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游戏的隐藏BOSS总在秀恩爱》作者:没有良心 【文案一】 为了冲破主神空间的束缚,破坏者们决定以游戏NPC的身份,潜伏进每个世界的核心游戏中,伺机更改游戏的正常走向。 例如: 游戏BOSS:密码是xxxx,我设的……等等为什么打不开?! 丁鹤:很抱歉,密码已经被我改成亲爱的的生日了。 再例如: 玩家:哈哈哈他们都死了我终于可以出去了! 郁谨:曾经伤害他的都别想逃。 众玩家&原BOSS:QAQ卧槽这个游戏怎么还有两个隐藏BOSS还让不让人(鬼)活了! 【文案二】 满级之后郁谨和丁鹤准备去各个恐怖世界度个蜜月。 然而他们发现每个世界的原设定都在逼他们分手。 郁谨:拒绝。 被原设定惹火的两名大佬只能自己动手寻找幸福。 【小剧场】 两只小队狭路相逢,准备争夺宝石的最终所有权。 a组队员们:老大,放个狠话吓吓他们! 郁谨勾起嘴角,开始挑衅:你有本事,就来上我啊。 a组队员欲哭无泪:我们不是指这种放狠话啊QAQ! 丁鹤:好。 b组队员震惊:?您在答应什么? 丁鹤沉静微笑,眼神炽烈而执着:答应邀请。 争夺结束,丁鹤手肘把郁谨抵在墙上,轻轻用宝石摩挲他的脸颊,温热的吐息几乎灼痛皮肤:现在算有本事了吗? 【阅读指南】 1.1v1,强强,丁鹤x郁谨,外表温柔的白切黑攻x高冷美人受,攻受皆强占有欲。 2.剧情感情都会走,解谜和角色扮演应该都会有,甜爽保证。 3.攻第3章第一次出场,10章之后稳定在线,前面会有侧面描写。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谨,丁鹤 ┃ 配角:专栏预收《穿成豪门反派的情敌》等戳~ ┃ 其它: 第1章 逃离研究所(一) “警告!进入特殊防御状态!警告!进入特殊防御状态!” 郁谨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银灰色的天花板,简洁的设计与特殊的金属材质透露出无机质的冰冷感。 整个房间都是这种简约而带着科技感的风格。房间内光线适宜,明亮但不伤眼,正好能让人清晰地看清房间内的摆设。墙体及家具大多由特殊的金属制成,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唯一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应该就是几个悬挂在角落的监视器,几乎把房间围成无死角的牢笼。 他手肘撑着床面,吃力地坐起身。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眼前一黑,腹部往下一阵被重物碾过的疼痛感,嘈杂的嗡鸣响在耳畔。 郁谨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所处地点的信息。甚至于身上的这套衣服,都给他一种陌生感。 身上的衣服正穿得整整齐齐,衬衣下摆塞进裤子边缘,衬衣和外套的扣子都扣到最上面一颗,衣服上既没有破损,也没有污渍。但是布料上的褶皱却提醒着他,他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战,而现在的整洁干净只不过是某个人的欲盖弥彰。 他随意翻了一下,从兜里翻出一盒火柴和一张扭曲弯折的工作证,艰难地辨认着工作证上被刮花的文字。 【姓名:郁谨】 【编号:A00121030415】 旁边附着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证件照,精致漂亮的一张脸因过于严肃的神色而显得毫无生气。 郁谨把工作证塞回兜里,把玩起那盒火柴。相比而言,他反而对这盒火柴更感兴趣。火柴盒是纸质的,包装精致,质感极佳——但是并不坚固。 工作证已经被挤得看不出原形,火柴盒却保持着原样。 他轻轻一推盒底,便有一张纸片掉了出来。纸片质地很硬,印着金色的水印,是数字“04”。 纸上写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等我回来。 郁谨凝视着纸上的字迹,手指微微攥紧,指甲在纸上掐出一截印记。 他随便一动,腰侧就隐隐作痛,只能先把火柴盒和纸条收好,掀开衬衣下摆看了一眼。白皙的皮肤上布满可怖的暗红色印记,像是刚刚被什么东西挤压捆绑过,轻轻一按就钻心的疼。 好在这些伤并不危及生命,只是让他的反应变得迟缓了一些。他适应了一下,很快就能正常行动。 那声机械女声之后,整个空间就陷入了沉寂,只有他衣料摩挲的轻微响动。郁谨敲了一下墙壁,又等了几秒,除了敲击时发出的清脆声响,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才放心地下床活动。 看起来这里只有他一个活物。 他脚刚碰到地,就踢到一个十厘米高的金属小瓶,尖锐的边缘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瓶身已经被压瘪了,装的液体早已流了一地。他用床单裹着瓶子捡起来看了看,勉强从被磨掉一半的标签看出“镇定”两个字。 镇定药物? 是给他使用的,还是他用来防身的? 他坐在床上的时候,只感觉房顶很高,走近之后,才发觉房间内的家具都比常见的要大一号——如果他没有缩水的话。 房间内家具很简单,只有床、桌椅和两个柜子,墙壁上没有装饰物,只有两扇门。 按照惯例,郁谨先试了试门。 其中一个较小的通往卫生间,另一个则应该通向外界,郁谨刚把手放上去,电子屏就浮上一行字:请刷卡或输入密码。 他抬手把弯折的工作证按上去,未果,随手又输了串数字。 ——3945。 ——密码正确。 金属门发出“咔”的一声开锁声,指示灯闪烁了一下。 郁谨百无聊赖地推拉了一下门,又把门锁上了。 这个密码未免也太简单了。 “3945”,“等我回来”的拼音首字母在手机9键键盘上对应的数字。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房间里的隐藏信息反而比“开门”重要得多。于是他当作没听到提示音,转身又去搜房间里的线索。 房屋角落是两个柜子,其中一个是衣柜,里面挂着一列熨帖的男士上衣,从宽松的棉质睡衣到笔挺的制服上衣,各种类型一应俱全。光是扫一眼,他就发现衣服尺码比他穿的大了许多,翻看了衣服标签更确定了这个想法。 正常身材的前提下,这个房间的主人可能有2米。 也难怪家具都这么大了。 郁谨摩挲着衣服的布料,看着标签上手写的编号:04。 看来他应该称呼房间的主人为“4号”了。 4号身形高大,但是衣柜里只有上装,房屋里也没有放鞋的地方。也就是说,他没有腿。 郁谨条件反射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掐了一下确认不是假肢。 另一个柜子上有密码锁,郁谨又随手蒙了几个四字密码,意外地听到错误提示音,不由扬了扬眉。 他还真没想到柜子密码比门的密码还难。 打不开的柜子更激起了他的兴趣。他观察了一下柜子的外表,没找到暗藏机关的地方,又轻轻敲了一下。 “咚!”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目光霎时间变冷,转身警惕地面对着房门。 “咚!” 锤击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坚硬的金属门向内凹陷了一块,而这个凹陷明显还有扩大的趋势。 郁谨默不作声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左手无意识地旋转着火柴盒。 又是一声重响传来,门面凹陷的幅度更大了。 郁谨背靠着密码柜,漠然地注视着门上的凹陷,手指随着攻击的频率开合着火柴盒。 又是几击之后,对面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能力的不足,放弃了尝试。 整个房间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郁谨“啪”地一声合上火柴盒,结束了单调枯燥的计数工作。 但他并没有继续搜索,而是维持着本来的站姿,轻轻抚摸着火柴盒的边缘。 “滋——” 门外突然响起电锯的声音。 纤长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轻快地点了点火柴盒侧面。他略微抬头,一双冷漠而略显兴奋的眼睛便露了出来。 对方明显是换了个攻击方式,改用电锯锯开金属门。 电锯运转发出令人心慌的马达声,金属碎屑飞溅时似乎掺杂着血腥味。 郁谨注视着金属门被电锯切割出一个可容纳一人通过的区域,左手捏紧了火柴盒,右手优雅地抽出一枚火柴。 但金属门倒塌的瞬间,门里门外的人都是一怔。 门外站着四个人,最前方拿着电锯的是个清秀的年轻女孩,大概二十岁,剪着三刀平的发型,看样貌是乖巧安静的类型。 她身后是一个一米九左右的壮汉,即使穿着统一的白大褂也看得出身材的健硕,手臂上发达的肌肉将工作服撑得鼓鼓的。他浓眉大眼,脸上一道刀疤,眼神透露着凶狠。 看起来刚刚锤门的就是他。 一个栗色头发的年轻女孩躲在他身后,怯生生地露出半张脸,抓着他手臂的手微微颤抖。 最后一人则是个年轻男性,皮肤苍白,戴着眼镜,头发略长且有些杂乱。 四个人都穿的是和他身上类似的白大褂,看起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郁谨若无其事地把火柴塞回盒内,站直了身体,默不作声地看着对面的四人。 对面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最前方那个拿电锯的女孩脸颊微红,急忙把电锯收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理了理头发和衣角,状若无意地和他对视一眼,又飞快地把视线移开。 那个壮汉哈哈一笑,推开她走到最前面,眼中满是惊艳和贪婪:“我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怪物,原来是个大美人啊。” 他话音还没落,郁谨就淡淡开口:“男的。” “男……”壮汉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狐疑地打量着他,“男的?” 郁谨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男装,短发,没有胸。 这样还能认错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壮汉似乎一下子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喃喃重复了两遍,看向他的眼神就变得不屑且充满敌意了:“男的长这么娘娘唧唧的。” 郁谨淡淡扫了他一眼,向另一边的三人走去。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下,都有些激动,但都没敢主动说话。另一边的年轻男子和善一笑,伸出手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霍初安,初始的初,安宁的安。” 郁谨点头:“郁谨。” 两个女孩连忙自我介绍。 “我叫辛棠,海棠花的棠。” “季轻歌,轻……啊。” 季轻歌还没说完,就轻呼一声。郁谨只觉一阵凌厉的风从后方袭来,目光一凛,向旁边侧了侧身,堪堪躲过背后的攻击。 壮汉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抵到墙上,嗤笑一声:“真是蠢猪,还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就自报家门。他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谁知道是人是鬼!” 郁谨冷淡地抬了一下眼,轻推火柴盒底部,从里面抽出一根火柴。 第2章 逃离研究所(二) “等等,有话好好说,先别动手。”霍初安愣了一下,连忙上来拉架,对着壮汉挤出一个诚恳的笑容,“陈哥,你看那边的尸体脑浆都给甩出来了,一看就不是人做的。他长得这么文弱,应该不是他吧。” “谁知道是不是他装的。”壮汉阴狠一笑,眼中满是狠厉和嘲讽,“你们就是见识少,不知道有的鬼怪会伪装成人类的样子骗取同情吗?看到个娘兮兮的小白脸就往上贴?” 霍初安本来还想帮郁谨说话,看到他身上的肌肉还是默默退了回去,偷偷递了个“对不起”的眼神。 辛棠和季轻歌也低下头,不敢说话。 郁谨抽出火柴,漫不经心地划燃,整个动作优雅而闲适,仿佛只是贵公子想在宴会结束时点一支烟。 他轻轻一弹,火柴就带着火星落到壮汉肩头,顿时一道旺盛的火焰直冲向天花板,把壮汉半边脸颊吞没。 壮汉愣了一下,捂着半边脸惨叫起来:“灭火!快点灭火!” 另外三人如梦初醒,连忙想办法扑火。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只是壮汉左侧脸颊被燎出一片烫伤,头发眉毛都被烧没了,完全不复刚才的风光,看起来狼狈无比。 其他三人忍不住嘴角抽动,想笑又不敢笑。 “笑什么?”壮汉狠狠剜了他们几眼,对辛棠伸出手,“药。” 辛棠乖乖去兜里翻药水,递给壮汉的时候却小声道:“我带的药不多,不知道以后还够不够。” 壮汉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一边擦药一边质问郁谨:“你干什么?” 郁谨欠了欠身,整整衣领:“照明。” “照你妈的明,没看到那么大的灯啊!”壮汉怒目圆睁,口水溅出三米远,“我看你小子就是找抽!” “确实有灯,但是有的人视力不好,人鬼都分不清,有灯也没用。” “你!”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逃出去。”霍初安又出来当和事佬。 只可惜他说的话壮汉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郁谨瞥了壮汉一眼,无意与他争辩,向其他三个人出示自己的工作证:“第一,我身上有工作证,上面有照片,可以证明我是这里的员工。” “第二,袭击人的是一种身材高大的类人生物,粗略判断上半身人形而下半身变异,有尾巴或者触手,数量庞大,存在一定的组织。” “第三,按你们的说法,那种生物的战斗能力应该远超正常人类,比起把自己关进某个屋子等人类找过来,直接攻击你们或者把你们关起来才是正常的选择。” “第四,霍初安刚刚说得没错,我们的目的是逃出研究所,现在外面还有不明生物在游荡,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他说的条理分明语气淡定,三个人只顾频频点头,眼中流露出敬佩。霍初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记住我名字了啊。” 虽然有点绕,但是听起来就很有道理,信就完事了。 季轻歌也拿出自己被毁损的工作证,轻声自证:“我们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只是醒来的时候在走廊口。我们看到了其他人的尸体,精神有点紧张,你……别在意。” 她的工作证姓名和编号都只剩一半了,倒是露出了另一行字:第八研究所。 壮汉在旁边冷笑一声:“知道的这么多,还说和那种东西没关系。” “这种生物应该本就是研究所研究出来的,身为这里的工作人员,一无所知才奇怪。”郁谨扫了他一眼,“当然,我现在失忆了,刚刚说的只是根据环境做出的判断,可能有误。” 季轻歌无奈笑笑:“我们也‘失忆’了,应该和那个‘特殊防御状态’有关吧。” 霍初安凑了上来:“那还知道什么吗?比如该怎么打这种怪物?怎么才能出去?” “你们应该去过其他房间,发现什么了吗?”郁谨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金属门被锯开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走廊对面大开的门和乱糟糟的房间。 霍初安意识到他这是想交换信息,羞赧地低下头:“我们只顾着开柜子,没太注意环境的细节。” “柜子里有什么?” 霍初安眼神真诚地回答:“一些书籍和玩具……总之没有什么有用的。” “尸体呢?” “尸体在1号房呢……因为太惨了,我们只搜了衣兜,没有什么东西。” 郁谨点头:“等会再搜,主要是尸体附近。” “其实我想过仔细找找,”季轻歌轻声道,“可是陈炎说,搜索太费时间了,遇到敌人用拳头就够了,所以我们……” 陈炎就是那个壮汉了,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像他会说的。 郁谨也不再保留:“某种特殊的镇定药物可能对他们有用。另外房间内有一个上锁的柜子,屋内没有线索,解密提示应该在其他房间。” 霍初安和季轻歌一个去看金属小瓶,一个去看柜子。辛棠走过来,笑吟吟地问:“需要药吗?” 郁谨抬抬眼皮:“药?” “我特意准备的‘万灵药’,什么伤都能治,可以外敷可以内用。”她轻咬下唇,似乎有些害羞,“刚刚陈炎下手挺重的吧,他一直脾气暴躁,我也没有办法。” 看起来她和陈炎相识已久。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是一个团队,当然要互相帮助。”她一双眼睛水润而明亮,还闪烁着一些期待,“你……应该参加过很多场游戏了吧?一定很有经验,以后要多靠你了。” 她才刚进入主神空间,参加的游戏不多,但看得出来,这个人肯定不是简单角色,甚至比陈炎还要强。 长得还赏心悦目,比陈炎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傻大个不知道好多少。 如果能成为他的队友…… 郁谨问:“药还够吗?” 辛棠愣了一下,迅速从兜里掏出几瓶药水给他看:“够,要多少都有。” 郁谨点头,从她手中接过一瓶,转身准备去卫生间。陈炎刚刚的举动没给他带来多少伤害,肋骨旁倒还是隐隐作痛。只是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衣服擦药,又实在不可能。 辛棠不放心地问:“需要我帮你上药吗?你一个人可能不太方便。” “他有什么不方便的?脖子上那几个包还够不着?”被冷落在一边的陈炎语气不善。 他进入主神空间时间已久,也经历了不少副本。因为武力值高,习惯了被人追捧。 虽然所有人进入主神空间的最初目的都是复活,但人与人仍旧有区别。在大部分人为了积累积分复活而拼尽全力的时候,却有一部分人沉迷于主神空间所提供的强大能力和道具,以虐杀游戏内怪物和打压其他游戏参与者为乐。 陈炎就是这样的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这次游戏一开始,他看到其他几个人的反应就知道以新人居多,自然而然地以老人+领导者的身份自居。 其实一般游戏副本会与胜率及本人能力匹配,但他在上个世界偶遇到辛棠,组队后有意在妹子面前表现一下,才跟着辛棠来了这个低级副本。 谁知道一群小弟看着个长得不错的小白脸就上赶着去贴,陈炎又急又气,就想找茬耍耍威风。 没想到踢到钢板上了。 他现在看给自己拿药的时候磨磨蹭蹭的辛棠主动要给郁谨上药,心里更不是滋味,恨不得把两个人都揍一顿。 但他又忌惮着郁谨手中的那盒火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过过嘴瘾。 郁谨却倏地转头,声音提高:“脖子?” 辛棠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点头:“你没注意到吗?你脖子上有些红印,看起来挺吓人的。” 陈炎也愣了一下,习惯性地没好气:“是啊,脖子。” 郁谨垂下眼帘:“我去处理一下。” 他走到卫生间,手一抖,重重地把门关上。 霍初安和季轻歌被关门声一震,双双抬头:“他怎么了?” 辛棠手足无措:“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郁谨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缓缓解开衬衣扣子。 最初他衣服的扣子被扣得严严实实,即使照过镜子也没发觉脖子上的异样。刚刚跟陈炎一阵拉扯,倒是把上面的扣子崩开了。 他对着镜子轻轻抚过脖子上的红印。密密麻麻的红印交错分布,与原本雪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触目惊心。然而比起伤痕这更像是—— 吻痕。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翻滚的情绪,开始仔细检查身上的伤痕。 他把身上的伤都处理完,只剩下疑似吻痕的红印,对着镜子端详了几秒,把扣子扣严,遮住痕迹。 他刚走出卫生间,就看到其他几个人围在柜子旁边,陈炎正在命令季轻歌:“把柜子锯开!” 第3章 逃离研究所(三) 郁谨微皱起眉,问:“你们在做什么?” 季轻歌本来就不大愿意,细声细气地推脱,看到他过来,双眼一亮,求救般跑过去:“我们本来在破柜子的密码,陈炎说,解密码太麻烦了,不如直接把柜子锯开。” 她看郁谨神色微冷,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觉得,还是按规则解密比较好。” “前面那些柜子都是这么锯过来的,现在突然装什么清高。”陈炎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这么多房间,每个柜子都有密码,你还一个个解过去?” 郁谨深吸一口气,缓缓问:“你们前面的柜子都是锯开的?” 陈炎看他脸色不好,心里顿时痛快起来,嚣张笑道:“是又怎么样?老子从来都是这么通关的,还没出过什么问题。” 小白脸就是胆子小,前面烧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吗?现在连个柜子都不敢开,一点魄力都没有。 他瞬间信心满满,觉得旁边那群被美色迷惑的小新人迟早会回到他的怀抱,甚至已经想好到时候该怎么羞辱他们。 郁谨站在柜子前,自然地把其他人隔开,长而卷翘的睫毛轻微颤抖着,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语气平静,却没来由让人觉得有些背上发冷:“最好不要破坏环境。” “老子就是要开,你又能怎么样?”陈炎狞笑一声,在没人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拳砸向柜子。 这一拳又狠又急,巨响炸在每个人耳边,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柜子剧烈摇晃一下,被击打的地方向内凹陷进一块。 “滋——” 陈炎得意的笑容还没消失,众人就听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响起,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 “啊!”辛棠脸色发白,捂着耳朵惊叫一声。 季轻歌和霍初安也是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黑暗中只有陈炎底气不足的怒吼:“怕什么,不就是停电吗?不这样他们靠什么吓人?” “对对对,也许是剧情安排。我有手电筒!”霍初安拍拍胸口自我安慰,抖抖嗖嗖地掏出强光手电,对着前方按下开关。 陈炎捂着眼睛惨叫一声:“你照哪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不见。”霍初安连声道歉,把手电筒对向门口。 暖黄色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他被拉长变形的影子。 “说不定这就是强开柜子的后果。”季轻歌低声道,语气里隐隐有些指责,“我说过,最好还是按规则解密。” “一个个解你们就等着饿死在这吧。”陈炎冷笑一声,又是一脚踹向柜子,“有本事就出来杀我啊。” 季轻歌又惊又怒,只能和他保持距离,手已经按向了自己的电锯。 辛棠向郁谨那边摸过去,小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郁谨干脆利落地拍开她准备抓自己手臂的手,看向霍初安:“用手电筒照一下房间,看有什么变化。” 但霍初安并没有照做,而是僵硬着身子,过了两秒才道:“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几个人都屏住呼吸,整个空间静默无声,每一丝杂音似乎都被无限放大。 从走廊尽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有节奏地摩擦。 不仔细的话,甚至会当成风声。 声音轻柔而缓慢,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仿佛一条蛇在背上缓缓爬过。 霍初安崩不住了,把手电筒丢给郁谨,手脚麻利地钻进床底下:“对不起我先走了。” 辛棠惊慌失措,本能地往郁谨怀里躲。 季轻歌本来也在往郁谨那边靠,看到辛棠的动作,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郁谨轻轻推了辛棠一下,把她推向霍初安那边:“进去。” “怕什么,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打啊。”陈炎也收敛起狂妄的表情,向季轻歌和郁谨招手,“关掉手电。你们跟我过来,埋伏好。” 他紧贴着金属门旁的墙壁,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对方靠近时给他致命一击。 季轻歌也不再推脱,靠近门边,集中着注意力。她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险些握不稳电锯。 郁谨关掉手电,扔到一边,倒是没听陈炎的话埋伏过去——事实上门边也埋伏不下第三个人。 他背靠着密码柜,出神地望着门的方向,手插在兜里。 但他摩挲的却不是火柴盒,而是那张纸条。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黑暗中生物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像是怒涛翻卷的海鸣。 声响最终毫无征兆地消失在门的正前方,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呼吸声。 陈炎大喝一声“就是现在”,率先冲了出去,一拳击向对方的腹部。 他因为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能凭听力和经验判断。不过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这一拳下去对方非死即残。 但这一拳砸下去,触到的却不是想象中柔软的腹部,而是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而这个纹路的形状像是…… 他还没理清头绪,就被一只手拎住衣服后领,狠狠掷向一边。 陈炎在墙壁上一蹬,稳住身形,向季轻歌吼:“锯他!” 季轻歌头脑一片空白,只能闭上眼,开锯向声音来源跑去。 锯子锯到实物,她心里一阵恶心,似乎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但是并没有,那个生物并没有惨叫,她也没有感到飞溅的鲜血和碎肉,锋利的电锯似乎瞬间变成玩具餐刀,连皮都没办法擦破。 她甚至感觉那个生物抓住了运转中的电锯,生生阻挡住电锯的工作,轻轻一提,就把电锯从自己的手中夺了过去。 那个生物随意地把电锯扔到地上,趴在床下偷听战局的霍初安就感到吓人的马达声突然放大,几乎就要割到自己的脸,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陈炎大喝一声,继续向不明生物跃去,准备和对方缠斗在一起。但他还没碰到对方,只觉得一阵烈风扫过,就被一条粗壮的尾巴缠了起来,重重地甩到墙上,脑内一阵嗡鸣。 这下他知道了,那个熟悉的感觉是蛇鳞。他之前打到的,是对方的蛇尾与人腹交界的部位。 季轻歌之前被蛇尾扫到,跌跌撞撞地摔到地上。 黑暗之中突然一道微弱的火光燃起。 放在平常,这道火光可以说无足轻重,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一下子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专注于陈炎的生物突然放下攻势,长尾一甩,眨眼间冲到火光面前,一掌拍在郁谨身后的柜子,震得柜子叮铃作响,带起的风吹起他鬓边的发丝。 郁谨的手中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柴,摇曳的火光映照出他下颌的弧度和温暖的唇色。 火光只能照亮不明生物胸前的衣扣,他不得已抬高手臂,仰视着对方的脸庞。对方的身形过于高大,站在他面前就遮住了全部视野,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人身蛇尾的生物低头审视着他,胸口微微起伏,平缓而温热的吐息洒在他的额头。 他还没做什么反应,不明生物突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拇指按熄火苗,抽走火柴,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原本按在柜子上的手掌移到了他的后脑,以一种情人般的温柔姿态将他揽进自己的怀抱,原本的压迫感顿时烟消云散。 郁谨的头靠着他的肩膀,充盈在耳边的是有力而微快的心跳。他的小腿感到一阵冰凉,怪物的尾巴尖端从裤脚的空隙探了进来,轻快地缠上他的脚腕。 郁谨默不作声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怪物的另一只手按到柜子上,一下一下清晰地按着密码。 “密码正确。” 机械女声的提示音响在黑暗中,把原本沉浸在恐惧与未知中的其他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怪物一手护着郁谨的头不被柜门打到,一手用力拉开柜门,从里面搜了什么东西出来。他似乎还清点了一下,最后慢条斯理地抱着要拿的东西离开。 直到沙沙的声音消失不见,房间里的人才重新开始活动。 一阵熟悉的电流音后,房间内的灯又亮了起来。 霍初安从床底下爬出来,动动有些僵硬的肩膀:“他、他走了?” 郁谨拉开桌旁的椅子,颇有些闲适地坐下:“走了。” “你怎么做到的?”霍初安看他毫发未伤,好奇又羡慕地走过去,“他之前打人的声音那么响,我还以为……”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陈炎被甩在墙上时发出的巨响和他的惨叫还是清晰地响在耳边。季轻歌的电锯似乎也没起作用,足以证明对方的强势。郁谨就算再厉害,到底是肉体凡胎。 其实陈炎那种人,某种程度上算是自作自受,他死了霍初安也只是会担心一下自己的活路,完全不想心疼。郁谨点燃火柴的时候,他还觉得不值,不知道郁谨为什么要主动出头。毕竟陈炎这种人,一看就是欺凌弱小习惯了,死了就当为民除害。 他仔细想了一下,大概这就是“我顺手救救你反正你活着也打不过我”的意思? 怪物一掌拍向柜子的时候气势汹汹,完全的黑暗又增强了对未知的恐惧。他只听到柜子哐哐的响声,在心里为郁谨鞠了一把泪。 当然他现在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人家果然是有本事才敢出头。 甚至人家可以收服怪物。 大佬果然是大佬,深不可测。 “他本来就没有攻击性。” “没有攻击性个屁!”陈炎让辛棠帮自己擦着药水,没好气地道,“我看你和他们就是一伙的吧,谁都打就是不打你。” 郁谨淡淡抬了抬眼皮:“他并没有主动攻击,不是吗?” 陈炎要被气笑了:“没有?” “确实没有。”季轻歌此时也恢复了过来,只是眉眼间有些疲惫,“是我们先攻击的。否则凭借他的能力,我们不可能活到现在。” 她虽然被尾巴扫了一下,到底没受什么伤。她心里明白,如果那个怪物真的对自己有杀心,她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那你说说他到底要干什么?” “拿东西。” 陈炎仿佛在听笑话:“拿东西?” 郁谨看了一眼大开的柜子:“他来拿柜子里的东西。” 第4章 逃离研究所(四) 柜门大开,柜子内空空如也。 霍初安愣愣地看着柜子,疑惑问:“柜子里有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郁谨。郁谨却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云淡风轻地道:“不知道。” 霍初安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你也不知道吗……”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郁谨又不是神仙,当时房间里那么黑,他也不太可能看得见。 而且这个柜子里的东西一看就不简单,整个走廊只有这个房间上着锁,他们破坏过那么多柜子,只有这个柜子引来了怪物——当然不排除巧合或者触发条件是破坏所有柜子的情况。 “那这个柜子里的东西应该是后面的关键道具吧!找到能影响结局分支的那种!”霍初安眼神明亮,望向郁谨,似乎在寻求支持。 郁谨看了他一眼,没做评价。 “我们还是别猜了,专注手上的线索吧。”相比之下,季轻歌的反应就平静多了。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辛棠神色有些恍惚,轻声问,“我好像看到了蛇的尾巴?” 季轻歌补充:“应该是人身蛇尾,尾巴有快两米?力气很大,能轻而易举地把一米九的成年男子举起。皮肤也比普通人的坚硬,我感觉连电锯都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这都不算什么,主要是那个尾巴。”陈炎冷笑一声,“被那尾巴缠上,给你们十只手都挣不脱,还又滑又凉,恶心死了!” “自己惹的祸就别说了……” “收拾一下,准备去其他房间。”郁谨突然打断他们的讨论,起身要走。 霍初安立马响应:“我们抓紧时间,早点逃出去。” 其他人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具,往屋外走。郁谨叫住季轻歌:“把电锯清理一下。” 季轻歌听到他叫自己,心跳漏了一瞬,强自镇定地转头,听清他说的话却有些发怔,连忙把电锯拿了出来。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电锯上沾了些许血珠,凑近之后,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应该是那种生物的血,但因为造成的伤口太浅,她又精神不稳,之前没发现。 但郁谨是怎么发现的?他一直在关注电锯? 或者,她可以说,是在关注她? 她按下这个自作多情的想法,应了一声,避开郁谨的视线,细心地擦拭电锯上的血迹。 郁谨点点头,叮嘱道:“不要再对那种生物使用电锯了。” “我知道。”季轻歌有些羞赧,“其实我也不喜欢用电锯。之前是陈炎说必须要为团队做贡献,我们又实在找不到开门和柜子的方法,我才这么做的。如果可以按规则解决问题,我一定不会用暴力。” “不,必要的时候可以用。” 季轻歌惊讶地看过去:“可是你刚刚不是不让我们锯柜子吗?” “既然送给你,就用吧,不用这么死板。” 季轻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郁谨说完要说的话,转身离去。 其他人都已经散开,季轻歌也无没时间关注他。他掏出兜里新添的一盒药膏,轻轻颠了颠。 药膏是那个人身蛇尾的生物离开房间前,塞进他手里的。药效应该是治跌打损伤。 他按了按自己腰侧原本有伤的地方,唇角忍不住泛起浅浅的笑容。 他本来就长得漂亮,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只是一直没什么表情,连精致的五官都显得寡淡无味。但他现在唇边勾着温柔的弧度,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形状优美的眼睛如吸饱了水的桃花,轻轻一眨就有柔媚的水意漾出来,整个人都变得鲜活生动。 季轻歌擦完电锯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郁谨敛起神色,收起药膏,扫了她一眼。 这个笑容转瞬即逝,季轻歌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恢复了冷淡的神色。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季轻歌觉得,有点可惜。 “走吧。” 季轻歌没时间多想,只能匆忙跟着他出去。 他们一出门,就看到霍初安扑过来汇报:“大门是锁上的!尸体被移动了!我们找到了一张工作证!” 郁谨先看到的是一道明显的血迹,由尽头的某个房间延伸至对边的房间,从状态上来看,是拖拽形成的。 而走廊的另一端是一道金属门,可以看出是关闭状态。 “慢慢说。” 霍初安挠挠头,整理了一下语言,先掏出一张散发着淡淡铁锈味的工作证:“我们刚刚先去了1号房,想再把尸体身边搜一遍,没想到尸体被拖到对门了。不过我还是在1号房的角落找到了这张工作证!卧槽你不知道这张工作证藏得有多隐蔽,居然夹在衣柜和墙的缝里,旁边还都是血,我擦了好久才擦干净。” 这张工作证明显在携带者受袭前就被甩出去了,幸运地保持了完整。 【姓名:赵谦】 【职位:观察员】 【编号:C00121050601】 最上方是五个字:第八研究所。 出现了一个新的名词,“观察员”。 “这张卡可以打开那边的门吗?”季轻歌问。 霍初安垂头丧气地摆摆手:“试过了,不行。那边的门关闭了刷卡系统,只能用数字密码。我们刚刚试了一下,是四位密码。” 刚找到的时候他还很激动,刷卡失败之后心情瞬间低到谷底,觉得之前兴奋的自己像个傻子。 季轻歌忍不住问:“那这张卡给我们有什么用?它藏得那么隐蔽,不会是无用信息吧?” 霍初安看了郁谨一眼,有些心虚地猜测:“也许是帮我们开4号房间的门的。” 4号房间就是郁谨在的房间,当时提示“请刷卡或输入密码”。不过他们嫌麻烦没去找道具,直接暴力破开的。 季轻歌“啊”了一声,明显也想到了这种可能,神色有些失落。 “刷卡系统可能是之前天黑的时候关闭的,要是我们早点找到,可能还有用……”霍初安声音越来越小,语气惋惜。 郁谨看完工作证,塞回霍初安手中:“先收着,以后有用。” 他的声音过于坚定,霍初安忍不住追问:“真的有用啊?那现在大门的密码……” “我先看看尸体。”郁谨拿纸巾擦了擦手,“他们呢?” “你说陈炎和辛棠?应该在别的房间吧。陈炎说要去其他房间找线索,辛棠说不敢看有血的房间,就跟着陈炎去了。” 郁谨看了一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3号房间,听着不远处叮铃咣当的声音,自行在脑内补全了他们搜索的方式,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 不过他想着自己还要检查尸体,有陈炎在旁边站着反而麻烦,也就没出言阻止。 赵谦的尸体此时正靠着2号房间的柜子坐着,上半身软软地垂下,贴着膝盖,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他穿着白色的外衣,身上血液和白色的粘稠液体混合分布。 从他身体下面延伸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断断续续,已经干了。顺着红色的痕迹望过去,就是乱糟糟的1号房间,雪白的床单被掀在地上,被大片的血迹染成红色,而四周的墙壁和家具上,也溅满了怵目惊心的血痕。 郁谨扶起他的肩膀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骨头可能真的被碾碎了,整个身体软趴趴的,似乎已经不成整体,脑袋也完全变形。 “发现什么了吗?”霍初安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我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看看?” 郁谨把赵谦地尸体放回原位:“不是脑浆。” “不是脑浆?”霍初安一脸迷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之前说他脑浆都被甩出来了。但是他身上的这些,不是脑浆。” 霍初安惊讶问:“那是什么?” 郁谨并不回答,粗略地擦了擦手,转身走向卫生间:“暂时不知道。” “那我还要不要扒他的衣服啊?” 郁谨的声音杂在水龙头的水流声里传来:“都可以。” 等他洗完手出来,季轻歌背着身看着墙壁,霍初安蹲在被扒得精光的赵谦旁边不停作揖:“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给你穿回去,你好好安息。” 季轻歌脸上还有些尴尬,明显刚刚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连忙转移话题:“他为什么会死得这么惨?你不是说他们没有攻击性,赵谦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没理由故意激怒他们吧。” “我说的是‘他’没有攻击性。”郁谨不咸不淡地纠正,“有三种可能。第一,只有我们刚刚见到的那一只没有攻击性;第二,在我们醒来之前,那种生物进入了短暂的异常状态;第三,赵谦出于某种目的或者意外地激怒了那种生物。甚至可能……他本身并不是研究所的人,所以不清楚那种生物的习性。”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闪过异样的神采。 霍初安惊诧道:“可是他有工作证,肯定是这里的人吧!我记得季轻歌的工作证上也写了研究所的名字,我们的工作证也都是一个样式的。” “也许我们都不是这个研究所的员工。”他感兴趣地微勾起唇角,“我们都是入侵者,或者,是专门为这些类人生物投入的猎物。甚至有可能,那些生物才是这里的主宰,而我们是他们饲养的,实验品。” 霍初安顿时感到脊背爬上一层冷汗,搓了搓手臂:“不会吧。” “不会。”郁谨点头。 霍初安有点抓狂:“到底会不会啊!” 郁谨不跟他纠缠,转身就走:“走吧。” 霍初安愣了愣:“去哪?” 郁谨径自走向大门:“出去。” “你知道密码了?”霍初安呆了一下,一路小跑跟上。 “知道。” 第5章 逃离研究所(五) 郁谨站在离门几米的地方,清晰地报数:“2318。” 季轻歌轻声问:“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当然,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觉得太麻烦,也可以不说。” 郁谨指了指4号房和走廊的另一端:“柜子密码加一。” “柜子密码加一……”她眉头紧锁,自己推算了一下,“是因为把尸体从1号房拖到了2号房所以加一吧。他开柜子的时候我注意听了,每个键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开完柜子也没有显示密码。所以是输密码的时候留下了其他的信息……” 她突然反应过来:“他抓住我的电锯的时候,手掌被割伤了,所以键上留下了血迹!” 郁谨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了:“血迹和火柴灰。” 他说到血迹的时候,眼神暗了一瞬,眉轻轻拧起,连咬字都有些咬牙切齿。 随着按键的顺序,血迹和火柴灰的痕迹会逐渐减轻,由此分辨数字的顺序。 季轻歌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突然反应过来,郁谨为什么知道她电锯上有血迹。 他是看到密码柜上的血迹,反推出的她割伤了那个怪物。也就是说,他先关注的是密码柜,而不是她。 她不由有些失落。果然她之前想多了。 霍初安按照郁谨说的,按下密码。金属门上的指示灯亮了一下,向旁边缓缓打开。 “开了!” 他咧开嘴刚想回头叫队友,就瞥到一条长长的黑色蛇尾拖在地上,尾巴尖轻盈地扭动着,顿时声音哑住。 “你挡着门干什么?” 陈炎不耐烦地拨开他,霍初安趔趄了一下,双目圆睁,嘴唇不停抖动,手舞足蹈地给他比划着,整个人的表情扭曲而惊恐。 但已经迟了。听到陈炎的声音,蛇尾尖的动作顿了一瞬,重重地拍在地面,一个高大的身影眨眼间弹了过来。 走廊上的灯闪烁了几下,整个空间瞬间又陷入了黑暗。 黑暗降临的那瞬霍初安感到怪物兴奋地冲了过来,张开口时扑面而来的热浪散发着恶臭和血腥,口水似乎喷到了他脸上。 他觉得脸上的皮肤一阵痒痛,像是几十只蚂蚁在上面爬,忍不住想挠,又怕一碰上去就是已经被腐蚀的软肉。 一只大手伸来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几乎把他的手臂扯断。他一个快一米八的男生竟然完全没办法维持平衡,只能靠另一只手抓住陈炎的手臂,才能勉强站在原地。 郁谨上前一步,用火焰在大手上烫了一下,趁着手吃痛松开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拉上房门,重新锁上。 被关在门外的生物愤怒地敲了几下门,不满地离去。 走廊的灯又闪了几下,恢复了正常。 霍初安惊魂未定地看看自己手臂上鲜红的手印,苦着脸转头看郁谨:“我觉得他们可能只是对你没有攻击性。” “难道不是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所以他才攻击你吗?”陈炎阴阳怪气地嘲讽。 “我就开了个门啊,还是用密码的。而且是你说话他才注意到我的,明明是你把他吸引过来的吧?” 陈炎冷笑一声:“可他抓的是你。” 郁谨道:“不是同一只。” 霍初安迷茫问:“有什么关系吗?不对,这你也能分得清吗?又看不到脸。” 郁谨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明显地在说“当然有不同”。 “这只有口臭。”他递出一张纸巾,让他擦脸上的口水,“而且他身上的血腥味比较浓。” 应该是攻击赵谦的那只。 霍初安胡乱擦了擦脸,同情地看着郁谨:“之前那只也张嘴对着你啊?说起来是不是这只本来就有问题?真的,我以前只知道他们会用拳头,用尾巴,没想到还直接上嘴咬人,他们该不会真的吃人吧?” “不知道。” 霍初安稍微放下的心又吊起来了:“人……人不好吃吧?” 郁谨转身重新输入密码:“你让他们吃一下就知道了。” 霍初安哀嚎一声,又知道他不会理自己,左右看了一下,只能抱着季轻歌的小腿瑟瑟发抖。 季轻歌露出礼貌而和善的微笑。 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打开,这次倒是没再出现怪物的身影,只是地上滴了几滴血迹。 郁谨俯身捡起一张被折叠起的纸片,抚平纸片。纸片上印着淡金色的数字“04”,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行字。 霍初安从辛棠手里拿了药,已经恢复了元气,好奇问:“这叠的是什么?小鸡吗?” 他本来想把纸片抢过去,奈何郁谨捏得太紧,他只能凑过去看,顺着纸片上的字念下来:“2106年12月……这是日记?这里怎么会有日记?” 【2106年12月7日】 【没有昼夜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从今往后,我要离开“壳”生活。】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生活在“壳”里的时候,我曾睁眼看过外面的世界。我能看到雪白的墙壁,和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走来走去的“人类”。我听到,他们叫我FX。】 【有的时候人类会走近我,贴着“壳”看我,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很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最初我注意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会忍不住用尾巴拍打“壳”提醒他们。他们很兴奋,仿佛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在屋子里大呼小叫。】 【这种行为很无聊。所以慢慢的,我就不做反应了。】 【直到我见到了他。】 【他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他看我的眼神,比其他所有人都要专注和温柔。】 【我知道他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我开始重新用尾巴敲打“壳”。他果然被我吸引过来了。我把脸贴在“壳”上,企图伪装出我们脸贴着脸的场景。】 【近看果然更好看了。】 【我从那时起开始期盼从壳里出去的日子。】 【但是事情好像和我想得不大一样。今天我见到了他,也见到了我的同类——其他的FX。】 【他的目光不是给我的,而是分给所有FX的。】 【我看到其他的FX打坏了旁边的机器,而他不仅没有责怪,甚至还安慰他。】 【为什么那么蠢的行为反而能得到他的目光。】 【我可以把旁边所有的机器都打翻——不过我不会这么做。我永远不会给他添麻烦。】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的目光会集中到我身上。】 郁谨觉得脑内一阵嗡鸣,像是有人拉了一下闸,一段记忆浮了上来。 他回想起了所有FX破壳的那一天。 FX是研究所所有人的心血,所以只要出的差错不大,就没有人会在意。 但是所有FX中,有一只被所有人寄予了最大的希望。 当所有FX都在壳中时,是这只FX最先做出反应,也做出做好的反应。从他做出反应开始,所有人都在期盼着他的诞生。 他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当这只FX以与其他FX截然不同的冷静而温和的态度向他问好时,他就知道,这将是他最完美的杰作。 霍初安看完日记,感叹一句:“我居然在恐怖游戏里看纯纯的爱情故事!” 辛棠小心翼翼地道:“是单恋吧。” “无论是哪种类型,都有点不可思议。”霍初安摇摇头,“这张日记是谁的?刚刚那个怪物?” 季轻歌道:“水印。” 霍初安钻到纸底下看:“4号对吧?刚刚那个就是4号?” 季轻歌皱起眉:“我觉得不是。4号是之前开柜子的那个吧?我记得柜子在4号房间。” 而且那个柜子的密码,就是写日记的日期。 “4号的日记怎么扔在这里。话说写日记的是4号,那那个‘他’……”霍初安的目光忍不住往郁谨那边飘,小声跟季轻歌讨论,“是不是?” 季轻歌虽然第一反应也是郁谨,但日记里没有太强指向性的词,她也不好明说:“这个现在应该不重要。” “怎么能不重要呢!这意味着我们有机会挖墙脚啊!你看,要是能拉一只FX过来,肯定会好通关一些。”霍初安扼腕叹息。 “不要再做这种不尊重人的猜测了。”辛棠皱起眉,语气难得有些强硬,“上面有写清楚是谁吗?被不喜欢的人缠着,你们不觉得是很恶心的事情吗?” 霍初安一下子噤了声,只能没话找话调节气氛:“日记真是恐怖游戏标配啊,我还以为这个年代的人已经不写日记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把日记撕成一片片的,麻不麻烦啊。” 季轻歌点点头:“游戏,理解一下吧。”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她脑海里冒出。她忍不住望向正在沉思的郁谨。 该不会当初郁谨注意的既不是她的电锯,也不是密码柜上的线索,而是那只生物本身吧? 第6章 逃离研究所(六) 郁谨把日记折了几折,塞进兜里,抬头问其他人:“发现什么了?” 他神色依旧冷淡疏离,眉尖的弧度都没有改变,仿佛对日记中的表白毫无知觉。 但是仔细看,却会发现他隐藏在碎发间的耳朵尖有些发红,嘴唇刻意地紧抿着,似乎稍微松懈,就会不由自主地勾起。 霍初安看他这么淡定正直,觉得自己之前让郁谨出卖色相把4号拉到阵营里的想法太罪恶了。他挺起胸膛,拍拍胸口:“你放心,我们不会随便把你送出去的!” 郁谨:“……嗯?” 霍初安一脸视死如归:“誓死保卫大佬的贞操!” 郁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既算不上厌恶,也说不上感激。霍初安尝试解读了一下,觉得他眼神里的意思是“少管闲事”。 果然,郁谨面无表情地道:“管好自己。” 霍初安讪笑着走到一边。 那边陈炎已经率先走向一间房门。 从走廊的大门出来后,出现的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平台,正对面是一道玻璃门,隔着玻璃门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左右两侧各有一间房间,门牌上都标着“值班室”三个字,只是编号有所不同,一边是311,一边是312。 看来这个研究所起码由三个部分组成。 门是虚掩着的。但由于霍初安之前开门时遇到的意外,其他几个人都不太想主动开门。只有陈炎嗤笑一声,大喇喇地推开门。 “一群胆小鬼,能有什么事?” 房间并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电脑桌、配套的椅子和一个空空如也的小橱柜。 陈炎大步流星地走进去,拿起桌上的金属小瓶,炫耀地在几人面前晃了晃,咧嘴一笑:“还真有个好东西。” 几个人都围了上去。郁谨看了一眼拥挤的人群,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拖出椅子堵在门口,防止门突然关上。 他开始检查一边的床铺。 金属小瓶和郁谨之前发现的那瓶包装相同,只是这一瓶尚未开封,上面的简介也很清晰。 【名称:FX专用镇静喷雾】 【简介:可抑制FX的中枢神经系统活动,使其处于镇静状态,大剂量使用将使其陷入睡眠。本品只对FX生效,对人类无作用。】 【使用说明:需与FX皮肤进行接触。】 【备注:使用后立即生效。】 下面还标有主要成分,只是以他们的知识储备,写清楚了也看不懂。 他们读完标签的时候,郁谨已经把床铺枕头摸索过一遍。 “这是给我们的防身工具吗?”霍初安欣喜若狂,“我们不用跟那群家伙硬刚了?” 陈炎仗着是自己先发现的喷雾,把喷雾纳入自己兜里:“既然这个东西这么重要,我就先拿来保管了。” “这是大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季轻歌提出异议。她的声音仍旧轻柔,却很坚定。 郁谨见人群有散开的趋势,开始翻电脑桌上零散的纸张。 “这东西只有一瓶,当然只能一个人先拿着。”陈炎冷笑一声,挑衅道,“难不成你要我现在把瓶子砸了大家平分?或者我数123你们来抢?好啊,我没意见,就怕你们到时候抢不到又怪我。” 他把瓶子举高,作势要摔:“我现在倒数,3……” 霍初安怕他会独吞,但又怕他真的破罐子破摔,只能向郁谨求救:“大佬,你就随便他拿喷雾吗?” 郁谨正在翻旁边的抽屉,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他拿着吧。” 霍初安心都碎了:“这种保命的东西怎么能让他拿?我们要是遇到危险,他百分之百不会救我们。” “这种东西肯定不只一个,以后还有很多。”郁谨回答得漫不经心。 陈炎洋洋得意地倒数:“2。看来没有人敢抢?” 霍初安心急如焚:“他肯定都想要。而且你看他那个小人得志的态度,你不觉得憋屈吗?” “1。看来大家都没有异议,感谢大家的信任,我会好好保管。”陈炎的笑容像是明晃晃的嘲讽。 “不憋屈。”郁谨懒懒抬起眼皮,漠然道,“我不需要。” 霍初安一下子被他这句话镇住。 他又忘了,郁谨应该是有经验的老玩家,很可能根本不需要道具,仅凭自己的实力就能把那群怪物掀翻。 想想之前郁谨面对那两只怪物时临危不惧的态度,再看他现在气定神闲的姿态,就知道他一定还藏有杀手锏。 于是他信心满满地回话:“就怕有人拿着道具都不知道怎么用,满道具升天。” 陈炎嘴角抽动,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看来你意见很大啊。” 郁谨合上抽屉,轻轻敲了一下电脑桌,突兀地说了一句:“夜深了,幼儿园的孩子该睡觉了。” 陈炎和霍初安都看了过去,眼神迷茫。 “不要再抢玩具,也不要再打报告了。”郁谨眼中浮现着淡淡的厌倦,声音如寒风刮进每个人的耳朵,“听见了吗?” 霍初安背上嗖嗖冒冷气,忍不住立正站好:“好好好。” 陈炎冷哼一声,不自然地抱着手臂。 郁谨深深地看了霍初安一眼:“你可以把精力放在找线索,而不是其他人身上。” 霍初安愣了一下,苦笑着捂脸。 季轻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电脑锁屏了,需要锁屏密码。” 她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地面。 一旁的辛棠也扭头看着一旁的单人床。总之就是不看电脑屏幕。 郁谨向电脑望过去。他之前就注意到了,电脑锁屏是轮换的照片。 照片的内容自然是FX。两个女生大概是怕蛇,不敢一直看着锁屏。 事实上,虽然蛇类的下半身让人毛骨悚然,FX们的上半身却很吸引人,宽肩窄腰,面容英俊,特别是配上特制的制服,光看照片就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 “我试了赵谦的姓名和他的编号,都显示错误。房间编号和家具对应的数量我也试过,都不对,现在好像没有别的线索了。我现在甚至不知道密码是数字还是字母。”季轻歌苦恼道,“对面还有一个房间,是不是要去那里面找?” 霍初安自告奋勇:“我去对面房间找找?不过我可能找不出来。” FX们的大合照过去,跳出的是以一只FX为主角的单人照。 照片的主题似乎是颁奖。 这张照片只呈现出了FX的上半身,使得惊悚的感觉大幅度降低。 他穿着FX统一的制服,衬得身姿更加挺拔。他微仰着头,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漆黑的眸中充满憧憬和痴迷,像是捞满了星光的深潭,明亮的星光足以掩饰藏在潭底的所有阴暗。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只露出腰部以下的身体部分,似乎是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他一手扶着FX的脸,抬起他的下巴,另一手把一只小巧的皇冠戴在他头上。那个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像是雕刻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漂亮却透露着冰冷感。 郁谨觉得一阵晃神,照片上的FX竟然微侧过头来,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然后反握住对方的手,阖上眼轻轻用脸颊摩挲着对方的掌心。 他轻轻在那只手的掌心吻了一下,浓密卷翘的睫毛因激动而不停颤抖,眼中流露出喜悦和缱绻温柔。 霍初安在旁边啧啧感叹:“不看尾巴的话,还挺帅的。” 辛棠听了他的话,大着胆子望过去,怔怔地点头。 “就是有点gay。”霍初安语调深沉。 直到那张锁屏照片过去,郁谨才回答:“值班室这种公共电脑,用的肯定不会是和私人相关的密码。FX试过吗?或者FX计划、FX项目之类的。大小写中英文都试试。” 季轻歌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开始尝试。 她一个一个试过去,从最开始的充满希望到失落:“我试过很多种组合,都不对。是不是我还有什么表达方式没想到?” 郁谨沉吟片刻:“那就试FuXi。” 第7章 逃离研究所(七) “复习……不对,伏羲?”霍初安喃喃念了几遍,突然叫出来,“你说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个吗?” “伏羲是传说中的创世神,和女娲一起繁衍出后面的人类。我猜研究所研究FX的最初目的,就是制造出某种远强于普通人类的生物,冠上神的名号也很正常。而且传说伏羲和女娲都是人首蛇身,和FX的外貌特征一致。” 霍初安惊得下巴要合不拢了:“你真的失忆了吗?” 郁谨定定看了他两秒,缓缓在唇角勾起弧度:“失了。” 霍初安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自语:“可是这个词……这个背景布置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类似的词吧?看到未来科技的画风不是应该往高大上的英文缩写想吗?” “只有这个词符合条件。”郁谨不再解释,向季轻歌点头,后者会意地输入密码。 密码正确。季轻歌松了口气,正想回头跟郁谨表达一下激动,就看到辛棠一脸欣喜地去拥抱郁谨:“好厉害。” 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郁谨在辛棠碰到自己之前向后退了一步,拉起一张椅子挡在面前,划出一道鲜明的界限,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辛棠在椅子面前刹住闸,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啊。”季轻歌轻呼一声,捂住嘴,有点想吐。 锁屏解开的瞬间涌入视线的就是一段监控视频,正是1号房的FX攻击赵谦的画面。人身蛇尾的怪物用尾巴将成年男子牢牢裹住,随意却暴戾地掷向墙壁。 所有人的心底都涌起一阵不忍又恐惧的感觉。 “插卡。”郁谨在血腥画面出现之前关掉视频,向季轻歌示意。 季轻歌忍住恶心的感觉,手指颤抖着把赵谦的工作证插入读卡器。 【赵谦,欢迎回来。】 关掉视频之后出现的蓝天白云传统背景令人感到神清气爽。几个人都深吸几口气,缓了过来。 如果不插卡,电脑只能提供搜索等基础功能,但是一读取完赵谦的身份信息,就有一个弹窗弹出来。 《值班守则》 【1.采取轮班制,每班2人。非值班人员无特殊原因不得逗留。】 【2.值班时间22:00-次日6:00。】 【3.值班任务:监控FX的行为举止,处理应急事件。如无法解决,需立即上报。】 【4.所有观察员均需参与值班。如遇紧急事件,需事先提出申请。】 霍初安摸着下巴思索:“那这个赵谦就是今晚的值班员了?他去处理应急事件,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那,问题又来了,他要处理的是什么?另一个值班员是谁?” 赵谦已经惨死,那另一个值班员呢?他还活着吗? 季轻歌回头看了一眼,霍初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恍然大悟:“那个,郁哥,你不会就是另一个值班员吧?” 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可置信。可能是他潜意识里觉得值班这件事看起来太接地气,和郁谨的气场不太合。而且睡在这么普通的房间,不是委屈大佬了吗? 但是他又觉得,如果不是郁谨,那个人很可能活不到现在。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游戏。郁谨在游戏内的身份,和他本身的实力没有关系。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和剧情有这么多联系的玩家。也许这是老玩家的特权? 郁谨顶着一群人探寻的目光,气定神闲地问:“排班表有吗?” 季轻歌摇摇头:“没有。只有值班日志。” 最新的一页都是今天的。 【2109-06-15 22:27:24 1号请求额外进食。】 【2109-06-15 22:29:31 4号异常!】 【2109-06-15 22:30:00 1号异常!】 【2109-06-15 22:30:00 2号异常!】 【2109-06-15 22:30:00 3号异常!】 …… 整页排下来都是相同的警告内容,红色的警告信息触目惊心。像是触发了定时装置,所有的FX在同一个时间陷入疯狂。 郁谨看了一眼左下角显示的时间。现在是23:15,事件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很明显有人对FX下了统一的命令,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命令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下达命令的人必定地位很高,但又不像是至高者。就算至高者需要调动他们的力量,提示也绝不是“异常”。 所以这是某个有一定地位的人……或者FX的计划。 会是谁? 还有一点让他很在意。最先出现异常状态的,是4号,也只有他的时间和其他FX不同。 但这个时间间隔非常短,让人分不清是他因为巧合提前出现异常,还是他就是那个临时起意的命令者。 房间里突然传出冰冷的机械女声:“异常。” “异常。” “异常。” …… 每个音都像手指粗暴地拉扯着脑内的那根弦,让本就紧绷的神经濒临崩溃。 页面上突然以每秒十条以上的速度刷出提示信息,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内容。 季轻歌焦急地大喊:“关不掉了!” 页面上刷出的红字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到最后“异常”两个字几乎霸占了整个屏幕。 机械女声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几乎重叠在一起,只能听清“异”字的音。 陈炎抬手就要锤烂屏幕:“吵死了!” 郁谨先手长按电源键。 “异常。” 漫长的一声提示音后,机械女声结束播报,整个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房间又回到了久违的清静。 霍初安背上都是冷汗。他抬手擦了擦额头,惊魂未定地问:“结束了吧?” 郁谨慵懒地点点头。他刚咧开嘴,想吐槽一段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就听到“嘀”的一声之后,屏幕又自己亮了起来,自动打开值班日志,红色的字又刷了起来。 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异常。” 辛棠捂住脸,有些绝望地道:“关不掉吗?” 郁谨看了屏幕上跃动的红字一眼,淡淡道:“那走吧。” 霍初安瞪大眼:“不、不管了?” 郁谨站在门口,移开之前堵在那里的椅子:“你想看,也可以继续看。” “不看了不看了。”霍初安头也不敢回地跑过去,紧张地问,“不过,我们现在走,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郁谨转头看他:“会有什么?” “就是,一般情况下,门会突然合上,然后有鬼从电脑屏幕里爬出来。” “门我之前就挡住了,不会突然关上。这不是一个怪力乱神的世界,所以不会有贞子。”郁谨沉吟片刻,“这应该是提前设置好的程序,不知道会播完停止还是循环播放。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看完全部。” 两个人的对话冲淡了那种惊悚感,其他人也开始觉得机械女声不再恐怖,甚至还有点吵闹和搞笑。 霍初安心里五味杂陈,苦笑着问:“你看到这种场景,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虽然知道对方是身经百战的前辈了,但是自己的惊慌失措和对方的沉着冷静摆在一起,还是不免让他有些挫败。 郁谨沉吟片刻:“有感觉。我更喜欢男声。” 在场其他人一个个面露惊异,脑海里都重复呐喊着一句“WTF这该不是个基佬吧”。 郁谨背靠着门,面不改色地看着其他人变幻莫测的脸色,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只是百无聊赖地问:“走吗?” 忽然,他瞳孔紧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抓住旁边的椅背才抑制住自己冲到屏幕面前的冲动。 屏幕上的红字不断放大,最后连字形都看不清楚。他本来不想关注,但不知什么时候,字体笔画逐渐扭曲变形,变成了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红玫瑰在尖锐冰冷的机械女声中徐徐绽放,像是寒风肆虐后花园中唯一存活的那朵花,因为历经了凛冽寒风而愈显坚韧和风情。 花瓣轻微抖动着,像是在向他示好。 这朵花,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但越是这样,却越发引人欢喜。 在花朵完全绽放的那一刻,一声含着笑意的清朗男声取代机械女声,最终说了一句:“恢复正常。” 画面定格,“嘀”的一声,整个电脑屏幕一黑,陷入沉寂。 霍初安猛地回头,震惊问:“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季轻歌明显也听到了声音,“说的是‘恢复正常’,然后电脑就关了……是说异常状态已经解除了吗?” 郁谨问:“电脑还能重启吗?” 季轻歌试了一下,摇摇头:“不行。” 刚刚不让关,现在又不让开,看起来脾气还挺大。 郁谨垂下眼帘,不让眼中翻卷的情绪暴露出来:“那走吧。” “我说,你该不会有声控的能力吧?”霍初安恢复过来,就开始开玩笑,“不然怎么你刚说完喜欢男声,系统音就变了。” 郁谨很清楚,那不是系统音。可能是提前录制好留给他的彩蛋,也可能是有人听到了他说的话,专门出的声。 但是他淡定地点点头:“对。” 本来在开玩笑的霍初安:……你究竟还有多少是朕不知道的.jpg。 电脑的bug似乎只是想吓吓他们,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人身伤害,他们顺利地到了对面的值班室。 另一间值班室内也没有异常。 两间值班室是相同的配置,只是这边的电脑打不开,黑色的柜子上排着一些装着白色液体的袋子。液体摆放得并不整齐,似乎管理者并没有强迫症。 郁谨抬手取下一只袋子,从下面拿出一张折叠过的纸片。 第8章 逃离研究所(八) 纸片上的仍旧是日记,字迹和之前的一模一样,纸张背面同样印着“04”的水印。 【2107年3月15日】 【没有想到,研究所的电路系统竟然出了问题,我们刚回到房间,整座研究所就陷入了黑暗。】 【我好不容易找到理由和他单独相处,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FX们都有些躁动不安,我听见旁边房间的FX在拍门了。他不得不先和其他的人类一起解决这些事情。】 【我听到他们安排了专门的人去检查电路,本来以为问题就此解决,没想到旁边房间的FX居然说自己受了惊吓,想让他安抚。】 【每只FX都有自己专属的观察员,会负责平常的生活。为什么他出了问题不找自己的观察员。】 【我也受了惊吓,我也需要安抚。】 【今天的独处时间是我用考核第一的成绩换来的奖励,现在已经被浪费了二十分钟了。】 【我请求他留下来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他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是温柔地问我是不是怕黑。】 【虽然我不怕,但这个时候当然要点头。】 【他果然留下来了,而且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尾巴已经控制不住要敲打地面了。他的手有些冷,但是很柔软,像是雪白的花瓣。】 【不过我告诫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激动。他的身体看起来很脆弱,如果我太用力,一定会伤到他。】 【可惜大概我还是没控制好自己,他很快就把手抽了回去。】 【我看到他划燃了一根火柴,告诉我这样就不用害怕。他好像以为我真的是怕黑,在想办法安抚我。】 【我第一次发现火柴的光这么明亮,像是白昼在被黑暗吞噬之后残留的光影。我想,大概这就是将白昼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钥匙。】 【所以在他问我想要什么奖励的时候,我选择了那盒火柴。我相信这盒火柴会成为只属于我们的秘密。】 “……还挺纯情。”霍初安艰难地挤出一句评语。 然后他就惊悚地看到郁谨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他以前笑的时候,总是带一点嘲讽和傲慢,让人觉得自己就是个被蔑视的渣渣,现在这个笑容,却温柔得像在面对情人的亲吻。 “你说什么?”这个笑容只停留了几秒,郁谨就折起日记,欲盖弥彰地压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纯情?” “什么狗屁纯不纯情的,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情情爱爱?想不想活命了?”霍初安还没回答,陈炎就鄙夷道,“这破东西有什么用?死前的最后心愿?” 陈炎的话彻底让郁谨眼中的笑意消失。他漫不经心地把日记折好,放进衣兜:“你真的觉得,这篇日记没用?” 陈炎被他的眼神刺激到,梗着脖子:“怎么,看到有人表白就脑袋昏了?你倒是说说这东西有什么用!” 郁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着,发出清脆而有力的声响:“这篇日记里其实有很多信息。首先,FX们会有定期考核,时间有可能是每月或者某几个月的15号,而今天恰好也是15号;其次,观察员与FX是一一对应的关系,且观察员的职责就是观察及照顾FX们的生活;第三,有关密码……” 季轻歌插嘴:“外面那道门的密码?是和火柴有关吗?” “不是火柴。”郁谨看了她一眼,“是前面那句‘白昼被黑暗吞噬之后残留的光影’。你们不觉得白昼和黑暗这个比喻有点眼熟吗?” 其他人都诚实地摇头,只有季轻歌环视了周围一圈,犹豫地指着橱柜问:“是这个?” 黑色的橱柜和白色的液体正好对应黑暗与白昼。 主要是橱柜仿佛被刷过油,黑得发亮,太显眼了。 霍初安悄悄跟季轻歌议论:“他上学时语文阅读理解肯定是满分。” 季轻歌默然,无奈地回答:“我觉得他可能是门门都满分的那种。” “……说的没错。” 郁谨好像听到他们的对话,侧头说了一句:“我语文很一般。” 霍初安&季轻歌:……你太谦虚了。 陈炎皱着眉挥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 “那密码是……上面的袋子的数量?确实摆放得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这种东西一定是一排一排按顺序取用,但现在橱柜的前四行里,每一行的袋子都被取了一部分,看起来参差不齐,确实有点奇怪。 “每一行的空位和营养液的数量的差。” 因为黑暗已经把白昼吞噬了。 下面几行液体排得是满的,可以由总数推算出缺失的数。 虽然已经理解了谜面的意思,季轻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吗?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进来就来拿那只袋子。” 就算是橱柜和液体的颜色对比太明显,但那么多液体,一下就找到藏有日记的那一袋,也不是巧合。她也像郁谨那样,随便拿了一袋下来,和他手中的做了做对比。 没有任何差别,都是装一种营养液的袋子。 他就像是能看见关键道具的闪光一样。 “顺手。”郁谨淡淡道。 季轻歌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开始思考自己缺少的是不是不仅经验和天赋,还有运气。 “那这里没别的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陈炎没好气地道。 他对这些密码从来都没有兴趣,能暴力突破绝对不会动脑。他刚刚听郁谨说了一通,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嘲讽,心里早已气得咬牙切齿。 所以他想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回来。 但是其他人都看向郁谨,在等他的安排。 郁谨点头,一群人才准备退出房间。 辛棠因为害怕,一直都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现在退了一步,刚要出门,却发现门外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门外的FX身形高大,几乎能顶到门框。他眼神空洞地看着房间内的众人,手指搭在抵着门的椅子上。他的身上有着干涸的血迹,现在有着一块块难看的斑点。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了那里,却并没有任何行动,只是雕塑一般静静听着几人的对话分析。 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他像是被打开了什么机关,邪肆暴戾地笑起来,抬手撕开椅子。 辛棠尖叫一声,开始疯狂往后躲。 陈炎一看就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他大踏步上前,把辛棠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拿出那瓶喷雾,冲着FX猛喷:“别怕!” 与此同时郁谨开口:“别用。” 但已经迟了。他眼睁睁看着陈炎对着FX一阵乱喷,起码用掉了半瓶喷雾,只能沉着脸把手中的营养液掷了出去。 营养液打在陈炎的肩膀,他骂骂咧咧地喊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倒是断了:“你干什么?” “住手。” “住手?这么为这种东西说话,你该不会真和这种怪物有什么关系吧?”陈炎看着在喷雾的影响下行动迟缓的FX,得意洋洋地道,“看来要让你心痛了。” 这个问题可是他解决的,要不是他反应快,其他的几个人恐怕已经被FX撕碎了。 反正他体力强,就算真的遇到FX的袭击,也一定是最后死的。他这样做,可是充分考虑到了其他人的感受。 是时候让那些蠢货知道谁才是真正该信的人了。 FX眨眨眼,眼神突然锐利起来,向陈炎扑过去。他的行动,竟然比最开始还要迅猛。 陈炎震惊地面对着突然来袭的FX,条件反射地把辛棠推到面前,顶住攻击。 “操,怎么回事!这东西是假的?” 郁谨重新从柜子上取了一袋营养液,逗狗一般对着FX晃了晃,言简意赅地道:“过来。” 本来以陈炎为目标的FX突然调转方向,欢快地向他奔去,从他手里抢走营养液,坐在一边乖巧地吮吸起来。 整个房间里顿时只有他吸食营养液的声音。 霍初安看着刚刚还凶狠如厉鬼的怪物现在居然乖顺地坐在一边,神色天真单纯仿佛刚出生的婴儿,颤抖着问:“他……他怎么了?” “他饿了。” 他觉得郁谨眼睛里写满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是,我知道他饿了……不对他为什么饿了?他之前是饿了才攻击我们?” 郁谨已经懒得解释了,只说了几个字:“工作日志。” 霍初安急得要泪奔:“我背不下来工作日志啊!” 季轻歌在几人中算得上冷静,这个时候多想了想,就反应过来,问:“他是……1号吧,之前日志上说,他请求进食,赵谦才离开值班室的。” 然后他就攻击了赵谦。但霍初安还以为,他早就吃完了,或者那根本就只是一个引赵谦过去的借口。 “他回到这里,是为了寻找食物。”郁谨看着安静进食的FX,摸了摸他的头。 1号立刻笑眯起眼,像是一只被抚慰的宠物狗,场面看起来异常和谐。 “不对啊,那他之前要杀我……我身上有营养液?” 郁谨点点头。赵谦身上的白色液体不是脑浆,而是营养液。霍初安曾经把他的衣服扒下来过,过程中难免沾到了液体。 所以即使当时是陈炎把FX吸引过来的,他的目标也是霍初安。 张嘴也是因为……饿了。 他现在甚至怀疑,那股口臭是因为1号总晚上偷吃营养液不刷牙。 第9章 逃离研究所(九) “解谜道具是营养液,而不是喷雾。”郁谨眉头微锁,看向陈炎,“我们现在只有一瓶喷雾,最好不要乱用。” 陈炎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毕竟拉不下脸:“那又怎么样?这喷雾拿出来不就是给我们用的吗?反正能把他打倒不就行了,还管什么方法!” 其实不仅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如果提出异议的不是郁谨,恐怕他们都不会听。 生命威胁就在眼前,陈炎怎么还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办法。而且在他看来,倒是郁谨有些问题,明明知道有更简单的方法,为什么不早说。 “如果以后还有地方要用喷雾呢?”郁谨淡淡问。 陈炎对此嗤之以鼻:“你又知道了。以后当然有新的。你自己也说了,这种东西肯定不止一瓶,以后再拿新的不就好了。” “万一没有呢?再让你拿我们当挡箭牌吗?”辛棠被季轻歌抱在怀里,神色茫然,语气却有些尖刻。 她态度一直暧昧不清。虽然她确实想抱郁谨的大腿,但也看出来对方对自己没意思,所以做好了继续依靠陈炎的准备。 她知道陈炎对她没什么感情,两人不过是互相利用。但她没想到,陈炎在真正的危险面前居然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推出去。 就算郁谨拒绝她,她也不敢再信任陈炎了。 “小棠,那只是个意外,”陈炎皱起眉,试图解释,“当时的情况很危机,我的行为完全是一种本能,不这样做我们很可能都会死。” 但是他的解释完全没有说服力。辛棠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勾起一个苍白的微笑:“我没有怪你。” 1号FX满足地吸食着营养液,尾巴轻盈地左右摆动着,啪啪拍打着房间内的家具,像只摇头摆尾的宠物狗。 他倒成为了场上最轻松的一个生物,完全不在意其他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郁谨轻咳一声,1号立刻身子顿住,把尾巴蜷起来,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紧张。 他就像是驯兽师,再凶狠的猛兽到了他手上也变得服帖乖顺。 霍初安看了有些羡慕。他看FX好像没有攻击性,问郁谨:“我可以摸他吗?” 郁谨点头,他就大着胆子伸出手,模仿郁谨的样子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1号倏地抬起头,凶狠地瞪着他,眼中闪烁着嗜血而残暴的光芒,抓着营养液袋子的手突然收紧。 霍初安:……不敢动不敢动。 1号这才低下头美滋滋地继续吃饭。 郁谨淡定地解释:“他大概以为你要抢食物。” “我觉得他就是不喜欢我。”霍初安咽咽口水,干笑着退后几步。 他现在再次确认了之前的认知,这些东西就只是亲近郁谨而已。 至于他,还是不要再冒险接近这种东西了,小命要紧。 但是他也好想做能被FX喜欢的人QAQ。 郁谨若有所思地看看他,转头又看了眼专心致志的FX,抬手准备抽走1号手中的营养液。 他确实以为1号是因为他拿出了营养液,才对自己表示友好的。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其实他并不能确定4号以外的FX对自己的态度。 1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情愿地把营养液交了出来,表情异常委屈。 郁谨看了看营养液的标签,就把袋子还给了他。 1号欢欣鼓舞地抱紧食物,主动把头迎过去让他抚摸。 郁谨正准备给他一个摸头安慰,1号的动作就猛地停住,甩甩头若无其事地躲开他的手,身子拼命往旁边挤,试图和他划清界限。 像是有谁在对他下达命令。 郁谨脑内闪过一个念头,扬了扬眉,固执地要再次摸他的头。 1号惊恐地把营养液举过头顶,饭都不吃了,整只FX可怜兮兮地挤在墙角。 郁谨这才收了手,放1号去安心吃饭。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自己和1号能听到的声音问:“是不是有人叫你过来的?” 1号迷茫地摇摇头。 “他为什么不出来?” 1号为难地甩甩尾巴,似乎在进行强烈的心理斗争。 郁谨问了最好回答的一个问题:“他不让我摸你的头?” 1号哭丧着脸,狠狠吸了一口营养液,算是默认了。 郁谨忍不住轻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放过了他。 季轻歌看着郁谨和1号和谐互动的样子,忍不住感慨:“你是……观察员吧?观察员应该是和FX接触最紧密、也最容易产生亲近关系的研究员了。” 结合日记里的话,她觉得郁谨很可能还是个金牌观察员,很受FX们喜欢的那种。 虽然他看起来冷冷清清,但也许对FX们很温柔。 郁谨不置可否:“也许。” 季轻歌现在已经可以断定郁谨就是4号日记里的那个“他”了。4号提到的那盒火柴,就是他之前使用的那一盒。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初注意力集中在陈炎和季轻歌身上的FX,在见到火柴光之后会那么激动地冲过去,而且对他丝毫没有任何攻击行为。 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总觉得在哪里还有逻辑错误。 1号吸完了营养液,心满意足地擦擦嘴,眼里闪着天真单纯的光芒。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染着血污的纸片,递给郁谨,向他低了一下头表示感谢,又甩着尾巴一扭一扭地准备出去。 郁谨反扣住他的手腕,问他:“你为什么之前要攻击赵谦?给你们发布指令的是谁?” 1号低头看到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沉思了一下,正准备回答,突然面露惊恐,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面逃去,尾巴甩在墙上哐哐作响。 霍初安诧异问:“他怎么不听话了?吃完饭整个都变样了。” 郁谨平心静气地回答:“不知道。” 他收回手,抚平手中的纸片。 纸片背面印着水印“01”,上面也是一张日记,只是很简短。 【2109年6月15日】 【夜宵的时候,我接到了来自NW的命令。】 【NW的命令无法违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夜宵也洒了。】 【我好饿嘤嘤嘤。】 写到最后字体都开始走形,看起来他真的很饿。 “NW是什么?”霍初安一看完纸片就问,“他就是幕后黑手?” “如果FX是伏羲的话,NW就是……女娲?”季轻歌迟疑地看向郁谨,得到对方的肯定,受了鼓舞,才继续猜,“NW应该是FX中的领导者吧?她可以控制FX的行为?不对,女娲应该是女性,可是我们刚刚见到的FX都是男性……。” 一个雄性FX叫女娲,总是让人感到违和。 郁谨的脸色并不轻松:“NW可能是一只特殊的FX,也可能是某个人类的代称。NW并不生活在这里,她可以远程控制FX。我并不知道这是一种强制性的控制,还是习惯性的服从。” “那这个NW的目的是什么?她为什么要叫FX们杀人?”霍初安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问,“如果这个NW现在再下达命令,我们是不是会……死?”。 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早就出现在每个人脑海里,只是他们都不愿去细想。 没有人愿意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没有人能应对这样的场景。 郁谨把纸片放在桌上,用纸巾擦了擦手,拂去刚刚沾到的血迹。 他的眉眼依旧从容淡定,似乎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又似乎觉得对方不堪一击。 陈炎拍了一下桌子,不屑地嚷嚷:“怕什么?在这磨磨唧唧的就能活?还不如快点走。” 即使不喜欢他,众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正确性,各怀心思地退出值班室。 季轻歌按郁谨的说法成功解开门锁。 随后映入众人眼中的是一条长廊。 长廊的顶部呈现出一种圆弧形,给人一种地下通道的奇异感觉。 陈炎依旧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长廊倒是很安全,走进去之后除了又闹了一次断电以外,并没有其他问题。 而众人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黑暗了,又有霍初安的核能手电在,轻轻松松地就从中通过。 长廊所连接的应该是研究所的主体部分,比刚刚的地方要宽敞许多,整体设计更给人严肃正经的感觉。在一片空地之前是紧闭的大门,而与他们所处位置相对称的地方还有一条相同的长廊通向另一个部分。 他们出来的这道门的上方写着“3”,而对面则写着“2”。 霍初安激动地走到大门前,试了试门锁,只听到熟悉的机械女声:“很抱歉,特殊防御状态下无法开启大门。” 门被锁上是正常事件,但他们还没想到,这次居然连密码都没有。 “这是……怕我们用穷举法蒙出密码吗?”霍初安锤了锤门,失落地看着时不时亮起的警示灯。 “这是什么?”陈炎突然指着另一扇门问。 这也是一扇金属门,但是与其他门不一样的是,它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一看就有关键剧情。 陈炎把手放到门上,推了推:“怎么回事,又是锁的?” 门上的光芒流转一阵,尖叫般的机械女声顿时响在他们耳侧:“警告!入侵!警告!入侵!” 从四面八方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几十条蛇在同时行动。 第10章 逃离研究所(十) 从走廊转角处游走来成群的高大身影,宛如一片乌云向这边压迫过来。人身蛇尾的生物面容冷肃,眼睛呈现出蛇一般的竖瞳,眼中闪烁着冷酷而锐利的光。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众人就觉得呼吸困难,像是被蛇尾紧紧缠住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窒息而亡。 这些FX和他们之前遇到过的那两只完全不一样,仿佛是一把把化形的利剑,天生就沾染着血腥味。 这就是由NW控制的FX。 “他……他们是来列队欢迎吗?”霍初安心里还保持着一丝幻想,“大佬,要不你叫他们一下?” 郁谨沉吟片刻,迎上FX们的目光,试图用视线与他们交流。 打头那只FX突然停下步伐,他后面的FX也不再移动,似乎陷入了思考。 霍初安松了一口气:“果然……” 然后他就看着那只FX粗暴地推开一道房门,冲进去用尾巴一阵乱甩,再出来的时候满身戾气,衣服上带着血色。 白色的衣角和一只人手从那个房间门口露出来,人的手腕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折。 郁谨遗憾道:“没用。” “为什么没有用!”霍初安绝望哀嚎,瞪了陈炎一眼,“陈炎你瞎碰什么!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破坏环境吗!” 陈炎也是又惊又怒,吼道:“我怎么知道摸摸就这样了!你刚刚不是还锤门吗?” “现在别说这个了,我们应该去哪里?”季轻歌语气也有些焦躁,她竭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我们是不是该回刚刚的地方?” 她刚跑向来路,原本大开的金属门就倏地合上,即使敲打也只会提供同样尖锐的机械女声,反而使得FX们更加躁动,尾巴甩动的声音更加响亮。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推门,一定有一扇门可以打开。”郁谨看着一间间紧闭的房门,斩钉截铁地道。 FX们直直地向这边移动,眨眼间就只剩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他们已经没有仔细思考的余地了。 为首的那只FX身上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呛得他们几乎没办法呼吸。 “吱——” 斜前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一道小缝,像是黑暗中突然射进来的一束光。霍初安大吼出声:“那边!” 陈炎已经冲到了门口,一马当先冲了进去。霍初安不甘示弱,也赶快挤了进去。 郁谨撑了一下门,让两个女生先钻进去。 但等到他自己要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有一股力量在抵着门,要强行把门关上。 他听到季轻歌愤怒的质问:“你关门干什么?” 陈炎冷笑一声:“你没看到刚刚那个人的下场?这种东西是会开门的!要是没有人在外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算我们进屋躲着也没有用!” 霍初安没好气地道:“那你怎么不去?” “我能撑多久?只有他出去才能拖够时间。”陈炎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而且他也不一定会死,对吧?说不定那些东西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我们!” 他体格健壮,整个人用背顶着门,根本不给其他人碰到门把手的机会:“你们看到那种东西怎么杀赵谦的了吧?让他们抓到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们一定要跟我唱反调,我们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他说的不好听,但是实话。 纵使季轻歌和霍初安再不舍,在面对生死问题的时候,还是不免犹豫。 陈炎信心满满地看着对面的三人,残忍地微笑着:“认清现实了吧。” 郁谨看看离自己不到五米的FX大军,再看看只剩5厘米左右的门缝,主动松开了手。 房门完全合上。 季轻歌怔怔地看着合上的房门,鼻头有些发酸。 她现在只想回到一分钟前,撑住门让郁谨先进来。 但是外面的击打声还是让她却步。她知道,如果现在出去,她一定会死。 霍初安也脸色灰败,艰难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别怕,大佬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但连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对自己的安慰。 —— 郁谨眼看着FX们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神完全没有恢复正常的趋势,只能在心里叹了声气,从火柴盒里掏出一枚火柴。 火柴在火柴盒侧壁轻轻擦过,亮起一丛明亮而精致的火焰。他轻轻一弹,就看见火星分成几点,在风中各自舒展,宛如翩飞的蝴蝶。 蝶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狭长的弧线。火蝶撞到FX的颊侧,碎成几点火星,燎出浅浅一片灼痕。 郁谨微微拧眉。这种东西比他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主要是数量太过庞大。并且他并不希望毁掉这些艺术品。 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犹豫,成群的FX几乎要淹没了他,只需须臾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一个人身蛇尾的身影突然从整齐划一的队伍里闯了出来,抱着他的腰把他扛在肩上,用尾巴扫出一片空地,向旁边的一间房间冲去。 即将抓到郁谨的FX扑了个空,还平白被甩了一尾巴,顿时恼怒起来,尾巴一弹,迅速跟了过去。 但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呈现出一种将要进攻又生生退却的诡异姿态。 不仅是他,其他的FX也同时停下了动作,眼睁睁看着那只FX把门关上。 目标的突然消失使得原本凶狠而暴戾的FX们陷入彷徨的状态,开始缓缓向四面散去。 郁谨被那只FX扛在肩上,视线里只有他宽阔的背部和地面上的倒影。 他没能看见那些FX的行为,不知道他们是对他丧失了兴趣,还是在蓄力。 他一声不吭地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移动声,数着FX尾巴尖敲击地面的频率。 从节奏看,这只FX的心情很愉悦。 即使进入了安全的房间,他的手仍旧稳稳放在郁谨的腰部,似乎生怕外面的FX会突然闯入,随时做好了转移的准备。 刚刚的情况太过危急,他的动作很匆忙。郁谨的白大褂下摆被掀了上去,衬衣也被翘起一角,露出一截白嫩的皮肤。他的手掌刚好能和温热而光滑的皮肤接触在一起。 皮肤间无意的贴合却迅速勾起体温的变化,他的目光变得痴迷,掌心忍不住用力摩挲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像意识到了什么,把撩上去的衣服都扯了下来,隔着衣料轻轻拍郁谨的腰,当作安抚。 “放我下来。”郁谨忍住想吐的感觉,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冷静地道。 FX的尾巴蓦地伸直,似乎不大情愿。 郁谨坚持:“我要下去。” “他们还没有走。” FX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天然的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个姿势我不舒服,你可以换一个。”郁谨说完,见他没有动作,自己挣扎了一下,脚上使力踢了他一把。 其实他踢得不痛不痒,但FX怕他乱挣扎把自己弄伤,只能好声哄了一句,找了个椅子,手臂揽着他的腿弯,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椅子上,然后两只手臂搭在扶手上,低头凝视着他,仍旧是一种保护性的姿势。 郁谨抬头看着罩在自己上方的高大身影,淡淡道:“你挡住光了。” FX的双眼倏地睁大,缓缓直起身,移到了一边。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郁谨,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却有些隐忍的悲伤。 郁谨微蹙起眉,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似乎出了问题。 他以为这只FX对他有好感。 按霍初安的说法,就是纯情到牵手就会脸红心跳的那种。 那他就不应该是这种乖巧却疏离的态度。1号那种他不熟的FX尚且敢撒娇,这只FX却听了他一句话就站了这么远。 这看起来也不是害羞的样子,难道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太重了? 他已经认出来这就是那只4号FX。 最初出现在房间里,欣喜地揽住他的那只FX,也是在日记里表白的那只FX。 但现在,这只FX,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你要站那么远吗?”郁谨双腿交叠,撑着脸看他,“如果他们闯进来,怎么办?” “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了。”4号低下头,语气礼貌而恭敬,“我可以保证您的安全。” 郁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勉强:“那就这样吧。” 4号条件反射地抬了一下头,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每当他抬头的时候,郁谨就会看到他那种复杂的眼神。 渴望与隐忍,愤恨与温柔,不舍与疏离,同时交织在他眼里。 郁谨想了一下,向他勾勾手:“过来。” 4号迟疑地看过来,却没有移动。 郁谨站起身,走到他旁边,稍微踮起脚,把手放在他头顶:“你不想被摸头吗?” 第11章 逃离研究所(十一) 4号怔了一下,眼中闪过欣喜和不可思议,很快顺从地弯下腰,给郁谨提供一种更舒服的姿势。 发丝触感蓬松柔软,发顶有着传递而来的温暖温度,抚摸起来就像在撸一只大型犬。郁谨忍不住多揉了几下,有点喜欢这个手感。 4号试探地伸出手,松松地环住他,见他没有反抗,又直接抱住他,像只和主人分别许久的大型犬,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喜悦,却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欣喜。 4号故作镇定的声音里藏着惊喜:“你不生我的气吗?” 出现了,关键对话。 郁谨并不知道他说的“生气”是什么。他脑中所有有关自己过去的信息都来自于日记。所以在他的印象里,4号还是那个最完美的创造物。 从外表,到各方面的能力,再到性格,无一不符合研究所的期望。 这只FX本应该受到所有人的关照和优待,连他都会格外宽容,生他的气这种事基本上不可能出现。 但是看4号现在的态度,明显不是这样。他们在后面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4号含蓄而温柔地注视着他,期待与眷恋都藏在深处,却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理智的束缚,喷涌而出。 “气。”郁谨收回了手,压住稍微扬起的嘴角,刻意作出冷漠的样子,“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冷淡下来。 4号原本明亮的眼神倏地暗淡。他指尖空抓了一下,执拗地想维持这个亲密的姿势。但他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劝说着要他冷静,逼着他松开手,向旁边移了移,尾巴有气无力地甩动着:“好。” 郁谨其实心里有点不忍。他知道自己失忆的事瞒不了多久,也知道4号不会伤害他。但是如果他直接告诉4号事实,对方一定会隐瞒一些事情。 他必须在那之前尽可能多地套出一些真实信息。 按照他的性格,这应该是最正常的反应。 “你现在还有机会弥补。”郁谨终于还是不忍心,轻飘飘地提醒了他一句,坐回椅子,十指松松地交叉着,搭在腿上。 4号会意地上前,放低了身体,尽量和他平视着,尾巴摇动的姿势变得轻快起来。但他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斟酌了一下语言:“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NW突然下达命令,让所有FX进入战斗状态。等我清醒过来,您已经……很抱歉。” 他歉意地看着郁谨,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拼劲全身力气才说出来。 指的应该是郁谨身上的伤的事。想想赵谦的遭遇,在那么多FX暴走的情况下,他能够活下来都该感谢运气好。 如果4号是故意的,就不会留下字条,也不会专门带伤药回来。 那道门锁,其实并不是为了囚禁郁谨,而是为了保护他。他并不知道郁谨什么时候会苏醒,也不知道NW的下一个命令是什么,只能让他暂时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先由自己确定外面的情况。 郁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微点了下头,表明自己并不在意。 但他转念一想,难道4号所说的,他会生气的事,就是指这一件? “我并不知道她突然发布命令的原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我只知道,她应该还在那个房间,而且对FX们有着天然的领导权。但是很可惜,我没有打开门的权限。我不知道她是否会下令发动下一次攻击,所以我会跟在您身边,随时保护您的安全。当然,如果您觉得没有必要,我会注意出现的时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暗了暗,勉力维持着镇定的表情。 郁谨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直接跟着吧。” 4号愉快地勾起嘴角,尾巴尖画了个圈,有点不好意思地保证:“我下次考核一定会考好,不会再给你丢脸。” 郁谨习惯性地点头,却发现对方脸上的笑容有些耐人寻味,眼中也有了几分探寻。 他脑内立刻警铃大作。 对方在怀疑他。虽然这种怀疑并不带有恶意,郁谨知道他可能只是想更准确地把握状况。 “你考得不好?” 他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嘴角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似乎重新陷入了思考。 郁谨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只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其实从他现有的信息来看,对方这句话很有可能是谎言。他相信4号一定会是他最完美的成果,这样的成果绝不会出现因为自身实力而“考得不好”的情况。 但是他也不敢说得太满。万一有外界因素影响呢? 出于谨慎,他选择了问句,把态度变得模棱两可起来,既可以是疑惑对方的谎言,也可以是对对方的讽刺。 不过看4号的反应,这句话应该确实是谎言。 4号收起怀疑的神色,眼中又浮现出眷恋和向往。只是他的眼神不再克制,也不过于灼烈,就像是融融的一汪春水,安稳而平和。 这种眼神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他把手贴在郁谨腰侧之前有伤的地方,温柔地问:“还疼吗?” 用了辛棠的药之后,郁谨的身体就完全恢复了正常。要不是他提起来,郁谨其实都快忘了这件事。 郁谨垂下眼帘,试图掩盖掉辛棠的存在:“没事了。” 4号似乎早料到了他的说法,低下头,隔着衣服,轻轻在他腰侧亲了一下。 郁谨腰侧的肌肉忍不住绷紧,宛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脆弱得一碰即碎,似乎他的嘴唇再停留一段时间,蝶翼就会因无法承受而簌簌落下。 好在4号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小心而怜爱,仿佛面对的是精致易碎的瓷器。 但皮肤上燃起的热度却无法散去。 “上次我尾巴受伤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做的。” 郁谨没来由觉得脸上有些烧。他居然还干过亲伤口这种事? “当时你还只照顾我的生活,慢慢的我才能接触到你的研究。其实我一直期待着成为你的助手,也许那时我在你心中就不再只是一件造物。” 他一件一件往事娓娓道来,像是突然陷入了追忆模式。 郁谨却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好像是在故意告诉自己一些事。 郁谨身体倏地一僵。 他发现了。 他发现郁谨失忆了。 第12章 逃离研究所(十二) “我失忆了,之前的事,大部分都不记得了。”虽然不知道是从哪一句开始说漏嘴的,但郁谨还是选择坦然交代。 既然对方都看出来了,他也不想隐瞒。反正多说多错,还不如坦诚一点。 反正对方又不会趁此机会对他做些什么。 4号微笑着点点头,脸上丝毫没有惊讶或者担忧,反而有种无法掩饰的轻松和喜悦。他看向房间内部,柔声问:“这里是你的办公室,你还记得吗?” 郁谨顺势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的布局。这是一间单人办公室,配色偏冷,基本上没有任何体现个人偏好的摆设,整体呈现出一种性冷淡的画风。桌面和柜子上整齐地码放着纸质文件和书籍,唯一稍微调节严肃气氛的是几个FX的模型。 他走过去,随便拿了几份文件翻了翻:“这就是我平常的工作?” 文件从外表看整齐正经,真的打开了却会发现只是一些零散的灵感,大部分是涵盖关键词的句子,没能成正式的文章。有的纸上,甚至写的是谜语般毫无联系的数字和字母。 都是对FX提出的猜想和新的研究方向。翻了几页,又出现了第二个人的笔迹,看起来是两个人在进行讨论。 这个字迹还很眼熟。 “不全是。其实你平常很忙,还要参与其他项目。”4号帮他把翻乱的文件规整好,语气有些怀念,“这些是我们平常讨论时的记录。” 他整理文件的姿势自然而熟练,似乎重复过很多遍。 郁谨记得4号刚刚说,曾当过他的助手。 他思索了一下,问:“我不是观察员吗?” 4号笑起来:“是……但是你也有其他的工作。所以你能陪我的时间其实不是太多。”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却很快自己掩饰下去,看着郁谨的眼神仍旧温和无害,丝毫没有对他的埋怨。 郁谨觉得自己仿佛把孩子扔幼儿园就甩手不管的不合格父亲,良心受到了极大的谴责。 他象征性地摸了摸4号的头,表达对他的安慰。 “不过后来你同意让我当你的助手了,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4号顺从地低下头,尾巴愉快地画了个圈,“虽然还是不能陪我一起睡觉。” 郁谨手上动作一顿:“睡觉?” “6号以前不敢一个人睡觉,都是让他的观察员陪着的。我记得我尾巴受伤那次,你也整夜陪着我。”看郁谨的脸色有些奇怪,4号脸上的理所当然逐渐转为迷茫,“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表情纯良而坦诚,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词背后的含义。郁谨盯着他看了几秒,觉得自己可能思想太龌龊了。也许FX理解中的睡觉,真的就只是闭着眼躺一晚上。 “你为什么想要我陪你睡觉?” 4号低下头,沉默不语。 气氛一下子冷淡了下来。 “因为你平常要关心很多事,还要关心很多FX。我想多找一些时间和你单独待在一起。不睡觉也行。”良久,他才挤出这句话,语气有些低落。 从这个角度来说,郁谨的观察员其实当得很不称职。观察员原本就是为了照顾FX的生活,维持FX的最佳状态而诞生的。 他实在是不忍看4号这么低沉的样子,语气松动:“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以后,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4号眼中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光,激动地抱住他,尾巴也缠上他的小腿,惊喜地问:“真的吗?” “真的。但现在我们还有别的问题。”郁谨艰难地仰起头,防止自己被他抱到窒息。 他再次认识到普通人类和FX之间的力量差距。牵个手就受伤是真的有可能。 4号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自觉地松开手,但还是胳膊搭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尾巴尖活跃而轻快地在他小腿肚附近跳舞。 他身上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郁谨刻意忽略掉小腿上的痒意,逼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房间里的文件上。 除了有关FX的文件,柜子上还有些专业书籍。在这些书里,一本经典密码学的书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他把书取下来看了看:“密码学?” “你以前很喜欢类似的东西,偶尔也会和我玩解谜游戏。”4号摇着尾巴过去,怀念地看着书上的记号,“所以即使有更先进的技术,你也坚持要备用一套数字密码。” 郁谨若有所思地把书合上,塞回书架。 电脑里的文件就正式多了,所包含的信息量也大得多,包括培育并进一步研究FX这种生物的原因及理念,以及后期设计出NW的原因。 研究所2103年4月15日成立,成立之初就为了研究FX这一种生物而奋斗。起初,FX作为军队工具而诞生,各方面能力远超普通人类。而在后期,研究所也在考虑从FX身上寻找灵感,以求找到更适用于普通人类的提升身体素质的方法。 而NW则是FX们的指挥官,能用特殊方式对FX下达强制性的命令。 可惜现在处于特殊时期,还有很多关键信息没法联网进行查找。 “NW这个概念是最近才出来的?”郁谨敲了敲桌面,“以前我们没意识到指挥官的重要性?” 这一点令他觉得有些疑惑。NW本来应该是和FX配套出现的概念,就算在技术上暂且达不到,这个概念也一定出现得很早。 但现在,这个NW就像是一种从天而降的新生物。 “这一点,我并不清楚。我也没有参与这个项目的研究。”4号的语气变得有些疏离,“很遗憾不能帮你些什么。” 郁谨听出他语气里微妙的变化,想了想,问:“因为她是你们的指挥官,所以不能让你接触到太机密的信息?” 这个计划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在4号成为他的助手之后。看看他们平常讨论的话题,郁谨相信4号绝对有资格去接触这件事。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的原因,郁谨只能想到这一种。 4号却摇摇头:“是你不想我接触。我从一开始,就不受她控制。” 他看郁谨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唇边徐徐挽起一个微笑:“我只忠诚于你。” —— 郁谨把有用的信息整理了一遍,把桌上的文件理好,便准备去其他地方找线索。 4号声称他一开始就被排除在有关NW的计划之外,所以无法提供有关线索。郁谨回想起他从一群受控的FX中冲出来的样子,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说法。虽然少收集了些信息,但起码可靠,不用担心他突然被控对自己发起攻击。 其实他早在第一句话就开始试探郁谨是否失忆,可惜他的表情太真挚,郁谨当时没意识到,还傻傻往沟里跳。 不过这就牵扯到了另一个问题,郁谨身上的伤究竟来源于什么。 当初他在值班日志上看到4号最先出现异常状态,其实怀疑过4号就是其他FX的领导者,只是后来出现NW的概念才罢休。 既然他不受NW控制,又为什么会出现异常? 4号沉默了很长时间,才低声回答:“我太久没见你了,有点激动。” 他有点小心翼翼地道:“我想抱你一下,好像太用力了,不小心伤到了你。对不起。” 郁谨脑中交替闪过“你当我是傻子吗”和“我身体真的这么弱吗”两个念头,最后决定还是先放下这个问题。 唯一的遗憾是电脑里有个带锁的文件夹,他试了几个常用密码,都没能解开,只能遗憾放弃。 前面解了那么多密码,现在却突然被自己设的密码拦住,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4号倒是安慰他一定会有办法。 门外FX们窸窸窣窣的移动声已经消失,郁谨本以为他们都已离开,等开门却发现,FX们按一定距离排开,在一定范围内来回移动,仿佛在巡逻。 离得最近的那只FX听到门的响动,警惕地游走过来。 04一尾巴勾住他的尾巴,把他整个甩到墙上。 战斗场面异常残暴。 郁谨皱了皱眉:“你下手别太重了。” “他只是晕过去了……我们一直都是这么打架。”04连忙解释,不自然地甩了甩尾巴,“我会注意轻重。” 他开始用更“温柔”的方式解决在路上巡逻的FX。郁谨看了,也不知道能提什么建议,只能随他去了。 他回到了和其他几个人分别的地方。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他还是有点挂念其他的几个人。 对方的经历明显并不顺利,紧闭的房门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凸起,里面还有桌椅碰撞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打斗。 门锁已经被破坏了,现在可以很轻松地打开门。 他礼貌地敲了一下门,随即推开房门。 一道运转中的电锯正对准了他。 第13章 逃离研究所(十三) 季轻歌的神经已经紧绷到顶点,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突然崩盘。 她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她知道,那些东西还没有离开,并且开始骚动了起来。 处理房间内的敌人已经令她筋疲力竭,隐藏在门外蠢蠢欲动的威胁更令她濒临崩溃。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听到了门口。她听到轻巧的敲门声,仿佛是胜券在握的敌人对她的嘲弄与戏耍。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感官如此敏锐过,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在脑内无限放大。 但是她不能倒下,她没有人能够依靠,只能举起自己的电锯,试图给敌人出其不意的一击。 但是她看清门外的人时,却愣在了原地,泪水忍不住涌上眼眶。 她没有想到这个人还能回来——而且是毫发无伤、甚至比之前更具活力地回来。她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愿意来找他们。 郁谨自觉地退了半步,避免电锯直接捅到自己胸口。他向屋内望了一下,季轻歌、霍初安、辛棠三个人都在,陈炎倒是不知去向。 房间明显也是一间办公室,现在桌椅都翻倒在地,纸质文件满屋乱飞,鲜艳的血花溅在墙壁与文件上,像是泼在雪地里的红漆。 霍初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道:“大佬,你……你还活……呸,你来了啊。” 他脸上有不少淤青,眼睛肿得像核桃,脸变形得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他的额头和衣服上还沾着些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整体看起来狼狈不堪。 郁谨点点头,试图从屋内找到陈炎的踪迹:“发生什么了?陈炎呢?” 霍初安嘴边的笑容变得更加奇怪,配上脸上的伤痕有一种诡异的愉悦感:“他死了。” 他稍微让开身体,让郁谨看清堆叠的文件和残破的桌脚。在杂乱无章的文件下面,伸出了软瘫的人类的手脚。 被割破的衣袖下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从体型和肤色上来看,这就是陈炎。 “他把门堵上以后,叫我们搜房间里的线索。但是我们没想到,屋子里其实还有一只FX,就躲在柜子里,等我们一打开柜子就冲出来。陈哥他顶在最前面,所以被缠上了。” 霍初安似乎想表现出自己的遗憾和可惜,但他的语气却只透露出隐隐的幸灾乐祸:“其实啊,那个门当时为什么会突然打开?肯定是里面有东西在开门啊!可是我们都没细想,就这么进去了。” 季轻歌深吸一口气,声音哽咽,眼神却有些发狠:“我们听到外面一直有声音,不敢出去,只能勉强和他战斗。陈炎手上还有一半喷雾,能减缓他的移动速度,所以并没有那么难受。但是毕竟也只有一半,没办法让他完全昏迷,所以陈炎提出,让我们用尽一切方法,来拦住他。” 所谓的“一切方法”就是让他们当人体盾牌上去牺牲。在危险面前,陈炎最先保护的只可能是自己。 季轻歌抬起头,眉毛皱起,有些自嘲地道:“他为什么不想想,如果当时还有满瓶的喷雾就好了。只要再多半瓶,哪怕再多一点点,也许就足够让这只FX昏迷过去,我们也不用争吵了。可是我们只有半瓶了,本来我们可以有一整瓶的。” 她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陈哥说,我们都没什么用,就算死了也没什么损失,所以叫我们顶上,可是我们都太弱了,上去就是送经验的,一点作用都起不了。所以,陈哥只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为我们阻挡住猛烈的攻击,”霍初安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陈哥真是个伟大的人。” “他是我们之中实力最强的,这个时候只有让他出去,才能争取最多的时间,才有活下来的可能。”季轻歌垂下眼帘,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电锯,平静陈述的语调中透露着嘲讽,“我们只能把他推到前面,让他做一个英雄。” 这是他当初不让郁谨进门的原因,现在也成了其他三个人一致把他推出去的理由。 一直恍惚地蜷缩在墙角的辛棠,这个时候也抬起头,憔悴而迷茫地看着他们:“我们受过的伤太多了……我的药已经不够了,没办法救他。而且在FX进攻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时间帮他治疗。” 三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看起来疲惫不堪。霍初安大概还是记得保护两个女生,受的伤最重。既然战斗结束了他们都没有治疗伤口,看起来是真的药不充足了。 郁谨扫了一圈,没看到FX,问:“那FX呢?” “和陈哥同归于尽了,为了纪念,我们把他们葬在了一起。”霍初安再次感慨,“我想我会永远记住陈哥为我们做出的牺牲的。” 堆叠的文件就是他们为陈炎所埋的冢,而上面的血则是用于纪念的花。 FX的尸体就和陈炎的尸体躺在一起,仔细看能看见漆黑的尾巴尖。 “研究所内应该有负责医疗的地方,你们可以先去休整一下。”郁谨收回目光,波澜不惊地问,“你们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有,一些FX的基本介绍,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研究员写的日记。”霍初安擦擦脸,忙不迭去地上翻找。他的眼睛被打肿了,看不清东西,搜索的动作迟缓而滑稽,好几次捡起文件又掉到地上。 季轻歌咬咬下唇,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声音有些颤抖:“你……没事吗?” 郁谨一双漆黑的眸子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平静无波:“没事。” 他越是这样,季轻歌就越是自责。 “其实你想骂我们就骂吧,不用为了任务忍着。无论有什么理由,我们当初就是做的不对。”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大声哭出来,“对不起,我当时没拦住他。”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胆小鬼。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明明不认同陈炎的行为,却碍于对方体力上的压制,只能听他的指令。好不容易遇到了郁谨,不用听陈炎瞎指挥,却眼睁睁看着他被陈炎推到危险面前,而她居然连帮他拉住门都不敢。 她从来都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虽然郁谨好好地回来了,她却一直良心不安。她知道,郁谨为了完成任务不会和他们挑明问题,但是这不代表他真的不在意。 郁谨倒是真不怎么在意。站在季轻歌的立场上,他只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毕竟自己的生命更加宝贵。 何况他也没真的遇到什么险境。 “你这么做没有问题,不需要自责。” “可是我……” 郁谨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准备放她冷静一下,自己去跟霍初安一起找新的线索。 季轻歌失落地垂下头。她知道,郁谨肯定会和他们疏远。 怎么会有人不计较生命威胁呢? 可是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就算郁谨现在想办法烧了他们,她估计都不会有怨言。 “你真的不在意吗?”辛棠突然抬起头,抓住郁谨的裤腿,声音轻柔而悲伤,“我们差点把你害死。” 郁谨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感觉有点头疼。他对于安慰人一窍不通。 于是他准备叫霍初安:“找到……” 霍初安哭丧着脸转过头,手抖得像筛糠:“大佬,你还是骂我两句吧,你这个样子我总觉得你想背后捅我两刀。” 郁谨:…… 他脸色不由一沉。 霍初安:“!!!大佬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杀我!” 郁谨左右为难,不由蹙起眉。辛棠眼睛里含着泪水,忽然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抱住他:“对不起,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可以原谅我吗?” 郁谨目光一凛,抬起手臂把她隔开。 与此同时,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尾巴敲地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倏地从门口闪到屋内。 霍初安震惊到手脚冰凉,只能吼一句:“小心!” 季轻歌先是怔了一下,很快鼓起勇气,把电锯对准了不速之客。 4号优雅地伸出手臂,把郁谨揽进怀里,向后退了几步,尾巴尖勾住他的脚踝,亲昵又微含妒意地问:“他们是谁?” 第14章 逃离研究所(十四) 霍初安一脸悲愤地大吼:“放开大佬,有什么事冲我来!” 4号颔首,满足他的愿望,一尾巴甩过去。 霍初安立刻腿软求饶:“别别别还是别打了大佬救我!” 4号本来就只是想吓吓霍初安,这一尾巴看似来势汹汹,其实却拍在他脚边的地面上。 季轻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迟疑地收起电锯。 4号松松揽着郁谨的腰,尾巴又收回来环在他面前,彬彬有礼地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郁谨的助手,编号4号。” 霍初安一边听一边悄悄跟季轻歌感叹:“他好像个人啊!” 季轻歌:……好像有什么不对又好像很有道理。 这只FX相对于他们之前遇到过的那些要更为理智、更有礼貌,言谈举止更像个正常人类。 其他的那些FX要么是残忍嗜血的杀人机器,要么是1号那种只知道吃的呆萌大型犬,只有这只像个有正常心智的人类。 如果不是那条尾巴,他甚至会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类。 他们在那边窃窃私语,郁谨垂眸看看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冷淡开口:“手。” 4号的手收紧了一瞬,又默默垂了下来,只是把尾巴裹得更紧了一些。 郁谨接着提醒:“尾巴。” 4号用尾巴扫了扫他的小腿,才恋恋不舍地把尾巴收起来,身上隐隐笼罩着一层失落的黑雾。 霍初安给郁谨使了个眼色,等他靠近后低声问:“这个4号就是之前写日记的那个吧?你们怎么碰上的?” “巧合,刚刚遇到的。”郁谨含糊地回答。 “那他说的助手是什么意思?FX也可以当研究员的助手吗?” 这一点,郁谨也怀疑过。但办公室里的文件很明显地留下了4号的痕迹,他神态也自然正常不像作假,只能先认了下来。 他问4号的时候,4号则眼神真挚地告诉他,是他亲手挑的,理由是信任。 大概他当初确实抱着惜才的想法,不那么在意条条框框的限制。 4号看着郁谨和霍初安在一边低声对话,看起来神情亲密,身上的阴郁感愈加浓烈。 霍初安内心瞬间警铃大作:“那……大佬你跟他熟吗?他会突然暴走吗?他饿不饿,想不想吃营养液?” “日记。”郁谨则懒得跟他啰嗦,直接伸手要线索。 霍初安连声应了,抖抖嗖嗖地在地上又摸了一阵,递给他一张纸片。 郁谨抬手抽过纸片,后退几步,回到4号身边,似是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像是一道有弹性的线牵在两人的手指上,每当距离拉得过远就会反向弹回来,手背的皮肤相互轻吻着。 4号低头看看两个人碰在一起的手背,不由自主地弯起眉眼,身上的压抑感瞬间烟消云散。 两个人的手只碰了很短的几秒钟,郁谨就把手插进兜里,另一只手捏着日记认真的看,不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 4号却很愉快地用尾巴在后面勾了勾他的脚后跟。 日记是一个身份不明的新人研究员留的。 【2107年4月8日】 【我终于进到第八研究所了!