没有摸出暗格,但是已经找对了地方。 这就奇了怪了,叶长安不可能告诉她书房里的暗格,她是怎么能这么精准的找到那个地方呢?简直像是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景若曦胆大包天,见燕命收了剑,又开始摸索起来,一边摸索还一边道:“燕大哥,其实我正想找你,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燕命忍着把景若曦揪过来的冲动,努力镇定道:“你说吧。” “这次出门,我想跟着你们。”景若曦自顾自道:“我知道大人肯定不会同意,你给想个办法怎么办。” 第394章 溪山 “疯了。”燕名忍不住道:“你知道我们每次出门都是要做什么?你别说不会武功,骑马半个时辰都喊累,你要跟着我们做什么?” “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我这不正在查么?”景若曦好像摸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也别疑心,大人什么都没告诉过我,但是以为对他的观察和了解,他的习惯是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最身边最方便的地方。但是又不可能随身带着,就像你说的书房是重地,可能有暗格,那么暗格一定是在最接近他的地方。” 比如他常坐的这个椅子,手放着最顺手的地方。 景若曦的推理判断燕名早就是服气的,此时听她这么解释,竟然觉得并不突兀,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暗格没有那么容易打开,景若曦索性从椅子上下来,蹲在一旁仰着头看,一边还道:“燕大哥,我问你个问题,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佩服我不?” 燕名大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一时间竟然回答不出来。 “那换个问题吧,你觉得我运气好么?” 燕名只觉得这个问题更难回答了,要说好,景若曦若真是无辜的,被安上这么一个扑朔迷离的身份,多少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安全,实在是算不得好。但要说不好吧,却又碰到了自家少爷,简直逆天改命,其中复杂艰难,就算是景若曦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京城里能救她的人并不多,而叶长安却正是其中一个。 “又好,又不好,对吧。”景若曦心里明白,自嘲一笑:“大体是不好的,但是自从认识了叶大人后,就莫名变好了。我说的对么?本来我也许已经是个死人,但现在可以在这里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叶大人为我做了很多事情。” 燕名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你明白就好。” “我当然明白,但是这证明什么呢,证明我的运气便好了。”景若曦微微一笑,啪的一声,竟然真的从座椅扶手底下抠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叠起来的纸,她拿出来,刚站直身子,燕名身影一晃就到了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让我开开。”景若曦淡淡道:“难道这件事情,我不应该知道么?” 燕名没有放手,显然也在纠结,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的门:“少爷说不应该,就是不应该。” “叶大人没有说过,但是你觉得他真的那么容易就能被我放倒?”景若曦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个肯定是因为他信任我,第二,他一定也觉得我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能明着说,所以放任我一些,能查到就查,查不到也无法。你说呢?” 其实景若曦心里隐约还有个不好的念头,但是不敢说出来给燕名知道。 叶长安这样的人是经过生死的,凡事一定会计划周全,每一趟由他完成的任务一定都是危险的。只要是危险,就有可能一去不回,景若曦在有一瞬间甚至有一些错觉,叶长安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了,是不是已经安排了后面的事情。 燕名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外面似乎有人过来,还没走进,他一挥手,窗子就关上了。 外面是个丫鬟过来问需要加茶水么,吓了一跳,低声道:“少爷,是我……” “没事,你去休息吧。”燕名的声音丫鬟也是立刻就能听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不敢违背,立刻就退了下去。 “你被我说服了。”景若曦毫不犹豫道:“燕大哥,我不知道你们去做什么,但是这件事情如果愿意帮忙就帮忙,你不愿意帮忙就别插手。我知道你不好帮忙,但是作为我,我既然不是真傻,就不能装傻什么都不做。” 景若曦顿了顿:“若一切顺利也就罢了,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叶大人有什么意外,我一辈子寝食难安。” 如果是在之前,燕名或许会觉得这只是景若曦说的一句场面话,但是在经过自己的事情之后,倒是真的相信了。这不仅仅是有无情谊的问题。 景若曦之所以慢慢被他们接纳,因为在相处中改观。即便她不是个江湖中人却很讲义气的,而且很正直,是一个可以交往之人。 关了门窗,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叶长安平稳的呼吸声,燕名长久的沉默终于结束了,他轻声道:“我相信你是为了少爷好,但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知道你有能力,但你的能力不足以应付这件事情,要不然的话,少爷也不会绝口不提。” “我从来没有把事情想得很简单,燕大哥你放心吧。”景若曦笑了笑:“有些时候我们能力有限,未必能够力挽狂澜,但有些时候,就算明知不可为,也要去做的。我虽然只是个姑娘家,却也没有那么胆小。叶大人既然真心待我,就算我们不会在一起,我也会认真看待这份情谊,不会辜负了他。” 这话像极了互相许诺时情侣之间的海誓山盟,但景若曦却又不承认。因此海誓山盟燕名听在耳中,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为叶长安着急,可他终究还是慢慢的放开了手。 景若曦被握着的手一得到自由就收了回去,展开了拿在手里的纸张。 打开之后他这才发现,这是一张从书上撕下来的书页,看纸张的样子有些年头了,旧旧的泛黄。 景若曦也不在意燕名在场,当下便看了起来,寥寥数语说的是一个民俗神话故事。 “这说的是什么啊?”景若曦一边看一边道:“我最近挺认真学习的啊,怎么还有那么多字不认识?” “这是一个叫做溪山的草原名族,相传他们族中有每隔几百年就会有圣女转世。”景若曦连蒙带猜:“圣女转世是大福祉,可以保佑一方平安,风调雨顺。但是七十年前,溪山突然从草原莫名消失。而在这之前,大梁曾和溪山有过盟约,要迎娶下一任圣女……” 第395章 不是故事 景若曦念着念着感觉不对;“大梁岂不就是咱们这里,那这不是故事啊,莫非是这是历史记载?燕大哥……” 景若曦一抬头,却见燕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只看见窗子微微开合。 会武功的人实在是太讨厌了,景若曦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但也没当回事。燕名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件事情他是不会管的,既不会支持也不会反对,当做是没看见吧。 “真是自欺欺人。”景若曦自言自语一句,将纸上写的字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原模原样的给放了回去。 燕名是叶长安身边最信任的人,遇见事情第一个要向上面报告,如今放手不管,其实已经对她是一种支持了。心里大概也觉得她是对的。 但是不可能再做更多,估计是一时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吧。 景若曦将纸塞回去之后,便做在叶长安的椅子上陷入沉思。 刚才看的这个故事说了什么,总不能是叶长安自己最喜欢的睡前故事,没事儿闲来翻看打发时间的。何况这故事的其中一方是大梁,就是她现在所处的王朝,所以这故事更不像是故事,看起来神乎其神,却感觉透着诡异。 景若曦坐了一会儿便起了身,她在这年代有一个非常吃亏的地方,就是陌生,对这个朝代,前因后果一无所知。 叶长安是不能问的,只要一问必然会起疑心,但是可以找个知道故事的人问。这年代民间虽然没有可以查资料的地方,但是京城里有那么多老人,神话故事是可以口口相传的,不怕打听不到。 景若曦想着便起了身,走进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叶长安,转身出了门。 秦瑶的药效果确实是好,当然也可能是叶长安太累了,所以这一觉沉沉睡着,半点要清醒的迹象也没有。 景若曦出了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夜已经很深。 丫鬟大概是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从屋子里出来看一下,见是景若曦忙道:“景小姐。” 景若曦在下人心里也是个奇葩的存在,也不知道叶家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碰到这么个女人。人家平民女子有幸嫁入大户人家都是千恩万谢的,只有她,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简直不能理解。 但是孩子就是挡箭牌,是免死金牌,丫鬟半点也不敢有什么不敬的表示。 “景小姐。”丫鬟道:“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要出去一趟。”景若曦道:“少爷在里面睡了,别吵他。” 说着景若曦就往外走,丫鬟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景小姐,景小姐。” “还有什么事?”景若曦停下脚步。 “这么晚了?”丫鬟有点担心:“您有什么事情……” “我要去做什么事情,现在需要向你请示是么?”景若曦没好气,这丫鬟跟她确实无冤无仇,但是她想来想去,所谓自己怀孕这个事情开始的时候肯定是她像叶夫人传的话,虽然表面恭敬,也是个眼线。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丫鬟心虚,忙道:“就是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您又辛苦了一天。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什么,见个什么人,吩咐一声奴婢去做就行了。” “不用了,京城的治安还是不错的,不会有什么事的,少爷若是醒了告诉他一声就行。”景若曦摆了摆手,不理会丫鬟的阻拦,自己便往外走。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就算是不带府里的丫头,燕名自然也会让人跟着。 再说京城里的治安确实不错,不要刻意往偏僻的地方去就没什么问题。 丫鬟虽然十分担心,可却也不敢真的拦着景若曦,只好放她走。自己在院子里站了站,小跑着去书房,可书房里安静一片,她凑近听了听,能听见叶长安平稳的呼吸,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也不敢吵醒。 景若曦目标明确,在京城里最了解这些奇奇怪怪风俗故事的人无外乎是那些人口混杂的地方,天南海北的消息,真的假的奇闻异事,青楼茶馆说书的老伯,赌场的跑堂客栈的伙计,他们就算是不刻意打听,也能知道许多小道消息。 景若曦也算是在酒楼后厨做了一年工,对京城里还算是了解的,出了叶府就直奔一家赌场去,那赌场她做工的时候听掌勺的大师傅说过,老板之前就是个天南海北走的货郎,之后遇到一次意外腿脚受了伤不能再出门,便开了家赌场。 虽然开着赌场,但他自己不赌,没事就去听说书,一壶茶一碟花生米坐一天。 说到说书,其实骆易城也有这爱好,他一定也知道不少奇闻异谈,但是景若曦现在各种麻烦缠身,便有些不太愿意去找他,生怕一不小心就连累了他。 出了门,景若曦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她心里有数,只是不知道是燕名自己跟来了,还是派了人跟着保护她的安全。 入夜正是赌坊热闹的时候,景若曦还没到门口边听见里面嘈杂的声音,灯光透过半掩的门透出来,门口还站着两个引路的伙计。 景若曦一走到门口,伙计便道:“姑娘第一次来?看着面生。” “第一次来,找你们老板有事。”景若曦道:“你们楚老板在么?” 伙计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景若曦,见她表情认真,穿着打扮也是低调的富贵,略一犹豫便道:“在的,姑娘是有什么事情么?” “给你老板送钱来了。”景若曦微微一笑:“去帮我传一声,听说楚老板早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想听点故事。” 钱是最好开路的东西,景若曦当下摸出一锭银子扔在伙计手里:“不会让你们老板白辛苦,无论故事满意不满意,钱都会让他满意。” 伙计看了看手里的钱,又互相看了一眼,景若曦整个人的感觉平和的很,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何况真金白银,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当下,一个伙计便请景若曦先进去,另一个小跑着去老板。 赌场的老板,就算是自己不下场,这个点也不会休息的。 第396章 茶余饭后听一听 广通赌场的楚老板是个有故事的人,五十来岁的人长着一颗充满智慧的脑袋。虽然腿脚有些不便,但是一瘸一拐下楼的时候,却自带一种气势。 赌场吗,三教九流,黑白关系,什么都不能落下,因此他很难轻易被什么吓到,也不会轻易看不起谁。姑娘怎么样,老人孩子又怎么样,这世上你得罪不起的从来都不是壮年汉子。 “就是那位姑娘。”伙计远远的指着景若曦,景若曦正站在一旁看人玩牌,半懂不懂,但似乎心思也没在上面,一副神游天际的面无表情。 楚崇站在楼梯上看了看,道:“这里太吵了,你请这位姑娘到会客室来。” 伙计连忙应了,随后追问了一句:“老板,您认识她?” “不认识。”褚崇摇了摇头:“不过你看她站在一堆人里,乱七八糟之中丝毫不受影响,这不是个简单角色。” 第一次来他们这里,更有可能第一次来赌场。景若曦和这里的整体环境是格格不入的,但是却丝毫不见局促,一个姑娘家站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男人后面,半点也没有不适,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伙计也跟着看了一眼,连连点头:“是,我这就去请。” 会客室就在赌场一旁的隔间,不像外面那么乱七八糟,关上门甚至还挺隔音。 伙计上了茶,景若曦喝了一口,笑道:“楚老板这茶不错,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楚崇面色一变:“姑娘也是爱茶之人?” 这是今年云南的贡茶,地方送来京城的,最好的一批自然是进宫给皇帝后妃,然后皇帝照例会打赏给喜爱的臣子。略次一级的,民间有关系有钱也就可以买了。 景若曦是习惯了喝可乐的人,哪里懂什么茶,但是今日恰好在叶长安书房里喝了一杯,就是这个差不多的味道,只不过要再清醇一些,想来是差不多东西,不过叶府是上面赐的,自然比这个还要好一些。 “我没有那么高雅。”景若曦谦虚笑道:“只是正好这几日喝过罢了。” 一句轻描淡写,却让楚崇另眼相看。和京城这么多人相比,这茶终究还是千金难求,景若曦喝过,那就是非富即贵。 楚崇正色道:“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景,风景的景。”景若曦无需隐藏自己的身份:“这么晚了打扰,其实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楚老板。”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楚崇好奇的很:“姑娘请说。” 一个姑娘家来找他一个开赌场的,总不是学推牌九吧。 天色也不早了,景若曦也不愿意绕圈,开门见山道:“听说楚老板从前是跑商的,五湖四海的跑,一定见多识广,我想问问,你可曾听说过溪山这个地方。” “溪山。”楚崇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是大梁的地方么?大梁那么大,若是某个城底下的小地方,那我也实在想不出来。” “不是。”景若曦又解释了一下:“我说的不是大梁的一个地名,据说是一个曾经的草原部落。” 楚崇一副恍然的样子:“”哦哦哦,你说溪山族啊,这个我还真听说过。” “溪山族?”景若曦一听来了精神:“楚老板听说过?” “自然。”楚崇道:“不过只是听说,并不曾见过,这在草原上其实是个挺多人知道的传说,并不是什么秘事。” “可否仔细给我说说。”景若曦身体往前倾了倾,做出一副仔细听的样子来:“事无巨细,越仔细越好。” 楚崇其实是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的,景若曦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猜不出她的身份,生怕她问一些不能说的事情,到时候说不说都是给自己惹麻烦。 “我曾经在草原住过小半年,茶余饭后,也听了不少故事,不过又是鬼怪又是神仙的,都是杜撰出来的。”楚崇道:“其中确实有溪山的故事,关于溪山的传说,主要说的是溪山的圣女。” 果然是一脉传承,景若曦忙道:“怎么说?” “我听他们说,溪山是草原就上一个曾经繁盛过得部落,因为靠近溪山山脉而来。”楚崇道:“溪山深处白云之中,每隔百年会有圣女出世,降落在部落之中。圣女不但能让溪山族风调雨顺盛世太平,还能使其族人不受病痛折磨。” “总的来说,这大概是老百姓对痛苦疾病的美好祈愿,其实不仅是溪山,很多部落,甚至大梁的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传说,并不少见,也不特别。” 人在不能自我救赎的时候,总是会想出一些拯救自己的神仙圣人,将美好的期望寄托于他们,其实是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和支持。确实不奇怪。 “听起来确实很正常。”景若曦想了想:“但是,你可曾听过溪山的圣女和大梁有什么关系?” 楚崇表情有些莫名:“溪山的圣女……和大梁有什么关系?” “圣女啊,粘上就国泰民安。”景若曦循循善诱:“难道就没有人想要亲近亲近?” 楚崇的神色一言难尽,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景若曦这个问题,但想了想还是道:“景姑娘若是这么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毕竟圣女其实是个缥缈虚无的人物,溪山族也早已经不在,大梁这百年都没有战争,已经算是国泰民安了,不应该会去追求那么神乎其神事情吧。” 应该是不会,但也不好说,显然楚崇也是怀疑的语气。 不过看这样子楚崇知道的也果然是一些道听途说,景若曦想着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打算给点消息费离开,正要说话,伙计从外面进来了。 “老板。”伙计看了一眼景若曦,走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然后楚崇便皱起了眉。 “那……要赶出去么?”伙计察言观色,立刻道。 楚崇犹豫了一下:“算了,再给他赊二十两,告诉他最后一次。” “是。”伙计应着便出去了。 “见笑了。”楚崇道:“赌场里都是这样的人,姑娘怕是不习惯。” 第397章 一碗牛肉面 “这有什么,正常,正常。”景若曦虽然没有在道上混过,但是完全没有闺阁女儿的谨小慎微,反倒是爽朗的很:“那我就不打扰楚老板,我先告辞了。” 景若曦从怀里摸出张银票来,推了过去。 楚崇看清上面的数字后吓了一跳,连忙将银票又推了回去:“这实在不敢当,不过闲聊了几句罢了,姑娘客气了。” “不客气,还想请老板帮一个忙。”景若曦并不收回银票。 其实景若曦没什么钱,但大概是跟骆易城相处了一段时间,颇有些一掷千金的气质。如今房子也买了,心里更宽,砸钱的姿势格外霸气。 “景姑娘尽管说。”楚崇笑道:“若是我能做的,肯定帮忙。景姑娘为人豪爽,我很欣赏。” 谁不欣赏钱呢,景若曦笑了笑:“还是跟这事情有关的,我知道楚老板做这一行,各方面消息一定灵通。所以想请你帮我收集关于溪山的所有可能打听的到的资料,重点是圣女,圣女以及溪山族和大梁的关系,还有关于圣女婚嫁各种传说,越详细越好,真的假的都无妨,但不能是你自己编出来的。” 传说虽然也是人编出来的,但总是有可能有原因的,为了钱现编,这就说不过去了,现编这活儿景若曦能编出一千零一夜来,就不必劳心费力的找人了。 楚崇不由得笑了:“姑娘放心,虽然我开的是赌坊,但也是正经经营赚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坑蒙拐骗的事情是不会做的。我不敢说能打听到多少,但有多少是多少。” 赌坊里是不是能杜绝坑蒙拐骗景若曦无意评判,但打听消息本就是真真假假,话先说着总不错。到时候看有什么值得的再深究来源,假的终究是假的,看她深夜出门一掷千金,楚崇但凡是个心里敞亮的人,料想也不敢做太多手脚。 景若曦便要告辞,楚崇送了出去,出了会客厅便是大堂,依然热闹非凡,买大买小的声音不绝于耳。 景若曦也没注意便往外走,还没到门口,便听到一个窝窝囊囊的声音道:“再借我二十两,二十两就行,我一定能翻本……” 赌博的人大抵如此,赢了的还想赢更多,输了的不甘心的要翻本,所以无论输赢,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抽身而退,大部分人一旦进场,就注定血本无归。 但是这声音却有些奇怪,景若曦不由得看了一眼,只见赌桌的阴影里,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小个子瘦瘦的,穿着也破旧,正在央求刚才进去请示的伙计,想要之前借的二十两银子已经输完了,却依然不甘心。 伙计虽然一脸的不耐烦,但是讲话倒是也还克制,并没有骂骂咧咧,看起来这赌场的服务态度还是不错的。 见景若曦看着,楚崇便顺口道:“这种人赌场里太多了,劝也劝不走,赶也赶不走,其实我也不愿意见人赌的倾家荡产,做生意的么,还是将就个细水长流,和气生财。” 京城里就那么些人,常来常往才好,倾家荡产无异于杀鸡取卵,后力不足。 景若曦点了点头,对这到不关心,只是道:“这人嗓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听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 相对于一般的男性来说,低一些细一些,景若曦心里隐约有个想法,但是一时间又抓不出来。 楚崇道:“哦,你说老邢啊,姑娘有所不知,他以前是宫里的。” 景若曦恍然大悟,立刻就明白了。这老邢是宫里额太监,所以说话声音有些细,再仔细的看,确实是有一些女性化的感觉,和一旁的人有些不同。 “宫里的人,怎么会落的这么惨的地步?”景若曦心里有了个主意:“是犯了什么事儿被赶出来了么?” 太监是这年代特有的职业,景若曦还真没有了解过,只是从电视里看来,有权有势的几乎可以只手撑天,不过大部分过的是悲惨的生活,都是一群可怜人。 “他呀,倒也没有犯什么大事,但是宫里的事儿,小事儿也是大事儿。”楚崇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曾经是个贵妃宫里的,还颇得宠爱,后来因为乱嚼舌根被赶了出来。按他自己的话说,这已经是恩典了,在宫里话说的不对,那是要砍头的。” 伴君如伴虎啊,老话都是有原因的,不是说说而已。 景若曦点了点头,眼见着那人被伙计拒绝后推出来,心里有些想法,向楚崇告辞后,便跟了出去。 天已经黑透了,路上空荡荡的,只有不远处有一点光亮,那是个晚上的小吃摊支了个煤油灯。 两张方桌,一个炉子,里面大概烧了一锅汤可以随时下个面条馄饨什么的,热气腾腾的还挺香。炉子边挂着个招牌,老李牛肉面,牛肉锅贴。 不过老邢显然囊中羞涩,被赶出来后边两手揣在袖子里慢慢往前走,眼睛虽然看着小摊子,却不敢停下。他这样的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必定是左邻右舍臭名远扬,有道是救急不救穷,是无人愿意赊账的。 景若曦快走两步跟了上去,开口道:“老邢?” 老邢脚步顿了顿,有些疑惑的慢慢回过身,看见景若曦后更疑惑了,指了指自己:“姑娘叫我?” “没吃晚饭吧。”景若曦径自走过去:“我请你。老板,下一碗牛肉面,多加两分牛肉。再来牛肉锅贴。” 景若曦眼角余光明显看见老邢喉结一动,咽了口口水。 老板是不待见老邢的,但是景若曦一开口立刻就应了,显然她一身穿着打扮,不像是付不起一碗牛肉面的人。 老邢虽然心里不明白,但是他何止晚饭没吃,中饭也没吃,此时饥肠辘辘,闻着牛肉香味几乎走不动道,只是苦于身上不但没钱,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此时有人请客,管他是什么人请客都来者不拒。 “坐吧。”景若曦做了个请的姿势,在桌子一侧坐下,老邢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坐了下来。 面条刚放进锅里还等一会儿才熟,锅贴先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老邢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夹了一个往嘴里送,只是刚到嘴边,动作顿了顿,终于抬头看向景若曦。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第398章 若为自由故 “想找你打听些事儿。”景若曦道:“如果回答的我满意,我请你吃三年的牛肉面。” 老邢曾经在宫里讨生活,在许多事情上的敏感度比一般人要高许多,深知天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从天而降的好处,自己无权无势说是一口气等死也不过分,为什么会有人给他送钱。 “你……想问什么?”老邢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口水。 “你可以先吃,边吃我们边说。”景若曦笑了笑:“要不然,你可以放下筷子,从这里离开。” 这真是世上最痛苦的选择,景若曦觉得自己揣摩人的心思是不会错的,所谓亡命之徒,赌输了急红了眼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正在笃定的等着,却不料老邢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邢也不知为何脸上涨的通红,憋出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也不知是饿的很了还是受到了惊吓,差一点摔了一跤,有些跌跌撞撞的。 这么紧张,看样子还真知道些什么宫中秘事,只是不知道和她要打听的有没有关系。景若曦看着老邢落荒而逃,也不去追。正好这时候老板把牛肉面给端了上来,看见人走了楞了一下。 老板倒是没想那么多,而是单纯的觉得走了一个能吃的,这剩下景若曦一个姑娘家,又是面又是锅贴的,能吃完么?吃不完会付钱么? “姑娘,这面……”老板有点犹豫:“这面您还要么?” “当然要,不过我吃不了,老板你当夜宵吧,我请客。”景若曦丢下钱起了身。 虽然这老邢未必知道什么事情,但倒是开拓了她的新思路。既然这事情和朝廷可能有关系,那么就可以往这方面打探。不过可能比较困难一些,毕竟皇宫不是想进就能进,皇宫里的人,就算只是个太监宫女,也不是相见就能见。 景若曦付了钱,慢慢的往回走,只觉得这事情还真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她和宫中最直接的关系就是叶长安,而不管叶长安是今晚是真的没防备,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都不可能帮她调查。 若是叶长安愿意帮她,那哪里还需要调查,这事情叶长安肯定是最清楚的一个,景若曦一瞬间有一种冲动,想直接回去把叶长安揪起来问个清楚。 但这显然不合适,她现在也许有可以逼迫叶长安的身份,但她并不愿意,如果那样,他们双方就都没有退路了。 景若曦就这么慢慢的往前走去。夜色越来越深,她没有将夜明珠拿出来,却也没有害怕,大概是因为京城的治安确实还是不错的,或者是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所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忽然看见前面有人迎面走了过来。她有心事,所以走得很慢,而那人却人高腿长,步子极快,没有多久就走到了她身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叶大人?”景若曦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而且怎么来了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醒了。 秦瑶在给她药的时候可是说了,喝了这药的人怎么也要睡上三四个时辰,叶长安应该能一觉睡到明天早上才对,可这才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时辰,他不但醒了而且找了过来,那也就是说在他离开不久之后叶长安就醒了。 是秦瑶对药效预估错误,还是叶长安天赋异禀,再或者,他根本就是装的? “这大半夜的你不休息在外面晃什么呢?”叶长安的表情有些不悦,但是景若曦仔细偷偷观察了一下,也看不出来什么,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被下药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景若曦随口道:“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想知道你在哪儿还不容易。”叶长安也不放手,就这样握着景若曦的手腕往回走:“花行风他们会跟着保护你,难道你不知道?” “这我倒是知道。”景若曦偷偷想把手缩回来,轻轻挣了一下,见他没有放手,也就随他去了。 一路跟着保护它的花行风大概是已经撤了,长路漫漫,月光下,只有景若曦和叶长安两人并肩前行,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终于叶长安:“若曦,你要相信我。” “什么?”景若曦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有很多烦恼,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愿意身上有那么多秘密。”叶长安回头看了她一眼:“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就一切都解决了。” “好。” “真的?” “当然。”景若曦正经点头。 “哎。”叶长安叹气:“虽然觉得你在骗我可又没有其他办法,即便是为了你好,如果我把你关起来关几天,你也会生气的吧?” 叶长安竟然动过这个念头,景若曦脸色一变:“我绝对会翻脸的。翻不回来的那种。”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说来说去,我还是拿你没办法呀。”叶长安握着景若曦手腕的力气更大了一些:“那我答应你我不干涉你的活动,你也要答应我,在我离开的这几天就在叶府呆着,哪儿也不要去安全第一,好吗。” “我保证我发誓。”景若曦举起手来:“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发的誓言半点也不能让人信服,叶长安实在头疼却也实在没办法。 走着走着,景若曦忽然觉得不对:“大人,这不是回府的路,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去办正事儿。”叶长安道:“你忘了今天晚上红月要下葬吗?” 景若曦拍了一下脑袋:“哎呀,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滕英卫已经选好了地方,宅子里红月死亡现场的仪式也做过了,下面就可以将入土为安了。今晚子夜,在城外一处墓地,给红月和她死去的丫头一起下葬。 这案子虽然还没有完结,但剩下的都是活着的人的事情了,死了的一了百了,再无纷扰。 第399章 小马宝丽 叶长安果然是有备而来,走不了多远便看见前面有两匹马,其中一匹略矮一些的正是之前说要送给她的那一匹。 后来也出去骑过两回,但景若曦终究不是爱马之人,对这个运动不敢兴趣,不过为了日后出门方便,勉为其难的学一学。 马儿倒是很有灵性,大概是感觉到了景若曦的气息,很是开心的跺了跺脚,用大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景若曦勉为其难的摸了摸:“乖。” “怪可怜的,被你这么嫌弃。”叶长安心疼的摸了摸小马的脑袋:“真是千里马易得,伯乐难寻。说起来,你给它起了名字没有?” “……”景若曦顿了顿,没承认自己已经忘了这回事,顺口道:“就叫宝丽吧。” “宝丽?”叶长安奇怪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一般来说,骏马快如疾风闪电,将就的是速度和耐力,所以好马通常会叫追风闪一类,用以显示自身优势和骄傲。 特别是景若曦也不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万万没想到会给自己的马起一个那么女性化的名字,虽然这是个小母马没错。 “不好听么?”景若曦满意摸了摸:“小马宝丽,很顺口啊。” 他们办公室主任的女儿特别喜欢小马宝丽,所以一个五十来岁的半秃顶中年人,椅子上桌子上杯子上贴的都是一只卷着头发,双眼皮大眼睛,珠光宝气的小马贴纸,实在叫人记不住都难。 “好听,挺好的。”叶长安毫无原则道:“别说还挺有异域风情的,一点儿不落俗套。” 景若曦赞许的看了一眼叶长安,两人上马,往城外去。 坟场总是在郊外荒凉的地方,虽然都是各家先祖,但依然是个阴森可怖的地方,没人愿意离那么近。 滕英卫虽然愿意为了红月大肆操办,但终究手上的银子有限,又赶工期,因此也只是草草了事,让风水先生矮子里面挑将军,选了个来世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能平安幸福的方位,便将人下葬。 入土的第一夜是要守夜的,只是通常这个应该在家里完成,家门口搭上灵堂,子女家人守上几天,但红月孤苦伶仃只有一个人,就算是在住的小楼里搭了灵堂,滕英卫也没办法以自己的身份给她守灵。 倒不如在这荒郊野外的坟茔前,也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说闲话。 景若曦和叶长安将马停在离坟地还有一里地的地方,下马走路,不然大半夜的马蹄声太大,说不定会惊着滕英卫。 这里已经很荒凉了,一眼望去黑黝黝的小山包,乱石嶙峋灌木嘈杂,灌木丛中不间断的传来不知名的虫叫,格外凄冷。 “哎。”景若曦也不知哪里来的触景伤情:“我虽然不相信人死了还有鬼魂,可万一真的有的,死了之后若是只能在这种地方呆着,也太凄凉了。我以后不知会不会这样。” “瞎想什么呢。”叶长安听着心里就不舒服:“你才多大,现在想身后事是不是有点早。” “这不是在这地方,随便想想嘛。”景若曦失笑:“还不许我发表一下心中感想吗?” “瞎操心。”叶长安评价了一句:“你以后不会在这里的,叶家的祖坟装修豪华,有专人打扫上香贡祭品,保证你在下面活的不比这会儿差。” “……”景若曦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我希望你死后埋进我家祖坟的话,在这种阴森可怖的气氛中,竟然也有那么一点儿像是情话的感觉。 红月坟茔具体的地点白天有人来看过,一路留下了只有叶长安看的懂得标记,因此他不用费力在偌大的坟场里寻找,目标明确,很快就来到了一出小山坡的后山。 非节非假的,大半夜坟前无人,只有昏暗中一点亮光。 “我看见了。”景若曦眯着眼睛看了看,有些为难:“但是这离得太远了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啊,但如果我们再靠近一点,会被他发现么?” “我已经让人来看过地形了,这是顶风,滕英卫耳朵也不是很好,我们可以一直走到那边小树林后面,他不会发现。”叶长安成竹在胸:“那个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的表情,也能听见他说话。不过你要小声点,不要咋咋呼呼。” “我什么时候咋咋呼呼过。”景若曦不满道:“没人比我更冷静好么,哪怕看着尸体做起来我都不会哼一声的。” 景若曦真没吹牛,但叶长安也不说相信不相信,只是笑哼了一句:“别的我不知道,但有人天一黑就往我身上扑。” 而且还不止扑了一次。可惜现在景若曦好像怕黑的毛病轻了不少,以后未必有机会被扑了。 景若曦无言以对,一时间手里又没有合适的工具家暴,只能恶狠狠瞪了叶长安一眼。 虽然有点凶,但却也别有风情,叶长安满意的回味了一下,扶着景若曦的胳膊:“慢点,这里路难走,别摔跤了。” 到了叶长安说的地方,果然是个天然监听的好位置,甚至这里白天一定有人来加工过,一个看似自然的小土包正好可以藏两个人,甚至里面还挺干净,就差个太师椅了。 两人并肩蹲着,滕英卫就在不远前方,倒是也没那么讲究,他盘腿坐在红月新坟前,前面放着祭品,手边放着酒,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唠唠叨叨的。 景若曦侧着耳朵仔细的听,滕英卫在念叨着红月啊,你不值得啊,跟了这么个男人,命都没了。早知道我说什么都要带你走,跟着我虽然不能穿金戴银,但咱们至少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滕英卫喝了点酒,这里又空旷不会吵着别人,因此唠叨的声音还不小,只是翻来覆去的一直是这么几句。听的景若曦有些犯困。 “这么看起来,滕英卫确实不像凶手。”景若曦道:“人的内心独白是最真实的,如果红月真的是他杀的,我不信他可以在无人的时候也演得那么真实。他又不是秦瑶,双重人格这种事情千万里挑一,我不信一辈子能碰上两个。” 第400章 给你钱,让你走 “别着急,我再给他下点料。”叶长安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来,让景若曦退开一些,自己也捏着鼻子,将纸包打开,里面的粉末顺着风抖了出去。 他们是上风口,那粉末便顺着风飘散出去,应该正能落在滕英卫所在的地方。 滕英卫面前还烧着纸钱,一阵阵的烟火。 叶长安道:“这是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此时风是往那边吹得,总会有一些落在火里,能被滕英卫吸进去。过一会儿,他应该就能看见红月从坟里走出来了。” “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景若曦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还有么,能给我点么?” “你要这东西干什么?”叶长安愣了下:“我可跟你说,别用在我身上,到时候我要是做了什么克制不住的事情出来,你可别怪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景若曦拍了叶长安一下:“别小气,你给不给吧,我留着好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这种药一定不是世面上随便可以买到的,要不然还天下大乱了呢,指不定是叶长安这种常执行秘密任务的人身上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药啊暗器什么的,要一点儿来,拿去给秦瑶研究研究,说不定她就能配的出来。 虽然觉得有点危险,但叶长安也没法拒绝景若曦,还是给了一小包。看她喜滋滋的收了起来,也不知以后遭殃的人是谁。 这药大概不是立竿见影的,因此滕英卫一时间没有什么反应,依然一边含糊一边絮絮叨叨的,跟刚才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叶长安显然是沉得下心的,景若曦虽然以前不是一线,却也非常清楚蹲点精髓,那就是一个蹲字。为了等一个消息守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守上几天几夜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有的事情,急不来。 两人当下都耐着性子等着,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没见滕英卫开始犯糊涂,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是林晚晴身边的丫鬟。”景若曦辨认了一下,奇道:“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 林晚晴是对红月恨之入骨的,总不成是也觉得人死为大,来给她祭拜吧。 “莫非林晚晴和滕英明有勾结?”叶长安脑洞大开:“不过这两人也没有什么共同目标啊,他们能勾结什么?” 显然不是勾结,因为滕英卫看见丫鬟之后也一脸的茫然,不但不是约好的,而且不认识的样子。 “姑娘是……红月的朋友么?”滕英卫猜测道:“是来祭拜她的么?” “不是。我不是红月的朋友。”丫鬟语气里有一点不屑,她拎着个布袋子,说话间,将袋子丢在了滕英卫面前。 滕英卫一脸的莫名其妙,伸手去拿袋子,一下子没拿起来,竟然是沉甸甸的。 然后就见滕英卫将袋子打开,整个表情都呆滞了:“银子?” 叶长安和景若曦的视角看不见地上的布袋,但是刚才丫鬟拎着的时候是看的见得,滕英卫这表情,显然银子不少。 滕英卫更迷茫:“姑娘,这……” “这是给你的。”丫鬟冷冷道:“收着吧。” “为什么要给我钱?”滕英卫虽然缺钱,非常急迫的想要赚大钱,但脑子总还是清醒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丫鬟道:“总之这是给你的,我们夫人说了,红月是她的仇人,你杀了红月,就值得拿这笔钱。” 滕英卫大概是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没有接话。 丫鬟又道:“这笔钱你拿着,想要做什么也好,远走他乡也好,这跟我都没有关系。只不过是你给我家夫人出了一口气,这银子是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罢了。” “……”滕英卫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突然把银子往外一扔,大声的:“你瞎说什么呢?谁杀了红月?你以为我是凶手?” “你倒也不必在我面前承认什么,总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丫鬟很轻描淡写道:“我又不是衙门的人,又不查案。再说了,红月抢人夫君,嫌贫爱富,活该倒霉。” “你胡说。”藤英卫更激动了,大步往前走了两步:“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田宏阔妻子的丫鬟?” 丫鬟没说话,但是默认了。 “红月是她杀的?”藤英卫声音都有些变了:“是不是,她知道自己丈夫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因妒成恨,所以杀了红月。还想要嫁祸给我,我收了你的银子跑路,那不就成了畏罪潜逃,人人都会认定人就是我杀的,给她背了黑锅。” 藤英卫这么一说,丫鬟也激动了。 “你胡说什么,我家夫人是讨厌红月,但怎么会杀人。”丫鬟急道:“你可不要瞎说。” “我瞎说?”藤英卫冷笑一声:“谁的钱都不是填上掉下来的,要不是因为心虚,为什么给我钱让我走。” “神经病。”丫鬟实在不愿意跟藤英卫再说下去,沉下脸道:“我话已经带到,银子也已经带到,你爱要不要。我走了。” 说完,丫鬟转身要走,却不料被藤英卫一把拽住。 “别想走。”藤英卫道。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毕竟是荒山野岭的,男女有别,丫鬟有些怕了:“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我的马车就在外面停着。” 这倒不会是谎话,这半夜三更的,丫鬟也不能一个人走路过来,肯定是有人送的。 “我要带你去见官。”藤英卫说出的话异常正直:“你给我那么多钱一定有问题,红月不能白死,她的命多少钱也换不回来。走,跟我去衙门……” 丫鬟大约怎么也想不到藤英卫在这么多银子面前不但没有动心,还对红月如此一片痴心,当下又惊又慌,她可不能去衙门,这要是去了就说不清楚了。 当下,两人拉扯起来,景若曦和叶长安看这一出戏只觉得精彩万分,都忘了评价。 “要不,咱们出去问一下。”景若曦看着两人拉扯一阵子,丫鬟眼见着要开口喊人了,终于道。 叶长安正要回答,突然见藤英卫的动作一顿,转身面向坟茔,呆愣愣道:“红月?” 第401章 我也看见了 红月?叶长安和景若曦都愣住了,顺着藤英卫的目光看去,自然什么都没有,还是那座新的坟茔,前面几盘瓜果点心的祭品,纸钱已经快烧完了,但没彻底熄灭,还冒着冉冉青烟。 叶长安轻声道:“药发作了。” 景若曦点了点头,那药果然还是有用的,只是不是速效。不过这样好,慢慢生效的东西,通常效果更持久,更不容易被发现。 “红月……”藤英卫已经迎了上去,两手在空中伸开,好像是抓住了什么。 “红玉,你没死……你是不是没死。”藤英卫在空气中激动的挥着手:“我为什么抓不住你,还是这是你的灵魂么?” 没有意外,藤英卫看见了红月。 “这么看,藤英卫确实不是凶手。”景若曦道:”如果他是个能够伪装的如此天衣无缝,心思深沉到这种地步的人,我想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藤英卫抓住了自己想象中的红月,痛哭流涕:“红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凶手是谁,你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报仇,你死的太冤了……” 藤英卫激动的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挥舞着手,突然转身一指哪丫鬟:“红月,你看看,你认识这人么,她有没有害过你……” 竟然还有这种发展,景若曦呦了一声:“不错,这下一石二鸟了。藤英卫要是吸了毒烟,那丫鬟一定也吸了。” 烟雾飘散无处不在,不过因为那丫鬟可能未必见过红月,所以反应才会慢一点。但是又藤英卫言语的指点,加上如今的环境,慢慢的她也能入戏。 丫鬟的脸色开始有些茫然,但慢慢就变了,大概是因为胆子小,她的反应比藤英卫还要大,连着往后退了两步,竟然腿软没站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别,别来找我。”丫鬟有些哆嗦道:“你得死跟我没关系……我家夫人也没害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害你的人啊……” 说话间,丫鬟的语气里都带了点哭声,景若曦好笑:“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丫头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辜,那害怕什么啊。” “你这话我就不同意里。”叶长安站起身:“是人就怕鬼,这跟做不做坏事没关系,以为都跟你似的呢?” 丫鬟哭声犹在耳边,她也不知看见的红月是什么恐怖模样,已经直接不敢看了,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两手抱着头,嘀嘀咕咕的念着。 仔细的听,能听见她在说什么,夫人是讨厌你,可你抢了我们姑爷,哪个女人也受不了啊。但我们夫人冤枉啊,她在这之前根本不认识你,你出了事之后她才知道的…… 景若曦看着叶长安站了起来,也就跟着站了起来:“我们要去哪儿?” “回去吧。”叶长安非常习惯的抓过景若曦的手:“你看都多晚了,还不想回去休息么?” “这就走了?”景若曦连忙快走两步跟上叶长安的步子:“他们呢?” “这丫鬟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么大的动静,肯定马上会有人过来查看的。”叶长安道:“你别担心,我下的药非常少,他们吸进去的更少,一会儿就没事了。” “嗯。”景若曦这才放心,不然黑灯瞎火的坟地里,可别真把人吓出什么病来。若不是凶手,那都是无辜的,可就不应该了。 “但是这就奇怪了。”叶长安说着正经的事情,手上却不正经,慢慢的从景若曦的手腕往下挪了挪,改成握住了她的手:“藤英卫不是凶手,林晚晴也不是,那会是什么人呢?” 景若曦颇不适应被人这么前着走路,但这漆黑一片的荒野里,握着叶长安的手确实让她觉得安全。以前她不是没有走过夜路,但那时候有路灯,她也不怕黑,和现在不同。她现在也没之前那么怕黑里,但在这陌生的世界,却总是那过分孤单。 “若曦。”见景若曦出神,叶长安晃了晃手:“想什么呢?” “啊……”景若曦回过神来:“凶手,想凶手呢。” 这回答没问题,但叶长安还是不满意:“想什么凶手,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别想了,想想我。” “想凶手不就是想你吗。”景若曦强行掰回话题:“要不是因为你,我想什么凶手。我现在宅子也有了,积蓄也有一些,要不是因为想替大人分忧,我早辞职不干了,哪怕摆个小摊子给人算算命相相面,也不至于大半夜还要往坟场里跑那么辛苦。” “说的也是。”叶长安笑道:“确实辛苦了,等案子结束了,给你发一大笔奖金。” “谢谢大人。”景若曦毫不意外的在奖金面前眉开眼笑:“不过这案子,倒是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奇怪,但也并非没有突破点。”叶长安道:“之前你不是就说了,田宏阔说话吞吞吐吐,真真假假,定有隐瞒的地方。当时他昏迷刚醒,我若是强行追问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现在他的情况应该 已经稳定了,明日我们再去一趟田府,你想要问什么尽管问,不必有顾忌。” 景若曦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要好好问一问田宏阔……,他一口咬定是藤英卫,但显然藤英卫不是凶手,那他在包庇什么人?他若是不喜欢红月,没道理那么恨藤英卫要至他于死地。可他若是那么喜欢红月,又为什么要放过真凶呢,难道不怕红月死不瞑目,不能投胎,做一辈子孤魂野鬼么?” 景若曦突然眼前一亮:“我想到一个办法。” 叶长安一看她那表情:“似乎是个馊主意。” “不不不,是个好主意。”景若曦扯着他的袖子:“走,我们现在就去田府,告诉田宏阔,红月阴魂未散,她回来了。” “啊?” “啊什么?”景若曦加快脚步:“藤英卫看见了红月,林的丫鬟也看见了红月,难道我们就不能看见么?我们可以互为证人,证明对方的话是真的啊。田宏阔不是有秘密不说么,又不能严刑逼供,我们就给他来一个攻心为上。” 第402章 她让我带句话 “这倒也是,毕竟今日红月下葬,她是被害死的,怨气冲天也是可能。”叶长安这么一想,立刻道:“我们回去?” “回哪儿?” “既然我们也在,那怎么能丢下藤英卫和林晚晴的丫鬟一走了之呢?”叶长安一个急刹车转弯:“走,我们去把那丫头带着,我估计一定吓昏了。滕英卫就算没昏,也激动的开始胡言乱语了吧。” “可不是胡言乱语。”景若曦好笑:“不过到底胡言乱语些什么,倒是可以提醒几句。” 跟着丫鬟的车夫和小厮果然听着声音去了,但是他们到的时候药效已经过去了,只剩下两个恍惚的的人。 滕英卫张开双手站在坟前,口中念念有词说些听不懂的话。丫鬟更奇怪,坐在地上抱着脑袋,两人慌忙过去试探,才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句话,她就尖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两人这下都慌了,赶忙将人扶起来,小厮颤抖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呼吸脉搏都是稳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丫鬟昏了过去,也问不出什么。滕英卫虽然醒着,但是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清醒,小厮和车夫都有些紧张,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赶紧把丫鬟带走,还是将滕英卫也一同带走。 这个时候叶长安和景若曦折返了回来,两人都是认识叶长安的,看见他吃了一惊。 叶长安正色道:“刚才出了一些事情,你们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两人知道叶长安身份,不敢隐瞒,连忙将来时看见的情形说了一遍。 叶长安点了点头,神色严肃。 “叶大人。”小厮有些忐忑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确实是出了一些事情,不过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叶长安正色道:“我们是打算出去找人的,看见路边马车,想着这丫头一定有人送来,所以折返回来看一下。” “是是。”小厮虽然好奇,但他只是个小厮罢了,叶长安说不知道的好,那就不知道的好,不敢多问一句:“那叶大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叶长安道:“把这两人都带上马车,一起回城。” “是。”小厮忙应着:“但是马车不大,坐三个人估计就挤得满满的了,大人……” “不用管我,我是骑马来的。”叶长安摆了摆手:“走吧,这里不能多留。” 说话间,风冷飕飕的吹过,这地方可是坟地,本就是一个叫人害怕的地方,叶长安那局促不安的表情,丫鬟昏过去的样子,还有滕英卫至今扔到神神叨叨的说话,叫两人从心里有些发毛,不敢说,但是隐约已经开始往不可控的地方猜测。 众人简直是落荒而逃一般的离开坟地。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叶长安叫人将滕英卫先带走,亲自送丫鬟去了田府。 田府的人看见叶长安半夜上门十分奇怪,但也知定有大事,不敢怠慢,连忙迎了进去。 门房道:“请叶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请老爷。” “不用。”叶长安却摆了摆手:“我要见你们公子。” “啊?”门房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有事要找你们公子。”叶长安道:“这几日他身体恢复的不错吧。” “是……不错。”门房虽然纳闷,但是知道叶长安不是朋友上门这么简单,也不敢拒绝,道:“那请叶大人随我来,少爷这些日子养病要清净,一人独住在香雪苑里。” 昏迷未醒的丫头已经被直接送去给林晚晴了,叶长安和景若曦跟着门房到了香雪苑,田宏阔已经睡了,房间里的药味儿还有,毕竟是那么重的伤,不是一天两天能过恢复了,就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也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了。 田宏阔身体毕竟虚弱,睡的也沉,被喊醒之后半晌才回过神来,睁着眼睛两眼无神的缓了一会儿,这才道:“叶大人。” 他还是趴着的姿势,不能翻身更不能起身,只能略抬起一点头看叶长安:“这么晚了,不知道叶大人是有什么事情?” 半夜前来,定是急事。而如今叶长安会找他的急事,十有八九是和红月之死有关的。 “是,有事情要问你。”叶长安对门房挥了挥手,门房明白,连忙退了出去,将门给拉上。 田宏阔直觉出了大事,因为叶长安的态度非常不好。他和叶长安虽然没有什么私交,但父亲好歹和他同朝为官,他又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所以叶长安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前几次来问话的时候,都不是如今这模样。 仔细的看,这次倒不像是来说事情的,而像是来……问罪的。 田宏阔心里咯噔了一下,道:“叶大人,是不是抓到滕英卫了,他招了么?” “他不是凶手,招什么。”叶长安开门见山:“今晚红月下葬,是滕英卫安排的后事,我一路跟踪,想看看他在红月坟前会不会失态说出真话,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田宏阔心里一紧:“什么?大人,滕英卫这人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是早些年走南闯北是个狡猾的人,他也许是察觉到你跟着,所以故意演戏。” “不,不是那么回事。”叶长安声音沉了下来:“我看到了红月。” 田宏阔愣住了,显然并不明白叶长安所说的看见了红月是什么意思。 “你……看见……红月。”田宏阔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叶长安声音更冷:“我看见了红月,在她的坟前。” 田宏阔的表情一片空白:“红月不是……”他艰难的将这句话说完:“死了么?” “是,但是我亲眼所见,若曦也看见了。”叶长安道:“还有你夫人身边的丫鬟和滕英卫,都亲眼所见。” “我夫人身边的丫鬟?”田宏阔感觉伤口一阵阵的痛:“为什么她会在红月的坟前?” “这怕是要问你夫人才知道了。”叶长安道:“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深夜前来是想告诉你,我见到了红月,红月让我给她带一句话。” 第403章 绯闻传千里 田宏阔整个人都僵硬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叶长安被附了身,或者是着了魔。秉着呼吸看他,看着他神色如常,人也有影子,这才慢慢的松下一口气来。 “她,给我带了什么话?”田宏阔的表情只能看出极度的震惊,倒是还看不出其他。 不过这个也是正常,毕竟鬼魂之说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惊悚,除非是特别迷信之人,不然的话,大部分人第一个反应还是这怎么可能,这不会是真的。 此时的田宏阔虽然因为叶长安的身份没有直接提出质疑,但是显然对他的话是不相信的,只是先等着他说罢了。 “我来说吧。”景若曦突然伸手放在叶长安手上。 叶长安回头看她一眼,点点头。 刚才一路回来的时候,两人骑马在前面,虽然也交谈了几句,但是因为马车紧跟在后面,车上有田府的人,怕被听见所以并没有多说。叶长安大约知道景若曦的打算,但是更详细的,当然还是让她自己来问话比较好。 景若曦将自己的椅子往前拽了拽,模仿着鬼魂的声音低沉道:“红月让我问你一句,为什么?” 虽然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可景若曦还是看见田宏阔本已经养回了血色的脸红了红。 景若曦又道:“当时滕英卫在场,你夫人的丫鬟也在场,红月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到了我家大人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说,帮我问田宏阔一句话,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大概是怕田宏阔不太想的出那是什么样的场景,景若曦又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其实下葬的时候,滕英卫给红月换了一身衣服,也洗干净了头脸,但是……” 景若曦艰难的顿了一下:“她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还是穿着被害时的衣服,头上有一个黑黝黝的窟窿,血从里面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像是流不完一样,留了满脸满身,那血里还混了些黄白之物,我没敢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脑浆……” 叶长安佩服的看了一眼景若曦,觉得她若不是跟着自己做事,去做说书先生应该也是可以赚钱的,可以专门选在午夜给人讲聊斋,保证宾客满棚。 也是应景,正说着,外面突然一阵风吹过,将半开着的窗子吹得吱吱呀呀的响了一声。 景若曦眼看着田宏阔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身体往上一弹,似乎想要起身。但是却因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一下子痛的冷汗都下来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痛,让田宏阔清醒了过来。 “不可能。”田宏阔道:“是不是坟地那地方阴森,让你们产生了幻觉。人死不能复生,鬼魂之说向来无稽,怎么可能真的有。如果真的有,红月为什么不来找我?” 景若曦揣摩了一下田宏阔的意思,缓缓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来找你?” “……”田宏阔一时没有回答。 景若曦道:“红月既然那么爱你,不到逼不得已,自然是不愿意打扰你吧。” “田公子,我知道你和滕英卫不和,不过眼下种种证据都表明他不是凶手,而你有所隐瞒。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又维护谁呢?” 景若曦这算是已经将话挑明了,田宏阔却不接茬,一直抿着唇绷着脸,脸色很难看,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景若曦又道:“红月和她的丫鬟,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更别说红月还是你的心爱之人,她肚子里还有你未出世的孩子,难道你不想他们九泉下瞑目,要让他们成为枉死的孤魂野鬼不能转世投胎么?要让凶手逍遥法外,得不到惩罚吗?” “不,不是的。”田宏阔终于道:“不是这么回事。滕英卫就是凶手,我被他刺了一刀,难道还能看错人不成,难道滕英卫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或者说我这一刀是自己刺的,就是为了冤枉他?” 田宏阔激动起来,不顾自己的伤猛地起身,一把抓住景若曦的袖子。 景若曦惊了一下,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叶长安连忙上去按住田宏阔的手:“田公子不要激动,快躺下别动,再动伤口要裂开了。” “叶大人,叶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田宏阔道:“红月是个心软的姑娘,滕英卫是她老乡,在京城她就这一个老乡,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待,所以才不愿意对他赶尽杀绝。但是不值得啊,那就是个穷凶极恶的赌徒,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他就是凶手……” “好好好。”病人如此激烈的情绪显然是不妥的,为了不让田宏阔再折腾真的撕裂伤口,叶长安只能安抚道:“你安心休息,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如果滕英卫是凶手,绝对不会让他跑了……” 看着田宏阔因为牵扯了伤口痛的一脸冷汗的样子,叶长安正在考虑要不要喊大夫的时候,景若曦突然道:“田公子胳膊上着伤,可是在和滕英卫搏斗的时候留下的?” 田宏阔手臂上有一道伤痕,一道斜长的但是因为过去了几天已经结了疤快要好了,像是抓伤。 田宏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胳膊,似乎是想了一下才道:“应该是吧,我也没注意。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这点小伤也没注意,中刀之后,更是痛的整个人都麻木了。” 当身上有致命一刀的时候,一道抓痕确实不算什么。 景若曦点了点头:“不过现在天热了,伤口容易感染,虽然是小伤,也还是处理一下的好。” 田宏阔有点受宠若惊,忙道:“谢谢姑娘关心,这几日因为我的事情,辛苦姑娘了。景姑娘如今不比往常,还是要多休息不要劳累才好。今晚的事情,没惊吓着你吧。” 景若曦的脸瞬间就黑了,这田宏阔虽然在屋子里养伤不出门,但消息还挺灵通的。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川千里,她有了叶长安孩子这件事情不会在京城里传遍了吧。 当然她是没那么大面子的,没人感兴趣她一个平民老百姓的事情,可是叶长安是个风云人物,定逃不了小姐夫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第404章 新的疑凶 “没事,她胆子大着呢,不怕鬼不怕神的。”叶长安看着景若曦面色不善,含糊的安抚了一下,顺水推舟道:“不过也确实太晚了,若非是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确实不该现在上门,打扰你休息。” “不不不,都是因为我,才累的叶大人这几日辛苦。”田宏阔连声道:“等我伤好之后,一定上门亲自致谢。” “田公子不必客气。”两人虚伪的你来我往:“我拿朝廷俸禄,奉命调查此案,是职责在身,理所应当。”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外面田学博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叶长安便有寒暄了几句,倒是没将红月鬼魂的事情说出来,便带着景若曦告辞了。 读书人胆子小,要是听说自己的准儿媳死了魂魄找上门,别吓出个好歹来。何况明日等林晚晴的丫鬟醒了之后,不用叮嘱自然会将昨晚上的事情加油添醋的说出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他自然会上门来问的。 鬼魂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而大部分人的心理是宁可信其有,比如红月枉死冤魂归来,不管信不信,找人做一场法师超度亡灵,管他有用没用用,总是求一个心安。 出了门,叶长安回头看沉默的景若曦,试探着:“生气了?” “没,不生气,预料之中。”景若曦平静道:“田宏阔只是卧床不起又不是昏迷不醒,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没人告诉他才奇怪。” “不生气就好。”叶长安迅速转移话题:“你刚才问田宏阔手上的伤,是不是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他说谎。”景若曦道:“就算那伤口现在已经快要愈合,我也能看出来,那根本就不是和滕英卫打斗的时候留下的,滕英卫没有指甲。如果拿着利器,就算轻轻划一下也不是那么浅的伤口,如果是手指甲,除非是女子留着的长指甲,要不然不能划成那样。” 这年代就是麻烦,身份也麻烦,如果放在之前,景若曦一定会第一时间给田宏阔验伤,这伤口也早就会被发现。从身上的伤口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不是和滕英卫打斗过,或者是和什么样的人打斗过,但是这一次就没办法。 如果她非要扒了田宏阔一个半死不活的受害者的衣服验伤的话,他爹妈一定会疯了,就算有叶长安罩着,说不定也会直接去告御状的。 “在现场有长指甲的人,那就只有一个了。”叶长安声音低沉:“你怀疑……” 景若曦点了点头:“因为红月和丫鬟身上的真首饰被抢了,假首饰留下了,所以我们判断这是熟人作案。而和红月常来往的熟人,在那段时间里没有确凿不在场证据的,又有这样力气的,只有滕英卫一个人。” “可是我们忽略了现场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也和红月很熟悉,也知道她哪件首饰是真,哪件首饰是假,也是成年男子,有足够的力气。” “你说田宏阔?”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叶长安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田宏阔杀了红月,又杀了她的丫头,嫁祸给滕英卫?”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景若曦回想了一下:“我刚才仔细看了田宏阔的表情,开始你问为什么的时候,他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叶长安忍不住吐槽道:“不是就跟见了鬼一样,那就是见了鬼。他那表情我倒是觉得没什么,谁在知道死人从坟里蹦出来以后,差不多都会是这样的表情。” 景若曦笑了一下,接着道:“因为对红月和田宏阔之间的事情完全不清楚,所以我们选了一个几乎和废话一样的问题,为什么,这个为什么怎么解释都可以,怎么发散都可以,所以我觉得是很稳妥的,不会露馅。” 为什么你没能救我,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你要隐瞒真相不让官府找到真凶为我报仇,为什么…… “事实上我们的思路也是对的,开始的时候田宏阔非常紧张恐惧,整个人都是绷着的,窗子的一点声音都让他如临大敌,好像下一秒红月就能会从外面进来一样。他那个表情绝对说明一件事情,他心里有愧,他心里有鬼。” “也是,如果是深爱一个人,如果她被害了变成鬼,也不会伤害你。那只有期盼吧,没有害怕的道理。” “可是后来,这种情绪慢慢的缓解了。”景若曦道:“应该是我说错了话,红月既然那么爱你,不到逼不得已,自然是不愿意打扰你吧。” 叶长安点了点他,这话其实是没毛病的,红月既然愿意离开青楼,为田宏阔生儿育女,自然是爱他的,就算不是因为爱只是为了求一个生计,相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听了这句话之后,田宏阔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我想不出别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他和红月之间早已经闹翻,在他心里红月对他应该是恨之入骨的,所以我一说爱,他就立刻意识到不是这么回事,知道我们说了假话在试探他。” 叶长安沉默下来,沉吟片刻道:“你确实是很敢想,这个案子里通常谁都会被怀疑,也不会怀疑田宏阔。只是虽然没有人能证明他是无辜的,你又怎么能证明他是凶手呢?关键是,怎么解释他受的伤。” “那一刀确实很诡异。”景若曦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虽然人是可以摸到自己的背的,但是那一刀笔直笔直的,力气还很大,肯定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你的意思,案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田宏阔有帮凶?” “倒不是这个意思,田宏阔如果想要杀红月和她的丫鬟,只要提前计划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在住的地方弄成谋杀那么明显,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我觉得这不是一起预谋杀人,而是意外。可能是突发的争执。红月是田宏阔瞒着家里置的外室,每次去的时候偷偷摸摸连贴身小厮都不带,哪儿来的帮凶。” 第405章 莫非你要以身相许 “那在没有帮凶的情况下,他怎么刺伤自己?”叶长安这问题是目前最迫切要解决的问题:“如果那一刀在前面也就罢了,狠狠心不是不能下手,可那一刀在背后,就说不通了。” “是啊,我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一直没有怀疑过田宏阔。”景若曦说着,一边还在自己背上摸来摸去,努力伸长胳膊,大概是想要看看自己刺自己一刀是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在这里。”叶长安抓着她的手挪动了一下位置:“田宏阔的伤在这个位置,你试一试看能不能刺伤自己。” 景若曦用手戳了戳自己:“不太好用力的样子,要不你给我把刀试试。” “太敬业真是让人害怕。”叶长安无奈的说了一句,将自己的手塞进景若曦的手里:“当我的手是刀好了,看看你能用上多大的力气。” 景若曦一个常年拿手术刀做切肉切骨头的,又在饭店里片了一年的鸭子,手上的力气虽然不比叶长安这样会武功的男人,但还是非常大的。如果给她一把利刃,只要能避开坚固的骨骼,绝对可以一刀入肉要人性命。 但是那得面对面正手好用力才行,反手能摸到背心就已经是筋骨柔韧了,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景若曦尝试了两回终于放弃,缩回手呼出口气:“这个田宏阔会武功,你说会武功的人能不能做到。毕竟会武功本来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景若曦说着,突然感觉旁边传来一道幽怨的眼神,汗颜了一下,一时聚精会神,忘了这个年代会武功很正常,她才是不正常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景若曦打补丁道:“我的意思,会武功的人都比较厉害,能做到咱们这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还差不多,叶长安大度哼一声表示不追究。 “但是田宏阔会武功么?”景若曦表示怀疑:“他不会武功吧,要不然的话应该很轻易就能制服滕英卫,不会被伤成那个样子。” “嗯,不会的。”叶长安道:“田家世代读书人,就算是到了这一辈书读的不怎么样,但是习武也不成。就像你说的,田宏阔比滕英卫高半个头,别说会武功,但凡是平时多锻炼,也不至于打不过他。” 确实如此,景若曦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现在是半夜,路上也没有灯,只有月色时隐时现微微一点光亮,景若曦现在不怕黑了,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漫不经心的走着。 京城的路虽然已经挺宽阔平整,但总也有些不平的地方,景若曦也没往脚下看,突然感觉一空的时候,知道自己踩到了一个小坑,已经来不及收回脚了。 叶长安就在景若曦身边,虽然及时一把抓住了她,还是被带着往一旁踉跄了一下。 他们靠着路边走,两边是门户紧闭的商铺,商铺和商铺之间连着的围墙。景若曦跄了一下之后,便要一头撞上围墙,好在被叶长安拽了一把,转了个身,后背朝后,避免了脑袋和砖头的亲密接触。 而且叶长安身手灵活,虽然电光火石间,不但一把拽住了景若曦,而且抢前一步和她换了一个方位,自己先一步靠在墙上,景若曦便一头撞在他肩上。 叶长安单手环在景若曦肩上,保持着自己最淡定英武的表情,觉得这样花前月下英雄救美实在是一种浪漫,非常有氛围,甚至值得被救的姑娘以身相许。 只是景若曦慢慢的从叶长安怀里抬起头来,一边揉着自己的鼻子,一边抱怨:“大人,你以后能不能动作慢一点,你身上肌肉那么硬,我撞你跟撞墙也没什么区别,好痛……” 景若曦是真痛不是装痛,眼睛里都有泪花闪闪了,鼻尖红了一片。 叶长安一见,装酷的表情立刻消失无踪,连忙拿开景若曦的手:“我看看,还真红了,不至于吧,我也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啊,有什么硬么?” 这话题再谈下去就奇怪了,景若曦作为一个未来人,在沟通无障碍的年代生活了三十年,听过的那些有颜色没颜色的段子可比叶长安想的更多更宽广,因此顿时就想到了一些有的没了,好在黑暗掩饰了她可疑的脸红,没叫叶长安看出来。 “没事,别看了。”就在景若曦突觉尴尬要赶紧走的时候,突然顿了顿:“你别动。” “怎么了?”叶长安被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了,小心翼翼看着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你……”景若曦伸手拽住叶长安肩膀上的衣服,往前拽了一点:“你往前来一点。” 叶长安莫名其妙的往前走了一点点,顿时离景若曦更近了。 景若曦却不但没有后退,反而也往前走了一小步。在两人几乎贴着的距离里,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肩膀。 难道真的是要以身相许,叶长安努力让自己冷静点儿别激动,别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黄毛小子一样表现出来,正要说几句场面话让景若曦注意一下这是在外面,突然听她道:“你看,问题解决了。” 景若曦绕过他肩膀的手没有搭在上面,而是伸到了他背后,戳了戳……那戳的地方,正是田宏阔被刺伤的地方。 叶长安顿时明白了:“你是说田宏阔把刀固定在什么地方,再用后背去撞?”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景若曦道:“但是屋子里的情况我当时都看了,没有什么可以固定刀的地方,如果有一个那样高度可以固定的那么稳的地方,应该能够找到痕迹才对。那肯定不是非常轻易就可以拆卸的。” 痕检不是白学的,景若曦查看红月死亡现场的时候,那个现场还没有被翻乱,几乎都维持着案发时的样子。所以她很清楚,并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固定刀具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要和田宏阔被刺的部位差不多高,而田宏阔在被刺中之后,那么深的伤口不会让他还有力气打扫现场,不当场昏过去就已经是厉害。 第406章 老夫老妻 事情往往是这样,就算你什么地方都可以解释得通,但一个小小的细节卡住,就是卡住,像是再长的水管,只要中间任何一个地方堵住了,你就没有办法解释通这一件事情,所有的推论就必须全部推翻。 景若曦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她第一次见到滕英卫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凶手,第一次见到田宏阔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可疑,但田宏阔背后的伤是不能造假的,那么深的伤口能捡回一条命真的是万幸,且不说技术是否可行,如果说他为了伪造一个现场而不惜自伤的话,也不至于要伤成这个样子,这哪里是自伤,简直是自杀了。 “这一刀真的很诡异。”景若曦沉吟道:“如果说因为一些事情,田宏阔和红月起了争执,争执中杀了人,想要伪装现场,造成自己也受到伤害的假象,那他随便捅自己一刀就好了,正常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把这一刀捅在背后吧。” “是啊,因为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在自己背后捅一刀……不过等等……”叶长安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了景若曦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按在自己背上。 “干嘛?”景若曦莫名其妙,有些别扭的想把手抽回来。这个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好像自己主动抱着叶长安一样。 “你看,这样不就行了。”叶长安一本正经道:“现在的情况是,现场只有三个人,红月,红月的丫头,田宏阔。红月的丫头根本就没有进房间,可以排除在外,那么,杀了红月的可能是田宏阔,伤了田宏阔的,就只剩下红月了。” 景若曦这一瞬间只觉得醍醐灌顶,有些激动地在叶长安背上拍了一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他们可以互相伤害啊。” “红月的力气可能没有这么大,没办法一刀刺的那么深,但刀尖锋利,她可能在争执中刺了田宏阔一刀,也就是这一刀让田宏阔恼羞成怒起了杀心。” “这一刀不深,只是刺进衣服,刺进皮肤,疼痛只会让人发狂进入暴躁的状态。田宏阔可能随手就拿起了身边的什么东西,砸死了红月。” “而田宏阔在杀了红月之后,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害怕,他知道哪怕这个时候离开也有可能被看见,还是会被怀疑,所以想到了这个法子,让自己也成为受害者,这样自然就没有人会怀疑他。两条人命,就算他父亲是朝廷命官,应该也难逃法律制裁。” “但显然当时的伤口很浅的,田宏阔觉得那个伤口不足以说服大家。于是狠了狠心,想让这个伤口更深一些。刀本来就插在背上,那这事情就容易多了,他只要后退几步往墙壁或者柜子上撞一下就行,但是这个力度不好把握,他可能是一时失手,所以才会伤成这个样子。当场就昏了过去,后来迷糊中醒了,艰难的爬出来求救。” 这么一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景若曦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一定可以睡一个好觉,也终于可以安心出门了。这案子若是不了结,并不会挡着叶长安出门的脚步,她也不会因为此而停下,但是总是心里一个事情。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一去,还会不会回来。 “太好了。”景若曦挺高兴的甩了甩胳膊:“我们回家吧,好好睡一觉,反正田宏阔也跑不掉,明天一早来抓他。” “用什么理由抓?”叶长安不动声色的看着景若曦:“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一点儿证据也没有。” “抓就抓了,还要什么证据。”景若曦脱口而出,说完发现这话有些霸道了,得意忘形了,哈哈一笑:“田宏阔这人心里素质不强大的,不是那种老奸巨猾能抗辩到底的,你只要脸一板一凶,他十有八九就认了。还可以诈他一下。” “怎么诈?” 景若曦成竹在胸道:“我教你,你找个生脸孔的手下说是抓到的小偷,让他供出来,那天晚上去偷东西,正好看见了那一幕,不想惹事就跑了。结果今天偷别人东西被抓,为了将功赎罪愿意指证他……” “啧啧啧。”叶长安摇头道:“若曦啊,你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怎么说话呢。”景若曦不乐意了:“怎么是一肚子坏水,这叫足智多谋,懂么?” “是是是,足智多谋。”叶长安忍着笑:“但今晚上这最关键的一点是我提出来的吧。” 景若曦想了想还真是,确实是叶长安想到了田宏阔的刀伤可能是二次伤害,第一次是由红月定位,第二次再由他自己加深。 “我可不是个抢别人功劳的人。”景若曦大方道:“确实是大人的功劳。” “那你是不是要谢谢我?”叶长安笑道:“要不是我指点迷津,你可能现在还在冥思苦想,睡不着吃不下呢。” “是……”景若曦哽了下:“不是,这本来就是你的案子,为什么我要谢谢你?我只是大人身边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谋士罢了,案子破不了也不是我的责任,破了嘛,也不是我的名声,顶多有那么一点奖金而已。” 景若曦一只手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突然间察觉自己另一只手还搭在叶长安肩上,赶紧将手收回来。 夜色深深,遮住了景若曦老脸一红,她故作镇定转身往前走,一边装模作样摸了摸肚子。虽然只能摸到一点点肉。 “夜深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大的不休息,小的还要休息呢。”景若曦也不等叶长安,只是朝后面摆了摆手:“明早我要吃玫瑰酥饼,要一早新鲜摘下来的玫瑰花瓣。不要红的,要粉红那种。” “是,孩子他妈。”叶长安占一句口头上的便宜,哈哈一笑跟了上去,让暗处的花行风和燕名对视一眼,连连摇头,只觉得惨不忍睹。 这种亲都没成,关系都没定,就莫名而来的老夫老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夜太深,他们产生了幻觉。 第407章 鬼敲门 回到叶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整个府里都是静悄悄的,景若曦有一种又破了一个大案子的感觉,整个人都是轻松的,打了个哈欠,路过书房的时候不由转头看了一眼。 到现在她也不能确定叶长安当时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着。她在书房里翻看他的东西,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燕名虽然说就当没看见,但他毕竟是叶长安的心腹,对自己说的话也只能听上十之二三。所以燕名是真的没有打小报告,还是假的没有打小报告。 “看什么呢?”叶长安也跟着看了一眼:“喜欢我的书房吗?要不要跟你弄个一样的?” “” “不用了,我没那么爱看书。”景若曦看了看叶长安,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也是,一个院子里有两个书房,也是多余。”叶长安神色自若:“而且书房我也不常用。你想看书写字尽管用就是,就是我在也没什么。” 景若曦点了点头,推开房门:“我休息了,大人也早点睡吧。” 她之所以给叶长安下药让他睡上一觉,就是因为觉得这事情现在不应该撕破脸,摊开在桌面上说,那么无论叶长安现在知道还是不知道,既然他不明说,那就是做了和她一样的选择。 就当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第二日一早景若曦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叶长安便带着人又去了一趟田府。 等景若曦不急不慢的起了身,洗漱好了,吃上香喷喷的玫瑰酥饼的时候,叶长安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看他的样子,景若曦便知道事情解决了。 “事情跟我们猜想的一样吗?”景若曦还是好奇,咬了一口手里的饼,抬头问叶长安。 叶长安点了点头在她对面坐下。 丫鬟赶紧给叶长安成了碗粥,今天是景若曦提供独家配方的八宝粥,还放了糖,甜甜的粥配上甜甜的玫瑰花酥饼,腻的叶长安直皱眉。 “这么甜的东西,只有女孩子喜欢吃。”叶长安一边抱怨,一边还是皱着眉喝了半碗,这才道:“田宏阔什么都说了,红月果然是他杀的。不过按他的说法只是误杀,并非有意而为。” “他怎么说的?总不能是你一去他自己就招了吧?”景若曦用过来人的口吻道:“一般来说人到了这个份上都是赋予顽抗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没那么轻易就会开口。” “他还真是一见着我就把什么都说了。”叶长安道:“不过确实是有原因的。田宏阔昨晚上做了一夜噩梦,梦见红月回来找他了,我今天见他眼睛下面都是青的,估计晚上就打了个盹。” “啊?”景若曦有些意外:“他真的相信我们碰见红月的鬼魂了?” “差不多吧,不过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叶长安喝了口茶,清了清嘴里的甜味儿:“你总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昨天我们走了以后,田宏阔一直心绪不宁,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听着外面好像有动静,一睁眼,便看见红月站在门口。当场吓得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了。” “……”景若曦理了一下思绪:“你别告诉我,红月昨晚上真的变成鬼来找田宏阔算账了。我真的不相信的。” “嗨,哪儿是红月啊。”叶长安笑道:“是田学博知道我们过去了,心里有些不安稳,和田夫人过去看看儿子。派了身边的丫头先去窗子边看看人睡下没,结果那丫头穿的一身衣服正巧和红月死时穿的一身很像,黑灯瞎火的,他心里又有鬼,就看错了。” “怎么那么巧?”景若曦也好笑:“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可不是,当时他那一通话喊出来,田学博都惊呆了,估计恨不得把枕头塞进他嘴里去。但是说已经说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可没那么容易。那院子丫头小厮也有小个,除非田学博能晚上偷偷把他们都处理了,要不然这事情一旦传出半点风声,别说儿子不保,自己也要倒霉。”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我们已经开始怀疑,如果他院子里一下子所有下人都失踪了,那只能更加叫人怀疑。”景若曦把玫瑰酥饼放在八宝粥里,然后用勺子戳成几块,在粥里搅拌了一下,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叶长安想着那甜腻的味道直摇头,感觉嗓子里有些难受,咳了声道:“你慢慢吃,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景若曦赶忙追问一句。 “还记得上次我说城外的那个果园么?”叶长安道:“园子送来消息,说最早的几株樱桃果子熟了,樱桃你吃过么……” “吃过啊。”景若曦先想也没想的回了一句,接着又接了一句:“也许……吃过吧,不记得了。” 叶长安笑了笑,也不追问:“樱桃好吃树难栽,京城的气候也不太合适,因此总共就那么几株,要是不早点去就捞不着了。等到送进了宫里,再从宫里出来,那就不新鲜了。” “真的,那你快去。”景若曦起身赶人:“快去快回。” “看你,提到吃就那么兴奋。”叶长安起了身:“我这就去,不过没有那么快回来。顺便要去一趟驿站,上次的事情要处理一下。今晚可能赶不回来,要明天晚上回来了。” “行,你去吧,我一会儿去找秦瑶,研究研究你给的药。”景若曦没太在意:“那你要是不回来,我今晚就在秦瑶那里睡了。衙门也很安全,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乱跑。” 叶长安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关着景若曦不出门,秦瑶虽然是个潜在的危险,但是最近倒是稳定,而且从头到尾她对景若曦是没有恶意的,也没有不让来往的道理。 又叮嘱了几句,叶长安便出门去了,景若曦回了房间,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小袋银子,几张银票,一股脑都塞进了怀里,匆匆的也出了门。 第408章 好姐妹 景若曦果然从叶府出去之后便直接去找秦瑶了,叶府的人看着她出门,也不知是不是叶长安叮嘱过,也不敢拦着也不敢问去做什么,连中午晚上回来不回来吃饭都不敢问,但是为了表达关怀,管家却颠颠儿的送了一件斗篷过来,叮嘱现在虽然白天不冷,但是晚上却容易降温,小心着凉。 景若曦谢过接了,心里很是感叹。 管家精明的很,不会在形势未明的情况下私下站队表示明显好恶。如果是叶长安的关心,不会委托管家。所以这一定是叶夫人的意思,当然这关心肯定不会是因为她,而是为了叶家的下一代。 不过一个京城中的显赫世家,有房有钱有权,儿子又一表人才,品行周正。一定有无数姑娘青睐,挤破头了想嫁,论理别说一个孙子孙女,十个八个也不是问题。 可叶夫人偏偏望断秋水一个孙辈也没有,开始催的时候叶长安还敷衍一下,催多了连敷衍都不敷衍了,这儿子不愿意结婚,做娘的也没法强按头,只能看着别家的孙子眼红。所以才好容易有了一个念想,也管不了娘是谁,赶紧抓住不放。 心酸啊心酸,景若曦摇着头出了门,想着自己以后还是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的好,不然操心完儿子操心孙子,操心完孙子还要操心曾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秦瑶的生活很平淡,也很平静,自从景若曦跟她合计要在京城开一个药铺之后,她整个人好像都活了过来,天天在自己的院子里折腾些草药方子,不停的跑各个药铺,还在一家医馆里挂了牌,医馆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找她去,赚钱多少倒是无所谓,但是显然她很享受这个过程。 景若曦去的是时候,秦瑶正好在院子里碾药,看见她脸上一喜,高兴的站了起来:“若曦,你来了。” “你在干什么呢?”景若曦过去看了看,然后直接把秦瑶扯进房间:“进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什么?”秦瑶放下东西被拽的一个踉跄:“什么事情那么着急?” 这光天化日往房间里拖,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上次你给我的药,不管用啊。”景若曦先掏出上次剩下的药粉:“你不是说能让人睡四到五个时辰么,我看着他喝下去了,但是不到一个时辰,不,最多半个时辰就醒了。而且我还不敢保证他到底是真昏睡还是装昏睡。” “不可能吧。”秦瑶觉得自己丢脸了,连忙接过来:“我这药绝对有效的,四到五个时辰肯定没问题。就算是会武功的人,也绝对保证两个小时睡的跟死了一样,除非他没吃,是做做样子糊弄你的。” “保证吃了,我看着吃下去的。”景若曦笃定。 “那就奇怪了。”秦瑶抓抓脑袋,沉吟道:“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一种可能,有人天生对各种药物都不怎么敏感的,比如正常人一分量就能放倒的,在他身上就得三份的量,这是天生的,没有办法。”秦瑶拧着眉道::“还有一种可能,他被训练过,可能以前服用过很多各种各样的药物,所以……”、 “有了抗药性。”景若曦一点就通:“你说他身上有抗药性。” “对,就是抗药性,这个词用的好。”秦瑶道:“如果一个人长年累月的服用非常小计量的药品,可能他对这种药就会习惯……当然对身体肯定是有害的,但是这个害处一时半会儿未必会显现出来。对了……若曦,说起来你到底要给什么人下药啊,这人还这么厉害,你可要小心一点啊。” 景若曦打了个哈哈:“你被担心,我没事。我就是好奇来问问你。但是也不对,之前我见他中过别人的圈套,药物对他是有用的,至少中招的时间不会比我的时间长。” “那就是对特定的药才有抗药性。”秦瑶道:“毕竟人总是人,也不可能百毒不侵。也许正巧他之前有什么经历碰到过类似的药物,所以就对这个麻木了。” 景若曦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你别担心。”秦瑶道:“这个药留给我,我再改进改进,天下的草药药性相同的成千上万,我相信我,下一种一定有效。” 秦瑶一定不知道她再拿叶长安做试验品,景若曦哭笑不得也只能应着。 “对了,除了这事情,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帮个忙。”景若曦凑过去,在秦瑶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嗯?”秦瑶莫名其妙:“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就说行不行。”景若曦看着秦瑶紧张的样子,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你知道的,叶大人最近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天天盯着我好像我要逃跑一样,但人总有点自己的私事。” 秦瑶连连点头:“是是,叶大人确实太不像话了。” 秦瑶就是这点好,叶长安和秦瑶那点事情认识他们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若是旁人听了这话,一定会笑话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秀恩爱小心凉的快,只有秦瑶不会,秦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若曦。”秦瑶小心翼翼的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情。” “什么呀。”景若曦走到衣柜边,翻看秦瑶的衣服。 “听说你……我说了你别生气啊,我听说你有了身孕?”秦瑶一句话让景若曦挑衣服的手顿了下:“你听谁说的?” “……”秦瑶小心翼翼的看景若曦的脸色:“也没……没听谁说,就是……” “别告诉我你是猜的。”景若曦想了想,无非也就是那几个人。别看叶长安手下那几个看起来冷酷的很,打架杀人的时候也不含糊,但是闲来无事的时候都有一颗八卦沸腾的心。 秦瑶以前他们都挺爱护,现在不知情的依然爱护,知情的爱护加监视,可能跑的更勤,闲来无事自然不会觉得她和叶长安修成正果这件事情要瞒着她的好姐妹。 秦瑶打个哈哈:“这不是重点,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对吧。” 第409章 尔虞我诈 “是,挺好的。”景若曦不冷不热的笑了一下:“不过怎么了?” “就是……我知道这在别人肯定很高兴,但是对你不一定,毕竟你跟叶大人,也还没确定关系。”秦瑶说着,看看景若曦的脸色,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其实我是想跟你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景若曦笑道:“怎么支持我?” “就是你的一切决定我都支持啊。”秦瑶认真道:“你要是想生下来,那我当然高兴,我要做干妈的,肯定给你好好的调养,让孩子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出生。你要是那什么,我也不劝你,我也支持你。” 景若曦愣了下,真的没想到秦瑶会这么想。 “怎么了。”秦瑶看景若曦这表情,也揣摩不出她是什么心情,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若曦,你生气了?” “没有,我没有什么气,你这么好,我生什么气。”景若曦笑道:“这事情以后再说,你别操心,我有安排。先说现在的,我刚才跟你说的行不行。” “行,有什么不行的,你做事我相信是有分寸的。”秦瑶连连点头:“那你现在就要走?” “就现在,不能等了。”景若曦利落的换上秦瑶的衣服,再把头发放下来,在镜子前晃了晃:“怎么样,像不像?” “行,挺好的,我也换一个发型,这样遮脸一些。”秦瑶打量了一下:“要不戴个帽子,最近太阳还有些晒,我经常戴个帽子,这样就更难认了。” “也好,戴着。”景若曦又从屏风上拿起自己刚才脱下来的衣服穿上,好在她也没胖多少,穿两件外衣也不显得臃肿。 穿戴妥当,两人便出了门,去了秦瑶常去的那家医馆。 医馆现在不忙,秦瑶便带着景若曦去后院帮忙配药磨药,不过她总有些不自在,有些缩头缩脑的。 “收腹挺胸抬头,自信点,别害怕。”景若曦一把搂住秦瑶:“你能不能有出息点,就算是真被抓住了,他们也不会吃了你。” “是不会吃了你,但是说不定会吃了我。”秦瑶刚才出来的时候是一副为了姐妹两肋插刀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会儿有点怂了:“你说万一叶大人知道了,他会叫人把我抓去打一顿么?” “走吧,现在反悔我先打你一顿。”景若曦一把将秦瑶拽进去:“上了贼船哪有那么容易下船的。” 其实叶长安是不是有安排人跟着她,这一点景若曦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以燕名他们的身手,如果想要刻意隐瞒行踪,她是发现不了的。因此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谨慎一点总没错,如果第一次离开被发现,那么第二次就会比第一次困难十倍一百倍。 “哎。”秦瑶认命的叹了口气:“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这就是命。干儿子,你可千万不能学你娘那么不着调……”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能比你更不着调么?”景若曦无奈这个无法辩解的流言,一把将秦瑶推进放里去。 没一会儿秦瑶便出来了,此时太阳有些烈了,她戴着帽子遮着脸,朝里面喊:“若曦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你去吧。”景若曦似乎应了一声,就再没有动静了。 景若曦顺利出了门,半点也不耽误的直奔城外去,京城出门的道路就那么几条,景若曦虽然这一夜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心里已经盘算了一遍又一遍。 城门口有个算命摊子,老板成日里戴着一副墨镜装瞎子,但是墨镜下面一双眼睛贼亮,对周围一切变化了若指掌。叶长安不能是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走了,必然带了几个手下,几个人哪怕是牵着马离京,那也是很显眼的。 景若曦在算命摊子上丢下一锭银子:“今天早上,有几个男人牵着马出城门?” 瞎子摸了摸银子:“有。” 又一锭银子:“往哪儿走了?” 瞎子又摸了摸银子:“西南。” 西南,那根本就不是果园的方位。景若曦心里哼了一声,叶长安果然不是去什么果园,就是出门办事提前了罢了。或者说根本就不是提前,估计是因为怕她跟着,所以事先便计划好了。 本来他计划里的行程就是三天,现在变成了今早出门明天晚上回来,这就是两天了。明天晚上如果没回来,她肯定会犹豫,以为他在驿站里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这一耽误,又能耽误出一天来。 难怪叶长安显然不放心她,但是还就这么出门去了,在他的计划中,等自己反应过来怎么也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木已成舟,如果事情一切顺利的话叶长安已经回来了,然后告诉她计划取消,一切完美无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事情不顺利,叶长安回不来,若是真的回不来了,那他一定会其他计划收拾局面,那时候反正他也回不来了,也无所谓面对不面对了。 景若曦哼了一声:“地图有么?” “有,看在姑娘付钱这么爽快的份上,送您一份。”瞎子从桌子下面摸出一张纸来:“山川岔路都很详尽,姑娘看看。” “不用看,相信你。”景若曦拿了就走,这些事情她本该早做准备,但是因为叶长安这几日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让她什么事情都不敢做,生怕有一点动静反而会被怀疑。 集市里就有卖马的,景若曦只身穿过,出来的时候就牵了一匹,这一点要多亏叶长安,这年代除非在一个地方窝一辈子,要不然的话骑马真是一个必备技能,走路太慢了,马车又目标太大太显眼,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骑马出了门,直往西南方向去,景若曦知道自己的速度肯定要比叶长安慢,别说出门迟一步,就算是同时出门,也不可能同时到达,更何况她连具体的目标在哪里都不知道,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这个范围是她推理出来的,不敢说百分百准确也大差不差,剩下的,就只能到了地方再看情况而定。 第410章 瘟疫 景若曦在路上跑了大半天,中午也没下来休息,而是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干粮。一边啃了几口,一边埋怨万恶的旧社会,出门没有自热火锅也就罢了,连个松软的面包也没有,只能啃冷硬的面饼,夹点肉干嚼都嚼不动,哎…… 天有些黑的时候,终于到了地图上的第一个地点,一个小镇。 离京城一天路程,这地方并不是什么荒凉所在,但是这小镇显然有些奇怪。 景若曦戴着面纱的帽子,牵着马进了镇子,只觉得这镇子人好像有点少,虽然街上也看见了人,可是比起京城来差远了。 当然京城的夜晚街上也是无人的,但怎么也是在天黑透以后,现在天蒙蒙亮呢,怎么可能就稀稀拉拉三三两两的人。又不是大冬天大家都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这个时候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出门散步的好时间。 可是这叫做武乡县的地方,街上却冷清的很,店铺全都关门了不说,街上偶尔有人走过也是匆匆忙忙,甚至包裹的比景若曦还要严实。在这绝对谈不上冷的季节里,恨不得把头脸都遮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景若曦慢慢的走着,看着路边总算有一个客栈,但却是门窗紧闭的,半点也没有做生意的样子。客栈这种地方不应该是二十四个时辰开着门么,她心里奇怪,但还是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景若曦又敲了敲:“有人门,我要住店。” 等了一会儿,里面终于传出了声音来:“来了来了。” 终于,门打开了,但是只开了一个小缝隙,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你这里是客栈么?”景若曦指了指上面的招牌:“老板,你们做生意么,我要住店。” “做……生意,做的。”客栈老板虽然这么说,但是显然有些犹豫的打量了景若曦一下:“不过我得先问一下,看姑娘风尘仆仆的,您是从哪儿来 ?” “京城。”景若曦道:“路过这里,天晚了想要休息一夜。只是……” 景若曦往后一挥手:“老板,你们这里是出什么事了么,怎么感觉怪怪的,这天还没黑呢,店怎么都关门了?” “哎,一言难尽啊。”老板脸色发苦:“姑娘,不是我不想做生意,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在这里住,要是往西南去最好绕路。我看你有马,绕过这一片也就是多几天路程,安全第一啊。” “到底是怎么了?”景若曦只听得云里雾里:“是出了什么山贼土匪么,不应该啊,这里离京城又不远,大梁兵强马壮,不应该坐视不理啊。” “不是山贼土匪,要是山贼土匪就好了。”老板叹口气。 门外一阵风吹过,景若曦看了看天色:“罢了,不管上什么原因,老板你让我住一夜吧。就算不住一夜,我也要让马歇一歇,吃口热饭热菜。” 她看了地图,如果从这里直接过去,到下一个镇子也要一个多时辰,而且还是正常速度,现在天黑了,她也跑了一天,就算人还能坚持马肯定不能那么跑,最好的是休息一夜换个马。 如果不出意外,叶长安要去的地方离着里不远了,虽然不知道是办什么事情,但办事总是要时间的,叶长安是个大胆又稳妥的人,做事说话都会留有余地,在时间上也会这样。 两个时辰能办完的事情,在叶长安口中至少是半天,所以无论是什么事情,就算是再简单的,景若曦也预计他一定要留出半天的时间来,如果稍微复杂一些就是一天,那么目的地就不会太远。太远了,三天时间绝对不够。 “老板。”景若曦想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麻烦你了,我这人也累了马也累了,实在走不动了。就让我在这里休息一晚,给我准备点吃的喝的。” 老板拉开了门:“我不是不接待你,你从京城来的,很安全,我是怕你有危险。” “一个姑娘家赶夜路不是更危险么?”景若曦走了进去:“我的马……” 老板转身喊了一句,有个小伙计出来,牵了景若曦的马去了后院。 “姑娘您吃点什么,嗨,我跟您实话说了吧,现在东西也不多,我就让厨房看着做,有点什么您吃点什么,行么?”老板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因为最近卖菜卖肉的都不愿意出来,我们也是自己院子里种了一些,还养了一些鸡鸭什么的,肉就实在是没有了。” “没事,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景若曦摆了摆手:“就是赶了一天有点累,先给我烧点水吧,我泡个脚。” 景若曦这么好说话,老板松了口气,让伙计带上二楼客房。 客栈一楼是个吃饭的地方,现在椅子都放在桌子上,虽然没有灰,但是看起来像是有阵子没做生意的样子,景若曦好奇,放下行李问伙计:“伙计,这镇子上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冷冷清清,如临大敌的?” “哎。”伙计叹了口气,看着景若曦要打开窗子透气,连忙阻拦:“姑娘,不能开窗子啊。” “怎么了?”景若曦想着满大街关着的门:“不能开窗子,莫非是空气有病毒?” “空气里有病毒?”伙计愣了一下:“对对对,姑娘说的没错,就是空气里有病毒。前面的镇子发生了瘟疫,已经被官兵封锁了,我们周边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情况,但是也人人自危。能走的都走了,剩下我们这种土生土长,外地没有亲戚朋友,又拖老带小的没地方去,只好在这里守着。” “哦,瘟疫啊。”景若曦心里咯噔了一下:“那现在,那个镇子是什么情况?” “具体也不知道啊。”伙计摇了摇头:“就是这前几日看见不少官兵过去,然后据说是整个镇子都封锁了,死了许多人,尸体都成堆的挖坑埋。” “这么严重?”景若曦心里越发的沉:“死了那么多人。” “可不是。”伙计道:“不过这也都是听说,现在没人敢往那边去,也不见里面有人出来……哎,惨啊。” 第411章 谁占理谁说话 景若曦此时心里沉甸甸的,她来之前想过很多,各种事情,但是确实没想到叶长安这次的任务可能跟瘟疫有关。一个瘟疫中心可能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会让叶长安来,难道是因为叶长安特殊的体质,所以大家认为他比别人更难传染上。 景若曦头痛的揉揉眉心,正要再问下那个地方的具体地址,突然听见楼下有说话的声音。 这一瞬间景若曦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竟然听见了秦瑶的声音,没错,就是秦瑶。 景若曦揉揉自己的耳朵,快步走到窗前,正想打开窗子看一看,伙计又急了,慌里慌张按住道:“不行,姑娘,真的不能开窗子。” “没事的。”景若曦道:“这镇子上没有病毒,要不然那空气无孔不入,门缝窗户缝隙不都能进来,你走在院子里不也是四通八达敞着的么,还能不呼吸不成。” “也是啊。”伙计一愣,景若曦已经打开了窗子。 果然是秦瑶,即便是从窗子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头顶和身影,景若曦也能认得出来,而且看的出她不是自己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都是叶长安身边的人,一个叫元宋,一个叫贺星阳。 景若曦拍了拍脑门,看样子是被发现了。看他们追赶的速度,应该是她没出来多久就被发现了,所以才来的如此之快。叶长安身边的人终究还是谨慎的,不是那么好骗。 景若曦不动声色的看着秦瑶几人进了客栈,倒是不紧张,而且心里更加的笃定了一件事情,她没有走错路,叶长安就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姑娘。”伙计也凑了过来:“这几位您认识?” “啊,我认识那个姑娘,其他两个不认识。”景若曦道:“可是那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呢,还跟两个男人在一起……” 景若曦皱紧眉头,伙计看着也心里一紧:“她会不会碰着坏人了?” “不知道,我去看一下。”景若曦也不藏着掖着便推门往外走,既然他们都已经找到了这里,就一定会打听有没有一个单身姑娘路过,客栈是不会替她隐瞒的,再说也没有提前打过招呼,客栈里的人说不定以为他们是朋友,根本就不会想到隐瞒着件事情。 “啊,万一他们是坏人呢?”伙计想的还挺多,连忙追了出去,心里忐忑不安的很,那两个男人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如果真是坏人的话,这可要怎么办呢。 “没事的,看起来不像是坏人。”景若曦竟然还有闲暇安抚伙计一句。 果然,楼下正在和客栈老板打听:“老板,请问你今天有没有一个年轻的姑娘来问路,或者投宿,姑娘也就是二十岁的样子,大概这么高……眼睛很大……” 元宋正问着,还没形容出景若曦的模样来,客栈老板手一指:“诺,你说的是不是这位姑娘?” “秦瑶。”景若曦从搂上走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秦瑶一把将面纱帽子给拽开:“若曦,你真的在这里。” “是啊。”景若曦应着:“你怎么来了。” 元宋和贺星阳眼睛都直了,他们本是跟在景若曦后面的,听了叶长安的命令保护监督,可是她进了医馆后院之后,就没出来过。后来看着秦瑶出来了,匆匆忙忙的走了。 开始的时候两人还没多心,但毕竟是在一起共事过的,对景若曦的狡猾多端多少是了解一些的,疑心生暗鬼,越想就越不对劲,心里七上八下的进去一看,这一看,就出了事,急急忙忙的抓了秦瑶就追了过来。 “我……”秦瑶支支吾吾的,转头看了看两人。 倒是元宋还撑得住,大步走过来,先是上下一打量,确定景若曦没有受伤以后松了口气,然后才冷声道:“若曦,咱们屋子里说话吧。” “行,进来吧。”景若曦坦然对老板道:“这几个是我的人,再开两个房间给他们,这位姑娘跟我住。” “好的好的。”老板一听松了口气:“那几位先上去休息,马上就把饭菜送去。” 伙计莫名看了看景若曦,不是刚说不认识么,怎么这会儿又成了她的人,到底要不要紧,是不是被挟持了? 景若曦点了点头,率先走再前面:“走吧。” 元宋和贺星阳提心吊胆的赶了大半天的路,一路上只想在抓到景若曦后把她狠狠的修理一顿,就算是其实不敢修理吧,恐吓几句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景若曦一副坦然淡定的样子,让他们颇有些无从开口。 进了房间关了门,景若曦先发制人:“你们怎么来了?” 元宋被问的一哽,顿了下:“若曦,你怎么来了?” “我骑马来的呀。”景若曦非常自然:“怎么,有什么问题?” 元宋简直想要把景若曦领子揪起来摇一摇,看看她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这表情是怎么了?”景若曦火上浇油:“我不能离开京城?还是不能来这里?说起来你们俩不是跟着叶大人出去了么,怎么会带着秦瑶出现在这里,可别说你们是来找我的。”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景若曦啊来一声,点了点两人:“你们两个不是一路在跟踪我吧,叶长安让你们监视我,看着我?”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但是绝对不能说。元宋和贺星阳心里咬牙切齿的,但是却不敢应这一句,因为自家少爷不占理啊。景若曦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让出门,凭什么要跟踪。 “若曦,不是那么回事。”元宋梳理了一下思绪:“你不是答应了少爷这几日不出门的么?”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景若曦理直气壮:“是,我是答应了你家少爷,在他三天后出门办事到回来这段时间里不出门,在京城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可现在三天后啊,他不是去城郊果园里么,他去果园,我有事来找朋友,没毛病吧。” 两人简直想哭,完全没毛病,就算是失信于人,那也是叶长安骗人在先,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看着两人哑口无言,景若曦好笑:“行了,不说这个了,我也不逗你们了。既然都到了这里,前面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直说了么?” 第412章 别逼我跳楼 这是元宋和贺星阳特别想逃避的一个问题,但是景若曦提了出来,他们也不能装聋作哑当做没听见,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因此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景若曦站起身,两手撑着桌子上,身体前倾,看着贺星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已经找到了这里,难道你们觉得我真的一无所知么?” 两人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们确实想不明白景若曦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而且看起来是一点儿弯路都没有绕的。 “贺大哥,袁大哥。”景若曦恩威并施:“我知道你们听大人的话,这个决定也是为我好,但你们仔细想想,这一趟是有危险的吧?” 两人不说话,此时不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 “我和叶大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叶大人待我不薄。” 何止不薄,简直厚的不行,贺星阳无奈苦笑一下,要不然的话,这种危险的事情也不必这么骗着瞒着的生怕她凑上去。 “人要知恩图报,也要有来有往。”景若曦正色道:“大人护我之心我明白,但我虽然是个女子,也知道情义义气,不是有危险就往后退的,相反越是遇到危险,我越是应该和大家并肩,若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平心而论,你们还会把我当朋友么?” 显然不会,对燕名贺星阳他们而言,都是在战场上并肩流过血的兄弟,胆小怕事贪生怕死,自然是第一被唾弃的。而他们从开始对景若曦充满敌意,到后来慢慢接纳,正是因为看见了她的能力。 若叶长安直接找了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做夫人,也没什么不对,自然一样会尊敬敬重,但那就是两回事了。 “你们猜,其实大人此时希望我出现么?”景若曦缓缓坐下来:“大家那么熟了,明日不说暗话。大人是因为担心怕我有危险瞒着我,但是他也是人,人就有私心有渴望,若这一趟没有危险,我去也无妨。若是有,他在危难时刻,一定希望身边有我。” 再冷酷无情,谁不希望有人携手同行。 “叶大人的心太苦了。”景若曦无比疼惜的叹了口气:“他是你们的老大,又经历过许多事情,不得不做出坚强的样子。可再坚强的人,也渴望依靠,这依靠未必是行动上,也有可能是精神上的。为什么三军出征前要有誓师大会,就是为了激励将士,而这种激励会转化成巨大的力量,也许你们觉得看不见摸不着,但绝对不可小觑,更何况我虽然手无寸铁,可并非一无是处,说不定就能帮上忙。” 要说动摇军心这事情,还有谁能比景若曦做的更好。 “更何况我已经到了这里,除非你们现在把我打昏带回去,不然我是不会走的。”景若曦坚定道:“你们要是敢把我打昏带回去,等我醒了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秦瑶一头汗:“若曦,你冷静点。” “我冷静的很。”景若曦一拍桌子:“我既然出来了,也不怕把话说明白,现在就是逼你们做决定。要么带我去找叶长安,一切后果我担着,跟你们没有关系,我绝对可以说服他。要是不带我去,若他出了事也就罢了,若是没出事,谁也别想好过。” 贺星阳嘴角有些抽搐,一时间没能弄明白景若曦这是什么逻辑。人家都是,没事就罢了,若出了事绝不饶你,但是她却反了过来。 “出了事,反正人没了,一了百了。”景若曦淡淡道:“没出事就要秋后算账,我是可以当犯人看管的人么,我能接受自己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么,我就坦白说吧,我不会武功打不过你们,但只要你们敢动手带我走,叶长安再也别想见到我。” 元宋和贺星阳只觉得额头的汗都要出来了,也算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知道景若曦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是也没想到不按常理成这个样子。最可怕的是,她说话的样子太认真了,认真的你根本看不出是真是假,当然她一向会讹人,就算是说谎也像真的。 但万一是真的怎么办,这后果谁能承担的起。 就在这沉默中,小二送了饭菜进来,他敲了敲门,端着托盘进来,小心翼翼看一眼景若曦,然后连头都没敢抬,放下饭菜就出去了。 房间里的气氛实在是阴沉的太可怕了,虽然看起来他们确实是认识的,但肯定在说的也不是什么好事。看起来一个个气场强大,若非现在非常时期,甚至让他有种想要报官的冲动。 小二退出去后,景若曦端起碗,没事一样的:“都累了一天,吃饭吧,吃完饭出发。” 在对方犹豫的时候,先发制人,替他们做决定,而不是让他们继续犹豫摇摆。元宋和贺星阳是习惯被叶长安命令的,她现在沾了这么一点光,再拿出叶长安来威胁,人又已经到了边缘,很容易变可以让他们动摇,私心里想着,虽然违抗命令,却也是为了少爷好。 一顿饭安静吃完,景若曦摸了摸嘴起身:“走吧。” 天虽然已经黑透了,但时间不等人,天晓得叶长安现在是什么情况,今晚不赶过去也睡不着。 景若曦没等任何人,但是走了两步回头道:“秦瑶,你别跟我们一起,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一早赶紧回京城去。” 她这一趟算是报恩也算愿意为叶长安共患难,秦瑶跟着做什么?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可别被自己连累了。 “不行。”秦瑶却坚决道:“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景若曦皱眉道:“听话,赶紧回去。” “听话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秦瑶翻了个白眼:“我学过医的,不是闹瘟疫么,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肯定有大夫,你别凑热闹。” “你去我就去,要不我就从楼上跳下去。”秦瑶对于景若曦威逼利诱一套精髓掌握的炉火纯青,说着就往窗户边走。 真是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景若曦脸上表情空白了一下,无奈道:“行行行,算你狠,那就走吧。生死天注定,不过相信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第413章 我不是胆小鬼 会不会有事另当别论,但是两个时辰之后,叶长安看见站在面前的景若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心里太过思念产生了幻觉,抬头看了看天,嗯,天上是月亮不是太阳。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燕名。 叶长安犹豫道:“你……看见了么?” 燕名没说话,心中无语,我又不瞎,为什么看不见。 “我又不是鬼,为什么看不见?”景若曦大步走了过来。 叶长安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莫名的心虚,然后又看见跟在景若曦身边的贺星阳和元宋,凶狠的瞪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景若曦让她待在京城么,怎么给带过来了。而且还来的这么快,就从景若曦骑马那速度算,应该是自己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上了,前后估计差不了一个时辰。 叶长安简直要吐血,一个时辰啊,就算是跟踪监视被发现,也不能熬不过一个时辰吧。景若曦还能严刑拷打不成。 元宋和贺星阳都苦着脸,心里那个委屈,可是现在又不好说,颇为郁闷。 倒是在叶长安身边的官员道:“叶大人,这位是……” “我的人。”叶长安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景若曦姑娘。” “哦,景姑娘。”那人也不知道叶长安这句,我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过都是成过亲的过来人,看叶长安态度也能猜出一二。下属也许是下属,但肯定不是单纯的下属,大概就在似是而非之间,这种关系是最叫人魂牵梦萦,所以就算叶长安从京城过来一直都冷着脸说话做事,一见到她,表情立刻就变了。 “这位是陶大人,是本地知府。”叶长安介绍道。 “陶大人。”景若曦点了点头。 “姑娘好。”陶正豪忙客气几句,然后有些犹豫的看向叶长安:“叶大人,那……” “照常。”景若曦看了一眼茫茫夜色:“一刻钟后出发。” 一刻钟就是差不多十五分钟,景若曦突然有些庆幸,虽然不知道叶长安要做什么,但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不像是件好差事。 “一刻钟后要出发做什么去?”景若曦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她都已经找到了这里,自然没有什么藏着掖着。 叶长安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抓住她胳膊。 陶知府很有眼力劲儿,忙道:“叶大人,我再去检查一下物资是否准备妥当。” 叶长安点了点头,就拽了景若曦进了帐篷。 是的,这里没有房子,这是一处山边,光秃秃的荒山,搭了几个帐篷,看样子像是临时的指挥所。景若曦其实一眼见着的时候就很奇怪,不是说瘟疫么,瘟疫的话,特别严重的时候应该是封城吧,她还以为会来到一个戒备森严的城门口,或者镇门口。 为什么会在山边,莫非疫情是从山里出来的?或者说,山里有什么可以克制疫情的药,叶长安要带人冒险进山找药。 进了帐篷,叶长安便将门帘关上,外面燕名花行风几人都在,也不怕有人偷听。 看着元宋和贺星阳愁眉苦脸的样子,花行风忍不住道:“怎么回事,怎么把她带来了?” “冤枉啊。”元宋简直想抱住花行风的大腿哭一哭:“不是我们把若曦带来的,是一早她就用调虎离山差点把我们骗了,然后我们发现了,一路追过来的,一直追到前面的镇子才追上……” “别生他们的气了。”景若曦还是讲义气的,说了要承担责任就承担责任,进了帐篷就大包大揽道:“不是他们带我来的,是我自己来的,他们只是没看住我。” “我知道不是他们带你来的,他们没这个胆子。”叶长安没好气道:“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是个绝对的秘密,只有少数又少数的人知道,就连他的手下,在没出发前也只有燕名一人知道。叶长安绝对不相信这是燕名透露的秘密。 景若曦笑了笑,但那笑容瞬间就冷了下去。她在帐篷里看了看,找了个小凳子坐下,将腿伸直去捶自己的腰,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这可比坐一天的长途汽车要累多了,腰都要断了。 “你不是说,去果园了么?”景若曦凉飕飕道:“我要说我闻着樱桃的味道找来的,你信么?” 叶长安这一口气憋着出不来也下不去,半晌吐出来,叹息一声。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但这事情,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掺和,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什么好事。”叶长安的紧张怒火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被景若曦一盆冷水泼灭了,确实不占理。 “我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很危险。”景若曦一手按在腰上:“但你觉得我是个害怕危险,所以在朋友有难的时候躲在后面胆小鬼么?” “不是这回事,我从没这么想过。”叶长安走过去,在景若曦身边蹲下,扶着她的腿:“你说这话是故意气我么,你在我心里可能是这样的人么?” “那就好,不然我以为自己白献殷勤,白紧张了。”景若曦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点的叶长安:“本来我犹豫,因为我觉得这事情涉及机密,可能有我不能知道的,所以我不想你为难。但是后来,我确定这事情只是危险,若只是危险,我不想置身事外。” 叶长安略仰头看着景若曦,他很少用这个角度去看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人。景若曦长相不过清秀,干了一天路风尘仆仆,难掩一脸疲惫,谈不上什么好看,但却让他移不开目光。 “叶长安。”景若曦少有的直呼姓名:“将人心比自心,我希望你把我放在和你平等的位置上,害怕需要保护的时候我一定会说出来,但不是你直接把我塞进房间,当做聋子瞎子。” 景若曦的这个职业,胆小懦弱的人根本从事不了,她的性格从骨子里就是坚硬的。不想死,但是并不畏惧,危险没什么,决不能活的不安心。 第414章 刽子手 叶长安从一旁又拽了个凳子过来和景若曦并肩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伏在自己膝上:“来,我给你揉揉腰,骑了一天的马腰痛吧……” “嗯。”景若曦倒是也不客气,舒展了一下腰身趴下,叶长安手上的力气刚好,而且微微有些热,推拿的很舒服。 “这件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叶长安缓缓道:“我是有苦衷的。” “知道你有苦衷,允许你上诉。”景若曦舒服的闭着眼。 “是,谢谢大人开恩。”叶长安叹口气:“不过你先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你怎么找来的?” “哼哼。”景若曦得意的哼了一声:“想知道么?” “特别想。”叶长安奇道:“我知道你厉害,但我实在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叶长安怎么也想不到景若曦竟然自己能找来,要不然的话,怕是会更严防死守。 “其实很简单啊。”景若曦漫不经心道:“我见你骑过几次马,知道你马追风一个时辰能走多少路。也知道你的习惯,出门不换马的情况下才会骑追风,要是八百里加急中途要换马,就不会骑追风了。” “这跟你能找到我有关么?” “当然有。”景若曦从怀里摸出地图反手丢在自己背上:“你说出门三天,按你的习惯,说话做事都会留有余地,我就当你是两天半,办事再留半天,那么以京城为圆心,追风一天的路程为直线距离划一个圈。都有可能是你的目的地。” 叶长安一手将地图摊开,一边不忘继续按摩:“那方向呢,毕竟一个圈的范围可大了。” “你们一群人出门,还牵着马,那目标多明显。”景若曦哼哼道:“轻点,左边……嗯,在城门口随便找个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你们大概的方位了。其实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根据那些蛛丝马迹,无论怎么样都只推测出一个大概,可是我运气好,天黑刚要找客栈,就碰见了贺星阳他们,一见着他们我心里就有数了,我肯定没找错方向。” ……叶长安一脸无奈,这倒是不错,就算之前不知道的,跟着来找的人,也自然知道了。 “我就是这么回事,能那么快找来只是意外罢了。”景若曦言归正传:“你怎么回事,到底什么事情,他们说是瘟疫,可这也不像是瘟疫啊,你要进山,山里有药?” 叶长安的动作顿了一顿,缓缓道:“山里,没有药。” “那进山做什么?” 叶长安一时没说话,似乎有难言之隐,不知道是不是想着怎么敷衍一下找个理由,但是景若曦既然从京城追到了这里,又哪是这么轻易可以敷衍的了的。 “别想骗我。”景若曦直起身来:“也别担心我接受不了,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离奇诡异的事情没见过,有什么尽管说。” “我知道你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怕,但是这事情……我怕你知道以后,会看不起我。”叶长安苦笑了一下:“所以瞒着你,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我想在你面前还能维持一个好人的假象。” 这话说的就奇怪了,景若曦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一个好人的假象,你要干什么?” 她知道叶长安一定是杀过人的,但是并没有排斥。因为从他日常来看,并不是一个暴戾残忍的人,所以所谓杀人,也一定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凶手。比如两军对战,死伤在所难免,也许也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就算是手上沾满鲜血,也是另当别论。 但现在大梁国内风平浪静,莫非叶长安真的是来剿灭山贼,怕被自己看见杀人的模样。 “山里有坏人么?”景若曦不由得道:“我虽然看重人命,可也不是不分是非的。山里若是有恶人,那么剿灭很正常啊,杀坏人就是为了救好人,我不会觉得你残忍的。” 叶长安的面色有些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景若曦再冷静如今也急了:“什么事情不能三两句说清楚,快点,你就一刻钟,说不清楚我翻脸了。” 这脾气还真是如今一点儿也没把自己当下属看了,叶长安想想刚跟着自己做事的时候,那个克制冷淡的景若曦,也不知道该怀念,还是该欣慰。 “其实山里,是村民。”叶长安低声道:“盐平郡出了怪病,请了很多大夫,连宫里的太医也来了,都束手无策。这种怪病不但可怕而且会传染,为了彻底隔绝,所以上面下了命令,将所有村民都送进山谷中……” 后面的话叶长安说不出来了,但是景若曦瞬间明白:“要把他们都处理掉。” 虽然不情不愿,叶长安还是点了点头。 “有多少人?” “盐平郡的村民,七百二十八人。”叶长安闭了闭眼。 景若曦哑口无言,半晌道:“疯了,七百多个人啊,都还没死呢,活生生的,你们要怎么处理,都一刀捅死么,不,那太慢了,赶进山谷里,然后下毒?” “不,山谷里已经埋了雷火。”叶长安道:“一旦引爆,无人生还。” 说话间,外面燕名道:“少爷,时间到了。” “好。”叶长安应了声,两手捧着景若曦的脸:“我去了,这事情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但是皇命难违我没有办法。而且他们的病也确实无法治疗,与其痛苦病死,不如被炸死来的痛快。” 说着,叶长安就要起身,景若曦连忙一把拽住他。 “等下,你等下。”景若曦快速找回理智:“让他们再等一刻钟,给我时间消化一下。” 叶长安笑了笑,笑容里有点悲哀,但还是跟外面说了一声。 之前在战场杀的是敌人,无可厚非。现在却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百姓下手,这就是完全两回事了,哪怕叶长安安慰自己他们已经病了,早晚是个死,但心里也依然压力巨大。 而且他心里明白,景若曦一个如此看重生命的人,是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的。就算知道他也是无奈之举,他们之间,也从此会有深深的隔阂。 第415章 吸血鬼病 “有时候想想,挺悲哀的。”叶长安重新坐了下来,顺手握住景若曦的一截长发,在手里戳来戳去:“当今圣上算是圣明,也算仁慈。但在上位者眼里,人命有时候只是数字,其实我也能理解,这怪病治不好,一旦传染开了后果不堪设想。皇帝不是一个地方的皇帝,他要考虑的更多,有些风险,他不能冒。” “那你呢?”景若曦倒是也看不出多气愤,托着下巴看叶长安。 “我也是。”叶长安竟然有些不敢去看景若曦:“在京城里,我看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很多事情身不由已。我若是孤家寡人,很多事情都可以拒绝,可叶家不是我一个人,若我拒绝,也许陛下不会当场如何,会另外再派人前来,可心里一定会从此芥蒂。叶家上上下下几十口,有牵连的亲戚更是无数,我不敢冒这个险。” 景若曦点了点头,用有些同情的表情看着叶长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她虽然没有身在其中,但也不是天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叶长安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有时候也瞧不起自己。” “那倒也不是。”景若曦想了想:“如果那些村民没有得病,只是一些普通的村民,那你还会听从皇帝的命令,毫无缘由的要处死他们么?” “自然不会。”叶长安脱口而出:“岂能如此滥杀。” “那皇帝若是如此命令,你怎么办?” 大概叶长安还是挺相信当今皇帝的,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景若曦问了才认真的想了一下。 只是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叫人为难,他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下,半晌摇了摇头:“皇命如山,我无法违抗。但是我辈习武之人,也不会对无辜百姓下杀手,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知如何。” “那不就行了。”景若曦宽容的很:“虽然你不知道该如何,但肯定不会对无辜百姓下手,那就是有底线。人只要有自己的底线就行,至于其他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叶长安是个古人,是个从小被教育忠君爱国的古人,不愚忠就已经是很好,景若曦心里明镜一般,不可能用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去要求他。那不可能也不现实,也没有必要。 “谢谢你。”叶长安将景若曦的手放在手中:“若曦,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景若曦哼了一声:“再说说瘟疫,不是,怪病,这些村民得的是什么怪病,不是普通的瘟疫么?” 关于这年代的瘟疫,景若曦自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也确实看过关于这方面的文献,多少还是懂一些的。开始的时候自然是尽力治疗,后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只能封城,然后送药送粮进去,剩下的生死由天。 所以即便这些村民已经被放弃了,也最多是关在城里让他们自生自灭,而不是没病死前先消灭。这不是敌人,是自己的臣民,当今皇帝又不是昏君,就算不在乎这些人命,也总要在乎自己的名声的。 “确实不是普通的瘟疫。”叶长安面色沉沉:“若是普通的瘟疫,又怎么会如此。” 瘟疫是一种大规模恶性传染病,一般来说最常见的鼠疫,还有天花等等。但都有药可医,史书上也定有记载,不至于如此如临大敌。 “那这病是什么样子的?”景若曦奇道:“你仔细说给我听听,我虽然不会医术,但奇怪的东西看过不少,说不定你说了,我能想到些办法。” 他相信叶长安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但是因为历史的局限性,知道的必定有限。有许多怪病,或者当时医疗不能解释的疾病,随着科学的发展都有了新的定义,未必就不可救。 叶长安从不妄自菲薄,但听景若曦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 “是这样的。”叶长安道:“这里的村民,都变成了吸血鬼。” “啊?”景若曦愣了下:“什么样子的吸血鬼?” “开始的时候,渐渐怕光,一晒太阳皮肤上就会出现水泡,甚至血泡。”叶长安回想着自己见到的骇人一幕:“他们的骨头是红颜色的,牙齿是黑颜色的,发病的时候喜欢喝人血,常年生活在黑暗中。开始的时候还与常人无异,随着变化加深,渐渐地形如鬼魅……” “你说的是……”景若曦咽下一个差点脱口而出的,复杂难以解释的名称:“你说这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村子的人都是这样?” “一个村子的人。”叶长安沉重道:“若只是一个两个,就算是再诡异也不足为惧。可这怪病在村民中蔓延开来,一个传一个,比瘟疫还可怕。如今那几百人中,有大半都已经染了此症状,深浅不一。还有些现在未发病的,谁也不敢说会不会发病。” “一个村子的人……这就奇怪了。”景若曦若有所思:“按理说不应该啊。” 叶长安感觉自己似乎看见了希望,忙道:“若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景若曦缓缓点了点头:“我确实知道有这么一种病,和村民的这种情况很像。这种病名字挺拗口的,但这一般是遗传疾病,就是父传子,子传孙,是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难不成这村子都是近亲通婚,全部沾亲带故?要不然怎么可能全都染上呢?” “不是,村民档案我都看了,表哥表妹亲上加亲肯定是有的,但并没有什么近亲通婚的现象,就算有也是一个两个,绝对没有那么大规模。”叶长安否了这个可能:“若曦,你是在何处看过这种病的记载?” “这……我也不记得了。”景若曦只能用按需失忆来掩饰:“反正我记得是看过的,这个并不属于传染病,不会因为接触传染的,空气传播更不可能。” “但你无法解释为什么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染上了。”叶长安一语道破:“如果只是父传子,子传孙,那最多一家一户,或者一姓一支。盐平郡的村民都是四面八方移居在此,没有同姓大族,并非是一大家子。那么多人同时染上,除了传染,还有别的可能么?” “有。”景若曦坚定的点了点头。 第416章 环境污染 “什么?” “嗯……这个怎么说呢。”景若曦想了想:“就好比拉肚子,一大桌子人在一起吃饭,回去以后,十个人里有八个人肚子痛,你说为什么?” 叶长安想也不想道:“那不用说,肯定是因为菜饭有问题,吃坏了肚子。” 叶长安顿了顿:“你是说这村子里的饮食有问题,所以才会一起得病,有人在村民的饮食里下了毒?” “不是,我就是打个比方,不是这个意思。”景若曦忙道:“我并不是说饮食上的问题,但我确实有一个想法。” 景若曦压低声音,朝叶长安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叶长安一脸狐疑,但还是照做。 这帐篷里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还守着燕名他们,按理说是绝对保密,没有谁可以偷听的。但景若曦还是弄的如此慎重,让叶长安心里也谨慎起来。景若曦是个有分寸知轻重的人,显然这件事情非常严重。 叶长安凑了过去,景若曦便用几乎是气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长安眉头皱的更紧了:“你确定?” “我不确定,但我确实想不出其他原因。”景若曦道:“大人,要不行动暂缓,你先带我进去看一看。单凭你的描述虽然我觉得和吸血鬼病的症状非常相似,但不能肯定。让我见一见病人,我就能肯定了。” 法医总也和医有点关系,景若曦知识面也很广,涉猎很多,对于奇奇怪怪的疾病多有了解,其中吸血鬼病,在诸多奇怪的罕见病中,甚至都不能算是奇怪的一个。 吸血鬼病又叫卟啉症,这是一种罕见的代谢异常疾病,患者体内亚铁血红素生成机制紊乱,导致体内积聚出一种对光敏感的化学物质卟啉,这种卟啉在黑暗中是无害的,但可被阳光转化成腐蚀性的食肉型毒素。最严重的症状会导致人体变形,最终变成人们想像中复活的僵尸那样恐怖的畸形。 患者的耳朵和鼻子被“吃”掉了,嘴唇和牙床受到腐蚀,露出红红的牙根,皮肤上瘢痕密布,如僵尸般惨白。 因为贫血能够通过输血治疗,一些历史学家推测,在医药束手无策的年代,血卟啉症患者可能试图通过饮血这种偏方来治疗。因此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便有了吸血鬼的流言。 叶长安沉吟道:“如今村里的人全部被赶进了山谷,你如果要见,只能跟我进山。” “我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跟你进山的。”景若曦笃定道:“而且我有把握,你说的情况十之八九就是这个病。这个病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但是绝对不会传染。我知道很多种瘟疫,但没有任何一种情况是这样的。” “你知道很多瘟疫?”叶长安突然摸了摸景若曦的头:“你知道的还真多。” “那可不。”景若曦得意的甩了甩脑袋将叶长安的手甩开:“所以有什么事儿你带着我,我虽然不能冲锋陷阵,但是可以给你出主意。不过我只是出主意,这事情非同小可……” “我明白。”叶长安伸手在景若曦的唇上碰了碰:“既然有此情况,一会儿我就先带你进山看看,秦瑶不是会些医术么,我会跟陶正豪说你从京城请了个名医来,有可能治得好怪病。毕竟是那么多人命,无冤无仇的,若是有治好的希望,谁也不想做到这一步。” “好。”景若曦点了点头,并未再多问,如果情况和她推测的一样,那就不是一件小事,牵扯过多,不是她能够插手处理的。 除去遗传这个先天性的原因,想让群体患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环境污染。 这在历史上也是有迹可循的,曾经最臭名昭著的事例发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土耳其。大约有四千人在食用了喷洒过除真菌剂六氯苯的小麦后患上了一种类型的卟啉症,许多人因此丧生。 六氯苯主要用作拌种杀菌剂,可防治小麦腥黑穗病和杆黑穗病。但盐平郡都是山地,景若曦一路过来没有看家什么地方种了小麦,单子和东西,却还有另一种用处。 它还可以用来制作花炮烟火,这可就不得了了。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又一个一刻钟也到了,燕名又来喊了一次,这下,叶长安没有再拖延了。 他和景若曦出了帐篷,看见陶正豪也已经等在了门口,显然有些心急不停的看天,但叶长安是京城来的,又比他的官位大,因此再着急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心里肯定免不得嘀咕,古人说的对,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叶长安年纪轻轻功勋赫赫,备受皇帝器重,碰着喜欢的姑娘也是没辙,什么原则脾气都未必能坚持。 “叶大人。”陶正豪连忙迎上了:“我又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咱们是否出发。” 叶长安挥了挥手:“出发。” 这次行动显然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因此也没带太多的人,只常跟在身边的燕名花行风,如今又多了贺星阳和元宋,加上陶正豪带了几个手下,十来个人。 秦瑶虽然刚才在客栈要死要活要跟来,那是怕景若曦路上不安全。如今见到了叶长安,自觉算是把人交到手上了,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因此一直在另一个帐篷里休息,他们进山办事,也没有要跟着的打算。 但这一次,却被景若曦叫了出来。 陶正豪很意外:“叶大人,您的意思,是要带两位姑娘一起进山?” 疯了么?这是上山杀人,又不是踏青,还带上两个姑娘,莫非想让姑娘们看看自己的英武,还是看着村民被炸得血肉横飞? 陶正豪心里莫名有点惊悚,该不会是这两个姑娘其实是叶长安要弄死的,所以就找个理由带上山,顺便一起解决了吧。那叶长安这人也太歹毒了,还将这歹毒掩饰的如此天衣无缝,实在是太可怕。 就在陶正豪乱七八糟的脑补中,叶长安道:“秦瑶医术很好,见多识广,让她去看一看,说不定还有转机。” 第417章 一线生机 “原来是这么回事。”陶正豪连忙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出去,使劲儿晃了晃,生怕被叶长安看出来。 叶长安叹了口气:“虽然希望渺茫,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总是要尝试一下。” “是是,大人说的是。”陶正豪忙道:“百姓无辜,但凡有一线生机,我等都不该放弃。” 心里重视不重视且不管,但是表面上的中心为民总是要表现出来的。 秦瑶从帐篷里被喊出来的时候一头雾水。 “上山?”秦瑶指了指自己:“我也去吗?” “去看看吧。”景若曦道:“山里有些人生了怪病,你不是会医术要做大夫么,说不定能帮上忙。” “哦。”秦瑶依然没太弄明白,但是景若曦让她去,也没有拒绝的道理。瘟疫这事情是早就知道的,来都来了,肯定做好了被染上的心理准备,要怕死早就怕了,这会儿叶长安景若曦都义无反顾往前冲,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想来东西都已经在村民进去之前埋好了,因此这一次要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两个箱子,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景若曦借故从一旁走过了一下,但是箱子严丝合缝看不见里面,也没有什么特殊味道从里面传出来。 叶长安一声令下,一行十来人便出发,夜晚山路崎岖,除了景若曦和秦瑶,每人举了一支火把,远看像是一条火龙蜿蜒。 大概是为了安全,临时驻地的营帐离叶长安他们埋了火器的山谷还挺远,叶长安带着的人和陶正豪手下的捕快虽然都可以健步如飞,但是陶正豪和景若曦秦瑶肯定是跟不上的,于是两边都有拖后腿的人,谁也不能抱怨,只能跟着他们的速度往前走。 这一走便是两个时辰,只觉得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这才攀上了一座山峰。 这地方显然他们之前来踩过点确认过,燕名熟门熟路的登上一处山石,往下看去。 景若曦没那么淑女,拎着裙子也打算跟上,不过石头有点高,她可没有燕名那么身手灵活,抬腿踩着一块石头,正不知从何处使力,腰上突然一紧,叶长安已经两手放在她腰上,轻轻往上一托。 “那么大姑娘了,斯文一些,文静一些。”叶长安说着和行为完全不符合的话:“别天天上蹿下跳的,成何体统。” “我没有上蹿下跳。”景若曦不乐意的反驳一声:“我又不是猴子。” 说话间,她却已经撑着叶长安的肩膀爬上了石头,不过石头上有些湿滑,她正在风中摇晃努力站稳的时候,叶长安不见抬腿,便也站了上去,一把将人楼主站稳。 视线里果然是一处山谷,山谷中搭着大大小小近百个帐篷。天色已经蒙蒙亮,能看见有不少人在外面走动。也有袅袅炊烟升起,应该是在做饭了。 景若曦叹了口气:“你们还给村民安排了帐篷,准备了粮食,真是不错。其实火器一响山崩地裂的,容易被人察觉。直接关起来饿死多好,这大山里与世隔绝,死几百个人罢了,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知道。” 多少生命的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历来帝王,有多少功勋记载在史书上,又有多少人命灰飞烟灭在历史长河。 “你这是在夸我么?”叶长安心虚:“是在讽刺我吧。” “倒也不是讽刺你,就是奇怪。”景若曦正色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难道不是越秘密越好么?” “是。”叶长安苦笑:“不过一村子人呢,除了皇帝谁敢下这样的决定,开始将村民移在山谷里是为了好管理,怕他们出去让怪病流出去。只是后来束手无策,才决定就地处理。我们不能救他们,至少让他们死的痛快一点。” 几百个人困在并不大的范围里,如果像景若曦说的那样出路一封直接自生自灭,那确实是太惨了。开始的时候也罢,几日时间一过,吃的喝的告急,人就会从绝望到疯狂,那各种死法还真不如一下子炸死来的痛快。 “是我考虑不周。”景若曦扶着叶长安的手从石头上下来:“但是这离得太远了也看不清什么,咱们下去吧,你找几个病人出来给我看看。只要我能确定这病不会传染,那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叶长安小心扶着景若曦踩在实地上,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了?”景若曦感觉到叶长安的犹豫。 “如果你能确定这个病不会传染,当然一切可以从长计议。”叶长安道:“但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你错了,后果十分严重。” 叶长安是奉了皇命前来处理瘟疫源头的,虽然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可若是判断正确也就罢了,可以算是立功,一旦判断错误,若是再因为判断错误而造成了更恶劣的后果,那怕是一定会受到责罚的。 景若曦跳下石头,抓着叶长安的手却没有松开,而是握的更紧了。 “我会慎重的。”景若曦道:“绝对不会轻易下判断。” 上山走的很远很难得路,下到山谷却异常容易,不过说容易仅仅是对叶长安他们而言,对景若曦来说,却是完全不可能。 这是一条几乎垂直的天梯,叶长安指着云雾缥缈的下方:“从这里下去就能到山谷里。” ……景若曦不恐高也看着头晕:“那些村民都是这么下去的?” “那倒不是,还有一条进山的路,但是现在已经被堵上了。”叶长安道:“要搬开挡路的巨石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们这几日都是从这里进出的。” 陶正豪汗颜道:“说起来惭愧,下官至今也没能到山谷边上去看一看,这天梯实在陡峭,只有叶大人和几位大人可以上下自如。” 说是天梯,其实根本就没有梯,就是悬崖上垂下了几道绳子,就算是陶正豪身边的几个手下,在当地应该算是好手,一般的山路也是可以健步如飞的,但是这种倾斜度的峭壁怕是也很为难。 第418章 谁要造反 “陶大人且先在山上等着,我先下去看看情况。”叶长安转头道:“燕名,你带着秦瑶一起。” “是。”燕名应一声,他和秦瑶也算熟悉了,除了在知道秦瑶的秘密时候惊讶了一下,其他时间里,相处的还是很融洽。谁也不会反感讨厌一个心地善良无冤无仇的姑娘,何况这姑娘长得又挺好看,也很热心,在燕名受伤的日子里跑前跑后的照顾,煎药换药。 “那我等大人的消息。”陶正豪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箱子:“大人,千万小心,速去速回。” “好,我知道了。叶长安朝景若曦伸手:“过来。” “来了来了。”景若曦竟然有点兴奋,这是要不栓绳子的蹦极啊。只可惜她真实的年龄满打满算也快三十了,是个沉稳的中年人了,就算如今看起来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内心却还是有点放不开的,不好意思拽着叶长安带她在飞来飞去玩一玩。 叶长安莫名其妙看了景若曦一眼,不能理解她的兴奋点在哪里, 只能心里疑惑难道是害怕,安慰了一句:“别怕,不会摔着你的。” “不怕,飞吧。”景若曦大大方方抱住叶长安的腰,只看的身边人啧啧羡慕,叶长安心里却只觉得隐约有些怪异,感觉这场景莫名的熟悉。但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走啊。”景若曦催促道:“早去早回。” “大人,走吧。”燕名也催了一声,文质彬彬的像秦瑶伸出手。 秦瑶就没有景若曦那么爽快了,虽然这是公事,但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才伸手给燕名,燕名小心翼翼的一边扶着她肩膀,一边略在她腰上抓着衣服,很快便消失在悬崖下。 景若曦虽然怕黑又怕光,偶尔还不能闻血腥味,但是从来不恐高,失重的感觉确实会带来些许不适,但叶长安让她觉得安全,就像是过山车上的安全带,只有刺激不会失事。 下来便能听见些许的声音,七八百人在一个不大的山谷里自然不会都沉默不语,而且就算病了也都不傻,这么诡异的病,官府又将人全部从村子里移出来送进这里,明面上是说怕瘟疫传染开,会送水送饭送医送药,不会不管他们,但是实际情况如何,当晚上睡在帐篷里的时候,看着前后都没有出路的时候,谁都难免会起疑心。 “就在这里。”