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学识丰富的前辈,昂贵精密的仪器,奇妙强大的新生物,我都看见了!】 【白天的时候没见到所长,真的好遗憾,我是为了所长才来的。不过副所长倒是个很和善的好人,只是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呢……】 【我的工作是照顾FX的生活。其实最开始我还是很警惕的,毕竟早就知道FX的杀伤力巨大。只是分配给我的这一只似乎脾气还不错,挺礼貌地跟我打招呼。】 【我以为我能和他成为朋友,但是我错了,这只FX简直就是恶魔!人前看起来挺友好的背后居然这么凶残。我的天啊我觉得我真干下去肯定要做噩梦。】 【听说以前负责他的观察员就是因为这个辞职的,我说我怎么这么幸运进来了。虽然我很喜欢这里可我真的不想这么早死啊。】 【然而!所长真是能人!所长把这只狂暴的FX收服了!真不愧是我向往了这么久的人。】 【所以所长能不能让我换个岗位啊!】 郁谨捏着日记转头问4号:“你对这件事有印象吗?这只FX是谁?” 4号想了想,犹豫地问:“1号?我并不是很确定,因为研究员确实换过很多批。但是要说脾气暴躁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的话……应该是1号吧。” 郁谨唇边扬起略有些怪异的浅笑。他不像接受了这个想法,却也没有质问,只是淡淡点头,转头叫其他几个人:“我们去医疗室吧。” 办公室里很巧地有整座研究所的地图,从中可看到研究所共分为三个部分,最中间是办公区,左右两侧则分别是FX宿舍和研究室。 所以整个游戏应该分为三个阶段,每阶段分别解锁一个地图。现在就是第二阶段。 郁谨跟其他人交流了一下自己收集到的信息,交代了一下4号的作用,又把从自己办公室里找到的喷雾交给季轻歌,让他们当作防身用具。 可惜仍旧只有一瓶。 霍初安一脸受伤:“大佬,你都不信任我吗?小歌是女孩子,万一被敌人锁定就很难逃了。” 郁谨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然后坚定点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真的不信任。 他确实觉得,这三个人里面,季轻歌是最可靠、也最有潜力的。 “你自己不用吗?”4号问了一句。他声音温柔,却隐隐有些不满和担忧。 “我不需要。”郁谨仍是这样一句听起来有些自大的话,只是这次他加了一句,“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4号心里一暖,却还是不敢放松,抓住他的手腕,警惕地问:“你之前还没有回答我,他们是谁?” “你不认识他们?”郁谨扬了扬眉,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们都是研究员。” “那应该是新来的研究员吧,我不认识。”4号语气有些低落,“你很久没让我跟在身边了。” 郁谨心念一动:“有多久?” “几个月……从NW计划开始。” 他语气很轻,提到“NW”的时候,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股敌意。 郁谨不由开始反思失忆前的自己是不是太冷落他了。难道因为NW更符合他的期待,所以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到NW身上了? 这么说起来,他挺对不起4号的,有点像偏心的父母,还是那种老大在的时候宠老大,等生老二了就把注意力全部都转移走的那种。 也怪不得4号跟他跟得这么紧了。 他现在开始觉得4号有点可怜。只是可惜他不会安慰人,只能冷冰冰地道:“那我希望你能马上重新适应这种生活。” 4号眼神迷惑了一瞬,很快雀跃起来,尾巴又试探性地勾上他的脚踝。这次郁谨倒没作声,他就大着胆子把尾巴往裤腿里伸,沿着小腿的弧度向上攀爬。 其他三个人都走到门口了,霍初安不放心地转头问了一句:“我们就这么把陈炎放在这里,没问题吧?” 突然,他瞳孔收缩,嘴张大似乎想喊些什么,只是恐惧使他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无力地比着嘴型。 郁谨突然听到身后的文件一阵窸窣,似乎是被风拂过,从尸体身上滑落。 最初几声很轻,像是落叶的沙沙声,瞬间却又变成巨大的哗啦声,仿佛海底巨物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 这里没有风。 一个巨大的黑影瞬间从后方笼罩了他,犹如黑暗凝成的巨兽即将吞噬他的身体。 像是海底潜游的小鱼遭遇巨鲸,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郁谨条件反射地先往侧边躲闪。 但想象中的巨兽并没有落下,而是像中途被戳破的气球,在半空中就萎缩下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4号手臂勒着刚刚苏醒的FX的脖子,干脆利落地把他拖向墙角的柜子,打开柜子把他扔了进去,最后关上柜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被关在柜子里的FX开始怒吼。 4号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神态自若地跟几个人解释:“他一直是这样的脾气,偶尔需要惩罚一下。不用担心,过一段时间他能自己出来。” 霍初安神色奇怪地问:“你……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4号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微笑:“同类?” “不是,我是说,你看起来很像他的家长。”霍初安咋舌,“就是熊孩子惹祸了出来解释的那种。” 4号沉吟片刻,忽然莞尔:“确实算是。” 霍初安:??? 郁谨淡淡问:“你们不是说,他死了吗?” 霍初安迟疑道:“他当时一动不动,我们确实以为……他是死了。” 但是没敢仔细检查。 “这样很危险。”4号好心提醒,“以后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 第15章 逃离研究所(十五) 游戏的第二阶段明显难度大大增加,纯粹的解谜探索游戏变成了躲避动作游戏。 FX们相隔一段距离排列,有规律地进行巡逻。在FX视线范围内一定距离的活物将会遭到攻击。 一般说来,必须要算准他们的移动路线和转向规律,才能躲避过去。但是有4号在,这项任务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霍初安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4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斜前方那个FX的尾巴,向他们刚出来的房间用力一甩,轻而易举地把那只FX扔了进去。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神态悠闲安定,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插花。 然后他重新移动到郁谨身边,挺胸抬头,以一个忠实的护卫者的身份站在他身后。 郁谨点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当作奖励。 4号眼神亮起,浓密而弯翘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眼睛洒满繁星。他弯了弯唇角,顺从地低下头,任由他的掌心在自己发端抚摸。 霍初安小声跟季轻歌嘀咕:“我们现在是在恐怖游戏里吃狗粮吗?我酸了。” 季轻歌心里没来由有点失落,不过她是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很快就管理好一闪而过的少女情愫:“是吧。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好酸的。” “乱说什么呢,你们看到那是什么东西了吧?就算他现在看起来再像个人,真发起疯可没人有把握能拉得住他。”辛棠淡淡道,“人和怪物怎么可能在一起呢,只是游戏设定你们还当真了?” 她和其他几个人都隔了点距离,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眼神也有些恍惚。 郁谨状若无意地瞥了她一眼,抚摸4号头发的动作更加温柔,还顺手摸了摸他的耳垂。 4号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抓住他的手,靠过去低声道:“这里就别摸了。” 他用脸颊蹭了蹭郁谨的手背,眼中敛着柔情,再有些不舍地放开:“再摸就出问题了。” 郁谨觉得手背有些烧,匆忙把手塞进兜里,贴着冰冷的衣料冷静了一下。他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耳朵根有些发红。 4号像是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在前面开道。 他一连收拾了几个FX,都很顺利,只剩一个就要到达医疗室。他像之前一样,一尾巴扫上去。 这只FX却像有备而来,灵活地向旁边躲闪。4号顿觉不妙,急忙把尾巴收了回来。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那只FX原本站立的地方,突然竖起一排金属尖刺,在他尾巴尖扎出几个血孔。 郁谨瞳孔倏地紧缩。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4号就迅速抱起了他,向后面退。 “刺!”霍初安险些破音,一边叫一边向后跳。 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同样竖起一排金属尖刺,足有50cm高,尖端锃亮,寒光熠熠。 随着他们后退的动作,尖刺的范围也逐渐扩大,并且扩展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超越他们后退的速度。 4号的尾巴毕竟碍事,被扎了好几下,在地上拖出几道鲜艳的血痕。 银色的金属尖刺上沾染着血珠,宛如挑着玫瑰的刺刀。 退出3米左右,尖刺终于不再扩展。霍初安躬身扶着墙,不停喘着粗气:“没了?” 对面的FX冷漠地看着他们,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仿佛同样用金属填成。 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他们面前的尖刺以3x3的方阵为整体,开始有节奏地伸缩。 霍初安刚还有些疑惑,吐槽了一句“这是要走迷宫吗”,就看到从遥远的走廊尽头,射来与地面上类似的尖刺。 他惊叫一声,继续开始左闪右闪。 空中射来的尖刺高低不平,他们不仅要左右横跳,还要注意低头弯腰。好在尖刺的密度并不太大,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放我下来。”郁谨被4号抱在怀里,倒是一点伤没受。 但是他看出4号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尾巴上的伤似乎对他造成了影响。 4号没说话,只是收了收手臂,不让他随便挣扎,聚精会神地躲避飞来的尖刺。 郁谨知道自己乱挣扎只会让两个人都处于险境,索性不再乱动,转而观察尖刺运动的规律。 “走廊不够宽,人太多容易撞到一起。”4号终于找到时间,说了句话。他嘴唇有些发白,眼神也有些空洞。 “这种东西的材质是不是很特殊?我记得普通的利器应该很难对你造成伤害。”郁谨抿抿唇,少见地焦虑起来。 “我没事。有事的话,会放你下来。”4号扬眉笑了笑,“这种东西的运动是有规律的,不是吗?” 他虽然注意力集中在躲避攻击上,但也直觉这种局面有无伤破解的方法。 郁谨不用分心,看得比其他人透彻许多,立即向其他人命令:“从右边第二个方格开始,每隔两秒移动一格,移动方向上左上左左左右上上,身体躲避方向为右下右下下下左右右,也就是移动方向的‘上、左、右’分别对应身体躲避方向的‘右、下、左’。” 危急时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前所未有地集中。霍初安率先按照指令走过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清晰地回响着郁谨刚刚说话的声音。 金属尖刺就从他脚边伸出,发出咔擦咔擦整齐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几次差点因为惊恐而躲错方向,尖刺擦着脸颊的皮肤而过,尖端似乎挂着沾血的肉丝。他的脸本来就肿了,现在又添了几道口子,看起来倒有些可怖。 他好不容易走过刺阵,打开旁边医疗室的门,躲在门内战战兢兢地跟其他几个人招手:“没问题,快点过来。” 季轻歌举着锯子,勉强能挡过空中飞来的尖刺,增加了容错。只是尖刺撞上锯子带来的冲击力让她有些站不稳,险些摔到空地外去,小腿的皮肤都被刮破了几道。 辛棠死活不敢过去,反而躲到了远处:“没有什么能解决掉这个东西的方法吗?” 郁谨问已经过去的两个人:“那边有机关吗?” 霍初安进屋里找了一圈,沮丧地道:“没有。” 看来是逼着他们从刺阵通过了。他倒是没有问题,但是4号…… 抱着一个人躲闪和自己躲闪的负担是不同的,他看得出4号的移动变得有些吃力。而且刺阵留出的空地,对于身形高大的FX来说还是太窄小了,很难不让他戳到尾巴。 从墙壁或者天花板绕过去也不现实,FX再强也没有飞檐走壁的能力。 4号却突然把他放了下来,有些疲倦地道:“你注意躲一下。” 他神色疲惫地靠着墙,眼皮几乎要合上了,只是眼神依旧温柔。 郁谨惊怔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刺上?” “镇静药。”4号说完,似是不满地啧了一声,撑着半张脸,勉强打起精神跟他讲话,“尖刺不会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上面的镇静药会让我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你们先过去找要找的东西,我在这里等你们。” 他看郁谨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无奈地笑笑,声音带了点诱哄的味道:“我只是睡一觉,不会有事,你早去早回。” 郁谨知道,这种情况下,再让他通过刺阵实在是强人所难。 但他不愿意把4号单独扔在这里。 “我……” “趴下!” 郁谨猝不及防地被他扑倒在地,看着几根尖刺擦着对方的头顶飞过。 尖刺的密度变大了,移动的速度也更快了! 铺天盖地的,仿佛一阵暴雨。 4号微眯了眯眼,望向尖刺的来源,原本柔和的目光里沉淀着阴冷。他语调平静,甚至还带着笑意:“看来是在针对我。” 这一瞬间,他似乎脱离这具躯体,而以另一种独立的形态而存在。 原本密密麻麻的刺雨,突然在空中诡异地停了一秒,又齐刷刷地往来处飞去,甚至调转方向之后的飞行速度,比之前更快。 与此同时,一道火墙突兀地从刺阵上升起,火焰瞬间占据了整个空间,熊熊烈火将撞在上面的金属尖刺熔化殆尽。 第16章 逃离研究所(十六) 火舌一路向着尖刺袭来的方向卷去,贪婪地吞噬面前的一切事物,原本尖锐坚硬的长刺在高温下化作一滩银水,软弱无力地倒瘫在地。 火势扩展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刹那间撑满了整个走廊,宛如从地底钻出的张牙舞爪的触手,将所见之物捏得粉碎。 但火势来得猛,退得也急,在没有任何灭火措施的情况下,就自己钻回地底,仿佛重新陷入了沉眠。只是两侧的墙壁留下焦黑的印记,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地上的尖刺早已变形,看不清本来样貌。走廊尽头也不再射来尖刺,不知是整个机关系统都被破坏,还是因为耗尽了弹药。 霍初安战战兢兢地探出头,看到面前的狼藉景象,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NB!” 他虽然知道郁谨的火柴厉害,也没想到能放这么大的火啊。而且收放自如,自控能力极强,完全不用担心力量暴走。 而且一下子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回去的路上都不用提心吊胆了啊! 他这一句话,把其他几个人的神识都拉了回来。 季轻歌焦急地问:“你们没事吧?” 郁谨还被4号压在地上,此时拨开他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向季轻歌摇摇头,眼神依旧淡静如水:“没事。” 镇静药的效果似乎完全生效,4号现在只能无力地趴在他身上。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体重对郁谨来说是种负担,4号勉力用手肘撑起身体,留给他自由行动的空间。 他起身的时候,碎发扫过郁谨的脖颈,有点又痒又扎的感觉。那双温顺而明亮的眼睛藏在碎发里,视线里的专注和钦慕却透过发丝,在郁谨的脸上留下浅而温暖的痕迹。 郁谨也从地上坐起,理了理耳边的乱发,向他伸出手:“手。” 4号条件反射地收了一下手,郁谨索性抓住他的胳膊,让他把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好拖着他走。 4号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把两只胳膊搭在他肩上,在前面环住他的脖颈,下巴蹭着他的发顶。 他这样的动作,再加上体重的差距,郁谨其实会走得很辛苦。但事实上他并没有把体重完全压上去,而是以这种把郁谨包在里面的姿势环抱着他,自己甩着尾巴在后面走。 看起来就像郁谨背着一件大型挂件一样。 本来因药效而变得迟钝的尾巴尖还动得很愉悦。 郁谨感到肩上的重量不对,就猜到他在后面的举动,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不过更多的还是轻松。 看来他并没有伤得很重。 但他刚走进屋里,就感到肩上突然一重,差点支撑不住摔倒。4号的头无力地垂在他肩头,平缓而均匀的呼吸洒在他脸侧。 他神色慌乱了一瞬,叫霍初安搬了个椅子过来,把4号放在椅子上。 4号歪头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阖,似乎陷入了沉眠。 郁谨脸色一沉,问其他两个人:“药呢?” 霍初安忍不住脊背挺直,指着药柜道:“被锁上了,我和小歌暂时没找到解锁的方法。” 药柜的门是玻璃的,可以看到里面3x3的分格。药柜的最右侧是柜门开关处,上面有一道4位数字的密码锁。 郁谨问:“能锯开吗?” 霍初安震惊地看着他,那不是陈炎的行事风格嘛,郁谨突然转性了? 季轻歌冷静道:“我觉得最好不要这样,直接锯的话很难保证玻璃不碎。而且我们不知道是不是会遇到其他机关。” 郁谨点点头,也不强求,接着问:“有什么线索吗?” “文件之类的我们还没有仔细看,但是这里有一个坏掉的电子钟。”季轻歌看向摆在药柜顶部的电子钟,犹豫道,“确实有四位数字,但是……不全。” 电子钟已经完全失灵,停留在某个时刻。但显示屏似乎被破坏了,显示出的数字残缺不全。 霍初安掰着手指头念:“勉强能够看出一些……这是9389?啊不对,应该还有别的组合。” 留下的数字指向性很弱,其实如果不是密码限定死是数字,他会念成“口、缺了左边一竖的口、缺了下面一横的口和缺了右下角一横一竖的口”。 总之就是“口口口口”,宛如敏感词被和谐。 还上上下下,错落有致。 他试着拿起电子钟:“是不是没电池了?我们去找找备用电池?” 可惜电子钟似乎是粘在药柜顶上,纹丝不动。他只能拍拍电子钟顶部,试图让它恢复正常。 季轻歌轻声道:“其实我觉得像字母,你们看,这个像不像O、镜面C、A的下半部分和F的下半部分?” 霍初安眼神一亮:“OCAF……应该不是什么单词。那按照字母顺序转换成数字?镜面C的意思是……排序的时候要反过来?或者干脆字母表倒过来?” 季轻歌不敢确定,只能求救般看向郁谨。 他们在那边讨论,郁谨却站在柜子前,看了几秒电子钟,又数了数柜子里放的药瓶数量,抬手就按密码,手速比平常更急。 轻轻的一声提示音后,药柜自己打开一道小缝,郁谨径自打开柜门,取出要用的道具。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却似乎蕴含着怒意。 玻璃柜门因撞击而发出哐哐的响声。 霍初安缺心眼地问:“为啥是这个啊?” 郁谨半跪在地上,专心地帮4号处理尾巴上的伤口,语气冷漠:“柜子。” 他一向说话简短,但这次似乎比之前更冷淡一些。霍初安和季轻歌对视一眼,都看出他心情不太好。 他们只能自己讨论。 “柜子是什么意思?数柜子里东西的数量?” “也许?” “去掉最外面一圈边框,这个柜子就被一个‘井’字分成9个部分,而电子钟上的符号可以和这9个部分的边框一一对应。”4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语调温柔地开口。 他神色疲倦,心情却似乎不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尾巴尖不由自主地跃动着。 郁谨掐住他的尾巴尖,低声道:“别动!” 4号就乖乖控制着尾巴,灵活的尾巴尖安静地躺在郁谨手心,像是一勾墨色的月。 但郁谨的手刚动,尾巴尖就自己弹起来,差点打到他的脸。 郁谨强忍着怒火,抬头看了他一眼。 4号自觉地低下头,似乎在认错:“抱歉,这应该是本能。” 他态度真挚诚恳,表情乖顺温和,郁谨看着那张脸,一下子就气不起来了,只能转移话题:“包扎好之后不要乱动,自己也不要逞强。那些FX我们可以绕着走,不用你出手。” “我的伤不重。”4号的尾巴一僵,有些不情愿。 “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你还需要保存体力。”郁谨用力按住他的尾巴,强行帮他包扎好,语气有些冷淡,“以后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危险。” 4号俯下身,凝视着他的脸:“那你可以……亲一下吗?” 郁谨倏地抬起头,和他试探而带着期待的目光对上。 他曾经说过,以前他尾巴受伤的时候,郁谨都会亲一下他的尾巴。 现在的郁谨已经没办法追究这句话的真假,但他看着4号尾巴上斑斑点点的伤,再回想起4号之前在办公室里的举动,心里有些不忍。 可是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出格。 4号见他一直没有回答,失落地抽出尾巴。 郁谨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他压住那种奇怪的感觉,拽住那条尾巴,有些颤抖地低下头去。 他恰好错过了4号一向温和的眼中,翻涌上的强烈的侵略性与独占欲。 郁谨轻轻用嘴唇碰了一下蛇尾,又飞快撤开,整个动作快得像个意外。但4号的尾巴却剧烈地弹了一下,缠上他的脖子。 郁谨恼怒地抬起头:“你!” 4号的嗓音有些喑哑:“尾巴……” FX的尾巴比其他部位更加敏感,即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能在瞬间勾起全身的温度。郁谨一眼就看出他身体的变化,却也只能有些局促地移开视线,拍拍他的尾巴,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松开。” 4号眸光变暗,尾巴反缠得有些紧:“你可以……” “对对对还真是这样。哇你好聪明啊!” 霍初安按照4号的说法数完柜子上的药品数量,转头激动地道谢。 这边的两人都是一惊,条件反射地分开。 4号抬起脸,和煦微笑着点点头。 霍初安背上一冷,尴尬地笑笑:“他的眼神是不是在说‘这么简单也不知道吗’?” 季轻歌无奈道:“我觉得他是在说‘不要打扰我们’。” “我不是故意的啊!”霍初安几乎要泪奔,“不过没想到FX的智商也不低,我还以为他们应该是走武力流的……” 季轻歌不以为然:“应该是各方面的能力都有强化吧。” 霍初安捂着脸:“我觉得还是不对,我觉得他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几只都聪明多了啊,不愧是大佬的助手。果然强者总是和强者在一起,而我们就只能在旁边喊666。” 第17章 逃离研究所(十七) 几人把药取出来,刚要分配,辛棠从遥远的某个房间里探出头来,慢吞吞地走到几个人身边:“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结束了。”霍初安一拍大腿,向她招招手,“差点忘了,你刚刚没事吧?” 刚刚的情况太过紧急,他光顾着躲火了,还没注意到辛棠跑哪去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她也找到了地方躲避,没出生命危险。 辛棠点点头,仔细看了看药剂,道:“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霍初安受宠若惊:“好啊!” 几个人修整了一段时间,勉强恢复了体力,又整理了些急救止血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郁谨则开始摆弄柜顶的电子钟。只可惜电子钟仍旧牢牢粘在柜顶,纹丝不动。 “那个我弄过啦,拿不下来。”霍初安抬起一张被裹成木乃伊的脸。 郁谨“啪”地一声把钟从侧面扒开,掏出一枚拼图外加一张日记。 霍初安:……当我没说。 郁谨似乎还不满足,又左右扭了扭电子钟,最后叫所有人都出门。 他本想自己走在最后,4号推着他让他走在前面,自己反而挡在后方。 在所有人走出房间的瞬间,停滞的电子钟突然开始运转,发出倒计时般响亮而令人心焦的滴滴声。 嘀,嘀,嘀。 原本粘在柜顶的电子钟突然掉落在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突兀。 狂风暴雨般的尖刺从房间内部射出,破空的风声仿佛能撕裂人的耳膜。 4号跟身后长了眼睛一样,长尾一勾,用桌子打偏射来的尖刺。 金属尖刺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霍初安等人的心跳还在加速,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就是故意要弄死我们吧?!” “如果不提前注意到,是不是根本没办法躲掉?” “光速关门也许可破。” 郁谨半蹲下来,检查了一下4号的尾巴:“没受伤吧?” “没有。”4号自信地甩甩尾巴,语气中有些不经意的傲慢,“这种速度算不上什么。” 他说完,有些热切地看着郁谨,似乎在等待夸奖。 郁谨无声地笑了笑,摸摸他的头。 4号顺从地低下头,眼神比起第一次被摸头要淡定许多。 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些不满足了。 他知道他渴望着更进一步的奖励。 拼图因为只有一块,他们暂时看不出用途,只能放在一边。而日记则应该是一名医疗室员工写的。 【2107年8月11日】 【最近的病人有点多,今天又有两只FX来了。我还以为是他们最近的训练太辛苦,一问才知道是打架。】 【听说最近受伤的FX大部分是同一只打的。】 【怎么回事啊,那只FX的攻击性怎么会这么强,观察员都不管的吗?】 【负责培训的那些人也有问题,最近的项目太严了吧?大部分FX都通过不了。再这样下去FX们迟早要出心理问题!】 郁谨看了4号一眼:“这个时间段有印象吗?” 4号笑了笑:“我……忘了。我一般不会打架。” 郁谨换了个问题:“你们的训练任务很重?” 他知道FX们主要会有战斗类的训练,但这类训练必定是按照他们的实力逐步改进的。 如果过重倒是有可能适得其反。 “我觉得刚好。但也许他们这样觉得。”4号轻松地道。 郁谨回想了一下他刚刚解决其他FX的方式,觉得他的回答似乎没什么参考性。 霍初安好奇问:“这只和上一篇日记里写的是不是一个啊?好像都挺残暴的。” “也许。”郁谨含糊地回答了一句,让他看了一下地图,“我们接下来去查看一下那个尸体在的房间。” 说起尸体,几个人还是会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直接呈现在眼前的死亡总是更加直观而残忍地提醒着他们游戏的残酷。 那个房间标着“副所长办公室”三个字,一进去便能看到被FX闹过一通而呈现出的杂乱景象。 尸体倒在门口,一只手无力地伸向远方,有种苦苦挣扎而无力逃脱的悲剧感。不知道他是不是副所长,如果是的话,加班还遇到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暴走也太惨了。 他的身体和赵谦的差不多完全散架,脑袋也被砸开了花,散落在旁边的工作证也断成半截,只留下一截编号。 【C9321070408】 几人先为他默哀了一下,整理了一下遗容,开始搜索房间内部。 副所长似乎是个随和的人,办公室布置得很有人情味,不少小摆设调节了严肃的氛围。 郁谨走到玻璃密码柜前站定。柜子贴着墙,似乎正巧放在墙的正中央。玻璃柜中存放着不少杂物和文件,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放在正中央的一个十几厘米高的模型。 那个模型放的高度,恰巧在他眼睛能平视的地方。 是一个人身蛇尾的女性的模型,面容姣好,神态沉静,一双蛇尾乖顺地垂在身后。虽然与FX们像是同类,她看起来却并没有那种强烈的侵略性。 她的脸上有着一种悲天悯人,而又格外冷漠的表情。她凝视着远方,仿佛那里是向她祈求护佑的子民。 直视着她的双眼的时候,人似乎会不受控制地陷进去。郁谨不由觉得有些目眩神迷,似乎身边的一切都在远去,产生了一种灵魂出窍的割裂感。 一只手突然蒙住他的眼睛。4号语气平静却隐含着不满:“不要看她。” 那种脱离一切的失真感开始消失,周围的景象如潮水般回归。 他感受了一下掌心的温暖触感,眨了眨眼,睫毛在4号粗糙的掌心轻轻刷过,有点痒:“我没事。” “NW的命令有着令人臣服的强制力量。” 4号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敌意。 “我没打算看她,”郁谨扯住4号的手,顺着模型视线的方向看去,“而且她看的不是我。” 那是办公桌,现在季轻歌和辛棠正围在桌前收拾上面散乱的书籍和文件。 霍初安正坐在电脑前试图破解密码,此时疑惑地抬起头:“开机密码我试出来了……你们要来看看吗?” 第18章 逃离研究所(十八) 郁谨视线下移,转到电脑斜前方的马克杯上。 季轻歌正为了收拾桌面而拿起马克杯,马克杯上的图案因此转到了另一边。 “等等。” 他这一声,把季轻歌吓了一跳,差点把杯子摔了,抬头惊慌地看向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郁谨径直走过去,接过杯子,看了看杯子内部:“这个杯子刚刚是怎么摆的?” 杯壁上画着一张抽象人脸,和NW有几分神似。虽然面部线条抽象简单,那双眼睛倒还是深邃,像能读懂人心。 杯子里残留着牛奶一样白色的液体,似乎灾难发生时房间主人还在悠闲地饮用。 季轻歌愣了愣:“不记得了。” 郁谨把杯子递给霍初安:“如果是你,平常喝完了会把杯子放在哪里?” 霍初安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接过杯子,随意地在桌上一放。 这样子上面的人脸就朝向了空白的墙壁。 郁谨点点头,叫季轻歌过去用电锯劈了劈墙。 什么都没发生。 他盯着看了几眼,没看见其他变化,又拿起杯子,看了几眼。 “是不是要把杯子里的东西泼上去?或者要把杯子摆在特定位置?”季轻歌虽然一开始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知道肯定是在找线索。 墙没有夹层,但是又有问题。那就肯定需要触发机关。她看郁谨总拿着杯子,顺理成章地猜测机关和杯子有关。 “不用。”郁谨随手放下杯子。 4号慢悠悠走过来,从他后面抓住他拿杯子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推着他的腰,带着他绕着桌子换了个方向放杯子:“杯子不是这么放的。” 杯子对向了另一侧的雪白墙壁。 郁谨扫了一眼墙壁,叫季轻歌:“试一下那边墙壁有没有问题。” 然后低头看看仍旧覆盖在自己手背上、和自己一起捏着杯把的略大的手:“你饿了?” 4号眨眨眼,似乎思考了一下:“应该……算不饿。” “那松手。” 4号笑了笑,自觉地把手松开,表情特别光明磊落。 郁谨转而去看霍初安面前的电脑:“你发现什么了?” 霍初安被他的举动弄得神经兮兮的,又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现在终于能松一口气,眉飞色舞地道:“我用工作证上的编号打开了电脑,里面有一些关于FX和NW的资料。” 有关FX的信息他们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倒是关于NW的信息比较新鲜。里面还有一篇日记。 【2108年5月13日】 【对于FX来说,最重要的品质是忠诚。但现在明显很多FX都不具备这一点了。】 【他只顾让这种生物变得特殊,却忘了制造他们的目的。我承认他的想法很有创造性,但那并不是我们需要的。】 【为了挽回局面,我提出了有关NW的构想。】 【NW将成为那些彷徨的FX的解救者和指引者。她是一切的原点,而所有FX都因她而存在。】 【NW不具有强大的武力,但可以帮FX们进行疏导,并在关键时刻对FX们下达强制命令。她与FX们相互依靠,互相成就。所有的FX都将忠诚于她,而她忠诚于人类。】 【这才是我们需要的。】 【他好像不太愿意,但我们必须这样。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我也不愿意他们变成人类的工具,但是他好像忽略了,FX们一旦失控,会造成多么严重的结果。】 【那只FX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如果完全不加控制,一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后面还有NW的设计理念。 在构想中,NW虽然能对FX们下达强制命令,但她平常的任务是对FX们进行心理疏导。只有在特殊时候才会行使下达命令的权力。 而这个特殊时候有两种触发方式。第一,研究所遭遇入侵;第二,由研究所内的高层主动启动。现在拥有这个权限的,无非是所长和几个副所长。 “这是不是说明,是有人对NW下达了命令,让她控制FX们进行袭击。”霍初安问,“呃……比如这个副所长?哦不对,他死了,应该不是他。那是其他的高层?为什么啊!” “也有可能是NW自己下达的命令啊。”季轻歌刮完了墙,听到他的话回来轻声反驳,“这只是他的构想。之前FX们都不听控制,凭什么觉得NW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也许NW精神压力太大,自己暴走了呢?还有那个‘他’……是说的谁?” 霍初安挠挠头:“你说得也对,那大佬你觉得怎么样?” 他习惯性地看向郁谨。 郁谨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于嘲讽的微笑:“都有可能。” 霍初安:? 说了等于没说。他还以为能得出比较肯定的答复,不由有些失落。 郁谨倒完全没觉得挫败,看向季轻歌:“出结果了吗?” “有。刮掉最外面一层墙灰,能看到一张画。”季轻歌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这幅画有些诡异。” 画的材料并不清楚,只是整体呈现出一种略显诡异的青黑色。画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只能看到肩部以上的部分。画的线条比较粗犷,只能看到她的长发分几绺,垂在肩头,半掩着面容。 年轻的女性双目紧阖,神态安详。 “这是NW吗?”霍初安发出夸张的声音,“好漂亮啊!” 周围一片寂静。他意识到自己的发言好像不太合事宜,尴尬笑笑:“所以这个是……是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她在看我。”季轻歌轻声道,“虽然她没有睁眼。” 她似乎在暗中注视着所以人。 郁谨绕开他和季轻歌,走到墙边,近距离地观察画。 他在想,她为什么不睁眼? 他手指触上墙壁,试图分辨用以涂色的原料。 青黑色的颜料沾在指尖,有种黏腻的感觉。他的手指逐渐移向NW的左眼,却触到了一个更为光滑和冰冷的东西。 他还没有分辨出这种东西的材料,就听到久违的一声“滋——”。 整个房间霎时间陷入了黑暗。 “又来?!” “手电筒!” “等等是不是有蛇尾的声音?” 还有人关注到了重点:“睁眼了!” 原本双目紧闭的NW,在黑暗中突然睁开了双眼,形状优美的双眸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 整个黑暗里,只有她发着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她身上。 她原本乖顺的长发现在在风中舞动,宛如一条条灵活的小蛇。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浮现出一种隐秘而又悲悯的笑容。 她的声音似乎直接响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而她发生这些变化的时候,郁谨几乎和她脸贴着脸。 为了观察,他站得离她很近,如果NW是活的,兴许他们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节奏。 而他的手还抵在NW的左眼角。 那双眼睛就看向他手指的方向,专注,安宁,而诡异,让人觉得无所遁形。 因为他刚刚的动作,眼角的线条多向旁边拉扯了一段,这使得那只眼睛因变形而显得格外怪异。 郁谨看了几秒,忍不住手指又向外移了一段。 4号甩着尾巴走到他身后,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想帮他把手收回来。 郁谨难得没顺着他的意思,执意把手指往NW眼睛上戳。 NW原本就有些变形的眼睛呈现出更加古怪的形态,看起来有些滑稽。 原本那种惑人的震慑力荡然无存。 他漫不经心地想,不过是荧光材料画来吓人的罢了。 4号不由失笑,松开了手:“她的眼睛不好看吗?” “不好看。”郁谨果断地回答,把NW的两只眼睛都戳变形,“我不喜欢这种眼神。” 他一向厌恶这种像能掌控一切的眼神。 4号顺势问:“那你喜欢哪种?” 他的眼神有些小心,又有些期待。 “我喜欢——”郁谨戳完NW的嘴角,掏出纸巾擦手,转头就看到他的眼神,到嘴的话不知道怎么突然梗住,一种火烧的感觉从喉咙烧上脸颊,开口时嗓音有些发哑,“真诚一点的。” 4号脸上有着真诚无害的笑容。他压低声音,直白地宣告:“我喜欢你的。” 郁谨一时也看不出他这句话是出于什么感情。 4号的表情总是很真挚,他能够判断出对方的话出自内心。 但有的时候这些话又直接得过于单纯,过于坦诚的态度反而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很难分辨出这究竟是FX对于自己的创造者的依恋,还是什么其他的感情。 郁谨一时不知道回什么,他就笑吟吟地看着,过了几秒才说起其他话题:“接下来呢?” 郁谨沿着NW刚刚的视线向右侧看,从霍初安手里要来手电筒照了照:“输密码。” 第19章 逃离研究所(十九) 霍初安愣了一下:“密码?你说密码柜的?” 对不起,他的脑子还不容许他分心去思考密码——虽然思考了也不一定能思考出来。 季轻歌猜测了一下:“是和……NW看的方向有关?” 其实她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一时之间没跟数字密码联系上,还以为是跟着NW的视线,最后能触发一道机关,获得密码提示。 毕竟模型、杯子、墙上的画都和数字没什么关系,她总不能去数NW的头发数量。 郁谨懒得解释,“嗯”了一声。 他刚把手电筒的光对准密码盘,就看到后面NW的脸,顿时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4号耐心而温和的声音响在黑暗里:“可以把整个房间看作是一个密码盘,划分出3x4的方格,因为对面墙壁的角落对应有数字,不符合0这一排只有一个数字的特点,所以这个柜子的位置是‘0’,其他方格对应的数字可以依此判断。” 而顺序根据NW视线的方向决定。 “抱歉,我最开始不小心把杯子的位置弄乱了。”季轻歌想清楚问题,道了声歉,但她又有些疑惑,“可是你怎么知道杯子应该朝哪个方向的?” 4号似乎想了想,声音里含着笑意:“猜的。” 季轻歌:……你们的第六感都挺灵的。 郁谨听他在那故弄玄虚,也懒得揭穿。 虽然不太可靠,但4号确实有自己的判断逻辑。他假定的是先有了谜面,再有的谜底。 也就是说,设密码的人先设计的解谜方式,再通过这个谜面推出需要的密码。 他先确定了第一个提示的位置,寻找到下一个提示点,并且放下杯子,再根据杯子上人面的朝向寻找下一个提示点。所以杯子摆放的朝向,就是一个人从柜子走到桌前时,最顺手的方向。 而如果是先有的密码,这个密码很大概率是个特殊的数字组合——比如重要日期,一定会在其他地方留下线索。 最重要的是,出题者既然知道杯子能随意移动,不可能不留下其他提示。 大不了再试一试暴力破柜。 郁谨本来打着光要输密码,4号突然又捂住他的眼睛,抢在他前面输好密码:“小心灯光。” 密码柜打开的那一瞬间,房间也骤然恢复了光明状态。 人眼很难适应突然的光线变化。纵使郁谨早有防备,也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从4号指缝间的光线慢慢适应。 4号缓缓撤掉自己的手,拉开柜门,从柜子里取出一盒拼图。 拼图装在一个木盒子里,但从盒子的重量来看,绝不可能只是木质。拼图当然是没拼好的,混杂地散落在木盒子里。看规格,他们之前拿到的那枚拼图就是这套里的。 “拼图?”霍初安适应了光线,也凑了过来,“现在我们是要拼拼图吗?” 他拨了拨盒子里的拼图,苦着脸道:“这也太多了吧,又没有什么标记。” “等等。”郁谨关上手电筒,交还给他,“数一下数量対得上吗?” 霍初安终于碰上自己能轻松解决的问题了,抱着盒子去一边数数。 季轻歌站在柜子前,好奇地观察里面NW的模型:“这就是NW吗……她的眼睛真的很奇怪,看着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会陷进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她控制着FX们破坏了研究所吗?” “你怎么知道她是在破坏,而不是保护呢?”一直未出声的辛棠突然道。她也走到了季轻歌的身边,和她并排站着,一起看着里面NW的模型。 季轻歌不解:“她要保护什么?” “日记里不是说……有的FX性情暴躁,很难控制。而NW的职责是在特殊时刻对他们下达强制命令。也许她只是想控制住那些发狂的FX呢?也许她是在很努力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季轻歌愣了愣。这说明是先有的出现异常状态的FX,后有的NW命令。 她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那这么说来……这个NW反倒是好的一方了。 “1号的日记里,很明确地写了他是在NW的命令下进入异常状态。”郁谨突然开口打断她们的讨论。 辛棠眼神恍惚地道:“万一他撒谎呢?或者你听说过,喝醉的人从不承认自己喝醉的道理吗?也有可能是他即将进入混乱,被NW及时遏止了。” 她非要固执己见,郁谨也不多言,只是眼神明显不接受。 他向4号勾勾手,把他叫到角落里问:“凭你对NW的了解,觉得她有可能会自己下达命令吗?” 辛棠的看法,他相信4号一定不会同意,倒是对之前季轻歌的想法有些好奇。 “很抱歉,我对她并不了解,”4号的语气有些疏离。 他对NW的敌意一直很明显。 郁谨有些好笑地问:“那凭你的判断呢?” 4号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觉得她想,但没有机会。” 有了FX的前车之鉴,研究所的人一定会更加小心,避免重蹈覆辙。 季轻歌被辛棠说得有些背上发毛,差点推翻之前的一切看法。她自己仔细整理了一下,才稳住心神:“可是她命令FX们去伤害我们,我们,以及赵谦和那个副所长都是受害者。我没办法接受这个看法。” 霍初安数完之后,兴高采烈地过来,一下子把有些凝重的气氛冲淡:“还差一块!” 郁谨点点头,把拼图盒子重新盖好,问4号:“给你们制定训练计划的人的办公室在哪?” 4号眼神游移了一瞬,语气没什么变化,尾巴却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我带你们去。” 既然医疗室那个人的日记写的是,FX们因为过于繁重的训练任务而受伤,就只能先去看看那里是否有线索。 或许还能找到那几只FX过于暴躁的原因。 副所长的办公室里也有镇静喷雾,够他们应对走廊上巡逻的FX。 郁谨还找了个袋子,把杯里的液体装上封好。 办公室的摆设大同小异,电脑仍旧是锁上的,看起来会有关键信息。 霍初安等人开始翻箱倒柜找线索。 郁谨刚捡起桌上的文件要看,就看4号出手按住桌上的纸张,故作淡定地道:“我来吧。” 郁谨还没怎么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不由对纸上的内容更好奇。他拨开4号的手指,抽出压在下面的那张纸。 这是一张刚打印出来的成绩单,时间正好是6月15日。纸上有些许记号,应该是研究员们讨论的时候留下的。 郁谨先看了一下第一名的成绩,再沿着编号找4号的排名。 4号就像开家长会看着父母拿着成绩单的学生,坐立不安,尾巴无意识地左右摆动着。 排名倒还算可以,不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其实在他的印象里,4号就应该拿第一名,还是甩第二名好几十分的那种。 从一个研究员的角度来说,他有些失望。 他没想到4号那句没考好居然是实话。 4号看他眉头紧锁,不敢吭声,连尾巴都变得有气无力。 郁谨沿着单科成绩看过去,眉间的疑惑越来越深,看到最后那栏的“0”突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前面的没有丝毫问题,问题在于忠诚度测试上。 “我听不见,也不想听。”4号知道他在看什么,手掌盖在成绩单上,挡住他的视线,语气有几分冷硬。 他拒绝接受NW的领导,因此也无法听见NW的命令。他将永远都无法通过忠诚度测试。 他的眼神有些执拗:“我只听你的。” 4号的成绩栏后面有红色的批注,明显研究员们已经注意他的问题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解决办法。 可是身为一只FX,最重要的就是忠诚。 其他的一切都不可能填补这一项缺陷。 “没事,没必要听。”郁谨抿抿唇,平复了一下呼吸,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 4号的眼神软化下来,像只乖巧温顺的大型犬:“你说什么我都听。” 郁谨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拍拍4号的头,把成绩的事揭了过去,转而去关心其他人的发现。 霍初安正站在橱柜前,看着橱柜上摆着的几张照片。 照片应该都是FX的,裱在相框里。只是因为橱柜的玻璃很久没擦,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都有些模糊。 他打开橱柜,就听到清脆的一声响。 相框裂了。 第20章 逃离研究所(二十) 橱柜里的相框突然一个接一个地碎裂,最初的时间间隔很大,到后来碎裂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他们甚至还来不及看清照片的具体内容,就看到所有罩在相框外的玻璃都碎成几瓣,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宛如炸弹在脑海内引爆。 鲜红的血液从相框边缘缓缓渗下,沿着玻璃碎裂的痕迹向四周蔓延。鲜血粘在照片表面,让上面的图像更加模糊不清。 4号揽着郁谨的肩,让他半侧过身靠着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头,怕突然有玻璃碎片飞出扎到他的眼睛。 郁谨扒着他的手臂,想去看照片变化的具体过程,他低声制止,声音有些无奈:“我帮你看着。” 郁谨这才放弃,但手掌还是抵着他的胸口,不肯完全倚靠在他怀里。 脸贴着4号的心口的时候,他似乎能听到4号的心跳声。心跳声平稳而有力,抚平精神上的焦躁不安,让他有了一种想永远这样依靠下去的感觉。 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产生这种想法。 4号感受到他的抗拒,没有说话,只是尾巴有些可怜地垂在一边,时不时有气无力地甩动一下。 相框终于全部碎完,霍初安抬起遮着脸的手臂,看着一橱柜的碎玻璃怔怔地道:“都碎了……照片也脏了。” 橱柜里摆着一排五张照片,只能勉强看出主角是FX,可用以辨认身份的特征都被遮住。 郁谨试着把照片取下来,却发现相框是粘在橱柜里的,要拿下来除非把相框完全砸碎。 他眯起眼开始仔细辨认照片的内容。 应该都是FX,或者FX和人类的合照。 其中有一张格外眼熟。虽然FX的脸部和对面人类的大部分身体都被鲜血掩住,他还是认出了FX头顶的那只王冠。 以及扶着王冠的那只属于人类的手。 “这是每次考核结束之后,颁奖的照片。”4号站在他身后,语气似乎有些怀念,“我们每个月15号都会进行小的考核,每次的第一名都会有特殊的颁奖仪式,每个季度考核的第一名可以获得额外的奖励。” 郁谨冷不丁问:“你就用这个机会换了盒火柴?” 4号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视线向旁边游移了一瞬,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我怕……我当时想要。” 他差点就说出“我怕黑”这个完全站不住脚的理由了。刚刚在副所长办公室的时候,他面对黑暗明明一点也不慌张。 撒谎总归是不好的,哪怕郁谨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他低着头,态度良好地把尾巴规整摆好,等郁谨接下来的问话。 郁谨本来就无意戳穿他的谎言,一看到他温和无害如金毛的眼神,原本面无表情的冷脸都绷不住,半捂着脸移开视线:“你喜欢的话,不需要浪费这种机会。” 这就是他当时想说的,记忆里的他没说出来的话。 “好。”4号嘴角上扬,眼里一下子燃起火光,身子稍微前倾。 郁谨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背抵到橱柜,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微仰起头看着面前的FX,企图靠橱柜冰冷而坚硬的触感来维持冷静。 FX的距离观念可能和人类不太一样,至少他现在觉得,4号一下子离得太近了。 这根危机时刻的保护动作是不一样的,日常中的亲近明显更容易让人听清心跳的声音。 4号眨眨眼,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紧张,向后退了一点,给他留够安全距离,却还是目光炽热地看着他。 目光的温度似乎比他常用的火焰的还要高。 “我这里也有一个橱柜。”季轻歌站在房间另一侧的柜子前道,“柜子里摆着一些东西……我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那边的柜子里摆放的恰好是奖品,和照片里的奖品一一对应。 “这里有五个分格,我觉得应该是把东西放进对应的方格吧。”季轻歌拿起一条由三个相交的圆圈组成的吊坠,“那边有什么提示线索吗?” “我这边的照片都糊了看不清……不过能看清楚照片里有这些东西。”霍初安看了一眼橱柜,却发现郁谨和4号不知道在那边偷偷说什么,只能眼一闭,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但我觉得肯定不是按照片摆放顺序摆。” 季轻歌默然,问:“照片上没有日期吗?” “没有。而且,看不到相框背面,对相框按和扭都没用,拆……我没试过拆,应该不需要吧,都是碎玻璃。” 季轻歌想了想,不敢置信地问:“那该不会是——玻璃碎的顺序吧?” 她和霍初安的脸色一下子都变黑,互相在对方脸上看到绝望。 玻璃碎的速度那么快,谁能看得清啊。 而且大家当时都精神高度紧张,离得近的在防备碎玻璃溅出来,离得远的在防范其他地方的突袭和突然变暗的环境,谁会有心去看啊。 就算真的看清了,到这里也忘了吧。 不过霍初安的心里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他喊了一声:“大佬,你有没有看清刚刚玻璃碎的顺序啊?” 他这一喊,郁谨和4号都看过来。 4号本来背对着他,因为身形高大,恰好把郁谨的脸也遮住了,所以他并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不过他现在很确定了,他好像又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因为4号又是那种看起来礼貌其实很嫌弃的眼神。 他看到4号本来抵着柜子的尾巴弹了一下,飞速缠上郁谨的脚踝,像是在圈定自己的范围,被郁谨拍了一下肩才不情不愿地缓缓松开,两个人缓缓向他这边走来。 霍初安是不想再说话了,只能季轻歌出来解释问题,语气中也是满满的期待。 郁谨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见。他转头看了4号一眼,示意他去解决问题。 4号知道这是郁谨对他的信任,有点愉悦地甩着尾巴走上前去,缓慢而优雅地把奖品一一归位。 咔哒一声,原本摆着照片的橱柜里掉出一枚拼图,霍初安和季轻歌都欢欣地跑过去,确认橱柜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 “幸亏我们这还有个FX,不然不知道要穷举法举到什么时候去。”霍初安感叹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有了他之后我们通关变得更顺利了?” 季轻歌不大同意:“我觉得没有他,我们也一定可以通关。” 霍初安咧嘴一笑:“说的也是,就算错过了提示,我相信郁哥也有别的方法推出顺序。” “不过这样子他会轻松一些吧,毕竟我们太拖后腿了。”季轻歌思索了一下,有些沮丧,“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么厉害的人啊。” “慢慢熬吧,一定会成功的。”霍初安倒是信心满满,“你看陈炎那种人都能活得这么好,我们也一定可以。” 说起陈炎,两个人心情不免都有些沉重。霍初安一边偷瞄那边的两人,一边转移话题:“你说,大佬看起来是不是没那么严肃了?” 季轻歌迟疑道:“好像……是的。” “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他人挺不好亲近的——不对,现在也是。不过,他是不是情绪波动变得大一些了?” 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季轻歌点了点头,没有说的是,她知道郁谨不是突然变得情绪波动多起来的。 在他一个人看着那盒药的时候、看着最初的两张日记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是柔和的。 霍初安真诚地道:“其实看到日记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能把4号拉到我们阵营来。不过我当时觉得大佬肯定不愿意牺牲色相做这种事,就没敢提。没想到,居然成真了。” 季轻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有些膈应。她轻声问:“所以,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吗?我是说玩家和NPC之间产生这么多关联剧情。” “不知道。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大佬们的特权?”霍初安哈哈大笑,“以后就知道了。” 柜子里的机关解决完,郁谨却没跟着去看拼图,而是突然把方格内的王冠取了出来。 他喊了4号一声:“低头。” 4号条件反射地把头低下,准备迎接他的抚摸。 郁谨却一手扶着他的脸,另一手把王冠小心而庄重地戴在他头上。 4号稍微偏了一下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嗯?” 王冠因此而有了几分偏移,郁谨不得不小心调整着王冠的具体位置。 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今天是15号。” 4号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15号是考核的日子,也是颁奖的日子。 “可是我不是第一。”他微微抬起头,打量着郁谨脸上的表情,声音有些迟疑。 郁谨终于调整好王冠的位置,准备松开手:“足够了。” 4号抓住他想要撤离的手,微笑着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微阖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依恋。 郁谨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时在值班室的电脑锁屏上看到的画面。 接下来,4号将会亲吻他的掌心。 他看着4号柔软的嘴唇,心跳一下子快起来,掌心微微发热。 但4号只是蹭了几秒,就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手,抬起眼,笑着问他:“怎么了?” 郁谨试图用比平常更加冷冽的声音掩饰语调的颤抖:“没事。” 4号看向旁边其他的奖品,语气有些怀念:“其实几张照片上的都是我。” 他有些期待地看向郁谨。 郁谨听出他的意思,无奈地问:“你挂这么多不嫌重吗?” 他是想把照片上的仪式都重复一遍。 “不觉得。”4号露出亮得耀眼的笑容。 郁谨看着他热切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一条项链,准备给他戴上。 “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季轻歌尴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霍初安不想再被白眼了,于是推了她出来,现在她也很难受。 既然拿到了拼图,就可以回去拼了。时间很紧急,他们不能在这里停留。 郁谨看了一眼正要离开的两人,淡淡反问:“为什么要走?” 第21章 逃离研究所(二十一) “可我们已经把拼图找到了,不是该走吗?”季轻歌疑惑问。 郁谨抬眼望向一边黑屏的电脑:“还有电脑的密码。” 电脑确实还没打开,但是现在没有必要打开它,所以季轻歌忽略了这一点。 而且也没什么线索提示。 “可是房间里还有提示吗?”季轻歌犹豫问,“要不然我们先去把拼图拼完?也许会有准确提示。” 她其实在怀疑电脑里的信息是不是必须的。因为这毕竟不同于以前玩过的恐解游戏,所有东西都可以探索,也就多了很多无关信息,他们在前几个房间查看文件就已经头昏脑涨了。 不过既然郁谨说了,她相信这里面的信息还是必要的。 “密码就在这里。”4号笑吟吟地看着她,从郁谨手中接过项链,缓缓捋平。 季轻歌问:“你是说,还是和这些奖品有关吗?是……把他们按照相片里的顺序编号,然后再按照玻璃碎的顺序把数字重新排列?” 4号摇摇头,刚要说解谜方法,季轻歌就摆摆手:“那让我先想一想吧。” 4号也不多说,愉快地拿起一边用五颜六色的菱形宝石碎片拼成花朵的胸针,对着郁谨的衣领比划了一下,眼里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 郁谨低头看了一眼:“你要给我戴上吗?” 4号比划好位置,却把胸针放到一边:“这个样式不太好,我以后送你别的。” 郁谨垂下眼帘:“我一般……”不戴这个。 4号却像能看见他心里的话,满不在乎地道:“不想戴就不戴,留着当纪念。” 虽然不知道他作为一只FX从哪里弄这种东西,郁谨还是礼貌地拒绝:“你没必要浪费钱……或者时间。” “你很讨厌这种东西吗?”4号思索了一下,干净利索地把胸针塞到一边,“那我就不在你面前提了。我只是觉得,你戴起来应该会很漂亮。” 郁谨抿抿唇,不想纠正他的形容词。即使他知道,如果他说了,对方就再也不会提这个词。 4号有些痴迷地凝视着他的脸。在4号看来,其实不是他戴胸针漂亮,而是无论什么珠宝戴在他身上,都会有种格外闪亮和昂贵的感觉。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陪衬,但所有东西又因为他而更加耀眼。 不过他要是实在不喜欢,就算了。 “喜欢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4号的眼神认真而诚恳,“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到。你不是说,我喜欢什么东西,可以直接跟你提吗?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是不一样的。但是现在硬是要郁谨说出差异,他又说不出来。他总不能说自己是FX的饲主,理应多照顾他一些……4号毕竟不是他的宠物。 他的脑子有些乱,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开,把话题岔开过去:“以后再说吧,现在重要的是逃出去。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4号神色郑重,仿佛在许诺:“今晚的事一定很快就会结束。” 郁谨心念一动:“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4号但笑不语,尾巴尖悠闲地摆动着,时不时戳戳他的小腿。 霍初安本来眼巴巴地等答案,看他们确实没有帮忙的意向,只能去问季轻歌:“你想出来了吗?” 他其实是不想那么麻烦自己想的,但是季轻歌的想法也有道理。他们下个副本可没这么好运遇到人带飞了,还是早点锻炼自己比较靠谱。 季轻歌道:“我在想,密码究竟是数字,还是字母,还是两者结合。” 霍初安默然。这次是电脑密码,和以前的密码柜不一样,无论长度还是类型都没有限制。 说不定还要切换大小写加各种符号。 “除去我刚刚说的那种,其他的数字我就只能想到图形的数量,比如说胸针上花瓣的数量。”她望向4号头上的那顶王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用数字概括出王冠。” 霍初安眨眨眼:“所以你觉得是字母?” “可是都用字母的话,其他的字母我又推不出来。”季轻歌沮丧地道,“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换算法则,不然一会字母一会数字太乱了。” 霍初安安慰道:“没事,问问就知道了,重要的不是结果,是思考的过程。” “你是高中班主任吗……” 霍初安给她使了个眼色,灿烂笑着凑了过去问:“密码是什么啊?” 郁谨正巧被4号看得有些心烦意乱,张嘴报出一串密码。 4号按了一下他的肩,微笑着问季轻歌和霍初安:“你们觉得是什么?” 季轻歌先把自己的猜想说了一遍,有些忐忑地问:“我是不是完全没摸到点上?” 4号沉吟片刻:“不,差不多。其实确实有一部分是数量,但字母和数字的划分并不是没有统一标准。”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个项链代表的不是3?”季轻歌先提出了异议。 她指的是那个三圆交叉的吊坠,三个圆两两都有一小部分交叉。 “是1。” 霍初安充满求知欲地问:“其实我想说,从总体上来看,他们的数量不都是1吗?难道还有0?” 4号和郁谨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4号开口来解答。他捏起那条项链,问:“你们看这个吊坠像什么?” “甜甜圈?调色盘?”霍初安开始一通乱猜,“我觉得像那个学交集并集时的示意图!” 4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把手捏的位置调整了一下,捏住链子上离吊坠很近的一个位置:“现在呢?” “像……叶子很圆的三叶草。”霍初安傻傻地道。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毕竟三叶草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挺不符合整体基调的。 季轻歌轻声道:“像三条咬着尾巴的蛇。” “草花。”郁谨静静道,“你们应该玩过扑克吧。” 霍初安嘴巴张圆,惊讶了一下,又苦笑道:“可是扑克牌上的是实心的,这个……有点抽象。” 不涂黑他真的不会往那个方向想啊!而且他怎么会想到吊坠和链子要连在一起看。 他觉得应该不是他蠢,是他想象力太贫乏,或者阅历太少。 果然厉害的人不仅逻辑和观察力强,想象力也是一流的。 他心里有些惋惜,4号这样子的人如果只当个NPC,就是太屈才了。 他乐颠颠地问郁谨:“大佬,你那个……有没有办法把4号带走带到别的世界啊?当作随身物品之类的?啊对了,我能不能求个好友位,其实我虽然脑子不灵光还是很听话……” 郁谨淡淡扫了他一眼,明示拒绝。他只能挠挠头,跑去开电脑。 “这上面的宝石是方块,这个王冠,象征的是K。”4号指指自己头顶的王冠,“其实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其他两样奖品上也能找到变形的爱心和宝剑一般的黑桃。不得不说这些图案和奖品本身融合得很协调——甚至算是很漂亮的装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提示。 季轻歌恍然大悟:“所以那个项链不是3,而是1……不对,A。” 终于有人解开她的疑惑,她欣喜地连声道谢,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钦佩。 4号微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在电脑里找新的线索。 郁谨突然问:“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解释那么多?” 4号怔了一下,好脾气地笑了笑:“你生气了吗?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跟他们说话了。”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郁谨打量着他,平静而坚定地道,“你还有事没有说。” 对面的FX依旧笑而不语,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紧张。他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早晚会知道真相的。 郁谨不吃他的视线攻击,一本正经地道:“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你不想说,我现在也不会勉强。但我希望你之后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4号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目光灼灼:“我会永远忠诚于你,你现在只用记住这句话就够了。” 郁谨心里有些在意,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起这句话。 4号很快放开他的手,推推他的肩,和他一起去看电脑上呈现出的新内容。 屏幕上弹出的又是一篇日记,应该是这里的研究员写的。 【2109年6月15日】 【他也太不听话了吧,我的天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都几个月了,还是说什么都不听,也不肯跟NW进行连接。那我们把他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我们研究FX,不就是想要一样好用的武器吗?现在连基本的听从指令都做不到,以后还能做什么?】 【他当初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看来是我们之前太惯着他了,让他变成这样。】 【他这个样子,所长也不管管,每天都只顾着研究那些偏门的东西,也不看看我们是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之前也是的,为了自己的构想给FX们改训练计划,也不管是不是合适。】 【我去找副所长聊过,副所长还安慰我,说所长只是想法太超前,太沉迷研究了。我承认他是个很有天赋的科学家,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上面在不断施压,我们必须尽快交出成果。听说还有别的研究所也在研究类似的生物,我们的处境真的很尴尬。】 【我明天就辞职!】 霍初安道:“他好崩溃哦。” 季轻歌点点头:“是啊,不过可以理解。” 霍初安转头问郁谨:“这些日记的意思是不是在说,真的有只FX有问题啊?” 但他却发现郁谨的脸色有些沉,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既然拿了拼图,我们就快点走吧,时间不多了。”郁谨缓缓道。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急,其他几个人还是飞快地拿起拼图,准备出发。 4号表情倒是很轻松,用尾巴勾勾郁谨的腿,似乎是在安慰他。 第22章 逃离研究所(二十二) 郁谨难得没拍开他,他就开始得寸进尺,尾巴沿着小腿的弧线一路向上爬,似乎没有终点,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到一阵痒意。 郁谨忍无可忍:“收回去!” 4号又听话地把尾巴收了回去,露出安抚人心的笑容:“别担心,没事的。” 郁谨瞪了他一眼,声音仍旧有些冷硬:“我知道。” “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4号轻轻摇了摇尾巴,轻描淡写地点出他的心思,“有的时候没必要自己强撑着。” 他眨眨眼,抓住郁谨的手:“我还在。”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总让郁谨觉得有些不安。但他下意识地按下了这种不详的预感,把手抽出来:“走吧。” 4号这次却没有听任他的意愿,而是把他的手攥紧了一些,一脸自然地牵着他走。郁谨试了一下,居然没办法挣开。 “松手。” 4号全当没听见,慢悠悠地牵着他往副所长办公室走,一点没有之前他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乖顺样子。郁谨居然要想办法调整步调适应他的速度,才能保证身体的平衡。 进到副所长的办公室,4号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手。 霍初安和季轻歌正在努力尝试拼拼图,见到他们过来,都松了口气,求救般道:“你们来了?这个拼图好难我们好像拼不出来。” 4号应了一声,慢腾腾地挪过去,拼了几块,抬头看见郁谨还站在门口,向他笑了一下:“你不过来拼吗?” 郁谨定定看了他几秒,才走过去和他一起拼图。 一般情况下,两个人思路总有差别,拼图的时候难免会有碰撞,他们两个却像熟知对方的思维方式,互不干涉却又配合得恰到好处。 霍初安和季轻歌就看着两只手刷刷刷在小木盘上翻飞移动,片刻间拼图就已成型,都咽了咽口水。 好像没看清是怎么发生的,怎么就拼完了? 霍初安揉了揉眼睛:“我以前觉得我视力挺好的,现在,对不起打扰了。” 4号手中捏着最后的一块拼图,似乎在打量拼图的全貌,因而没有马上把它放下去。 拼图上呈现出的是两个人的合照,都穿着白大褂,看手背上皮肤的样子,应该都很年轻。 可惜照片只到两个人的肩膀,看不出是谁。 霍初安问:“怎么了?为什么不拼完?” 4号看了郁谨一眼,露出一个有些不舍的笑容,缓缓把手中的拼图按了进去。 小木盒发出咔哒一声,从里面掉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道数字密码。 与此同时,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再次响彻在整个研究所:“警告!入侵!警告!入侵!” 几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4号就抱起郁谨,往外面跑:“快走!” 走廊里再次传来巨大的沙沙声,仿佛几十只蛇一起行动。 原本分散在各地的FX开始会合在一起,整齐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行进。 4号先用尾巴扫开前面挡路的几只零星的FX,为他们开路,再提醒落在后面的几个人:“如果后面的FX太接近,就用喷雾。” 霍初安的手有点抖:“我好像瞄不准。” 4号冷酷无情:“那就跑快点。” 但普通人哪有他那样的速度,能不腿软坚持跑下来就了不起了,霍初安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他觉得FX好像就在他身后,一伸手就能把他拽回去。但他又根本不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就是一张血盆大口。 “我断后吧。”郁谨拍拍4号的肩膀。 4号一声不吭,但并不松手,以此表达自己的拒绝。 “听话,我不会死。” 4号置若罔闻,依旧抱着他向前跑,同时干净利索地放倒迎面而来的FX。 郁谨眼看着其他几个人被落得越来越远,似乎马上就要被FX赶上,只能划燃一根火柴,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忠诚。” 这句话出来,4号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他不情不愿地把郁谨放了下来,却是自己往队伍的最后方走:“前面没有多少FX了,你往前跑就行,去2栋。我来断后。” 他不等郁谨回答,已经飞速游回队伍的末尾,截断FX尾巴的攻势,拎着几个人的衣服后领把他们往前面扔了一段,拦住FX们的追捕。 郁谨扶住晕晕乎乎的霍初安的肩,从他手里夺过喷雾,向前面跑。 有了4号在后面断后,逃跑的压力明显没有那么大了,即使霍初安和季轻歌跑得跌跌撞撞的,后面的FX仍旧和他们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正如4号所说,前面的FX已经不多了,大部分都跟在他们身后。郁谨原本提防着前面有FX挡路,看到通往2号楼的门就在眼前,也不免心情一松。 大门旁有个密码锁,他对着纸片上的数字输入密码。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大门缓缓向旁边打开,漆黑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但迎面却是一道劲风。郁谨来不及多想,向旁边侧了侧身,抬起手对着某个方向按下喷雾。 黑暗里传来重物倒地的沉闷声音。 过道里一片黑暗,他其实看不见FX的动作和方位,只能凭借声音大致判断了一下他出现的方向,按照对FX身高的了解找准脸部的位置,喷下喷雾。 不过看起来赌对了。 霍初安终于喘好了气,惊魂未定地问:“我们可以进去了?” 郁谨点点头,叫他打开手电筒。 霍初安脑子一片空白,机械性地打开手电筒,就看见倒在门口的庞大身影,惊呼一声,磕磕巴巴地问:“他死了吗?” “昏迷。” “哦哦。”他闭着眼跳过FX的身体,后知后觉地问,“他哪来的?你什么时候把他搞晕了?” 郁谨懒得跟他多话,招呼季轻歌和辛棠都进到门内,自己却一直站在门口,幽黑的眸子里有些凝重。 4号本来被后面的FX们纠缠住,远远看到门被打开,漠然地用尾巴拍了一下地,瞬间跟其他FX扯开一道距离,蹿到郁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快点进去吧。” “你不进去吗?”郁谨意识到没有进门的意思,心中涌起一阵不安,抓住他的手腕。 4号低头看看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微眯了一下眼,感受着他掌心皮肤的温度,坚定地挣开他的手:“我需要留下来处理一些问题,暂时不跟着你们一起去了。” “必须要现在处理吗?”他声音有些急切。 FX们已经快追上他们,4号来不及解释,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把他往门里推:“不能。快去吧,他们要追上来了。” “你……” 郁谨眼睁睁看着他关上门,脸上仍旧是和煦的微笑,语气有些遗憾:“我本来想再抱你一会……我很快就来,记得等我。” 冷冰冰的金属门缓缓在郁谨面前关闭。 4号转身看向眼神空洞的FX们,眼中流露出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冷酷神色。 他必须要在这里拦住这些失控的FX,不然进入2号楼的人也不会安全。 其实其他的人是死是活,他一点也不在意。但是既然他的造物主希望让那些人活下来,他就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他眼中逐渐泛起残暴的光芒。他知道他的造物主不希望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所以会收敛自己的行为。 但是所有意图对他的造物主不利的对象,都理应被消除。 FX本就是作为武器而诞生的,最重要的是忠诚。 他会让他亲爱的造物主没有后顾之忧。 他平常需要顾及郁谨的感受,不能下太重的手,现在却没了限制,攻击方式比之前更加直接粗暴。 即使存在实力上的强大差距,面对这么多FX的同时攻击,他身上还是添了些伤口。但他唇边反而扬起一抹有些兴奋的笑容,捕猎本能被完全激发。 那些本应是他的同类的FX,在现在看来也只像仓皇逃窜的猎物。 他的眼神有些诡秘,双眼仿佛幽深的沼泽,每当望过去的时候,就会将人完全吞没。 FX们原本的攻击行为变得犹豫起来,甚至开始完全停止向前的行动。 他审视着FX们,意图从中寻找到不安分的成员。 与此同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静的命令:“向左。” 4号本能地听从着指令,向左边躲闪。 一只意图偷袭的FX扑了个空,刚想走,迎头又是一阵喷雾袭击,身子软软地倒瘫下去。 郁谨趁着这个时间喊:“进来。” 4号怔了一下,神色难辨地回过头。 一道电锯卡在门缝间,阻止着金属门的合拢。郁谨手握着电锯,淡淡重复了一遍:“进来。” 他的手指有些发红,明显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4号眼神闪烁了一下,原本的残忍与嗜血迅速被喜悦取代。 他弯腰钻进门内,不等郁谨说话就把他扑到墙上,头在他的肩头猛蹭,尾巴完完整整地缠绕上他的腿。 郁谨手中的电锯应声掉落,仰起头艰难地呼吸着。 4号鼻尖在他颈部的皮肤磨蹭,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金属门“砰”的一声合拢,将其他的一切隔绝在外。 郁谨被他抱着,动弹不得,只能先把手放在他背上,轻轻环抱住他。 这个动作似乎给了4号更大的鼓舞,他的尾巴纠缠得更紧,几乎要把郁谨的骨头碾断。 他知道要前往2号楼一定会触发FX们的追击和阻拦,所以已经做好了让郁谨先过去,自己独自面对剩下的FX们的准备。 他连分别的情绪都酝酿好了。 对于他来说,解决那些FX只是会稍微花一点时间,并没有什么难度。他很快就可以赶上去。 但他没想到郁谨会开着门等他。 郁谨及时避免悲剧诞生:“好了,松手。” 他本来是怕4号一个人遇到的问题过于棘手,想帮他一下。现在看来想的有点多。 但是即使他确信4号能够应对那些事,他也不想让对方一个人面对。 他不喜欢“你足够强,所以理应一个人面对危险”这样一条逻辑。 既然还没有到不得不分头行动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能够一起承担。 4号不舍地在郁谨肩头又蹭了蹭,缓缓松开手:“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没事,走吧。”郁谨脚步趔趄了一下,把电锯还给季轻歌。 4号捞住他的腰,担忧地问:“受伤了吗?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 郁谨:……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一开场的伤是不是你抱的。 他故作镇定地拨开4号的手,走了几步:“没有。” 4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可是我还想抱你一会。” 暖暖的吐息随着笑声拂在耳廓上,似乎将埋在心底的种子纷纷唤醒。 郁谨冷酷地道:“继续前进。” 其他三双眼睛在黑夜里各自闪着不同的光芒。霍初安掏出手电筒,轻咳一声:“好好好,都没事就好,我们走吧。” 但是他刚打着手电筒走了几步,就看见手电筒光闪了几下,完全熄灭。 霍初安:“好像没电了QAQ。” 第23章 逃离研究所(二十三) 4号眼疾手快地在灯光熄灭的最后一秒揽住郁谨的肩,怕他走丢。 和他们从FX住宿的地方通往办公主体地方的那条通道一样,这条通道也一片漆黑。 原本还有手电筒的光能够照清脚下的路,现在一点亮光都透不进来,甚至让人觉得脚下的地面都是悬空的,下一秒就会踏错掉落下去。 周围的墙壁似乎成为涌动的雾气,向他们挤压收拢过来。 “滴答”。 似乎有什么液体从天花板滴落,发出腥甜的气息。 郁谨沉默了一下,掏出火柴,轻轻划燃。 火柴光立刻笼罩了面前的一片空间,在这个静谧的黑暗通道,有一种格外耀眼的感觉。 火柴的光芒并不强烈,他们必须凑到郁谨面前。郁谨皱了皱眉,加强火焰的光芒。 一阵冷风突然吹过,火柴瞬间熄灭。 郁谨扬了扬眉,又点燃一根火柴。 微弱的火柴光摇曳着,似乎轻轻一掐就会熄灭。 他试了几次,发现正常的火柴光不受影响,但一旦火光超过一定范围,就会引起那种奇怪的风。 霍初安眼巴巴地在一边等着:“是不是不让我们点灯?” “不是,只是有一定限度。”看起来这里的设计者并不是完全不让他们照明,只是不想让他们看得太清楚。 “可是这个光看起来好弱啊,基本上什么都看不清。”霍初安为难道,“感觉更阴森了。” 郁谨吹熄火苗:“那走吧。” 霍初安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欲哭无泪地看向季轻歌。季轻歌轻咳一声,开始理智劝解:“这样我们连路上有没有障碍都看不清,很容易摔倒。” “扶着墙。” 霍初安试探着向墙壁摸,触到冰冷而坚硬的物体时,先松了口气,玩笑道:“我还以为墙壁都会消失。” 他话音还没落,手指就摸到一个明显更加柔软的凸起。 这个凸起应该是粘在墙壁上的,摸起来软软的,有点像肉体,然而却和墙壁是一样的温度。 他顿时头皮发麻,声音都有些变调:“墙壁上……有东西。” 郁谨点燃火柴,将火光凑近墙壁。 出现在面前的像是未完全成形的胎儿,已经隐约能看到五官和手臂。只是本应是双腿的地方,是一条尾巴。 他就这么挂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尾巴尖向下滴着血。 郁谨向前走了几步,查看墙壁的其他部分。 除去最开始的那一小段,几乎整面墙壁都挂满了这种东西,动作和大小还不一样。另一面墙也是相同的情况。 地上有着一滩一滩积蓄的血迹,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有血从天花板滴下来。他有理由相信,天花板上也挂着同样的东西。 他举起手臂,想试着看天花板上的情况。 4号接过他手上的火柴,代他把火柴举高,照亮更高处的景象。 一张四只眼睛的脸正咧着嘴看他们,一条手臂垂下来,在空中晃悠。 霍初安已经腿软到不想走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季轻歌也脸色发白:“是……FX的胎儿吗?” 4号把火柴递还给郁谨:“都是死的,没有攻击性。” 郁谨点点头:“那就走吧。” 4号脱下外套,罩在两个人头顶:“小心,会有血滴下来。” 郁谨抬头看了一眼,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霍初安颤颤巍巍地在后面说:“大佬,你能分给我们一根火柴吗?” 本来火柴光就弱,必须所有人围城一圈。现在要是都站一排,边上的人难免会碰到墙壁——暂时可没有人有这个胆子。 4号这衣服一罩,他们就完全看不见光了。 季轻歌和辛棠已经开始抱团取暖了,就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郁谨打开火柴盒,任他们各自取了火柴划燃。 其他的火柴很快就会燃尽,但他的这盒火柴却像永远不会熄灭,永远都剩着那么一长截。 4号微弯着腰,撑着衣服,尾巴扫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些东西是失败品?” 4号沉默了一会,轻笑一声:“是的。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我知道你们已经成功很久了,不应该再出现这种东西。” “和你是同一类吗?还是新的物种?” “看起来是一样的。”4号随口承认,“不过现在研究所似乎把方向转到普通人类身上了,不应该再造出这种东西。有可能,这些是之前保留下来的。” 郁谨皱了一下眉:“也有可能是新的研究。” 甚至有可能是他自己提出的新课题,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2号楼应该就是研究所的最后一部分,一切真相都应该被揭晓。 而他的记忆也许也将完全恢复。他现在有些好奇,自己究竟做过些什么。 “啪”的一声轻响打断他的思绪。一团肉从天花板掉到面前的地上,似乎在微微蠕动。 4号一尾巴拍飞肉团,关切地道:“我们快一点走吧。” “你听见了吗?”郁谨轻轻“嘘”了一声。 刚刚的肉团似乎只是前奏,天花板上传来黏腻的声音,像是胶水的粘合度支撑不住肉团的重量,肉与天花板开始缓缓分离。 “快走。” 4号披着外套,微俯下身把郁谨按在怀里,抱着他防止他跟不上自己的步子。 原本挂在天花板上的死胎接连落下,仿佛一场暴雨。冰冷而黏腻的血与肉块掉在人的肩头,然后再咕噜噜滚到地上。 尖叫声此起彼伏,后面的人忍不住跳着躲避,却找不到任何躲避的地方。 霍初安乱跑着撞在辛棠身上:“对不起对不起。” 辛棠坐在地上,手指边就是肉块。她颤抖了一下,抿抿唇:“没事。” 季轻歌尖叫完,忽然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把两个人都掺住,一路向前跑。 他们手上的火柴大部分都在慌乱中扔掉了,只能跌跌撞撞摸索着向前。 轻轻的哭声似乎随着肉块的掉落而响起。 霍初安只觉得毛骨悚然:“怨灵!卧槽!这些死掉的东西是不是成怨灵了!” 季轻歌尖声制止他:“别说话!没有鬼的!” 哭声仍旧在整个通道里回响。 4号又游出来,拎着几个人的衣领一个个运过去。 霍初安看着郁谨手中的那簇火苗,激动得热泪盈眶:“鬼是不是追不上我们了!” “没有鬼。”郁谨并不多言,看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摸摸4号的头,推开了面前的门。 但他没有想到,面前的房间也是一片漆黑。 和之前的不一样,这条通道所连接的并不是一块较为空旷的平台,而是一个有些空的房间。他用火光照了照周围的环境,只看到简单的桌椅,看起来这个房间也只是为了过渡。 他摸了摸门边的墙壁,按下灯的开关:“灯坏了。” “所以我们要一直待在这么黑的地方?”霍初安叫起来,“这也太黑了吧。” 他们的火柴刚刚跑的时候都扔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能再找郁谨要。但即使这样,火柴那点光也实在太不顶用了。 “桌上是什么?”季轻歌轻声道,“有没有可能解决完问题,会重新接通电路?” 桌上放着的是两个容器,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只是他们看不出材料。左边的容器上贴着标签“是”,而右边是“否”。 桌的正中央还放着一张纸。 “这是要我们做选择题吗?”霍初安问,“谜面在哪里?” 4号点点纸上的字:“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必须投入所有的热情。” 他又把纸翻过来,念上面的字:“你会为了研究而放弃一切吗?” “这是在问我们吗?”霍初安狐疑地问,“当然不会啊!” 季轻歌和辛棠也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观点不太赞同。 4号低下头,低声问郁谨:“你呢?” 即使光线不明,郁谨也能感到对方正紧盯着自己。他沉默了一会,回答:“不会。” 他能够感到4号本来有些紧张的身体骤然放松,尾巴尖轻轻勾了勾他的脚踝:“其实你一直热爱着这项事业。” “但不是一切。”郁谨果断地放下纸条,把手中的火柴扔进右边的容器。 4号向他那边靠了靠,碰到他的肩,有点开心地道:“我也不会。” 霍初安惊慌地抬起手臂遮脸:“不会爆炸吧!” “不会。把你们手上的火柴都扔进来。” 霍初安确认没有发生爆炸,才将信将疑地把手里的火柴扔了进去。 容器似乎更亮一些了。 等所有人的火柴都扔进去,容器突然完全亮起。与此同时,右侧的一扇门打开,从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 这就是纸条上所说的“热情”。 “灯!”霍初安热泪盈眶,向那边跑去。 郁谨拾起掉落下来的新的日记,跟着其他人向那边走。 4号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温柔而似乎饱含深意:“你真的要选那条路?” “有什么问题吗?”郁谨警惕问。 “一旦选择道路,就要投入全部的热情。”4号重复了一遍纸条上的字,“即使你发现错误,也很难回头。你真的要这么选吗?” 第24章 逃离研究所(二十四) 郁谨看看手中的日记,皱了皱眉:“但是我……” 但是他又舍不得这条路上的线索。因为看起来,这条路确实像正确的道路。 “如果我继续选这条路,会有什么危险吗?” 4号沉吟片刻,摇摇头:“应该没有。但是,你要选你喜欢的那一条。” 郁谨换了个问法:“你希望我去另一条吗?” “我跟着你走。”4号弯起眉眼,“我去哪都一样。” 郁谨的手按在了左边的容器上。 他心里仍旧在犹豫。单按回答来说,他会选择右边。 但他能感觉到4号明显更青睐左边的道路。无论走哪一边,似乎都心有不甘。 “你们不过来吗?”霍初安和季轻歌从门口探出头,“出什么事了吗?” 霍初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点惊恐:“大佬你不会现在突然要抛下我们吧!我我我不想死!” 4号牵起郁谨的手,慢悠悠地摇着尾巴往打开的房门走:“那我们先走这一边吧,以后有机会再回来。” “还能回来?” 4号想了想,道:“我想办法回来。” 霍初安看到他们走过来总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大佬,我们真的应付不来啊。” 季轻歌小声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郁谨摆摆手,示意他们别在意。他展开手中的纸片,发现上面的是某个陌生人的日记。 虽然字迹陌生,语气却有些熟悉,应该是副所长的。 【2103年4月15日】 【我来到了学长的研究所。】 【研究的内容是学长一直很痴迷的东西,我上学的时候,就听说他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学长——现在应该是所长了——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从上学的时候起就是我景仰的对象,听说这个项目能批下来,和他家里也有不少关系。】 【总之,我怀着期待的心情来到了这里。】 【学所长给了我很大的权限,说实话,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但是渐渐的,我发现了。所长喜欢的只是他的研究,对于维持研究所的运转却没有任何兴趣。我开始怀疑,他叫我来是为了做苦力。】 【不过他仍旧是我最尊敬的人。】 “所以这段日记的意思是?”霍初安眨眨眼,“歌颂所长?” 他说的时候可能没有多想,郁谨心里却有些不大舒服。他淡淡扫了一眼,收起了日记:“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那现在?” “找他剩下的日记。” 他们所进入的房间摆着不少的药剂,标签上写的都是英文缩写。除了他们进去的那个门,还有一左一右两个紧闭的门。 一群人一顿翻箱倒柜,又找到了之前见到的那种容器。依旧只有两个选项,只是问题变成了“你愿意承担意料之外的责任吗?” 郁谨抬头问:“你们愿意吗?” 霍初安犹犹豫豫地道:“不太想……但如果必须承担……” 季轻歌道:“看情况,如果是必须承担的、影响很大的责任,我会承担。但如果本来是别人的职责,却突然安到我身上,我不会接受。” 辛棠低头不语。 4号的回答简直不用听了,反正他只会说“你给我的我就承担,其他人给的就不管”。 郁谨思索了一下,把燃烧的火柴投入左边的容器。 左边的门缓缓打开,露出另一间实验室。 霍初安叫了一声:“哎……要承担吗?” “他选择了承担,我们也要选择承担。” 郁谨指了指手中的日记。他现在已经大概明白实验室这边的通关方法了。 按照日记中已有的提示进行选择。之前所说的“选择一条道路”,并不仅指不能回退,同时也指选择了日记中这个人的生活轨迹。 即使自身不愿意,也必须一条路走到黑。 霍初安望向另一侧紧闭的门:“如果我们选错会怎么样?” 郁谨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去选错?” 霍初安愣了愣,低下头,自我检讨:“因为我想作死。” “正常来说,没有回头路可走。”郁谨话里有话,像是在提醒他们什么,“最好不要随便尝试。” 门打开的同时,又落下了一张日记。只是这份日记的内容,已经跳到了FX被研究出来。 全研究所都因为FX们的诞生而欣喜若狂,和他们之前所了解到的差不多。 接连几个房间的开门方式都是按照日记内容做出选择。实验室的风格也大同小异,大多都只保存着FX的部分身体组织,除了在翻找机关的时候会突然出现一些恶心的肉团,倒没有别的吓人点。 于是他们就看着时间线从研究所刚成立走到FX们的性情变得不稳定。 按副所长说的话是因为“所长总有着超乎常人的奇思妙想”“他希望让FX们变成真正的神而忽略他们的弱点”“过度的训练和尝试令FX们疲惫不堪”,导致了“FX们之间开始打斗”“争斗甚至威胁至研究员”“FX的忠诚度急剧降低”。 同时所长还偏爱其中的某只FX而对他过于放纵,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给予了那只FX超越身份的权力与便利,让他可以随意进出研究所的大部分地区。这一切必将导致FX们脱离控制,必须进行大幅度的改造来缓解危机,且来自政府和军队方面的压力和其他研究所的激烈竞争都将加剧。 而所长却对一切的危机都置若罔闻,一心只顾继续他的研究,甚至把实验对象转到了普通人类。 季轻歌皱了皱眉,不大赞同:“这个所长……也太不负责了吧。” 霍初安挠挠头:“但是……也挺有人格魅力的?比如特别的专注?” “哪里有?”季轻歌睁大眼,“这根本就是人格缺陷吧。只顾沉醉于自己的事业,什么道德啊义务啊都不去管。而且最后好像还想做人体研究……想想我们之前在过道上遇到的其实不一定是FX对不对?后面掉下来的那些肉块根本就看不出形状,可能是人呢?我反而觉得副所长比较好。” 霍初安抖了抖,喃喃自语:“那可……有点吓人啊。” “研究所并没有非法实验。”4号突然开口,和煦的语调似乎隐藏着寒意,“所长是个很伟大的人。” 霍初安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点点头。 他偷瞄了郁谨一眼,却发现对方在看着日记沉思,神色有些凝重。 “你……发现什么了吗?” 郁谨似乎突然回过神来,矢口否认:“没有,继续走吧。” 但他的目光沉沉,比起之前,明显有了更多东西。 4号捏捏他的手,表示自己一直都在。 其实这些他们在1号楼基本上都知道了,只是用副所长的话重新概括了一遍。 接下来为了挽救颓势他必然要选择创造NW。 接连经过了好几个差不多的实验室,他们都快审美疲劳,甚至怀疑自己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新的这个房间却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这个房间的灯光更为柔和,房间中有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壳,壳已经破掉了,但上面依旧流转着淡淡的光芒。 壳里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但里面必定曾经孕育着什么。 “这是NW的壳?”郁谨轻轻把手覆盖在壳上。他能够感到一股力量从壳上涌入自己的身体,不由得眯起眼,感到有些暖融融的。 4号抓住他的手,放了下来,声音有些紧绷:“是的。但你最好不要碰。” “好。” 郁谨收了收手指,觉得自己的行动有些迟钝。他的掌心还有些发热,刚刚的触碰似乎让那股力量渗进了体内,让他有些头昏脑涨。 他揉了揉额角,问:“你的壳在哪里?一路上似乎都没看到FX的壳。” “我的壳……不在这里。”4号略带狡猾地笑了笑,低头的时候,嘴唇似乎触到了他的额头,“你想看的话,我们以后找时间看。” 4号的手臂搭在郁谨腰上,有力地托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倒下去。 “你如果难受的话,我们就休息。” 郁谨摇摇头,让自己的头脑恢复清醒,声音仍旧冷淡:“我没事。” 4号没多说话,只是手上使力,轻轻把他抱了起来,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上。 郁谨这下是真的清醒了,故作镇定的语气有些羞恼:“怎么了?” “你看起来很虚弱,”4号一脸理所当然,“这样你可以轻松一些。” “我能走。” 4号甩着尾巴,慢吞吞地跟上其他人的步伐,对他的抗议充耳不闻。 郁谨只能抱一下他的脖子保持平衡。 即使他不想承认,仍旧觉得这个姿势安稳而舒适。4号很明白怎样的力度才是恰到好处,既不让他有掉下去的风险,又不至于伤到他的身体。 他看着4号脖子上的血管和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忍不住抿抿唇,从指尖开始有点颤抖。 “如果你想回去,或者停在某个地方,我都会跟着你。”4号平视着前方,声音平稳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如果很危险呢?” 4号低下头,有些骄傲地笑了笑:“对于FX来说,并不存在‘危险’这个词。” 傲慢,却不让人觉得自大,反而很值得信赖。 接下来副所长果然提出创造出NW。值得庆幸的是,NW的诞生很大程度上拯救了危机。 但问题是,所长并不支持这个计划,并且依旧护着那只FX。 【我向所长提出了这个建议,他没有正面回应我。】 【我知道他本来想让那只FX来担当这个责任,我也知道他当初投入了很多心血,任谁都没办法直接放弃。可是,这是必须的,那只FX已经开始攻击研究员了。】 【他还是心太软了,希望时间可以改变他。】 【谢天谢地,他同意了。NW计划终于得以顺利推行。】 【但我没有想到,那只FX居然拒绝进行连接。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我们最初就是为了限制他才做出这个决定。】 【所长也对此不管不顾,每天泡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根本不出来,也不关心NW的状态。我应该再多提醒他一下,NW现在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吗?NW需要他的陪伴。】 【不过他没再去找那只FX,这点还是让我松了口气。】 【我知道,不能这么下去。我觉得,我需要做一个了结。】 霍初安和季轻歌一路上都在讨论日记里的所长,对他都没什么好感。 霍初安还说得比较委婉,季轻歌就事论事,就不留什么情面了。 郁谨默默地听着,抓着4号的手不让他一尾巴抽上去。 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房间,日记的时间线终于推进到了2109年。 这次的问题是:如果你发现你一直信赖的人做出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会和他站在对立面吗? 季轻歌分析道:“这是指……所长的事吧。那个所长……” 平心而论,那个所长不是什么好人。不顾研究所的死活就算了,还纵容某只FX在研究所里搞破坏,甚至还有做非法人类实验的倾向。 别人都帮他想出解决方法了,他居然还觉得别人越俎代庖,简直算是反社会人格。 霍初安一脸义愤填膺:“那当然要啊。”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前面走,都走进下一个房间了,却发现郁谨仍旧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有着些许悲伤:“我不会。”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郁谨递给他们几根燃烧的火柴,转身坚定地向来路走:“我后悔了。” 霍初安和季轻歌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甚至没来得及挽留。 “他……走了?” “他为什么要走?” 季轻歌终于意识到重点:“他是不是会遇到危险?这条路不能回头!” “也许他有他的办法,而且4号也跟着他……而我们不能回去,”霍初安拦住她,异常冷静地道,“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必须向前走。” 他把火柴扔进“是”的容器里,看着火焰一秒蹿高,又瞬间熄灭。 新的日记掉进他手里。 【2109年6月15日】 【我发现所长去找了那只FX。】 【他让那只FX进入了异常状态,意图毁坏整个研究所。】 【我必须阻止他。所以我对NW下达了命令。】 霍初安和季轻歌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 “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等等,你还记得今晚先进入异常状态的是谁吗?” 两个人突然噤声,都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是他。” —— 郁谨开始往来的方向跑。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他其实只是想知道,这条路是什么样的。 现在路要走到头了,他也是时候回头了。 返回的道路明显不如来时那么平静,他一踏入之前的房间,就有一种逼仄的感觉扑面而来。 房间一片漆黑,黑暗粘稠而厚重,包裹在他周围。 他能感到,黑暗中还有一个人,正站在他面前。 郁谨轻轻划燃一根火柴,望着眼前人幽深而仿佛能让人陷进去的眼睛。 “NW?” 第25章 逃离研究所(二十五) 火光亮起来之后,他就立刻否认了自己的说法。 站在面前的并不是NW,而是辛棠。 辛棠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其他人都没怎么注意到她,就算她中途消失,也很难立即发现。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脸色苍白衣服上沾着经过过道时滴落的血迹,散发着微微的腥味。郁谨的视线下移,看到她依旧保持完好的一双人腿。 她的眼神和NW的有些像,但仔细看却会发现要空洞许多,不知道是受了特殊力量的影响,还是被吓的。 他把火柴对准其他方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有事吗?” “有。”辛棠的嘴唇微微翕动,“我也想回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黑暗似乎没那么令人窒息了,郁谨能隐隐看清实验室的摆设。 实验室的摆设和来的时候一样,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刚刚的压迫感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整个房间只有他和辛棠两个活物。 “你想回哪去?为什么?” “我想跟着你回去。”辛棠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带着些哀求,“我很害怕,不想再往前走了。我其实不是很想知道什么真相,我只想……只想活下去。” 她是所有人中适应度最低的人,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 郁谨侧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走吧。” 辛棠颤抖着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臂,道:“我们快点走吧。” 手臂上骤然出现的力道宛如柔软的枷锁。郁谨淡定地把手臂扯出来,递给她一根火柴:“照明。” 辛棠捏着火柴,抿了抿唇,跟上他的步伐,有些可怜地道:“我跟你用同一根就行了。就算给我,我也……” “我相信你,你能做到。”她没说完,郁谨就冷酷无情地一句话堵了回去。 辛棠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就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吗?” 她的声音里有些埋怨,明显已经不满很久了。这种事不用她明说,郁谨也早就看得出来,只是不想理。 “不知道。” 声音坦诚得令人咬牙切齿。 黑暗中传来微带着愤恨的咋舌声。 但郁谨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拼命向来路赶,而是在重新搜索实验室。 “你在找些什么?需要我帮你吗?”辛棠不敢一个人往回走,只能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基本上,郁谨走到哪,她就跟到哪,都保持在一米的范围内。 郁谨观察肉块的动作顿了顿:“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走?”辛棠歪歪头,善解人意地道,“如果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到你。虽然我不是很聪明,但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 “你如果赶时间,可以自己走。” 辛棠抖了抖,小声道:“可是我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不敢去。” “你连前面会有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回头?”郁谨唇边扬起一抹带着些许嘲讽的微笑,“不害怕吗?” “跟着你就没那么怕了。”辛棠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觉得还是跟着你比较安全。” 她的眼神里有着郁谨很熟悉的憧憬,像是他就是那个能把她从危机中拯救出来的英雄。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也不喜欢别人随便套近乎。” 他把手中的肉块放回原位,站了起来,眼神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你明明看得出来,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辛棠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她能感到对面的人周身的气质倏地变得冷肃,连带着空气里流动的黑暗都变得僵硬起来。 诚然,郁谨对她的刻意亲近的行为很抗拒。可是她总想着,万一他改变了呢?人总是有恻隐之心的,也许他就心软了呢? 而且即使他们再拖后腿,他也没有说放他们不管。所以她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是温柔的,只是表面上不说。 她不知道自己突然说错了什么,触了他的逆鳞。 “NW对你说了什么?或者说是……做了什么?”郁谨索性挑开了说,“当初在医疗室外面,你趁着混乱消失了一段时间,是去了哪里?” 辛棠一阵惊慌,眼泪扑簌簌落下,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NW,我当时只是随便找了个房间躲起来。因为你们没有人能管我,我只能自己去找,也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里。” 她抽抽搭搭地问:“你是在怀疑我要害你吗?我……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虽然我很没用,但我真的没想害你。是我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吗?”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郁谨唇边又是那种略带讽意的笑容,眼神有着洞悉一切的自信,“我知道你并不是跟着我回来的。” 他知道辛棠早就偷偷脱离了队伍。只是她一向存在感不高,霍初安和季轻歌的注意力又被日记内容吸引了过去,沉迷辱骂所长,才没发现。 “你是一直在注意我吗?”辛棠突然问了一句,眼里隐隐有了希望。 “当然。” 辛棠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笑容,就听他慢悠悠把话补完:“对于可疑的人,当然要格外注意。” 他紧紧盯着辛棠,目光似乎具化成火柴上的火光,要烧破她的伪装:“直接动手吧。” 辛棠却仍旧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他,眼中有着些许哀戚:“你就没有想过,他在骗你吗?” 郁谨微怔,心底涌起一阵不安。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跟上来吗?”辛棠指向他们的来路,语气咄咄逼人,“因为他就在等着这一刻,他在等你和他们分开,好对他们下手。” “你现在回去,就会看见他们的尸体!他的目标就是毁掉整个研究所,任何人都不能出去。他们就快拿到钥匙了,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她的声音很激动,像是恐惧到极致反而无所畏惧。 “今晚的事情就是他引起的,FX们只是为了抓住他。他不在场的时候,你见过那些FX主动发起攻击吗?医疗室前面的刺阵为什么偏偏涂着镇静药物?” “如果不是他,根本不会有那些危险。”辛棠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我们没有什么用,但我们也不会想着害你啊,你为什么要一直相信他。我知道他在你面前一直装得很听话的样子。但你也看到了,他对待那些FX的时候是什么态度。那些都是他的同类,不是吗?你很清楚他的破坏性。” 她突然平静下来,眼神仿佛带着悲悯。 “已经不止一个人在说他的问题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 郁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4号就跟着他往回走了。 可是回头的那一刻,整个研究所就开始变化。原本明亮的实验室重新陷入黑暗,实验室里的摆设也有所变化。 一个小小的身体突然抱住他的尾巴,拖住他前进的步伐。 他只能看着郁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他烦躁地甩了甩尾巴,那个东西却像粘在尾巴上,根本甩不掉,即使被摔打得血肉模糊,仍旧牢牢吸附着尾巴。 黑暗中似乎有很多类似的东西向他移动过来,发出嘈杂的沙沙声,抱住他的尾巴,从尾巴尖一路向上攀爬,几乎挂满了整条尾巴。 他的尾巴顿时变得沉重起来,几乎没办法向前移动。 4号俯下身,拎起纠缠在尾巴上的生物,狠狠地向外拉扯。 黑暗中生物发出细细的哭声,不成形的手臂紧紧抓着他的尾巴,尖锐的指甲似乎刺破尾巴,将尾巴抓得伤痕点点。 他能感到有什么液体正趁乱注入他的身体,让他的行动变得迟缓。 4号不再做无用的努力,低头凝视着不成完整形状的生物,声音轻柔而带着蛊惑的力量:“回去。” —— “说完了吗?” 郁谨漠然地听辛棠说完,轻轻吹向手中的火柴,火势骤然飞涨,犹如猛兽扑向前方的辛棠。 辛棠在火焰中惨叫一声,断断续续地哭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宁愿相信他都不相信同类?” “第一,你已经不是人类了;第二,是否信任和种族没有关系。” 包裹在辛棠周围的火焰突然熄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苗。她近乎于无伤地从火焰中走出来,莹白的皮肤被火光映照得有些透明,开始爬上蛇鳞一样的图腾。 除了衣服变得破烂,火焰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她的眼神让郁谨觉得很熟悉,充满着不甘和嫉妒。 “如果你改变主意,也许我就不用杀你了。”辛棠轻声道,声音有些飘渺,“即使她这么说了,我还是不想杀你。” 郁谨听到沙沙的声音响起,那些死物一样的肉块,现在正兴奋地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 他把手伸进火柴盒里,正准备取出新的火柴,却摸了个空。 他低头一看,发现火柴盒里空空如也,所有的火柴都用完了。刚刚的通关条件需要太多的火柴,他又给霍初安和季轻歌留了一些,现在明显已经不可能有剩余。 辛棠微笑着看着他,踩熄地面上最后的火苗,黑暗中只有她的眼睛熠熠闪光:“怎么了吗?” 研究所最近新近的研究主题是,如何提高普通人类的身体素质。 看起来实验是成功的,辛棠的身体已经得到了强化。 那些肉块现在正往她的身边聚集,一个抓着一个,最前方的一个抓着辛棠的腿,宛如一条柔软而坚韧的蛇尾接在她的腿上。 这些肉块,就是失败的实验体。 拼凑出的蛇腿凶狠地扫向郁谨的腿部,在他想躲避攻击的时候,却转而柔软地缠上他的双腿,像是一条真正的有力的蛇尾,一路缠绕到他的胸口,几乎把他的骨头挤碎。 “你的火柴已经用完了,不是吗?”辛棠也跟着凑到他面前,左手轻轻扶着他的脸,右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笑了起来,“失去了那个之后你还能做些什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地步吗?”她试图欣赏对方痛苦挣扎的样子,却只能看到冷漠而嘲讽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恼怒,双手掐上他的脖子,“因为你太傲慢了,总是对身边的人不屑一顾。无论是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哦对……不是所有人,还有一个例外,我真的很好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我们都是陌生人吧,你凭什么就选择相信他?” 她看着在白皙脖颈上出现的红色指印,有些复仇般的快感:“很可惜你选错了。是的,也许我们一开始看起来都很不起眼,但是谁知道能活到最后的是谁呢?从云端跌落泥底的感觉好吗?” 郁谨以现在的状态,没办法正常地说话。不过好在,他也确实不喜欢说话,只是淡淡扫了辛棠一眼。 这个反应彻底激怒了辛棠。她想,胜败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对方为什么一点都不难堪,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指甲狠狠掐了一把,由肉块拼成的蛇尾突然收紧。 郁谨的脸色明显发生了变化,他似乎要伸手去扯掉蛇尾,却根本没办法起到实际作用。 辛棠微笑着看他缓缓闭上眼,完全失去呼吸,松开蛇尾,看他的身体颓然倒地。 她现在觉得很开心,因为她已经不是刚进游戏的那个、必须依附别人而活的她了。她已经很清楚地认识到,在生死问题面前,所有人都只能顾得上自己。 她从来都知道这一点,也没傻到完全信赖别人,只是想暂时借助别人的力量,再不断向上爬。但是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受冷落,连大腿都抱不上。 无论是郁谨,还是4号,甚至是其他的两个人,都在忽视她的存在。 为什么呢?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在她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是NW……哦不,副所长救了她,并且给了她不一样的力量。她从那时就知道,他们之前的判断是错的,NW所代表的才是正义。 在所有人都被刺阵吸引目光的时候,其实她被带到了那个触发警报的房间,并在那里见到了NW。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不拉下脸来求求我呢?”她有些可惜地摸摸郁谨的脸,“你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连死掉的样子都这么漂亮,我真的很不想杀你。” 连死的样子也这么淡定。 我都向你示好那么多次了,你就不能有点反应吗? 她的手指刚想沿着郁谨的脸颊向下划,却蓦地对上一双澄澈而略显冷淡的眼睛。纯黑色的眼睛仿佛剔透的宝石,流转着淡淡的光泽。 她愣了一瞬,来不及后退,就被一只携着炽烈火光的手掐住脖子,按倒在地。 “我什么时候说,我必须要用火柴了。” 郁谨从高处看着她,眼神冷漠得近乎没有感情,语气却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辛棠终于反应过来,艰难地用手掰着他的手,试图用尾巴进行反击。 火焰从郁谨和她的脖子接触的地方开始,倏地向两端蔓延,瞬间就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的身体,连同那条拼接而成的蛇尾,都在火焰中痛苦扭动。 在身体经过改造之后,高温已经无法致她死亡,只能让她陷入长久的疼痛中。 “你……” 你为什么没有死? 她艰难地想着,她明明已经确定对方没有呼吸了,对方也确实没有反击的可能,为什么他现在看起来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她很快就没有精力多想了,求生的本能超出了所有。 “求……求你……”辛棠从喉咙挤出这句话,立刻就被浓烟呛得说不出话。 求你放了我。 我还不想死。 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想让你服软,对我说几句好话。我只是希望你能看见我,不要再忽视我。 她的眼里含着泪水,不知道是悔恨还是生理反应。 郁谨低头看着她,缓缓收紧了手指。 “晚了。” 辛棠原本绝望而哀求的眼神变得决然而疯狂,本来抓着她的身体的肉块突然散开,抱住郁谨的腿和手臂,开始向上爬,指甲和牙齿嵌入他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在不断燃烧,火焰也紧跟着爬上郁谨的身体。 但火光之中,他的神态依旧淡然,只是脸庞被映照得更明艳了一些。 他感到血液从细小的伤口处渗出,疼痛感几乎遍布了全身。但只要他在那之前杀死辛棠,这些东西就会失去控制。 现在就只要比谁的速度更快了。 他身上却忽然一轻,原本附着在他身上的肉块却突然扑簌簌落下,有组织地跳回到辛棠身上,在她惊恐的哀嚎中爬满她的全身。 甚至还有其他的肉块从其他房间源源不断地涌来。 失败品们咬住她的皮肤,几乎将她啃得面目全非。 他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郁谨静静看了几秒,手上用力,帮她结束了这个痛苦的历程。 辛棠双目圆睁着躺倒在地,身上挂着大大小小血肉模糊的肉块。那些肉块又回到了安静如死物的状态,一动不动地趴在她身上。 她的脸上写满不甘与怨怼。 郁谨帮她合上双眼,起身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一个蛋壳一样的地方。 他只能试着破坏蛋壳。好在蛋壳似乎原本就有裂缝,很容易就被推开。 那种逼仄的感觉终于消失,看来他之前的那种受压迫的感觉,是因为被困在壳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壳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他回头看了辛棠一样,有了个奇怪的想法。也许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疑似NW的壳,其实是辛棠的。很可惜,她没能破壳而出。 钻出壳之后,就舒服多了。他闻着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不由得皱了皱眉,有点嫌弃自己。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任何变化,只能继续往回走。 之后的路就很顺利了,他一路赶回到通道口处的那个房间,把一大团火焰按进左边的容器里。 左边的容器发出比右边的更耀眼的光芒,左边的门也缓缓打开,一张被折叠成特殊形状的纸从容器下方掉了出来。 他把纸拾起来,刚展开就看到了背面金色的水印“04”,手指有些颤抖。 翻转过来,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我发现,他的心里只有FX,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我觉得很气馁,他好像对所有FX都一视同仁。原来他对我那么好,真的只是因为我是一只FX。】 【即使这样,我也要做他最喜欢的那一只。】 这条路是4号的人生历程,是4号为他准备的路线。 其实在那张拼图拼完的时候,他们就得到提示了。拼图上的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副所长,两个人的站位对应的是两条路的方向。 区别只是,他这一条路上都是4号的日记。 左边这条路同样通往实验室们。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是这一次,机关没藏在什么隐蔽的地方,问的问题也极为敷衍。 日记的时间线,是接着在值班室的那一张的。 【他好像生气了。】 【我总是希望能多和他相处一会。】 【但是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处理其他的事情,就连我们平常的训练和测试也不会来,我能见到他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只有当我们出一些很大的问题的时候,他才会来解决。】 【隔壁的那只FX又开始随便发脾气,他似乎并不喜欢他的观察员,他们也给他换了观察员。】 【这件事给了我启发,如果我也和我的观察员关系不好,他们是不是也会给我换个观察员?也许他能来呢?】 【但我好像做得有些过,我看到那个新来的哭天抢地地跑走,再一脸害怕地跟在他后面回来,像是我怎么欺负他了一样。】 【他的脸色有些严肃,是觉得我最近观察员换得太频繁了吗?可是如果他当我的观察员,我就不会再闹了。】 【如果他真的生气了,我就勉强接受这个新来的吧。】 对应的是在第一个办公室里,那个新观察员的日记。 郁谨是在这件事之后,开始接手4号的日常照看工作的。对于研究所来说,FX的状态非常重要,4号更是他们最重要的关注对象,他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都会予以满足。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陪4号。只是4号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怨言,换完观察员就一切正常,甚至比之前还更活跃。 他接着往里走,看下一张日记。 【今天他亲了我的尾巴,还陪我睡了一晚上。】 【这是他第一次亲我,也是第一次陪我过夜,我激动得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 【我本来以为,他会生气的。】 【我今天和其他FX打架了——事实上,我并不认为这是打架,我只是警告了他们要认真训练而已。】 【他们总是抱怨训练的难度太大,不仅不认真,还在背后埋怨他。】 【我可以接受他们因能力不足而抱怨,但不能接受他们把罪责都推到他身上。所以我稍微动了一下手。】 【后来我们都受了伤,他们把这件事闹到其他研究员那里去了,连他也注意到这件事。】 【我本来没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毕竟他不会喜欢一只粗鲁的FX,现在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我还是向他说了理由。出乎我的意料,他并没有怎么责备我,只是在考虑改变训练计划。】 【我不认为他有什么错。这次的事是我冲动了。】 【我对他说我的尾巴有点疼,想让他多陪我一段时间。没想到他帮我的尾巴换好药,隔着绷带亲了我的尾巴。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我觉得头有点发热,想抱着他亲回去。】 【不过我还是克制住了。我装作困的样子抱着他躺在床上,不让他走。他似乎白天的工作太多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他睡着的样子依旧很好看,睫毛很长,嘴唇也很柔软。】 【我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的脸很软,我觉得我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他并没有醒,但是脸上好像有些红,是我抱得太紧了吗?】 【我稍微松开了尾巴,他的脸色好像渐渐变回去了。】 【有点可惜,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亲尾巴的事情,和FX们因为训练强度为题而发生争斗的事情,其实是同一件事。 郁谨忍不住捂住半张脸,尽力控制脸上的温度。 那么大一条尾巴缠在身上,他怎么可能立刻睡着。 但是睁开眼实在太尴尬了。虽然他研究这种生物很久了,还没有和某只FX这么亲密过,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所以他只能随便4号在那里偷看,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至于那个小动作……也许只是4号现学过来,表达感谢的呢? 他知道自己当时还没有把FX当作人类来看待。 他继续往后面看。 【他给了我名字。】 【从今天开始,我就和那些FX完全不一样了。】 【只有我有名字,我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我也开始叫他的名字。我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他的名字了,研究所里的人都按职位叫他。】 【他有点惊讶的样子,不过还是答应了。】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我知道他已经不是单纯把我当作一只FX看待了。】 名字。 两个字突然涌进郁谨的脑海。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4号其实是有自己的名字的。而4号也从来没有提过。 也许他是想等自己想起来,觉得突然报出一个人名,显得太过突兀。 而4号获得名字的原因是,他成为了郁谨的助手。 