叶长安放开景若曦:“山谷进出的路都封死了,他们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 山谷本来是有进去的路的,但此时路上拦着几块巨石,将不大的入口给堵的死死的。景若曦站在旁边仰着脖子看:“我说你们本来就没打算进去是么,不然派人在这里看着就是里,这么一堵,里外就完全隔绝里啊。” 这个问题叶长安觉得略有心虚,便没接话题,只是道:“我带你进去,燕名,你们在外面等着。” “少爷,我带若曦进去吧。”燕名有些不乐意:“虽然里面现在还稳定,但毕竟有那么多人,情绪也许会失控。” 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其实燕名害怕的不是失控,是传染。说怪病不会传染,这只是景若曦的一面之词,虽然叶长安选择了相信,但在别人看来,还是有相当风险的。 “没事的。”景若曦见着里没有陶正豪的人,说话也就敞亮了:“所有瘟疫怪病的传染都是有固定途径的,最多的比如空气传染,接触传染,但是你们看,所有的怪病都集中在村子里,我不相信他们都不出门,不见外人,不逛街赶集,可是外面的人显然没有被传染,对不对?” 如果外面的人也被传染里这种怪病,那么现在肯定不止是将这个村子控制起来了事。 “这倒是。”燕名一听也有理:“所以这病是真的不传染。” “十有八九是不传染的,就算是传染,也没有那么轻易被传染。”景若曦给大家吃定心丸:“所以别怕,等我去看看就能确定里。” 虽然这个年代没有什么能够检测的办法,但是这个病的特征太明显,景若曦只是听描述基本就可以确定,再看一看病人,相信就能得出结论。 “我带你去。”叶长安道:“燕名,交给你另外一个任务。” 这节骨眼上的其他任务,燕名顿时觉得情况有变。 “你回村子里去。”叶长安道:“带上几个人,避开陶正豪的人,在各处检查一下。” 燕名立刻感觉紧张起来:“少爷,村子里有什么情况。” “可能有人在私造火器。”叶长安沉着脸道:“此事非同小可,对方藏在暗处身份不明,你一定要非常小心,一旦发现蛛丝马迹不要打草惊蛇,立刻去最近的营地带人过来围剿。” 叶长安从腰上拿出自己的令牌交给燕名:“你们几个跟着去。” 火器是武器,在这个冷兵器为主的年代,还是杀伤力非常巨大的武器,是只有皇帝才可以拥有的。这里虽然不在京城边但是也不算远,有人私造火器那还得了,想干什么,那是想要造反啊。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就连不太明白的秦瑶也跟着紧张起来,甚至看看叶长安又看看燕名:“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别紧张,你不用做什么,在这里休息就行。”叶长安道:“花行风,你陪着秦瑶在这里等。我和若曦进去,陶正豪我不熟悉,但是地方官员很难完全不知情,他和私造火器一事怕是脱不了干系,先不必多说,一切等燕名消息。速去速回。” 这事刻不容缓,燕名将令牌小心放好,立刻带着人出发。 “我们进去。”叶长安向景若曦伸手:“村民还是比较老实的,这几日为了安抚,水和粮食都没有短缺,也不时有大夫前来,他们看见了你,只会以为官府又带了大夫来,不会有什么过激举动的。” “顺便还可以探探情况。”景若曦道:“如果真有人在村子里制造火器,都让村民染上病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说不定他们也知道一些。” 第419章 确诊 山谷里此时确实还好,至少到景若曦他们进去的那一刻是平稳有序的。只是村民们习惯了靠自己的劳作讨生活,如今突然一下子不用干活了,吃吃喝喝都有人送,颇有些闲得慌。 大概是之前就和村民约定了进去的暗号,长安在这边点了一个火炮,砰的一声响,过了一会儿,那边有个回应,这才带着景若曦越过巨石,进了山谷。 那边早已经有人等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打扮的还挺得体,身边还跟了两个中年人。 那人看见叶长安后面上一喜,连忙迎了过来。 “叶大人。”男人有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你可算是来了。” 他们紧张也是在所难免,这么多人被从家里赶了出来,关在这样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说是不会被放弃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兆头。真要是被放弃了,又能怎么样?跑都跑不出去。 虽然村民不少,但其中有不少老弱妇孺,又手无寸铁,可不就是待宰的羔羊,面对官兵,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除了祈求,如果对方翻脸,那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长安点了点头:“廖村长,我带了姑娘过来,说是见过你们村子这样的病。” “真的吗?”村长一喜,带着满怀希望的看向景若曦,虽然在看到只是个年轻姑娘的时候心里难免失望了一下,但立刻又堆满了笑;“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之前来的几次,因为怕传染,所以叶长安都没有进来,都是隔着一道说话。这次竟然进来了,而且还明确的说,有人见过村子里的病况,那就别管年轻不年轻了,也许家学渊源呢,少年天才也不是没有,不是神医也未必都要白发苍苍。 “我姓景,风景的景。”景若曦道:“麻烦村长找几个患病的村民过来,程度最好轻重不一。” 村长忙应着让身边的人去,这里遍地都是村民,很快,就喊了几个人来。 一个妇女,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孩子。 叶长安虽然是个习惯了血腥残忍的,但是眼下这情况还是有些心生不忍。特别是孩子,看着只有十来岁的模样,却已经和常人不同,也不知平日里要忍受什么样的病痛折磨。 此时天气虽然已经不那么热了,山中更是凉快,但是也没到要裹的那么严实的地步,但三人却都穿的严严实实,用布包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 村子里大家都一样,那也就罢了,见怪不怪。但是每当来了外面的人,想着自己要用这样一幅怪物的面孔去见人,心里肯定还是难受害怕自卑的。 “哎。”村长先叹了口气:“你们都把布解开吧,叶大人带了位姑娘来,说是见过你们的病症。” 先不管有没有办法医治,见过这两个字对这些村民来说就是天籁之音。因为之前也来了好几个大夫,还有专程从宫中来的太医,束手无策就不说了,都是一副闻所未闻的模样。那震惊的表情和一般人无异,如今见过,这也算是一个进步。 三人都解下了包头的布,景若曦当场就皱了眉。 此时众人的目光,叶长安和景若曦的视线自然在村民脸上,可村子里几个人的视线都在景若曦脸上,一见她皱眉,心里就忐忑不安一阵狂跳。 “景姑娘。”村长小心翼翼道:“这……您别怕……” 景若曦抬手阻止了村长的话,道:“麻烦你们,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这位大哥,你把上衣脱了,我看看你身上的情况。” 面前站着的三个人,其中以男人的病情最为严重,脸上是和整体感觉完全不符合的苍老,皮肤起了皱,虽然领子很高,却也能看见一点皮肤,上面有斑驳的痕迹。 男人有些紧张害怕,无措的看向村长。 村长还没来得及安慰,景若曦先道:“别怕,我是大夫,你们这种怪病我曾经在医书上见过,但是要再确定一下才好。” 景若曦这么明白一说,众人皆是大喜,纷纷开口:“真的,真的么?” 一开口,景若曦便看见了,他们的牙齿分别有不同程度的损毁,男人的牙齿甚至变成了黑褐色。不管这种病传染不传染,就单凭这样子也确实不能出门,很难不叫人当做异类。这么一想,村子里大家都一样反而好点,若是一个两个得了,难免被当成怪物。 在众人的期待中,景若曦面不改色的检查了一遍,又问了一些详细的问题,回头看着叶长安轻微点了点头。 就算是没有可以检验数据的仪器,基本上也可以确定无误了。 叶长安心情沉重的同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无论病症再可怕,只要不会人传染人就没有多可怕,这地方无论有多少问题,换一个地方生活就是了,悲剧总不会扩散。 “可是和姑娘看医书上所说的症状一样?”村长迫不及待道。 “是,这是一种病,但不是传染病,不会传染。”景若曦缓缓道:“之所以村子里有那么多人得病,和环境有关。” “和环境有关?”村长愣了下:“景姑娘的意思,我们村子风水不好。” “差不多吧。” “那,那是中了诅咒?”村长开始充分的发挥想象。 “倒不是那么回事。”景若曦正要解释一下,叶长安截了话题。 “并非是诅咒,景姑娘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叶长安道:“可能是村子里有些不好的东西,比如水源,或者是土地……” “有人给我们下毒?”村长一下子更激动了:“一定是李家庄,咱们两个村子一直不和,一百多年前……” “别激动,别激动。”叶长安忙道:“这个事情官府会介入调查的,如今既然能够确定这不是传染性的瘟疫,我会跟朝廷说明情况,找一个地方给你们重新安置。先离开村子,让大家能够安心的生活,至于其他的,再调查不迟。” 普通老百姓关注的自然还是最直接的生活。虽然有些得病的已经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但这病并非全村感染,谁家没有侥幸的家人,还有那些轻症的,之前所有的大夫连见都没有见过这病,更是开不出药方来,勉强开出来的也都是硬着头皮所为,如今好容易碰上一个见过的,当然愿意相信景若曦是有办法的。 第420章 灭口 村民很激动,村长也很激动,当下就给叶长安跪了下来:“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谢谢姑娘……” 对这样的场景叶长安是习惯的,但是景若曦却不习惯,刚想说快起来,叶长安已经先一步行动,伸手直接就把人拽了起来。 “本官奉命行事,职责所在,不必言谢。”叶长安道:“不过准备需要时间,这山谷里粮食和水可还充足。” “都有,都有。”村长忙介绍起来:“吃喝都有,只是这几日确实人心惶惶,我虽然诸多安抚,但大家都害怕啊。” “这个我明白,人之常情。”叶长安安抚道:“这一点还要村长多宽慰大家。陛下对大家一直很关怀,从未放弃过,也一直在找名医为大家治疗。现在既然知道是什么病,那就更又希望了。只是在我找地方给大家定居的时间里,可能还要委屈在这里住些日子。我会派人进来,协助村长将村子里的每家每户登记造册,好整体搬迁安置。” 一家一户也就罢了,一个村子搬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暂时过渡可以几家挤在一个帐篷里凑合,真正过日子必然还是要一家一户的,首先要有那么大的地方,要建那么多房屋,不是叶长安一句话的事情,必然需要时间。 但村民们这些日子已经有消极的感觉自己在等死了,叶长安这么说无异是从绝望中给了大家希望,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怪病本来是个大问题,但现在的大问题显然已经变了,叶长安心里惦记着外面的事情,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看着村长一头雾水也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便带着景若曦先走。 这事情若真和景若曦所说那样,已经存在了那么久,村子里一个人都不知情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不是能见人的事情,知道的肯定只是个别人,就靠几句问话是找不出来的,需要从长计议。至少,要等叶长安从别处调来人马,将这几百人一一分开甄别问话。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有些刺眼,景若曦出了帐篷便感觉到有些睁不开眼睛,用手挡在额头上,正回头要跟叶长安说话,突然看见叶长安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了?”景若曦这一瞬间还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突发了什么急病,正要再问,叶长安却合身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搂住。景若曦觉得自己双脚离了地,瞬间便被卷到了十几米开外。 景若曦这一下子心脏狂跳,条件反射的就反手抱住了叶长安,还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突然听见叶长安大喊:“所有人都过来……” 叶长安的声音很大,但是只来得及喊出一半,景若曦便看见天空中有什么东西一闪,然后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她的脑子里正升起一个问号,还没想明白,便赶紧到叶长安往前一扑,将她死死的压在身下。 景若曦还没来得及抱怨一声没办法呼吸了,便听到一声巨响,那是爆炸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惊天动地。 大家似乎都被这一声爆炸惊呆了,整个世界像是停顿了一瞬间,便又想起了惊叫声,呼救声,痛哭声…… 天空中,更多的东西落下,落在山谷中的某些地方的时候,便像是点亮了天空一样,火光冲天,接连不断。 叶长安立刻爬了起来,紧紧抓住景若曦的胳膊,但是根本没有时间像她解释什么,而是对着正惊慌失措连滚带爬过来的村长喊:“快点,让村民全部从帐篷里出来,全部集中在山谷中间……” 景若曦这会儿根本不用叶长安解释,就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叶长安他们在山谷里埋了许多火雷,为的是在事情无法收拾的情况下,能够将将村民一起都处理了。但这是万般无奈的最后一步,是下决定的人要背负绝大的心理罪恶的,怎么可能那么轻率。 更何况这里唯一能下这个命令的人是叶长安,他现在就在自己面前,那么是谁提前启动了这个毁灭计划。 留在山顶上的人只有陶正豪,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陶正豪就是幕后黑手,感觉自己的阴谋可能要败露,所以先下手为强,想要将叶长安一行先炸死在山谷中灭口,对外编造一个谎言就行。 还有另一种可能,陶正豪已经被害,幕后黑手在叶长安离开后乘虚而入,想要将这里的一切随着火光灰飞烟灭。当然他可能还不知道燕名一行已经潜入村子调查,下手还是迟了一步。 景若曦脑子里一瞬间将事情已经过了一遍,但是随后就没有办法再思考了,因为一声又一声的爆炸声响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控制不住,但精神方面的疾病不是想要控制就可以控制的,在一片火光和奔走哭嚎的人群中,她竟然看不见乱世崩塌,却突然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里,有一个光点,还有一个数字,数字在不断的跳动,十,九,八,七,六,五,四…… 但是这数字永远也跳不到完结,不知跳到哪里之后,又开始一个个的往回数。 景若曦只觉得如坠冰窖,整个人僵硬起来,呼吸急促发抖,看不见听不见,整个人陷入了曾经的记忆中。 叶长安此时正焦头烂额,山谷里埋了雷他是知道的,而且是他参与并且制定的,知道数量之大之多根本没有死角,如果对方铁了心要置他们与死地,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就连他们刚才进来的通道,显然也在对方掌握之中,早已经崩塌和山壁连成了一片。 虽然他们进来的时候让花行风和秦瑶留在了外面,但这根本就不是里应外合的事情,两人在外面就算是知道山谷里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做出一点帮助。 “所有人。”叶长安气运丹田,这一声在不绝于耳的爆炸声中竟然也清晰可闻:“不要慌,全部聚到山谷中间,不要乱跑……” 山谷里的村民无所事事,也不会早起,很多刚从睡梦中醒来,有些人从帐篷里揉着眼睛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吓懵了,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听着叶长安的话,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这是谁在说话,这话对不对,身体便先顺着话的意思动了起来。 第421章 坠落何处 现在整个山谷都是危险的,爆炸中,山石乱飞,硝烟弥漫,来回奔跑的躲闪的人,抱着孩子的扶着老人的,还有行动不便的病人和妇孺,被撞到了不及起身又被踩踏,或者被崩碎的石头砸到,简直像是人间地狱。 唯一安全一点的地方,就是山谷中央,其实这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躲避藏身的东西,它之所以安全,因为它是离山壁最远的地方,在这里站着。被砸到可能性最小。 叶长安能感觉到景若曦的情况有些不对,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细问。只能一把将人拽着,冲向山谷最中央,一边像乱冲乱撞的众人呼喊:“都跟着我来。” 虽然这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认识叶长安,但在大家都慌了乱了的时候,有人如此镇定的指点方向,自然也就成为众人的希望,不管他说的对还是不对,听见的能动的都向山谷中心聚拢了过去。 但当时为了这件事情万无一失,他们埋下了相当多份量的火.药,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种下的因,要自己承担结果了。 叶长安搂着景若曦站在哭天喊地尖叫不已的人群中,就算他现在武功再高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景若曦倒不好说害怕还是不害怕,她两手张开搂着叶长安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闭着眼睛不说话不出声,但是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 “别怕。”叶长安腾不出手来,略低了低头用脸蹭了蹭景若曦的脸:“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景若曦虽然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但说出的话还是硬气的:“我知道没事的,你跟我在一起你也会没事的。” “是,托你的福。”长安本来还想安慰几句,背景若曦这么回了一下,都不知道后面安慰的话该怎么开口了。 谁料景若曦接着又道:“就算有事也没有关系,我不怕死,我从来都不怕死。” 景若曦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觉的自己早怕死不怕死的问题上特别有发言权。 死有很多种,有一些很痛苦,有一些不那么痛苦,景若曦觉得自己曾经经历过最痛苦的,因此其他也都不放在眼里了。 在死而复生的日子里,景若曦过着忙碌也平静的生活,但那种平静却都是假的,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有多慌张心虚,白天在热闹喧嚣中,她才能稍微安心一些,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以后,在疲弱的劳累中,黑夜却依然让她不能入睡。 她怕黑,怕光,怕巨大的声音,这些现象都是在遇到叶长安之后才有了好转,所以现在能够待在叶长安身边,她莫名的感到安心,这种安心并不是觉得安全,而是觉得即便不安全也没有什么。 即使老天爷让他重生,只是换一种死法,她也心满意足了。 “其实,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方法。”景若曦知道叶长安也许听不懂,但是没关系,这种话换一个场合她也不会说出来,现在在他也许听不清的时候,正适合吐露心事。 “能跟你死在一起,我死而无……”景若曦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脚下剧烈的抖了一下。 耳边是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和男女老少各种惨叫,她说话的声音又不大,连自己都听不清,更不知道叶长安那边听清,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在剧烈的抖动之后,又抖了一下。 这就奇怪了,景若曦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他们现在又不是在山顶,而是在山谷平底上,就算因为爆炸太剧烈导致山体受损,最多山崩也不会地裂,怎么会有脚下如此摇晃的感觉。 叶长安显然也察觉到了问题,他一手紧紧搂着景若曦,低头道:“若曦,有点不对劲。” 话音刚落,叶长安只觉得脚下一空,随着身边尖叫连连,竟然往下落了去。 脚下的地面塌陷了,下面是空的,而他们随着地面崩开,全部落了下去,不知坠向何处。 这变故来的太快,景若曦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好在她一直是紧紧搂住叶长安的,而叶长安会武功,即便是在突然坠落中也能调整姿势,救人是没办法的,但是至少能保证抓住的人不放手。 而且也并没有下坠多长时间,景若曦便踩在了实处,有些硬又有些软,还有些哗啦啦的感觉,应该是草地上的感觉,或者是青苔,如果仅仅是草地,不会如此湿滑。 这是在哪里,景若曦刚才在坠落的无数烟尘中不得不闭上眼睛,现在站直了赶忙睁开看。 “这是……”景若曦奇道:“这是哪里?” 显然叶长安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也是一脸迷茫落下来的,但是第一个反应不是去看周围,而是两手握住了景若曦的肩膀:“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我没事。”景若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拍了拍头发:“我没受伤。” 应该是一点伤都没有的,只是身上头发上不可避免的落了很多灰,脏的都不行。脸上应该也是,所谓灰头土脸,说的就是她这样。当然叶长安也好不到哪里去,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两个人都像是从土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和他们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不少人,地面塌陷的一块地方至少站了三十来人,这三十来人不会有人比叶长安的反应更快,一起都落了下来,此时纷纷摔在地上。只是他们不会武功也不会轻功,因此没有叶长安和景若曦那么幸运,不乏有断胳膊断腿,还有撞到了头部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否性命堪忧的。 “这是什么地方。”景若曦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非常奇怪,她竟然看不见天空。 “不知道。”叶长安也茫然,摇了摇头。 他们是垂直落下的,所以现在就应该在刚才站着的山谷的正下方。可事实是,这里看不见天,抬头望去,竟然是岩石的顶壁,好像他们是站在一个大山洞中一样。 可这里虽然昏暗,却并非全黑,上面是黑色的岩壁,一侧却有微弱的光亮传来。 “你们别慌,都别慌。”叶长安就算是自己也糊涂,也不忘安慰众人:“那边有出口,我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第422章 仙宫 “我和你一起去。”景若曦忙一把抓住叶长安的胳膊。 虽然这里很多人需要帮助,外面也形式不明,但景若曦此时此刻也愿意放纵自己自私软弱一些,不想和叶长安分开。在这样一片未知的地方,每一次的分开,可能都是永别。 “好,我们一起。”叶长安拍拍景若曦的胳膊安抚她,又道:“大家看一下伤势如何,互相帮助一下,有出血的先止一下血。” 从山谷掉落下来,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叶长安心里估计了一下,至少是六七米的高度。好在地面是柔软的泥土还有青苔缓冲了一下,也没有棱角的石头,所以除非特别倒霉,不然的话也不会一下致死。 当然有老弱妇孺另当别论,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顾不了太多,只能是生死有命了。 跟着叶长安下来的都是普通的村民,这一摔都摔的一脸懵,大半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没有人阻止,倒是有幸运身体又好没摔出什么大毛病的,感觉跟叶长安去探路比在这里待着更安全,于是手脚并用的起了身,连忙一起跟了出去。 意外的是这山洞并不大,而且也并非是什么无人的所在,他们朝着有光的地方匆匆往外走,也有人匆匆的往里走。在山洞门口,两边正撞上。 外面的光线强,里面的光线暗,他们的视线便有些不好,景若曦眯着眼睛一看,感觉有些奇怪。 他们是从山谷底部摔下去的,就算下边是一个空心的地道吧,也不该是个山洞,更不应该走出山洞就豁然开朗,正碰上十来个匆匆赶来的……有男有女都挺年轻,穿的还挺飘飘欲仙,颇有些不染红尘的样子。 景若曦偷偷的在袖子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这不是做梦吧,怎么像是做梦呢。即便这群山连绵,藏着一个世外桃源,这也不是室外桃园的模样,倒像是个天宫。 就在他们的愕然中,对方走了过来,是个穿着纯白衣裙的中年妇人,打扮的也很整齐精致,衣袂飘飘,颇有仙气,以至于跟在叶长安他们身后刚才还惊慌失措的村民都愣住了,有个人一脸空白,突然跪了下来:“神仙,神仙啊。” 景若曦是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有神仙的,不过看了看对方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这边灰头土脸,衣服破破烂烂的样子,确实有些唏嘘。 好在叶长安在关键时候还是撑得住的,上前道:“打扰了,请问夫人是住在这附近的么?” 妇人点了点头:“公子是什么人?” “在下叶长安。”叶长安道:“上面山岩崩塌,所以和一些村民摔落下来,有人受了伤,还有病人和妇孺,不知……” “自然。”妇人倒是很和善,根本不用叶长安说完便先道:“救人第一,晓晨,赶紧带人进去看看。” 她吩咐的是身边一个仆从,那人应了,立刻就带着其他人快速进了山洞。 “多谢。”叶长安道:“还不知怎么称呼。” “我姓端木,单名一个良字,公子可以唤我端木夫人。”妇人道:“我是这里的管家。” “这里的……管家?”叶长安略挑了下眉:“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虽然不是叶长安熟悉的京城,但来之前也是查过地图县志的,这就是一片荒山,里面零星的几个村庄,哪里来的管家。看她穿着打扮,带着十几个下人,下人也穿的仙风道骨的,怎么也不是一般的人家,感觉至少也是王府之类的大宅门。 “我们这里,是无尘谷。”端木良道。 叶长安脑子转了转,确定自己没听过。景若曦就更不用说了,更是闻所未闻。 端木良笑了笑:“我家主人在此处隐居,虽然不与外界来往,但也叫我们与人为善,若是在山中遇到有人遇险被困,能救是一定要救的。” “多谢。”叶长安做了个揖:“麻烦端木夫人了。” 这无尘谷是什么地方,主人是什么人,这都是后话,山洞里三十来个村民现在都急需救助,这才是着急的事情。 好在山谷中看来常有村民迷路受伤,救助这事情他们也不是一回两回,做的还挺熟练,很快就给他们紧急处理了一下,将重伤的抬着,轻伤的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看见有这么多人,端木良显然有些意外皱了下眉,但随即就道:“先把人送去休息,请大夫来,按轻重缓急治疗。” 手下纷纷应着,在众人的感恩戴德中,一个个都跟着走了。 此时在他们心里这地方虽然奇怪,但并不是阴森的那种诡异,而是仙气飘飘的,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都觉得自己说不定命好,这是遇到了好心的神仙。 “叶公子,两位也随我来吧。”端木良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如何称呼?” “啊……”叶长安刚要说话,景若曦便道:“我是他妻子。” “哦,是叶夫人。”端木良点了点头:“请随我来吧,两位虽然没受伤,也要洗漱换一身衣服吧。” 两人简直像是从泥坑里被刨出来的,当然了,端木良另眼相看的原因,叶长安虽然一身又破又脏,可表情神态却依然潇洒,一看便不是寻常人。 “多谢。”叶长安谢了之后,便扶了景若曦的胳膊。端木良在前面带路,他们一路跟着。 端木良转身之后,叶长安看了一眼景若曦,眼中显然有些疑问。 嗯?怎么介绍关系的?他还以为顶多是兄妹呢,竟然直接成夫妻了。 景若曦没理他,出门在外,夫妻关系虽然有诸多不便,但是也有诸多方便。特别是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地方,其他的不说,单就晚上休息,你就算是兄妹也得分开两个房间,只有夫妻名正言顺可以住在一起,更加安全。 这真是个世外桃源,要不是衣服太破灰尘太多,景若曦简直想要在中途停下来欣赏一下风景。 和他们之前看见的山谷不同,这真是一路繁花,五颜六色,略远的地方云雾缭绕,云雾中隐约有亭台楼阁飞檐,电视上的仙宫也不过如此。 第423章 共浴 山里竟然藏着这样的地方,景若曦满眼疑惑的看了叶长安一眼,叶长安面色也有些凝重。虽然说江湖之远,可这里并不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离京城不过一日的路程,可算是眼皮子底下了,实在无法让人安心。 没一会儿便到了房屋所在,果然和普通的民宅不同,说是房屋,更像是宫殿。宫殿之中,也能看见来往穿梭的少男少女,都穿着白衣白裙,长相十分俊美,非同世上人一般。 景若曦之前在破案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影视城,正巧里面在拍一部仙侠大戏,群演来往都是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裙摆飘飘的,就很有那么点儿感觉。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景若曦小声道:“叶……咳咳,长安。” “嗯。”叶长安点点头,显然也疑惑的很。 端木良让其他人将伤了的村民带去安置,亲自领着两人到了一处宫殿前:“两位请先在这里沐浴更衣,打理一下。我要将此事禀告主人。” “有劳。”叶长安微微颔首:“我和这些村民多亏了谷主相助,还请通报一声,希望可以有机会当面致谢。” 端木良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景若曦跟着小丫鬟进了房间,然后吃了一惊。 果然不是非常地方,这里沐浴的竟然不是浴桶之类,而是一个天然的温泉池子。在宫殿的一个小房间里,用玉石砌的一个池子,大倒是不大,但是容纳四五个人完全可以,热气腾腾的,池中还咕咚咕咚的,似乎是在一个天然泉眼上建造的。 水池边另开了一个水道,温泉水从地上涌出来,灌满了浴池,多余的便从水道出去,让这里的水始终都是活水,在流动中的状态。 丫鬟将两人领进门,将捧着的衣服放在一旁榻上,客气道:“叶公子,叶夫人,你们就在这里洗漱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太客气了。”叶长安真心道。 这句真不是客气话,他就不相信了,每一个村民都会安排一个宫殿,每一个宫殿都这么豪华周到,就算是人间仙境,也不止于此。 而丫鬟什么也没说,只是福了福就下去了。 景若曦耸了耸肩,蹲在水池边用手试了试水温:“水温正好,舒服。” 现在的气温不冷不热,而山中还是有些凉意,泡温泉刚刚好。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一身衣服就像是泥坑里出来的,一头一脸一身全是火.药泥土的气息,能在水里洗一洗,想着都是幸福的事情。 “这地方很奇怪。”叶长安看着丫鬟一直出门关了门,这才轻声道:“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 “虽然很奇怪,但确实是有,总不能我们都在做梦。”景若曦倒是随遇而安,不过四下看了看:“别管那些,先换衣服,不过这里只有一个浴池,咱们怎么洗?” 虽然浴池挺大,但中间连个遮挡都没有,他们怎么说也男女有别,也不能一起洗啊,好在水是活水,一个先洗完另一个再洗也不影响。 不过环境再诡异,叶长安这时候也要调侃两句的。 “什么怎么洗,咱们两是夫妻,当然一起洗了。”叶长安嫌弃的将自己一身破烂的外袍脱了,走了过来:“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要是不同意,那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哎哎哎,打住。”景若曦忙伸手挡住叶长安,他已经走到面前,被景若曦抬手按在胸前,也不再往前走,就笑盈盈的看着他。 “怎么了?”叶长安笑道:“刚才那么乱,也不知受伤没有,正好我给你看看……” 说话间,叶长安已经一只手搂了上来,笑着眨了眨眼睛,视线斜了一下窗外。 有人?景若曦疑惑的皱了眉。莫非是这里的人怀疑他们是假夫妻,所以派人偷听,但是她的耳目跟叶长安比就像是瞎子聋子一样,什么也察觉不出。 叶长安轻轻点了点头,做了个口型:“外面有人。” 所以现在是骑虎难下,刚才要说是兄妹也就罢了,既然是夫妻,又是大难不死,没道理一身脏成这样还要避着彼此,那就太假了。 叶长安大约以前被景若曦调侃多了,总是想要讨回一点面子的,虽然他是个谦谦君子,对女子从来以礼相待,并不是好色之徒,可是这会儿也起了捉弄的心,倒是要看看景若曦怎么处理。 “我没事。”景若曦伸手在叶长安胳膊上掐了一下,看着叶长安忍痛不出声脸有些红的样子,假做关切道:“倒是你,你不是说眼睛不舒服么,我看看。” “嗯?”叶长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睛……啊,是不舒服,不过没有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不可大意。”景若曦从怀里摸啊摸的,摸出一条帕子:“来,把眼睛用布挡一下,别碰着水了。” “啊?”叶长安愣了下:“那我怎么……” “我伺候你。”景若曦意味深长的笑道:“我替你洗头。” 说着,景若曦已经抬手用帕子去蒙叶长安的眼睛了,叶长安挣扎了一下,痛苦的妥协了。 他知道景若曦脸皮虽然不那么薄,但他们两人的关系也没亲密到那地步。 景若曦有时做事确实不讲究,天热的时候喜欢撸着袖子露出白生生的胳膊,无人时还把裙子也卷上膝盖,看起来好似轻薄,但其实单纯的只是怕热罢了,从平日里和燕名他们的相处便能看出来,在男女之别上,她从来规规矩矩,没有半点不正经。 今天他当然也只是和景若曦开个玩笑罢了,打算被瞪两眼之后就找个理由出去,谁料到她顺水推舟的接了过去,现在可是骑虎难下了。 他蒙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那这澡是洗还是不洗,不洗的话,现在认怂一定被笑话。洗的话,景若曦一个仵作,既然能坦然面对死者无论男女的遗体,想来也不会看见他脱衣服就羞答答的尖叫。 倒是他,虽然大男人没有什么怕吃亏的,但是蒙着眼睛被一个姑娘家盯着洗澡,叶长安竟然觉得温泉的池水有些过热,他的脸可能有些热红了。 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的,难道不应该是姑娘家么? 第424章 亲密距离 “来吧。”景若曦道:“我帮你脱。” “等等等……”叶长安忙不迭的道:“我自己来,你一身也够脏的,你先洗吧。” “真的?”景若曦确定一下:“你看不见,行么?” “行,我虽然看不见,但脱自己的衣服有什么行不行的?”叶长安这会儿骑虎难下:“又不是手断了。” “说的也是啊。”景若曦也不勉强,放开叶长安往前走了几步,特意踩出重重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下了水。叶长安是习武之人,能够听声辨位,听着她的脚步声就能够知道哪里可以下水,不至于摔跤难看。 泡进温暖的水里,仿佛身上的泥土味儿全部都消散了,景若曦舒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就在水里把破破烂烂的衣服都给脱了,那些衣服又脏又破,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实在是太难受了。穿着衣服洗澡的事情估计也只有在电视里的时候用来过审了,一般人都不干这事情。 温泉有些许热气蒸腾,离得远些便看不清楚,而且景若曦十分放心,叶长安是正人君子,蒙着眼睛就是蒙着眼睛,不必去绑他的手也不必叮嘱,他是绝对不会偷看的。顶多在口头上沾点便宜,这一点上,只要脸皮厚,谁占上风还不一定。 景若曦会游泳,而且游的还不错,扑腾下了水之后,发觉这温泉池虽然不到标准泳池的深度,但还是可以的,便在里面游了起来,说起来也是心酸,以前她也是常年办了健身游泳卡的人,不论春秋冬夏,一周总要去一两次,来到这个年代之后却一次也没有游过。 大概只有非常偏僻地方的小河沟里,才有乡间女子乘着无人做这样肆无忌惮的事情。京城里的女子,家里有再大的浴池也万万不会去游泳,景若曦这样的更是没有这个条件。 叶长安一边慢吞吞脱自己的衣服,一边道:“你水性很好?” “还可以吧,不算很好,不过五十米游一个来回是可以的。”景若曦游了几下之后,便舒服的靠在了岸边,水声渐渐地平静下来,叶长安虽然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景若曦没动了。 “怎么不游了?”叶长安有点疑惑。 “累了。”景若曦睁着眼睛说瞎话:“休息一下。” 这才没扑腾两下呢,气儿也没喘上几口,怎么就累了? 但是景若曦就是不动了,叶长安本来在对方的游来游去中,还在比较淡定的脱衣服,景若曦一停下,那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总感觉身上有两道灼热的目光。 于是叶长安轻轻的叹了口气,也不再脱剩下的衣服,就这么一步步的走进了浴池里。 景若曦咦了一声。 “咦什么?” “没什么。”景若曦失望的道:“就是你穿那么多不热么?” 话没说完,叶长安突然扬手在水里一挥,一到水花准确的落在景若曦身边,溅了她一头一脸,不由得咳了起来。 “啊呀。”叶长安装模作样道:“怎么了,是不是没站稳呛了水,若曦你没事吧?” 景若曦咳了几声拍着胸口停下,凶恶的伸手点了点叶长安,又发现他看不见凶也白凶,只能放下手去,哼了一声。 想要逗一逗他罢了,真是不解风情。 叶长安微微一笑,在水里将一身破烂的衣服脱了,又将头发扯开,沉了下去。 作为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叶长安虽然有过非常艰苦的时候,但是日常却比景若曦还要讲究,这一身一脸的尘土还混着血,早就已经不舒服了。 等他从水里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感觉到水波动荡,有人靠近来了。 这里除了景若曦,再没有其他人。 叶长安这一瞬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里默念着三二一,然后伸出手,就是那么准的,正抓住了景若曦的胳膊。 “怎么了?”叶长安也不能确定外面是否有人偷听,因此虽然心里十分疑惑,也还是的用调侃的语气道:“你来伺候我沐浴么?” “给你洗头发。”景若曦抬了抬手,在他肩上推了一把:“转过去。” 叶长安乖乖的转了过去,蒙眼睛的帕子在水中浸湿了之后便有些隐约能看见了,他也不敢回头,生怕这场景太过热闹,自己现在还承受不了。 景若曦的手指虽然是习惯了握手术刀的,但是却也修长温暖,五指张开顺着叶长安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按压着头皮,舒服的叶长安闭着眼睛只想叹气。 “舒服么,会不会太用力了?”景若曦低声问了一句,然后又靠近了一点。 “不会……”叶长安倒是挺享受,但是能感觉到水波晃动中景若曦的靠近,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景若曦是什么性子的人,他这些日子也算是十分了解。你就是杀了她,也做不出引诱的事情来,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所以她一定是有话说。 叶长安咬了咬牙,突然转过身,伸手搂住了景若曦的肩膀。 “……”景若曦顿时缩了起来,还好,透过湿漉漉的帕子,能看见叶长安的眼睛是老实闭着的。 “怎么了?”景若曦强作镇定。 “今天吓坏了吧。”叶长安的声音不大不小,如果外面有个会武功的人在听墙角,竖起耳朵应该是正好能听见的。 “还好。”景若曦越过叶长安的肩膀往外看去,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模模糊糊的有个影子在外面。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叶长安似乎是搂着景若曦,将头凑过去,脸贴着她的脸,唇凑在她耳边像是在轻触。 这已经过了人和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就算是亲密距离也过了,景若曦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叶长安,但是咬了咬牙忍住了,因为叶长安显然是有话要说。 而且她虽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却并没有厌恶恶心,甚至没有害怕,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而叶长安用耳语的声音在她耳边喘息:“这里有问题,我们要趁机离开。” 第425章 夫唱妇随 这里显然是有问题的,但问题在哪里呢,景若曦认真道:“你看出什么来没?” “还没有。”叶长安在景若曦耳边吹了一口气:“不过不管他们有什么问题,我们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景若曦缩了缩脖子,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推:“当务之急,你赶紧洗干净起来。” 叶长安终究是个男人,在开始的局促过去之后,后期显然会如鱼得水起来,景若曦不能给他缓神的时间,要不然的话一定占不了上风。 “你先起来吧,我还想再泡泡。”叶长安状若自然的往一旁游了一点,泡在池水中。 景若曦看着叶长安那个姿态,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好,那我先上去啦,你眼睛小心别在沾水啦。” 叶长安估计这个时候不好意思离水上岸,男人嘛,就算再是正人君子,心理决定生理,有反应才是正常。要是真平静如水那不是柳下惠,那是对你完全没有感觉。 好在水汽腾腾也看不出叶长安的尴尬,景若曦特别贴心的声响挺大的先上了案,穿了衣服之后道:“长安,你饿了么,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你也赶紧起来吧。” “好,我这就起来。”叶长安听着景若曦出了门,这才慢慢的往岸上走,然后十分入戏的一直到身上都擦干了,这才拽下眼睛上的帕子。 无尘谷的人果然乐于助人,外面的侍女一听景若曦饿了,二话不说就应了,没一会儿,端了饭菜过来。 倒是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只有一个蘑菇一样的东西炒肉片,然后便是两个素菜,景若曦看了下不认识,像是山中的野菜。再来就是一个汤,似乎是蛋花木耳肉末,都挺清淡。 “山中饮食清淡,还请两位不要介意。”丫鬟客气:“不过都是新鲜水灵的,口感很好。” “不介意不介意,这样挺好。”景若曦忙道:“多谢姑娘了。” 丫鬟笑了笑,退了出去。 此时叶长安整理着衣服从里面出来,他们之前的衣服都不能要了,现在穿的都是山谷里提供的衣服,无论男女都是纯白,虽然景若曦的第一反应是不耐脏,倒是好看。 “好看么?”叶长安系好衣带也正好走到桌边坐下:“我记忆中还从没穿过这么白的衣服呢。” 景若曦耸耸肩:“好看,就是不耐脏。自己不用洗衣服还行,如果要自己洗衣服,打死我也不会穿这种颜色。” 更何况还是在山里,再鲜花繁盛云雾袅袅那也只是看起来很美,但事实上除非你一直在房里不动,不然就不可能纤尘不染,而白成这样的衣服,哪儿都不碰半天也得脏。 “想穿就穿,放心,不会让你洗衣服的。”叶长安坐下来:“我府里那一堆下人,什么时候还能叫你做这些活儿?” 有钱真好,景若曦又坚定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信条。和叶长安坐下来吃饭。 饭菜就像是丫鬟所说,虽然清淡胜在新鲜,景若曦虽然喜欢吃重口味儿的红肉烧烤,但其实也不挑,粗茶淡饭一样吃的挺好。 吃了饭两人出门,正看见端木良从外面过来。 端木良脸上依然是端庄合适的笑,走过来微微颔首:“叶公子,叶夫人,两位可是吃完饭了,可还习惯。” “吃完了,很好。”叶长安忙道:“只是如此麻烦实在过意不去。” “不碍事,谁没落难的时候,助人与为难,这是应该的。”端木良微微一笑:“叶公子,我们谷主想请叶公子过去说说话。” 到了别人的地方,就算对方不请,也应该去亲自感谢的。叶长安当下道:“好的,那请夫人带路。” 端木良说了一声请,便走在前面。叶长安跟了上去,自然的景若曦也跟在后面。 虽然端木良只说了请叶长安去说话,但众所周知他们一起的,她当然也要一起去。 可是只走了两步,端木良突然停了下来,面上略有为难的样子。 叶长安道:“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谷主只请了叶公子一人。”端木良道:“还请叶夫人在房里稍等。” 一听这话,景若曦和叶长安两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这地方虽然看似平静却处处透着诡异,分开不是一个好主意。 “端木夫人。”叶长安当下道:“内子胆小,刚才经此变故,如今惊魂未定,实在是不愿意离开我半步,还请禀告谷主,多多见谅。” 是,这是个好理由,景若曦连忙装作虚弱一笑,微微侧头靠在叶长安肩上。她演技还是可以的,如果有需要,努力酝酿一下也可以哭出来。 “这……”端木良似乎也有些为难,好像拒绝太不近人情,同意又没有这个权限,想了想道:“可是谷主只说要见叶公子,谷主的命令我不敢违抗。不过叶夫人确实受了惊吓,不如这样,您也随着一起来,一会儿谷主和叶公子在里面说话,您可以在外面院子里赏花休息,只是一门之隔,若是有什么事情,叶公子也好随时照应。” 叶长安和景若曦对视一眼,也只能如此。毕竟是在人家地盘,又是被人所救,也没有道理太过强势。 无尘谷谷主的宫殿犹如仙宫,走近了还好些,未到时只见云雾飘渺的,让景若曦很有种莫名担心,该不会这是在云雾里飘着的房子,一步没走好,踩空就掉下去了吧。 那花园倒是也很别致,里面大朵大朵红的蓝的紫的,景若曦自认是一个博闻广见之人,但竟然一眼看去,一个品种也不认识。 “叶公子请。”端木良道:“我们谷主就在里面,叶夫人可以在此时等候。” 门敞着,里面飘散出淡淡清香,叶长安虽然不愿意撇下景若曦,此时也别无选择,握了握她的手:“你就在这里等我,若是不舒服就喊我一声。” 景若曦点了点头。 端木良忍不住调侃道:“叶公子和叶夫人真是恩爱。” 景若曦附和性格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叶长安微微一笑:“叫端木夫人见笑了。” “怎么会见笑,实在是羡慕。”端木良也笑道:“叶公子,请随我来吧。” 第426章 一朵花 景若曦略有些担心的看着叶长安进了门,端木良也跟了进去,觉得自己像个望夫石一样伫在门口也不太好,便在一旁随意走走,进了小花园。 她虽然学的不是植物学,但觉得生活里常见的花卉,绣球牡丹月季虞美人小雏菊,总还是认识那么几样的。不可能一个那么大的花园里,竟然找不到一种认识的花草。之前在京城里的时候,到了季节也是满眼花花草草美丽的很,大多都能认识,就算具体名字不知道,也总能判断是什么科什么属,不是如此一头雾水。 这里的房屋,这里的人,这里的花草,都像是在诉说一件事情。 我们不一样,我们不是人间,我们不是你可以高攀,不是你可以想象。 景若曦拎着感觉已经脏了的白裙子在花园里慢慢的走着,努力的想从中找到一点自己熟悉的,因为视线都在花丛中,没注意脚下一枝伸展出来的藤蔓从绊了一下,啊呀一声往前跄去。 面前是一片粉白花丛,虽然摔下去应该不会太惨,但一定很难看。 不过叶长安不在,景若曦只能认命的等着自己和花海的亲密接触,谁料到还没感觉到阵阵花香,似乎有一阵风吹来,腰上多出了一只手,被人轻轻一扯,便拽了起来。 那人扶着景若曦站稳,立刻就放了手。景若曦睁开眼睛一眼,一片粉白花海中,站这个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的年轻男人。 长得好身材好,白衣果然衬的人如玉,再配上这样环境,景若曦整个人都愣住了,简直想要问一声,请问是哪位神仙? “姑娘?”男子看着景若曦愣住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可是受伤了?” “没事儿。”景若曦回过神来,忙道:“多谢公子刚才相救。”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男子微笑道:“不过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男人如此闲庭信步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这山谷中的人,这里不常有外人,自然看见没见过的,便会起疑心。 景若曦的身份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在山里出事,多亏了贵谷救助。” “哦哦,听说上午从山中救了些遇难的村民,原来就是姑娘。”男子恍然。 “是。”景若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虽然一颗心都在宫殿里的叶长安身上,但是也不妨碍天上掉下来一个人,正好和他聊聊,打探一些山谷的事情。 “只是姑娘怎么会在这里?”男子也奇怪:“这不是安置客人的地方。” 景若曦打定了主意,便道:“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公子该怎么称呼。” “忘了自我介绍。”男子道:“我姓步,步文苏,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景若曦,不过我夫君姓叶,公子可以唤我叶夫人。”景若曦转头看了眼花园外:“他正在和谷主谈话,我有些担心。” “姑娘已经成婚了?”步文苏显然有些意外:“倒是看不出来。” 景若曦笑了笑:“公子说笑了,我年纪不小了,其实成婚的晚。外面我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几个了。” 年纪是个很忽悠的事情,景若曦的心理年龄确实不小了,不但到了晚婚晚育的年纪,而且完全可以将叶长安当做弟弟。可是如今这身体显然并没有那么成熟,说十七八岁也可,说二十二三也可。不过因为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还是个学生,所以对外一概宣称自己二十五了,太穷所以没嫁人。 至于这个年纪别人信不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叶长安可能就不太信,但这种没证没据的事情,就不要和一个号称自己失忆了的姑娘计较了。 “原来如此,我对外面的事情确实知道的不多。”步文苏道:“只是看姑娘的年纪,还以为只有十七八呢。” 真是个嘴甜的小伙子,景若曦哈哈一笑:“是这样的,公子眼光确实挺准的,我去年十八,今年十八,明年还是十八。” 步文苏愣了下,这才明白景若曦的意思,也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姑娘说的不错,有姑娘这样幽默风趣的心,自然年年青春岁月不增。” 说话间,听着有女子的声音传来,景若曦抬头一看,是两个手中挽着竹篮的少女,篮子里还有一些花,应该是在哪里摘了花去装饰房间的。 两个少女到了面前,看见步文苏后,都停了下来行李:“二少爷。” 步文苏略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从其中一个少女挽着的篮子里挑拣了一下,拿出一支花来,递给景若曦。 景若曦莫名接过,这是什么意思? “二少爷。”其中一个丫头道:“刚才从前面过来,端木夫人好像在找你呢。”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步文苏应着,朝景若曦一拱手:“先告辞。” 景若曦还想和这个步文苏好好聊聊呢,可他拱了拱手后,便匆匆走了,都来不及多问一声。 两个丫鬟也是有事在身,见步文苏走了也匆忙走了,景若曦转着手里的花,在一片花海中陷入沉思。 这山谷里虽然看似温情脉脉,但显然是阶级分明的,丫鬟小厮管家谷主,而这位被唤做二少爷的人,显然是统治阶级了。是谷主的哥哥,弟弟,儿子,孙子?也不知谷主是个什么年纪的人,景若曦暂时也不好做判断。 正想着,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是叶长安匆匆走了过来。 景若曦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但是叶长安的脸色不太好,在看见她手里的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更奇怪了。 “你这花哪来的?”叶长安观察仔细,四下一看,放眼处可见确实没有同样款式。 “是一位公子送的。”景若曦莫名有种出墙被抓的感觉:“我在花园里闲逛等你,然后遇到一位公子,送了我一朵花。” “他人呢?”叶长安刚才出来就烦躁的心更烦躁了。 “走了。”景若曦莫名其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叶长安这模样,显然是跟无尘谷主相谈不欢,或者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第427章 接地气 叶长安脸色有些凝重:“我们虽然被救了,但这无尘谷,怕是好进不好出。” “怎么说?” “我刚才见了无尘谷主。”叶长安道:“他说,无尘谷与外界不同,这是地下的一处别有洞天。唯一和外界想通的就是刚才我们落下的山谷,现在那片山谷被炸毁,便是断了和外界的通道。所以短时间内,我们出不去了。” “等一下。”景若曦打断道:“什么叫做……地下的一处别有洞天?他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其实是在山谷的底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他说的要更神奇一些。”叶长安道:“并非我们寻常理解的地下洞穴,而是说是存在于山体之中的。他们也并非寻常的人,而是一群避世隐者……” “这不扯么。”景若曦第一个反应就是:“存在于山体之间的,那是什么东西。且不说山体中是不是可能存在这么大的一个,比山还要大的空间,就说这个……” 她一抬手:“别跟我说山谷中还有一个太阳,晚上呢,还有一个月亮么?”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长安显然也觉得这是个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他很坚持,而且他说了,我们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行寻找离开山谷的路。当然看他那笃定的样子,是认定我们肯定找不到的。” “那……找不到又如何呢?”景若曦不由的道:“如果找不到,难道他的意思,我们要在这里一辈子?” “那倒也不是……”叶长安显然才说到重点:“他的意思,我们是肯定找不到出路的,因为这个出路并不存在。但是也不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因为山谷里的用品有限,无尘谷中每隔半年就会派人出去采购生活用品,包括粮食之类,如今山谷中又多了几十个村民,粮食消耗的更厉害,所以下一次采购粮食,是一个月后。” 景若曦总算是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两个月之后我们还不能打通这里和外面的通道,就会都饿死在里面。” 叶长安挑了挑眉:“就是这个意思。” “这简直……”景若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好笑:“我刚才在外面等你的时候,倒是也想了挺多,也想的挺长远。不过我想的最远的是这里都是修仙者,比如什么门派什么门派之类,这里的人都是打坐吃果子喝露水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接地气……” 穿着白衣飘飘,看着仙风道骨的,竟然害怕被饿死,真是不知该如何吐槽。 叶长安却笑不出来:“别笑了,步谷主说了,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内我们不能找到离开山谷的道路,就要用无尘谷的方法。” “什么方法?” “不知道。”叶长安道:“他不愿意说,但是听那语气,不像是什么好法子。” “虽然这里看起来仙气飘飘,但确实让我觉得诡异的很。”景若曦低声道:“不过我们初来乍到,对他们的底细完全不了解,还是先看看再说。” 再不济,还有一个月呢。总要先知己知彼,才好制定下一步计划。 叶长安点点头:“走,先去看看跟我们一起来的村民,我们要出去,也得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才行。” 那三十来个人里有老人还是妇孺,且跌下来多少都怕是受了伤。虽然他们并非叶长安的手下,但这件事情和他确实脱不了关系。 “好,先不管别的,去看看他们。”景若曦明白叶长安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对他们是有内疚的。毕竟在做决定埋火.药这件事情上,他不是最终能拍板决策的人,却是直接下命令的人。多少也是有责任的。 将近三十个村民被安置在一个大殿中,大殿左右各有一个偏室,带着孩子的或者妇孺安排在偏室,男人便在大殿里铺了被褥凑合先休息。 这里毕竟不是客栈,也没有那么多人手,一人一间果然是不可能。 进了屋子便听到一阵阵呻.吟,叶长安面色有些沉,景若曦明白他的心情,低声道:“别担心,我去看看,我也会一些医术的。” 病是不会看的,但是基本的懂一些。掉下来的村民大多受的是外伤,景若曦是学过急救的,怎么也看的懂一二。 叶长安勉强笑了下,还没说话,跟着进了大殿。 虽然大殿里有十几个人,但是被褥倒是铺的整整齐齐,窗明几净,并没有难民的感觉,总算是叫人心里舒服了一些。 只是叫景若曦意外的,刚才在花园里遇到的那个男人步文苏,他正蹲在一个村民身边替他接骨,那村民大概是小腿脱臼,一脸的痛苦冷汗,步文苏面色沉静,先胡言乱语拉扯两句,然后猛地一用力。 村民立刻惨叫一声。 “行了。”步文苏拍了拍他:“别喊了,已经接好了。” 村民愣了下,停住交换,然后疑惑的动了动自己的腿,面上一喜,看样子果然是不痛了。 叶长安和景若曦在门口看见了这一幕,景若曦扯了扯叶长安袖子:“刚才我在花园里见到的就是这个人,他叫步文苏,丫鬟叫他二少爷。不知道和谷主是什么关系。” “就是这个人?”叶长安对步文苏的印象顿时又坏了几分。 他这些日子对景若曦也算了解,她虽然对人无分贵贱身份,但还真挺看脸。所以如果对方是个五大三粗汉子,或者平平无奇的脸,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显然这个步文苏也是个俊俏公子,十分碍眼。 “看起来便不是好人。”叶长安毫无理由的评价了一句,走上前去。 步文苏正处理完一个村民的伤口站起来,一眼便看见了景若曦,微微一笑:“叶夫人,你来了。” 人家是来给村民治疗的,又客客气气,景若曦自然也不能没有礼貌,但是她还是相当明白人情世故,打了招呼之后便道:“长安,这就是刚才我说遇见的步公子。步公子,这是我相公。” 叶长安非常受用现在的身份,相公两个字从景若曦口中说出来格外的听着舒服。让他顿时脸色便好了。 “在下叶长安。”叶长安拱手道:“多谢步公子替村民治疗,实在是麻烦了。” “应该的。”步文苏笑了笑:“不过我看很多村民并非只是摔伤,像是还有其他病症……那病症十分古怪,一时我也束手无策。” 第428章 不详 卟啉症别说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在景若曦那个年代也是非常麻烦的一个病症,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治疗办法,所以步文苏说这病症古怪,倒是清理之中。 “他们确实有些人生了病,这病暂时还没有好的治疗方法。”景若曦倒是觉得这人还挺实在,至少不会大惊小怪。村民中有两个的病已经十分重了,普通人看了都要吓一跳的那种犹如鬼魅,但是在步文苏说起来,只是奇怪的病症,确实这才是医者之言。 “看来叶夫人对他们的病有所了解,等会儿可以仔细说给我听听。”步文苏收拾了一下东西,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一侧的偏殿里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声。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一声之后又是一声,景若曦心里一揪,忙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过去,只见偏殿里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两只手僵硬的伸在身前,手上有点血迹,她一脸惊慌失措的道:“二少爷,里面有人,要,要生孩子了……” 刚才落下那一瞬间太过慌乱,景若曦也没能一个个看清楚都是些什么人,只知道确实有几个妇人,至于是不是有怀了身孕的也没注意。被丫鬟这么一说,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跑了进去。 那么高的落差,普通人就是稍微姿势不好都能摔的七荤八素甚至能摔死,一个孕妇,这真是太危险了。 景若曦跑了进去之后, 步文苏也连忙跟了上去,叶长安自然也要跟上,但是却被拦在了外面。 “公子,不太方便。”丫鬟忙道:“里面都是女眷。” 叶长安脚步一顿,还真是不太方便。步文苏虽然是个男人,但显然他是这山谷中的大夫,救命时刻大夫是不分男女的,但是他就这么闯进去显然不妥。房子里一声一声的痛苦呻.吟不绝于耳,叶长安虽然 景若曦此时顾不上叶长安,她冲进偏殿,果然见软垫上躺着个妇人,肚子高高的隆起,其他几人都担心的围在一边,无尘谷的另一个丫鬟也在,但显然年轻的丫鬟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看着地上的血迹除了惊慌失措没有任何办法。 景若曦却松了一口气,看妇人这肚子怎么也有八个月了,孩子在肚子里已经长的周全里,只要能生下来就有很大可能成活。若是月份太小,反倒是容易一尸两命。 “别慌,你先别慌。”景若曦跪在妇人旁边:“让我我看看……” 景若曦小心翼翼的将妇人的裙子掀开一点,在血污中看了看,皱起了眉。 她虽然解剖过不少受害者和凶手的尸体,也不乏有孕妇。但接生这事情还真是头一回,理论知识是有的,而且还很丰富,但实践就是一片空白里。听着妇人哀哀痛呼,脑子里一瞬间有点空白。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景若曦几乎立刻就镇定下来,接生她是不懂,可不是还有步文苏么,何况这里也有不少人,这些年总有生孩子的吧,山谷里总不能一个会接生的人都没有。 “步公子。”景若曦抬头看向步文苏:“你是大夫,你会接生么?” “啊?”步文苏脸色一变,竟然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是男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但你不是个大夫么?”景若曦急道:“全大夫分什么男女,救命最重要。” 步文苏看起来不像是个拖沓的人,可这时候却有些奇怪,不但没有一点要上前帮忙的样子,而且还很嫌弃,又略退了一步:“小玲。” “是。”身边的丫鬟忙道。 “让红婆过来。”步文苏道:“其他人先出去。” “红婆是接生的么?”景若曦心里轻松一些:“那赶紧喊来,我可以做助手,我虽然没给产妇接生过,但是基本的我都懂。” 丫鬟匆匆忙忙的去了,孕妇的呻.吟声更大,景若曦一边安慰她,一边不停的抬头往外看,心急火燎的等了一会儿,却见那丫鬟又回来了。 “红婆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丫鬟脸色不好看:“她经常喝的醉醺醺的窝在哪里一睡就是好几天,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啊。” “这就麻烦了。”步文苏向景若曦解释:“红婆是山谷里唯一的稳婆,只是婆子酗酒,经常失踪,有时候两三天都找不到人。” 就这还像是仙人修炼之地,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景若曦脑子里是一声一声产妇哀痛叫声,简直要炸开。 好在她的职业生涯也遇见过许多千钧一发关头,无论怎么应付冷静是最重要的,既然找不到接生的人,那也不能看着一尸两命,景若曦伸手抹了一下脸:“不要紧,我来接生。” “你……”步文苏楞了一下:“叶夫人,你会接生么?” “理论上会,实际上不会。”景若曦略想一想:“去准备热水,干净的毛巾,酒,剪刀……步公子麻烦你搭个手。” 景若曦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没有想太多,见无尘谷的丫鬟听着她说的东西也出去准备了,心里就更镇定了一些。 这产妇运气很好,虽然从高处下来,但是好像只是胳膊受伤,并没有其它更重的伤害。她也并没有被卟啉症感染,身体很健康,孩子应该也很健康。 但是景若曦说里一句之后,步文苏却并没有靠近,而是道:“叶夫人,这样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景若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有些焦躁,但只以为步文苏毕竟是个男人,从未接生过所以担心,因此还是耐着性子安抚:“步公子不用担心,产妇和孩子应该都很健康,一定可以母子平安的。” “我不是说这个。”步文苏的脸色依然难看:“只是女人生孩子乃是这世上最血腥污秽,不详之事,岂可叫我沾手。就是整个无尘谷中,也只有红婆一人,只是她本是不祥之人,终日酗酒烂醉,旁人避之不及。” 第429章 新生 景若曦望着步文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万万没想到这话会从一个大夫口中说出来。而且在这么生死攸关的事情说出来。 但是看样子步文苏说的不错,虽然丫头们很快都将东西拿了进来,但是都不愿意靠近。只是将东西放下便走开几步,倒也不是都嫌恶,而是有些害怕有些同情的表情。 景若曦简直抓狂,她四下一看,这屋子里倒是还有其他几个村民,可都是伤患,躺着都费劲自顾不暇的那种,根本就不可能爬起来帮她一起接生。 产妇已经痛的不行,一把抓住景若曦的手:“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你别紧张,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景若曦此时此刻比面在并不热的地方也出里一身的汗,产妇抓着她的手一直在颤抖,血更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宫口开了,孩子若是不及时出来,可能会缺氧窒息,而这并不在她系统的医疗知识之内,她学过的急救知识里虽然也有遇到产妇要怎么办,可没有详细到这一步。 更窘迫的是现在连一个可以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查询。 “啊……”产妇突然来了一下阵痛,惨叫了一声,她正抓着景若曦的手,死死的掐了一下,这一下估计直接把景若曦的首败掐紫了一块,景若曦也感觉到了一下剧痛,但这一下痛,也让她清醒。 “不能帮忙的都先出去。”景若曦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步公子,麻烦让人准备一点米汤,肉粥……” “好的。”步文苏这倒是答应的爽快:“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多谢。”景若曦也不强人所难,而且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地方,强人所难并非理智之举,对方愿意提供物品这就已经要学会感恩,他们那如见鬼魅的样子,万一看着孕妇要生产就往山坳里一丢自生自灭呢,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不必客气。”步文苏虽然不愿意靠近,但似乎也有些犹豫:“只是叶夫人你一人……自古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勉强。” 景若曦简直好笑,生死有命她知道,但这词是这么用的么?人都还没生下来,连这个世界一眼都还没见,这就要由命,也未免太惨了一些。 “不要紧,各地有自己的风俗,对无尘谷来说生孩子是不详,对我来说,新生命的诞生最重要美好的事情,充满希望。”景若曦吸了一口气,突然喊道:“叶长安,相公,你进来一下。” 婴儿的诞生是生命的延续,希望的象征,无论在什么地方,大灾大难之中,新生都叫人欣喜。她以前参与过一次大地震的救援,也有婴儿在灾难中降生,新生儿清亮的啼哭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划破沉重的深夜,让再坚硬的心也感动的热泪盈眶。 从来没有谁,就算是再艰苦的时候,说出放弃新生的话。 叶长安正在门口不停徘徊,不过他因为身份不好进去,虽然听见一声声的女人痛呼,却毕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又见丫鬟进进出出的,拿这个拿那个,还以为已经在接生了,谁料到竟然在痛呼声中,听见景若曦召唤。 这种场合召唤必然是十万火急,叶长安也顾不上许多立刻就冲了进去,然后楞了一下,这像是还没开始?而且步文苏和无尘谷的丫鬟都站在一边面色不佳,这是做什么?只有景若曦一个人蹲在产妇身边,握着她的手。 “长安,快来帮忙。”景若曦看见叶长安进来,心里稍微镇定了一些,朝叶长安招招手。 看着样子竟然是要自己帮忙接生,叶长安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快步走了过去:“我要怎么做?” “先洗手,洗干净点。”景若曦再不去管无尘谷的人,而是撕开了产妇的裙子,一边观察一边道:“你以前生过孩子么,这是第几胎?” “生,生过,这是第二个。” “好,那就好,第二胎会顺利一点,一定没问题的。”景若曦道:“你现在把腿曲起来,然后跟着我呼吸。” “呼吸要有节奏,你现在肚子痛对么,一阵一阵的,你要在阵痛开始时做深呼吸,一边吐气一边使紧张的肌肉完全放松,在阵痛持续时间,反复做有节奏的缓慢深呼吸。 ”景若曦一头一脸的汗:“像我这样……吸气……吐气……” 门不知何时关上了,步文苏站在门口,里面传来一阵阵呻.吟痛呼和景若曦的安抚,还有叶长安不知所措的问话,他在别的事情上虽然可以说一不二,但在这件事情上真是完全不懂,只能硬着头皮,景若曦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叶长安握着产妇的手,现学现卖安抚鼓励。虽然脸上无比镇定但是心里一片空白,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水里火里走过,也是见过世面的,但却从没想到有一天会经历这样的场面。 其实生孩子这件事情,说到不详,虽然不至于像无尘谷的反应那么夸张,但一般来说也是不让男人靠近的。当然这些叶长安并不在意,但依然觉得颇为尴尬,不过很快这尴尬就被紧张所取代。 终于,一声响亮的哭声传了出来,景若曦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呼出口气,几乎热泪盈眶。 “出来了出来了。”她从一片血污中小心翼翼的抱出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小婴儿手舞足蹈的十分有力。 “快,快让我看看。”产妇艰难的探头过去,叶长安连忙按住。 “你别动,孩子很健康。”景若曦连忙将婴儿抱给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恭喜你。” 无论什么时候,生孩子都是鬼门关,妇人从被困在山谷中到现在,一直是在惊慌紧张绝望中,如今见到孩子好好的躺在自己臂弯,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别吓着宝宝了。”景若曦只觉得自己跟跑了四千米一样,几乎是精疲力尽了,但是心里妥贴的很,将孩子递给妇人后,也顺带着就在地板上瘫坐下来,靠在叶长安身上休息。一边看着婴儿,面上带点淡淡笑意。 景若曦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半身都是血,刘海汗湿了紧紧贴着额上,脸色惨白。叶长安轻轻搂着她肩膀,看了看她手背上一片青紫,道:“这什么时候弄伤的,痛么?” 第430章 莫名害怕 景若曦这一个多时辰整个人都处在极端紧张的情绪里,手上又是血迹斑斑的,全部心思都在产妇身上,根本无暇顾忌自己,被叶长安一问一看,这才发现手背上确实青了一块,乌青乌青的看着都痛,应该是之前妇人惊恐受通时,无意识在她手上掐出来的。 “没事。”景若曦甩了甩手:“不怎么痛。” 痛自然是痛的,但是这种痛在景若曦现在浑身无力的疲惫中根本不足一提。倒是正慈爱看着孩子的妇人听了这话,十分歉意的看着两人:“叶夫人,你手上的伤……是不是我抓的。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儿,就是青了一点,睡一觉就好了。”景若曦此时温柔的很,一点都没有平时带人的冷漠疏离,看向婴儿的眼光更是温和:“你放心吧,孩子很健康,你身体也很好,一会儿她若是醒了你就让她尝试着看看有没有奶水。” 若是平常,有叶长安在,这话题一定会让妇人感觉到非常窘迫,羞说出口。但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生孩子的过程中叶长安一个陌生男人一直在场,而且他还履行了丈夫都不会履行的职责,在这漫长生死交关的两个时辰中,一直握着她的手说着鼓励的话,不用看,他手上也被自己的指甲抓出了几道血痕来,但是一点责怪的话都没有。 “好像还没有。”妇人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惆怅。 “没关系,开始都没有的,让婴儿多吸一吸就有了。”景若曦笑着用手指轻轻戳了下一年婴儿软乎乎的脸蛋:“他们去煮米汤了,没有奶水就让宝宝先喝一点米汤也可以的。” 没有奶水的母亲很多,还有虽然有奶水可是因为种种孩子不可以喝奶的,只要用心点,羊奶牛奶米汤,怎么也能把孩子喂大。 “嗯。”妇人感激的点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忧:“只是这地方……总叫人觉得有些奇怪,叶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毕竟都是凡人,仙气飘飘的地方确实有些叫人不舒服,只觉得可远观不可亵玩,更不能身在其中。 “你着什么急啊,这刚生完孩子,月子还得做一个月呢。”景若曦不愿意叫一个新手妈妈着急:“你就放心的休息,好好的带孩子,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一问村里的老人,问我也行,我虽然没带过孩子也懂一些。” 妇人点点头,她心里确实是慌得,但现在这种情况慌也没有用,而且还有一点让她安心的,无尘谷了的人都很客气,除却生孩子的时候他们有点不仗义之外,其他确实没话说。 景若曦又安抚了几句,外面来了声音,大概是因为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所以知道婴儿已经出生,接生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因此也就敢进来了。 “奇怪啊。”景若曦在叶长安耳边低声道:“无尘谷里以前定是发生过什么,所以他们对生孩子这事情才害怕成这个样子。” 第431章 迷魂阵 这谁知道呢,叶长安无奈摇摇头。想要再和景若曦讨论一下,但是一来也不好当着这母女的面讨论,毕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能了解全面,一星半点的听上几句除了平增恐慌没有任何意义。 二来,外面始终有无尘谷的人守着,听着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进来,背后说人是非虽然不好,但当面说显然更不好。 景若曦明白,也就没再说这个话题,扶着叶长安起了身,活动一下手脚。无尘谷的人也就进来了。 和刚才躲避三舍不同,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们的恐惧就全没有了,门开了呼啦一下子进来三四个丫鬟,面上带着喜色的围过来,看着孩子白白.嫩嫩的模样一个个从心里透出欢喜来。 步文苏也走了进来,先问了一下母女平安,又走到景若曦面前,看着她那模样,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再看看叶长安,就更是复杂。 景若曦叹口气:“母女平安,后面照顾的事情就麻烦二少爷了。” “放心吧,我会让丫鬟好生照顾的。”步文苏用一种带着点同情和敬佩的眼神看着景若曦:“两位身上衣服也脏了,不如先去换一下休息休息。这边不用担心,婴儿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息,我会给他们安排新的住处。也会安排有经验的仆从照料。” “有劳了。”叶长安扶着景若曦:“那我们先去休息了。” 孩子没出现的时候,大家全部的心神都在孩子身上,只担心若是稍有迟缓会害得他不能见天日。如今母女平安了,这口气便松了,就开始嫌弃这一身的污秽了。 就算是有什么想说的,步文苏也不好现在把人喊住说,只能让他们赶紧去洗漱,两人刚走到大门口,一个一身酒气的婆子急匆匆的从外界跑进来,口中念叨着,谁,谁要生孩子,谁…… 她跑的太快,差一点撞到景若曦,还是叶长安反应快,一把搂住她往边上一闪,红婆踉跄了一下,直接冲进了房里。 叶长安和景若曦对视了一眼,知道这大概就是无尘谷里唯一能够给产妇接生的红婆。虽然有心想要问一问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也不急在这一时。 倒是他们还没走出几步,红婆又从里面冲了出来,追上了他们,伸手拦在他们前面。 “婆婆,有什么时么?”景若曦十分平和。 “刚才的孩子,是你们两个接生的?”红婆一脸的惊恐:“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怎么敢给产妇接生?”景若曦笑了笑:“婆婆你不是也一样?” “我不一样。”红婆噎了一下:“我怎么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景若曦扯了扯嘴角:“不管怎么样,孩子总是无故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红婆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又难以启齿,看着两人张了张嘴又闭上。 “婆婆,我们先去换一身衣服。”景若曦微微一笑:“有机会再叙。” 说完,景若曦也不等红婆再说话,便跟叶长安走了。 离上一套衣服不过是两个时辰,这就又换了一身,叶长安这一次洗的比上一次更认真,整个人潜在水里半晌,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真不容易。”叶长安抹去脸上的水,叹息道。 “是啊,生孩子真的是鬼门关走一趟,不容易。”景若曦道:“所以一个女人若是为你生了孩子,你真的要一辈子对她好,那是用命换来的,若是不好天打雷劈啊。” “那当然。”叶长安心有余悸:“这不用说,但是……若曦啊……” “嗯?”景若曦擦着头发。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叶长安道。 “改变什么主意?”景若曦也挺好奇,知道今天这一幕一定给叶长安的心灵带来了重大的冲击和震撼,虽然叶长安有过许多寻常人没有的经历,但是一码归一码,能在枪林弹雨里冲锋的将士,未必能直面产妇生孩子。 “这孩子……”叶长安突然莫名伸手摸了摸景若曦的肚子,在她没明白过来的时候缩回手去:“本来我真的很想和你有一个孩子,但是现在我觉得这太危险了,我突然不想要孩子了。至少别那么快……” “不想要孩子?”景若曦没理会叶长安关于谁生孩子一厢情愿的想法,只是奇道:“那你娘怎么办,叶家怎么办?你是叶家长子,不要延续血脉么,他们能同意?” “叶家又并非只有我一个子孙,我不生自然有其他人生,大不了过继一个罢了,这在京城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叶长安竟然如此想的通:“罢了,这事情以后再说。先从这里出去是最重要的。既然谷主说我们可以在这里自由探路,那不管他如何笃定我们找不到,我们总要找一找,你说呢。” “是,这是最重要的。”景若曦对叶长安虽然早已改观,但也明白自己想要真的融入这个社会十分困难,暂时做不了决定的事情不如随他去吧,如今最重要的,确实是如何离开。 无尘谷和他们落下来的山谷确实十分的像,只是似乎水汽充裕,阳光照射下,所以给人一种云雾缭绕的感觉。 问了几个人,无人知道离开的路,两人索性也就不再问,带了点干粮,任意找了一个方向,便往前走。 出了山谷房屋所在,便是便繁花绿树掩盖的一片空旷地,往前看去山峰延绵,虽然没有路,但在群山中每一块石头都是路,只要认准一个方向,就没有走不出去的道理。 但事情却并非如此,明明能看的见的距离,两人又走了一个时辰,却依然不见边境,四下看去,依然是繁花绿树,乱石嶙峋。 “果然有问题。”叶长安停下脚步:“若曦,别走了,休息一下。” 景若曦接过水壶喝了一口,两人找了个平坦的大石头坐了下来。叶长安也不嫌弃,接过来也喝了两口。 “怎么样,发现什么问题了么?”景若曦道:“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出去,是什么问题?我们是不是陷进了什么阵里?” 第432章 鬼打墙 “应该是。”叶长安倒是也不惊慌,也不失望:“之前无尘谷主说从来无人能走出山谷,我就想到应该是周边布下了什么阵法,就类似于民间所说的鬼打墙,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绕着一个地方打转,所以无论怎么走,走多远,都会走会原来的地方。” “嗯,那你懂阵法么?”景若曦眼见着天已经黑了,估计今晚上他们得在这里过夜了。好在这里走来走去也没见着什么野兽,没有大树和茂密森林,一眼望去都是低矮灌木,最多有一些蛇虫,他们身上也带了驱虫的药并不惧怕。 “并不精通。”叶长安也实在:“只是知道确实有这样的阵法,布下之后可以让人陷在其中,无论怎么样也走不出来。” 迷魂阵鬼打墙,这都是挺虚无玄幻的东西,平常生活里根本不会遇到,叶长安也不过懂一点皮毛,他手下虽然也有对此精通之人,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无尘谷这一定不是简单的阵势,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笃定从未有人能离开。 “我也知道一点。”景若曦思索着:“所谓鬼打墙,就在在原地兜圈子,但这个是可以解释的,与鬼魅无关。” “你说说。”叶长安饶有兴致,他不知道景若曦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理论,但是有一点,她的解释都与人不同。乍一听什么玩意儿,仔细一点有点道理。 “鬼打墙啊。”景若曦清了清嗓子:“首先的前提是视线清晰,比如在夜里,或者是在雾器中,四周又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人虽然能看见,可眼睛和大脑的修正功能不存在了,他们得到的反馈是有问题的,所以是给你的修正信号是假的混乱的,你感觉你在按照直线走,其实是在按照本能走。” “本能?”叶长安艰难的理解景若曦的话:“本能的走,会走成什么样?” “你猜。”景若曦歪着头看他:“一个人如果被蒙上眼睛,就这么往前走,在没有障碍的情况下,他最终会走出什么形状来?” 这还真猜不出来,叶长安皱眉想了想:“虽然一直往前走,但是看不见了,方向定会有偏差。路线短可能还好,但是长了,就不好说了。” “是圆形。”景若曦道:“把一只野鸭的眼睛蒙上,再把它扔向天空,如果是开阔的天空,你会发现,它肯定是飞出的一个圆圈。人也是一样,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在一个开阔的地方,无论他心里多想走一条直线,最终也一定会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来。” “这是什么道理。”叶长安奇道:“你又是如何知道?” 景若曦不能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只能道:“很简单的道理啊,我一说,你想想就明白了。” 景若曦总有那么多旁人不知的简单道理,叶长安也习惯了,知道就行不能深究。深究的话,她就会用一种,这事情多简单啊你们竟然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你,看的你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你看我们的腿。”景若曦将两条腿伸直伸长:“他们虽然看起来是一样长,但肯定会有细微的区别,不可能真的一样长。走路的时候,每条腿落地的力气和角度,也会略有区别,这区别可能非常微小,但是一定存在。这和鸟儿飞圆圈是一样的。” “比如鸟的翅膀,两个翅膀的力量和肌肉发达程度有细微的差别。人的两条腿的长短和力量也有差别,这样迈出的步的距离会有差别,比如左腿迈的步子距离长,右腿迈的距离短。每一步都如此,走的远了,自然就是一个圈了。” 生物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如果没有目标,任何生物的本能运动都是圆周。所谓鬼打墙早就有了科学的解释,闭眼或在夜晚或郊外时,两脚迈出的长度不知不觉中就会有微小的差异,之后,人们就会陷入一个半径大约五千米的圈中。 “你这么说倒是清楚,我听明白了。”叶长安必须听明白表示自己并不笨:“自从我们出来,见到的景色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山石和野花野草,虽然每一个都不一样,但是肉眼很难分辨区别,所以这时候我们能看见也和看不见区别不大。” 眼睛传达给大脑一些混乱的信息,大脑受到了欺骗,再反馈出来,所以整个人就更混乱了。而且山谷里有温泉有水域,所以阳光下蒸腾的厉害,总给人感觉云雾飘渺的,视线更是不明朗的很。 “嗯,就是这样。”景若曦十分开心:“叶大人果然聪明通透,一点就明白。” “谢谢景姑娘。”叶长安真心好笑:“能得到景姑娘夸奖,真是三生有幸,荣幸之至。” 之前他也听人解释过一些关于迷魂阵法的各种缘由,听起来虽然也是那么回事,但再仔细一琢磨,多少有些无法解释用鬼神充数的感觉,不像景若曦说的如此清楚明白。纯粹是人的原因,而非鬼神之力。 “客气客气。”景若曦虚伪的拱了拱手,奇道:“但很奇怪,这应该不难破解才对。” “对,不是不难破解,应该说是最好破解的。”叶长安道:“不管是不是一样的景色,只要沿途做记号就好,有了记号就可以不断修正自己的线路。又不是完全看不见,最多花费的时间长一点,没有走不出去的道理。” 迷魂的阵法一般不会单独使用,都是配合机关陷阱一起的。用各种幻想将人引诱到危险之中,而不是单纯的为了将你困住,困上两三天,三五天,那有什么意义? “所以更奇怪了。”景若曦两只胳膊撑在叶长安膝上,让自己的姿势更舒服一些:“看这无尘谷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可能走不出去呢?” 用最傻的法子,那认准一个方向,多找点绳子拽一条直线,只要保证每一次都走在直线上,就算再大的区域,也一定可以走出去。何况这山虽然大,但目光所及也是有限,并非草原荒漠无边无垠。 第433章 这夜的风儿吹 “确实说不过去。”叶长安抓了景若曦一把头发在指尖绕来绕去的玩:“只有两种可能,无尘谷里是一群傻子,或者,这山谷里还有什么我们没遇到的危险。” 无尘谷里虽然处处透着诡异,但看起来确实不想是傻子,可这山谷里又有什么危险呢,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山中的危险无非是那几件。 一种来自自然的危险,毒虫蛇蚁,毒气瘴气。还有一种来自人为的危险,机关陷阱。可是他们也走了一个下午了,什么危险也没见着,偶尔一只虫子一只鸟路过,再没有其他。 “那今晚还是要警觉一些。”景若曦也觉得如此:“要不咱们轮流睡吧,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你睡你的,我来守夜。一晚上不睡对我不算什么,哪里要你辛苦。”叶长安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找了片还挺平坦的草地:“就这会吧,你先休息我来生火,今晚随便吃一点,明日路上若是看见有什么飞鸟野兔就打一只带着,中午给你烤肉吃。” “又不冷,不生火了,菜饼还软着呢,就这么吃吧。”景若曦翻出他们带着的干粮:“这里也不像是有什么大型野兽的样子,而且有你在,一只两只老虎豹子也不算什么吧。” 景若曦想到上一次的事情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差一点点就送命在狼爪之下了,好在叶长安及时赶到。 “倒是不算什么。”叶长安随口道:“别说一两只老虎狮子,一群也不碍事。有我在,你安心休息就好。” 景若曦很安心,她也觉得山中一般的野兽不是叶长安的对手,随后又想到了时若扬,咬了一口凉透的菜饼,惆怅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叶长安伸手撩了撩景若曦的刘海:“想念家里热乎的汤菜么,吃着叹着气,可别吃哭了。” 虽然京城老百姓的生活算是丰衣足食,但事实上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还是朴素,特别像是景若曦这样家中全无依靠,只靠自己工作那一点点工资。在酒楼厨房也就罢了,趁人不备还能弄块肉吃,其他地方像她这样的姑娘,能吃饱穿暖已经不易。 所以景若曦要是见了好东西咋咋呼呼,苦惯了见着好的不撒手的毛病,叶长安也不觉得有什么,算是正常情况。可她却偏偏一副,我要好吃好喝,我应该习惯了好吃好喝,可以吃苦但是吃苦太委屈,叫人实在难以逐磨。 “不是。”景若曦尴尬将叶长安的手拍开:“我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谁?” “罢了。”景若曦摇了摇头:“不说了。” 叶长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说时若扬么?” “不说了。”景若曦叹口气:“我答应了再也不提他的。” 时若扬若只是京城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哪怕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景若曦如今也能养他长大教育他成人。可他那样的身份,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了,景若曦不是天真少女,她就算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也明白事情很严重。 “这有什么关系,在我面前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都可以随便说,无需遮掩。”叶长安躺了下来,试了试觉得草地还挺软,这个季节冷热也适中,便招了招手让景若曦过去。 “你啊,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很不懂事,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又太懂事。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又像是历经沧桑。如今我也算习惯了,之前总是难免揣摩,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不通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大你这样的姑娘。” 这是一个纵然现在已经很亲密,日后会更亲密,即便有一天成双成对子孙满堂也不能泄露的秘密,景若曦从明白自己的处境那一刻便告诉自己,这是要带进棺材里的,不能告于任何人知。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世上那么多人,什么样的都有不是正常么,你们觉得我奇怪,我还觉得你们奇怪呢。” 叶长安摇了摇头,对于景若曦不说的事情他也不追问,这姑娘身上何止一个秘密。谁还没个秘密,将别人摊开在阳光下,也许并非是坦诚,还有伤害。 “不过……”景若曦枕在叶长安胳膊上:“我确实有些担心时若扬,他用普通人的身份长到这么大,如今却一下子要改头换面,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更何况时若扬是一个落难的皇子,想要重新站起来,何其困难。 “他没事。”叶长安道:“虽然确实很苦,但是还能撑。这孩子比你想的坚强,你有担心他的时间,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你不懂。”景若曦幽幽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叶长安十分无语,沉默半晌庆幸道:“幸亏时若扬身份非常,要不然的话,这个儿子我估计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了。” “想什么好事呢。”景若曦拍了一下叶长安的肚子:“美得你。” 叶长安哈哈哈笑一笑,虽然被困在此,空野无人,甚至不知明天如何,但两人说说笑笑,景若曦半晌安心睡去,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困苦孤寂。 可景若曦这一觉并没有睡到天亮,半夜,她恍惚的醒了过来。 也不是被什么声响吵醒,就是慢慢的自己醒了过来。 睁开眼,漫天繁星点点,荒野寂静,只有风不时吹过。风有些冷,但是搂着自己的身体是热的,只是叶长安这个应该守夜的人不知怎么的也睡着了,安稳的闭着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景若曦正想喊醒叶长安,顿了顿停住了,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身子,用手掌托着下巴,细细的端详。 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啊。 正看着,叶长安突然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和景若曦目光正对上,两下都愣住了。 一时间似乎天地间的风都停下了流动,直到叶长安轻声道:“若曦。” “嗯。”景若曦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低哑。 “怎么醒了?” 第434章 吹得心痒痒 “你呢?”景若曦不答反问:“你怎么睡了?” 她虽然有些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迷糊,但还是记得叶长安是守夜的,看现在的天色也就是半夜,怎么叶长安也睡着了。 叶长安似乎被问的一愣,正想说什么,突然看着景若曦一伸手,摸到了他脸上。 “我脸上有东西?”叶长安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着话问出口,才感觉景若曦的眼神不对。 这姿势也不对。 他是仰面躺着的,草地虽然柔软,但总少个枕头,所以景若曦一直枕在他手臂上,睡着睡着翻了个身,抬腿便架在他的腿上。不过这动作他倒是不意外,好歹两人也同床共枕了几夜,知道景若曦是什么睡姿,醒着的时候还好,睡着之后便自然的手脚都出了被子,然后像是抱娃娃一样的抱住,一觉到天亮。 所以显然今晚景若曦也只是把他当成了一床被子,对被子,是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的。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景若曦醒了,和他贴的很近,伸手去摸他的脸,目光还有些迷离。 “没有东西。”景若曦微微一笑,笑的叶长安毛骨悚然。然后她往前挪了挪,压在叶长安胸口,脸却凑了过去,低声道:“你别动。” “嗯?”叶长安听话的很,不但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了,甚至秉着呼吸,看着景若曦慢慢靠近。 这气息他已经十分熟悉,是秦瑶给景若曦特别配的香脂,滋润润滑用的,每次洗完脸之后都能看见景若曦抹一点在脸上。和外面卖的香粉不同,这味道十分清新,略远一点就闻不着,很近了,也只能闻到非常淡的果香。 这香味真叫人晕眩,叶长安只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虽然明知道不好,但还是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 虽然最近景若曦总觉得自己胖了,但腰也不见粗,叶长安手指摸索了一下,探进了她的腰带暗扣里。 景若曦只觉得莫名的心潮澎湃,看着面前英俊面孔,再也不想压制内心想法,凑上去便胡乱的亲了几下。大概不满意叶长安怎么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伸手捏了他的下巴,蛮横道:“张嘴。” 叶长安猛然睁大眼睛,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还带点笑意。但是紧紧抿着唇不敢动,手指终于从她的腰带里勾出一个纸包,胡乱的往上一撒。 阵阵粉末从空中飘落,一阵有些刺鼻的味道传来。 “咳咳咳……”景若曦放开叶长安,捂着嘴咳了几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间天亮了。 “怎么,怎么了?”景若曦茫然四下一看,真的天亮了,还是在昨天他们睡下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辛辣的味道:“这是什么味道,叶长安你干什么呢?” 叶长安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盘膝坐在草地上,拍了拍身上落得粉末,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你那是什么眼神?”景若曦莫名其妙:“你……嘴唇怎么破了?” 景若曦探头过去看,只见叶长安的下嘴唇上有一点血迹,像是被咬破的,伤口还新鲜,一点血珠在上面还没有完全凝固。 “是么?”叶长安用手指沾了下,看了看指尖上的红点。 “是啊,没觉得痛么?”景若曦莫名觉得自己浑身酸痛:“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咦……” “咦什么?”叶长安淡淡道:“感觉到什么了?” “一个……牙印?”景若曦眼神何等犀利,本着寻找真相的精神仔细分析:“你这是被咬破的?自己咬的?不对……这个牙印的方向不可能是你自己咬的,肯定是别人咬的,我睡着的时候,来了个花妖?” 叶长安终于憋不住了,一把捞过景若曦的腰,几乎是脸贴着脸:“若曦,你就没觉得,这个牙印有点眼熟么?” 景若曦瞬间就僵硬了,倒不是因为那个牙印,而是突然想到了空气中那股刺鼻的味道是什么。 那是秦瑶给她配的药粉,说可以解开大部分的迷.幻药物的药效。是自己塞在腰带夹层里的,她自然没有瞒着叶长安,可是为什么会散落在四周,总不能是自己飞上去的。 “想起来了?”叶长安看着景若曦脸色一阵阵变化,白了便红,红了变黑,心里实在好笑,但又要辛苦忍着:“景若曦,我长这么大,可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叶长安点了点自己的伤口:“这脸上的伤,算破相了吧。你说怎么办?” 景若曦纵然再有一副冷静自持的厚脸皮这会儿也不由的烧了起来,她完全想不起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但看看叶长安嘴唇上的伤口,看看他敞开的衣领,作为一个什么都懂的成年人,完全可以自行脑补。 清风明月,孤男寡女,衣衫不整,脑补里的内容实在是需要马赛克一下。 “若曦,你别装傻啊,我跟你说今天你必须对我负责。”叶长安理直气壮:“要不然我就去衙门告你始乱终弃。” 欲说越没谱,景若曦忍了又忍还是笑了:“行,我负责还不行么。等出去以后我就请媒人上门去提亲。” “行吧,相信你。”叶长安大度一笑,终于说回正题,严肃起来:“可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夜未睡,一切安稳,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可是你……” 景若曦刚才那样子,显然是受了什么蛊惑突然魔怔了一般。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啊。”景若曦站起身私下看,这里和昨日睡下时是一模一样的,乱七八糟的野花野草和大大小小的石头。因为平日无人走动所以小动物也不怕人,远远地一只不知什么从地下洞穴里探出脑袋,随后又缩了回去。 “我已经看过了,什么都没有。”叶长安道:“晚上也绝对没有人靠近我们,会不会是我们昨晚上吃的东西有问题。” 干粮都是从无尘谷带出来的,但是两人都吃了,叶长安吃的还要多一些。 “我知道你体质不一样,对药物比寻常人迟钝一点,这可能是我中招但你没事的原因,但如果说是吃的,这药的发作时间也太长了一些,不太可能。”景若曦道:“食物被吃之后,一般一到两个时辰就会消化,如果里面掺了什么药,绝对不可能挨过一晚上,早上才发作。” 第435章 一马平川 “慢性毒药?” “不会。”景若曦有些心虚的错过眼神不去看叶长安:“如果是慢性毒药,应该是毒药对身体的伤害比较微弱,然后一次一次的累积起来,一直到累积到某个量的时候,对身体器官产生了伤害。而不是像可以定时一样,晚上下毒早上发作,中午下毒晚上发作,不可能的。” 景若曦也不是没听过这样的神医神药,特别熟混熟悉之后,燕名花行风他们闲来无事聚众聊天的时候,也总会给她科普一些江湖知识,传闻中的高人种种。但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假的,本着大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她一个都不相信。 好在叶长安并不追究这个,只是道:“你的意思,这毒就在我们身边。” “按理说是的。”景若曦的视线从远极近,甚至蹲下身子来查看地面上的草,但是这些只是寻常的野草罢了,虽然她不能认识品种,但无论怎么看,甚至拔.出来几根闻了闻味道,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毒的样子。 更何况他们不仅仅是在草地上睡了一晚上,从昨日离开山谷开始他们就已经在接触这些野草,如果这草有问题,那么应该早已经中招,不会到现在才有反应。 “我都看过了,这些草没问题。”叶长安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腰身:“而且这毒性应该也不强,对我无效,对你……应该也只是产生了一些幻觉罢了。” 什么破幻觉,景若曦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行,一定要把这个隐患找出来。这次是这样,下一次呢,幻觉是很可怕的,就算你现在没事也不代表一直没事。” “是是是,你说的不错。”叶长安想着刚才的事情,可不敢说他对这幻觉非常满意,而是认真严肃道:“不过这一片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些毒素只会在晚上出现?比如晚上的露水,被早上的阳光照耀之后,才会散出有毒的雾气。” “有这个可能的,但露水本身也不会有毒,如果有毒,地上的草木也会有毒的。”景若曦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索性道:“不管他了,咱们走吧。只要走出去了,管他有什么幻觉。” “走吧。”叶长安点了点头:“燕名应该已经带人回来了,应该正在山里找我们。” “说起来也奇怪啊。”景若曦收拾了下东西:“我们是从山谷中摔下来的,那个距离也不太高,从上往下不过一眨眼的事情,按理说垂直落下就应该摔在原处。想要出去再简单不过了,还回到那个山洞往上跳就是了。” 那高度有限,一般人自然上不去,可是叶长安肯没问题,带上她也很轻松才对。 “可是那个洞已经消失了。”叶长安拍拍景若曦身上的草屑:“当时落下后我们朝上看,上面是昏暗一片,并没有光亮。我就怀疑是在落下的过程中有什么蹊跷,我们因为奇怪的原因,并没有落在原处。” 如果是原地垂直落下,抬头应该是一个大窟窿,能看见天和阳光。而且那爆炸不可能在落下的一瞬间戛然而止,所以还应该有无数的山石随着爆炸声落下来,而不是一抬头上面是山洞壁顶,让人觉得,似乎真的是一瞬间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谁知道呢。”景若曦看着叶长安嘴唇上破了的那点皮实在是碍眼,只觉得自己唇上也隐约作痛一般。想要抿一抿并不存在的伤口,不过总算是暗中咬了咬牙忍住了。那一定会被笑话的。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昨天他们是选定了一个方向的山峰,以那座山峰为目标往前走。今天因为害怕山峰在云雾缭绕间会带来视觉上的错误,所以他们索性选择了正东方,太阳的方向总是不会错的,那么大,那么远的一个火球,无论是什么样的云雾也不能遮去。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敞亮的道路,他们却依然走得不安心,景若曦不由得道:“长安,你那里有磁石吗?” “磁石?”叶长安楞了一下:“没有,你要做什么?” “做个指南针呀,哦,就是司南。可以指方向始终向南的那种东西。”景若曦道:“咱们总是出远门,难免会在深山老林里。身上如果带一个司南,也不容易迷路。” “你还会做司南啊?”叶长安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又不那么意外。 “会啊,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只要有磁石就很简单了。”景若曦没当回事儿:“就是磁石不太好弄,我在京城这么久也没见着哪儿有。” “平常人用不上这东西,不过我倒是知道哪里有。”叶长安道:“等回去以后,我去弄一块来给你。” 景若曦点了点头,她也是大意了,明知道将来是要常出门的,就应该将随行的东西准备好,有备无患,免得临到用的时候也没有地方可买。 两人说着话往前走,这次走的比昨天要谨慎很多,甚至一前一后拉开距离确保自己走的是一条直线。 可他们走了一个上午,依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变化。四周还是一望无际的青草乱石,但是也并没有走回头路,怕兜圈子,特意一路做了标记,可是却并没有见到过留下的标记。 “果然还是不对劲啊。”景若曦停了下来。 “正常人一个时辰能走十里,我们走了一个上午,满打满算有三个时辰,也就是三十里左右,如果这三十里是朝着一个方向,不可能到现在连景色都没有换过。” 这里是山群,又不是平原,他们也不可能那么倒霉,今天早上的起点正巧是山谷的边缘。所以怎么可能,走了那么长时间,却连个山坡都没有看见呢。那这得是多大的一片区域,完全不可能在群山之中。 “这大概就是无尘谷主笃定我们走不出去的原因。”叶长安.拉着景若曦坐下。 “你具体说说他到底是怎么说的。”景若曦定了定神:“咱们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这里还不如山里,我们一路过来最多也就看见地上的地鼠,连水源也没看见,想找点吃的喝的都不容易。” “他的意思这里不是人间。”叶长安扯了扯嘴角:“我没有跟你说的太仔细,是因为我觉得,他说的话对我们的处境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是人间那是哪儿?天上还是地府?”景若曦只觉得好笑:“虽然我真的见过非人间的灵异事件,但是偏偏我比谁都不相信这个。” 景若曦说着,叶长安朝她眨了眨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第436章 伤心人伤心事 景若曦非常轻微的点了点头,站起身:“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好。”叶长安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包起来的木炭,在石头上画了个记号:“走吧,谷主告诉了我回去的法子,如果今天天黑我们找不到出路,就先返回山谷里去吧。” “听你的。”景若曦看着叶长安画完,两人便又往前走去。 当两人的声音消失之后,没一会儿,出现了一团绿色,那团绿色像是突然从地上冒出来的一样,除了会缓缓的移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丛灌木。那团绿色缓缓地移到了叶长安做记号的石头面前,伸出一只手来。 那手是个老妪的手,苍老皱褶,手里拿着块布,一下一下的,擦着石头上的记号,很快就擦的干干净净。 擦干净之后,老妪的手又缩回了绿色的一团,那团绿色像是被风吹动一样,慢慢的往前挪动,只是挪着挪着,速度越来越慢,挪动了几十米之后,便停了下来,动也不动一下了。 更奇怪的是,过了一小会儿,明明已经走远的叶长安和景若曦又折返了回来,一脸的冷笑:“竟然是她。” 红婆一个激灵醒过来,睁开眼睛便看见青天.白日,叶长安和景若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红婆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你们……” “婆婆,你醒啦,没事吧。”景若曦蹲下来,笑眯眯:“这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句话显然是故意问的,红婆一时语塞,顿了顿道:“你们怎么发现我的?” “倒是也没发现你,但是发现了有人跟着我们。”叶长安道:“我们如果一直走的是直线,就不可能走不出去。但既然在一个范围里转圈,就没有可能看不见做的记号。除非有人偷偷的擦了它们。” 很简单易懂的事情,红婆不说话了。 “婆婆,你这是干嘛呢?”景若曦倒是意外的和气:“干嘛擦了我们做的记号?” 大概是没感觉到景若曦的敌意,红婆竟然叹了口气:“你们回去吧。” “回哪里去?” “回山谷里去。”红婆道:“赶紧的,回去吧。” “为什么?”景若曦索性在红婆对面坐下,看她嘴唇干的起皮的样子,递了水壶过去:“婆婆,你一直跟着我们,这两天吃过东西么,要不要吃点东西,喝口水再说。” 景若曦他们的干粮带的也不多,但是因为出来就做好了准备要找上十天半个月的路,所以此时还算充足。 红婆估计想不明白景若曦为什么这么客气,虽然结果了水壶,但是不敢喝也不敢吃。 “吃吧,没事儿的。”景若曦道:“婆婆,我就坦白说了,我觉得你并不想害我们。” 红婆跟这他们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可他们却一直到之前没多久才发现,可见她对这里的一切了若指掌,伪装的技艺也非常高明,如果真的想要害他们,有更多更好的法子,完全没有必要跟着擦记号。又麻烦又费时间还容易被发现。 红婆一手握着水壶,一手被景若曦塞了一张饼,怔怔的看着她半晌,突然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又灌了一口水。 “别着急,慢慢吃。”景若曦对老弱妇孺的耐心都是特别好的。叶长安也不说话,沉默的坐在一边。他看过太多人间黑暗,对于心善的温暖更容易动容。可是单纯的善良却又容易被辜负被欺骗,所以现在想想,景若曦真正触动他内心的,大概也有这样一分恰到好处的柔中带刚。 红婆吃了一个饼后,常常的呼出一口气:“姑娘,你们还是回去吧。” “总得有个理由。”景若曦道:“更何况我们也不可能在无尘谷里一直待着,婆婆,你擦去我们做的记号,是因为想让我们回去,还是觉得我们走不出去。” “这片青花原,是走不出去的。”红婆的视线落在无边的草原上:“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我就算是不擦去你们留下的记号,你们也只是在原地转圈罢了。而你们一定不会甘心在原地转圈,会想更多的办法去破解,所以我擦了记号,是希望你们能够早日绝望回头。” “可是为什么走不出去?”景若曦不由道:“婆婆,你既然对这里这么熟悉,应该常来的。我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走不出去的草原。” 除非是大,就像是沙漠,给你一条直路,无遮无挡的你也要走上一个月,若是没有水和食物的补充,那基本上和走不出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山中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平原存在。 “因为无尘谷,并不存在于人间。”红婆深沉道:“从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我来过无数次,但是想尽了所有的方法,都不能走出去。无论怎么走,都在一个巨大的圈子里。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点。” 景若曦皱了眉:“婆婆,你既然跟着我们是为我们好,那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无尘谷的事情?你是出生就在山谷中么,无尘谷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难道就没有尝试过离开,还是说,因为一直失败,所以后来才放弃离开。” 按理不应该,就算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代人又一代人的失败,对于自由的渴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只要看见山外有山,就一定有人想要出去。这是任何封闭和洗.脑都不可能完全避免的,总有人天生反骨按都按不住。 “其实我也不知道。”红婆叹了口气:“我不是无尘谷的人,我只是一个失败的女人,当年……” 红婆年纪不一定多大的,但是很沧桑,脸上的皮肤尽是沧桑皱纹。 “我和相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一年,便生下一对双生子。”红婆絮絮道:“虽然因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的,大夫说我不能再生育,可想想有一双儿女也就足够了,我也不是太难过。” “谁知道就在我坐月子的时候,相公和我一个闺中姐妹勾搭在了一起,那女人何等阴毒,甚至使计策害死了我的两个孩子。”红婆的痛早已经在时间中沉淀的麻木:“相公见孩子夭折,我又不能再生育,对我的态度一落千丈,终有一天,我被赶了出来,给他新找的夫人腾出了位置。” 第437章 诅咒 幸福的人生大同小异,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行。红婆上半生也许顺遂,可下半生却实在凄凉,按照无尘谷里的人的说法,她终日酗酒是因为身上有很多旧伤,常会疼痛。还有就是接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要用酒精来驱散恐惧。 其实,她大概只是想要让自己不要那么清醒,在很多时候,心里的痛苦远比精神上的痛苦更难以忍受。 红婆又道:“也不知是我命大,还是老天爷依然不愿意放过我,他把我从山顶推下我却没死。我落下的一瞬间,正好是无尘谷打开通道外出采买的时候,所以就那么的巧,我从山顶落下,落在了无尘谷中。” “等一下。”景若曦打断道:“我们从山谷落下,那个高度大部分都难免断胳膊断腿,你从山顶落下,那个高度,你没摔死?” 这么问可能有一些失礼,但很实在。红婆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那就不仅仅是运气好能解释的了的了。 被景若曦这么一问,红婆脸上倒是有些惭愧起来。 “我从山顶摔下来,一路被树枝挂了两下,做了些缓冲。”红婆道:“而且我摔进无尘谷的时候,采买的人正好要出来,我,我偏巧就砸在了他身上,将他做了肉垫。” 景若曦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以前也在新闻里看过类似报道,跳楼自杀的人正好砸在楼下路过的人身上,很大的概率是想死的没死掉,被砸的一命呜呼。 “是我害了那人。”红婆叹了口气:“我当时也受了重伤,谷中的人很愤怒,但是她们还是善良的,在知道我的经历后,虽然悲痛却也原谅了我。” “这么说,无尘谷的人真的是明事理的。”景若曦道:“毕竟你也是被害,这件事情并非本意,要真说凶手,只有推你下山的人才是凶手。” “是,我相信老天有眼,他一定不会善终。”仇恨经历了多少年也依然是仇恨,红婆提起往事依然咬牙切齿:“当时我知道砸死了人,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又被深爱的人背叛,了无生趣,一直重病缠身,山谷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说我自己不想活,谁也救不了。” 红婆的年纪怎么看也有六十了,就算因为不保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五十怎么也要有了。她在山谷中三十年,而步文苏看着就二十来岁的模样,所以当年的大夫显然不是他。不知是何人。 “一直到有一日。”红婆回忆道:“谷中一个孕妇生产,还是难产……你们大概也知道了,无尘谷中这件事情很奇怪,他们并不忌讳新生婴儿,但是非常忌讳生产这件事情。” “所以有孕妇生产的时候,谁也不敢靠近,只能靠自孕妇自己,因此无尘谷主中生孩子是件要命的事情,他们生孩子,都是抱着一颗赴死的心,甚至于,还有人为了孩子能平安出生,在足月后便自杀身亡,好让人可以从腹中平安取出胎儿。” 纵然有时候是铁石心肠,可叶长安和景若曦听着这些还是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红婆道:“可我是外面来的,我不知道那些。一日,我看见一个孕妇生产无一人上前帮忙,眼见着就是一尸两命,我虽然不是稳婆可总算是生过孩子,无尘谷的人救了我一命也待我不错,我如何能见死不救。” 景若曦突然道:“婆婆,那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害怕生产么?总不会毫无缘由的,是因为曾经有稳婆遇到了什么事情么?” “这我倒不是很清楚,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无尘谷已经这样了。”红婆仔细想了想:“这对他们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我在这里这些年,也听过一些边边角角的说法,似乎是只要给人接生,当天晚上就会死于非命,死状非常惨烈,就像是被冤魂索命一般,所以久而久之,变成了一个禁忌。” “简直是胡扯。”景若曦忍无可忍道:“而且你还活着。” “可能因为我是外面来的人。”红婆自己也不明白:“总之我确实没死,所以之后这些年,我就成了无尘谷里的稳婆,虽然事情不多,可都是一条条的人命,当是报恩也好,但是给自己和我被害死的孩子积福也好,我有了活下去的目的,也算是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些年。” “人有了目标是好事。”景若曦不由的道:“不过总喝酒不好,再说也误事啊,昨日若非正巧我们到了,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红婆摇了摇头,脸色发白:“我喝酒是因为……我想忘记一件事情。” 喝酒十有八九是为了麻醉自己,景若曦倒是也同情:“你想忘记你的丈夫和孩子么?” “不,不是。”红婆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想忘记一些奇怪的事情,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红婆连着说了两个可怕,脸上血色全无。 按理说,红婆也是见识过世面的人,给产妇接生虽然说是个积善积德的事情,过程却难免血腥,还伴随着各种叫人紧张的意外情况,所以稳婆胆子都挺大,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吓住的。 “显然你还是没忘记。”景若曦一针见血:“那是什么事情?” 红婆嘴唇哆嗦真,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不能说,不能说啊。”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胆子大着呢。”景若曦笑道:“你看我不是大夫也不是稳婆,也没见人生过孩子,昨天接生的事情不是也做的挺好的。没什么能难得到我。” 景若曦如此自信,红婆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十分勉强的笑了一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婆婆。”叶长安突然插话道:“我想问一件事情,你在无尘谷做了这些年稳婆,却从未出任何事情。难道无尘谷的人看了之后就没有想法,难道没有人想过,是不是诅咒已经被打破了呢?” 红婆的瞳孔缩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推脱,景若曦便道:“婆婆,是不是有人看着无事,也曾经跟你一起接生,然后,她惨死了。” 第438章 任意门,开 红婆两眼发直的看着景若曦,让景若曦更加笃定了这个可能:“这么说,我没猜错。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婆婆,你这么害怕,每日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想要忘记,那一定记得很清楚。” 虽然逼一个人去回忆自己不愿意回忆的事情,这很痛苦,也很不人道,但没有办法。景若曦从进入无尘谷就有种隐约的念头,这山谷中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若是不抽丝剥茧的一一弄清楚,他们无法离开。 不但无法离开,也无法安然住下,只是拖延时间而已,说不定是个死局。 红婆再心里挣扎良久,终究闭了闭眼睛:“即使我告诉你了,你又能做什么呢?” “不知道,但总要听了才知道。”景若曦道:“婆婆,你之所以一路跟着我们,不正是想要我们回去查明真相么?既然如此,你知道的都不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红婆脸上莫名的红的一点,好像是什么心事被拆穿一样。 “婆婆。”景若曦缓缓道:“你在无尘谷生活了这么多年,和他们有感情也是正常。我看的出你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这个年纪了,就算寿终正寝又能活多久,而无尘谷进外人是几十年或者百年都难碰见一次的事情,所以指望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掉一个稳婆下来,这也不太现实,对吧。” 红婆心里那点隐秘的小九九被景若曦毫不客气的戳穿了,顿时忐忑不安起来,有些怕他们生气,但还是解释道:“我,我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也没骗你们,这片草地,走不出去的。怎么都走不出去,要是能走出去那事情就简单了,每隔一段时间,去外面请个稳婆进来就行了,无尘谷不缺钱,不会请不到人的。” “你别急,我没说你骗了我们。”景若曦安抚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不合理的,难道我们想改变,不应该追寻一下不合理的真相么?只有让无尘谷的诅咒消失,才是长久之计。要不然就算你留下了我又如何,不说我愿意不愿意,就算是我愿意又能做多少年,治标不治本啊。” 红婆脸色发苦:“我也知道,治标不治本。可是……” “不要可是了。”景若曦用力拍了拍叶长安的肩膀:“婆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红婆愣了下,摇了摇头。她之前就不是京城的人,何况进来都三十多年了,叶长安才二十多岁,怎么可能知道。 “他可是个鼎鼎大名的捕头。”景若曦说瞎话不眨眼:“破过许多大案,别说这事情十有八九是人为,就算是真的有鬼有妖怪,也一定可以将他们揪出来。” 红婆又既惊又怕又怀疑的表情看着叶长安,叶长安十分无奈,但是这时候也不能不挺住,只能谦虚道:“没有那么厉害,不过这事情既然关系几条人命,也不是不可以查。” 红婆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自我挣扎了一下之后,道:“叶公子,叶夫人,如果你们能够查出真相,让无尘谷的人不再受此诅咒。我会想办法送你们离开这里。” “能离开?”两人都是心里一喜:“有什么办法。” 这下红婆却抿着唇不说话了,看她的脸色,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吧。”叶长安下了决定:“婆婆,你知道多少,要仔仔细细的告诉我们,这样我们才好帮忙。” “好。”红婆也不知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无论怎么样,叶长安和景若曦是这三十年唯一出现的外人,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总要试一试。不然等她不在了,不知道还要死多少无辜的母亲和无辜的婴儿。 决定了回头,那么景若曦下一个问题便自然道:“这草原既然走不出去,那么我们要怎么回去。” 红婆能从无尘谷一路跟着,自然对这里的路很熟悉,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回头。 不能走出去,但能走回去,这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很简单。”红婆从怀里摸出个瓶子,里面有几粒药丸:“吃下这个,就能走回去。” “这是什么东西?”景若曦捏过一颗,谁料叶长安也从怀里摸出个药瓶,里面也有两粒药丸。 “这是无尘谷主给的。”叶长安道:“他说如果迷失在草原里,只要吃下药丸,就能够回到无尘谷中。” “这么神奇?”景若曦左看看右看看:“那这个药丸吃下去以后,是眼前就会出现一条通往无尘谷的路,还是咻的一下,面前出现一道任意门,跨进去,就回到了无尘谷。” 红婆有些犹豫:“任意门……是什么?” “任意门就是你看着是一扇门,一推开,想去哪里,迈进去就是哪里。”景若曦竟然还给红婆解释了一下,然后才道:“不说任意门,说这药丸,这药丸咱们吃下去之后,会怎么样?” “会看见回山谷的路。”红婆道:“只要顺着路走,很快就能回到山谷。” 景若曦将无尘谷主给的和红婆拿出来的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闻了闻,似乎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在一个诡异的地方,吃一种诡异的东西,这实在有些危险,她最终还是看了叶长安一样,让他做决定。 叶长安转了转手里的药丸:“吃吧。” 人别人的地盘里,如果说想要害他们,那多的是办法和手段。吃吃喝喝里,沐浴的温泉水里,哪儿不能下毒,何必要绞尽脑汁的弄个那么明显的药丸让他们服下。 景若曦点了点头,对叶长安的的决定并不怀疑,当下就将药丸塞进了口中。 突然的就一阵天旋地转,但是这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间,几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条路出现在面前。 “还真是神奇啊。”景若曦往前走了两步:“这是我们的幻觉,还是刚才才是幻觉?” “不知道。”红婆也为难的摇头:“我只知道这药丸非常稀少,在无尘谷里也不是人人都有。因为我这些年也算救了谷中好些人命,所以谷主才给了我几颗。我又是外来人,对于绝不出谷的观念要淡一些,他们怕我喝多了,不小心迷路走不回去。” 第439章 一醉解千愁 景若曦显然另有想法:“我有个想法。” “什么?” “如果说这草地上始终弥漫着某释放毒气的东西,不定时的释放出毒气,最大的概率是清晨。”景若曦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如果红婆一直跟着他们,那今天早上的事情,她岂不是都看见了。 叶长安瞬间明白,脸上的表情顿时也有些僵硬,但是红婆似乎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忐忑:“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么?” “没事,我就是奇怪而已。”景若曦定了定神,觉得红婆一定忌惮叶长安所以不敢跟的太近,所以应该啥也没看见才对,不尴尬不尴尬。 “是很奇怪,但我也说不上为什么。”红婆道:“毕竟我不是大夫,对药物也没研究。其实我也不是稳婆,做这些事情也是赶鸭子上架。” “接着说刚才的事。”景若曦道:“如果我们在草原上经常会陷入知道的不知道的幻觉,那么这个就是解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服下之后,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红婆脸色一变:“不行。而且,咱们得快点走了。” “为什么?”景若曦道:“现在天还亮,草原上也没有什么危险,其实我们也不着急这一时。不如先去找找出去的路,要是找不到再回来。” “不行,不行。”红婆急道:“来不及了,这个药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所以咱们得赶紧走才行,一个时辰之后路就会消失。到时候可就真的麻烦了。” “也不至于,不是还有药么。”景若曦眼睛尖的很:“你手里还有两颗,只让一个人吃,剩下的人跟着走,也就是少说还能维持两个时辰。” 其实刚才就没反应过来,找路的事情一个人一双眼睛就够了,三个人只要一个人吃下解药当向导,就还能再挤出两个时辰来。 “不行,不行。”不料红婆连连摇头:“这个药服用一颗是无毒的,但是十天内只能服用一颗,再多就有毒了。所以千万不要连续的吃。而且,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尝试着出去,但是不行,就算是服用了解药,也只能出现一条路,其他地方你们看见了,还是无边无际的杂草和石头,这一条路,就通往山谷中一个地方。” 越神奇,越可疑。景若曦是笃定不信鬼神的,因此虽然暂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依然觉得只是各种蹊跷一时还没有参透。 不过既然红婆这么说了,景若曦察言观色,也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三人便匆匆出发。 这条路果然既平坦又宽阔,一点儿岔路都没有,走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回到了山谷。 山谷里依然一片祥和,云雾缭绕的像是仙人之地。 景若曦站在山谷口,往前看了看,又往后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过去了,总觉得那一片繁花似锦有些虚幻。 “走吧。”叶长安拍了拍景若曦的肩,意味深长:“看来这无尘谷里,有很多秘密。” “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更不是个那么有好奇心的人。”景若曦撇了撇嘴。 “是么?”叶长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声,但是也并不解释。 回到了房中,在草地上摸爬滚打了两天一夜的两人先去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便分头行事。 叶长安也算是尝试过走出去,既然不成功,总是要去和城主说一说的。而景若曦要去看一看昨天亲自接生的婴儿,消息最多的自然是无尘谷的居民,而据说因为新生儿死亡率的居高不下,这里的人对孩子都非常重视。虽然如今这孩子和产妇都不是无尘谷的,但爱屋及乌,也不会的怠慢。 景若曦去的时候,妇人已经被安置在了一个单独的宫殿偏殿,里面十分干净整洁,整个房间里散着有婴儿特有的奶香味儿。 没有听见孩子的声音,八成是睡了,景若曦轻声走近,便看见果然,小摇床上一个肉乎乎的小婴儿睡的香甜,床边还坐了两个人,一个自然是她母亲,另一个是个陌生妇人,看打扮也是无尘谷中人,应该是被派来照顾的,两人正一边说话,一边做着针线。气氛十分温馨。 此时气温正好,不冷也不热,微风从脸上吹过,景若曦烦躁的心一下子宁静起来。 本来是要进去找人打探打探情况的,可也不知为什么,景若曦在窗子边上站了一会儿,却慢慢的退了出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倒不是心疼别的,而是刚经历过生死劫难,她有些不忍心打扰这份宁静,想着让他们母女多休息一会儿吧。眼见着天也黑了,明日再来也是一样。 回去的路上,要路过一处荷花池,刚才来的时候明明记得没人的,可是回去的时候,却见荷花池的小亭子上有了人影。 景若曦本来不打算理会,在这种地方,谁都有可能是敌人,处处都可能是危险,可是路过之后又看了一眼,却觉得那人影有些眼熟。 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她不会看错,是步文苏。 风吹过,一阵酒味飘了过来,步文苏在岸边喝酒?景若曦的脚步顿了顿,想了一下,走了过去。 越是高层的人,了解的应该越多。无尘谷主也姓步,很有可能和步文苏是兄弟的关系,从他的口中,也许能聊出一些无尘谷秘密的往事。 景若曦走过去之前是这么想的,但是走过去之后,就不这么想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行了,因为亭子的地上滚着十几个酒瓶,而步文苏已经醉的几乎不省人事,别说促膝长谈了,怕是睁开眼睛都困难。 他连景若曦走近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只是眯着眼睛半趴在石桌上,臂弯里还楼着个酒坛子。 景若曦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把自己灌醉成这个样子。” 这一句步文苏总算是听见了,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景若曦,然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醉的太厉害,还没站稳便晃了晃。 景若曦忙抢上前去一把拽住:“慢一点,慢一点,来坐下。步公子,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第440章 格外危险 步文苏实在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身体,只觉得天旋地转,僵持了一下还是无奈地坐了下来,不过总算是比景若曦想得烂醉如泥要好一些,至少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而且他伸手使劲的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叶夫人。”步文苏在艰难的看了半天之后,总算是认出了眼前的人,只是显然酒精已经麻痹了他的部分神经,所以说话有些大舌头:“你……肿么,债这里?” 步文苏和她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这次却是这个样子,景若曦有些好笑,不过忍了忍,正色道:“我来看看孩子。” 他们毕竟没有这么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看孩子,哦。”步文苏想明白了,连连点头:“去吧去吧,孩子很可爱。” “已经去过了,孩子睡的熟我没吵她,回来就看见你坐在这里。”景若曦仔细端详了一下步文苏的脸:“虽然这孩子不是无尘谷的孩子,但新生命总是喜事,又母子平安,我看大家都挺高兴的。怎么步公子不高兴么?” 但是不应该啊,虽然在没生之前无尘谷的人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躲得远远的,但是生下来之后,显然大家都很高兴。步文苏当时也很欣慰高兴,看孩子的眼神无比的柔和。喜欢或者不喜欢,那是做不了假装不出来的,景若曦这一点还是自信的。 果然,步文苏道:“我高兴,真的高兴,我就是高兴才喝酒的。叶夫人不必管我,我平时就喜欢喝两杯……” 这是喝两杯么,这是喝两缸。景若曦皱了皱眉:“不对,你平时不喝酒。至少不酗酒,逢年过节小酌几杯,也就这样了。” 步文苏有些奇怪:“叶夫人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喝酒?” “看眼睛啊。”景若曦道:“大量的饮酒会让肝脏分泌出过多的胆汁,胆汁是黄绿色的液体。当肝脏功能不好时,会造成胆汁堵塞滞留。使得原本将从胆管送到胆囊的胆汁,从中漏出而流到血液中。产生眼白泛黄的现象。” 步文苏虽然头晕的很,但他是学医的,对景若曦的判断是听的懂得,虽然有个别的词不懂,但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也赞同她的判断。 “原来叶夫人要是大夫。”步文苏恍然道:“难怪前日可以给产妇接生,一般人可做不到那么镇定。” “我不是大夫。”景若曦笑了笑:“只是喜欢看是,这些都是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的,看过就记下来了。” 大夫不是什么丢人的职业,景若曦若是,没有不承认的道理。步文苏脸上空白了一下,改口道:“叶夫人真是博学广闻,观察入微,叫人佩服。” 景若曦十分舒服的接受了这份夸赞,然后才谦虚道:“步公子过奖了,不敢当不敢当。” 步文苏好笑,但是又没劲儿笑,捂着眼睛呵呵了几声:“我确实不喜欢喝酒,酒……又苦又辣,有什么好喝的。而且喝了酒之后,手会抖……” 步文苏抬起手放在自己面前,那手果然是微微颤抖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手抖就不能拿针了。”步文苏用左手用力抓住自己的右手:“手抖,我就不能给人扎针了。” 看起来,除了不敢给人接生意外,步文苏还真是个好大夫。景若曦在他对面坐下,赞许道:“喝酒确实不好,偶尔小酌还行,喝多了就伤身了。既然知道,步公子怎么还喝成这样,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自然是有为难的事情,可是景若曦只是个外人,步文苏被问了之后面上表情空白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还是在想能不能说。 “是因为婴儿接生的事情么?”景若曦若是想做解语花,那是多么的善解人意。 步文苏的脸色明显的变了一下。虽然他现在脸上因为酒精而翻红,但还是能看出变化,这句话显然直刺内心。 “我这几日,其实也听到了一些说法。”景若曦慢吞吞道:“说是在无尘谷中,只要是替产妇接生的人,都会在当夜暴毙。” 这确实不是什么秘密,但也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是一件血腥恐怖的事情,所以在无尘谷中这件事情讳莫如深,绝不会轻易拿出来说,更别提对一个外来人说。 但景若曦能说出这话,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都已经知道了,步文苏突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那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她那日堪称英勇的冲上去救了那一对母子的性命,在无尘谷里一定被当成是众人仰慕的对象了。 安静了很久,步文苏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件事情。这些年来,红婆是唯一一个给产妇接生而无事的人,我们都认为这和她是山谷外的人有关。我们佩服她,感激她,却一直不敢对她太亲近,其实我们不是怕她的不详害了我们,而是怕我们的不详,害了她。” 若真是这样,无尘谷里的人还真是心思单纯而善良,景若曦用手指转着桌上的瓶子,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步文苏如今喝成这样,差不多也到酒醉吐真言的程度了,他说的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但是邪魔诅咒什么的景若曦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根据她的经验判定,这事情一定是人为。可是什么人会做出这么变态的事情,而且又有这个能力。 如果说第一次凶手可以乘乱下手,那么第二次第三次,死者一定是在严密的保护之下的。特别是多年之后的那一次,也就是和红婆一起接生的人,那是大家冲燃起的希望,定会彻夜不眠的守护她。而能在这样的保护下将人杀死,这人若是人,无论能力和凶残,都堪比恶魔了。 没有一个案件是不危险的,但是这一次,景若曦觉得格外的危险。 第441章 诅咒还是凶杀 景若曦慢吞吞的道:“无尘谷人间仙境一样风景如画的地方,竟然有如此事情,不能给产妇接生,日积月累,这会有多少无辜的母亲孩子丧命黄泉。” 人总是怕死的,长此以往,便会有成了亲的不愿意生孩子。或者是直接不愿意成亲。她虽然不知无尘谷中具体有多少人,但显然不会太多,在一个封闭的地方维持人口是件大事,出生率降低直接会导致群体性的灭亡。 步文苏痛苦的抓了抓头发,显然这事情让他们痛苦了很多年。 “你们没有尝试过把凶手抓出来么?”景若曦缓缓道:“我看步公子是会武功的,山谷中一定还有其他人会武功。既然知道凶手的行凶时间和习惯,那完全可以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上钩。” “凶手……”步文苏瞳孔中现出一点恐慌:“凶手不是人,是无尘谷里的妖魔,诅咒,我们没有办法的。” 酒精会使恐惧扭曲,但根据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些时候会放大,有些时候会麻木缩小,景若曦一时也不好判断,他到底是哪一种。 但是景若曦斩钉截铁的道:“可是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更不相信这事情是因为诅咒,这是凶杀案,一定是人为的。步公子,我觉得现在是个机会。” “机会?”步文苏愣愣的:“什么意思?” “你想想,第一次案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景若曦循循善诱。 步文苏果真想了起来:“大概是……五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也是听人说的。” “五十年前,果然很遥远,我们都还没有出生。”景若曦其实已经听红婆说了那些事情,不过谁的一面之词都不能全信,所以还是要听步文苏再说一遍。 “是,很遥远,但是那些事情即便没见过,我也能想象出来,永远也忘不了。”步文苏道:“五十年前,第一次惨案就发生在我家里。” “你家?”景若曦心里一紧:“你……家有亲人是替产妇接生而后受害的么?” “是我母亲。”步文苏垂下眼眸:“我母亲,替我姐姐接生。” 景若曦不再说话,听步文苏慢慢的说。而且这个时间有些奇怪,步文苏今年就算二十五,五十年前,这年代的人就算生孩子再早,也得有十五岁吧,又说母亲是第一个受害者,那都已经受害了,他是怎么来的? 就算没有受害,姐姐都十五到了可以生孩子的年纪了,母亲怎么也有三十,再加上步文苏的年纪,景若曦不太能接受步母在六十五岁高龄才生下了小儿子。这个年纪别说是这个年代,就算是在现代科学发达的时候都很困难。 步文苏道:“因为无尘谷一向人丁单薄,所以有孩子出生,自然大家都很高兴。我母亲就是稳婆也会医术,自然是她亲自为姐姐接生。可是那一晚,却出了大事。” “那一晚天气很好,院子里面父亲和不少人都在等着,我母亲和帮忙的妇人在里面忙活,不时的传出消息,一切似乎都很很好。”步文苏道:“可是突然出了意外……” 步文苏拧着眉:“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当时在场的人又都有些年纪,早已经都病死老死了。所以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据外面的人说,半夜的时候,听见院子里传来声音,大家都以为是孩子出生了,便急忙去贺喜。可谁料看见的是外面院子里的人都昏迷过去,而里面燃烧着熊熊大火。” “众人慌忙灭火,可是那火实在是太大,等扑灭之后,屋子里的人,除了姐姐之外,都已经丧身火海。而且清理尸体时发现,她们都是被杀死之后再放火的,所以这并不是意外,而是一场凶杀。” 景若曦道:“既然知道是凶杀,那难道就不了了之?” “自然要查,无尘谷中从来都没有凶杀案,还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那还得了。”步文苏拧着眉头,显然他这一切也是听说:“但是大家将无尘谷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凶手。当时在外面守着的,包括我父亲在内的,好几个都会武功,可是却莫名其妙就昏了过去,时候也什么都想不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步文苏既然说当年的人都已经过世,想来他父亲也已经不在了。 步文苏道:“眼见着亲人惨死,父亲也深受打击,不就就病逝了。之后,无尘谷中虽然人心惶惶,但却也没人将凶案和诅咒联系在一起。直到两年之后,又有一个婴儿降生,那天晚上,又死了两个帮忙接生的妇人,不过产妇和孩子都没事。” “也是死后,有人放火?” “不,这回没有,那两个接生的妇人是在回家之后,才被害死的,死状也非常的惨。被用尖锐的利器劈开了身体,血流了一地。”步文苏略仰起头,似乎陷入回忆,但是很奇怪,他当时都没有出生,哪里来的回忆。 “这样的事情连续出现了好几次,死了十几个人,无论怎么防范都没有用,可是孩子又不能不生,所以渐渐的,接生就成了无尘谷中的一个禁忌。直到红婆意外来到,红婆是个可怜人,也是个善心人,虽然明知道危险也要帮忙,可谁知道她却没事。从此,她就成了无尘谷中唯一可以接生的稳婆。” “虽然凶手依然没有抓到,可随着时间过去,无尘谷里又渐渐的安静下来。红婆替很多人接生,却一直平安,大家也就慢慢相信了凶手已经消失。一直到二十五年前,红婆不小心扭了手,大家也知道这事情始终不能全部靠一个人,便有个婆婆大着胆子帮忙。可谁知道……红婆依然无事,可那个帮忙的婆婆,第二天却被发现惨死在家中。” 步文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就是从那一次起,无尘谷里的人真的相信了这是一个诅咒。可以说是闻生色变,无论谁生孩子,都会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敢接近。” 第442章 凶手不是一个人 “步公子,等一下。”景若曦突然打断道:“不好意思,但是有一个问题,我实在是很想问一下。” “嗯?”步文苏用手撑着下巴,似乎是明白:“叶夫人是不是想问,母亲既然已经在五十年前过世,何以有我?” 景若曦有些尴尬,但这确实很叫人好奇。不但有步文苏,步文苏还有个哥哥,是现在的无尘谷主。无尘谷主据叶长安说就是五十左右的年纪,所以这年纪都很奇怪,这兄弟俩给人的感觉怎么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无尘主的谷主是父子继承的关系,但并不是你们意义上的那种父亲和儿子。”步文苏道:“在我们这里,上一代谷主身体不好或者想要卸任的时候,就会在山谷中物色有能力的少年,然后提出让大家讨论,若是大家都认可通过,那么就会将这个孩子收养成为养子。所以我口中说的父亲和母亲其实是养父和养母,而当时他们选中的人是我的哥哥。”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就是我哥哥认谷主为养父,可当时我家的情况有一些特殊,因为我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过世了,谷主看我可怜便将我也养在身边,所以我跟着哥哥一起唤他们为父母。 景若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所以母亲在死的时候还不是母亲,姐姐也不是姐姐,只是因为后来有了被收养的关系,这才全部都认了亲。 大概是因为说了一阵子话酒气散了一些,也吹了一阵风,步文苏好像清醒了一点,脑子也开始转了,他使劲的揉了揉脸忽然反应过来道:“叶夫人,你刚才说现在是一个机会,这话是什么意思?” “找出凶手的机会,或者说找到真相的机会。”景若曦道:“步公子,你想想看,从第一起案件发生到今天,已经有五十年了,当年的凶手不可能是个刚出生的孩子,我们就往年轻里算。至少也要有二十岁吧,如果活着,那么今天他已经七十岁了,七十岁就算是武功再高,心思再深沉,也是垂垂老矣。” “七十岁?”步文苏所想了想:“人活七十古来稀啊,山谷中人虽然长寿,可以少有活到七十的。” “所以,其实这事很好筛选的。”景若曦道:“无尘谷中的居民虽然不少,可是超过七十岁的不会有多少,把他们查一遍不是什么难事。做出如此残忍事情一定有非常特殊的原因,就算过去五十年,也不可能踪迹全无。” “不是不会有多少,而是总共也只有两个罢了。”步文苏道,然后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是凶手。” “你能确定吗?当年案件发生的时候,你要么没出生,要么刚出生,怎么能肯定不是他们?” 这么说的话步文苏还真没有什么证据,但他依然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们。一个是远世无怨今世无仇,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再者他们也不会武功啊,就算想做什么也不可能做得到。无尘谷中会武功的人不多,也没有外人,都是世世代代的住在一起的,不可能有谁会武功而能瞒住所有人。” “好,那就当不是他们。”景若曦道:“如果他们的嫌疑排除了,还有两种可能。” “第一凶手已经死了。老死了,这个危机已经过去了。” “第二,凶手不是一个人。” 杜文苏大概是还在酒精中没有完全清醒,竟然来了一句:“凶手不是一个人,难道是一个妖怪?” 景若曦很想翻个白眼,但是想着他们也不太熟就忍住了,正色道:“我的意思,凶手可能有自己的传承,父子,父女,母子,师徒,甚至只是两个相同想法的人。之前是一个,最后一次又是一个,第一任凶手已经老死,第二任接上。” 大概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凶手会是两个人,步文苏听完景若曦这一番分析。仔细想了想:“叶夫人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凶手现在可能依然年轻力壮,而且他们一个传一个就能传下一个,也就是说如果不把它找出来的话,这个凶手会永远存在?” “那倒是也不是这么说,也许第二个和第一个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知道这个事情,又对谁怀恨在心,正好碰上了机会,就模仿之前凶手的手段,好转移大家的视线,让自己没有嫌疑。” 步文苏虽然在无尘谷中也算博学多才,但是毕竟是一个封闭的地方,除了这一起贯穿几十年的杀人案之外,平时最多也就是夫妻吵架婆媳闹变扭,连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太有,和经验丰富的景若曦自然不能相比。 虽然凶手的心思不能用常人的心思去揣摩,但是破案却往往要站在凶手的立场去想,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如此。想的夸张一些都无妨,总是一个方向。 “五十年前的案子实在是太遥远,可以查,但是我觉得线索可能已经比较少。”景若曦道:“我建议从最后一起案子入手。最后一起案子离现在才二十五年,当年的人应该都还在吧,回忆起来也不该太难。” “在……都还在。”步文苏转过头去,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又转回来:“叶夫人,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景若曦意外道:“什么地方?” “你来了就知道了。”步文苏站了起来,晃了晃,然后努力站稳了:“放心吧,就在不远的地方,很快就能回来。若是怕叶公子担心,我陪你去说一声。” 景若曦飞快的掂量了一下:“还是去说一声吧,我出来时间长了,怕是他找不到我会胡思乱想。” 毕竟在这种地方,步文苏虽然暂时看起来并无坏心,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会叶长安一声更加稳妥。 叶长安刚去见了无尘谷主,也不过比他们早一步回来。见两人一起,心里第一个确实有点不舒服,不过没有表示出来,而是爽快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吧,眼见着天晚了,若曦有些怕黑,别到时候大喊大叫的失了礼仪,惊了二公子。” 第443章 新婚蜜月二选一 “叶公子说笑了。”步文苏知道人家这只是说客气话,显然并不放心自己年轻漂亮的夫人单独出门,也没多说什么:“那就一起吧。我既然信得过叶夫人,自然信得过叶公子。” 就算叶长安不跟去,景若曦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瞒着她的相公,叶长安还是会知道的。何况他也是外来人,别的不敢保证,跟凶手肯定不会有什么瓜葛,至少在这一点上,是可以放心的。 两人跟着步文苏来到山谷中的一处院子,不大,但是干干净净,看起来是常有人祭拜清扫的。 里面还有一些淡淡香味传来,景若曦吸了吸鼻子,大抵明白。这里应该是步文苏先祖放灵位的地方,这香是祭拜的香烛的味道。 步文苏打开了门,里面清清静静的一个院子,两排种着各种鲜花,迎面一间木屋。 “这是两位婆婆的灵位。”步文苏道:“花婆婆,程婆婆,他们是最后被杀害的两个人。在无尘谷里,枉死的人不能被家人祭拜,要被放逐在青山之中。但是我不愿意看她们灵魂无所归依,所以我在这里建了所屋子,祭拜她们。” 叶长安不知内情,听着这话只觉得步文苏这人还不错,是个挺有善心的人。但是景若曦却是另有想法,看了看步文苏,算了算时间,恍然:“你就是他们接生的那个婴儿?” “我知道八成是瞒不过叶夫人的。”步文苏不但不否认,而且也不意外:“不错,我就是当年那个婴儿。若非是两位婆婆,也许我没有机会来到人世。是我害的她们惨死, 即便她们冤屈枉死,可能会死后化作厉鬼,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好人是不会化作厉鬼的。”景若曦走进房中,只见果然摆着两个灵位,灵位前面放着香炉,上面有燃尽的香灰。桌案上还有新鲜的点心和瓜果,看的出步文苏是常常拜祭的。 步文苏非常熟练的从一旁拿了香,上香之后,道:“花婆婆,程婆婆,我来了。这位是叶公子,这位是叶夫人,他们想要查出当年的凶手,为你们伸冤。” “这里的人员比较简单,我觉得不会太难。”景若曦在屋子里慢慢走了几步,突然道:“二公子,我有几句话,虽然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觉得还是要说一下。” 步文苏见景若曦严肃,也严肃起来:“叶夫人请说。” 