一只FX成为人类的助手是很奇怪的事,也引来了很多人的非议。 4号获得了很大的权限,能够跟着他出入研究所的大部分场所——这是普通FX绝不应该享有的权力。 他开始更喜欢跟4号交流,而不是研究所里的其他人。 【我听到那些研究员在窃窃私语。】 【他们在讨论我不应该获得现在的地位,也在讨论他太过孤僻冷傲不与人亲近。】 【我知道都是那个副所长在背后带起来的。那个人研究不好好做,每天就知道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他明明是个很可爱的人,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很温柔。】 【我能站到他的身边,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 【我去学了人类的日常行为方式,也去学了他喜欢的东西。】 【我是最了解FX的,只有我能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只有我能成为他的帮手。】 【我稍微吓唬了他们一下,让他们多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然后4号就被认为有威胁人类的风险。 副所长开始提出有关NW的提案。 郁谨觉得呼吸有些难受,在原地坐了一会,才继续前进。 每一封日记都与那边副所长的日记一一对应。 他本来以为,接下来4号的日记终于要到NW出现,他受到不公待遇了。 日记内容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所里有研究员求婚成功了,他的手上戴着戒指。】 【听说,他求婚成功那天,送了很漂亮的宝石。】 【人类在求偶的时候总喜欢送这种闪闪发亮的东西。我觉得我也应该准备一下。】 【不知道他会喜欢哪一种。其实我觉得,无论任何宝石都没办法配得上他。但我还是要好好挑选,至少要比其他人送的都漂亮。】 【等我挑好了宝石,我就去求婚。】 郁谨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4号怎么会在这么紧张的时候产生求偶念头,也不知道4号为什么会直接跳到求婚这一步。 他能感觉得出来,4号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简单的,造物对于造物主的感情。 但是他不敢承认。因为那将引出很多麻烦。 他想让一只FX当自己工作上的助手都很难了,更何况是生活里的配偶呢? 可他还是想知道求婚的结果。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往下一个房间走。 然而这个房间并没有机关,也没有日记。 4号的机关一向摆在很显眼的位置,一进门就能看见。 郁谨一下子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变化来得很突然,而且没有什么原因。 是4号没再写日记,还是说……他不想拿出来? 郁谨心底莫名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和之前的都不大一样,里面摆着很多个破开的壳。 壳和NW的很像,但流转着一种不同的光芒。 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似乎隐藏着某种生物,正在轻微地颤抖着,发出过大的呼吸声。 郁谨环视一周,目光锁定在了那些壳上。 壳很大,虽然只有一半,但如果蜷缩在里面,就算是FX也能够把自己的身形完全隐匿。 他拿出那袋在副所长办公室里装出来的白色液体,缓缓打开袋子。 随着袋子摩擦发出“嘶”的响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某个壳里蹿了出来,飞奔到他面前,抢过营养液开始开心地进食。 郁谨趁着他沉浸于营养液中,伸手去捡从他手中掉出来的日记。 1号愣了一下,叼着营养液慌忙地去抢。但郁谨脸一沉,他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忐忑不安地看着。 郁谨看着掌心的几张日记:“他叫你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的?” 1号心虚地点点头,还是试图把日记抢回去。 “但是他又不想让我看到这些。”郁谨缓缓道,“为什么?” 1号不说话,委屈地甩着尾巴,连口中的营养液好像都失去了味道。 他哪边都不想惹。 为什么这个艰难的工作需要他来做。 他只想喝营养液。 “回去吧,有事让他跟我说。”郁谨摆摆手,看着1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打开日记。 他知道自己有些紧张,指尖已经开始僵硬,几乎连打开日记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日记是紧接着上一张的,里面只有简短的两行字。 【我失败了。】 【因为我不是人类。】 郁谨把脸埋进掌心,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他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他想到了这个结果,却还是一直保持有一种希望。直到看到4号熟悉的字迹的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曾做过这种事情。 他拒绝了4号,并且开始和他疏远,同时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对于NW的研究中。 所以4号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直到知道他失忆了,才重新开始亲近。 他抿抿唇,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门口传来一阵蛇尾在地上摩挲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一道阴影投在他身上,遮住原本的灯光。一只手臂突然把他拉入自己的怀抱,轻轻拍着他的背:“怎么了?” 他的声音温柔而有耐心,像是在唱摇篮曲。 郁谨把额头抵在他肩上,闭了闭眼,喊他的名字:“丁鹤。” 4号怔了一下,弯起眉眼,声音里带了喜悦:“你想起我的名字了?” 郁谨额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无奈地笑笑:“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你总会想起来的。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丁鹤似乎心情很好,抱着他走到另一个壳边坐下,“好了,不难过了。” 郁谨抬起头,默不作声地展开手掌,让他看手中的日记。 丁鹤沉默了几秒,突然笑起来,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额头:“因为这件事难过?” 他抢过郁谨手中的其他日记,一张一张打开,镇定地把无病呻吟的那几张扔了,给他看剩下的内容。 【我又见到他了。】 【我知道他不想见我,但我还是忍不住来找他。】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我不知道他们最近在策划着什么,但是看起来他并不开心。】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他好像看到我了。】 【我本来想暂时避一下,但是他好像并没有那么讨厌我。】 【所以我试着去接近了他。这次他没有赶我走。】 【我发现我还有机会。】 郁谨看了丁鹤一眼,发现他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心情,眉间眼角都写着柔和。 “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丁鹤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嗯?” 他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因为紧张声音有些颤抖:“我是说,只是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只是不赶你走而已。 丁鹤意识到他的真实意思,笑意一下子从嘴角蔓延到眉梢,按住他的肩,轻轻将唇覆盖在他的唇上:“当时是,现在不是。” 第26章 逃离研究所(二十六) 郁谨感到湿润的舌尖碾过他的嘴唇,像是蝴蝶落在花瓣上,带来轻微的压痛感。 他迷迷茫茫地睁着眼,眼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泪珠,迷离的目光轻轻在人心上拨着弦,轻而易举地牵动着对方的情绪。 他感到腰上一紧,随后呼吸开始困难,忍不住推开丁鹤,怒斥一声:“尾巴!” 原本缠在他腰上的尾巴乖乖巧巧地收了回去,规矩地摆在一旁,仿佛是一件可以随意拆卸的摆件。 郁谨盯着尾巴看了几眼,手指碰了一下。 原本安安静静的尾巴突然弹起,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顺着他的手臂绕上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似乎重复过很多遍。 丁鹤看着郁谨的脸色越来越沉,迅速把尾巴撤了下来,低声嘱咐:“你别碰我的尾巴。” “你尾巴又受伤了?” 丁鹤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之前被肉块抓出来的细小伤口,缓缓勾了勾尾巴尖:“我没事。” 郁谨在兜里找了一下。当初在医疗室的时候,他们为了保险拿了些急救药物,现在恰好能派上用场。 他又捉住向旁边躲的尾巴,抱进怀里仔细查看伤口。 尾巴上的伤很浅,但很密,且基本上遍布整条尾巴,看得出来他曾受过怎样的袭击。 “你走路的时候不疼吗?” “不疼。” 丁鹤轻轻摇摇尾巴,尾巴尖戳着他的手腕:“我们在疼痛方面的感觉很迟钝。” 郁谨在尾巴上摸了一把,他的尾巴却倏地伸直,声音也有些发紧:“但其他感觉不受影响。” 甚至还要更加敏感一些。 郁谨低头帮他粗略地处理了一下尾巴上的伤口,没多说什么。丁鹤倒是自己开始解释:“我在跟着你回来的时候,被那些失败的实验体缠住了。” 郁谨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我处理他们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他侧头笑着道,“抱歉来晚了。” “不晚。” “还好你没出事。”他趁着郁谨没注意,环住他的肩,下巴搭在他头顶,轻轻摩挲着,“下次我会再跟紧一点。” 他很满意现在的这种姿势,如果能用尾巴把面前的人完全圈起来就更好了。 这是一种介乎于保护与占有之间的姿势,将对方牢牢看守在自己的领地。 郁谨收起手上的药,神色复杂地问:“你就一点也不怪我吗?” 丁鹤条件反射地摇头,手臂更收紧了一些,尾巴尖有些愉悦地动了动:“都过去了。” 他越是这样,郁谨越是觉得不安。 如果说他一直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或者对对方没有感觉,也就算了。 但他明白,自己当时并不是无知无觉。他甚至想质问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拒绝,让两个人都这么难过。 “而且你不是接受我了吗?”他本来语气轻松,又像想到了什么,尾巴又垂了下去,语气有些迟疑,“应该是吧。” 郁谨低笑一声,头抵在他肩头,反手抱紧他:“是。” “那再让我亲一下。” 猝不及防被堵住嘴的郁谨:……我现在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怜。 郁谨觉得有些大脑缺氧,怏怏地趴在他怀里。丁鹤感受着怀里温暖的身体,喜滋滋地开始讲自己之前的心路历程:“我在壳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 他把一只手按在旁边的壳上,怀念地道:“我每天做的事,就是在里面看你。” 壳是半透明的,所以每当他贴紧壳的表面的时候,郁谨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 丁鹤抓着郁谨的手,让他的手按在蛋壳上:“我的壳你可以摸。” 当然他的潜台词是“你只能摸我的”。 和之前的壳一样,手触上去就会有奇异的力量涌入体内,让身体变得温暖而昏昏欲睡。 郁谨猜测大概是蛋壳原本那种为FX提供能量的功能还在生效。 丁鹤也许不知道,当他在壳里向外张望的时候,也有人在观察壳内的他。 从最初这就是他们所制造出的最优秀的FX,郁谨也会忍不住近距离地去观察他。 这只FX的表情很生动,比其他任何FX的都更接近于他们的理想标准。 有的时候他也会把手贴在壳上,试图感应壳内生物的存在。 偶尔他们会敲击壳的表面尝试交流,只不过当时并没有人真的理解这种动作的含义。 也许这段感情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现在我出来了,也可以每天看着你了。” 甚至还能抱着猛亲一顿。 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 他想要做的事情最终总是能达成。 “我们……” 从远处突然传来轻微的轰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这个声音似乎激活了潜藏在暗中的生物,打算伺机而动。 丁鹤有些遗憾地道:“看来他们拿到了。” 他抱起郁谨,开始往通道的方向赶:“还有些事需要解决。” “先回办公室。” 看起来霍初安和季轻歌已经拿到进入NW的房间的钥匙了。很快他们就可以关闭现在的紧急防御状态,逃出生天。 必须要在他们离开之前,把事情全部了结。 不过郁谨还是打算回趟办公室做最后的准备。 办公室里有个带密码的文件夹,他现在可以试着解开密码了。 结合书架上有关密码学的书的提示,他的密码很可能采用某种经典密码的转换方式。 因为他“心中只有FX”,所以密码必定和“fuxi”有关,以此为关键词可建立新的凯撒密码。 研究所的成立时间是“2103年4月15日”,将其分割为21-03-04-15四个部分,各可以取出对应的字母。 这就是文件夹的密码。 文件夹里藏着他最后的计划。 他浏览完自己以前留的信息,却发现文件夹里还有一个上锁的文件。 他静静想了一会,心里突然一阵刺痛。 同样是凯撒密码,这次的关键词是“match”,而用以转换的词是“dinghe”。 他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摇了摇头,有些没想到自己会矫情到用人名做密码。 文件是他的日记。 他竭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点开日记粗略地扫了扫。 日记里记载着他内心的摇摆。 【他是一只很聪明的FX,我相信他一定会成为我们最成功的实验体。】 【除去外表,他很像一个人类,有的时候连我都会分不清他的身份。】 【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或者生物,能理解并且支持我的所想。】 【那是我创立研究所以来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我曾想过,就这样和他生活在一起。】 【但很快现实就开始提醒我,这不可能。】 【我知道其他人已经对他很不满了。身为一只FX,他已经拥有了过大的权限。】 【这不是最重要的,我并不在意他的种族。只是我现在做的事既不合乎规范,也不符合道德。】 【我一直都知道他对我有超出原本身份的感情,只是默许着一切。或许这就是我故意养成的。】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研究员应该做的。我太自私了。】 【他向我告白了。】 【我拒绝了他。】 这就是当时的理由。 他看文件的时候,丁鹤自觉地背过身,不看那些机密文件。 但他觉得身后的响动不太对,一转头发现郁谨低垂着眉眼,身上笼罩着一层悲伤。 他心里一慌,顾不得多想,把人从椅子上捞起来,轻轻拍着郁谨的背:“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了。”声音有点沙哑。 丁鹤哑然失笑,关掉显示屏:“那是假的,真的在这里。” *** 【亲爱的玩家,恭喜你触发隐藏任务。】 季轻歌抬起头,和霍初安对视一眼。 从实验室赶回1号楼的时候,她的脑中突然跳出了这句话。 她很确定,这是直接在她脑海里显示出的,而不是研究所的那个机械女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突然触发了隐藏任务,也许是因为系统延迟? 这系统也太垃圾了吧。 “我们快点吧,我怕等久了会出问题。”霍初安挫着手臂道。 季轻歌点点头。他们现在已经拿到了开启NW所在的控制室的钥匙,很快就能完成通关。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事实上,她还没有做好迎接最终战的准备。 其实她没想到自己会走到最后,她还以为,有人会比她更合资格。 “我们真的可以吗?”她有些不安。 “事到如今只能可以了,”霍初安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别惊动他们。” 他抖抖嗖嗖地把钥匙贴上那扇特殊的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去哪?” 第27章 逃离研究所(二十七) 霍初安心里咯噔一声,僵硬地转过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嗨?这么巧,你们也在啊。” 季轻歌目光复杂,畏惧与不解同时交织在眼里,手已经按在了自己的电锯上。 他们都已经知道郁谨就是研究所的所长,4号就是那个又狂暴又爱攻击人的FX,他和4号就是引起今天的事情的罪魁祸首,按照一般恐解游戏的尿性,估计就是最后黑化爆发的BOSS了。 虽然最终BOSS伪装成好人混进主角团也算是一般套路,但一想到自己那么信任的队友居然是幕后黑手他们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更惨的是他们好像还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 这真的没仇也要变有仇了。 郁谨淡然点头:“嗯,巧。” “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面……呸,不是,我们以为你还要在那条路上探索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霍初安挠挠头,尬笑了几声调节气氛,“你们在这是准备干什么啊?” “等你们。” 霍初安一下子吓得退了几步:“等我们干什么?” 他和季轻歌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绝望。 郁谨像是没发现他们的异常,只是颔首:“开门。” 丁鹤善解人意地问:“你们后来遇到危险了吗?需要先休息一段时间吗?” “不不不不用。” 霍初安连忙摆手,内心呐喊:我们希望你们别出现让我们先逃出去就好了。 季轻歌狠狠心,目光坚定起来:“那我们走吧。” 三个人在旁边盯着,霍初安只能颤颤巍巍地打开那扇门。 这次并没有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金属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露出端庄坐在仪器内的美丽女性。 NW脊背挺直,下颌微抬,双目紧阖。她神态安详,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手闲适地搭在旁边的扶手上,长长的蛇尾盘在仪器外部,蛇鳞在灯光下反射着金光。 她并没有睁眼,仿佛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但仔细看,又能看到她指尖在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扶手,蛇尾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 她的背后就是整个研究所的控制中心,只要能够到达那里,就能打开研究所的大门。 “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霍初安六神无主地问,“她好像不想理我们。” 郁谨反问:“你们不是找到应对她的方法了吗?” 霍初安试图掩饰过去:“那大佬你们那边有没有找到什么方法?我觉得我们可能……不行。” 他这个理由很苍白。他知道NW这么厉害,在不知道应对方式的时候,敢直接开门吗? 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应对郁谨和他身边那只疑似很残暴的FX。他知道如果对方突然发难,自己连求饶的时间都没有。 郁谨却云淡风轻地鼓励:“我相信你们。” 我不相信自己啊! “要不还是你们来吧。”霍初安哭丧着脸,“我觉得那样把握大一点。” 郁谨沉静地看着他,伸出手:“那交给我。” 他们在那条路的最后一个实验室得到了一种特殊药剂,类似于针对FX的镇静喷雾,能够让NW陷入睡眠。 使用方式也很简单,只需要和NW的皮肤表面进行接触。缺陷是必须达到一定量才能生效,而且很容易被躲避。 这其实很符合这个游戏的难度要求。毕竟也不可能让他们这种新手来什么太高难度的操作。更何况在他们的视角里,NW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反派BOSS,让她昏迷就够了。 如果是以前,霍初安肯定主动把药交给他。但现在的他不敢了。 他不知道郁谨是怎么知道道具在他手上的,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紧张。 他觉得郁谨自己肯定有办法应对NW,可是如果让他拿到关键道具,很可能不会让自己和季轻歌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以前真的没有想到,郁谨会在这个时候成为他们的敌人。 季轻歌低声道:“我来吧。” 她一直都没有笑,神态比之前沉稳很多,现在正严肃而郑重地向NW走去。 她刚走了几步,NW突然睁开双眼,用那种温柔得能让人陷进去的眼神看着他们。 她嘴唇轻轻开合:“警告,入侵。” 这一声如一根尖锐的细针钻入耳中,挑动着本就紧绷的神经。 沙沙的声音从走廊外逐渐逼近,之前的那些战斗仿佛完全没有消耗FX的能力,仍旧如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 尾巴在地面摩挲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黑色的长尾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上!”霍初安大吼一声,突然夺过季轻歌手中的药剂,泼了上去。 再等下去FX们就要进来了,他们必须在那之前让NW昏迷。 他们不敢再靠郁谨,只能鼓起勇气冲上去。 季轻歌被他挤了一个趔趄,愣了一下。 霍初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昂首挺胸地站在NW面前,手上动作又快又准。 药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洒在NW的脸上。 NW岿然不动,手依旧搭在扶手上,目光沉静而幽深。 在药水即将接触到她的皮肤的时候,她的面前落下一道透明的罩子,把药水挡在外面。 霍初安低头看看手中的瓶子,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季轻歌惊愕之后,大吼出声:“小心,他们来了!” FX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丁鹤抱着郁谨从门口移到更安全的位置,似乎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 霍初安脑袋里只冒出两个字:完了。 他刚刚的举动太冲动了,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应该有办法先破坏掉NW身边的防护机器。 他转头看了一眼郁谨和丁鹤,发现丁鹤正在抚摸郁谨的头发,眼神温柔缱绻,里面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 “现在……怎么办?” 丁鹤微笑着抬起头,“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他的心凉了。郁谨和4号果然要看着他们去死了。 现在FX们面容冷肃地涌进来,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尾巴甩过墙面的时候,发出激烈的撞击声。 季轻歌掏出所剩无几的喷雾,同样绝望地准备背水一战。 但FX们却对他们熟视无睹,和他们擦肩而过,直接涌向NW。 NW几乎是瞬间就被人身蛇尾的生物们淹没了,只露出那双原本安详的眼睛。 她的眼睛现在正写着疑惑与恼怒,原本盘踞在神位上的指挥着仿佛突然被拽下了神坛。 他们只听到NW断断续续的声音。 “听我的命令……” “听……” “为什么?”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只有一双眼睛仍旧大睁着。 身为指挥官的她并不具有太强的战斗能力,无论要做些什么,都只能通过驭使FX。 但现在她却无法操控那些FX们了。 那些本来驯顺的FX反过来将她当作猎物一样撕扯,态度狠厉,正如被她操控着攻击其他人时那样。 “父……” NW微微偏头,发出最后的声音。 FX们慢慢退开,整齐地到门外列队站好。NW歪歪斜斜地倒在她原本的神座上,用以保护的仪器已经被FX的蛮力拆开,成为一堆废铜烂铁。 她的眼睛看着那边的人类们,似乎满含着不甘于不解。 霍初安震惊之后,长吁了口气,不可置信地问:“她死了?她怎么……” “她并没有死,只是暂时休息一会。”丁鹤彬彬有礼地解释,“FX们使用的是和你手中的一样的药水。” 霍初安看看头发凌乱眼神空洞的FX,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个“一样”太嘲讽了。 “为什么会这样?那些东西明明应该听她控制!”季轻歌反应过来,颤抖着问,“你们做了什么?” 丁鹤似乎思索了一下,微笑道:“因为他们有新的指挥官了。” 季轻歌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她发现丁鹤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幽远,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一旦接触就是沉入潭底。 但偏偏上面还覆盖着一层鲜嫩的花瓣,让人忍不住被吸引,毫不设防地落入陷阱。 “你们怎么做到的?” “这是最初的设计。”郁谨抬手摸了摸丁鹤的头,当作奖励,“NW身上的这套系统,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 在最初的构想里,领导者这一身份是决定赋予给某只FX的,所以计划里并没有NW的存在。 这也是对于NW的研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完成的原因。通过某种特殊方式将FX们连接至某个特定对象的技术早就在研究了,现在只是转移了对象。 但丁鹤的身体里仍旧保存着一部分类似的能力。 丁鹤顺从地低下头,微微眯起的眼中流露出向往与眷恋。 霍初安和季轻歌先是疑惑,再是震惊,最后却开始恐惧。 所以连NW都拿他们没办法,现在该怎么办呢? 日记上说,他们的目的是毁掉研究所。 “你们不走吗?”郁谨只是看了一眼控制台,“现在可以打开门了。” 霍初安傻愣愣地问:“你放我们走吗?” 郁谨慵懒地抬抬眼皮:“你们可以留下。” 那还是不了。 霍初安不死心地问:“你不杀我们吗?” 季轻歌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背,低声道:“你乱说什么!” 霍初安苦着脸回头。可是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不信郁谨看不出他们已经知道真相了。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他们一条生路了吧。 除非那个日记上写的信息是假的。 郁谨看他们犹豫不决,也懒得管,勾勾手让丁鹤低下头来,问他:“你知道哪里有干净衣服吗?” “你一般不会在这里过夜,所以没有换洗衣物。”丁鹤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但你可以穿我的。” 郁谨耳垂有点发红。 “我的衣服都是干净的。”他诚恳地道,“虽然只有上衣,但是现在天气不是很冷,我那边也有被子。” 差点就直接说出你不用穿裤子了。 郁谨总觉得他脑内已经在进行不和谐的小剧场,但他的表情偏偏看起来特别纯良乖顺,让人不好意思怀疑。 季轻歌走到控制台旁边,寻找开门的方式。她时不时回头看郁谨和丁鹤一眼,发现他们并没有注意这边,才放下心来。 她心底涌起一股愧疚感。 其实想一想,郁谨和丁鹤跟着他们这么久,从来没故意陷害过他们,甚至还成为他们的依靠。如果真的想除掉他们,早就动手了,没必要等到这个时候。 就算他当时失去了记忆,现在也明显什么都知道了。早在开门前就可以解决掉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怀疑他? 她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她认为这是一个游戏,所提供出来的信息,就一定是有用——且正确的。 而且人总是有一个心理,喜欢挖掘恶人的闪光点,也喜欢看闪闪发光的人腐烂的伤口。 霍初安已经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那个……大佬……你是不是没准备把研究所毁了?” 郁谨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眼神也有些湿润:“这个研究所是我家出钱办的。” 霍初安:? 郁谨接着道:“任何物件的损失都由我家承担。” 霍初安:! “项目是我哥批的,即使那些人离开了,他也可以让他们闭嘴。” 所以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家出钱弄的东西毁了。 那个副所长在撒谎! 霍初安差点哭着抱郁谨的大腿:“大佬,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怀疑你,你要不踢我几脚!” 丁鹤用尾巴在他面前划出一条界限,眼神警戒。 霍初安讪笑几声,跑去和季轻歌一起看控制台。 他经过NW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礼貌地把她的身体往旁边移了移,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姿势。 季轻歌好不容易找到解除紧急防御状态的方式,刚准备启动,就听到郁谨的声音响起:“等等。” 第28章 逃离研究所(二十八) 季轻歌心里一惊,转头看他。 她忍不住想,难道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郁谨真的忍不住要对他们下手了? “你们可以走,但把东西留下。”郁谨漫不经心地看向霍初安放在兜里的手。 原本安静守在外面的FX们又开始骚动起来。 霍初安忍不住抓紧了衣兜:“什……什么东西?” “机密文件。”郁谨漠然地抬了抬眼,有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被戳穿心事的霍初安突然觉得手上的移动硬盘烫如烙铁。 是的,他们刚刚接到的那个隐藏任务,就是带着机密文件离开研究所。 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在游戏设定里的真实身份——窃取研究机密的特工。 所以丁鹤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才会觉得这么陌生。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会深夜出现在研究所,而且为什么“失忆”。 “失忆”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出错。而且“失忆”这个词是郁谨先说出来的,正好可以以相同的遭遇换取他的信任。 所有人的工作证也都被损毁了,无法证明身份。 郁谨接着道:“是他和你们联系的。” 霍初安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他”,就是看起来尽职尽责的副所长。 他们不是因为逻辑或其他什么原因站在副所长这一边,而是因为立场必须相信副所长。 副所长是研究所内的内鬼,一直和他们有联系,但因为郁谨还有所防备,他没办法自己完成把机密文件送出去的工作。所以他找机会把几个专业特工安排进了研究所。 他们潜伏了一段时间,自认为对于研究所的安全系统有所了解,开始找机会窃取机密。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无奈之下,副所长只能对NW下达命令。 FX的攻击性很强,普通人类根本没办法活下去。 但他们没想到还能见到郁谨,并且他还和那只可怕的FX成功会合。如果让他在整个过程中恢复记忆,他们就再没有希望。 他们从这里逃出的唯一方式,就是连同NW一起,解决掉那两个人。 想也知道,仅凭一瓶药水就想克制住NW不过是痴心妄想。事实上他们并不需要攻击NW,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同伴。 这些都是系统刚刚给他们脑子里灌的背景信息,泼了两人一脸狗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霍初安还是准备垂死挣扎一下,装傻道。 郁谨点点头,并不多言。 在外面等候的FX们又涌了进来。 “搜。” 霍初安惊恐地看着向自己逼近的FX们,举手投降:“我承认。但是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觉得就他平常表现的那个傻x样子,应该没人会怀疑他是个特工吧。 郁谨让FX们温柔细致地把他的身搜了一遍,漠然道:“NW不是他启动的。” 霍初安讶然。 “是因为发现入侵而自行启动。”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轻轻的叹息。 关于NW的介绍里曾写过,在接受到研究所高层的命令时,和研究所遭到入侵时,NW都会获得特殊的领导权。 “他并不知道研究所设计了新的警报系统。” 霍初安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想背叛研究所?” 郁谨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看向季轻歌:“只要把东西交出来,你就可以走。” 季轻歌的兜里也藏有一份机密文件。她本来以为郁谨搜完霍初安就会放过他们,还想蒙混过关,现在也不得不把自己的那份文件拿在手心。 但她心里有些不甘。 她知道如果她能把这份东西带出去,就一定可以获得更好的奖励。 这毕竟是一场游戏,她的目标是高分通关。如果有机会达成更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她的掌心有些出汗。她现在已经分不清郁谨是什么奇怪的存在,只把他看作是自己完美通关道路上的障碍。 如果郁谨是游戏设计的一环,就应该有通关的方式。 她的电锯……有机会发挥作用吗? 季轻歌开始和霍初安对视,用目光问他:要试着闯一闯吗? 霍初安拼命摆手:打不过! 她们正在视线交流,就有一条尾巴甩过来,把她手中的电锯打翻在地。 丁鹤捡起她的电锯,轻轻抚摸了一把,启动电锯夸赞了一句:“很锋利。” 电锯“很锋利”地蹭破了他一点皮。 季轻歌看着眼前的场景,立刻打消了那个念头。 不要说他们两个了,就旁边排队的那群FX,她就完全没有胜算。 丁鹤向她伸出手,温和微笑着:“交给我吧。” 季轻歌咬咬嘴唇,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把东西交给了他。 丁鹤开始安排旁边的FX们“护送”她出门。 她不甘地回头问:“你是玩家吗?还是NPC?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郁谨只扫了她一眼,示意FX们快点把她送出去。 她笑了笑:“希望下次我们不会站在对立面。” 丁鹤揽在郁谨肩上的手滑到他腰上,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我们也这样期待。” 郁谨低头看看他爬到自己小腿上的尾巴,轻轻把手覆盖在他手背上。 原本紧张的尾巴放松下来,委顿在地,尾巴尖时不时跳起。 霍初安打了声招呼:“那我也走了?” FX们把门挡住了。 霍初安受宠若惊:“这么大架势?” “她可以走,你不能。”郁谨轻轻吐出三个字,“副所长?”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霍初安眨眨眼,好心好意地提醒,“副所长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觉得,我失忆了,就能蒙混过关吗?”郁谨审视着他的表情,“死在办公室的那个是今晚的另一个值班的观察员。” 他的编号和赵谦的是同一种格式。从最后的入职日期来看,应该就是写日记的那个倒霉的观察员。 脸被毁了,丁鹤就没办法认出他的样貌。他毁了那个观察员的脸,也在丁鹤出现前毁了自己的脸。 恰巧还能在季轻歌和辛棠面前伪装成一副勇猛冲锋的样子。 “我记得你的声音。”丁鹤适时补充,“即使你的语气和平时截然不同,但我知道是你。” 他的声音明明温柔如春风,听过之后,却只在身上留下凉意。 霍初安耸耸肩,放弃伪装,语气表情也发生了变化:“真难为你还记得我。” “你对我的敌意一直很浓。我能感觉得出来,你不怎么喜欢我。” 即使他一直表现得跟郁谨的脑残粉一样,仔细听仍旧能听出他暗藏的嘲讽。甚至,他最初会故意在郁谨和陈炎之间挑事。 正常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就信任一个人,并且拼命拍马屁的。 他从前就是这样的人,一面在日记里说,自己敬佩着学长,一面又不停描述着学长的过错,倒显得自己像遗世独立白莲花一样了。 “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把精力更专注于研究上。”郁谨语气里有些惋惜,“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才华的人。” 霍初安嗤笑一声:“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再揭我的底了。你明明知道,和你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 他最初确实是仰慕郁谨的才华,但一直和他在一起工作,总会有一种挫败感。 郁谨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上,让他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所以他才想到投奔其他的研究所,并且把郁谨的心血毁于一旦。 他会在其他地方,重新建造自己的FX军团。而这里的一切,都会成为一个疑案。 他现在知道自己计划失败,只能先求逃出去了。所以他痛快地把文件交了出去,一点没有季轻歌那种“拼一把”的兴趣。 可惜还是被抓住了。 大概就是他的果断反而让他漏了马脚。 郁谨道:“即使你出去了,也不等于和研究所脱离联系。” 霍初安警惕地看着他们。 丁鹤在旁解释:“她的身上装了窃听器和跟踪器。” 霍初安了然,自嘲地笑笑:“我该说,不愧是你吗?” 郁谨神色不变,暂时把他这句话当作夸奖接下。 从别的地方来的特工怎么能随便放回去,肯定要有点防备。 “不过我还是有件事想问。”霍初安凝神望着他,“脱离这里的身份设定,我想问你,你是NPC吗?” 郁谨又勾起那种他所熟悉的,有点冷傲的笑容。 霍初安搓搓手臂,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玩家,我知道玩家是哪些。但是最初我见到你的时候有些惊讶,正常的NPC是不会携带道具或者技能的。” 所以他当时以为是主神空间出了问题,误把其他玩家传送了进来。 但随着游戏的进行,他又觉得郁谨好像在走剧情,就是剧情走得……有点偏。 也不像是专门做角色扮演任务的那类玩家啊,那群人谁敢OOC。 郁谨又从始至终都没提过自己的身份,简直像是突然变异的土著民。 郁谨突然报出一串数字:“3979912。” 霍初安:?3什么? 丁鹤递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排数字。 霍初安收下纸片,狐疑地跟着FX们离开。 郁谨刚稍微放松一些,突然就被丁鹤拦腰抱起,顿时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很晚了,该睡觉了。” 第29章 逃离研究所(完) 丁鹤抱着郁谨,优雅地摇着长尾,一路从控制室回到自己的住处。 后面跟着一列严整肃穆的FX,蛇尾整齐地在地面上扫过,发出协奏曲般的声响。 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就像是撒落的玫瑰花瓣。 他抱着郁谨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皱眉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家具,让其他的FX进来打扫收拾了一下,再用柜子堵住被锯下一半的房门,把郁谨轻轻放在地上。 郁谨站在房间中央,稍微有点不知所措。 丁鹤转身去衣柜里翻衣服:“你的衣服上都是血,先换一下吧。” 他回头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件白衬衣,笑容诚恳:“是干净的,没有穿过。” 郁谨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确定他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才转身走向浴室。 但他一进浴室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像什么东西撞到了墙上,差点开门去看。 好在响动只有一声,后面就变成了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很容易就被水流声遮掩了过去。 郁谨洗完澡,看向放在一边的换洗衣物,脸上因水汽蒸腾而泛起粉色。 他做好心理准备捏起衣服,却发觉有点不对。 虽然丁鹤之前说,只能穿他的,但他手上的这件衣服应该不是丁鹤的。 这是完整的一套衣服,从外到内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他刚还在想只穿上衣是不是太羞耻了,现在开始为自己对丁鹤人品的怀疑感到些微的羞愧。 但大概是对人的衣服的尺寸不够了解,丁鹤交给他的这件衣服还是太大,他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袖口空空荡荡,必须向上挽几挽,露出纤细的小手臂。 领口也大开着,最上面的扣子解开,现出脖颈上尚未完全消退的吻痕。 他慢吞吞地打开门,发现丁鹤正站在柜子前,摆弄着什么。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睡衣,发尖稍微有点湿。 房间内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让闻多了血腥味鼻子都有些失灵的郁谨精神一振。 房间明显是仔细打扫过的。 “你洗好了?”丁鹤听到那边的响动,关上柜门,笑着向他走来,抱起他两个人重重地向床上一倒。 突然的失重感让郁谨有一瞬间的心悸,不由自主地抓住他肩膀的衣服。但丁鹤的尾巴卷着他的腿,手臂揽在他背后,让他平平稳稳地落在床上。 郁谨扒着他的衣服,努力向外探头:“你刚刚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 他收拾的柜子,就是房间里的那个密码柜。 郁谨记得他当时从里面拿了些东西走,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放回来了。 他犹犹豫豫地问:“我可以知道,你一般会在里面放什么吗?” 丁鹤头埋在他颈部,闻着他后颈的气息,大方地回答:“以前考核过后,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怕那些人乱碰,就拿走了。” 郁谨侧了侧头,不大自在地道:“你今天,想要什么?” “我已经得到了。”丁鹤的鼻尖蹭着他的后颈,“我很喜欢。” 他的头发蹭着郁谨脖子上的皮肤,有些发痒。郁谨忍不住偏头:“你总闻什么?”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丁鹤说完又埋头猛吸了一口,闷声发笑。 郁谨眼神有些怪异:“这套衣服不是新的?” 丁鹤面不改色地道:“我确实让他们新买了一套,但刚刚不小心拿错了,上衣是我的。不过我只穿过一次,影响应该不大。” 郁谨感到领口被他的动作越扯越大,手掌抵住他的额头,把他往上推:“那你也先起来。” 最好尾巴也能松一松。这样子让他觉得有点窒息。 丁鹤依依不舍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郁谨被他看得全身发烫,忍不住拢了拢领口,一本正经地道:“你说的,睡觉。” 就只是睡觉。 丁鹤低笑一声,关上灯,尾巴缠着他的腿,乖乖地抱着他。 郁谨心跳刚慢下来,就感到柔软的触感贴在脖颈上。 他身子微僵,恼怒地推了推丁鹤的肩:“你干什么?” 长而光滑的蛇尾进一步收紧,像是柔软而坚韧的绳索束缚着他的身体。丁鹤埋首在他颈侧,温热的吐息洒在他的皮肤。 但他并不说话,只是低低地笑。 这个动作让郁谨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熟悉感,电光火石之间破碎的记忆涌上他的脑海。 他顿时冷下脸,用力推丁鹤的肩:“我有事问你。” 但他的努力只是徒劳。他现在很清楚地认识到,如果丁鹤不主动放手,他绝对没有可能挣脱。 “今晚我晕倒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房间里那瓶被压碎的喷雾……是不是你把值班室的电脑毁了不让我看监控视频?” 他的语调越来越急,语气也越来越冷冽。 丁鹤扣着他的肩,让他安静下来,尾巴却牢牢捆着他的腿,不让他有丝毫挣扎的可能。 他的语调平缓,声音温柔如水:“今天晚上,你主动来找我,我很高兴。这意味着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仍旧是我。” “但是你对我的态度很冷淡。你仍旧不愿意接受我,还很抗拒我的接触,甚至拿出了喷雾。我无可奈何,只能让你先休息一段时间。” “我决定,要更主动一点去争取。”他的声音仍旧含笑,眼中却闪烁着有些疯狂的光芒,“我会想办法,让你没办法拒绝我。” 郁谨紧紧地盯着他。他现在觉得,副所长说的话未必全是谎言。 既然副所长可能在日记里撒谎,为什么丁鹤不可能? 他始终是一只有破坏性的FX。晚上第一个出现异常的FX就是他。 这几件事几乎同时发生,根本没办法辨别哪个是启动NW的真正原因。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分析,是错的。 “晚上的警报……” “应该是你开启的。”丁鹤按着他肩的手微微用力,“你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要伤害你。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以为丁鹤对他产生了攻击意向,紧急之下启动了NW,目的是自卫。 研究所的几个高层,都有着NW的控制权。谁说就是霍初安启动的NW呢? 丁鹤的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自嘲:“你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些问题。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保证永远都不发病。” 从郁谨第一次拒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正常了。 他表面上克制隐忍,自己却知道,如果这种感情压抑到极致,一定会以不可收拾的方式爆发。 他笑吟吟地低头吻着郁谨的脸颊:“现在你已经没办法拒绝我了。” FX的控制权是我的了,你也是我的了。 整个研究所的关键,都处于我的控制之下。 郁谨现在四肢被制,矫健有力的尾巴压在腰上,只要对方稍微用力,就能把他的身体碾成一滩烂泥。 他冷漠地“哦”了一声,毫无求生欲地躺在床上:“你轻一点,我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 丁鹤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郁谨面无表情地道,“你如果不知道轻重就从明天开始三天不许碰我。” 他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眼角有些发红,看起来格外诱人。 丁鹤松开尾巴对他的桎梏,抱着他亲昵地用下巴摩挲他的发端:“你知道,伏羲和女娲之间的关系吗?” 他贴着郁谨的耳朵,一字一顿地道:“伏羲和女娲是一对兄妹,但同时也是一对恋人,他们一起繁育出了后世的其他人类。” 郁谨心里微有点不详的预感。 “FX们忠诚于NW,其实是带有母系社会的色彩的。但我,只听从你的命令,你对我来说,就是女娲一样的存在。” 我们理应在一起。 他虔诚地在郁谨的额头印上一吻,唇边噙着笑意,口中呢喃:“我将永远忠诚于你,我亲爱的造物主。” —— 郁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回到主神空间了。 他勉强支起手肘,觉得身上隐隐有些被重物碾过的疼痛感。 但他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掀开衣角时,看到的也是光洁无暇的皮肤。 他管自己身上的这种疼痛感叫幻痛。 他下床洗了把脸,坐到显示屏前,开始确认技能。等看到新获取的技能时,点了点头。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他一个人。他坐了一会,喝了杯水,彻底清醒了过来。 主神空间给予每个人一个房间,可自行改造。一般来说,房间房门永远紧闭,主神空间内的所有人不可相见。 他走到门前,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敲门声。 敲门声只有三声,两轻一重,声音清脆而不恼人,可见敲门的是个有礼貌的人。 他的动作顿了顿,打开房门。 丁鹤站在门口,露出他离开上个世界之前看到的那个熟悉的笑容:“睡得还好吗?” 第30章 主神空间(一) 霍初安一回到主神空间,就急吼吼地开门找郁谨所在的房间。 他想清楚了,郁谨最后报的那串数字,应该是房间名。 一般来说,主神空间的玩家不能打开房门,但当玩家晋升为某个世界的管理者之后,门就可以任意打开。因为他们相当于来到了更高层次的位面。 现在的主神空间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幢有无限楼层的公寓。公寓内的每个房间都住着一名玩家——或者说子世界管理者的备选人,区别在于有的人已经完成了晋升,而有的人还在副本里挣扎。 而郁谨知道这些,说明他一定是可以开门的人! 他刚刚才完成晋升任务,成为这个子世界的管理。事实上,那个有关FX的世界,就是他设计的。从整体世界观到具体的副本任务,都由他一手操控。 所以为什么会出问题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找到房间门,抬手敲了几下。 没有人答应,他琢磨着郁谨可能是没注意,又大力敲了几下门。 这一下没把郁谨敲出来,倒是把旁边房间一个年轻女孩吵出来了。 年轻女孩长相甜美,大约十八九岁,穿着洛丽塔风的睡裙,睡眼惺忪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他们不在家,你直接去他的世界里找他。” 霍初安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尴尬地问:“怎么进去?” 年轻女孩打量了他几眼,进屋拿出一本小册子,又在上面刷刷写下一个地址,努努嘴:“按照上面的方法。” 霍初安看着册子上写的《再问自杀》,顿时背上凉飕飕的,忙不迭道了声歉,回到自己的房间。 年轻女孩倒还笑眯眯地挥手跟他告别。 他按照册子上的方法进到那个世界,看看手上陌生的地址,找了个出租车。 司机看人的表情非常微妙:“看不出来啊,小伙子和那里的人认识?” 霍初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专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完全超出他的想象的世界。他们这种在不同恐怖游戏里摸爬滚打的人,见的都是阴暗血腥的环境,就算是那种看起来正常的世界,也一定会在某个时刻崩坏扭曲。 这个世界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这是一个温暖而明亮的世界,一切的黑暗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他居然有了一种放弃世界管理者的身份,来这里定居的冲动。 “到了。” 霍初安匆匆付了钱下车,看着面前的大门,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门看着好耀眼啊,镶了什么? 大门缓缓向旁边打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笑眯眯地跟他问了声好,带着他一顿飙车。 霍初安艰难地咽着口水,乡下人进村一样打量着周围的建筑。 他知道,作为这个世界的管理者,郁谨住的地方一定很好。 但他还是觉得,这里豪华得有点超出他的想象,让他搞他都搞不出来。 车停在一栋单独的建筑前,管家优雅地为他打开车门,将他引进建筑内部,带着他绕了几个弯。 霍初安被绕得晕头转向的,就感到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低头一看却是一只巨大的黑猫。 黑猫看不出品种,睁着一对金色的眼睛,皮毛油光水滑的,在阳光下泛着光。 他试探性地微笑了一下,黑猫友好地点点头,舔了舔爪子。 霍初安狐疑地推开面前的房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 他靠坐在沙发上,双眸微敛,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阳光从窗口透入,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他面前的茶几上,并排摆着两个马克杯,上面都印着猫头,一看就是一对。相对的位置则是普通的水杯。 他腿上正趴着一只布偶猫,听到声响,年轻男子和猫一起抬头看向霍初安。 霍初安惊讶问:“你……你怎么在这?” 丁鹤并不生气,悠闲地摸了一把猫毛,抬了抬下颌,微笑着解释:“这是我家。” “那郁谨呢?” 丁鹤目光移向旁边的房间:“他还在休息。你如果想见他,要等一段时间。” 霍初安怔怔地问:“你们真的在一起啊?” 丁鹤不由失笑:“当然。” 霍初安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傻,局促不安地在他对面坐下,不停偷瞄他的腿。 蛇尾巴突然不见了真的好不习惯啊。 “你……你是在等我吗?你知道我要来?” 丁鹤闲适地舒展了一下长腿,点点头,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算算时间,你的事情应该都能解决了。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先看一下这个。” 霍初安机械地接过文件,看着文件上的标题《防范自杀一百问》。 里面介绍的是新的世界管理者们经常遇见的问题,千奇百怪各种各样,从中可以看出编撰者的崩溃。 霍初安看得头大,却发现最底下有一排乱码,抬头问:“这个是不是没印好?” “这个是多人修订检查过的,可以确保没有问题。”丁鹤呷了一口咖啡,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相信经历过那么多恐怖游戏的人,不可能理解不了里面的文字。” 可是这里确实有问题啊。 丁鹤沉吟片刻,展眉一笑:“这样吧,如果你实在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何樱樱——就是那个给你地址的女孩。” 霍初安似懂非懂地点头。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的氛围就变得尴尬起来。丁鹤倒是悠闲地撸着猫,打破沉寂:“需要给你安排导游,在这里旅游一下吗?” “啊?不、不用了吧……” 霍初安一边止不住地看他的腿,一边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还有你……你也是能开门的那种玩家吗?” ‘“我和你们的情况不太一样,不过也确实是能开门的那类人。”丁鹤唇边噙着一抹微笑,眼神却有着居高临下的威慑力,“这里是我的世界。” 霍初安震惊地看着他,难道不是郁谨叫他来的吗! “至于我们的关系……”丁鹤又看向那道房门,低声说了句抱歉,起身向门口走去。 霍初安一脸疑惑,就看到房门突然推开,郁谨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撑着门框,精致的脸上略有些不耐烦:“丁鹤!” 他应该刚起床洗漱完,微长的头发有些凌乱,半掩在脸侧。最前面的头发有些湿,贴在脸颊上,他随手理了理,露出漂亮勾人的眸子和白皙光洁的额头。 他盯着丁鹤,语气不满:“我叫了你好几声!” 丁鹤环住他的腰,帮他把手放了下来,低声在他耳边解释:“有客人在,我刚刚没听清。” 郁谨不依不饶,手抵着他的肩,眼神冷冰冰的:“这么早,你见什么客人?” 他越过丁鹤的肩膀,目光不善地审视着沙发上的霍初安,像要在他身上扎几个窟窿。 霍初安瑟瑟发抖。 “我昨晚跟你提过。”丁鹤叹了声气,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捏了一下他的腰,“不生气了。” 他亲完之后,郁谨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头搭在他肩膀上,语气有点像撒娇:“我早上起来看不见你,叫你也不答应,还以为你瞒着我出去了。” “想什么呢。”丁鹤笑了一声,低头看看他光着的脚,声音有些责备,“鞋呢?不穿鞋着凉了怎么办?” 郁谨满不在乎地道:“不知道,昨晚踢到角落去了吧。” 黑猫把拖鞋从沙发底下叼出来,无辜地看着他们。 丁鹤扫了一眼,把郁谨抱到沙发上,彬彬有礼地介绍:“这是我爱人。” 脑袋锃光瓦亮的霍初安:……我知道,你们不用介绍了。 他就说郁谨之前的反应不对劲,要不是和4号认识,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信任他。 敢情是在做戏。 他现在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欺骗,居然有另外两个世界管理者潜伏到了他控制的世界里,还把他本来的计划完全打乱。 他看着倚在丁鹤怀里喝牛奶的郁谨,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两个……应该都是能开门的人吧。为什么要去我那里?” 他其实想了很多原因,比如掠夺资源,比如打压竞争对手,甚至是单纯追求刺激。 但丁鹤揽着郁谨,惬意地道:“蜜月。” 霍初安:…… 丁鹤接着补充:“蛇尾的设计很有创意,效果也很好。” 霍初安:? 郁谨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问:“明明是战斗机器为什么会具有繁殖能力?不会影响战斗状态吗?” 霍初安灰溜溜地低下头,不敢说自己原本的设计里,FX和NW是会发生身体上的交流的。 所以郁谨这突然闯进来,就特别不合理。 “那你们……也不需要把副本搞成这样吧,流程都不一样了啊,我最后都怕圆不回来。” 还好郁谨最后抬了一手,还是帮他把遗留问题解决掉了,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一键重来。 郁谨无所谓地道:“题是出给我的,也是我解的。” 霍初安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确实大部分问题都是他解答的,可如果不是他们,玩家们早就拿了机密文件逃跑了。 整个游戏其实只有“躲避FX的追击”和搜索道具两个关键玩法,根本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密码。 丁鹤歉意道:“很抱歉,因为我们之间似乎出了一些矛盾,我需要一定时间来挽回,不得已拖长了游戏流程。” 郁谨抿了抿唇,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就是随机了一下,不知道会出这种剧情啊。”霍初安捂住脸,“因为这就是个背景人物,早晚都要死。” “看得出来。你用的是默认名。” 他们在创世界的时候,总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有些不重要的人物,就会在数据库里随机调取。 因此每个世界都会有长相性格都类似的人。 主神空间中的他们就相当于本体或者模板,而其他世界里的他们,就是特定背景下的切片。 霍初安试图开导他们:“其实你们可以度蜜月之前先仔细调查一下,选一个更和谐美满的……” “都一样。”郁谨突然打断他,声音有些发紧,“每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丁鹤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安抚他的情绪,对霍初安道:“我们试过很多世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加干涉,他们永远走不到一起。 这对于新婚夫夫来说其实很影响心情。 霍初安从震惊到同情,弱弱地道:“对不起提起这件事,我不知道……” 郁谨漠然地道:“都是事实。” 丁鹤饶有兴致地问:“你是不是在自己最初的世界里见过我们?所以知道我们通常会被随机到一起。”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就很惊讶。我确实见过你们。”霍初安尴尬笑笑,“好像也确实不好。我记得丁哥你本来是个口碑挺好的艺人,结果有天唱了郁哥以前写的歌,他说你唱得有问题,你的粉丝就开始撕他,然后就越扯越大互P遗照……” 他越说声音越低,丁鹤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还不错。那个世界的ID是什么?” 郁谨面无表情地附和:“比ABO家仇国恨相爱相杀强取豪夺生子流产好多了。” 霍初安:?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知道但我好像就是听不懂。 他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丁鹤随便跟他聊了几句,见问题都说得差不多了,抬手叫管家送他离开。 霍初安沉默片刻,不死心地问:“其实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那个世界的管理者?” “你的反应很灵敏。”郁谨淡淡道,“我记得当初他回房间的时候,是你第一个意识到,连我都没有听到响动。” 霍初安心里一惊,开始回忆。 “看到他的日记的时候,你很惊讶。那时候我就知道日记并不是游戏流程里的东西,而你则是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对游戏最了解的人。” 而日记是丁鹤现写出来,专门给他看的。 霍初安略有些挫败:“我露的马脚这么多吗……” 郁谨低头喝牛奶,似乎在用行动点头。 送走了霍初安,丁鹤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不是很希望他加入。”郁谨干脆地道,“相比而言,我觉得季轻歌更像个可塑之才。” “给他一个机会吧。”丁鹤却有不同意见。 郁谨睨了他一眼,一口喝完牛奶:“随便你。” 丁鹤扶着他的肩帮他把嘴角的奶渍擦去。 他们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度蜜月。 只有离开这个由主神牢牢把控的世界,他们才能有机会真正改变命运中的悲剧。 他们只是想从每个小世界开始,一点一点动摇主神的控制。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顺便可以寻找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扩大自己的队伍。 终有一天他们会扳倒主神。 郁谨的皮肤本就像牛奶一样光滑,丁鹤忍不住在他颊上啄了几口,抱着他问:“这几天想干什么?” “睡觉。”郁谨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斜靠在沙发上,双眸微眯,目光有些迷离,“今天起得太早了。” 丁鹤赶走两只圆瞪着眼的猫,倾身向前:“小孩子不能看。” —— 郁谨醒来的时候,自己正倒在光线昏暗的森林里。 他的身边是一辆车,车头撞进树里。 另一个人倒在他身边,额头流了不少血,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第31章 捉住坏孩子(一) 郁谨身上倒没受什么伤,但是看着自己西装里骚粉色的灯笼袖衬衣和垂在肩头的长发陷入沉默。 他整理了一下脑海内的记忆,确认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和本来的计划,“啧”了一声,发出一声感叹:这个世界的他可能有病。 他确定身边另一个人已死,捡起掉在地上的请柬,利落地把头发束起,向着森林尽头走去。 他现在要扮演的角色叫林免,是个模特,来到这里是因为接到了一个化装舞会的邀请。 化装舞会的地点就在山上的某座别墅,主题是“童真”。舞会的主办者很有背景,受邀的也非富即贵,林免很珍惜这个机会。 不幸的是,开车的人疲劳驾驶,发生了车祸。 说是化装舞会,也不可能穿得太夸张,他身上强行往主题上靠的,是一对兔耳发饰。 当然他现在选择不戴。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着森林的边缘走,企图离开森林。走了一段时间,竖在面前的粗壮树干却变成了金属柱状物。 金属柱直入云霄,在远端向着森林的方向弯折,构成封闭的笼子的形状。 柱与柱之间的缝隙很近,即使他身形瘦削,也无法从空隙钻出。 而毁坏柱子更是不太可能。 他只能改了个方向,向公路走。 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露出平坦宽阔的盘山公路。他站在路边,开始拦车。 今天去参加化装舞会的人很多,一定可以遇到顺路的人。 他连着拒绝了几辆车,自己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才看一辆车缓缓停在面前,坐在驾驶位的人摇下车窗,谦和有礼地问:“需要帮助吗?” 化装舞会还没有开始,他却已经戴上了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滑稽。 “需要。” 对方主动拉开车门。郁谨绕到副驾驶的那一边,坐进车里,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吁一口气:“谢谢。” “举手之劳。”戴面具的人摇上车窗,提醒了他一句,“夜里风有点大,冷的话,后座有件衣服。” 郁谨向后看了一眼,伸手捞起后座的大衣,搭在腿上,捂了捂冻僵的手。 他刚刚一直在风里等车,手都冻得有些发红。 他回头的时候,好像看到后备箱里满满塞着一袋东西,随口问了一句:“你的装扮都在里面?” “不,只是些杂物。”好心人矢口否认,掏出几颗牛轧糖,“吃糖吗?” “你不吃吗?”郁谨点头接过,却发现对方自己并没有吃糖,而是把糖塞回原本的位置。 “我不爱吃糖。”好心人笑了笑,展开自己的请柬,“我叫杜汀。” 他的请柬上有道深深的折痕。郁谨扬了扬眉,也拿出自己的请柬:“我叫林免。” 他的请柬上沾着没擦干的血迹。 杜汀也盯着他的请柬看了几秒,意味不明地道:“希望今晚能有个愉快的经历。” 他们本就来得晚,又在途中耽搁了一段世间,到别墅的时候,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为了契合当天的主题,别墅也装扮得极富童真风格,配色粉嫩,到处挂着玩偶挂饰和彩色气球,门口还站着个巨型兔子玩偶。 一个年轻男子随手扯了一颗兔子脖子上挂的花生:“什么玩意儿?花生?还是假的?有没有一点品味啊?” 旁边的人笑他:“你这么说,不怕别人把你赶出去?” “本来就没什么品味啊。” 不仅是兔子脖子上,墙上也挂着不少花生形状的挂饰。看来舞会的举报者对花生情有独钟。 那边的人还在叹息:“我是真没想到会这么幼稚,我还以为是……那种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回这里玩过家家的。” “你嫌幼稚你自己回去,”他的同伴向另一边努努嘴,暧昧地道,“童真有什么不好的?” 郁谨感到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投到自己身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冷淡地看了一眼。 杜汀状若无意地上前半步,帮他挡住大半目光:“想喝些什么?” “水就好。”郁谨总算舒服了一点,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喉咙。 舞会现场一直保持着比较明亮的灯光,此时光线却突然暗了下来,所有的灯光集中到一个穿着企鹅玩偶衣的人身上。 “欢迎大家来到舞会现场。”胖墩墩的企鹅在灯光下一摇一摆地走到舞池中央,瓮声瓮气地道,“我在此对大家表示诚挚的感谢。” 他说了几句客套话,语气突然一转,有些阴森地道:“可是本次舞会邀请的只是善良勇敢的小朋友,却有些坏孩子混了进来,他们会毁了整个舞会。但是我宣布,如果坏孩子现在退出,我就不追究他们的过错。” 没有人响应,甚至有不少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吹了几声口哨捧场。 企鹅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语气有些严肃:“看来坏孩子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可不对,我们必须要给坏孩子们一些教训,才能防止他们再犯错误。” 他拍拍手,突然从阴影里走出几个戴着狼头套的人,个个凶神恶煞。 “只有好孩子才有资格享受舞会,坏孩子会被大灰狼抓走。” 他高声说完,食指竖在唇边,诡异地道:“那么,现在,大灰狼要开始行动了。” 他话音刚落,原本站在一边的狼人就箭一般闪了出去,抓住一个年轻女子的脖子,向旁边一折。 几声尖叫顿时在舞池中响起,年轻女子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就瞪着眼软软倒了下去。 现场骚乱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急着逃跑,到处是被踩倒的人与被狼人抓到的人的哀嚎。 周围的人推推搡搡,郁谨早不知道自己被挤到哪个角落去了,他只觉得呼吸一阵困难,大脑发昏。 他奇怪地想,还不如直接和狼人对刚。 不过他的能力不适合用在这里。这里人太多,一旦控制不好,很可能造成大型火灾。其他的武器,也容易误伤别人。 有狼人盯上他,龇牙咧嘴地扑过来,他反倒精神一振,烫掉一把狼毛。 “这里。” 混乱中突然有个人抓住他的手,把他往人群外拉。 郁谨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最后干脆抱着对方的胳膊,让对方拖着他走。 他再怎么瘦,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压在手臂上的重量绝对算不上轻巧。 对方倒是没有抱怨,低声提醒他抱住自己的腰,手搭着他的背,兢兢业业地把他拖出人群。 郁谨从人群里出来,靠着墙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才慢慢缓了过来,向杜汀道歉:“抱歉,我刚刚身体不大舒服。” 他自己身体倒没这么弱,但是一旦附身在每个世界的身体后,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严重的时候甚至性格都会被干扰。 杜汀理解地点点头:“刚刚确实很混乱。” 两个人都是刚从人群里挤出来,头发衣服有些凌乱。但杜汀脸上的面具却一丝不乱。 郁谨问:“你一定要戴面具吗?”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杜汀的手按在自己面具上,“让你很困扰吗?” “没事。”郁谨彻底恢复正常,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刚刚谢谢你。” 杜汀一向谦虚:“应该的。” 郁谨看看倒满尸体、血流了一地的舞池和一身血腥的狼人们,再看看不为所动的杜汀。 嗯,应该的。 但舞池里的局势突然有了微妙的转变,部分狼人开始后退,人类里好像出了一个救世主,砰砰几枪逼得狼人节节败退。 郁谨默默记下那个人的样子。 杜汀终于有了反应:“看起来,那边的事情要结束了。” 光线并不明亮,两个人偷偷回到舞池,混进幸存者里。 幸存者们筋疲力竭,正坐在地上发呆,没注意到突然多了两个人。 郁谨数了数,加上他和杜汀,一共是七个人。 第32章 捉住坏孩子(二) 郁谨打量了一下幸存者们。其他几个也是年轻男性,年龄都二十岁上下,现在正心有余悸地坐在一边喘气。 这几个人里,郁谨眼熟的只有之前嫌弃现场布置的那个人和刚刚拿着枪大出风头的人。 那个对摆设很不满的人正惊魂未定地看着周围:“刚刚是怎么回事?那只企鹅是什么玩意?大灰狼又是什么东西?” 他旁边的人扯着衣领,用手扇着风,语气有点冲:“谁知道,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整蛊环节……” 他看了看残留在地上的血迹,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搓了搓手臂,嘴里不知道感叹着什么。 “其他人都……都死了?”最先开口的男子一脸崩溃,“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变态吗?我发誓我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找上我?” “舞会的调剂吧,只是跳舞的话,不会很无趣吗?” 持枪的男子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枪,唇角噙着笑意。他看起来非但不惊慌,甚至还有些兴奋。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他击杀狼人的过程,知道他不是个简单角色,此时都不敢轻易反驳他的话,只能眼带畏惧地打量着他。 “你之前不是觉得舞会太幼稚吗?”一个眉眼细长的男子阴阳怪气地笑道,“现在不是正合你意?” 之前说话的男子张了张嘴,但看着两人冰冷的眼神和无所谓的笑容,话又咽了下去。 角落里还有个戴眼镜的白净男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直没有参与话题。他蜷缩在阴影里,似乎企图把自己伪装成蘑菇。 “我们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拿枪的男人吹了吹枪口,锐利地目光在其他几人脸上一一划过,“我叫莫鸿鹄,现在是个保镖。” 众人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身手那么好了。不过,保镖可以带枪吗? “我叫廖安平,”眉眼细长的男子紧接着做自我介绍,他笑起来总有种老狐狸的感觉,“是个牙医。” 他们两个是除郁谨和杜汀以外看起来最淡定的人,甚至还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等等,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做自我介绍,我们不是应该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吗?”最初说话的男子反应过来,大叫出声,“再待下来万一那只神经病企鹅又出来怎么办?” 莫鸿鹄漠然道:“那你去开开门,看能不能出去啊。” 男子不信邪地推了推门,然后按照常规剧情那样捂着头痛苦地跑回来,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们为什么要关我们?他们还想干什么?” “可以自我介绍了吧?”莫鸿鹄吹了声口哨,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快说!” 男子身子一震,颤颤巍巍地道:“我、我叫李蒙,是个普通职员。”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我叫王召。” “我叫沈禾。”那个文弱的男子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也像他的人一样飘渺。 莫鸿鹄看了一圈,没做评价,却突然看向郁谨这边,抬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和杜汀,冷声问:“你呢?” 郁谨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威胁,平静道:“我叫林免。” 莫鸿鹄笑了笑:“我不是凶你,你别怕。” 他转向杜汀,眼里是满满的敌意,扣着扳机的手指隐隐下压:“我问的是你。” “我叫杜汀。”杜汀徐徐开口,含笑的声音如暖暖的春风,轻描淡写地把莫鸿鹄造成的紧张感化掉,“是个普通的文员。” “你看起来可不像个普通文员。”莫鸿鹄冷笑一声,眼神更加狠厉,“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杜汀想了想,好脾气地道:“大概因为,我长得并不好看,怕吓到你们。” “没事,我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你长得再丑也不会歧视你。”莫鸿鹄举着枪走到他面前,枪口抵着他的额头,“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最好坦诚相见,把面具取下来。” 他用的命令的语气,杜汀却岿然不动,从容不迫地抬起右手,抓住枪口,向旁边移了移:“我想,不用了吧。” 莫鸿鹄冷然一笑,没有任何预兆地扣响扳机。 巨响炸在每个人的耳畔,李蒙和王召都震惊地看着那边,连惊呼都卡在了嗓子里。 杜汀有一缕发丝被削落在肩头,他伸手轻轻拂去。 子弹则深深嵌入他背后的墙壁。 莫鸿鹄扯了扯嘴角,收起自己的枪,转头笑着问郁谨:“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林免?怎么写?平常做什么工作?刚刚怕不怕?等下可能会有更危险的事,到我这边来吧。” 郁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向杜汀那边靠了靠,抱住他的胳膊,低垂下眉眼。 莫鸿鹄脸色一沉,又狠狠剜了杜汀一眼。 杜汀拍拍郁谨的肩膀,面具下的脸浮上笑容。 “哦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都在这里呢!”企鹅矫揉造作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道强光打在舞池中央,企鹅摇摇摆摆地走上前,夸张地叫道,“我的天啊,我可怜的孩子们,你们怎么受了这么多伤,真是太让叔叔心疼了。” 即使他表现得很心痛,其他的人却也只是警戒地看着他。 企鹅捶着胸口跺了跺脚:“还好大灰狼们把坏孩子都抓走了。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了。” “好了好了,不要害怕了。”企鹅走到沈禾面前,摸摸他的头,“现在坏孩子们已经被抓走了,好孩子们可以开始下午的游戏时间了。” 说是摸头,其实是抓着沈禾的头使劲往下按。 沈禾原本屈腿坐在角落,现在被他压得脖子快要断掉,只能手撑着地面,尽量伏低身体。 但他看起来也支撑不了多久,脸上表情有些扭曲。 莫鸿鹄的枪口对准了企鹅:“那么直接开始游戏吧。” “不急不急。”企鹅终于松开手,笑眯眯地走到舞池中央,拍了拍手,“先吃下午的点心吧。好孩子应该获得奖励。” 一个穿围裙的泰迪熊推着推车从黑暗中走来。 推车的轮子有些松动,发出“吱呦吱呦”的声音。 推车上照着张鲜红的布,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企鹅向着泰迪熊招招手:“我亲爱的玛丽,你动作可要快一点,这样下去孩子们要饿坏了。” 烦人的轮子声终于停止。手推车停在了灯光下。 企鹅刷地一下掀开红布,然后捂住眼睛,只从指缝里观看,还假装激动期待地跺跺脚:“让我们看看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七个盘子,其中六个盘子上都放着一颗巨大的花生,只有一个盘子是空的。 “当当当,是花生哦!” 企鹅张开手臂:“激不激动,兴不兴奋!” “花生……有什么好激动的。大是大了点,但这东西土里一种一大把,能有什么奇怪的。”有人小声吐槽。 “不对!怎么回事!”企鹅的语气突然变得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看向在场众人,“你们中还有坏孩子!有个孩子把花生偷走了!” “坏孩子必须接受惩罚!如果你现在承认错误,我可以减轻一些惩罚。” 但是仍旧没有人回答他,只是或惊恐或疑惑地看着他。 企鹅停了几秒,发现没人站出来,主动走下场,抓住王召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晃了晃:“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花生偷走了?” 王召被晃得头晕眼花:“不……不是我!” 企鹅把他扔到一边,又转而看向廖安平:“是不是你?” 廖安平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我,我不爱吃花生。” 企鹅问了一圈,所有人都威胁过,仍旧没有人主动承认。 “不可能,你们当中还有坏孩子!”企鹅暴跳如雷,“必须快点抓住那个坏孩子!就是他偷走了花生!” 他背后的墙壁上刷下一排血字,鲜血沿着字的尾端向下流淌:是谁偷走了花生? “本来应该让大灰狼们来惩罚坏孩子的,但他们刚刚才工作过,现在去休息了。抓坏孩子的工作只能交给你们。” 企鹅坐在地上,阴阳怪气地道:“我给你们十分钟,把那个坏孩子找出来交给我,不然我就惩罚你们所有的人。” 之前的捕杀只是游戏的预热环节,用以筛选掉一部分较弱的玩家。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正式开始。 郁谨在几人里扫了扫,心里有了结果。他条件反射地看向杜汀,想和对方确认一下,却只看到一张冷冰冰的面具。 但从面具里露出来的眼睛仍旧是温柔的。 即使他说自己长得不好看,那双眼睛仍旧是吸引人的。 杜汀向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边莫鸿鹄正向企鹅确认条件:“是必须只给你一个,还是可以给你一堆,只要他在里面就行?” “坏孩子只有一个!”企鹅不满地道,“一个好孩子,是不会诬陷其他的好孩子的。” 莫鸿鹄点点头:“那么,我们有几次尝试机会?” “无数次。”企鹅意味不明地笑道,“但是一旦错怪了其他的好孩子,那个人也就是坏孩子,要受到惩罚了。” 莫鸿鹄看了一眼杜汀,却发现他正和郁谨对视,顿时一口气有点上不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怎么叫作抓住?” 企鹅耐心地道:“抓住,就是抓住,把他的手放到我的手中,就算是抓住了。” “要活的还是要死的?”莫鸿鹄阴恻恻地问。 第33章 捉住坏孩子(三) 莫鸿鹄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往杜汀那边看,赤裸裸地把挑衅展露出来。 郁谨低声道:“他敌意很重。” 而且来得莫名其妙。 “也许只是不喜欢我的面具。”杜汀随口道,“我们先去那边吧,看来这边不怎么太平。” 他倒是对莫鸿鹄没什么敌意,似乎觉得对方没什么值得自己在意的。 两个人走到刚刚泰迪熊过来的路口,远离莫鸿鹄。 “我亲爱的孩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企鹅捂嘴惊叹,“好孩子不能伤害其他孩子的,就算是坏孩子也不行。” 莫鸿鹄点点头,收起枪。 企鹅满意地叉腰问:“现在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就自己扭着腰,从兜里掏出一个闹钟,调好时间放在小推车上:“那么现在开始,十分钟内把坏孩子交给我。我机智又勇敢的孩子们,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到。” 企鹅靠在推车上,小短手撑着脸,眯着眼看他们。 李蒙六神无主:“那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召咬咬牙:“听他说的,找人。你们老实说,到底是谁偷的?” “不知道啊!” 廖安平假笑一声:“我之前好像听到有人说,这里摆这么多花生,一点品味也没有。” 王召狐疑问:“有这回事?是那个人拿的?” 李蒙低下头,一声不吭。 企鹅摆出一个手势:“还有9分钟,孩子们加油啊!” 莫鸿鹄干脆地对天花板开了一枪:“我们先明确一下。这不是一个单人游戏,好孩子们是一个团队,所以我现在来带队,大家没有意见吧?” 王召似乎有些不服,但看着他黑洞洞的枪口,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在想,万一你就是那个坏孩子呢? 不过他不敢说。 “那么,现在,听从我的命令,追他。”他的枪口对准李蒙,露出残忍的表情。 李蒙心里一惊,连连后退:“不……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后退就撞到廖安平的肩膀。廖安平按着他的肩,扭他的手臂:“那就先来找找你身上有没有花生。” 莫鸿鹄懒洋洋地命令:“也行,那就搜他的身!把他的裤衩子都给我扒下来!” 王召愣了愣:“你在叫我吗?” “你们两个,还有——”莫鸿鹄点了点他和沈禾,转头要点杜汀,却发现人已经不见踪影,只能中途改变说法,“就你们两个!快!” 王召喏喏点头,开始上手搜李蒙的上身。 沈禾似乎不太情愿,一直皱着眉,手上的动作也有气无力。 企鹅兴致盎然地拖长声音:“还有七分钟。” 李蒙被按倒在地,手臂胡乱挥舞着。但奈何身边是三个成年男子,还加个拿着枪的莫鸿鹄,挣扎也挣扎不开,只能求饶:“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的时间就不够了!” “我看到你摘了一颗花生。”廖安平哂笑一声,斩钉截铁地道。 王召粗暴地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拎着在空中抖,试图寻找花生:“你最好快点交出来,不然不要怪我们不手下留情了。” 沈禾慢吞吞地脱他的鞋。 企鹅伸出五根手指:“还有五分钟。” 李蒙身上被剥得差不多了,也没见到花生,莫鸿鹄不耐烦了,提起李蒙的胳膊就往企鹅那里走,问:“需要证据吗?” 企鹅站直了身体,笑眯眯地道:“只要你说得出理由就行。看来你找到坏孩子了?事先说明,如果抓错了可是要受惩罚的哦。” 李蒙眼见自己无力挣扎,突然大吼一声,低头咬向莫鸿鹄抓着自己的手臂。 莫鸿鹄恼怒地一推,却发现李蒙的头变成狼头,牙齿也成为尖锐的獠牙,咬进他的手臂。 他把枪对准李蒙,狼化的李蒙却敏锐地躲开子弹,开始在舞池里乱蹿。 “还有三分钟。” *** 郁谨看着三个人牢牢按着李蒙,李蒙在地上挣扎哀嚎的样子,突然心跳加快,呼吸有些困难。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几个人的身影都逐渐扭曲变形,仿佛变形的怪物把他团团围住,耳边也响起嗡鸣。 他似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一个少年清澈的声音:“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不用害怕。” 少年的身形瘦削,肩膀也不够宽厚,但很努力地在抱住他,安抚他恐惧的情绪。 他忍不住抓住对方的衣服,闭上眼倚靠在对方怀里,身子还微微颤抖。 郁谨:我好柔弱.jpg。 他还从来没这么柔弱过。 纵使他想强硬一点搭着对方的肩站着,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软软地趴在对方怀里。 还特别想喊对方“哥哥”。 郁谨甩掉这个念头,勉强道:“抱歉,我不太舒服,可能是低血糖,麻烦扶我一下。” 对方理解地环住他的肩:“没关系,休息一下吧。” 郁谨靠了一会,觉得心跳恢复了一些,手掌抵着他的肩站直身体,道了声谢。 但是他眼前还是有些发黑,所以对方刚松开手,他就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杜汀本来礼貌放开的手又扶住他的腰,让他把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他整个人向上提了提。 郁谨羞愧地挤出一句:“谢谢。” “你可以多靠一会,等身体完全恢复正常。”杜汀善意地建议,“另外,你也不用总说谢谢。” “我靠着墙也行。” 杜汀一副令人信服的语气:“靠着墙你容易摔倒,我可以撑着你。” 郁谨头搭在他肩上,面如死灰地看着他颈部的线条和被面具遮住的下颌。 一声气急败坏的呼喊却打破和谐的氛围 “抓住他!” 企鹅慢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一分钟。” 李蒙变成狼人这件事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甚至莫鸿鹄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李蒙早就不在身边,满屋子乱蹿,抓也抓不住。 李蒙虽然不怎么擅长撕咬,却把狼的灵活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毫无章法地满屋子乱撞,一屋子人居然抓不住他。 而他们已经只剩一分钟。 莫鸿鹄满脸戾气,一枪击中李蒙的腿。李蒙惨叫一声,危急关头反倒爆发了无限潜能,向前一顿猛冲。 企鹅悠闲道:“30,29,28……” 李蒙本能地远离莫鸿鹄,向着之前泰迪熊来的方向跑去。 他知道,门打不开,现在只有这一条路能离开舞池,说不定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他只用坚持三十秒,那些人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了! “15,14,13……” 李蒙低吼一声冲向路口,却猝不及防地撞到两个人。 杜汀和郁谨正抱在一起,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听到声音都向他看去。 李蒙本来想冲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突然不能动弹,急得浑身冒冷汗。 郁谨艰难地抬起头,从一片变形的世界里勉力定位出他的位置。 然后刷地一下点了一把火。 李蒙刹那间被火吞没,后面冲来的莫鸿鹄堪堪停下脚步。 但是火只燃了一秒,又自己灭掉,如果不是李蒙身上的烧伤,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蒙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吐出一个压缩扭曲的玩具花生。 花生滚了滚,在郁谨脚边停下。他看了一眼,俯身捡起。 杜汀拍拍李蒙的肩。 “3……” 李蒙懵懵地看着他,转身走向企鹅。 “1。亲爱的孩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蒙把手交给企鹅,乖巧道:“自首。” 企鹅欣慰地笑笑:“孩子,虽然你做了错事,但勇于承认错误,我要送给你一个拥抱。” 郁谨捡完花生,站起来又是一阵头晕,趔趄了一下。 杜汀熟练地伸手接住他,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郁谨反手抱住他的腰维持自己的平衡。 莫鸿鹄怒气冲冲:“你们?!” 杜汀温声反问:“我们?” 第34章 捉住坏孩子(四) “你们躲在这里干什么呢?”莫鸿鹄脸色不善,“有什么事非要抱着?” 他一开始不待见杜汀,是因为他觉得杜汀这个人的实力捉摸不透,给他一种危机感。 在最初的混战后,其他人虽然存活了下来,但难免都受了伤。就算没怎么受伤,身上也带了狼人的血。 只有杜汀和郁谨的身上干干净净,完全没有血污,甚至发丝都被抚得一丝不乱,只是衣服上有些褶皱。 但是郁谨长得好看又纤细,他就自觉地过滤过去了,把重点放在了杜汀身上。更何况杜汀还戴着个奇奇怪怪的面具,一看就不是简单角色。 毕竟大家都是在恐怖游戏里摸爬滚打这么长时间的人了,知道按照游戏的尿性,最后能活下来的不过一两个人。也许有人会崇尚合作,但莫鸿鹄是个自负的人,他向来不喜欢把胜果分给其他人。 刚刚杜汀只是拍拍李蒙的肩,他就自己去自首了。这进一步证明,杜汀这个人有问题。 更何况,他发现郁谨好像很依靠杜汀。 好看的人总是更容易引人注意。他一早就在人群里注意到郁谨了。少年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纤细瘦弱,五官精致漂亮,皮肤白到透明,眼神湿润,像只娇弱可怜的小白兔。 和他一比杜汀就是只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长得还不好看。 可是现在小白兔惴惴不安地倚靠在大灰狼怀里,抓着他的衣服,眼神茫然而迷离,一看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被骗了。 杜汀一本正经地解释:“他身体不太舒服,我扶他一下。” “需要这么扶着?”莫鸿鹄嗤笑一声,“刚刚你为什么不过来帮忙?” “你们不是已经找到坏孩子了吗?”杜汀云淡风轻地笑道,“我以为暂时不需要我们帮忙。” 他这话一说,莫鸿鹄心里就不大舒服了。 他之前断定李蒙就是那个坏孩子,知道李蒙没办法逃,又看还有十分钟剩余时间,就放松了警惕,随意陪他玩玩。 谁知道李蒙居然会变异,剩下的时间已经远远不够抓住他。 “你该不会知道他会往这个方向跑,才在这里堵着吧。” “巧合。” 莫鸿鹄冷笑一声:“少来什么巧合,过来,不要脱离团队!还有,这种时候就不要搞什么情情爱爱的了。” 当然他自己想搞还是会搞的。他可不想让小白兔落到居心叵测的坏人手里。 郁·娇弱可怜·谨听到他一直在说话,眯了眯眼,从一片模糊中找到他的身影。 他现在身体不太舒服,已经胸闷气短了,又听有个人在旁边聒噪,一股怒气冒了上来,刷地一下又在莫鸿鹄衣服上烧了把火。 莫鸿鹄突然感觉一阵热浪,连忙开始扑火:“你又干什么?” 杜汀环着郁谨的腰,微微低头,嘴唇轻轻贴着他的发端,看起来像是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郁谨发泄完了,又把火收了,满意地站直身体,略带鄙夷地看了莫鸿鹄一眼。 他脾气天生不太好,丁鹤又一直惯着,就变成了现在这种任性的性格。 然而在莫鸿鹄眼里,这就是含羞带怯的娇嗔。 他看杜汀的眼神就越发敌意。 杜汀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看起来企鹅先生有事要宣布,我们不如先回去吧。” 王召远远看着那边三个人影,开始问沈禾:“他们在干什么?” 沈禾低着头,声音模糊:“说话。” “说什么啊?”王召有点急,“李蒙不是给抓起来了吗?他们还在那干什么?唉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沈禾道:“不知道。” 王召觉得这个人真是没办法交流。但是他也不可能去跟廖安平说话,只能自言自语:“莫老大还是厉害啊,这狼人之前看起来这么狠,现在还不是乖乖听话去自首。” “不是他。”沈禾终于抬起脸,“是他对面的人。” 王召眨眨眼:“你是说……不是莫老大把狼人抓起来的?” 他眼神多了些好奇:“那两个是什么人啊?刚刚也不怎么说话。” “说什么呢?”廖安平淡淡扫了两人一眼。 王召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我亲爱的孩子,虽然你能主动承认错误,这一点很值得表扬,可是犯了错依旧是犯了错哦。”企鹅为难地扭了扭身子,招手让泰迪熊过来,“玛丽,安娜,过来一下。” 两只泰迪熊抓住李蒙的胳膊,架住他。 “坏孩子需要受到惩罚。”企鹅咯咯笑起来,“带他去禁闭室吧。” “你们要干什么?”李蒙本来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逃脱惩罚,没想到却被两只泰迪熊拖走,开始大声呼救,“救命啊!” 两只泰迪熊轻松地把他拖向路口,旁若无人地打开一间房门,把李蒙扔了进去。 禁闭室里传来持续一分钟的尖叫,鲜血溅在门上的小窗口上。 几分钟后,禁闭室里的声音完全消失,两只泰迪熊打开房门,把一具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尸体拖了出来,轻松地拖向走廊尽头。 鲜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我亲爱的孩子们,快来接受你们的奖励。”企鹅兴奋地向他们招招手,等所有人都聚集到他面前,一个一个点了一圈,开始把装花生的盘子一个个送到他们手中,“我亲爱的好孩子们,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好好享用甜点,等我醒来,我们就开始接下来的游戏吧。” “我们一定要吃吗?” “当然,我亲爱的孩子们,好孩子是不会挑食的。” 他说完话,就趴在小推车上,半阖着眼,装作睡着的样子,发出轻微的鼾声。 余下六个人拿着盘子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人敢打开花生壳。 杜汀把盘子放在一边,离自己稍远的位置。 郁谨低声问:“你很不喜欢花生?” “我不吃花生。” “这个应该不是真的花生。”郁谨戳了戳花生壳,“里面装的应该是其他东西。” 杜汀却摇摇头,笑着道:“你如果喜欢,就把我的也一起拿了吧。” “如果是正常的东西,就都给你吧。”郁谨抚摸着花生壳上的纹路,“谢谢你刚刚扶着我。” “我说过,你喜欢的话就拿走。”杜汀沉吟片刻,有些调笑地道,“当然把你的给我也可以,我们交换。” 郁谨抿抿唇,指甲稍微用力,把花生壳向两边轻轻一掰。 他其实心里也没底,开的时候紧盯着壳上的细缝,警惕里面突然蹿出什么东西。 然而里面躺着的,就是花生仁。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郁谨心里有点失落,那就不能分给杜汀了。 莫鸿鹄拍拍王召的肩:“你来尝尝。” “我、我吗?”王召愣了愣,条件发射地道,“我不敢……” 莫鸿鹄眯了眯眼,手中的枪抬了起来。 王召:“我吃……” 王召狠狠心,抱起花生仁,轻轻啃了一口。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毒死的准备,却发现入口的,真的是花生。 他接连咬了几口,确认还是颗挺好吃的花生。 莫鸿鹄和廖安平见他吃了一点事也没有,也放开来吃。 沈禾把花生捣碎,才勉强吃了一点。 杜汀把自己面前的花生推到郁谨面前,声音有点恳求:“交给你了。” 郁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不知道企鹅什么时候会醒,只有先把杜汀的花生吃掉,再开始吃自己的花生。 但是不一样。他面前的不是花生,而是做成花生形状的棉花糖,口感绵软,入口即化。 他轻轻撕下一小块,递到杜汀面前:“不是花生,你要吃吗?” 杜汀抓住他的手臂,身子倾过去,另一手稍微掀起面具,低头咬去他指尖的棉花糖。 温热的舌尖轻轻扫过皮肤细嫩的指尖。 郁谨条件反射地收了一下手,就看到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挺甜的。” 郁谨指尖在棉花糖上蹭了蹭,开始默默地吃棉花糖。 廖安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捂着嘴别过脸。 他手上的花生仁掉在地上,白白的花生表面染上一道红色。花生仁里隐约能看见反光的刀片。 他吐出一口血,抹了抹嘴,把里面的刀片揪出来,扔到一边,语气阴狠:“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享受完下午甜点了吗?”企鹅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直起身,看着空空的六个盘子,满意地点点头:“看起来孩子们很喜欢这次的甜点,不浪费食物的孩子们可以得到游戏的机会。” “那么接下来的游戏是——” 众人屏息听他宣布新一轮的游戏,却看他突然转身,语气变得夸张:“哦我的天啊,是公主殿下来了。” 从路口传来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 先露出的是一架轮椅,和坐在轮椅上的人纤细苍白的小腿。 郁谨细细打量着那双小腿。 这不是人腿,应该是用木头雕出来的,脚踝有着球体关节。 轮椅渐渐整个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一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坐在轮椅上,手中抱着一只兔子布偶。 她大概十岁左右,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衬得皮肤更加苍白。 她的五官很漂亮,如果不是嘴角明显的雕刻痕迹,几乎要被人认成真人。 帮她推着轮椅的,则是一只高大的兔子玩偶。 第35章 捉住坏孩子(五) 小女孩沉静地看着前方,玻璃填充的眼睛有些空洞。 她背后的兔子鞠了一躬,清朗的少年声音传了出来:“公主说,想来见一见各位正直勇敢的好孩子们。” 郁谨抬了抬眼。他觉得这个兔子的声音有点耳熟,忍不住侧头看向杜汀。 杜汀正望着兔子的方向,脸上的表情被面具遮住,因而显得捉摸不透起来。他似乎感到了郁谨的视线,转头和他对视,眼底浮现出笑意。 郁谨低下头,避开他热切的目光。 企鹅鼓鼓掌,手指向对面几个人,热络地介绍:“这些都是好孩子,坏孩子已经去接受惩罚了。” 他期待地问小女孩:“那么,公主殿下,要给他们新的奖励吗。” 小女孩定定看了几秒,突然脆生生地道:“坏孩子。” “你们之中还有坏孩子,坏孩子必须受到惩罚!” 她的声音很尖锐,给人刺破耳膜的错觉,几人都不由抬手捂住耳朵。 她一连重复了几遍,每一遍都比之前声音更加尖利。 企鹅惊慌失措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没把坏孩子都抓起来,请公主殿下原谅。可是公主殿下,他们犯了什么错?” 兔子玩偶温柔平和地道:“公主殿下刚刚看到有几个孩子在打架。众所周知好孩子是不会打架,也不会殴打其他的孩子的。” 墙壁上原本的红字被一道红杠划去,另一面墙壁上出现了新的字:是谁在和其他的孩子打架? 企鹅几乎是在咆哮:“就是现在!快点!找到打架的坏孩子!我只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随后就转身去向小女孩求饶,但小女孩面无表情地垂下头,让兔子玩偶把自己的轮椅又推走了。 轮椅吱呦吱呦地消失在路口。 企鹅重重地把闹钟按在推车上,恶狠狠地道:“快点!现在就开始!如果找不到坏孩子你们所有人都要受惩罚!还有,不许包庇坏孩子!”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手臂开始生闷气。 莫鸿鹄又环视了周围的人一圈,缓缓道:“你们也听到了,现在我们必须找到打架的人。” 王召瑟瑟发抖:“可我们……我们也没有人打架啊。” 廖安平有些暴躁地道:“你们来之前都做过什么?都说出来!” 王召都快急哭了:“我什么也没干啊,我就是吃了个饭就来了。不是,我连只蚂蚁都没踩过,真没打过架。” 沈禾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莫鸿鹄兴致缺缺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目光一下子转到杜汀身上,明显并不友善:“你呢?” “我想我们也许可以从别的地方找找线索。这个地方这么大,总不可能是摆给我们看的。”杜汀善意地建议,“也有可能,打架只是一个象征意义。” “少扯其他的。”莫鸿鹄嗤笑一声,“二十分钟你还想把这里找个遍?” 郁谨淡淡开口:“你可以在吃甜点的时间找。” 莫鸿鹄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有说过,必须在原地进食。”郁谨徐徐指出,“你可以选择,在刚刚吃甜点的时间找。” 廖安平脸色一变,冷哼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郁谨懒得理他。 因为我是剧情人物,我找不到也不会死。 而且他知道这次的坏孩子指的是哪几个人。 莫鸿鹄立即决定让所有人一起去找线索。 王召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个坏孩子,但是他不愿意出去……那怎么办?” “你看李蒙出去了吗?”莫鸿鹄拍拍他的肩,和善地问。 王召抖抖肩膀,当即不敢多话。 为了节省时间,所有人只能分头行动。 郁谨去的是一间单人卧室,房间的主体色调是柔和的粉色,床上摆着不少毛绒玩偶。 看床的大小,住的应该是个孩子。 看到他进去,所有的玩偶似乎都转过头来。 大部分的玩偶本应是眼睛的部位都被一个红色粗线缝成的“X”所取代。 玩偶中最大也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兔子玩偶,和刚刚帮小女孩推轮椅的那只兔子几乎一模一样。所有玩偶中,只有他有一双玻璃眼睛。 他身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上衣兜里还挂着副眼镜,看起来有种温柔绅士的感觉。 郁谨刚准备找东西抵着门,就发现一只小熊玩偶挂在他手臂上,对着他的手腕轻轻一咬。 他一时吃痛,条件反射地松开门把手。 门就在这时突然关上,不给他阻拦的机会。 这就无可奈何了。 其实郁谨并不喜欢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即使房间布置得很温馨,色调也很柔和,却无处不给人一种诡异感。 他拎着小熊玩偶的背,把他扯下来,正准备搜索,就看见床上的玩偶纷纷向他跑来,抱着他的腿向上爬,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觉得胸口发闷,开始把不停向上爬的玩偶们向下甩。 但玩偶们并不气馁,被甩掉之后又卷土重来,重新往上爬。 郁谨忍不住一把火把玩偶都烧了。 玩偶们的毛被烫得发焦,咕噜噜滚到地上,残缺不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巨大的兔子玩偶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安慰:“不要害怕,这些都是你的,他们都很喜欢你。” 郁谨的动作顿了一瞬,继续开始挣扎。 兔子的力气很大,紧紧抱着他的腰,手在他腰侧轻轻抚摸,声音温柔得发腻:“你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吗?我专门送给你的,不要拒绝了。” 郁谨感到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狠狠踩了兔子一脚。但是兔子不为所动,还是自顾自开心地跟他说话:“和他们一起玩吧,我相信你会喜欢他们的。” 郁谨眼看着又有新的玩偶从房间的角落里跑出来,都抱着他的腿往上爬,不再留情面,直接烧背后的兔子。 但他很快因为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而身子发软。 “我说过的,你会喜欢的。”兔子的手放在了他脖子上,用和手上力气截然不同的温柔语气道,“快,和他们一起玩吧。” 他的声音犹如催眠魔咒:“和他们一起玩吧,我想看你们一起玩。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郁谨感到头晕眼花。这具身体带来的副作用实在太大了。 他知道如果他乖乖听话,兔子就会放手。 但是他不愿意。 “砰!” 房门突然被人撞开,郁谨只感到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弓着腰咳嗽了几声。 一个人扶住他的肩:“没事吧?” 郁谨抬起头,抹了一把莫名其妙的泪水,看清杜汀的脸,断断续续地道:“没、没事。” “先不要说话了。”杜汀扶着他的肩,轻轻拍着他的背,环视房间一圈,“你刚刚遇到了什么?” 郁谨把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闭着眼调整着呼吸:“房间里的玩偶突然向我跑过来。还有——” “一只大兔子。跟刚刚推轮椅的那只长得差不多,声音也……”郁谨缓了过来,也转过身看着房间内,“他叫我跟那些玩偶玩……” 但房间的景象却和他刚进来的时候天差地别。 粉嫩温馨的房间变得灰败破旧,落满灰尘的床上躺着一只破旧的毛绒兔子。 因为年代久远,兔子的玻璃眼睛也蒙了一层灰。 “看起来这里已经恢复正常了。”杜汀沉吟片刻,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郁谨问:“你喜欢毛绒玩偶吗?” “没什么特殊感觉。”杜汀笑着反问,“你喜欢吗?” 郁谨条件反射地回答:“不喜欢。” 他本来也对毛绒玩具没什么感觉,但经过刚刚的事情,对这种东西实在提不起好感。 “那以后……要去有玩偶的地方叫上我吧。”杜汀忍俊不禁,“是不是刚刚被吓到了?” 算不上吓,但是觉得很恶心。 郁谨觉得他可能对兔子有了心理阴影。 “如果我说我很不喜欢兔子玩偶……你会怎么做?” 杜汀不明所以:“那他下次出现的时候,你不用看他,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 “如果你就是一只兔子玩偶呢?” 杜汀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想了想,有点严肃地道:“那我就只能想办法做一只不像兔子的兔子玩偶。” 郁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提问。 他们回到舞池的时候,其他人也到了。 “我们没发现什么和问题有关的线索,”廖安平不悦地道,“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们,想拖延时间?” 郁谨平静问:“那你们发现了什么?” “一些小孩的房间。哦,对了,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别墅,而是一家孤儿院。” 第36章 捉住坏孩子(六) “这里应该是孩子们平常聚会游戏的地方,走廊那边有宿舍、厨房和卫生间。”廖安平眯了眯眼,“我觉得这次的背景大概就是孤儿院了。” 王召问:“怎么回事?是孤儿院里的孩子在捣鬼?不不不那些孩子是人是鬼?怨灵?妖怪?企鹅和兔子到底是啥?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们刚刚遇到的究竟是什么。” 莫鸿鹄一巴掌拍在他脑后,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不给我们时间抓你?” “怎么可能?”王召失声尖叫,“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廖安平意味不明地看过来:“我想这大概就是那群孤儿院的孩子的恶作剧吧。毕竟小孩子总是不知道轻重。” “你们看到自己的床了吗?”郁谨问。 廖安平愣了一下,眼睛眯成一条线:“什么床?” “孤儿院的床铺上应该有名字标记。就算没有,也有代表身份的标记。” “我知道,但你凭什么说是我们的床?”廖安平缓缓道,“我们只是来参加化装舞会的。” 郁谨捏着邀请函,嘴角的笑容有点讽意:“你们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会一起被邀请来化装舞会。你们应该知道,一个保镖,是不会和那些富二代参加同一场舞会的。这只能说明,那些人是专门邀请你们来的。” “你们你们的,说得像你不在里面一样。”廖安平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是没错,我们找到了我们的床。我们,包括刚刚的李蒙和之前被狼人杀掉的一部分人,都是孤儿院长大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叫来。” “模拟。”一直存在感不高的沈禾抬起头,轻轻吐出几个字,“他们在模拟孤儿院里的生活。” 王召抓着头发:“啥玩意啊,我怎么不记得我是孤儿院长大的。我明明有爸妈啊。” “我也不记得。”莫鸿鹄懒洋洋地道,“所以说现在,不一定是我们是孤儿院长大的人,而是我们扮演着孤儿院的孩子的角色。” “小孩子也太可怕了……”王召双目呆滞,“这是……为什么要找我啊,我什么也没做,我是无辜的!” 廖安平嗤笑道:“谁知道呢,这些东西办事又没有逻辑。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那个坏孩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打量着郁谨,眼珠子转了转,露出狐狸般的假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看郁谨的眼神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轻视了。大概是觉得,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年轻人不像看起来那么没用。 “床上有什么东西?”郁谨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探寻,不避不闪地直视过去。 “你觉得有什么东西?”廖安平饶有兴趣地反问。 这个人怎么这么杠。 郁谨不想和他说话了,眼一闭往杜汀身上靠。 他觉得廖安平看他的眼神有些过强的侵略性,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块摆在砧板上的肉。 杜汀伸手环住他的肩,温声问:“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托这具身体的福,郁谨现在随时都是一副脸色苍白眼神湿润,马上就能晕倒的样子,装病装得得心应手。 他微微点头,抓住杜汀的衣服。 空气突然变得焦灼起来,莫鸿鹄和廖安平都瞪着杜汀。 杜汀对他们的敌意浑然不觉,还在语气和善地猜测:“李蒙的东西?或者是破损的衣物?” 廖安平愣了愣,一句“你怎么知道”险些脱口而出。 他定住心神,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杜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得没错,谦虚地道:“猜的。” 廖安平虽然不喜欢他这副样子,但为了解谜还是不情不愿地道:“没错,有几件衣服 。看起来像是李蒙的。” 杜汀看了一眼正在倒计时的闹钟,先揽住郁谨的腰,手上微微用力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那么答案应该很明显了,就是——” 一声枪响蓦地响在他身边。杜汀眼疾手快地抱着郁谨躲开,呼吸丝毫不乱:“就是床上有他的衣服的人。” 莫鸿鹄一脸戾气地把枪对准他:“我希望你能好好说话。” 杜汀不为所动,声音几乎没有波澜:“被欺负的孩子就是李蒙,欺负他的就是刚刚对他动手的人。这个提示已经很明确了。被剥下的衣物被这些坏孩子当作战利品收藏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在莫鸿鹄暴怒的枪声里从容地躲避:“他们想要逃脱惩罚,但没想到这一切都会成为罪证。” 郁谨趴在他肩头:“头晕。” 杜汀躲避的动作慢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还难受吗?” “好点了。”郁谨生无可恋地挂在他身上,眼圈红红的,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 他最初,确实只是想偷个懒不跟廖安平说话。 但是这具身体也太羸弱了,转几个圈就头晕眼花心跳加速。 还生理性地想哭。 他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你慢点,别乱动。” 内心疯狂否认:这不是我,我被逼无奈。 杜汀的声音明显变得更温柔了:“我会注意,你别害怕。” 莫鸿鹄捏着自己的枪,哂笑一声,向他们走去:“说的没错,可是刚刚那种场合,我们不按着他怎么抓住他?总不能苦口婆心地劝他自首吧?” 郁谨默默想,是可以的。至少杜汀能做到。 “别说得跟自己没关系一样,这种事没有一个人能逃过责任。”莫鸿鹄缓缓道,“这是一个死局。” 杜汀摇摇头:“不是。” “并不是每个人的床上都有衣服。”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当他成为狼人之后,就不再被划分为孩子的范畴。” 所以这次的坏孩子,是除了他和郁谨的其他四个人。 王召惊慌失措:“不是,我……我做什么了?我只是脱他的上衣找花生啊!我没打他啊!” 沈禾也气息微弱地吐出一句话,也有些无措:“我只是脱了他的鞋。” 脱脱衣服的事,怎么能说是欺负人呢? 更何况是莫鸿鹄指示的,他们只是听听话啊。 莫鸿鹄扬了扬眉:“你真的这么认为?” 他把枪口再次对准了杜汀,声音透着狠厉:“如果没有抓到坏孩子,好孩子也会受到惩罚,这你是知道的吧?只要你抓不到或者抓不齐我们……我们就可以一起接受惩罚。” 他和廖安平确实发现了游戏的意图,但是他们总不能主动站出来说“我们就是坏孩子把我们交出去吧”。 李蒙的遭遇所有人都看到了,游戏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那只能要死一起死了。 他们故意没说清自己的发现,就是不想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怪只怪这个游戏之前一点提示也没有,把他们都坑进去了。 莫鸿鹄并没有向杜汀逼近,而是缓缓后退,和廖安平一起和杜汀对峙。 “哦我的孩子们,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企鹅生完了气,眉开眼笑地看过来,“还有三分钟了,你们找到坏孩子了吗?” 莫鸿鹄嘴角扬起得逞般的笑容,缓慢地道:“亲爱的企鹅先生,很可惜我们可能找不到坏孩子,要一起接受惩罚了。” “天呐,这可真是太可怜了。”企鹅捂着眼睛,“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不想再努力一下吗?我真的很不愿意、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 郁谨动了动,准备抬手逼他们一把。 他可以把那些人烧个半死交给企鹅,还能防止他们从惩罚中逃脱。 莫鸿鹄突兀地射出一枪,洋洋得意地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他的枪像是有无限的子弹,可以随意使用。 他知道杜汀能用火,但是很可惜,他会让杜汀没有反应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只要拖够三分钟,杜汀就要和他们一起经历惩罚。 虽然很可惜郁谨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受罚,但是把他一个人扔在游戏场上,也很残忍,对吧? 毕竟他现在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王召哆哆嗦嗦地问沈禾:“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真要受罚吗?就没有……就没有能逃出去的方法吗?” 沈禾眼神灰败:“没有。” 王召觉得人生完全失去希望。 他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怒火。 是莫鸿鹄害得他这样,如果当初不是莫鸿鹄,他根本不会去搜李蒙的身,也不会有现在的惩罚。 都怪莫鸿鹄! 杜汀抱着郁谨灵活地躲着莫鸿鹄的子弹。 郁谨忍着想吐的感觉点火。 这个身体实在太影响他的发挥了。 杜汀意识到他的状态不如往常,扣住他的后脑,让他安安分分地倚在自己怀里。 “身体不舒服就先休息,不用这么勉强。” “我想吐。”郁谨晕晕乎乎地抬头,但还是乖乖腻在他怀里,脸颊在他胸口轻蹭。 莫鸿鹄轻啧一声,躲过火团攻击:“我看你没时间休息了。” 但他的脚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抱住,动弹不得。 王召变成的狼人正趴在地上,双目赤红地抱着他的腿。 第37章 捉住坏孩子(七) 局势瞬间改变。王召一反之前六神无主的样子,像被某种力量指引着,咬着莫鸿鹄的腿,把他往企鹅的方向拖。 莫鸿鹄对着他开了几枪,但狼人的生命力却格外顽强,竟然反而有了更大的力气。 “反正都要死了!我一定要死得痛快一点!”王召豁出去了,大喊道,“你害我受惩罚,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莫鸿鹄面色扭曲:“我看你是找死。” “企鹅先生,我要自首!”王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死死抱着莫鸿鹄的腿,开始叫唤。 “哎呀,我亲爱的孩子,怎么了?”企鹅慈善笑着跑过来,像是才看到这场面,一阵惊呼,“哦,我的天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王召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我们都是坏孩子,刚刚打架了!我们要自首。” 他抱着莫鸿鹄的腿,把莫鸿鹄的腿交给企鹅。 莫鸿鹄暴躁地轰了他几枪,踢开他的尸体:“滚!” 企鹅脸上的表情却顿时变得阴森恐怖:“我亲爱的孩子,你忘了吗?” 他语重心长地道:“一个好孩子,是不会随意伤害其他的孩子的。即使他是坏孩子,你也不能随便动手。” 他扣住莫鸿鹄的手腕,叫来泰迪熊:“玛丽,这有一个坏孩子。” 莫鸿鹄竟然不能从企鹅的手中挣扎出去,眼睁睁看着泰迪熊架着自己。 他的手腕使不上任何力气。 企鹅可惜地摇摇头,又笑容满面地问其他人:“你们找齐打架的坏孩子了吗?” 廖安平已经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警惕地想要跑开。 沈禾却抓住他的腿,举手轻声道:“还有我,我们也要自首。希望您能减轻我们的惩罚。” “你疯了?”廖安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踹了他一脚。 王召心理素质差,他还能理解,难道沈禾也一样?集体中邪? 把杜汀也拖下水啊! “我希望惩罚可以轻一点。”沈禾低着头,声音有气无力。 杜汀抓住廖安平的手腕,施施然地把他的手交给企鹅:“我也希望,既然他们主动承认了,惩罚就能够轻一点。我相信他们会有所悔改。” 企鹅瞅着他们:“这就是你们的答案了?确定了吗?” 杜汀安详地点头:“是的,企鹅先生。” 企鹅眼珠子转了转,赞赏道:“你确实是个正直勇敢的好孩子,值得奖励。” 他转而看向沈禾,和颜悦色地道:“你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孩子,我相信这次只是个意外,你以后不会再犯错。” 他拍拍手,叫来另一只泰迪熊:“那么,安娜,把他们带走吧。” 场上一下子只剩下郁谨和杜汀。 企鹅和蔼地问:“我亲爱的好孩子们,刚刚被吓到了吧?不要担心,企鹅叔叔不会让坏孩子们得逞的。现在游戏时间还没有结束,你们可以随意地在这里做游戏,等待晚饭时间。” 他说完,就自己一摇一摆地走了。 这下是真的只有郁谨和杜汀两个人。 舞池比之前要寂静许多,似乎连心跳声也变得震耳欲聋。 郁谨故作镇定地从杜汀身上爬下来:“刚刚谢谢你。” “应该的。”杜汀摆摆手,扶住他的手臂,关切地问,“你身体没问题了吗?还想吐吗?” 郁谨摇摇头,他动作极为缓慢和不舍地松开手。 郁谨:……我觉得你好像觉得很可惜。 他本来没意识到,听杜汀这么一说,又开始觉得胃不舒服,被他扶着去卫生间吐。 但吐的过程毕竟不好看,郁谨拒绝了他跟进隔间的提议,自己扶着墙吐。 他刚刚觉得是杜汀抱着他转得他恶心,现在才发现,好像是之前吃的东西出了问题。 他扶着墙咳嗽了一阵,嘴里一阵发酸,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最后只看到几个毛团掉出来。 他盯着毛团看了几秒,发现凭经验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应该是兔子毛揉的团。 一只手搭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他的背,手的主人心疼地问他:“是不是很难受?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了。” 郁谨起先以为是杜汀担心他,跟了进来,听到声音却发现是兔子玩偶,条件反射地要夺门而出。 但兔子站在门口,背抵着隔间的门,宽厚的身体完全堵住去路,三瓣嘴呈现出天然的笑意:“还恶心吗?” 兔子玩偶和他面对着面,抬手抱住他,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我说过了,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生病了怎么办。” 他诱哄道:“我会给你买好吃的,把我的吃的都分给你,你不要去吃别人给的东西了,也不要把我送你的东西送给别人,因为那些都是给你的。” 