景若曦微微一笑,十分心安理得的道:“二公子,陈年的命案,还是如此凶残的案子,破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劳心劳力,还有危险,你说是么。” “那自然是。”步文苏附和道:“不过这段时间,我会住在你们隔壁保护,也会加派你们住处的人手,一定保证两位的安全。” 景若曦摆了摆手;“这个我是相信的,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叫人做事,总得有赏有罚,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 景若曦要好处的嘴脸赤.裸裸,步文苏有些意外,叶长安也有些意外。 他知道景若曦是喜欢钱的,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并不是钻进钱眼里的那种。这个节骨眼上,总不至于找步文苏要钱吧。 “请叶夫人明示。”步文苏还是十分懂事的:“能做到的在下定不推辞。” “其实也很简单,我们要离开这里。”景若曦道:“谷主给了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个月的时间找不到出路,说是自有办法打开通道。虽然我不知是什么办法,但总觉得心中忐忑。所以我想要一个承诺,若是我能替无尘谷破了这陈年血案,就送我们离开。” 看样子离开的办法确实是为难,而且步文苏也知道,他听景若曦这么一说,顿时也凝重起来。 景若曦也不着急,慢慢的等他考虑,在这当儿,顺便和叶长安一起给两位受害者上了香。 步文苏看着景若曦拜下去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好。” 景若曦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回过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步文苏道:“只要你们能找到凶手,我就一定送你们平安离开无尘谷。还有随你们来的那些人,只要通道打开,不是无尘谷中的人都可以平安离开。” 几十年了,这地方却还是打理的如此妥当,可见步文苏是隔三差五就来了,他是个感恩之人,为了替两位受害者报仇,一定愿意付出相应的酬劳。 “但……恕我直言。”景若曦直白道:“虽然二公子是谷主的弟弟,但毕竟是二公子。这事情牵扯甚多,还希望可以转告谷主,让谷主给我们一个承诺才好。” “我明白,这事情确实不是我可以做主的。”步文苏道:“而且这是无尘谷的大事,是我哥哥一直以来的心病,他曾经对我说过,若是不能找到凶手,就算是百年之后也不能瞑目。就是死了,也无脸去见父亲母亲。” “其实最后一起案子发生的时候,谷主年岁也不大吧,而且他那时候也还不是谷主。”景若曦唏嘘道:“可他却将这责任放在自己肩上,实在是叫人感慨。果然当大事者,都是有担当之人。” 这马屁拍的轻悄悄,正好中和了刚才开口要好处的急躁。叶长安带点笑意看了看景若曦,对步文苏道:“此时事关重大,还希望二公子早日和谷主商议才好。” “我明白,我这就去。”步文苏一改刚才酒意迷蒙的样子,严肃道:“一旦商议妥当,我就马上通知。叶公子叶夫人在草原困了两日,想来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明日再说。” 现在天色已经黑透,就算步文苏可以和哥哥连夜谈这件事情,等谈完了再回来找景若曦,那也确实太迟了。命案再重要,人也是要睡觉的。 送叶长安和景若曦回了住处,步文苏匆匆忙忙的就走了,叶长安和景若曦也洗漱后上床休息。 在京城里的时候,虽然两人也同床了几次,但大部分时候叶长安还是抱着被子睡地上的命。到了这陌生地方,反倒是不睡地上了,美滋滋在床上占了一半位子,伸展了一下腰身,看着景若曦坐在梳妆台上解开发髻,感叹道:“若曦,我突然有种新婚的感觉。” “是。”景若曦头也不回:“我还有种度蜜月的感觉呢。” 第444章 年轻与衰老 “蜜月?”叶长安奇道:“蜜月是什么?” “就是夫妻成亲之后,什么事情也不做,出去玩一个月。休息度假,培养感情。” “哦。”叶长安恍然:“你想出去游山玩水啊,这好办,不必非要等成亲之后。什么时候想去,想去哪里,跟我说一声就是。” “我们看着季节往舒服的地方走,你不是喜欢吃水果么,京城里毕竟有限,我们可以去盛产的地方吃新鲜的,你可以趴在地上吃西瓜,挂在树上吃荔枝……” “……”景若曦忍不住的白了叶长安一眼:“你才挂在树上吃呢,你是猴么?” 叶长安哈哈笑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忘了你不会武功也不会爬树,想挂可能也挂不上去。” 抛去了心里的冷漠狠厉,也抛去了装模作样的一身儒雅,叶长安如今在她面前,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爽朗会开玩笑。 不过这玩笑还是让景若曦想砸他,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将头发梳一个松松的马尾搭在脑后,景若曦走回床边,抄起床上的枕头,就往叶长安的脑袋上按住。 叶长安也不躲,只是在看不见后凭着记忆一把抓住了景若曦的胳膊,使劲儿一拉。 景若曦自然抵不过叶长安的力气,当下稳不住身形往前一扑,便正好被抱个满怀。 然后叶长安另一只手也顺势过来,抱住她腰身在床上打了个滚。 “喂喂喂。”景若曦连忙伸手抵住他肩膀:“你干嘛呢,叶大人我告诉你,你最近有点不够君子,不讲礼仪了啊。” “自己的媳妇,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叶长安无耻的一脸坦荡:“你是我夫人,你自己跟人说的啊,可不是我逼你的。” “不要脸。”景若曦完全没有掉进叶长安语言中的陷阱,跳过所有过程直接给出一个结果:“大人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我就不要脸了。”叶长安得意洋洋道:“君子翩翩那是追求心上人的时候怕吓着人家姑娘,现在夫人都有了,还要那东西干什么?” 果然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就在景若曦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叶长安突然伸手在她唇上点了点嘘了一声。 “怎么了?” 叶长安一秒切换正经模式:“跟你说件事情。” “什么?”景若曦顿时也严肃起来。 “我今天去和无尘谷主谈了好一会儿,对了,他叫布文礼,就是刚才那个二公子的哥哥。”叶长安道:“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是奇怪。”叶长安道:“据你说,他今年五十岁对么?” “差不多吧。”景若曦想了想:“要么大一点,要么小一点,应该是这样。步文苏被收养的时候,也就是他被上一任无尘谷主收养的时候,据步文苏说他那个时候很小,只有两三岁,他哥哥比他大二十几岁。那么现在就应该是五十几岁。” 叶长安点了点头:“我也问了,闲聊的时候说起山谷中民风淳朴,景色宜人,夸了他几句年轻,他说自己也不年轻了,马上就五十了。” “那这年龄不是对的上么?”景若曦奇道:“有什么不妥?” “不妥的很。”叶长安一脸凝重:“我自问在认识你之前,也是一个观察力挺强的人,要是五十和五十五我肯定分不出来,但是二十和五十,除非用了什么驻颜的法子,不然我还是可以分的出来的。” 景若曦更奇怪:“你的意思是,这个号称自己五十岁的步文礼,长得像是二十岁?” 这也不对啊,之前叶长安就见过他,不是第一次见了,要是比弟弟看起来还年轻,肯定早就重点说过了,不会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是,怎么说呢。”叶长安侧了侧头想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一个五十岁的人,乍一看就是五十岁的,可是在说话间,我却有时候觉得他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也就是三四十岁,有时候又觉得他很苍老,好像七八十岁。” “……”景若曦看着叶长安,虽然每一个字都听明白了,但确实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你说起来,他好像在不断变换的感觉。”景若曦不能想象那是什么样子:“他又不是异形。” “异形是什么?” “我曾经在书里看过的一种怪物。”景若曦回应的十分顺畅:“一种会变脸的妖怪。” “这不可能,事实上他的脸也从来没有变过,所以我之前并没有和你提起,是今天才想明白这种感觉。”叶长安尽力描述。 “他一直是五十岁的模样肯定没有问题,五官长相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给我的感觉,却时而像是老人装年轻,时而像是年轻人故作老成。” “那真的很奇怪。”景若曦完全没有怀疑过叶长安的判断,只是认真思考起来:“这会是什么原因呢,我还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可惜我没见过这个步文礼,要是让我看一看,可能更好明白一点。” “是要让你见一见,这种情况确实不好用语言描述。”叶长安道:“不过我总觉得今天答应步文苏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仓促了,他去找步文礼商量,万一步文礼真的有问题,岂不是自投罗网。” “算不上自投罗网,充其量是打草惊蛇。”景若曦扯了扯嘴角:“想调查几十年前的事情,我们肯定要在无尘谷里走访当年的人,查问当年的事,就算有步文礼帮忙,也不是偷偷摸摸就能做完的。想完全瞒住步文礼这不可能。” “这么说也是,不过打草惊蛇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叶长安又想了一阵:“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查这件事情也未必是坏事,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慌乱中自露马脚的事情来。” 只能如果安慰安慰自己了,反正他们也别无选择。 两人关了门关了窗,一起窝在床上,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夜。 第二日一早,端木良上了门。 “叶公子,叶夫人。”端木良道:“谷主要见二位。” 第445章 见面 叶长安和景若曦对视一眼,景若曦道:“夫人的意思是,谷主也要见我?” “是。”端木良道:“谷主特别说了,要见叶公子,和叶夫人。” 正是想见他一面,没想到他就主动提了出来,景若曦有种正中下怀的感觉,但也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不过无论是善还是不善,都只能迎难而上,当下,两人便跟着端木良出门。 今日不单步文礼在,步文苏也在,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景若曦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总觉得都有些疲惫,该不是昨晚上讨论了一晚上没睡吧。不过在这样一贯平静的小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杀人狂魔,还制造了那么多命案,如果换做她是无尘谷主,她也睡不着。 将两人请进去坐下,景若曦半点也不含蓄的盯着步文礼的脸看了起来,那眼神简直就像是长在上面一样。 景若曦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会像个傻姑娘一样初见面就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来,当然如今这行为是失礼的,但是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和说法,所以叶长安也不阻止她。 步文礼被看的都有些不自在了,不过他脾气也挺好,虽然是谷主,但在这一片祥和之地威严中也带点慈祥,所以只是有些奇怪:“叶夫人这么看着我,可是我的脸有什么不妥。” “哦,不是,我是看叶谷主脸色有些憔悴,猜测可是两位一夜未睡。”景若曦收回视线,神色自若。 “睡不着啊。”步文礼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浓茶,上面飘着一层茶叶,看着都苦。 景若曦喝了一口自己面前很清淡甘甜的茶,还好他们在待客方面还是正常的口味。 “昨晚上,我和兄长聊了一夜。”步文苏解释道:“这些事情虽然是发生在兄长成为谷主之前,可这事情实在是太残忍了,若是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始终是大家的一个心病。亡者在天之灵,也得不到安息。” “不错。”步文礼声音低沉的道:“无尘谷中是一群隐居之人,在山水之间,却不在五行之中,原本和平安详,自由自在。却谁知不知触犯了何方神灵惹来此祸事。” “可怕的不是神灵,是人心。”景若曦意味深长道:“不过邪不胜正,谷主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出凶手,还无尘谷一个清净。” “不错。”叶长安道:“在下在外面便是做捕快的,查案方面也有一些经验。这次承蒙谷主相救收留,还给村民医治,我们也应该尽一些绵薄之力,以作报答。” 步文礼挥了挥手:“报答不必提,不过叶公子要是真的能替我们找到凶手,便是无尘谷的大恩人。昨晚文苏已经和我说了,没有问题,若是两位能找到凶手,或者证明凶手已经死了,我就送两位离开。” 所以就是说,离开是可以离开的,但是应该没有那么容易,也许要付出什么代价。所以只有代价才能换代价,不能轻易答应。 “一言为定。”叶长安放下杯子:“但是我们毕竟是外来人,在这里人生路不熟,所以还需要谷主的协助。” “那是自然的。”步文礼道:“但有一点,我不能给你们太多时间,一个月,只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内,让文苏协助你们,要查谁,什么地方,要什么资料,只要无尘谷中有的都可以。但是一个月的时间一到,若是你们再找不到,那这事情就不能继续下去了。通往外界的通道,必须由你们来打开。”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景若曦不由的道:“怎么打开?” “等到那一日,自然会告诉你们。”步文礼依然不说,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站起身来,背着手道:“一个月的时间虽然看起来不短,却也不长,希望你们要抓紧时间。” 这是送客的姿态了,步文苏也站了起来,叶长安和景若曦自然也就跟着站了起来。 就在众人都准备走的时候,景若曦突然哎了一声。 众人都转头去看她。 步文礼道:“叶夫人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看那个瓶子十分独特。”景若曦指着墙上一个置物柜上的花瓶:“谷主可否拿出来,给我看一下,我之前一直想要找一个这样的瓶子,却没找到合意的。” 那瓶子就在步文礼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步文礼就顺手拿了下来,往前走了几步,递给了景若曦。 “叶夫人若是喜欢的话,就赠与夫人。” “多谢谷主。”景若曦道了谢接过来,打量了一下:“我很喜欢。” 一个小小插曲罢了,谁也没有放在心上,步文苏带着两人出了门。站在院子外,步文苏道:“那么我们现在从哪里开始?” 这还真是个麻烦,陈年旧案这么硬生生的翻出来是最困难的。因为几乎可以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以前她工作的时候,虽然也不断的有一些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的案子出来,但那要么是因为潜伏的罪犯重新犯罪牵扯出了旧案,要么是因为科技手段日新月异,原本不能提取线索和罪证的,现在技术可以,都和如今的情况不一样。 不过昨晚上他们已经就这案子商量了一下,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有用没有用,先胡乱找一找再见机行事。 “我想先看一看死者的资料。”景若曦道:“虽然时日久远,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有记载的吧。” “有的。”步文苏带着他们往前走:“从第一个受害者开始,就有详细的记载。虽然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凶手,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只是时日久远,凶手未再犯案,我哥哥也不愿意总将这事情说出来,免得大家恐慌。但事实上,从未将这件事情放下过,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答应若是你们找到凶手,就送你们离开。” “送我们离开,是不是很难?”景若曦又听到这句话,十分不解。 但步文苏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含糊道:“你放心,无尘谷中人一向信守承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绝不反悔。” 第446章 顶风作案 卷宗放在一个小房子里,院门紧锁,看来对无尘谷来说是一个禁地。是一个血淋淋的伤疤,纵然几十年也没有好,打开房子的门,就像是揭开盖在上面的纱布,伤口一点儿要结痂的样子都没有,依然鲜血淋漓。 步文苏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门。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像是经常来的一样。 房间里只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散乱放着的几把椅子。上面能看见很多册子,放的一摞摞的,还有纸币。但是册子上盖着一块白布。 “这就是这些年的资料。”步文苏掀开白布:“因为时间久远,最早的那些已经字迹模糊,为了怕日后若是有人要查无从查去,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之前我重新抄过一遍。保证一字一句,都一模一样,绝无更改。” 景若曦拿起一本册子看,果然上面的墨印很新,上面的字一笔一画十分工整,可以看出书写的人的用心。 叶长安道:“看来二公子在这件事情上,真的费了很多心思。” “是啊,我始终觉得两位婆婆是因我而死。”步文苏轻轻摸了摸其中一页:“这些册子如果都看一边,可能需要挺长时间。不过我都看了无数遍,这些字都像刀刻一样刻在我心里,如果两位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 “还是让我们自己看吧。”叶长安很有经验的道:“二公子,虽然我相信你已经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但是有时候会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藏着一些线索,但是很容易会被忽略。” “好,那你们看。”步文苏倒是也明白:“若是有什么看着有疑点,或者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我十八岁开始查这案子,不敢说查出了什么,但其中情况也知道不少。” 跟之前衙门里京城的悬案旧案的卷宗比起来,这里真的不算什么,当下叶长安和景若曦便一本本的看了起来。步文苏的字谈不上多好,但是认真仔细,就连景若曦看着也不费劲。一天的时间,便看完了。 “眼睛都瞎了。”景若曦自然的抱怨一声,伸了个懒腰,仰头闭上眼睛。 “叶夫人辛苦了。”步文苏适时的宽慰一句,让叶长安心中警铃大响,虽然这一天步文苏都文质彬彬有礼貌的很,但他可没忘了之前可是给景若曦送过花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景若曦虽然出生低微,可是越相处久了,越是发现她身上自有光芒,也许大多数人不能欣赏,但是却也有懂得而喜欢的。 这种人还偏偏都不会太差,比如骆易城,他一直明白骆易城对景若曦是有意思的,要不然他再有钱有闲也不会体贴到地步,街上几千上万两银子的铺子说送就送,而且只是随口一说,连夜连铺子带货带伙计都搞定,何止地方简直细致入微,都是男人,说没私心就见了鬼了。 叶长安心里冷笑一声,起身转到景若曦背后:“闭上眼睛,我给你按按太阳穴。” “嗯……”景若曦不明所以,也没拒绝,而是闭着眼睛道:“我看到现在,从前谷主夫人被害,一直到最后一期凶杀案,一共是六起,十一人被害,这十一人……似乎并没有任何关联。” 虽然是六起案件,但是接生这事情必然不会每次只有一个人,无尘谷里又都是乡里乡亲的彼此认识,有事情的时候自然谁都要搭一把手,因此死亡人数和案件的人数并不相同。 “确实没有任何关联。”步文苏道:“而且也没有什么仇家,因为谷里的村民是固定的,可算是都知根知底的很,若是两家,或者谁和谁有什么口角,不可能隐瞒的滴水不露。再者,都到了杀人的地步,这不是什么小矛盾了,这样的矛盾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产生。” “二公子说的是,而且这不是一桩,而是时间跨度几十年的六起。”景若曦睁开眼睛:“凶手杀人一定有原因,但不可能和每一个人都有仇。所以其实重点调查的对象是前任谷主夫人遇害的那一桩,还有二十五年前,你出生时候的那一桩。只有这两起案子可能是报复行凶,其他的四起,可能都是迁怒。” 步文苏简直匪夷所思:“什么人能如此迁怒?” “二公子,不必用正常人的心思来揣摩凶手,凶手之所以能干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正常。”景若曦转入正题:“不过凶手行凶的动机倒是可以猜一猜,动机很重要,经常会给案件侦破带来突破的进展。” “那现在我们几个都看过案件卷宗了,我们来梳理一下,有哪些可能,会让凶手盯着杀害为产妇接生的人。” 让正常人去揣摩神经病,最终也只能得出一句真是神经病的结论,不过没办法,一个案件的开头总是人海茫茫大海捞针,这都已经算好的了,至少无尘谷里就那么大范围,就那么些人。 叶长安道:“他和第一起案件中三人中的某一人有仇,乘乱报复,可是在杀人的过程中被发现了,于是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剩下的两人都杀了灭口。” “如果只是跟其中一人有仇,为什么之后还要继续杀害其他的人呢?总不能每次接生婆里都有她的仇人吧。” 叶长安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他的仇人也确实多了点。” “如果是为了转移视线呢?”步文苏突然道。 “他这不是转移视线,这叫顶风作案啊。”景若曦很想给他们纠正一下:“转移视线是另一件事情发生,或者另一个凶手出现。让大家转移注意力。他这接连作案,手法相同,如果不是故意挑衅,那就是一种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仇恨,第一次可能是针对某个人的,第二次就未必是针对某个人了,而是针对接生这件事情。” “接生这件事情……有什么可恨的?”步文苏不能理解:“如果说是恨小孩子,可在这些案件中,孩子和产妇都没有被伤害。他单纯只是恨接生的人,这说不通。” 第447章 伤心地 三人面面相觑,在心里骂了凶手无数遍,一方面也知道凶手之所以成为凶手就是因为脑子不正常,另一方面也实在想要想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恨婴儿,就该杀孕妇和孩子。恨接生的人,实在是没道理。 终于,景若曦丢下册子,往桌子上一趴:“要不,我们出去转转吧。闭门造车也不是办法,出去看看或许会有什么新的思路。” “可以。”步文苏早就已经在屋子里快要闷死了,恨不得双手双脚表示赞同,立刻就站了起来:“我带你们去山谷里走一走看一看,这样也可以让你们对山谷多一分了解。” 原来无尘谷里仙雾缥缈的宫殿只是上层一景,在宫殿之后,还有无数小楼,也能看见一些绿树耕地。 “就是这里了。”步文苏道:“其实无尘谷也没有那么神秘,我们过的一样是男耕女织的生活,有喜怒哀乐,只是不知为何先祖立了规矩,除非必要的生活所需,不允许和外界来往。所以我们才每隔一段时间派人去外界采购一次,除此之外,安居山中。” 景若曦本着自由是人骨子里天生的追求问道:“那出去的人,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不会的。”步文苏道:“无尘谷这些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两人哦了一声,也就没有再多问。所有看似平静的事物下面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波澜,除非无尘谷的人不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人心,有私心,有好奇心,这一代一代都不出问题,那么一定不是靠自觉,而是有其他的办法。 随意往前走,步文苏道:“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有什么想问的人么?” “第一次出事的地方。”景若曦道:“就是前谷主夫人受害的那个院子。?” “在,是在的,就是破败了。”步文苏皱眉想着:“那本是姐姐的住处,自从出事之后一家便都搬走了。虽然姐姐和孩子都平安无事,但经过了那样一场事故,她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直郁郁寡欢重病卧床,精神上也出了些问题,说是自己害死了母亲,没多久就病死了,还……” 步文苏深深吸了口气:“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夭折了。” 一起命案,毁了一个家庭。好在步文苏虽然喊一声母亲和姐姐,可是毕竟不是血缘亲情上的母亲和姐姐,所以悲痛归悲痛,却也有限。 步文苏又道:“姐夫和姐姐夫妻情深,妻子和孩子去世,他悲痛交加,没过多久也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了父亲,虽然重病一场但是肩负无尘谷众人的重担,总算是扛了过来。但也落下了病根,只是拖了些年之后,这才旧病复发,撒手人寰。” “这实在是太惨了。”景若曦也不由唏嘘:“身为无尘谷主,应该是仙风道骨一样的存在吧,谁料到会一家横死,而且枉死,到现在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是啊。”步文苏长叹口气:“哥哥受父亲养育提拔之恩,因此一直耿耿于怀,总说若是不能找到凶手,死不瞑目。” 只是这事情时隔多年,谈何容易。 “我们会尽力的。”叶长安正色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所有的凶手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死者必将沉冤得雪。” 在这一点上,景若曦觉得她和叶长安的理念还是十分接近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无论夫妻朋友会不会互相影响改变,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要有一个共同的方向的。若三观不合那就不必强求了。 那宅子果然破败了,门上一把大铁锁,几十年未开,锁已经锈死了,步文苏也没有钥匙,看了看景若曦的裙摆,略有抱歉道:“这个门一时不好打开,如果想进去,只能翻墙进去了。” 当然对他和叶长安来说翻墙显然没有什么,只是景若曦不会武功,当然,有一个会武功的相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长安搂着景若曦轻松越过院墙,落在了另一边。 大自然里植物的能量是巨大的,一个园子,三五个月没人打理就会长出半人高的野草,五十年没人带打理,那野草小树就长得像是个森林了。 “这里果然荒废的厉害。”叶长安落在一块青石上,好在院子并非全是泥土,有一部分是青石铺出来的路,房子也是石头的,并没有被杂草侵蚀的太厉害。也正因为是石头的,所以当年的一场大火,也只是烧掉了里面,外面的形状还在。 “姐姐就是在屋子里出事的。”步文苏用力推开了门,房门上没有锁,但是多年未修葺木门早已经腐烂,一推便全部裂开了。黑乎乎的一块块往下掉。 步文苏甩了甩手:“小心点,多年未住人,里面可能有蛇虫野兽什么的。” “知道了。”景若曦应了一声,小心翼翼跟在叶长安身后。有两个会武功的那男人在,又是大白天,其实没有什么危险。就算里面有一条蛇也好一匹狼也好,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倒是隐藏在暗处的小玩意要注意些,比如缝隙里的毒蜘蛛,有些毒虫毒性太强大,被咬一口就立时丧命,根本就不给你救治的时间。 蜘蛛网层层叠叠,步文苏想了想从院子了折了个粗长的树枝,走在前面先将蛛网挑开,又再推开了几扇窗户,阳光终于照射了进来。 “哎。”步文苏又叹了一口气:“我听人说,姐姐和姐夫从小青梅竹马,恩爱和睦,郎才女貌真的是一对神仙眷侣。他们的孩子也很可爱,是个男孩子,若是没有凶手,这一家该多幸福啊。” 一个本来烟火欢笑的家,现在破败成这个样子,不用步文苏说,也叫人心里沉甸甸的。 景若曦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我可以随便看看么?” “当然可以,叶夫人请自便。”步文苏忙道:“只是时间已久,也不知是否还能找到有意义的东西。” 第448章 耳坠 “确实很难,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总是要试一试的。”景若曦走进房里,看着屋子黑乎乎的一切,虽然说着例行常规的话,但心里也确实没底。 如果只是旧,那说不定还能找到多一些。但是经历过一场大火,很多都已经成了灰。没成灰的也多是一片焦黑。 景若曦大致的转了转;“当时,受害者在哪里?” “开始是在这个房间,这是主卧。”步文苏将景若曦带去了一个大屋子里:“火就是从这个屋子里烧起来的。” 这个屋子里面烧毁的确实最严重,整个屋子都是黑乎乎的,即便是这些年也没散去味道,还是有些刺鼻。 屋子里有一张大床,有桌子椅子,衣柜,当然这些都只剩下一点黑色的残木,只能从位置和形状猜测。 “烧成了这个样子……那你姐姐她们母子是怎么幸免于难的。”景若曦看着烧的黑乎乎的床:“三个大人,按你说前谷主夫人还会武功,都不能幸免于难。一个刚生产完非常虚弱的产妇,一个刚出生更加脆弱的婴儿,是怎么活下来的。” 别说烧到没烧到,就是熏也直接熏死了。 “是凶手。”步文苏道:“虽然很难理解,但是确实是凶手,凶手在放火之前,将母子两都抱去了隔壁的小房间,还将小房间门关上了,打开了窗户。那里又通风又没进火,所以他们都没有受到伤害。” “抱过去的?”景若曦奇道:“那姐姐当时是醒着的么?” “要是醒着的,那不就看见凶手了么?”步文苏道:“她是昏迷的,正因为她是昏迷的,从一个房间到了另一个房间,好端端的躺在地上,那除了被抱过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孩子倒是估计看见凶手了,可惜刚出生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就算是眼睁睁看着外婆被害,实在可怜。” “不懂才不可怜,若是懂了就可怜了。”景若曦也不知如何劝慰,只能道:“你说那孩子夭折时候也才几个月,可怜也幸运。他若是平安长大,知道自己的出生带来这么多灾难,就算不是他的责任一辈子也不会好过,不如重新投胎,去一个幸福团圆的人家。” “说的也是,就像是我。”步文苏将人心比自信:“两位婆婆与我无亲无故我尚不能安心,更何况他这是自己的母亲和外婆,这孩子若是长大,背负的会太多太多。” 说不定还会被无尘谷的人认定是灾星,什么天煞孤星,虽然他也是受害者,可是凶手找不到,难免有人迁怒。 在步文苏的惊愕中,景若曦从腰包里摸出手套,仔仔细细的在屋子里看了起来,焦黑的墙面,碎烂的床柱都没有放过,甚至于扑了一层灰的地砖,也扫了一遍。 “叶夫人真是……”步文苏显然没见过这架势,站在一边看了半晌道:“真是仔细。” “现场很重要。”景若曦道:“一般来说,凶杀案的现场,无论凶手再计划周密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但是这痕迹未必是明晃晃放在面上的,所以总是会被忽略。当然,这个现场已经离案发有几十年时间,很多线索会随着时间消失改变,但也有一些不会。比如凶手留下来的东西,在现场的东西上留下的记号,我们不能猜测找得到或者找不到,所以必须一点一点去排除。” 世上没有完美的案件,只有没有发现的线索。步文苏看着景若曦这么仔细感觉心焦,可其实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叶长安笑了笑:“若曦是内行,你放心吧。她常和我一起办案,在这事情上,比我懂的多。” “是,但是你们也搭把手吧。”景若曦抬起头来:“两个大男人看着我一人干活儿,说的过去么?” “有事您吩咐。”叶长安立刻凑过去:“这不是怕万一不小心做错什么,破坏了线索,帮倒忙么?” 景若曦是没说过他,但是之前可没少说别人。花行风燕名都是被说过的,甚至三令五申的强调,案发现场一定要封锁,只要发现立刻拉上绳子不让人靠近,里面的一个脚印,一片灰尘,可能都藏着凶手的踪迹。 “听话就不帮倒忙,这里太大了,而且时日久远,我也不太乐观。”景若曦道:“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想必在出事之后有无数人来过,也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就都找一找吧,看看亡者在天有灵,能不能保佑我们找出什么来。” 这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这是凶案和火灾共存的,且不说凶案发生的当时不太有可能有人有意识的保护现场,就说火灾,肯定是大家挑来抬来水往里倒,必定乱七八糟,一切都有可能。 两个大男人倒是听话,景若曦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在这个烧的一片斑驳的房间里,几乎一寸一寸的找了起来。 “哎……”步文苏突然喊了一声:“这里有个东西。” “先别动。”景若曦忙喊了一声,快步过去。 这地是一块一块青砖铺成的,只见在青砖的缝隙里,隐约有个什么东西,阳光此时正好着进来,有些泛黄的闪了闪。 “好像是个……”景若曦侧头看了看:“好像是个什么首饰卡在里面了,长安,能把它撬出来么?” “可以。”叶长安拔出匕.首就要下刀。 “等一下等一下。”景若曦忙道:“不要碰到这个,你撬边上的砖头。宁可把砖头撬开一点,不要弄坏了首饰。” 叶长安明白,小心将一旁的青砖给翘起来一个角,景若曦从腰包里拿出个夹子,将那东西给夹了出来。 虽然落了一层灰脏的很,但只是吹了吹,还是能看出这确实是一个黄金打造的首饰。 “这应该是个耳坠吧。”景若曦抬起来看了看:“一个黄金的耳坠,做工还挺考究的,很精细。” “是姐姐或者母亲慌乱中落下的?”步文苏猜测道:“毕竟我出生的时候她们已经过世多年,他她们的异物早已经封存入土,我都没有见过,所以也不能确定。如果想要确定的话,可能要去找村子里的老人问问,看他们可还有印象。” 第449章 遗物 “不是。”景若曦迎着光细细的看:“我不是说这不是你姐姐或者母亲的,我是说,这个耳坠并非他们在火灾当时慌乱落下的。” “此话怎讲?”步文苏有些不懂。 “你们看这耳坠上面的灰。”景若曦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吹:“这只是一层浮灰,是经年累月落在上面的,而不是被火烧过的。被烧过的金属不是这个样子。” 两人都凑过去看,不过看模样都不太确定,没事儿谁去烧黄金啊。 景若曦非常克制的用一种没见识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别怀疑了,相信我。这绝对不是被大火烧过的金子的模样,只是因为时间长落的灰。” “我相信你。”叶长安立刻道:“所以这个耳坠很有可能不是受害者的,而是在火灾结束之后,不知道谁丢在这里的,可能是凶手么?” “不好说,也许是凶手,也许是来收拾遗物的人。”景若曦从怀里摸出个帕子,将耳坠仔仔细细的擦了一下:“当年参与了救火的,可能给前谷主夫人收拾遗物的人,一定不难打听。” “不用打听,我知道是那几家,之前我都查过,我带你们去。”步文苏道:“虽然当时的人如今大部分不在了,但是金饰肯定是传给子女的,应该不会丢弃。就算是只剩下一个,也不至于丢了它。” 好在村民住的都比较集中,步文苏是谷主的弟弟,又是大夫,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平日里就是非常受大家欢迎的。 到了村民家中的时候,一见着是他来了,热情的很的迎了出来。 “二公子。”村民笑道:“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刘伯。”步文苏客气道:“有些事情找婶子,婶子在家么?” “在呢,在里面呢。”刘老伯道:“正好,你再给你婶子把个脉,上次的药也快吃完了,正想着这几天去找你呢。” “好的。”步文苏满口应着:“那我就进去了。” “好好,我要出去,你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哈。”刘老伯看了看景若曦和叶长安:“这两位是外面的贵客?” “不用管我们。”叶长安忙道:“您去忙,有二公子在呢。” “不必客气的,我会招待他们的。”步文苏也道:“都是自己人,不要紧的。” 果然是个人人都认识的地方,刘老伯听步文苏这么说,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就出去了。步文苏带着两人往里走,便见里面的院子里,一个妇人正在边晒着边翻捡什么果子。 抬头看见步文苏就笑了:“二公子来了。” 如果说景若曦在看见刘老伯的时候还不能确定,那么看见六婶就能确定了,她这个年纪肯定不是当时的人,只能是后辈的女儿或者媳妇。 果然,寒暄一番,步文苏道:“婶子,有个东西,我想请你看一下,看你家里是否有,或者是否有见谁戴过。” “什么东西?”刘婶奇道:“我看看。” 景若曦从手帕里将已经擦亮了的耳坠那出来,递过去。 刘婶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没见过,我家里没有,也没见谁戴过。这耳坠做工那么精致,不像是寻常人家有的。我家虽然也有金饰,但哪有这么好。” “差别很大么?”景若曦追问了一句:“刘婶,能不能将您家里的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没问题,我这就给你拿。”刘婶因为步文苏的缘故很好说话,转身就进了屋子,拿出来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一只戒指,一对耳环。 无尘谷和外界的联系相当有限,大部分的时间过的是自给自足的日子。但是也要定时和外界来往,交易一些物品。有时候是以物易物,有时候是将山谷周围的草药拿出去换钱,再买一些物品回来,无论是怎么样,普通的老百姓并不多富裕,也换不起精致的珠宝首饰。 这戒指和耳环的做工果然有些粗糙,金子的成色和景若曦手上这个也不能比。显然一个是精品,一个是粗制滥造的。单看还没什么,一对比差别便大了。 众人连着问了几家,得到的消息都大差不差,眼见着天都要黑了,众人这才从最后一家告辞。 “看样子确实是都没有见过。”景若曦将耳坠挂在手指上,吹了下,金光一闪:“她们应该都没有说谎,而且我看了路上遇到的人,也有戴首饰的,确实不如这个精致。在外面外面来说,这区别就是,民间的和宫里的,这是宫里的,给公主娘娘戴的,普通老百姓别说拥有,见都没见过。” 景若曦自然是有首饰的,自己没买过,但叶长安和骆易城都送了不少。虽然知道她理论上应该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普通姑娘,但是谁也没送普通首饰,有些不太华丽,但都是做工十分精致的。和宫里用的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是宫中也没有的珍品。 景若曦这话一出,叶长安心里咯噔了一声,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 这无尘谷虽然是世外之地,但也有阶级分明。步文苏兄弟是住在宫殿中的,有侍女伺候。虽然不知道他们靠什么赚钱,但按常理来说,一定更有钱,最禁止的珠宝首饰,也应该是他们的。 “二公子。”叶长安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公子但说无妨。”步文苏忙道。 “这个耳坠用料做工,显然不是寻常人家之物。”叶长安道:“您母亲和姐姐,她们留下的遗物在什么地方,可否让我们看 一下。” 步文苏瞬间就明白了:“你们怀疑这是她们的?可叶夫人不是说,这是大火熄灭之后才落下的么,那时候母亲已经遇难,姐姐一直重病都不能下床,怎么可能会是她们的?” “我并没有说是她们。”景若曦解释道:“只是既然是在现场出现的东西,总要找到出处才好。如今其他地方我们都问了找了,自然也不能漏了那一处。” “说的也是。”步文苏慢慢的点了点头:“叶夫人说的我明白,也确实有道理,但是这遗物虽在,确实不太方便看。” 第450章 挖坟 “为什么?”景若曦不由的道:“这遗物现在应该在谷主那里保管吧,既然他也迫切希望早日找到真凶,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 “这个……哎,叶夫人有所不知。”步文苏道:“如果这遗物现在我大哥手里保管,那自然没有问题。可是……实在是不方便。” “到底是怎么不方便?”叶长安奇道:“莫非东西实在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是。”步文苏终于点了点头:“父母若是过世了,东西自然应该是留给子女的。可是因为当时的事情太惨烈,父亲心痛之下,将母亲的个人遗物,包括生前喜爱的首饰衣物小玩意,都随着母亲一起下葬了,一件也没留下。” 叶长安和景若曦都恍然,所以那些东西没办法拿出来看,因为并不在任何人手里,而是随着棺材一起埋进了地下。无尘谷还有枉死者不得安葬的说法,即便是谷主夫人估计也不能和习俗对抗,现在还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 “如果是当做遗物埋了,那确实有些麻烦了。”景若曦也有些为难,不过很快就道:“那前谷主夫人的遗体是怎么安置的?” “就葬在山谷中。”步文苏道:“无尘谷里枉死者不能安葬的规矩,并非是置之不理,只是不能讲灵位放在家中祭拜。坟茔还是有的。” “那就好。”景若曦轻快道:“那总算不是不可选择。” 步文苏顿时觉得紧张起来:“怎么选择。” “二选一。”景若曦道:“打扰死者,让生者安息。或者,让死者安静,生者继续提心吊胆。” 景若曦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虽然开馆是一定会打扰死者的,可我们的目的是为死者沉冤,并非为了自己,死者在天有灵,一定也会明白的。” 步文苏脸上现出了为难的神色:“叶夫人的意思是……开棺?” 开棺可不是小事,叶长安知道对景若曦来说,只要破案其他都是小事,她对死者亡魂的态度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怕刺激了步文苏,忙道:“开棺确实是有诸多不妥,但是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只是我们的建议。事关重大,还是要二公子和谷主好好商议一下就行。” “这怕是……怕是不好商议。”步文苏神情凝重:“我,我也不知该怎么跟大哥说。” 人死为大,比活人大的多的多,打扰亡灵在很多人看来是不能饶恕的,景若曦如今一开口就要去刨坟,还是前任谷主夫人的坟,也就是她敢开这个口,换一个无尘谷中的人,简直是想也不敢有这个想法。 “实话实说吧。”景若曦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咱们总不能偷偷摸摸的。” 叶长安看了景若曦一眼,他敢说偷偷摸摸这种事情景若曦肯定干得出来,但现在是踢人做事,确实没必要出力不讨好。 “我明白。”步文苏定了定神:“今天也忙了一天,叶公子叶夫人先休息,我这就去找大哥说清楚此事。相信大哥也是明理之人,孰轻孰重,定能明白。” 死人为大,可是再大,也大不过活人。景若曦虽然是个检验死人的,但让死人瞑目的同时,更重要的是让活人安眠。 那耳坠也被步文苏拿走了,说是要给哥哥看看,哥哥毕竟长他许多,也许见过也未可知。 对于刨坟这事情,其实叶长安和景若曦都觉得希望不大,却不料步文礼答应了,而且答应的还挺爽快,只是细节有些诡异。 叶长安和景若曦想着累了一天早些歇息,便早早洗漱躺下了,一时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案情,说着说着,突然啪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打在窗子上的声音。 “谁?”叶长安立刻警觉起来。 这地方虽然看似世外桃源的,但显然暗藏杀机,必须小心。 “是我。”步文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叶公子,叶夫人,你们睡了么?” 虽然看不见人影,但外面能看见屋子里烛火还未熄,显然并未睡着。 步文苏若是要找他们,光明正大的找就好了,半夜偷偷摸摸敲窗子是做什么。 “没呢。”叶长安披了衣服下床,走了过去。打开窗子,果然见步文苏站在窗口:“二……” “嘘。”步文苏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 “怎么了?”叶长安奇道。 “大哥同意了。”步文苏用非常小的声音道:“但是此时不可伸张,不然一定会有长老反对,怪罪于我们。所以我们偷偷的去,偷偷的挖,乘着天黑不会有人发现,看完之后再给填上就行。” 景若曦在床上也听见了,也穿了衣服下来,不由道:“你兄长不是谷主么,他若是同意,难道还有人敢反对不成?” 半夜三更去挖坟,偷偷的去,偷偷的挖,再偷偷的填上。本来光明正大的事情被这一闹,就真的成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要是万一被人撞见,可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是,他是谷主,但这事情关系到前谷主夫人,所以即使是他也没办法说服众人。”步文苏道:“但是大哥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你们说的对,知道孰轻孰重,所以他同意开棺,他说母亲一定不会怪罪的,她若在天有灵,一定比谁都更希望找到凶手,还无尘谷一个青天朗日。” 步文苏这么一说,景若曦倒是也能理解,只是还有些疑虑:“可是挖坟不是一下两下的事情,我们就算是半夜去,能不被发现么?若是被发现了,那就更说不清了。” 有意陷害倒是不至于,步文礼是谷主,想要害他们太容易了,无需这么费事。只是怕动静大了,会惊得周围的村民,又闹出事情来麻烦。 “不会被发现的,那地方很偏僻,就是白天也无人去的。”步文苏道:“两位放心便是。” 步文苏看看叶长安,又看看景若曦:“我去拿工具,两位准备一下,我们抓紧时间,天亮前就要回来。” 第451章 开棺 步文苏转头就跑了,景若曦和叶长安面面相觑。 “怎么办?”景若曦道:“咱们去么?” 这要是换个姑娘,叶长安一定以为她是怕了,但景若曦显然不是。尸体和坟她都不怕,甚至还能坐在坟场里,一边研究尸体一边吃饭。以前还怕黑,如今这毛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在他看来简直无敌。这犹豫,便只能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太像是一个坑了。 叶长安想了想:“就算是坑,咱们也得去看看。如果他们打定主意给咱们挖坑,这个不跳也还会有下一个,总是躲不了的。” “好,那就去。”景若曦转身回床边去拿衣服,听着背后叶长安也走了过来,正要让点地方,突然觉得腰上一紧,一双结实的手臂环过腰身,将她抱在怀里。 景若曦身体一僵,动作顿时停住,脱口而出:“怎么了?” 虽然这些日子和叶长安日渐亲昵,有时候他也喜欢调笑几句,但从小家学渊源,教养君子之风是刻在骨子里的,动手动脚的事情叶长安并不会做。 可是叶长安却不放手,他比景若曦高半个头,下巴正蹭在她侧脸上。 “怎么了?”景若曦感觉身后的人有些不对劲,放低声音又问了一句。 “若曦。”叶长安低声道:“我突然有个很可笑的问题,想要问你。” 明知道可笑但是又一定要问出来,这问题看来折磨的叶长安不行,景若曦爽快道:“你说,天上地下,飞的走的,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一定能给你解惑。” “嗯。”叶长安用下巴蹭了蹭她耳畔碎发,有些含糊道:“如果我们死在这里,或者留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你会后悔么?” “后悔什么?”景若曦好笑。 “后悔来找我。”叶长安道:“你若是不那么聪明,自作主张的找了过来,现在还在京城里过舒服的日子,不必提心吊胆。我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不敢说别的,也可以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景若曦轻轻笑了一声,就在叶长安怀里转了个身,突然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叶长安也不躲,给她敲了一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然定定的看着她。 “我若不那么聪明,叶大人能出那么高的薪水请我么?”景若曦推开叶长安,往外走去:“我从来不怕死,只怕死的太寂寞,这一遭我们若能平安出去当然最好,若是不能,死在一起也无妨。” 就算他们没有成亲,离情人间的同生共死也还差那么点意思,但是人总是要死的,景若曦再也受不了的只是上一世那种不见天日的孤单,那比死亡更难受。若是有个喜欢的人陪着,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害怕。 叶长安伸手在自己额头揉了揉,淡淡的笑了一下,跟了上去。曾经枪林箭雨,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不能善终,可总以为会和燕名和花行风这一般弟兄同生共死,怎么也想不到,却是一个姑娘。 步文苏是个实在人,说去拿工具当真是去拿工具,他也知道大半夜打扰已经就寝的夫妻不好,因此拿了挖掘工具之后并没有再催促,只是在门外等着,不时的回头看一看,看到两人终于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 “快走吧。”步文苏递给叶长安一把铁锹:“略有些远,我们快去快回。” 叶长安接过铁锹心情复杂,他甚至记不得这辈子是不是有拿过这个东西,更别说半夜挖坟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过他。 好在步文苏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虽然人手有限也只拿了两把铁锹,自己和叶长安一人一把,并没有打算把这种体力活儿加派在景若曦身上。 无尘谷里常年没有外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无需看守巡夜,晚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非常安静。 步文苏带着他们很快便离开了居住的地方,往远处走去,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在一处山坡停了下来。 可能是温泉环绕的缘故,这里四季鲜花盛开,步文苏带他们站着的地方,若非是立着几个碑,完全看不出是坟,还以为是谁家的花园。 “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姐夫,他们在埋在这里。”步文苏虽然杵着铁锹,可却依然是个清风明月的公子哥,只是景若曦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那一身白衣,等刨出坑再填上坑以后,这衣服得脏成什么样子。 夜行衣都是黑色的那是有原因的,也幸亏无尘谷晚上没什么人,要不然看见三个白影飘忽过去,还不得当场吓死。 叶长安一个个看过去:“这是前谷主夫人的,这是前谷主的,这是……步文锦,你姐姐的?” “是,旁边是姐夫,还有那个小的,是他们夭折了的孩子。”步文苏道:“按理说父亲和姐夫不该葬在这里,但是他们想要陪着母亲和姐姐,这是他们的遗愿。” “挺好的。”景若曦抬头看了看:“虽然这里荒芜黑暗,但是一家人在一起,互相陪伴,也就不孤单了。” “是啊。”步文苏挽起袖子,拿起铁锹:“开始吧。” 景若曦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两个男人热火朝天的开始干活儿。好在两人都是会武功的,力气也都大,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看见了一具棺材。 动人棺木总是大不敬的行为,步文苏现在棺木便磕头说了些赔罪的话,叶长安和景若曦也意思的拜了拜,这才准备开馆。 景若曦有经验道:“尸体在里面存放了这么多年,里面肯定有很多毒气,你们撬开棺木后后退一些,让里面的味道散一散,免得中毒了。” 叶长安点了点头,却听步文苏道:“不用。” “怎么?”景若曦不解。 “这棺木里不会有什么毒气的。”步文苏说着,将棺盖掀开。 里面果然并没有什么重口味的味道散出来,只是一些因为闷了许久,有些不通风的闷气。就像是一个空房子关可五十年的门,总有味道,但那味道和尸体经历过一轮腐烂的味道是截然不同的。 第452章 简繁 “怎么回事,这棺材可以保鲜的么?”景若曦奇怪的探头过去看,却见火把中,棺木里只有一具白森森的骨架,骨架上没有肉,没有衣物,只在头部骷髅的侧面放着个匣子,空空荡荡再无其他。 “这……”叶长安也有些意外:“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人先一步做了什么手脚?” “两位不必惊慌。无尘谷的人,都是这般下葬的。”步文苏解释道:“死者故去,要在烈火中洗去尘世罪孽。肉体燃尽,剩下骸骨,方才入殓。” 还有这么个说法,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没被破坏就好。不然的话,这也算是一件大事了。 景若曦往里看去:“二公子,那匣子里装的可否就是夫人的遗物。” “是。”步文苏道:“我拿出来,我们看一下。” 如果是尸身入殓,那一定会梳妆打扮,发髻上耳朵上脖子上都会戴上生前自己喜欢的首饰,可既然是骸骨入棺,显然什么也穿戴不了,那所有的首饰应该都在这个匣子之中。 步文苏伸手从棺材里将匣子拿了出来。 这是个三层的首饰盒,几乎都放的满满当当,一层是各色项链,一层是各种簪子,一层是镯子耳坠一类的小玩意。做工果然都很精细,和今日看的几家都不能比较。 但是里面并没有和他们从案发地找到的耳坠一样的另一只耳坠。 景若曦将耳坠在自己耳朵上比划了一下,自言自语,这个年代应该没有那么时尚,戴耳坠只戴一只吧。 听见景若曦在嘀咕,但是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步文苏追问了一句:“叶夫人,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景若曦道:“我说什么继续吧。” 当时在场的,除了步文苏的养母还有姐姐,来都来了,自然要一个个的看过去。而对步文苏来说,养母的棺木都开了,连面都没见过的姐姐的棺木,那就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很快,另一具棺木也打开了,而在叶长安和步文苏挖土的期间,她就一直在研究盒子里的首饰,将那些做工精致的首饰一件件拿出来平铺开,一件件的拿起来端详,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若非步文苏注意过景若曦的发簪和耳坠,知道她是个在外面绝对不缺钱,自己戴的首饰不多却非常精致,要不然的话,都有点担心她是不是见财起意,在打这些首饰的主意了。 很快,第二具棺木也打开了,和之前的一样,棺木里也只是一具森森白骨,一个陪葬的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远不如前谷主夫人的多,但是作为无尘谷的大小姐,自然也不寒酸,但是里面并没有另一只同款的耳坠。 “看样子是找不到了。”步文苏叹了口气:“叶夫人你怎么看。” 景若曦蹲在两个盒子面前,皱了眉头,似乎有些想法,但是又不知该如何说。 “可是想到了什么?”步文苏忙道:“叶夫人,你无论想到什么都尽管说,说出来我们大家讨论一下,是对是错都不要紧。” 景若曦伸出手指在步文锦的匣子里扒拉了两下:“你们看看,有什么感觉?” 可惜两个大男人在这方面有些迟钝,实在是没有什么感觉。 “我手里这个耳坠,我们从事发地点找到的耳坠。”景若曦抬起手,那耳坠勾在手指上,是个上面一个月牙勾,下面带着流苏的。流苏也是黄金做成,细细的顶端做成了薄片,风一吹在火光中晃啊晃,金光闪闪,十分好看。 “嗯?”两个男人依然茫然,盒子里并没有一样的款式。这耳环款式非常新颖独特,如果有另一只一样的,一定一眼就能看见。 “乍一看,这两个首饰盒里确实都没有相同的另一个。”景若曦道:“但首饰这东西,是讲款式的。每个人的喜爱不同,有人喜欢金子,有人喜欢宝石。有人喜欢简约大方,有人喜欢繁复华丽。而眼前这两个首饰盒里的风格迥异,显然,这两个首饰盒里的主人,有这截然不同的性格。” “前谷主夫人。”景若曦将第一个匣子推出来:“虽然她的首饰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非常简洁的。你们看,没有装饰椭圆的金镯,简单的戒指,耳环,她应该是个性格落落大方,直来直往的女子,这个耳坠不应该是她的,因为这个款式完全不合符她的审美,她会觉得,这个东西很麻烦,不好看。” 叶长安早已经习惯,步文苏实在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但细细一想景若曦的话,再想一想之前村民对她的评价,确实是这么回事。 “再看这个。”景若曦将大盒子收回,小盒子推上前:“这是姐姐步文锦的,这里面的首饰风格就明显不一样了,流苏,各色宝石镶嵌,镂空的花纹,怎么复杂怎么来,她的性格应该是细腻又张扬,敏感而大胆。而且心思重,城府深……” “你这……这简直……”步文苏半晌才将话说全:“叶夫人,你这简直像是见过她一样。就凭几件首饰,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当然。”景若曦耸耸肩:“我不敢说这个耳坠肯定是步文锦的,但是,有一定的可能是步文锦的。” “那会不会是有人送给前谷主夫人的呢?”叶长安到:“虽然她未必喜欢,但是礼轻情意重,重的是这份感情。” “不会。”景若曦摇头:“如果是在外面,这种可能是有的,因为各家难免总动各种关系。但是无尘谷里关系简单,没有那么多有权势的人家。今天拜访的村民都说前谷主和夫人感情非常好,一个非常爱自己妻子的丈夫,怎么会不知道妻子的喜好,送一个完全不符合妻子喜好的东西呢。” 要么感情是假的,要么东西是假的,总要占一个。 虽然有很多人做的事情都超出常理,但大部分还是有迹可循的,景若曦这一番话,让两人深以为然。 第453章 桃木镇妖 只是步文苏有些失望:“其实我希望这个耳坠不是姐姐的,如果是她的,好像就没有什么线索了。她虽然之后一直重病卧床,但万一哪天挣扎着起来,让人扶着去缅怀一下母亲也是说的过去的。” “确实如此啊。”景若曦叹了口气:“这个线索到这里暂时就断了,我们要回去合计合计,从长计议。” 虽然他们三人都不怕鬼,但这里总不是久留之地,毕竟挖坟这件事情为人所不齿不能接受,就算步文礼也同意了,也还是偷偷摸摸的好。 首饰又放了回去匣子,匣子放回原来的地方,盖上棺盖,两人又哼哧哼哧的将土给填回去。 景若曦百无聊赖,找个石头坐下,在地上随手拿了个树枝,一边在土里无意识的戳着,一边将这案子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 越是梳理,脸色就越沉重,最大的问题还是时日久远,五十年前就别说了,当年还健在的人都寥寥无几,剩下的那么一两个脑子也已经糊涂了,根本问不出什么。就连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也没问出多少有效的内容。 或者,是他们的方向根本就不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填土和挖土更快,只是难免有痕迹,不过步文苏也不太担心,因为正如他说的,这地方平常也没有人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谷主,也只有活着的时候威严,死了这些年又有几人还能记得。更何况中间还出了那些事情,虽然大家也明白步家是受到伤害最深的人家,可因为也有其他人因此丧命,所以虽然不说,心里难免也有埋怨。 很快土就填上了,叶长安走过去伸手:“若曦走了,我们回去再商量。” “好。”景若曦让叶长安.拉起来,将她手里的树枝拿开正要丢在一旁,却突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动。”景若曦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将叶长安的手抓起来,从他手里将树枝给拿了回来,放在眼前仔细的看。 “怎么了?”两人也不知景若曦发现了什么,都忙凑了过来。 景若曦道:“你们看这树枝,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两人都看的糊涂,就是一根有些干枯了的树枝,深褐色的杆子,上面带了两三片已经枯萎的叶子。小臂长短,在一片花草灌木中,没有任何特征。 “不是,你们都没仔细看,这不是无尘谷的植物。”景若曦道:“难道你们没看出来,这是桃树的树枝?” “桃树?”步文苏又凑过来一些:“无尘谷中怎么会有桃树?” “对吧。”景若曦也道:“这几日我在你们这里也转了几天,去了不少地方,一直都有留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确实这里的花草树木的种类和外面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同样是食用的蘑菇,也不是外面常见的品种。” “不错。”步文苏道:“确实如此,无尘谷虽然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外出采购,但大多是生活用品,比如衣服鞋子,杯盏之类。粮食也有,但也只是米面之类,不会有果木蔬菜。这些谷中都有,只是和外界品种略有不同,可以自给自足。而且,带活物入山谷,也是被禁止的。无论是活的鸡鸭鱼虫,还是活的树木花草。” 当然书籍是有的,所以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步文苏虽然没见过,却也知道。比如桃树,他没见过,但是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也知道不是无尘谷中的东西。 “奇怪吧。”景若曦道:“一起找找看,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桃树枝了。” 两人立刻分散去找,果然的,又找到几枝,准确的说,是一株小桃树,并不大,而且已经快要枯死。 景若曦将刚才的断枝放在一边比划了一下:“应该就是这树上的,可能是被什么小动物踩断了,弄到了一旁。而且这树显然在这里水土不服,快死了。” “可桃树不会长腿,不会自己从外面跑过来。”步文苏沉吟道:“谁会从外面冒着风险带进来一棵桃树呢,还种在这里,这是……” “这是个坟。”景若曦看着桃树前小小的墓碑:“应该是你外甥的吧,他叫什么,程念锦?” “是。”步文苏道:“姐姐起的,希望他永远记住外婆,外婆是因为他被害的。” “这对孩子太不公平了。”景若曦摇了摇头:“无论是背负仇恨长大,还是背负带着仇恨的恩情长大,对孩子来说都很辛苦。” 比如这个未能长大的孩子,还比如步文苏,步文苏就是一个背负着带着仇恨恩情长大的孩子,虽然如今看来还算心里健康,但其实压力非常的大。就算无尘谷里民风淳朴,不会有人说是他害了两位婆婆这话,但肯定有人谆谆善诱,说些你要好好长大,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她们之类的话。 无论向下的力和向上的力,都是动力也都是压力。没心没肺的也就罢了,步文苏显然不是,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日复一日的给两位婆婆上香,一日案件不水落石出,一日不能打开心结。 步文苏看了景若曦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可惜景若曦已经成了亲嫁为人.妻,相公还在一边守着,要不然的话,他觉得自己无论用任何方法,也一定要追求上,知己难求,人命当前,一个孩子的成长,快乐不快乐,又有谁会在意。虽然兄长如今是谷主,众人尊敬,也尊称他一声二公子,可小时候无父无母的那些日子,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不过景若曦显然没想那么多,而是又提出一个叫人意外的提议:“现在还早,你们把这孩子的坟也挖开吧,我想看看里面。” 这是挖坟挖上瘾了么,两人都奇怪看着景若曦:“为什么?” “我总觉得他的棺木里有什么。”景若曦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棵特意从外面带进来的桃树?桃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想做法驱鬼时候的桃木剑,若是放在墓地上,那是镇压邪祟用的。” 第454章 恨之入骨 叶长安知道桃木历来有辟邪的说法,步文苏也从书里看过,知道有桃木剑这东西,但是谁却都没有敢想到这一步。 “叶夫人的意思……有人要对念锦不利?”步文苏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想法:“这怎么可能?” “真相未查明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景若曦在这方面就比步文苏要有经验多了:“桃木是外来的东西,又不是种子发芽,鞋子里衣服里沾一点落了下来。这必须是从外面直接带进了小苗才行,看长了这么大,也有些年月了。不可能是意外,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一个几个月就夭折的孩子,能做什么错事,跟谁有血海深仇,就算是死了也不被放过,为什么要用桃枝来镇压他的魂魄。” 所有看似荒谬的事情,一定有可以解释的理由。 叶长安卷了卷袖子:“挖吧。” 反正今晚已经挖了两座坟了,也不差这一个。若是没发现也就罢了,既然发现了,若是不挖出来看个酒精,景若曦一定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步文苏看着叶长安开始动手,虽然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但是也只好跟着挖了起来。 挖坟开棺,还是亲人的棺木,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压力非常大的事情。但万事开头难,今晚上他也有些麻木了,一边挖一边破罐子破摔的想着,你们可别怨我,我也是想查出真相,就算是真怨我,那也只能由着你们去怨了。 孩子的墓比起大人的要简陋一些,挖出来的,是一具小小的棺材。 棺材里是一具小小的骸骨,看着都叫人心疼。骸骨上放着个黄金小锁包,一面写着长命百姓,一面写着平安健康。 步文苏没见过这孩子,但看着依然唏嘘,伸手轻轻摸了摸锁包,叹了口气:“若是没有那些事情,我这外甥如今也五十了。 五十岁却要喊我舅舅,想着还挺有趣的。” 景若曦不觉得有趣,只是有些遗憾,因为这坟里除了一个黄金锁包之外,再什么都没有了,半点线索都无。 “盖上吧。”景若曦看了半晌终于放弃:“天快亮了,我们抓紧时间先回去再说。” 大概是因为之前下了几场雨,孩子的坟修的没有大人的那么好,里面有些进水,步文苏心里对他总是不忍,看着棺木有一些都浸泡在积水中了,便道:“既然都开棺了,这里也不会有人来,叶公子,能不能麻烦你帮着一起把这里的积水清理一下,让他在里面也过的舒服一些。” 死人舒服不舒服不知道,至少活人的心里是舒服一些的,叶长安爽快应了。 两人商议一下,先将棺木从坑道里抬出来,然后将积水清理掉,再将棺木放进去,一会儿填土的时候注意一些,将进水的地方填堵好一些,日后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积水。 一边商议,一边两人一前一后的抬起了棺木,这棺木虽然不大,但是一个人抱着还是不方便的,何况也不稳当,一前一后的,手抓着底下凸出的雕花,将棺木抬了起来,放在了坑外平坦的地方。 可放下后,叶长安依然不放手,反而将手掌放在湿乎乎的棺材底下又摸了摸。 “怎么了?”景若曦忙道:“这棺材有问题么?” 叶长安又摸了摸,确定道:“有问题。” 景若曦仔细看了看棺材,不过确实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是比寻常的小上很多。显然是按着婴儿尸骸的尺寸量身定做的。 “有夹层。”叶长安道:“二公子,帮我把棺材翻过来。” 步文苏愣了下,但是反应很快,他先脱了自己的外衣放在地上,然后将棺材里的骸骨抱了出来,轻轻放在衣服上。这才和叶长安一起,将棺材翻了过来。要是盖上盖子直接翻转的话,里面的骸骨一定会在里面撞的七零八落的。 三只火把都凑近了,只见叶长安在棺木底下敲了敲,又掏出匕.首,在某处撬了一下,啪的一声,竟然有一块被卸了下来。 看似一整块的模板上,竟然有一个两尺见方的空隙,叶长安也不敢冒险伸手,找了个树枝进去戳了戳,又凑近看了看,再戳了戳,竟然从里面勾出了一块布。 这布的料子十分的好,但是也已经腐朽的相当厉害,拽出来便几乎成了两半,上面有字和画,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的大概。 “这是什么?”步文苏觉得自己虽然没参加过科考之类,但也读书识字颇有所成,可眼下这布上的东西,却不太看的明白:“像是什么符咒?” “就是符咒。”叶长安神色凝重:“我也读不出来,但这就是一种符咒。而且是非常恶毒的,就像是桃木镇妖一样的作用,这符咒放在棺木里,施咒者的目的就是让棺木葬着的人永世不得超生,死后也被折磨,不能投胎转世。” “你怎么知道?”景若曦竟然也有甘拜下风的时候:“长安你能确定么,看样子确实是符咒,但是天下的符看起来都差不多,你不会看错吧。” “因为我以前经历过类似的案子,印象很深刻。”叶长安抿了抿唇:“而且,这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做法,要施咒的人用自己的命做引才能发挥到最大,你们看着字都是红色的,按着之前的案子里说的,这是用施咒的人的血写出来的。” 一时间,夜风凉凉格外阴森,顿时感觉温度降了下来。小小的骸骨安安静静的躺在一边,若世上没有鬼魂也就罢了,若是真有鬼魂,这鬼魂又该是多么凄惨。 终于还是景若曦打破了沉默:“到底是什么人,会这么恨这孩子呢?就算是前任谷主得罪的人,也不该对着孩子如此的恨意深重啊。这简直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几个月的孩子,本身肯定没有任何问题,有人恨他,自然不会是单纯的恨他。一定是恨他周围的人。可若是恨他周围的人,又何必在他的棺木里大费周章,直接恨谁对付谁不行么? 第455章 上辈子是只猫 眼见着天就要亮着,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也不能再耽误,叶长安和步文苏匆匆忙忙的将尸骸放回去,棺木也放回去,想要整理成完全看不出来的样子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弄的平整。 其实只要不被抓个正着就行,哪怕是被人发现他动过墓地也没有什么,自己家人的墓,这些年风吹雨打早有破损,略微修葺一下也是正常,不但不可疑,反而更见心意。 虽然一夜未睡,但今天的发现却实在是惊人,几人回到住处也睡不着,关了房门聚在屋子里,颇有些神神秘秘的。 写着血色符咒的纸放在中间,还有桃木枝,三人围成一团坐着,简直就像是法.会现场一般。 “如今看来,这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步文苏也不知为何道:“我突然有些害怕,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这真相,是知道的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个不好说,有时候真相确实和我们想的不一样,知道也是一种残忍。”景若曦伸长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过二公子,你可以自己选择。要是觉得这事情太蹊跷,我们就不接着往下查了。” 景若曦早不是哪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死者已矣,盘根错觉的关系中,找出凶手又如何,这种陈年旧案,凶手很有可能也早已死了。 步文苏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要查,查出来,无论结果如何我至少明明白白。若是不知真相,我心里背着的,永远也不放不下。” 他是那个背着复仇的恩情长大的孩子,一直以来,对真相的渴望沉甸甸的压在他心里,若不能解开谜团,死不瞑目。 “那我们就查。”景若曦道:“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一路,我觉得如今的方向倒是明白了许多。” “桃枝和符咒。”叶长安明白她的意思:“这两样都不是无尘谷里原本的东西,是从外面带进来的。而无尘谷每隔一段时间会派人出去,这个人的身份不是秘密,只要找到外出采购的人问话,这东西无论是他们自己带回来的,还是受人委托带回来的,总要有个解释。” “是,还有带着夹层的棺木。”步文苏道:“无尘谷中的人也有生死,也有木匠,棺木都是自己做的,不会从外面采买。念锦的棺木为什么要做这个夹层,也一定会原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了一会儿,景若曦却没再开口,不由的都停了下来。 景若曦盯着布满血字的布:“棺木是五十年前造的,估计现在已经找不到人了。符咒也是当年的,怕是也难寻踪迹。只有桃木才这么点大,时间不会太久,估摸着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应该是好问的。二少爷,你们每次出去采购的人,是同一个一直干到干不动位置,还是每一次都换一个?” “是这样的。”步文苏解释:“每次出去采购的都是两个人,一个师傅带一个徒弟。师傅退下后,徒弟就成了师傅,再挑一个徒弟,周而复始。因为采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又不是只买一件两件东西,两个人已经很辛苦了,若是每次都换人,连地方都要找半天。” 景若曦也是曾经在单位里工作过的,自然知道采购虽然是个肥差,但也确实琐碎。更别提这个年代交通运输各种不方便,更是麻烦。 “那就好办了,去找采购的人问问就好了。”景若曦道:“为什么要带桃树回来,他总不能说因为出去一趟爱上了桃子,所以才带了棵树回来吧。” 为了杜绝外面的物种进来,事实上采购的人外出,是不允许带新鲜的水果回来的,哪怕是桃子西瓜也不行,免得桃核瓜子会落在山谷中,生长繁殖。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步文苏听着外面鸟雀婉转鸣叫,看着景若曦有些歉意:“不知不觉忙了一个晚上,我们会武功的倒是无妨,叶夫人一定累了。” 景若曦确实有些困顿,但好人都做了,也就道:“不碍事,刚才你们挖土的时候,我打了会儿盹。” 步文苏淡淡笑了笑:“虽然我确实着急,但几十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现在还早,叶夫人洗漱换身衣服,然后休息一下,吃个早饭,然后我们再去。” 别的不说,这一身衣服也确实要换一下。不然的话,一会儿丫鬟送早饭进来,怎么解释一身灰土还有草屑树叶,说两人晚上睡不着,在花园里打滚来着? 步文苏是悄悄来喊人的,又悄悄的溜了出去,他也要回去换一身衣服。因为程念锦墓穴里有不少水,他和叶长安的衣服不仅仅是脏,还都湿了,还是那种混合着泥水的湿,不换一身叫人看见了确实不好解释。 好在他们这宫殿条件不错,温泉浴池也不用换谁来准备,跳进去洗就行。一前一后的洗澡换了衣服,未免人看见,将湿漉漉的衣服也都丢进去泡了泡,跑去了泥点和树叶,这才拎上来扔在一旁。 景若曦这一晚上确实也累了,舒展着躺在床上,叹息道:“我这辈子一定是投错胎了,本来应该投胎做一只猫的,要不然的话,怎么总是熬夜呢。人是应该白天工作,晚上休息的啊。” “可怜的,谁叫你足智多谋呢,能者多劳啊。”叶长安摸摸景若曦的头,自己也翻身上了床,拉下床幔:“对了,这两天步文苏一直在身边转悠,也忘了问你,你看了步文礼之后,可有什么感觉。” “有。”景若曦一下来了精神,侧了个身对着叶长安:“本来出来我就要跟你说的,结果步文苏一直跟着,后来晚上太累我就忘了。” “那你是发现什么了?”叶长安本来一夜未睡也无所谓,一听她这话更是困意全无:“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感觉步文礼有些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叶长安至今想着还觉得怪异,但是确实不知如何形容,只觉得这怪异叫人很不舒服,景若曦既然是仵作,对人身体的构造那么了解,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 第456章 整容后遗症 “对,你的感觉没错。”景若曦道:“步文礼给人的感觉很奇怪。首先是他的脸,他的脸让人感觉不自然。有一个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叫做整容后遗症。” “整容?”叶长安消化了一下:“你是说易容?” “差不多吧,就是一个意思。”景若曦道:“人为的对脸部做一些改变,比如削骨,开双眼皮,垫鼻梁等等。