是因为他吃了本来给杜汀的花生,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郁谨不知道是花生有问题,还是这是对于他不听嘱咐的惩罚。 或者是……不想让他把棉花糖分享给别人? “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我很担心你。” 郁谨有些烦躁地想推开兔子:“你让我出去。”他不觉得他帮杜汀解决掉花生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你要去哪里?”兔子反而抱得更紧了,担忧地问,“你不喜欢我抱着你了吗?” 郁谨内心想的是,不喜欢。 但是他发现他好像被控制一样开口:“我最喜欢兔子哥哥了。” 他沉默了一会,试图再次开口:“我最喜……” “我最……” 他好像只能说这句话。 兔子玩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语气里充满着笑意:“兔子哥哥知道了。” 郁谨不信邪地开口,一边用手推着兔子,一边瞪着他:“丁……” 眼前突然一阵明亮,兔子玩偶瞬间消失,郁谨趔趄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倒去,双手正好撑在杜汀胸口。 杜汀的手本来握着门把手,郁谨一下子倒出来,像是直直地扑向他的怀抱。 他双眼一亮,把人接住,趁机抱了个满怀,歉意地道:“抱歉,我刚刚发现你一直没有出来,有些担心,就直接进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郁谨回头看看,发现兔子毛已经不见了,之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 他的胃也好了,现在感觉神清气爽。 “没事。” “你刚刚是看到什么了吗?”杜汀试探地问,“比如说……兔子?” 郁谨还在气头上,有些生硬地道:“是啊。” 杜汀轻咳一声,语气略有些尴尬和探寻:“我刚刚听到你说,最喜欢兔子哥哥。” 还说了好几次。 郁谨一下子脸变得通红,睁大一双无辜的眼:“那是误会。” “嗯,误会。”杜汀敷衍地附和。 郁谨觉得他不太相信自己,再次申辩:“我不喜欢什么兔子。” “我知道。”杜汀的温和平稳的声音带着笑意,“没事了的话,我们先去其他地方吧。” 郁谨洗了把脸,跟着杜汀找到厨房。 虽然企鹅说,晚餐正在准备。但厨房里其实并没有人,只有开着火的灶台和放在上面的锅。 锅里是粘稠的、看不出原料的液体,可能是某种汤。 郁谨和杜汀识趣地并没有去碰锅。在这个游戏里,随便一个行为都可能产生连锁反应。 “为什么没有人看着?” “因为负责煮饭的阿姨去惩罚坏孩子了。”杜汀指着墙上的值班表道,“玛丽和安娜都不在这里。” “万一汤煮废了怎么办?这样子很可能浪费食物。” “孤儿院的孩子,平常本来就吃不到什么太好的东西。”杜汀叹息一声,“不然也不会互相抢夺食物了。” 郁谨看着那一锅不明液体,觉得这锅汤还是煮废了扔掉比较好。 但是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刚刚受惩罚的不是四个人,而是更少的人,是不是现在就会有人看着锅?”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但是只要受惩罚的人达到两人,就可以让两只泰迪熊一起出去。甚至一个人也可以做到。” 郁谨抿抿唇,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对这件事很关心?”杜汀问。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郁谨垂下眼帘,睫毛不自然地颤抖着:“我在想,这样子,很容易就会有人溜进来捣乱,毁掉晚餐。” “那就只能晚饭的时候小心一点了。”杜汀轻快地道,“我们要在这里守着吗?” 郁谨有些迟疑:“应该……不用。” 现在就剩他们两个在这里,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捣乱。 杜汀点点头,接着提议:“那我们去看看孩子们的房间吧。” 如廖安平所说,这里的孩子们住在四人宿舍里。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其他人的名字在上面。 那四个人的床铺偏偏摆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游戏设计的巧合。 此时分散在床上的,却不是李蒙的衣物。 而是一条被分成几截的粉色连衣裙。 第38章 捉住坏孩子(八) 郁谨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扭曲,他似乎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被几个比她高大不少的男孩按在床上,远一点还有一个男孩子像是主使。男孩们嬉笑着扯她的裙子,揪她的脸,而女孩即使拼命挣扎,也没有任何机会逃生。 他感到喉咙有点发紧,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整个人被一种浓重的窒息感所包围。 男孩们掀起女孩的裙子,抚摸她的身体,亲吻她的脸颊。 郁谨感到一种浓重的恶心感涌了上来,忍不住捂住嘴,想扶着墙靠在一边。 但他发现他好像连墙都找不到了,原本是墙的地方只有一种凹凸不平的、人的皮肤一样的东西。 男孩们很有组织,有的人负责按着女孩的手脚不让她挣扎,有的则堵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呼救。小女孩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布娃娃,在他们的拉扯中变得支离破碎。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你们在做什么?” 男孩们惊慌失措地松手,那种窒息感开始飞速退去,他眼前的景象也像沙子一样迅速坍塌。 郁谨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衣料。杜汀正揽着他的腰,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轻声安慰:“没事了,我在这里。” 郁谨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有点鼻音:“抱歉,我刚刚又不太舒服。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转头去看那边的床铺。 床铺已经恢复了正常,上面也没有衣服。廖安平为了不让他们发现线索,已经偷偷把李蒙的衣服扔掉了。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东西。我们走吧。” 杜汀思索了几秒,突然把他拉回怀里,牢牢禁锢着他的腰不让他乱动,一本正经地道:“你现在应该埋头在我怀里嚎啕大哭。” 其实这也是郁谨在这个世界的人设应该干的事。但是真的要他这么做,心里又有些耻辱。 他总是很难做到示弱。 郁谨盯着他不作声。 “默默流眼泪也可以。”杜汀微笑着退让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妥协。 郁谨终于不情不愿地、缓慢地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眼睛贴上他肩头的衣物。 杜汀感觉着肩头的湿润,摸摸他的头:“偶尔哭一哭也没关系——至少在我面前哭没关系。” 郁谨本人其实并没有哭的习惯。就算是哭,他也更可能是因为感动或者生理反应,很少因为委屈或者恐惧。 毫无戒心地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他现在确实被一种很安稳的气息包裹着,像是一具坚不可摧的壳,无论怎样的怯懦或者柔弱,都不会面临危险。 这具身体不仅娇弱,泪腺还特别发达。郁谨本来没准备怎么哭,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有点刹不住闸的趋势。 杜汀已经从最初的劝他哭到最后笑话他:“小哭包。” 郁谨红着眼圈,声音哽咽,说起话来完全没有气势:“你叫我哭的。” “以后不让你哭了。”杜汀哄着他帮他擦好眼泪,“洗个脸吧。” 郁谨瞪了他一眼,揉着眼睛向卫生间走。 “别揉眼睛。” 郁谨不耐烦道:“你管的太多了。” 杜汀也不恼怒,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我是管的多,那你让不让我管呢?” 嘴长在别人身上,郁谨也不能上去封了。 但他确实也没再揉眼睛,等到了卫生间,好好用凉水冲了把脸,让杜汀看自己的眼睛:“还红吗?” “有点肿。等一下找玛丽和安娜问问,看有没有消肿的东西。” 但他们终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等他们刚回到舞池,就发现有三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莫鸿鹄衣衫破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好久不见啊。” 廖安平和沈禾也受了不少伤,看起来比莫鸿鹄疲惫很多。 杜汀也笑着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还好,不是太久,没完全退出游戏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啊。”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杜汀笑着回答:“当然不是,欢迎回来。” “你们干什么去了?”莫鸿鹄看着郁谨眼尾发红,一副刚哭过的可怜样子,心里对杜汀更不待见,“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郁谨先抢着回答,“说说你们的经历吧。” 莫鸿鹄看他明明受了委屈还维护杜汀的样子,越发觉得杜汀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不好好保护小白兔呢? 虽然他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之前还想把郁谨一起拖到惩罚环节里。 经过惩罚环节的折磨,莫鸿鹄也没那么狂妄了。他缓缓开口:“我们本来以为会是李蒙那种惩罚,但并不一样,我们好像被传送到了好几年前的孤儿院,那个粉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开始追我们,而我们必须要在被她抓住之前找到正确出口逃出来。” 追击战算得上恐怖游戏里的经典套路,莫鸿鹄等人也算得上身经百战。再加上三人可以协作,过关并不艰难。 郁谨问:“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追你吗?” 莫鸿鹄愣了一下:“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还能有什么原因,一个恐怖游戏里的怪追人还需要理由吗? 沈禾细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她是在报仇。因为她追我们的时候不是在笑,而是在哭。我好像听到了类似于报仇的话。” “无论她是不是要报仇都和我们没关系。”廖安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们呢?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郁谨和杜汀都摇头。杜汀道:“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晚餐时间应该也要到了。” 他刚说完,一只泰迪熊就火急火燎地从厨房跑出来,气喘吁吁地指着他们质问:“你们刚刚谁进过厨房?”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郁谨和杜汀。 泰迪熊也跟着看他们,愤怒地问:“是不是你们动了我的汤?” 杜汀温和有礼地解释:“我们并没有动过厨房里的东西。” “可是现在有人动了我的汤。”泰迪熊插着腰,高声道,“有人往我的汤里加了花生!”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众人,气势汹汹地掏出一只闹钟放在托盘上:“如果不是为了处理你们这些孩子打架的事,我根本就不用离开厨房,也不会给其他人进去的机会!你们必须在十分钟内把那个坏孩子找出来!” 廖安平问:“加了花生又怎么样了吗?不能吃了吗?” 这个游戏难道不是很喜欢花生,刚刚还专门给他们送花生吃。 “当然。如果加了花生小少爷就不能吃了。”泰迪熊理所当然地道。 “小少爷又是谁?”莫鸿鹄觉得一阵烦躁。 怎么一会公主一会少爷一会又是大型玩偶的,这个游戏的素材怎么这么丰富。 是不是一会那个小少爷又要出来追着他们跑。 “小少爷就是小少爷。”泰迪熊奇怪地看着他们,威严地拍拍推车,“听好了,从现在起,所有的人都开始找那个把花生扔进我的汤里的坏孩子,十分钟之内交给我!他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 她宣布完,就一只熊坐在地上,大睁着一双眼发呆。 上一条红字又被划去,另一面墙上出现了新的血字:是谁把花生扔进锅里? 莫鸿鹄拍拍手:“好了,之前的事就先过去吧。我们现在来谈一谈,花生的事。” 他的目光投向郁谨和杜汀,最后定格在杜汀身上:“刚刚我们三个都在另一个空间,这里只有你们两个。花生只可能是你们放进去的。” 他是更怀疑杜汀的。他知道王召突然变狼肯定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总想着找时间把杜汀也弄进惩罚环节里去。 郁谨手摸进兜里。 那枚被李蒙吞下去,又在吐出后被他捡起的花生,已经不见了。 他确定自己并没有把花生拿出来过,更不可能把花生扔进锅里。更何况杜汀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很难瞒着他完成这件事。 但花生确实不翼而飞了。 “我们两个都没有做过这件事。”杜汀波澜不惊地道。 “说是这么说,谁信啊?”莫鸿鹄压根不想信他的,“我们再去找找有没有线索,如果没有准确的提示的话,就只能是你们了。” 杜汀提示他:“如果选择错误,好孩子也要受到惩罚。” “那能怎么办?不交人还不是一样。” 郁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不可能是杜汀,因为杜汀根本不能接触花生。 只能是他。 第39章 捉住坏孩子(九) “是我。” 那边莫鸿鹄和杜汀正在讨论,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莫鸿鹄有些不悦:“你出来说什么?” 杜汀侧了侧头:“先去找找提示吧。” “是我做的,我会在倒计时结束前自首。在这之前,你们可以继续寻找线索。如果没有线索证明是其他人做的,我就自首。” 郁谨自顾自说完,根本不听别人的建议。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爽快地自首。廖安平狐狸眼眯了眯:“你就一点也不想挣扎?惩罚环节可不是说着玩的,你这身体……不一定撑得下去。” 郁谨的身体状况他们都看得见,不仅人长得瘦瘦弱弱,还时不时头晕,大部分时间都要靠着人。这样的人,落到那个粉裙子的小女孩手里,真不一定有生还的可能。 但郁谨的语气不容置疑:“既然我触犯了规则,就理应受罚。” “那要我送你点东西吗?”廖安平身子倾过来,“也许我这边有些道具可以帮你。” 郁谨不假思索地拒绝:“不用。” 廖安平被梗了梗,有点扫兴。他好不容易发点善心想帮人,没想到对方一点不领情,生硬道:“那你……你自己小心。” 杜汀按住郁谨的手背,低声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我不会出事。”郁谨的手背被他的掌心覆盖着,有种发热的感觉。 杜汀点点头,也不再强求。 五个人把孤儿院几个房间又逛了一遍,最终只在郁谨的衣袖上找到溅起的汤汁。 现在证据确凿,就是他了。 郁谨从容地把自己的手交给泰迪熊,双眼像是没有杂质的玻璃:“我想自首。” 泰迪熊双手叉腰,威严地问:“你确定了?坏孩子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我确定。” “你是个主动承认错误的孩子,只要你诚心改正,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好孩子。”泰迪熊终于和缓地笑起来,握住他的手,“那我们走吧。” 郁谨点点头,刚要抬脚,杜汀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双臂如枷锁,把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身子僵了一下,刚准备推开对方,杜汀却在他耳边说了声:“有事叫我。” 然后就放开手,笑着跟他道别。 郁谨回头看了他一眼。戴着面具的脸上无法提供任何表情信息,但那双眼睛却隐隐透露着担忧。 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出事。” 泰迪熊在一旁撑着脸看着,声音有点羞涩:“你们的感情真好,让我想到了少女时代。哦,当初总偷偷给我送早餐的男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先走吧。想玩的话,你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一起游戏。”泰迪熊像个慈祥的阿姨,牵起郁谨的手,带着他走向禁闭室。 莫鸿鹄露出嫌弃的神色:“你们搞什么生离死别呢?” 杜汀像是没听见他语气里的嘲讽,公事公办地道:“我们来详细讨论一下收集到的线索吧。你们知道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叫我们来吗?” —— 郁谨一进入禁闭室,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少年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安慰:“不哭不哭,没事了。” 他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着少年的脸。 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处于开始抽条的时期,五官很柔和,脸上的稚嫩正在逐渐褪去。 “好些了吗?”少年看他不哭了,欣喜地笑起来,摸摸他的头,柔声问,“饿不饿?晚饭时间已经过了,要不要吃晚饭?” 郁谨的身体并不受自己控制,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瘪瘪嘴,抓住少年的衣角,别扭地嗫嚅一句:“饿。” “那我叫玛丽阿姨做点吃的。”少年牵起他的手,带他往自己的房间走,“你喜欢吃什么?”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牵手时的力度也温温柔柔。 “都可以。”郁谨还有些害怕,好一会才回答。 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补充:“想吃糖。” 少年却听见了,哭笑不得地道:“吃糖吃不饱的。那我让她看看还有什么吧。没有不吃的吧?” 郁谨摇摇头,很快就把头低了下去。 他看见自己粉红色的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摇晃。 孤儿院应该恢复到了几年之前,他也倒退到了十岁左右的样子。 少年开始跟他聊天:“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叫郁谨,郁金香的郁,谨慎的谨。三天前刚来。” “怪不得以前没见过你。你这个名字……” 郁谨紧张地抬起头看他,等他的评价。 少年想了想,扬眉一笑:“挺好听的。自己会写吗?” “我会写字!”郁谨有点不满,开始强调,“我上过学!” 少年有些疑惑:“那你怎么……” 怎么十岁左右突然被送到孤儿院。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能戳到对方的伤心处,把问题带了过去:“我叫丁鹤。丁你应该知道,鹤就是仙鹤的鹤。你如果觉得麻烦,直接叫哥哥就好了。” “兔子。” 丁鹤疑惑地眨眨眼:“哪里有兔子?” 郁谨指指他卫衣上的图案,重复了一遍:“兔子” 他长得矮,又一直低着头,看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图案了,现在兔子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印到了脑海里。 丁鹤有点头疼:“那你是要叫我兔子吗?” 郁谨点点头,小声叫了一句:“兔子哥哥。” 他还没到变声期,声音听起来细细软软的,带着丝甜味。丁鹤听了也觉得舌根有点发甜,心里一阵柔软:“那就这么叫吧。” “你平常住在哪里啊?这里女孩子不太多,你是和她们一起住,还是单独住?” 郁谨小声道:“一起。” 其实他是男生,只是穿着裙子,又长得可爱,连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把他认成了女生。可是他和女孩子住在一起,又会有些尴尬。 但他也不能住在男生堆里,到时候就会有一堆人围着他问为什么要穿裙子,还会嘲笑他。 并不是他喜欢穿女装,而是把他从家里拐出来的那个人,给他穿了女装,想混淆视听。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无论住在哪里,那些男孩子都可能溜进来捣乱。 孤儿院里的女孩子似乎已经习惯了被那些男孩子欺负了,都不敢反抗。 郁谨正好这几天新来,那些男孩子图新鲜,暂时放过了其他女孩子,专门围着他转。而女孩子们难得得到喘息的机会,也不敢出来帮他。 幸好丁鹤路过,把他救了出来。 “你没跟她们在一起玩吗?” “我找不到她们。”郁谨低下头,“她们也不跟我玩。” 丁鹤心里一紧。他也知道,这些孩子们在孤儿院待久了,难免有自己的圈子,郁谨一个新来的孩子,很难融入进去。 他开始帮郁谨想办法:“那要不要我让玛丽或者安娜找个机会,让你们一起多玩几次,彼此熟悉一下?” 郁谨倔强道:“不用。” 丁鹤有些为难:“可是如果一直不跟别人一起玩,你会很寂寞的。” “我不想跟他们一起玩。”郁谨的语气很坚决。 丁鹤叹了口气:“那我……那兔子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他总不能放这个小女孩孤孤单单地待着。他想了想,小女孩好像对他并不排斥,才这么提问。 郁谨小声道:“好。” 回答得很迅速。 丁鹤忍不住莞尔:“你就不怕兔子哥哥是坏人吗?” “不怕。” 丁鹤越看越觉得小女孩可爱,保护欲也愈加膨胀:“那以后可以随时来找兔子哥哥,兔子哥哥陪你玩。” 说话间丁鹤就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 郁谨注意到,这就是之前那个床上放满玩偶的房间。 现在这个房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卧室,和普通男生的几乎没有区别。 他听到自己问:“你为什么会有单独的房间?” 孤儿院里的房间明显不够,大部分都是几个孩子挤在一间。丁鹤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有这种待遇的人。 丁鹤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平常不住在孤儿院里,只是放假来帮忙。” 丁鹤并不是被收留在孤儿院的孩子。他是孤儿院院长的侄子,只有寒暑假的时候会来孤儿院帮忙。 他上次来,还是寒假的时候,那时候还没见到郁谨。 郁谨默默打量着他。其实从衣着和谈吐就能看出来,他和一直待在孤儿院的那些孩子,绝不是一类人。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长得这么可爱,一定会有很多好心人愿意领养你。到时候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丁鹤露齿一笑,开始安慰他。 郁谨突然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孤儿。” 他迎上丁鹤惊愕的目光:“我是被拐出来的。” 第40章 捉住坏孩子(十) 郁谨生在一个大家庭里,家庭成员关系复杂,家里出了个疯子,想报复家里其他人,就把他绑架了出来,还换上女装以防太快被人发现。 拐出来之后,那个人开始后悔,但又不想送他回去,就把他送到了孤儿院。 他试过跟孤儿院的大人说这件事,但是那个拐他出来的人提前跟其他人打了招呼,说他脑子有点问题,性格古怪还喜欢胡言乱语。试了几次之后,他也暂时放弃了。 丁鹤惊讶得合不拢嘴,半晌才问:“那你记得自己家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吗?我帮你联系他们吧。” “你相信我说的吗?”郁谨漆黑的眼睛紧盯着他,像只警惕的小猫。 “不管是不是真的,总要试一试吧。”丁鹤找出纸笔,表情有些严肃,“你先告诉我,我让叔叔去问问。” 郁谨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本来就长得可爱,笑起来更是让人觉得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丁鹤不由看得有点呆。 “现在笑了?”他看到郁谨笑,也绷不住表情,一下子笑起来,“别担心了。如果联系不上,我就让叔叔快点帮你找到能领养的家庭,实在不行我就问问我爸,能不能……能不能把你领养回来。” 他说到后面有点不好意思,不住打量郁谨的表情。 他第一次觉得他可以添个可爱的妹妹。 郁谨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晚饭很快送了过来,郁谨看着摆在面前的饭菜,刚准备拿起筷子,又放了下去,看着丁鹤。 丁鹤坐在桌子另一端,一手撑着脸看他。见他动作犹豫,热情地:“快吃吧。是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吗?还是说用不惯筷子?” 他也知道,孤儿院里的物资并不丰富,有的孩子会抢别的孩子的食物。郁谨看起来这么瘦弱,又刚来,一定受了不少欺负。 郁谨脆生生地问:“你要亲我吗?” 丁鹤愣了一下,脸上迅速泛起绯红:“我……我亲你?” 他承认他确实觉得郁谨的脸看起来很软很嫩,想戳上去试试。但还没敢想到亲。 不过亲上去的感觉也一定很好。 “或者要摸我的腿吗?”郁谨又天真地问。 丁鹤听出点不对劲来了:“我为什么要摸你的腿?” 他脸色一变:“是不是有人这么跟你说了?” 郁谨低下头,过了几秒,才慢慢点头。 孤儿院的孩子们习惯了用武力争抢食物。在孤儿院里,已经形成了以某个男孩为首领的小团体,大部分人的东西都要交给他们。 郁谨以前连架都没打过,根本不是那群孩子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男孩把自己的食物抢走。 但是那群男孩并没有打他,只是告诉他,如果想吃饭的话,就要听他们的话,让他们亲亲摸摸。 那群孩子最大的也十三四了,正是青春期,又看了不少容易被和谐的书,对男女间的事早有了了解。孤儿院里的女孩子——甚至是清秀一点的男孩子,都受了他们的欺负。 丁鹤越听脸色越严肃,嘱咐了他一句“以后绝对不能答应这种事情”,当即打电话叫孤儿院的阿姨把几个男孩处罚了一顿,又向院长说了这件事,希望能杜绝类似事情的发生。 他说完事情,转头看到郁谨还乖乖坐在桌边,也不动筷子,心疼地安抚:“没事了,你以后吃饭都跟我一起吃,没人能抢你的吃的。现在快点吃吧。” “一起吃。”郁谨仰起脸,纯真地看着他。 “我吃过了……”丁鹤本想拒绝,看到他清澈的眼神又不由心软,“我陪你吃吧。” 郁谨这才乖乖开始吃饭。 其实他也知道,丁鹤大概率会拒绝那些事。但总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才能安心。 果然兔子哥哥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丁鹤本来就吃过晚饭,动筷子不过是想配合郁谨,现在比起吃,更多的时间也放在了看郁谨吃饭上。 郁谨拿筷子的动作很标准,即使是这种饥饿的时候,也不会狼吞虎咽。看得出来,他以前家教很好。 可惜沦落到了这里。丁鹤这样一想,越发觉得郁谨可怜,想把那个把他拐出来的人碎尸万段。 郁谨吃着吃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丁鹤忙问:“怎么了吗?” 郁谨又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没事。” “是吃饱了吗?还是有哪里不和胃口?你别怕都直接说出来。” “我怕兔子哥哥突然不见了。” 丁鹤的内心突然被什么戳了一下,急忙跟他保证:“兔子哥哥怎么会突然不见,兔子哥哥一直在这里。” 他脑内无限循环着一句话:这是什么神仙妹妹一定要疼她一辈子。 “那兔子哥哥要一直陪着我。”郁谨闷闷地道。 “兔子哥哥一定陪着你。” 无法操控身体的郁谨内心毫无波动,而且并不想笑。 这个世界的分身可真会撒娇。 他这个本体根本说不出这种话。 就算再年轻十几岁也说不出来。 他要是能说出来本体丁鹤做梦都能笑醒。 少年丁鹤已经被新妹妹的可爱冲昏了头脑,基本上有求必应,只会说“好好好”。 一直乖巧害羞的幼年郁谨偷偷勾起嘴角。 临近深夜,丁鹤也意识到时候不早,开始帮他安排住处:“你晚上就不要回寝室住了,我跟玛丽阿姨说了,你这几天先跟她一起睡。” 郁谨站在原地不动,用行动表示抗议。 “玛丽阿姨看起来有点严肃,其实人很好的,你跟她一起睡不会出事的。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我再想办法给你腾个新房间出来。”丁鹤好声劝他。 郁谨拽住他的衣角,执拗地看着他,一副受伤的样子:“兔子哥哥不要我了。” “兔子哥哥没有不要你。”丁鹤一阵头疼,“是因为,你是女孩子,你不能跟哥哥睡一张床。” 郁谨心想,那他就更不能跟玛丽睡一张床了,毕竟他不是个女孩子。 丁鹤看说不动他,只能再次让步:“那我把我的床让给你,我去找别人挤挤?” 郁谨眼神更加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 丁鹤招架不住,苦笑道:“那你睡我的床,我睡地上,可以吗?” 郁谨终于点点头。 丁鹤长吁一口气,哭笑不得地摸摸他的头:“你就这么黏着兔子哥哥?” “嗯。”郁谨眼神澄澈而真诚,“我最喜欢兔子哥哥了。” 丁鹤心都快被萌得融化了,心花怒放地回答:“兔子哥哥也很喜欢你。” 真到了睡觉时间,郁谨趴在丁鹤的大床上,看着在地上铺床的丁鹤,再次确认:“你真的不到床上来睡吗?” “不睡了。”丁鹤闻声抬头,笑了一下,“你是不是睡不着?要听睡前故事或者摇篮曲吗?” 郁谨还没回答,他就自嘲道:“不过不保证好听和催眠。” 郁谨摇摇头,伸出手:“我想牵着兔子哥哥。” 丁鹤一想,他刚来这里,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肯定很害怕,就坐到床边,牵着他的手,准备等他睡着了自己再睡:“睡吧。” 郁谨定定看了他几秒,闭上眼。 —— 郁谨再睁开眼的时候,仍旧躺在那张床上。区别在于他已经恢复了成年体型,身边靠着只巨大的兔子玩偶。 他正枕着兔子玩偶的一条手臂,手臂搭着兔子玩偶的腰,头埋在兔子玩偶的胸口。兔子玩偶的身体很软,里面应该填充了不少棉絮,抱起来柔软而给人安全感。 “睡醒了吗?”兔子玩偶发出丁鹤的声音,依旧温柔。 郁谨支撑着坐起来,摇了摇头,环视四周。 房间和几年前的基本一样,只是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显示屏,上面正在实时转播玩家们的情况。 他原本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粉红色的连衣裙,纤细的腰身被缎带紧紧束起。 游戏仍在继续,玩家们已经开始面对第四个问题:是谁剪断了电话线? 而郁谨也要面临他的第二阶段的任务。 第41章 捉住坏孩子(十一) 郁谨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要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他是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为了复仇而将曾经在孤儿院里欺负过人的孩子重新聚集在一起,给予他们应该经受的惩罚。 玩家们所扮演的也就是这些孩子的角色,他之前假扮的“林免”也在那些孩子之列,只是因为车祸早就死了,被他冒名顶替。 毕竟在恐怖游戏里,作为主视角的玩家其实做过坏事的反转很常见,致郁类结局也很正常。郁谨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最初当玩家的时候,经过的真结局好像都是致郁型的。 但是作为一个游戏,玩家并非无路可逃。只要够强,这些玩家就能在惩罚环节中活下来,甚至是击杀作为BOSS的他,从而获得通关的可能。 那个“抓住坏孩子”的环节其实是个陷阱。无论玩家们怎么小心,都会成为坏孩子,所以他们要做的不是小心自己的行为,而是尽量多地避免被抓和在被抓后逃出惩罚关卡。 玩家们之间的互相怀疑和争斗其实正是游戏内的另一个陷阱,很可能不需要他出手,这些玩家就会自相残杀。 郁谨看着正在对峙的几个人,微微勾起嘴角。 游戏虽然给了他们通关机会,但他们不一定能抓得住。 之前莫鸿鹄等人在惩罚关卡里见到的粉红裙子的小女孩并不是他本人,只是幻化成他样子的替身,所以通关难度并不大。但他现在准备要真身上阵了,就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抗得住。 他能够听到这个世界的分身内心深处的怒吼。 所有的这些人,都该死。 郁谨拍拍裙子,准备给这些人多一点提示,好让他们快点把“坏孩子”交出来。 “爱德华会处理好这些事。”兔子玩偶却从后面抱住他,担忧地道,“你亲自去面对他们,会很危险。” 兔子玩偶的身体柔软而温暖,温柔地包裹着他,让他有一种,就算从半空中摔下来也不会有半点受伤的错觉。 “我想自己去。”郁谨坚定地道。 “不可以,很危险。”兔子玩偶的态度也很坚决。 “他们现在已经没办法伤害我了。” 兔子轻轻问:“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和兔子哥哥在一起了吗?为什么现在要走?” 他的身边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玩偶和零食,还有漂亮的裙子:“和兔子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他抱着郁谨倒在软软的大床上,亲吻他的额头,像是在承诺:“兔子哥哥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郁谨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抬手托住他的下巴,试图找取下头套的方法。 兔子抓住他的手:“怎么了?” “你能把脸露出来给我看看吗?” 兔子沉默了几秒,脱下兔子装,露出属于青年的英俊脸庞:“突然想看我的脸了吗?” 郁谨看看他的笑脸,再看看显示屏里的杜汀,陷入沉默。 他上手摸了摸,确定是真脸。 长着丁鹤的脸的兔子任凭他在自己脸上乱摸,微笑着问:“喜欢这张脸吗?” 这句话突然把郁谨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他的脸色冷淡下来,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我还是想自己去。” “我想亲自去为你报仇。”郁谨留下这句话,坚决地提起裙摆下床,“我一定会帮你报仇。” 他迅速打开房门,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兔子玩偶捏着布偶装的手微微攥紧,眼神阴郁。 郁谨关上房门的时候,心脏还怦怦直跳。 刚进游戏的时候,郁谨还以为丁鹤和他一样,明明是游戏BOSS,为了近距离观察那些玩家的状况,伪装成受邀者混进玩家堆里。 受到主神的限制,非玩家角色进入子世界时,不可公然讨论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和丁鹤只能猜或者暗示彼此的角色。 他记忆里的丁鹤就是那只兔子。可是他越接触越觉得这只兔子不太对,不仅性格有些奇怪,还在阻挠他继续和杜汀接触。 所以他开始怀疑,那只兔子并不是丁鹤。 某一瞬间,他确实觉得兔子有点像丁鹤,但也只是那一瞬间。 杜汀像正常的丁鹤,兔子玩偶像偶尔犯病的丁鹤。 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虽然丁鹤大部分时间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郁谨却很清楚他性格里的偏执和病态。 不过这种“病”也只是偶尔能见一见,没什么杀伤力,两个人正式确定关系以后丁鹤就很少再犯,甚至还能成为一种情趣。 顶多就是像上个世界的4号一样搞搞强制宠,他随便几句话立马就阳光灿烂。 兔子玩偶这种就让人觉得有点难受了。 他现在还不清楚兔子玩偶究竟是种什么存在,有什么目的,只能暂且远离。 郁谨出门的时候,剩余的四个人正处于一种有点焦灼的状态。 他看了看剩余时间,略微思索,慢悠悠地走到路口,用力敲了敲墙。 —— “真是的,孤儿院里的电话都不能用了,不知道是哪个坏孩子把电话线剪断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孤儿院这么大,只有电话才能帮我们快速联系吗?到时候你们有谁生了急病,都没办法告诉阿姨。” 企鹅抱胸站在推车前,似乎在生闷气。他把闹钟拍在推车上:“好了,多的我也不说了,快点去把那个剪断电话线的坏孩子找出来吧。” 墙上又多了一排红字。现在四面墙上已经都是血字了,血腥味几乎让人的嗅觉完全失灵。 玩家们刚刚才吃了一顿黏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晚餐,就迎来了企鹅的怒吼。 说实话,他们连电话在哪里都没注意到,哪里会去剪电话线。但是企鹅就认定坏孩子在他们之中,所有人不得不重新开始盘线索。 杜汀听所有人报完自己的线索,面向廖安平,轻描淡写地道:“他说的是你。你的手上有刀片,不是吗?” 廖安平摊开手,瞪着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带着刀片?” “花生里。你当时被划破了嘴。” 廖安平不可置信:“那是他硬塞给我的!而且我才是被划的吧?难道我是电话线?” “无论你有没有做,刀片在你手上,这个问题指向的就是你。”杜汀叹了口气,“这些线索并不是在证明你刚刚做了这些事,而是在提醒你,你曾经做过这些事。” 廖安平别过脸,冷漠地道:“我没做过这种事。” “也许你忘了,也可能是他认错了。但是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你。” “一个刀片就证明是我了?”廖安平叫起来,“那你为什么不找找剪刀或者菜刀呢?厨房里应该有菜刀吧,那可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触的。” “正是因为没有指向性,那些东西才不能成为提示。这种线索一定是唯一的。”杜汀从容道。 莫鸿鹄突然嗤笑一声,勾住廖安平的肩,转头问杜汀:“我发现你的运气挺好的,我们这么多人,就你一次惩罚都没受,这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枪:“这样吧,还有时间剩余,我们再仔细找一找。你也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让我们看看,别是身上不小心沾了刀片,自己没看到。” 他又看向廖安平,笑着撩了撩他的头发:“当然,如果确定了是小廖,我们也不会包庇。小廖,我相信你一定能从惩罚环节中活出来,对吧?” 廖安平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他知道莫鸿鹄这种人,绝不会因为曾经的交情而放弃游戏通关的机会。但真的遇到了,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砰!” 从走廊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谁在拍墙。 几个人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粉色的裙边。 “是那个小女孩!” “跟着她!” 小女孩走得很快,等他们赶到路口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粉色的背影闪进房间。 莫鸿鹄一马当先,冲到房间门口,踹开房门。 但是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四张床摆在一起。 他警惕地走进房间,开始检查可以藏人的地方。 柜子和桌子底都没有人,床底积着不少灰,明显也不能躲藏。 但是床底有一只兔子好像还闪着光,不断提醒着他去接近。 莫鸿鹄捡起兔子玩偶,捏了捏兔子的肚子。 兔子发出几年前那种装着电池的玩偶的叫声,因为年代久远显得阴森。 兔子的身体连着一条电话线。莫鸿鹄拽了拽电话线的这一端,听到身后一声惨叫,廖安平正抓着床头,脸色苍白,左脚上连着那条电话线。 莫鸿鹄不再拽线,问廖安平:“你什么时候被这种东西缠上的?还不快点解开?” 廖安平额头冒着冷汗,勉强弯下腰去解电话线。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这种东西缠上的,甚至是莫鸿鹄开始扯另一端,他才注意到这件事。 他想把缠在脚腕上的电话线解开,却发现电话线的另一端扎进了血管里,似乎在往外抽血。 与此同时,莫鸿鹄手中的兔子玩偶开始膨胀变大,肢体更加有活力,原本玻璃做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因为鲜血的滋养而活了过来。 莫鸿鹄紧紧捏着兔子的肚子,兔子身体里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但是廖安平那边的情况并没有改善,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冷,四肢都开始发麻。 杜汀道:“剪断。” 廖安平嘴唇颤抖,颤颤巍巍地找出那只刀片,尝试割断电话线。 但是他因为紧张,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等到真正割断电话线的时候,已经意识都要有些不清了。 莫鸿鹄把兔子扔到地上,对着他崩了一枪。 兔子躺在血泊里,转了转眼珠,突然跳起来,满身血污地抱住他的腿,试图把断掉的电话线的另一端连在他身上。 莫鸿鹄狠狠踩住兔子,兔子扭动了一会身子,渐渐不动了。 他松了口气,转头看其他几个人:“这兔子怎么回事?廖安平你还行不行?” 杜汀把廖安平扶起来,替他回答:“他现在需要休息。” 廖安平怔怔看了会天花板,跟杜汀道了声谢,坐到床上,开始找可以恢复身体的道具。 沈禾却轻轻“啊”了一声。 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穿着件粉色的连衣裙,手中抱着一只兔子玩偶。 这只兔子的身体下也垂着条电话线。 莫鸿鹄大吼一声,将枪口对准了门口。他却好像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在子弹射出的前一秒关上门。 子弹穿透房门射到对面的墙上。 地上一动不动的兔子又发出声音,爬到莫鸿鹄的脚边,抓住他的裤脚。 莫鸿鹄厌恶地看了一眼,抬脚一踩。兔子却突然发生了一场小的爆炸,身体瞬间燃烧起来。 莫鸿鹄跌跌撞撞地走到一边,抹了抹额头,恶狠狠地道:“艹,什么鬼东西。” “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都跑去哪了?现在可不是躲猫猫的时间,快点出来回答问题。”企鹅的声音远远传来,“逃避可不是一个好孩子会做的事哦。” 第42章 捉住坏孩子(十二) 企鹅看到一行人走回来,原本愠怒的脸上出现笑容。他笑呵呵地问:“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吗?不要怕,告诉叔叔,叔叔会保护你们。” “废话可真多。”莫鸿鹄烦躁地嘟囔了一句。 “背后说坏话不是好孩子的行为。”企鹅板起脸,问,“你们找到那个坏孩子了吗?” 其他三个人都看向廖安平。 廖安平额头冒着冷汗。他才刚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脸色还有些发白,就要面临被推到惩罚环节的问题。 但是他刚刚确实有“剪断电话线”的行为,这个责任推脱不掉。 廖安平不情不愿地把手交给企鹅,心里暗骂刚才的粉裙子女孩。 企鹅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道:“我亲爱的孩子,希望你能在惩罚中反思自己的错误,有所改变。” 他手臂勒着廖安平的脖子,拖着他往监禁室走。 廖安平又被扔到了那个惩罚空间。 惩罚空间与其说是几年前的孤儿院,不如说是以孤儿院为原型改造而出的迷宫。 第二次来到这里,廖安平明显驾轻就熟,知道哪条路通向哪里。 他本来还担心会改地图,但走了一阵,发现和上次是一样的套路,连哪里会出现挡路的杂物都一样,就放下心来。 他肩上突然一痛,一只兔子玩偶砸了过来,掉到地上滚了滚。 又是兔子。 廖安平现在有点兔子PTSD,看到兔子就犯恶心。但他还是捡起兔子玩偶,拍拍兔子上的灰,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只兔子玩偶很正常,身子绵软,皮毛柔顺,红彤彤的眼睛圆润漂亮。他捏捏兔子的肚子,也没有血喷出来。 廖安平疑惑地把兔子扔到一边,继续向前走。 兔子在地上滚了滚,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下一秒他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面前的地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挖空了,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旁边的墙壁,就要掉下去了。 兔子玩偶站起来,叽叽咕咕地走到他身边,一脚把他往下踹。 廖安平反手抓住兔子的身体,悬挂在半空中,艰难地扒着地面。 兔子摇头晃脑地掰他的手指,发现掰不动,就摇摇晃晃地跟着往下面跳。 廖安平看到自己的位置距离下面的地面起码有十几米,摔下去非死即伤,只能搏一搏。 他从背包里取出登山索,甩到被挖空的地板的另一侧,准备顺着登山索爬上去。 但他爬到一半,却发现上面传来奇怪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人正蹲在挖空的地板的边缘,用一把短刀割着登山索。他的脸一直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尖尖的下巴。 刀身上有一道长长的红痕,像是熔炼进刀身的血迹。 发现他抬头,刀发出一声兴奋的铮鸣。 “你……” 廖安平刚要说话,忽然感到喉咙一痛,短刀割登山索的动作仿佛割在他的脖子上。 “你将永远无法呼救。”粉裙子的人冷酷地宣判。 廖安平还来不及思索这句话的含义,就发现登山索只有四分之一的部分还连接着,可能下一秒就会完全断裂,只能抓住对方的裙子。 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死人妖”。 他已经发现了,之前的那个追人的粉红裙子小女孩现在是成年状态。怪不得之前引他们进寝室的身影好像比之前高了。 但他是真没想到那个粉裙子的居然是男的。 一个男的穿裙子有病啊。 还挺好看。 廖安平有点心跳加速。 他知道面前的是要置他于死地的鬼怪,还是忍不住心动。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就这么死在对方手里,好像也不错。 粉红裙子的人抓住他的手,毫不留恋地割破自己的裙子,向外一扔。 廖安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下坠,直至落到一张网上。 这是一张,由无数电话线构成的网。 网因为他的坠落而出现下陷。很快,电话线开始逐渐收拢,绞缠着他的身体,宛如一只巨蟒,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挤移位。 他无法呼救,也不能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只由电话线拼成的巨蛇缠到窒息。 那个人好像比之前强了很多。 难道他就要在这里结束游戏? 他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廖安平不甘地想着。但现实并不给他机会仔细思考,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昏迷了过去。 “叽咕叽咕。” 廖安平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惩罚游戏的入口,手中捏着一只纯白的兔子玩偶。 他一下子有些晃神。难道刚刚那些都是假的? 他环视四周,发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没有什么粉红裙子的人,也没有地板上的空洞。只有兔子在叽叽咕咕。 他把兔子扔到一边,骂骂咧咧地准备重新开始游戏。 这次他小心脚下,没有再被地板上的空洞阴到,但走着走着,却冷不丁撞到一道墙。 这不是一道普通的墙,而是用几条电话线组成的。 廖安平正准备打道回府,一转头却看到一个粉红色的身影站在一米外,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手中拿着一把短刀,破碎的裙摆在风中微微颤抖。 粉裙子的人继续宣判:“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呼喊。” —— 郁谨要报复这些人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他们曾在孤儿院里对很多孩子施暴。 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害死了丁鹤。 在丁鹤的帮助下,郁谨之后再也没受到过欺负,反倒过得很滋润。 丁鹤没有食言,很快帮他和自己的家人成功联系上。 郁谨依依不舍地和丁鹤分别,约好以后还会来找他。 但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孤儿院却倒闭了,丁鹤也死了。 丁鹤是因为花生过敏而死的。因为他完全不能接触花生,他来了之后,孤儿院做菜时就再也没用过花生。 但那一天,有人从附近人家家里偷了花生过来,碾碎了,扔进丁鹤的晚饭里。 花生是刻意被捣碎的,所以绝对不是意外。 那一天所有人分工明确,有的人负责偷花生,有的人负责打架闹事吸引阿姨们的注意力,有的人负责专门把花生捣碎扔进锅里,还有的人负责把电话线剪断、把门窗封上、把常备的抗过敏药替换成其他东西。 丁鹤的到来使得平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工作人员们都不得不认真起来,孤儿院的孩子们无法无天惯了,哪受得了这种管束,最喜欢欺负人的那几个孩子开始讨厌他。 如果是个很有权势很有威严的大人物就算了,管他们的偏偏是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小霸王们越发不服。 而且新来孤儿院的漂亮小妹妹还特别喜欢他,天天跟在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小霸王们气得眼睛要滴血。 于是他们密谋着要教训丁鹤一顿。 打是打不了的,丁鹤平常不跟他们待在一起,身边还经常跟着其他大人。他们只能用一些比较阴险的招数。 他们只知道丁鹤从来不吃花生,据说是吃了身体会不舒服,就打算每天往他的饭菜和零食里加一点花生,让他难受几天。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会造成什么后果,只当丁鹤会上吐下泻,最多发烧,还觉得是便宜他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他们的想象,丁鹤真的因为过敏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而死了。 所有人对作案的过程闭口不谈,坚决声称是他自己不小心吃到了花生。 这些孩子最大的也没满十四岁,就算查出来也受不了太重的惩罚。 所以,郁谨决定为他复仇。 他用特殊的方法召唤了兔子哥哥的鬼魂,和他一起策划了这场复仇行动。 那次谋杀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受到对应的惩罚。 郁谨把廖安平扔在惩罚空间里,召唤出自己的替身小女孩,回到化装舞会的现场。 他对廖安平实在没什么兴趣,吓了他几次就觉得无聊。 有这个时间他不如回去看看丁鹤。 他先回去拿了条新裙子,推掉兔子玩偶帮他换裙子的请求,躲到卫生间里去换衣服。 但他刚拿着裙子进卫生间,迎面就对上了杜汀。 第43章 捉住坏孩子(十三) 郁谨条件反射地倒退一步,脚跟磕到门框。 他走路的时候没有声音,杜汀听到撞到门的声响,才转头来看,发现是他,从容地把衣服整理好,向他走去:“有什么事吗?” 郁谨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低下头。 为什么会有人在这么紧张的时刻,悠闲地上厕所。 被人看到了还很淡定地穿好裤子,一点也不介意某个部位之前完全暴露了出来。 请尊重一下这个游戏的性质。 这是恐怖游戏不是和谐游戏。 杜汀的脚步停在他面前,稍微偏头就能亲到他的脸颊。他许久没有听到回答,于是又关切地问了一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郁谨摇摇头,视线移到一边,阴影笼罩的脸有点发红:“没事。” 杜汀笑了一声。他看到郁谨脸上因游戏特效而打上的阴影现在像黑雾一样迅速向四周弥散,彰显出主人内心的躁动不安。 他气定神闲地洗了个手:“需要的话直说。” 郁谨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离开。 但杜汀明显没有这个意思,洗完手就倚着洗手池,跟他聊天:“裙子扯坏了,来换新的?谁干的?” 他看看郁谨手中的裙子,再顺着向下,看到被裁掉一半的裙摆下露出的修长笔直的腿。 郁谨定了定心神,又退了一步,背贴到冰冷的墙壁:“没事,自己割——”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腿一软,只能手扶着墙,裙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看起来弱小,无助,而可怜,仿佛刚刚被欺负又不能明说出来的受气包。 杜汀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扶住他:“身体不舒服?受伤了吗?” 郁谨摇摇头,尴尬地道:“我天生的,一会就好了。” 杜汀这才松了一口气,帮他捡起衣服:“你是要换衣服吗?里面的隔间应该都是空的,也不怎么脏。” 郁谨脑子有点短路,机械地点点头,匆匆接过裙子,往隔间里走。 杜汀抓住他的手腕:“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 就算脑子再不清楚,羞耻感还是在线的。郁谨红着脸锁上隔间门,额头抵着墙。他的头还有点晕,思维很迟缓,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冷静下来,一把扯掉身上的裙子,胡乱地把新裙子往身上套,差点把袖口当成领口。 新裙子也是粉红色的。这个世界的他似乎只偏爱粉色的裙子。 郁谨其实没自己穿过女装,现在又很慌乱,只知道分个正反面再套头穿。他穿完之后,理理裙摆上的褶皱,刚走出隔间,就见到杜汀正靠着洗手池等他。 他声音有些慌:“你在这里干什么?” “现在情况特殊,我怕你遇到什么问题,也怕有其他人突然进来,帮你看一会。”杜汀见他出来,欠了欠身,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的目光锁在了郁谨右边的腰,犹豫道,“你的裙子……” 郁谨本来就觉得风一吹腰有点凉,顺着他的目光抬手一看,发现侧面有道拉链,现在正大喇喇地敞开着,露出白嫩的皮肤。 这不能怪他,他脑子不清醒。 杜汀走过来,帮他举着手臂,问:“自己拉不上吗?” “我去整理一下。”郁谨好不容易降下温的脸突然又回归绯红,故作镇定地甩开他的手,拉开隔间门。 杜汀在后面问:“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 第一次自己穿裙子的郁谨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这个拉链,为什么这么难拉。 不知是裙子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他每次拉到一半,都会发现拉链卡住。反反复复好几次,都有一截拉不上去,两片衣料不和谐地向两边翘着。 裙子是按照他的身材定制的,不存在尺寸不合穿不上的可能。 郁谨自己折腾了几分钟,最后只能敲了敲隔间的门,低声问:“你还在吗?” 杜汀立刻回答:“在。” 郁谨继续低声下气地道:“进来帮我一下。” 声音里有着轻微的倔强和不甘。 杜汀笑着摇摇头,钻进隔间之后迅速反手锁上门。 隔间的空间不大,两个人就算各自贴着墙,中间也剩不了多少空间。 更何况杜汀还要帮他拉拉链。 郁谨把手臂抬高,脸别到一边。 还好他现在进入了游戏BOSS形态,自带没人能看清脸的buff。 但他忘了他身上的其他皮肤正泛着绯红,内心的羞恼早已经暴露无遗。 杜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边帮他拉拉链,一边夸奖:“这条裙子,你穿起来很好看。” 郁谨在心里想,你现在连我的脸都看不见,从哪里看出裙子穿起来好看了。 是夸我好看还是裙子好看。 他试探地道:“你知道我的性别。” “知道。”杜汀理所当然地回答。 “但我会经常穿裙子,还会留长发,身体很弱,经常生病,时不时需要依靠别人,还很喜欢哭。” “所以?”杜汀一只手捏着拉链的底部,另一只手用力拉着拉环。 这个拉链好像确实有问题,他也忍不住眯起眼,凑近去看。 郁谨终于把自己耿耿于怀的问题问出来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杜汀忍俊不禁,轻轻握住他光滑的手臂:“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郁谨:…… 他们可能没有共同语言。 他轻描淡写地道:“我巴不得你连路都走不了,离我三分钟就哭着找我,每天必须依靠我才能生活。” 郁谨抿抿唇,肌肉有些绷紧,随时准备甩他一脸兔子玩偶。 杜汀促狭笑道:“骗你的。我说真的,你穿什么按自己喜好就行了,反正都好看。” 郁谨定定地看着他,问:“那你喜欢我穿裙子吗?” “我希望你穿自己喜欢的。”杜汀真心实意地回答。 “裙子不适合奔跑。” 这样的话,他就更像一只无法逃跑的金丝雀了。 杜汀沉吟片刻:“说的有道理。那你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换裤子吧,方便行动。你以前那套衣服呢?现在能找到轻便的衣服吗?” 郁谨狐疑道:“你想的就这么简单?” 杜汀爽快地回答:“是。” 郁谨“哦”了一声,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他想了想,撩了一下裙摆,问:“那你喜欢我的腿吗?” 如果穿裙子,就会有一截小腿露出来,像是莹润的玉石。 杜汀目不斜视地帮他整了整裙子上的褶皱,声音十分正人君子,不带一丝邪念:“你的腿很漂亮,我想任何人都会喜欢。” 郁谨对他的回答有些不满。觉得好看总该有点反应。 他并不介意杜汀回答“是”,也不介意他多想些什么。 “但是你不需要总露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我不想别人看着你的腿想入非非。” 郁谨:……我果然和某些老流氓的思维不在一个世界。 杜汀知道他喜欢胡思乱想,拍拍他的头:“你穿裙子又不是专门给我看的,自己喜欢最重要。什么时候穿腻了,换别的也可以,喜欢什么可以先告诉我。” 郁谨抿抿唇。说的轻松,但人总是会期望自己的外表对钦慕的对象更有吸引力。 这个世界的他穿裙子就是给兔子哥哥看的。 所以他才那么执着地要问杜汀对于裙子的看法。 他直截了当地问:“那你希望我是女性的样子吗?” “我说过,你喜欢最重要。”杜汀认真地想了想,勉强道,“如果你一定想做变性手术,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郁谨看着他艰难回答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 “头发也一样,嫌麻烦的话可以剪。”杜汀语调一转,顺手撩了一下他的长发,柔顺的发丝从指尖滑落,凉凉滑滑的,“需要我帮你扎起来吗?” 郁谨把长发顺到耳后,低声道:“不用。” 耳朵尖有点发红。 心里还有点开心。 他听到杜汀在一边低低地笑,羞赧地用手掌抵住他的肩膀,拒绝他帮自己拉拉链的行为。 杜汀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老老实实地道:“休息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我先帮你把拉链拉好吧。” “拉链是不是坏了?” “再试试吧。” 杜汀又低下头去,仔细观察拉链内侧是不是被衣料卡住,头发蹭得郁谨手臂发痒。 郁谨不大自在地道:“你快点。” “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了。”杜汀的指尖碾着不知名的粉末,开始转移话题,“之前的裙子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割断?” “不太方便,就割断了。” 郁谨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太敷衍。他一个经常穿裙子的人,怎么会觉得裙子不方便行动。 不方便行动还换一条差不多的裙子? 杜汀装作没听出他话语里的漏洞,意有所指地嘱咐:“如果遇到什么难缠的问题,可以说出来。” 顺便补充了一句:“廖安平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他身上应该有很多道具,看起来不会出什么事。” 郁谨现在越发觉得杜汀就是丁鹤。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话里的内容,都应该是丁鹤才能说出来的。 他坦诚地道:“我不是林免。” 杜汀狡黠地眨眨眼:“我知道。” “你知道我现在是谁。” “嗯,怎么了?”杜汀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我怎么会记不起你是谁。” 郁谨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是丁鹤了。 他满含期望地问:“所以,你是兔子哥哥吗?” 杜汀突然手臂用力一甩,郁谨趔趄一下扶住墙,看到他手中捏着刚刚扯掉的拉环。 现在拉链是彻底拉不上了。 杜汀礼貌道歉:“抱歉,我刚刚用的力气太大了。” 郁谨被他吓了一跳,迷茫地点点头。 “我不是。”杜汀平静地道。 第44章 捉住坏孩子(十四) 郁谨的双眼倏地瞪大,顿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起来。 他已经做好了杜汀回答“是”,然后他们一起想办法把现在那只兔子玩偶掀翻的打算。 但是杜汀现在却否认了。他不知道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丁鹤本身出了问题。 “拉链坏了,我再去换一条。”郁谨勉力稳定着声线,推开隔间的门。 他脑内一直有个等式,兔子哥哥=丁鹤,所以如果杜汀否认,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情况。 杜汀拉住他的手腕,恳求道:“只是暂时的,等一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都在哪里呀,快出来帮帮爱德华叔叔。” 企鹅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同时莫鸿鹄不耐烦的声音由远及近:“人呢?怎么少了个人?” “先松手。”郁谨试图甩开他的手,见他不肯,召出一堆兔子玩偶从天而降。 “你掉坑……”莫鸿鹄的声音在卫生间门口戛然而止。他掏出枪,对准粉色裙子的身影,冰冷地道:“又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跳到他脸上的兔子玩偶。兔子玩偶扒着莫鸿鹄的脸,把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他只能“啧”了一声,胡乱射出一枪:“滚!” 郁谨轻飘飘地走到门口,用一种尖细难听而又阴森怨恨的声音留言:“我会再来找你的。” 莫鸿鹄爆了句粗口,可惜被兔子玩偶拦住,没办法追出去。 他好不容易扯掉兔子玩偶,就看到兔子再次在手中自爆,留下一手血,满脸嫌弃地去洗手。 他看到杜汀从玩偶堆里钻出来,幸灾乐祸地道:“你不是运气好又小心,惹不到这里的怪吗?怎么,不小心做错事了?还是小公主莫名其妙发脾气了?” 杜汀摇摇脑袋,理了理头发,慢条斯理地也去洗了个手:“没发脾气,也没做错事,是个误会。” 莫鸿鹄脸有点绿,他本意是想嘲讽杜汀,没想到对方一点都不在意。 似乎还透露出淡淡的炫耀感——你以为我们在吵架,其实我们是打情骂俏。 他是真的越来越怀疑杜汀的身份了。 “现在可就剩我们三个了,都小心一点吧。”莫鸿鹄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少一个‘队友’。” 杜汀无声地笑了一下。他可不相信莫鸿鹄真的当他是“队友”。 不过他还是虚情假意地道:“不一定,我相信廖安平一定能平安回来。” “谁知道呢,那个女鬼看起来比最初厉害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变强。”莫鸿鹄耸耸肩,“先去看看企鹅那边又有什么问题吧。” —— 郁谨烦躁地推开兔子玩偶房间的门。 “怎么回来了?”大兔子像早知道他的行动,张开手臂等在门口,他一进门就抱住他,“裙子不合身吗?” “拉链坏了。”郁谨迷茫地抬起头,眼神有些失落,像只一意孤行飞出笼子的小鸟,一出门就被大雨淋了一身,垂头丧气地回到主人的怀抱。 他的头陷进兔子软软的皮毛里,觉得温暖而安稳。 兔子抬起他的手臂,瞅了一眼,把他拦腰抱起,开开心心地道:“那换条新的吧。” 心神不宁的郁谨难得乖顺地任他把自己抱到床上,失神地看着摆在床上的玩偶和零食。 直到兔子叫他抬起手臂,准备帮他把裙子脱下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惊慌地按住裙摆:“你干什么?” “帮你换条裙子。”兔子笑眯眯地道,“这条裙子坏了。” 郁谨当然知道这件事。他也知道之前那条裙子,十有八九也是兔子帮他换上的。 但清醒的时候让别人做这件事,总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我自己换就行。” “一直都是我帮你换的。”兔子玩偶不顾他的拒绝,熟练地帮他把裙子脱了下来,“你以前不是必须要兔子哥哥帮你穿衣服,不然就不起床吗?” 郁谨低着头,背微微弓起,原本雪白的皮肤染上一层粉红,纤细的身体因为空气中的凉意轻轻颤抖,看起来有点可怜。 兔子说的没错,这个世界的他被娇惯坏了,复活了兔子哥哥之后每天和他黏在一起,穿衣服要兔子哥哥帮忙穿,吃饭也要他喂,连走路都走不了两步就喊累要抱。这事本来也没有什么,但郁谨一回想起那个撒娇的语调就觉得头皮发麻。 兔子倒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反而乐在其中。 可是他现在不想这样了。 “快点穿上,别着凉了。”兔子若无其事地拿起另一条裙子,从他头顶套下去,温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裙子的位置,从最下面开始帮他扣扣子。 兔子特意挑了条没拉链的裙子,杜绝拉链卡住的悲剧。他从后面环抱着郁谨,手指一路向上,慢条斯理地把纽扣塞入扣孔,动作优雅而轻柔,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他的皮毛偶尔会蹭到郁谨的皮肤,有点发痒。 最后一颗扣子扣上,正好遮住喉结。兔子再帮他把腰上的缎带系了个蝴蝶结,手臂紧紧环着他,满意地在他耳边问:“喜欢这条裙子吗?你穿起来很漂亮。” 这动作手法倒是挺像丁鹤的,平常他起床犯懒就是这么看丁鹤帮他扣扣子的。 郁谨被柔软的兔子毛包裹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看起来格外乖巧可爱。 他摸摸身边的兔子毛,问:“你喜欢吗?” “喜欢。”兔子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滋滋地拎起几条新裙子,“我还准备了很多裙子,你可以一件件试。” “那如果我说,我不想再……”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穿裙子吗?你穿起来也很好看。”兔子微笑着打断他的话。 郁谨怏怏地靠在兔子怀里,看着一条条小裙子从自己面前飞过,生无可恋地道:“以后试吧。” “好。” 兔子揉揉他的脸,拆开棉花糖的包装,拿起一颗喂到他嘴里。 棉花糖上插了根小棍,可以防止他的毛沾到糖上。 郁谨本来想推脱,但被他按住肩,强行把棉花糖塞了进去。 兔子眯起眼:“吃点糖吧,心情会好一点。” 虽然棉花糖很好吃,但兔子并不在意他的想法,只在意自己是不是想做。 郁谨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 兔子问:“好吃吗?” “……好吃。” 兔子继续开心地给他喂食。 郁谨一边嚼棉花糖一边想,就这样什么都听兔子的安排,好像也挺舒服的。 兔子很温柔,想法也很周到,一定能把他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但前提是,兔子喜欢的东西,也是他所喜欢的。 “累了吗?休息一会吧。”兔子喂食完毕,满意地擦擦手,把他按在床上,拉好被子。 郁谨挣扎着坐起来,指着显示屏道:“还没有结束……” “那些你不用管,爱德华会处理好的。”兔子把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促狭笑道,“要兔子哥哥唱摇篮曲哄你睡觉吗?” “不用。”郁谨推开兔子,准备下床。 兔子紧紧地把他按在怀里,暖暖的绒毛挤着他的脸:“不行,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应该要睡觉了。” 郁谨知道兔子只是不想让他出去。 “今天的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所有的孩子都需要乖乖睡觉。”兔子指了指大屏幕,“他们也是。你就算现在出去,也没有‘新朋友’能陪你玩了。” “新朋友”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郁谨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兔子已经意识到杜汀的存在,并且将他视为敌人了。 “是不是最近生活有点无聊,你想交些新朋友了。” 兔子一手撑脸,声音里隐隐透露着委屈。 郁谨顿时有了一种正牌男友在埋怨自己在外面找小情人的错觉,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谁愿意被这样质问啊。 郁谨心里无缘无故冒起一股气,指尖燃起一簇火焰,沿着兔子的爪子一路向上烧。 “如果你舍不得你的新朋友,我们可以一起看看他。”兔子丝毫不害怕兔毛被烧焦,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像是一对手铐,安安稳稳地把他限制在原地。 风势突然一转,火苗反而向着郁谨的方向飘过去,兔子毫发无伤。 郁谨看着反向自己袭来的火焰,一下子清醒过来,垂下头,闷闷地道:“那就看看吧。” 兔子笑眯眯地把火苗掐灭,打开一袋薯片递给他。 屏幕上,游戏仍在继续。最后一面墙上也被写上了血字,鲜血缓缓向着地面流淌。 企鹅已经颁布了新的问题:是谁换走了药? 药的种类,他不说。药放在哪,他也不说。用来替换的药是什么,他依旧不说。 问多了他还翻脸,气鼓鼓地坐在地上,用手把闹钟的时间硬生生向前拨了一格:“现在你们只有十分钟了。” 强行缩短游戏时间。 郁谨看了兔子一眼。觉得这应该是兔子授意的。 莫鸿鹄跟企鹅理论了几分钟。 企鹅继续把时间向前拨:“五分钟!” 兔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里的情况,红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 郁谨看着仅剩的三个玩家再次走进宿舍搜索,莫鸿鹄不知道在犄角旮旯里摸了什么东西出来,笑嘻嘻地扔给杜汀。 他平静地道:“不用看了,你想休息的话,现在就休息吧。” “你不想再看你的新朋友了吗?”兔子微笑问。 郁谨瞥了一眼莫鸿鹄挑衅地拿枪指着杜汀的样子,无所谓地道:“不看了,休息吧。” 兔子欣慰地点点头,却没有放开他的手:“那我们去睡吧。” 他关掉显示屏,催郁谨去洗脸刷牙。 郁谨觉得憋闷,拍了一下被子:“现在就睡!” 兔子似乎被他突然强势的态度震了一下,很快转变语气,拍拍枕头,自然地拉起被子,顺手关了个灯。 “晚安。” 郁谨在黑暗里幽幽地睁着眼,声音比平常都温柔:“兔子哥哥,你能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吗?” —— 莫鸿鹄把找到的东西扔给杜汀,笑嘻嘻地道:“送你了。” 东西砸到杜汀肩上,又滚落地面。他俯身捡起,发现是一颗糖。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颗牛轧糖。 莫鸿鹄自己嘴里也嚼着糖:“挺好吃的,我和沈禾都吃了,没出什么事。你也尝尝吧。” 杜汀看着手中精致的小糖果,笑了一声,合上手掌:“我不喜欢吃糖。如果你们喜欢,不如把这颗也吃了。” 沉默许久的沈禾也开口了:“既然有三颗,就应该一人一颗,不然容易出事。” “我不吃,就算出错也是我受惩罚。”杜汀诚恳地道,“到时候我会自己承担责任。” “叫你吃你就吃废什么话。”莫鸿鹄嗤笑一声,枪已经举了起来,“吃不吃?” 杜汀坦然地面对着枪口,不慌不忙地道:“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那个坏孩子。企鹅只给了我们五分钟的时间,现在可能不到三分钟了。” 莫鸿鹄怒气上涌,扣动扳机:“找什么坏孩子,妈的干掉你游戏就结束了。” 他本来瞄得很准,不知道为什么,子弹却自动从杜汀身边偏移。 “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杜汀平静地道。 莫鸿鹄不信邪,一步步逼近:“现在还在这装呢?老子早就发现你不对劲,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鬼花样。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了,再不把你搞死我们都得完蛋。” 他最初就跟杜汀气场不合,一开始他只是以为,这是个强力的竞争对手,没往游戏NPC的角度考虑。 但是游戏内的线索还是提醒了他,这人根本就不是杜汀。 正常玩家谁会隐藏身份?只有那种混在玩家中捣乱的隐藏大BOSS才会搞这种事。 难怪他运气这么好一次惩罚都没受到。 “吃个糖,几秒的事情,很难吗?”莫鸿鹄死死地盯着杜汀,缓缓扯开嘴角,胜券在握地道,“你不吃,不是因为不喜欢吃,是因为不能吃。你有严重的花生过敏,而牛轧糖里就有花生,所以你不敢吃。” “这个牛轧糖就是‘杜汀’的,就藏在他的枕头下面,他要是不喜欢吃怎么会藏这种东西?刚刚甜点的时候,你是不是完全不想接近花生?你不喜欢吃糖,连花生也不吃?那也太娇惯了吧。而这个孤儿院里,只有一个人不能吃花生,”莫鸿鹄义正言辞地道,“那就是泰迪熊嘴里的那个‘小少爷’,只有他不能吃花生!你就是他!” 他警惕地盯着杜汀,随时准备应对他的暴走。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游戏就是要把他们都搞死,只有跳出游戏规则,找到背后的大BOSS,他们才有获胜的机会。 现在那个人正站在他们面前,只要击败他,游戏就真正结束了。 沈禾也站在他身边,警觉地看着杜汀。他的态度一直很朦胧,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和莫鸿鹄站在同一阵线。 杜汀手里攥着牛轧糖,犹豫地捏了捏,等到糖快被手掌的温度完全融化,才缓慢而不情愿地打开包装。 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解开包装纸,露出乳白色的黏腻的糖。左手掀起面具的一角,露出下颌优美的线条。 他缓缓把糖递到唇边,糖刚沾到嘴唇就迅速拿开,像是在避免什么。 但他最终还是吃了下去。莫鸿鹄和沈禾眼睁睁地看着他咬下一口牛轧糖,嚼了嚼,咽下去之后发表感言:“粘牙,而且腻。有水吗?” 第45章 捉住坏孩子(十五) 莫鸿鹄和沈禾目瞪口呆地看着杜汀吃完牛轧糖,还专门把花生嚼得嘎嘣响,给他们听。 “你不是?”莫鸿鹄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肯吃花生?又为什么不吃糖?” 杜汀沉吟道:“之前是因为我想试一试规则要求的判断标准。至于牛轧糖……其实从外包装我看不出那是什么糖,单纯不爱吃糖而已。但你们一定要我吃,我也可以吃一下。” 话语里颇有一种“既然你们这群傻子一定要我证明我就勉为其难地证明一下吧”的迁就感。 沈禾也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他以前觉得,杜汀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制服狼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如果他本身就是这个孤儿院的控制者,那一切都将变得很好解释。 但是他没想到杜汀居然不怕花生。 杜汀慈爱地看着两个被惊得说不出话的玩家,问:“现在我们可以去找这轮的坏孩子了吗?” 莫鸿鹄和沈禾呆呆地点头,跟着他走出寝室。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企鹅坐在地上,不满地拍着地板:“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还没有找到那个坏孩子吗?那这次可要所有人一起受惩罚了。” “是你自己之前把时间调少了!”莫鸿鹄据理力争,“五分钟能找到什么?” 企鹅愤怒地用手掌拍着地面,开始胡搅蛮缠:“肯定能找到!找不到就一起受罚。” 沈禾揉着额角,低声分析:“我们刚刚除了牛轧糖好像什么都没找到……难道牛轧糖就是药?” 这个线索也太刁钻了。 他又看看杜汀,觉得自己应该没能力把他的手交给企鹅。 看起来真的要所有人一起接受惩罚了。 杜汀等他们都说完话,上前一步,主动把自己的手递给企鹅,诚恳道:“爱德华叔叔,我在这里向你道歉,确实是我把你的药换走了,我以后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莫鸿鹄&沈禾:? 企鹅满意地点点头:“知错能改,还能做好孩子。我亲爱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牵着杜汀向监禁室走,打开房门,把人扔了进去。 他又折回大厅,对莫鸿鹄和沈禾道:“我亲爱的孩子们,做睡前的最后准备吧,我希望你们能拥有一个好梦。” 杜汀知道,这一轮的坏孩子就是自己了。 暗示的线索并不是牛轧糖,而是卡在郁谨裙子拉链里的药片。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挣扎了。只不过走之前,他必须向莫鸿鹄和沈禾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进入监禁室后,很快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就来到了过去的孤儿院。 孤儿院的布局发生了改变,看起来更像一个迷宫。 杜汀新奇地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粉红裙子的小女孩拦在面前,关节处能看出明显的拼接痕迹。 他挑了挑眉,转身改了个方向,驾轻就熟地找到一个房间,拧了拧门把手。 —— 郁谨躺在被子里听兔子跟他讲过去的故事。 他觉得他的记忆肯定有问题,甚至于他对整个游戏的理解可能是错误的。 他必须听听兔子的想法。 兔子从小时候的经历讲到长大后的重逢,温温柔柔的声音灌进他耳朵里:“当初你走之前,说长大要嫁给我,所以我来找你了。” 郁谨别过脸,不看他亮晶晶的红色眼睛。 一个十岁孩子,连嫁人是什么意思都不懂,说的话有什么好相信的。 他觉得丁鹤也应该这么想。 “你当时没答应我,你只跟我说,要好好长大,再去说这些事。” 实际上就是婉拒了。 兔子却摇摇头,宠溺地笑笑:“你记错了,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你。我那时候就跟你约好,以后要再见面。只是可惜,好像没这个机会了。” 郁谨默默地看着他:“那就……是我记错了吧。” 他记忆里也是这样。在短短几天的相处里他已经喜欢上了兔子哥哥,兔子哥哥明显也很舍不得他。他这么说,就是试探一下。 可惜他重返孤儿院的时候,兔子哥哥已经死了,悲痛欲绝的他不得不寻找非常规的方法,复活兔子哥哥。 所以他用什么办法复活的兔子哥哥?在那个过程里他发生了什么,兔子哥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郁谨期待地问。 “是你一直在找我,所以我才能找到你。”兔子无奈笑笑,“你大概也不记得过程了。不过这是件好事,我也不愿意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门突然被人打开,他的声音戛然中止。 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手按在电灯开关上。 整个房间重新恢复了光明,郁谨条件反射地把被子拉过头顶,再慢慢适应刺眼的光线。 杜汀看着床上的两个鼓包,波澜不惊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正在跟兔子盖着棉被纯聊天的郁谨:…… 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 他悄悄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眯着眼看杜汀。 兔子手臂把他圈住,柔声问:“你有什么事吗?” 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炫耀和挑衅。 杜汀并不理他,上前几步,抓住郁谨的手腕:“我有事要告诉你。” 兔子也同时出手,抓住郁谨的另一只手腕,不让他走:“你不是已经准备睡觉了吗?” 郁谨现在夹在两个人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人都没有放手的意思,视线正隔着他在空气里进行交流。 杜汀冷冷地道:“你别碰他。” 兔子反而直接抱住郁谨,下巴搭在他肩上,漫不经心地道:“他是我爱人,我抱他有什么问题吗?是你别碰他。” 杜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你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他转头直截了当地道:“跟我走吧,我能带你出去。他没权力限制你的自由。” 郁谨明显感到兔子的手臂收紧了,语气里蕴含着怒意:“玛丽,安妮,这里有个孩子走错方向了,快把他带出去。” “他在骗你。我知道你以为我死了,一直在想办法帮我复仇。但这些都是假的,我没有死,他也不是你要找的人。”杜汀知道泰迪熊们马上就要来了,加快了语速,“你应该发现了,他一直在阻止你离开,总有一天他会把你困死在这里。” 整座孤儿院,包括外面的树林,都被困在一座笼子里。 兔子绝不允许他可爱的小公主离开。 理论上郁谨应该跟着杜汀走,但他现在有点犹豫。 “他和我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兔子笑眯眯地反问,“我在这里,所以他也在这里,他为什么要想着离开我?” 他凝视着郁谨的眼睛:“你不是说过,要永远和兔子哥哥在一起吗?” 他的眼神深情款款,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的话。 “你想说的根本不是简单的在一起,而是圈养。”杜汀理智的声音插了进来,转头温柔而坚定地对郁谨道,“我会陪你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兔子也意有所感:“在我身边,无论什么东西,我都能给你。”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让郁谨觉得烦躁万分。 你们是在小学生吵架吗? 大型雄性动物求偶斗舞现场? 要打去练舞室打。 如果他是一个摇摆不定的渣男,现在应该要左右为难,流着眼泪请两个人不要吵架。 但是他不是。 郁谨想了想,问:“你们有可能融合吗?” 杜汀和兔子异口同声:“不可能。” 想想也是。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毅然决然地对兔子道:“我说过,但我现在反悔了。” 兔子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底翻滚着怒意,他放缓了语调,又给了郁谨一次机会:“我知道你现在对新朋友很感兴趣,但那些东西只是一时的,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想明白。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你松手吧。”郁谨坦然地和他对视着。 “我凭什么放手?”兔子和他对视了几秒,发现他丝毫没有转变主意的意思,怒极反笑,“你是想说,你想相信他的话。还是单纯只是……不喜欢我了?” 他的声音到最后变得有些阴冷。 郁谨被他掐得生疼,怒火向上一冒,语气也变得强硬:“松手!” 他声音一出来,兔子的手更加用力,反倒是杜汀条件反射地松手了。 杜汀淡淡道:“你别把他伤到了。” 兔子看到郁谨微微拧起的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郁谨一定马上就跟着杜汀跑了。 他不是非要用这种强制的方式让郁谨留下来,可是现在的形势根本不给他用更加缓和的方式的机会。 他死死抱着郁谨,柔声问:“你忘了我们的过往吗?我们曾经只有彼此,互相依靠。你为了复活我而付出了很多。我们互相承诺过,绝对不会背叛对方。” “我记得。但那是假的。”郁谨的声音清澈而略带着悲伤,“你也是假的。” 第46章 捉住坏孩子(十六) 他以为兔子哥哥死后,寻找禁忌的方法复活了兔子哥哥。但他复活起来的却不是真正的兔子哥哥,而是自己的妄想。 他被那个教给他复活方式的“神”骗了,并成为了对方的杀人机器。 杜汀这样告诉他。 郁谨的背上突然燃起一簇火焰,逼迫兔子放手。 他站到和杜汀并列的位置:“我知道那些记忆都是假的,我现在想醒了。” 那些记忆虽然甜蜜,但是仔细想,却会发现很不合逻辑。 丁鹤不像是会在一个十岁小孩说要嫁给他的时候,直接答应的人。 也不像是一个会在多年后被复活起来,直接就能和他甜甜蜜蜜地在一起的人。 虽然他很期望那是真的,但现实终究是现实。 至于面前的兔子……无论如何也不是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了。 他不能确认杜汀说的话是否完全真实,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在这个小城堡里了。 郁谨沉静道:“我不想再被困在这里了,我想出去。” 兔子听他说完,只是平静地总结了一句:“你想离开我了。” 纷乱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杜汀二话不说,抓起郁谨的手向外冲。 两只泰迪熊从不同方向向他们走来,庞大的身躯把走廊挤得满满当当。 兔子的声音如影随形:“你现在还有机会改变心意。回到我的身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杜汀侧头对郁谨一笑:“别怕,我带你走。” 整个孤儿院地图开始改变,各种大型玩偶从路口冒了出来。 杜汀毫无诚意地道:“看起来我们的对手很强大。” 郁谨完全进入备战状态,刚准备把绒布玩偶一把烧尽,突然头晕眼花,腿一软,趔趄几步。 他咬牙切齿地道:“对不起,我现在身体不太舒服,帮不了你什么。” 恢复身份后他就没犯过病,以至于他都忘了这个隐患。 这个破身体就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没事,都交给我吧。”杜汀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郁谨不太放心:“但是我可能会拖累你。” 杜汀摇摇头,神秘地笑起来:“不,我们还有很多帮手。” —— 杜汀也离开游戏场所之后,莫鸿鹄和沈禾度过了一段无聊又让人提心吊胆的时光。 孤儿院里静悄悄的,只是寝室的床上出现了被子,暗示他们该睡觉了。 并没有那种捉弄人的兔子玩偶出现,也没有其他血腥恐怖的“震你一下”。他们在孤儿院逛了十多圈,都开始困了,新一轮的游戏都没有开始。 但是他们都知道,游戏并没有结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危险。 就像是楼上住着一个每天都把靴子扔到地上的人,有一天只扔了一只靴子,楼下的住客就会因为猜测另一只靴子掉落的时间而彻夜难眠。 莫鸿鹄看看身边的沈禾。往常他会觉得,这就是和自己争夺最终胜利的人。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这样,这个游戏不把所有人都弄死肯定不会罢休。 现在游戏的进程停滞了,说明,游戏出现了新的规则。 他觉得,唯一的破解方式一定是跳出游戏规则的现有框架,去找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大BOSS。 虽然那个粉裙子的小女孩总是追着他们整,但是有经验的玩家都看得出来,哪有大BOSS直接上手亲自砍人的,一点逼格都没有。 所以这一定是被推到前台的小BOSS,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游戏不可能没有破解的方法。一定会有关键的线索提示他们,究竟谁才是那个背后的人。 原本他觉得那个人是杜汀,看起来深不可测,又和粉裙子的女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杜汀之前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测是错误的,还进入了惩罚环节,现在他也没有必要再死咬杜汀不放。 那唯一可疑的,就只有沈禾了。 他才是那个兔子哥哥? 他不由开始回忆起沈禾的表现。这个人一直存在感很低,随大流。但是他也没有遇到什么刁难,唯一的那次惩罚,也是和他们很多人一起,根本不会出什么危险,反而像在故意做身份。 他想起当初沈禾在杜汀枕头底下找到牛轧糖的场景。 那个关键的NPC难道是他? 沈禾感觉到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太友善,率先开始证明身份:“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那些大型玩偶……以及隐藏在后面的孤儿院的主人。” “可是我们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莫鸿鹄紧盯着他,“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孤儿院的主人的目的是杀死我们所有人。那么问题是,这个人,现在到底在哪?” 沈禾谨慎道:“我们可能遗漏了什么线索。又或者,我们一直以来都弄错了游戏规则。”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了吧。说我们欺负过她,还害死了她的‘兔子哥哥’,所以要报仇。这里面还有什么可以盘的吗?” 沈禾据理力争:“游戏还有很多有疑点的地方,我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再找找线索。” 莫鸿鹄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枪:“万一下一轮游戏的目标就是我呢?” 这个狗屁游戏完全就是靠运气,什么都没做也会被扔进惩罚空间。 就算沈禾是个玩家,只是因为运气太好而留到最后,他也不服。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枪。 沈禾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尽量想稳住他:“你先冷静,我们不如先等下一关的问题出来,也许会有转机。” “有个屁的转机。”莫鸿鹄狞笑一声,把枪口对准了沈禾。 他的手指缓缓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两个人的脑内同时响起甜美的系统提示音。 【获得隐藏任务:协助落难的情侣逃生。】 【剩余时间30:00:00】 莫鸿鹄瞪大眼。隐藏任务他倒是也碰到过,但是没想到会跳跃这么大。 他们不是在玩逃生游戏吗?为什么突然要帮情侣逃生。 情侣呢?这里就剩他和沈禾了,难不成他们两个牵上线了? 往哪逃? 他看沈禾的表情,和他一样惊诧,心里又是一阵疑惑。 该不会这还真的是个好人吧? 到现在都没有出场? “你听到了吧?” “听到了,但是……”沈禾不可置信地道,“情侣是谁?” 莫鸿鹄嗤笑一声:“谁知道,出去找找呗。总不能坐在这等输。” 孤儿院内寂静无声,连企鹅和泰迪熊都不知所踪。 莫鸿鹄本来信心满满,觉得情侣肯定会找过来,但是在孤儿院里转了十分钟,床底都给翻遍了,也没见到人。 他开始慌了。 “这个任务是真的吧?” “在倒计时。”沈禾听着系统每隔五分钟的时间提示,“我们的第一步应该是先找到那对情侣。” “找人帮忙自己还藏着,玩我呢。” 沈禾道:“也许他们被困住了,才需要我们帮助。可是并没有见到呼救的信号……” 两个人脑海里都浮现出一个词——惩罚空间。 “他们被困在惩罚空间里了,所以才需要我们帮助……”沈禾细细地抿线索,“但是不知道进去之后能不能再出来,万一错了……” 他有了个模糊又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这个游戏的通关条件就是要进入惩罚空间,他们越是想避免惩罚,越是离成功遥远。 莫鸿鹄的手已经按在监禁室的门上了,唇角挂着笑,手上却骤然使力,语气发狠:“那我们就来看看里面有什么吧。” 监禁室的门轰然倒地,露出幽暗而看不清详情的房间。 莫鸿鹄和沈禾抱着豁出去的想法走进去,一阵头疼之后,已经被传送到了惩罚空间中。 “哪来这么多毛绒玩具?”莫鸿鹄看着站在路口的长颈鹿,一阵恶寒,“路是不是也变了,那对情侣在哪?” 迷宫路口的毛绒玩具听到入口处的声响,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 不远处的拐角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对他们比了个手势。 “廖安平!” 莫鸿鹄一眼认出熟人,招呼着沈禾,趁毛绒玩具还没完全聚集,一枪逼退长颈鹿,掩护两个人逃到拐角。 拐角的果然是廖安平。他衣服破碎,脸上还有不少伤口,看起来挺狼狈的。 “你没事啊。”莫鸿鹄拍拍他的肩。 廖安平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指了指旁边。 角落里正好是两个人,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正揽着穿粉红裙子的人,粉红裙子的人柔弱地依偎在恋人的身旁。 看起来真的很符合落难情侣的设定。 如果不是他们刚刚才把杜汀从NPC的范围里摘出去。 莫鸿鹄怒气冲冲地道:“你不是说你和女鬼没什么关系吗?这怎么解释?” 杜汀见所有人都到了,向他们点点头,开始讲当前的情况:“我和小谨很多年前就认识……” “认识多年没关系。”莫鸿鹄嘲讽一句。 杜汀看了他一眼,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我们彼此相爱,但是……” “你能不能不要废话了。”莫鸿鹄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一脸想抽他。 廖安平马上紧张地拉住他,有些神经质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必要剧情,你不听他说完,进入不了下一个剧情。” “就剩十几分钟,你看他那样子像是能几分钟说完吗?” 莫鸿鹄天生脾气爆。这可是游戏通关的必要条件,要是让杜汀浪费时间,最后导致失败,他可能就真的要暴打NPC了。 更不用说这个人之前还在骗他们。 郁谨听到他说话就觉得烦,虚弱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他自以为自己的眼神冷酷无情,凭目光就能把人吓得不敢说话。但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小可怜在危险面前强装镇定,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哀求。 让人保护欲爆棚。 莫鸿鹄惊得下巴快掉下来:“林免?!” 他心碎了。 第47章 捉住坏孩子(十七) 郁谨冷漠地道:“我不是。之前骗你的。” “你……” 自己一直认为需要保护的对象居然是游戏小BOSS这件事,明显给了莫鸿鹄很大的打击。他本来想质问郁谨,但是看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又骂不出口。 他只能一个人在旁边黯然神伤,并且暗中嫉恨杜汀。 他现在宁愿杜汀是真的和这个游戏的BOSS们没有关系了。 见他终于不插嘴了,郁谨安安心心地垂下头,闭着眼,一副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 杜汀渲染了几句两个人的感情深刻,终于说到了正题:“兔子篡改了小谨的记忆,并且伪装成我的样子,表面上让他帮我报仇,事实上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吞食无辜的人的魂魄。你们应该也发现了,他会用各种荒谬的理由将你们关进惩罚空间。如果我们不想办法逃出去,就会被他困死在这里。” 莫鸿鹄等人纷纷点头。除去那段感情纠葛,这些跟他们想的也差不多。 “我看得出来,你们都不是普通人,所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们能够完全消灭那只兔子玩偶,杜绝无辜的人们再次受害的可能。”杜汀郑重而真诚地对其他几个人道。 【获得SP隐藏任务:消灭兔子玩偶。】 进阶隐藏任务! 这个奖励肯定很多! 莫鸿鹄一下子热血沸腾,觉得被那只兔子整了那么久,现在总算能报复回来了。 沈禾还算保有理智:“我们能打过他吗?有什么特殊方法吗?” 杜汀指出一个方向:“他就在那里。只要你们消灭掉所有的玩偶,就一定能找到他。至于其他的,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沈禾愣了一下。他感到自己身体里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指引着他去和玩偶们拼杀。 他无条件地相信且尊重面前的人,就像是面对赐予自己力量的神祇。 “你们一定可以消灭他。”杜汀一个一个字清晰地吐出,声音庄严而值得信赖,直接印在他们脑海里,仿佛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 莫鸿鹄头脑一热,气势汹汹地在前面开路。 杜汀抱着郁谨走在最后面。 有了三个玩家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可以很悠闲地在后面散步。 郁谨睁开眼,欲语含羞地看着他。 杜汀体贴地问:“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有什么事一定马上告诉我。” “真能编。”郁谨缓缓吐出三个字,又闭上了眼。 杜汀哑然片刻,解释道:“我不这样说,他们很难心甘情愿地站在我们这边。” 但郁谨知道,就算不明着说,杜汀也有办法让那些人都为自己所用。 他只是想表面上做得好看一点。 “我总不能跟他们说,虽然你们以前想杀我,但我们现在要同心协力对抗共同的敌人。”杜汀无奈道,“有的时候,知道真相并不是好事。” “这就是——善意的谎言?”郁谨刻意拖长了语调,摆明了有些嘲讽。 “我不会害你。”杜汀真诚地道,“有些事,我确实说得不够清楚,不过我想等出去之后,再慢慢告诉你。” 一看就知道有所隐瞒。 “我知道,你现在不用跟我解释。”郁谨懒洋洋地道,“我是想说,你看起来像那种程序设计好的NPC。” 杜汀眨眨眼,开始自己的程序性重复:“我和小谨很早就认识了。” 郁谨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莫鸿鹄等人经历了强化,实力和斗志都翻了几倍,一路势如破竹,不久地上就铺满了沾着血的棉絮。 郁谨有些无聊,问:“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事吗?” 杜汀眼中浮上暖暖的笑意:“记得。” “你还记得,我们分别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舍不得我,回去之后还会跟我联系。”杜汀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促狭,“你还说你最喜欢我了,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回想起年幼无知时说过的话,郁谨顿时觉得有几分尴尬:“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很高兴地和你约好,下次放假的时候再见面。” 郁谨冷冷道:“说实话。” 杜汀从善如流:“我当时觉得,你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大概过两天就忘了。但是,如果我直接拒绝你,很容易伤小孩子的心,所以还是跟你留了联系方式,叫你有时间就联系我。你家应该家世不错吧,回去之后一定能见到很多比我优秀的人,到时候就记不起联系我了。” 他说到后面,有些低落。 “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我忘了。”郁谨凉凉地道,“你根本就没准备主动找我。” “你不愿意的话,我总不能打扰你的生活。” 郁谨安静地听着。其实他也想到了,几天的相处根本不能产生多深的感情。只是因为他从小家庭关系复杂,没见过几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才会对兔子哥哥这么在意。 可他还是止不住地失落。 他习惯了被人主动追逐,哪怕是死缠烂打也没关系。 “但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杜汀叹了口气,“其实你走之后我每天都在等你电话。不过你果然是家里的事太多吧,也没找我。” 他的语气就像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每天和暗恋对象对视一眼都激动得睡不着。 “我家的人怕我再被拐走,每天都看着我,我找不到机会……”郁谨试图解释。 杜汀打断他的话,真心实意地道:“你会想帮我报仇,我很开心。” 郁谨低下头:“可是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他们确实往我的晚饭里加了花生,但我没有死。”杜汀冷静地道,“我的花生过敏并没有那么严重,也得到了及时的医治。只是后来我父母觉得我在外面不安全,才把我叫回了家里。你现在也知道了,这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至于骗你的原因……等我们出去了我再解释,现在说没有什么说服力。” “那你为什么又来找我了?” 杜汀大大方方地道:“我想你了。” 郁谨脸一红,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 “我是真的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可是我后来偶然又见到了你,我觉得就算你已经把我忘了,我们也可以重新认识。”他的声音有些飘渺,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郁谨知道自己应该感动,但他现在的关注点有些奇怪。 他有些生硬地道:“那你只是偶然见到我。” 他知道自己太矫情了。但他受这具身体的影响,性格也变得敏感起来,现在鼻头发酸,眼睛有点湿润,特别想扒着杜汀的肩哭:你当初根本就不喜欢我,如果不是偶然你就再也不会来找我。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杠精角度。 “怎么哭了。”杜汀愣了一下,连忙帮他擦眼泪。 郁谨面无表情地抬手把眼角的泪水抹掉:“没事,我身体不好,就喜欢哭。” 杜汀收回手,悠然反问:“你怎么知道就是真的偶然?” 郁谨喉咙一梗,声音低了下去:“哦。”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去那个城市。也许是偶然,也许是鬼使神差。可能是因为你提过,所以有些印象,不自觉地做了选择。”杜汀坦然道。 郁谨的心情一点点升了回来。 “那么多年前说的,你还记得?” “你不是也记得吗?”杜汀好笑地看着他,“我又不是记忆系统受损。” 郁·屡次失忆·谨开始心虚。 杜汀慢悠悠地道:“对了,你当时好像还说过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郁谨心里咯噔一声,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企图打断他的话:“没有!” 杜汀毫不留情地念出令人羞耻的台词:“你说你长大想嫁给我,穿着婚纱和我一起走红地毯,就算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我也决不能爱上其他人,我们要约好一辈子在一起。” 他每多说一个字,郁谨就越想把他的嘴堵住。 “我当时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郁谨垂死挣扎,耳根一路红到脖颈。 他一点也不想承认那是他(的分身)说过的话。 这个分身怎么能这么黏人,这么不知羞耻。 他现在已经羞得大脑不能正常运转。 “我那时也这么觉得。毕竟你才十岁,应该还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可能只是想表达我们关系好。”杜汀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我还觉得,要好好引导你成长,告诉你不能随便说这种话,让你好好努力,长大了还喜欢我再谈结婚的事。” 郁谨那股尴尬劲终于开始下降。 杜汀轻轻道:“可是现在我当真了。” 郁谨微微一怔,听到他温柔地问:“你现在……算了,先出去再说吧。” “你想问什么?”郁谨脑袋有点乱,迷迷茫茫地问出一句话。 杜汀想了想,道:“我想问,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出去?” “你不是说‘你们一定可以消灭他’吗?”郁谨紧盯着他,试图从他唯二露出的眼睛里看出他的真实想法,“我不信你会被困在这里。” 杜汀轻笑一声,不再故意制造紧张气氛,轻快地道:“说得没错,没有人能阻止我们。” 他的声音自信满满,像是在他手上,翻云覆雨都变得轻而易举。 “玩偶消灭得差不多了,”莫鸿鹄突然折回来,情绪激动,“但是地形改变了,我们不知道该往哪走。”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觉得自己的枪法大为精进,整个人走上了人生巅峰。 他指指挡在众人面前的墙壁:“这里,本来有一个路口。现在我们不知道该往哪去找那只兔子了。” 第48章 捉住坏孩子(十八) 玩偶们已经被解决得七七八八,残破的躯体散落在地上,粘稠鲜艳的血液铺满地面。 莫鸿鹄踢了踢墙:“玩偶都杀完了,就是不知道那个家伙藏哪去了。” 倒计时只剩八分钟了,他现在很焦虑。 杜汀不急不缓地道:“那就先沿着某个方向走下去吧。” 墙和天花板是接在一起的,防止了他们爬到墙顶上看迷宫全貌,又没给任何提示,他们只能先一条条路试。 一般的迷宫,只要沿着某一边走,就一定能出去。怕只怕运气不好,他们还没找到出口时间就到了。 走了几次死胡同,莫鸿鹄暴脾气压不住了:“连个声都没有,这走到猴年马月啊。” 廖安平低声道:“而且我觉得我们好像在鬼打墙,这个地方可能来过。” “我现在就想把墙砸了。”莫鸿鹄捶了一下墙,又龇牙咧嘴地甩甩手,恨恨地看着坚不可摧的墙壁。 郁谨抬头看了他一眼,冰冷的视线直接穿透他的后脑勺。 莫鸿鹄忍不住挺直了背。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柔弱小白兔的眼神有点吓人。 但他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别人明明只是身体不好接受不了别人大声说话,自己应该礼让。 杜汀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点点头:“说得不错。” 其他人都惊讶地看过来。 沈禾道:“这个墙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根本破坏不了。” 他指了指莫鸿鹄刚刚砸过的地方,那里甚至连墙灰都没落下一点。 莫鸿鹄开了一枪,依旧什么用也没有。 “是吗?”杜汀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把手按在了墙壁上。 “叽咕叽咕。” 他刚摸到墙壁,奇怪的声音就从几人身后传来。断了头颅的泰迪熊提着菜刀向他们走来,脚踩在血泊里,发出噗叽的水声。 她的颈部有一条不规则的裂缝,缝合线从肩头向着腋下一点点崩开,沾着血的棉花正随着身体的动作向外冒。 “我们先跑!” 莫鸿鹄转头就想跑,却发现原本的通路变成了一道灰白的墙。 地形又改变了! 莫鸿鹄踹了一脚面前新生成的墙壁:“刚刚没有这道墙吧?故意堵我们的路呢?” 两边的墙壁坚不可摧,唯一的通路被泰迪熊的身体堵得严严实实。 她的身后还跟着其他的玩偶,有的甚至只是一条腿,或者一只胳膊。他们还在不断逼近。 莫鸿鹄一枪崩过去。 泰迪熊的胸口破了个洞,掉出沾着血丝的棉花。但她的行动没有受丝毫影响。 掉在地上的棉花们抖了抖,自发聚集到一起,形成一个小型泰迪熊的形状,继续向这边走来。 廖安平从背包里找出道具,扔向那边,暂时延缓他们的前进,六神无主地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些玩偶现在明显死不了,受伤就等于增殖。 他们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杜汀叫了莫鸿鹄一声:“开枪打这里。” 他指的方向是新生成的那道墙壁。 莫鸿鹄不可置信地问:“你疯了?刚刚不是试过根本打不破吗?” “不,你可以做到。”杜汀的声音含着笑意。 莫鸿鹄愣了半秒。他的心里突然燃起一股信心,不由自主地举枪对准面前的墙壁。 墙壁被子弹穿透,中间破开一个可供成年人通过的大洞。 莫鸿鹄震惊地看着墙上的大洞,反复抚摸起自己的爱枪。 这还是他的枪吗?这简直就是炸弹。 他的枪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沈禾不可思议地问:“是……这座新生成的墙材料和其他的不一样吗?还是说对位置有要求。” 杜汀摇摇头:“是你们能做到。” 他的声音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其他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尊崇。 “不管怎么样,先走再说!”莫鸿鹄急急地要往大洞走。 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看到从大洞的另一端摇摇晃晃走来另一只泰迪熊,看起来已在那边等候多时。 他们被前后夹击了。 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这……怎么办?” 杜汀随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墙壁:“换一条路。” 虽然刚刚试验过了,莫鸿鹄还是咬咬牙,把枪口对准了右手边的墙壁。 墙砖碎成几大块,落在地上,一条崭新的路出现在眼前。 “你现在可以选择把所有的墙都打碎,这样就没有迷宫了。”杜汀云淡风轻地道。 莫鸿鹄受了极大的鼓舞,开始疯狂破坏两边的墙壁。 郁谨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丁鹤的能力。 他从来不会自己动手,也并不具备直接的战斗能力,但他能使身边任何人的能力大增,并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他甚至可以赋予那些本来没有特殊能力的人以异变,使他们成为自己最忠实的信徒。 弊端是,这种能力的增强不是无限度的,它其实是一种透支。超越限度的增强带来的是能力的早衰和对使用者本身的吞噬,大部分人最后都会死在自己的手中。而且使用时会消耗大量精神力,所以很容易产生疲惫。 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神”,从来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就会有无数的人为他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当然按莫鸿鹄的这个程度,应该还死不了。 “这东西怎么到处都是?”莫鸿鹄爽快地劈了几道墙,却发现路是通了,玩偶也越来越多。 这些玩偶本来被封在不同的道路中,现在因为路被打通,逐渐汇集到一起,从四面八方把他们包围起来,一眼望过去,连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 玩偶根本不怕子弹的攻击,哪怕只剩一小团棉花,他们不会放弃攻击。他们的身体碎得越厉害,反而越强。 他们现在才发现,打通路居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解决这些玩偶。 “艹这东西到底怎么解决啊?” 已经有一只小泰迪熊跳上莫鸿鹄的手臂,咬着他的肩膀。他奋力地甩了甩,只是让泰迪熊咬得更紧,血从伤口处渗出。 泰迪熊吸到了人血,身体开始膨胀,行动也更加灵活。 他恶狠狠地揪着泰迪熊的头,泰迪熊则兴奋地叽叽咕咕,抱住他的手腕,一口啃上去。 气得他激烈问候泰迪熊祖宗十八代。 郁谨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泰迪熊的头。 一簇火苗突然从指尖与泰迪熊接触的地方燃起,莫鸿鹄趁机把玩偶抖到地上,看着玩偶在火焰中痛苦挣扎。 “你?”莫鸿鹄惊讶地看着他。 玩偶在地上被焚烧成灰,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正在向他们靠近的玩偶突然在没有火源的情况下自焚起来,脚步也因此被拖慢。 莫鸿鹄等人紧张地背靠背聚到一起,害怕火势延伸到自己身上。 火焰就像是从玩偶们身体里生长出来的花,以他们的生命为养料,盛开出最为精致的花朵。 他们百般紧张,但火焰却似乎有主人指挥,不向他们的方向靠近。 杜汀低声问:“累不累?” “不累。”郁谨长吁一口气,眼神比刚进游戏的时候明亮许多。 他终于找到点熟悉的感觉了。这具病弱的身体让他的游戏体验极差,还是随便用异能的感觉比较爽。 “量力而行。” 在火中挣扎的玩偶们忽然放弃挣扎,齐刷刷地躺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生命。 火势也消退了。 在废墙与玩偶的残骸中,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并没有做兔子玩偶的打扮,露出那张让郁谨无比熟悉的脸。 第49章 捉住坏孩子(十九) “玛丽和安娜以前都很喜欢你,你这样做,她们会很伤心。” “丁鹤”站在废墟中,对着郁谨微笑。他漆黑的眼睛像是撒满星星的夜空,闪烁着隐秘的光芒,所有人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会有片刻的失神。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泰迪熊应和着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抬起残缺不全的爪子。 他轻松而闲适地站着,手中拿着一张兔子脸的面具,指尖轻轻在面具表面敲打着,没有因玩偶们的覆灭而有丝毫的愤怒或紧张。 他的声音带着宠溺:“我知道你爱玩,但玩够了总要回家。先回家吧,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出去玩。” 郁谨摇摇头,声音坚定而透露着悲伤:“你永远不会放我出去。” “丁鹤”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他很快放缓了语调,用更温柔的声音说:“怎么会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 他说到一半,就听到一声枪响,莫鸿鹄双目赤红:“快杀了他,游戏就结束了!” 原本瞄准着“丁鹤”头部的子弹,擦着他的鬓角射入后方的墙壁。 “丁鹤”的语调没有大的起伏:“你可以说出来,我会去改。这个机会,你总应该给我吧。” 他的声音真诚恳切,眼神深情缱绻,让人不由自主地去信任。 郁谨不为所动。 莫鸿鹄和廖安平在旁边使出浑身解数,却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只能干着急。 “丁鹤”看向在一边努力的玩家们,像在看一群无力挣扎的蝼蚁:“如果你想让这些人走,我可以放过他们。如果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我们也可以换个生活方式。甚至你想重新开始,我也可以陪着你。” 但郁谨的反应告诉他,他没有机会了。 郁谨的指尖已经冒起火花,似乎只要他再阻拦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 “既然你一定要走,那就……”他看郁谨打定主意要离开,眼神诡异地亮起来,“亲手杀了我吧。” 原本安分地躺在地上的玩偶们又缓慢站了起来,把莫鸿鹄等人团团围住。几个人身上爬满了破烂的玩偶,又甩不掉,只能无力地挣扎。 “只有你能杀掉我。如果你真的要离开,就先杀了我吧。” “丁鹤”张开双臂,眼神迷恋,语调痛苦中透露着愉悦:“杀了我,你就解脱了,我就永远没办法纠缠你了。” 郁谨面色紧绷:“你不需要这么做。” “那就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我的身边,你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这些人我会处理。”他循循善诱,“只要你回来了,我们的关系就和以前一样,这一切我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郁谨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烧死。 但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他不断地去想,如果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丁鹤该怎么办。 “丁鹤”似乎知道他狠不下心,笑容越发灿烂。 他的周身突然燃起火焰,整个人被旺盛的火势所包围。 郁谨瞳孔骤然紧缩,痛苦的回忆又涌上脑海。 但他却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控制着火势越来越强,脑中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杀了他,我就自由了”“他只是个变态,死不足惜”“快点杀了他,时间来不及了”。 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想这么做。 “你果然想离开我……”“丁鹤”喃喃自语。 火焰几乎将他整个人所吞没。他定定地看着郁谨,问:“你真的想杀了我吗?” 郁谨身体颤抖,拼命想要摇头,但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越燃越高。 记忆中的画面不断在他脑中重演,他面色惨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只能低声喃喃:“你别这么做,我不想杀你。” “丁鹤”摇摇头,自嘲地笑笑:“你果然想杀了我。那……” 他抬手戴上兔子面具,声音有些发闷:“那你最后再叫我一声兔子哥哥吧。” 郁谨看着那张被刻意画出笑脸的兔子脸,呼吸一窒,仿佛置身火海的就是自己。 杜汀蒙住他的眼睛,从莫鸿鹄手里夺过枪,干脆利落地一枪开向火中的人。 兔子被一枪击中,跪倒在地,整个人被火焰吞噬。 随着兔子的死亡,整个孤儿院开始震动,墙壁位移重组,回归到几年后的状态。 原本扒在莫鸿鹄等人身上的玩偶也纷纷落地,融化消失。 他们又回到了晚会的大厅,四面墙壁上都写满血字,现在血液已经干涸,空气里飘荡着浓烈的铁锈味。小推车和损坏的闹钟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企鹅和其他的大型玩偶都不知所终。 唯一的不同是,原本封锁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杜汀终于放下蒙着郁谨眼睛的手,温柔地帮他擦着眼泪:“没事,都结束了,我们可以走了。” 郁谨的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流,他扒着杜汀的肩,身子不停颤抖,第一次真正显露出恐惧。 “你什么都没做,这些都跟你没关系。睡一觉起来,就把这些事忘了吧。”杜汀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别哭了,再哭眼睛要难受了。” 郁谨无助地抓着他的衣服,喉咙泄出压抑的呜咽声,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鸟。 杜汀揉了揉他的头发,耐心地安抚着。 他默默哭了一会,身体逐渐放松,深呼吸了几次,竭力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你不要做傻事,我不会这么想。” 他一连说了好几遍,明显是真的被吓到了。杜汀只能哭笑不得地道:“我怎么会做傻事。我舍不得让你伤心。” 郁谨闷闷地应了一声,又靠着他的肩闭了会眼,才完全冷静下来。 莫鸿鹄等人因为倒计时的原因,已经先行离开了游戏现场,空荡荡的孤儿院只剩他们两个人。 “哭完了?”杜汀看他平静下来,调侃道,“真的是个小哭包啊。” 郁谨瞪了他一眼。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鼻音,但语气总归恢复了正常:“好了。我们走吧。” 顺便嘱咐了一句:“不许笑。” 似乎想和之前痛哭的自己划清界限。 杜汀自觉地不再提这个话题,牵起他的手:“那走吧。别揉眼睛。” 习惯性去揉眼睛的郁谨:“……你管的太多了。” “一会眼睛要肿了,等下出去敷一敷。”杜汀带他走到停车场,帮他打开车门,做了个绅士的手势,“累了吧,先休息一会。” 郁谨坐进车里,疲惫地靠着椅背。杜汀递给他抱枕,让他垫着后腰。 车内响起了舒缓的钢琴曲。 夜色已经降临,车向着山下驶去。公路两侧 郁谨疲倦地闭上眼,开始回忆刚刚发生过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情绪波动。也许因为这具身体格外多愁善感,也许是那段剧情恰巧和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情所重叠。 他其实很不愿意这样露怯。理想中的他,应该毫不犹豫地把兔子击杀,傲慢地从对方身体上踏过去。 但他一看到那张脸,就忍不住心软。 “吃糖吗?”杜汀一边开车,一边翻出一把牛轧糖。 郁谨含糊地应了一声,睁开眼,去接糖果。 他的手指蓦地顿住,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杜汀侧头看来:“太晚了不想吃糖了?” 一股寒意爬上郁谨的后背。 杜汀脸上专门参加舞会的面具,现在已经被一张兔子面具所取代,夸张的三瓣嘴呈现出一种天然的笑意。 第50章 捉住坏孩子(二十) 但是一眨眼,杜汀脸上的面具又恢复了正常。 郁谨的手指停顿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捡起一枚牛轧糖,塞进嘴里:“太甜了,有点渴。” 杜汀又翻出一瓶水,帮他拧开瓶盖。 “你看着点路,别撞了。”郁谨不放心地叮嘱。 夜深了,公路上灯光并不明亮,两旁的大树在道路上投下几道张牙舞爪的阴影。 “没事,我车技很好。”杜汀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很快我们就能下山了。” 绕了没多久,道路越来越开阔,也渐渐能看见远处点着灯火的楼房了。 郁谨一直靠着窗,出神地看着窗外。 道路两旁的树木没有经过修剪,天然长出各种奇怪的形状,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处处透着诡异。 他无聊地描画着影子的形状,突然目光一顿。 树的影子看起来就像一只高而瘦削的兔子,自然地向他张开手臂。 每一棵树的影子都是如此,兔子们摆着不同的姿势,向车包围过来。 他不由自主地抬头,却发现树上不知什么时候挂满了兔子面具,兔子脸在风中咧开笑容。 他轻轻啧了一声,把视线移向正前方,调整了一下呼吸。 但他的目光马上被道路尽头的景象所吸引。 车很快就要到达山脚,拦在他们面前的是那些高大柱子一样的树木,不同的是,能隐约看出一个门一样的轮廓,现在门正徐徐打开。 这些树就像栏杆一样,组成了一个真正的笼子。 他没有想到这些柱子会长到正路上,也没有想到,一只兔子玩偶会站在门口。 兔子安安静静地站在道路中央,张开手臂,一副要拥抱他的样子。 杜汀猛踩油门,直接从兔子身上冲了过去。 虚影一样的兔子被碾碎的同时发出一声轻笑,身体化作一道白光笼罩了他们。 远处山腰上的孤儿院,突然发生一场爆炸,整座建筑物淹没在火海里,整个森林都像被撕碎的画布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 郁谨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无力吐槽这个熟悉的镜头,就听到丁鹤欣喜的声音:“你醒了?”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他现在应该在医院的病房里,自己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丁鹤坐在病床边,神色有些憔悴。 他的头隐隐作痛,记忆如潮水般向脑海中涌来。 他按着太阳穴,勉强整理着脑海里的信息,声音有些沙哑:“我……我醒了。” 丁鹤看他痛苦的样子,先安慰道:“慢慢想吧,不急在这一刻。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你……没死?”郁谨艰难地寻找着自己的声音,“你来找我了?” 他在纷乱的记忆中整理出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应该在一家精神病院。 “我没死。”丁鹤抓住他的手,温暖的掌心覆盖着他的手背,忍不住笑他,“我们都活得很好。” 郁谨专注地看了他几秒,歪头想了想:“我想吃水果,你帮我削个苹果吧。” 他很想把事情的经过整理清楚,但是这副身体的脑子明显不太好,记忆缺失且混乱。 他看起来总归身体没什么问题。丁鹤松了口气,乐颠颠地给他削苹果,说话轻声细语,怕声音大点就把他身子震碎:“还想要什么?要喝水吗?”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吗?”郁谨把头埋进掌心,自己抹了把脸,“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 丁鹤没急着说,先把他身体的问题问了个遍,才悠悠然地一边给他喂苹果一边开口:“你因为遗传和成长环境的原因,分裂出了不同人格。” 郁谨抿抿唇。他一直以为自己小时候是被拐去孤儿院。但仔细回忆起来,那可能不是孤儿院,而是精神病院。 “我‘死亡’的消息更是给你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你的精神情况变得更加差。你分裂出了一个以我为原型的人格,这个人格开始经常性占领你的身体,和你的主人格通过文字进行交流,营造出我的‘冤魂’向你求救,希望你帮我报仇的假象。这个人格,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只兔子玩偶。” 郁谨有些赧颜。这就说明,那只黏黏糊糊的兔子其实是他想象中的丁鹤。 所有他和兔子的甜蜜的回忆,都是他自己伪造的,是他需要那只兔子。 “你坚信这个人格就是我,并且开始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以求复活我。无奈之下,你的家人把你送到了精神病院,寻求治疗。” 丁鹤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家精神病院的医生世界闻名。但相关案例在国际上都极为罕见,更不要说治愈了。你要知道,他们对你本身的兴趣,比治愈你的愿望要强烈许多,开始使用各种没有得到足够验证的治疗手段刺激你。” 实际上就是把他当成实验品。 “我不知道你后来分裂的那些人格是不是他们刺激出来的,总之你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丁鹤淡淡道,“他们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想办法让你的那些人格在同一个空间中出现,并引导他们进行整合或者厮杀。你知道一部叫《致命ID》的电影吗?和那有些像。” “整合的地点就是那个孤儿院。他们认为我的事对你的影响很大,因此他们以此为主题塑造了一个平台。你在那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除了我——也就是‘杜汀’,都是你的人格。你将那些人格都认作是迫害我的凶手,通过对他们的惩罚将他们整合。但你每次整合最终都失败了,因为那个以我为原型的人格,一直都不肯消失,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演那场游戏。而我的任务,就是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来协助你完成这个过程。他们之所以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就因为我是一个外来者。” 他为难地笑笑:“因为我如果在整合完成前就告诉你实情,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变化,所以我不敢说。我也不能让你看见我的脸,因为我其实并不是你人格中的一员。” 他说完了,就紧张地看着郁谨,怕他受了什么刺激病情复发。 郁谨低下头,小口地啃苹果,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没死就好。” 他差点就冲动说出口:如果早知道你没死,我也许不会这样。 丁鹤却仿佛能看到他心里所想,怅然地道:“如果我当时知道你会这样,一定会早点来找你。我还以为,你一直没找我,是把我忘了。” 他说到后面有些苦涩。小孩子的承诺有几句是能信的呢?回去第一天也许还会念念不忘,过几天见到新鲜东西,早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他当时确实挺喜欢这个漂亮弟弟的。 郁谨啃苹果的样子异常乖巧安静,像只收起爪子的猫:“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本来就学的这方面的专业,来医院实习,没想到遇到你。”丁鹤眼神暗了暗,但他飞快地扬起一个笑容,转移话题,“苹果好吃吗?还要吗?” 郁谨本来不怎么喜欢苹果,将就着啃完,摇摇头:“我想出院。” 丁鹤帮他擦好嘴,起身要去和医生商量:“我去问问他们。不过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确认没事后我们就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郁谨心里一暖,他不由露出微笑,催促他早去早回。 丁鹤嘴唇在他脸颊轻轻点了一下:“我马上回来。” 丁鹤刚走到门口,就看一个中年男子迎面走来,惊诧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第51章 捉住坏孩子(二十一) 中年男子打量着他们,厉声发问:“你们这样子,是想去哪里?” “出院。”丁鹤道。 “出院?”中年男子皱起眉,怂怂鼻头,满脸不认同,“出什么院?快回去休息。” 郁谨望望窗外,确定现在是白天。 这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让他觉得很熟悉,像是那个胖乎乎的企鹅爱德华。 “我记得,如果确认治疗成功,应该就可以出院。”丁鹤平静地陈述。 中年男子揉了揉鼻梁,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谁说的?跟家属联系过吗?先休息,我去准备一下,帮你们确认。” 他虽然在笑,语气却咄咄逼人,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郁谨不由得有些犯恶心。 丁鹤点点头,问:“那怎么确认?” “你们先等着,一会有人带你们去做测试。”中年男子细长的眉眼眯起,怪异地看了他们几眼,走出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丁鹤试了试,不出意外上锁了。 郁谨望着窗外。窗子有特殊的栏杆挡着,大概是怕有精神病人不受控制,从窗台跳下。 与其说是精神病院,不如说这里是一间监狱,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房间比较明亮整洁,床也挺舒服的,还没有奇奇怪怪的狱友在旁边扰乱心情。 床头所靠着的墙壁突然传来剧烈的捶墙声,一个男性一边傻笑一边含糊不清的高声大喊。 郁谨嘴角抽了抽,收回了之前的看法。 丁鹤坐回床边,把他揽进怀里:“旁边的病人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不过应该很快会有人去处理他。” 果然,男性大喊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像是被什么人控制住手脚,只能不满地骂着脏话。 郁谨道:“这声音有点像李蒙。” 丁鹤瞅了他一眼:“子人格的产生总是和一定的经历有关,很可能会以身边某个人的形象出现。” 而他不知道在这里住了多久。 旁边房的病人一直在鬼吼鬼叫,烦得郁谨差点要去隔壁把他的嘴封上。 不知道以前的他是怎么忍下来的,现在他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而那个中年男子所说的人也一直没有来。 他无聊地扯着宽大的病号服袖口:“他们会让我出院吗?如果不让的话,我们是不是要越狱?” “越狱”这个词说起来有些刺激,丁鹤忍不住扬起嘴角:“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大概率不会放我们走。我觉得我们还是自己走吧。” 这个回答正合郁谨的心意。他干净利落地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就准备开溜。 正门被锁上了,强行打开很可能打草惊蛇。 所以他准备跳窗。 丁鹤及时阻止:“这里是三楼。” “我死不掉。” “但会残疾。” 郁谨想想还是算了。 在主神空间待了这么久,死恰恰是他最不怕的东西。相比而言,断胳膊断腿反而比较可怕。 “病房内有监控,无论我们从哪里走,他们都会知道。” 所以丁鹤的意思就是,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 反正也不是打不过。只不过如果这个世界是没有怪力乱神的世界,可能引发不好的社会影响。 郁谨穿着过大的拖鞋,挽起过长的衣袖,问:“我没有衣服换吗?” 他的身材明显过于消瘦,标准尺码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过于宽大,走起路来空荡荡的,四面八方都往里面灌风。 “暂时没有。”丁鹤眨眨眼,“穿我的吗?” 郁谨看看自己细细的手腕,跟对方对比了一下,立刻把这个想法扔到脑后。 就他这个比对方小一圈的身材,换了也是白搭。 他也不明白了,为什么同样都是吃饱饭长大的,他就是会比相同身高的人瘦一圈。 “我是不是太瘦了?”他撩了一下长发,随便拿皮筋绑了一下,抬手的时候本就松的袖子一路滑到手肘,露出格外纤细的手臂。 丁鹤看着他尖尖的下巴,心领神会:“是太瘦了,改天我给你换个菜谱,养养身体。” 他顿了顿,道:“但是你不能挑食。” 郁谨皱了皱眉,明显表达出嫌弃:“我不是挑食,是——吃不下去。” “你再挑食下去,无论其他方面多努力,都很难出成果。”丁鹤残忍地揭露现实,“乖,我会想办法把菜做得好吃一点。” 郁谨又想起了他把自己不爱吃的菜剁碎搓进丸子里的行为,对此表示严厉谴责:“你瞎做我就绝食。” 丁鹤点点头:“我会想办法喂饱你。” 郁谨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好像在酝酿什么奇怪的阴谋,警惕问:“什么办法?” “用勺子喂啊。”丁鹤理所当然地道,“你到时候饿得浑身瘫软,又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我当然只能喂点流食了。” 敢情想让他就这么饿着,饿得不行了当然没力气反抗。 郁谨脸有点黑。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答案。 “你有什么其他办法吗?”丁鹤眼中闪着促狭的笑意,“其实我也想用其他方法,比如嚼碎了用Z……” 郁谨抽出一把短刀,一刀劈向房门,结束了这个话题。 丁鹤识趣地停止发言。 这把刀是在其他世界收集到的,真正当得起“削铁如泥”四个字。它在原主人手中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利器,到郁谨手里却只能随便砍点东西了。 刀因为没能见到自己喜欢的新鲜血液而郁郁寡欢,连铮鸣都懒得发出。 门上被划出一个可供成年人通过的大洞,向着外面倒去。 郁谨正想出门,突然被一把枪对准了额头,冰冷的枪口带着硝烟的味道。 莫鸿鹄站在门外,穿着和他一样的病号服,嘴角扬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用一种咏叹的语调道:“终于找到你了,叛徒。” 他露出愤恨而视死如归的表情,仿佛郁谨是杀他至亲的敌人。 莫鸿鹄缓缓扣动扳机:“为了M103的荣耀。” “嘭”的一声,几道彩纸从枪口射出,淋了郁谨一头。 郁谨面无表情地扯掉自己脸上的彩纸,庆幸里面装的不是喷漆。 丁鹤一边帮他清理,一边解释:“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某个星球的将士,自己的首领通敌叛国,导致了战争的失败。他从战争中死里逃生,之后就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两各孔武有力的护士走来,一左一右挟住他的手臂,向两人道了声歉,把莫鸿鹄拉向自己的房间。 这两个护士的声音挺像两只泰迪熊的。 莫鸿鹄仍旧在大笑:“卖身求荣的叛徒,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一定要拿你的命给我们的帝国陪葬!” 郁谨想了想,问:“你有没有觉得M103这个词有点熟悉?” “有吗?”丁鹤也回忆了一下,“科幻片里的?” 郁谨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中找到隐藏的情绪:“ab……” 丁鹤轻咳一声,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先想办法出去吧。” 郁谨点点头。 其实他对M103是没什么印象,有印象的还是“卖身求荣”四个字。 这不就是那个狗血虐恋abo世界的设定嘛,他所在的星球和丁鹤所在的星球一直处于资源争夺中,一次争夺中他因为内鬼的出现而发生指挥失误,不仅惨遭战败,自己还被掳到了对方星球上……当媳妇。 也不怪别人误会了。本来按照他的身份,受到什么侮辱都不奇怪,结果却一直好端端地被供着。 归根结蒂还是那个世界的丁鹤的错,好好联姻不行非要玩强制爱。 所有医院的走廊几乎都是一样的具有恐怖片氛围,偶尔从病房里传来的鬼哭狼嚎更增添了惊悚紧张感。 廖安平一脸冷漠地和他们擦肩而过,恍如行尸走肉,刚走过的时候又爆发出一声冷笑。 沈禾抱膝坐在墙角,刘海盖过眼睛,看见他们后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们:“你们在看我吗?” 他又自己低下头喃喃自语:“你们不应该在看我,我只是一株芦苇。” 刚刚还好端端的人都变成这副样子,郁谨心里不免有些唏嘘:“他们,以后不会再变了吗?” “他们不是天生是这样的。”丁鹤明显有难言之隐,“有的人天生比其他人更容易得精神疾病,但如果……” “你们两个要做什么?”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我亲爱的孩子们,现在是午休时间。” 第52章 捉住坏孩子(二十二) “您总不回来,我们只能主动来找您了。”丁鹤彬彬有礼地道。 “我不是说了,要等一等吗?”中年男子语重心长地道,“不过,既然你们自己来了,就跟我过来吧。” 他一反常态,主动把两个人往电梯带。 郁谨和丁鹤对视一眼,都没作声,只是都提高了警惕。 中年男子按下的楼层是一层,但是等电梯开了,却转了个弯带他们走向楼梯间。 狭窄而昏暗的楼梯通向地下。 丁鹤站住脚步,笑着问:“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检查的地方。”中年男子耐心地道,“以前应该带你们去过,是忘了吗?” 两个人略一思索,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过阴暗的楼梯,出现在面前的实验室倒是明亮了不少,只是其中的检测仪器无端营造出一种冰冷而恐怖的感觉。 他们一走进去,楼梯口的门就自动关闭。中年男子宽慰他们:“为了不让其他人打扰到我们。” 丁鹤打量着周围的摆设。这里更像是一个研究所,而不是医院。 这里简直就是监狱与研究所的集合体。 他琢磨了一下,眼中浮现出笑意:“那要是发生了意外情况,该怎么通知到外面?” “什么意外?” “比如说,火灾。” 中年男子不可思议地道:“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火灾。不过这里有应急警报系统,放心,不会出事。” 听到有人到来,原本待在里面的人也走了出来,和中年男子一起嘀咕了一阵,走上前对郁谨道:“跟我们过来吧。” 中年男子则走向丁鹤的方向,明显要把他们带往不同的房间。 丁鹤看着他们的站位,问:“您这是,要把我们分开吗?” 中年男子道:“检查是单独进行的,不能有无关人员在场。”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检查?”郁谨冷漠地躲开那人抓自己手臂的动作,“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地方?” “检查当然要在特殊的地方。”原本就待在实验室里的人皱了皱眉,对他的反抗极为不满,“只是一些很简单的检查,你就当睡一觉就行了。” 大概是郁谨太不配合,中年男子慈祥地鼓励道:“你今天好像特别紧张,是晚上做噩梦了吗?别怕,同样的检查我们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次你一定也可以做好。” 他的声音温厚,在郁谨眼中的形象逐渐和那只憨态可掬的企鹅融合在一起。 可是这里的摆设和光线天然带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人的精神时刻紧绷着,更不用说睡着了。 郁谨提出必须要丁鹤待在旁边的要求,态度坚决,毫不退让。 中年男子和自己的同事对视一眼,商量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只是两个人之间还是被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 这让郁谨觉得,自己是只被关在玻璃缸里的观赏鱼。 他被安排躺在床上,身体连接着特殊的仪器。 中年男子坐在床边,语调温和地说着什么。他的声音有一种催眠的效果,郁谨本来警惕着,渐渐却觉得上下眼皮打架,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在一个吵闹的地方,身边的人对他推推搡搡,口中笑骂着什么。 他能感到裙摆拂过小腿时的轻微痒麻感,还有别人发汗的手掌推到自己的手臂时黏腻而恶心的感觉。 郁谨眨了眨眼,努力看清面前的场景。 他正站在一个大厅中央,一只大企鹅站在面前,笑眯眯地俯身拍他的头:“我亲爱的孩子,欢迎你来到这里。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们旁边围着一圈半大的孩子,用着探寻而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围观着他。 他无端地觉得,这些人就像是会吃人的狼,就像童话里讲的那样。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一家孤儿院。 “来认识一下你的新朋友们。”企鹅把旁边的孩子们一一介绍完,满怀感情地道,“我相信你们能好好相处。” 郁谨再眨眨眼,发现这些长着狼头的人都倒在地上,鲜血几乎占据了整个大厅,只有几个人还站在中央。 企鹅仍旧笑眯眯的:“坏孩子们会受到惩罚。但是好孩子们不要害怕,你们是安全的。” 郁谨再看看自己的手臂,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成年体态,身上穿着西装。 站在他旁边的同样是些成年人,正在问企鹅问题。 这些人的长相他并没有见过,却觉得有些熟悉。 企鹅声情并茂地道:“我亲爱的孩子们,我相信你们都是遵规守纪的好孩子。现在,就让我们来分享童话书。” 他摊开童话书,正准备讲故事,突然脸色一变,勃然大怒:“怎么会这样,是谁把童话书剪坏了?你们之中还有坏孩子!” 他把童话书摔到地上,让所有人看见脑袋被裁掉的童话人物。 “坏孩子没资格享用童话书。但是,我知道你们的本性都不会。现在,坏孩子可以偷偷告诉我真相,我会考虑减轻处罚——当然,今天的游戏他就不能参加了。” 旁边一个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嘲笑:“谁会承认啊。” 企鹅脸色沉下来:“我再倒数三个数,如果那个坏孩子现在站出来,我还可以原谅他。3——2——1——” 他拖长声音倒数完,威严地环视四周,所有人却还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被忽视的企鹅气急败坏地揪住一个人的头发:“看来那个坏孩子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我相信,我亲爱的好孩子们一定会齐心协力,帮我找出那个坏孩子。” 被揪住头发的人发出一声惨叫,捂住自己的头不断求饶。 围观众人的表情渐渐严肃。 企鹅扔出一个闹钟,调好时间:“从现在开始,你们有10分钟的时间去找到那个坏孩子,如果找不到,那所有人都要受惩罚。” 墙上出现一行血字:是谁毁掉了童话书? 众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向企鹅讨价还价。 企鹅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接受任何还价行为,他们只能尽量套线索。 郁谨听他们问完企鹅问题,开始互相讨论,径自走到企鹅的面前。 企鹅眯起眼,和颜悦色地问他:“我亲爱的孩子,你有什么发现吗?来,不要怕,偷偷告诉爱德华叔叔。” 郁谨摇摇头,淡淡道:“举报不是什么好行为。” 企鹅脸绿了。 “真正的坏孩子在这里。”他微仰着头,手掌按住企鹅的脸,五指稍微收紧,炽热的火焰从他的掌心扩散,“故意制造孩子们之间的矛盾,以他们的互相检举和自相残杀为乐。” 企鹅爆发出凄惨的叫声,郁谨眼前的一切开始倒退消失,反而是企鹅的叫声比较真实。 他最后眨眨眼,眼前清晰地映照出实验室的样子。 中年男子正在手忙脚乱地扑火。 他不知道哪来的火源,也不知道郁谨怎么突然睁眼坐起来了。明明之前的催眠都很顺利。 他给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在这里稳住郁谨的情绪:“不要担心,只是一个小意外。你先坐着休息一会。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另一个人去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抓住郁谨的手臂,诱哄道:“没事的,很快就能结束。”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只针管,大概是觉得郁谨身体弱,直接注射也没有什么麻烦。 看他动作的熟练度,明显已经重复过很多遍。 郁谨猜里面装的是镇定剂之类的东西,手臂上燃起一簇火苗,趁对方慌乱的时候把针管夺了过来,针尖抵着对方的手臂,一字一顿缓缓地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研究?” 第53章 捉住坏孩子(二十三) 中年男子和同事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自己的实验品已经脱离控制。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常用的方法为什么会失效,也不知道郁谨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但充足的经验让他们盲目自信。就算性情大变,郁谨也并不具备逃脱的客观条件——无论是他本身的身体状态,精神状态还是社交状态。 他身体孱弱,思维混乱,孤立无援。 这样一想,中年男子就放心了。他放缓了语调:“我亲爱的孩子,我觉得你误会了什么,你刚刚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们现在可以聊聊。” 郁谨漫不经心地撸起另一人的袖子,找准血管,把镇静剂注射到对方体内。 “你干什么?”被抓住的人震惊过后,条件反射地挣扎。但他没想到郁谨看起来瘦弱,抓人手臂的力度却不轻,注射的手段又狠又稳,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老手。 “再动就扎歪了。”打完镇静剂,郁谨干净利落地抽出注射器,看看中年男子,“你也要吗?” 形势转变得太过迅速,中年男子甚至来不及阻止他的行为,就看着同伴因为药剂而昏睡过去。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年轻医生一眼,转头望向门外,想叫丁鹤过来帮忙。 丁鹤听到他的呼唤,却只是站在玻璃门外,纯良无害地微笑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任他怎么叫,都只是微笑。 中年男子的脸色沉下来:“叔叔的话你听不见?” 丁鹤点点头,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用嘴型告诉他:“我听得见。” 但是不想动。 一个两个都靠不住,亲侄子胳膊肘还往外拐。中年男子鼻子差点气歪。 但是他并没有惊慌,而是很快冷静下来。 身为一个精神科医生,再怪异的病人他也见过,其中不乏各种有暴力行为的病人。他知道郁谨的病情肯定有变化,但那肯定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他有自信让自己的病人重新安静下来。 “我问,你答,不要浪费时间。”郁谨不想跟他啰嗦,率先找到存放镇静类药物的地方,漫不经心地把镇静药物排在桌面上,“我知道你不希望自己也不明不白地睡死过去。” 不是“睡过去”,而是“睡死过去”。这句话就有了点恐吓的感觉。 “我的好孩子,你这是想做什么?”中年男子一边温言安抚,一边缓缓向他那边靠近,“你现在碰的那些东西很危险。” 郁谨稍微提高了嗓音:“纵火。” 中年男子的脸不出意外地黑了。 他怎么不知道郁谨有这种倾向。 这种想法根本就不该出现。 他渐渐开始怀疑郁谨是不是早就痊愈了——但那不可能,因为这种病并没有太有效的治疗方法,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对他进行真正的治疗。 除非有个人一直在暗中对他进行治疗,并且还教他怎么伪装成仍在病中的样子。 那今天的一切,就是有预谋的了。 “如果你不愿意说实情,就只回答‘是’或‘否’就可以了。”郁谨不想和他多话,敲敲桌面,把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你以前经营一家孤儿院,收养了我在内的很多孤儿。”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条件反射地摇头,摇到一半又点点头,慈爱地道:“是的,我是爱德华叔叔,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我曾经陪你们玩过很多游戏。” 郁谨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但你收养我们的目的不是慈善,而是把我们当作实验对象。” “怎么可能?”中年男子失声惊叫,“你在想些什么?” 他皱起眉,作出恳切的表情:“我亲爱的孩子,你大概是又出现幻觉了。” “你研究的不是如何治疗某种精神类疾病,而是如何制造出精神病人。我,以及楼上的很多人,都是你的成果。” 他这种反应,恰恰说明那些话都是事实。郁谨不顾他的狡辩,抽出一支镇静剂,冷静地宣布:“你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中年男子额头冒出冷汗,恼怒在脸上转瞬即逝。但是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出被诬陷的老好人的表情,拼命解释。 他突然睁大双眼,面露惊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他看着郁谨身后的方向,拼命指着一个方向。郁谨略一思索,转身看去。 他一转身,中年男子就露出凶相,无声无息地扑了过去。 郁谨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的,走不了几步就胸闷头晕,站久了都要人靠着,能像现在一样精神饱满地和自己对话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之前同事在他面前失败了,但他相信那只是因为缺少准备。 而他,不会被郁谨偷袭到。 郁谨微微昂起头,看着斜上方的墙壁,不知被什么吸引到了目光。 爱德华狞笑着接近他,刚要抓住他的肩膀,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迅速转过身,波澜不惊地问:“什么都没有,你出现幻觉了?”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撤去,半是凶狠半是疑惑,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生病了。”郁谨点点头,斩钉截铁地又重复了一遍,“你出现幻觉了,你生病了。” 郁谨的逻辑一直很混乱。爱德华虽然听不懂,却没把这当回事。 他趁这个机会抓住郁谨的手臂,装出虚弱的样子,不仅语气微弱,头都差点搭到郁谨肩上:“爱德华叔叔生病了,那好孩子是不是应该想办法照顾叔叔?” 他仍旧是那种哄小孩的语气,配上油腻的表情,看起来跟个诱拐儿童的变态一样。 郁谨心里一阵恶心,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皱起眉,抓起旁边一支镇静剂,反手抓住中年男子的手臂,漫不经心地道:“既然生病了,就该接受治疗。第一步是安静下来。”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抬手打掉他手中的药剂:“生病的孩子确实需要治疗。” 他发现了,对待郁谨,还是要来硬的。 面对一个柔弱到随时会晕倒的人,还需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吗? 他的手指在郁谨手臂上掐出一圈红印,看起来怵目惊心。 中年男子稍稍有些惋惜,觉得自己可能用得力气太大了。毕竟这个孩子一直很娇弱,这样容易吓到对方。 红色的痕迹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一种异样的破坏性的美感。 郁谨也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红印。这具身体确实太病弱了,只是这么一下,他就有种他的手臂马上就要被折断的错觉。 他估计这个世界的他之所以会这么羸弱,百分之八十都要拜中年男子和他的同事们所赐。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通过一些方式调养过来。 他可能需要丁鹤去更新菜谱了。 但他又觉得,丁鹤说不定会很喜欢这一款。这让他稍微有点烦恼。 爱德华看他不说话,以为他终于是服软了,嘴上不说,心里却得意洋洋。 他反手剪住郁谨的手臂,嘴里念念有词:“好了,稍微安静一些吧,先睡一觉,等醒过来,这件事就过去了。” 同时,他准备给郁谨注射镇静剂。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漂亮而惹人喜欢的孩子,他舍不得下太重的手。 他甚至想过,能把这个漂亮的孩子做成不能动的洋娃娃就好了。 郁谨终于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上,动了动手指。 中年男子来不及反应,就感到手掌一阵灼痛,连忙松手。他的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烫了几个泡,现在还一阵火辣辣的疼。 自己的“善意”三番五次地被对方辜负,让中年男子出离愤怒。他几乎完全撕破脸皮,厉声道:“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客气了。” 郁谨其实可以很轻松地解决他。但是杀人毕竟是违法的,考虑到这个世界的自己以后还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他才选择了比较温和的方式,准备让中年男子晕过去了事。 但看起来对方并不领情,甚至还觉得他不识抬举。 郁谨稍稍敛容,正经地看着对方,准备看他怎么不客气。 中年男子狞笑着把手伸向墙壁,找到一个隐蔽的按钮按下。 “看来你需要一些教训。” 第54章 捉住坏孩子(二十四) 郁谨和中年男子面面相觑,等了快半分钟,地下的实验室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中年男子的表情逐渐从自信嚣张变成疑惑。 他又按了一下按钮。 依旧没有反应。 中年男子瞳孔紧缩,神经质地不停按着按钮。 不可能。这个实验室从一开始就设定有应急系统,为的就是在某些实验品暴走的时候控制住他们的行为。 但是现在,这个系统被破坏了。 郁谨默默地看着他,有道德地没有在对方六神无主的时候发动攻击。 中年男子试了好几次,始终没得到响应。他终于相信应急系统已经被破坏,软软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不可能……我记得昨天还好好的……不可能会坏。” 他像是突然开始怀疑人生的真实性,眼神空洞地环视着周围。等看到站在玻璃墙外的丁鹤的时候,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咬牙切齿地道:“你还站在外面看着?不进来帮忙?” 丁鹤露出和煦温暖的笑容,仍旧站在玻璃门外:“您把门关上了,我进不去。” 中年男子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不让丁鹤干扰他们,他们特意把他隔开了。现在想想幸亏没按照原计划把他完全带到另一个房间,那样就真的叫天天不应了。 他警惕地瞥了郁谨一眼,发现对方好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事,趁着机会偷偷把门锁打开了。 丁鹤推开玻璃门,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礼貌地问中年男子:“需要我帮什么吗?” 中年男子看着他温吞的样子就来气。他使了个眼色,恨恨地看了郁谨一眼,压低声音:“把他抓起来。” 他的声音阴森怨怼,明显怨气很深。 丁鹤点点头,上前几步,抓住郁谨的手腕:“还有吗?” 他用的力道恰到好处,能让对方感觉到限制,却又不至于受伤。 中年男子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还是开口:“控制住他,别让他发疯。” 郁谨被掌心的热度惊得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他的手一眼,习以为常地屈了屈手指,碰了碰对方的指尖。 丁鹤的手顺理成章地下滑,牵住他的手。 轻微触电的感觉从掌心一路传到大脑。郁谨抿抿唇,觉得自己又头晕了。 “又不舒服了?”丁鹤看他脸色不对,扶住他的肩,让他靠进自己怀里,低声安慰,“难受别撑着,我在呢。” 郁谨“嗯”了一声,闭上眼,身子放软,靠他支撑住身体的平衡。 看他虚弱的样子,中年男子暗中松了口气。 果然,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实验品。弱小,无助,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个世界的郁谨明显比其他世界的都要柔弱,乖顺而可怜地趴在丁鹤怀里,双手轻轻扒着他的肩膀,像只受了惊不断扑腾翅膀的小鸟。 丁鹤低头在小鸟的眼角亲了亲。 微颤的睫毛轻轻刷过他的嘴角。 小鸟的脸颊和眼角一起红起来,眼睛看起来水润润的,像是吸饱了水的花瓣。 “你怎么眼睛都红了,谁欺负你了?”这个反应让丁鹤觉得大为新鲜,忍不住想再逗逗他。 郁谨平静地陈述:“他欺负我。” 仔细听能听到因羞愤而颤抖的尾音。 这个身体的反应怎么这么剧烈,真的是一亲就哭。 丁鹤抬头看了中年男子一眼,笑眼里藏着刀片。 郁谨也瞟了他一眼,眼神是和语气完全不符的冷漠。 中年男子:……你刚刚不是这么说话的。 你不是很能打,还会放火吗?现在怎么软了。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一面说着“就这样保持住”,一面偷偷用手机拨号求助。 傻子才相信丁鹤是真的想帮他。他早就该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态度太亲昵了,已经完全超出医生和病人,或者研究者与实验体。 怪只怪丁鹤之前一直积极参与计划,半点异议都没提出来过,他才这么放心。 现在真是连亲侄子也不能信了。 “您是想联系什么人吗?” 他号拨到一半,丁鹤突然彬彬有礼地问。 中年男子手抖了抖,差点按错键:“不是。” 好在丁鹤似乎没有注意到,只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其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提。” 虽然郁谨刚刚告了状,他语气里却不像有敌意。 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偷偷通知了安保系统。 他开始故作关心地跟丁鹤套话:“看起来,你最近有了一些新发现。” 丁鹤幽黑的眼睛望向他:“您是指,什么发现?” “我听说,你最近在准备新的学术论文。” “多亏了叔叔以及各位前辈的指教。”丁鹤敷衍了几句,顺嘴夸了夸中年男子,把对方哄得眉开眼笑,差点把之前的怀疑都放下了。 他看起来仍旧是一副诚恳而谦逊的样子,任何人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真诚。 郁谨忍不住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又欲语还休地闭上。 丁鹤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他可能永远也学不会。 丁鹤似有所感,低头亲亲他的额角:“怎么了?” “……没事。” 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中年男子精神一振,知道自己的机会要来了。 他就不信了,一群经过专业训练的保安还收拾不了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年轻。 虽然他不知道郁谨之前是怎么偷偷把点火工具带进来的,但总归知道他身体不行,现在已经进入了倦怠期。 “您是叫了保安吗?”丁鹤侧耳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在中年男子的脚即将要踏出门外的时候发问。 中年男子矢口否认,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其实却在随时注意外面的动静。 他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大喜,准备打开大门。 按下按钮前,他余光瞥了丁鹤两眼,发现他正一边摸郁谨的头发,一边低声安慰着什么,全然没有防备。 姜还是老的辣,这群年轻人还是容易轻敌。 他在心中冷笑。 丁鹤听到门想,侧头看过去:“您是准备放我们走了吗?” “是啊。”中年男子虚伪地笑道,“看来今天的检查没办法继续了。” 他看见高大的人影隐约出现在门口,语气突变,狞笑着道:“守好门,把他们都抓起来!” 什么宝贵的实验品,什么亲侄子,不听话和湿垃圾有什么区别。今天一个都别想逃。 门外的人听了他的话,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对着他的头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中年男子被崩了一脸彩纸。 莫鸿鹄字满怀深情地宣告:“战士们,让我们为星球而战!” 中年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一堆穿着病号服的人鱼贯而入,把他团团围住,对他拳打脚踢,嘴里胡乱念着什么 他愕然地看着一切,开始试图争取主动权:“先不要打。你们不认得我了吗?” 莫鸿鹄冷笑一声,酷酷地吹了吹玩具枪的枪口:“认得。你这个窃取军队机密的间谍!”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实验品接连的失控让中年男子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这些实验品都是他从小捡来的,由他的兴趣培养而成,根本不可能背叛他。 如果只有郁谨一个人脱控,还可以理解为意外。现在几乎是所有被制造出来的精神病人全部丧失掌控。 那只能说明,有一个人已经在他身边潜伏了很久,就为了扳倒他的地位。 “叔叔。”丁鹤揽着郁谨走过来,一副正直阳光好青年的样子。 中年男子脸色阴沉:“都是你干的?” “如果您是说实验室的应急系统的话,是我破坏的。如果您是说他们……这是他们的自发行为,完全出于他们自己的意志。” 他的话在中年男子心中就是狡辩。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你策划多久了?” “并没有很久。”丁鹤想了想,忽然笑起来,轻声道,“从您准备把我也当作实验品开始吧。”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丁鹤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企图。 是的,丁鹤是他的亲侄子。但——在伟大的实验成果面前,这一丝血缘关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所有人都应该为了他的研究而让道。 丁鹤遗憾地道:“我认为您的做法是严重违背职业道德与社会公德的,希望您以后可以三思而后行。” “真热爱科学就自己献身。”郁谨冷冷道。 第55章 捉住坏孩子(二十五) “现在最普遍的研究方法,是由果溯源。”丁鹤直直地望着中年男子,“但是因为无法排除整个过程中的意外干扰,所以致病原因永远不能得到验证。因此,你选择从头开始,对以前的猜想进行验证。你不想研究精神病患的病因,你想知道如何能制造出一个精神病。” “你选择那些孤儿当作实验品,一方面是为了避免纠纷,另一方面是因为能最大程度地降低以前的经历对他们的影响。其实我想你最理想的实验品应该是那些刚出生的、由同一个母体克隆出来的婴儿,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排除干扰……”他说到这里微微敛眸,垂下的睫毛掩饰住眼中的情绪,轻而坚定地道,“但这是不道德的。”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据理力争:“那又怎么样?只有这样才能从源头杜绝疾病的产生。” 丁鹤摇摇头,略显疑惑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你应该知道,第一,个体之间存在差异,相同的刺激在不同的个体身上会产生不同的反应,你所研究出来的东西,实际用处其实很低;第二,你所研究出来的成果,永远不能得到承认。” 中年男子瞳孔骤然紧缩。 这句话才算真的戳到他的痛处。 他不在意什么道德,也不在意什么法律,只要能研究出成果,他就可以自豪地说,自己是成功的。 但这份成果如果没有人能够承认,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他痴痴傻傻地站着,迷茫地看着前方。 莫鸿鹄就不管这么多了,招招手,慷慨激昂地道:“兄弟们上啊!为了自由而奋斗!” 穿着病号服的人群瞬间把他淹没。 由于场面过于血腥残暴,丁鹤遮了一下郁谨的眼睛,牵着他往楼上走。 郁谨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扯下他的手:“我看不见路了。” “我怕吓到你。”丁鹤从善如流地放下手,却又捂住他的耳朵,一本正经地道,“他们污言秽语的,你不喜欢听。” 郁谨耳朵被他的掌心捂得暖暖的,心跳的声音突然充盈在耳内,盖过莫鸿鹄等人的粗口。 他定了定心神:“我们快点走就行了。” 丁鹤捏了捏他的耳垂,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郁谨瞥了他一眼,一脸了然。 嘴上说的好听,怕他被吓到,其实就是想趁机吃豆腐。 丁鹤那点小心思他还是算得明明白白。 “你就这么放着他们,不会出事吗?” “他们只是发泄一下,又不会真的打死人。”丁鹤漫不经心地道,“他还年轻,死对于他来说,还是太早了。” 郁谨隐隐能猜出他的打算,低声道:“我觉得还是干脆点解决掉比较好。” 丁鹤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我有分寸。” 这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而且不可能因为三言两语而改变。郁谨不置可否地移开视线,望着倏然出现在眼前的敞亮的医院大厅。 整个精神病院呈现出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原本的医护人员不知所踪,误入的小鸟漫无目的地在空中乱飞,不住地用头撞击玻璃做的大门。 丁鹤打开门,将小鸟放了出去,喃喃低语:“我们回家吧。” —— 病情痊愈的郁谨并没有回到家,而是直接跟在丁鹤身边。 他出院的这个时候,家里的各路亲戚正在进行家产争夺。 类似的事郁谨已经见怪不怪。他可能跟“豪门恩怨”是绑定的,无论去哪个世界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 有钱是真的有钱,兄弟姐妹也是真的多。 但他是个“疯子”,因此没有人将他列入竞争对手。郁谨也乐得自由,装了个疯说要一直和兔子哥哥在一起,顺理成章地被一群哥哥姐姐扔到了丁鹤家。 反正同样的话他以前说过很多遍,大家都习惯了。 中年男子最终因为刺激过大信仰崩塌而变得痴痴傻傻。身为他的侄子,丁鹤也开始接手整个精神病院的管理权。 郁谨坐在饭桌前喝汤。 他最近开始调理身体,别的不说,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胳膊也不像以前一样掰一下就会断了。 丁鹤为了营养均衡,果然还是把他不喜欢吃的菜打碎了煮成菜羹。 比搓成丸子还过分,根本看都看不见。 郁谨黑着脸,小口小口啜着汤。 平心而论,绝对不难喝。但是他一想到里面放了他不喜欢的菜,就觉得整个汤的味道都变了。 他不能吃的东西绝没有嘴上说得那么夸张。但是有机会只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又为什么要将就呢。 丁鹤看他皱着眉一脸艰难的样子,伸出手要接他的汤匙:“要我喂你吗?” 郁谨抱着碗警惕地缩远,加快了喝汤的速度。 谁知道让他喂会喂出什么结果。 丁鹤也不勉强,一手撑着脸,另一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满脸笑容地看他喝汤,时不时提醒他擦去嘴角的汤渍。 郁谨总觉得他的笑容有深意。 等他吃完,丁鹤剥开一粒奶糖,塞进他嘴里:“吃点甜的。” 甜味立刻从舌尖开始弥漫,在汤粥平淡味道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甜蜜。 先苦后甜,这就算是奖赏了。郁谨对他的敷衍很不满。 丁鹤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语重心长地道:“其实今天我没放你不爱吃的,你没有吃出来,是不是?” 郁谨试图回味晚饭的味道,但嘴里奶糖的甜味几乎将味觉全部霸占,最后只能不情愿地点头。 “你现在身体好多了,明天给你做喜欢的。”他笑容更深,收好碗筷进厨房,“好了,先收拾吧。” 丁鹤去洗碗,郁谨就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刷了刷微博,余光瞥见有个抽屉不和谐地向外突出一截,忍不住放下手机去关抽屉。 其他的抽屉都关得严严实实,只有这个抽屉,像是有人关上时有人打扰,匆匆忙忙才没有关严。 他回忆了一下,之前似乎没有这样的状况。 他把抽屉完全拉出来,看见里面一叠装好的衣服。覆盖在最上面的,是一只崭新的兔耳发箍。 明晃晃的兔耳造型刺着他的双眼。郁谨感到呼吸有些困难,颤抖着移开包装好的衣物。 在衣服的下面,有一只日记本,年代久远,封皮都有些被磨破。 日记本有那种传统的密码锁。郁谨想了想,输了自己的生日。 “咔哒”一声,日记本的锁打开,露出泛黄的纸页。 日记的时间跨度很大,从八年前到现在,基本上没有间断。 日记的内容不像是简单的心情记录,而像是几个人的对话。字迹、语气都截然不同,对话也存在很长的时间间隔,有的时候长时间是某个人的独白。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名字,比如“莫哥”“小禾”“廖老师”。 以及“杜汀”。 【他还是被抓回来了。我知道叔叔对他很感兴趣,我必须继续保护他。】 【孬种就滚下去,让我来,我反正不会让他受欺负。】 【比起毛毛躁躁地贸然出手,我建议还是先静观其变。】 …… 【他还记得我,我很开心。我相信我们能在一起。】 …… 【他好像想离开我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那是因为你没用,不如换我上。】 【他想要的是什么?无论他想要什么,只要他说出来,我都会想办法做到。我的要求仅仅是他不要离开。】 【他不爱你了,你被淘汰了。】 …… 【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他。】 第56章 捉住坏孩子(二十六) 郁谨匆匆翻了几页,听到厨房洗碗的水声停止,连忙把日记本合上,塞回抽屉里。 抽屉因过于粗暴的动作而碰撞出剧烈的响声。 丁鹤擦干手上的水,反锁上房门,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后,俯身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问:“看什么呢?” 郁谨低头不语,他就抓着郁谨的手,缓缓把抽屉拉了出来,抽出那本日记,慢条斯理地翻了几页:“好看吗?” 郁谨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紧,暴露出内心的不安。 丁鹤一边笑一边看日记本,随便指着上面一行字道:“这是我写的。” 他指的就是那句“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他”。 这个字迹之前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也只是理智的拉架发言。 也许在这之前,没有人想到会是他最终占领了这具身体。 “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了。其实你猜到了吧?患有解离性人格障碍的是我。你之前在游戏里见到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莫鸿鹄还是廖安平,甚至是那只企鹅,都是我的人格。”丁鹤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有挣脱的可能,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话,“你这段时间所认为的那个‘兔子哥哥’,是主人格。他因为过于懦弱,从幼年时起就开始分裂出我们这些人格来保护他。” 郁谨抬起头,艰难地呼吸着。 他之前果然没想错。“杜汀”和“兔子玩偶”,其实都是丁鹤。 甚至于兔子玩偶才是那个主人格,这具身体的主人,甚至于,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兔子哥哥”。 杜汀一直戴着面具,他没能看到他的真实样貌。事实上,他很有可能和丁鹤长得完全不同,但为了获取他的信任,一直隐瞒着这一点。 他不接触花生,很可能并不是因为会过敏,而是作为一个子人格,他并不具有主人格相同的体质,怕被郁谨看出破绽。 杜汀处处在暗示他就是丁鹤,但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兔子哥哥”。 就像是那碗汤,不同的材料混在一起,如果不说,他永远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种材料。他和现实中的丁鹤交往的时候,也永远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哪个人格。 “当然,现在这具身体是我的。他们应该都消失,或者陷入沉睡了。” 他的语气有着淡淡的骄傲,唇边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郁谨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缓地道:“所以,‘兔子哥哥’已经……” “我就在这里。他一直在骗你,我才是你认识的那个。”丁鹤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打开那套衣服的包装,取出里面的兔耳朵,准备戴在自己头上,“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但是你喜欢的话,你还是可以叫我,‘兔子哥哥’。” 俏皮可爱的兔耳明显和他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郁谨直勾勾地盯着他,僵硬地抬手阻止他的行为。 丁鹤眼里的笑容又真诚起来,他把兔耳发箍塞进郁谨手里,再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把发箍扔掉。 “我想听你说实话。” “大概是基因影响吧,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分裂出不同人格。我就是他分裂出的第一个人格,我的任务就是在他紧张和不安的时候,代替他来面对那些令他烦躁的事物。”丁鹤低垂下头,额前的碎发挡住眼中的神色。 “他的性格根本应对不了孤儿院里那些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所以只能要我出来。” 郁谨低下头。所以小时候把他救出来的好像就是“杜汀”。 “可是我并不能一直享用那具身体,所以有的时候和你见面的是他,”他顿了顿,眼神变暗,“我发现他好像喜欢上你了。”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所以总是叫我出来,可能他认为你会更喜欢我一些?我想他大概并不知道我也喜欢你。”丁鹤淡淡道,“我从那个时候起,就不想做一个单纯保护性的人格了。” 他的主人格懦弱无能,却一直享有着他们的守护,凭什么呢? “不过后来你离开了,他也遇到了其他的事,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真的吵起来。只是他后来做的事,让我觉得不能忍耐。” “他开始自称是你的兔子哥哥,想要把我所做过的事,都当成自己的。” 而他作为一个子人格,甚至连一具属于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附加品。 郁谨一直被他掐着手腕说话,时间长了有点酸痛,试着动了动,想挣脱出去。他神色没变,条件反射地收紧了手,低斥了一声:“别动。” 这样的场景,让他恍惚回到了被兔子关在房间里的日子。 紧锁的房门更让他觉得逼仄——即使他知道,他有能力打开门。 他知道现在的丁鹤并不是那个主人格,但也许,他们之间也有着相似点呢? 丁鹤冷漠地重复着:“但是他已经再也不可能出现了,这具身体现在是我的。” “你也是。”他声音降了几度,呢喃着道。 郁谨知道挣扎无望,索性放弃了,乖乖地靠进对方怀里,平静无波地看着对方。 顺从的姿态和沉静的目光明显很好地安抚了丁鹤的情绪。他眼中隐含的愤怒和嫉妒渐渐退去,反而松开了对郁谨手腕的桎梏,轻轻揉了揉他手腕上的红印,心疼地问:“疼不疼?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郁谨抿抿唇,摇头道:“没有,你继续说吧。” 他补充了一句:“这具身体是你的,没有人能和你抢。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也在这里。” 丁鹤的眉眼舒展开来,他娓娓道来:“我不知道你小时候对我叔叔有什么感觉。我只能说,他大概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甚至于,我小的时候就在受他影响了。只是他当时还不敢做得太过分,我那个时候也太小了,没办法防备。” “你应该知道,你被送到孤儿院这件事,是绑架你的人和叔叔共同商量出来的。他当时就知道你不是孤儿,但是大概因为你很漂亮吧,他很想要你这样一个实验品。因此无论你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世,他们都不会信。也因此,当我把你放走的时候,他很生气。” 郁谨倏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他想要惩罚我,所以暗示了那些孩子我花生过敏的事。”丁鹤顺开他额前的乱发,温柔地凝视着他的双眼,平静得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人的事,“你觉不觉得,在我绝对不能接触花生的情况下,孤儿院内出现花生会很奇怪?以及,那些孩子怎么知道我平常用的应对过敏的药在哪里?” “在那次事件之后,我分裂出了更多人格,人格转换也更加频繁。这种时候再待在他身边就太过危险了,所以当时的我很快离开了孤儿院。” 郁谨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他就该死……” “他还不值得你这么在意。”丁鹤不满地捏了捏他的手,“后来,我回到了那里,却发现他已经把孤儿院改造成了精神病院,而你又被家人送了过来,再次成为他的实验品。” “为了阻止他,我开始以工作为由接近他。我知道他仍旧对我很好奇,但幸运的是,我的人格们都很配合,没露出什么马脚,所以他一直不清楚当年的事到底对我有什么影响。” 他说着说着,突然嗓音发紧,有些咬牙切齿:“但不幸的是,不仅是我,随着胜利的临近,其他的人格们也逐渐想要杀死别人,独占这具身体。你要知道,如果有机会,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帮被人做嫁衣——特别是,主人格这么懦弱无能。” 郁谨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所以,你们把我引进去,是想让我帮你们完成整合吗?” “不完全是,”丁鹤笑了笑,神秘地眨眨眼,“是战利品。你没有发现,我的每个人格都对你有好感吗?” 郁谨低下头:“我没看出来……” 他想了想,好像莫鸿鹄和廖安平确实有对他特别关照。但因为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反而被他当成拖累了。 他从一开始就在把“杜汀”当作丁鹤看待,别人的心思,就看不进眼里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分裂出来的每个人格,都很喜欢你。”丁鹤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眼中含着笑意,“这是件很麻烦的事,这意味着,我们我们杀掉其他人格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郁谨忍不住想提醒他,从物理意义上来说你们是一个人。 连自己的醋都要吃吗? “你可能认为这件事很荒谬,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件重要,而且严肃的事情。”丁鹤欠了欠身,重新翻了翻日记,“没有人能够忍受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恋人——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一部分。”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没必要知道这些。我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也许是他们某一个还没有完全消失?故意想误导你。” 他把日记重新锁好,扔到垃圾桶里:“但是这种东西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不会再让他们出来捣乱。”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郁谨,视线从他的眉间流连到唇角,再回到光洁细腻的额头,反复勾画着对方的样貌。 郁谨端详着兔子发箍,手指无意识地戳着兔子耳朵:“你说完了吗?” 丁鹤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完了。” 郁谨干脆地把衣服也从抽屉里抽出来,和兔耳发箍一起扔到垃圾桶里:“垃圾收拾一下,一起倒了。” 丁鹤望着垃圾桶,没有动:“你不喜欢兔子了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兔子了?”郁谨莫名其妙。 “他以为你喜欢兔子,才一直用那种形象出现的。事实上你也确实一下子就人认可了他,不是吗?他只要自称自己是兔子哥哥,你就会信任他。” 那个主人格就是这么做的,在重新遇到郁谨的时候,故意用这种形象刺激他,不断提起他们小时候的事,让郁谨相信他就是自己小时候遇到的那一个人,并且因为过去的情谊一直对他抱有幻想。 他就这样把现在的丁鹤之前努力的所有成果占为己有。 而他,真正的那个“兔子哥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郁谨心里有些刺痛:“我没喜欢过这种东西。我只是……习惯那种称呼。其实无论是兔子还是什么其他动物,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去刻意符合什么,现在就很好。” 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外在的身体,而是其他的更内在的东西。 他觉得和现在的丁鹤待在一起很舒服。所以无论他是不是自己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兔子哥哥”,是不是这具身体的最初拥有者,都不重要。 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这个丁鹤。他不想看着现在的丁鹤为了讨好他,而勉强自己伪装成某种样子。 就算其他人格并没有完全消失,偶尔还会冒出来,也不能改变这个真相。就算“杜汀”不主动出现,他早晚也会离开主人格。 丁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兔子的形象。我还是喜欢猫。” 郁谨怔了一下,疑惑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买……” 丁鹤慢条斯理地把衣服重新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展开之后可惜地抖了抖:“其实这是我给你买的……” 郁谨脸色微变。 他好像看清楚这套衣服的全貌了。 这压根不是他想象中的兔子玩偶装,而是一条……带着毛茸茸兔尾的裙子。 还露背。 他脸上不自然地泛上红晕。 丁鹤把兔耳发箍戴在他头上,好声好气地哄他:“你穿上一定会很可爱。如果现在不愿意穿,也没关系,以后穿也行,先别丢了吧。” 他的样子让郁谨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全是浪费。 “……你是不是完全没准备假装成兔子哥哥?” “我为什么要伪装成他的样子,”丁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信满满地笑着,脸上隐约闪过一丝不屑,“你当初选择了我,就意味着承认更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假装成手下败将的样子?” 郁谨想,看来确实是他多愁善感想多了。 丁鹤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只要他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直到成功。 而他往往也能做到。 所以他从来不会去羡慕别人,更不用说用这么卑微的方式来乞求了。 丁鹤看郁谨沉默不语,又退了一步:“你不喜欢兔子的话,同一家店还有猫和狗的造型,我觉得都挺可爱的。” “既然说起这个,我就把实话告诉你吧。”郁谨突然抬头,取下兔耳,又扯过他手中的裙子,一起规规矩矩地叠好放在桌上,自己一脸严肃地道,“其实我不喜欢穿裙子。” 丁鹤诧异地问:“可是你……” “我之所以一直穿裙子,是因为我以为你喜欢女的。毕竟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穿的是裙子。”时隔多年,他终于能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秘密,“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性别,就没机会嫁给你了。” 丁鹤惊讶之后,为难地道:“可是我当年就知道你不是女的了。” 这回轮到郁谨疑惑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晚,你非要睡在我房间里。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在床上睡着后,我才回地上睡的,但第二天一早就发现你滚到地上来了,裙子还掀了起来,”他看着郁谨羞窘的表情,轻咳一声,没有详细描述,“总之我发现你是个男孩。但我以为你是自己喜欢穿裙子,出于尊重,我并没有提这件事。” 他有些哭笑不得:“我没想到你是因为我才穿裙子的……谁告诉你非要女孩才能嫁人了?” 郁谨低下头。好像确实是他一厢情愿。 所以他就因为这样一个误会穿了这么多年裙子。 丁鹤的主人格也因为这样一个误会,一直以兔子的形象在那个人格游戏场内出现。 “那你愿意以男性的身份嫁……或者说和我结婚吗?”丁鹤真诚地问。 郁谨有点手足无措,但丁鹤这次并没有让话题过去,而是一直等着他。 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找到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回答一句:“好。” 轻到一根羽毛掉到地上的声音,似乎都能将这句应答遮掩过去。 丁鹤按着他的肩,倾身过去轻轻在他耳边说:“我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 等他完全占据这个身体,等郁谨从回忆的泥淖里出逃。 说开之后,两个人的心情都舒畅不少。丁鹤依依不舍地抚摸着那条裙子:“你真的不试试吗?我觉得布料手感还不错。” 郁谨脸色微变:“不可能。” 丁鹤循循善诱:“不一定是现在,比如等我们回去……” 第57章 主神空间(二) 郁谨隐隐约约地感到手背一阵湿滑,缩了缩手,先准确地掐住猫的后颈,再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黑猫瞪着一双金色的眸子,无辜地和他对视,两只前爪还抱着他的手臂。 他打了个呵欠,把猫赶下床,迟缓地摸索着自己的衣服。 摸了半天没摸到衣服,倒是摸到了一只猫耳装饰物。郁谨一下子清醒过来,半羞半恼地把猫耳丢到抽屉里,去衣柜里拿全新的衣服。 他洗漱完,慢吞吞地晃到厨房,手扶着门框,探出半个头:“早饭做好了吗?” 因为刚起床,他嗓音还有些沙哑,因思维的迟缓而拖长尾音,自然有种撒娇的意味。 “快好了。”丁鹤盖上锅盖,随手点了点布偶猫的额头,“先在外面坐一会。” 布偶猫一直坐在旁边的一只高脚椅,安静地看着他准备早餐,此时因为他亲昵的动作而眯起眼,粉红色的鼻尖轻轻耸动着,软软地“喵”了几声。 郁谨定定看了他们几秒,眯了眯眼,没有按他说的出去等,而是慢慢踱了过去,在丁鹤面前三四步的位置站定,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像是一只傲慢,却又期待主人抚摸的猫。 丁鹤关掉火,洗了个手,捧住他的脸,拇指微微用力,在白皙柔嫩的皮肤上按出两道浅浅的凹陷。 “亲一下。” 郁谨任他亲了一会,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惬意地靠着他的肩,半阖起眼:“早上吃什么?” “鱼片粥。” 鱼片粥的香气从锅盖的缝隙飘出,让人食欲大振。 郁谨懒洋洋地直起身,抬手抹掉丁鹤手指刚刚留下的水渍:“那快吃吧,我饿……”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双唇紧抿,双目幽深,拇指与食指间捻着什么。 丁鹤知道,他大概是生气了。 但是还不知道原因。 郁谨缓缓道:“你是不是刚亲过猫。” 丁鹤张口要解释,他把右手举到灯光下,食指与拇指之间赫然是一根猫毛。 郁谨振振有词:“你先亲猫再亲我。” 听起来有点委屈。 “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的。”丁鹤冷静地解释,“还有你没醒的时候我就亲过你了。” 郁谨象征性地羞涩了一下,继续坚持:“你是怎么不小心把猫毛蹭到脸上的?” 丁鹤哭笑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它们俩最喜欢往床上跑。现在又是换毛的季节,哪里没有它们的毛。” 他随手在郁谨衣服上理了理,就顺下一撮猫毛,黑的白的都有。 物证在此,郁谨也没法胡搅蛮缠,只能悻悻地垂下手。 但他还是瞪了布偶猫一眼,把它赶下椅子,又喊了黑猫的名字,让两只猫自己玩。 布偶猫恋恋不舍地跳下椅子,蹭了蹭丁鹤的腿,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喵~” 郁谨脸上的温度顿时又降了下来,冰冷的眼神里酝酿着风暴。 黑猫及时出现在门口,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咬住布偶猫的后颈。 布偶猫两边看了看,最后还是委屈地叫了一声,跟着黑猫一起跑出厨房。 丁鹤笑眯眯地揽住郁谨的腰:“这么长时间了,还吃猫的醋呢?” “正常的猫不会这么黏人。”郁谨耿耿于怀,“而且它还老叼我的衣服鞋子。” 今天早上一起来,他昨天穿的衣服又被猫叼进猫窝了。 而且这猫并不是喜欢扯布玩,单纯就是喜欢把他的衣服垫进猫窝里。 这让他想起了某经典电视剧的台词:你怎么穿着XX的衣服。 丁鹤沉吟片刻:“它可能是喜欢你,想多闻闻你的味道。” “我觉得是你喜欢它。”郁谨干脆地道,“你是不是想……和猫……” 他开始搜肠刮肚,寻找一个能代替“日猫”的词语。 丁鹤稍微感到有些惊悚,温文有礼地解释:“我还没有这种跨物种的特殊癖好。” “你有。”郁谨盯着他,揭露他试图掩盖的真面目,“你昨天让我学猫叫。” “我喜欢听你学猫叫,又不是喜欢听真猫叫。”丁鹤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学别的我也喜欢。” 话题逐渐向着会被锁的方向发展,好在郁谨悬崖勒马,及时把话题扭转了过来:“吃饭了,再等下去粥都凉了。” 丁鹤笑眯眯地答应,盛了两碗粥出来。 吃早饭的时候,两只猫也乖乖地在一边吃猫粮。 黑猫吃几口,总抬头看看布偶猫的动向。 布偶猫吃饭的动作很斯文,一看就是家养出来的,咀嚼的时候两侧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看起来格外可爱。 黑猫吃得快,吃几口等等他,猫粮消失的速度倒差不多。 郁谨和丁鹤开始讨论当日的安排。 好不容易从危机四伏的游戏副本里出来,当然要好好轻松轻松。 丁鹤打开手机,给他看新电影的介绍:“去看看吧,据说挺好看的。” 郁谨瞅了一眼,先被标题上醒目的“血族”两个字吸引了。 “你怎么想看这个题材。”他慢慢向下划着屏幕,“吸血鬼突然火起来了?” “巧合碰上好剧本了吧。制作班底和演员都选得不错,资金充足,特效和服化道有保证,怎么都不可能是烂片。” “哦,”郁谨唇边扬起似有若无的微笑:“该不会……是你投资的吧?” 丁鹤和他对视,也微微一笑,坦然承认:“是啊。” “你想看,跟我回去住两天不就行了,没必要在这里看。”郁谨看完简介,把他的手机推了回去,“真实体验,还能免费睡棺材。” 事实上,在他所掌控的那个世界里,他就是一只吸血鬼,还是所有血族的祖先。 但他自己不喜欢在那个地方待,总觉得太阴森了。 “我能看,其他人又看不了。”丁鹤反手抓住他的手,笑着问,“去不去?” 去还是要去。反正看电影就是娱乐,看个轻松爱情片还能放松大脑。 丁鹤要投资这种电影,纯粹就是为了提高血族在国民心中的形象。 虽然不在一个世界,但这毕竟是自己媳妇的种族,还是要树立一个讨人喜欢的形象。 当然在演员的选择上也会尽善尽美。 郁谨坐在候场的沙发椅上等,丁鹤去取票加买饮料。 旁边几个女生对着海报窃窃私语,不断爆发出尖叫。 “啊啊啊是顾心裁。他真的好帅啊。” “还有谢蹊!你不知道那个对视,简直太绝了。” “谢顾是真的呜呜呜。” 不断传来的激动声音让他觉得有些过于吵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三个女生中正对着他的那个愣了一下,脸一红,捂住嘴低下头,掐着同伴的手臂用气音道:“别叫了,看那边。” 另外两个女孩被她感染,也偷偷向这边张望。 三个人安静了一会,突然爆发新一轮的讨论。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是不是比顾心裁和谢蹊还好看,是不是是不是。” “你们矜持一点……不行我受不了了这是神仙下凡吧。” 郁谨眯了眯眼。 这几个人怎么又吵起来了。 三个女生感觉到视线的压力,同时闭嘴。 郁谨漠然地移开视线。 他觉得自己刚刚可能吓到人了。 但,不后悔。 “就算冷着脸也好看。” 三个女生悄悄达成共识。 就在郁谨有些不耐烦,想起身去找丁鹤的时候,他慢悠悠地提着两杯奶茶走来。 “等久了吗?准备进场吧。”他把一杯奶茶递给郁谨,牵起他空闲的那只手。 三个女生咽咽口水,失落地发出一声感慨:“有男朋友了……” “别瞎说,万一是普通朋友呢。” “普通朋友也牵手吗?” 郁谨勾勾手指,让丁鹤侧头过来,低声问:“影厅里人不多吧?” “有人,但不会太多。”丁鹤了然地笑笑,“怕吵?” 郁谨点点头,不自觉地瞟了几个女生一眼,攥紧了丁鹤的手。 他总觉得那边的目光不太友善。 他们两个大摇大摆地进了影厅,三个女生还在原地发愣。 “你们看到没有……” “亲耳朵了……” “当众亲耳朵加牵手宣誓主权,目光警告。我死了。” 她们再回头看看海报,原本光芒四射的明星突然变得黯淡无光。 “我好像突然不想看电影了。” “同感。” “同。” 电影院内环境不错,有人气,但不会破坏氛围。 电影是很传统的爱情片。男女主角分别为血族和人类,天真善良的女主少年时救过男主,彼此成为了对方心里的向往。但正义的女主成为了神职人员,最终走上了消灭血族的道路,和男主兵戎相见。整个氛围悲伤而唯美,演员们高超的演技成功让观众们为这个老套的故事流下眼泪。 郁谨全程面无表情,出了影院发出疑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做一只血族?” “大概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舍弃信仰。”丁鹤试着分析。 郁谨淡淡道:“那就断干净一点,还拉拉扯扯地干什么呢?好好做一只人类不行吗?” “总是要尝试一下。万一会有转机呢?”丁鹤意味深长地道,“人总是很贪心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选择。” “她不觉得她有多喜欢那只血族?就凭几年前见过一面,能有多深的感情?她连对方是什么种族都分不清。” 他说到这里,突然噤声,抿抿唇。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经历过的那个世界,那段由十岁时的偶遇引发的感情。 丁鹤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能这么说。有的时候,一些事情产生的影响,可能比其他事情加起来还要大。” “我现在还很怀疑,他在十岁时的记忆是不是准确的。”郁谨看着远方,语气有些飘渺,“十岁时候的承诺,能代表什么呢?” 他说到最后,自嘲地笑笑。 “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想娶你了。”丁鹤不客气地道,“我现在也做到了。” 郁谨怔了一下,不自然地别开脸,耳朵尖有些泛红。 “我不觉得那个时候的想法没有意义。至少对于我来说,确实是我人生目标的一部分。” “这不一样。”郁谨纠正他,“我们之后还在一起上学,中间没有间断。” 他是想说,重要的不是年纪,而是分别的那段时间,对方可能完全长成了自己意料之外的样子。 丁鹤宠溺地看着他,一脸“是是是嗯嗯嗯媳妇说的都对”。 郁谨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懒得和他争辩。 丁鹤凑过来问:“晚上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 丁鹤立刻叫人去买原料。 等两个人携手回到家,却发现门口蹲着个不速之客。 霍初安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呜哇……大佬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这个称呼让郁谨一寒,向后退了半步。 丁鹤及时叫人把霍初安拉住,避免出现被他抱着腿哭诉的场景。 “你们不知道,我好几天前就来找你们,结果被赶出去了。我就知道,你们不在……” 丁鹤和郁谨对视一眼,问:“你来找我们,干什么?” “你上次不是问我要世界的ID嘛,我查了查想告诉你们,没想到……” 他越想越觉得痛心。 他本来喜滋滋地想来邀功。然而因为丁鹤外出,留在这里的只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切片。 那个切片凶神恶煞差点把他扔进百鬼堆里。 他是清白的,他什么也没做啊。 丁鹤伸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所以,ID呢?” 第58章 求生真人秀(一) 郁谨坐在化妆台前。 他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欧式梳妆镜,镜框上雕着栩栩如生的玫瑰花,被不知名的颜料点出几点鲜红。桌子的边缘摆着新摘下来的红玫瑰,花枝斜斜地倾向内侧,半掩住镜框,娇艳欲滴的花朵似乎和镜框上的花纹融为一体。 镜面内清晰地映照出他的面容,苍白的肤色,深邃而立体的五官,薄而轻抿的唇,眼睛底下一片乌青,颇有一种颓废文青的感觉。 整个妆容呈现出浓浓的哥特风格。 他的眼中隐隐闪着红色的光泽,像是一名嗜血的深夜贵族,下一刻就要向被迷惑的少女送上死亡前的极致欢愉。 年轻的女化妆师拍拍他的肩:“放松,别老皱着眉。” 郁谨听了她的话,不情不愿地缓缓把眉舒展开。 但眼中还是有怒意。 小助理战战兢兢地在旁边劝:“哥,你也别怪老板,他就是觉得,你总一个人待着,早晚要憋出病,不如出来交交朋友。” 郁谨唇边扬起嘲讽的笑容:“来穷乡僻壤交朋友?” 小助理耸耸肩,小声解释:“其实不穷的,老板跟剧组关照过,吃的用的肯定能供应上……您看这里虽然偏僻,但是环境好啊,青山绿水,我刚还听到鸟叫呢……不是,老板就是觉得,您可以找个机会,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畅谈艺术理想。” “志、同、道、合、不、受、干、扰、艺、术、理、想?”郁谨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语调没有起伏,只在最后一个字的后面拖长尾音,多了个上扬的疑问。 小助理咽咽口水,讨好笑道:“是啊。” 糟糕小少爷的脾气怎么这么差啊,感觉说话会踩雷不说话也会踩雷。 他本来是跟在郁谨的大哥手下的,因为郁谨身边缺一个靠谱的人照顾,临时被调配过来,和郁谨也只认识三个小时。 郁谨冷哼一声,紧绷的嘴角明显传达出内心的不悦。 小助理摸摸手臂,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好像突然降低了。 居然真的有自带冷气的人,好可怕。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化妆师不为所动,异常高贵冷艳地掰正郁谨的脸:“别动。” 郁谨被她掰过脸,只能继续看着镜子里在浓妆下变得面目全非的自己。 他很想说,他们血族一般不打扮成这样。 这个世界就是霍初安本来的待的那个,据这具身体的记忆以及他短时间的观察来看,是个普通的、没有灵异成分的世界。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他和丁鹤应该都是人类了。 但坏消息是,这个世界的他们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势如水火。 这个世界的他是个出身豪门的音乐天才,从小出国追求艺术梦想,十八岁这年终于回国准备为祖国音乐事业添砖加瓦,一开电视看到某个人在唱自己几年前写的歌。 他一听,没几个音在调上,嗓子情况还特别差,心里已经不高兴,结果现场的观众还在疯狂吹捧,使他怀疑自己多年的音乐生涯只是家里几个哥哥花钱请人演的骗局。 遂,发表微博。 这一下他就被喷惨了。他本来就对国内娱乐圈不了解,又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当天就直截了当地在微博里指出了演唱中的不足,并迅速被蜂拥而来的迷妹迷弟们的口试淹死。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人是丁鹤,国民男神,三金影帝,谦逊低调又敬业,还洁身自好没什么绯闻,粉丝遍布各个年龄层。 被喷懵了的郁谨内心只有一个疑问:您为什么要唱歌呢?演戏综艺跳舞说相声都行,为什么要唱歌呢? 按他的性格,当然不会吃亏,于是跟丁鹤(粉丝)的矛盾越来越激化。 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丁鹤突然站了出来,不仅承认自己的不足,还表达了想和郁谨交好的意愿。 郁谨:嗯,有自知之明,还有救。 然后他就被新一轮的恶评淹没了。 大意就是“男神生病了还在坚持上节目好敬业节目组出来受死”“唱歌不一定要和原唱一致要有自己的创新男神已经唱得很好了”“男神好谦虚好诚恳以后一定会更好”“那个黑子怎么值得哥哥这么关注”。 还有人扒出来郁谨其实是个富二代,家里有钱所以才这么无法无天。这么一下就更惨了,仇富大军也加入声讨阵营。 总之最后变成指责郁谨一无是处尖酸刻薄。 毕竟国内确实没什么人认识他,他那些搞音乐的朋友都在国外,赶不过来。 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小少爷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自己又吵不过别人,胃疼了一晚,连夜买水军准备去轰炸微博。 当然这件事没做成,因为被他哥发现了。 郁谨本以为他哥会帮他出头,没想到他哥一把关了他的网并让他好好反思不要再冲动。并且还一副很熟的样子把丁鹤邀请到家里来,试图促成他们的和解。 郁谨看着丁鹤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脑子里只浮现出三个字:白莲diao。 从此,在郁谨的心中,丁鹤就变成了一朵,娇弱可怜又可恨的白莲花。 其实如果不提,这件事就过去了。但郁谨的大哥觉得他脾气太差缺少社会的毒打,硬是把他塞进了某个求生真人秀里,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这个真人秀就是把一群人关到某个封闭的建筑物里,进行为期七天的同居生活。在这里,他们将通过解谜和完成任务获取每日资源,资源不足的人可能会中途被淘汰,而七天后依旧在游戏中的人还要经历最后的投票选举,选出最受欢迎的一个。 不出意外,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副本内容了,而他的身份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参赛NPC,没有任何特殊情报。 这个游戏有意思是有意思,可惜—— 化妆间的门传来一声轻响,又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郁谨用余光瞟了一眼,立刻移开视线,连一点注意力都不想分给他们。 丁鹤反倒是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 郁谨轻微点了点头,当作回复了。 他紧攥的指节咔咔作响。 他听到这个世界的他在咬牙切齿:可惜某个白莲也在里面。 小助理愁得满头是汗,小声跟郁谨叨叨:“您说句话啊,这要是被有心人拍下来又要黑您了。” 郁谨看了他一眼,生硬地问了句好:“你好。” 小助理忍不住捂住脸,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 这被迫营业的表情看起来槽点更大了。 迟了快一分钟僵硬回复并没让丁鹤觉得尴尬。他的眼睛飞快地亮起来,唇边噙着笑意,侧头看过去,很认真地回答:“好。” 小助理忍不住从指缝里看过去。 哇,男神的表情好温柔,声音也好好听,眼神深情还专注,感觉要恋爱了。 郁谨脸色更沉了。 他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的助理会是丁鹤的迷弟。 为什么他走在路上随便遇到一个人好像都喜欢他。比如这个小助理,比如刚刚遇到的那群工作人员,比如那个正在给丁鹤化妆的化妆师。 可爱甜美的化妆师向他露出一个笑容,主动跟他和那个冷艳的化妆师聊天。 小助理感觉到他的死亡视线,颤颤巍巍地补救:“啊……您……您今天特别好看,这个妆特别适合您,真的!您要不要笑一笑?” 郁谨的脸色一直紧绷。 这个世界本来的他会思考,这个伪君子凭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 而现在本体的他在思考,为什么这么多人要管他的合法伴侣叫“老公”。 第59章 求生真人秀(二) 虽然原因不同,但郁谨还是巧合地和这个世界的自己产生了一样的情绪。 烦躁,焦虑,和无名的愤怒。 他不爱笑,平常给人的印象就是冷淡孤僻,现在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峰拢起,更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小助理已经不敢抬头了。 虽然还没开始录节目,但他已经预感到节目播出来后会在网上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他其实为郁谨有点不值。明明长得挺好看的一张脸,偏偏总是面无表情,都没见他笑几次——唯一的那几次好像还是嘲笑。 如果他脾气稍微好一点,说话稍微委婉一点,哪怕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舆论都绝对不会这样一边倒。 他觉得节目组一定是故意的,不仅把他和丁鹤叫到同一期节目里,还安排在同一个化妆间。 他开始摸着自己的小心脏祈祷,希望小少爷不要当场翻脸。 “还习惯这里吗?”丁鹤却像没看见郁谨的冷脸,主动跟他攀谈,“这里气候比较干燥,你刚来可能会不太适应。” 不用他说,郁谨也已经感觉到了。他刚下飞机就流鼻血,现在还嗓子发干,皮肤的每个角落都在表达着干渴。 他慢吞吞地摇摇头,眼里隐隐有些嫌弃:“不习惯。” 在场的人不由都笑了。他虽然脸上还是没有过多表情,但说话的语气没有那么冷硬,尾音有点拖长,更像是在赌气撒娇。 傲娇的漂亮弟弟真可爱。 “带好保湿的了吗?”丁鹤眼里笑意更深,顺口问了下去。 “没有。” 丁鹤扫了一眼痴呆状的小助理,又扭头去问化妆师:“剧组应该有准备吧?” 化妆师冷艳地开口:“没有,自己带。” 丁鹤想了想,目光又投向了小助理。小助理虽然迷糊,但对于男神的视线还是灵敏的,立刻脸上一红,嗫嚅问:“有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丁鹤的眼神有些责怪。 丁鹤谦和有礼地问:“你是小谨的助理吧?我们要在这里待七天,有些东西必须提前准备好。我们现在都走不开,你可以跑一趟吗?” 小助理愣了一下,猛地点头,慌忙跑出化妆间。 他跑出门才开始疑惑,丁鹤怎么叫郁谨叫得这么亲切?他们不是应该关系很差吗? 他出去之后,化妆间内的气氛奇异地轻松起来。 丁鹤看着郁谨阴沉的脸,忍不住打趣:“被你哥硬塞过来的?” “你知道啊。”郁谨抬了抬眼皮。 丁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觉得按你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来这种地方。” 郁谨漫不经心地描述整个过程:“直接从床上绑下来扔到车里,上飞机前下飞机后都有车接送,一路都有人监督。”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关押犯人。 丁鹤忍不住笑出声,被他幽幽地瞪了一眼,连忙轻咳一声,问:“绑疼了吗?” “没。”郁谨皱了皱眉,“我就是不喜欢被看着。” “郁简确实冲动了,自家弟弟也不能这么折腾。”丁鹤笑完他的凄惨经历,一本正经地开导,“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直接跟我说,我帮你跟节目组协商。这里风景不错,你就当来散散心吧。” 郁谨眼神闪烁了几下,倔强道:“不用,我自己解决。” “我答应你哥要照顾你,你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去交差吧。”丁鹤压低声音,“节目组的那些人,我比你熟,说话比你方便。” 郁谨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眉头还是没有放松。 他知道他要是在录制出表现出任何一点脾气,都会被有心人无限放大。有丁鹤在中间帮忙,倒是能避免不少摩擦。 但是交给丁鹤也是一样的。到时候一群人又要说“哇男神不计前嫌帮那个小黑子诶”。 怎么想都是他吃亏。 他无聊地望着梳妆台上的玫瑰花。虽然地处偏僻,但这里确实风景不错。录制用的别墅是纯欧式的装修风格,外面是花园,种植着大片的红玫瑰,现在正是玫瑰花盛开的季节,远远看去,整座别墅像是被血海包围着。 “这里的玫瑰很漂亮。”丁鹤也望向化妆台上新摘下来的玫瑰,声音含笑,“一会要是有时间,去花园里转转吧。” 郁谨低下头,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丁鹤的化妆师插了一句:“你们关系原来这么好呀。” 她和丁鹤认识已久,说话语气就不怎么客气了。丁鹤也开玩笑道:“算是认的弟弟吧。之前去郁简家开趴时认的。” 郁谨开始琢磨,他大哥到底为什么会跟这个人称兄道弟。他哥是嫌家里的兄弟还不够多吗? “原来是干兄弟啊,那就可以互相帮助了,真好。”化妆师笑眯起眼,声音里隐含着浓浓的恶趣味。 两个人化好妆,也换好衣服,准备和其他人会合。 之前有人通知他们化完妆就去一楼大厅等着,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等着了,有的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有的正在观察客厅内的摆设。 这次节目的主题是“吸血鬼”,因此整个场景布置偏向欧洲风格,客厅里连壁炉都是可使用的,角落里摆着几个雕塑,墙上挂着大幅的吸血鬼画像。 客厅的桌上也摆着新摘下来的玫瑰花,似乎连露水都还保留在上面。 连他们的衣着妆容都在和主题靠拢。比如说郁谨,现在就穿着类似于中世纪欧洲贵族的服饰,肩上披着猩红的披风,整张脸白得发惨,更衬得唇色鲜艳诱人,连眼睛都因为戴了美瞳而呈现出红色,活脱脱就是只吸血鬼。 而丁鹤则完全相反,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衣领将整个脖颈包裹住,胸前挂着一只巨大的银色十字架,手上还有本配套的圣经,浑身上下散发着禁欲感。 是和他身份完全对立的,神职人员。 原先就到了的人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 丁鹤状若无意地问:“怎么没看到节目组的人?” 原本坐在沙发上休息的人耸耸肩:“不知道,把我们叫来就走了。” 他的眼神有些诡异:“大概他们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丁鹤扬了扬眉,说了声“是吗”,向郁谨的方向走去。 郁谨一进客厅就听到有人叫他,转头看见一个人站在雕塑面前向他招手。 越青霆笑容满面地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来之前,不看受邀嘉宾名单吗?”郁谨漫不经心地反问。 越青霆眨眨眼:“未知,才刺激啊。” 他和郁谨少年时期就认识的,后来在主神空间里再次重逢,也算是经历过同一场游戏的战友。在完成进阶任务,分管不同世界后,两个人就没怎么联系了。 这次重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怎么来这里了?”郁谨问。 “旅游啊。这里风景不错。”越青霆笑嘻嘻地摆摆手,又神秘地眯起一只眼,指指面前的雕像,“你看这是什么?” 郁谨看向雕工精致的雕像。圆柱底柱上面,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头上戴着一只由玫瑰花编成的花圈,手里拿着一只弓箭,专注地看着某个方向。 “丘比特?” “对啊,爱神!”越青霆食指和拇指比成枪状,指尖转向郁谨,模拟出一声枪响,“说不定我能在这里找到我命定的爱人。” 郁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点点头:“祝你成功。” “谢谢啊!” 雕像突然毫无挣扎地向他们的方向倾斜,郁谨还没看清,就被人揽着腰退后几步。 雕像在地上碎成几块,玫瑰花圈静静地躺在其中。 丁鹤的手绅士地搭在他腰上,确定他没被雕像伤到,才自然地松开:“没伤到吧?” 郁谨摇摇头,越青霆先一脸坏笑地抢着回答:“没有没有,你看这不是有忠诚的骑士在嘛~” 丁鹤自觉过滤掉他荡漾的声音。和郁谨不一样,如果郁谨对越青霆的态度是中立,那他就绝对把越青霆扔进黑名单了。 其他人听到响动,也聚集过来:“发生什么了?” 有人问:“你们刚刚动什么了?” 越青霆摊摊手:“什么都没做。” 郁谨也淡淡开口:“不知道。” 对方明显不太相信:“我们现在是同伴,有什么事还是不要隐瞒比较好。” “哼。” 空中突然飘来一声轻笑。 他们都聚集在一起,如果有哪个人在笑,一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但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所有人都抬起头,四处张望:“是谁?” 没有人应答。那个声音也不再出现。 “先别管了。有人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第60章 求生真人秀(三) 已经到场的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开始交换情报。郁谨的位置,恰恰好正对着墙上的画像。 所有人的经历都差不多,应邀来到这档真人秀,到来之后先被安排去化妆,然后就得到通知,在客厅集合。 从化妆间出来之后,他们似乎就再没见过任何工作人员,也没见到任何拍摄道具。 “我们先检查了一下这里的摆设。都是真的,不是道具。但因为怕引起不良后果,没能检查他们的内部。”说话的人声音温吞,看起来就很好脾气。 “现在很明显我们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我刚刚试过门窗,都出不去。”另一个人坐姿奔放,一手搭在沙发背上,“我刚刚看到了一本画册,讲的是吸血鬼。我猜这就是今天的主题。” 他不由得多看了郁谨几眼。几个人的穿着虽然都有角色扮演的成分,但只有郁谨是吸血鬼的装扮。 精致的五官加上冷淡的气质,很适合吸血鬼的角色。 郁谨觉得这两个人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就是他来这个世界之前看的电影的两个主演。 温吞的那个,好像叫顾心裁。稍微暴躁一点的,叫谢蹊。 除去他们两个,还有一个不爱说话的年轻人。 丁鹤沉吟片刻,问:“所以,食物和水源呢?” “还没看。”谢蹊皱起眉,“应该在厨房里?但之前我们被通知直接来客厅,不能随便乱走吧。” 丁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客厅里并没有。但这是个求生游戏,食物、水源和药物一定是最重要的。” 谢蹊目光犀利:“你怎么知道是求生游戏的?” 丁鹤含蓄地问:“你接通告前……完全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谢蹊:……对不起我刚被主神扔进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要去看看吗?”顾心裁迟疑地问,“我听化妆师说,这个节目要录七天,那些东西确实应该很重要。” 但他又有些犹豫,因为游戏已经明确要求他们在客厅集合了。现在不知道是因为人没来齐,还是没能触发对机关,游戏迟迟没有正式开始。 郁谨突然站起身,径自走向对面的墙壁。 顾心裁愣了一下,提醒了一句:“你小心,别乱动……” 但已经晚了。郁谨站在画像前,仰起头,把手放在画框上。 墙壁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巨大的画像直直向下坠落。 他勉强接住画框,因突如其来的力量向后倒退几步。 丁鹤及时扶住他的手臂,帮他维持住平衡,抓着他的手把画平放到地上。 谢蹊没好气地道:“你乱动什么?” 这句话让郁谨福至心灵。 他好像知道他在这个游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 那个因为乱动东西而第一个死的炮灰。作用是营造恐怖气氛和被骂SB。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道:“他刚刚在笑。” 顾心裁背上一层冷汗,看向画像中的吸血鬼。 吸血鬼的嘴角微微勾起,像一名优雅的贵族,但嘴角的獠牙和猩红的双眼暴露出他的残暴与嗜血。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吸血鬼嘴角的弧度似乎越来越大。 “刚刚的笑声是他?”顾心裁犹犹豫豫地问。 郁谨不多说话,开始上手,拆开画框。 丁鹤一边帮他一边嘱咐:“小心,别划伤了。” 两个人很快就把画框打开,在画像的背面,藏着一枚银色的箭矢。仔细看,会发现箭头处是一枚钥匙。 丁鹤喃喃:“银色的箭?丘比特的箭应该是金色的。” “因为只有银色的箭能杀死他。”郁谨冷冷道,“他被这支箭害死了。” 丁鹤忍俊不禁:“看来他的‘恋人’太冷酷无情了。” “钥匙?”谢蹊皱眉问,“开哪个门的?” 郁谨言简意赅地回答:“客厅。” “我们现在不在客厅吗?”顾心裁惊愕问。 “在,但还有另一半。”丁鹤替郁谨解释,“这个客厅的大小很奇怪,应该还有另一半。剩下的人应该在那里。” “所以门在?” 郁谨抬手指了个方向。 丁鹤道:“丘比特的箭原先指的方向。丘比特的箭一定连接的是两个人。” 顾心裁半信半疑地向那个方向走去。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座雕像,这座雕像并不是经典的形象,只像一个虔诚的信教者,胸口别着一朵红玫瑰,怀中抱着一本书,目光幽远。 他刚走到雕像前,还没碰到雕像,雕像就像丘比特那样碎成几瓣。 墙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锁孔。 顾心裁惊喜地道:“真的啊。” 谢蹊瞟了一眼,没作声。 丁鹤把箭插入锁孔,随着一阵轰鸣,整座墙向两侧分开,露出对面的场景。 是和这边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间。 那边也站着六个人。 郁谨还没看清那边的场景,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大佬……” 霍初安热泪盈眶,简直马上就要跑过来抱大腿。 郁谨条件反射地倒退半步。 好在别墅内新的变化阻挡住了霍初安的步伐,一个大圆桌从那道墙的最中间升起。桌面上铺着鲜红的桌布,桌子的正中央也摆着一瓶新摘下来的玫瑰。 只不过这束玫瑰是白色的,纤尘不染。 欧式扶手椅一个接一个地凭空出现在圆桌旁,正好十二个。 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声在空中响起:“我亲爱的迷途者们,欢迎来到艾德思城堡。” 那幅画像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墙壁上,面对着圆桌,画中吸血鬼的嘴唇一张一合:“旅途劳累,请先就坐吧。” 每个扶手椅都自己向后退了一点,像在邀请他们入座。 桌上每个位置都放置有名牌和号码牌,所有人按照姓名入座。 郁谨的位置在3号,而丁鹤的位置恰好在他的正对面,一抬头,丁鹤的目光就从白玫瑰的间隙透过来。 “首先,请接受我对你们的赠礼。” 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一只黑色的匣子,打开后,能看到红丝绒布中央躺着一块手表,手表的表盖正向着旁边打开。 表盖上画着玫瑰花的图案。 但手表只粗略地划分了十二个数字,没有数字与数字之间的小格。手表只有一根指针,统一正对着十二的位置。 “请各位将赠礼戴上。” 郁谨先扫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才按照要求将手表带到手上。 表带紧紧贴着他的皮肤,产生一种过于难受的紧绷感,但似乎并没有办法调节。 他刚把手表戴上,指针就一下跳到“6”的位置。 “我想你们一定在好奇这是什么东西,这种东西叫作生命记录器,它所反映出的是你们的饱食度。数字越大,则说明你们现在的饱食度越高,4-8是最为推荐的区间,小于4则会提示饥饿,大于8则会提示过饱,当数值达到12——或者0的时候,很遗憾,您将会面临死亡。” 有个人害怕地掰着表带:“这什么东西啊,快让我解开。” “我亲爱的旅者,我并不希望你拒绝我的好意。” “怎么可能!” 他突然惨叫一声,表盘下似乎伸出了什么东西,刺入他的皮肤,不断吸食着他的鲜血。 “我……我错了,我不解开了。” 吸血鬼大度地收起惩罚,优雅地进行解释:“你们平常可以用表盖盖住表盘上的数字显示,以防止其他人的偷看。” 所有人都试了试表盖的灵活程度。 郁谨默默想,所以为什么要隐瞒呢? “各位都已经确认好游戏状态了吗?”吸血鬼愉悦地笑着,“如果你们都已经确认了状态,就让我们进入今天的故事。” 第61章 求生真人秀(四)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十二名旅人汇聚到艾德思城堡。他们不得不在此稍作停留,以待风雨的过去。】 【暴雨接连几天,似乎不会停歇。十二名旅人又累又饿,不得不在艾德思城堡复杂精巧的机关中搜寻食物。】 【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他们之中。】 【三名旅人不幸被感染疫病,成为渴饮人血的怪物,必须吸食足够的人血才能存活。】 【旅人们陷入无尽的恐慌和猜疑之中。】 【好在,这十二名旅人中有几名神职人员,他们将带领其他人找出吸血怪物,走向胜利。】 【游戏规则:】 【1.当饱食度不足、被血族猎杀、被好人公投,或者在机关中遭受致命攻击,旅人都将死亡。但旅人之间无法进行攻击。】 【2.血族可以进食普通食物,但不会增加饱食度。血族每夜都必须进行猎食,否则将因饥饿而死。血族可以捕猎同类。】 【3.血族只在夜晚所有人进入睡眠后进行行动,白昼时不可变身,也不可对旅人发动攻击。】 【4白天时血族在外表上与其余旅人无任何差别,不惧怕大蒜、银器和阳光,体温正常,请勿做无用的尝试。】 【5.第一日将由所有旅人选出裁判长主持审判,裁判长可决定发言顺序,享有1.5倍投票权。】 【6.每日清晨将举行审判仪式,公布死者并投票选出疑似血族者,被选出的旅人将接受审判。除非血族自动走上审判台,被审判者身份不被公布。】 【7.当血族猎食完全部神职人员或普通旅人,游戏结束,血族胜利;当健康旅人将所有血族审判完毕,游戏结束,健康旅人获胜。】 【特别提示:游戏过程将全程进行直播,观众赠送礼物将以一定比例折为食物送至旅人手中。每日将评选一名最受欢迎的旅人获得额外奖励,同时,每日人气最低的旅人将受到一定惩罚。】 “这个就是狼人杀吧?”越青霆兴致勃勃,“而且是只有三个狼人的板子?” 顾心裁眉眼有些忧虑:“所以我们的食物,其实藏在机关里面?获取难度应该很大而且数量有限……那个观众赠礼是怎么回事?” 谢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谁知道。这是说全程都有人监视我们?那也太难受了吧。” “应该只在一部分场合有吧,不然也太侵犯隐私了。” “但是也许观众视野比我们好,能给我们提供信息呢?他们能评论吗?” “管他们呢,我们玩游戏就行了。不就是解谜加狼人杀吗,把吸血鬼都揪出来就行了吧。” “直播不是很好吗,”有人冷笑一声,响亮地鼓了几声掌,“免得有人偷偷勾结,把我们都算计进去了。”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紧盯着郁谨,再缓慢地移向丁鹤,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和两个人有血海深仇。 郁谨不闪不避地回看过去,再兴致缺缺地移开目光。 这个人,他也认识。 这人名叫秦扬,是他以前在某个游戏里的竞争对手,因为失败,一直对他怀恨在心。后来在其他世界再遇到的时候,也企图针对他,只不过被他和丁鹤联手打了回去,从此两方就结下了梁子。 他是知道郁谨和丁鹤的关系的。 这对于这个游戏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丁鹤迎着秦扬愤怒的目光微微一笑:“我觉得,这个直播反而是游戏的核心玩法。这个游戏归根结底是一个求生游戏,观众送的礼物和那个人气奖的奖品,才是维持我们生存的关键。无论是解锁机关,还是这个狼人杀,都只是用来吸引目光的表演。” 在场其他人心中都有些震动,陷入沉思。 一个长得精致可爱的少年问:“你是说,游戏的关键是吸引粉丝的支持?这也有道理,毕竟一个节目必须让那些人气高的人留下来才能保持热度。那个人气奖的特殊奖励……说不定是防身道具或者免除公投的道具?” 他笑眯起眼,露出两个酒窝:“所以,我们要比的不是逻辑解谜,而是,人设和特长。” 一直懵懵懂懂的霍初安如梦初醒,抓住郁谨椅子的扶手激动表态:“大佬我马上给你刷礼物!你要什么!” 郁谨微微皱起眉,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移了移,疏离地问:“你是?” 霍初安愣了愣:“大佬,你……你不认得我了?” 他把那句“你又失忆了?”给咽了下去。 郁谨漠然地看着他:“不认识。” 霍初安怔怔地靠向椅背,半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哦……我、我挺喜欢你的歌的,之前还唱过……不过你可能真的没注意到我吧。” 郁谨转过头,大方地迎上其他人探寻的目光。 有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记得你是……歌手吧?《不渝》是首很好的作品。” 《不渝》正是丁鹤当初唱的那首歌。他这个时候提这个,就是为了故意挑拨郁谨和丁鹤的关系。 虽然没有点破,但很多人眼中都浮上了看好戏的神色。 节目组为了收视率也是拼了,把他们两个请到一块来了,座位还正对着,一抬眼就能见到。 玩家们虽然刚被扔到这个世界,但系统贴心地在他们脑中自动补全了人物关系。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郁谨和丁鹤不对付了。 顾心裁在心里感叹,他们刚刚看起来关系没这么僵硬啊。 但马上他就被打脸了。 郁谨冷哼一声,含着怒气和嘲讽地看向丁鹤:“好——听?唱得是挺好听。” 这句话明显触到了他的逆鳞,他跟丁鹤之间稍稍缓和的关系立刻冰封。 丁鹤谦虚地道:“是曲子好。” 声音不急不缓,还带着笑意,完全没有被对方愤怒的气势吓到。 桌子中央的白玫瑰微微颤抖着,似乎因两个人目光中的火药味瑟瑟发抖。 久未出现的吸血鬼饶有兴味地旁观完玩家们的争吵,徐徐开口:“现在开始发放身份牌。” 【请各位取出匣子内的身份牌。】 匣子内的红布下,还垫着一张正面朝下的卡牌。 【请确认自己的身份。注意不要让旁边的人看到哦。】 郁谨手按在卡牌上,先观察了一下其他人拿牌的表情。 有的人大大咧咧,看了牌就把头一歪跟旁边的人开玩笑。有的人则内敛很多,看不太出情绪波动。 丁鹤也按着牌,没有马上看牌。 他在郁谨的目光扫到他的时候,才随意地把牌拿起来看了一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郁谨也稍微掀开牌面,飞速瞟了一眼。 两个人短暂地对视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开。 【现在进行身份讲解。】 【本轮游戏共有九种身份。分别为先知、牧师、猎人、愚者、丘比特、掘墓人、普通血族、血族亲王和普通旅人。】 越青霆吹了声口哨:“丘比特盗贼的板子,要有第三方了。” 【掘墓人在第一夜入夜时撬开两具棺材,从中选择一具尸体的身份进行伪装,而将另一具尸体永久掩埋。当某具棺材内沉睡有血族时,掘墓人自动转化为血族。】 【丘比特在掘墓人伪装完毕后行动,对任意两名旅人射出金箭,被射中的旅人成为恋人,恋人被射中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恋人之爱忠贞不渝,当恋人中的任意一方死亡时,另一方也将随之殉情,殉情者自动放弃身份,无法发动技能。丘比特可以对自己射箭。丘比特只拥有一支金箭,且在第一夜必定射出。】 【血族由两名普通血族和一名血族亲王组成,在夜间集体行动,选定某一名旅人成为猎物。血族可在白天自动走上审判台,当日审判就此结束,直接进入自由行动时间。】 【血族亲王在夜间具有领导权,当血族间出现意外分歧时,具有1.5倍归票权。血族亲王,杀死一名旅人。】 【牧师拥有治愈和诅咒的能力,可在夜晚治愈一名死亡的旅人,也可在夜晚诅咒一名旅人。两种能力都只可使用一次,牧师成为血族的猎物不可使用治愈能力。】 【先知可在夜晚探知一名旅人的初始阵营。】 【猎人可在被血族杀死或者被审判时开枪射杀一名旅人。】 【愚者在被推上审判台时可以表明身份,并免除一次审判,但此后不再拥有投票权。】 【特殊规则:】 【如果恋人阵营相同,则丘比特与其同阵营;若恋人阵营不同,则恋人与丘比特自动组成真爱阵营,必须消灭其余全部健康旅人和血族,才能获得胜利。如若恋人双双殉情,丘比特也可继续参与游戏。】 【当出现真爱阵营时,血族和健康旅人必须完全解决真爱阵营,才可获得胜利。】 第62章 求生真人秀(五) 其实先知、牧师、愚者和掘墓人分别对应的是狼人杀里的预言家、女巫、白痴和盗贼,只是改成了更符合背景的名称。 画中的吸血鬼介绍完角色,留给他们充足的时间进行适应。 “好像和平常的狼人杀没什么区别……那聊逻辑就行了吧。” “你们别说得这么轻松,我没玩过啊,白天跟着投票就行了吗?” “丘比特记得看我啊。”越青霆吆喝了一声,轻快地笑了一声,“我还挺想谈恋爱的。” 顾心裁皱起眉:“只是随随便便连的身份,又不是真有感情……你不怕连线的人和你不同阵营,把你拖下水吗?” “爱情,不在于长长久久,”越青霆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只在于瞬间的感动。” 秦扬气势汹汹地指着郁谨:“把他们俩先投出去!” 在场的人都有些疑惑:“他们俩……哪两个?” 秦扬白了他一眼,手指用力点了点:“他们两个啊!” 现在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微妙,之前故意挑拨郁谨和丁鹤的那个人忍不住问:“为什么?” “他们两个是情侣,你们看不出来吗?” 众人诚实地摇头。 这里面最不像情侣的就是他们了。 谢蹊仿佛在看傻子:“丘比特没连线呢,你投什么投?而且万一情侣都是好人呢。” 秦扬冷笑一声,腿搭到桌上,被靠着椅背,一脸无赖:“我不信他们两个不是。而且,我觉得他们两个都是吸血鬼。”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霍初安不乐意了,开始据理力争,“郁哥哪里不像好人了。” 秦扬点点头:“那你就是第三个。” 霍初安愣了一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郁谨静静看着他们争辩,手指不自觉地捻着卡牌的边缘。 这就是他担心的事了。既然之前客厅摆着丘比特的雕像,房间里又装饰着红玫瑰,就说明这个狼人杀的板子很可能是丘比特盗贼。 无论是好人还是吸血鬼,都与丘比特阵营为敌,第三方的生存空间被无限挤压。 只要他和丁鹤表现出丝毫的亲密,那么无论他们有没有被连线,都很可能会被怕麻烦的人早早地被推出去。 本来还可以趁游戏没开始糊弄过去,但偏偏有个知道他们关系、又敌视他们的秦扬在,让这种隐瞒变得愈加困难。 所以他选择,伪装成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当一个一无所知的NPC。 反正这个世界的他不喜欢丁鹤,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他相信没有人会把他们当成情侣。 这也是他刚刚不认霍初安的原因——不暴露自己外来者的身份。 一个长相干净的年轻男子礼貌地问:“你是……先知?还是说其他神牌?” “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有鬼。”秦扬点燃一根烟,吹了个烟圈,狞笑着道,“不信你问问他们?” 丁鹤神色仍旧温和,但已经有些凝重。他斟酌着道:“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听到这样的谣言,但我们确实没有这种关系。我希望你不要随意散播不实言论。” “是真是假自己心里清楚。”秦扬嘲笑一声,开始鼓动其他人,“你们也不想被别人暗中算计吧?听我的,明天先把他们投出去,绝对没错。” 他说话的时候斩钉截铁,不像作假。 有的人已经开始动摇了。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丁鹤是说了和郁谨没关系。但娱乐圈谁没说过这种谎? 小声的讨论在席位间蔓延。 “等等,他说的是不是……现实中的情侣?” “那他们还在网上吵得这么厉害?故意炒作?” “不太像。啊,我说,该不会他们两个早就……你看那次闹那么大,丁鹤不也没说什么呢?我以前觉得他们是想私底下解决,现在看来,难道只是情侣在闹小脾气?” 各种不切实际的猜测开始出现,有人已经勾勒出了霸道影帝小娇妻的故事梗概。 郁谨在众人各种各怀心思揣测怀疑的目光里冷哼一声,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老男人。” 他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热切的讨论有一瞬间的停止。 于是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这三个字。 老、男、人。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郁谨的声音清晰而明确。 “想什么呢,我对这种虚伪的老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白送给我也不要。”他把匣子合上,漫不经心地靠向椅背,清冷的声音里充满嘲讽,“我不喜欢你们把他的名字和我的放在一起。再说这种话,等出去之后我会考虑找律师处理。” 匣子闭合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像在每个人脑内敲了个铃。 霍初安震惊问:“你你你说真的?” 郁谨漠然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霍初安低下头。虽然不知道大佬为什么没过来,但他觉得这个郁谨大概是这个世界原装的……该怎么告诉他这其实是你未来老公? 顾心裁就坐在郁谨左侧,忍不住提醒:“你还是,不要这么说比较好。” 郁谨看了他一眼:“哦。” 顾心裁只能摇头。 在短暂的怔愣之后,讨论声又响起来了,只是这次风向完全改变。 “妈呀老男人,丁影帝多大了你还记得吗?” “不到三十吧……不是,就算对他来说真的年龄大了点,这种话能当面说吗?” “家里有钱,惯得呗。我听说当初是他哥专门去找丁影帝,才把那件事压下来的。” “那你刚刚还猜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不过我觉得这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对吧。” 他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忍不住偷看丁鹤的表情。 处于风波口的“老男人”丁鹤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动怒。他坐姿闲适,身形挺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沉静平和的气质。 即使听到了这么不客气的话,他也只是在最开始皱了一下眉,很快就恢复成谦和有礼的样子。 “如果你想诈身份,我建议不要在这种场合,”他十指交叉随意地放在面前,声音温和但隐隐带着警告,“一般来说,吸血鬼第一夜只能盲刀,你这么随便诈身份,可能会帮他们指路。” 在场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秦扬刚刚的做法原来是诈身份。 如果郁谨和丁鹤脾气暴躁,可能会在他的挑衅下,无意中说漏自己的身份。是吸血鬼还好,是神牌的话,他们可能第一夜就要损失一神了。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秦扬的阵营。现在众人开始怀疑,秦扬是吸血鬼故意出来挑拨的了。 谢蹊忍不住道:“有你这么诈身份的吗?要是诈出个神那吸血鬼不是要乐死了?” 还好郁谨和丁鹤都捂住身份牌了。 他心里有些佩服。要是这事放在他自己身上,可能一时脑热就甩牌和对方干上了。不愧是快三十岁的老男人,果然沉稳。 秦扬不懂这些理论,只看出形式逆转,眯了眯眼:“诈什么身份?我说的是真的!” 但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他,纷纷摆手。 “还装什么呢。” 沉寂许久的吸血鬼悠然开口:“看来各位对我们的游戏规则都很熟悉了,那么我们的游戏,正式开始。” 他一说完,客厅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一道投影,密密麻麻的弹幕在墙壁上飞过。 【呜呜呜终于开门了!】 【啊啊啊丁鹤男神终于又来《无尽之夜》了男神必胜!】 【表白冉洛!】 【安宝我的都别动!】 【小谢在看小顾!!!谢顾szd!!!】 【3号那个漂亮弟弟有人知道是谁吗?啊啊啊快转镜头让我看名字啊!】 第63章 求生真人秀(六) 粉丝们的热情让玩家们有些无所适从:“直播已经开始了?” 有人记起游戏的关键:不是解谜,而是吸引粉丝。 在场的人纷纷打起精神,跟粉丝们打招呼。 当然,郁谨是个意外。身为一名没怎么被曝光过的“仗势欺人尖酸刻薄富二代”,他没有自己的粉丝,也对其他人粉丝的欢呼置若罔闻。 他无聊地拨着名牌,不断调整着名牌的位置。 《无尽之夜》作为国内独一档的明星求生冒险真人秀,无疑吸引了广大推理悬疑爱好者的关注。 更何况节目每一期都会选择人气明星作为嘉宾,原本对求生游戏没什么兴趣的粉丝们也被吸引了过去。 这期节目更是邀请了当前风头最盛的几个人,话题度极高,而且还从录播改成了直播模式,让他们可以更直接地与嘉宾进行互动。 各家粉丝早就在直播间蹲点了。 他们应援完自家,渐渐也冷静下来,目光集中到了那个有些冷傲的身影上。 【那个打扮成吸血鬼的3号是谁呀,好像以前没见过。】 【不管是谁,我先吹一波颜。我以前觉得哥特妆挺中二的,没想到有人化出来这么好看。】 【弟弟不说话也不笑,是太紧张了吗?】 【好像没看到有人给3号弟弟应援,是刚出道的吗?我去找找名单。如果真的没有人那我就来当弟弟的第一个粉丝啦!】 【突然想爬墙一秒,男神对不起。】 郁谨的动作让他的名字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啊,弟弟的名字挺好听的。】 【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这么好看的弟弟我没理由记不住啊。】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月前的热搜出现在观众们脑海里。 【他是不是之前黑丁鹤的那个?】 【他怎么还没死?】 【哇这脸哪里整的好僵啊,我看他不是不想笑是不敢笑吧。】 【节目组能不能不要请这种人,能玩得好吗?】 弹幕突然变成了对郁谨的讨伐,房管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丁鹤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温言提醒:“观看的时候注意弹幕礼仪,不要随意评价其他嘉宾,也不要刷太多重复弹幕影响其他观众观看。” 弹幕又齐刷刷刷过去一排“好”。 【哇男神到现在还在维护他。男神人真好。】 丁鹤又笑了一下:“当然骂我也不可以。” 【男神真的太可爱了好想把男神抱回家。】 郁谨看前面那些诋毁的话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反应,看到这句话突然眼神一凛,手指掐进匣子的开口处的缝隙内。 顾心裁安慰道:“你别冲动,他们只是跟你不熟,对你有误会。” 霍初安一脸愤慨:“他们欺人太甚了吧,怎么能这么说人。要不要我帮你骂回去。” 郁谨摇摇头,抬头看着丁鹤,缓缓从齿间挤出三个字:“伪君子。” 他的眼神与其说是仇视,不如说是委屈。 丁鹤从他嘴唇开合的形状辨别出话的内容,再看着那张看似冷漠其实写着“我生气了快来哄我”的脸,不禁失笑,也轻轻动了动嘴唇。 真、老、公。 郁谨低下头,规规矩矩地把匣子放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指甲。 他跟丁鹤认识这么多年,还是挺少这样互相称呼的。毕竟都是男人,喊老公老婆奇怪,都喊老公也很奇怪。 所以他们一般都喊名字。 他一想到丁鹤有那么多老婆粉,又气不打一处来。 吸血鬼适时地开口:“和粉丝们的交流时间到此为止。让我们正式进入今天的主题。你们到达城堡时已近黄昏,在短暂地休息过后,你们确认今夜雨不会停。饥寒交迫的你们决定在这里暂留一宿,开始寻找晚饭食材。” 【游戏任务:寻找晚饭食材。】 【游戏提示:生命的延续在于爱,生命与爱永远被禁锢于狭窄之间。】 【特别提示:食材的分配权在于找到他的人,您可以选择独自享用,也可以选择和其他人进行分享。在探索时期,将暂时关闭主直播间,开启单人直播间,单人直播间直播内容跟随主播行动,请各位注意言行。】 “生命与爱……这是解谜游戏吗?好中二啊。” “游戏内有饱食度计算,所以生命的延续应该就是指的食物了。” “所以,爱是什么?” 霍初安眼睛亮亮地看着郁谨:“你说,去哪里找?” 郁谨抿抿唇,没有说话。 顾心裁提了个比较稳妥的建议:“一直坐在这里讨论只是纸上谈兵,既然我们要在这里住很久,不如先把房间都探索一遍。在这个过程中寻找食材。” 别墅虽大,但他们有十二个人,分头行动,工作量算不上大。 越青霆插嘴:“可是这样毫无目的,效率太低了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把谜面理解清楚。” “那也不能在这里坐着干着急。”谢蹊赞同顾心裁的观点,“我们连这里有什么都不清楚,还怎么找食物?” 【哇,小谢在维护小顾,好甜。】 弹幕上突然刷起了谢顾CP,不萌CP的观众开始刷“请不要在节目内刷CP”。 顾心裁微微一愣,没想到他和谢蹊成了CP。 谢蹊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做啥了就维护顾心裁了。 霍初安充满求知欲地问:“你们是CP吗?是……情侣吗?” 情侣!第三方! 顾心裁突然意识过来,连忙否认:“不是,只是合作过。” 要是被当作第三方情侣投出去就完了。 谢蹊也皱着眉道:“不是,普通朋友。” 好在霍初安只是随口一问,自己点点头就算了。 但其他人想的可没这么简单。 “要说最符合情侣的其实是……” “节目组为了保持噱头,应该不会随便安排两个人连线。” 有人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说不定,丘比特已经盯上你们了。” 【丘比特!哈哈哈丘比特要对小顾小谢射箭了吗?】 【请不要随便刷CP。】 郁谨漠然地敲了一下桌面,准备起身:“开始搜索吗?” 【这个人说话也太没礼貌了吧。】 【就一句话,他什么时候走?】 丁鹤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话:“好。” 十二个人决定分为四队,每队三个人。 顾心裁松了口气,低声道:“谢谢。” 他知道郁谨突然打断话题,是想帮他解围,只是方法太简单粗暴。 明明是个挺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 郁谨点了一下头,干脆利落地离开圆桌。 其他人已经三三两两地分好队。 等到分头探索的时候,粉丝一定会进入单独的直播间。 丁鹤的粉丝多,跟着他受到的关注肯定比和其他人多。所以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不少明示暗示的人。 丁鹤原本望着郁谨的方向,嘴唇翕动,似乎想主动发出邀请。 但郁谨直接转身,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眼神暗了暗,只能歉意地笑笑,直接选了最先向他表态的、坐在他身边的谢蹊和越青霆。 顾心裁本来也想去和丁鹤——或者比较熟悉的谢蹊组队,但他转头看见郁谨孤零零的背影和身边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霍初安。 他心里一软,跟了上去:“我们一起吧。” 