这些都难免要注入药物,或者植入异物,甚至动刀,即便是成功整容,一般也跑不了几个后遗症。” 景若曦曾经见过最荒谬的一个案子,就是凶手为了不被抓到做了个天翻地覆的整容,除了性别因为时间来不及没做之外,简直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那段时间让景若曦恶补了许多整容方面的知识,对人类对美的追求有了新的认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当然这个年代科学没有那么发达进步,削骨之类的手术应该是做不了的。但这年代也有她所不知的神秘,更何况是无尘谷这个本身神秘的地方,谁又知道易容这事情能做不能做,能做到哪一步。 “其中最基本的后遗症,就是面部表情的僵化,浮肿,如果有植入体可能会溃烂发炎,还有可能留下疤痕。”景若曦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有的是刚整容完会出现的,时间长了慢慢会消失。但有的可能消失不了,会一直存在。” 见景若曦摸自己的脸,叶长安也顺势摸了两下:“你这么一说,我就茅塞顿开了。步文礼的脸上表情就很僵硬,虽然他一直处于一个几乎面无表情的状态,可还是叫人觉得那脸有些奇怪。” “一个人不可能总是面无表情,他要说话,有动作,就必须要有表情,嘴角一动整张脸的五官都会被牵扯,所以才会让你觉得一会儿像是很年轻,一会儿又有老态。”景若曦道:“我还特意让他走了两步,他走路的姿势也是如此。那姿势可没法整,所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放胆猜吧。”叶长安鼓励道:“你做的大胆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有什么猜测我都不奇怪。” “我觉得步文礼的实际年龄,比我们看见的年龄要大很多。”景若曦道:“虽然具体是多大我也看不出来,但绝对不止五十。” 叶长安头痛的捏了捏眉心:“虽然说步文礼多大岁数跟我们没有关系,但这事情确实是奇怪。你说步文苏知道他哥哥到底多大么,这种和常理不符的事情,总是叫人觉得诡异。” “那我就不知道了。”景若曦闭了眼睛:“至少暂时跟我们没有关系,也许他就是爱美,怕自己老了不好看呢。先别管了,叶大人,好大人,你让我睡会儿吧。过渡压榨员工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不利于长久发展。” “好,你睡。”叶长安笑了笑,替景若曦掖了掖被子:“我也睡会儿,管他明天怎样,至少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 景若曦闭上眼睛,也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的做起梦来。她经历过的血腥的变态的恶心的恐怖的,等等很多很多,人心险恶没有下限,开始的时候诸多不适应,但后来渐渐也麻木了。当然面对的时候还是心情不好,可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一直到爆炸之后,又开始频繁的噩梦,不过噩梦的内容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一次又一次黑暗中的爆炸,爆炸里的血肉模糊。直到认识叶长安后,似乎很久都没有做梦了,一直到今天。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了?”叶长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让她镇定下来,深深喘了口气,感觉有人拿着帕子擦了擦她额头,她自己也抬起手摸了摸,一头的汗。 “没事,做了个梦。”景若曦睁开眼,还是在刚才睡下的床上,看外面的光线挺强烈,应该也没有睡多久。 “做噩梦了?”叶长安心里有数:“这一头的汗。” 景若曦摇了摇头不欲多说:“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叶长安也不问:“不过下人刚才送早饭过来了,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昨晚没睡,所以我们也不好总不起来。” 大半天的睡一天,又不是在自己的府里,总叫人怀疑晚上是不是去做了什么。 “是,睡多了也叫人怀疑。”景若曦揉了揉眼睛:“我也没那么困,那就起来吧。” “嗯,先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儿出去转转。”叶长安道:“困的话早点吃中饭然后午睡,睡晚一点也无妨。” 步文苏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回去显然没睡,景若曦和叶长安还吃着饭,他便来了,顺便加了一双碗筷,也蹭了一顿。 因为外出置办物品的人几乎是几十年一换,因此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吃完饭,几人带着那一枝柳树,便到了一户明显比旁人殷实的人家。 敲开门,里面走出一个老者。 这人步文苏在路上已经和他们介绍过了,罗鸿福,给无尘谷做采买四十年,从十五岁跟着师傅出谷,四十岁开始带徒弟,五十五才因为身体不好不再出门,因为算是给无尘谷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因此各种待遇都优厚一些,只是一点。说在外面遇到了喜欢的女子,可是又无法在一起,因此郁郁寡欢,一生未娶。 “罗叔。”步文苏走过去:“有些事情找你。” 罗鸿福今年年纪不小,看着精神也还好,见步文苏带了朋友过来,点了点头将人让进去。只是他刚请人坐下,正打算泡茶,步文苏道:“罗叔,不必忙了,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二少爷,你想问什么?”罗鸿福估计少见步文苏神情如此凝重,便放下了茶壶,也坐了下来。 步文苏将那枝桃树枝放在桌上:“罗叔,你认识这是什么么?” 一根树枝,罗鸿福的眼神大约不太好了,有些颤巍巍的,一脸莫名的将那树枝拿在手里,放在眼下看。 第457章 恩重如山 罗鸿福的神情在看清桃枝的时候,明显的动了一下。 “看样子,你是认识的。”景若曦步文苏心里颤颠颠的:“为什么要将这东西带进来无尘谷,难道你不知无尘谷是不允许带外物入内的么?” 但随后罗鸿福却道:“二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树枝怎么了?和别的树枝有什么不同么?” “别装了,这是桃木枝。”步文苏道:“是用来镇鬼压邪祟的,你将桃树种在念锦的坟前,到底是为什么?” 桃树是在坟前就能看的见的,可以拿出来质问罗鸿福。但是血咒符不能轻易拿出来,那是在棺木里的东西,一旦拿出来,就等于对大家说他们动了坟,虽然是在步文礼的允诺下,动的也是自家的坟,但总是不好,不必那么着急说出来。 “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罗鸿福毕竟是见过外面花花世界的人,也算镇定,在最开始猝不及防的一点慌乱之后,便十分镇定。 “二公子。”罗鸿福道:“我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外出了,你要不问问林栀他们俩,他们俩也跑了几年了,说不定是他们带回来的。” 步文苏对景若曦他们说过,林栀是如今出去采买的师父,还带了个徒弟,两人接手这事情已经七年了。 “至于二公子说这东西是镇压魂魄的,那更冤枉了。”罗鸿福道:“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那也不可能啊。老谷主对我恩重如山,念锦是正经的小少爷,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来呢,要是可以,我宁愿代替他去死。” 罗鸿福说的真情实意的,步文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为何,莫名的看向景若曦。 景若曦正盯着罗鸿福的脸,认真的听他说话,也不知是不是有没有感受到步文苏的目光,只是道:“罗叔,你说老谷主对你恩重如山,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罗鸿福狐疑的看了一眼景若曦:“你是?” “我是二公子的朋友。”景若曦含糊道:“谷主托我查一些事情,所以二公子带我来过来,想调查一些情况。” 罗鸿福敏锐的反应过来:“你不是无尘谷的人。” “我不是,山谷中塌陷,我是被无尘谷救下来的,在这里借住几天。”景若曦道:“恩重如山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秘密,无尘谷中应该有很多人知道。不过既然当事人在场,我希望还是听你亲口说出来好。” 罗鸿福狐疑的看了看步文苏,无尘谷里这些年也只有一个红姑是外来的,但是外出通道塌毁,有一些外面的村民进入山谷,这是大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至于为什么谷主会对景若曦委以重任,虽然他想不明白,但是既然步文苏也在,陪同前来,应该不会有假。 “罗叔,这是叶夫人,她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吧。”步文苏道:“确实是大哥让她来的,你有什么说什么,若是不说,那只好让大哥亲自来了。” 步文苏说的严重,罗鸿福一脸苦笑:“二公子,你让我说什么,我的事情全山谷都知道啊。” “可是我不知道。”景若曦声音淡淡道:“罗叔,你再给我说一遍吧。” 罗鸿福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但看起来步文苏在无尘谷还是有一定威信的,所以虽然非常不痛快,他还是忍住了。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父母过世的早,一直跟着老谷主,老谷主将我当兄弟一般。二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出去闲转,在毒雾里迷了路,眼看着要死了,是老谷主找到了我,三天两夜,将我从死亡黑潭里背回来。从此我这条命就是他的了,这事情,山谷里无人不知。” 罗鸿福说完就看了看景若曦,再看了看步文苏,显然是我没说谎,事情就是这样。 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确实没有说谎的意义,步文苏对景若曦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这一段往事,他也是知道的。 “那果然是恩重如山,过命交易啊。”景若曦微微笑下:“罗叔,我相信你对前谷主的感激是真心的,我从你的表情和语气上,可以看的出你没有说谎。” 罗鸿福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立刻这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果然,景若曦接着道:“同样的,从你看见这桃枝一瞬间表情的变化,说话的语气,身体轻微的动作,我可以看出你说了慌。这桃枝一定是你带进来的,是你插在程念锦的坟前的,是你……” 景若曦站起来,伸手撑住桌子,逼近一些看着罗鸿福的眼睛:“将用血字写着咒符的布,放在他的棺木夹层里,让这个孩子的灵魂黑暗不见天日,不得自由,永生永世受到禁锢。” 越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心里素质越好,除非铁证如山,要不然没有轻易会承认的。景若曦见多了同事怎么审问犯人,也研究过心理学,在这种情况下,就要先发制人,首先在气势上压倒他,不要问是不是你,而要肯定,就是你。 一旦心里防线被击溃,他就会说出心里藏着最深的秘密。破罐子破摔,到时候捂嘴都捂不住。 罗鸿福显然是心里很强悍的那一种,虽然景若曦的质问掷地有声,但他依然不动如山的坐着:“二公子,你这位朋友怕是有什么毛病,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老谷主对我恩中如天,我绝对不会对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若是我知道谁做了,也一定会替他报仇,将那人碎尸万段。” “我相信。”景若曦语气一缓,轻飘飘道:“你不但是这么想的,而且,你也是这么做的,对么?” 罗鸿福犹如冰块一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景若曦微微一笑:“说到底,你跟一个出生不过几个月的婴儿能有什么冤仇?有冤仇,那冤仇也一定是来自他身边的人。可那是你恩人的亲外孙,就算你和他父母有仇,看在恩人的面子上,也一定能忍,不至于做下这种赶尽杀绝的,做鬼都不放过的事情,除非……” 景若曦要说什么,步文苏只觉得自己的心狂跳了起来。 第458章 自杀他杀 罗鸿福盯着景若曦像是要把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刻骨铭心的仇恨哪里来的,为什么入山的恩情也没能阻止你的复仇?”景若曦什么话都敢说:“只有一种可能,报恩就是你报仇的动力,仇恨就来自恩情,所以恩情阻止不了你,因为你根本就是在替前谷主报仇。” “胡说八道!”这话大概一下子刺激的太狠了,罗鸿福一拍桌子,动作快如闪电的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刀,毫无预兆的就向景若曦砍了过去。 景若曦自己自然是躲不过的,好在叶长安在看见罗鸿福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有些阴狠,又眼见话题越来越刺激人,景若曦激怒对方的效率一向很高,便一直保持着高度警备。几乎在罗鸿福一抬手的瞬间,他就拽着景若曦往后避开了,同时一脚踢在桌子上,桌子向罗鸿福撞了过去。 刀光一闪,结实的八仙桌便成了两半,景若曦惊魂未定抓着叶长安衣袖,叶长安的手已经按在腰上,罗鸿福是会武功,但他还不放在眼里,虽然这里是无尘谷,不是自己的地盘,但也容不得谁伤害自己的人。 不过步文苏动作反应虽然没有叶长安快,此时却也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 “罗鸿福,你干什么?”步文苏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刀很快啊。”景若曦站在叶长安身后也不怕了,继续加油添醋:“听说之前的受害者,都是被乱刀砍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这把刀。” 罗鸿福脸色发青,指着景若曦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二公子,这是哪里来的疯子?说我也就罢了,竟然敢对前谷主不敬,今日我若不给她一点教训,还以为我无尘谷可以任意辱骂造谣,软弱无人。” “话可不是这么说。”景若曦有恃无恐:“其实,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你是什么人?”罗鸿福咬牙切齿:“你是个妖人,是个灾星,是来祸害无尘谷的。” “这你可不能乱说。”景若曦正色道:“其实我是个法师,所以我去了程念锦的墓地,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魂灵被禁锢在坟里。被人动了手脚,下了极其恶毒的诅咒。你们凡人看不见,但是我是修行之人,一眼就能看见你头上黑云环绕,手上血雾弥漫。” 景若曦说的头头是道,言之凿凿,连步文苏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之前,也没听说景若曦有这方面的才能啊。 叶长安已经习惯了景若曦的各种忽悠,无论她说的再怎么离谱也不会眨一眨眼睛皱一下眉,反倒是跟严肃了。 “当然。”景若曦又道:“你身上虽然血迹斑斑,但毕竟是人不是妖,我也不能耐你何。可是你要知道,不止是程念锦有魂魄,只要死了的人,都有魂魄。你主子……也有。” “罗鸿福,我可以看出你身上有血光,可以看出陈念锦的魂魄被囚禁。当然也有办法解救他,然后将反噬还给对方。” 罗鸿福脸色骤变,那样子像是立马就要越过步文苏,把景若曦掐死。 “别激动。”景若曦道:“其实都是陈年旧事,我们也不是非要追究到底,但这事情也不能一直是个谜团,让人寝食难安。倒不如你告诉我们真相如何,毕竟是牵扯到步家的声誉,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二公子和谷主估计也不愿意声张出去叫别人知道。” 罗鸿福神色有些凝重,非常犹豫,似乎是真的认真在考虑景若曦说的话的可信度。是不是真的要说出来。 众人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想明白,或者想不明白。 一直等了许久,能看出罗鸿福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因为这决定太艰难,所以过程太漫长。也许其实也并没有太长时间,只是因为大家的心情都太复杂沉重,所以时间就过的格外漫长些。 终于,就在步文苏快没有耐心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音,刀子落了地。 罗鸿福双手在脸上使劲儿的搓揉了两下,转身走回去,在桌边重重的坐了下来,沉声道:“罢了,我本想我也这个岁数了,活不了多久了,想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现如今,看来不说是不行了。” 见罗鸿福坐下了,众人也都坐下了。虽然心里是不太将罗鸿福放在眼里的,但安全起见,叶长安还是将他的刀踢在一边,自己坐在前面,让景若曦坐在自己身旁。步文苏心里明白,坐在景若曦另一侧,一左一右的,保证无论罗鸿福有什么动作,都能第一时间保护景若曦的安全。 罗鸿福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而是将脸埋在手掌中,又过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一丝颤抖开口。 “这孩子,不能留。”罗鸿福声音里难掩的苍老,带着一点恐惧。 “为什么?”景若曦奇道:“他是前谷主的外孙女,不也是你家的小少爷么,怎么就不能留了?” “他是魔鬼。”罗鸿福道“他,是不祥之人。” 景若曦最烦这种人,说话就说话,干嘛就干嘛,敢做就不要认怂,找什么鬼神之说来也不知道是糊弄别人,还是糊弄自己。 不过景若曦看罗鸿福已经开了口,也不着急打断,让他继续说下去。 “就在大小姐生产的那天晚上,因为这个孩子,魔鬼的孩子,害死了老夫人,还有两个接生婆。”罗鸿福似乎知道什么:“你们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死的么?” 除了知道是被凶手杀害,谁也不知道更多,景若曦和叶长安还好,步文苏简直屏住了呼吸,生怕少听了一个字。 罗鸿福缓缓道:“老夫人,是自杀的。” 一句话,步文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是随后又被景若曦拽着坐了下来。 “冷静。”景若曦是局外人,非常冷静对罗鸿福道:“你继续说。为什么自杀,那其他的两个接生的婆婆呢,又是怎么死的?” 第459章 鬼婴 “是老夫人杀的。”罗鸿福又是一句话石破天惊,让刚被景若曦拽着坐下来的步文苏又站了起来。 “淡定,淡定。”景若曦又把步文苏拽着坐了下来:“先听他说完。” 步文苏嘴唇动了动,显然有话要说,但是因为景若曦太过镇定,所以他咬了咬牙,竟然忍住了。只是虽然坐了下来,但身体还是微微的发抖,景若曦恰到好处的塞了一杯水到他手里,这样多少可以掩饰一点。 安抚了步文苏,景若曦又看回罗鸿福:“你接着说。老夫人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要杀人再自杀?” “因为这孩子是个妖怪。”罗鸿福又说了一遍:“他的眼睛是绿色的,他生下来就能说话,他,他迷惑了老夫人。” 景若曦忍了又忍,这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是什么见了鬼的回答,说午夜凶铃的故事么? 罗鸿福自顾自道:“那鬼婴操纵老夫人杀了两个一起接生的婆婆,然后放了一把火之后自杀。” “那外面的人是怎么昏过去的。”景若曦点出问题:“你可别说老夫人在放火之前,先出去把外面的人都打昏了。别人我不知道,前谷主也是个高手吧。” “是,是个高手。但老夫人是个用药用毒的高手,她在火里下了药,药物散出去,外面的人都昏了过去。”罗鸿福道:“前谷主虽然在中毒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往里冲,可走了两步可就倒下了。等到再醒过来,一切都晚了。” “大小姐虽然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可还是有些意识的,因此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可却又不敢说,生怕鬼婴也对她动手,所以一直装昏迷。” “可是这事情对大小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刚生产后身体本就弱,便一病不起。害怕这个孩子,却又不敢让他察觉,便被折磨的有些不正常,一病不起。一直到临死前,她终于忍不住,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老谷主,老谷主大惊的同时,决定除掉鬼婴,因此,才有了那些东西。” 几人认真的听着,景若曦一脸的深不可测,也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等他说的告一段落,这才道:“所以这件事情老谷主谁也没有告诉,只告诉了你?” “自然。”罗鸿福道:“事关重大如何能说,若是鬼婴之事被外人知道了,一定会引起恐慌。所以老谷主便将一切自己默默的抗了下来。并且让我在外面找了镇压恶鬼的法子,希望他不要再危害别人。” 这好像也是说的通的,景若曦道:“可你说的也只能解释第一次事故,后来呢?无尘谷并非只死过一次人,后来那几起,又是什么意思?” 罗鸿福慢慢的摇了摇头:“后面的几起,我就不知道了。老谷主在的时候,就一直在追查,可是一直到死,也没有找到凶手。我们也猜测过,是不是鬼婴作祟,可是又找不到证据,也找不到破解的办法,只能尽量避开。” 第460章 前任谷主 罗鸿福的话算是说完了,说完之后,便坦然的看着他们,那意思显然是言尽于此,虽然实在荒谬,但句句都是实话,信不信就由你们自己判定了。 景若曦看了一眼步文苏:“二公子,他说的话你相信么?” 步文苏紧皱着眉,显然他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还是不相信,半晌道:“当局者迷,叶夫人,你是局外人,你觉得呢?” 罗鸿福突然觉得有点紧张,耳朵支棱起来看向景若曦。虽然景若曦只是随着叶长安无意中进入无尘谷的一个女眷,但似乎主导着整个事件。 “信,也不信。”景若曦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过我欣赏忠心的人,想跟罗叔多聊几句,不介意吧。” 罗鸿福一脸的狐疑:“你想问什么?” “别紧张,只是话家常罢了。”景若曦道:“罗叔和老谷主的感情那么好,连这么重要的秘密都委托你去做,可见对你是非常信任的。” “是的,我之前已经说了。” “那,老谷主家庭美满幸福,应该也是罗叔想看见的吧。妻子和女儿外孙外孙女婿一起出事,罗叔心里也必定不好受。”景若曦道:“虽然之后老谷主指定了接班人,等于有了两个儿子。可养子终究是养子,不是亲生的孩子。老谷主中年失亲,虽然看似风光可却变成孤家寡人,真是叫人想着都心酸,幸亏有你陪着开解。” 表面风光,内心彷徨,大概是那时候步碾的最真实写照,在外面无论表现的多云淡风轻,威严冷漠,痛失妻女,心里总是要痛的。 “是。”罗鸿福也并不否认:“那一段时间老谷主确实很痛苦,一方面家人惨死,一方面又要追查凶手,一下子瘦了十几斤,我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可是又无能为力。也因此老谷主的身体越来越差,重病一场一直未完全好透,最终病逝。” “那你呢?”景若曦似乎言下有意:“你那么关心老谷主,应该是他痛你也痛吧,你病了么?” 罗鸿福也不知景若曦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斟酌了一下,大概觉得这也不是可以隐瞒的住的事情,他日日在山谷中行走,是要见人的,很多表面上的东西问一问邻居也就出来了,瞒也瞒不住。 于是罗鸿福道:“病过,不过我命硬,老谷主过世之后,我再没有寄托,反倒是心如止水了,一个人在此,身体虽然并未全部养好,但也慢慢缓和了。” “好,明白了,所以这件事情虽然复杂,但其实是老谷主的家事。只是因为当时正巧有两个帮忙接生的婆婆在,所以连累了她们。而之后发生的那些案件,和第一桩看起来虽然是有关联的,其实只是巧合,并没有关系。” 罗鸿福点了点头:“是这样。之前的两人确实是受鬼婴所害,可以说时被老谷主牵连,但是此是说出定会惹出极大恐慌,因此老谷主才隐瞒不言。他们的家人,老谷主自始至终给与了极大的照顾,算是赎罪,致死,他也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若这么说,倒是麻烦了。”景若曦唏嘘:“凶手不知何人,二十五年前还在犯案,今日,也许已经老死,也许依然存在。” 罗鸿福垂下眸子:“你们虽然是外来的人,但若是能找出凶手,为无尘谷除去后患,那就是无尘谷的恩人。” 这话这几日景若曦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心里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不过她的话好像问完了,在诡异而短暂的一阵空白沉默中,景若曦道:“不早了,二公子,我们先回去吧。昨晚上没睡好,我想回去睡个午觉。” 罗鸿福神色不大好,刚才说起鬼婴棺木中的诅咒,景若曦又说昨晚没睡好,显然是昨晚去坟上做了什么,一个敢对亡者下手的人,不用说也是个狠角色。 步文苏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告辞。” 他开始的时候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会儿也缓的差不多了。归根到底,前谷主夫人只是他的养母,是虽然从小尊重,但是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养育之恩的人,所以不至于失态太久。 几人离开往外走,景若曦道:“二公子,你对老谷主还有印象么?” “当然有。”步文苏奇道:“虽然他过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可是也记事了。” “他是个如何的人?” “好人吧,是个活的很痛苦的好人。”步文苏道:“不过我那时候只有几岁,只知道这个父亲一直沉着脸,虽然说话很温和,但是一点也不开心。在我的印象中,他没有笑过。然后,他就病死了。” “那……他和他妻子的感情好么?” 步文苏更为难了,他当时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连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一问,问的根本无法回答。 “应该……好吧。”步文苏略有迟疑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但是我知道母亲过世之后,父亲便一直孤身一人,直至病逝也未再娶。” 虽然无尘谷不似外界那般,帝王有三千后宫,但是作为谷主,妻子过世想再找个填房还是容易的。就算年纪大了点,那也很容易。 “那老谷主过世之后,有留下什么东西么?”景若曦道:“书,信,衣服,什么都行,他以前住在哪里?是不是就是你们现在住的地方。” “是,每一任谷主都住在那里,我和哥哥被收养后,也住进了云霄殿。”步文苏道:“不过他什么都没有留下,这个我听大哥说过,父亲过世后,按着他的遗愿,他所有生前的东西,都一起焚烧了,一件念想也没留下。之前,怕鬼婴存患,母亲和姐姐的所有东西,也都是如此处理的,当然这只是我们几人知晓,其他乡亲并不知情。” “这是一场大火,干干净净啊。”叶长安唏嘘:“若曦,说起来你是最不不相信鬼神的,昨晚上我们挖出来的那具婴儿骸骨,你相信是个眼睛绿色,刚出生就能口吐人言的鬼婴么?” “不,我不相信。”景若曦断然道:“罗鸿福的话真真假假,大方向应该是对的,但是从鬼婴开始,就证明核心是假的,他一定隐瞒了一个特别重要,特别匪夷所思的关键。” 第461章 当年糊涂 果然和叶长安想的一样,即使这是一个不正常的地方,景若曦也绝对不会相信有鬼婴这种东西。按她的话说,查案查案,既然查的是案,当然是人不是鬼,要不然的话,但凡出事就说有鬼,还要捕快仵作做什么? “你说……大方向是对的,只是鬼婴是假的?”步文苏喃喃道:“叶夫人,你这大方向,是指什么?” “整个事情。”景若曦神秘道:“先回去各自休息,今天晚上,我们守株待兔。” 不是守株待兔,是守坟待鬼。 睡了一下午的景若曦还算有精神,三人去的早,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景若曦一个一个的揪着面前的草叶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在算什么呢?”步文苏奇怪凑上来,隐约听着景若曦口中似乎念着左右,左右,左右。 “我在算命。”景若曦严肃道:“看看一会儿罗鸿福来的时候,是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 “……”步文苏又默默的坐了回去。这里连个门都没有,何来左右腿之分。 叶长安好笑,也不在意步文苏在场,伸手便揉了揉景若曦的头发。 “我们来的太早了,就算罗鸿福要来,也不会那么早的。”叶长安道:“若曦,你到底怎么想的,不如就跟二公子说说,他这急的中饭晚饭都没吃,若是今晚罗鸿福没来,他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出了罗鸿福家之后,景若曦就下了断言,前谷主步碾和罗鸿福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爹娘不好说,但是比老婆孩子更亲,所以这种大事步碾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罗鸿福,可以完全信任的将事情交给他做。而罗鸿福也一样。 “白天见面的时候。”景若曦笃定道:“我说步碾坏话的时候,你们看罗鸿福那样子,简直想冲过来掐死我。在他心里,步碾不仅仅是主人,是救命恩人,他那暴怒的样子不是假的,所以我相信,步碾的事情无论有多少瘸曲折离奇荒谬,也一定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被抓心挠肝的掉了一个下午的步文苏忍不住追问道:“结束是什么意思?” “就是已经没有凶手的意思。”景若曦道:“最后一次凶手出现是什么时候?” “二十五年前啊。”步文苏道:“我出生那一次。之后再没没有人敢尝试,所以并不知道凶手的情况。” “凶手应该已经死了。”景若曦道:“无尘谷这一场灾难,已经过去了,要不然的话,罗鸿福不会那么安心。他身上有种一切过去的平淡,好像那一场惨烈的灾难已经埋入了土,而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尘封,所以明显的后来他又慌了,告诉我们那么多,是想让我们不要再查下去。” 步文苏不说话了,将罗鸿福的话一点点的回忆梳理了一边:“我也同意罗鸿福是有点紧张了,或者说有点害怕了,不想让我们再查下去。但你是从哪里看出,凶手已经死了的?” 景若曦反问道:“你认为凶手是谁?” 步文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景若曦的话永远那么犀利,堵的人说不出话来。 步文苏咬着牙,脑子里有些混沌,他隐约感觉自己明白景若曦想说的是什么,可是那个想法一闪而过,太荒谬,太可怕,别说不敢说出来,他甚至不敢往深处想。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景若曦这样鬼神不忌,生死不禁的。 “若曦,你别逼他了。”叶长安看着步文苏可怜,正要给他说句话,突然声音停住,嘘了一声:“来了。” 三人都有些意外,虽然现在天已经黑了,可是还不是半夜,罗鸿福来的那么早,那么着急,那么没有耐心,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但他们今晚就是在这里等罗鸿福的,因此也并不多意外,连忙安静了下来,屏息静气的等着。 好在罗鸿福并非什么高手,晚间的风又大,风声呼啸很好的挡住了他们的呼吸声。 罗鸿福毕竟年纪大了,今天景若曦他们走后,心绪也不安宁,此时一步步的走过来,连火把也没有拿,只有淡淡月光投下一个昏暗缓慢的身影。 慢慢的,罗鸿福走到了步碾的坟前,没有带其他祭祀的东西,只带了一坛酒。 罗鸿福走过前面几座坟茔的时候,略顿了顿,然后加快了脚步,前面的几座粉是前谷主夫人和步文锦还有程念锦的,有明显被动过的痕迹。 但是步碾的坟是完好的,他们只在上面留下了几个脚印而已,这发现显然让罗鸿福松了一口气。 酒坛拍开,一阵酒香弥漫出来,景若曦捂了捂鼻子,难闻。 罗鸿福却喝了两口酒,又往地上到了一些,彻底的放松下来,这一点,景若曦可以从他的坐姿上看出来。 罗鸿福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口酒,再喝了一口酒,三人一动不敢动的蹲在不远处的土坡后,竖起耳朵来听,想听听看罗鸿福会不会说出什么见不人的秘密。 可惜罗鸿福这人竟然沉默的人,只是默默的喝酒,喝几口,再倒一点,自己再接着喝。 就在三人觉得他会这样一直沉默的喝完,喝完就走的时候,终于,听到罗鸿福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声沧桑悠长,仿佛要把几十年的一口气都吐出来。 “老爷,我真的没想到,时隔多年,还会有人翻出当年的事情来。”罗鸿福终于开始絮絮叨叨:“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似乎非常难以启齿,以至于罗鸿福重复了三遍,还是没能说出来,而是从心里在逃避,直接跳了过去。 “当年的事情您是糊涂,可无论怎么样,您也是我的主子,你背着我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就发誓,我这条命从此以后是你的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罗鸿福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坟墓里的步碾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462章 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步文苏从听见,当年的事是你糊涂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虽然罗鸿福也没具体说是怎么个糊涂,但糊涂总不是一个好词语,更何况又是他崇拜的人,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称得上是糊涂? 可是罗鸿福却不愿意再将事情说的明白,只是又道:“大概是天意,无尘谷已经好多年没来外人了,而这次来的,是几个厉害角色,他们在查当年的事情,他们好像……什么都能看见一样,我怕他们再多想一想,就会查出端倪来。”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景若曦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总觉得这词儿非常耳熟,好像以前在哪里一定是听过的。 就在她使劲儿回忆的时候,罗鸿福的沉默结束:“不过好在,如今唯一的知情者只有我,老爷,你放心,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我不会让你死后还不得安宁,我会带着……” 景若曦心里一跳,顿时明白,使劲儿拽了叶长安一把,做了个手势。 好在他们在罗鸿福来之前,就已经商讨过一轮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其中包括在罗鸿福在场的情况下,他们怎么不发出声音不被发现的沟通,就一些最可能出现的情况,简单的定了几个手势。 比如说,阻止。 无论罗鸿福在做什么,只要景若曦做出这个反应,就不再躲藏,叶长安第一时间冲上去阻止。 罗鸿福全不知情身后三双眼睛虎视眈眈,他喝了点酒有点晕晕乎乎,自顾自的说着,说着,然后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不是什么名刃,但是磨得很锋利,他握着匕.首,继续说话:“我会带着这秘密……” 就在这时,身后有一阵风吹过,罗鸿福突然觉得身体一僵,竟然动不了了,拿着匕.首的手就这么举着,样子大概有点傻。 叶长安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还有景若曦和步文苏。 罗鸿福愣了愣,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是你们,二公子,你们干什么?” “罗叔,应该是我问你要干什么才对。”步文苏看了看罗鸿福手里的刀,那刀的刀尖是对着他自己的:“你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罗鸿福今夜不是来拜祭步碾,而是来自杀的。 罗鸿福脸上一阵白一阵黑,知道自己大意了,但是也不知道步文苏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说的话,他们听到了多少。然后用被酒精麻痹了一点的脑子使劲儿的想刚才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什么。 到底有没有说什么不能叫人听见的话。 想了一轮,罗鸿福暗暗的松了口气,那秘密压在他心里太多年,因为太重,已经成了最深处潜意识里的不可说,所以即便是在无人放松的时候,也没有说出来。 “二公子。”罗鸿福垂下眸来:“你别管我了。我这年纪,也该去陪老爷了。” 忠心殉主,这被人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难免有人会说他糊涂,但这是自己的选择,旁人也管不着。 景若曦也走到了罗鸿福面前,还蹲了下来,和他平视。 “罗叔。”景若曦道:“你要不要去陪老谷主,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你难道不觉得,在去陪老谷主之前,应该把那些陈年旧事都交代一下么?不清算一下身前事,难道不怕死了也不得安息。” 罗鸿福立刻抬头看向景若曦:“交代什么,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心里那个恨,一个外人,为什么要插手管无尘谷的事情,就算是步文苏拜托的,也不必那么尽心,连挖坟这样的手段都用上,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 “交代一下,到底老谷主做了什么。”景若曦道:“程念锦的坟茔就在你隔壁十米不到,清白纯洁的一个魂魄,纯粹的不能再纯粹。孩子没有罪孽,有罪孽的,是你身边这个。” 罗鸿福的心狠狠的跳了几下,果不其然,他听见景若曦毫不遮掩的道。 “当年的血案,杀人的不止是谷主夫人,还有老谷主吧。” 这不仅仅是罗鸿福心里的魔,也是步文苏心里的坎,只有景若曦这样一个局外人,才能轻轻松松的说出来。 罗鸿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随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再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了。景若曦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刚才一瞬间的失态,几乎就是承认了。 但这失神只是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罗鸿福立刻就道:“你胡说什么,老爷是无尘谷这么多年来最好的谷主,一心为乡亲做事。他和老夫人感情非常好,那孩子又是他的外孙,你疯了,你在瞎说什么?” “是啊,按理不应该啊,所以为什么呢?”景若曦也奇怪:“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定有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罗叔,你什么都知道,都到了这一步了,不如你说出来,让我们也明明白白的。然后咱们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反正老谷主已经死了,无论罪恶滔天,也不可能被人挖出来鞭尸对吧。” 若非是被点住了穴道不能动,罗鸿福一定跳起来咬死景若曦,鞭尸两个字,她竟然敢说出来。 “罗叔,你就说吧。”步文苏此时也冷静了一点:“就像是叶夫人说的,不管是什么事情,如今父亲母亲都已经不在,我只求一个明白安心罢了。也不是非要将陈年旧事昭告天下。” 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再昭告天下也未必有好处。步文苏觉得若真的步碾是凶手,他也能忍,顶多是在两位婆婆的牌位前多磕几个头,替父亲求她们的原谅。 其他的,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让愤怒的乡亲把步碾的坟给挖开,将尸骨拖出来么? 步文苏的表情有点苦,死了的人无论做过什么都已经解脱,痛苦的,只有活着的人罢了。 但罗鸿福既然能将一个秘密保守这么多年不透露一丝一毫,可见其忠心和嘴严,又岂是这三两句话就能撬得开的。 第463章 荒谬又残忍 不过不要紧,罗鸿福不说,景若曦可以自己猜,她最擅长这个。而且在这种微妙的人物关系中,她那个看多了各种伦理苦情悬疑剧的脑袋,运转的特别的快。 “老夫人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可见在步文锦生产的那一夜,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景若曦道:“什么事情呢,还是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要不然自杀不就行了,何必要杀了其他的两个接生的婆婆,这种行为在案件中通常被认定是灭口,杀人灭口,为了保守秘密。” “我说了。”罗鸿福声音嘶哑道:“因为那孩子是鬼婴。” “别扯了,哪儿有什么鬼婴。”景若曦一句话截断罗鸿福的念想:“问题应该是出在孩子身上,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让老夫人失控呢,他又不会有什么罪,若是有罪,那就是原罪,出生就是一种罪。” “可念锦是老夫人的外孙,何罪之有?”步文苏脑子都要炸了:“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并无自己的儿子。这外孙,是下一辈唯一的一个孩子,应该是非常疼爱才对。” “你说的没错,所以你想,这孩子要是什么身份,才能把老夫人刺激成这样?” “什么身份,你是说……”步文苏跟被雷劈了一下一样:“步文锦不是老夫人的外孙?”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景若曦从罗鸿福手里拿过匕.首,一边看一边道:“这孩子啊虽然是跟着爹姓,可有一点你不得不承认,只有娘是绝对不会错的,爹就不好说了。既然是看着生下来的,那肯定是步文锦的孩子,是老夫人的外孙,但是孩子的爹呢?” “你闭嘴。”罗鸿福突然激动起来,连自己被点住了穴道都忘了,一口气往上冲,喷出了一口血,大惊之下,突然冲破了穴道,一下子站起身来。 不过他并没有能够扑过来,而是被叶长安一脚踹到,踩着肩膀按在了地上。 罗鸿福挣扎了一下,但是却丝毫也不能撼动叶长安的压制,只是努力的扭过头,用一双喷血的眼睛看着景若曦。 “你这么大的反应,说明我猜对了。”景若曦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不平静的事情。 步文苏的脑洞毕竟没有那么大,但此时已经震惊的不行了:“罗鸿福,莫非你才是孩子的爹?” 没料到步文苏会这么说,罗鸿福显然也愣了一下,只是周围环境昏暗,他又被按在地上一脸的灰土,也不太看的清楚表情。 “不是。”景若曦果断道:“如果孩子的爹是他,虽然也是场事故,但显然不是什么大事。外孙还是外孙,只是女婿换了人,老夫人就算生气也没有自杀又杀人的理由,充其量把女儿骂一顿,把奸夫揍一顿,再给女婿点补偿,让他们离了,各自生活。” 无尘谷在山谷中自成一派,民风淳朴,对女性并无如此苛刻。红杏出墙当然不妥,可罪不至死,又是谷主的女儿,最多也就是被指指点点抬不起头,不至于要祸及全家。 那步文苏就搞不懂了:“那孩子的爹是谁?” 谁,才能有最大的杀伤力,把一个做妻子的气成那个样子,说是气疯了也不过分。 “有一个。”景若曦缓缓道:“说起来匪夷所思,我刚这么想的时候,也觉得我是不是疯了。可是再仔细想想,只有这个人,是最说的通的。” 众人心里都出现了一个名字,叶长安还好,步文苏就一点都不好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慢慢的,慢慢的坐了下来,看向景若曦。 景若曦点了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虽然答案荒谬又残忍,但只有这个人,一切就都能说的通了。 步文苏脑子里一片空白,罗鸿福也不说话了,许久,还是景若曦打破了沉默。 “父亲和女儿,这一段不知为何发生的荒诞事情,一直到孩子降生的这一刻老夫人才知道,也让老夫人彻底崩溃。但无论怎么样还是自己的女儿,还有刚出生无辜的婴儿,她终究有一点不忍心,所以杀人放火之前,将她们移到了小房间里,躲过一劫。” “而火灾之后,虽然步文锦和孩子活了下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又刚生完孩子,身体和精神双重的痛苦折磨这她,所以与其说她是病死,不如说是内疚自杀。而且她深知这个孩子的身份长大也不会幸福,干脆便将孩子也一起带走,一了百了。” 景若曦一点点拼凑着当时的事情,一边说,一边看罗鸿福的表情,好随时修正自己的猜测,但是这石破天惊的结论却没让他再次暴怒,显然,她猜对了。 这就像是扎在罗鸿福心里的一根针,一直深深的扎着,在针没拔.出来的时候,根本不能碰,一碰就会爆炸。 如今针已经拔了出来,反倒是泄了气,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连挣扎都不挣扎了。颇有一种,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伤害我的意思。 “罗鸿福。”景若曦让叶长安把人翻过来:“你刚才在步碾坟前说,这事情你做的糊涂,所以你是知道是非黑白的,既然知道糊涂,为什么不阻止?” 罗鸿福一个有年纪的长者,刚才还硬气的仿佛可以随时跳起来杀人,这会儿却已经彻底的崩溃了。 他的声音甚至带了一丝丝的哭腔:“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大错已经铸成,我怎么阻止……这种事情,难道我能到处去说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景若曦打断他:“我说的是后来,第一桩命案是老夫人受了刺激而为,但那一场火灾中老夫人也死了,而且事发突然姑且不论。后来呢。” “后来的那些惨案,是不是步碾做的?” 罗鸿福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一场糊涂债,妻子女儿惨死,外孙……不是,是自己的儿子也死了,步碾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而人为了安慰自己推脱责任,迁怒是一种骨子里的本能,这场事故里唯一能迁怒的人,只有同在现场,协助接生的婆婆。” 第464章 一了百了 虽然谁也不可能知道当初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细节是什么,但是就像景若曦说的,大方向是对的。只要关键的一点出来了,细节就一点都不重要了。 无论步碾和步文锦之间有多少惊心动魄缠绵悱恻,错就是错了,后果已经造成。而无论老夫人有多少震惊委屈,人也总是死在她手里。 叶长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有些唏嘘而已。他以前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十分劳累,如今来了一个可以代替他动脑子的,而且动的十分灵活的,他心甚慰,觉得只做一个保镖也挺好,还可以偷懒的同时顺带想一想其他的事情。 步文苏还没从震惊中回来,这些年他一定也是一遍又一遍的猜想这段惨案到底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点。 不奇怪,正常人都想不到,景若曦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倒是罗鸿福,这个先是装傻装憨厚,装不下去就一直凶狠杀气腾腾的男人,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景若曦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哭声虽然不大,但是在夜晚寂静的荒野里,已经给人十分震撼的感觉了。 “老爷这事情做的糊涂啊,糊涂啊。”罗鸿福一边哭一边道:“可是你们不知道,老爷也付出了代价。他不是病死的,他是自杀的。” 罗鸿福一个大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墓地里回转。 “老爷和夫人感情非常好,大小姐,长得也像是夫人。”罗鸿福道:“那一场大火,夫人死了,接着,大小姐杀死了孩子,也死了。老爷虽然在人前还保持着镇定,可他根本就受不了这么大啊的打击,他疯了。” 杀人的事情,可不是疯了才能解释? “可是老爷从小便是个不擅表达的人,一直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连我都没有发现,一直到五年后,无尘谷有人生产,接生的稳婆被发现惨死家中。” “那是一个夏天的清晨。”罗鸿福一辈子都记得:“我得知消息之后,慌慌张张的去找老爷禀告,然后看见他穿着衣服泡在浴池中,衣服上,头发上,还有没洗净的血……我当时吓傻了。” “但你反应过来之后,帮他掩饰了过去?”景若曦一针见血:“所以他杀人,你善后?” “不,我不是善后,我……”罗鸿福卡住一下:“老爷那时候的表情浑浑噩噩的,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他一直喃喃自语说杀人了,说对不起,他在我心中一直是天神一般伟岸,我从没见过他那么慌张害怕的样子,我,我当然不能把他推出去,推出去,他会死的。” 罗鸿福的声音苦涩:“好在老爷身份特殊,又曾经是受害者,虽然无尘谷中人人都在找凶手,可却始终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几次之后,无尘谷中无人敢替孕妇接生,好在也正是这时候,红婆来了恰好做了这件事情,像是让所有人得到了喘息。也许因为红婆是外来人的原因,老爷也没有犯病,一切看似都过去了,回归平静,我也松了一口气。” 景若曦冷冷一笑:“你倒是说的无奈又忠心啊,那么多条人命,在你口中,云淡风轻就过去了。” 罗鸿福不理她,自顾自的说道:“谁料二十五年前,也就是二公子出生的时候,因为有人给红婆做了帮手,老爷的病,又犯了。” “但是这次之后,无论我怎么劝,他都不能原谅自己,终于服用了一种毒药,造成重病的样子来,撒手人寰。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守着这个秘密,你,若不是你,我可以把这秘密带进坟里去。” 景若曦也懒得理他,杀人的人不该怪,却要怪找出真相的人。罗鸿福看似忠心耿耿,其实骨子里自私残忍,凶手和帮凶,谁也不无辜。 “而且人都死了,你非要找出来,有什么意义?”罗鸿福越说越生气,竟然还瞪上了景若曦:“老谷主已经死了,日后再有人接生也不会死,谁都不会死,难道就不能让老谷主死的清清白白,非要把他从坟里挖出来,才解你们的心头之恨么?” “我有什么可恨的?”景若曦奇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答应了谷主查明案件,谷主送我们离开罢了。” “离开?”罗鸿福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二公子,你可曾告诉他们,一旦通道被毁,要如何才能离开无尘谷?” 还真没有,其实景若曦和叶长安对这个问题的关系程度远远超过对凶手的关心程度,毕竟这才是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事情。 “没有,但我会信守诺言。”步文苏沉着脸:“罗鸿福,今夜这些事情都到底怎么处理,我做不了主,你跟我回去,让兄长处置。” 这事情确实太大,牵扯的人太过不一般,步文苏虽然心里现在只想把罗鸿福一刀砍了,但是也不能轻举妄动。必须要先回去找到步文礼商议,好就好在这秘密罗鸿福比他们更不愿意让人知道,所以不必捂着嘴免得他乱说。 不过罗鸿福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就不回去了。” 说完,罗鸿福突然站了起来,叶长安第一个反应是将景若曦拉开,但是罗鸿福这却只是一个假动作,他并没有往前扑,而是身子一晃往侧面,步碾的墓碑前扑去。 坚硬的岩石雕刻成的墓碑,罗鸿福用尽全身的力气撞了上去,撞得还是墓碑的边角,顿时便头破血流。 众人都惊了一下,已经来不及阻止。 罗鸿福扶着墓碑缓缓的滑了下去,血在上面留下一道印记,昏暗中格外惊悚。 “老爷,我……来找你了。”罗鸿福嘶哑着说了一句,手指像是想擦去被自己弄脏的地方,却缓缓无力的垂了下来。 步文苏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冲了过去,两手抓住罗鸿福肩膀摇他:“罗鸿福,你别死,你醒醒……” 第465章 变故 但罗鸿福今日来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的,一点儿劲儿也没留,他会点武功,这一下撞击力气用的极大,景若曦连忙上去检查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人的头骨是很坚硬的,撞墙把自己撞死的可能性不大,最多也就是闹脑震荡。但罗鸿福幸运也倒霉,因为他不是直直的正面撞过去的,略有些侧的角度正好让墓碑的边角撞在太阳穴上。 一击致命。 “死了。”景若曦下了死亡通知书。 步文苏是学医的人,虽然没有那些先进的知识,但一个人死没死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什么样的伤致死,也大抵明白,他虽然不甘心的抓着罗鸿福摇晃,但是心里也明白,他已经死了。 就像是上一任谷主步碾一样,无论有多少作孽的事情,他已经死了,甚至没有一个真正的自己的后代,死了就一了百了,纵然这的把他的骸骨从坟里挖出来鞭尸,那也只是给自己一点宽慰,对他不会再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何况为了无尘谷的安宁,就算是步文苏再憋屈,再想公之于众,这件事情最终应该还是会被压下来。 不说,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说出来,除了大乱一场,并无其他的意义。 叶长安和景若曦耐心的等步文情绪镇定下一些,又好心的劝慰了几句,便将罗鸿福的尸体先放在这里,回去找步文礼商议。 听见这个消息,步文礼一向淡定的表情都有点绷不住了,虽然没有明白的说不相信,但是看着步文苏的表情显然是,这怎么可能? 正常人的正常反应,谁能想到困扰了无尘谷几十年的案件,凶手竟然是最初的受害人呢。 “哥。”步文苏正色道:“这事情,你说怎么办?” 宣布出来,还是压着? 叶长安起身道:“这是无尘谷内部的事情,我们夫妻在场似乎不便。快天亮了,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 景若曦本来是垂着眼眸在一边的,一听叶长安这么说,也站了起来。作为一个习惯了白天活动的人,最近日日夜班她确实有些困顿。 这事情虽然是叶长安他们查出来的,没有什么可瞒,但是如果解决处理确实跟他们没有关系,步文礼也站了起来。 不过他对叶长安深深的做了个揖:“这次十分多谢两位,才能让这事情水落石出,两位暂且回去休息,我允诺两位的事情,一定兑现。” 步文礼的承诺是只要他们找到凶手,就送他们离开。虽然没想到会这么快,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决不能反悔。 当下,两人便告辞回去休息,好在宫殿的大门永远打开,里面的丫鬟大概是得了命令的,对他们大半夜的进进出出也并没有表示疑惑。 只是这一次睡下,两人却有些睡不着。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景若曦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回,侧过身看着叶长安。 “为什么事情不安?” “说不上来。”景若曦皱眉道:“就是感觉怪怪的,哪儿怪怪的呢?” “因为罗鸿福的死么?”叶长安想着景若曦也不是个没见过死人的人,不应该啊。 “不是,他早该死了。”景若曦想不出来,索性闭上眼睛:“算了,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担心出不去?”叶长安道:“或者担心,步文礼兑现让我们离开的承诺,要付出一些代价。” 为无尘谷解开了一桩大案,就算是付出一些代价,步文苏一定也是愿意的。但是如果这个代价太大,他们会不安心。 比如开启通道的门,需要活人祭祀,就算有人愿意为此付出生命,景若曦也一定不会愿意。生命诚可贵,自己的可贵,别人的也可贵。 叶长安是明白景若曦所担心的,但这事情确实也没有必要提前担心。现在连到底方法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这就开始担心,实在有些杞人忧天了。 “都有吧。”景若曦想了想,闭着眼睛道:“我也不确……” 话没说完,叶长安突然嘘了一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怎么了?景若曦眨了眨眼,看叶长安的表情一瞬间沉了下来,非常严肃。 她竖起耳朵,外面好像是有什么声音。 叶长安的听力比景若曦好多了,景若曦只是听见了有什么声音,他却听见门开了,丫鬟低声说话,说的似乎是二少爷。 步文苏来了,步文苏来并不奇怪,但是也很奇怪。现在是凌晨,天还是黑的,他就算是跟步文礼讨论出了什么结果,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找他们。步文苏是个十分讲礼貌的人,不会做出这么不懂事的事情来。 接着,他听见了有人倒地的声音,听那声音的轻重,应该是丫鬟。步文苏把她放到了,或者,她被被人击倒了。 出什么事了。 就在叶长安猛然起身的时候,脚步声进了,步文苏显然是跑到了门口,一边敲门一边低声道:“叶公子,叶夫人,快起来,出事了。” 叶长安呼啦一下子打开了门,当然开门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了躲避和攻击的准备,毕竟这里是无尘谷,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地方,小心驶得万年船。 步文苏站在外面一脸心急火燎平的表情,身上还有些血迹,似乎是受了伤。 “怎么了?”景若曦有些意外,无尘谷这种地方,也有刺客杀手么? “快走。”步文苏一把抓住叶长安:“先跟我走,路上再说。” 其实他是想去抓景若曦的,但是理智还在,半路改变了目标。虽然景若曦也不像是个那么在意男女授受不亲的人,但你上来就抓别人夫人,这算是怎么回事? 而且叶长安和景若曦是已经准备睡了被仓促喊起来了,外袍虽然披上了,但依然衣衫不整。 不过好歹也接触了两天,步文苏对他们来说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见他如此着急,叶长安只犹豫了短暂的时间,就点了点头,回手握住景若曦手腕:“先跟他走。” 第466章 逃亡 景若曦可以不听步文苏的,但一定会听叶长安的,叶长安说走,她走没有一点儿犹豫的跟了上去。 步文苏的路线他们有点熟悉,不是别的,正是去青花原的路。 步文苏也知道他们一头雾水,急匆匆的往前赶,一边走一边道:“我哥,不,那个人不是我哥。” “嗯?”两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那人不是我哥,他要杀我。”步文苏急促的说了一句,然后催促道:“赶紧走,再不走走不了了。” 步文苏身上血迹斑斑不是假的,说话的语气焦急愤怒也不是假的,景若曦知道这事情要么就是一个计划好的圈套,要么是真的很危急。但无论真假,现在最好的选择都是跟步文苏走。 如果是圈套,他们只要心里有数,完全可以见招拆招,顺水推舟。如果是真的很危急,也不会因为犹豫拖延而坏事。 显然叶长安也是这么想的,一边道:“你仔细说,到底怎么回事。一边匆匆往前去:“我们要往哪里去?” “青花原,那是唯一一个可能出去的地方。”步文苏声音里带了点痛楚,他身上衣服有好几处血迹,黑乎乎的隔着衣服也不知是什么伤,但显然不轻。 正说着,后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凌乱的很但是能听出很急促,步文苏脸色一变:“快,快走,他们追来了。” 叶长安很久不曾莫名其妙的逃亡过了,而且现在他们是要去青花原,那也不是个出路,而是个迷宫,就算是进去可以躲一时,然后怎么办?如果找不到出路,要么回来,要么还不是会被困死在里面。简直就是前有狼后有虎。 叶长安一把抓住步文苏的胳膊,正色道:“擒贼擒王,不如我们直接把你哥他先拿下?” “拿不下的。”步文苏正色道:“论武功若硬碰硬他可能不如你,但是人多,而且他有妖术,还会用毒。不可强攻,我们先躲进青花原再说,在青花原里我有办法让谁也找不到。” 叶长安对步文苏说拿不下有些不信,但是毕竟他对步文礼的了解确实太少,而且步文苏受了伤,又有景若曦在身边,确实不能冒险。若是他自己一个人倒是罢了,怎么也不会连个照面都不大就跑,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既然打不过,又不愿意被抓,虽然莫名其妙,可叶长安景若曦还是跟着跑了,目标非常明确一路往青花原去。甚至路上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有晒得肉饼,步文苏还喊着叶长安进去装了一袋子。 景若曦看着月光下往袋子里装饼的两个男人,莫名有种其实他们是要去野营的感觉。 但这不是游戏,而是一场真的逃亡,而且在青花原边缘的时候,他们被一队抓捕的人追上了。 好在这一队只有五人,步文苏也还能支撑,和叶长安一起飞快利落的将人打倒,毫不犹豫的消失在茫茫草原。 草原上非常安静,几人也没有方向,就这么摸黑往前走了快一个时辰,景若曦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累了么?”叶长安握了握景若曦的手,这两日都没休息好,怕是累了。 “还行,但是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走。”景若曦示意叶长安去看步文苏:“二公子的伤要处理一下。” 他只是有点累,还能支撑。步文苏的伤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可见心情非常的差,进了草原后就闷头往前走,不但伤口要处理,心情也要处理。这草原还存在着一种可以使人迷幻的东西,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但是一般来说,心情越是萎靡混乱的人,越容易中招。 叶长安明白,当下一把拽住了还在低头往前走的步文苏,这一下是真用上了力气,不但将人拽住一点也动不了,而且直接就按着坐在了地上。甚至用上了一点内里,让他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当然步文苏也没有来得及反抗,坐下来后,就愣愣的看这个叶长安。 景若曦叹了口气:“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有什么想说的,慢慢说。我们已经进青花原很深了,他们追不上了。” 步文苏这下也没有反抗,由着叶长安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带血的地方,还好,只是几处皮外伤去,进草原的时候被强行抓着粗略处理了一下,血也已经止住了。再包扎一下就好。 伤口处理好,景若曦拿了临走匆忙拿的水壶递给步文苏:“喝口水,冷静一下,天大的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愁的。” 步文苏缓缓地接过水,猛的灌了一口,然后憋住气,许久,才慢慢的将这口气吐出来。 “我哥,已经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步文苏嘴唇颤动:“这个人,他,他不是我哥……我不知道他是谁。” “别急,慢慢说。”叶长安伸手按在他肩上,用了些力气让他觉得安心:“把你从回去以后发生的事情,一点点说出来。” 一来,他们需要详细的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步文苏现在显然已经乱了方寸,很多时候不能仔细辨别情况。二来,他们也需要确定步文苏没有说话,说的越详细,谎言就越容易被戳穿。 步文苏定了定神:“你们回去休息后,我就问他,这事情应该怎么办。我哥……不是我哥,是那个人,那个人的意思,这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那就让它过去吧。如果说出来,会给父亲带来非常严重的伤害,他会从一个无尘谷的贤明领袖,成为一个罪人。我们兄弟,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这话也没错,而且之所以罗鸿福在临死的时候愿意将这故事说给他们听,也正是这个心思。这事情说出来,步碾已经死了,可步文苏步文礼还活着,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应该是没有人会做的。 第467章 怀疑这个世界 可偏偏步文苏不是这么想的,他这人吧,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耿直,可是有些事情却十分坚持。比如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 所以步文礼说了他的意见之后,步文苏不同意,他认为要将真相说出来,当然最见不得人的那一段可以隐去,只说步碾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就成,但无论怎么说,要给无尘谷里死了的这些人一个交代。 死了的人不能白死,至少要知道为什么而死,至少知道凶手是谁。至于原谅不原谅,那就是受害者家属的自由了。 可是兄弟两意见不同,产生了矛盾。 “本来,这也没什么。我知道他也是为了无尘谷好,就算他真的压着不许我说,我也能理解。”步文苏声音沙哑:“他见我有些累,便说让我先休息,明天再细细的谈。那时候我确实累了,便同意了,他还说,让我也别回去,就在他那里休息。” 这也没什么,步文苏父母过世的早,步文苏可以说是哥哥带大的,长兄如父一点也不夸张。有意见不合就商议,总能商议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来。 所以步文苏也就去自己睡惯的偏殿睡下了,还给点了熏香,这本是挺正常的一个事情,可也许是他这几日心里事情太多,因此睡了一会儿也没睡着,然后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走过。 步文苏使劲儿的揉了揉脸:“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派人来杀我。幸亏我没有睡着,听见了声音不对,也不知怎么就多了点警惕。” “因为步碾的事情。”景若曦插嘴道:“这很正常,一个曾经是你心中偶像神明的人物倒下了,你难免对周边的一切产生怀疑。连他都有问题,那么其他人呢,不过这只是埋藏在心里的一个潜意识,你自己也未必会察觉。” 也幸亏这一点对全世界的怀疑,让步文苏今日逃过一劫。然后狂奔来找他们俩。 “我不知道现在的步文礼是谁,但显然他不是我哥哥,他好像戴着面具,装成我哥哥的样子。”步文苏痛苦的抓了抓头发:“他的一举一动和我哥哥那么像,让我一点都没有察觉,他一定……” “他一定已经装的很多年,甚至可能,并非因为他像你哥哥,而是你记事起,你所接触的哥哥,就是他。”景若曦此时也不瞒着,将他们发现的奇怪地方说了一遍。 步文苏听的目瞪口呆。 “这,这……”步文苏本来想说为什么既然发现了不妥也不告诉他,可是想想也没办法告诉。毕竟比起亲疏远近,他和景若曦叶长安是才相识,不确定的时候,谁会告诉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你哥哥可能有问题。 “现在也别想那么多了。”叶长安四下一看,替大家做主:“先休息一下,养一养精神和伤口。天一亮我们开始找路,希望能够走出青花原,离开这里。到了外面我有人手,可以再杀回来,那时候无论假冒的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用放在眼里。” 叶长安虽然对无尘谷说的身份是一个捕快,但是几日相处下来,步文苏显然不会认为他只是个捕快那么简单,有自己的人手也是正常。 “只怕这路不好找。”景若曦不是很乐观,毕竟之前他们也是在这里想尽办法找了几天的,一无所获。 “如果找不到,那我们只能杀回去。”叶长安翻了翻他们匆忙中带的水和粮食:“这一趟太仓促了,粮食和水都是顺手拿的,满打满算能吃三天,那我们就在这里找三天。” “如果能找到路出去,那自然最好,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如果找不到路出去,那么第三天我们就返回无尘谷,想办法从内部突破。” 步文苏身上有没有药叶长安不知道,但是上一次离开的时候,步文礼给了他们两粒药丸,而出来的时候吃的却是红婆给的,所以他们的两粒药丸还在身上,只要有一个人吃下药丸,就可以带路回到无尘古中,不至于被困死在青花原上。 感觉步文苏现在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对劲,景若曦也不给他选择的机会,便先应道:“好,那现在我们休息,等到天亮再出发。” 他们连着两个晚上没有怎么睡,虽然说白天都休息了毕竟不能比。现在步文苏又带着伤,这黑灯瞎火连个方向都没有的,赶路只是纯粹的浪费体力和时间,没什么用处。 步文苏虽然心里波涛汹涌,可看着沉沉夜色,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叶长安和景若曦自然是挨着坐的,能者多劳,还是叶长安守夜,不过今天只剩下半夜,因此他也没打算让人换班,自己略打个盹就罢了。 没一会儿,便听见步文苏平缓的呼吸,景若曦轻声道:“他睡着了。” “嗯,我在他的药里放了点东西,让他睡一会儿,伤口好的快。”叶长安拍了拍景若曦:“你也睡一会儿,我守夜就行,如果有人靠近我会听见的。” “你要不给我也下点药,不然我也睡不着。”景若曦愁眉苦脸:“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不是说现在这个无尘谷主有时候给人一种苍老的感觉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预感?” “你说那个无尘谷主会不会……”景若曦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随便想想啊,虽然我不认识之前那个步碾,可是听罗鸿福说起之前的事情,我觉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而且还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下那么狠的手镇压。加上处理善后十分冷静果决,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有病的人。我不太相信他会自杀,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叶长安低头看了景若曦一眼:“我明白,你真是敢想。” “你觉得呢?”虽然步文苏确实睡了,可景若曦还是将声音压得更低:“有可能没?” “有,但是确实很荒谬。”叶长安想了想:“不过这个想法现在还是先被告诉步文苏,我怕他受不了。” “我知道。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其他的先放一放。” 第468章 正面刚 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要往后放。说到底无尘谷不过是一个意外,他们和步文苏也没有多深厚的交情,虽然现在算是一条路上的,但也还是能帮就帮,真棒不上,也不能强求。 青花原果然是逃亡的好地方,虽然身后的人明知道他们逃进了这里,可也不知道是没追上来,还是追上来也找不到,反正这一夜很安静。 景若曦开始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然后也睡着了,有叶长安在她很安心,最坏的情况就是不知道被什么影响,再做一回梦。反正叶长安不会被影响,刺激清醒的药,他们身上也还有很多。 天亮的时候,叶长安叫醒了景若曦,也叫醒了步文苏。 睡了一觉,步文苏的脸色好多了,虽然心情依然复杂,可是他慢慢的坐了起来,却没说话。 叶长安将吃的塞在他手里:“别想太多,吃吧。” 步文苏抬头看了看叶长安,道了谢。 “二公子。”景若曦也挪了过去。 “叶夫人。”步文苏有点抱歉:“这次,是我连累你们了。” “别说这话,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景若曦说了之后,大概是觉得这句话形容自己有些不妥,又加了一句:“我们都是寻求真相的人,对抗黑暗和不公平,没什么连累不连累。” 叶长安点了点头,不错,这样说的话,一瞬间就高大上起来。 “眼下就先别说谁连累谁了。”叶长安道:“二公子,你是土生土长的无尘谷人,对这里的了解一定比我们多,你想想,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步文苏为难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无尘谷向来不和外界来往,唯一来往的地方,就是你们落下的那个山谷,现在那里炸毁了,就再也没有第二条路了。而这片草原,只是传说中草原的另一头是外面,但是从没人能走出去。” “我也来过好几回,但无论怎么走都是无边无际,走不到头。”步文苏抬头望去:“我也琢磨过,应该是草原上有某种东西对我们产生了影响,可是我把这里的草都给拔回去过,都是挺正常的草和树,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虫子。” “你果然也琢磨过,我就说无尘谷这么多人,就不可能没人尝试着离开。”景若曦倒是也不急着走,反正走也走不出去:“之前我们也在里面转了两天,也转不出去。不过晚上我做了梦,他倒是没做,不过没做也没用,还是找不到路。” “可能只是影响大小的缘故。”叶长安道:“如果只是非常轻微的影响,或许我自己也察觉不出来。” “麻烦啊。”景若曦托着下巴:“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上次两天还在原地,这次也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若是想不出这其中的缘故,走多少天都一样。” 景若曦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叶长安不知如何解答,三人围坐成一圈,大眼瞪小眼,明知道这里有一个问题,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对了。”景若曦突然道:“二公子,你说你把这里的草和树都挖回去看过,对吧。” “对。”步文苏道:“不过没有收获。” “那你挖过这里的土么,接过这里的水么?” “……”步文苏被问住了:“没有,但是这里的植物是种在土里,用雨水滋润的,如果这里的水土有问题,那植物一定会有问题的。” 这么说也确实没错,景若曦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正叹了今天的第几十口气,突然叶长安脸色一变:“别说话。” 景若曦和步文苏顿时紧张起来,他们可都记得后面是有追兵的,他们并不是真的踏青野营的。 “有人追来了。”叶长安拿起了身边的剑:“我们快走。” “这么快就追来了?”步文苏有些意外:“这怎么可能?” 叶长安已经站了起来:“那草原上,有住着人么?” “不可能。”步文苏斩钉截铁道:“那更不可能。” “那就是追兵没错了。”叶长安从怀里摸出把匕.首塞进步文苏怀里:“不管来人到底是谁,既然我们是逃跑就得有逃跑的样子,要做最坏的打算。别人我不知道,但别忘了至少还有一个红婆有在青花原里找人的本事。” 为什么无尘谷的人找不到,红婆一个外来的人反而能找的到,这谁也说不清楚,但这是事实,不能轻视。 红婆给他们的印象不错,不应该是敌人,可如今如果要追杀他们的人是无尘骨的谷主就不好说了,红婆未必能够豁出性命相助,更何况那是无尘谷主,血案的事情红婆并不知情,步文礼想要杀他们,随便扣一个什么罪名都可以。 景若曦和步文苏都紧张起来,景若曦赶紧摸了摸腰上,还好,虽然出来的仓促,但是随身带的药粉匕.首都在。关键时候叶长安上,但危难时候,她也不能束手就擒。 此时也没有再商议的时间了,几人起身将东西拿了便往前走去,方向是随便找的,按着在草原中往上 看的山脉走向,往南理论最容易出山,于是往南。 可惜来人实在是太厉害,他们没走出去多远,叶长安就站住了。 “别走了。”叶长安从抽出了剑:“听到脚步声了么?” 叶长安这么问,显然人已经不远了,景若曦还没听见,但是步文苏点了点头:“四个人。” “嗯,你知道是什么人么?”