他看郁谨的表情要拒绝,连忙解释:“多一个人,总是安全一点。” 郁谨终于点头,但脸色说不上缓和。 “我们不如去二楼看看?他们好像要在一楼搜索。”顾心裁知道他不爱说话,主动提议。 霍初安倒一点都不紧张,慢悠悠地问郁谨:“我们去哪啊?” 郁谨步子比嘴快:“客厅。” 第64章 求生真人秀(七) 郁谨走向的是霍初安他们那半边的客厅。 两边的客厅是镜像的,摆设一模一样,这边明显也被搜索过,一些小摆件狂野地摆在桌上。 顾心裁忍不住问:“这里……你们应该搜索过了吧?还要找什么吗?” 霍初安诚实地点头:“搜过。但是肯定有遗漏。” 他们看着郁谨直直地走向矮茶几,小心翼翼地从花瓶出抽出一支红玫瑰。 红玫瑰在室内放置了太久,已经开始显出颓败,颜色过深的花瓣微微萎缩。他轻轻一抖,花瓣就簌簌落下。 “你就这么信他?”顾心裁不太理解他的行为,半信半疑地问。 “信啊!”霍初安斩钉截铁地点头。 他们眼见着郁谨一支一支地抽出红玫瑰,对着灯光观察花瓶的内部,最后还将花瓶倒过来,抖了抖。 花瓶里的水沿着瓶身流出,濡湿一大片地毯。 郁谨把花瓶放下,拿出纸巾擦了擦手。 顾心裁直播间里的观众开始不满了。他们三个人里,就数他的粉丝最多。 【他在干什么?】 【难过,小顾为什么跟他组队。我想看小顾小谢一起啊。】 【隔壁小谢那边好像已经找到食物的隐藏地点了。】 【男神还是厉害啊。】 郁谨解下自己的披风,包住花瓶。 他突然举起花瓶,向着地上一掷。瓷器花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尖锐锋利的瓷器碎片从布料中飞出。 顾心裁和霍初安都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遮了一下脸。 直播间内一片惊恐。 【他疯了吗?】 郁谨半蹲下来,小心地从碎片中捡出一包包装严密的食物。 霍初安乐颠颠地跑过去捧住:“我先帮你收着哈。” 他穿的是平民的衣服,挎着个包,正好可以用来装食物。 顾心裁慢慢恢复过来,苦笑一声,眼里满是不认同:“你要是想到了谜底,可以先说出来,不用这么直接。瓷器锋利,万一把手割伤了怎么办?” 他想帮郁谨看看有没有受伤,郁谨避开他的触碰,摊开两只手掌,冷冷清清地道:“我没受伤。” 他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顾心裁也不好说什么了。 他想了想,问:“为什么是这里,你能解释一下吗?” 郁谨嫌麻烦,本来不想说,但顾心裁坚持要问,他只能勉强开口:“红玫瑰代表爱情,花瓶代表狭窄空间。” 顾心裁真诚地道:“你说仔细一点。” 郁谨看了看他,再看看同样等着的霍初安,只能不情不愿地多说了几句:“红玫瑰代表真爱,应该是大众认知。狭窄的空间可能指的是细长的花瓶,也可能是底下的暗层。我知道你们之前应该检查过花瓶,但是对比花枝的长度和花瓶的高度,可以看出底部有额外的空间。花瓶为了保持花的新鲜,底部会放水,但如果与食物放在一起,很可能加快食物的腐坏,所以他们不得不设计这个暗层。正常的方法没办法取出暗层里的东西,我只能把花瓶摔碎。” 他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徐徐吐出,似乎每个字都经过斟酌。 他不习惯长篇大论地解释。平常有丁鹤在身旁的时候,解释都是丁鹤的工作。没有丁鹤的话,那就不说,让其他人自己慢慢去想。 这样一来,他又有点怀念丁鹤在旁边代言的日子了。 他忍不住望向客厅的另半边。那边的三个人也围在茶几前,似乎在研究花瓶。 丁鹤背对着他,下半段身子被沙发遮住,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挺直的脊背。 郁谨垂眸看着散在地上的瓷器碎片,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自己的披风。 扯动披风的动作稍稍有些大,带动瓷器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他看了不知道为什么更加烦躁,攥着披风的一角,狠狠一扯。 叮叮当当的一串响声,听起来异常欢乐,像是一种无形的嘲讽。 旁边的两个人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焦虑。霍初安配合地鼓掌,又开始了自己的彩虹屁之路。 顾心裁露出真心的笑容:“这样,谢谢。”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听不懂,只是觉得,这是郁谨自我表现的好机会。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刚刚郁谨帮他解围,他也理应报偿。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郁谨的功劳。 【好像有点道理……】 【悄悄地说一句,其实我觉得他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声音也好听。】 【手指好长好白啊……手控要忍不住了。】 而郁谨这边的直播间则零星飘出几条弹幕。 【呜呜呜少爷加油啊!少爷你是最棒的!】 【看起来很顺利嘛^.^】 【1。】 分别是小助理,丁鹤的化妆师,和他的化妆师。 还有一个只刷礼物不留言的男性观众。 他的直播间基本上只有这四个人蹲守,其他人要不就是误入,要不就是专门进来骂几句。 【少爷你别灰心,我马上就叫老板多刷几套毛血旺。】 “不许刷。” 小助理一阵心痛。出发前老板交代好让他照顾小少爷,现在小少爷人气这么低,要是以后吃不饱饭怎么办。 【又不是虚假数据,我们是真的出钱啊。】 “不用。”郁谨微微勾起嘴角,“你觉得,我需要吗?” 小助理被他的气势震撼到,不住点头。 没错,他家少爷这么厉害,早晚能吸到粉。不,就算没有粉,也能凭自己的实力找到充足的食物。 陆陆续续有新的人进来,留了几个串门的弹幕。 这些人都是从顾心裁和霍初安直播间摸过来的。其实他们最多都只是丁鹤的路人粉,知道之前那场骂战,但只是旁观态度,对他也没有那么反感。 现在一看,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满身缺点,也就点进来鼓励一下。 【近距离看果然更好看了。】 新粉丝们意思意思刷了点礼物。 小助理心安了。他家小少爷就是这么能吸粉,根本不用刷。 老板不会扣他工资了。 在另一半客厅里的丁鹤等人,也拿到了第一份食材。 丁鹤的直播间里很和谐,有一部分人在调侃谢蹊砸花瓶的英勇姿势。 在这一片友好的弹幕中突然飘出几条。 【我刚刚不小心点到别的直播间,好像看到有人要刷分。】 【谁呀?还要不要脸了。】 【我猜是Y吧。富二代就是富二代,RMB玩家惹不起啊。】 【如果不刷根本没有粉丝送礼吧,纯解谜和机关又玩不过别人,就只能刷了呢。】 【不过他刚刚砸花瓶的姿势还挺勇猛的哈哈哈有一瞬间心动。】 弹幕顿时一群哈哈哈飘过。 丁鹤直播间的房管很严:“请不要随意评价其他嘉宾。” 立刻把那几条新弹幕的主人给封了。 丁鹤笑了笑:“你们是去看其他人了吗?” 【不不不我们只想看你。】 【专注自家,不要出去招黑。】 弹幕又恢复了和谐。 谢蹊问:“接下来呢?” “去其他房间吧。每个花瓶里应该都有。”丁鹤不自觉地望向客厅的另半边。 他看的时候,郁谨三人正好走上楼梯,身影转瞬即逝,连一个背影都不留给他。 桌上和地面上散乱着瓷器碎片和玫瑰花瓣,让人忍不住去想象曾经出现的慌乱景象。 “心疼啦?”越青霆幸灾乐祸地压低声音,“哦,不对,你们不熟,关系还很差。” “担忧自己同伴的安危是同理心的表现。”丁鹤也压低声音,声音虽然含着笑,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但是,有的人没有。” 越青霆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地走了。 郁谨直播间突然跳出一排礼物,不爱说话的陌生男性观众送出一堆鸡血鸭血。 附带一条弹幕: 【不要自己砸花瓶,小心被碎片溅伤。】 第65章 求生真人秀(八) 郁谨对着弹幕看了几秒,关掉弹幕显示屏。那个像手表一样的饱食度记录器还有着弹幕机的功能,可随意开关,供他们接受来自观众的反馈。 “二楼应该是化妆间和道具室。”顾心裁指着楼梯口上贴的地图道,“我们之前都是在二楼化的妆。” 所有化妆间的摆设应该也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每间化妆间里都有一瓶红玫瑰。 三个人随手推开一间化妆间的门,霍初安看到花瓶就冲过去,率先抱起花瓶,一脸英勇就义:“放着我来!” 郁谨把迈出的半步退回来,点点头,乐得省事。 顾心裁被霍初安的表情和姿势逗笑:“你小心点,先把水倒干净。” 霍初安乐呵呵地应了一声,一把抓起玫瑰,潇洒地向外一拽。 郁谨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就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泪眼朦胧:“好疼啊啊啊这玫瑰怎么有刺啊。” 他张开手掌,掌心有几道皮被勾起,缓缓向外渗着血,还有断掉的玫瑰刺卡进肉里,由于伤口太多,看起来有些吓人。 “这里的玫瑰都有刺,包括花瓶里的和雕像身上戴的。”郁谨缓缓把没说出口的话补完。 所以他之前要一支一支玫瑰小心地向外拿。 霍初安疼得眼前有些模糊,本来想问郁谨怎么不早说,后来还是咽了下去,可怜地问:“这里应该有急救药箱吧?” “我这就有。”顾心裁不知从哪里拿出个小药箱,先帮霍初安剃掉玫瑰刺,再拿出消毒水帮他消毒。 【小顾好温柔啊。】 【好想娶小顾。】 顾心裁因弹幕上疯狂的彩虹屁而有些脸红。 郁谨看着他娴熟的手法和药箱内排列整齐的药品,思索了一下,问:“你专门学过?” “不算,只是比较有经验吧。”顾心裁犹豫着回答,飞速把药箱整理好,“我以前经常遇到爱受伤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黯然。 郁谨点点头,不再多问。他径自走向放花瓶的地方,把桌上的玫瑰花理了理,轻轻晃了晃花瓶,准备找个好角度砸花瓶。 霍初安活动了一下手掌,惊喜地问:“你这是什么药啊?效果好好。” 感觉可以跟辛棠那个药比。 难道这是个治疗系的玩家? 顾心裁只是笑笑。 霍初安一下子又变得生龙活虎,大声嚷嚷:“让我来!” 郁谨举起花瓶的手又放下了,微一颔首。 霍初安搓搓手掌,把花瓶又接过去,嘴里絮絮叨叨:“你们也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做了,显得我很没有存在感。我也需要关注啊。” 他挤挤眼,搞怪的样子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好感。 他找好角度刚要摔花瓶,突然手背一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松手。 郁谨及时伸出手挽救。 但他瞥到门外有个身影闪过,伸到一半,又把手收了回去,任凭花瓶掉落。 透明的小石子撞到旁边的桌子,在地上滚了滚。 花瓶直直下坠。 霍初安忍不住后跳两步,抬起胳膊挡脸,生怕瓷器砸到脚上。 想象中的清脆响声没有出现,花瓶正被那个有酒窝的少年抱在怀里。 少年笑着露出一对虎牙,小心地摸了摸花瓶表面:“你们小心一点,别把花瓶摔坏了。” 他确认了一下花瓶完整无瑕,随口问了句“没事吧”,哼着歌抱起花瓶就往外走。 “等等,你要拿它去哪?”顾心裁回过神来,连忙拦住他。 少年天真无邪地回答:“外面啊。” “不是,我是说,你拿这个干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拿到外面?”顾心裁眉间疑虑重重,看看站在房间门口明显凶神恶煞的另外两个人,又看看少年,直觉不能让他离开。 “找食物啊。”少年睁大眼,有些手足无措,“啊……你们不知道吗?” 他有些可怜地看着三人,开始讲解:“食物应该是藏在花瓶里的。嗯,我听丁前辈他们是这么说的。” 顾心裁更觉得莫名其妙:“我知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把花瓶拿走?” “去把花瓶打开啊。”少年眉毛鼻子微微皱起,明显和顾心裁一样陷入了疑惑,“……不然呢?” 郁谨淡淡道:“花瓶摔碎了,食物不就能拿到了吗?” “那也太粗鲁了吧。”少年一脸惊异,差点脱手把花瓶扔下去,“万一受伤了怎么办。就算不受伤,把房间弄得乱糟糟的也不好收拾吧。” 【哈哈哈安宝真是小可爱居然在为节目组担心。】 【勤俭持家安小栎。】 说的好像没错。霍初安好奇问:“你有别的方法?” 安栎点点头,理所当然地指着站在门口的队友,胸有成竹地道:“秦哥有办法。” 他的队友正是秦扬和那个最开始挑拨郁谨和丁鹤的人。两个人身上都有股痞气,只是秦扬看起来更阴狠,另一个名叫李成的人则显得猥琐。 秦扬靠墙站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喊了安栎一声:“跟他们废话什么?我们直接走就行了。” 顾心裁品出不对,伸手拦住他,语气尽量和善:“可这个花瓶,是我们先找到的。” “它明明是我先拿到的,又不是看到就是谁的。”安栎有些不满,“而且我到的时候你们差点把它摔了!你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它,我怎么能把它交给你们呢?” 霍初安愤怒了:“是你从我们手里抢的好不好?” 明明是他们用不当方法打他们的手,才让他和郁谨接连失手。 他明白了,这群人分明是来抢东西的。 既然分了不同的队,队与队之间就自然地存在竞争关系。就算他们不说,粉丝们也会比。哪队找的快,哪队找的多,粉丝们都会暗暗较劲。同时这也是吸粉的好机会。 抢一次就算了,但是看他们的架势,恐怕次次都要抢。尤其是那个秦扬,一看就不是好人。 安栎瞪大眼,眼圈有点发红,声音微弱:“我没有。” 他本来就长得可爱,这样更显得惹人怜爱,让人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秦扬把烟一掐,大步走过来,一脸嘲讽地看了郁谨一眼,揽住安栎的肩,带着他往前走:“别管他们,有的人呢,就是喜欢横插一脚,抢别人的东西。” 安栎懵懵地点头,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下撇,眼睫毛忽闪着,引得一群妈妈粉心痛不已,痛骂郁谨等人欺负后辈。 虽然郁谨没说什么话,但他名声不好,所以,这个仇肯定有他一份。 “等等。”郁谨突然开口。 秦扬转过头,一脸看好戏的嚣张样子:“怎么,说不过了,这是要明抢吗?” “你们怎么处理它?”郁谨不理他的讥讽,波澜不惊地问。 “你干什么?”秦扬警惕问。 “好奇。” 秦扬直觉他不怀好意,不想答应,但李成却在旁边加油鼓劲:“秦哥,来给他们看看!” 安栎也期待地望着他。 站在他们两个的角度,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展示一下实力,煞煞对方的威风。 观众们也觉得郁谨没事找事,强烈要求秦扬为他们打脸。 秦扬虽然觉得郁谨有鬼,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露怯。于是他爽快地把瓷瓶放在桌上,让其他人都站远,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短刀。 短刀是唐刀的一种形式,刀刃反射着寒光,刀身上有一道红色的粗线,从刀柄一路到刀尖,像是渴饮过的鲜血。 刀因为激动而发出铮鸣。 【好帅啊啊啊。】 秦扬懒散笑着,眼神却锋利如刃。他随手砍了一道,手起刀落,瓷瓶干干净净地分成两半。 瓷器的切口很整齐,整个切割过程很迅速,甚至没有在瓶身上留下其他痕迹。 秦扬懒洋洋地把刀收了回去,挑衅地看着郁谨:“还好奇吗?” 弹幕里疯狂刷着爽,都等着看郁谨还有什么话可说。 郁谨迎着他的目光,微微勾起嘴角,缓慢地鼓了几下掌。 “刀很好,干得不错。” 第66章 求生真人秀(九) 掌声稀稀落落,间隔很大,一看就不是出于真心。 他的语调有些慵懒,天然带着上位者的矜贵感。 霍初安噗嗤一声笑出声。他总觉得郁谨这个语气像主人夸奖叼飞盘的狗狗。 他也有样学样,鼓鼓掌,真心实意地赞美:“是真的,我第一次见到劈花瓶劈得这么好看的人。” 秦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们两个在骂自己。 他语气还是很凶狠:“你们说什么?” “二楼一共六个化妆间,两个卫生间,两个道具间,不出意外都有花瓶,再加上走廊上的装饰物,这些我们会帮你都收集起来。”郁谨欠了欠身,慢条斯理地把花瓶内的食材捡出,“至于打开花瓶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我凭什么帮你干活?”突然被安排工作的秦扬心头冒火。 “食物共享。”郁谨轻轻吐出几个字,嘴角的笑意在秦扬看来无异于嘲讽。 规则宣布过,食物可以独自占有,也可以共享。但是在直播间这么多人关注的情况下,想要独享变得很难。 也许有一小部分粉丝赞成只为自己着想,但更多的人明显更喜欢一个会分享的、友好的偶像。 他这句话,仿佛在说,你抢归抢,最后总是要跟我们分享的,如果你愿意做苦力,就尽管抢好了。 郁谨检查了一下食物的包装,主动递给安栎:“至于保管,就交给你了。” 安栎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手伸了几次,最后只能满心不愿地把食物收纳起来。 虽然食物确实到手了,但好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方式。他想象中的,应该是他们抢到更多的食物,让对面三个人空手而归,只能一边眼红嫉妒,一边低声下气地跟他们讨食物。 但现在看起来,就像郁谨在跟他们安排工作,所有人都是他的手下一样。 他长得可爱,实力也不差,平常都是被人哄的,还第一次被人这么使唤,心里有些愤恨。 然而他的人设就是乖巧可爱的少年,所以不好当面报复。 霍初安真心实意地道:“不好意思啊,因为没见过秦哥这么厉害的人,我们冲动了,在这给你道个歉。秦哥啊,我想了想,安栎刚刚说的对,我们不会处理这个,既容易伤到自己,又容易破坏环境,不如都交给你了。秦哥,我相信你这么有责任心的人,一定不会推脱。” 他哥俩好地秦扬套近乎:“秦哥,你放心,要是以后你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 “我凭什么跟你们分?”秦扬一把拍开他试图搭自己肩的手,冷笑一声,“按理来说,这食物是我找到的,就应该是我的,我可以选择跟不跟别人分享。我凭什么要把食物分给什么都不做的人?” 他跟安栎不一样,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这一句话,又戳中了另一群人的心。 【对啊,凭什么分给他们,他们出过力吗?】 【秦哥真刚。】 【支持秦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我们帮你收集花瓶啊,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吧。”霍初安愕然,不服气地反驳。 秦扬嗤笑一声:“这算个屁的帮助。” 顾心裁试图让所有人握手言和:“时间不早了,我们不要再这里浪费时间,继续搜索吧。” 秦扬“啧”了一声,紧紧盯着郁谨。 他最希望的倒不是争到什么,而是看到仇人狼狈服软的样子。 “有什么区别吗,想占便宜的人还不是在占便宜。” 郁谨点点头,对他的挑衅视而不见,甚至还很满意:“好。为了占便宜,我们向不同方向搜索,搜索到的食物由自己分配。” 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说实话,他也不愿意和秦扬合作。 霍初安小声问:“要是他们解决得太快,抢在我们前面怎么办?” “我们三个,他们一个。” 霍初安了然。秦扬那边说是三个人,但只有秦扬一个人能真的出手。他可不信安栎会违背自己刚说过的话,去做摔花瓶这种“粗鲁”的事。 但他们三个可以分头行动,胜算更大。 而且他不知道的是,秦扬的那把刀,郁谨也有一把。是他用死亡换来的。 “你们都在这里啊。”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化妆间内的凝重。丁鹤三人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只花瓶。 丁鹤的目光在郁谨身上停了几秒,眼神幽暗不明。 他觉得丁鹤眼睛里就像有钩子,不知不觉地把他的情绪牵引来牵引去。 他故作镇定地把视线移到旁边谢蹊的身上。 丁鹤也把视线转到桌上,看看被切割得平平整整的花瓶,笑着问秦扬:“这是你做的吗?挺厉害的。” 秦扬绷着脸点头。 越青霆在后面调侃:“弹幕上有人说你们能徒手劈花瓶,把我都吓懵了,没想到是真的啊。厉害,练多长时间了?” 丁鹤悠悠然把手中的花瓶递给秦扬,恳切地道:“一楼的花瓶冉洛他们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三楼的门都打不开,大部分的花瓶应该在二楼。我们准备把花瓶聚集到一起处理。至于打开花瓶的工作,就麻烦你了。” “和我有关系吗?”秦扬一脸漠然,“我凭什么给你们当苦工?” “抱歉,是我冒犯了。”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态度令丁鹤有些讶异,但在短暂的惊讶后,他很快就恢复了沉静的神色,歉意道,“但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说把工作都推给你,而是分工协作。我知道今天能集齐食材多亏了你,所以我本来想说,让你先挑选晚饭。” “而且我认为,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吸血鬼,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互相消耗。” 他在提醒秦扬不要故意找郁谨的茬了。 弹幕的风向有一瞬间的逆转。 【秦扬这个人也太自私了。看他刚刚的样子,做这种事不是很轻松吗?】 【要不是偷听丁鹤讲话他能这么快想到谜底吗?】 【原来是偷听的啊,我还以为他们是自己想出来的。】 秦扬脸色越来越阴沉,把手中的花瓶向下一摔,对着弹幕低吼出声:“闭嘴,滚。” 【好凶啊。】 【现在这么没素质的人也能当明星了?】 秦扬怒气冲冲地把弹幕机关掉。 “既然丁哥也这么说了,我们就这么做吧。”安栎发现势头不对,马上拉住秦扬,可怜兮兮地向丁鹤道歉,“对不起,他太冲动了。” 丁鹤友好地笑了一下:“没事,是我没说清楚。” 安栎露出两个小酒窝,眨眨眼,语气有些雀跃:“那我们快去找花瓶吧。” 丁鹤点点头,温柔地道:“去吧。” 【安宝好可爱啊。我觉得和丁鹤有点配?】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和霍初安悲壮的呼喊同时响起:“你没事吧!没被瓷器割伤吧?” 郁谨面无表情地踢了踢脚边的碎片:“没事。” “真的没事吗?”顾心裁也担忧地问,想要掏出自己的小药箱,“我帮你看看吧说不定有的伤口太隐蔽,你自己发现不了。” “既然是隐蔽的伤口,也不方便让别人帮忙。”丁鹤拨开顾心裁和霍初安,走到郁谨面前,不由分说地牵起他靠着桌子的那只手臂,“划伤没有?” 郁谨甩开他的手:“没有。” 丁鹤抓住他的手腕,拇指按了按他的手心。他掌心一阵发痒,手上有些脱力,手指条件反射地蜷起,正好让丁鹤握住。 丁鹤掀起他紧裹着手臂的衣袖,沿着纤细的手腕向上探寻。 长久不见阳光的白皙皮肤暴露在所有人眼前,比起脸上刻意化出的惨白,这种白更为健康和有活力。 手臂的肌肉在指尖轻柔的触碰下微微收紧,不断尝试着退缩。 丁鹤手上力度加重,不让他缩回去,低声道:“别动。” 弹幕有些不和谐。 【哇,男神为什么要帮他啊。这是个黑子诶。】 【男神还是人太好了。】 【所以节目组为什么非要请他来?】 郁谨默默地让他反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在弹幕开始怀疑的时候,吐出五个字:“鳄鱼的眼泪。” 第67章 求生真人秀(十) 五个字一出,化妆间内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顾心裁和霍初安都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观众们在短暂的怔愣后,怒火上涌,无数人直接涌入郁谨的直播间,开始对他的讨伐。 【请问你知道良心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什么是脸吗?】 【说别人是鳄鱼的眼泪,自己又是什么呢?白眼狼?】 【算了算了,别骂了,说不定有的人就指着被骂出名呢。】 丁鹤脸上却不见恼意,气定神闲地帮他把衣袖拉下来,遮住雪白的手臂和跃动的青色血管,拍拍他的手臂:“好了,不害羞了。你以前被你哥打离家出走,还不是我帮你上药,怎么长大了还害羞了。” 他自然地把郁谨的手放下,找了个摄像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按了按他的掌心:“一个月没见,怎么就生分了。” 霍初安小声问顾心裁:“他真的是害羞吗?” 顾心裁不敢说话。他觉得郁谨刚刚说话的语气不像作假,眼睛里的冷傲和声音里的愤怒是实打实的。 但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郁谨抿抿唇,抬了抬下巴,语气冷淡矜贵:“我没有害羞。” 他说话到最后的时候,有些颤抖,音调陡然变高,底气明显不足,像是只弓起背吓唬敌人的小猫,架势很足,但一指头就能推倒。 看起来更害羞了。 “真没害羞?”丁鹤凑近他看了看,端详了他几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脸红了。” 那是因为你在捏我手心。 郁谨愤怒地在心里反驳。但他如果说出来,就更坐实了两个人的关系。 他和丁鹤既然已经告诉其他人彼此关系不好,就一定把戏做全套。丁鹤刚才的动作已经让人怀疑了,他不得不表态。 而且他觉得,要是被丁鹤的粉丝发现两个人的关系,他只会被骂得更惨。 “出发前你哥特别跟我交代了,要我好好照顾你。”丁鹤拍拍他的肩,像是稳重的兄长面对调皮的弟弟,“你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好,要是受伤了,你哥又要着急了。” 郁谨嘴唇动了动,坚持自我:“我不用你照顾。” 他自认为语气铿锵有力,气势非凡。却不想在其他人眼中,都只是在逞强。 “好好好,我不干涉你。”丁鹤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眼里满是宠溺的笑容,“你想做什么先自己去做,需要帮助再叫我。” 他对着镜头,用一种说悄悄话的神态对观众说了几句话,把郁谨的行为解释成“年轻气盛的弟弟不愿永远处于哥哥们的庇护下,因此拒绝哥哥的帮助,只是太过傲娇让人误会”。 弹幕渐渐安静下来了。 虽然害羞这个解释并不能成为郁谨骂丁鹤的理由,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并不是那么水火不容。 丁鹤明显不想他们为难郁谨。之前也有传闻,丁鹤和郁谨的大哥是大学室友,当初关系不错。 男神还是人太好了。 观众们抱怨了几句不喜欢傲娇,又慢慢回到自己喜欢的直播间。 当然,也有一些口味独特的观众慧眼识珠,磕上了稳重兄长x傲娇弟弟的新cp。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可爱。】 【这个CP该叫什么?鹤谨吗?】 【dbq我打成了合卺哈哈哈直接喝交杯酒了。】 观看直播的不仅有每个明星的唯粉,还会有单纯的节目粉或者什么都不粉的路人,他们就比较自由了。 粉上新CP的观众们悄悄开始创建tag产粮。 丁鹤台阶都给得这么明显了,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该顺着话题说下去。 郁谨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烦躁地说了句:“知道了。” “好,那走吧。”丁鹤笑着答应,又看看等在旁边的另外两个人,礼貌地做了个手势,请他们先走。 顾心裁和霍初安知道他是要和郁谨单独讲话,识趣地抢先出门。 郁谨瞪着丁鹤,眼睛里明晃晃写着:还有什么事。 丁鹤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装作没看见他眼睛里的问题。 郁谨低声道:“之前明明说好了。” 说好了要假装不和。 丁鹤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反问他:“说好了吗?” “我们说好过什么吗?” 郁谨一时不知怎么接他的话。这个计划确实是他们在圆桌上突然想到的,他没和丁鹤私下交流。 他知道丁鹤能看得懂他的暗示,丁鹤之前的行为,也明显是在顺着这个计划走。 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反悔了。 丁鹤漫不经心地道:“一个游戏而已。” 为了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而故意和自己的恋人疏远,这样也太无能了。 他们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楼下传来重物碰撞的声响,和几个人的惊呼声。 他们匆匆下楼,发现圆桌旁聚集着几个人,最中间躺着一个男子,脖子上被玫瑰花的花枝绕了几圈,像是戴着玫瑰花编成的颈环。 玫瑰花的花枝紧贴着他的皮肤,上面的刺比正常的要长且锋利得多,刺进他的脖颈,仿佛在吸食他的鲜血。 花环上的玫瑰花像是吸饱了血,呈现出异常娇艳的色彩,超越了他们在房间里见到的其他任何玫瑰。 不仅是脖颈上,他的手背上、脚踝上、甚至脸颊上,所有裸露的皮肤上都开着玫瑰花,形成一幅诡异但唯美的画面。 他整个人,都成了玫瑰花的花泥。只有那双圆瞪着的眼睛,显现出他的不安和恐惧。 从他的衣着,可以认出,是之前留在一楼的三人之一。 很明显他已经失去了性命。丁鹤半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尸体,确定被衣服隐藏的地方也开满了花,问旁边的人:“他怎么了?” 旁观者们惊魂未定,一个斯文干净的年轻男子勉强镇定下来,向他解释:“一楼的花瓶很少,我们很快就处理好了。王涛看到圆桌上的花瓶,说那说不定也是,于是就去拿,没想到……”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说脖子有点疼,一挠发现多了圈挂饰。 紧接着他的手指因为玫瑰花刺而破损,从伤口处开出了新的花朵。很快,花朵开遍了他的全身。 丁鹤的目光移到圆桌上,皱眉笑了笑:“可这些花,是白色的。” 从来没有人把白玫瑰当成爱情的象征。 年轻男子咽了咽口水,脸色惨白:“是啊。” 可是他们当时没想到。 而且一个花瓶,拿了又怎么样?这个游戏的开头太安逸了,安逸到让他们误以为,这真的只是一场真人秀。 吸血鬼一早就提醒过他们,这个游戏里的机关,是可能致死的。 其他人有些手足无措:“现在该怎么办?” “先等其他人都过来,看有没有人了解这是什么。如果没人知道的话,就只能暂时把他运走。不确定他的这种变异会不会传染,去找块毯子来把他裹起来,运到杂物间吧。” 他放下尸体的衣料,站起身,安排人去叫其他人。 有个人颤抖着问:“他死了吗?” 丁鹤想了想,摇头:“不,他只是暂时被淘汰了。” 他安抚了几句直播间内的观众,告诉他们这只是特效。 那人跌坐在地上,不停重复:“对,他没死。” 他知道这只是在自欺欺人。但是对于他来说,死亡明显太恐怖了。 丁鹤又望向圆桌上的花瓶,喃喃自语:“至于这瓶花……” 郁谨略一沉思,默不作声地去找了块花瓶碎片,走回圆桌旁,踩着椅子半跪到圆桌上,手臂伸向花瓶,将瓷片对准了手臂上的血管。 第68章 求生真人秀(十一) 他捏着花瓶碎片,将锋利的切口对准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血管,轻轻一划。 几个直播间里都传来尖叫。 【他在干什么!】 【吓死我了这是什么真实恐怖游戏吗。】 【完了晚上又要做噩梦了我一个人在家看直播好怕啊。】 “……你放下。”丁鹤无可奈何地呵斥一声,抓住他捏着瓷片那只手的手腕,“不需要你放自己的血。” 霍初安和顾心裁刚从楼上赶下来,看到现场场景大惊失色:“死人了?谁死了?你别想不开割腕啊!” 郁谨拍开他的手,把瓷片丢到桌上,眼神澄澈而坚定:“只有把白玫瑰染成红色,才能拿到里面的东西。” 当白玫瑰变成红色,它就具有了真爱的意义。 而染色的工具,如尸体身上所显示的,是人血。 “那也不需要你用自己的。”丁鹤并不相让,把瓷片收走,又回过头牢牢盯着他,“不许拿自己冒险。” 郁谨把要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去,坐在圆桌边,胳膊懒散地搭在椅背上,习惯性地等丁鹤说解决方法。 过了几秒,他突然反应过来,坐直身体,警戒地看着丁鹤,冷着脸说了句:“多管闲事。” 他差点又忘了。他们现在不和——起码他对丁鹤不友善。他不能崩人设。 “人身安全不是闲事。”丁鹤被他慢半拍的埋怨逗笑,之前的紧张情绪都散了不少,摸摸他的头,“你也不找找,是不是有其他的替代品。” 郁谨感到来自头顶的压力,努力抬头看他。 看起来更像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了。 霍初安英勇地伸出自己刚刚被刮伤的手掌:“用我的!” 丁鹤皱了皱眉,直接拒绝:“可以用尸体的。” 霍初安傻笑着摸后脑勺:“好像是的。” 人又不是一死就没血了,这么大个尸体摆在这里给人用,为什么要用活人的呢? 郁谨淡淡问:“他还有血吗?” 霍初安愣了愣,看了丁鹤一眼,急忙跑到尸体旁边,轻轻用瓷片拨开上面的花,划破尸体的皮肤。 他的口开得够深了,却仍只能看到肌肉组织和脂肪。 他现在就像一具被吸血鬼吸干了血液的干尸,鲜艳的玫瑰就是道貌岸然的行凶者留下的馈赠。 丁鹤泰然地改口:“还可以找其他的替代品,如果只需要红色的话,颜料,猪血,哪怕是番茄都可以。就算真的要用人血,也不一定要用你的。” 他也伸出自己的胳膊,搭在圆桌上。 霍初安连忙阻止:“你也别冲动啊。” 那个斯文的年轻男子眨眨眼,怔怔地道:“颜料。” 他眼神慢慢聚焦,惊喜地叫出声:“一楼有画室,里面有颜料。” 房屋的主人明显很有艺术情调,除去必要的厨房等房间,还有画室、钢琴室、收藏室、棋牌室等各种房间。这些房间都在一楼,他们之前找花瓶的时候曾经路过。 他跑回画室,不多时就拿来几管红色颜料,但又觉得无从下手,只能笨拙地往花瓣上挤。 “加油。”郁谨抬了抬眼,“稀释了再弄。” 年轻男子迷茫地问:“加……什么油?” 郁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耐着性子多解释了一句:“松节油。画室里应该有。” 年轻男子恍然大悟地应了几声,又去画室里找到油,按他说的稀释好,在他的指点下涂抹。 丁鹤沉思道:“我觉得最好的还是能直接倒进花瓶里。我相信他们自己能吸收这些颜色。” 郁谨点了点放在一边的番茄:“你可以用番茄汁。” 丁鹤笑了笑,还真拿了只番茄,挤了几滴番茄汁进去。 “我们里面,应该没有特别喜欢番茄的吧?我借用一下。” 不知是颜料的作用还是番茄汁的作用,花瓶里的白玫瑰很快变成了红玫瑰,只是相较于其他真正的红玫瑰,颜色深浅不一,色泽黯淡无光,显示出浓浓的仿制品气息。 郁谨不咸不淡地评论了一句:“这花的颜色还没有桌布的好看。” 不,是简直还没有尸体上的那些好看。只有在尸体上开出来的那些,才能显示出最旺盛的活力和最鲜亮的色彩。 【你怎么这么多事。】 丁鹤端详了一下,无奈地笑笑:“确实是,毕竟是人工染出来的。” 【看起来好明显,果然后天的就是没有天然的好看。】 郁谨心里有些烦躁。 明明说的是同一件事,两个人直播间里的弹幕内容怎么差这么多。 就算他知道这些人是故意黑他,但听多了心情还是有点糟糕。 丁鹤看他表情就知道弹幕又开始瞎杠了,暗自也皱了皱眉。但他表情上还是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只是语气遗憾地转移话题:“其实不如让你来画。我记得你以前画的,反而比较像真的。” “你想看?” 丁鹤满意地看着弹幕话题往“咦他会画画吗”上偏:“想。” 郁谨懒洋洋地点头:“以后吧。” 然后又坐直身子,一副备战状态,勾起挑衅的笑容:“你觉得可能吗?” 丁鹤:……这糟心的“装不和”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桌子下传来“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丁鹤掀开桌布,发现是一盒牛肉,大概是从花瓶正下方掉出来的。他手向上探了探,发现上面有个可活动的空格。 其他人也抱着食物从二楼下来。 等所有人到齐,沉寂许久的吸血鬼终于开口,用一种忧郁的咏叹调说话:“仓皇失措的旅人们最终选择伪装出一颗真心,用以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意。” 郁谨隐隐觉得,他这句话在暗示什么。 吸血鬼感慨完,恢复了戏谑的语调:“看起来旅人们已经找到了晚餐的材料,可以准备晚餐了。” 这里的时间流速明显与外面不同,是按事件完成程度划分的。例如,整个下午的任务只有找到晚餐食材,那么只要找到食材,无论过了多久,游戏都要进入下一阶段。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任务时限。 游戏开始的时候也不过上午,现在最多两个小时,就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所有人把食材聚集到一起,等待吸血鬼接下来的命令。 吸血鬼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接下来就是晚餐时刻了,请旅人们自行准备晚餐。” 不少人表情都不太好看。 其实他们也想到了,给的是“食材”,而不是“食物”,也就是需要他们自己加工。 他们里会做饭的可没有几个。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先要公布今天的奖励与惩罚。”还没等他们忧虑完,吸血鬼就语气一转,不怀好意地道,“今日人气奖的奖励是明天一整天的食物,无论你想吃多少,我们都可以负担。明天你都可以选择不加入搜索食物的过程;而惩罚则是,不可加入今日的晚餐时间,并且需要整理无辜的玫瑰和花瓶们。” 郁谨的心有一瞬间收紧。 他毫不意外地听到丁鹤拿到人气奖的消息。 也意料中的成为被惩罚的人选。 这个结果没有什么疑问。他既没有粉丝基础,又总是和国民男神作对,不是最后一名都奇怪了。 《无尽之夜》还从来没来过被这么多人黑的明星。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 他感觉到了秦扬嘲讽得意的目光和顾心裁霍初安担忧不平的眼神。 丁鹤问:“我能在其他时间兑换奖励吗?” 吸血鬼遗憾道:“不能。而且这些只有你可以享用。” 丁鹤露出有些奇怪的笑容:“食物内容是由我选择的吗?” “是的。无论你想要什么食物,我们都可以为你提供——血族的血肉除外。” 吸血鬼解释完要求,愉悦地宣布:“那么,现在请受罚者前往工作地点,其余旅人前往饭厅。单人直播间关闭,饭厅公共直播间和受罚者直播间开启。” 郁谨坦坦荡荡头也不回地往二楼走。 “你真的……我会给你留饭的。”霍初安知道多说无用,只能拽拽他的披风,挤眉弄眼地道。 吸血鬼又突然开口:“受罚者不可进入饭厅,其余旅人在晚餐结束前不可离开饭厅。” 他的笑容充满恶趣味:“也不可以带任何食物离开饭厅。” 霍初安忿忿不平:“你们这太欺负人了!不吃饭会死的!” “规则如此。” 秦扬故意踢了踢花瓶碎片发出刺耳的声音:“工作顺利啊。” 郁谨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径自走到二楼。 秦扬自讨没趣地哼了一声,眼中的仇怨更深。 他离开之后,其余的人也在吸血鬼的催促下收拾起食材,按照指引向饭厅走。 第一天的惩罚不痛不痒,之后的惩罚可就不一定了。郁谨这件事,给每个人心上都敲了个警钟。 谁也不知道,惩罚是不是有一天会落在自己身上。 而等待他们的还有更可怕的——夜晚吸血鬼的袭击。 霍初安挤到丁鹤身边,急切地问:“现在怎么办啊,你一点都不急吗?” 丁鹤气定神闲地帮忙分拣着食材:“急什么?” “他没饭吃怎么办啊!” “这是规则,我们没办法违背。”丁鹤把青菜塞到他手里,“别担心了。” 霍初安张张嘴,心里有些失落,又不能说出来,只能把气都撒到菜叶上。 节目组只给出原材料,当然是为了给会烹饪的嘉宾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比如说现在,几乎所有观众的关注点都变成了“小顾居然会做饭”“小顾好贤惠啊”“想娶小顾”。 在一群炸厨房选手中,能正常做出家常菜的顾心裁俨然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其他人只能在他的指挥下打下手。 他翻了翻食材,转头疑惑地问丁鹤:“都拿过来了吗?” 丁鹤笑得真诚无害:“都在这了,是少了些什么吗?” 他又“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如果是少了个番茄的话,抱歉,那个被我不小心弄坏,已经扔掉了。” 顾心裁仔细想了想,又不确定地摇摇头:“那应该是没有吧。没事,吃的够了。” 他怎么记得应该有一块挺好的牛肉? 第69章 求生真人秀(十二) 因为丁鹤之前的安排,现在花瓶碎片大多聚集在同一个房间,收拾起来并不麻烦。唯一的问题是吸血鬼并没有给他任何工具,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把碎片捡起来。 幸亏碎片都比较大。 直播间里的黑子来了一波又一波。 【活该,叫你黑别人,遭报应了吧。】 【来看看,工作得怎么样了。怎么才这么一点,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啊。】 【别偷懒啊,我们看着呢。】 郁谨眼不见心不烦,不看弹幕自己安安静静地收拾。 这种时候越是搭理,那些人就会黑得越起劲,觉得自己的话惹怒了别人是件很荣耀的事。 来这里的人都是看笑话的,他越是愤怒,对方就越是开心。 他确实挺想穿过网线给那几个总跳的人送几把火,想想还是算了。一来对方肯定会跳得更狠,这件事一发酵,保不齐闹出什么新问题;二来,跟这几个人生气,总有种他在欺负小孩的错觉。 反正他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躺平任嘲,等风头过去再找机会洗白一波。 所以他收拾碎片的动作很淡定,修长的手指轻轻捡起瓷片的时候,反而有种优雅的艺术感。 黑子们跳了一会,发现他没有反应,也就渐渐不出声了。 碎片的切口很锋利,稍不小心就会划伤皮肤。即使他再怎么谨慎,也不免有失手的时候。 他看着指尖那道浅浅的红色印记,皱了皱眉,找纸巾来擦了擦。 早知道多找顾心裁要几个创口贴。 即使伤口不再渗血,用力按压的时候还是会有点疼。他不得不换只手使力。但是他试了试,又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可能每根手指都要划几道口子了。 黑子们终于找到机会活跃起来。 【快点继续啊。】 【那么点伤口装nm呢以为大家都没割过手吗,这么娇气回家去当你的大少爷吧。】 【是不是要哭了?】 小助理看了觉得委屈,不服气地反驳。 【手指受伤了休息一下怎么了?】 但他的战斗力明显太弱,没几下就被气得说不出话。 黑子们得意洋洋。 终于有路人看不下去下场了。 【不想看滚,有这个时间不去看自家蒸煮,还待在别人直播间,我看你才是真爱吧。】 【哟,这人还有粉丝护着呢,你可看清楚了,是你家主子先无缘无故黑别人的,要犯贱也是他先犯贱,别什么错都往别人身上推。】 【黑什么了?再黑有你们说的话脏?一天到晚贱不贱的刚从厕所里吃完饭出来吗。】 围观路人气得和黑子大吵三百回合,双方父母轮流上天,战斗场面异常火爆。 郁谨突然用力拨了一下碎片堆,捏起一块瓷片,反复端详。 【怎么不动了???】 【哇该不会要割腕吧,啊啊啊看起来好可怕。】 【现在知道难过要割腕了?也不想想之前是怎么伤害别人的。长点记性吧,年轻人,说话别那么难听。】 郁谨轻轻一抛,把碎片抛到空中。 碎片飞到最高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住,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的作用下瞬间化为齑粉。 粉末随着风飘飘扬扬地落下。 争吵的弹幕有一瞬间的停滞,半秒钟后,感叹号和问号顿时布满了直播间。 郁谨找到摄像机的位置,缓缓微笑了一下,眼神阴森可怖而隐隐透露着偏执变态,仿佛在说“再说话就杀了你”。 配上苍白的脸色和红色的瞳孔,根本就是反社会连环杀人案凶手。 【救命啊吓死我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小黑子们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被捏碎的就是自己,急急忙忙地逃出直播间,缩进被窝里捏着手机骂骂咧咧。 明天就去举报他血腥暴力反社会! 再放着这么个人在节目里整个红江平台都要被连累,过两天上面一查发现红江血腥暴力把整个平台都禁了该怎么办。 直播间里终于清静了。郁谨出了口气,慢悠悠地继续收拾花瓶碎片。 虽说不能总给他们回应,但是偶尔也要放纵一下出出气。 他开始考虑,直接碾碎的做法是不是真实可行。又觉得,如果不能算数,那他岂不是平白给自己增加工作了。 之前帮他说话的那个路人又冒出来了。看名字,应该是顾心裁的粉丝。 【你刚刚怎么做到的呀,好厉害,是练过什么吗?】 “嗯。” 郁谨不仔细说,她就自己猜。 【是内力还是真气呀,难道你会修仙?】 郁谨懒得想理由,就着她的想法点头:“是。” 【真的可以修仙吗?那可以介绍方法给我吗?】 “不能。” 【修仙是不是看机缘啊,像我们普通人是不是没有机会。】 “嗯。” 路人有点沮丧。 郁谨觉得她年龄应该挺小的,随口编的都信了。不过面对这么单纯的粉丝,他也编不出什么话来骗。 路人开始安慰他。 【你不要被那些黑子影响心情啊,他们黑人都没有逻辑的,受影响你就输了。】 “我知道。” 路人看他心态没受影响,心情也好了一些。 她本来是顾心裁的粉丝,下午解谜的时候跟着那一拨人一起到郁谨直播间看了看,被那张漂亮脸蛋所俘虏,就时不时过来逛一逛。 弟弟的脸真好看,就是脾气不太好,总冷着一张脸,说话还带刺——说话带刺这一点仅针对丁鹤。 她本来只是来欣赏美颜的,但刚刚看到郁谨被那么多人欺负,嘴都不还一个的时候,保护欲突然暴涨,觉得自己一定要保护这个漂亮的弟弟。 弟弟被惩罚已经很难过了居然还有人骂他。弟弟看起来好难过啊但是又强撑着不哭出来,让人看了好心疼。 她不算是丁鹤的真爱粉,也就是他出新电影会去看的关注程度。对于之前的那场骂仗,也只是吃瓜态度。 她现在就觉得弟弟没错,都是那群粉丝在闹事。 【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啊,就是有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容易让人误会,如果多笑一笑就更好了。】 郁谨漠然地看了摄像头一眼,脸上写明了“不想笑,爱骂骂”。 【不要傲娇啊!好多人不喜欢傲娇的。】 郁谨捏着碎片的手微微收紧,差点又被瓷片给割了一道。 都怪丁鹤之前胡乱的解释,现在路人都默认他傲娇了。 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傲娇,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看人不爽就是真的不爽。 他这个表情,更加坐实了“傲娇”的名号。 路人忍着笑继续问。 【说起来,你为什么总要跟丁鹤对着干啊。他粉丝很多的,什么人都有,惹了他估计能追着你骂好几年。】 “我没有跟他对着干。”郁谨缓缓道,“我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不就是傲娇了。 【可是你如果跟他关系好一点,肯定会比现在更顺利一些呀。而且你哥和他不是以前就认识嘛。】 郁谨冷笑一声:“我非要靠他吗?” 弟弟太有骨气了。路人震惊。 但她又有点担心,弟弟这个脾气肯定很难在圈子里混下去。 她一定要想办法好好守护弟弟。 【以后谁要是黑你我就帮你骂回去。】 “不用。” 路人有些失落。 【你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郁谨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空气,似乎是在思索。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 【他怕你被那群人盯上啦,保护好自己别太出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多疯。】 突然的弹幕让路人的内心重燃火焰。 原来弟弟是这个意思!弟弟真的好善良。 这么说来,刚刚弟弟突然出手也是为了不让她跟那几个黑子产生太大冲突。 这么好的弟弟为什么要做个傲娇! 郁谨在她心中的形象变得愈加可爱。 丁鹤的化妆师及时安利。 【姐妹入股吗,弟弟可香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有兴趣来群里玩啊。】 单纯的路人成功被骗入只有几人的粉丝群。 郁谨把花瓶碎片收拾好,把枯萎颓败的玫瑰花都归到一起,一起扔到垃圾桶里。 要不是有人看着,他就把这些花一把火都烧了。 大部分垃圾都集中在二楼,二楼的收拾完毕,一楼的就很简单了。 二楼的走廊静谧而幽暗。时间设定已经到了傍晚,又是暴雨天,天色比往常暗得更早,墙边只有几盏油灯还荧荧地亮着光。 走廊两侧挂着油画画像,共有十四幅,正好是那十二张牌上的角色,造型和一楼的雕像刻得差不多,每个人物身上也都佩戴着玫瑰花。 画中人物的穿着多为暗色调,衬得玫瑰花的颜色更为鲜艳诱人。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的照耀下,画中人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到他身上,默然地观看他经过。 他一动,那些人的眼珠就跟着转动,像是十四个光明正大的窥探者。 郁谨凑近了血族亲王的画像对视了一会,试着碰了碰对方怀中的玫瑰花束。 玫瑰花瓣抖了抖,掉下一片来,落在他掌心。 他还没来得及收拢手掌,花瓣就自然地化作一滩血水,从他的指缝间淌下。再抬头的时候,画中人怀里的玫瑰花完好无损。 画上的笑容仿佛在对他进行嘲讽。 郁谨擦擦手,往楼下去了。 他把一楼的碎片收拾完毕,顺便把尸体用地毯裹了拖到杂物间。 其他的玫瑰已经早早萎败,只有开在尸体上的花朵还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用纸巾包着手碰了碰花瓣,看花瓣以一种介于固态和液态之间的奇妙状态在空气里颤抖,像是凝结起来的血块。 这种盛开在人体上的花让他想起了一种疫病,盛开的花不过是美化过的疮疤。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吸血鬼笑意满满地恭喜他完成任务,关闭惩罚直播间,并催促他尽快休息。 深夜即将来临,吸血鬼们要开始觅食了。 他按按自己的肚子,拨开表盖看看手表上的显示。 指针已经跳到了“4”,他现在处于健康临界值。如果不尽快进食,生命就很危险了。 他左右看了看,半蹲到圆桌面前,手臂伸长向里面掏了掏。 一盒牛肉从暗格掉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土豆番茄等东西。 他若无其事地把食材塞到披风里,抱着披风走到三楼。 三楼共有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上都有编号。 现在其他人应该都已经回到了房间,只是隔音效果过好的房间让他无法探知其他人的情况。 郁谨关上房门,把那一堆食材扔到桌上,开始发呆。 他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丁鹤留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想把他撑死;第二,这些食材到底该怎么处理。 第70章 求生真人秀(十三) 他跟桌上的土豆对视许久,最终还是认命地把土豆拿去洗了洗,召唤出那把短刀笨拙而缓慢地给土豆削皮。 短刀因为他的大材小用而微微不满。 郁谨面无表情地按着刀柄,手掌稍稍使力。 刀不敢再动了,怏怏的像一只普通的水果刀。 他粗略地削完土豆皮,随手对着土豆砍了几道,短刀很听话地自动把土豆切成易熟的小块。 他又把牛肉洗了切成不厚不薄的片,掏出几支光箭把材料串成几串,手上燃起火苗小心地加热。 吸血鬼确实说不能将食物带出饭厅,也不允许他去饭厅,但是从来没有说过,不能把食材留在饭厅外。 大概他也没有想到有人能徒手生火。 而作为一个收集型的异能者,他能掏出来的东西还有很多——虽然大部分都是武器。 这种野外求生式的烹饪方法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因此整个过程异常困难。他好不容易才调好角度和温度,垃圾桶里已经扔了不少烤焦的材料。 ……这么看来丁鹤给他留这么多食材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其实准确说来,他也没做过几次饭,仅有的几次还是丁鹤时刻在旁边看着,基本上等于丁鹤拿着他的手在操作。这种需要自行摸索的方式,更是比平常照着菜谱按部就班要难上许多。 他将就着把烤老了的牛肉塞进嘴里,纯粹以维持生命为目的进行进食。 平常在家的时候,要么是找专门的厨师,要么是丁鹤做饭,他每天十指不沾阳春水,躺在床上发一天呆都行。 他已经习惯丁鹤总跟在他身边,把生活上的事事无巨细都安排好的生活了。 他咬着没什么味道的牛肉片,一想到丁鹤和其他人一起准备晚饭就更加不满,嘴里什么调料都没加的牛肉都能变成酸汤的。 他又想吃丁鹤做的菜了。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想,丁鹤为什么不给他留点盐,可能吃点正常的他心态也能阳光点。 他勉强算是填饱肚子,洗了个番茄当作饭后水果,检查了一下卧室,收拾完准备睡觉。 卧室的设计也偏向欧式,家具是全新的,没有灰尘和破损。拉开窗帘能看到被雨淋得模模糊糊的玻璃,透过玻璃隐约能看到下面的花园。 刚来的时候明明气候很干燥,没想到游戏一开始就不停下雨,反常的天气令人心情也起伏不定。 衣柜里有第二天的换洗衣物,他不知道是否每个人的是一样的,只知道他的看起来像是平民样式。 床头柜上同样摆着玫瑰花。这简直是这里最常见的装饰物了,连床头的花纹都雕的是玫瑰花。 床头挂着一幅肖像画,仔细看去,画中人的脸有点像他自己的。至于画中人的服装,却和他手中卡牌的角色相一致。 他看了一会,萌生了一种画中的他会走下来取而代之的奇异感觉。 画中的他和他对视着,眼珠微微转动。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钟声,吸血鬼的声音温柔而缠绵:“亲爱的旅人们,夜晚已经降临。请关好门窗,早点入睡。晚安。” 屋内的灯突然自己熄灭了。 一阵困意向他袭来。 —— 郁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房屋内的钟刚刚好指向“6”的位置。 他是自然醒的,但是,也许这也是吸血鬼的意志。 吸血鬼提醒他们,在半个小时之内前往客厅。 他刚起的时候,觉得嘴角有点痛,对着镜子看了看,嘴角有点破了,可能是上火了。 他又对着灯光检查了一下手指,手指上的伤口已经被包好了,被纱布包裹着的手指显示出不协调的粗细状态,现在仍有些隐隐作痛。他想把纱布拆了看,又怕自己学艺不精包扎不回去,只能作罢。 他到的不早不晚,客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正坐在圆桌边互相打着招呼。 他们看到郁谨下来,神色都有些奇怪。 安栎纯良无害地笑起来:“昨天你没事吧?工作量很大吗?” 那个斯斯文文的男子也礼貌地询问了几句。郁谨看了看他面前的名牌,确定他叫冉洛。 他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没事”,找到自己的椅子坐下。 圆桌和前一日的不一样了。虽然仍旧铺着猩红的桌布,但正中间的花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放在每个人座位前方的一支白玫瑰。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盅汤,一只被金属盖子盖住的盘子。 看起来里面的就是今天的早餐了。吸血鬼倒是知道他们早上起来没力气,没在这种时候为难他们。 他看了一圈,没有人碰桌上的东西,自己也就暂时放着不管了。 顾心裁已经到了,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看气色,并不是太差。 他看到郁谨,礼貌地笑了笑,但他的目光很快移到郁谨的手指上,惊讶地问:“受伤了?” “划伤了。” 顾心裁掏出小药箱:“那我帮你看一下。” 郁谨点头,把手伸过去。 顾心裁小心地帮他把纱布解开,看到那么点小伤口又哭笑不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伤口很深……没事,很快就能处理好。” 郁谨看着自己手指上的划伤,隐约觉得伤口的形状有点不对,旁边好像有几个小坑。 “不过你包得还挺好的,以前也学过?” 郁谨低下头:“没有,随便包的。” “哟,起的这么早啊,昨天的惩罚没累着?” 郁谨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秦扬,扫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还是累得说不出话了?啊,我忘了,吸血鬼是晚上觅食的吧,难道你是没睡好?”秦扬看他不理,心情愈加烦躁,粗暴地拉开椅子,吊儿郎当地坐下,不怀好意地问,“怎么,说到痛处不敢承认了?” “什么承认不承认的,一天到晚说别人是吸血鬼有什么证据吗?”霍初安顶着一头乱发走过来,脸拉得比郁谨还长,“我看你要么是脑子不正常要么就是吸血鬼。” 他担忧地问:“你昨天还好吧,饿吗?这是啥是早饭吗?要不别等人了先吃吧。” 他刚把手放到碗盖上,就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手指,不得已收回去。 吸血鬼彬彬有礼地宣布:“请等待早餐时间再进行进食。” 秦扬在一边轻蔑地冷哼一声:“蠢货。” 霍初安不甘示弱:“白痴!” 秦扬撸起袖子:“我看你还真是活腻了。” “你昨晚睁眼了吗?”郁谨偏过头,越过霍初安,问秦扬。 “你问这个干什么?”秦扬眼珠子转了转,饶有兴趣地跟他搭话,“想问我的身份?” “你要是没睁眼,怎么知道谁是鬼,谁是人?” 秦扬表情不善:“这还需要睁眼吗?不是一看就……” 他话还没说完,郁谨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平静地道:“我也觉得不像,你看起来不像知道晚上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幽黑的瞳眸有些诡秘,唇色像是刚饮过鲜血,嘴角似乎生出尖锐的獠牙,轻声宣布:“也没有人救你。” “你果然是吸血鬼!”秦扬脸色大变,指着郁谨大声嚷嚷,“你承认了!” 等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他才发现郁谨用一种看白痴的略带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冉洛礼貌而谨慎地猜测:“我觉得他只是在开玩笑,或者——诈身份?” “不可能!”秦扬死死盯着郁谨,“他就是一只吸血鬼。” 冉洛忍不住开口:“你说的那明明是女巫发言!” 大概是觉得他精神不太正常,冉洛拒绝再和他进行交流。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丁鹤坐在郁谨正对面的位置,气色很好,嘴角噙着微笑,看得出来前一夜有个美梦。 他像是在跟所有人打招呼:“早上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眼睛却只看着郁谨。 郁谨又想起睡觉前的糟心事,嘴唇动了动。 不、好。 他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为难地笑了笑,也动了动嘴唇。 我、补、偿、你。 郁谨对此持怀疑态度,他一点也不敢确定丁鹤能想出什么诡异的补偿方法。 六点半,所有人都到齐,吸血鬼的声音如约响起。 【早安,亲爱的旅人们。不知各位前一夜睡得是否安好?】 【第二天清晨,因不熟悉居住环境而早早苏醒的你们,发现雨势没有丝毫减弱,不得不继续开始在城堡内的探索。】 【但是今天你们还有着新的任务。你们发现自己的同伴不幸丧生,而凶手竟就在你们之中。你们不得不开始互相提防。】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一碗奶油蘑菇汤——但是听我说,丧生者的面前摆的却是自己的鲜血。】 【当你们掀开碗盖时,倘若看到的是鲜浓的汤汁,那么恭喜你,逃过一劫。如果是鲜红的血液,那么很不幸,您将永远地离开人世。】 【现在,请各位自行揭晓答案吧。】 吸血鬼残忍地把知晓答案的权力给了他们自己。 一时之间,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第一个掀开碗盖。 秦扬看了一圈,嘲讽了一下他们的胆怯和犹豫,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率先掀开碗盖:“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怕的。” 他碗里的,是一份乳白色的汤。 他惊讶地看向郁谨,发现对方仍旧是一副轻视又怜悯的眼神。 霍初安忍不住嘀咕一声:“真的傻。” 他深吸一口气,也打开碗盖,拍着胸口瘫在座椅上:“我没死我没死太好了。” 其他人的也耐不住好奇,狠狠心掀开盖子。 在场的人一个接一个打开碗盖,最终只剩郁谨和丁鹤两个人安安稳稳的坐着,像在等谁的定力更足。 其余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两个身上,惋惜地窃窃私语。 直到现在,仍旧没有人中招。那么死者,就只可能在剩下两个人里了。 丁鹤看着郁谨,微微一笑,缓慢而优雅地移开碗盖。 他碗里的也是正常的奶油蘑菇汤。 现在只剩下郁谨一个人的了。 第71章 求生真人秀(十四) 郁谨抬眸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食指和拇指拈起碗盖,轻轻转了半圈,碗盖平平向旁移去,在碗的边缘磕了磕,平放到桌旁。 依旧是一碗香气四溢的奶油蘑菇汤。 吸血鬼恶趣味的笑声响起:“昨夜是个平安夜。”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说得那么真,吓死我了。” “不是,别忘了还有牧师在啊,只要不是第一晚刀到牧师,或者牧师太奇葩,都是会救人的吧。” “这可说不定,谁知道昨天下午死的那个是不是牧师啊。” 说到昨日的惨剧,原本抱怨的人也不由噤声了。 兔死狐悲,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就算逃过了吸血鬼的捕食,逃过了审判,甚至逃过了奇奇怪怪的机关,也有可能观众一个不乐意把你投到最后一名,就被惩罚折磨得毫无希望。 吸血鬼的声音仍旧悠然:“请各位享用早餐。早餐时间将持续到七点,七点后开启今日的审判活动。” 霍初安小声跟郁谨嘀咕:“他好烦啊,非要吓我们一下。” 他顺便白了秦扬一眼,嘿嘿傻笑:“我就知道某个人是傻子,连随口说的都信。” 郁谨打开盖子,用刀叉把吐司翻了个面,确定没有问题,才开始进食:“吃饭。” 霍初安应了几声,埋头吃饭。 早餐是简单的吐司煎蛋烤肠,配上牛油果酱,从味道上来说,没有什么问题。 吃到一半的时候,吸血鬼突然打开直播,美其名曰“节目花絮”。 于是众人汤喝到一半就看到一群蹲点观众涌入直播间。 【在吃早饭吗?又是小顾做的吗?】 【男神连喝汤的动作都这么优雅。】 【哈哈哈安宝的呆毛又翘起来了。】 【等等,我有没有看错?审判是什么?是新出的环节吗?】 毫无隐私权可言。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时刻被人监视的生活还要持续六天。 郁谨低着头,小口啜着汤。 他知道等那些人嚎完自己喜欢的明星就要来找自己麻烦了。 在此之前,他需要趁着自己还有胃口,尽量填饱肚子。 然而想象中铺天盖地的骂评还是没有出现,零零星星几个跳的高的还是之前熟悉的那几个id,被其他理智粉集体抵制。 原本准备一展身手大骂郁谨一顿的小黑子们慷慨激昂地打完一行字,看看他的脸,按在发送键上的手微微颤抖。 ……绝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而屈服。 素颜居然比之前那个浓艳又诡异的哥特妆还好看。 平常装束明显比前一日刻意还原的吸血鬼装扮要更合大众胃口,清清爽爽的少年哪怕总冷着一张脸,也不过是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和傲慢。 这么好一个孩子为什么总要引战呢。 郁谨抬头看了镜头一眼,想了想,又低下头去。 不骂就算了。 就餐期间吸血鬼又重宣了一遍游戏规则,向观众们介绍今日的游戏内容,并且诚邀观众们参与今日的竞猜,投出他们心中的今日的被审判者。 七点,审判正式开始。 餐盘被无形的侍者撤走,桌上只留着那支白玫瑰。 出于人性化考虑,吸血鬼为他们提供了餐后水果与饮料。 【六神无主的旅人们决定选举出一名审判长,来带领他们做出关键性的决定。】 【审判长将拥有警徽,具有最后归票权、发言顺序决定权、1.5倍投票权和在食物搜索工作中的安排领导权,请各位谨慎投票。】 【审判长在死后可指定继任者。】 【请想要竞选审判长的旅人向我示意。参与竞选的旅人为3号、4号、5号、7号、8号、9号、11号、12号。】 【审判长将由未参与竞选的旅人进行投票选举。】 【现在从3号旅人开始顺时针进行发言。审判正式开始。】 郁谨看看自己面前的号码牌,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漫不经心地道:“我是先知,昨天验的谢蹊是吸血鬼,明后天验安栎和丁鹤。” 谢蹊、安栎、丁鹤分别是8号、1号和9号。 他的目光从明显忍着一口气的谢蹊,移到委屈咬唇的安栎,瞟了一眼嘴唇紧抿的冉洛,再移到神态自若的丁鹤身上,多停了几秒。 丁鹤一手撑着脸笑眯眯地看他,完全没有被纳入警徽流后应有的紧张感。 他慢吞吞捡了颗草莓吃:“谢蹊马上要跟我原地起跳。” 果然,谢蹊的脸色更难看了。 其他人都等着他的心路历程,结果等了半分钟,只看到他吃完草莓,擦擦手,又拿了颗新的。 有人忍不住问:“说完了?” 郁谨点点头,镇定自若地吃草莓。 弹幕飞过一片问号。 【???我没看错吧?这是先知发言?不讲心路历程不分析警上警下格局。你告诉我这是先知?】 【哇,小谢哪里像吸血鬼了?干嘛针对我们小谢。】 【散了散了,一看就是爆狼发言。】 【我求求他别开口了当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吗?】 郁谨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牛奶,丝毫不为自己糟糕的发言感到羞愧。 发言很快过到4号霍初安身上。 霍初安脱口而出:“我信郁哥。你们不要觉得他发言简单,他平常说话都是这个风格。你们想,是不是嘛,言简意赅,直入靶心,发人深省。你看谢蹊这么激动,一定是被说中要原地起跳了。至于这个安……安栎是吧,警下只有3张牌,小顾和小冉我觉得都是好人,那就只有你了。而且我觉得你昨天的行为不能作好……” 安栎撇着嘴,一副要哭的表情。 弹幕有点爆炸。 【???迷惑行为大赏。】 【这都能认下Y是先知?这个人是他的鬼队友吧。】 【你试试被人平白冤枉激不激动。呵呵。】 【天啊安宝别哭妈妈抱抱。我们安宝哪里行为不做好了。】 霍初安看着丁鹤含笑的眼神,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接着说:“丁……丁鹤这边我暂时看不出来问题,听他后面的发言吧。过了。” 霍初安说完都觉得自己要挨骂,战战兢兢地把发言权交给旁边的秦扬。虽然他自己也觉得郁谨说的不怎么样,但是大佬的面子是要给的。 他迷之信任郁谨的判断能力。 秦扬不给面子地开场反驳:“他这不就是吸血鬼吗?就这几句话就能证明身份了?傻子才信他说的。一会装牧师一会装先知的,他说的有几句话能信?听我的,349三个吸血鬼!” 他颠来倒去把这几句话重复了几遍,确保所有人都听到脑子里,才肯过麦。 7号李成也皱着眉:“这个3号,他真的做不成一张先知牌。首先你说你昨天验的谢蹊,可你怎么验得到他呢?你要验不是应该……” 他奇怪地看向丁鹤的方向。 “总之我觉得你之前和谢蹊也没有什么交集吧,怎么就想到验他了?当然还是听听谢蹊怎么说吧。而且秦扬从昨天开始一直在打你,你就对他一点敌意也没有吗?我们后面这么多人,你就一点也不想谈?还有你为什么想验小安和丁鹤……啊不,为什么那么晚才验丁鹤,给个理由啊。我真的认不下你是先知。啊,我不是先知,但是我觉得先知就在我后面的4个人里了。” “哦还有霍初安你也怪怪的,他那个发言你怎么就知道是真的,把我都给搞懵了。吸血鬼的话,应该是34……6?” 郁谨话语里的漏洞实在太多了。他明里暗里已经在说,郁谨和霍初安就是两只跳到明面上的吸血鬼了。至于把6号冉洛认作吸血鬼,纯粹是因为没参与竞选的就1、2、6三个,如果2号顾心裁是吸血鬼那就是三连吸血鬼,概率太低。冉洛又被霍初安攻击了,想来想去只有冉洛能进去了。 但这样这个局好像也太简单了。而且346三个吸血鬼也太密集了吧。 弹幕上的讨论越来越激烈,一边倒地站在郁谨对立面。感性派认为他状态太差还故意欺负自家明星,理性派觉得他发言不够饱满逻辑不够充分。 郁谨吃完了草莓,擦去指尖的汁水,开始泰然地吃猕猴桃,因为突然袭来的酸味而皱起眉。 终于轮到了8号谢蹊发言。 谢蹊一开始听到郁谨发他查杀,脸色骤然阴沉,听到后面几个人和弹幕都不信他,脸色才稍稍好转。他清了清嗓子,严肃而微含怒意地看着郁谨:“郁谨,我要告诉你,我才是先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给我发查杀,但是我才是真的先知。我昨天晚上验的小顾,是个金水。验他的理由很简单,我们两个比较熟悉,我不希望他在游戏里骗我。幸运的是,他是个好人。我希望你等一下能上票给我,我想拿到这个警徽。” 说完,他看了顾心裁一眼。 弹幕开始一片欢呼尖叫,谢顾果然是真的! 顾心裁承受不住弹幕上的猜测,躲开他的视线。 “至于其他的两张牌,既然郁谨说他要验安栎,那我就去验冉洛,这样安栎的身份也就清楚了。参加选举的人的话,我觉得秦扬和李成的发言都没有什么问题,我觉得霍初安的发言比较奇怪,我会去验他一下。后面三个人我看都想好人,我再听听发言。我希望你们好人都能上票给我,我需要这个审判长的位置。” 他发言时状态激昂,声音铿锵有力,双目炯炯,俨然一副先知的样子。 但弹幕上的发言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边倒,而是掺杂各种骂战。 他额头上不由冒出冷汗,难道他有哪里说的不好? 丁鹤悠悠然开口:“我觉得前面两个先知的发言,都不太好,如果后面没有人起跳先知,我想我会站郁谨这边。” 第72章 求生真人秀(十五) “首先我觉得他们两个都做不成先知牌。”丁鹤十指自然地交叉,安然地搭在面前,温和有礼地解释,“郁谨这边,我想不用我说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有在认真地起跳,我觉得他根本没有要成为审判长的强烈愿望。但也因此,我觉得他吸血鬼的面更低,更像是一张诈身份的牌,因为吸血鬼是很需要警徽的,他们不可能派这样一个人出来。当然如果先知不确定,也可以验一下他,确定他的身份。” 他说话的时候,默默地注视着郁谨的一举一动。 郁谨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在他说完一段话的最后,抬头看了两眼,给他一个不耐烦又轻蔑的眼神。 “相较而言,谢蹊这边的问题要更大一些。我不知道是不是郁谨给你发查杀让你紧张了,你的视角根本不像一个先知。”丁鹤收回视线,皱了皱眉,遗憾地看向谢蹊,“你起跳得很认真,但你的发言有很大的漏洞。” 谢蹊手捏着杯子,因过于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 “如果你是一个先知,你应该把郁谨看成是和你对跳的吸血鬼。你为什么要那么正式地告诉郁谨,你才是‘先知’?我说实话,你这个语气,很像在跟一个站错边的好人解释,试图看到他的羞愧。而却你后面的发言,很明确是在指认他的吸血鬼,不存在你认为他是诈身份的好人牌的可能。这不是一个先知能够说得出来的话。以及,你最后说的是,‘你们好人’。” 谢蹊突然皱起眉,恼怒地捂住自己的嘴。 “我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口误,但是在这种游戏里,口误其实很可怕。而且,你的视野里缺失了很多牌,你不聊聊他要验的人?还有前面这个5号,我不知道你怎么认下他的发言的,可能是没有仔细听吧。一般人在认为郁谨是吸血鬼的时候,是很难把我直接归到鬼坑里去的。李成我觉得像个好人,霍初安……很遗憾你这个发言,无论郁谨是不是好人,我都觉得你吸血鬼的面很大。” 霍初安绝望地抱住头。 他真的只是想支持一下大佬。他是觉得,大佬平常不爱说话,肯定不知道怎么跳先知,就算所有人都要把他归出去自己也要帮他。 就算大佬是鬼他也要做大佬的鬼帮手! 谢蹊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形成一种无所谓的漠然状态。 丁鹤又笑了一下,似乎想活跃一下气氛:“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不得不讨论,就是双鬼对跳。这是丘比特的板子,可能根本就没有先知。这种情况的前提是,掘墓人手中的两张牌分别是吸血鬼和先知,而他被迫选择了吸血鬼。所以就看后面还有没有人起跳先知了。” 丁鹤的影响力毕竟大,一群看热闹的墙头草纷纷倒戈,开始踩谢蹊是吸血鬼。 谢蹊的粉丝不服气地反驳。 谢蹊看着高速飞过的弹幕,眼神越来越阴郁。 丁鹤说完,后面10号只简单分析了几句,发言权就转到了12号越青霆身上。 越青霆原本听得津津有味,一边乐一边在吃水果,现在擦擦手,乐呵呵地道:“到我了?小顾金水,警徽流6、5顺验。验小顾呢,是因为他是我们里面唯一一个会做饭的,吃了他做的饭我总要表示一下。如果是好人呢,可以带带队,如果是吸血鬼呢,那正好可以推出去。” 潜台词其实是,如果是吸血鬼做的饭,他可吃不下去。 顾心裁觉得越青霆和善的目光有点刺眼,谢蹊看他的眼神也格外炽热。 他觉得自己投票的手格外沉重。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发他金水。 越青霆开始盘自己的逻辑。 “其实我现在点的坑是4、5、6、8。小冉你不要紧张啊,我只是觉得安宝刚刚真的挺委屈的,可能真是好人,没有说你一定是吸血鬼,我验你是好人明天警徽飞你。说实话我刚刚听完警上一圈的发言,我觉得警上开三匪的可能性很大。” 越青霆向郁谨眨眨眼:“小郁我觉得是个好人。其实他起跳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吸血鬼跳得真随意。我没想到小谢你真的原地起跳了,那你们两个肯定晚上是不见面的。小谢你要是好人收到悍跳的查杀不可能跳先知,所以我觉得你真的是个悍跳,那小郁就是个好人了。” 郁谨对他的示好毫无表示。 越青霆啧了一声,又和霍初安进行眼神交流。 霍初安露出纯洁如二哈的眼神。 “小霍,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虽然你一开始就站在小郁这边,但我还是觉得,你的身份不好。一般人在听到小郁那种发言的时候,不可能会站他是先知。你这么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我觉得你是有身份的人。你应该是晚上睁眼知道谁是先知,想倒钩或者故意发言差拉低他的可信度。但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你要是吸血鬼没必要这么拼,真的,大家都会打他的,你可以冲锋。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后面的,我觉得李成的还行,秦扬的……我只能说你非常坚持自我。说一下他的问题,首先他好像没有盘逻辑,其次他那个位置,认小郁是吸血鬼怎么能把丁鹤给认成同伙呢?小郁明显在攻击丁鹤啊,他是认定他们互踩了?所以他的逻辑是爆炸的。” “小谢的问题我就不多说了,丁鹤说得挺明白的。”他突然前倾身体,试探性地看着丁鹤,“其实我觉得你挺像吸血鬼的。你是不是看自己队友跳的不好,想打倒钩了?” 丁鹤思索了一下,似乎是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也前倾身体,有些凝重地看着他。 两个人紧张地对视了一会,同时笑起来,越青霆摆摆手:“我不是不相信你啊,是你这个发言我总觉得怪怪的。不过比你像吸血鬼的多的是,我就信你是个好人吧。” 郁谨“啪”一声把杯子重重拍在桌上。 “我知道你和小郁有点私下矛盾,我希望你们还是不要把它带到台上来。”越青霆故作严肃地道。 “10号我觉得是个划水平民,11号已经死了我们暂且把他也当成平民吧。我希望好人都能上票给我。我是先知,我想当审判长。” 他灿烂地一笑,专门看了警下的安栎、顾心裁、冉洛一眼。 【现在是退选时间,请想要推选的旅人退出选举。】 【选择退选的旅人为,3号、4号、7号、9号、10号。仍旧参与选举的旅人为,5号,8号,12号。】 谢蹊在听到郁谨退选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被卸去了力量,瘫软在椅子上。 【1号、2号、6号旅人选择了12号。12号旅人当选为审判长。】 越青霆笑眯眯地接过透明人送来的徽章,按在桌上。 谢蹊失望地看着顾心裁。 谢顾CP党在弹幕上哀嚎。 顾心裁避开谢蹊的视线,平静地看着桌面。 【现在请审判长选择发言顺序。】 “逆时针。” 10号玩家再次划水发言:“首先我觉得越导分析得挺多,也挺对的,我认他是先知。其他的我之前就说过啦现在没什么多说的,跟着审判长走吧。” 丁鹤也没什么好补充的,只是说了一句,谢蹊既然起跳,很可能是血族亲王,专门上来带人的,最好不要直接把他归出去,晚上毒死比较好。如果白天能找到其他的吸血鬼,不如先投其他的。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就在斜对面的霍初安和秦扬身上飘。 霍初安一脸“你听我解释”,秦扬则很不屑。 谢蹊一脸颓败,还是咬咬牙,坚持自己的看法,把郁谨和越青霆打成同伙。他的说法是,越青霆是看郁谨跳先知没人信,在最后补跳的。而丁鹤所指出来的那些问题,都只是他因为不熟练和激动而产生出的偏差,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他最后还望向顾心裁,欲言又止,有种“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都不投我票”的失落。 他认为郁谨、越青霆和霍初安就是三只摆在明面上的吸血鬼。 李成倒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先出4号啊,现在4号是不是在公共鬼坑里?两方都认他是吸血鬼,推出去总没问题吧?除非他能拍出身份,但我想他也拍不出来。谢蹊……谢蹊可能是亲王,晚上牧师毒吧。” 但他还是不能认下郁谨,觉得郁谨的做法肯定有问题。 冉洛自认平民,也认同出霍初安。只是他又提出,郁谨和谢蹊互做身份的假设,还是希望郁谨能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 只有秦扬还在固执己见,潇洒地点出四个鬼坑:“3、4、9、12四个都是吸血鬼,3、9是情侣,4是那个射箭的丘比特!你们不要忘了这个游戏还有丘比特,吸血鬼阵营本来就有4个人。” 所有人的矛头突然都指向霍初安。 他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没了,声泪俱下地抱着郁谨的胳膊,发表自己的遗言:“偶像,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吧!” 第73章 求生真人秀(十六) 郁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扯了扯衣袖。 丁鹤盯着霍初安的眼神有些锐利。 “我从小听着你的歌长大,特别喜欢你的歌。我就是为了见你才入圈的!”霍初安声音哽咽,“当然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我……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来参加节目,你不知道我发现我的座位就在你旁边的时候有多激动。我不是故意想拉低你的好人面,我就是想多和你说几句话。” 丁鹤眼见他鼻涕都要蹭到郁谨衣服上了,敲了敲桌面,礼貌地道:“请不要聊无关信息。” 霍初安自己抹了抹眼泪,双眼朦胧地看着郁谨:“我知道我发言不好,但我就是想站在偶像这边。你们想出我就出吧,反正我只是个平民,死了问题不大。但是偶像,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呜哇,不能和偶像一起玩了我好难过啊!” 他看看镜头,深情地道:“还有点时间,我想完成我的心愿。偶像,让我给你唱首歌吧。”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歌,没有伴奏的嗓音显得尴尬而晦涩。 郁谨脸色一变。 他唱的就是《不渝》。 这是首情歌。 【画风突变???当面表白???】 【这什么人啊,还聊场外。】 【只有我关心他居然是Y的粉丝吗?Y也有粉丝了?】 【呵呵,唱成这样,就看Y怎么说。】 【等等,这首歌什么时候是Y的了?】 丁鹤手里捏着一枚草莓,拿起,端详了一会,又放下。 有一秒郁谨觉得他要把草莓当成霍初安的头捏爆。 他伸手拿过霍初安的杯子,在他头顶倾斜杯子,作势要往他头上泼水。 霍初安惊恐地接住杯子。 郁谨正好借机发言。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难听,闭嘴。” 在场看热闹的人忍不住捂住脸偷偷地笑。 看起来郁谨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只要唱得不合他心意,无论是国民男神还是真爱粉丝,都一样怼。 甚至霍初安被怼得还惨一些,丁鹤那时他也还比较专业地提了几个具体问题,到霍初安这里只有两个字了。 “出4,我没有意见。” 霍初安委屈又痛心地看着他,被自己的偶像伤透了心。 【情感牌失败了。】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本来不觉得你是吸血鬼,但你唱得太难听了,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开口。” 他又指着丁鹤,强调了一句:“比他唱得还难听。” 霍初安悲伤地点点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肯定觉得他唱得好听。 丁鹤仿佛听到了什么夸奖,颇为受用地笑起来。 弹幕上查资料的人出来了。 【我刚刚去翻了翻肖天王以前发这首歌的时候的微博,他说曲子改编自一位年轻小朋友的创作,但没说清楚是谁。】 【前面的该不会说那个年轻小朋友就是Y吧?】 【不知道,当时肖天王好像说小朋友不喜欢张扬,所以没曝光他的消息。不过他说那个小朋友才十三岁,未来很有希望。啊啊啊可是肖天王一个月能上一次微博就不错了,完全没办法问他啊。】 【有谁知道Y今年多大吗?】 【反正没到二十吧……】 他们开始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如果郁谨真是肖天王口中的那个天赋异禀的小朋友,那他好像确实有资格来评判丁鹤的演唱。 创作者总是会对自己的作品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说不定郁谨听到不专业的人唱自己写的歌就像是看到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但是——就算再专业也不能这么毒舌。 郁谨开始解释自己的行为:“我确实不是先知,我就是觉得,他是吸血鬼,想说出来。” 他看着谢蹊的方向:“我认为他是,是因为今天早饭的时候,吸血鬼骗我们说有人已经死了。当时大部分人都很紧张,但他一开始却很淡定,过了一会才开始紧张。能够在一开始就确定自己不会死的,只有吸血鬼和救了人的牧师。而他过一会的紧张,是因为想起牧师可能洒毒了,所以他大概率是吸血鬼。我觉得凭他的性格,不像会掩盖自己的紧张情绪。” “他参与竞选的时候很积极,所以我觉得他大概率就是要起跳的那一张。”他歪头看看安栎,最后目光定在丁鹤身上,“至于其他两个人……是我随口点出来凑数的。警下就那么三张牌,顾心裁是个好人,那剩下两个随便诈一下就行了。” 顾心裁又开始想,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说他是好人了。 他露出挑衅的笑容:“至于这个9号……” 丁鹤微笑点头。 【我求求他别瞎cue人了,不就一首歌的事吗闹这么久?】 “总之,我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们有的人还在怀疑我的身份,那你们就要想一想,是不是被吸血鬼诱导了。”郁谨定定看了他几秒,突然转移话题,“吸血鬼要填鬼坑,所以肯定会找我发言里的漏洞,但好人不需要这么做。特别是牧师,我希望你不要冲动。反正今天出不到我,你们要是实在信不过,晚上可以让先知验我。” 他说完之后,本来想过麦,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嘲讽的表情:“还有这个5,我觉得他不是吸血鬼,只是单纯的,蠢。” 秦扬脸都绿了,手放在了自己的刀上。 【Y也太毒舌了吧。】 秦扬攻击郁谨,其实没什么问题。但是秦扬也连带着攻击了丁鹤,这就让广大粉丝们坐不住了。 特别是他还老说郁谨和丁鹤是一对。 粉丝们绝不承认。 【我现在有个阴暗的想法,这个秦扬是丘比特,他故意把Y和男神连起来了,然后还要点出来。节目组肯定给了台本,故意叫他把两个有矛盾的人连起来制造话题。】 【太恶心了吧。】 【为了炒作连脸的不要了。】 秦扬完全没想到观众们会这么理解,甚至把他打成丁鹤和郁谨的CP粉。 他瞪了镜头一眼。 【哇他这眼神也太狠了吧,难道被我猜中了?】 【不过丘比特和情侣是一个阵营的,不会跳出来送吧。】 【所以他在转移目标?】 顾心裁听其他人说了那么久的话,终于开口了。 他接了金水,特别避开谢蹊的目光,解释自己的行为:“我确实觉得越青霆更可靠一些,所以把票投给了他。原因我觉得我不用再说了。” 他咬咬牙,狠心道:“我觉得,谈感情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 郁谨看到谢蹊眼睛里的火花消失了。 他知道谢蹊本来想看到顾心裁反水。 但这张感情牌明显打错了,顾心裁不想和他炒cp。他看得出来,顾心裁对谢蹊一点特殊的想法都没有。 弹幕上,谢顾CP粉一阵心碎,顾心裁唯粉趁机上来维持秩序。 顾心裁都选择不看不听。 和其他人不一样,他选择了为霍初安说话。 “我知道你们觉得霍初安发言不好,但他说的是实话,他一直是这个态度。我这么说就是场外了,但是不信的人可以去看昨天的录屏回放,他对郁谨一直是这样,所以我觉得他的身份还有商量的余地。我不太相信,他会故意污郁谨。” 霍初安感激地看着他。 郁谨漠然地想,这可不一定,在上上个世界他可是见识到什么叫彩虹屁拍得越响算计得越深。 霍初安一向擅长装舔狗。这次他突然跟过来,已经让郁谨觉得很不舒服了。 谁愿意度蜜月的时候还有电灯泡在旁边看着啊。 顾心裁的粉丝开始稀稀落落地作证,指出特定的时间,让其他人去看。 昨天三个人是一起行动的,那个时候霍初安就对郁谨无条件信任了。而当时,他们应该还没有互通身份,所以不存在他当时就准备污郁谨的可能。 顾心裁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没什么力度,他只是不想无辜的人被冤枉。 他说完,就到了安栎。安栎趴在桌上,眨着眼,天真地看着郁谨:“你是猎人吧?” 郁谨垂眸思考了一下,维持着原本的表情看他。 “其实你的想法是这样的,你是猎人,又第一个发言,第一天想跳先知诈身份,争警徽的时候再退水。如果不幸被推了出去,你也可以开枪带人。但是你现在发现先知站在你这边,就准备再活几天。不然你为什么要特别提醒牧师呢?你是不是觉得牧师在准备推你的那几个人里面,信不过他?” 他说完又羞涩地笑起来,捂住眼睛:“我不会玩,随便猜的,你们不要说我。” “其实你们有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他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道,“确实是没有先知,先知被埋掉了,或者先知在链子里,没办法站出来。吸血鬼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是最后就那么几个人发言,他总能推断出来吧。他发现自己队友的发言很差,所以起来补跳,这样基本上可以百分百拿警徽了。那这样的话……唉,我只是随便猜的,觉得比较有趣。” 越青霆悠悠然道:“这样的话,我就是小谢的队友了,对吧?” “没有啊,我信你是先知。”安栎无辜而真诚地看着他,“其实我觉得,主要还是丁前辈的发言有点给吸血鬼们提醒。你说他不好就行啦,为什么要强调后面还有人可能起跳,你就一点不觉得郁哥是先知吗?不怕后面有吸血鬼的队友吗?” 他这一句话,倒是把越青霆和丁鹤都给打了。 越青霆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拿先知会有这种问题,又没办法自证。不过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偏,因为对于我们好人来说,我们只需要找出吸血鬼是谁,什么链子不链子的,埋不埋牌的,都不重要,不是吗?我们把三只吸血鬼都推出去就胜利了啊,吸血鬼在链子里那他们一起走啊。是不是?还有,你就这么把小郁的猎人给爆出来,他这张牌不就废了吗?” 安栎点点头,但嘴角还是有点下撇:“我不会玩,对不起啦。因为你们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我只能说说其他的。” 越青霆安慰了他几句,慢悠悠地总结了一会,最后归票:“今天就出8号了,我不觉得他是血族亲王,牧师你看着毒吧,我反而觉得5挺像那个跳来跳去的亲王的。晚上我验3。” 第74章 求生真人秀(十七) 【请旅人们举起你们手中的玫瑰,将它送给你们心目中的吸血鬼。】 所有人都拾起桌上的玫瑰花,将它指向谢蹊。 谢蹊也举起玫瑰,坚定地指向越青霆。 郁谨想了想,又把玫瑰给放下了。反正票够了,不差他一票。 【审判完毕,请被票选者走上审判台。】 审判台是今天新出来的布置,一个半径一米左右的圆台,上面竖着一只巨大的木质十字架。 谢蹊走上审判台,面对着其他人。 时至今日,他已经完全接受自己的处境,面如死灰,眼神冷漠。 他最后的遗言是:“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后悔。这不是你们平常玩的游戏,没有下一局可言,谁都可能站在我这个位置。你们真的相信他是先知吗?他都认了3是个铁好人还去验3?1号那种发言,他还能说1号看起来像个好人?4号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怀疑,他为什么放下了?” 那几只白玫瑰从众人手中脱出,利箭一般射向谢蹊,将他钉在十字架上。 玫瑰钉在他身体的关节上,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可随意活动关节的玩偶。他低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一部分的脸,看起来仿若悲悯的神。 白玫瑰被他的血染成红色。 【今日的审判结束,请各位旅人稍作休息。】 幸存的人们终于开始自由地交流。 霍初安小心翼翼地问:“他死了啊?” 他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没想到最后死的居然还是谢蹊。 “是我们杀死他的。”顾心裁一直低着头,神色有些低落。 霍初安安慰他:“可是如果我们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们。再说了,不是我们动的手啊。” “但是我们投的票。”他自嘲地笑笑,“这和我们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就……我们和吸血鬼有区别吗?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肆意谋害其他的种族。” “需要区别吗?”郁谨淡淡问,“你为什么觉得人类就和其他种族不同?” 顾心裁突然被问到,惊怔地看着他。 “别担心啦,你想想,是他们先动手的啊,我们只是反击。是不是这样心情就好一些了?”霍初安想办法安慰他,“不是我说啊,人善被人欺,我知道你和他关系还不错,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你这么心软,很容易被利用的。” 顾心裁自己想了想,还是有点抑郁。不过他还是道了声谢,自己去纠结了。 那边越青霆就谢蹊的遗言解释了一下:“那个,我估计我今晚就要死了,所以我先解释一下。我是觉得小郁是好人,但是我验清楚你们不是更放心嘛。我怕他又一个发言不好被抗推了,你们要体谅我维护每个好人的心啊。至于其他的,我说得很清楚了,我想维护每个好人,所以我不会随便把某张牌打死,发言不好不等于不是好人,安宝和小霍的问题,你们之后自己斟酌吧。” 【现在进入自由探索时间。请诸位旅人开始搜索今日的食材。】 【今日的提示是:昼夜交替,而生命与爱亘古永存。】 个人直播间同时开启。 旅人们像前一日一样,开始分组。 但这天和前一天不太一样,一是走了两个人,二是,经过一天的讨论,旅人们又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 郁谨这边的小三角倒是不用破,霍初安肯定要跟着郁谨。 顾心裁恍恍惚惚的,也没心思去换队友。倒是越青霆凑过来:“我们要不要一起啊?谢蹊走了,他又不用参加,我没队友了啊。” 他指了指丁鹤。丁鹤上次的奖励就是,可以免除一日的食物。 “我们已经有三个人了,你来就多了。”霍初安不满地赶他。 越青霆理直气壮:“谁说一定要三个人了?”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郁谨:“我想和小郁单独聊聊。” 郁谨:拒绝。 丁鹤走过来,指了指另一边找不到队友的秦扬:“那边缺队友,你去扶一下贫。” “我为什么要扶贫?” “因为你是慈善的先知。” 越青霆一边念叨着“这是什么歪理”,一边向秦扬那边走去。 霍初安一脸期待地问丁鹤:“所以你要代替他加入吗?” 丁鹤有些讶异,摊摊手:“我不用加入搜索。” 人气奖就是了不起。 郁谨起身离开圆桌:“你们先自己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提示,特别是那些多出来的东西。” 他特别警示了霍初安一句:“别跟过来。” 郁谨甩开喧闹的人群,一个人先摸去了厨房。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觉得,就自己审判时闹得这一出,十有八九又要排名垫底。他虽然不知道当日的惩罚是什么,但是肯定和饥饿脱不开关系。 他不想再吃没有盐的菜了。 他面对着厨房的各种瓶瓶罐罐,陷入沉思。 他是不是,只用拿盐就可以了。 所以盐是哪一罐? 所有不透明的小罐都盖着盖子,从外表看起来毫无差别。他不得不揭开盖子来辨认。 【你是觉得线索在这里面吗?】 郁谨还不太习惯随时和弹幕互动的生活,胡乱点了下头。 【为什么呀,和谜面有什么关联吗?】 郁谨不回答,只是速度飞快地一个接一个检查。 “你找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男声让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盖子砸进罐子里,溅起一层辣椒粉。 郁谨一边咳嗽一边擦脸:“没找什么。” 丁鹤没想到会吓到他,一时心慌,但看到他一边擦脸一边眼圈发红的狼狈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 郁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拼命眨着眼,想用眼泪把进眼睛里的辣椒粉冲出来:“你笑什么?” “没笑。”丁鹤知道他看不清,抓着他的手,把他带到水池边,“辣椒粉进眼睛里了?别乱揉,先冲一下。” 郁谨迷迷茫茫地拧开水龙头,伸手要去接水,丁鹤却找了个盆,装好清水后滴了点醋。 “自己别动,我帮你洗。” 郁谨乖乖站好,抓着他腰侧的衣物保持平衡,朦朦胧胧地看着他。 他难得这副听话的样子,上半身微微前倾,手指攥着丁鹤衣服,表情安静而柔和。虽然嘴上没说话,但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依赖与信任。 观众们忍不住屏住呼吸。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和谐。 简直比之前粉过的任何一对CP都真。 丁鹤耐心地帮他洗眼睛:“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他的动作很轻很缓,似乎是在故意拖长整个过程。 郁谨忍不住眨眨眼:“找线索。” 丁鹤笑着摇摇头。哪有跑到厨房找线索的。 他猜也能猜得出来,郁谨只是想找调料。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不用。我自己来。” 在某些原则性问题上,郁谨还是很倔强。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习惯性的错误。 他立刻放开丁鹤的衣服,语气焦躁:“你擦好没有?” 他看不清东西,没办法判断周围的环境,有些头重脚轻。 “没事,抓着吧,没人笑话你。”丁鹤扶住他,淡定地把衣角塞到他手里,“大丈夫不拘小节,抓一下不会怎么样。” 郁谨把他的衣服捏成一团泄愤,隐约地看到弹幕上飘过的彩字。 你家弹幕上已经有CP粉在刷屏了,我已经从单纯黑你的小黑子进阶成想用黑你吸引你从而上位的十八线了。 丁鹤顺手把他脸颊上的辣椒粉也擦了擦:“上火了就别吃辣了。” “好。”郁谨沉浸于弹幕上匪夷所思的猜测,顺口接了句。 然后又抬起下巴,气势汹汹地盯着丁鹤。 丁鹤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反驳。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 郁谨本来想回一句“凭什么”,但他一想,那样丁鹤完全可以叫他真的吃辣,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所以他傲慢地表示自己不需要关心。 丁鹤欣慰地点点头,不逞强就行。 “昨晚没吃饭,现在饿吗?” “不饿。” 但是昨晚吃的不好。郁谨用表情告诉他。 “那今天吃点好的。” 他看起来确定郁谨今天能正常地吃到饭。 郁谨不知道他哪来这种自信。 他嘴唇动了动,传达出自己真正的心愿:我想吃你做的。 “你别这么看我,城堡里给的东西,有的你可能不喜欢,但我觉得你想吃什么,都是有机会的。” 郁谨心满意足地闭嘴。 整个洗眼睛的过程异常漫长,郁谨觉得他不是在帮自己洗眼睛——或者洗脸,而是在重新用手把自己的五官描一遍。 郁谨在他第三次摸自己嘴角的时候问:“你好了吗?” 丁鹤淡定自若地完成自己计划中的动作,在他脸颊轻轻戳了一下,又打开水龙头:“最后再用清水冲一下,别留什么隐患。” 郁谨应了一声,一边冲洗一边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现场解说?”丁鹤沉思了一下,指指弹幕框,“他们说想到处看看。” 反正丁鹤今天没有任务,观众们就提议他到处转转,做个现场解说。 他转着转着,就撞到厨房里的偷盐贼了。 他在这里,郁谨也不好行动。 郁谨擦干脸上的水,准备要走。 丁鹤突然拉住他,问:“《不渝》是你写的?” 怎么又是这首歌。 郁谨漫不经心地点头:“是啊,怎么了?” 第75章 求生真人秀(十八) 【还真是他啊……】 【怎么完全没听他提过啊。】 【我好像听采访说,原曲是怀念母亲的,后来被改编成情歌,他认为不是原来的意思了,所以不想认。】 【那也太惨了吧,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改得面目全非。】 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怀着悲痛的心情写了这首曲子,结果曲子却被别人拿走,还被大众误解为情歌,甚至现在还因为这首歌而被全网嘲讽,想想是挺令人唏嘘的。 漂亮弟弟的身世好惨啊。 【这有什么惨的,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后来的改编,这首歌也不可能出名啊。再说了,肖天王那是谦虚的说法吧,说不定他就是随便写了个调子给了天王灵感,水军能不能别尬吹了。】 【有的人怎么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突然觉得这首歌好沉重啊……】 丁鹤看着弹幕上飞过的字,略含歉意地道:“我以前并不知道那首歌的情况……很抱歉。” 郁谨觉得他的道歉很莫名其妙,但还是点点头,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道:“其实你不需要自责。我不是说唱得不好就不能唱,我只是客观地指出你的一些问题,你那天确实状态不好,也没有掌握成熟的发声技巧。我本意并没有想故意诋毁你或者讽刺你,碰巧看到了,所以习惯性地做了评价,你是否愿意接受,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你没必要觉得,这首歌是我写的,你没唱好就对不起我。” 弹幕上突然安静了。 他们没有想到,那个有事没事就要怼丁鹤的小黑子会说出这种话。 “我说话,本来就是对事不对人。你既然在公共场合进行演唱,就应该能够经受得住批评。我从来不歧视唱歌不好听的人,但我很讨厌名不副实和欲盖弥彰。给你一个忠告,我不支持无理由的打压,但我也觉得,一味的好评并不能给你任何帮助。” 他的眼神坦然而清澈,看不见一丝恶意隐藏的阴暗情绪。 丁鹤真诚地问:“我知道。我会继续改进。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抽时间来指导我吗?” 【这是在主动示好吗?】 【你们没发现丁鹤一直对他特别好吗?刚刚还故意捞他。】 粉丝们心碎了。 “如果你想和某个人一样在我面前再唱一遍自证实力,我有权力选择拒绝。”郁谨想起霍初安那一通表白,顿时心里一阵恶寒,傲慢地抬了抬下巴。 【他居然拒绝!】 【啊啊啊他凭什么拒绝啊。】 丁鹤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低声问他:“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比他好点,”郁谨实话实话,“其实你可以找些专业的指导,他们在这方面肯定比我更擅长。” “但他们不一定有你这么实话实说。”丁鹤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他,幽黑的眸子凝视着他,“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郁谨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是不是我哥又跟你说什么了?” 丁鹤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仔细想了想,试探地问:“他说……你在生母过世之后就有些自闭,要我多开导一下?” 郁谨眉头一皱。他哥果然又在那乱说话了。 “他说的你最好不要信,我出国后他就没怎么管过我,我怎么样一点也不清楚。” 这点丁鹤也有同感,郁简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管家里事的人。 “他当初,也没告诉我这首歌是你写的。” 郁谨冷哼一声:“他除了挣钱还知道什么。” 在郁谨心中,他那个哥哥就是个只会赚钱的俗人,完全不懂艺术的真谛。 丁鹤被他的表情逗笑,拍拍他的肩,斟酌着道:“他其实也挺关心你的,之前还特别跟我说,你不太会和人交流,让我多照顾一下。” 郁谨不满起来:“他是不是还觉得我做错了?” “没有,”丁鹤矢口否认,“是我不对。我以前不知道这首歌对你这么重要……” 郁谨疑惑问:“他说这首歌对我很重要吗?” 丁鹤有些惊讶,语气有些犹豫:“这首曲子……不是你为了纪念母亲才写的吗?我想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郁谨比他更加惊讶:“我什么时候说这首曲子是纪念我妈的时候写的了?” 丁鹤沉吟片刻,老实交代:“网上。” “……我写这歌的时候,我妈都死了七八年,哪有那么强的感情。” 丁鹤问:“那,这真是一首情歌?” 郁谨:……我该怎么给你解释,这首歌只是我那天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养肥的小鸭子被我哥拿去炖了一时伤心写出来的呢? 但他为了面子,还是点点头,强撑着回答:“是啊。” 丁鹤提醒:“你那时候才十三岁。” “我早恋,不允许吗?”郁谨的语气有点急躁。 “允许。”丁鹤轻咳一声,细若蚊蝇地反问,“真的?和谁?” 他压低的声音里有着明晃晃的嫉妒。 郁谨低下头,小声回答:“……假的。” 丁鹤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这才放心。 虽然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但是郁谨有别的初恋,他也接受不了。 而且还是十三岁时的初恋!竞争优势巨大! 两个人差不多把误会都解开,大有一种冰释前嫌的感觉。 丁鹤揽着他的肩,轻轻推着他走:“走吧,不知道他们线索找得怎么样了。” “哦,对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郁谨突然露出有些嘲讽的笑容,“我不歧视唱歌难听的人,但不代表我不会因为别的讨厌一个人,所以……” 他推推丁鹤的胳膊,自动和丁鹤分开一段距离,凉凉地道:“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称不上朋友。” 刚刚开始转粉的观众们:他少说两句话不呛人会死吗!!! 丁鹤看着他的眼睛,神态安然,倒完全没因为他的嘲讽而生气。 毕竟已经是老夫老夫回不到那么青涩的年代了。 他们回到客厅的时候,霍初安和顾心裁还在那里等着。 霍初安一个饿虎扑食扑到郁谨面前:“偶像,你回来了,你的事处理好了吗?” 郁谨自动退到椅子后面,用椅子将自己和他隔开:“好了,你们发现什么新的东西了吗?” 霍初安扑了个空,挠挠头:“没什么新东西,就是那些花瓶都换成新的了,然后昨天碎掉的雕像也都补好归位了。至少我们昨天去过的地方是这样的。其他那些房间就看他们了……总之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郁谨点点头,问:“这里有钢琴吗?” “钢琴?好像是有琴室……你是说这个谜题和钢琴有关?” “黑白琴键,对应谜面里的昼夜交替。”郁谨言简意赅地解释。 霍初安连连点头,接着问:“所以是要拆钢琴?弹钢琴?还是怎么钢琴?” 郁谨含糊地回答:“都试试。” “哦哦那我去跟他们说……等等,随便试不会死吧?” 霍初安战战兢兢地偷瞄他。 郁谨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霍初安不敢说话了。 “那后半段是什么意思?怎么样能让他……亘古永存?”顾心裁坐在沙发上,情绪仍有些低沉。 郁谨看了角落一眼,仍旧没有回答,反而找了个地方坐下,慢吞吞地道:“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只有时间可以称得上亘古永存。” 顾心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是时钟?我们现在要去钟那里找线索?” 郁谨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有眼药水吗?我眼睛不太舒服。” 顾心裁迷茫地寻找眼药水。 郁谨靠着沙发背,仰起头,滴眼药水。 他的动作不太熟练,明显不常做这种事,眼药水总是滴到旁边,看起来更像是流泪。 霍初安和顾心裁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这么懒散。 也不是说他平常就不懒散,只是他平常没这么犹豫不决,不会说完了什么都不做。 丁鹤接过他手里的眼药水,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别动,帮他滴眼药水。 让别人来滴眼药水就容易多了。郁谨感到药水滴下,忍不住眨眨眼,胳膊不自觉地推了推他。 “别动。”丁鹤再次提醒他,左边边膝盖跪在沙发上,一手托住他的脸,另一手在他背后的沙发背上撑了一下,再帮他滴另一只眼睛,“一会就好了。” 这个姿势似乎有一种很好的稳定性。郁谨试着推了一下,丁鹤岿然不动,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眼药水的袭击。 他的眼睛因为药水而自然地呈现出一种湿润而迷离的感觉,比起平常更添了一分柔和,像是春雨中被浸得湿漉漉的桃花花瓣。 他斩钉截铁地道:“我后悔滴眼药水了。” 丁鹤只能哄他:“一会就过去了,忍一忍。” 等眼睛里不那么难受了,他眨眨眼,坐直身体,摸摸自己刚刚被按疼的半边脸。 【他们真的不慌不忙……】 【不管怎么说,Y也太娇生惯养了吧。】 【我看到那边有人已经在找关于钟的线索了。再不快点,就要被别人抢先了。】 【Y能不能别磨蹭了……】 【谁啊?这么厉害?】 【李成?我记得这个人昨天就鬼鬼祟祟跟在丁鹤后面偷听吧。是他自己想的吗?】 【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 弹幕开始哀嚎。 【你们不要再滴眼药水了有人抄了你们的答案去答题了啊!】 顾心裁和霍初安坐在一边,忐忑不安地问:“滴完了?出什么事了?” 丁鹤轻松地带过,把眼药水还给顾心裁:“眼睛里进东西了。” 顾心裁呆呆地接过眼药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两个人刚刚的行为太自然了。 一点也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 “那我们……现在去找钟?” “谁给你说线索在钟的?”郁谨反问。 第76章 求生真人秀(十九) 顾心裁懵了一下。 郁谨刚刚好像确实没说是钟,他说的是“时间”。 “那其他和时间有关系的东西……日晷?影子?” 他越猜越远,郁谨却慢条斯理地问:“我说了是和时间有关的吗?” 顾心裁:……不是你说的吗? “他只是在说一种可能。”丁鹤替郁谨解释,“没有说一定是。” 那当时为什么语气要说得那么真,故意耍人玩吗? 顾心裁震惊了,他没有想到郁谨会有这种低级趣味。 他只能无奈地问:“那你说是什么?” 郁谨抬手指了指客厅角落。 客厅的四面墙前,按一定间距摆着他们第一天见到的那些雕像。 曾经碎掉的丘比特,已经恢复了原状,圆滚滚的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串花环项链,花朵保持着刚被摘下来时的新鲜程度,精致完美得像是假花。 “雕像……确实能保存记录比较长的时间,但是算不上永存吧?”顾心裁犹犹豫豫地问。 “它们可以。你们应该记得,它们昨天被打碎了。”丁鹤道。 而现在这些雕像已经复原。 霍初安和顾心裁半信半疑:“所以现在是要把这些雕像给摔了?还是怎么?” 丁鹤鼓励地看着他们:“你们可以试试。” “别啊,说清楚点吧。”霍初安苦笑,“那个吸血鬼不会就喜欢看人摔东西吧,他是变态吗?” 丁鹤指指墙上吸血鬼的画像。 霍初安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拜了拜:“我不是故意说你变态,别整我!” 但是他们左看右看,又找不到有关联的东西,只能按老方法走。 霍初安本来想把雕像抱起来,但雕像的重量明显超乎他的想象。 他又试着推了推丘比特雕像,想把它推倒。 雕像纹丝不动,丘比特似乎抬起头,冰冷地看着他,抬高手中的弓箭。 霍初安一脸尴尬地举起双手:“还挺重的,推不动,我们要不要一起……他是不是在瞪我?!” 他敢确定,丘比特的箭刚刚不是指向这个方向。 他背上没来由冒出一层冷汗,转身想走,却发现双脚像被固定在地面上。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从脚开始僵硬石化,变成雕像的样子。他试图在彻底石化前转身呼救,但整个变化过程并没有终止或减缓的趋势,而是越来越快,很快他就连转动身体都做不到了,整个人定格在半转过身呼救的姿势。 但他并没有因此失去知觉,而是很清晰地看到丘比特拉开手中的弓弦,等到最满处,缓缓松开手指。 丘比特的身上出现浅浅的裂痕,宛如布满身体的深青色的血管。 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如果那只箭射中他,他就会完全失去知觉,变成真正的雕像,而丘比特则会获得生命,取代他而存活。 真正的丘比特就被封锁在那具雕像里,他马上就要走出来。 他能够听到自己被石化外表掩盖住的心在怦怦直跳。 郁谨拿着个花环,盖到丘比特头顶,再把丘比特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 丘比特的手突然转了个方向,又恢复最初的形态,眼神也变得平和安宁。 花环上的一朵花抖了抖,落在地上,化成一张纸片。 霍初安的腰扭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了。 他扶着腰问:“这是什么?这就算拿到了?” 郁谨展开手中的纸片,让其他几个人也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张五线谱。 霍初安看也看不明白,就跑去找顾心裁拿跌打损伤药。 “既然是五线谱,说明还是要弹钢琴?”顾心裁望着剩下的雕像,“是每一座雕像都会给一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些雕像马上就要活过来,心底没来由有些恐慌。 郁谨点点头:“抓紧时间,他们要活了。” 他这么说,顾心裁就更紧张了。 “破解的方法是……把花调整到对应的位置?”顾心裁按了按眉心,“我记得昨天这只丘比特就戴的是花环。” 郁谨指了指楼梯:“二楼的画是原本的状态。”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叫他们快点上去记住,下来换装饰花的位置。 霍初安手忙脚乱地摸:“有纸笔吗?光凭脑子记不住吧。” 他的指尖有些发冷,好像从尖端开始慢慢石化。 他抬起头,发现除了丘比特,每一座雕像都在瞪他。 雕像们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裂痕,清脆的碎裂声响似乎在拉扯他脑中紧绷的那根弦。 丁鹤慢悠悠从二楼走下来,指了指弹幕屏:“没有纸笔,但是有记录本。” 弹幕上积极地帮他报着数字。 【那个拿书的是1!胸口!别在胸口!】 【猎人的挂在枪上!】 他一边念,郁谨一边把玫瑰花们送回适合的位置。 猎人冷漠地举起猎枪,对准他的肩膀。 他面无表情地把花塞进枪口。 猎人的手缓缓按下扳机。 郁谨及时回头,还是把花挂到特定的位置。 顾心裁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咬咬牙,抵抗住那种浑身冰冷僵硬的感觉,帮他加速进度。 雕像们渐渐回复到最初的样子,悲天悯人地望着前方。 他们身上佩戴的玫瑰花,没有在移动的过程中发生任何的破损,却在静止后无声无息地掉落到地面,化成一张张五线谱。 “那现在是不是把五线谱拼起来就行了!”霍初安终于活跃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干活。 郁谨冷声开口:“别动。” 霍初安一下子定住,仿佛突然又开始石化。 丁鹤跟弹幕互动完,拍拍他的肩:“你数一下雕像身上花的数量,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收拾起来。” 霍初安应了两声,认认真真收拾五线谱。 他收拾到一半,又疑惑地问:“你们关系突然变好了?” 郁谨反问:“你说谁?” 霍初安看看他一副随时可能发作的表情,讪讪笑道:“没、没谁。” 配合得那么好还说彼此不和。 娱乐圈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他收拾完,整理好递到郁谨手中,好奇地问:“是什么曲子?” “不知道,没见过。” 霍初安稍有些失落,不过很快振奋起来。曲子应该是自创的,郁谨不认得也很正常。 他们休息了一下,往琴室走。 但还没有到琴室,他们就听到琴室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男性的惨叫。 第77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 李成倒在地上,身上压着一个立式大钟。他仓皇地推着大钟,想从底下挣脱出来。 他一人的力量明显不足以移开这么重的家具。存在感极低的10号玩家刘问半蹲在他旁边,试图帮他把下半身拯救出来。但钟刚被抬起来一点,李成就一阵哀嚎,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冉洛正站在旁边,一边安慰他们不要着急,一边想通过其他机关破解困境。 他看到其他几人到来,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向丁鹤说明:“李成他说想看看钟里有什么,就走过去查看,没想到刚走近,钟就倒下来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向另外两个人确认了一下:“而且从钟里伸出了什么东西,把他的腿缠住了,必须把东西剪断才能出来。” 大钟的上半部分是个布谷鸟钟,有个小窗口可以打开。那种东西就从这个小窗口伸出来。 顾心裁担忧地问:“是什么东西?受伤很严重吗?” 李成的脸色越来越白,一边倒吸冷气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藤蔓……嘶,有刺。” 虽然他说话不连贯,众人也大概猜出,他遇到的是第一天那种会吸人血的玫瑰花。 霍初安一时嘴快:“所以这个就是规则里说的致命的机关吧。” 这意味着并没有破解的方法。 李成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更加恐慌。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不肯放弃,一边艰难地向外面爬,一边向其他几个人求救:“救救我……我还有救!一定有办法救我的!” 丁鹤沉吟片刻,安慰他们:“你们先去找秦扬,我估计他可以把这个东西砍断。” 冉洛苦笑:“去哪找?” 丁鹤指指弹幕屏,笑了笑:“问问他们。”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能把直播机制运用得这么纯熟的参与者了。对于他来说,观众们每时每刻的注视并不会成为一种负担,反而是一项可利用的资源。 粉丝们发现男神居然需要他们帮忙,备受鼓舞,纷纷跑去秦扬直播间刺探情报,一时之间秦扬直播间热度直升榜首。 冉洛点点头,动身去找秦扬。丁鹤喊了一声霍初安,叫他跟着一起去,保证安全。 冉洛疑惑地看了丁鹤一眼,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霍初安拍拍他的肩:“你也知道这地方到处都是机关,多一个人多一分保证。你不要嫌弃我,其实我嗅觉很灵敏的,一定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虽然他觉得丁鹤只是嫌他在旁边太电灯泡了。 顾心裁倒是被留了下来,想办法帮李成延长生存时间。 丁鹤半蹲下来,稍微抬起大钟,仔细观察藤蔓的形态,顺便安抚李成:“你再坚持一下,很快秦扬就能来了。” 他的笑容让李成恢复了一点信心,感激地点点头。 丁鹤的身上有着一种很奇妙的令人安心的气质,似乎有他在身边,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和困难,都能够轻松化解。 原本绝望而狂躁的李成渐渐冷静下来。 丁鹤看他恢复正常,问了问当时的详细经过。 李成没怎么思考,一股脑地把经过说出来:“我当时听到……不是,意识到可能和钟有关,就到这里找有关钟的线索。” 他说完,突然捂住嘴,惊慌失措地看了看郁谨。 郁谨本来在研究钢琴,感觉到他的注视,转头看了他一眼。 李成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祈祷他没有听清刚刚的细节。 郁谨又转过头去。 他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蒙混过关。 但是观众们明显听到了。 【听到?什么听到?】 【所以说他会想到来碰钟是因为听到别人说线索和钟有关?】 【我记得是Y说的吧……怪不得Y那个时候一点也不急,肯定是早就知道他在偷听吧。】 【这人是个惯犯了吧,昨天就偷听丁鹤他们讨论,今天丁鹤不参加了,就去听别人的。】 【虽然我不喜欢Y,但这事还是挺解气的。】 每一句话都戳进李成心里,像是从钟里伸出的藤蔓一样,吸食着他的生命。 他偷偷瞄了瞄丁鹤,希望他能维护一下自己,起码拦着郁谨,让他活下去。 丁鹤却笑着说:“确实,一说起“亘古永存”,只能想到和时间相关。” 这是当时郁谨说过的话。当时丁鹤也在旁边,他也听到了。 丁鹤是站在郁谨那边的。 李成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我错了……我不应该偷听……” “哪有什么你不应该?”丁鹤戳了戳新盛开的花,温和地道,“是设计者故意为难我们,又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你别这么草木皆兵。”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李成突然觉得刚刚令人安心的笑容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丁鹤忍俊不禁:“你别紧张,还有希望。我相信秦扬的刀能斩断这些东西。如果不能……小顾,你那里有止疼药或者安眠药吗?” 顾心裁翻了翻,老实地回答:“有。” 不,他现在觉得自己等不到秦扬的救援了。 “如果实在不行,我们会想办法让你走得轻松一些。” 这是想让他死在梦中吗?可是死得轻松和死得痛苦不都是死吗? 李成嘴角抽动,想哭又不敢哭。他突然发现旁边一道没什么温度的目光,转头看去,慌乱地想挤出一个笑容。 郁谨蹲在另一侧,目光无意中扫过他狰狞的脸,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有点嫌弃。 “省点力气,别乱挣扎。”客观来说,这个表情并不好看。 李成有些绝望。他怀疑郁谨是想叫他乖乖等死。 郁谨肯定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也看到弹幕了。 他现在很后悔。 大家都知道,解谜这种事费心费力,还不一定能想出来。他自认为跟不上吸血鬼的节拍,只能借鉴一下别人的答案。其他人里,最擅长解谜的就是丁鹤和郁谨了。丁鹤今天没有负担,所以未必会参与这件事,那他就只能蹲郁谨的答案。 所以他一直在等郁谨回来,准备偷听他们的讨论,抢先一步破解机关。 虽说他们现在还在倡导食物共享,但是谁知道形势会不会突然改变。找到更多食物的人,总是在分配时更有底气。 还能涨人气。 他不知道郁谨当时是不是发现他在偷听,所以故意泄露假消息,骗他来这里触发机关。 如果是……那他觉得自己已经生还无望了。 他想起丁鹤刚刚非要霍初安跟着冉洛一起去。大家都知道,霍初安是郁谨那边的人。只要霍初安拖延一下时间,让冉洛不能那么快找到秦扬,那他就必死无疑。 原本他还可以寄希望于丁鹤。但是现在看起来,丁鹤是完完全全站在郁谨那边的。 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对。虽然丁鹤和郁谨的关系一般,但自己前一天也窃取过他的答案,所以这次肯定会和郁谨同仇敌忾。 他越想,就觉得身子越冰冷。 郁谨确实在看李成,但准确来说只是在看他的脚腕。和之前一样,这些花盛开在皮肤表面,像是一场蔓延极快的疫病。 很快这些花就会布满他的全身,耗尽他全身的血液,比起死亡,这刚像是一种独特方式的生命的延续。 这是一种极富美感的死法。他对这种形式的死亡很感兴趣。 但是他发现李成总恐惧又哀求地看着他,心里十分不适,站起身找了个看不见他表情的地方面壁思过。 丁鹤放弃观察,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一起看着墙壁上的油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小粉丝不服气地在弹幕上刷。 【我刚刚在丁鹤那边看到,李成之前偷听你们说话。】 【他肯定是想一个人把功劳都占了。】 这种窃取别人劳动成果的行为引起了大部分观众的反感。 郁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你知道呀。你是不是当时就发现了!】 小粉丝心花怒放,她就知道自家弟弟聪明,肯定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但她还是很生气。 【干脆让他死了吧,反正活该。】 郁谨摇摇头:“不能。” 【为什么?】 “他不能死。” 小粉丝为弟弟打抱不平。这种人都这么欺负人了,弟弟还想着救他,弟弟人真是太好了。 但是人太善良就会被欺负。弟弟不跟他计较,她可不行。 她挥舞起键盘和鼠标,准备把李成的排名刷到最后! 李成看着弹幕上飞过的骂评,开始绝望等死。 食物没找到,差点要没命,死之前还被弹幕骂得狗血淋头。 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霍初安和冉洛却很快就赶回来了,顺便带来了剩下三个人。 琴室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霍初安抹了抹额头的汗:“偶像,我跟你们说,要不是我跟着去,小冉可能还找不到路呢!” 冉洛也一边喘着气一边抹着汗,眼神呆滞,一看就是跑得太快气没喘上来。 李成愣愣地看着秦扬和跟郁谨邀功的霍初安。 他好像,能活了? 第78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一) 李成傻傻地问:“你们没想杀我啊。” 丁鹤讶异地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我们没有人想杀你啊。” “我以为……我以为你们觉得我偷听不好,所以……”李成紧张地看着他和郁谨,“你们真没想针对我?” “现在每个人都很重要,我们怎么会针对你?” 丁鹤笑容和煦,又摆出道理安慰了他几句,听得李成心头一暖。 但他还是心有疑虑:“那之前郁谨为什么说……和时间有关?” “他眼睛不舒服,当时心思不在这里,随口乱说的。”丁鹤开始替郁谨编理由,表情真切,任谁都会相信他说的话。 李成看见郁谨突然睁大双眼,过了几秒,别扭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原来如此。李成松了口气。 【窃取别人的成果还有理了吗?】 【还有没有羞耻心啊。哦,对了,小偷没有羞耻心。】 李成刚刚消灭自责心理,弹幕又是几盆冷水泼下来。他头一低,又开始忧虑自己的未来。 秦扬环视了周围一圈,挑了挑眉:“哟,没想到你们还会找我帮忙。怎么?自己懒得动手?” 他仇视的目光仍旧定格在郁谨身上。 他知道这个人有办法救人。 郁谨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目光只分给丁鹤。 丁鹤愉悦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秦扬顿感侮辱。他刚要继续挑衅,李成声嘶力竭地大吼:“快来救我!” 秦扬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我凭什么救你?” “你……”李成没想到郁谨没想杀他,倒是秦扬主动不想救他了,“我们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你自己乱碰东西,我凭什么要管你的闲事?”秦扬漠然地移开视线,指指弹幕,奚落地笑了几声,“你看,他们也都觉得你活该。” 李成脸色灰败,失魂落魄地嗫嚅:“我、我知道我错了,但我还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他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白天在审判之外减员是很严重的事,这相当于主动给吸血鬼提供机会。”丁鹤适时地出来打圆场,“为了最后的胜利,还是先把私情放下吧。” 秦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你好心?” 弹幕风向一转。 【秦扬也太冷血了吧,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啊。】 【关键是现在死人不就是给吸血鬼送轮次吗?】 【这个人就没做过好事!】 秦扬人气一落千丈,直逼倒数第二。 秦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翻脸不认人的墙头草,心不甘情不愿地帮李成把伸出来的花枝砍断。 花枝砍断之后,李成身上那种脱力的感觉就消失了。 几个人合力把钟推开,重获自由的李成捂着腿在地上吃力地爬动。 他的腿上已经开满了花,两条腿都被废了,根本无法行动。 秦扬又扬扬手把他腿上的花给砍了几朵。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化成一滩血水。 李成艰难地开口:“那些都是我的……” 是他失去的血。 “你先休息一下,让小顾看看有没有挽救的方法。”丁鹤把他扶到一边坐下,让顾心裁陪着他,“不行的话,以后行动就找刘问陪着你吧。” 李成感激地看着他。 他现在就想回到几分钟前抽以前的自己几个嘴巴子。他怎么能那么揣测别人呢?人家丁鹤和郁谨明明都是好人,安慰他的话都是真心的,也没想就他偷听的事做点什么。 今天的这个机关也是巧合。 他原本的痛心悔恨少了不少,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管那些观众说什么呢,既然丁鹤不在意,他是不是以后可以继续…… “既然行动不便,以后的搜集工作你也尽量不要参加吧,以免加重伤势。”丁鹤又叮嘱了一句。 李成本来点头应了,突然又身子一僵。 丁鹤让他不要再参加食物搜集工作,就意味着他不能参与食物的分配过程。 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丁鹤确实不会饿着他,但是他的需求会被放在最后——因为他无法做出任何贡献。 他不知道丁鹤说这些话,是真的关心他的身体,还是另有企图。 但他也没有理由反驳。 “你别担心,不会死。”顾心裁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在旁边安慰,“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 他望向站在一边一脸无所谓的秦扬,低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怎么样了?”秦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愿意救他?” 秦扬脸上浮现出奚落的笑容:“我为什么要救一个废物?” “我觉得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像一只吸血鬼。”顾心裁抬起头,眼神清澈而磊落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好好解释自己行为的原因?” 顾心裁是个很善良的人,他宁愿相信别人是有苦衷的。 “什么原因?”秦扬俯身,诡异地盯着他,从齿间磨出几个字,“如果我告诉你,我亲眼看见他是一只吸血鬼呢?” 他的目光移向丁鹤。 顾心裁心里惊了惊。 但秦扬并不多做解释,只是拍拍手,懒洋洋地直起身。 越青霆站出来,一本正经地道:“救援活动到此为止。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晚餐的事情吧。我有点饿了。” 这个游戏明显调整了他们的体质,只这一段时间,手表上的指针就已经跳到了4。 再这样下去就要脱离健康状态了。 他向着郁谨挤了挤眼,胸有成竹地道:“来,弹钢琴是吧,上。” 郁谨把手上一叠五线谱整理好,递给他:“弹。” 越青霆愣了愣,连连摆手:“我这么多年没弹过了,现在哪会啊。” 郁谨点点头,又把五线谱收了回来:“我以为你想表演。” 不然那么积极干什么。 他把五线谱摆好,刚准备坐下,就看到弹幕飞过一行字。 【钢琴的话,安宝不是会嘛。】 【安宝要弹钢琴了吗?】 【安宝冲冲冲。】 郁谨果断转身把位置让给安栎:“你会?那你来吧。” “啊?”安栎怔了一下,习惯性地露出两个酒窝,“现在吗?” 郁谨把谱子递给他:“要熟悉一下吗?” 虽说钢琴曲应该就是钥匙,但是谁都不知道弹钢琴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 他能保持在旁观的态度的话,应该能更容易处理突发事件。 而且安栎的粉丝看起来很想看他演奏,不如给他们这个机会。 果然观众们一阵激动,连真爱小粉丝都说早就听说安栎从小被逼着练钢琴,少年时得过什么什么奖。 这个时候他要是不给,就是故意打压别人的恶毒人设了。 安栎接过谱子,翻看了几页,忽然想到什么一样,把谱子一合,弯眉一笑:“郁哥不是专业的吗?那我就不献丑了,还是郁哥来吧。” 郁谨看着他嘴角夸张而虚假的弧度。 他在这个世界的人设确实是音乐天才,但音乐天才不等于钢琴天才。 这个世界的他学过钢琴,但也有很长时间没碰过了。 安栎仍旧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些撒娇:“我记得您在音乐上很有造诣,总要给我们这个机会欣赏吧。” 第79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二) 安栎本人,确实学过钢琴。 但也仅仅是学过。他知道那些“爱豆界钢琴小王子”之类的称号都是吹出来的,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入不了专业人士的眼。 他想起郁谨微博痛批丁鹤以及直接叫霍初安闭嘴的英勇举动,还是选择退一步再看情况,把皮球踢回到郁谨身上。 从明面上看,他这完全就是谦虚后辈的发言,如果郁谨弹得很好,那他就不用暴露自己了。 而且除了霍初安说的那几句话,谁也没见过郁谨真正展露过任何和音乐有关的才能,谁知道他是不是在立人设。要是郁谨自己都做不到,也没什么立场说别人了。到时候他再勉为其难地表演一下,就算弹得再差,在对比下也显得厉害了。 况且万一钢琴里藏着别的危险呢?他总要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安栎笑起来总是一派天真的样子,让人觉得,无论他说出多么过分的话,都只是没长大不懂事。 他看郁谨一直没有动,似乎在思索什么的样子,心里有点得意。 果然是外强中干的嘴炮型选手,点评别人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要自己上就不行了。 “如果不方便的话,那还是我……” “方便。”郁谨抽出他手中的曲谱,摆好,坐在钢琴前,抬起手。 其他人和观众们都半好奇半期待地看着他。 【他真的会弹钢琴吗?】 【看这个架势,应该是会?】 【可是我想看安宝弹啊啊啊,安宝为什么要把机会给他。】 郁谨又把手放下了,转头找秦扬借刀。 【……他要干嘛?】 【拆钢琴吗?】 【他还弹吗?该不会是不会又想拖延时间吧。】 秦扬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干嘛?不借!” 郁谨也不勉强,点点头,指指倒在一边的大钟:“那你把它削成小块。” 这简直就是命令的语气。秦扬冷笑一声:“你要弹就快弹,别浪费时间。该不会本来不会,只是想找件事转移我们注意力吧?” 他这句话引起了广大网友们的共鸣,观众们开始在弹幕上催促,小黑子们又挥舞起了键盘。 “钢琴内可能有其他机关,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丁鹤上前一步,语气平和地替他解释,“为了提高效率,你还是先按他说的做吧。” 秦扬本来想说,他遇到危险关我什么事。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丁鹤的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屏幕外的观众说的。 观众们又纷纷开始催他快点行动,不然刷负警告。 秦扬啧了一声,不得不把大钟劈成几个大木块。 他其实很不服气。有本事真枪实刀地干啊,靠别人算什么男人。 但现在他也不得不屈服于弹幕的力量。因为观众们掌握着他的人气评分。 郁谨捡起木块,抬手,随意地在钢琴上锤了几下。 钢琴发出几声沉闷而怪异的音调。 【???】 【礼貌地问一句,这是在打地鼠吗?】 【求求他不要再搞骚操作了,不会的话就下去让别人上。】 郁谨把木块抬起来,轻轻碰了碰扎进木块里的刺。 花刺被他指尖的细微火苗烧成一撮灰烬。 他满意地把木块扔到一边,动了动手腕。 事实证明,如果弹错音,就会从琴键上生长出花刺。如果被这些花刺刺中,应该就和李成刚刚的下场差不多了。 不过这些花刺可以被烧毁,所以他倒没什么好怕的。 他先盯着琴键,在脑内模拟了一下演奏过程,尽量让自己熟悉整个过程,力求把失误的几率降到最低。 他最后和丁鹤对视了一眼,将手放在了琴键上。 他之前为了找线索,把琴谱看过好几遍,调子大致记在了脑海里,又脑内模拟了好几遍,现在真正上手,也只是最开始有点生涩,渐渐就流畅起来。 好在他平常不用出门的时候会在家里练练琴,不然光凭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估计很难完好地撑过一场演奏。 安栎的笑脸稍微有点僵硬。 虽然是他自己把机会让给郁谨的,但现在总有点后悔。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更好,但就是不甘心。 他不停安慰自己,这曲子郁谨也是第一次弹,肯定会出错。 郁谨的节奏突然断了一下。 安栎眼睛一亮。机会来了,郁谨出错了。 郁谨突然感到自己的手指一沉,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让他抬不起来。 他并没有弹错音。 这种东西像是从琴键缝隙里生出的无形的小芽,逐渐生长成柔韧的枝条,把他的手指和琴键绑在一起。 粗糙的枝条表面似乎长出短而尖锐的小刺。 他的手指稍稍蜷了一下,手指生出一层微弱的火焰,把透明的枝条吓得缩回钢琴内部,只在手背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刺痕。 郁谨的演奏只断了一瞬,很快就以更为流畅和自然的姿态继续了下去,指尖流出的乐音更为哀婉动人。 这是一首很悲伤的曲子,无论是演奏者,还是听众,都渐渐沉浸于音乐所营造出的哀伤气氛里。 连原本怀着嫉妒心情的安栎,也不由得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一时间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不知道为什么,屏幕前的我哭成了个傻子,我妈刚还进来问我是不是失恋了。我该怎么跟她说我在听别人弹钢琴?】 【这曲子听起来好悲伤啊。我哭到我家猫主动把玩具送给我玩。】 【我怎么觉得钢琴在冒火花……是我眼瞎了吗?】 丁鹤眼神一动,语调轻松地对着弹幕解释了一句:“特效。” 钢琴琴盖突然发出一声声响,他顺手扶了扶琴盖的支撑,轻轻在上面拍了一下:“稳住。” 几条柔软的藤蔓像是巨舌从钢琴内蹿出,向着郁谨的方向迅速生长。 丁鹤眼疾手快地扔了几个木块过去,看着藤蔓把木块卷了回去,发出咀嚼的声音。 一曲弹毕,郁谨松松地把手指搭在琴键上,刚要起身,突然发现指尖一片鲜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琴键的缝隙渗出不少血。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钢琴琴盖“啪”的一声盖上,从内部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琴谱在无风的情况下自行掉落到地上,上面的字迹自行模糊,变成文字。 写的是一首情诗。 旁边的柜子自行打开,里面出现一堆食材。 丁鹤抽出纸巾细细帮他擦手指:“等会去洗一下。” 郁谨一脸嫌弃:“现在就去。” “那就现在去吧。”丁鹤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准备陪他去洗手指。 吸血鬼充满恶趣味的声音如约响起:“伪装出一颗真心的旅人将充满爱意的情诗视为洪水猛兽,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演奏着悲伤的乐曲。” 他继续宣布:“今天的探索活动到此为止,恭喜各位找齐今日的食材,个人直播间即将关闭。” “现在宣布今天的人气奖励。今天的人气奖励是,在明日结束之时,获得所有已死成员的身份信息——当然前提是你还活着。” 吸血鬼给出的奖励从来都不是即时兑换的,很亏。 “而今天的惩罚是,不能参与今日的晚饭,且要参与钢琴的清理工作。” 人气奖不出意外还是丁鹤的。他基本盘高,后期也没什么争议太大的行为,人气一骑绝尘。 让郁谨松了口气的是,垫底的终于不是他了。厨房里他对丁鹤的一通发言已经拉了不少纯粹路人的好感,再加上刚刚的钢琴演奏,人气竟然意外地蹿到了中游。 不少人默默表示被他的演奏弄哭,要他陪钱。 至于安栎,很多人已经忘了他也会弹钢琴的事了。 李成、霍初安和秦扬三个人排名你追我赶,最终还是李成落在了最后。 李成脸色灰败。他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现在怕自己这条命又要没了。 少吃一顿倒还好,谁知道钢琴里面藏了什么啊。 他无助地四处张望着,企图找到可以依靠的人。 丁鹤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柔和得近似催眠曲:“不用怕,你没有问题。” 郁谨知道,丁鹤又在发展他的信徒了。 总有一天,参与游戏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他的信徒,对他顶礼膜拜,言听计从。 李成怔怔地看着丁鹤,不知为什么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勇气。 没错,他不用害怕,这点惩罚绝对不能奈何他什么。 李成挺直脊背,以一种异常亢奋的状态接受了惩罚。 吸血鬼的话一说完,郁谨就率先走出琴室,跑到卫生间去洗手。 丁鹤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站在他身后,伸出手臂环住他,帮他冲洗手指。 他的手指捏住郁谨的手指,从指尖一路搓到指根,耐心地帮他把手指上的血渍洗掉。 为了看清情况,他不得不身子前倾,胸口紧贴着郁谨的背,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温热的吐息呼在他耳边。 郁谨手肘向后怼了怼,他手臂向内缩,夹住对方的手臂,诱哄般在郁谨耳边说:“直播间关闭了,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你别乱来。” “我乱来什么?”丁鹤好笑地把他被搓红的手指又放到水龙头下冲了一遍,“洗手也算乱来吗?” 郁谨眼睛瞪大了一些。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谁还需要你帮忙洗手。 丁鹤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埋首在他肩头,闷闷地道:“好不容易有时间独处,让我抱一会。” 水龙头仍在哗哗地流水。 郁谨手撑在水池边缘,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面清晰地映出了他和丁鹤的样子。 丁鹤的手臂环在他身前,紧紧地把他锁在怀里,因为低着头,碎发在他颈侧轻轻摩挲,带来轻微的痒麻感。 这是对于情侣来说再正常不过的动作,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偷偷尝试的奖励。 丁鹤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两人,眉眼有些疲倦:“什么时候我们能不装了?” “等——最后吧。” 他的嗓子有点发哑。 “我不想过这种生活。” 他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但是—— “我不想被骂死。” 如果现在他和丁鹤的关系曝光,他可能就真的要被丁鹤的粉丝喷死了。 而且如果玩家们发现这件事,难免不会合起伙来对付他们。 “管他们那么多干什么,说话不好听就把嘴封上。”丁鹤的声音冷漠而透着暴躁,和平常判若两人。 郁谨觉得有点好笑:“你就是这么对你的粉丝的?” “不一样,”丁鹤露出温和而柔软的微笑,“我的‘粉丝’只会听我的话,他们只会敬重你,仰望你,并且永远唯你马首是瞻。” 他说的“粉丝”是那些信徒。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他们接受你。” 郁谨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好。” 很快就有人出来找他们,叫他们快点去吃饭。 郁谨推了几下,丁鹤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手,接了点水,湿漉漉的手在他脸上按了安:“消消热。” 郁谨摸摸自己还有点发热的脸,低头狠狠洗了把脸,把脸上的热度消下去。 第80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三) 第二日的食材比第一日少了一些。 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以后每天所提供的食材只会越来越少,每个人之间的竞争也会愈加激烈。 这个游戏以后会走向两个极端,一部分凭借实力抢占食材,另一部分则通过观众打赏获取资源。而夹在中间的那批人,则是最可怜的,只能迎来被淘汰的命运。 郁谨第一次参与集体性烹饪环节,稍微有些手足无措。 顾心裁问他:“你会做菜吗?” 郁谨摇摇头。 顾心裁又问:“你切过菜吗?” 郁谨想起自己切出的毫不均匀的土豆,诚实地继续摇头。 顾心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觉得像郁谨这种富二代,应该没有机会接触这些。 他想了想,递给郁谨一把油麦菜:“那你把菜择一下吧。” 顾心裁的压力非常大,因为整个队伍里只有他会下厨。他渴望找到一个人来顶班,但所有人都爱莫能助。 为了减轻他的压力,其他人不得不担负起其他工序的责任。 一个人都逃不掉。 郁谨拿了个盆坐到一边,对着盆择菜。 择菜这种简单的活他还是做的了的,修长白皙的手指从根部掰下菜叶,再将叶片撕成一截一截,动作优雅得像在插花。 刚刚的表演无疑为他吸引了不少人气,有一群小粉丝专门放大画面看他择菜。 弟弟不杠丁鹤的时候真赏心悦目。 【弟弟的手真好看15551】 【我宣布我就是那根菜叶。】 【前面的醒醒青菜叶子是要被撕的。】 郁谨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继续撕菜叶子。 【看到没有,我还活着。】 丁鹤坐在他旁边,慢悠悠地给胡萝卜刮皮,看到这条弹幕,放下胡萝卜,伸出手帮他把那根菜叶子掐了。 【好残忍,我没了。】 【这是在教择菜吗?】 【稳重哥哥教娇气弟弟择菜呜呜呜好甜啊。】 【不我觉得是吃醋了。】 郁谨:…… 他什么时候又变成娇气弟弟了。 而且居然有人能看出丁鹤在吃醋。 【圈地自萌,不要刷CP。】 屏幕顿时被禁止刷CP的弹幕填满。 郁谨心里五味杂陈。他抬头看了丁鹤一眼,抿抿唇,别扭地道:“不需要你教。” “嗯,不需要。”丁鹤笑了笑,配合地点点头,语气一听就很敷衍。 【弟弟又傲娇了。当哥哥的好难哦。】 顾心裁正对着整块的豆腐发愁,抬头问了一声:“豆腐你们想怎么吃?做麻婆豆腐又有人不吃辣……想吃的给个建议吧?” 稀稀拉拉传来几声随便,丁鹤道:“那就做糖醋的吧?” “糖醋的?”顾心裁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你不是不太吃甜味的……” “我家以前经常会这么做,”丁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话题带远,“你把豆腐两面煎好,再浇糖醋汁就行了。糖醋汁和其他糖醋菜的比例差不多,糖可以多放一点。如果别的菜也决定不了,也可以这么做。” 【记笔记,男神喜欢吃糖醋豆腐。】 顾心裁沉浸于对于菜谱的研究中,一时忘了自己的疑问。 他刚准备调糖醋汁,突然想起今天的晚餐多了新成员,问了郁谨一句:“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特别喜欢吃的菜?豆腐做糖醋的可以吗?” 郁谨其实不爱吃的菜很多,但没必要现在都告诉顾心裁。他摇摇头,只说了句“少放蒜”。 至于豆腐的事……他挣扎了一下,还是没在这件事上和丁鹤对着干。 【弟弟居然不傲娇了,好奇怪。】 【大概傲娇也是会累的吧。】 晚餐或许是这批人生活得最为和谐的时期,既不用担心突然冒出的机关,也不用彼此试探。整个烹饪过程都是全员在场加观众360°无死角监督,几乎不可能有人做手脚暗算。 这也是所有观众们默默欣赏美颜的大好时机。 丁鹤端菜的时候自然地把菜往郁谨那边靠,糖醋豆腐就放在他面前。 秦扬阴阳怪气地道:“这桌子是斜的还是怎么样?菜都摆你们那边了?我们还吃不吃了?” 丁鹤想了想,把炒冬瓜往他那边移了移。 秦扬正欲发作,正端着油麦菜出来的霍初安把盘子放在他面前,自豪地道:“不用谢!” 但其实饭桌是可以旋转的,所以放在哪里区别都不大。 “吃饭吧吃饭吧。”顾心裁从厨房里出来,擦擦汗,找到自己的位置。 和在客厅的圆桌一样,餐厅的圆桌也摆有每个人的号码牌,必须按号码入座。 丁鹤目光灼热地看着顾心裁的座位。 顾心裁抬起头,疑惑而茫然地看着他。 难道他今天菜盐放多了? 霍初安积极地让位:“要坐我这里吗?” “你这座位有什么好的?谁要跟你换啊?”秦扬嘲讽一句。 霍初安愤愤不平:“你要跟我换我也不换!” 丁鹤打断他们的争吵:“吃饭吧。” 霍初安听话地开始吃饭,让秦扬无架可吵。 观众们开始讨论自家粉的明星。 【小顾真的好人妻啊好想娶。】 【安宝吃饭的样子好乖哦。】 【男神吃饭的时候背都挺得好直啊。】 【虽然但是,我觉得小霍吃饭是真的香,看得我都饿了。】 【弟弟为什么总在吃豆腐……因为豆腐摆在面前吗?】 【弟弟要不要这么可爱,桌子是可以转的呀。】 【等等豆腐不是丁鹤点的吗?】 顾心裁似有所感,手放在了转盘上,问郁谨:“你想吃什么?” 郁谨看看自己碗里的豆腐,低声道:“我自己来。” 他就想吃糖醋豆腐。如果有条件,其他的菜都做成糖醋的就更好了。 他感到有道目光压在自己身上,不自觉地抬起头,正好和丁鹤的视线对上。 丁鹤对着他微笑了一下,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想吃什么一定要说啊。”他平常就不爱说话,顾心裁怕他不好意思,多叮嘱了一句。 郁谨点点头,口齿清晰地道:“我知道。” 秦扬嗤笑一声:“多大的人了,吃个饭还用你教吗?” 顾心裁不乐意了:“他年龄小,照顾一下怎么了。” 【哈哈哈小顾也好照顾弟弟啊。】 【弟弟真的好像是所有人的弟弟。】 【不,我觉得他在小霍心中可能是大哥。】 安栎委屈地扒饭。明明他才是年纪最小的,要关心不是该更关心他吗?他才是所有人的弟弟。 为什么好像突然之间,那些喜欢骂郁谨的人都不见了? 他觉得好像本来应该属于他的关怀都不见了,还有很多粉丝爬墙,心里说不上是嫉恨还是什么。 早知道今天就不给郁谨那个表现机会了。 黑子当然不是不见了,只是被淹没在茫茫弹幕中,一时之间吸引不了注意力。 【什么啊,不就是不想让别人吃自己喜欢吃的菜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招我服。】 郁谨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把糖醋豆腐转到丁鹤面前。 丁鹤眼神闪烁了一下,象征性地拣了块豆腐,又趁弹幕上注意力转移,飞快地把桌子转回去。 于是一场饭下来,顾心裁疑惑地发现自己面前的好像总是一样的菜。 晚餐后就是休息时间,众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等待夜晚的降临。 今天是第二夜。 第二夜必定会有人死。 郁谨收拾完,按时上床睡觉。 他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突然醒了。这是一种类似于鬼压床的状态,他的身子很重,没有办法睁开眼,也没有办法移动,但其他的感官仍旧灵敏。 他能够感到,身边有其他人。 他感到有人在轻柔地抚摸他的脖颈,像在鉴赏心爱的艺术品。指尖在他的颈侧流连许久,最终依依不舍地撤离。 迅速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刺痛感。 他感到有一双手牢牢扼住自己的脖颈,没有办法呼救,也没有办法挣扎,只能无助而绝望地等待血液的流失。 他脑内无意识地数着数。 1、2、3…… 这个过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像一只濒死的鱼,虚弱而茫然地躺在大床上。 第81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四) 郁谨再一次准点被唤醒。 窗外仍在下雨,天色阴阴沉沉,让人难以分辨是清晨还是黄昏。 即使下了这么久的雨,院子里的玫瑰花仍旧娇艳而饱满,没有一点颓败的迹象。郁谨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有趣的猜想,也许这些花每夜都会凋零,只是在他们再次望向窗外的时候,已经全部由新的替换了一遍。 又或许,这些花是假的。 他洗漱好,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脖子。 他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前一夜那种濒死的感觉,全身的温度随着血液的流失一点点从体内抽离,在寂静的黑夜里只有颈部的疼痛感和吸血鬼惬意的叹息挤占满大脑。 但是不应该有吸血鬼选择杀他。他是猎人,吸血鬼不敢现在就带他走。 除非他昨天点的人全错。 他醒来的时候仍在自己的床上,四肢健全,心脏搏动,除了鬼压床带来的心悸感和疲倦感,没有其他。 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仅仅是暂时的假象。毕竟还没有任何人见过夜晚死亡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镜子里的他眼睛下一片青黑,明显没有睡好的样子,肤色苍白,显得有些憔悴。 郁谨的手移到脖子上紧贴着皮肤的、类似项圈一样的装饰物。这当然不是他自己带的,是醒来后自动出现在他脖子上的。 看起来前一夜并不是在做梦。 这种饰品总带着一种关于“所有权”的强烈暗示性,像是挂在宠物身上的身份牌。 区别在于他这条下面没有写着家庭住址的小牌子。 他轻轻把choker解下来,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脖子的左侧有两个明确的小孔,旁边还有一小片红色的痕迹,像是全身的血色都集中到了这里。 郁谨用凉水洗了一下脖子,去衣柜里翻了翻,没找到任何可以遮掩脖子的东西,只能又把装饰品戴了回去,把伤口遮住。 他换好衣服,正准备下楼,却发现床头的油画有了变化。 原本栩栩如生的人脸上被涂抹上了各种不协调的色彩,像是刚经历了顽劣孩童的恶意毁坏,从一片混乱之中只露出一双幽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仍旧凝视着他,目不转睛。 郁谨跟他对视了一会,试图把画取下来。 但画好像并不是挂在墙上,而是粘在墙上的,任凭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都纹丝不动。 他只能暂且作罢,拍拍手,退后几步再观察画。 画上人的面容奇迹般地恢复了,只是表情似乎和最初并不相同,相比之前要更为冷漠。 “咔”。 画像像被小石子打了一下,在人物眼睛的位置出现细密的裂痕。有什么东西从画上滚落,掉到枕头上。 郁谨凑近仔细一看,是颗眼珠子。 现在画中的人保持着缺了一只眼的状态,一边是乌黑而明亮的眼睛,一边却是一片灰白,混杂着血丝。 掉落在枕头上的眼珠明显脱离了画像中的平面状态,但又给人一种仿真玩具般的塑料感。 他找了张纸巾,包着手把眼珠捡起来,尝试着把眼珠塞回去。但画中的人明显在抗拒他的行为,一张无形的屏障挡在他和画的中间。 那他就只能把眼珠收起来了。 他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六点半。但客厅内的人并没有预想中的多。 丁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清气爽地和他打招呼:“早。” 郁谨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choker,拉开椅子坐下:“早。” “昨夜睡得好吗?”丁鹤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到修长的脖颈,定格在那条紧贴在皮肤上、仿佛枷锁一样的项链上,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愉悦和欣赏。 一想到这个郁谨就有点气,语气也不太友善:“不怎么样。” 丁鹤身子前倾,有些关切地问:“做噩梦了吗?” 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郁谨的脖颈上,让郁谨觉得皮革遮掩下的小孔有些发烫,甚至能缓缓把整个颈饰烧断。 他不自然地捂着脖子:“不算噩梦。鬼压床了。” “那确实有点严重。需要白天多休息一会吗?” “不用。大概是吸血鬼故意设计的,不早点把他们都揪出来,做什么都没有用。”他说话的时候,也直直地迎着丁鹤的目光,手指轻轻捻着猩红的桌布,似乎在发泄对前一夜遭遇的愤怒。 丁鹤弯起眉眼:“说得没错。” 他装作不经意地抬起手,拇指指腹轻轻划过自己的颈部,画出一道颈饰的线条:“你的项链……很漂亮。” 郁谨只觉得他的手指仿佛正抚摸在自己的脖颈上,看似温柔的动作却仍给脆弱的脖颈带来巨大的压力。稍微用力的按压使得他的喉咙发紧,连发声都变得困难,似乎只能发出短促的呼救。 但在颈部面临着窒息的危机之时,因紧张而越发强烈的心跳却给大脑传递出一种错误的、有关环境的信息,使得他不合时宜地兴奋起来。 他扯了扯choker,试图让自己的呼吸变得轻松一些:“喜欢就自己戴。” “说的也是。”丁鹤想了想,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郁谨冷冷道:“没有。” 要不是怕脖子上的伤被人看到,他现在就把颈饰解了扔丁鹤脸上。 丁鹤似乎也意识到他的情绪,真诚地解释:“抱歉,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觉得你很适合。或者你实在不习惯的话……我们再找一找有没有围巾之类的东西?” “你们在聊什么?”冉洛走进客厅,顺口问了一句。 他的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丁鹤把话题岔开,和他聊起对于整个游戏的猜测。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了。 霍初安一脸见鬼的表情,一下来就大呼小叫:“偶像,你不知道啊,我今天早上还没睡醒就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就有什么东西掉到我脸上,我睁眼一看居然是两瓣嘴唇啊我的妈,就掉在我嘴上,你能想象那种一睁眼就一张嘴在跟你亲嘴,别的什么都没的感觉吗?” 郁谨言简意赅地堵住他的话:“不能。” 霍初安梗了一下,继续道:“然后我一抬头发现画上的那个人居然没有嘴了啊!哦对了,大家房间里应该都有画吧?然后那个画框也碎了,幸亏玻璃没掉下来砸到我。” “你这么激动,该不会是在可惜亲你的不是真人吧?”秦扬拉开霍初安另一边的椅子,没精打采地坐下。 “怎么可能。”霍初安条件反射地反驳,随后又开始傻笑,“不过如果是漂亮的……嘿嘿。” “你把它带出来了吗?”郁谨突然问。 霍初安愣了一下,献宝一般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三两下打开来给他看,语气骄傲:“带出来了!我觉得可能会对今天的解谜有帮助,就带出来了!” 郁谨又越过他看了秦扬一眼。秦扬嗤笑一声,把一只耳朵拍在桌上。 霍初安抖了抖,这画面看起来确实有点渗人。 “你们都来得好早啊。”安栎打着呵欠走出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抱怨道,“到这里之后就没有一天能睡到好觉。” 霍初安小声道:“只有吸血鬼晚上要行动,才会累。” 安栎听到他的话,脸上浮现出可爱的笑容:“吸血鬼晚上会进食,才不会累吧。这么说起来,反而是精神好的人比较可疑。” 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霍初安:…… 他悄悄问郁谨:“他是不是啊?” 郁谨看了警惕盯着自己的安栎一眼,没给准确答案。 霍初安自己琢磨,这应该是默认了? 等吸血鬼宣布今日的早餐开始时,包括前一日遭受惩罚的李成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 只有越青霆迟迟没有出现。 吸血鬼狡猾地笑起来。 【因为连日的大雨,旅人们不得不继续停留在城堡内。】 【在审判完一名旅人之后,其余旅人以为排除了隐患,安然入眠。】 【但是第三日清晨,他们发现了又一位遇害的同伴。他们发现,危险仍旧在他们身边,他们不得不再次开启审判。】 【昨日遇害的旅人是,12号,越青霆。】 【现在将警徽移交至3号郁谨。】 第82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五) 属于审判长的警徽飞到了郁谨的面前。 【那么,请各位享用今日的早餐。】 众人沉默了一会,纷纷揭开盖子,准备用餐。 虽然越青霆的离去令人可惜,但他们眼下更需要考虑的,还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越青霆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意外。在不确定其他神的具体情况的时候,带走先知是最常见的操作。 今日的早餐是松饼,旁边的小盘里配有新鲜的水果和零食。只不过,每个人盘子里食物的量是不同的。 看起来是按观众送的礼物转换的。丁鹤的旁边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餐后小零食,连水果看起来都比其他人的高档。 但他本人似乎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兴趣。 【昨日的餐点是城堡主人的馈赠,从今日起你们的一切食物都要靠自己的实力争取。】 郁谨有理由相信,总有一天他们早上只能看到空盘子。 松饼上用巧克力酱和奶油画着一张人脸。 霍初安拿起刀叉,有点尴尬:“这张脸……是不是有点像越青霆?” “不像。”郁谨轻轻用刀划开松饼,“只是一点普通的装饰物。” 粘稠的草莓酱从松饼的切口处流出。 霍初安在心里拼命哀嚎,这样更吓人了,简直像把越青霆的脸给划了个口子然后血流出来了。 但是他环顾四周,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反应。 “把最上面一张掀开。”郁谨把松饼切了好几块,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开始进食。 霍初安把最上面一张挑开,看着下面普通的松饼沉默。 原来只有这一张上面有脸。 七点,审判正式开始。 观众们似乎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有什么反应。越青霆的人气并不是太高,多数人只是知道昨天的审判长今天缺席了。 【所以昨天死的是越青霆?他把警徽给郁谨了,说明验的是他吧。】 【弟弟果然是好人!弟弟今天戴的是choker吗?呜呜呜弟弟真的太可爱了。】 弹幕比起前一天要友善许多。郁谨发现他似乎有了自己的真爱粉。 真爱粉们的热情让他稍微有点无所适从。 郁谨随便点了一下霍初安,示意从他开始发言。 霍初安还是有点紧张,毕竟昨天争议性最大的就是他了,他又是个拍不出身份的小平民,没什么办法怎么自证身份。 “那个,首先再重复一遍,我是个平民,就是夜晚从来都不出门,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你们昨天盘我是故意做低偶像的身份,才一开始就无条件相信他的,其实真的不是。就那种情况之下,我冲锋难道不好吗?就,你们也知道,偶像他不爱说话,我怕他是真的先知,因为发言吃亏,才想帮他站边。啊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偶像,我是真的站在你这边啊,你相信我。” 他说到后面怂了一下,小心地看了郁谨一眼,却发现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似乎对自己毫无兴趣。 郁谨的眼睛似乎盯着其他人的……餐盘? 他不敢分心,只能疑惑地甩甩头,继续想办法说服其他人:“还有李成,我要专门跟你对话。你昨天被钟压着的时候,是我和小冉去找的人救你,如果我真的是吸血鬼,我为什么要那么着急?我这不就是怕你死了嘛。啊,还有,我旁边这个难道不是个定鬼?昨晚怎么没把他毒死?先知昨天不是说要毒他了吗?” 秦扬眯了眯眼,把他指向自己的手指拨开。 【我也觉得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今天肯定要倒两个呢。】 【说真的,要是换一个人来说这些话,我肯定是不信的。但如果小霍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想相信。可能他在我心中的印象就是个沙雕吧。】 霍初安不服气地道:“越青霆是夜里走的,他总归是个先知吧。那谢蹊就一定是个吸血鬼了。昨天就他一直都站谢蹊的边,打死都不回头,这总不可能是个好人了吧?而且你们看,他昨天一点也不配合我们的搜索,也不乐意救李成,今天不出他还出谁?哦,不对,他还可能是那个什么鬼王,直接出不划算。那牧师这次晚上应该毒他了吧。”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秦扬冷冷说了一句,背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你们要是都想出我,那就出。” 弹幕一片哗然。 【他这是承认了吗?】 【是要自爆了吗?】 “只要你们想送他们赢的话,随便你们怎么做。”他点燃一支烟,嘲讽地吐出几个烟圈,“投我,就等着输。” 旁边的冉洛不自觉地皱起眉,捂住口鼻。 “我和你们不一样,没那么多道理可讲,我只相信我的判断。你说我昨天站那个谁……谢蹊?的边?不,我对他的身份没什么兴趣。你们说他是吸血鬼,那个越什么是先知,我完全没有意见。但是我劝你们把手上拿着警徽的这个人和他对面那个一起投掉,对大家都好。” 【???迷惑行为,要投金水。】 【我觉得他是自暴自弃了。也不知道他和弟弟有什么仇,上来就得着弟弟撕。】 他的笑容满怀恶意:“其实我觉得随便投一个就行了吧?你们要是真不想动他,就投他对面那个,反正两个肯定一起走。” 丁鹤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误会,但是又觉得太荒谬了,反而无从辩解。 【我觉得丁鹤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哈哈哈好慈爱啊。】 【有没有人科普一下,为什么秦扬非要投弟弟和丁鹤啊。我感觉他完全不是在讲逻辑,就是在靠着私人感情玩。】 【不知道,可能是红眼病成精了吧。】 【这种人能不能不要来玩游戏了。】 “我怀疑现在出现了那个叫作第三方的东西。你们知道吧?他们想把我们通通杀掉。”秦扬漠然地看了一眼弹幕上刷过的文字,仍旧死盯着丁鹤,“既然你们已经确定拿警徽的那个是好人了,那吸血鬼肯定是他对面这个。” “还有一个位置,我以前觉得是你。”秦扬拍拍霍初安的肩,被霍初安嫌弃地拨开,“但我一想,你最多就是个丘比特。如果你是吸血鬼的话,就不会这么帮着这对情侣了。至于最后这个是谁……” 他四处看了一眼,随手向旁边一指:“那就你吧。” 冉洛默默向旁边移了移,礼貌而微含怒意地看着他。 【不是,我真的没看懂他的逻辑。他为啥说那两个人就是情侣?又为什么说一定有第三方?】 【天啊他又怎么点到小冉身上的啊。】 【因为他是吸血鬼啊前面的,你们能听懂吸血鬼说的话才奇怪啊!】 【其实我觉得丁鹤对弟弟挺好的,昨天弟弟被全场打的时候第一个出来捞他,平常对他也挺照顾的。我觉得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吧……不过说丁鹤是鬼我就不服气了,丁鹤明明一直在做好事吧。】 【你要这么说小顾对弟弟不好吗?小霍那态度不就是个舔狗吗?第一个出来站边的明明是小霍不是吗?不过我觉得这样cp感没那么浓可能是小霍看起来真的太傻了。】 【不要刷CP!!!】 冉洛莫名其妙被秦扬点了一下,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冷硬:“反正这个5号一定是吸血鬼了,我觉得没有什么别的可盘的。而且他发言这么爆炸又不肯自爆,应该是鬼王在等着被投出去,不想浪费技能。我觉得把他交给牧师就好了。至于最后一个坑位,我觉得应该在安栎和霍初安之间。”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是个平民,顾心裁是个金水,那安栎的身份就非常可疑——除非吸血鬼全部在警上。更何况安栎昨天非要把话题扯到链子上,还故意把郁谨的身份点出来,行为本来就算不上好。 而霍初安则是因为发言太过诡异。但是经过一天的相处,他也对霍初安的属性有了深刻的了解,意外地觉得他的行为很合逻辑。他踩秦扬踩得真情实感,如果是做身份,那也只能佩服。 至于链子的事,他还是觉得暂时没必要盘。正如越青霆之前所说的,他们找吸血鬼就行了,没必要被这种东西扰乱视线。 李成想了想,弱弱地发言:“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秦扬他没有死,是因为他就是牧师。” 第83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六) 李成的状态明显很差,前一日的经历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让他至今都恍恍惚惚的。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很茫然,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其实他现在还是很怀疑霍初安的身份,但好像所有人昨天都已经默认了霍初安是好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先说说秦扬。 “因为他的状态真的很好,不像是吸血鬼。我在想他是不是掌握着什么其他的信息?不然为什么没有人毒他?而且他的说法真的很奇怪,他为什么一定要死咬着丁鹤和小郁?” “他不可能是牧师。他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报刀口?他应该知道自己今天很危险,就算后面有人跟他对跳,他也知道自己该毒谁了。”丁鹤想到什么,无奈地笑笑,“至于他的那些说法,我的理解是……点刀。” “他们现在不敢刀郁谨,所以只能来刀别的神。我猜,他是觉得我带身份,想让队友晚上来咬我,对吗?” 秦扬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被烟呛得咳嗽了几下,骂了一声:“真能编。” 霍初安捂着鼻子指着他:“你把烟掐了!公共场合禁止吸烟!” “放火都行,吸烟就不行了?” 霍初安愣了愣,狐疑地看着他。 看起来他以前还真认得郁谨啊。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剩下一鬼我觉得是安栎。因为他做事是前后矛盾的。我记得他昨天第一次上票的时候上给的越青霆,后面发言的时候却在怀疑越青霆的身份,这不就是在矛盾吗?而且他昨天在解关于钢琴的那个谜题的时候,明明会弹钢琴,为什么还要推脱?” 弹幕上有点热闹。 安栎因为长得可爱,有不少妈妈粉姐姐粉,最见不得他受委屈。 对于他们来说,到底哪一方获胜并不重要,只要自己喜欢的明星胜利就够了。就算安栎是吸血鬼,那他们也支持吸血鬼阵营。 当然最好还是能活到最后。 寂静许久的谢蹊的粉丝也跳出来一起搅和,弹幕顿时变得乌烟瘴气。 丁鹤那边的大粉突然跳出来,疯狂送起礼物,整个弹幕屏被各种礼物谢辞刷屏。 丁鹤像是不经意地看了一下镜头,笑了一下。 弹幕顿时又被土拨鼠叫填满。 安栎眼睛倏地瞪大了,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前面那条就算了,后面的纯粹是因为他弹得不好不敢上场。 他现在逐渐开始有些相信秦扬的话了。 他昨天投给越青霆的时候,确实也是觉得谢蹊的表现更差一些。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完全相信越青霆了。毕竟丘比特这个板子的变化很多,很多时候不能按二选一的老方法来判断。 丁鹤和越青霆前一天的表现太奇怪了。丁鹤分明就是在给后面的人递话,而越青霆就是那个接话的人,他们两个应该在一个阵营。 不过现在越青霆毕竟倒在夜里,他不得不把这个念头放在后面。 除非……越青霆是丘比特,而丁鹤是链子里的吸血鬼。第三方想拿警徽。 而另一个链子里的人应该就是郁谨。虽然郁谨对丁鹤的态度不太好,但丁鹤确实很维护他。他并不认为这种维护是单纯地出于客观分析或者和郁谨哥哥的嘱托,而是,他们就是一个阵营的。 当时丁鹤还给越青霆递过话,告诉他去验一下郁谨,以便让郁谨拿到警徽。 其实他认为丁鹤是吸血鬼是有根据的。作为被郁谨单独点出来的一张牌,谢蹊对他几乎完全没有评价。即使丁鹤是第一个点出他的身份的人,他对丁鹤也没有一点攻击性。 他们完全可以做成队友。 安栎无辜地看着丁鹤。 他想把丁鹤推出去。 但是现在似乎很难把他推出去。安栎只能尽力表水,然后脑子里冒出一个新想法。 他主动和郁谨对话:“我是个平民。我知道我昨天的发言不好,可是我只是不会玩。”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有些委屈的样子。 郁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卖惨,手上一刻不停地塞着零食。 没什么表情的脸因为塞着食物而稍微有点鼓,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萌感。 新爬墙来的小粉丝们捂着心脏,决定为弟弟再多刷点零食。 弟弟还小,在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多吃一点。 “如果我真的是吸血鬼,在队友一定会出局的情况下,没必要暴露自己呀。” 霍初安小声嘟囔:“你都说了不会玩。” 安栎似乎听到他的话,眼里闪过一丝阴云,语气却没有太大变化:“昨天谢蹊在走之前专门把我和霍哥点出来了,这不是说明我们不认识吗?” “而且,你们不觉得昨天谢蹊一句话都不提丁前辈,很奇怪吗?按理来说郁哥专门点出来的人,他肯定会特别关照,但是他视野里从来都没有丁前辈。他都有专门关照我。”安栎眨着眼,看似天真地提问,“郁哥你昨天专门点他,不就是觉得他有问题吗?我觉得你不会随便点人,我也觉得他有问题。” 其他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郁谨身上。 郁谨对丁鹤的态度一直很差,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要是郁谨突然不踩丁鹤了……那就有些奇怪了。不是有没有逻辑的问题,是从情感上说,郁谨什么事都要和丁鹤杠。 郁谨知道,安栎这是在跟他说,你要是不继续怼他,你们可能就在链子里,之前的怼,只是在做身份。 他就是在提醒其他人第三方的事。其他人可能意识不到,但起码第三只吸血鬼会开始考虑第三方的问题。 安栎试探地问:“你不会因为他之前对你不错就……被他迷惑了吧?其实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要坚持自己啊。” 郁谨沉思了片刻,向他颔首。 安栎内心忐忑不安,不知道他这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心裁就没这么多考虑了,发言内容只有两点,第一,秦扬肯定不是牧师;第二,觉得安栎更像吸血鬼。 轮到郁谨总结的时候,安栎紧张地盯着他的脸,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和丁鹤的关系。 他有点期待。郁谨是会捞丁鹤一把,还是装模作样地继续踩? 郁谨右胳膊懒洋洋地向前一指,一派无所谓的样子:“那就出他吧。” 其他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表情都很怪异。 安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想到他说得这么果断。 弹幕顿时炸开了。 【他居然真的要出丁鹤?】 【亏我还以为他能看出点什么东西,结果,这个时候出丁鹤?】 【这傲娇也傲娇过头了吧。】 【弟弟不要冲动不要听别人的挑拨啊啊啊。】 霍初安表情震惊到扭曲:“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我算了一下,轮次是够的,今天出他也没什么。” “不行不行,你还是考虑一下吧。”霍初安觉得自己有点胃疼。他到底该怎么跟郁谨说,丁鹤其实是他未来老公? 郁谨漫不经心地掰开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有什么不好吗?现在加我至少还有两神,今晚毒一个,明天推一个,轮次是够的。” 他说话的时候,特意面对着安栎,表情就像在说,我知道你想听什么,我可以陪你玩。 安栎的眼神有些阴郁,虽然郁谨嘴上说出丁鹤,但话里话外还是在指认他是吸血鬼。 其实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知道丁鹤不是吸血鬼,但出他,也没有意见,甚至正合心意。 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陪他报这个私仇。其他人大部分皱起眉,明显不想跟票。 反倒是丁鹤对他的话没那么大反应,最开始惊讶过后,先是皱起眉,试探地和郁谨确认了一下,等确定他不是玩笑,并且说出那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后,只能无奈地笑笑,作出投降的姿态。 他微含歉意地看着镜头,似乎在跟观众们说,很抱歉他要提前离开这个舞台。 【不要带着私人情绪瞎玩好吗?】 【我服了,我第一次见到因为轮次够随便推好人的。不愧是Y。】 【如果他能说出理由,其实我觉得出丁鹤是没问题的。确实,谢蹊从头到尾都不提丁鹤有点奇怪。但,主要是他这个理由也太私人了。另外,丁鹤这脾气也太好了吧。】 【弟弟别这么做吧,没必要多拖一天。】 似乎是被弹幕骂得太狠了,郁谨终于改变态度,手臂松松搭在桌子上:“出1,9是个铁好人,我用我的枪做保证。” 在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地转头看着安栎,问:“你是不是想听我这么说?” 安栎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否认。 场内一下子变得寂静,只有他说话的声音和零食包装纸被撕扯的声音:“你想说,我们两个被连了线,所以他之前出来保了我。我一直对他有敌意,却没有在审判的时候踩死他,也是这个原因。你认为,如果我和他没有关系,应该无限放大他的任何可疑处。你故意说他有问题,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做到言行一致,在他有嫌疑的时候,把他投出去。”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我也敢把他投出去,但是,我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情而浪费一次审判的机会。如果我投他,一定是因为我确定他的身份,而不是单纯的情绪。我和他之间的矛盾,我们会自己处理,没必要把它拿到游戏里来解决,给别人添麻烦。” 他这句话着重讽刺了秦扬。 【弟弟好A啊。】 【对啊,做节目还带私人感情,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点名某Q。】 【丁鹤捞人不是很正常吗,作为好人总是想赢的吧,总不能看出郁谨诈身份,又因为情绪不点出来。我觉得换谁他都会这么做。要说平常的话,因为早就认识在生活上照顾一下我觉得也正常吧。丁鹤本身就脾气好啊。】 “虽然我确实挺想投他的。”郁谨耿耿于怀地看着丁鹤,别别扭扭的,突然又恢复了少年任性的样子。 除了安栎,其他人都有点想笑。 丁鹤指了指他桌上的白玫瑰,摊摊手。 郁谨扫了白玫瑰一眼,拿起来仔细端详。 这次的投票依旧很顺利,只是郁谨因为私人情绪,把票扔到了丁鹤身上。 其他人看了都哭笑不得,但也只把他当作情绪化随心情的小孩看待。 安栎孤独地走上审判台,发表自己最后的遗言。 到生命的最后,他仍旧甜甜地笑着,像是完全不知道即将迎接自己的是什么:“我不是吸血鬼,明天游戏也不会结束。好人看起来已经赢不了了,看是第三方赢还是吸血鬼赢吧。我觉得,剩下的吸血鬼大概是9号和4号?也有可能是5号,他们队内出矛盾了。” 他说完,微笑着迎接自己的审判。 审判过后,仍旧是自由讨论和休息时间。 霍初安忧心忡忡地问郁谨:“你当时是真的想投丁鹤,还是说着玩的啊?” “真的,”郁谨低着头,有点无聊地理了理自己衣服的兜,把没吃完的零食塞进去,“……反正又投不出去。” 霍初安脑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问:“你知道投不出去,故意玩的?” 他就说郁谨怎么突然怼丁鹤怼得这么狠,原来是知道投不出去。 但这样不会一不小心加深矛盾吧? “还是别这样吧,万一让人误会……” 他说到一半,就听到丁鹤的声音响起:“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丁鹤不知什么时候绕了过来,手按在郁谨椅背上,俯身在他耳边,有些严肃地开口。 他一靠近,郁谨就觉得脖子疼。 第84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七) 郁谨手放在膝盖上,稍微攥紧,仰头看着丁鹤:“有什么事?” “到这边说。”丁鹤弯唇笑了笑,指着房间角落。 郁谨嘱咐霍初安把安栎身上带的器官收集起来,跟着他走到角落,双手抱在胸前,抿了抿唇:“有什么事说。” “真生我气了?非要投我。”丁鹤笑吟吟地把一堆糖塞进他口袋里,“给你道歉。” 其实他看得出来,郁谨一上午都在跟他生气,顺着安栎说话,也不过是借机发泄一下情绪。 他看着郁谨脖子上的短短的一条皮革做的颈饰,觉得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种类似于项圈的装饰物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提供着一种名为“所属权”的隐含的宣告。 不过他并不需要这种东西来确认主权,只是觉得好看,顺手就给郁谨戴上了。既然让郁谨不高兴了,那他就道歉。 “不用你道歉,自己拿回去吃。”郁谨反手把糖塞回他手里,眼睛微微睁大,一脸不认同地指责,“你明明是自己不爱吃糖。” 丁鹤被识破心思,也不羞愧,随手撕开糖纸,把糖塞到他嘴里,声音里带着点诱哄:“但是你喜欢吃。” 郁谨嘴里含着糖,含含糊糊地道:“你别让人看见了。” “这个角度看不见。” 观众们好奇地看着角落里的两个人。 【他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啊啊啊啊为什么不给单人镜头隔这么远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应该是在说今天投票的事情吧。弟弟这次确实有点冲动了,还好没真的乱归票。】 【还好吧看弟弟的表情应该没有吵起来。】 【你们看弟弟是不是在吃东西。据我这个角度看是丁鹤喂的。】 正主亲自喂糖,CP粉们激动升天。他们知道这个应该是视觉错位,但是,在他们心中这就是真的。 “脖子还难受吗?”丁鹤抬手摸了摸他的颈饰,“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去找找有没有可以充当围巾的东西。” “算了。戴着就戴着吧,不怎么难受。”他手指的温度有些过高,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焦躁不安。郁谨拍开他的手,拆了颗牛轧糖塞进他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要是真想道歉,就把这些糖都吃了。” 丁鹤看着那种一看就又黏又齁的食物,陷入沉默。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糖,但是真饿了,不喜欢吃也要吃。”郁谨指了指手上的手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手表上的指针正指在“8”的位置。 丁鹤眼神动了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他手里的糖,勉为其难地嚼了几下。 粘牙,而且腻。他从来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郁谨翘起嘴角,看着他艰难地向下咽着糖,终于大发慈悲地拍拍他的肩,把不那么甜的零食偷偷塞给他:“行了,别勉强了,也不是没别的吃的。喝点水吧。” 喝到温水的丁鹤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回忆了一下,相比起糖,果然还是又甜又清爽的恋人比较美味。 郁谨主动给丁鹤倒水的行为得到了广大粉丝的赞扬。众人纷纷表示弟弟长大了知道尊敬前辈了。 CP粉们快乐得像过年。看起来在哥哥的一番教导之下,弟弟终于知道错了,还会主动给哥哥倒水,四舍五入这就是开车。 短暂的休息过后,便是今日的食物搜索时间。 霍初安趴在桌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快点吧。我饿了。我现在饿得好快。” 郁谨装作不经意地点了点自己手表的表盖:“不要当众谈论饱食度。” 霍初安迷茫地抬起脸,还是按他说的闭了嘴。 吸血鬼在众人的期待中开口,给出今日的谜题。 今日的谜题很简单,“唯有完美的面具才能维持爱与生命的希望”。 城堡内并没有面具,唯一能扯得上关系的,只有那些人物肖像画。 早上每个人屋里的画都出现了问题,也算一个不小的提示。 唯一的遗憾是,李成出门的时候太过恍惚,忘了把掉下来的头发带来。 他本来想说,现在就回去拿,却发现卧室的门紧闭着,无法打开。 丁鹤安抚了他两句,耐心地问他头发的具体特征。 李成断断续续地道:“短的……黑色的……直的……摸上去很软而且很顺。” 丁鹤“哦”了一声,告诉其他人多留意一下替代品。 他们先去了二楼走廊。走廊上仍旧挂着一列油画,只是每一张油画都缺了一部分。 因为缺少的并不仅仅是某个器官,他们只能先放下手上的鼻子眼睛,转而去找缺失的油画。 为了提高效率,他们选择完全分散开,以进行地毯式地搜索。 除了李成必须要人陪着以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单人出行。 霍初安热情地看着郁谨:“偶像!我们要不要……” “我一个人。”还没等他说完,郁谨就礼貌地拒绝。 “单人行动效率比较高。”丁鹤拍拍霍初安的肩,鼓励他,“别怕,你不会有问题的。” 他又沉吟了一下:“或者你继续和小顾一起?还是选冉洛?” 霍初安尴尬地笑了笑,揽住顾心裁的肩:“那还是小顾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郁谨已经开始探索了。 没有了霍初安的絮叨和顾心裁的关怀,他明显觉得轻松自在了许多,连步子都比平常轻快许多。 因为迷题指向的只有画像,而没有任何关于残缺画像的下落的线索。所以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找东西的游戏。 画就藏在那些隐蔽的角落。平均说来,应该每个房间都有。 他先去的房间是画室。 按照常理推断,画室是和油画联系最紧密的地点。 其实他早就想来这里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 画室的窗帘紧紧拉着,房间呈现出一种因密不透风而产生的逼仄感。 他一走进画室,门就被风吹上,发出“砰”的一声。 郁谨扫了一眼,连拿椅子抵着门的欲望都没有。 【好吓人啊弟弟不害怕吗?】 【弟弟胆子好大啊。】 郁谨随便动了动门锁,确定打不开,开始检查房间。 画室的正中央是画架,上面摆着一张被割坏的画布。 画上的应该是某个人,只是现在画已经被恶意毁损了,只能看到黑色的衣角。事实上在被刀划破之前,画似乎就已经因打翻的调色盘而被毁了。 看起来像是画者因无法完成想象中的画作,而自暴自弃地将他完全毁损。 画架旁倒着画笔颜料调色盘和一把小刀,椅子也被掀倒在地。 旁边还有一滩不知道是血还是颜料的红色液体。 郁谨俯下身,用纸包着捡起小刀。 刀尖上还沾着未干的颜料,而刀柄上的,则是血手指印。 他注意捏着既没有颜料又没有血迹的地方,凑近闻了闻,确定不是其他东西。 弹幕一片尖叫。 【啊啊啊啊啊血!】 【我好怕啊!!!】 【弟弟快说句话啊!】 郁谨拿着刀,对着画布比划了一下,模拟了一下刀的前主人曾经的运动轨迹。 【弟弟你把刀放下啊不要把自己划伤了。】 【弟弟面无表情地摆弄道具的样子好像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啊,我好怕。】 他试了几下,还是把刀放回原处,转而去关注其他摆设。 弹幕上关心他精神状态的粉丝们终于放下心来。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不少未完成的油画,全部都是人物画像,只是每张人脸都是空白的,连头发都没有,有的时候用帽子挡住光秃秃的头顶,能稍微遮掩住尴尬的感觉。 从衣着和体态来看,这些应该是同一名年轻的男性,身形高挑,不算太健壮。 他现在能感觉到,那些五官空白的人正在注视着他——即使他看不见他们的眼睛。 画像上的人动作各异,有的只是端正地坐着,有的正在弹钢琴,有的正趴在桌上小憩。 但郁谨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按理来说,绘画者应该和画中的人很熟悉,但画中人的精神明显很紧张,这使得他出现缩肩、手指蜷紧、两腿并拢等动作。如果画者描绘出了他的表情,只可能更加僵硬。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没有画下去? 郁谨站在和钢琴有关的那幅画面前。 他明显是听到有人叫他,才回过头来的。他的手还放在琴键上,只是有了一个收到面前的动作趋势。 他看起来很害怕正在叫他的这个人。 郁谨回想起那天从钢琴里传来的哭声,漫不经心地想着,大概在哭的就是这个人? 居然在哭,有点没志气。 他检查了一下画框,确定没什么特殊的,画像也可以取下来,转而去观察其他的画。 弹幕却刷地飞快。 【啊啊啊啊啊啊动了!】 【画动了!】 郁谨转头看去,发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现在已经到了画的最前方,整个上半身占据了整幅画将近三分之二的版面,微微歪着身体,双臂举起,脸和双手都贴在镜框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来。 第85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八) 郁谨盯着画看的时候,画上的人却又不动了,保持着一种略显诡异的行进中的姿态,像是画本身就是这个样子。 郁谨抬手,敲了敲画框。 画框发出“叩叩”的声音。 整个房间归于寂静,以至于这种轻巧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刺耳。 画中的人仍旧不动。 郁谨垂下手,转而去看别的画像。 但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弹幕又刷了起来。 【动了啊啊啊啊啊啊又动了!】 【弟弟小心身后!】 画像上的人又向前移了一点,现在整张画面的三分之二都是他的脸,两只手按在旁边,像是试图从画框中爬出来。 只要郁谨不看他,他就会向前移动。就像是123木头人一样。 但要是不看他,又不知道他到底移动到哪一步了,很令人纠结。 郁谨思考了一下,准备把画取下来。 他的手刚触到画框,就看到弹幕上一片尖叫。 【弟弟后面!】 【旁边那幅画也在动啊啊啊!】 郁谨侧头看了一眼。与这幅画间隔大概三十厘米的地方,摆着另一幅画。画上的人原本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现在却整张脸都挤到了画面的最前方。 所有画中的人都在试图爬出来。只要他不注视着他们,他们就会试着移动。 光凭郁谨一个人,完全没办法控制住他们的行为。他只能看着那些没有五官的人趴在画框前,沉默地注视着他。 【沃日吓死我了这东西的胳膊是断的吗姿势好奇怪啊。】 【你们有没有觉得,就,他这个样子特别像那种一直被关在很矮的房间里的人,一直直不起背所以只能在地上爬,然后胳膊就会很奇怪,因为不是用来拿东西的是用来爬行的。】 【人形壁虎吗?】 【人形蟑螂。】 【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比喻很贴切。郁谨忍不住看了看发言者的id。 丁鹤的化妆师,那怪不得能说出这种话了。 “啪啪啪。” 从画像处传来急促的拍击声。无脸人们的脸紧紧贴着画框,手上用力地拍打着玻璃。 如果他们有五官,现在一定是五官扭曲错位,双眼圆睁,充满血丝的样子。 外面那层薄薄的玻璃,看起来格外弱不禁风,他们拍几下就会破得满是窟窿。 【要碎了要碎了他们要出来了!】 【手!手是不是要伸出来了!】 【天啊他的脑袋是不是挤变形了他是不是快挤出来了呜呜呜弟弟小心!】 【是我的错觉吗他们是不是在笑啊他们之前不是没有脸吗?】 【不是啊我觉得是在哭。】 【我觉得没有脸才是最恐怖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感情啊!】 郁谨站在画室中央,欣赏了一会无脸人们的表演,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颜料。 【弟弟要干什么?】 【弟弟是要往他们脸上泼颜料吗?】 【泼狗血——不是,泼颜料驱鬼大法?】 郁谨把颜料都收拾好,对着油画们比划了几下。 画里的人不为所动,反而拍画框拍得更凶猛了。 郁谨又把颜料放好,捡起旁边的小刀。 刀柄上还有血,这使他嫌弃地皱起眉。 【对对对弟弟拿刀!拿刀砍死他们啊!!!】 【你们看那张坏掉的画就是用刀划过的,这肯定就是提示。】 【弟弟冲鸭!搞死他们!】 画中的人都挤在画框前,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拍画框的声音震耳欲聋。 郁谨拿着刀,向挂在墙上的油画们走去。 他一手举起刀,一手托着画框的底部,借助着小刀的力量把画给取了下来。 然后把画框撬开,把画整个抽了出来。 他在进行这个动作的时候,无脸人仍旧在拍着画框,凶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伸手挠破他的胸口。 屏幕外的观众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弟弟小心啊!别离他们这么近。】 【弟弟不要心软啊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被害了。】 【我不敢看了,等有结果了告诉我。】 他们心里都吊着一口气,生怕下一秒画里的人就打破画框冲出来,把郁谨的心脏给掏了。 郁谨仿佛没听到画室里吵闹的拍击声,认真严谨地把画一一从画框里取出来。 原本躁动不安的无脸人们,在解开了画框的禁锢后,反而不动了,安安静静地回到本来的位置,甚至整个人都呈现出安宁祥和。 郁谨把挂在墙上的画都取下来,拍拍手,看着散乱在地上的油画,问:“需要我帮你们把脸画上吗?” 画上的人没有作声,但是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画具被打翻了。 郁谨想了想,这应该就是拒绝。 也好,省事。 “咔哒”一声,门开了。 原本摆着画的地方出现一个小的暗格,里面摆着几个圣女果。 【解决了?】 观众们如梦初醒,纷纷开始彩虹屁加刷礼物。 【弟弟好厉害啊,弟弟怎么想到这么做的?】 【如果是我就直接用刀砍上去了,弟弟还能忍受和那种东西近距离接触。】 【弟弟真的又聪明又冷静啊。我死了。】 【刚来,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把他们放出来就行了啊,为什么不拿刀砍他们。】 其实这个谜题主要是就是在考心态。只要不因为那些无脸人的动作而自乱阵脚,就会发现,那些人根本就出不来。 而颜料和小刀都只是陷阱。 画架上的那幅画暗示着油画们会出现问题,而之前的人的选择是,先用颜料毁了它。 而颜料并没有起效,所以那个人慌乱中举起了小刀,企图杀死画中的生物。 但是这种做法应该也没有起效。因为刀刃上没有血,只有刀柄上有血。这说明,受伤的是拿着刀的那个人。 血也是那个人的。 这说明这两个做法都没有效果。 所以他选择帮画里的那个人一把。 他觉得他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 郁谨用纸巾把几个圣女果包起来,捏了捏,最后还是塞进兜里。 【弟弟是不是想吃哈哈哈。】 【吃吧吃吧反正是弟弟找到的。】 【我看见了什么?弟弟的兜里都是吃的。节目组是不是没给弟弟吃饱饭,害得弟弟总是饿。】 【弟弟喜欢吃什么啊?我们是刷礼物就可以了吗?】 【主播胆子挺大的。但是是不是不爱说话?我好像没看到主播说过话。】 粉丝们看到新粉,纷纷开始安利。 【人美声甜冷静沉稳的弟弟了解一下啊。】 【弟弟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很可靠!】 新粉其实不混圈,只是无聊的时候喜欢看看这类求生节目。 他刚刚随便进了一个直播间,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男的尖叫,吵得人脑袋都疼了。 他看看直播间的排名,安慰着自己小主播能力不行,又去了排名第一的直播间。 排名第一那个直播间主播确实不尖叫了,但是一边微笑着拧掉怪物的脑袋一边还温声安慰着“别害怕啊不疼的”,看起来跟个变态一样。结果弹幕上还在夸着苏苏苏好温柔?眼睛瞎了吗? 他简直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了。 幸亏第二这个直播间比较正常,主播话少就少吧,正好营造恐怖氛围。他本来看这个主播长得漂漂亮亮的,还以为是那种有点风吹草动就躲在别人背后的漂亮废物,没想到还有点东西。 郁谨之前的粉丝,多是粉颜加音乐粉,也没太管他游戏玩得怎么样。 弟弟又漂亮又会弹钢琴,难道还不值得人喜欢吗?而且弟弟还小,有点小脾气也很可爱啊。 现在所有人都分开行动,实力差距一下就显露出来了。一群节目粉奔波在不同直播间,一边嫌弃某些参加者无用,一边寻找着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主播。 一下子郁谨的人气就往上跃了跃,跟在丁鹤后面。 【男神居然被说变态。】 【哈哈哈我刚刚看到有人说丁鹤就像那种表面斯斯文文戴着金丝框眼镜,结果背地里杀人分尸的变态杀人狂。】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刺激哈哈哈。】 这些描述放在别人身上,就是变态。但是放在丁鹤身上,却是斯文败类了。 【在弟弟这里就不要讨论别人啦。】 郁谨饶有兴致地看着弹幕,稍微勾起嘴角。 说得不错,丁鹤还真是个变态。 场外的观众却有些惊讶。 【弟弟笑了!】 【弟弟笑起来真好看。】 【弟弟是在嘲笑哥哥吗?】 【对不起我已经脑补起了漂亮弟弟挑衅地指着哥哥说“别人都说你是变态哦你这个大变态”想嘲笑他,结果被哥哥扑倒说“我现在要对你变态了”的场景了。】 【疑车无据。】 郁谨稍微收敛笑容,眼神凝重。 他觉得这个弹幕猜的可能是真的。 丁鹤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弹幕吵闹了一阵,气氛也就缓和了,开始催郁谨往下一个房间走。 郁谨却径自走向窗边,掀起窗帘。 【门开了呀弟弟还要干什么吗?】 盖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向两侧拉开,露出背后的景象。 窗帘后面的并不是窗子,而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一个年轻男人的画像。 第86章 求生真人秀(二十九) 画上的男子赤着身体,身上爬满了深褐色的花枝和玫瑰花。他双目紧阖,双手规矩地搭在胸前,似乎陷入了沉睡。因为脸上也覆盖着玫瑰花,他无法看清画中人的样貌,但隐隐约约能看得出来,是个颇为俊秀的年轻男子。 他的身边,不合整体风格地摆着一本书,书的封面上也摆着一枝玫瑰花,因而看不见封面上的字。 画上的人和花都栩栩如生,郁谨某一瞬间似乎看到他的胸口因呼吸而微微起伏。 他的脖颈上绕着一圈柔软的藤蔓,像是戴着项圈。郁谨忍不住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颈饰,生怕它突然收拢,让自己丧失呼吸能力。 他的指尖突然一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颈上皮革做的饰品竟变成了带着刺的花藤,像是在第一日死亡的那个人身上看到的那种。 颈饰的大小很恰到好处,留出了一些空间,让他的脖子不至于直接接触到花刺。 他及时收回手,找纸巾在脖子周围垫了一圈。 项圈又变了回去,像是刚刚的一切只是一个玩笑。 弹幕上暂时没什么反应,所以他猜,只有他能看到刚刚的变化。 他若无其事地把纸塞回兜里,拿起刀准备把画从墙上撬下来。 和其他的画不一样,这幅画尤其的大,占据了整个窗子的位子,是嵌在墙里面,而不是挂在外面的。 他小心翼翼地撬着画框边缘,还要防止画突然倒下来。 【这里也有画啊,弟弟怎么发现的?】 【总之就是弟弟厉害就是了。】 【这幅画画的是谁啊?】 【还是那个没有脸的人吗?】 【好像长得还挺帅的。】 【弟弟小心不要伤到手了啊。】 郁谨撬掉最下面的两个角,画有了些松动。他又搬了个椅子,踩着椅子去撬上面的边。 刀沿着墙面划过的时候,蹭掉几层墙灰。 郁谨吹吹刀面上的灰,咳嗽了几声。 他突然感到有人在看他。 原本双目紧阖的人,正在缓缓睁开双眼,用那种沉默而又悲悯的目光注视着他。 郁谨心里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迅速跳下椅子。他还没完全站稳,就看到画中的人完全睁开双眼,直直地、略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但这种缺少焦点的眼神并没有影响画向下掉落的速度,几乎是郁谨脚刚沾到地面的一瞬间,画就整个倾倒下来。 郁谨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些,又被人揽着腰向后走了几步,才躲过整个砸下来的油画。 油画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保护罩碎裂的声音。 一张油画碎片飘落在一边的地面,露出一只眼睛和一小片脸上的皮肤。 “你没事吧?”丁鹤摸摸郁谨的头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被砸到了吗?” 郁谨摇摇头,指着画道:“他还在动。” 丁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画的正面被压在下方,不知道现状,但是从他们的角度,能看到画框的背面在微微耸动,像有什么原本被压在下面的东西在尝试爬起来。 “他出来了。”郁谨的声音清清冷冷,“从画里。” 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形的生物正努力从画框下爬出来。他伸出的手干枯如树枝,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上面却怪异地开着几朵、比他本身更具有生机的玫瑰花。 他的姿态很奇怪,不知道是被砸伤了脊柱,还是习惯了匍匐前进,四肢都贴在地上,背部微微拱起,微曲的手臂向前伸出一段,手肘使力,又带动后面的身体向前大大移出一截。 他的上半身已经钻出画框了,头微微抬起,露出消瘦得根本看不出五官的面孔。 郁谨的掌心已经准备好了火焰,准备等这个怪物扑过来,就烧死他。 丁鹤想了想,飞快地捡起油画,牵着郁谨跑出画室,施施然关上房门。 怪物“噗”地一声撞到门上,发出有节奏的沉闷的撞墙声。 郁谨和他大眼瞪小眼:“你不杀死他,他还会出来。” “我们现在缺少道具。”丁鹤眨眨眼,露出促狭的笑容,“而且会有人收拾他。” 郁谨了然。 别的不说,如果这个东西出来撞到秦杨,一定会被砍死。 砍怪这么机械的事情果然还是交给秦杨比较好。 从画里出来的怪物因为肢体不协调,暂时打不开门。丁鹤跟他使了个眼色,准备和他一起去楼上。 郁谨点点头,走了两步,突然拧了一下眉,“嘶”了一声,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扶着他的肩站定。 丁鹤立刻反应过来:“脚扭了?” 郁谨胳膊搭着他脖子,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好像是。” 他刚刚从椅子上跳下来的时候,一下没站稳,好像把脚扭了。 丁鹤揽着他的腰,帮他维持着平衡,不让他滑下去:“能走吗?不能走的话我背你。” 两个直播间的弹幕一起在飞。 【刚刚那是什么啊吓死我了。】 【是哪位神仙说的人形壁虎的啊,真的好像!】 【我觉得这就是僵尸啊开花的僵尸!】 【我不会说我被突然出现的男神吓到了,男神你不是在旁边的收藏室吗。】 【呜呜呜男神出来的好及时,真的好照顾弟弟。】 【弟弟的脚怎么了?】 【这个姿势!这个对视!好甜!】 要是平常,郁谨就默认让丁鹤抱着他走了。 但是现在不行,屏幕外还有万千观众在看着。 他只能坚强地摇摇头,甚至推了推丁鹤:“扶我去找顾心裁吧。” 他一说话,就有些冒冷汗。 “我先扶你坐一下,等会叫他过来。” 丁鹤悄悄在他腰侧掐了一下,又温柔地对着镜头笑了笑:“可以通知一声小顾吗?” 郁谨脸色一紧,腰部肌肉紧绷,搭在他颈上的手臂有些收紧,手肘用力勒着他的脖子,无声地进行抗议。 弹幕一叠声的应和,跑去顾心裁直播间传话。 丁鹤微微低头,用脸蹭了蹭郁谨搭着自己的手臂,心满意足地看他把手臂上的力度卸去,温温柔柔地对着他的耳朵吐气:“我扶你去休息。” 他手上的力度倒没松开,以便支撑起郁谨身体的重量,手掌的温度隔着衣物熨烫着郁谨腰侧的皮肤。 丁鹤半拖半抱地把郁谨哄到沙发,半跪在他面前,稍微挽起衣袖,似乎马上就要上手:“我先帮你看看?” 郁谨果断拒绝,并且坚决让他改变看自己的角度。 丁鹤也不勉强,笑眯眯地坐到他旁边。 “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丁鹤淡定地道,“我在你旁边的房间,路过的时候发现门是开的,就顺便进去了。” 一看就是编的。 丁鹤又指了指弹幕屏,真诚地道:“而且我看到有人说你那边有点问题,所以来看看。” 他认为弹幕这种东西特别好用,简直就是监视器加通讯器。 这种东西可以让他拥有一种,类似于古堡主人的全知视角。 “你看到什么了?” “标本。”丁鹤唇边漾开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植物、动物都有,应该都是这座古堡的主人所制作的。制造得很成功,不是说看不出是死的,而是那些东西死的时候,和活的时候一样美丽。” 他的眼神很亮,声音有些愉悦:“还有一些笔记。我想他想研究的是如何做一个人类标本,这些只不过是尝试。但我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郁谨默默看他说完,吐出一句:“你笑起来像个变态。” 丁鹤愣了一下,惊异地看着他,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真的?” 郁谨点点头,黑漆漆的眼睛静静看着他,眼神偶尔瞟着弹幕。 他觉得丁鹤刚刚的表情,明显是找到同类的表情。 【弟弟怎么说出来了?】 【我的傻弟弟啊这种话怎么能当面说。】 丁鹤沉吟片刻,问他:“你知道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他手按在沙发上,身子稍微前倾,故作认真地道:“变态的身边往往都是变态。” 当然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笑意。 郁谨:…… 这是在说他也是变态吗? 郁谨对此非常不赞同。 “其实我和他的观点不太一样。我不太理解他为什么喜欢这种冷冰冰的东西。我还是喜欢活的。”丁鹤靠向沙发背,双腿交叠,云淡风轻地道。 郁谨替他回答:“因为他得不到。” 这就是这个古堡过去的故事。 郁谨跟他交换完自己这边的信息,却还是没等到顾心裁。 弹幕上慌慌忙忙地刷着。 【那边好像吵起来了。】 【小顾他们好像和秦杨他们闹矛盾了。】 第87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 顾心裁和霍初安一直是一起行动的。他们两个去的地方是书房。 书房里摆的三分之一是文学书籍,三分之一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古魔法,还有三分之一是宗教书籍。 变故就出现在他们看书的时候,他们在看书的时候,遇到了某个透明的侍者,并从侍者手中得到了有关具有克制吸血鬼的魔法阵的信息。他们正在仿制魔法阵的时候,秦杨出来了,咔嚓一声把透明使者给砍了,画魔法阵的事也泡汤了。 顺便还把书房给翻了个底朝天,而且完全不想负责拿着画就想走。 霍初安气不过,就和秦杨吵起来了。 结果就是越吵越凶,秦杨要动手,霍初安打不过,就一边躲一边嘴炮,顾心裁在一边左右为难,劝人又劝不动,打人又打不过,想走就是临阵脱逃,非常难受。 郁谨被丁鹤扶到书房的时候,正好是秦杨一句“吸血鬼说的话都信这么天真为什么不回去玩娃娃有这么蠢的牧师人类绝对赢不了”的时候。 他这句话一说,顾心裁的脸就白了。 霍初安不服气地叭叭叭开骂,他本来还想劝一下,现在也没力气了。 郁谨看了几秒,让丁鹤抖抖手里收集到的油画碎片,自己向霍初安招招手:“画呢?不要浪费时间。” 霍初安怒不可遏,指着秦杨:“被他抢走了!” 秦杨不屑地看着一旁:“谁拿到就是谁的。” “是公共的。”郁谨淡淡纠正,“这些画是一起使用的。” 霍初安眼珠转了转,也不气了,拍拍秦杨的肩:“去吧,加油,剩下的都靠你了。” 他还特别无辜又仰慕地道:“毕竟我们都是弱鸡,只能靠你了。大佬,你要救救我们。” 郁谨幽幽地看着霍初安。以前霍初安也是这么跟他说话的。 霍初安这个人,你永远不知道他是真的恭维还是讽刺。 “画室和标本室我们都去过了,不用辛苦你去那里了。”丁鹤还友情提示了一下秦杨。 秦杨嗤笑一声,本来已经走了两步,现在突然一个回身,一把刀插进他旁边的墙壁,凑近他的脸,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我现在就想弄死你。” “你可以晚上这么做。”丁鹤想了想,温文尔雅地把他的刀取下来,递给他,“你应该还有一次行动的机会。” 秦杨夺过自己的刀,仔细端详了几秒,突然发狠,把刀横到丁鹤颈边。 锋利的刀刃在脖颈上划出浅浅一道痕迹,带出一连串血珠。 “如果不是因为规则……” 如果不是因为规则不让他们在白天发生任何直接的伤害其他旅人的行为,他早就直接跟郁谨打起来了。 现在他就听到了吸血鬼的提示,告诉他旅人之间需要互相关爱,不能自相残杀。 不知道这个狗屁规则是怎么设定的,完全不给普通人活路。 这不是只能乖乖等着被吸血鬼杀吗?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他仇恨地盯着丁鹤。 就是这个人,两次让他在即将获胜时功亏一篑。 现在是第三次。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无所谓了,胜利并不重要,想办法把他们整一顿才比较重要。 他从一开始,心态就已经不认真了。 他第一次遇见丁鹤的时候,对方就是只吸血鬼,负责当他们捕猎游戏中的猎手。 他好不容易干掉了最后一个竞争对手,马上就要取得胜利的时候,却发现丁鹤早早地就在最后奖励面前等着了。 事实证明普通玩家与游戏BOSS之间的实力差距是悬殊的,他还没怎么动手就被摁死了。 第二次更惨了,他好不容易借助着“神”的力量,把郁谨和丁鹤两个人都困到幻境里,结果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反而被困住了,而且自己的爱刀不听控制,甚至向着他这个主人攻击。 到最后他不仅游戏失败,连刀的等级也退化到最初始。 有了这些经历,他是没办法再和丁鹤好好相处了。他已经归纳出,丁鹤必定会是反派的规律了。 郁谨脸色沉了沉,抬手抓住秦杨握着刀柄的手,掌心的火焰逼迫着他松手。 秦杨手上吃痛,眼中怒意大盛:“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不装了?” 郁谨之前还一直装不认识他,他都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现在终于忍不住要给人出头了? 郁谨就是他当时干掉的最后一个竞争对手,他很清晰地记得对方的能力。 那个时候郁谨还很弱小,除了这个异能,别的地方都很弱,甚至连火焰也不能控制得很好。 长得还是挺漂亮的,又倔又冷特别让人有征服欲,要不是那个游戏竞争性太强,他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结果郁谨拒绝了他的合作邀请,并且借助天时地利把他算计了。 恼羞成怒的秦杨选择了和某只吸血鬼合作,在最后关头偷袭郁谨。 但害人者人恒害之,他蹲在灌木从里想偷袭郁谨的时候,丁鹤也在最后关卡等他。 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以为只是游戏难度太高加上自己运气不好。 后来他才发现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运气好全是丁鹤在背后捣的鬼,为的是给郁谨扫清道路。 这个游戏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郁谨冷冷扫了他一眼,让丁鹤抬起下巴,自己趴在他胸前帮他用纸巾把淌下来的血擦掉,拉着他找顾心裁:“先想办法止血。” 他声音里有些烦躁。 丁鹤自己抹了一下,安慰他:“伤口不重,没事。” “我可没听说过吸血鬼会失血而亡。”秦杨冷笑一声,吹了吹刀刃上的血,“不过就算我这么说,我觉得你们也不会信。好人要是愿意这么玩,我也无话可说,等输吧。” “好人要是都像你一样这么玩,那的确是不配赢。”沉默许久的顾心裁终于开口,声音较之平常要尖锐许多,“输赢都在别人身上找借口,难怪玩什么都输。” 【小顾突然好A啊!】 【我求求这个神经病快点离开优秀舞台,牧师给他个痛快吧。】 【嘴上说公平竞争,也没见他怎么公平竞争过啊,抢别人做到一半的成果也叫公平竞争吗?】 【不讲道理直接动手打人的人最low了。】 秦杨看着弹幕上飞过的文字,心里冷笑。 他的对手可真厉害,隔着屏幕都把那群蠢货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他满不在乎地对顾心裁道:“你如果真想输,那就这么想吧,以后输了自己别后悔。” “我不认为这叫输。”顾心裁也冷下眉眼,“让毫无实力的人获胜,才叫输。” 他也不理秦杨,帮丁鹤简单地包扎起伤口。 连带着霍初安,四个人都无视秦杨,让他一个人在那里跳脚。 丁鹤的伤,确实不重。倒不是秦杨不想下狠手,而是规则不允许。 如果允许自相残杀,那么游戏就会变成简单的杀戮游戏,大家确定好阵营,利用实力把对手一个个干掉就行了,还要审判和变身系统干什么。 这不符合吸血鬼的美学。 郁谨坐在他旁边,看着顾心裁忙活,手指暗中攥紧,指节有些发白。 他对秦杨已经很忍耐了。 但是作为一个遵规守纪的NPC,他不能随意对玩家出手。 而且要是直接出手,好像有点欺负人。 丁鹤伸出右手,覆盖在他手背上,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虎口。 郁谨原本捏紧的手指稍稍松开,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拇指从虎口处穿过,在自己掌心按了按。 【牵手了!】 【哥哥受伤弟弟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哥哥握弟弟的手是在安慰吗?】 【弟弟果然是傲娇,其实很担心哥哥。】 【他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郁谨一惊,想把手抽出来。丁鹤却按下他的手,故作镇定地道:“让我抓一下。伤口……有点疼。” 他神色说得上平静,但额头冒着冷汗,嘴唇有些颤抖,明显是在压抑自己身上的痛感。 郁谨看看两只手上阵的顾心裁,和站得很远的霍初安。 好像确实只有他的手可以抓了。 弹幕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神居然怕痛吗这是什么小孩子脾气啊。】 【只能依靠弟弟了好可怜啊。】 【弟弟好可靠啊!】 当然也有人表示,不要叫醒他们,这就是糖,他们就是两情相悦,今天就锁在这块了,钥匙秦杨吞了。 顾心裁帮丁鹤处理好,转身去收拾东西。 丁鹤向郁谨使了个眼色,向他那边靠了靠,低声问:“我伤口疼,你是不是应该亲我一下?” 郁谨:……你已经不是那只年仅几岁的FX了,你现在是一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 他嘴唇动了动:不可能。 丁鹤有些失落,但很快振奋起来:那先欠着。 郁谨低下头,不看他明晃晃的笑容。 顾心裁转过身担忧地问:“还有事吗?你们之前找我干什么?” “他的脚崴了。”丁鹤迅速转变回平常的样子,担忧地道,“暂时不好行动。” 顾心裁点点头,又帮郁谨处理脚伤。 崴脚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最开始有点难受。 顾心裁的跌打损伤药异常好用,郁谨很快就能自如行动。 只是不能太剧烈地运动。 丁鹤盯着那一截露出来的雪白的脚踝看,抓着郁谨的手不自觉用力,身边气压有点低。 顾心裁忙完,觉得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友善。一抬头,却发现没有人在看他,丁鹤和郁谨似乎在进行眼神交流。 他有些奇怪地问:“你们不疼了吧?要止疼药吗?” “不疼了,谢谢。”丁鹤回过神来,笑着向他道了声谢,“刚刚你们发现的魔法阵是什么样的?” 霍初安递上几张废纸,抱怨道:“都被扯坏了,看不出本来样子……” 丁鹤看了几眼,把碎纸收好,和他们聊了聊那个透明侍者的事,才继续去找剩下的油画碎片。 据那名侍者说,古堡的主人本来是一位优雅的贵族,却在某一天性情大变,而且还开始研究制作活体标本的事。他们这些侍者忍耐不了,准备逃走,却遭遇失败,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这名古堡的主人似乎囚禁着什么东西。 丁鹤饶有兴致地听完他们的描述,沉吟片刻:“我好像知道他囚禁的是什么。” 但他却不想明说,只是催着其他人一起去找剩下的碎片。 秦杨似乎不知所踪,但是好在画片被找齐了。 他们把油画一一拼好,从走廊尽头传来一声轻响,一张画布掉了出来。 第88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一) 画布的材质,看起来和郁谨在画室里见到的一模一样。他甚至有一种奇妙的错觉,觉得这就是画室里被毁的那张画。 这幅画上的仍旧是那个无脸的男人,他身上穿着轻薄的衬衣,端端正正地站在画布中央。 画的背景和墙壁一模一样,这给郁谨一种,他就站在自己身前的感觉。 他把自己那颗眼珠塞到相应的位置,看着立体的眼珠迅速软化扩散,自然地和整张画融为一体。 丁鹤站在他身边,把另一颗眼珠塞进去。 只有一双眼睛的男人沉静而悲悯地凝视着他们。 丁鹤从其他人手里收集来五官,把五官按在相应的位置。 郁谨缓缓伸出手,按在他手背上,带动他的手调整五官的位置。 他嘴唇动了动:“嘴歪了。” 现在画中人的嘴角以一种极为邪魅的姿态翘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喊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 丁鹤歉意地笑笑,把操作权转移给他:“我不太擅长这些事情。” 确实不太擅长。丁鹤虽然很受活物欢迎,在简单的手工艺上却总是欠缺点什么。可能这就是没有艺术天赋。 郁谨又想起他当时折千纸鹤被霍初安当成鸡的惨烈事迹了。 当然郁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弹幕上开开心心地讨论着男神笨拙的手法和弟弟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这么看起来,弟弟明显也很维护哥哥。 真是感人肺腑的兄弟情。 郁谨把手上的五官都拼到相应的位置。画中的人渐渐活了起来,只是光头和缺了一边的耳朵显得有些怪异。 头发的话,想办法画上去就行了,材料他们都有。而耳朵却是秦扬手上的那只。虽说画一个部位是画,两个部位也是画,但多一件原装,总是让人多一分信心。 丁鹤“唔”了一声,转头问其他人:“秦扬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秦扬自从刚刚争执后离去,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李成战战兢兢地问:“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但他自己却不太相信。因为秦扬一直表现得很强大,且目空一切。要是秦扬都遇到危险,那他岂不是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他抖了抖,征询地问:“要去找他吗?” “那就去看看吧。”丁鹤想了想,低声跟郁谨商量,“之前只考虑到了头发,没想到耳朵也要画,不去找秦扬的话,也要重新去一次画室。” 这两件事大致是同一路线。丁鹤之前特意提了标本室和画室,就是为了让秦扬过去,撞见画里爬出来的那个生物。 能拖住秦扬的,应该也只有这种东西。 郁谨点点头。丁鹤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提议:“我去楼下看看,你现在不方便走路,先在这里等一会。” 郁谨低下头,语气有些抗拒:“你别摸我的头。” 丁鹤哭笑不得,看了一眼飞舞的弹幕,小声道:“他们差不多都接受了。” “不是,因为他没有头发。”郁谨指了指画布,“我觉得不太舒服。” 丁鹤眼神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只是拍拍郁谨的肩,让他自己小心。 事情郁谨还是答应了。毕竟他也怕自己和丁鹤都离开,画像会出什么变故。 丁鹤带着霍初安一起去找秦扬,其他人留下来等候。 郁谨把画举起来,按照画中的背景,找到在墙壁上对应的位置。 画布像是液体,渐渐融入墙壁背景之中。 画中人的头发是他刚画上去的,和其他部位不一样,无法和整张画融为一体,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假发感。 顾心裁站在他身边,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郁谨不置可否,反问他:“你看出什么了?” 顾心裁沉吟片刻,突然笑起来:“我觉得……他有点像你?” 他又看了几眼,又摇头:“不是眉眼像,也不是气质像。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相似感……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是黑发黑眼?” 郁谨道:“你也是。” “不,只是直觉……我觉得大概是因为你的choker?你们戴的饰品很像。” 他抬手,虚虚地指着画布。 郁谨却怔了一下。 他记得,之前画上的人似乎并没有戴着这种东西。 但是现在画中人苍白的脖颈上,正戴着短短的一圈颈饰,像是锁链,又像是一圈花环。 顾心裁又轻呼了一声:“大概是我看错了。” 那串黑色的装饰品又自己消失了,白得有些病态地皮肤上只有青色的血管在轻轻搏动。 画中人和郁谨对视着,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转动着眼珠。 他的衣领也像随着风,轻轻地颤动着。 郁谨抬起手,把他缺失耳朵的地方遮住,好让他看起来没那么怪异。 画中的人一顿一顿地活动着脖子,又把空白耳朵的部分露出来,发出关节活动的咔咔声。 顾心裁咽了下口水,声音有些艰涩地道:“他是不是要活了?” 画中的人以一种僵硬的姿态活动着肩膀,双臂抬起,扒住画布的边缘。 他的手指似乎撕开画布,钻了出来。 他衬衣遮掩下的皮肤似乎爬上了那种会吸食人血的藤蔓,鲜艳的花朵在衬衣下若隐若现。 郁谨松开拿画的手,但画却嵌入墙壁中,即使不依靠他手的力量,也不会掉下来。 画里的人正在努力爬出来。他的头顶已经钻出了画布。 李成一阵鬼哭狼嚎,不断后退。刘问也面露恐惧,随时想放下他逃跑。 顾心裁克制住内心的恐惧,想要拉着郁谨一起逃跑,但他却看见画中的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抓向郁谨的脖子。 【弟弟快跑!】 【啊啊啊啊啊啊又是这种东西!为什么这种东西总缠着弟弟。】 郁谨能够感到冰冷且粗糙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脖子,弯曲尖锐的指甲似乎要扣进自己的喉咙。 他稍微昂起下巴,在那双手接触到自己的地方,燃起一小簇火苗。 这种东西还伤害不到他。 但他听到一阵风声从耳边掠过,不得不暂且放下自己的攻击,先向旁边躲避。 已经捂住眼睛的观众们没有听到可怕的惨叫,偷偷从指缝里看过去。 郁谨站在画的旁边,脸色有些过于红润。画中的怪物已经完全收回去了,脸旁插着一把刀,而刀上则串着一只耳朵。 现在耳朵正好在他应当在的位置,慢慢和整张画融合。 【呜呜呜是谁这么厉害救了弟弟?】 【有点帅啊……】 【弟弟没事就好。】 【男神回来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秦扬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嗤笑一声:“干什么呢?都站着不动?” 观众们:……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为什么是他。 他绝对不是真心想救弟弟。 【他咋来了,男神和小霍呢?】 【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也许他其实也不坏呢……他以前虽然说得厉害也没怎么真下手。】 【那是因为规则不允许互相残杀谢谢。弟弟这还有人帮他说话?斯德哥尔摩吗?打一巴掌给颗糖就甜了?】 秦扬不顾弹幕上的嘲讽,慢悠悠地走到画前,把刀取下来,擦拭了一下:“傻了?怎么,见到我很失望?” 郁谨问:“丁鹤呢?” “我哪知道。”秦扬吹了吹刀刃,“搞好了吧?” 耳朵正在和整幅画融合,等它完全融进去,今天的搜索就应该完全结束了。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你没见到丁鹤和霍初安吗?”郁谨不接他的话,执着地想知道自己的问题的答案。 “到处转了转。怎么,还要跟你报备吗?”秦扬仍旧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们俩去哪了关我什么事。” 郁谨淡淡看了他一眼。他觉得秦扬的态度有些反常。 耳朵很快融进画布,画中的人恢复完整。一个盒子从旁边墙壁的一个暗格滚下来。 秦扬主动走过去,俯身准备捡起装食物的盒子。 郁谨突然叫住他,让顾心裁去捡。 “你想要,就自己来捡喽。” 秦扬摊摊手,一把刀横在顾心裁面前。 他吹了声口哨:“放心,我不会借机暗算你。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金贵。” 郁谨看了他和其他几个人几秒,确定其他几个人都不敢行动,才自己慢慢走到盒子前,缓缓俯下身。 秦扬突然向着一旁的某个房间跑,反锁上门,诡异笑道:“骗你的。” 在手触到食物盒子的瞬间,郁谨听到了某种生物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像是一种大型的爬虫。 只是眨眼间,他就看到一个四肢着地的人形生物出现在楼梯转角,向着他们的方向飞速爬来。 他仍旧是在画室里出现的那种样子,身体干瘪如僵尸,身上挂着色泽鲜艳的花朵,四肢弯曲,紧紧贴在地上,背部微微隆起,以一种壁虎一样的姿态向郁谨爬去。 李成爆发出一声惨叫,不用刘问扶自己就躲进旁边的房间。 刘问也紧随其后。 顾心裁自己跑了几步,突然想起郁谨的脚伤,估计躲闪不及,急忙想拉他一把。 而那个怪物就是向郁谨冲去的。 果然,他慌忙回头,只看见那个怪物气势汹汹地扑向郁谨,把郁谨一起撞进墙上的画里。 墙上的画在无人靠近的情况下,被泼上混杂的颜料,将画中人的样貌完全遮住。 像是有一个无形的人拿着刀站在画布前,一下一下,满怀仇恨地,将画布划成碎片。 走廊里只留下画布被划破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刀尖刮下墙灰的刺耳尖锐的嘶嘶声。 顾心裁躲在旁边的房间里,看着栩栩如生的画像慢慢被划得面目全非。 然后,整张画掉到地上,静静地躺在装满食物的盒子旁边。 走廊里空无一人。 第89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二) 【弟弟!!!】 【弟弟不要有事啊!!!】 【好黑啊什么都看不到。弟弟还醒着吗?】 【TMD这个秦扬也太过分了吧,就这样还敢说自己不暗算人?】 【弟弟你在的话说句话啊。】 【我去丁鹤直播间问问情况弟弟你一定要撑住啊!】 在观众们的视角里,只有一片漆黑,偶尔能听到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和有规律的水滴声。 郁谨觉得自己正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狭窄的房间。他甚至不能完全直起身体,只能按照被拖进来时候的姿势躺在地上。 他知道秦扬不会让他好过,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让他把食物拿走。 他一定知道那只怪物正在向他们靠近。 其实怪物向他们冲过来的时候,郁谨是有防备的。奈何脚伤突然发作,后面那副画又扯了他一把,才和怪物一起跌进墙壁里。 这是一个封闭且黑暗的空间,他只能看到透明的弹幕在半空中飘。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变得浑浊起来,每一次吸气都会吸进那种沾了水而变得格外沉重的灰尘。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抬起来试探了一下房间的高度。 差不多正好一条手臂的高度。他应该勉强能坐起来。天花板就是很普通的水泥地的触感,没有机关或者拉环。 躺着移动实在是太过艰难,他用手臂测了一下周围的距离,准备翻个身趴着行动。 虽然这个姿势看起来和那只怪物一样,但是他总不能躺在地上只凭借腰腹力量蠕动。 他的左手却触到了什么东西。 不是冰冷的墙壁,而是一片柔软的花瓣。 这个触感有些熟悉。他轻轻捻了一下,把花瓣揪了下来。 花瓣在他的指尖化作一滩粘稠的鲜血。 郁谨嫌恶地皱皱眉,听到刚刚左手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声,像是那些花瓣在地上摩挲的声音。 那个东西也在这里。 其实想也知道,郁谨是被他扑进来的,对方理所当然地也跟了进来。只是大概对方刚刚受了撞击,也受了伤,暂时没有对他发动攻击。 但是现在,那种东西醒了。 郁谨感到什么东西迅疾地向自己爬来,瞬间就压在了自己胸口,尖锐的指甲扣住他的喉咙。 他能感到对方身上那些粗糙的藤条隔着衣服在自己身上勒出深深的痕迹,尖锐的短刺勾破自己的衣服,挑破本就细腻的皮肤,缠绕在怪物身上的花朵因他的血液的滋养而越发具有活力。 他脖子上本来的伤口似乎被抓破了,伤口因为灰尘的飞入而格外疼痛。 那种东西明显习惯了这种环境,黑暗中的行动比他顺畅许多,抓他喉咙的动作准确而阴狠。 但对于郁谨来说,这种近距离的肉搏恰恰就是他最擅长的。 他的脖子、胸口、手臂,每个和怪物接触的地方都冒出火焰。他根本不需要看到对方的位置,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施以还击。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被烧灼的气味。 怪物发出一种奇怪的、或许称得上是哀嚎的声音。 郁谨抓着怪物的手,咳嗽着开口:“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暂时还不需要。” 怪物不住地挥舞着手臂,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我可以不杀你,但需要你以后的配合。”郁谨咳嗽完,声音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清声调。 怪物呜呜地吼了几声,手脚都开始大幅度挣扎,一膝盖顶到他肋骨上。 郁谨:……平常丁鹤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不会收小弟。 他想直接把这个东西弄死。 【……弟弟在跟怪物说话吗?】 【弟弟不要被他骗了他不是好东西啊啊啊。】 【不对弟弟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活下去你再等等男神马上就来了。】 他忍着肋骨处的疼痛,继续和怪物对话:“你的目标是这个,对不对?” 他抓着怪物的手碰到自己脖子上的颈饰。 怪物的动作停了一下,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郁谨刚松了口气,准备和他和谐相处,怪物突然疯了一般打开他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郁谨喉咙一阵发紧,挤出几个字:“再动……我就杀了你。” 怪物发出奇怪的笑声,身上的花都跟着笑声颤抖起来。 缠绕在他手腕上的藤蔓慢慢向着郁谨的脖子上生长转移,仿佛一个新的精致的项圈。 郁谨能够感觉到,对方真正起了杀心。他抬起手,反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手中火花四溅。 “杀了你。” 怪物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老旧生锈的器具被人掰折的声音。 “咚——” 上方传来重物敲击的声音,细细的粉末从上方泄露下来。 天花板要塌了。 郁谨拽着怪物向旁边滚了几滚,躲过上方掉落的细碎砖块。 怪物咯咯地笑着,趁着他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夺取战斗的主动权。 郁谨稍微直起身体,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稍微发热。 这和他刚刚下的狠手相比,算不了什么,但怪物却僵硬了一下,大力挣脱他的牵制,拼命地开始抓自己的喉咙。 郁谨借着从破掉的天花板漏下来的光线,看到他呆滞而又沉迷的双眼。 怪物一边呜咽着,一边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脖子。他本来脖子上就没有什么血肉,现在郁谨所能看到的只是簌簌飘落的花瓣和迅速长出来的新的花朵。 他咳嗽了几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摸到几丝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蹭到他身上的花瓣。 有人从上面跳下来,拎着怪物的后颈把他扔到一边,一把把郁谨捞进怀里。 郁谨咳嗽完,软软地趴在对方怀里,双手扒着对方的背,趁着光线不明在他肩头蹭了蹭:“我没事。” 丁鹤沉默不语,左手紧紧锁着他的腰,右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不说话,但郁谨总觉得他生气了。 “我真的没事,他做不了什么。”他闭着眼睛,以一种很柔顺的姿态靠着丁鹤的肩,“你别担心。” “你别说话。”丁鹤淡淡开口,一贯温和的语调似乎隐含着怒意。 他多数时候都是温和有礼的,即使在面对强敌的时候,也很少会把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完全展露出来。 郁谨抿抿唇,一侧脸,随随便便亲了他一下。 反正地下黑灯瞎火的他又看不见哪是哪,亲到哪是哪,意思到了就行。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妥协和示弱。 丁鹤怒极反笑,本来还在紧张他的伤势,现在却怎么都绷不起脸。 他身上的压迫感散了不少,温温柔柔地在郁谨身上试探:“哪受伤了?让我看看。” 郁谨也松了口气,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任他在自己伤口上摸,仗着观众看不见又听不清,偷偷跟他咬耳朵。 丁鹤看着他异常活跃的反常状态,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一下:“是你受伤还是我受伤?需要你安慰我吗?” 郁谨身上的伤不重,多数都是小伤口,看起来面积有点大,也就按到的时候会疼。 对于他来说,这确实不算什么——其实对他来说,死都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他觉得丁鹤会很担心。毕竟两个人视角里来看这件事,肯定会有不同的感觉。 所以他很努力地想把丁鹤安抚下来。 这是他安抚丁鹤的一贯方法。 “我不会死。”他轻轻吐出几个字,意外的有一种斩钉截铁的感觉。 “不会死不等于可以不在乎。”丁鹤按着他的后脑勺跟他接了个吻,“下次这种事我跟着你。” 两个人分开之后,郁谨习惯性地趴在他肩头听他指挥上面的人,突然反应过来,有点无措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压低声音:“他们可能会听见。” 丁鹤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听见什么?你受伤太重哼哼唧唧的声音?” 郁谨:“……你以为其他人都是傻子吗?” “无所谓,早晚是要知道的。”丁鹤漫不经心地道,“那一天也快到了。” 郁谨看着弹幕上飘过的内容,不得不承认,在丁鹤面前,其他人真的可能会自动变成傻子。 丁鹤让上面的人扔了点东西进来,垫成一个小阶梯的样子,好让他们上去。 霍初安已经在上面哭天抢地好半天了,看到郁谨上来差点就要冲上来,被丁鹤礼貌地挡了回去。 关于那个画中的怪物,郁谨其实还是更倾向于让他活下来,以后还能利用。 反正有丁鹤在,这种东西一定会言听计从。 丁鹤淡淡道:“他死了。” 郁谨沉默片刻:“他还有用。” “应该还没死绝。”丁鹤低头,从地面的空隙看着底下痛苦挣扎的怪物。 他说话的时候,正在自残的怪物突然停止了动作,虔诚的跪趴在地面,像是在跪拜自己的信仰。 “我希望他以后真的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第90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三) 等郁谨爬出那个地下小暗室的时候,当日的结算已经完成了。 找齐食物,就意味着白昼的结束。其余的游戏参加者可以开始分享晚餐了。顾心裁等人已经早早被分配去了厨房,只有丁鹤和霍初安在这里负责把他挖出来。 暗室很明显是个地下室,但什么家具也没有,看起来也不像贮存东西的仓库。那个怪物在里面跟郁谨缠斗了一阵,也分不清暗室原本是不是有血迹了。 郁谨出来的时候,晚餐都差不多准备好了。顾心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顾不上休息,就要帮他擦药。 郁谨婉言拒绝,把药扔给丁鹤,两个人偷偷躲到角落。 他身上的伤大多是擦伤和花刺在身上勾出的小伤口,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忽略掉感染的可能,其实不太严重。 顾心裁的药毕竟是主神空间里带出来的,愈合效果是普通的药无法比拟的。 丁鹤轻轻帮他解开衣服扣子,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肩膀。 屏幕外一群人虎视眈眈。 【弟弟真的好白啊,真的是白的会发光。】 【而且好瘦。弟弟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弟弟的锁骨!!!我好了。】 【我捏着自己胳膊上的肥肉,哭得好大声。】 丁鹤又向他靠近了一些,完美挡住镜头。 反正现在开的是公共直播间,没有近距离单人视角。 粉丝们一阵鬼哭狼嚎。 【男神好过分自己看都不让我们看。】 【毕竟自己媳妇只有自己能看。】 【弟弟伤得到底重不重让我看看啊。】 丁鹤指尖沾了点药膏,柔柔地在郁谨伤口处化开,对一干弹幕置之不理,只温柔地问郁谨:“疼不疼?” 郁谨本来想靠着沙发,背上又不知道哪被蹭伤了,只能努力坐直身体:“有点。” 他不是很能描述这种感觉,总觉得到处都有小虫子在咬,又痒又疼。 丁鹤避开他身上的伤,轻轻环着他的肩膀:“是我按的疼还是本来疼?” 郁谨垂下眼睑,脸上已经渐渐开始恢复血色:“都有。” “那我轻点。” 他手上的力度果然更轻,清清凉凉的药膏像是雪花轻飘飘地落到皮肤上,在指尖恰到好处的按揉下化开,浸润进皮肤里。 指腹的温度却又给人一种格外温暖和安心的感觉,轻柔的抚摸让人舒服得想睡觉。 郁谨有些惬意地眯起眼,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丁鹤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应了一声。 郁谨睁开眼看着他,但是不说话,似乎是没想好要说什么,单纯想叫叫他。 他其实很想抱一下丁鹤,不过屏幕外有太多双眼睛在看着,他只能睁大眼干看着。 丁鹤一边揽着他的肩,一边低声哄他:“再撑一会,很快就好了。” 郁谨看了一会,心情一阵满足,终于找到该说的话题:“你和霍初安刚刚去哪里了?” “我们到画室以后,发现那里被翻得一团糟,那个画里的东西也不见了,跟着痕迹去找了一段。” 后来就发现画中的怪物被秦扬引到二楼去了。具体过程并不清楚,毕竟当时跟着秦扬去骂的观众们看到怪物之后就被吓得有点失去神智。 秦扬因为丁鹤之前的提醒,果然去了画室。只是画室的怪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逼得他动手,反而被他溜了一道。 郁谨知道,那个怪物的目标只是自己。 他突然想起没听到恼人的挑衅声,环视周围一圈,发现没有秦扬。 而今日的人气排名结果还挂在弹幕最上方。丁鹤人气王的地位不容撼动,今日的奖励是夜晚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郁谨看了看结算后的礼物增长,发现自己在被拖进暗室之后人气竟然一下子蹿了一截,礼物赠送量达到了一个小高峰。特别是刚刚他稍微露了点肩,一群粉丝就嚎叫着继续战斗。 粉丝们一边哭着喊我们家弟弟太惨了一边疯狂刷礼物。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第二天倒是有机会冲冲排名,说不定能比丁鹤稍微高一点。 虽然丁鹤人气稳定,但是郁谨惨啊,外面黑子又多,节目里又有个疯狗秦扬追着咬,粉丝们心疼得要死,凝聚力出乎意料的强,全是死忠。 秦扬被愤怒的粉丝们送到了惩罚环节。据粉丝们说,他个人对此感觉很无所谓,反而像是临死前拉了个垫背的而笑得很吓人。 弹幕上现在一溜的心疼安慰哀嚎加辱骂秦扬,看起来很是热闹。 当然还有愉快的CP粉和突然活跃的黑子。 CP粉们在尖叫。 【弟弟拒绝了别人只让哥哥上药,这说明弟弟最信赖的就是哥哥。】 【哥哥挡着镜头不让别人看弟弟呜呜呜占有欲超好吃。】 【弟弟在哥哥面前好乖啊,像只小奶猫。】 郁谨琢磨了一下,他现在好像确实是ooc了。按照人设,他应该拒绝丁鹤的好意再加嘲讽一番,然后在对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过程中别扭接受。 但是他自己确实不想让别人帮忙上药,自己动手又不方便。 而且他刚跟那个怪物搏斗过现在很累,只想在丁鹤怀里躺尸。 每天都注意人设要跟丁鹤作对真的好累啊。 但是郁谨还是准备补救一下,坐直身体,高傲地问:“好了吗?” “这个位置他们听不清你说话。”丁鹤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瞎想什么,拍拍他的肩,叫他转身,把他的上衣完全脱下来,“转身,我看看背上的伤。” 郁谨听话地转过身,露出流畅的腰线和一对漂亮的蝴蝶骨。 【脱衣服了!!!】 【这个姿势也太暧昧了吧!】 【弟弟的背……好想看弟弟的背。】 【Y家的粉丝收敛一点好吗,这是公共直播间,要讨论去别的地方讨论,这里只讨论节目。】 【娘娘唧唧的什么都不会还要靠别人救才能出来还有这么多人喜欢,我是真的不懂了。这是求生真人秀不是选美好吗?坚决不承认这种人能拿到人气第二。】 郁谨想了想。 不,他是出得去的。但是丁鹤要帮他,他当然接受。不仅接受,还很高兴。 他跟丁鹤在一起这么久了,早就不会为谁出的力更多或者谁更强而计较。反正面对的是同样的敌人。 反之,被困的是丁鹤,他也会同样竭尽全力。 【黑子仿佛在逗我笑。宁是没看到弟弟单独解谜时的速度和胆子吧。弟弟腿上有伤面对的还是那种非人怪物,我看要是你上根本没机会等到别人救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机会?我再怎么弱也不会比只会哭的废物弱。】 郁谨问丁鹤:“我刚刚哭了?” 丁鹤沉吟片刻:“可能是你刚刚哼唧的时候让他误会了?” 郁谨一下子有点脸红,冷酷地回复:“那是你的问题。” “嗯,是我的问题。”丁鹤应下他的话,又安慰道,“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应该是职业黑子。” 黑子真是一种无中生有的神奇生物。 而且黑子现在黑他的点真奇怪,都不黑他踩丁鹤了。 他刚这么想,弹幕就来了。 【审判的时候要丁鹤捞,解谜也要丁鹤捞,现在还拉着人家炒CP,人家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被你家赖上。】 丁鹤轻咳一声:“这个可能是我的黑子。” 【人家哥哥愿意帮忙轮得到你这种怪物抱怨什么?两个人关系好着呢不需要你挑拨。】 粉丝们和黑子们开始了新一轮的论战。 郁谨觉得自己的粉是多了,但好像又多了一批奇奇怪怪的新黑粉。 郁谨上完药,正好也该开饭了。他坐在餐桌前,默默地看顾心裁和霍初安把菜端到他面前,再把菜捡到他碗里,还一脸慈爱地问“够不够吃”“好不好吃”,宛如照顾重症病患。 秦扬走了之后,餐桌就变得很和谐。顾心裁和霍初安一左一右,恨不得帮他拿筷子,仿佛把他当成手都不能抬的残障患者。 郁谨沉默片刻,用稳定的拿筷子方式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其他三人也礼貌地询问了他的情况。 李成恍恍惚惚的,刘问和他不熟,冉洛则一向清冷。 郁谨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去,点了点头。 顾心裁突然问:“你是觉得他们有问题吗?” 他的声音很低,除了郁谨,大概没人能听得到。 郁谨思索了一下,摇摇头。 顾心裁道:“我今晚……应该要走了。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他有些焦虑地捏着筷子,终于狠下心来,把知道的事告诉他。 郁谨摇摇头:“晚上毒5,你不会死。” 顾心裁怔怔地看着他:“可是……” “没有可是。这个游戏很快就要结束了,但结束不是只有死亡一种方式。” 第91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四) 郁谨躺在床上,等待着新的一夜的降临。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被鬼压床了。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一睁眼,就看到抱着他啃他嘴的丁鹤。 丁鹤嘴边的獠牙并没有收进去,所以磕得他嘴角有点破皮。他慢悠悠地回想着,大概他第一夜起来嘴角破就是被啃的。 当时丁鹤还一本正经地说他是上火了不该吃辣。 丁鹤直起身,让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他抬手抹嘴角,掩饰性地帮他揉了揉:“把你吵醒了?” “我本来就该现在醒。”郁谨环视了房间一圈,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丁鹤坐在他旁边,托腮看着他工作。 郁谨对待工作十分敷衍,根本没有任何思考,三分钟了事。但丁鹤看他看得有些入迷,觉得这些简单的步骤他坐起来就有一种格外优雅的感觉。 郁谨转头看到丁鹤还坐在一边,问:“天快亮了,你还不回去吗?” “还没亮。等真亮了……”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也没必要回去。” “尊重一下游戏规则。” 丁鹤理直气壮地道:“我今晚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任何伤害不仅包括吸血鬼的伤害和毒药,还有不遵守规则所得到的惩罚。 看起来游戏裁判对他十分宽容。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但他猩红的眼睛却发着光。郁谨坐到他旁边,抬起胳膊问他:“吃饱了吗?” 深青色的血管对于一名血族来说明显具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特别当它属于一名本身就非常可口的人类的时候。 丁鹤握住他的手,低头在他指尖亲了亲,尖锐的獠牙刺入他的指尖,吸吮着鲜血。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郁谨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第一晚把他手指伤口又啃了一遍的是谁了。 不过那一晚丁鹤是在吸血鬼统一活动时间行动的,他睁不了眼。 丁鹤只象征性地吸了点血,就拿舌尖封住他指尖的伤口。 “不好喝吗?” “好东西要留着慢慢享用。”丁鹤又在他伤口上亲了亲,“克制是一项美德。” 郁谨收回手,忍不住自己摸了摸那两个小孔:“画里的那个……他现在能记起那些事吗?” “他疯了很久了,很多事记不清楚,但我觉得他应该很快就能想起来。”丁鹤沉吟片刻,“两天的时间应该够了。” 两天之内,游戏就要结束了。 郁谨和丁鹤不一样,规定的行动时间结束就昏昏欲睡,靠着丁鹤的肩闭上眼。 他再醒来,已经又是早上六点。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丁鹤已经不知所踪。 床头的画彻底毁了,歪歪斜斜地挂在墙上,下一秒就会掉下来的样子。 他收拾好,来到了客厅。 他经过二楼的时候瞟了一眼,二楼的画像也全部被毁,画上的人脸被刀具划得面目全非。 丁鹤已经在座位上等候了,像是不知道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一样,跟他打招呼。 郁谨点点头,沉默地入座。 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前一夜走了两个人,秦扬和刘问。 游戏并没有结束,这让李成觉得很绝望。 而且他一直地好伙伴刘问居然死了。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世界抛弃。 除了他,其他人的神态并没有太大变化,似乎对现在的场景早有预知。 没有秦扬的早餐时光变得十分和谐,霍初安吃得津津有味:“那个烦人的终于死了。” 但这天的早餐比前一日又少了很多。好在郁谨前一天赚了不少礼物钱,现在桌前零食堆得满满当当。 人气差距很明显地显露了出来。郁谨和丁鹤面前两座小山,顾心裁面前有个小土坡,其他人则惨得只有三四样——甚至像李成这种,根本没有。 丁鹤友好地分了一点零食给他。 李成感激地看着他。 霍初安按按肚子不好意思地跟郁谨要吃的。 郁谨还没反应,丁鹤的关照又飞了过来。 霍初安看着丁鹤和煦的笑容,缩缩脖子,多吃少说。 审判如期开始。由于一直以来颇具争议性的人物秦扬走了,观众们一时不知道该讨论些什么。 好似完成目标之后突然对一切失去了兴趣。 也就是几条黑郁谨的弹幕飞过才稍微引起了一点波澜。 【但是游戏还没有结束,说明还有吸血鬼?】 观众们又反应过来。 这说明之前被推出去的人里面,有被冤枉的。 安栎的粉丝已经开始为他鸣不平了。 郁谨在心里否认。 不是还有一只吸血鬼,是两只。 他依旧选择从霍初安发言。 霍初安摸着下巴,把目光对向了冉洛,歉意地道:“那个……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数了一下,小顾和偶像是金水,我是平民,李成这个崩溃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要是吸血鬼这演技也太好了。丁鹤……我觉得也不像。那就只有你了。你的匪面我想了一下,应该是第一天在先知都信了偶像是好人的情况下非要咬着他,然后……安栎也是你先提出来要出的吧。哦哦还有,头两天他们碰到机关的时候都是你在旁边吧,是不是你故意鼓动他们去碰机关的啊。我记得这个花吸血吸得也不快,第一天那个谁怎么死得那么快。” 李成恍惚地看了冉洛一眼,开始回忆。 难道当时真的是冉洛想害他?仔细想想冉洛似乎确实对救他很不积极。 弹幕上也开始讨论。 当然有人声称霍初安就是那个幸存的吸血鬼,毕竟他一开始的问题非常大。 冉洛的脸色有些紧绷,嘴角的弧度很僵硬。 他知道自己今天凶多吉少了,却还是准备搏一搏:“吸血鬼是9号。” 他的理由和安栎前一天说得差不多,声称丁鹤是那只链子里的吸血鬼,而郁谨是链子里的猎人。 越青霆是丘比特,先知可能被他埋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先知被郁谨埋了,不然不会一直没有掘墓人出来。 他开始跟霍初安、李成和顾心裁打情感牌。 “他们明显是第三方。如果今天不出他,晚上他们再杀一个人,明天就只剩四个人,他们手里有警徽,我们根本不可能赢。