叶长安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步文苏只是慢慢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起来,我也真是没用,一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他身边的仆从是会武功的。我在宫里来来去去二十几年,竟然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没有察觉。” 确实有一点,景若曦看着步文苏有些可怜,想安慰他一句,但是想想竟然觉得他说的对,只能叹了口气。 一个藏的那么深的秘密,让追兵的感觉更危险了。 说话间,四个人影出现在视线尽头,越来越大。 第469章 无差别攻击 待能看清楚那四个人的时候,步文苏的表情便的十分奇怪。 “怎么了?”景若曦低声道:“有什么不妥?” “这几个人我都认识。”步文苏道:“是村子里的木匠陈克和织布的老李一家,可是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也不会武功,平时也不见有什么特别,……” 但此时他们追着来了,显然他们是有特别的,只是这个特别之处在哪里,步文苏不知道。 越不知道越可怕,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几十年,步文苏睁开眼睛就看见的身边人,父老乡亲,竟然藏的那么深。想起来就让人心中发寒。 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但他们既然能追到这里,直接跑是没有什么意义了,怕是跑不掉。 景若曦突然一把扶住步文苏:“你别担心,长安很厉害的,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要硬撑。” 步文苏愣了下,正想说自己的伤只是皮外伤,上了药休息之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刚张开嘴又想到了什么,身体一晃像是勉强站住,脸色顿时苦了几分。 但他仍然坚强的推开了景若曦:“我不要紧,我可以支持。是我把他们来进来的,我一定会保护你们安全离开。” 步文苏甚至还咳了一声,然后用袖子抹了抹嘴。当然没有血,不过好在他们进来的匆匆忙忙也没带能换的衣服,所以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又是血迹又是绷带,乍一看倒是看不出新伤旧伤。 孺子可教,景若曦十分满意。 能硬碰硬轻松解决自然最好,但显然来者不善,先装一下迷惑对方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当然有些不光明正大,不过都这时候了,谁和你谈光明正大。 就在步文苏从一个生龙活虎的轻伤患者,一瞬间变成一个必须扶着景若曦才能站的稳,出气多进气少眼见着就要倒下的重伤病患时,那几个人也已经走到了面前。 果然同他说的一样,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起来憨憨厚厚的。另一个一家三口,丈夫妻子,还带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别说没有产生过怀疑的,就算是现在明知道他们不对劲,也依然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普通人,丢在大街上找不出来的那种。 步文苏调整了一下心情,迎了上去:“老陈,老李,你们怎么在这里,也是在青花原迷路了么?” “二公子,我们是来找你的。”四人走过来,虽然看不见手上拿着什么武器,但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既然在无尘谷的时候谷主就直接对步文苏下了杀手,那么追过来的人就不是为了将他抓回去,而是要将他杀了。 决不能让对方占了先机,必须先下手为强。景若曦不知道步文苏能不能对认识的人下狠手,但是她知道叶长安肯定可以,而且无需提醒。 景若曦扶着步文苏走过叶长安身边的时候,叶长安顺手接了过去:“你怎么扶得动,我来吧。” 谁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让景若曦往前冲叶长安怎么也不放心。 景若曦当然不逞强,往后退了半步,让叶长安扶着步文苏走过去。对方没有直接发难,这是他们的机会,不可错过。 步文苏边走边道:“无尘谷出什么事情了,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二公子,你的伤厉害么,我给你带了药?”织布的老李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往外摸东西,叶长安眉心一跳,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将那东西摸出来的时候,突然手一松。 好像是没扶稳步文苏一样,步文苏没站稳倒向了木匠陈克,而叶长安似乎被步文苏退了一项,扑向老李,非常自然的伸手抓住老李的胳膊稳住自己的身体,这一抓,将老李本来要拿出来的东西又按了回去。 本来大家都绷得很紧,叶长安这一下让对方顿时就掩饰不住,站在老李身边的母女两更是脸色一变,控制不住的就出了手。 他们的武器就是常用的布,母女两人抬手,四根布条从袖子里出来,一左一右的缠绕在叶长安的手腕上,一下子拽开。 叶长安的手被拽开之后,老李的东西也从袖子里摸了出来,是一把刀,抬起来就像叶长安刺去。 叶长安当然不是如此简单就会中招,他胳膊用力一拉,母女两人往前呛了一下,那匕.首正刺在布条上。噗嗤一点,那布条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匕.首竟然没有刺穿。 这边都已经打上了,那边自然也没有什么虚假温情,好在步文苏伪装的虚弱很好的迷惑了对方,占了先机。 景若曦往后退了一步,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从怀里摸出个纸包,使劲儿的丢了出去。 纸包在空气中散开,药粉洒了出来落了正在打斗中的几人一身。 混战的时候,无差别攻击是最好用的,景若曦不管不顾的一包药扔出去,她站在上风不要紧,但是叶长安他们全部都中了招,虽然老李几人及时屏住了呼吸的,但还是多少吸进了一些,更别提一屏住呼吸动作自然就慢了,很快被叶长安步文苏制服。 不过叶长安和步文苏倒是都没事,这不是多厉害的迷.药,药性是非常温和的,叶长安天生有抗药性,对他几乎无用。而步文苏,因为昨晚上刚给他下过药,早上又偷偷给喂了解药,这会儿解药的药性还没过,因此也不碍事。 看着几个人被打倒,景若曦这才走了上来。 叶长安的长剑点在老李脖子上:“说。” “说什么?”那人一脸茫然,刚才的凌厉杀气全部消失不见,又恢复了耿直的一张脸。 “说说谷主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景若曦道:“还有,你是怎么在青花原上找到我们的。” 之前他们也问过红婆这个问题,但红婆给出的解答是凭感觉。这个答案虽然不能让他们满意,但是当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见红婆不想说,也就没有追问。 但现在不仅仅是红婆,这几个人也能找到他们,要么是他们逼迫红婆说了什么,要么,这根本不是秘密,只是步文苏不知道罢了。 步文苏一个堂堂的无尘谷二少爷,之前看起来还挺风流倜傥,如今看来却是可怜,他知道的只是别人愿意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第470章 致幻植物 但对方是铁了心的不说话,一脸茫然的表情,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很麻烦,叶长安抬头看了景若曦一眼,他确实有一些严刑逼供的手段,但是在景若曦面前总是有些不愿意用。好像那是自己阴暗的一幕,怕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景若曦显然不在意这个,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她正要说话,突然见那人缩在袖子里的手动了一下,步文苏脸色骤变,突然喊了一声:“火.药,让开。” 就在这一瞬间,叶长安还没完全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身体的动作比脑子转的更快,他已经向景若曦扑了过去,抱着她滚出了五六米,将她严实的压在自己身下。 巨大的爆炸声随之而来,一团火焰炸开,土壤碎石乱飞,好在他们躲的及时,不过是身上落了一些土,爆炸中心的几个人,别说活命,连全尸都不可能留下。 爆炸声一听,叶长安就忙去看护着的景若曦,他可没忘景若曦是怕黑怕光也怕巨大的声响,他之前就琢磨过这是怎么一回事,琢磨来琢磨去,只能猜测是以前碰见过这样的爆炸,说不定失忆的毛病,就是在爆炸中撞伤了脑子。 不过这次景若曦倒是还好,虽然还是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但并没有之前的反应那么大。她的病在好转中,叶长安十分欣慰。 步文苏也没事,爆炸声一落立刻爬了起来,见叶长安也扶着景若曦站了起来,忙道:“叶公子,叶夫人你们没事吧。” 景若曦摆了摆手,扶着叶长安站起来,几人忙去看几个村民。 可惜爆炸中心的人,都已经炸得支离破碎,什么都没有留下。更别提还能问话,显然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现场的场景实在有些可怖,血肉模糊的一片,脸就不说了,手脚都飞了出去,步文苏知道景若曦不怕血不怕死人,但还是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她。 毕竟是两回事,接生虽然也是血淋淋,但那是活人。坟墓里虽然是死人,但是只见白骨不见血肉。显然都没有眼下的场景更加的刺激。 不过叶长安这个做相公的就显然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他只看着景若曦没有受伤,也很镇定就彻底放了心。放手让她去看一地的碎骨残骸。 爆炸没有把她吓到,这一地的尸体就不算是什么了。在景若曦眼里,跟地上的花花草草也没有什么区别。 “死的很彻底。”叶长安也看了眼,不用细看,别说人,就算是东西也没留下一点。草地都炸出一个深坑来,乱石纷飞。 但是景若曦却蹲在一个深坑前不动,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两人都走了过去,然后看见景若曦从一片灰黑泥土里,用匕.首挑出一样东西来。 “这是什么?”两人都凑过去看,好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 “我知道为什么青花原一直走不出去了。”景若曦并不用手去拿,而是又用匕.首在一旁的地上挖了挖,挖的很深,一直到手掌的深度,这才看见泥土中隐约又有了白色的根茎。 “这是……什么?”步文苏虽然对草药有研究,但是还真没见过这种深藏在土里的根茎。之前他对青花原里的草木都挖回去看过,可是青花原是个不长大树的地方,植物的根都很浅,他怎么也没想过,在根系之下,还有根系。 “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一种蘑菇的茎。”景若曦道:“蘑菇有非常多的种类,我不知道这是哪一种,但我知道有很多蘑菇都有致幻的效果,不过一般都是吃了才会中毒。但是这里和外面不同,也许有不同的品种,说不定每天晚上会往外释放某种……气体,也许是孢子,很细小的粉末,这些都有可能。” “你说这是蘑菇?”步文苏有些不可置信,又挖出一片土来,里面果然也有这样的根茎,细细的,若非特别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我不能确定,只是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某种植物。”景若曦很遗憾自己对植物的知识有限,但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有道理的:“一片草原,无论有多大,只要直线前进都没有走不出去的道理,如今走不出去,只能是我们受到了影响,比如不知不觉产生了幻觉,你看见的直线可能根本就不是直线。” “可这里也没有毒蛇毒蜘蛛什么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只有地上的草,试想一下,如果整个青花原地下都布满了毒草,到了夜里就往外散发毒气,那整个草原就是一个大毒气室,晚上毒性大一些,白天毒气小一些,我们始终处在毒气之中,怎么可能找的到路呢?” 即便叶长安,也只是比旁人的症状轻一些罢了,并不能做到完全不中毒。 “可是,若是这样说,为什么无尘谷的解药可以让人找到回去的路呢?”叶长安也不是不相信景若曦,只是觉得这一点很奇怪。 “这我就不知道了。”景若曦双手一摊:“这一点很奇怪,还有一点也很奇怪,他们到底是怎么在一个没有方向的地方找到我们的。这个可能要等我们下一次进无尘谷,找到红婆才能问个清楚了。” 这一趟的目的是离开,其他一切都往后放。 景若曦这话两人都同意,但说到怎么走,众人又犯了愁。 “如果致幻的真的是地上的这些根茎,那就麻烦了。”步文苏又用匕.首挖起一块土:“这根茎可能整个草原都有,想要完全避开根本不可能。连它们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一时半会儿想找解药就更不可能,始终在自己都不知道的幻觉中,要如何才能离开。” “不太可能只有根茎,不管植物什么样,至少要有基本的组成部分,根、茎、叶、花、果实、种子。”景若曦恨不得找个放大镜去看:“这只有一截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完整的,它既然是晚上致幻效果最好,那我们应该晚上再观察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第471章 地下河 “如果这样说,我们今天就一步路也不要走了,等到晚上看看这根茎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做决定。”叶长安原地坐下:“如果无尘谷的人能找到我们,无论怎么走,也能找到我们。不如原地休息养精蓄锐,等待他们送上门来。” 步文苏的伤虽然不重,但总是伤,走路这样的动作也会牵扯伤口,一定会影响恢复。至于无尘谷的追兵,说起来叶长安虽然也觉得那个地方蹊跷,但倒并不觉得会有多少厉害角色,毕竟步文苏生活了二十几年,他们也住了好几天,如果人人都有问题,不可能完全不露端倪。 景若曦和步文苏商议几句,也觉得漫无目的的瞎走除了消耗体力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意义,当下便都同意。这逃亡的第一天,反而成了最安闲的一天。 三人就在附近找了个草木相对繁盛的地方为中心,叶长安远远的设下几个陷阱,他手里没有什么工具可用,也没办法设置杀伤力大的陷阱,只是一些小玩意儿,可以挡一挡来人,也可以让他们早做准备。 伤患需要更多的休息,叶长安昨晚守夜只打了个盹现在也应该休息,于是景若曦自告奋勇承担了警卫的职责,催着两人休息。 不过叶长安闭上眼的时候显然十分不安。 景若曦再三保证:“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我立刻就把你喊醒。我做事有分寸,你放心。而且刚才的爆炸声那么大,如果周围有追兵再就听着声音过来了,可见周围都是无人的。” 叶长安不放心,但是知道景若曦也是担心,便还是闭眼休息一会儿。危难关头,还不忘占占口头上的便宜。 “其实我不担心无尘谷的人,我担心你。”叶长安笑:“你可得把持住啊,别离那些根茎太近,免得又产生幻觉,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什么事?因为药效尚未完全消失,感觉还有些困顿,已经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的步文苏立刻又睁开了眼睛,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两人。 但他只看到景若曦毫不犹豫的掐了叶长安一下,看那力道不是作戏,痛的叶长安咧了下嘴,做了个求饶的口型,赶紧乖乖闭上眼睛。 步文苏莫名觉得自己的胳膊也痛了一下,赶紧也闭上眼睛,心里唏嘘,外面的姑娘,可真凶啊。 无尘谷里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人,除了红婆,景若曦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姑娘,初见时便觉得颇有意思,可惜几句话一聊,却知道她已为人.妻。恨不相逢未嫁时,纵然他心里曾经有过那么一点想法,也只能烟消云散。 叶长安和步文苏真真假假的都睡了,景若曦百无聊赖,一边研究土里的细长根茎,一边回忆脑子里的蘑菇孢子有毒植物的知识。 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是一种类似毒蘑菇的植物,可能因为释放气味或者花粉而使人产生幻觉,但是因为数量庞大,就算知道了也很难解决,总不能把整个草原的土都翻一遍。如果长在外面还能放火烧一烧,土层以下的,实在困难。 好在无尘谷也没有人追来,入夜,他们燃起了一堆篝火。六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地面,好像那了会长出黄金来一样,或者会钻出一条蛇。 不过黄金是没有的,蛇也没有。就在大家的殷切盼望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可是草地还是那片草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步文苏终于开始怀疑:“我们会不会想错了,真的有什么植物可以一夜之间长大么?” “蘑菇啊。”景若曦抽出匕.首:“有些蘑菇是可以在一夜之间长出几公分的,但是我觉得它们可能只在土里生长,如果长出来了,那不可能没被人看见过。你们看这一片,跟昨晚比起来,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同。” “土壤松了,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拱了起来。”叶长安拿了根燃烧的树枝靠近:“就像是被蚯蚓拱过的一样。” 但是清华园的泥土里没有蚯蚓,虽然草原青青野花盛开,但这里几乎看不见动物,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荒原。 景若曦摇了摇头,用匕.首轻轻的挑开上面的一层土,步文苏低低惊呼了一声,那下面,果然是一个一个的……蘑菇。 黑色的,像是小伞一样,大部分只有一寸左右的直径,有些大一点,有些小一点,一个挨着一个,看着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真的是蘑菇,黑色的蘑菇,我从未见过。”害怕有毒,步文苏也不敢用手去碰,找了根树棍挑起一个来:“几个时辰之前,还只是一截根茎,如今竟然已经长大了。” “蘑菇是长得很快的,一夜之间长大并不奇怪,我奇怪的是另一个地方。”景若曦也道:“咱们在这里也走了好几天,别说河,就是小沟也没见着一个。” 一句话点出问题,两人也回过神来:“蘑菇都是长在潮湿的地方,这里的土也并不干燥,水是哪里来的。” “青花原,似乎也很少下雨,就连无尘谷的雨夜不多。”步文苏道:“一直以来,无尘谷的用水都是靠地下的温泉,那些温泉永不干涸,也是无毒的,不会让人产生幻觉,和青花原的水显然不一样。” “既然不在地上,那就在地下。”景若曦道:“没有其他可能。” 这是一句废话,既然不在地上,自然在地下,那么多的蘑菇,总不能是凭空来的。 “所以这里有一条地下河。”叶长安道:“底下河可能比较深,所以既可以为青花原提供必需的水分,也不会暴露在草原上。至少大部分不会暴露,可能在某处并入某条河……但这不好找。” 如果能找到水源,就可以顺着水源往上游或者下游一直走,无论直的弯的,总不会是一条环形水路,只要是活水,总可以走出去。可是如今水源在地下,如何去找,就算是怀疑某处,也进不去。 最简单暴力的方法就是直接挖,用炸.药炸开,然后挖,只要挖的深就一定能把地下河从某一段挖出来,但是他们现在没有人手也没有工具,显然不具备这个能力。 第472章 明知山有虎 不是不好找,是非常不好找,纵然大家都觉得这如果能找到地下河,确实可以跟着走出去。 但事实是地下河是很难找到的,就算是找到了,地下河不是可以一眼看去蜿蜒曲折的,就算能挖出某一段,也没办法跟着河水的走向找,除非有非常宽广的地下空间,不然这河流的存在就没有意义。 三人又陷入了困境,直到天色泛白,也没有想出好的办法。 “实在不行……”步文苏犹豫道:“要不咱们回去,总不能困死在草原上。” 回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谁也不想回去,但是在青花原找不到路,这里连野兔野鸟也没有一只,水源也找不到,带的干粮也只能维持两三天,与其等又累又饿的时候再回头,不如现在精力充沛的时候更有胜算。 步文苏也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但是如今除了这个馊主意,竟然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叶长安也同意了:“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回去束手就擒。我们得想想,要怎么回去。” 说完,叶长安和景若曦都看向步文苏。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们对无尘谷了解的太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地势,只有靠步文苏讲解了。 步文苏明白,张了张嘴要说话,却又闭上了嘴,叹了口气。 “我在无尘谷出生,在无尘谷长大,原以为,也会在无尘谷终老。”步文苏苦涩道:“可谁知道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人,可能和我看见的不一样,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我怕我说的都是错的。” “错的也没有办法,总比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叶长安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只能实话实说:“只可惜我们也不认识里面的人,要不然还能替你辨别一二。” 步文苏现在心里的滋味自然不好受,可也只能苦笑一下:“罢了,我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吧,你们听着,但是别当真,只能参考参考。” “地形总是不会错的。”景若曦道:“我们不如先想想,回无尘谷后要怎么做才能逆转形式,比如说,我们要不要去绑架无尘谷主?” 绑架这个词用的实在好,叶长安和步文苏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怎么,我说错了么?”景若曦想了想:“那你们说怎么办?” “不,你没说错。”叶长安坚定的认为夫人一定是对的,没成亲之前的夫人更是不可能有错误:“擒贼先擒王,如果能控制住步文礼,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言下之意,步文礼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如今最麻烦的,是我们对步文礼一无所知。”叶长安的目光依然只能在步文苏身上:“你说,要是我们直接去找他,能打得过他么?” 步文苏无言以对,半晌道:“我觉得,如果硬打应该打的过,但是就怕他们不和我们硬打。” “我们也别和他们硬打啊。”景若曦白了步文苏一眼:“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我们有很多手段可以用,别那么傻。” 很多以前她看不上的手段,比如最简单的,投毒,如今就能派的上用场。 第473章 存在未必合理 景若曦从怀里摸出一堆纸包小瓶子,看的叶长安都有些意外。 “这都是什么?”叶长安拿起一个瓶子,打开正要闻一闻,被景若曦阻止了。 “有毒的。”景若曦打开叶长安的手:“看这个瓶子上有一个红色标记,这就是有毒的意思,而且是剧毒,别碰。” “你这都哪儿来的?”叶长安叹为观止:“秦瑶给你的?就是我出门也不能带这么多东西。” “你会武功我不会,当然不一样。”景若曦从里面挑挑拣拣的拿出两包来:“秦瑶总说自己是学医的,是个大夫,其实她对治病不在行的。更擅长配药,要我说,等出去你不如跟她聊聊,看看能不能招揽她为你所用,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叶长安皱了下眉,他对秦瑶从心里是排斥抗拒的,毕竟有前科,而且,按景若曦的推测,秦瑶身体里藏着的另一个凶狠狠毒的秦柯,秦柯和秦瑶是共生的双重人格,可以永久的沉睡,但是无法杀死不可能消失。 人心复杂又叵测,谁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一刺激,秦柯又会出现,连秦瑶自己也不知道,不能保证。 如果按叶长安的做法,斩草就得除根才能安稳安心。可谁让秦瑶命好,有景若曦保驾护航,景若曦又是个实在精明的姑娘,他也不敢暗中做什么手脚,免得被发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景若曦这么说了,叶长安只能道:“没想到秦瑶这么里厉害,等出去以后,确实要问问她。” 景若曦点了点头,然后意味声长:“你可不能歧视她啊。” “怎么会呢。”叶长安忙表态:“你多心了。” 步文苏听的云里雾里,但也不好问,只是道:“你们不会打算在无尘谷的水里下这么毒的药吧……” 步文苏顿了顿:“虽然无尘谷里情况很复杂,人也不是我认识的人,但我想大部分还是无辜的。何况还有和你们一起下来的村民,总不能赶尽杀绝。” 景若曦好笑:“你想太多了,怎么可能赶尽杀绝,如果有办法擒贼擒王当然最好,但这不是敌人太强大,所以我们只能迂回作战么。” “何况也不知道到底敌人有哪些。”叶长安捏着个瓶子在指尖转了一圈:“老实的木匠,平常的一家三口,他们都可能是刺客杀手,其他人又有谁敢保证,就算是跟我们一起的村民,那也不是我们熟悉的人,说实话,我也不能保证他们就是安全的。” 如果之前他们只是一个单纯的过客,步文礼可能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说不定打着糊弄为主的想法,打发了就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他们开始深查五十年前的杀人案,并且查出了端倪,就已经变成必须灭口的知情者了。 景若曦边在纸包里挑挑拣拣,便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说无尘谷的存在是为什么?” 你说他是世外桃源,与人修行吧,如今显然不是。 你说他是个普通村子,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过日子,显然也不是。 以前步文苏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每日在做什么,如今,却开始怀疑一切了。 “若非天意,就是人为。”叶长安爽快:“可是谁有能力在这里与世隔绝的建造一个镇子,不是一年两年,是几十年,甚至听他们说起无尘谷的历史,有几百年的时间。想想匪夷所思。” “也并不难。”景若曦倒是想的开:“其实只要最开始的几个核心人物保守住秘密,一代传一代,谎言就成了真实。关键是为什么,这个地方存在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让一群人虚假的避世么?” 很多问题一提出来,难免就又绕到了步文苏身上,奈何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问也白问,再多问,怕是就要疯了。 步文苏为了自己不疯,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无尘谷大家饮用水的水源在哪里。”步文苏道:“无尘谷一般没有外人,也没有危险,水源无人保护。但只有一点,那水源是一户户人家绕过去的,若是想要确保效果,就不能用立刻发作的毒,不然的话效果虽强但范围一定小几乎无用。” 只要有几人倒下,其他人立刻就会察觉出问题来产生警觉。而无尘谷那么多人。倒下三五个毫无用处。 “而且在水源里下毒,和在一碗水一缸水里下毒是不一样的。”叶长安也挺怀疑:“你这些药,管用么?要知道无尘谷里的地下温泉可是活水,是源源不断涌出去的,而人也不会总在喝水用水,你这一包药撒下去,也许这一段飘过去,正巧没碰上他们用水呢?” 简直是煞风景,景若曦默默的将药包都收了起来。 “那你们说说,怎么办?” “就这么回去。”叶长安看了看天:“继续休息,等今天晚上天黑我们回去。把药给我,我去找步文礼。” “你干什么?”景若曦顿时紧张起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叶长安淡淡的,想来没少做过这事情:“你放心,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会万事小心的。” 景若曦没说话,心里却很不踏实,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一点轻微响动。 叶长安立刻站了起来,手按在腰上,低声道:“有人来了。” 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无尘谷的人,都紧张了起来,可是随后,却听见熟悉的一声喊。 “我不是幻听吧。”景若曦揉了揉耳朵,她听到了……秦瑶的声音?这怎么可能,难道因为刚才从泥土里挖起了毒蘑菇,所以不知不觉加重了幻觉。 不过叶长安也听见了,虽然步文苏不知道秦瑶的声音如何,但显然也听见了一个姑娘的声音。 女子的声音比较清脆所以传的远一些,在她一两声之后,花行风的声音也出现了。 景若曦心里一喜:“一定是燕名他们找来了。” 她失踪也就罢了,叶长安失踪燕名他们一定是要找的。只要找,那一片就算是再被乱石堵的严实,也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第474章 水路 听见了秦瑶的声音,又听见了花行风的声音,叶长安看了眼景若曦,见她点了点头,便应了一声。 如果只是步文礼想要引他们出现,最多也就是模仿模仿村民或者红婆,没有装作秦瑶和花行风的道理。 这边一回应,那边的声音立刻清晰起来,很快,几人便出现在视线里。除了花行风和秦瑶,还有另外几人,都是叶长安的手下。 “别担心,是我的人。”叶长安对步文苏说了一句,便迎了上去。 看见他们都完好无恙,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秦瑶过来便抓住景若曦上下的看:“若曦,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没事,好好地呢。”景若曦不得不转一圈给秦瑶看:“有叶大人在,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秦瑶放心下来,握着景若曦的手:“没事就好,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 秦瑶拉着景若曦的手嘘寒问暖的时候,花行风已经几句话简单明了的将情况汇报清楚了。 他们进入山谷后,一声爆炸,里面炸的支离破碎,花行风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被漫天乱飞的碎石砸的没处躲。 要是花行风自己一个,估计就不管不顾的往里冲了,可身边还有个不会武功的秦瑶,再担心叶长安,他也不能看着秦瑶被砸死,只能先抓着她躲过碎石。 等爆炸结束,整个山谷都成了人间地狱,中间他们落下的一块彻底被无数巨大的石头封死,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搬的动。 花行风看着那一幕简直惊呆了,好在还是很冷静,他知道凭一己之力想要从这里救人是不可能的,立刻转身出去。 好在燕名也没有托大,他听着叶长安的指示去了山外村子,在村口便察觉到了情况,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的去搬救兵,还老实不客气的带了几百人,这些人给虽然来的迟了一点,但给救援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你们把山谷挖通了?”景若曦有些不相信。 山谷里当时是什么情况她是清楚的,炸.药份量很足,无数巨石落下铺天盖地,那不是单纯人多就能使的上力的。这样山中的忐忑在她那个时代都很麻烦,更别提现在。 几百斤甚至上千斤的巨石,不是几百个人能抬得起来了。 “没有,那个地方简直没法下手。”花行风道:“我们是从水路进来的。” 还真有地下河?景若曦忙道:“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说起来,也很奇怪。”花行风露出些怪异的表情:“大人,要不然我们先回去,一边走一边说。山谷里的人都已经控制住了,燕哥在那边带人看着呢。”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步文苏忙道:“你说什么,什么被控制住了?” 景若曦忙介绍道:“这是步文苏,是……无尘谷主步文礼的弟弟,不过可能还有别的关系,总之一言难尽。” 花行风他们是从无尘谷中来的,还控制了步文礼,也逼问了他们的消息,自然也知道步文苏的存在。 秦瑶不管别的,毫不客气的挽住景若曦:“若曦,我们先走吧,回去慢慢说,你的脸色不太好,最近肯定没休息好。” 连着两个晚上几乎没睡,景若曦的脸色怎么好的起来,肯定也有了黑眼圈,她揉了揉脸:“走吧。” 然后便看着花行风从怀里摸出个竹筒,打开竹筒,里面有一只虫子。 这像是一只萤火虫,如今还是清晨,阳光不强烈,能看见一闪一闪的尾巴。 “跟着这虫子走就行了。”花行风道:“这是红婆给我们的。虫子有两种,一种可以找到你们,一种可以把我们带回无尘谷,很神奇,但她没说为什么。” “你们也见着红婆了?”叶长安道:“她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自己来?” 之前步文礼的人一路追杀过来,也不知道红婆有没有从中出力。 “红婆死了。”花行风声音略低。 “怎么回事?”景若曦一惊。 “为了给我们示警。”花行风道:“我们是从水路进入山谷的,人不多,从带来的人里选了三十几个水性好的。出来之后,开始对立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若非是红婆示警,差一点着了步文礼的道。” 虽然说得简单,但景若曦基本上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只是很意外,红婆竟然会为了冒险示警,着实叫人感慨。 “我会把红婆的尸体带出去厚葬的。”叶长安道:“还有当年害她的人,虽然咱们无亲无故,但她既然帮了忙,我们就要报恩。” 只是花行风的表情有点不太好:“少爷,带出去,目前有点困难。” “怎么了?” “事实上,我们出去也有些困难。”花行风道:“我们是从水路进来的,那段路很长,所以必须水性非常好才行。而且我们进来是顺流,出去是逆流,所以……基本上出不去。” 景若曦脸色白了下,说起游泳她是会的,但是说精通就算了。没有任何装备的潜水更是不可能,顶多头闷进水里几十秒。只是有些意外秦瑶竟然水性那么好,倒是看不出来。 秦瑶被景若曦带着疑问看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水性就是这么好,真的没办法。” 这嘚瑟的语气,简直叫人想揍。 无尘谷里已经全部控制住了,燕名做事果断的很,既然这里可能存在个别危险,在不能分辨的时候,就当做全部危险来处理。 叶长安居高临下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步文礼,第一个反应是回头看了看景若曦。 “看看?”叶长安意有所指。 “那我看看。”景若曦明白他的意思,搓了搓手走过去。 “叶夫人。”步文苏突然拦住景若曦:“叶夫人,等一下。” 叶夫人?这称呼让在场的人都奇怪了一下,一起看着他。看的步文苏心里一抖,有点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道:“我,我脸上有东西?” “没东西。”叶长安果断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第475章 早衰症 步文苏顶着众人的目光,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道:“我有点接受不了……让我缓一缓。” 回来的路上,景若曦已经告知最坏的可能。步文苏的哥哥步文礼早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人,是另一个人,一个有年纪的人,装扮成步文礼的样子,一直将他瞒在鼓里。 而这个人是谁,景若曦思来想去,虽然很荒谬,但还是觉得这个人是最可能的,于是告诉步文苏,你一直认识的哥哥,很可能是你所谓的父亲,步碾。 如今人就在面前,捆的严实,景若曦伸出手,可能就能将他的脸皮撕下来。 如果撕下来了,这一层脸皮可不是用什么动物皮做的,很有可能就是真正步文礼的皮。 “若是这样,其实也是件好事。”景若曦安慰步文苏:“如果这人不是步文礼,虽然你哥哥已经受害,但你总还有一个爱你的哥哥。可他如果是步文礼……那你就真的没有兄长了。” 一个要杀自己的,算什么兄长。这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步文苏苦笑了一下,景若曦这性子真是,就连安慰人的话也不能说的委婉一些,虽然是对的,但真是伤人。 叶长安拍了拍步文苏,没再说什么,只是道:“若曦,开始吧。” 步文苏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个坚强豁达的人,要不然的话,也不能扛着恩情的枷锁还有如此开朗玩笑的性子。相依为命的哥哥可能早已经被害,这打击对他可能是大了点,但没有什么是抗不过去的。 景若曦在步文礼面前蹲了下来。叶长安和燕名一左一右站在两旁,虽然绑的结实,但这种人指不定有什么阴险招数,景若曦毕竟一点武功都不会,还是小心些的好。 秦瑶也不放心,本来在一边看着的,突然走过来,从腰上摸出个布包,布包里抽出一根银针来,毫不客气的扎进步文礼的耳朵后面。 步文礼本来尚且小幅度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景若曦伸出手来,现在他的脸上按了按,又捏了捏,翻了一下眼睑,敲了敲颧骨,又一下子捏住他的下巴。 这行为若非配上景若曦这么严肃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调戏姑娘一样,景若曦仔仔细细的把步文礼的脸给摸了一遍,甚至连发际线都没有遗漏,还喊秦瑶来研究了一下。 半晌,她摇了摇头,表情也有些诧异:“不是。” “不是?”众人都不解:“不是,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是原装的,没有动过。”景若曦道:“竟然没动过,奇怪啊,没有整过容,也没有换过脸。” “那……”步文苏这一口气憋着差点憋死:“那他……是……” “他就是你哥哥,不是我们之前想的人。”景若曦道:“不过你们兄弟俩确实不一样,你很正常,他就……有一点不正常。” 如果之前是易容或者带了人皮面具,那是这行为不正常。看如今看来完全没有,那就是人本身不正常。 “既然没有易容,那为什么会让人觉得苍老呢?”景若曦陷入了一个科学的迷惑中,自言自语道:“莫非是一种病?” 步文礼从被控制一直到现在都非常冷静,话也说了没几句,要不是有红婆,只怕是连景若曦在什么地方都问不出来。但是此时,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这一下只是轻微的嘴角抽动,但是怎么逃得出景若曦的眼睛。 “果然是一种病。”景若曦这下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然后还有些疑惑道:“莫非是一种衰老症,让一个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是七十岁?” 步文礼死死的盯住景若曦的眼睛:“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又不认识你。”景若曦好笑:“不过我知道早衰症是一种遗传病,就是父传子,子传孙的病,十分罕见,千万人里可能有那么一个。但我以为早衰症是十岁看着像五十岁,你这五十岁看着像七十,应该病的也不是那么严重。” 早衰症是一种基因突变,直到景若曦的知识终结时间,人们依然没有找到切实可行治疗的办法,更不用跟他们说明太多,说也说不清楚。 步文礼显然在意的也不是这个,而是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十岁看着像五十岁呢?” 这话真是心酸,步文礼面上尽是自嘲苦涩神色,让站在一旁的步文苏心里咯噔一下。他和步文礼虽然是兄弟但是年龄相差很大,他记事起,步碾已死,步文礼已经是一个非常稳重的谷主。至于是多少岁又像多少岁,他还真没有太在意过。 “你十岁的时候就像是五十岁么?”景若曦不由得来了兴趣,而且想的更深:“那为什么无尘谷里没什么人知道这事情呢?为什么步碾还要将谷主的位置给一个随时可能衰老病死的人继承呢?这难道不奇怪么?” 面对敌人,再可怜也没有什么好同情的,景若曦虽然看着纯良,但确实并非对谁都纯良的起来。 步文礼被问的一愣。 景若曦盯着他的眼睛:“我早就发现你有问题,不过之前还以为你被老谷主害了偷天换日呢,如今看来,这一点上我冤枉步碾了,其实步碾……是你杀的吧。” “你说什么?”步文苏被刺激了,一把去抓景若曦的手腕,却被叶长安挡开了。 “别激动。”叶长安淡淡道:“二公子,事到如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觉得你都应该可以冷静才对。” 意外多了,不是不意外,而是麻木了。 步文苏定了定神,自知失态,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失礼了。” 不管什么事情,大庭广众去抓一个女子的衣服,这显然不妥。何况人家相公在一边,还有一堆手下在,再不是两个外地人在这里忍气吞声的时候了。 景若曦没当回事,不在意摆了摆手:“二公子,我们毕竟只是外人,无尘谷的恩怨情仇,跟我们没有关系。不如你和你兄长好好谈谈。” 步碾杀了谁,谁又杀了步碾,归根到底是别人的事情。若非因为步文礼要杀他们掩盖真相,景若曦他们根本就不会插手这事情。 第476章 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步文礼还是属于极度危险的人物,就算让他和步文苏单独解决恩怨情仇,也不能真正的单独。叶长安依然留下了两个人看着,并且很明白的交代,若是感觉步文礼有什么危险举动,不必请示直接动手。 无尘谷虽然一直营造的是仙气飘飘的形象,但无论在叶长安心里,还是在景若曦眼里,都是个奇奇怪怪,鬼气森森的地方。 “不是穿白衣服,就是神仙的。”景若曦从步文礼身边路过,摇了摇头:“有病看病也没什么,干嘛搞得人做不成人,鬼也做不成鬼。” “总是觉得死很难,但其实有时候活着,也未必好多少。”叶长安叹了口气,跟着走了出去,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离开,无尘谷的事情,就让无尘谷的人自己解决吧。 燕名他们进入无尘谷的入口是一个温泉口,就在无尘谷的中心,此时,和燕名秦瑶一起在温泉口研究的,还有一个中年人。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夏天,但还不冷,可这个中年人却裹得严严实实,好像一点皮肤都不愿意露在外面一样。一个大男人,还蒙着脸,就露出一双眼睛,不过那眼睛乍一看倒是挺正常,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少爷,这位是廖怀生。”燕名介绍道:“廖师傅是做水上生意的,这次多亏了他,我们才知道山谷中有水道可以进来。这水道别说外人,就算是无尘谷中的人都不知道。” 水道并不是一条现成的道路,而是廖怀生在看了周围之后推断出的道路。他认为山中温泉和里面某处相连,这某处是哪里,并不知道,只是瞎猫抓死耗子,冒着生命危险试一试罢了。 虽然现在大家都出不去,但显然燕名他们并不后悔进来。反而是想想十分后怕,如果他们来的晚一些,可能叶长安就会被困死在青花原上。或者,单枪匹马和步文礼对上,就算能赢也是艰难。 水上生意,是什么生意?景若曦不太理解,不过当着别人的面问也不太厉害,于是将这疑惑给压了下去。 “这是我家少爷。”燕名又道。 两下见过,叶长安很客气:“廖师傅,这些实在要多谢你。我们如何能出去,你可有什么办法?” 廖师傅的脸都蒙着,也看不出表情,不过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叶少爷,这水道十分复杂,而且很长,我们进来是顺水,尚可以憋住一口气,出去是逆流,别说是你们,就是我也不行。” 而且还不能尝试,水下不比外面,一旦中途气力不济进退两难,非常容易出事。 这些话其实花行风已经和叶长安说过一次了,只是大家都知道困在这里不是办法,因此虽然一筹莫展,还是在想办法该如何出去。 “我们落下的那个山洞呢?”景若曦道:“可还有人在挖?” “有,但是很困难,进展很慢。”燕名道:“至少我们进来的时候,进展非常慢。那地方不大,就算是能调集军队,人多也无法施展。也不敢再用炸.药,怕周围的山石继续崩塌。” 进来的时候他们是不顾后果进来的,如今出去的,谁也没了办法。 “去问问步文礼。”景若曦道:“之前步文礼不是说了么,如果我们能找到凶手,就送我们出去。就算我们不出去,他们也是要出去的,所以肯定有办法。” “倒是忘了他还说过这话。”叶长安也想起来了,转身往回走:“去问问。” 之前,他们人单力薄,又来者是客,自然不能逼问主人家。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再问,就由不得他不说了。 何况还有步文苏,步文苏这几日遭遇了人生重大危急,怕是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之后无论步文礼如何,他应该也不会留在这个伤心地,说不定会跟他们一起离开。 步文苏和步文礼想说的话很多,但真的能说出口的没有几句,相顾无言,千言万语的沉默之后,步文苏最终道:“哥,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你说吧。” “你……真的想杀了我么?”步文苏道:“那天晚上我如果不走,你真的要杀了我?” 步文礼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如今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步文苏,认真道:“我现在后悔,为什么在你小的时候,没有杀了你。” “我是你弟弟。”步文苏走过去两步,死死的抓住步文礼的肩膀:“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妒忌。”步文礼转过头去:“都是父母所生,为什么我有病,你没有?” 这问题让步文苏无法回答,这种病,按景若曦的说法,这是天注定的事情,如何有为什么?又不是被他害了。 “所以我也应该有?”步文苏也不知自己想哭还是想笑:“那你为什么没有那时候就杀了我呢?” “因为……”步文礼转过头去,淡淡道:“你的血可能可以治我的病。” “……”步文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走出房间之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很遗憾,也让景若曦他们意外的,如何离开无尘谷,他竟然也不知道。 “这是无尘谷的秘密。”步文苏声音干涩:“只有我哥,不,只有步文礼一个人知道。” “你竟然也不知道?”景若曦无语:“你这二少爷当的……” 叶长安适时的伸手搭了下景若曦的肩膀,步文苏这二少爷当的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太脆弱,千万不能再刺激了。 景若曦自知失言,咳了一声改了口:“事已至此,也别想那么多。等会儿我给你说说我的经历,你就知道什么叫惨,就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惨了。” 也不知景若曦又要编什么励志的故事,叶长安也不去管她,径自进了屋。 房间里,步文礼一个人坐在墙边,低着头动也不动,像是老憎入定,又像是死了一样。 第477章 捞尸人 叶长安再次出来的时候,脸色比进去还难看。 景若曦正在给步文苏说她莫须有的悲惨经历,看见叶长安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忙道:“怎么了?” “步文礼自杀了。”叶长安道:“他牙中藏了毒药。” 步文苏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他虽然恨步文礼,说自己再也没有这个哥哥。可毕竟是唯一的亲人,断绝关系和死了,又是两种感觉。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竟不知道是该痛快还是该难过。 “进去看看吧。”景若曦善解人意道:“毕竟是你哥哥,再大的仇怨,死了也一了百了。若是需要,我们帮你把他葬了。” 死都死了,不一了百了又能如何。如果之前的恩怨还能求一个报复求一个公道,如今再多不平也只能算了。 步文苏一句话没说,进了房间,叶长安的人都退了出来。之前是打算从步文礼处逼问出路的,如今他就这么死了,只能去问他的手下。虽然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但还是要试一试。 “也别太担心。”叶长安安抚道:“在草原上着两天又是灰又是泥的,衣服都脏成抹布了。先去洗澡换一身衣服,吃点东西,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如今步文礼死了,就算村民中可能还隐藏着他的手下,但是也成不了大气候。这里有吃有穿有住,也有种菜种粮食,即便不能长久生活,也可以维持一段时间,让他们慢慢想办法。 “行。”景若曦点点头:“那这些你处理吧,我去休息休息。” 秦瑶陪着,花行风跟着去保护,他们进入无尘谷后也一直在忙,没有时间心情好好休息,更别提舒舒服服泡一个温泉。 “舒服啊。”秦瑶将身体沉在温水中:“真舒服,可惜京城里没有温泉,要不然的话咱们宅子里也弄一个,冬天外面下着雪,咱们在屋子里泡温泉,比浴桶那可舒服的多了。” 景若曦靠在水池边笑:“京城里虽然没有温泉,但是城外肯定有。咱们努力赚钱,然后找找,看能不能买个带温泉的宅子,这样下雪的时候就能去泡泡了。” “也是。”秦瑶在水里晃着胳膊:“若曦,你对我真好。” “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景若曦只愿秦瑶永远如此,秦珂再不会出现:“就像这次,你进来找我,多危险,其实你不该来的。” 按着廖怀生的说法,他们这次真是福大命大,从水路进来能走到哪里,出来面对的是什么,都是一无所知的。特别是下水探过路之后,廖怀生明确的表示,顺水可以往前走,但是逆流很难后退,所以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出来之后遇到什么,遇到的地方有没有其他的出路,也不可能原路返回。若是到了一个没有其他出路的地方,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真是太胡闹了。”景若曦不由的道:“燕名他们也就罢了,我知道他们是无论生死都要找长安的。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还有那位廖师傅,不是你们逼他进来的吧?” “不是不是。”秦瑶连忙摆手:“廖师傅是自告奋勇要进来的,他对着一片无论地上还是地下的水域都了若指掌。若非有廖师傅,我们肯定找不到这里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景若曦听秦瑶这么说,也没有多心,毕竟燕名一定出的起银子,那廖怀生也就是个普通人,生活的挺艰苦的那种,若是许下重金,冒险探路也非不可能。 俗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这一趟若是侥幸成了,那就是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也并非不值得冒险。 景若曦心里一动:“对了,那廖师傅是做什么的?水边上打渔的人家么,这么热的天,他怎么捂得那么严实,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打渔的人。”秦瑶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一脸神秘兮兮的游了过来,凑在景若曦耳边低声道:“他是在水上,做那种事情的。” 景若曦莫名其妙:“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 “捞尸。”秦瑶声音更低,好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捞尸?”景若曦的声音可不小,惊了一下:“你说在水上捞尸的人?” “对啊。”秦瑶吓了一跳:“你小声点。” “这怕什么,难道声音大一点,还能招来什么东西么?”景若曦好笑:“我还以为是做是什么的,原来是在水上做打捞的,估计经常要潜入水底,难怪水性那么好。” “虽说不是,但这行总是邪气的很。”秦瑶想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己在胳膊上搓了搓:“廖师傅这是祖传的生计,父传子,子传孙,传男不传女。” “这么神秘?”景若曦不太放在眼里:“其实捞尸,不就是从水里将死人捞上来么,只要水性好,有什么难的。我还解剖尸体呢,也没见我怎么样?” “那不一样。”秦瑶一脸正经:“若曦,捞尸这一行很邪的,可不能乱说。” “好,我不乱说。”景若曦特别好说话:“但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也是碰巧。”秦瑶道:“原来山外有一条浍河,水流非常湍急,常出事故。廖师傅就住在河边。山谷里出事后,有人发现那片凹陷很奇怪,就怀疑里面是不是别有洞天。但是想要靠人力将塌陷的山石挖开又不现实,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耗,于是大家就找附近的山民了解这山谷周围的情况,一问,就问到了廖师傅。” “于是廖师傅说,这山谷中可能有地下河。地下河可能通往某个地方,但是他也没去过,只是根据多年的水流走向看出来的。” “你们失踪了,生死不知,燕大哥他们都急疯了,廖师傅又自告奋勇,于是商议了一下,便决定无论怎么样也要找一找。要是真找不到,他们说了,若是叶大人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没脸回京城去。” 第478章 借刀杀蘑菇 景若曦丝毫也不怀疑燕名他们对叶长安的忠心,并且还感慨了一句。 “你是不知道啊。”景若曦道:“现在还好点,之前,我刚和叶长安认识的时候,燕名啊,花行风他们,一个个都对我虎视眈眈恨之入骨的,好像我要害他们少爷,时时刻刻想着要怎么把我弄死。” “真的啊。”秦瑶惊了:“怎么会这样,燕大哥花大哥他们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啊。” 景若曦嗤笑一声,正要加油添醋,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是花行风的声音。 “若曦,你可不能这样说。”花行风声音无奈的很:“你当时来历不明,突然出现,那我们多少是要有些戒心的。但可从来没想着弄死你啊,这黑锅可不能背。” 当时要弄死景若曦的可另有其人,叶长安不但没这么想过,而且一直在保护她。要不然的话,她可能早已经死的不明不白。 花行风突然说话吓了秦瑶一跳,猛地缩回水里,然后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外面,有点尴尬的冒出头来:“你怎么痛偷听?” “我可没有偷听,我一直在外面,少爷吩咐我保护你们。”花行风就靠在门上,他知道景若曦和秦瑶在里面沐浴,不过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偷看。至于偷听,那声音从里面飘出来飘进耳朵里,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不听也不行。 “没让你们背黑锅,我肯定不会冤枉你们。”景若曦扑向水中游一游:“别忘了我会读心术。” 花行风蔫了,说不出话来。好吧,不得不承认,当时那种情况,他们虽然肯定不会违背叶长安的命令对景若曦做什么,但是从心里,确实是有这种想法的。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而且自己的来历确实说不清楚,景若曦自然不会记恨。叶长安能有这样一群真心为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她也很高兴,而且很放心。 花行风只觉得冷风嗖嗖,正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要怎么再解释一下,突然听着里面景若曦叫了一声。 然后是秦瑶着急的问话:“若曦,你怎么了?” 这里不是京城的叶府,是一个完全陌生充满危险的地方,花行风被这一声喊得心里一紧,顿时抽出武器要冲进去。 景若曦不是大惊小怪的人,这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才会惊呼。 情急之下,花行风顾不上是否失礼,立刻就要推开门,就在要用力的瞬间,又听见景若曦道:“没事,没事。” 这一口气提起又放下,花行风看着推在门上的手,松了口气,要是自己闯进去了,那可要命了啊。 “若曦,景大小姐,未来的少夫人。”花行风道:“你能不能不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景若曦的声音里有点惊喜:“你快去找叶长安过来,我们商量商量是否可行。” “现在?”花行风愣了下:“那至少等你们……” “我们好了,马上就好。”景若曦随便拧了拧头发上的水,又拉着秦瑶的胳膊:“走,别洗了,我想一个办法也许能出去。” 秦瑶本想着多泡一会儿的,被景若曦一拽也泡不住了,只好起身。 花行风接受的命令是贴身保护,自然不愿意一个人走,因此坚持等她们都穿戴好了,一起出门。 很快,众人便都到了一起,齐刷刷的看向景若曦。 景若曦向来是个有点子的人,而且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角度,因此她说有办法,大家都还挺期待。 “青花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景若曦道:“因为青花原上有非常多的蘑菇,不知道品种,但是可以释放出某种致幻物质,让人产生幻觉,因此找不到路。” 他们从青花原回来的时候,秦瑶还抓了一把带着蘑菇的土回来研究了,可惜那蘑菇她从未见过,一时也看不出什么。 “我相信只要能把这些蘑菇都弄死,青花原自带的致幻魔力就能消失,那时候,只要沿着一个方向就一定可以走出去。” “这话是没毛病。”秦瑶不由的道:“可是那么多蘑菇要怎么弄死,不是一颗两颗啊,成千上百万的,想要全部挖出来,谈何容易。” 无尘谷里总共那么些人,去掉老弱妇孺,劳动力非常有限。想要将整个草原挖开,那得挖到哪一年。 “不用全都挖出来,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一网打尽。”景若曦道:“草原的温度很低,比无尘谷里要低很多,我们挖起了蘑菇,地下也是冰冷的,可见草原上的地下河水,和这里的温泉是不一样的。” 所以呢?众人一起看着景若曦。 “大自然是神奇的,伟大的,鬼斧神工的。”景若曦感叹了一番:“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何其渺小,所以我们要借刀杀人,不是,杀蘑菇。” 众人似乎有些明白,只是这刀…… “廖师傅不是对这一带的水域非常熟悉么?”景若曦道:“在草原上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地下河。” “然后,从无尘谷中找到温泉源头,将两者连起来,让温泉的水进入地下河的河道,那些蘑菇每日夜晚温度降下来便开始生长,每天清晨太阳一升就立刻枯萎,他们一定对温度非常敏感。” “如果它们赖以生存的水突然从冷水变成了热水,一定无法适应,会在段时间内全部死亡。” 这就等于是把蘑菇丢进了火锅里,虽然这火锅里不是开水,但是对喜欢阴凉的它们来说,已经足够致命。 而地下河一定贯穿蔓延整个青花原,只要两下通上,无需他们再做什么,整个青花原就都会热气腾腾起来。 众人突然就莫名觉得一阵很冷,叶长安没开口,还是花行风耿直。 “若曦,你这一招……可真歹毒啊。” “别说毒不毒,就说行不行吧。”景若曦看向廖怀生:“廖师傅,你觉得如何?” 廖怀生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沉吟一下:“我觉得可以一试。” 第479章 寻人启事 可以试一下,那就试。其实挖开地下河这念头,她之前在草原上就有过,但想一想这不是空口白话的事情,不是三两个人就能成事,工程太大,所以就没有再提过。 可如今不一样了,现在他们控制了无尘谷,又有廖怀生这么一个对水域非常熟悉的人,大可以合作一下,相信无尘谷里的人,也不想被困死在这里,给步文礼陪葬吧。 景若曦虽然知识还挺全面,但是对水流地况也没什么研究,只是提出一个建议,其他的,就交给廖怀生和叶长安他们去商量。叶长安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之前因为要埋炸.药,对这里的地形也研究过,多少可以给些意见。 只是商量前,廖怀生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众人吓了一跳,叶长安道:“廖师傅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在这件事情上,廖怀生可算是他们的恩人。就算收了银子也是恩人,有钱还得有命花。 燕名和花行风正坐在一左一右,忙伸手去扶他,但是廖怀生不动,而是抬头看向叶长安:“我知道叶公子是个大人物。”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叶长安有些吃不准。 “叶公子,我见过你的。”廖怀生道。 “你见过我?”叶长安倒是也不太吃惊:“我并没有来过盐平郡,你去过京城?” 廖怀生摇了摇头:“您来过,我记得。” 一句话,石破天惊,叶长安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廖师傅。”叶长安缓缓道:“我年纪还不大,一个地方到过没到过,还是记得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叶长安这语气里,略有些杀气的感觉,景若曦看了看廖怀生,可惜只能看见眼睛,又看了看叶长安,若有所思。 当下,景若曦当机立断打断了廖怀生的话。 “廖师傅。”景若曦道:“来没来过不重要,见没见过也不重要。这次的事情您帮了我们大忙,您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帮忙。您起来,慢慢说。” 廖怀生大概也不知其中弯弯绕,但总算是察觉到叶长安估计不愿意提起这事情,也就没有坚持,慢慢的站了起来。 “我想,找一个人。” “谁?” “我女儿。” “你女儿失踪了?”景若曦看一眼叶长安,觉得这事情还是她来问比较好,叶长安的气压现在有点低,也不知道刚才见过那句话戳了他哪里的神经。来就来过,见就见过,叶长安都没印象可见是惊鸿一瞥,有这么需要保密么? “是。”廖怀生声音沉痛下去:“五年前,浍河一片闹蝗灾,然后闹饥荒,又有山贼为患,乱成一片。那时候,我就住在浍河边,我女儿七岁,京城在河边玩耍。” “有一日,我见到……”廖怀生莫名的看了一眼叶长安:“我见到一群难民过去,然后一小队人马过去,那队人马的首领……” 叶长安的脸色有点难看,突然道:“等一下。” 廖怀生的话语被打断,看着叶长安有点犹豫。 此时叶长安真是进退两难,刚才也没想到廖怀生会突然忆起往昔来,商量事情自然是人多力量大,因此景若曦秦瑶都在,甚至已经平复心情的步文苏也参加了,这会儿颇有些骑虎难下。 不制止,也不知廖怀生接下来要说什么。制止的话,好像太明显了一些,旁人他都不用顾忌,只有景若曦,他不想在这样在她面前袒露秘密。 廖怀生一时不敢说,叶长安没想好怎么说,秦瑶和步文礼更是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还有景若曦可以救场。 景若曦当下替叶长安拍板,大包大揽道:“廖师傅,你放心,大家一起找了出去,只要咱们出去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尽力帮你。” 虽然空洞的很,但是听起来是这么回事,廖怀生一会儿听燕名他们喊景若曦的名字,一会儿又听步文苏喊叶夫人,景若曦两边都应实在奇怪,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无论如何,看叶长安和她说话的语气,两人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景若曦敢代表叶长安做出决断,应该……也是底气十足的吧。 廖怀生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那咱们现在先找路吧。”景若曦道:“等出去之后,找你女儿的事情,咱们再慢慢说,你看如何?” 景若曦虽然是笑着说这话的,也是带了商量的意思,但是廖怀生看着她的眼睛,显然看见了不容置疑。他好歹也活了一把年纪,虽然心急,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急也不急在这一天。 而且自从这事情说出来,叶长安周身气场显然冷了许多,好像再说下去随时都会翻脸一样。 大概……廖怀生有点后知后觉,这事情应该找个没人的时候和地方,跟叶长安悄悄的说。 但无论众人心里怎么各有想法,廖怀生总算是不再提这事情,燕名从村子里找了几个确保跟步文礼没有关系的来,找到了离青花原最近的一处温泉出口。 大张旗鼓的干,最好的就是可以用上工具,不必全部靠人工挖凿,先用少量的炸.药炸开一定深度,再让廖怀生通过泥土的湿润判断是否有河流从下面经过,景若曦这会儿就帮不上忙了,和秦瑶在一边看热闹。 无尘谷本是世外桃源,里面的人大部分也都是正常生活的,如今步文礼死了,步文苏将真相公布于众,虽然难免心里都有怀疑,可是叶长安的人也没对他们怎么样,烧杀抢掠一样没做,老弱妇孺也不欺负,倒是也不像坏人。 而且山洞中出路被堵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如今想要不被困死,只能想办法找路出去,至于这路怎么找,出去又怎么办,虽然大家都很迷茫,但总算步文苏是镇定的,也算暂时稳定了民心。 放炸.药挖河道这种事情,至少不用叶长安亲自动手,安排好之后,他便也退了下来,看着景若曦抱着胳膊在一旁监工,莫名有些心虚。 第480章 什么鬼都有 “怎么了?”景若曦看他脸色不太好,关切道:“累了,累了去休息一会儿。” “不累。”叶长安欲言又止。 好在秦瑶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突然道:“啊呀,我突然想起有事情要跟燕大哥说,若曦,叶大人,你们聊,我去找下燕大哥。” 秦瑶一溜烟就跑了。 “她和燕名现在关系这么好么?”花行风站在一旁莫名其妙。 “不知道啊,不如你也去问问。”叶长安淡淡道。 “……”花行风被叶长安看的一个激灵,立刻道:“好,我这就去。” 一眨眼,花行风也不见了。 景若曦好笑:“你干嘛呢,有什么事情要把他们都吓唬走。” “怎么是吓唬走,他们明明是自己走的。”叶长安拒不承认,不过接着就道:“刚才……” “刚才怎么了?” “刚才廖怀生说的事情。”叶长安犹豫了一下:“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么?”景若曦似乎不太在意。 叶长安皱了下眉,也不知怎么开口。 “那就别说。”景若曦道:“你若是觉得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你就告诉我。我若是什么时候想知道,就问你,好不好。若是两者都无,我们就当这事情没有发生。” “……”叶长安有点意外景若曦竟然一句半句追问都没有,而且看起来并非是赌气那种我不问我不听,是真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如此豁达宽容的另一半,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幸运。叶长安一瞬间也是如此认为,但之后又有点纠结,她问也不问一句,是真相信理解我呢,还是因为不在乎我呢? 就在叶长安打算去揪个花瓣单数双数二选一的时候,景若曦又道:“毕竟这世上,比海更宽广的是蓝天,比蓝天更宽广的,是我的心胸啊。” 景若曦啊完了之后,便看着叶长安,等他表态。 叶长安脸上表情空白了一会儿,然后道:“没错,你说的都对。” 所以景若曦说不在意的,是真的不在意吧,她若将你当外人,心思沉的你无处猜测。若是将你当自己人,就根本无需猜测,虽然是个女子,但光明磊落四个字受之无愧。 景若曦监了一会儿工,感觉自己实在是个外行,便拉着秦瑶走了,去看她接生的那个宝宝,再看看其他受伤的村民可还有什么需要救治。 新生的婴儿就算是傻乎乎什么也不知道,只要睁着眼睛,偶尔给你一个赏脸的笑,就已经足够叫人心都软了。 看完孩子,景若曦心情好多了,但是从村民治疗的地方出来,看着秦瑶显然的脸色有些不好。 “怎么了?”景若曦只当她是担心出不去:“你别怕,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秦瑶沉沉道:“我……我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说。” “什么该不该的。”景若曦笑道:“要不想说就一个字不能说,说话说一半是要挨打的。” 知道景若曦开玩笑,秦瑶苦笑了一下:“那晚上,晚上我跟你说,先让我仔细想想。” 说着,秦瑶的目光稍微往一旁滑了一下,那是跟着来保护的贺星阳,看来这事情,是和叶长安有关的,所以不想让他的人听见。 “好。”景若曦也不追问,只是应着。 “对了。”秦瑶突然道:“那晚上咱们俩一起睡么?” “好呀,我那地方现在睡得挺舒服的。”景若曦道:“洗漱的之前他们也给准备了,你用我的就行。” 所谓闺蜜就是这样,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不分彼此。 “那叶大人怎么办?”秦瑶有些迟疑:“叶大人不会嘴上不说,心里记恨我吧。” 贺星阳竖起了耳朵,心道算你识趣。 却不料景若曦道:“咱们两一起睡,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秦瑶眨眨眼:“真的没关系么?” “当然没关系,你想的太多了。”景若曦拍一下秦瑶脑袋,径自往前走去。 现在这个情况下,她和叶长安虽然清清白白,但是这谣又不能辟,实在尴尬。就算是秦瑶这种关系,看着两人如此亲密,即便你跟她说我们真的没什么,那也不会被相信的。 秦瑶耸了耸肩跟了上去,但是在景若曦背后,脸上的表情却几下变化,有一瞬间有些像是另一个人,不过很快有恢复了原样。 河道挖掘的工作比想象要顺利很多,廖怀生果然是个对水熟悉到可怕的人,他趴在挖出的洞里,捏了捏泥土,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很快便找到了河道。 地下河不知从哪里来,但是从这里经过,往草原去,让丰富的水滋润草原的每一寸土地,滋养着成千上万的蘑菇。因为水源不会干涸,那些蘑菇也就生生不息,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下来。 “廖师傅果然是厉害啊。”景若曦道:“术业有专攻,这果然不假。叶大人,我觉得你应该想办法把他给招在麾下,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你怎么又开始喊我叶大人了?”叶长安皱了眉:“之前不是喊我长安么?” “那是私下里,现在是外面,那么多人呢,还是叶大人吧。”景若曦公私分明:“叶大人你觉得呢,不过廖师傅挺奇怪的,我一直想知道他为什么裹得那么严实,是有什么不舒服么,人家也算帮了我们大忙,要不请个好大夫给看看。” 就算这个季节,依然看着都热。景若曦若非入乡随俗顾及影响不好,早就已经把袖子扯掉剪短裙子了,还披着那一头长发,简直是自虐。 “不是身体的问题。”叶长安微微摇头:“廖师傅身体没有问题,最多有些因为常下水带来的关节问题。他之所以裹的那么严实,因为他是个被冤魂缠身的人。” “啊?”景若曦脑子转的不是很快:“冤魂缠身,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了吧。”叶长安道:“捞尸人,一个古老的职业。浍河每年死人不计其数,失足淹死的,船难,被害死的,自杀的,什么人都有,或者说,什么鬼都有。” 第481章 巨人观 “什么是什么鬼都有。”景若曦皱皱眉头:“水上捞尸虽然听起来是个挺渗人的事儿,但其实不也是个正常差事吗?就像我做仵作的,我们是为了查找真相解剖尸体,他也是为了死者家属安心,为了死者能入土为安,这不是积德做好事吗?” “是,是做好事。”叶长安只点了一半的头:“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就算做好事别人依然会另眼相看。” 比如说仵作,虽然办案的时候离不开,但办完案子,大家还是敬而远之,总觉得他们阴森恐怖,周身围绕着不祥的气息。 “而且仵作到底还是给官家办事的,是正规的公职,但捞尸人不一样。”叶长安道:“捞尸人是民间的手艺,虽然他们也确实帮一些人解决了困难,但是也难免有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呢?”景若曦倒是也知道一些:“用尸体要挟,坐地抬价?” 这她是听说过的,景若曦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这些烟火,有许多古往今来都一样的。 “这是一个,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在河中捞尸不是人人都能干得活儿,劳者多得也是应该。”叶长安道:“还有一个,浍河水急,有很多船只在上有出事,尸体便顺流而下,他们会从中拦截,将尸体上值钱的东西取下据为己有。” “这也就罢了,还有甚者,看见路过河边的单身旅客,或者船上的富商,会仗着自己水性好,谋财害命。” “仵作不也有受贿害人的么?”景若曦想起自己刚遇见叶长安时候,哼了一声:“但这只是少数,也不至于就坏了整个行业的名声。” “因为这个行业,根本没有名声。”叶长安无奈:“所以他们有自知之明,都是独自住在河边,也不怎么和人来往。” “但是捞尸人都无论一年四季,裹成这个样子么?” “那倒不是,只有廖怀生。” “那还是有原因啊,他怎么回事,冤鬼缠身我是不信的,肯定有其他理由。”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他是这么说的,因为常年和水中枉死的人接触,所以他身上阴气比正常人重,所以不能晒太阳,否则就会不舒服。” “听起来怎么和村民的情况有点像。”景若曦侧了侧头:“他不会也有吸血鬼病吧?” “没有,不是一个地方。”叶长安笃定道:“而且村民的情况就算是挡成这样也看的出来,他是潜水进来的,总不能裹成这个样子潜水吧?” “倒也是。”景若曦点了点头:“不过这是他的私事,总归跟我们没有关系,若是有困难求助是要帮的,什么都不说,咱们也不能多事。” 虽然说君子坦荡荡,但谁没一点秘密呢。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啊……” 这一声惊天动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陌生,应该是喊来一起施工的无尘谷村民。虽然都是普通人,但一个男人发出这样的惨叫声来,总不能是挖出了什么小虫子吧。 现场热火朝天的,有好几十个人在,又是白天,什么事儿这么吓人。 随着这一声喊,又有好几声惊呼,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我去看看。”叶长安立刻道。 “我也去。”景若曦可不愿意一个人待着,立刻也跟了过去。 走到一半,叶长安便看见迎面过来的燕名,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 “挖出来一个……很奇怪的尸体。”燕名道:“大人,你去看一下吧。” 尸体,怪物,还是怪兽?景若曦天生对奇怪的尸体感兴趣,又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然要去看看。 在挖出来的河道边,躺着一个巨大的尸体。 那是一个勉强能看出来人形的东西,有着绿色的皮肤,颜面肿胀,眼球突出,嘴唇外翻,舌尖伸出,腹部膨隆。散发着阵阵恶臭,东西上面,还长着许多的蘑菇,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小的,看着叫人作呕。 燕名他们虽然脸色变了但还忍着,边上一起开挖的村民已经忍不住在一旁吐了出来。 而廖怀生坐在地上,看着那东西喃喃自语:“是那怪物,那怪物又来了,怪物……” “少爷。”燕名的脸色更难看了,低声道:“这怎么办?还继续挖么?” 虽然肯定是死的,但看起来不是人形,这般模样把村民都吓坏了。燕名他们肯定是无论妖魔鬼怪,只要叶长安一声吩咐都会往前冲的,但是无尘谷的人就不好说了。 不管是怪物还是人,这肯定是个尸体,叶长安第一反应竟然是回过头看了一眼景若曦,果然,景若曦虽然也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但是表情非常冷静的淡定。 她的嫌弃,就是真的一副嫌弃的模样,没有害怕,没有惊慌,没有奇怪。 “若曦。”叶长安道:“这种……你知道是什么?” “这不就是一具尸体么,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有头有身体,有手有脚的。”景若曦捂着鼻子:“虽然恶心了点,也不至于一个个见了鬼的样子吧。” “这,这是个人?”廖怀生愕然回头。 “当然是一个人,不是人是什么,哪儿有这么多怪物。”景若曦根本不用上前去查看,巨人观是每个法医都印象深刻的案列,未必会碰到,但是一定会学到,特征非常明显,不用任何怀疑。 “那,他怎么那么大。”廖海生本来吓得脸色都青了,因为光天化日那么多人在,这才勉强维持住镇定。一听景若曦这么说,忙追问道。 “因为肚子里都是气,所以膨胀起来了,就像是气球一样。”景若曦说着,连忙阻止旁边人胆大包天想要戳一戳的举动:“别戳他,会爆炸。” 那人一听,吓得立刻缩回了手,这要是爆炸了,里面肠子内脏炸了一地的,谁也跑不掉,落在身上脸上,那该多恶心。 “你们接触的少,但其实说出来不奇怪,这个温度,又湿又热的,人死后两到三天,尸体由腐烂变成高度腐烂,产生大量的腐臭气体,充满全身软组织,整个尸体就会膨胀成一个庞然大物。” 景若曦上课:“不过不是所有的尸体都会变成这样,也不是所有巨人观的尸体都会爆炸,尸体的腐.败跟温度,湿度,空气,还有尸体自身的条件都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这,这是人……”廖怀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呆住了,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僵直了。 第482章 死要见尸 众人都被廖怀生吓了一跳,正要上前去问一下,廖怀生突然哭喊了一声,猛地蹲下来,抱住了头。 他那一声喊十分凄惨,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头之后,还不停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口中说着什么。不过方言的调子比较重,听不出说的是什么,隐约的,像是在喊一个名字。 “拽住他。”叶长安低声说了一句,燕名忙上前一把抓住了廖怀生的手。这还没挖出个头绪来,还有要靠他的地方呢,可别把自己打傻了。 “廖师傅,你怎么了?”燕名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廖怀生抽了一下,抽不出手来,动作慢慢的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燕名,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声音嘶哑充满沧桑,听着便心酸而绝望,燕名吓了一跳,颇有些尴尬,显然廖怀生想起了非常伤心的事情,应该安慰他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此时,景若曦叹了一口气,慢慢走过来,在廖怀生身边蹲下。 “你是不是……曾经见过这样的巨人。”景若曦低声道。 廖怀生的哭声顿了顿,两手死死的按在眼睛上,不说话。 “你当时看见的巨人尸体,是一个孩子。”景若曦道:“当时只以为是个怪物,如今想来……” 如今想来,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廖怀生失踪了,想要让他们找的女儿。只是当时那尸体的形状非常可怕,已经不是人形,想来也没有什么可供辨认的物品,因此廖怀生怎么也没想到,那就是失踪的女儿。 景若曦欲语还休,除了无尘谷的人听的糊里糊涂之外,叶长安他们都听明白了,也都有些唏嘘。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事情确实叫人难过。虽然女儿失踪了这些年,在大家看来十有八九已经遇难,但是亲人就是这样,一日见不到尸体,一日便心中还有希望。 也许女孩子是被人拐走,也许看见什么有趣的跑散了,总之还活着,只要还活着,便有可能找到。 而如今,廖怀生如此失态,想来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女儿,终究是凶多吉少。再无相见之时。 丧子之痛,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也无法用言语来安慰的,叶长安使了个颜色,上去两个人,连拉带扶的将他带去一边安慰休息。无论廖怀生再怎么难过,河道还是得继续挖,他们还是得出去。 只是那具尸体,燕名为难的看了一眼叶长安:“少爷,这怎么处置。” 估计是无尘谷的人,若是正常,本可以让人来认一认,然后该火葬火葬,该入土入土。可是如今这个样子连五官都看不见,再找人来辨认没有什么意义,看见了也只是徒增伤心,不如直接处理掉,就权当没这回事。 但是刚才景若曦说了会炸,一时间,燕名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景若曦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知道这事情只有自己了,虽然不太乐意,但是谁也指望不上。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处理过巨人观的尸体,她做法医那些年,来来去去经手的都是尸体,只是恶心和更恶心的区别罢了,早就已经习惯了。 虽然看起来可怕,但其实处理起来也简单,最重要的是给皮肤抽吸减压,让膨胀的地方慢慢的平复下去,后面,也就和普通的尸体一样了。缝合之整理之后上个妆,基本上能恢复到睡美人状态,可以安抚家属悲痛的心。 可眼下,却什么工具也没有,景若曦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 她想了想:“手头没有工具,我没办法把他恢复原样,我们也没有这个时间,只能简单处理一下了。” 众人连连点头,他们一点也不想把这个巨人恢复原样,只想将他移开不要在横在当中就好,至于其他,能少看一眼都是好的,免得晚上会做噩梦。 景若曦从腰上抽出匕.首:“我给他的尸体放气,让着尸体不会炸开,然后在边上挖个坑,埋了就行了。” 不管死的多么的惨,这也算是入土为安吧。 叶长安从心里是不愿意景若曦去接触那么可怖的尸体的,但奈何人家正经的身份就是仵作,这里又没有旁的会的人,只能看着叶长安走过去,端详半天后,在那人头顶放了一刀,又在身体上各刺了几道,小心翼翼的很紧张的模样,显然也是担心略有不当尸体炸开,会炸得一身一脸。 好在景若曦操作的非常熟练,虽然没有好用的吸取工具,慢慢的也将内部抽吸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尸体上的皮肤松弛垮塌了下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开挖。 虽然依然难看,但从一个不定时炸.弹变成了一具普通的尸体,这咬咬牙大家也就可以处理了,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开挖的工程不小,景若曦只负责处理尸体,尸体处理完之后,便回了住处,就算她习惯了这种情况,下班也是要沐浴更衣的,好好的把一身的味道洗一洗。 这一天三次澡洗的身上的皮都要皱了,景若曦这次洗的快,换了身衣服后,晃悠悠的走出去,却看见廖怀生就在院子里站着。贺星阳和秦瑶一人站在一边,不知在说什么。 听见开门的声音,三人都看了过来,廖怀生眼里一亮,大步走了过来。 “叶夫人。”廖怀生大概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和之前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廖师傅。”景若曦有些奇怪:“你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是。”廖怀生道:“我听他们说,叶夫人是叶大人身边谋士,屡破大案。” “哪里哪里。”景若曦一头雾水:“你别听他们瞎吹。” “不,我相信您是真的有本事,至少刚才那场面,寻常人决不能如此镇定。”廖怀生已经缓过来了,不见刚才悲痛,但是眼神非常坚定:“我想请叶夫人帮我做一件事情,作为报答,我会给叶夫人一个大礼。” 第483章 人心最脏 礼多人不怪,景若曦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大礼?” 廖怀生笑了一下,虽然他整张脸都是遮着的,根本就看不见表情,但还是明显能感觉出来他笑了一下。但并非是开心的开怀的笑,倒也不是勉强的笑,真要说起来,大概是无奈又局促的一声。 刚知道自己的女儿很可能已经遇难,这些年的一点希望落空,廖怀生的心情可想而知,所以看着他已经恢复了镇定,哪怕这个镇定只是装出来的,这个人的内心也足够强大。 所以他能挤出这一点笑容,不管多么艰难,也已经非常不容易。 “一份绝对让叶夫人满意的大礼。”廖怀生非常笃定:“相信我。” “那我需要为你做什么呢?”景若曦很奇怪,他来求自己,而不是求叶长安,显然是有原因的。 “我女儿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廖怀生道:“我想求叶夫人,帮我查出她的死因。” 又是一件,很多年前,连尸体都早已经没有的旧案。景若曦听了便觉得头痛。 廖怀生似乎看不见她皱起的眉,自顾自的道:“那具尸体,我女儿的尸体,虽然当时已经不似人形,但是我清清楚楚的记得,身上有非常大的创口,那伤是人为的,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五年前,廖怀生的女儿七岁,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生在水边长在水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水性很好,在水中摸鱼捞虾泥鳅一样的顺滑。 廖怀生这个职业特殊,虽然并不穷,但找老婆不容易。寻常人家的人家,宁可找一个穷一些的,也不愿意找他这样的人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和一个成日里和尸体打交道的人过一辈子。 所以廖怀生找了一个逃难的姑娘,彼此情投意合,让他感觉自己真是上天恩赐的好运气,感恩戴德。 成亲不久,两人有了一个女儿,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虽然不是儿子,但廖怀生也不难过,女儿不必继承自己的手艺,这捞尸的手艺,断了代也不是坏事,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整日里心肝宝贝的养大。 可幸福的生活只维持了七年,七年的那一天,女儿失踪,之后,他夫人身体本就不好,加上思女心切,不多久便大病一场也过世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家却各有各的不幸,廖怀生八年的温暖生活就像是梦一场,随着女儿失踪烟消云散,又成了孤家寡人,无人添衣添饭,嘘寒问暖。 景若曦听廖怀生说起过往,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这样的事情她听过,见过太多,但是依然每一次,心里都堵得难受,还是不能习惯。 “其实我做仵作的,和你捞尸也差不多。”景若曦轻声道:“总是和尸体打交道,还总是些各种各样可怖的尸体,便总有人问我,难道不怕脏么?” “那您怎么说?” 景若曦扯了扯嘴角:“我说死人有什么脏的,再脏,用水冲一冲就能冲干净。这世上最脏的,是有些人的心。” 夜的黑暗比起人心的黑暗不值一提,尸体的腐烂肮脏,比起人心的狠毒肮脏,又算的了什么。 “是。”廖怀生苦笑了一下:“只是难为叶夫人年纪轻轻,便能如此透彻。” 透彻不透彻另说,不过廖怀生要求的事情并不违背景若曦的原则,只是:“廖师傅,你想查出女儿死亡的真相,我能理解。但是你要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七年的时间,物是人非,这案子不是那么好查的。” “我明白。”廖怀生道:“我当然明白。所以我才愿意送叶夫人一份大礼。” “不,你不明白。”景若曦对何为大礼此时心如止水:“我若是觉得此事可做,该做,没有好处我也会做。若我觉得不行,那什么好处也没有用。” 廖怀生一时没说话。 “一个无辜女孩子惨死,查出凶手,无论七年前还是七十年前,这都是一件官府应该去查的事情。”景若曦道:“我家大人是朝廷官员,奉上命调查各地悬案疑案。即便什么好处也没有,也有这个义务替你查找真凶。” “但我不得不把冷水泼在前面,以我的经验,这案子能侦破的可能性很小。除非你有非常有用的线索。” 但是景若曦的经验告诉她,这很难。女儿失踪,廖怀生一定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寻找,如果当时有明显的嫌疑人或者可以的事情出现,他立刻就会怀疑。 而他从未有过一点怀疑,那就是说当时情况一切正常,风平浪静,所以当时他没有想法,如今,也没有办法提供任何的线索。 如今小女孩尸骨无存,连具体的死因都无法寻找,又要去哪里找凶手。 廖怀生深深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有线索。” “你说。” 廖怀生却不说,而是往前走了一步,道:“这线索,我只能告诉叶夫人一个人。” 看来是个秘密,景若曦当然觉得没什么,刚要点头,可是一旁一直听着的贺星阳却突然道:“不行。” 见两人都看着他,贺星阳又补充了一句:“少爷让我保护小……夫人,寸步不离。那我就得寸步不离。” 小夫人这是什么神奇的称呼,景若曦看了眼贺星阳。贺星阳眼神无奈,从小姐一下子变成夫人,这总得给他们一点熟悉的时间。 毕竟不知道这个廖怀生是什么人,看起来是没有问题,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景若曦又不会武功,自然不能冒险。 贺星阳这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景若曦很快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你把线索写下来,交给我,这样就和私下跟我说是一样的。但至于该不该保密,能不能给别人看,给谁看,这个我要在知道到底是什么线索之后,再做决定。” 想着刚才廖怀生看到叶长安脱口而出的话,景若曦莫名的觉得这事情一定跟他有关系。也许不是跟叶长安,也可能是他身边的人,总之,很可能有些关联。 第484章 大礼 廖怀生有些犹豫,但是也觉得景若曦的方法可行。而且毕竟现在是求人,求人做事,总不能都按自己的规矩。 这景若曦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说话的模样,他冷眼看到现在,无论叶长安还是叶长安的手下,对她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哦,还有。”景若曦道:“本来我也不会找你要好处,但是你既然说了要交换,那我也想知道,我能得到的大礼是什么。” “一个……绝对值得的大礼。”廖怀生说的笃定。 “这个不好说。”景若曦摆了摆手:“你不是我,想法不一样。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我总也要大概知道是什么,才能知道值得不值得。” “可是……”廖怀生缓缓道:“刚才叶夫人说,就算没有好处,也会尽力。” “那是自然。”景若曦一点儿不虚:“尽力是为了对的起自己的良心。但尽力也有各种等级,若是大礼当真重,那不但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还要对得起这份礼,两下叠加,岂不是更尽心尽力?” 虽然在谈非常严肃的事情,但贺星阳在一旁听着有些想笑。 廖怀生毕竟不了解景若曦,她最擅长用听起来有道理,细想没道理,可是却又无法反驳的话,让你云里雾里,无从开口。 廖怀生张了张嘴:“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轻易交出。” 有交出这两个字,看样子是个东西。景若曦道:“无妨,我又不是会巧取豪夺之人,只是好奇罢了。你先跟我说说是什么就行。” 景若曦虽然不曾拥有过什么奇珍异宝,但论见识不必谁少,什么稀世珍宝没隔着玻璃柜在博物馆里见过,相信自己不至于就会那么眼皮子浅,除非,这礼并非只是值钱那么简单。 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景若曦觉得自己的这要求并不过分,可是廖怀生却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中,他垂眸想了半天,还是摇头。 “不行,我现在不能说。”廖怀生道:“叶夫人,我只能说,一定值得。” 廖怀生真的不说,景若曦倒是也无法。她既不能为了这个对他严刑逼供,也不能不尽心尽力。至于尽心尽力几分,也不过是个说法罢了。 “行吧,那我也不逼你。”景若曦将廖怀生带进有笔墨的房间:“你写吧,当年的线索能写的越仔细越好,时间久远,你每多想起来一点,案件就明朗一点。” 廖怀生叹了口气,拿起笔来,举着想了半天,然后写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能写明白什么情况,景若曦不是很明白,但看着他递过来,还是接了。 果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铁面黑骑,月牙刀。 这是什么玩意儿?景若曦只觉得一头雾水,一脸疑惑的看向廖怀生。 贺星阳虽然在,但是因为廖怀生的要求,因此他站在一旁虽然心里好奇的不行,也并没有探头。只是看着景若曦的表情,更好奇的,好像许多小手在心里抓啊抓的,只想冲过去一把将信筏抢过来。 “这……”景若曦正想问,廖怀生却又一把抢过了纸条,然后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给烧了。 “叶夫人,您记在心里就好。”廖怀生道:“这是最大的线索。” “行,我知道了。”景若曦不明白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尽力,但不能保证什么。” “我明白,尽人事安天命。”廖怀生倒是明白:“时间久远,这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查出来的。我只希望叶夫人将这记在心里,若有一日找到线索,或者碰见凶手,能替我可怜的孩子指出凶手,让她在天之灵可以瞑目。” “我答应你。”景若曦道:“若有这一日,无论凶手是谁,我都会公之于众。杀人偿命法之森严,我不是执法者,不能答应你为孩子报仇,但我会揭露真相,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廖怀生这一次是真的笑出了声,虽然声音很难听,笑了两声后,沙哑着道:“叶夫人,我在浍河河畔等你,一直等到老死的那一天。” 廖怀生这话说的很认真,说完之后,便转身出去了,景若曦肩膀沉了沉,突然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若曦,没事吧。”贺星阳有点担心走过来:“这人神神叨叨的,要不要去查一查。” “没事儿,就是感觉有点奇怪。”景若曦抬手揉了揉肩膀:“这人是有点不对劲,出去以后是要去查一查,不过不着急,现在可能还要指望他。等闲下来我跟大人说。” 贺星阳点了点头,然后欲言又止。 “别问。”景若曦再明白不过:“问也不告诉你。” 贺星阳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做人要诚信,答应了不能说的,那肯定不能到处说。” “没有到处啊,咱们不是自己人么?”贺星阳十分自来熟,当然都在叶长安手下,他以前和景若曦也是共事过的,只是这几日相处之后,更熟悉了:“知道线索是什么,我也能出出主意。” “不行。”景若曦一笑,然后迅速板脸:“你跟叶长安是自己人,跟我可不是自己人。” “这有什么区别?”贺星阳叫冤:“若曦,你和少爷都……那什么什么了,虽然还没成亲,但总不是外人吧。” “什么什么,是什么什么啊?”景若曦眯着眼睛看了眼贺星阳:“时少套近乎攀关系,你家少爷还在考察期,过了考察期再说自己人的事儿。” 说完,景若曦也出去了,贺星阳自言自语道,考察期,是什么玩意儿?然后他惊悚的全身一抖,莫非她还没决定嫁给少爷,真可怕。 可怕的景若曦回到施工现场,腐尸大概刺激了在场的人,处理完之后,只觉得他们干的刚起劲儿了。 特别是无尘谷的人,想着这尸体这些日子都泡在水中,而山谷中无论吃饭洗澡用的都是这水,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阵恶心,沐浴也就罢了,这吃喝……岂不是喝的是泡尸的水。而只要一日还困在山谷,就还得再喝一日的泡尸水。 第485章 最重要的人 人多力量大,河道很快就挖通了,看着温泉水涌入地下河道的一幕,景若曦感慨道:“啊……” 叶长安以为她要发表什么感慨,听她啊完之后就继续等着,可是等啊等也没等来下一句,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 景若曦莫名其妙:“什么然后。” “你没话说么?那你啊什么?”叶长安更莫名其妙:“啊完了,难道不该说点什么么?至少吟诗一首之类的?” “吟诗一首?”景若曦瞪了半天眼睛,自嘲道:“我也想啊,奈何自己没文化,一句……走天下。” 到现在她也没弄清楚这个年代到底有哪些是和自己记忆重叠的,作诗一首是做不出来的,吟诗一首,万一吟错了,一不小心成了大文豪怎么办?还是谨慎一点好。她可是有版权意识的,欺世盗名不可取。 景若曦说完,晃晃悠悠的去别处看,叶长安好笑道:“其实若曦不凶的时候,也挺可爱的是吧。” 此时站在叶长安身边的只有燕名和秦瑶,燕名一脸严肃点头,除非大是大非问题,不然少爷的话肯定是对的,少爷的眼光肯定是好的。反正又不是给自己挑媳妇,谁喜欢的谁受着,受的自己开心就好。 只有秦瑶跟着道:“那是当然,若曦真是个好姑娘。” 热水冲进冷水,被冷水中和,但是热水依然源源不断,毫无停歇之势。 “也不知道有用没用。”步文苏蹲在一旁,看着地上挖出来的一片土,土里密密麻麻的长着蘑菇的根茎,马上就要天黑了,它们马上就要开始长了。 “应该可以,等一等就知道了。”景若曦蹲在土坑边:“只要它不长,明天咱们就可以出发,先走几个人试一试,若是能找到路,再回来安排其他人。” 无尘谷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却也有几百人,拖老带幼的,刚出生的孩子,不便走路的老者,不是一句走就能走的。必须得安排好线路,至少弄清楚要走多少天,路上有没有什么危险,到了目的地后,也要安排。 “我会安排好的。”叶长安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让燕名他们在这里守着就行,我们去休息吧。燕名,若是有什么变化随时通知。” 燕名立刻应着,叶长安便带着景若曦回头,景若曦虽然觉得我们去休息这话有点歧义,可能会被误会。但是想想也无所谓了,反正在大家眼里,该误会的早就误会了,不会误会的,怕也只是口头上说自己不误会。 名声这东西啊,抛下容易捡起难,破罐子破摔,就这么回事吧。 回了房,收拾了一下两人躺下,景若曦突然道:“叶长安,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一个军队的名称吧。” “什么?” “铁面黑骑。” 景若曦正在拍自己的被子,没看见叶长安猛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 “铁面黑骑。”景若曦重复了一遍:“钢铁的铁,黑色的黑,你听过?” 景若曦正在整理床里面的被子,此时才有空转过身来,追问道:“听过么?” 叶长安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听过,又像是没听过。 “这个表情……”景若曦端详了一下,总结道:“这表情的意思是……” “是什么?” “想要否认,但是又怕否认被拆穿,所以不说话。”景若曦形容的非常准确:“我说对了吧。” “对。”叶长安苦笑:“我就是想说谎又不敢说谎,怕说了立刻被拆穿,但是又不想说真话,你真是火眼金睛,可怕。” “怎么?”景若曦奇道:“这个铁面黑骑,很可怕么?不能说?” “倒也不是,就是很意外你怎么会提起这个。”叶长安伸手一挥,灭了灯,在黑暗中道:“听谁说的?” “廖怀生。”景若曦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廖怀生:“他说铁面黑骑和他女儿的死有关。” “铁面黑骑和他女儿的死有关?”叶长安在昏暗里坐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给了一个线索,只有两个词。”景若曦将纸条上的字重复了一遍。 “第一个是铁面黑骑,第二个是月牙刀。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想问问你。对了,这事情你先不要说出去,他当时非常慎重的让我不要对旁人说,我虽然没答应他,但立刻就传的人尽皆知,也不太好,毕竟是人家的伤心事。” 叶长安倒是没有立刻答应还是不答应,只是道:“他不是不让对旁人说么,你怎么转头就告诉我了?” “你又不是旁人。”景若曦理所应当道:“再说了,我也没答应他保守这个秘密,你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难道说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突然冒出来,说了一件事情,我就会立刻相信他么?” “不会的。”景若曦自然道:“无论怎么说,你才是我最相信的……人。” 景若曦话还没说完,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叶长安突然翻了个身,将她搂住。 “怎么了?”景若曦吓了一跳,甚至试图抬头往外看:“有么?” “没人。”叶长安笑眯眯的。 “没人你干什么?”景若曦松口气躺下:“好好说话。” 虽然两人也在一起睡了好几日了,但叶长安君子风度,总是守礼守法的,一张床也老老实实的,偶尔调笑几句,并不会冒犯。 “我有点意外。”叶长安却不愿意躺回去,甚至挪了一下,挨的更近,让景若曦忍不住侧了一下脸,她突然感觉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这气氛有些奇怪,叶长安的模样也有些奇怪,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来一样。 “意外什么?”景若曦揣摩着是自己哪一句话刺激了他不成:“铁面黑骑,不能提么?” “不,不管那个的事。”叶长安捏着景若曦的脸转回来,昏暗中依然看的见:“若曦,其实你已经接受我了,是不是?” 这又唱的是哪一出?景若曦有些莫名,要现在在京城无所事事也就罢了,如今身在险地,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叶长安这是突然情感爆炸了? 第486章 跨越千年的爱恋 “哪一句话刺激了你?”景若曦眨了眨眼,不去接这个话。 “你说,我不是外人。” “你当然不是外人。” “在一个秘密面前,你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我,而不是别人。” “当然,我知道谁是最值得信任的。”景若曦总算是明白叶长安在说什么,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认真道:“叶长安,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虽然说起来很凄惨,但事实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景若曦是孤身一人的,没有亲人,只有几个相识不久的朋友。 当然秦瑶也很好,但那是两回事。她和秦瑶是相互的,因为她关心秦瑶,秦瑶才会关心她,是一种付出和回报的对等。 但叶长安不一样,叶长安开始接近她可能有各种目的,但是后来却变了。就算景若曦至今依然不能明白为什么,却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什么都感觉不到,至少现在,叶长安是真心的各种对她好。 真心自然换真心,何况景若曦这样的境况,就算可以保持理智不将叶长安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扑上去,也不可能心无波澜。 至于以后会遇到什么情况,景若曦不愿意去想那么多,她又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遇到一个人,还没开始就想天长地久,世事难料,很多时候人不在江湖,却也身不由己。 “真的?”叶长安在黑暗中盯的景若曦心慌:“那……其实我们见过父母,只差一个仪式,回京城就可以补上。” “嗯?”景若曦突然感觉怪怪的,叶长安想说什么。 “我想……”叶长安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既然在所有人眼里,我们都已经是夫妻。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真正的夫妻?” 叶长安低声在景若曦耳边说了些话,说话间,景若曦能感觉到有一只手伸进了被子里,倒是没有造次,只是在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慢慢的捏着她的手指,像是一种难耐的催促,或者暗示。 但叶长安的眼神显然没有那么安分守己,坦然写满了想法,只是因为景若曦没有点头,所以箭在弦上也不敢发,一直隐忍克制着。 景若曦整个人也僵住了,一时间,屋子里只能听见两人呼吸的声音,而且就连呼吸声,也是短促克制的。 可惜这旖旎气氛没能维持多久,景若曦努力将手抽了出来,伸手就按在叶长安脸上,将他给掀了下去。 叶长安自然不敢用多大力气和景若曦抗衡,顺着她推的力气顺势躺了下来,然后脖子上一紧,景若曦五指张开掐住了他的脖子。 景若曦虽然不会武功,但手上的力气是很大的,当然她没用力气,叶长安也没反抗。 “别乱动啊,不然掐死你。”景若曦还凶了他一句。 “这么凶干什么?”叶长安还不死心的从后面抚上景若曦的腰:“我不是对你最好的人,不是你最亲的人啦?” 之前还叫人家小甜心 “是,但那也不能……咳咳……”景若曦扭了一下腰,想躲开叶长安的手:“那我也没答应要嫁给你呢,更不能……更不能没成亲就洞房。我虽然是个没权没势的老百姓,那也不能这么委屈吧。” 谁没有个梦幻中的婚礼啊,就算今时不同往日,也不能一顶轿子小门进府吧。白纱礼服如今是没有了,中式婚礼热热闹闹也成啊,景若曦承认,在这个恰当的年纪,这种事情她也是幻想过的。 “自然是要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的,我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叶长安从脖子上扒拉下景若曦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贴着:“我只是有点忍不住。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天天能看不能碰,这合适么?” 景若曦抽出手来,在叶长安脸上捏了一下:“才认识两三个月就成亲,那才不合适呢。” 他们这才认识多久,两个月?三个月?更别说开始的时候还互相有敌意,真正的关系缓和也就是这月余而已,就算她是个心理学的专家,也没有办法用这么短的时间去确定一个人,确定自己的下半生。 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相亲认识的,总也要谈个一年半年才能谈婚论嫁。更何况是她这种特殊情况,叶长安的家庭是个巨大的阻碍,成亲两个字还远没有进入她的人生规划中。 景若曦的反应其实在叶长安的预料之中,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 “叶长安。”景若曦拽过他的一只手,枕在下巴底下:“你知道你这个举动,代表什么么?” 一个一直克制的人,为什么突然冲动起来。虽然并无过激举动,但刚才的情形其实一点就炸,这又不是花前月下的气氛,那么触动叶长安内心的,就另有原因。 “代表什么?”叶长安的眼神有些躲闪:“发乎情止乎礼,代表我喜欢你,但是我也尊重你,就算我再想,你不愿意,我也不会乱来。” “不,代表你害怕。”景若曦点了叶长安胸口:“你别想转移话题,模糊重点。” “害怕什么?你么?”叶长安明知故问:“是,我是害怕你。不过男人惧内也没什么,我不怕人笑话。” “不是害怕我,是害怕失去我。”景若曦进一步道:“因为你有一件事情,这事情可能瞒不住了,而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你觉得会失去我。所以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对不对?” 她没有安全感,叶长安也没有。 她觉得叶长安只是人生过客,最多一场轰轰烈烈的过程,根本看不见结局。而叶长安亦然,景若曦虽然实实在在站在面前,可看得见抓不住,猜不透摸不着,唯有拥有,可解不安。 叶长安被看的不行,伸手捂住景若曦的眼睛:“跟聪明人说话,真是又舒服,又害怕。” “不骗人,就不害怕。”景若曦挠了挠他手背:“其实我说过的,喜欢我,注定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嗯。” “但是,我也是特别善解人意的人,我知道人生在世,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景若曦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奇异的便安抚了叶长安的心。 “不必纠结,相信上天注定。”景若曦难得迷信一回:“没有缘分的,青梅竹马也不能厮守。有缘分的,别说跨越千里万里,就算跨越千年万年,也会在一起。” 比如自己,比如他。 第487章 男人与男孩 虽然没有成功抱得美人归,但是景若曦难得甜言蜜语显然也让叶长安非常受用,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他的不安。将枕头拽起来一点靠着,不容拒绝的把人拉过来两手怀抱住。 “你说的对。”叶长安道:“之前发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我觉得我肯定疯了。现在想来,这不是疯了,这就是上天注定,对不对。” “是。”景若曦也知道以柔克刚:“我是老天爷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带来放在你身边的,所以要珍惜,以后去庙里,要上香感恩。” “嗯,感恩,特别感恩。”叶长安胳膊收紧一些:“也特别珍惜,就是因为特别珍惜,所以才害怕。” “嗯,我也有一点。”景若曦从衣领里拽出根链子,上面挂着个木头做的爱心,是之前叶长安送的。 不过略有尴尬的,这并非情侣一对,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在时若扬手里,还是她亲手做的,幸亏时若扬年纪小,要不然这肯定是一段诡异而奇怪的三角恋。 叶长安就着景若曦的手一起看这坠子,想想道:“等下次见到时若扬,你得把另一个要回来。想送他点什么激励他,我给你再选个礼物好了。你们相同的东西一人一个,这算是什么,定情信物么?” “不是吧,小孩子的醋你也吃?”景若曦好笑:“我还想认他做干儿子呢,你要做干爹么?” “时若扬若是能撑住,假以时日便是拓族的王、这个干儿子我怕是要不起。”叶长安也好笑:“你知道刚才问我的……铁面黑骑,是什么人么?” 无论怎么打岔,话题终于又转了回去,景若曦明白今晚叶长安的失态因此而起,再联系廖怀生说见过他,几乎可以得出结论,他们之间必有联系。 于是景若曦大胆的猜测道:“莫非,是你的人。” 叶长安不经意中,身上总有种冷漠萧杀之气,但一闪而过,只要回过神来,又会恢复成吊儿郎当的京城公子哥模样。所以这铁面黑骑虽然听起来十分神秘厉害可怕,但叶长安就算是说一句我的,她也不会吃惊。 景若曦正想着,听叶长安淡淡说了一句。 “我的。” “嗯?什么?” “我说,铁面黑骑是我的队伍。”叶长安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提起了,所以也就没跟你说过。” “为什么?”景若曦瞬间来了兴趣:“那廖怀生说自己在浍河边见过你,也是真的。” “是,他当时见到的确实是我。因为浍河水急,我们要过河,所以先找人问一下情况。不过我当时带着面具,也没有和他说话,最多是惊鸿一瞥,他能认出我来,我确实很意外。” “捞尸人吗,做的就是别人做不了的事情,自然有过人之处。”景若曦倒是也不意外:“何况你当时高高在上,是目光聚焦中心。他就是个小人物,所以他记得你,你不记得他,很正常的。” “正常,也不正常。”叶长安沉吟道:“不过都无妨,三年前,长宁出事之后,找不到凶手,我始终于怀心魔难消,便沉寂下来。陛下也知此事,他倒是不难为我,便让我自己选择。” “只是我这年纪,解甲归田也早了些,做个富贵闲人无所事事家里也难要天天念叨,所以便让我自己挑了个官职。” “大理寺少卿,而且还得皇上器重,时不时执行点秘密任务。不用早起上朝,不用听命于谁,比我官职小的不敢惹我,比我官职大的,也不敢惹我,多好,自由自在。” “真不错。”景若曦由衷的羡慕:“钱多活少管养老。” 叶长安笑了下:“那不是,活儿虽然不多,但俸禄确实也不多。不过京城中这些世家大族,哪个是靠俸禄过日子的,那点钱连府里一家吃喝也不够。” 倒不是说贪.污受贿,但凡是有些根底的人家,谁没些产业,都是正常的事情。靠朝廷那点俸禄,一家子就真要吃糠咽菜了。 “三年前,那时候你才多大。”景若曦看着叶长安如今也还是少年郎的脸孔:“说起来你别生气,有时候在我心里,感觉你也就是比时若扬大一点而已。” 对三十来岁的阿姨来说,十二岁固然是小朋友,二十岁也就还是个大孩子罢了。 叶长安瞬间黑了脸,作势便要去抱她。 “你这侮辱谁呢,是不是逼我让你看看,小朋友和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别别,好好说话。”景若曦一边躲一边求饶:“我错了,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说,你那时候年纪不大,就那么厉害,我又崇拜,又心疼……” “真的。”叶长安伸着手,将信将疑,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收回来。 “真的真的,我对天发誓。”景若曦非常严肃:“我知道你绝对是一个,英俊的,稳重的,有责任心的,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这一连串的彩虹屁夸的叶长安十分舒服,勉强哼一声:“这还差不多,放过你。” “谢谢叶大人。”景若曦松了口气,立刻转移话题:“然后呢,你们在会河边,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我们只是路过,能做什么。”叶长安一头雾水:“难道廖怀生说我们做了什么?” “那倒是没有,但他女儿就是在那个时间失踪的。七年前,你前脚路过浍河,他女儿跟着失踪。失踪后十天,出现一具巨人观尸体,因为尸体已经腐烂变形的太厉害,被当做怪物,所以他没有联想到,而如今想来,自然就会联系在一起。” 叶长安攀膝坐起来,正色道:“要说小姑娘被害了,我相信,当时浍河便难民无数,十分的乱。但若说和我的人有关,相信廖怀生也不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他看我的眼神必有仇恨,也不至于只是叫我们帮忙破案。” “和你无关,未必和你们无关。”景若曦道:“你这黑骑军,有多少人。” 第488章 人走茶凉 “不多,我们做的都是些秘密的事情,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军队,人多没有用。” 叶长安道:“而且难免有一些折损,有一些受伤。我回到京城之后,便让大家都散了各有去处。只有燕名花行风他们是从小跟我的留了下来。” 看来叶长宁的死真的给了叶长安太大的打击,不过也未必就是坏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叶长安越厉害,就越是能者多劳,会去更危险的地方执行更危险的任务,而且还不能退。 在皇帝的眼中,只有能为自己所用,不能为自己所用,急流勇退也需要一个非常好的里有,若是没有叶长宁,叶长安正是年轻力壮好卖命的时候,怎么可能给他闲职养老。 “你这个妹妹,真的是你的贵人。”景若曦不由的道:“等回到京城,你带我去拜祭拜祭她吧。” “好。”叶长安一口应着:“她若是还在,也一定非常喜欢你。她性子爽朗不像个女孩子,跟你一定聊得来。”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细细品下又怪怪的,景若曦琢磨了一下罢了,只是道:“那你的手下这些人中,有没有用月牙刀的?” 叶长安的表情又奇怪起来:“月牙刀……怎么了?” “有么?” “有啊。”叶长安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啊。” “你不是用剑么?”景若曦往外看了看,没错,叶长安的剑还在桌上放着呢。他虽然不像剑客那样剑不离身,但是出门还是会带着的。 “我平时是习惯用剑的,但是其他兵器我也用,用过一段时间的月牙刀。”叶长安肯定道:“如果廖怀生说的是我路过浍河的那个时间,那段时间我用的确实是月牙刀,月牙刀怎么了?” “他女儿身上的伤口,是月牙刀造成的。” “这怎么可能。”叶长安想也不想道:“军中只有我一个人用月牙刀,平日里也都是燕名花行风保管,不可能假手于人。他说尸体上的伤口是月牙刀造成的,那尸体都已经腐烂成他认不出来的样子了,还能看的出伤口?” 景若曦摊开手:“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对冷兵器不熟,月牙刀,不瞒你说,我见都没见过。” 要说口径几点几的手.枪,气.枪,自动步.枪,这些知识她都有。但十八般武器却只知道一些常见的,匕.首铁锤还行,冷门的就无能为力了。 “还冷兵器,怎么,你还知道热兵器?”叶长安奇道:“你见过火铳?” “没见过,但是我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景若曦和往常一样淡定:“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叶长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火铳这东西,便是整个大梁也未见一二,寻常人别说见,听都没听过。不过放在景若曦身上,也确实什么都不需要大惊小怪。 怪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确实很奇怪,姑且不论一句腐烂非常严重的尸体是不是能看出伤口,廖怀生只是个民间捞尸人,他怎么能断定出伤口是什么兵器造成的呢?月牙刀的伤口有什么非常明显的特征么?” “不明显。”叶长安想了想:“要说区别,不同兵器带来的伤口一定有区别。但月牙刀没有非常特殊的地方,刀刃和寻常的刀刃也无大的区别,辨认非常困难。何况又不是刚受伤的新鲜尸体,怎么可能认得出来,除非是对武器非常熟悉的人。” 一个捞尸人,对尸体非常熟悉也就罢了,对武器非常熟悉,这说不过去。 “这人有问题。”景若曦很快道:“疑点很多,他还说,若是帮他查清楚这案子,就送我一份大礼。你说一个捞尸人,能送我什么大礼?” “大礼?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是这个大礼,我猜一定给你有关系。” “跟我有关?”叶长安不解:“比如说呢?” “那我就不知道啦。”景若曦也无处可猜:“如果只是送给我,那很难说什么是大礼,因为我不像是缺什么的样子,就算是按常规去想,送钱送珠宝吧,再贵重也很难说是必定喜欢的大礼。只有你。” “他认出你是当年路过的铁面黑骑中的首领,显然对你的身份有一定了解。他又对兵器造成的伤口如此熟悉,那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我猜他的身份不仅仅是民间捞尸人那么简单,那么他的礼物,自然也不是一般。” “而你是我的相公,一荣俱荣。给你一份大礼,我当然跟着沾光,不也就是给我的大礼么?” 这话听着叫人如此的舒坦,叶长安赞成道:“你说的对。” 景若曦没理他这点小心思,又道:“我觉得他今日说的不像是假话,对你也不像是有恶意,既然彼此才艺,我建议,不如直接问吧。” “我也是此意。”叶长安掀开被子:“现在就去。” “去,好好跟人说,他只要怀疑的不是你,那都可以谈。” 景若曦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只是不好说。她自然相信叶长安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但是他还有一帮手下呢,兵器是死的谁都能用,若是其中某一个用了他的武器,也未必就都知道。 但这没有证据不能乱猜疑,都是跟着他水里火里走的兄弟,叶长安又护短,景若曦绝不会乱说一句话。 开河引水的事情已经进了尾声,除了留下几个看守的,大部分人都回去休息了。两人出门便看见今日轮值的元宋,招呼一声,一起去找廖怀生。 廖怀生习惯了避着人,一个人住在一处空了的民宅里,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下了,他们到的时候,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但是叶长安立刻就变了脸色:“里面没人。” 他的听力好,就算是隔着一扇门,也能听见屋子里面有没有呼吸的声音。 元宋立刻就大步过去,一推,门便开了,并没有从里面锁上。 “被子是凉的,他没有回来过。”元宋道:“少爷,出什么事了,这个廖师傅有问题么?” 第489章 拆迁大队 “他的身份有问题,立刻派人去找。”叶长安吩咐了一句:“不过注意些,未必就是敌人,还是客气些。” “明白。”元宋应一声便去了,只是无尘谷不小,边边角角的地方很多,再不济,还有辽阔的青花原,想要找一个刻意隐藏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一刻钟之后,他们便在温泉源头边,找到了廖怀生换下的衣服。 “廖怀生从水路走了?”叶长安有些意外:“这是你们进来的地方,不是只能进不能出么?” “是啊,属下也很奇怪。”燕名拿着那件特别标志性的斗篷:“但我们并非只是听他说,这里我们也让水性最好的兄弟下去过,水流的力量很大,确实没办法出去。” “可若非他从这里出去了,又为什么要把斗篷脱在这里。想让我们觉得他从这里走了么,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他随便在哪里一躲,也基本是找不到的。”景若曦细细看地下的脚印。 “看着脚印也是只有进去没有出来的,莫非他真的从这里出去了。他可能在你们面前藏拙了,这人远比大家看见的更厉害。” “只要他没有恶意,厉害不厉害都无妨。”叶长安丢下斗篷:“他不是说,要给你一份厚礼么?” “是,让我去浍河边找他。” “那等我们出去,就直接去找他就是。”叶长安道:“若礼是真的,人就能找到。若礼是假的,那可以直接将他说的所有话都当做假的,便不必再理会。” 虽然有点没道理,倒也是个办法。 景若曦欣然道:“这样也好,不见兔子不撒鹰,总不能什么都由他空口白话的说。” 不钻牛角尖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想的开,虽然找不到人,但景若曦和叶长安两人商量几句,竟然便将这事情抛开了。 好在虽然大家都没有能够逆流而出的水性,景若曦这用热水烫死蘑菇的方法还真管用,一夜的时间,本应该在土下长得密密麻麻的蘑菇都没有动静,像是太热休眠了一般。 叶长安之前便已经分配好了,先头部队由花行风带着,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水,七人一组出发。沿路留下记号,再带上药。 红婆死的突然,步文礼也死的突然,无尘谷里很多东西都成了无法勘破的秘密,但好在青花原理独特的解药还有几颗。如果花行风真的找不到路,也还能够原路返回。 好在景若曦的运气这回终于好了起来,这青花原也真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众人在无尘谷里又等里两天,便看见他带着人回来了。 只要能走的出走的近,一切便都好办。无尘谷里的人虽然不少,朝廷也是可以逐一安排的。 出了无尘谷,叶长安先处理了已经被抓的陶正豪和一众同,便陪着景若曦来到浍河边。 浍河水夹杂着大量的泥沙,呈现出一种黄色的浑浊,景若曦压下想要吟诗一首的冲动,看着两间低矮的平房。 “你们就是从这里找到廖怀生的?” “是。”燕名眯着眼看了看:“廖怀生一个人住,平日里也不和人来往,按理说捞尸人虽然不吉利但是不会穷,所以众人都说,他是在妻女出世之后,才心灰意冷,将自己封闭起来的。” “是个可怜人。”景若曦说了一句,便走了过去。 一个单身汉的住所,简单又寒酸。但屋子门锁着,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看样子从无尘谷出来后,他并没有回来过。”景若曦道:“如果是这样,他给的大礼说不定就藏在屋子里。” 虽然不得到别人的允许就擅闯民宅有些不厚道,可他们谁也不是守规矩的人,叶长安伸手,很简单的就崩开了门锁,进了屋子。 屋子里也很简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样子,还挺干净,就是没有烟火气息,直白的说,是没有人味儿。 “先简单的搜一下吧。”景若曦虽然不报什么希望,还是开口道:“也许廖怀生没想到我们会来的这么快,不会那么着急的把东西.藏起来呢。” 大家也都不报有什么希望,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转一圈就走,便分头找了起来。 床和柜子都拆开了,依然什么都没有。 只是找着,景若曦在墙边站住了。 “怎么了?”叶长安走过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墙,特别的白?”景若曦再看一眼周围:“特别的空?” “家徒四壁么?”叶长安接了一句,走过去在墙上摸了摸:“你说这墙后面有东西?” “倒也不是,就觉得奇怪。”景若曦曲起手指敲了敲:“听起来像是实心的,但那么大的一面墙,要是有某一处是空心的,那也不好找吧。” “有什么不好找的,每一块砖头都检查一下就好了。”叶长安没当回事:“再不济,把这面墙拆掉就行了。” 这话真是豪爽,就连景若曦这么大咧咧的性子,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答应别人帮忙,但还没帮成。人家虽然也答应了给一份的大礼,可也没有连要都没开口,就直接拆人房子的。 但是叶长安理所当然道:“燕名,去找人来把这面墙拆了,每一块砖头都给我检查清楚,看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燕名觉得叶长安难得在景若曦面前表现一回,立刻就去了,然后叶长安把一脸纠结的景若曦拉出门外。 轰然几声巨响,一面墙便倒下了。 “这也太暴力。”景若曦连连摇头:“我之前希望廖怀生就在附近,看见我们动他房子的主意,他会出来相见。但现在我只希望他暂时还是不要出来了,面的不好解释。” “他是什么身份还不好说,拆他一间房子,还是解释?”叶长安盯着灰尘慢慢落下:“我让人去打探了廖怀生的身份,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什么人?”景若曦听这话里有话:“不是土生土长的捞尸人么?” “不是,至少他不是。”叶长安道:“他是二十年前的某一日,突然出现的。谁也不知道他打哪来,就突然出现在这里。” 第490章 复命 一个来路神秘,行为也神秘的人,就值得回味了。 只是墙里面什么都没有,哪怕他们把砖头一块一块都给拆开,将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清点了一边,将土地都挖开了三尺,也没有找到一点可以的东西。 “奇怪啊,莫非这东西还在廖怀生身上,我们太心急了?”叶长安摸了摸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看来,还是要将这个人找到才行。” 景若曦在屋子外面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看样子还不死心,但一时确实也没有什么发现,很是纠结。 “别想了,我让他们去找廖怀生,若他真的有话想对我们说,那总会现身的。”叶长安看景若曦动脑子,总觉得比他打仗还累:“天天想那么多事情,伤身体。” “想事情不伤身体,可以让你更聪明的。”景若曦笑了一下:“人的机体的各个部位,几乎都是越用越健康,脑子也是一样。” “是么,这是你想的,还是有证据的?” “当然有证据,但是解释了你也不懂。”景若曦耸了耸肩:“生命在于运动。人的机体,用则灵,不用则衰。就像是常年不说话,慢慢就不会说话了。常年不走路,腿脚也会萎缩,对吧。” 这叶长安倒是知道,确实没毛病,只是四肢上的变化是看的见的,脑子里的变化是看不见的,沿用过去的人不多。 “而且我总觉得很奇怪。”景若曦还在转:“我觉得这里一定有东西,要不然的话,廖怀生为什么要把他们指到这里来呢?” “为了摆脱我们?”燕名插了句话。 “摆脱我们很容易,既不用从水路逃走,也不用那么着急,他一定有别的目的。”景若曦依然在四处转悠,很是头痛:“但他这隐藏的也未免太深了,太难琢磨。” 虽然多动脑子会越变越聪明,但再聪明的脑子也有想不出来的东西。 景若曦呆呆地想了两个时辰,终究是无奈放弃了。叶长安安排了人在这里守着,便打道回府。 他此来身上是有皇命在身的,虽然中途出了些意外,但如今都解决了,村民也在有条不紊的安置中,甚至于连那些得了吸血鬼病的幸存者,大夫束手无策,景若曦也给开了药方先吃着。 多吃胡萝卜。 所以如今事情算是大致办完,叶长安无论后面要再查什么,都要先回去复命。 叶长安进宫去复命的时候,景若曦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画画,毛笔最近已经练的还可以了,但是画画一样不行,不过不要紧,她找了些碳条,让燕名给削成了合适的粗细,再裹上细细的布条,当做最原始的铅笔。 一张又一张的画,当叶长安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若曦,你这是干什么?”叶长安收回脚,差一点踩在地上的一张画上,那是一张床,床上熟悉纹路的被子褥子,这是廖怀生的家。 “我把廖怀生屋里,屋前屋后的场景都画了出来。”景若曦道:“这样看更加直观。” 这个没有照相机的,可悲的年代。 第491章 海生水生 “你都画下来了?”叶长安有点不相信,但接过来一张仔细看了看,还真是,不知道是不是分毫不差,但打眼一看,确实是和当日房间一样。 “是啊,细节可能有疏漏,但大体是差不多的。”景若曦这一点自信还是有的:“你看看,哪里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地方。” 廖怀生既然跑了,又说有大礼相送,景若曦便总觉得这礼是在屋子里。只是因为不知道礼是什么,所以一时间无从下手。 “别着急。”叶长安怕她想的太多:“廖怀生在浍河边住了二十来年,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和人来往,但也不是完全不来往。总要买米买油,特别是有老婆孩子那段日子,更少不了的接触别人,总能打听出一些消息。” “嗯,你打听你的,我研究我的。”景若曦颠三倒四的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之前也遇见过一些连环案件的凶手,会做出一些特别的记号,或者是个人的一些特别嗜好。往往都是非常隐蔽的,看不出的时候怎么都看不出,一旦开了窍,就恍若醍醐灌顶。 这就需要特别的耐心,耗得起耗得住,一份资料研究个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都是有的事情。甚至一个重大案件,跨省跨国,前赴后继,持续几年也是有的。 做这一行,雷厉风行要,耐得住寂寞也要。 景若曦道:“你去忙吧,我慢慢研究。要是有什么消息就告诉我。” “我真是要给你加薪水,我这些手下,你是最尽心尽力的。”叶长安无奈:“作为你的上司,我真是为拥有这样的手下感到骄傲和自豪。” 景若曦揉了揉太阳穴:“不用骄傲和自豪,多准备点钱就行了。” “以身相许要不要。”叶长安嬉皮笑脸靠过来。 景若曦五指张开将人脸推开:“廖怀生是个捞尸人,水性好的可怕,我觉得你可以从这方面查。说不定,我说说不定啊,他不叫廖怀生,叫海生,水生什么的……” 越想越不着边,叶长安赞许道:“燕名他们比你,就查这一点海阔天空的想象。” “呵。”景若曦傲娇的转过头去。 这时候,燕名匆匆忙忙的来了,手里抓这个……鸽子。 到了房门口,燕名从鸽子腿上取下个竹筒:“少爷,廖怀生的消息查到了。” “那么快。”景若曦好奇凑过去,便看见叶长安打开竹筒,从里面取出个纸条,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字太小,景若曦角度又不好,一时没看清楚,但是眼见着叶长安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怎么了?”景若曦奇怪道:“你那什么表情?” “看神棍的表情。”叶长安坦然道:“廖怀生……以前果然叫廖水生。因为是水边出生的,所以取了这个个名字。” 景若曦也愣了一下,随后得意道:“哈哈哈,我真的猜对了?还有呢,还有什么?” “他是拓族的人。”燕名道:“二十年前在一次执行任务后,受伤离队,流落在浍河边,从此在那里住了下来。” 第492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拓族的人?”景若曦立刻就想到了那日和时若扬一起被追杀的事情,两人在林子里淋了半夜的雨,自己高烧不退,在驿站里休息。 那日驿站里偏偏出了起命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被杀,留下一块空白的金牌。 景若曦猛地站了起来,在一堆画稿里一阵乱翻。 “找什么?”叶长安看着景若曦那样子:“你想到什么了?” “那面令牌,你还记得么?”景若曦哗啦啦的翻着:“上面什么都没有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后来你带走了。” “自然知道,不过那令牌连宫里也没见过,至今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叶长安耸了耸肩:“怎么,你有什么新的发现?” “有。”景若曦终于从桌上挑出一张纸,敲了敲:“看这个。” 两人都看过去,不过一打眼也没看出什么。这张画的就是廖怀生的屋子,一边是床,一边是墙,正是他们打破的敲碎的,每一块砖头都敲开来看了的那堵墙。 这确实是一堵让他们都觉得怀疑的墙,可既然每一块砖头都检查过,也没查出问题所在。那么再怀疑,也总要有个说法。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景若曦道:“廖怀生想让我们看的,就是这一堵墙。” “白墙?”叶长安顿时反应过来:“空白的令牌?” “对,是不是一模一样?”景若曦拿手指比划了一下:“我不是强行说他们一样的,你们看一下这个尺寸,我当时有记白墙的尺寸,画出来的,是等比例缩小的。如果比例再小一些,是不是就像一块令牌的尺寸。” 有内容的时候,内容很重要,没有内容的时候,大小就很重要了。 “还真是,若曦,你看的真仔细。”燕名毫不吝啬的赞美:“也亏你就看了那么几眼,能画的那么真切。” “我可不止看了几眼。”景若曦唏嘘:“我在墙边看了半个时辰呢,这一路闭着眼睛脑子里都是这堵墙。” “辛苦了。”叶长安十分敷衍的安慰了一句,接着道:“这么说,我倒是知道他那份大礼是什么了。” “果然是大礼么?” “是。”叶长安肯定道:“他的身份不算难查,我能查出来应该在他意料之中。可这白墙,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想到我们可以参透,估计是想不到的,所以他并不担心我们去找。反正找到了也看不出什么,这种情况,他也许会预埋了什么在某处。” “怎么预埋?” “这很简单。”燕名道:“写一封信,交给某个于此事无关的人,给他一笔钱,告诉他到了一个特定的时间,交给一个特定的人。因为这个人和此时一点关联也无,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所以无论怎么也查不到。” “虽然有风险,但这确实是个办法。”景若曦想想点头:“不过这大礼重在何处?” “这是皇帝的心病,你说能不重么?”叶长安微微一笑:“不过这确实是给我的大礼,当然在廖怀生看来,你我一体,我的功勋,自然你也沾光。” 第493章 半夜相邀 “哦。”景若曦恍然:“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叶长安看向她:“这事情可有些复杂,若曦,虽然你聪明,但我不信你都明白。” “我聪明,但显然你不是很聪明。”景若曦点了点他:“明白是一个词,可以明白这件事,也可以明白那件事。你明白的和我明白的,不一定非要是同一件事。” 这么说也不是不对,叶长安不由的道:“那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廖海生没有骗我们,这大礼,是真的大礼。”景若曦拱了拱手:“叶大人,恭喜您,又要高升了。” “高升什么?”叶长安带点笑意摇了摇头,不过脸色随后就沉了下来:“不过他既然给了我如此一份重礼,他女儿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去查。” 月牙刀,用的人不多。当年黑骑军中又只有那么一把,真的想要查,虽然不易,却也并非全无线索。 也许只是一个意外,但这牵扯到叶长安的那些旧部,这事情非同小可,景若曦明白他的想法,这事情无论放在谁身上,自然都是不想查的。如今他说了这话,可不容易。 “我还要进一趟宫。”叶长安道:“若曦,你先休息。” 景若曦确实不能完全明白,但她从来不追求做一个什么都明白的人,特别是国家机密,少知道是好事。只要这事情对叶长安好,那就行了,其他的追究那么多没有任何意义。 叶长安又进了宫,景若曦去了心中疑惑便洗漱休息,只是她上辈子大概是猫头鹰转世,所以这辈子注定不能睡一个整夜。 又是半夜,又被喊醒。景若曦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半睡半醒间看着面前的女人,十分想要直接掐死。 “你是什么人?”这是叶府,乱七八糟的人是进不来的,所以这穿着一身宫装的女子,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奴婢是玉湖。”女官道:“打扰姑娘休息了。” “玉湖?”景若曦还没完全醒,屋子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有些昏暗,从习惯的从枕头底下摸出夜明珠:“我不认识你,你有什么事。” 这么大的夜明珠,即便是京中也少见,玉湖显然意外了一下,但随后又恢复正常。 “奴婢是嘉贵妃身边的女官。”玉湖道:“娘娘想请姑娘去见一面。” “嘉贵妃?”景若曦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点。 “姑娘知道嘉贵妃?” “不知道。”景若曦倒是爽快,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倒了杯冷水在手心,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过身:“但是我猜,这位嘉贵妃,注意我应该不止一两天了吧。” 之前去宫里就感觉有人偷看她,说不定就是这个嘉贵妃呢。 “是。”玉湖道:“姑娘,请你跟我来吧。” “现在进宫?” “是。” “为什么?” “为什么?”玉湖有些不解。 景若曦指了指窗外:“你难道不觉得这不是个好时间么?半夜私会,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什么私情呢。” 第494章 拒绝 玉湖略尴尬了一下,勉强笑道:“姑娘说笑了,这时候确实不好,但是我们有轿子来接,姑娘上轿子还可以再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到了。” 想的还是挺周到的,不过景若曦还是有些犹豫,她走到窗子边上看了看,门外果然有几人站在轿子旁边,看来是早有准备。 “如果我不愿意呢?”景若曦很想知道:“我不愿意,怎么办?” “您不愿意,奴婢能怎么办?”玉湖苦笑:“总不能绑着您去。如果您真的不愿意,那奴婢只能回去一趟,将娘娘接来了。” 这么好说话?景若曦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快道:“罢了,我也不难为你。” 就在玉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景若曦又道:“这大半夜的,就别折腾了。你那位娘娘若是真想见我,明日等叶大人回来,我再进宫见她。” 玉湖脸色略变了些,这就是拒绝了。 “景姑娘。”玉湖虽然是个宫女,但是在宠妃身边做亲信,在宫里也算是有些地位,除了主子,怕是这么爽快拒绝她的人并不多。因此被景若曦这么拒绝,显然面子上有些难看了。 “您是怕跟着我们走了,对您不利是么?”玉湖有点不高兴:“若真要对您不利,娘娘又如何会让奴婢亲自来请?” “话可不是这么说。”景若曦淡淡道:“既然是请客人,那当然有请到和请不到两种,都不应该奇怪。可是我看你脸上分明写着,敬酒不吃吃罚酒?” 玉湖低了一下头,她刚才的表情却是有一瞬间不好,但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也有些夸张了,而且这位什么都不是的景若曦,也未免太厉害了。 一般来说,平头老百姓,别说听着皇宫里皇贵妃的名字,就是见着宫里的一个太监一个宫女,也总觉得高人一等的,像景若曦这般不放在眼里,确实少见。 “景姑娘误会了。”玉湖终于忍下了所有的不痛快:“奴婢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片诚心,所以希望姑娘能够赏光。” “那不行,现在这黑黝黝的大半夜,哪儿来的光可以赏。”景若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既然是来请我,就按我说的。我知道你做不了主,回去禀告你家娘娘吧。” 景若曦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跟着陌生人去陌生的地方,至少要等叶长安回来,将这事情告诉他再说。 这嘉贵妃好像是没有恶意,但这毕竟只是好像呢。万一她看错了呢,宫门深似海,这一进,若是反悔了,怕就是叶长安也很难捞她出来。 后宫都是嫔妃,就算叶长安在皇帝心里再有份量,也很难闯进后宫去救人。就算他真的闯了,也后患无穷,那又是何必呢。本来如今就够麻烦的了,不能再惹麻烦了。 玉湖看着景若曦,景若曦半点也没有药退让的样子,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像是刚从被子里被挖出来,还没有睡醒,随时可能又演躺进去。 但是玉湖显然还有些不甘心空跑一趟。 第495章 一起走 玉湖说:“景姑娘,难道您就真的不好奇么?” “好奇啊,但是好奇害死猫知道么?”景若曦知道她不知道,但是也没打算解释,正要让她赶紧的回去,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叶长安回来了。 景若曦方才明白,不知不觉中,自己对叶长安已经从心里开始有依赖了。遇到自己不能解决,不明白的事情,就算表面上表现的再冷静,依然渴望他的出现。 只有听见他的声音,看见她出现在眼前,才是真的安心。 下一刻叶长安已经推门进来了,看见玉湖并不意外,而是显然认识。 “玉湖姑姑。”叶长安的话让景若曦纳闷了一下,这姑姑,是一种称呼,还是一种关系? 好在下一刻玉湖便客气道:“叶公子。” 这客气语气一听便不是亲戚,景若曦莫名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回来了?”景若曦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这位玉湖姑姑,要找我入宫一趟,去见一位嘉贵妃。” “我知道。”叶长安也不知道这一趟去了什么地方,看起来疲惫的很,甚至不顾在场的这么多人,伸手握了握景若曦的手。 怎么了这是?景若曦心里好奇,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手指在他掌心里点了点。 叶长安虽然很疲惫的样子,还是有了点淡淡笑意。 不过这笑意是一闪即逝的,叶长安道:“玉湖姑姑,我刚从宫里回来,也知道嘉贵妃要见若曦的事情。我已经和嘉贵妃说妥,夜深了,若曦不便进宫,明日出宫相见。” “出宫相见?”玉湖有些意外:“娘娘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我还能骗你不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玉湖忙道:“只是娘娘已经数年没有出过宫了,奴婢有些意外罢了。” 叶长安也不愿意多话,只是点了点头:“玉湖姑姑是娘娘身边人,这事情意外也不意外,应该明白。” “倒也是。”玉湖想了想:“那奴婢就先回去了,今夜打扰了景姑娘,实在抱歉。” 既然和叶长安认识,那景若曦也就说了几句客气话,看着她们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怎么了?”玉湖一走,景若曦便迫不及待道:“出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有点难看。” “就像你说过的……信息量有些大,我一时有点消化不良。”叶长安关上门走回来,握着景若曦的说完走在桌边坐下。 “慢慢说。”景若曦点亮油灯,给叶长安倒了一杯茶。 叶长安接了茶却不喝,慢慢的在手里转着:“若曦。” “你说。” “如果……我要离开京城,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离开京城?”景若曦奇道:“去哪儿?” 不是说,父母在,不远游么?叶长安一家子都在京城里,离开要去哪儿。莫非皇帝给了个新的差事,要走马上任? “暂时还没想到哪儿。”叶长安道:“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想,走到哪里你喜欢了,就留下。” 第496章 两个身份 听叶长安说起来很潇洒,但景若曦不是听见可以出去玩就兴奋的找不着北的人,她压根本就没理会这个,而是道:“为什么?” “瞒不过你,不过本来也没想瞒着你。”叶长安道:“不过这事情,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景若曦坚定的道:“只要你愿意,所有的事情都能用三句话概括。” 谁,什么事,结果如何。时间有限,细枝末节都可以省略不提。景若曦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故事可以在无事的时候说,有事的时候,知道结果就行。 叶长安想了想:“第一,我心头一直的刺,长宁的死,和拓族相关。” “谁?”景若曦心里一紧,时若扬是拓族人,和拓族相关,会不会牵扯进去。那可是她想认了做个干儿子的人,若是和叶长安成为敌人,她在中间就会陷入两难。 “你不认识的一个人,是一个拓族的人,在朝中潜伏了近十年。”叶长安道:“我们和拓族虽然看似和平,但既为邻国,总有边境纷争,也总虎视眈眈对着对方。那时候黑骑名声很大,树大招风啊,拓族害怕,便起了心思。” 果然说来话长,不过反正夜还很长,景若曦也不打断,由得叶长安忆往昔。 叶长安道:“就是这个人,他制造了那场伏击。虽然我后来一直在查,可是因为他身份低微,又在伏击之后不久便意外身亡,所以我一直也没能查出端倪。直到这一次,若曦,多亏了你。” “多亏了我,我做什么了?” “无字牌。”叶长安道:“因为无字牌的线索,我们找到了拓族一直藏在朝中的奸细。若曦,你立了大功,皇上要重赏你。” “啊?” “不过,我已经替你领过了。”叶长安说话一百八十度转弯。 “是什么?”景若曦立刻去看叶长安,好像他身上藏着什么金银珠宝一般。 却不料叶长安道:“自由。” “……”景若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你喜欢钱,也喜欢漂亮的东西,还喜欢在路上看长得好看的人……别以为我没看见。”叶长安哼一声:“不过我知道你最在意的,是自由。就算给你金山银山,若是教你去一个不能自由出入的所在,也不会愿意的吧。” 景若曦心里咯噔一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长安笑了笑:“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骗你。我之前将你留在身边,确实是要查你。因为你的来历不明,最早怀疑你和经蝶郡连环杀人案有关,后来,又怀疑你是另一个身份。” 第一个怀疑景若曦是知道的,那案子已经破了,这怀疑自然就消失了。可是第二个,到现在景若曦也没弄明白,似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但到底是谁,不好说。 “什么身份?”景若曦积极的问:“我一直猜来猜去的,你也不说,现在终于要说了么?” “景王妃的私生女。”叶长安道:“这就是她今天要叫你进宫的原因。” 第497章 为你而来(大结局) 景若曦幸亏自己没在喝水吃东西,不然肯定要喷叶长安一脸。 “你说……她是我的谁?” “这个你可能确实一时接受不了,但事关贵妃,没有胡说的道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叶长安缓缓道:“皇帝年轻的时候曾经南巡,嘉贵妃跟随,之后出了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了,但是牵扯到一些地方的秘术之类。” “真的?”景若曦眼前一亮,虽然她不是那么爱八卦的人,但是八卦新闻谁不好奇呢,再说,这可是皇室秘闻,更加叫人有兴趣。 “收收你眼睛里的光。”叶长安无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景若曦撇撇嘴。 “那孩子吧,虽然说是嘉贵妃生的,但其实是上天的孩子。”叶长安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大概也是不信的:“当地有一个传说,不知你可听过,就是那日你在我椅子里找到的纸条。大家都在等传说中的圣女重回大地,而根据推算,嘉贵妃肚子里的,可能就是圣女转世。” 景若曦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个……神话故事。 “只可惜,回京的时候出了事,那孩子刚生下就失踪了,之后一直在找,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叶长安道:“一直到你出现,朝中开始有了不同的意见。” “看出来了。”景若曦冷哼一声:“一个要杀,一个要保。” “是。”叶长安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相信你不是了,我之前有些着急,因为做了一出戏,也有些是怕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群人。”景若曦沉默半天,最终下了这样的定论:“我知道我是谁,我是自己,不是任何人。你们都多心了。” “我相信。”叶长安竟然毫不犹豫的信了:“不过嘉贵妃终究是想念孩子,所以虽然不确定,也总希望能够找到。她说,若是你愿意,她想认你做干女儿,那就是大梁的公主。” “我当然不愿意。” “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已经替你回绝了。”叶长安微笑道:“其实我对仕途一直无感,以前年轻气盛想要做一番事业,现在没那劲儿了。我只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我父亲还有任期,等到了任期之后,也可以告老还乡,阖家搬迁,比京城里那么多条条框框,未必就活的不自在些。” 其实再复杂的事情,也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只要叶长安愿意,没有什么不能抽身而退,而且抽身而退,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半个月之后,终于收拾妥当,叶长安带着景若曦和燕名等人,几架马车,十来匹骏马,浩浩荡荡离开了京城。 “我们先去哪儿?”叶长安盘膝坐在车上:“廖怀生的案子,还是要查的吧,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要的。” “查到了好像也联系不上他啊。”秦瑶也坐在宽敞的马车里,跟着马车前进的节奏晃啊晃:“那怎么办?” “如果不能给他一个交代,那就当给自己一个交代。”景若曦道:“至少,给枉死的孩子一个交代。” 秦瑶点点头:“只能如此。” 她在京城里举目无亲,一听景若曦说要离开,立刻也要跟去。 当时景若曦就好笑:“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么,你就要跟着。” “无所谓啊。”秦瑶不在意:“坦白说吧,要是只有你和叶大人两个,那我肯定是不跟的。我可不讨人厌。可你们还要带着燕名他们,那么多人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于是秦瑶坚定的跟上了,谁也拦不住。 除了叶府的送行,还有骆易城,骆易城自从心结解开,肉眼可见的比之前开朗一些,他对景若曦并非无所求,但是也许因为经历太多,明白万事不可强求,送行的时候略有些伤感,却也很快调整过来。 “我的就是你的。”骆易城非常认真道:“骆家在大梁许多地方都有商铺,我和下面都吩咐过了,无论你要什么,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他们。不必客气。” “好。”景若曦收过他给的信物一般的小牌子:“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客气了,那就是不将你当朋友。 在马车远去的尘土飞扬中,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路边,窗帘掀起了一半,里面一双眼睛向外看着。 知道未必是,也知道留不下,但总想着再看一眼。 一直到车队消失的无影无踪,才有人道:“娘娘,他们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那人点点头,放下窗帘。 在很久很久以后,叶长安总有一个疑问。 “若曦。” “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我来自遥远的遥远的地方和未来,应你心愿,为你而来。感动么?” “别闹。”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