在这种时候,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 他专门看着霍初安,想敲打他。 现在每一票都至关重要。他只能寄希望于霍初安比起偶像更爱自己的命。 郁谨手中那张警徽太致命了。 他,丁鹤和谢蹊就是吸血鬼,丁鹤是那张王牌。 最开始丁鹤挑谢蹊的问题的时候,他只以为是谢蹊真的跳得太烂,他想倒钩。 那天晚上死的是越青霆,因为他是“先知”,问题也不大。 到了第二天,丁鹤和他一起推秦扬和安栎,他也乐得享受结果。但他确实开始考虑丁鹤是否在链子里。 其实他本来有点怀疑链子里的另一个人是顾心裁,毕竟身为一个牧师他居然到现在都没倒牌。但一想到牧师第一天救了人,就只能放弃这个猜测。 现在,他知道,他要做牺牲品了。 他想,如果丁鹤不在链子里,也一定是出他合算。 牧师应该是顾心裁。丁鹤出局后顺便把顾心裁带走,他晚上杀了郁谨,一切结束。 总比他死了好。他相信如果丁鹤不在链子里,会明白他的意思。 不然的话,把霍初安推出去也行。 如果丁鹤在链子里就更好了,他死的时候郁谨也会跟着死,而且不能开枪,那他晚上杀了顾心裁也就游戏结束。 哪怕链子的另一端不是郁谨也没关系,现在就剩下两神两民,哪个跟着走了,他们都赢。 除非丁鹤选择在出局时带他走。这就要看丁鹤的想法了。但大家好歹是同族,没必要做得那么绝吧。 怪只怪那个丘比特为什么要把两张枪牌连在一起,害得他根本不敢出郁谨。 虽然郁谨没公开点过他,但他知道,每次郁谨说别人的时候,总会看他两眼,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霍初安高深莫测地点点头,不知道听懂没有。 冉洛忐忑不安地过麦,紧紧盯着丁鹤。 丁鹤啃完手里的饼干,擦了擦手,和往常一样温和地道:“出6。” 第92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五) 丁鹤提出来的点很新。 他怀疑冉洛的点在于,他的饱食度。 游戏每日提供的食物在不断减少,但饱食度下降的速度其实在不断提高。 像李成和霍初安这种,已经饿到要向别人要食物了,冉洛却在有零食的条件下,也没有频繁地进食。 冉洛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拿起桌上的坚果。但他却手抖地根本没法完整地剥下果壳。 他知道已经迟了,屏幕外一定有人看到了这一点。他一直在听别人的发言,根本没办法分心去想这些。 他对于人类的食物一点食欲都没有,本能地忽略了进食。 他刚想反驳丁鹤,就看见丁鹤面前撕开的包装纸,脸色一沉。 丁鹤早就想好用这一点来打他了。 【我记得弟弟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吃东西了,原来真的是这么容易饿呀。】 【你看刚刚早饭就那么一点,弟弟怎么可能吃得饱。】 【节目组这是虐待吧,凭什么不给弟弟吃饱饭。】 粉丝们义愤填膺,一边心疼一边刷礼物。 冉洛的脸色更加阴沉。 用食物这一点来打他,十有八九还是丁鹤和郁谨一起策划的。 郁谨从前一天就开始在审判时大量进食,给观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虽然观众们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一点,现在回想起来却会更相信丁鹤。 而且郁谨还让他在丁鹤前面发言,就是为了让他没有机会反驳。他本来想说自己并不喜欢吃这种东西,找理由拖延,现在也没机会了。 他看向郁谨的方向。 郁谨正在啃巧克力棒,一小口一小口的,尽量避免裹在巧克力酱内部的饼干碎成太多碎屑,时不时用纸巾擦一下嘴,整个姿态看起来异常乖巧。 郁谨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看了他一眼,平平静静的,仿佛他只是一根大型巧克力棒。 冉洛实在没办法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情绪,只能烦躁地揉着桌布。 【XSWL,Y单纯是饭桶吧,说什么虐待,说什么必须进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他吃的多叫别人都跟他一样饭桶?】 冉洛双眼一亮,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在怼郁谨。 就这样,带动一下情绪。 【刚刚其他人也在说饿你没听到?而且这点是丁鹤提出来的不是弟弟说的。】 【看看弟弟的身材再说话好吗?弟弟瘦成这样多吃点怎么了?】 【弟弟吃这么多而且都是碳水,还是这么瘦,我柠檬了。】 【我想起来弟弟第一天晚上是不是没吃晚饭?是被饿怕了怕没有吃的吧。】 弟弟好可怜。粉丝们又刷起了礼物。 弹幕是指不上了。冉洛咬咬牙,求救般地看向顾心裁。事到如今,就看顾心裁能不能帮他说话了。 顾心裁低着头,不和他对视,平平静静地接受丁鹤的提议。 冉洛眼中的光彩终于消失了。 郁谨言简意赅地归票:“6。” 冉洛毫无疑问地被投了出去。 临到审判,他突然平静了。大概是感觉到了安栎走时的绝望。 他复述了一遍自己之前的观点,并且再次对其他几个人的结局进行宣判。 但是其他人其实并不在意。霍初安一开始屁股就是歪的,李成神志恍惚,顾心裁和郁谨早有交易。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没办法胜利。 冉洛被审判,游戏继续。 霍初安一边啃薯片一边悄悄问郁谨:“其实冉洛说的是对的,你们就是情侣吧,目的是不是屠城?现在明显还有吸血鬼,我可不信李成是。”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那只幸存的吸血鬼?”郁谨勾了勾嘴角,不咸不淡地反问。 霍初安自己惊了一下,仔细盘了盘:“不对啊,那就是说越青霆不是先知……哦对他应该是丘比特。还是不对还是不对,他是吸血鬼,谢蹊是真先知,丘比特早就死了?” 那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郁谨淡淡道:“其实没有丘比特,我把丘比特埋了。” 霍初安:!!! 他颤颤巍巍地问:“那谁是猎人?最早死的那个?他没带人走啊。” 郁谨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眼中仿佛蕴含着无限情绪。 他含蓄地道:“埋了丘比特,我也可能是猎人。” 霍初安抱着头在一边怀疑人生。 顾心裁从早上起,一直维持着一种超然而缥缈的状态,眼神很空洞,仿佛把生死置之度外。 他轻声问:“你们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按规则做。”郁谨漫不经心地道。 “按规则做,最迟明晚我们就都要死了。”顾心裁失神地笑了笑,“或者你们想今天利用机关把我们一起解决?” 郁谨点点头:“都行。” 都行是什么意思,是叫他自己选死法吗? 顾心裁也陷入了迷惑。 郁谨看到丁鹤向他招手,抿抿嘴唇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跑到角落和他说话。 丁鹤明显摸清了镜头的位置,知道在什么地方最隐蔽。 丁鹤笑吟吟地给他塞零食:“还饿吗?” 郁谨摇摇头,卷起衣袖,反问他:“你饿吗?” 丁鹤盯着他手臂上搏动的血管看了一会,还是帮他把衣袖放了下来:“我白天,变不了身。” 说的也是,规则里吸血鬼只有夜晚能行动。 郁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追问:“那你会饿吗?” 意思是虽然丁鹤不能长牙,但他可以主动割血给他。 他不知道吸血鬼会不会受影响,但他作为一个人类,现在饱食度下得飞快。 丁鹤也看懂了他的意思,但只是双手包住他的手,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暂时不会。你要是怕我饿就……”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眸色有些深。 郁谨总觉得被人看着,瞟了几眼弹幕,确定没人能看清他们在干什么,才回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晚上见。” “咚,咚,咚。” 大门口突然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客厅众人都讶异地看向大门。 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他们都没想到还有人会来访。 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去开门,都警惕地盯着大门。 敲门声维持了十秒左右,突然从窗子处传来相似的敲击声。 清脆的敲击声和沙沙的雨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种诡异而激烈的曲调。 吸血鬼优雅地宣布。 【今日任务:修剪花枝。】 【任务目标:寻找藏在各个角落的剪刀,利用他们修剪花枝。每个剪刀都具有耐久度。】 【任务时长:30min。时间结束后花枝们会自动恢复正常。】 【特殊提示:英勇战斗是一项美德,但适当的躲避也是一种策略。】 第93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六) 吸血鬼话音刚落,他们就看到有什么东西撬开窗子,从窗帘底下爬了进来,啪嗒啪嗒地滴着未干的雨水。 是原本生长在花园里的玫瑰花。这些花现在呈现出异化的状态,原本修长挺直的花茎变得格外柔韧且无限延长,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开出一朵花——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吸饱了人血后诞生的花形态的寄生体。 现在那些花都是花苞的状态,但只要花刺接触到血,花就会慢慢盛开。 那么剪刀的位置—— 所有人环视四周,只见审判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园艺专用的剪刀。 霍初安离桌子近,眼疾手快地拿走剪刀,向郁谨喊:“偶像,给你!” 李成愣了愣,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抱住霍初安的手臂:“不行!这东西就一个,不能给别人!” “你们三个一起行动,我们先去其他地方找剪刀。”为了避免他们打起来,丁鹤及时开口。 他拉着郁谨向其他房间走。 剩下三人来不及说什么,只能匆忙应对起疯长的藤蔓。 藤蔓明显并不只从客厅侵入。其他房间的窗子也被撬开,窗帘在大风中猎猎作响,雨水顺着风势从窗口漏入。 藤蔓在地上缓慢爬行,像是一条条的蛇。 郁谨试了一下点火,发现从暴雨中爬进来的湿漉漉的藤蔓果然还是很难点燃,只能暂时认命地去找剪刀。 两个人直接去的二楼。毕竟藤蔓爬上二楼总要花点时间,而他们的任务只是熬够三十分钟。 相对而言,二楼的情况要更好一些,藤蔓只是刚冒出点头。 丁鹤不紧不慢地搜索着化妆间的抽屉和柜子,郁谨把走廊里的油画都取下来搜索背部。 两个人趁着藤蔓还没爬上来,一人收到一把大剪刀。 “他们会再生。”丁鹤剪断伸到自己面前的花枝,“而且生长速度会越来越快。” 被剪断的藤蔓并没有停止生长,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蔓延。这种修剪只能暂时减缓他们的攻势。 丁鹤把剪刀都交给郁谨:“你看着一点,我尽量快点搜索。” 剪刀是有耐久度的,越到后期剪刀的耐久用得越快,但同时剪刀的搜索工作也会变难。 所以他们必须在早期藤蔓生长还比较缓慢的时候,多囤积一点剪刀。 相对而言,郁谨的应对能力要更强一点,必要时候还能弄出一堆作弊式武器,观察环境抵抗花枝袭击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郁谨面无表情地剪着花枝,眼神专注而认真,身上有一股肃杀的气质。 “别那么紧张。”丁鹤背对着他翻着抽屉,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语调轻松地安慰了他一句,“只是三十分钟。” 郁谨垂下眼帘,状似无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臂。 丁鹤笑了笑,回头看他,他却已经专心致志地去修剪花枝了。 【弟弟眼神看起来好凶啊!】 【今天的弟弟超a啊,好有安全感。】 【难道今天轮到弟弟保护哥哥了吗?】 【年下好磕啊,外冷内热小狼狗攻x温润如玉年上受。小狼狗平常喜欢怼哥哥但是哥哥一遇到危险却会挺身而出。】 【这怎么看都是年上啊。】 【请不要过度刷CP哦~】 郁谨咔嚓咔嚓剪着花枝,觉得屏幕外的观众们似乎没有丝毫的危机感。 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 他的人气正在迅速地上爬,紧跟在丁鹤的后面,随时可能超越。 他自己也说不上太紧张,一边欣赏着花朵,一边在心里默默算着藤蔓生长的速度。 他觉得,这个生长速度,似乎太快了。他现在是可以应付得了,但过不了几分钟,藤蔓的生长速度就会超出他们可控的能力。 这说明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动作游戏。他们必须找到延缓藤蔓生长的方式,或者更高强度的消灭藤蔓的方式。 或者……一个让藤蔓们无法靠近的方式。 丁鹤把柜子和抽屉都搜过一遍,总觉得剪刀的数量不对,把目光对向了墙面上的镜子。 他试着移动了一下镜子,但镜子似乎是粘在墙面上的,一动不动。 他退后两步,准备抡起椅子砸向镜面,手腕忽然一痛。 原本雕刻在镜框上的玫瑰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活了过来,水蛇一般扭动着向他袭来。 藤蔓缠绕住他的手腕,花刺刺入他的血管,贪婪地吸食着鲜血。 藤蔓上的玫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开。 郁谨手起刀落,刷刷剪下几条花枝,顺便一把火把镜子上还在张牙舞爪的藤蔓都给烧了。动作干净利落,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一股冷冽气息。 他抓起丁鹤的手腕,小心地把那圈手环一样的藤蔓烧掉。 室内长出来的就是好处理,不像外面爬进来的那些湿淋淋的,还随时有雨水浇灌。 “没断在里面吧?会不会有后遗症?”他的声音有点焦虑,眉毛微微拧起。 丁鹤温柔地看着他的动作,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背:“没事,你先注意后面。” 郁谨转头剪掉两根要偷袭的藤蔓,把报废的剪刀扔掉:“他们生长得很快。” 丁鹤点头:“而且剪刀的数量不对。” 很快整座别墅都会被玫瑰花所吞没。 丁鹤突然抓起郁谨的手,快步走向一边的衣柜,顺便用衣服卡着柜缝,从里面关上柜子。 既然没办法正面对抗,那就只能躲了。 衣柜里的衣服大部分都被丁鹤之前就扔出去了,但是衣柜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果然还是过于狭窄,两个人被迫紧贴着身体,却还是觉得拥挤。 郁谨觉得,无论用哪个姿势,都不太舒服。 柜子里一片漆黑,本来的柜缝也被丁鹤用衣服堵住,现在一点光亮也没有。 他胡乱地摸了摸,被丁鹤握住手,才老老实实不动了。 丁鹤道:“我们在这里躲到任务结束就可以了。” 完全修剪花枝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这个游戏归根结底只是个躲藏游戏。 他们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衣柜外面攀爬,不轻不重地拍打着衣柜。藤蔓的尖端从衣柜门的缝隙里钻入,发出被挤压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郁谨抬手剪断这个小尖尖。 有了柜子的阻挡,果然可以筛掉一大部分的敌人。 为了更清楚地掌握敌人的动向,他选择在指尖点燃一点小火苗,把剪刀交给丁鹤。 丁鹤的脸近在咫尺,只和他的脸隔着一簇火苗,两个人的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火光映在丁鹤的眼睛里,使得那双温柔的眼睛格外明亮和深情。 郁谨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太自在地别开脸去,但整个衣柜的空间就这么大,他的目光也没有多少能落脚的地方。 丁鹤却突然向他靠了靠,低头在他颈边嗅了嗅,温热而绵长的吐息洒在他颈侧。 他一个心神不稳,后背撞到衣柜内壁,发出一声脆响。 丁鹤抬手帮他揉了揉后脑勺,声音里似乎在压抑着笑意:“没有烟味,弟弟不抽烟的。” 郁谨眼神迷茫了一瞬,看到弹幕才反应过来。 弹幕正在讨论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打火机,是不是抽烟。 妈妈粉姐姐粉为了弟弟的身体健康简直操透了心。 郁谨:…… 想多了,他真的只是觉得这项能力适用范围比较广而已。 丁鹤随便说了几句话,帮他解释过去,继续盯着他看。 CP粉们集体尖叫。这个对视,太绝了。这个笑,太宠溺了。还有这个称呼,居然真的会叫“弟弟”啊。 郁谨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觉得这个距离还是太短了,转身都不怎么转得开,容易在肢体接触的情况下出一些意外。 他沉默了一会,问:“我们为什么要躲在同一个柜子里?” 丁鹤道:“因为这里只有一个柜子。” “可是有很多房间。” 丁鹤眼中一片促狭:“当时来不及反应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也出不去了。” 他们必须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待满剩下的时间。 剩下的时间变得很难熬,他们只能枯燥地进行修剪花枝的工作。 但这些动作又使得两个人的肢体时不时地碰触到一起。 “你别动,我来剪就好了。”丁鹤仗着火光的照明度有限,稳稳地揽着他的腰。 郁谨抬手轻轻把自己那一侧冒头的藤蔓烧掉:“一起吧。” 两个人配合得倒是很默契。 丁鹤为了防止两个人尴尬,开始开拓新的话题:“你觉得,这些东西象征着什么?” “你觉得是?”郁谨乌黑地眼睛望着他。 “昨天吸血鬼最后结算的时候说的话你可能没有听见,他说,旅人们最终选择撕毁虚伪的面具,暴露自己最残忍和暴虐的面孔。” “很符合昨天的主题。” 丁鹤笑吟吟地问:“所以,旅人的真实面孔是什么呢?” 郁谨沉吟片刻:“他杀了吸血鬼?” “是他们。” “他回归了自己的信仰……我想知道,这是个意外,还是他本来就是卧底?” 丁鹤想了想:“一开始应该是意外吧。”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们好像不在一个次元。】 【这个游戏有剧情的吗?】 丁鹤向着弹幕解释:“其实从吸血鬼每天结算时的评价可以看出,这些迷题和古堡过去的故事有关。古堡的主人是一名有一定地位的吸血鬼,他偶然遇见了一名旅人,并爱上了他。他将旅人留在身边,旅人出于对吸血鬼的恐惧同意了,并伪装出驯顺的样子。但是旅人终究无法忍耐这样的生活,决心和吸血鬼撕破脸皮。我猜测他应该是一名神职人员,和之前的同伴取得了联络,教会开始对吸血鬼进行围剿。” 也就是今日的这场攻击。 他一边说,郁谨一边沉默地处理着藤蔓。 藤蔓后期的生长速度果然惊人,他们在柜子里都能感觉到秋风扫落叶般的攻势。 整个别墅都被深棕色的藤蔓所覆盖。 但又是一瞬间,这些藤蔓如潮水般倒退,发出同样恐怖的沙沙的声响。 郁谨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熄灭火,准备打开衣柜。 丁鹤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回拉了拉,另一手扶住他的脸,轻轻吻上他的唇。 “我忍很久了。” 郁谨小心地回应着他。衣柜里一片漆黑,外面又是藤蔓回退的声音,衣柜里到底在发生什么,连直播间的人都不知道。 这给人一种,很难得的刺激的感觉。 “吱呀”一声,衣柜突然被人拉开,光明霎时间透了进来。 霍初安尴尬地看了他们两秒,又迅速关上衣柜。 第94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七) 即使霍初安关门的手速很快,屏幕外的观众仍旧看到了衣柜内的场景。 三个人的直播间顿时都炸开了锅。 【我没看错吧?他们两个是在接吻吧?】 【真的在接吻???他们两个不是关系很差吗???】 【衣柜里面那么窄,有可能只是不小心碰到的,再说了借位没看过吗,角度问题。现在事实真相还没有出来,不要瞎猜,不要散播不实言论。】 【我截图了,确定是亲到了,这点洗不干净,而且看得出来绝对不是不小心碰到的,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SZD!!!鹤谨SZD!!!】 郁谨脸色沉沉地看着霍初安,后者心知闯下大祸,只能小心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我不是故意开柜子的。我就是听他们说你们应该在二楼,想来找你们。” 郁谨眉眼阴沉得能拧出水:“敲门。” 霍初安惨兮兮地道:“不是,因为他们说好奇你们在干什么,叫我来一个突击检查,我就……不不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突然开柜,我没想到你们……” 他觉得自己越说越错,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扯着郁谨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我发誓不是故意的!大佬,大佬你相信我啊!” 完了,他觉得他马上就要死了。 【霍初安是不是以前就知道些什么啊。看他这态度,那两个早就在一起了?】 【联系秦扬之前说的,恐怕节目开始前就有一腿了吧。看他疯疯癫癫的,没想到爆的是真料。】 【故意曝光就故意曝光,还扯什么不小心,婊里婊气的。】 【笑死人了,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还怪别人曝光?】 丁鹤扶住霍初安,没让他真的跪下去,脸上依然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眼神却比往常冷冽许多:“先下去吧,以后再说。” 霍初安在郁谨的死亡凝视下颤颤巍巍地转身扶住旁边的墙壁,咽了咽口水:“好。” 虽然好像只是缓刑,但他大概暂时还是保住了性命。 等他们下到客厅,李成已经死在刚刚的任务中了,只剩顾心裁忧虑地坐在沙发上。 他明显也从弹幕上了解到了最新八卦,看着几个人欲言又止。 弹幕上正在进行激烈的争论。 丁鹤的粉丝一口咬定两个人没关系,大家专注节目,一切等官宣。 郁谨的粉丝也表示只想做好自己不想蹭丁鹤热度,弟弟还很小弟弟不谈恋爱。 但是抵挡不住吃瓜群众们的探索热情。 【我听说Y以前就喜欢D了,但是D只把他当弟弟你们懂吧。Y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哥哥又和D熟悉,就死缠烂打,总是约D出来,还去片场蹲着,D也不好拒绝。就之前他黑D那事,听说就是被拒绝多了急眼了,准备转黑要搞D了。】 郁谨冷冷地看着弹幕上狗血小说剧情般的“爆料”。他要真要搞丁鹤,被全网黑的能是他?丁鹤还能出来接节目?丁鹤看起来还能这么清白? 有脑子吗。 【我听说的是他以前在国外玩得挺开的,回来之后看上D了,结果想睡没睡成。小少爷脾气你们也是懂的,越得不到的越好,这不就追到节目里了。可怜D还要顾及情面,不能做得太绝。】 这样一看,丁鹤愈加无辜可怜,简直一朵遗世独立大白莲,所有事全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独自感动。 刚刚绝对是他强吻丁鹤,节目中的其他单独相处都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他还专门雇了水军天天炒CP。 他倒贴,死缠烂打,跟踪狂。 【我是不明白了,Y到底是在报复D还是故意找机会接近他啊,他也太矛盾了吧。】 【又爱又恨呗,又喜欢D又得不到,表面上要面子找茬,其实特别盼着别人给好脸色,谁知道别人躲他都来不及呢。想想也挺可怜的。】 【我求求Y高抬贵手放过D吧,我们D真的不值得他惦记。】 【Y这种废物神经病能不能死远一点别出来祸害社会。】 弹幕越猜越离谱,言辞激烈者开始人身攻击。 丁鹤微微皱起眉,想按住郁谨的手,想办法安抚他。 但他的手扑了个空,郁谨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离他几十厘米的距离,面容冷肃,双腿交叠,规矩而端正的坐着。 看起来想跟他划清界限。 郁谨看着对面的顾心裁和霍初安,命令一般缓缓吐出三个字:“丘比特。” 现在只能先借用游戏规则把这件事圆过去,告诉别人他们两个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他们说了,粉丝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帮忙澄清。 虽然肯定也会有人听信谣言,也比现在好。 总之不可能承认在谈恋爱。 顾心裁是真想帮他们,帮着圆话:“是那个吸血鬼搞的鬼吧?这是丘比特的板子,丘比特连出的一对情侣会有特殊任务?” 郁谨冷淡而矜贵地点头。 霍初安也跟着附和:“对对对。游戏内的特殊要求而已。我们这个节目设定是很细节的。” 反正就是吸血鬼的锅,游戏规则的锅。 他声泪俱下:“你们看,我们逃生和解谜的时候都特别真实,对不对?所以其他地方也会较真一些。还有我偶像人品很好的,你们不要瞎说,有本事拿出证据来。我偶像不是跟踪狂,也没搞过什么钱色交易,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但是观众并没有那么买账。 【谁是那个丘比特?凭什么把他们连在一起啊?节目组安排的吗?】 【有必要吗?我看别的模拟恋爱类的综艺也不会直接接吻啊。】 【XSWL一个求生类节目设计恋爱环节还搞得这么兴师动众。】 【游戏环节设定肯定是有用的,你是说他们设计的任务是偷偷接吻不被观众发现?我就奇怪了又不给人看设计这个干什么?让我们不小心发现给我们个惊喜?】 【这不就是Y塞钱叫人设计的么。还专门设定不能让人发现。不想想Y要名气没名气要作品没作品怎么参加的节目。】 【你们看丁鹤的表情,如果这真的只是游戏环节,他会这么严肃吗?】 丁鹤的表情说不上冷酷,但远不是平常那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嘴角的弧度很平,眉峰微微皱起。 粉丝纷纷心痛,男神果然是被强迫的。 霍初安和顾心裁震惊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郁谨在背后威逼利诱,促使节目组设计了这个专门任务,逼丁鹤来完成。 看起来比之前说的还要可恶。 各种新仇旧恨都被拖了出来,又有人搬出郁谨之前的黑料。 粉丝们只能单薄无力地反驳。 【节目组故意要制造冲突这能怪弟弟吗?弟弟也只是按规则办事啊。】 【你们说弟弟是塞钱进来的,怎么不说弟弟最开始那么惨,都没人给他刷礼物,被你们骂都没办法还嘴。他家那么有钱就舍得让他受委屈?】 终于有人发现了华点。 【等一下,你们发现了吗,他们承认他们是游戏内的情侣了。也就是说,秦扬之前说的很多都是对的。】 前一天还被大骂特骂的秦扬突然成了人民英雄。观众们幡然醒悟他居然是唯一的实在人。 作为情侣的两人利用游戏规则送走了很多人。包括很多被冤枉的好人。 郁谨之前的神奇操作突然得到了解释。 喜欢的时候,当然他们做什么都对。不喜欢的时候,他们就是心思深沉的说谎精了。 有人开始细数郁谨是怎么把好人逼走的。反正什么锅都在他身上。 丁鹤突然抬起头,看着镜头,露出和煦而温暖的微笑:“不是游戏设定。” 【啊啊啊Y果然在撒谎,我要气死了。】 【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说出来啊。】 【坐等打脸,看Y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往郁谨那边坐了坐,伸手揽住他的腰,清晰而有力地道:“我们确实在一起了。” 弹幕静止了一秒,屏幕前的人都瞪大了双眼。 郁谨心里一惊,一下子把翘着的腿都放下来了,不知所措地盯了他几秒,才狠狠地去掰他的手臂。 丁鹤另一只手按住他挣扎的手臂,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本来只是想找一个适合的时机公布,才拖延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让大家误会了。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大家,让大家为我担心了,这是我的失职。” “虽然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未来伴侣一个人承担责难。所以我选择现在告诉大家,我们在一起了。没有谁强迫谁,是我们互相选择了彼此。” 第95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八) 屏幕前的粉丝们心都碎了,拿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 有的人反应过来,强颜欢笑,祝福他们。 霍初安抖了抖,看出了这行字后面的杀意。 丁鹤这一出可不是开玩笑的,他那老婆粉女友粉xx粉几乎遍布全网每个角落,搁路上找个八十岁老太都能指着他的照片笑成一朵花。 这一公开,弹幕简直成了大型脱粉现场。 丁鹤的人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郁谨挣脱未果,低声问:“你疯了?现在公开?” “不然看你挨骂吗?”丁鹤圈着他,语调平稳而令人安心,“别怕,没事的。我也不靠人设吃饭,既然被发现了,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 “你随便编一下,说是不小心撞到了,或者借位,要么就咬死说是游戏的问题,不行吗?” “吸血鬼又不傻,还能看你诬陷他?”丁鹤小声在他耳边说话,“还有直播有录屏,撞到或者借位也不太能瞒得过去。” 按那只吸血鬼的恶趣味八成会等其他人都相信他们了再慢悠悠地出来澄清,看着他们无话可说的样子发笑。 毕竟丁鹤以前也是在各恐怖游戏内当BOSS的,脑回路和这些生物如出一辙。 郁谨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微弱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就不能……默认是我缠着你吗?” 公开这件事,肯定对丁鹤的影响更大。他以后又不一定会在娱乐圈混,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忘掉。 但丁鹤不一样,他还有很好的前程。 “等你什么时候真的缠着我了,我什么时候就默认。”丁鹤怅然若失,在他耳边低声喃喃,“你什么时候再粘我一点?” 两个人的亲昵样子都展露在观众们的眼前,语调动作一派自然,丝毫没有作秀的感觉。 有人气得眼睛在滴血。 还是有人不死心,坚持要说是郁谨死缠烂打,而丁鹤迫于无奈和他逢场作戏。 【明明就是Y缠着D,D被迫答应。】 “一定要说的话,是我先追的他。”丁鹤不咸不淡地反驳,“是我先提的交往申请。” 他笑了笑:“你们觉得我是被动等待——或者说,连感情上的主动权都掌握不了的那种类型吗?” 他虽然一直在笑,观众们却无端从他眼中看出一种捕猎者般的压迫性。 平常吹彩虹屁的时候,谁会愿意承认自己粉的人那么软弱无能,面对着资本毫无还手之力。但到出事的时候,又更愿意相信他是被逼无奈的一方。 可他们现在是真的从丁鹤眼中看出,他是不在乎那些东西。 【不是不和吗?难道之前那些都是装的?】 “没有不和。”丁鹤的声音铿锵有力,“微博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们才刚认识,当时确实有误会,但很快就解开了。那也是我们认识的契机。后面节目上的事……小谨说过,对事不对人,仅此而已。” 【我不信,根本看不出D喜欢Y。】 丁鹤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收敛,低下头自己思索:“看不出来吗?” 他低喃的声音仿佛终极BOSS放大招前的吟唱,郁谨怕他突然犯病,按住他的手背:“我看得出来。” 丁鹤轻笑一声,甜甜蜜蜜地抱着他亲他的脸。 但眼神总像蒙着一层浓浓的雾。 郁谨担心他又要来一出黑化,什么要求都配合着他。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和他们想象中完全相反的情况,他们心目中被胁迫的可怜的男主角,正像一只大型犬一样主动向着“胁迫者”摇尾示好。 看起来反而是“胁迫者”在抗拒这份过度的热情。 他们不得不承认,在之前的游戏中,也是丁鹤一直在主动寻找亲密接触的机会。 可他们就是不甘心。 【你究竟喜欢他哪一点啊?】 “喜欢他……就是独一无二的那种。你要我怎么解释这一点?我喜欢的是他,而不是某一点。” 如果是平时的丁鹤,一定会补充一句“可是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们也是。你们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然而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就微笑着看着弹幕,手臂紧紧圈着郁谨。 对于欺负媳妇的人,不想办法弄死就已经很客气了。 “至少他不会随意揣测或者评判某个人。”丁鹤淡淡道,“他是我的爱人,我不能奢望所有人都喜欢我们,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恶意。” 有人能接受他的这种选择,甚至还佩服他主动站出来的担当,但大多数的人选择怒而退粉。 他和郁谨的人气刷刷刷下降。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拿到第一。 顾心裁人气报复性暴涨,一下子蹿到了第一名,众人纷纷表示小顾不谈恋爱不炒CP,有职业道德。 他表示很尴尬。 吸血鬼看好了戏,慢悠悠地出来宣布:“旅人们的反抗得到了效果,却没有发现也将自己推下了深渊。” 郁谨抿抿唇,他总觉得这个吸血鬼在说他们。 吸血鬼留下今日的食物,又悄然离去。他似乎是忘了还有人气奖。 顾心裁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我们……吃饭吧。” “我饿了。”霍初安的肚子适时地发出响亮的叫声,成功调节气氛。 只剩下四个人了,顾心裁的工作也轻松了不少。 他刚准备分配工作,就看到弹幕有人刷。 【小顾你不用给他们做吧。自己的饭自己准备不是应该吗?总不能天天吃别人的吧。】 顾心裁有些为难:“可是我们一直是这样的。” 【小顾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其实你没必要管他们呀,他们两个和你不是一个阵营的,饿死他们不是正好吗?】 顾心裁内心一阵惊悚,完全没往这个角度想。 可是,就算知道对方和自己不同阵营他也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 更何况,他知道他的命是郁谨帮忙保下来的。 丁鹤看他左右为难,主动从他手上分过一部分菜:“我们自己来吧。” 顾心裁担忧地问:“你们……行吗?” “没问题,放心。” 顾心裁将信将疑地把菜递给他,不放心地在旁边看着。 然后他发现丁鹤切菜的手法一看就是经常做菜的,十分熟练。 调味更是自成一派,糖醋汁调得一绝。 顾心裁忍不住问:“你会做菜啊?” 丁鹤一脸理所当然:“会啊。” 顾心裁眉毛一抖:“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丁鹤想了想,谦虚地道:“做的不好,不敢献丑。” 顾心裁怀疑自己的眼睛有毛病。 不,如果这叫做得不好,那他就是不堪入目。 他怀疑丁鹤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只给老婆做饭”的人。 丁鹤转头问郁谨:“够了吗?” 郁谨点头,他就笑眯眯地把菜盛出来,把厨房留给顾心裁。 既然捅破了窗户纸,他就不像以前那么克制了,干脆地把菜摆在自己旁边的位置,让郁谨坐自己旁边。 这种突然跃进的相处方式让郁谨有些适应不了,犹豫着问他:“可以换座位吗?” 丁鹤想了想,坐在谢蹊位子上,示意他没事。 郁谨在他的位置坐下。 他吃饭,丁鹤就在旁边看着。既然吸血鬼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就不用浪费食材了,正好可以都做郁谨喜欢的。 他们越是亲密,粉丝们就越是心痛。 丁鹤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看起来就差直接上手喂饭了。 CP粉们还在旁边找糖。 丁鹤连甜的都不怎么吃,怎么可能喜欢吃糖醋豆腐,当时的菜就是给郁谨点的。 丁鹤拿到的甜食类零食似乎都分给郁谨了。 丁鹤居然会做饭,而且好像经常做给郁谨吃。 本来准备忍耐下去把郁谨当透明人的粉丝看到他这么高的存在感,怒关直播。 郁谨看了丁鹤一眼:“你还想不想混了?” “我可以跟着你混。”丁鹤眨眨眼,“你用资本逼迫我就范,也可以用这个帮我铺路。” 郁谨恍恍惚惚地发现他好像拿着金主剧本。 第96章 求生真人秀(三十九) 顾心裁睡得并不沉。 他能够感到有人出现在他身边,抬起他的手臂,锋利的刀尖划破他的血管。 鲜明的疼痛感清晰明确地传达到大脑,但他无法睁开双眼,也无法移动身体,只能无助地感受着血液的流失。 终于轮到他了。 他算不上恐惧,反而有一种终于能松一口气的的轻松感。 他觉得自己早就该死了。丁鹤肯定看出他是牧师了。 他第二天晚上没有毒秦扬,是因为那天下午秦扬的一番话,让他犹豫了。他不想让任何一个好人无辜枉死。 只有他会这么优柔寡断。其他人一定能判断出来。 不过秦扬后来的表现实在让他太失望了,觉得他就算是好人也活该被毒。 死亡的过程十分漫长,他开始抱怨吸血鬼不合时宜的仪式感。如果吸血鬼一口就吸干他的血,他反而不用受这种折磨。 像是能听到他心里的话,吸血鬼放弃漫长的放血仪式,简单地帮他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把他拖到地面上。 地面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凉。地面上似乎画着什么东西,手掌摸上去能感到一种不同于周边的温度。 他还没猜出这是什么东西,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等头痛感消退后,才睁开眼。 两个穿着入时的年轻女性正坐在桌边,桌面上摆着的电脑打开着直播间录屏和粉丝群,见他醒来,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晚上好,亲爱的旅人。” *** 古堡中的旅人们再次准时苏醒,按部就班地洗漱、换衣,来到客厅。 剩余人数只剩三人。 霍初安看着顾心裁空荡荡的座位,再看着相对坐着的两个人,欲哭无泪。 桌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熟悉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枝玫瑰。 奇怪的是,这枝玫瑰花枝上,并列开着两朵花,一朵红,一朵白。 他们摆着最后的早餐。他一打开,烤吐司,上面摆着两个半熟的煎鸡蛋,下面用番茄酱画出一个微笑表情。 他叉子一戳,蛋液就流出来,简直就像一只眼睛被戳爆了一样。 他悲伤地吃着早餐:“大佬,我是不是要死了。” 郁谨沉默就餐,桌下那只手却扔给他一个纸团。 霍初安大为感动,以为他有什么隐藏秘技,偷偷打开纸团。 纸团上面,写着通红的两个字:闭嘴。 霍初安:……完了,我真要死了。 当日的审判很短,就这么三个人,傻子都知道他们会怎么投票。 观众也少了不少。因为丁鹤恋情曝光而脱粉的粉丝们已经卸载软件,尚在观看的,就是那些心理强大的死忠粉和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当然还有因爱生恨的黑子。 【小顾也没了。唉,好人输了。行吧,“真爱”要赢了。】 【小顾最后还想帮他们隐瞒,真的挺不值的。】 【这节目还有啥好看的吗?】 【D也真挺狠的,这算不算是被爱情冲昏头脑?昨天那事,脱粉的不少吧?就为了Y?】 【影帝不愧是影帝,两个人一开始装得跟不认识一样,还真把人给骗了。】 【我看有人分析,他们还不止亲了那一次,早就有苗头了。Y每天早上精神都不怎么样吧,听说晚上折腾多了。】 弹幕写得有模有样,跟海棠文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柜子里玩捆绑play。 【姐妹给你递笔。】 霍初安偷偷看着另外两个人的脸色,小声问:“真的假的啊?这么刺激。” 郁谨看了他一眼,叫他发言。 霍初安双手合十拜了拜,利用最后时刻来了个声泪俱下的演讲,一边对郁谨表忠心,一边痛骂规则,被弹幕痛批戏精。 到了丁鹤和郁谨,每个人只有一个字:“4。” 观众们很不满,觉得他们应该多说点有槽点的话,好让人骂。无论是冷抖泪也好,假模假样地抒情道歉也好,只要能让人嘲就行了。 毕竟丁鹤出道以来,一直没什么黑料。郁谨除了网上评论丁鹤唱功那件事,根本没人注意。 一直以来觉得丁鹤抢资源的黑子们都乐疯了,就想找他的漏洞。 但是两个人都很淡定。虽然不说话,表情却很从容。 观众们讨论了一会海棠文内容,看当事人一点反应也没有,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有人故意问“技术怎么样”“被x爽不爽”之类的低俗问题,试图挑起郁谨的怒火。 【wsn滚啊!】 真爱粉终于忍不住了,刷刷刷举报淫秽色情。 丁鹤的粉丝们都为他不值。他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凭什么为了这么个人闹得满城风雨。就算真的恋爱了,非要说出来吗? Y配得上吗?说是富二代结果闹这么大家里连个热搜都不压。吹又美貌又有才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都是Y给他下了降头,才让他那么不理智。 她们绝对不承认郁谨的身份。 郁谨的粉丝们心里也在滴血。弟弟”还那么小,居然偷偷谈恋爱了。 但是对象是男神她们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担心丁鹤粉丝太多了弟弟压力会很大。 她们心里愤愤不平,弟弟那么好怎么就配不上丁鹤了。 好男人那么多真当只能找他们家那个了吧。 两家在其他网站上开始明里暗里掐架。 问问题的猥琐男只能心里骂几句缩头乌龟,享受禁言套餐。 霍初安被送上了审判台。 审判台和往常不一样,上面垫着一张画着花纹的画布。霍初安踩上去,觉得脚底有些发热,晕晕乎乎地看着箭矢向自己飞射而来。 【今日被审判的旅人为,4号霍初安。】 只剩下情侣二人了。 但游戏并没有结束。 吸血鬼隔了很久,才用一种咏叹的语调宣布: 【旅人们或死于猎杀,或死于审判,最终只剩两人。】 【这两名旅人准备离开这个怪事频发的地方,却发现雨势越来越大,他们依旧无法逃离。】 【他们绝望地发现,古堡内的食物,已经全部被搜索完毕了。】 【游戏提示:当营养不足以枝撑之时,两朵花只能舍弃其一。】 吸血鬼的声音再次消失,只留下坐在桌前的两个人。 观众们愣了一会,开始狂欢。 【游戏还没结束?是不是只能活一个人?】 【刚公开就搞这个,节目组搞事情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公开还好,就当正常竞争了,现在公开了,要是哪个把对方杀了,不就很尴尬嘛。】 【原来节目组也看不惯狗情侣啊,稍微平衡了一点。】 【还能怎么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郁谨胳膊搭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敲了几下。 他敲到第三下的时候,突然起身,半跪到圆桌边缘去抢正中央的那只花瓶。 丁鹤也同时起身,抓住瓶口的另一端:“不许动。” “我看看里面有没有提示。”郁谨看着他温度骤降的眼神,缓缓收回手,语气软了些。 “我帮你看。”丁鹤不由分说地拿走花瓶,把里面那朵花和水都倒出来。 很可惜,里面真的只有一枝花,瓶底没有夹层,里面也没写字。 他并没有把花瓶打碎,也毫不怀疑里面有夹层。 郁谨知道,他是怕自己把花瓶打碎,用碎片自杀。 他静静看着那朵花,觉得吸血鬼仿佛在嘲弄他们。 他们就像这两朵花,最终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丁鹤把花瓶放回桌上,郁谨一下子够不到的地方,走到他身边,扣住他的手腕:“要去哪里找线索,我们一起去。” 并且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警告他:“别想找机会自杀。” 郁谨手腕被掐得有点生疼,皱眉提醒了他一句。 丁鹤面色稍霁,稍微松开了一点力度,帮他揉了揉手腕,还是牢牢抓着他的手腕。 “如果一定要死一个,肯定是我。”郁谨低声道,“他应该不会放过我们。” “先找一找,万一有别的解决方法呢?” 郁谨继续低声劝解:“可是我不会死,而且……” 他低喃的声音像是一句咒语,让人不知不觉地相信。 但丁鹤却只是瞥了他一眼,转身捧起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我知道。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你这么做。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管不了,我只希望你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做。” 第97章 求生真人秀(四十) 这是丁鹤一向对他的要求。他是不怕死的,但丁鹤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他知道丁鹤怕他太掉以轻心,以后真的把自己害死了。 “我知道。” 丁鹤笑了笑,摸摸他的脸。 两个人重新开始探索别墅。 吸血鬼最后提出的这个要求,其实郁谨早就想到了。 但想到是一回事,最后面对又是一回事。 这个规则是不公平的。吸血鬼明确提出,古堡内已经没有食物了,也明确说过,过度饥饿会导致死亡。 他是丁鹤的食物,但丁鹤不是他的。这个游戏注定了是他更容易输。 他们之前倒是屯了点观众送的礼物,但第一数量并不多,第二,粉丝脱粉有点严重,他们的人气都比不过以前了,第三,吸血鬼还会不会把礼物兑换成食物还不一定。 所以这个游戏的选择权其实不在他手上,而是要看丁鹤想让他活多久。 ……或者试试让丁鹤自己饿死? 郁谨把这种极低的可能性压到心底。 他觉得丁鹤饿死前他应该已经被饿死了。 这个环节就是想让他们重演当年的历史。吸血鬼和他那位恋人一定反目成仇,彼此相杀。 按照历史,应该是丁鹤为了他压抑自己的本性,但他为了生存主动攻击丁鹤,丁鹤在暴怒之下杀了他。 但差别很大。他不觉得他和丁鹤会被逼到互相残杀的境地。 他们开始详细搜索别墅的每个角落。 丁鹤基本上不让他动手,最多只让他碰碰软绵绵的窗帘。 郁谨本来还想表示自己暂时真的没有自杀意愿,后来想了想,不用动手反而省事,也就悠悠闲闲地跟在旁边。 他想自杀还用得着在这里找武器吗? 不过他知道丁鹤心里不安,也就乖乖地当作忘了这一点。 丁鹤一边拆画一边问:“你饿不饿?” “还好。” 丁鹤转头,往他嘴里塞了块糖,摸摸他的头发:“饿了就说。我这里还攒了些吃的。” 郁谨抿抿唇,反问他:“那你饿吗?” 丁鹤把一句“还好”还给他。 “你要是饿,可以找我。”他伸出手臂,把袖子捋到手肘,“每次少吸一点。” 丁鹤不自觉地盯着他手臂上青黑色的血管看,喉结滚动。 但他仍旧彬彬有礼地帮郁谨把袖子放下来,提醒他不要着凉。 丁鹤把客厅里吸血鬼的画像摘了下来。 很可惜,这次画像的背后并没有藏着银色的箭。 吸血鬼的左胸口有一块很明显的血迹,应当就是箭矢当时造成的伤口,像是别在他胸口的一朵花。 “吸血鬼的克星应该是银器。”丁鹤有些遗憾,“要是那把箭还在就好了。” “想杀他,要先把他引出来。” 丁鹤歪头看着他笑,过了几秒,附和了一句。 郁谨觉得喉咙有些发堵。 他知道丁鹤现在也算在吸血鬼里。虽然规则上说,吸血鬼白天的时候和常人无异,不怕阳光或者银器,但事实上并没有人验证过。 就算不怕银器,那一支命中要害的箭,也能保证取他性命了吧。 “大概只有游戏结束的时候,他才可能出来吧。”丁鹤皱了皱眉,“或者让他看一些惊讶的事?” 郁谨压低声音,问:“他……知道怎么把吸血鬼引出来吗?” “应该还不行。但我保证,他出来的时候,一定会令所有人震惊。” 丁鹤露出那种令人安心的微笑,把画扔到一边,牵着他的手去检查雕像。 弹幕看恩爱剧情看得有些无聊。 【快点打起来啊,这种时候还这么矜持,要不要命了。】 【开个竞猜吧,猜猜哪边先动手,哪边最后会赢?】 【D不是刚草过深情男友人设吗?我猜是Y先动手,D让他不痛不痒地打一会,再被逼无奈勉为其难地自卫反击。】 【跟着前面的压了。】 【不要引战。两边都在努力找双赢的解决方法。这本来就是节目组的问题,中途变更游戏规则,还故意用这种争议性的规则哗众取宠。请大家相信他们一定会找到解决方法。】 两边的粉丝嘴上说着共同努力,暗地里却在较劲,拼命刷着礼物拼人气。 你们家人气那么低,根本配不上我家。 丁鹤观察着丘比特的雕像,把丘比特头顶的花圈取下来,再放上去。 虽然并没有任何提示,但他们还是尽量在和整个古堡的故事有关的地方找线索。 雕像一动不动,栩栩如生的面孔上却没有一丝神采。 这次雕像既没有破裂,也没有转头看他们,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死物。 他的箭仍旧指着对面那座胸口别着玫瑰花、怀中拿着书的雕像上。 郁谨认为,这座雕像的名字应该叫先知。 丁鹤把先知胸前的那朵花取下来,比划了一下:“这个位置,是不是很眼熟?” 看起来和画上吸血鬼的伤口是对应的。别在他胸前的这朵花,就像是射入胸口的一支箭。 “不过看起来他应该并不喜欢这朵花。” 他端详着手中的花,问郁谨:“我是不是不用把花还给他了?我想他并不喜欢。” 郁谨沉默片刻:“还是给他吧。他既然一直戴着……” 但丁鹤并没有马上动作。 郁谨听到耳边传来茎干折断的声音,直觉不对,猛地转头,看到丁鹤指甲掐着花茎,狠狠地将花茎折成两截。 他脸色发白,眼睛隐隐闪着红色的光,眼神有些发直,两颗獠牙正在飞速生长。 【开始了!原来吸血鬼真是长这样的?】 【哇可惜了,没想到是D先出手,果然还是命比较重要嘛。】 【要现场吸血了?不打码吗?】 郁谨飞快地把手腕递到他唇边:“你是不是饿了?” 丁鹤看了他的手腕一眼,咬咬牙,压抑住那种想要咬断他手腕的欲望,推开他的手:“还不用。” 郁谨直接从武器库里挑了把刀,割破手指塞到他嘴里:“你吃不吃?” 血腥味迅速在口腔里弥漫,让饥饿的吸血鬼几乎丧失理智。 郁谨看到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红色,喉结上下滚动。 【弟弟不要啊别做傻事啊。】 【卧槽你不是昨天才说喜欢弟弟吗今天就要吸弟弟的血了?】 【弟弟你冷静啊他已经是吸血鬼了不是你认识的人了,你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做其他的事。】 丁鹤双手松松包住他递过来的那只手,舌尖缓慢而轻柔地扫去指尖的血珠,稍微用力吮吸了一下。 郁谨脸色变了一点。 丁鹤小心不让尖牙咬到他的手指,小猫喝奶一样舔了一阵,眼睛牙齿都恢复正常,才亲亲他的指尖,把他的手指还回去。 郁谨腿有点发软,又痒又麻的感觉从指尖一路传到大脑。 他的手指还湿漉漉的,沾染着对方口腔里的温度。 “失血很严重吗?”丁鹤脸上满足的笑容顿时消失,惊慌地问。 “没事。”郁谨吃了颗糖,舌尖推着糖缓解心里的焦虑不安,“饿了。” “那就好。”丁鹤释然一笑。 郁谨盯着他,试图用目光谴责他。 吃饭就吃饭,不要弄得别人都想入非非。 丁鹤见他一直在看自己,拇指在唇边抹了一下,舔掉指尖残留的血迹:“现在没有了吧?” 郁谨看着一闪而过的舌尖,心跳有些加快,狠狠把糖咬碎:“没了。” “那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这就没了?】 【我还以为怎么都要打一架……这就没了?】 【D还挺会哄人开心的嘛。】 【Y也是真的圣母哈哈哈。挺配的。】 【吓死我了弟弟没事真好。】 【你们不要说得丁鹤他和没脑子只知道吃的吸血鬼一样好吗?】 【虽然但是,他现在就是。】 郁谨和丁鹤又接着去了其他房间。 画室的墙上依旧摆满了画,只是所有画都被划烂了。 标本室的标本也都被打破。 其他房间大多也有不同程度的毁损。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没有任何食物或者能够引出那只吸血鬼的方法。 二楼走廊的画同样被划烂,每个房间都保持着前一日异化的藤蔓肆虐过的惨状。 看到衣柜的时候,弹幕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丁鹤一脸正常地把二楼搜索完,来到三楼。 三楼的房间保持着无法打开的状态。 他们把整个别墅搜索过一遍,最终又回到了客厅。 期间丁鹤又有几次濒临变身,被郁谨用血压了回去。但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血根本没办法完全喂饱丁鹤。 客厅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任何新增线索。 这一天被无限延长,似乎只要他们不分出胜负,就绝对不会结束。 但他们的饱食度并不这么承认。 在完全没有新食物来源的情况下,他们的饱食度正在飞速降低。 郁谨的屯粮已经不够了。 丁鹤也克制不了多久了。 郁谨平静地望着前方:“还是我……” 他突然感到手腕一痛,趔趄了一下,整个人被拽倒在地。 丁鹤用膝盖压制住他的腿,双手手铐般把他的手锁在两旁,两眼猩红,标志性的獠牙尖锐骇人。 【饥饿的吸血鬼最终进入狂化状态,他将猎食一切目标范围内的食物。】 吸血鬼抑扬顿挫的声音遗憾又充满幸灾乐祸。 第98章 求生真人秀(四十一) 丁鹤眯了一下眼,猩红的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郁谨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随时准备好应对。 他不知道吸血鬼所谓的狂化究竟指什么,也不知道丁鹤在多大程度上会受影响。如果丁鹤真的变成只知道吸血的怪物,那他是要任他吸血? 他又觉得丁鹤清醒过来肯定接受不了那样的事实。 他紧张的状态似乎取悦了对方。丁鹤和他对视几秒,满意地勾起嘴角,扯过沙发上用来装饰的红布,把他的双手并在一起,慢条斯理地把他的手和茶几腿绑在了一起。 郁谨一动,茶几就跟着发出哐哐的响声,茶几上的花瓶摇摇欲坠。 丁鹤膝盖压着他的腿,居高临下地欣赏着猎物惊恐挣扎却无法挣脱的无助表演。 郁谨心里有些异样。 他觉得丁鹤进食前的仪式似乎太多了。 他怕花瓶掉下来砸到自己,放弃挣扎,冷静地道:“你注意分寸。” 他本意提醒丁鹤别吸血吸过头了,没想到丁鹤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掐住他的下巴,冷声反问:“分寸?” 郁谨被他掐得生疼,“嘶”了一声。 丁鹤又弯唇笑笑,俯身近距离地看着他,口中呢喃:“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太没分寸了?” 郁谨眼睛睁大了一些,刚想否认,丁鹤就低头吻了下来,獠牙刺破他嘴边的皮肤,血腥味在两个人口中蔓延。 丁鹤本能地借机吸取着血液,却没有郁谨想象中那种饥饿到失控的感觉。他更多地专注在吻本身,而不是血液的摄取。 郁谨迷迷糊糊地觉得,他的死因应该不是失血过多,而是缺氧。 他找回一丝理智,立起膝盖踢了踢丁鹤,身上燃起一片火焰,想逼对方起身。 丁鹤身上的衣服被烧掉一块,皮肤上也有了轻微的灼伤。他明显感觉到了疼痛,眉头皱起,眼神却愈加疯狂。 他有些痴迷地低声笑起来,狠狠咬了郁谨一口,这缓缓直起身,舔了舔嘴边的血迹。 郁谨吐出一口血,咳嗽了几声:“你别发疯。” 丁鹤正在回味血的甘甜,闻言整个人一顿。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在发疯?”他瞳孔紧缩,明显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声音却仍旧温柔,低头在他耳边道,“我大概真的是疯了。” 郁谨觉得周围的温度有些下降。他压抑住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侧了侧头,把白皙的脖颈呈现在他眼前:“你先吸血。” 丁鹤看着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血管,抬手轻轻抚摸:“很漂亮。” 郁谨:…… 他又动了动脖子,丁鹤按住他的侧颈,嗓音里透露着压抑:“别动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你再这样下去我就……” 他说完,又自我否认地摇摇头:“不,你只是没怀疑过我。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吧?” 他微笑起来,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喜欢你,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 郁谨:…… 我知道啊,我好几年前就知道了。 他开始觉得,丁鹤的狂化可能不是他原本理解的那种。 丁鹤的记忆不知道回退到几年前,大概是他们还没交往的时候,抱着他一边笑一边讲自己有多喜欢他。 郁谨最开始心跳还有些快,后来就面无表情地听丁鹤真情告白,准备把他狂化后的羞耻发言记录下来。 他倒想看看丁鹤的脸皮到底能厚到哪种地步。 丁鹤把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夸了一遍,又把他们的过往回忆了一次,终于停下来,深情凝望着他。 郁谨因为他过分的夸奖有些脸红,比起平常更有种鲜活的美感。他定定看了丁鹤几秒,抬手按住丁鹤的后脑,抬头亲了上去。 太露骨的情话他说不出来,只能用行动表示一下。 他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把丁鹤的情绪安抚下来。 毕竟认识这么久了,他对于处理丁鹤偶尔的发病状态很有一套方法。反正丁鹤只是缺安全感,他补一下就行了。 丁鹤似乎是怔了一下,任他亲了一会,按着他的肩,轻轻推开他。 郁谨无声地看着他。 丁鹤突然笑起来,手伸到他脖子后面,狠狠一拽。 郁谨感到喉咙一痛,整个人又被按到地上。 他脖子上的皮革饰品不知道时候变成了金属项圈,项圈的后面接着一条金属链子。 而链子的另一头正在丁鹤手中。 丁鹤重新把链子绑到茶几脚上,轻声问他:“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郁谨尝试坐起来,但链子太短,他只能维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瞪着丁鹤:“我骗你什么了?” 丁鹤指指被他解开的红布:“你解开了。” “我知道你想离开。”丁鹤确定地道,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可是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你只是想走,才骗我喜欢我。”他自嘲地笑笑,“你那么高傲,怎么会喜欢我呢?” 郁谨手指扒着金属项圈,试图把它拆下来:“我没骗你。” 他不知道丁鹤这个狂化是不是还会在不同时间段跳跃,总之丁鹤现在好像觉得他们交往了只是他在敷衍对方。 指不定是那只吸血鬼的心理投射。 丁鹤眼神一暗,笑眯眯地把他的手指掰开:“是吗?” 他的动作缓慢而用力,郁谨几乎能听到自己手指关节被掰折时咔咔的响声,只能主动放手。 丁鹤把他的手包在手心,温柔地揉了揉:“疼不疼?” 轻柔的语调和刚刚残忍的动作割裂得完全不像一个人。 郁谨背上有点发冷,条件反射地抽了抽手指。 丁鹤表情更加温柔,手上突却然用力,紧紧铐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 他意识到郁谨的紧张,垂下睫毛掩饰住眼中翻滚的怒意。 “你是不是不想我亲你?” 郁谨控制住自己本能的反应,安静地凝视着他:“我爱你。” 时间仿佛突然停滞。 丁鹤好像突然清醒过来,看着被自己锁住的郁谨,眼神逐渐绝望。他抱住郁谨,头埋到他肩头,有些无措地低声喃喃:“对不起,我没想伤到你。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保证,只要你不走,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郁谨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了几句。 丁鹤渐渐安静了下来,两个人的呼吸频率趋于一致。 哐当一声,一把银色的十字剑落到郁谨身边。 【今日的人气最佳是:3号郁谨。】 【今日奖励:能够诛杀吸血鬼的十字剑。】 郁谨一直没关心弹幕,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人气不知道为什么蹿到新的记录线。 他和丁鹤一起看向那把闪闪发光的银剑。 *** 丁鹤刚狂化的时候,弹幕一片激动,大部分发弹幕的还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要来真的了?】 【果然还是命重要嘛。】 【买定离手,看Y能坚持几秒?】 等看到丁鹤真的下口郁谨又不怎么反抗的时候,悲伤的粉丝们占了上风。 【弟弟怎么那么傻,就让他吸血。】 【弟弟太心软了,对面牙都露出来了啊。弟弟你清醒一点,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难找吗?】 【吸血鬼去死啊!】 有人开始浑水摸鱼,悄悄爆料。 【其实是D一直缠着Y,缠了好几年,我闺蜜和Y同校,说好几次看到D在宿舍门口等着,不让Y进宿舍。Y都搬了好几次了,他每次都能找到,又因为哥哥和他的关系没办法撕破脸,那段时间真的过得挺难受的。】 【所以Y一直讨厌D你们懂吧。但是D这个人特别极端,不仅跟踪还威胁Y要杀了他,Y真的被逼无奈才答应跟他交往。你们看之前Y在网上黑D,D不是一点都没讨厌他吗?其实他可开心了,觉得Y一直在注意自己,好像自己很重要。当然这种心理我们是没法理解的。】 【节目里你们也看到了吧,Y一直挺反感D的,是D在缠着他。公开的时候也是,Y一直想找借口遮掩过去,是D非要说出来,Y可没亲口承认什么。】 【那Y好可怜啊,摊上这么个神经病,倒大霉了。】 观众们有些惋惜,好好的小伙子就这么被毁了。 不过没想到国民男神私底下是这样的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过当瓜吃还是带感。 在观众们紧张观看战局时,一行用七彩特效边框框起来的弹幕突然跳出来,还疯狂循环: 【WCNM,老子把你当兄弟,你想上老子弟弟?你出来老子把你腿打断。】 接下来是: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想办法救人啊。人都快死了你们还在看戏。】 辛辛苦苦工作一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看弟弟节目的郁总出离愤怒。 丁鹤是个什么狗东西,居然敢对他弟弟下手。 他当初还以为丁鹤沉稳可靠,才把弟弟托付给他照顾,没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居然对弟弟图谋不轨。 他真是瞎了眼了。 他家水灵灵的大白菜就要被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给拱了。 好不容易弄清楚节目规则的郁总大手一挥:刷礼物,刷到爆,一定要让节目组给弟弟一个反杀的机会。 一时之间风向逆转,观众们纷纷反应过来,给郁谨刷礼物。 原本敲着键盘黑郁谨的人突然开始可怜他,各种抒情小作文感叹自己之前郁谨受了多大委屈,自己又是如何相信他。 弟弟真的好惨,名声和前程都被这个人渣给毁了。被迫和这个变态在一起一定受了很多折磨。 现在弟弟有了这把剑,终于可以把吸血鬼杀掉了。 第99章 求生真人秀(四十二) 郁谨表面波澜不惊,脑内已经把吸血鬼架到十字架上烤了一顿。 他偷偷瞟了一眼丁鹤的表情,发现他本来软化下来的眼神又冷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只吸血鬼果然不是个东西,他都快把人哄好了就来这一出。 他和丁鹤都看着那把突然出现的银剑,谁都没有行动。 还是丁鹤先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拿。他的手刚碰到剑柄,就被烫出一片伤痕,但他并没有因此退却,反而强迫自己握住剑柄。 “你是想用这个杀了我吗?” 郁谨的手也按在了剑柄上,想把他的手赶下去:“你别碰这个。” 丁鹤垂下眼帘,看着和自己的手并在一起的另一只手,有些失落地笑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看着自己正在被灼烧的手掌,摇摇头:“以前总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这次我不想顺着你了。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保证、我保证以后还是什么都答应你。就这一次,听我的好不好?” 郁谨的手掌移向剑刃,忍痛在自己掌心割了一道,塞到丁鹤嘴边:“喝。” 吸血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废话了。 他知道丁鹤平常不是这样的,他只是饿昏了,又受到那只吸血鬼的影响,才会变成这样。只要摄取足够的鲜血,他还是能恢复到平常的状态。他们还可以考虑怎么杀掉那只吸血鬼。 即使如此,他仍旧不愿意听到丁鹤说那些话。 他希望他的恋人永远都是自信的、胜券在握的,哪怕偶尔太过自大也没关系。 血液的腥甜气息对于饥饿的吸血鬼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丁鹤的注意力果然从银剑转到了他的手掌。 事情终于朝着计划中的方向发展了。郁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丁鹤紧紧盯着他手掌上的伤口,自嘲地开口:“你宁愿死,也不想答应我吗?” 郁谨:! 丁鹤把银剑扔到一边,在附近翻找。但附近并没有什么可靠的药物,他最后只能无奈地擦着流下来的血,有些焦虑:“你受伤了。难不难受?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别的,你别这么伤害自己。” 他又把郁谨的手脚绑起来,起身要走:“我去找一下消毒药水和绷带,你在这里等着别动。别自残。” 最后那句语气倒是和平常不许他冒险时一样,仿佛恢复了正常。 郁谨哐哐扯着连着项圈的链子:“你是只吸血鬼,你需要进食!” 丁鹤回头,执拗地说了一句:“我不是!” 郁谨躺在冰冷地地面上,看着飞舞的弹幕。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听丁鹤的话等着;第二,趁机逃跑。 第一种可能对整个流程进展没有帮助,第二种可能会进一步激怒丁鹤导致结果向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选第三。 弹幕上群魔乱舞,一边还在说丁鹤多么变态他多么可怜,另一边又在说他软弱活该。 他冷冷瞪了一眼:“闭嘴。” 弹幕稀薄了一阵,在得了回应之后更加欢快地舞动起来。 郁谨撇开脸不看。 丁鹤很快就回来了,看到郁谨还安安静静地等着自己,不由露出笑容。 他半跪在郁谨旁边,帮他给伤口消毒。 “是不是疼?疼的话以后就别这么做了。我不想伤害你。这样好不好?你留在我旁边,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的声音低下去,有点小心翼翼:“你别走,也别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郁谨抬了抬下巴:“你过来。” 丁鹤稍微向他靠近了一点。 “再过来一点。”郁谨曲起膝盖踢了他一下。 丁鹤听他的话又向下靠了靠,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 郁谨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扯断绑着手脚的布,翻身把他按在地上。 他从手臂中召唤出一把刀,砍断连接着项圈的锁链,冷酷而傲慢地看着地上的人。 丁鹤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亲爱的小王子最终还是要离开他。 他知道郁谨外冷内热,表面上生人勿近,像个高傲的小王子,其实又温柔又容易心软,谁对他好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可是没有其他人敢接近郁谨,所以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 他觉得很有趣。 他忍受着郁谨的坏脾气,用各种方式对他好,再故意离开看对方暗中失落,享受着掌控对方情绪的快乐。 慢慢地郁谨就信任他了,开始把柔软又脆弱的猫肚子露出来,好像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情感支撑。 他以为自己胜利了,然后发现,好像他才是那个离不开对方的人。 他开始对小王子产生其他的渴求。 可是郁谨不喜欢他。郁谨只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可靠的朋友。 从来没想过把他当成恋人。 郁谨不知道他记忆跳到了哪一年,只知道他现在脑子不正常而且快要饿死了。 他撩开自己颈边的头发,把脖子凑到丁鹤嘴边:“我再问你一遍,你喝不喝?” 丁鹤顺势亲了一下他的后颈,并不说话。 “真的不喝?” 丁鹤抿抿唇,勉为其难地用尖牙碰了碰他的后颈,还小心着没把皮肤磕破。 不能吸,吸了小王子就死了,他的小王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念头异常强烈,完全霸占了他的大脑。 他希望他的小王子能活得好好的,然后爱上自己。 小王子真是善良,现在还舍不得杀他。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喜欢。 郁谨想也知道他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索性起身,拿绷带把他手脚都绑起来,扔在地上。 “不许跟过来。”郁谨警告了他一声,头也不回地向某个方向走去。 小王子还是走了。丁鹤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变小,然后消失。 就和他想的一样。他知道郁谨并不是没有办法逃离,只是碍于之前的感情不愿对他下手,所以他并不想把事情做到那么绝。 他知道郁谨很容易心软,也许这次也会因为心软,留下来呢? 可是他错了。小王子并没有那么傻。 现在小王子失望了,终于要走了。 他躺在地上,听着滴答的钟声在脑中无限放大,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聪明。 他不甘心。 他希望能把小王子完全占为己有。 他以前舍不得把郁谨关起来,可是他现在觉得,他必须要这么做了。 丁鹤把绑着手脚的绷带扯断,径直向着郁谨离去的方向走去。 他这次要把小王子关起来——不,好好地保护起来,让小王子只能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再也不能离开他。 房间的门大开着,郁谨明显并没有防备心理。 丁鹤走进房间,就看到倒在房间中央的人。 房间只是普通的仓库,摆着许多破旧的杂物。而他的小王子就躺在这个布满灰尘的地方,皮肤苍白,神情安宁,身上爬满红色的花。 那些花就像通过吸取小王子的血液生成,光明正大地窃取走小王子的生命。 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良久,他才扯动嘴角,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笑声,行尸走肉般走向躺在地上的人。 他把手按在郁谨的颈部,没有脉搏,再把头贴到郁谨的胸口,没有心跳。 只有那些血块一样的花蹭着他的脸。 他轻轻叫了一下小王子的名字,但是小王子依旧平静地躺在地上,连眼睫毛都不曾颤抖。 郁谨的身边还躺着一个陌生男人,同样身上开着花。他厌恶地把那个男人的尸体扔到看不见的地方,坐到郁谨身边,轻轻抬起他的上半身,把他抱进怀里。 他不想看到小王子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 就算死了,小王子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小王子。 他的视线内出现一双靴子,再往上,是一个打扮得像是中世纪欧洲贵族一样的年轻男人的脸。 年轻男人五官深邃,皮肤苍白,双眼鲜红,鲜艳的唇边有一对令人无法忽视的獠牙。 他的脸就像是画中的一样。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种舞台表演般的奇异风格:“饥饿的旅人们秉持着互相帮助的优良美德,再次搜索了古堡,企图找到任何可满足食欲的物品。” “但是他们再一次失望了。古堡内没有任何可充饥的食物,所有的希望都在于对方身上。” “过度的饥饿使一名旅人丧失理智,陷入幻觉,开始了对另一名旅人的猎杀。” “最后的两个旅人,原本是一对恋人,未曾失去理智的旅人拿起了十字剑,准备保护自己的安全,最终却还是不忍心伤害曾经的恋人,选择了献祭。” “古堡内只剩最后一名旅人。他将继承爱德思古堡的一切。” 吸血鬼嘲讽地对丁鹤伸出手:“现在,我亲爱的继任者,请你接受我对你的馈赠。” 丁鹤低垂着头,没有移动。 吸血鬼眼中兴味更浓:“或者你要选择,和你的恋人同归于尽?可是我想你的恋人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他一定希望你能活下去。” 他的声音到最后,满含着恶意。 丁鹤帮郁谨理了理头发,把他的脸完全露出来,抬头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第100章 求生真人秀(完)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雨声几乎掩盖住他们的对话声,风狂躁地拍打着窗子,发出响亮的拍击声。 吸血鬼皱了一下眉。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听到了其他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蛇沿着后背向上爬行。 这不应当,因为这里是他的古堡,一切都应该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他看到丁鹤温柔而细致地帮郁谨理好头发,再把遮掩在他脸上的植物扯下来,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小心与专注,仿佛世上的其他东西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很舍不得吗?”吸血鬼压抑住心里隐隐升起的惊慌,夸张地扬起嘴角,用话剧表演般的语调道,“你或许可以选择将他制作成标本,我想应当还来得及。如果需要,我可以为你提供必需的帮助。” “不必了。”丁鹤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善解人意地道,“您好像不太方便。” 吸血鬼挑了挑眉。 他觉得自己很方便。不过丁鹤这个眼神让他觉得有点不安。 窗外的风雨声更大了,那种拍击窗玻璃的声音也愈加激烈。 “我很乐……” 窗玻璃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粗壮的藤蔓裹挟着雨水,争先恐后地从缺口向屋内冲来,把整个窗口挤得满满当当。 异化的植物兴奋地扭动着身体,抬起头部左右望了望,似乎在寻找空气里那种极具诱惑力的味道的来源。 它们一致转身,激动地向着吸血鬼爬去,鲜红的花朵像一只只眼睛,透露着对美味的渴求与向往。 吸血鬼顿时冷下脸来,后退两步,企图控制住这些发狂的杀人工具。但藤蔓们非但没有收受到限制,反而更加疯狂,原本的红玫瑰大张着花瓣,异化得像是食人花。 沙沙的响声同样从房间口逼近,无数绞缠的藤蔓从各个窗口爬入,像是循着血腥味的鲨鱼向吸血鬼的所在地靠近。 整个别墅再次被异化的植物所覆盖,只是这些植物比之前要更加肆意和粗暴,连精致优雅的外表都不屑伪装,直截了当地暴露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吸血鬼控制失败,恼羞成怒:“看来亲爱的继任者确实不屑于这份奖励。” 丁鹤真诚地回答:“感谢您的馈赠,我们都很喜欢。”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杀了我吗?”吸血鬼恼怒地驱赶着贪婪嗜血的植物们,诡异地盯着丁鹤的身后,冷笑一声。 丁鹤听到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死去多日的男子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着。 他已经从人类变成了介于吸血鬼与死人之间的奇异形态,脸色苍白僵硬,身上似乎只挂着一层皮,和那些花一起左右晃荡。 他双眼无神,闪着红光,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从喉咙里发出疯狂而痛苦的低吼,飞速向丁鹤扑去。 丁鹤的手掌盖在郁谨本就紧阖的双眼上,低声嘱咐了一句:“别看。” 僵尸男子直勾勾地向他冲去,一边冲一边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喜悦的叫声,尖锐的指甲就要刺入他的肩膀。 然后越过他向着吸血鬼爬去,兴高采烈地抱着吸血鬼的腿啃。 对于他,以及那些异化的植物来说,吸血鬼就像是可遇不可求的佳肴。 吸血鬼恶狠狠地甩开僵尸男,再次尝试对他们发号施令。 但是这些原本忠诚于他的仆从,全部倒戈,甚至把他当成美味的猎物,开始对他进行追捕。 他不断地尝试呼唤藏在其他地方的仆从。但是无论是画像、玫瑰还是雕像,都全无响应,别墅内的所有活物,都脱离他的掌控。 失去了这些仆从,他就什么都不再拥有,优雅的伪装被全部撕掉,只能狼狈不堪地进行躲避。 他精致的礼服被僵尸的指甲抓破,兴奋的藤蔓从衣服破洞钻进去,抱着他的腿贪婪地吸食他的血。 “当初他背叛我,现在连你们也要背叛我。”他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仇恨地看向丁鹤。 是这个人挑唆的,是他让那些忠诚的奴仆背叛自己的。 为什么他信任的对象总有一天都会离他而去。 绿色的植物几乎爬满了整个空间,唯独把丁鹤的周围空了出来。 他一只手蒙着郁谨的眼睛,另一只手竖起食指,神秘地进行宣告:“今日任务:躲避玫瑰花的攻击。” “游戏时间:10分钟。” “游戏提示:爱只与光相伴而生。” “现在开始倒计时,你有十秒的时间进行准备。” 吸血鬼内心没来由一阵惊慌,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还是个天天担惊受怕的玩家的时候。 可是事实上并没有系统对他发号施令,只有丁鹤玩笑一样说的几句话。 以及令人焦虑的钟表声。 植物们在丁鹤说话的时候就静止不动,像是突然恢复了正常。但他知道,十秒倒计时结束,这些东西就会卷土重来。 “3……” 丁鹤的嘴唇微微开合,精密机器一样进行倒计时。 吸血鬼额头冒出冷汗,忍不住夺门而出,抓住最后的机会跑出仓库。 “1。” 话音刚落,藤蔓们就迫不及待地飞扑过去,循着吸血鬼逃跑的方向追赶。 吸血鬼跌跌撞撞地甩开周围的植物,漫无目的地在屋内逃窜。 他该去哪里?谜题的答案是什么? 他混乱地思考着。 爱一定指的玫瑰花,爱与光相伴说明玫瑰花只会去有光的地方。 所以他要找一个绝对阴暗的地方。 他想到了,那个地下的暗室。 他突然有了方向,心中一喜,向着暗室的方向跑。 暗室的门是打开的,他使出全身潜能冲进去。 暗室因为久未打扫而布满灰尘,他一进去就蹭了一鼻子灰。 但他顾不及讲究,拿东西把入口罩住,屏息静气趴在暗室里等着。 这里很矮,他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虽然难受,但为了命不得不豁出去。 他听到那些玫瑰花跟了进来,在屋内徘徊,但无论如何都不进入暗室,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他只用等倒计时结束就行了。 想想也很奇怪,他是这里的主宰,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丁鹤的时候仍旧会有一种从心而生的畏惧感。 就算同是小世界的控制者,也没理由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难道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他一想到这一点,突然有些想笑。 我得不到我心爱的人,你们也别想得到幸福。 你就算真弄死我他也不可能活过来。 突然,他听到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声。 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立刻警惕起来,屏住呼吸。 但似乎是意识到他的存在,空间内的另一只生物停止了行动。 吸血鬼谨慎地向那边靠近,准备验证一下他的猜测。 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冰冷而干枯的东西。 他的手指迅速后退,与此同时,那边的生物也向他扑来,把他按在地上。 “你想做什么?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吗?” 吸血鬼呼吸一窒,咬咬牙咽下那种突如其来的悲伤感,恶狠狠地命令:“滚回你该待的地方。” 黑暗内的另一只生物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听他的话离开,而是沉稳地举起手中的银色十字剑,向着他的胸口刺去。 *** 丁鹤小心翼翼地把郁谨身上的花都扯了下来,把他的衣服整理好。 他把郁谨重新放平在地上,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低头去吻他的唇。 一只手指突然抬起,挡在两人嘴唇的中间。 他就势在手指上亲了亲,温柔地问:“睡醒了?” “醒了。”郁谨打了个呵欠,手臂懒散地搭着他的肩,“你亲哪呢?” 丁鹤揽着他的腰,让他借着自己的力坐起来:“不能亲吗?” “能。”郁谨环着他的脖子,软软挂在他身上,嗤笑一声,声音慵懒而沙哑,“但你不是不敢亲吗?” 丁鹤手臂收紧,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熨烫着他背上的皮肤:“是不敢亲,那做点别的代替吧。” 一恢复正常就开始搞颜色,郁谨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他拍拍丁鹤的手臂,严肃地叫他注意公共形象。 丁鹤轻笑一声:“直播早就关了,没有人能看见。” 那还好一点。郁谨也就随他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丁鹤抱着他亲了一会,突然压低嗓音问:“你收集到了,满意了?” 郁谨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件事还是躲不过。 他的能力是,在每个世界初次死亡后复活,并在离开这个世界后将死亡方式收集为自己的技能。 所以他有的时候会为了收集一些技能而故意作死。 比如现在。他刚进这个世界没多久,就盯上这种死法了。第一个死者出现的时候,他还特意把尸体藏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丁鹤并不喜欢他这么做,害怕他有一天因为大意真的把自己的命赔进去了,他也会特意避免在丁鹤面前作死。这次只不过是情况所迫。 往常他都会因为心虚而刻意补偿丁鹤。 他坦然地问:“你想要什么?” 丁鹤温柔地问:“你觉得我需要什么?” 他虽然一直笑着说话,眼神却很冷淡,明显真的生气了。 郁谨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故意贴近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嘴唇靠近他的嘴唇,却并不贴上,眼神有些迷离:“你需要……你想要什么,自己拿。” 他说到最后有点破罐子破摔了,一下子把暧昧的氛围完全打破。 丁鹤笑了一下,扶住他的脸,配合地压低声音:“你不是应该负责一点,自己想吗?” “笃笃笃。” 窗口突然传来敲击声。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趴在窗口,笑眯眯地向他们挥挥手,用嘴型说:没打扰你们吧。 她发现两个人都看向自己,手脚并用地从破开的窗口爬进来,又优雅俏皮地拍了拍裙摆,问:“人呢?” 丁鹤随便指了个方向,女孩道了声谢,脚步轻快地赶过去。 郁谨问:“他死了吗?” 丁鹤也正经起来,沉吟片刻:“正常说来,应该死了,但实际上应该没有。” 那只吸血鬼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控制者,所以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翻车。 但是这有什么重要的呢?活着未必不能比死了痛苦。 作为一只吸血鬼,他爱上了一名神职人员,并且热情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由于实力的差距,那名神职人员被迫接受了他的爱意。但是这并不长久,那个人畏惧他,并且厌恶他。 终于有一天,他的恋人和其他的神职人员联络上了,对吸血鬼发动了攻击。吸血鬼在战役中身受重伤,被迫退步。 他发现了,他的恋人从来没有爱过他。求而不得的吸血鬼出离愤怒,决定报复自己的恋人。 他把恋人关在那个狭窄的暗室里,用锁链锁住他的脖子,让他只能在低矮的房间里爬行,逼迫他向自己求饶。 可是他的恋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后悔,或者对他摇尾乞怜。 绝望而愤怒的吸血鬼杀掉了自己的恋人,将他封在那幅画中,也就是那个从画中爬出来的怪物。 现在,被他囚禁的恋人,终于找到机会,将剑刺入他的胸口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我得不到你们谁也别想得到的故事。仿佛一个没牌面的霸道总裁。 郁谨听到吸血鬼的怒吼,几乎把整个房子都震得抖了抖,不由皱皱眉。 丁鹤点点头:“我叫他们提醒一下。” 他说完,原本在暗室门口徘徊的藤蔓掀开盖子,钻下去堵住吸血鬼的嘴。 别墅又回归了安静。 丁鹤对这些新的仆从很满意。 凡是活物,都可以为他所用。即使那些东西曾经有其他主人。 他会想办法让那些东西的主人也臣服于他。 “那我们出去吧。”郁谨头靠着他的肩,有些困倦地道,“我饿了,我要吃糖醋排骨。” 丁鹤拍拍他的背,把补偿的事揭过去:“那我们走吧。” *** 直播事件结束之后,两个人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直播到最后误打误着,反倒挽救了一波人气。 虽然女友粉少了,路人倒是对他们多了些好感。 当然还有CP粉。 观众们亲眼看着郁谨傻子一样为爱牺牲,又看着丁鹤绝地反杀,纷纷感叹这对CP是真的,之前那些都是谣言不可信。 都怪那个吸血鬼,搞这种让人纠结的游戏环节,那些引战的话肯定是他叫人编出来的,最后死了也是自作自受。 虽然最后直播掐断了,但是他们知道,男神肯定打败了吸血鬼,还救出了被困的恋人。 丁鹤在路人心中的形象变成了强大与深情的集合体。郁谨也变成了傲娇傻白甜的小少爷。这段恋情反而让人有些向往了。 丁鹤本来就不是仅凭人设吃饭的爱豆,在此之后参演了几部优秀电影,地位倒是更稳定了。 唯一对这段恋情持否定态度的只有郁简。 他对于自己的弟弟被别人拱跑了感到非常伤心决定雇人好好把丁鹤打一顿。 并在实施后发现弟弟胳膊肘拐得更厉害了,只能一个人无能狂怒。 *** 吸血鬼在被自己的仆人们背叛的那一天,遇到了那个女孩。 女孩长得甜美可爱,说话的时候嗓音清甜可人。 但他却看到她眼都不眨地砍下僵尸的头颅,轻快地提着头左右摇晃,像拎着一只时尚的手包。 女孩笑眯眯地问他:“要和我们一起吗?也许……我们能帮到你呢?” 第101章 主神空间(三) 覃慎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普通的人。 直到他在意外死亡后进入主神空间。 进入主神空间之后,他仍旧是一个普通得人,按部就班地参加各项游戏,积累积分,兑换物品。 唯一不普通得是他遇到了宋眠。 宋眠和他不一样,宋眠坚韧、温柔而强大,即使在这个互相厮杀得世界,也仍旧像是天神一样高洁正直。 覃慎向往且爱慕着他,并且忍不住接近他。 宋眠接受了这份友谊,对他十分友好,他本来以为他们能一起走出主神空间。但变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他们参与了一场由吸血鬼举办的追猎比赛,比赛胜利得奖励是成为一名吸血鬼。 他想遵守游戏规则,但宋眠不愿意。宋眠想要和那些神职人员一起,彻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 宋眠理所应当地失败了。 这次游戏在两个人面前划下一道鸿沟。他发现了,他是一个自私自利、为了胜利可以站在任何一方的人,但宋眠永远正直。 他在那场游戏里获得了很丰厚的奖励,而宋眠则因为失败几乎要重头再来。两个人几乎不可能再在一起完成任务。 最终,他顺理成章地迎来了晋升考核,成为了某个小世界的管理者。他在这里再次遇到宋眠,欣喜若狂的他想要为宋眠提供帮助,但宋眠仍旧拒绝了。 他知道,宋眠很唾弃他当年的做法,顺带厌恶他这个人。 但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拥有着远超宋眠的实力。 他把宋眠囚禁了起来,期待他有一天回心转意。 但是他还没有高兴多久,就发现自己的世界产生了异样,似乎有实力不俗的外来者入侵。 他担心自己的行为被主神发现,而那些人是来追捕自己的。 所以他选择了先下手为强。那几个人本来只是游戏里为了烘托恐怖气氛的普通NPC,硬生生被他提到了主要玩家的地位。 当宋眠把剑捅入他的胸口的时候,他已经绝望了。 宋眠仍旧怨恨着他,而主神即将惩罚他。他即将一无所有。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年轻女孩跳了出来,不仅把他救了出去,还热情地邀请他加入自己的队伍。 “你还在因为既定的命运而痛苦愤怒吗?你想要寻找真正的自由吗?那就加入我们吧。” 女孩得语气像是中二的产品推销员,甜美的外表和清脆的声音却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覃慎莫名其妙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小广告,并且鬼使神差地在回到主神空间后找到了她。 后来他知道了,这个女孩叫何樱樱,和他一样是某个小世界的控制者。 何樱樱告诉他,只有想办法逃出这个主神空间,到达更高维度的世界,他们才有可能摆脱现在的命运。而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不得不破坏现在的秩序,彻底搅乱主神空间。 第一点,他们必须招纳足够的同伴。 而覃慎正是他们选择的候选人之一。 何樱樱讲话很有感染力,让他忍不住心潮澎湃。 何樱樱看他有了意向,又向他介绍了自己的朋友柳兮兮,还约好了一起喝茶。 覃慎按照何樱樱给的ID,找到对应世界,和她们会和。 覃慎一边看着生机勃勃的陌生世界一边感叹:“这是……你的?很漂亮,让人感到很温暖。” 在阴暗的世界混久了,一下子来到这么阳光的地方,他居然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何樱樱眨眨眼,捂着嘴偷笑:“感谢夸奖,但是——这不是我的。” 覃慎疑惑地看着她。 “是我们另一位同伴的。”何樱樱整个眯起眼,“是不是很舒服?所以我们都很喜欢来这度假。” 覃慎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这个同伴真的好厉害。 让他想起了宋眠,也是这样阳光高洁,即使在这种黑暗的世界里都坚持本心。 “到啦。” 覃慎一路感叹着世界真美好卧槽这个同伴住的地方怎么这么奢侈同伴你真是个好复杂的人。 然后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差点拔腿就跑。 丁鹤和郁谨坐在桌前,一人腿上趴着只猫,正在悠闲地喝茶。 郁谨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丁鹤则笑容满面地和他打招呼。 覃慎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转头看何樱樱。 何樱樱笑眯眯地走进房间,找了个位置坐下,像是完全没感觉出那种奇怪的氛围。 柳兮兮高贵冷艳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嘲讽。 覃慎觉得自己不能显得太慌乱。他内心咆哮,表面镇定,走到桌前,找了个离丁鹤和郁谨最远的地方坐下。 丁鹤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和何樱樱闲聊了几句,又关切地问覃慎:“觉得这里怎么样?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旅行团旅游吗?” 覃慎:!!! 你之前不是还想杀了我吗? 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友好地和我交流。 我好心慌。 我错了他和宋眠一点也不像。 柳兮兮嗤笑一声,何樱樱也一脸忍笑:“你别紧张。他不会吃了你。” 覃慎故作镇定:“谢谢,不用。” 然后又忍不住偷偷用眼神跟何樱樱交流:真的不会吗? 何樱樱纯真地笑起来:“当然不会啊。其实我们之前都想杀他,现在也没怎么样。” 覃慎:原来如……你们为什么还能这么和平地坐在一起。 柳兮兮掩唇一笑:“合作是合作,个人情感是个人情感。” 不要混为一谈。 利益当前,该合作的时候当然要合作。但这并不说明,他们之间关系友好。 丁鹤慢悠悠地摸着猫头:“你没发现,她们两个之前总在弹幕上带节奏吗?” 覃慎瞪大眼,回忆了一下。 他确实有注意到有人在弹幕上编他们两个的黑料……但现实中这种人本来就很多,对他的计划也没有影响,所以他并没太在意。 没想到居然是故意的。 他再一看,发现这两个人居然有点眼熟,似乎是那两个化妆师。 何樱樱举起手:“那些骂人和人身攻击的可不是我,我只是看不惯别人都欺负弟弟。” 柳兮兮摸了摸自己的指甲,慢条斯理地道:“我只是说了一些事实。” 郁谨放下茶杯,看了何樱樱一眼,眼神平静中透露着谴责。 说谁是弟弟呢? 覃慎虽然不太懂他们这种相处模式,但隐约知道了自己没有人身安全问题,也放下心来。 他发现旁边还有两个空位,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人。 何樱樱和柳兮兮快乐地聊着时下流行的剧和小说,郁谨和丁鹤一边撸猫一边讨论猫的教育问题。 郁谨腿上趴着一只娇娇软软的布偶猫,乖巧安静地打着盹,像只真正的布偶娃娃。 只有郁谨摸到它耳朵后面的时候会细细软软地喵几声。 丁鹤腿上的黑猫就不一样了,一直机敏地睁着眼,看着布偶猫的方向,时不时伸爪子摸摸它的脸。 布偶委屈地喵了几声,拍开它的爪子。 郁谨挡住布偶的脸:“小夏在睡觉。” 丁鹤抓住黑猫不安分的爪子,捏了捏猫肉垫:“它寂寞。” “它也可以睡觉。” “它睡不着,”丁鹤腿向郁谨那边靠近,让黑猫爬到郁谨腿上,和布偶并排躺在一起,“除非和小夏一起睡。” 黑猫摸着布偶猫的爪子,舔舔它脸上的毛,终于安分了。 丁鹤也揽着郁谨的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郁谨腿上一沉,忍不住拧起眉:“它怎么这么重。” “最近都待在家里,有时间带它们出去玩吧。”丁鹤捏住黑猫的后颈,又把它拎了回去,在猫头上拍了一下。 黑猫仍旧不放弃地看着布偶,伸出爪子去碰它。 郁谨摇摇头:“小夏不太喜欢出去玩。” “就在院子里,跑两圈就回来。”丁鹤想了想,提议,“或者专门买个迷宫?” 布偶好像被吵醒了,伸出一只爪子,和黑猫的搭在一起,水润的大眼睛也看着它。 两只猫安安稳稳地一起睡觉。 丁鹤和郁谨开始挑新的猫玩具的造型。 覃慎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可抑制地嫉妒起来。如果没有之前那些事,他和宋眠也许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但他又知道,他和宋眠已经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何樱樱撑着脸看他:“你眼睛都红啦。” 覃慎收敛了一下视线,语气不自觉地有点冷硬:“你们在一起很久了?” 丁鹤想了想,灿烂一笑:“是啊,好几年了。” 覃慎心里越来越酸。都是进到主神空间里的人,凭什么别人就能顺利地在一起。 而且还好几年!好几年! 丁鹤啜了一口茶,意有所指:“你如果想,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覃慎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他还没等到丁鹤回答,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两个人勾肩搭背着走进来。 越青霆浮夸地向霍初安说着什么,霍初安则一脸震惊加呆滞。 霍初安看到覃慎,中气十足地指着他叫:“垃圾吸血鬼为什么会在这里?” 覃慎皱起眉:“怎么了?” “大佬,你忘了他曾经做过什么吗?”霍初安冲到郁谨面前,一脸痛心疾首,“他不仅想杀我们,还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啊!” 郁谨自觉地远离他,轻飘飘地道:“你也做过。” 霍初安突然想起他以前好像也想杀郁谨,心虚地坐下:“我没搞自相残杀。” 越青霆拍拍他的肩,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其实我们都搞过他们,这事挺正常的。” 听起来似乎更可怕了。 在场的人说是队友,似乎互相都有着深仇大恨。 第102章 主神空间(四) 越青霆一到,聚会就热闹起来,开始讨论之前的游戏。 越青霆连连摇头:“我真没想到我会那么早出局。早知道就不帮你们了。” “你自己连的线。”丁鹤提醒他。 “还不是被逼的?你们知道我晚上一睁眼发现只有两个人可以选的时候有多绝望吗?要不是没得选谁想这么连啊。”他眼珠转了转,不怀好意地道,“我觉得小顾人挺好的,而且还很照顾小郁……” 丁鹤优雅地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 茶杯和碟子碰撞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响。 霍初安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有两个人?” “因为某个人的私心呗。”越青霆看着想逃避问题的覃慎,胸有成竹,“那个人是先知对吧?” 覃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也就是说,他是把自己的经历投射出来了?”霍初安好像明白了一点,感叹了一句,“好变态,自己过不好也不让别人过好。” 覃慎脸更黑了,张口无言。 “不过大佬你真是先知啊,看来我一开始没站错。”霍初安一脸自豪,“我就知道你是真的。” 郁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那个样子你能认得下来?”越青霆啧啧感叹,“我觉得我临时起来跳的都比他像。” 他本来只想嗑瓜子看戏,结果被拉起来跳先知,真的很痛苦。 他还没机会把爱之箭射向自己,真惨。 霍初安:“这是信仰。” “我没想你认。”郁谨淡淡开口,轻轻拍打在他脸上。 哪有链子里的先知主动跳出来拿警徽的,他只不过想给丁鹤和越青霆递话,顺便找个机会把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表明一下“猎人”身份。 正好也可以诈诈谢蹊。 他其实是掘墓人,把猎人埋了。埋的原因正如越青霆所说,是为了符合覃慎的经历。 最开始丘比特的雕像就告诉他们,他的箭射向的是哪两个角色了。 覃慎双手抱头,过了一会,抬手抹了一把脸:“我以为你们是来找我麻烦的。” 他看的出来,这两个人物和原本的设定有了出入。 陌生的入侵者就出在这里,他想先下手消灭他们。 丁鹤沉吟片刻:“其实我们只是去度蜜月的。” 覃慎:……你们在这个世界过得很甜蜜吗? 霍初安愤愤不平地向覃慎打听他到底有什么心理疾病。 覃慎忍无可忍:“我没病!” 越青霆善解人意地道:“情伤而已。没事,说出来我们听听,说不定能帮帮你。” 覃慎第一次知道他的这些同事竟然都这么八卦,连霍初安都一脸求知地望着他,只能别别扭扭地把经历说了出来。 霍初安一边听一边感叹:“是挺惨的。可你这做的也太狠了吧。” “有什么区别?反正在他心里我就是这么冷血无情。”覃慎淡淡反问。 “站在他的立场也难免这样。你为什么不试试慢慢感化他?比如隐藏身份,跟在他身边,默默保护他。”霍初安开始提供建议。 覃慎神色黯然:“他不需要。而且……他不会背叛他的信念。” 他真的很不理解,宋眠怎么能那么死板。就说他们出现分歧的那个世界,那里的血族始祖的恋人以前可是神圣骑士团的候选人,和他绝对不是一个阵营的,别人就能果断地抛弃信仰成为血族,为什么宋眠连接受他都做不到。 而且据说那位血族始祖幼年时得过疫病,长得奇丑无比,性格也古怪暴躁,那名骑士还是愿意一直守护着他,甚至在他陷入沉眠时也不离不弃,简直就是童话爱情。 他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除了霍初安,表情都有些奇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越青霆拍拍他的肩,同情地问:“那你见过他们吗?就是那个……又丑脾气又差还不管事的吸血鬼老大?” 覃慎摇摇头。以他的地位,尚且无法接触到那些真正的贵族。 但是,他十分佩服那位始祖,他会选择的这种在人身上开花的方式,也是受到那位大人有关疫病的故事的启发。 “你是不是特别羡慕他们,想问问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覃慎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越青霆终于忍不下去,指着郁谨哈哈大笑:“你现在可以问了。” 覃慎莫名其妙地看过去,脸色突变。 郁谨安安静静地低头喝了一口奶茶,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丁鹤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是异邦人,所以并没有那么强的信仰感,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立的。” 他温柔地注视着郁谨:“我因为异邦人的身份,在比赛中屡次受到刁难,无法得到应得的荣誉。是小皇子殿下不计较出身,重用我,信任我,让我得以施展拳脚。我自愿受小皇子殿下差遣,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他说话时的语调神态,正像一个忠诚而正直的骑士。 郁谨在那个世界,一开始也不是血族。他是国王最小的儿子,母亲是个异邦的女子,似乎曾经研究过巫术。 他在幼年时得过疫病,却奇迹般痊愈,其他人都把原因归到巫术的身上,对他既畏惧又轻视。 而丁鹤是第一个对他表达善意的人。 他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默默地研究着治疗疫病的方法,然后成功地研究出……变成血族的方法。 变成血族之后,所有疾病都得到治愈,而且身体素质大幅提高。而那个时候疫病正在大范围蔓延,他利用这种方法治愈了他们,并将他们变成了第一批血族。 因为实力上的差距,血族获得了统治权。 总之就是一个因为出身而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异邦骑士,和因为疫病而被当成邪祟的小皇子的故事。 他们本就是被主流所排斥的人,也因此抱团取暖,和覃慎遇到的情况完全是两码事。 覃慎眼神呆滞,说好的奇丑无比古怪暴躁呢,这么说的人眼睛瞎了吗。 他没想到随随便便就把崇拜对象给坑了,更没想到自己还在对方面前说坏话。 “我幼年时得过疫病,恢复后就无法接触阳光,所以一直戴着面具,”郁谨放下茶杯,冷淡问,“你说的那个人,他对血族的统治有什么不满吗?” 覃慎低着头:“我不知道。” “我不认为,除了种族名称之外,血族统治的世界和其他世界有什么区别。他是觉得,给玫瑰花换个名字,它的本质就会改变吗?” 他也不认为血族的统治会比原本人类的统治差在哪里……至少他的属下从来没做过虐杀或者把原本的信教者全部踩死的事情。 “等他见到事物的另一面,我想就会转变观念。” 丁鹤揽住他的肩,亲了亲他的鬓角,安慰他:“你的做法没有问题,别想那些事了。” “我没多想。”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抿抿唇,有点生气的样子。 他当时确实挺惨的,教会明知他不能晒太阳,却把他脱光了扔到太阳底下献祭,不死不休。就因为当时疫病肆虐,他们又没办法控制,只能先找一个替罪羊,安抚民心。 丁鹤知道他不愿意提这件事,识趣地把话题岔开。 “你是说,让我想办法让他识破那些人的丑恶嘴脸?”覃慎怔怔地看着前方,“但是我……他会信吗?会不会觉得我是恶意挑拨?” “不是,是说你可以让他觉得,虽然你是一只吸血鬼,但你和其他的吸血鬼都不一样,让他觉得阵营并不是你们之间最大的差距,”丁鹤道,“既然他不愿意改,你就不能迁就一点吗?” 覃慎低下头:“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努力。” 丁鹤又多提示了他几句,继续和郁谨一起挑新的猫玩具,整个场景异常温馨。 覃慎怔怔地看着他们,嘴里一阵酸楚。 越青霆凉凉道:“别羡慕了,真以为他们俩一直这么好?” 霍初安好奇问:“你很早就认识他们了?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覃慎也凑过来,一起听八卦。 “认得是认得……不过最开始算不上熟。毕竟人家和我们这些纨绔子弟是玩不到一起的。”越青霆一脸戏谑,语气隐隐有些嘲讽。 “你是说,他们两个很早就认识了?”霍初安琢磨了一下,“他们两个应该家世很好吧。” “是啊,算豪门世家吧,我们那挺有名的。我和他们认识得晚,但听说他们两家关系不错,他们五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这么早?”霍初安稍有点惊讶,“不过看起来他们确实认识挺久了。” 覃慎对这些背景没兴趣,真想听关键:“所以,你要说的是什么?” “别急呀,这不是背景嘛。事先声明,我说的这些都是我听说的,真实性不能百分百保证。”越青霆磕着瓜子,“你们不知道吧,郁谨是跟他妈姓的。他妈家里有钱,就是我刚刚说的,在我们那都是出名的,而且是好几代传下来,不是暴发户。但他妈年轻的时候叛逆,偏偏看上了一个穷小子,非要嫁给他,甚至和家里脱离关系。” “但是嫁过去几年,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了,矛盾越来越大,他们就离婚了,他妈回到本家,把他扔给了他外公。” 霍初安眨眨眼,问:“为什么不自己带啊?” “据说是带着个小孩不方便和别的男人交往,我听说他妈年轻的时候就爱玩,闲不住。不过他外公挺重视他的,估计是想自己带着。他这个人你也看得出来,挺自闭的,他外公就精心给他挑了个品学兼优的玩伴,陪着他玩。具体是谁,你们也猜的出来。” 他特意把“品学兼优”四个字咬重。 霍初安偷偷看了那边两个人一眼,自言自语:“好像是挺照顾的。” “我听说他小时候脾气比现在大多了,对丁鹤也挺反感的——毕竟他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的,外公又特别严厉,脾气不好也正常。不过丁鹤不愧是他外公精挑细选出来的,脾气没的说,一直让着他。说真的我一开始一直觉得,他脾气那么怪,能忍他的人真是勇士,不过后来我发现我错怪他了,他才是辛苦的那一个。”越青霆一脸玩笑,“然后他们两个就一起长大,大概是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我也是那时候认识他们的,当时他脾气已经好多了,除了还是不爱说话,没什么大毛病。” 霍初安疑惑问:“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他外公可古板了,能接受他跟男的在一起?而且我听说当时丁鹤他家出了点问题,大不如以前了,他俩就是因为这事,太着急了,一不小心露了马脚,让家里人发现了。”越青霆摇头感叹,“你不知道,我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想笑,他俩一直是长辈们给我们树的榜样,没想到有一天,一下子成了反面教材,可把我那帮兄弟乐的。” “然后呢?” “然后就被迫分手了呗,丁鹤出国了,郁谨被他家关着,起码半年,两个人都没法联系。你可能不知道,他家氛围很恐怖的,我见过他外公,就是那种,拿筷子姿势不正确都能让你一直练,直到让他满意的那种。他哪能让自己的宝贝外孙喜欢男的啊,差点没把他送去电击。” “我听说他觉得是丁鹤把自己外孙带坏的,不仅明着不让他们来往,还偷偷找人揍过他。丁鹤他家那时候也确实不行了,根本没什么底气和他家对抗,只能自己吃亏。可是最好笑的是什么呢?当初是他觉得丁鹤品行良好,专门把他挑出来陪郁谨玩的,后来说他居心不良把郁谨带坏的也是他。”越青霆连连摇头。 霍初安呆呆地问:“这个剧情也太狗血了吧?” 越青霆慢悠悠地道:“还有更狗血的。现在毕竟科技还是挺发达的,说是不让他们见面,他们两个偷偷摸摸的还是勾搭到一起了,过了几年,丁鹤要回来了。” 霍初安准备听欢乐大结局,越青霆看着远方,字正腔圆地道:“小郁他死了。” 霍初安:……???你玩我? “就在,见面,之前。”越青霆似笑非笑地强调,“因为我们那个世界出现了一些问题,进入了末世……你们应该都懂,我们的世界要有人接手了,所以开始了一场洗牌活动。不过他们俩也被扔到了主神空间,算是因祸得福吧。” 霍初安松了口气,埋怨道:“你说话能别大喘气吗?” 越青霆一脸不服气:“讲故事就是要跌宕起伏,平铺直叙你还听吗?” “那你也不能从都市狗血一下子转到灵异神怪啊!” 沉默许久的覃慎开口:“然后重新在一起了?” “你要说一帆风顺,肯定不是。”越青霆摇摇头,“不知道主神是怎么安排的,丁鹤他一开始就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以玩家身份进来的,但丁鹤他一开始就是NPC,还是幕后黑手的那种,他们俩最开始一直是对立面。不过后来都晋升了就好啦,真要说好日子也是最近才过上的吧。” 他鼓励地看着覃慎:“年轻人,不要自暴自弃,总有一天能过上好日子的。” 覃慎低头不语。他知道自己的希望还是太渺茫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说什么呢?”三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突然看到一碟曲奇被推到面前,丁鹤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霍初安条件反射地挺直后背:“没什么!” 越青霆无所谓地吃着曲奇,还道了声谢。 丁鹤刚想开口,郁谨突然喊他:“该给它们剪指甲了。” 丁鹤立刻转变表情温温柔柔地捏着猫爪子:“挠到你了?” 越青霆看着他的变脸,嗤笑一声,小声吐槽:“我跟你们说,我觉得他之所以一开始就能当BOSS,是因为变态基因好。” 他眨眨眼,神秘地问:“你们知道,当初郁家不让他们在一起,除了我之前说的原因,还有什么吗?” 他把其他人胃口吊齐了,才悠悠开口:“听说他们家的人,都有点变态。他妈好像是被他爸杀死的。” 霍初安瞪大双眼:“为什么?” “他们家的人疑心病重,他爸怀疑他妈出轨,所以把她杀了。”越青霆诡异地笑笑,“而且,他一直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霍初安咽了咽口水:“他……他不觉得害怕吗?” “他上学的时候为了方便,很少回家住啦,放假的时候也经常去郁家,估计是故意在躲着吧。”越青霆皱皱眉,玩笑道,“说不定他还是亲眼看到的呢。” 霍初安顿时背上汗毛倒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惨,还是可怕:“那……那郁谨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吧。他们俩那么熟,应该瞒不了。”越青霆耸耸肩,“不过他家亲戚多,说不定更可怕的事都有,也见怪不怪了吧。” 霍初安悲伤道:“大佬的日子好惨啊。” 越青霆拍拍他的肩:“加油,等你像他一样惨,就能成为大佬了。” 霍初安一脸惊恐:“不了吧。” 他忍不住偷偷去看那边的两个人。 丁鹤抱着黑猫,捏着它的爪子,把猫指甲都露出来,细心地帮它剪指甲。 黑猫乖顺地坐在他腿上,不闹也不叫,全然没有平常那种傲慢锐利的神情,反而有点可怜。 郁谨和他相对坐着,抱着布偶猫,揉着布偶的肚子,顺便帮他检验着指甲修剪的成果。 从外表看来,就是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侣。 霍初安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突然觉得百感交集。 聚会很快就结束了,覃慎跟着何樱樱和柳兮兮出门。 他突然懵懵地问:“不对,我们只是来说八卦的吗?” 何樱樱笑嘻嘻地道:“你不觉得这是增进友谊的好方式吗?” 是归是,但和他想的……差距有点大。 “因为有不速之客。”何樱樱依旧笑眯眯的,指着天空,“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了。” 覃慎也看着天空。这个他,指的是谁? *** 两只猫剪完了指甲,一溜烟跑走自己玩去了。 丁鹤收拾完,又捧起郁谨的手:“要不要帮你剪?” 指甲其实修剪得很漂亮,透露着淡淡的粉色。 郁谨不太乐意,觉得再剪就丑了。 “说的也是,但,”丁鹤故意逗他,“你晚上抓我抓得挺疼的。” “我现在可以让你更疼。” 丁鹤对此表示热烈欢迎,脸皮之厚令人叹为观止。 郁谨以实际行动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趴在床上,侧着头看他:“你还记得以前吗?就,我们刚交往的时候。” “记得。”丁鹤帮他拉好被子,伸手把人抱在怀里,“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我记得你有段时间,好像因为意外胳膊受伤了,”郁谨皱了皱眉,“那个时候你的指甲是不是我帮你剪的。” “你剪的时候手一直在抖,我都害怕你剪到肉里。”丁鹤感叹。 郁谨别开脸。他第一次帮别人剪,怎么可能不紧张。 “不过我也紧张,所以没时间想这些。”丁鹤摸摸他的手指甲,“指甲而已,剪坏了也能长回来。” 但有些事不能重来。 新的旅程很快开启,两个人又来到了新的世界。 郁谨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和中年男人焦虑的表情。 他低头,看到自己脏兮兮的高中校服。 第103章 永远的星期三(一) 记忆显示,他现在是一款校园恋爱游戏的NPC,准确说来,是玩家的攻略对象之一。 在这款游戏里,他是外冷内热的校园一霸,家境殷实,但从小缺少父母关爱,因此脾气阴郁暴躁,性格叛逆,经常和学校作对。他是父母花钱塞进这所学校的,和其他相似背景的富二代分在一个班,平常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迟到早退,打架逃课,只要不闹得太大,基本都不会管。 虽然表面凶悍,但他内心深处却有着柔软的一面,渴望别人的关爱,而游戏的主角正是用自己的善良和温柔吸引和治愈了他,从而把他攻略成功。 ——当然,这只是理想中的游戏剧情,和现实情况千差万别。 虽然现在游戏全是少女心,但以后,一定会走上血腥恐怖的道路。 郁谨抬起手臂,看看自己因为打架而沾着血污的校服,以及覆盖着薄但极具爆发力的肌肉的胳膊。 和他在其他世界的角色差别很大,这个世界的他似乎很喜欢直接动手解决问题,身材也更具力量感。只不过因为体质的原因,很难练出过于健硕的肌肉,整体看起来还是偏瘦。 他在心里轻轻咋舌,不太赞成这种粗暴的解决方式。 “宿主,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刚刚打到脑子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郁谨脑海里响起,虽然声音可爱,说的话却很直接。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新设定了。这款游戏的被攻略对象似乎都配有一个专属系统,用于记录好感度增减情况和专属回忆,有的甜蜜画面还会形成CG或者视频保存下来。 “宿主~宿主~你说话呀~” 他的系统可能脑子不太好。郁谨忍无可忍,心里说了一句:闭嘴。 “宿主你好凶啊QAQ,你这样是讨不到老婆的。” 系统嘤嘤嘤起来。 讨什么老婆,他老公都要跟人跑了。 郁谨把他放下暂且不管,打量着旁边的医生和男子。 男子对他的态度很奇怪,既恭敬又透露着冷淡。 这个男人是他父亲的秘书,听说他打架受伤了,把他送到医院顺便接回家。 至于他父亲本人,似乎没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顶多就是不咸不淡地教育两句。 而他打架的原因是附近不良小混混挑衅和……争风吃醋。 他因为争风吃醋打的人是……丁鹤。 郁谨整个人的表情都微妙起来。 丁鹤是这款游戏的另一个可攻略对象,通俗说来,就是他的情敌。 具体剧情是这样的,他作为校园一霸,和附近的小混混不免有冲突,对面伤了他的小弟,他要去把场面找回来。结果主角和她的青梅竹马路过,为了维护校园秩序打断了这场争斗。 有力没处使的他看着和主角并肩而立的某位青梅竹马,怒从心起,一拳揍了上去。对方也不甘示弱,进行反击。 结果就是两人双双入院。 他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眼神阴沉,嘴唇紧抿。 “宿主!你别冲动!不就是有人跟你抢媳妇吗?找机会干他就行了。” 郁谨点点头。 丁鹤居然要跟别人跑了,确实需要好好干一下。 他把校服整理好,拿着书包,跟男子示意了一下,神情阴郁地准备回家。 “宿主你今天居然在好好穿校服诶!”系统惊叹,“书包也正常背着。你果然脑袋坏掉了吗?” 这个系统这么说话这么不讨喜。 郁谨让他安静,又问:“我现在对主角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懒懒散散地查着历史记录:“我记得今晚打架以前,你对主角的好感度是20,现在应该升到3……” 系统顿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念出那个数字:“-100。” 如果不是因为有阈值限制,可能更低。 系统一阵惊恐:“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应该因为吃醋好感度飙一截吗?” 难道飙过头了觉得主角脚踩n条船因爱生恨? 他的宿主原来是这一款吗? 郁谨又问:“能查我和其他NPC的好感度吗?或者他对我的?” 系统乖乖地回答:“可以。但这个一般是固定的。”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宿主好感度系统里有一条数据忽高忽低,在两个极值间反复横跳。 他诡异地盯了一会,道:“宿主,你的好感度系统好像坏了,我马上请求修复。” 郁谨直接问:“我对丁鹤的好感度是多少?” “-100或者100。” “他对我的呢?” “暂时还未开通这项服务,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的话,我会与对方的系统进行联系。” 但一般情况下,NPC不会开通这项功能,不然那些反派就没办法隐藏身份了。 郁谨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叫系统闭嘴不能再讲话,自己开始适应这个世界的角色。 其实也没什么好适应的。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个负责家务的阿姨。他父母关系不好,常年分居,家里一般就他一个人。 这对他来说反而自在。反正他以前也没享受过什么温馨的家庭生活。 系统看着他洗完澡吃完饭坐在桌前写作业,一脸惊叹:“宿主!你居然在写作业!你是为了祝觉要努力学习了吗?” 祝觉就是这个游戏主角的默认名,十分简单粗暴。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系统一脸了然:“宿主你是害羞了吗?我记得你有个属性是口嫌体正直。” 然后他看着依旧为负的好感度和郁谨无意识戳破习题册的笔尖,咽了咽口水。 宿主好像真的很讨厌祝觉的样子……为什么呀祝觉之前的选项好像没有错误啊。 难道宿主的脑袋真的坏掉了? 系统愣了愣,问:“宿主,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郁谨刷刷地翻着书。 系统忧心忡忡:“宿主,你再这样下去,祝觉不想攻略你了怎么办?” “我不需要她攻略。”郁谨一边翻书熟悉课程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算,漫不经心地道。 “那怎么行,那你的番位不就比他们低了吗?”系统叫起来,“没有人想攻略你的话,后期肯定会砍你的戏份,加到别人身上!” 怎么又是人气论。 爱加不加,最好都别喜欢他。 系统见劝不动他,只能百无聊赖地看他做题:“宿主,你会做吗?” 郁谨合上数学习题册,开始写英语阅读。 系统:“你肯定被魂穿了,这不是你。” 高中的课程对他来说尚算简单,虽然很久没接触了,但看看书就捡回来了。他所在的又不是什么好班,课业比较轻松。 郁谨做完题,躺在床上开始玩手机。 “不敢想象。宿主,你居然真的把作业写完了。你该不会是蒙的吧?” 系统扒着他的肩看手机屏幕:“你在看什么?微信?” 郁谨的手机呈现出一张聊天界面。 惹出打架事件的小弟正在嘘寒问暖。 “老大,你没事吧?” 他简单地回应,小弟又傻兮兮地道:“那就好。对了,我帮你问了,祝觉也没事,你放心。” 郁谨皱了皱眉,怎么又有人跟他提主角。 “那他呢?” 小弟疑惑道:“他?不知道,没关心,不过应该伤得不轻吧。您要是好奇,我仔细问问。” 他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问:“你能找到今天和我打架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小弟积极回应:“交给我,一定给您找着。敢跟郁哥作对,那小子活腻了吧。” 郁谨一想起记忆内的那张画面,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丁鹤当时应该还有一个专门护着女主的动作。 虽然那个时候的应该是这个世界原生的丁鹤,但他就是难以控制自己那种既愤怒又委屈的心情。 有种突然发现恋人以前有白月光的痛感。 但他也不是说真的要打丁鹤一顿。 “宿主,你要收拾他吗?”系统兴致勃勃地问,“再把他打一顿?我看他今天伤得挺重吧?” 郁谨心里一动:“他伤得真的很重?” “肯定比你重啊。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从来都不打架的好学生,明天说不定学都上不了呢。”系统骄傲地道,“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嘲讽他一下?” “他去医院了吗?” 系统不乐意了:“不知道,我又不是监视器。” 郁谨揉揉额角,问:“他住在哪?” “我哪知道。我只负责好感度记录。” 郁谨换了个问法:“祝觉住哪?” 系统双眼一亮:“这个我知道。宿主,你是不是想和她一起上学?正好那个讨厌鬼受伤上不了学。” 郁谨问清楚主角上学路线和上学时间,和司机联系好,定好闹钟,准备踩着点去门口接人。 次日,郁谨早早起床,在保姆阿姨和系统惊异的目光中坐进车里,口齿清晰地发布指令:“去这个地方。” 司机打了个呵欠,看看这个陌生的地址,心里疑惑,却还是面不改色地转头驶向目的地。 车稳稳地停在住宅楼下,周围晨练的居民纷纷侧目。 祝觉和丁鹤刚好从楼道里走出来,背着书包,言谈甚欢。 第104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 丁鹤的人设是祝觉的青梅竹马,住在她家对门,两个人基本上从幼儿园就认识,小时候两家父母还开玩笑给两个人订过娃娃亲——当然,两个人稍微长大一些,就没有人提这一点了。 丁鹤性格比较温柔稳重,从小就照顾祝觉,是祝觉受伤时的避风港湾。两个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双方一直关系很好,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如果不是上学期分班考试祝觉考得太差,他们甚至会一直在一个班。 系统念完基本信息,安慰郁谨:“别怕!一般竹马都打不过天降。两个人认识那么多年,什么丑事都见过了,很难有激情。” 郁谨淡淡反问:“谁跟你说竹马就打不过天降的?” 系统愣了愣,委屈道:“他们要成早成了,哪还有你们这么多攻略对象。再说了,就算真能成,你就不能自信一点吗?相信我,你竞争力还是很强的,他那种类型结婚还行,谈恋爱没人会选吧。” “闭嘴。”郁谨脸色有些阴沉。 “本来啊,因为谈恋爱肯定要跌宕起伏一点,他那种对谁都温温吞吞的根本谈没谈恋爱都看不出来吧,肯定特别无聊。” “我喜欢。” 系统一个人嘟囔:“你喜欢有什么用你是那个天降!你怎么总站祝觉和别人的cp。” 郁谨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更吓人了。 丁鹤和祝觉本来准备骑自行车上学,没想到一下楼就被某低调奢华的轿车堵住了。 然后他就看着车窗摇下,郁谨冷酷的脸露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看着对方下巴上的创口贴。朴素的创口贴明显缓和了整张脸的凌厉感。 像是一只刚刚打完架的小野猫,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因为腿伤眼睛里都是眼泪,还非要嗷呜嗷呜地恐吓人。 祝觉紧张地捏着书包带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想挡在丁鹤面前,怕他们起冲突。 郁谨颔首,言简意赅地开口:“上车,送你。” 他看到空中似乎跳出两个选项,是否接受邀请。 祝觉犹犹豫豫地道:“不用了吧,太麻烦了……” 郁谨打量着她。 她个子不高,在丁鹤旁边站着,看起来小鸟依人。 她戴着一顶贝雷帽,帽子稍微有些大,衬得那张脸愈加秀气小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的五官都露在外面,郁谨却总觉得看不清她的脸。 她看向丁鹤,伸手去拉他:“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郁谨抿抿唇,也盯着丁鹤。 系统语气愤恨:“他要跟你抢和祝觉一起上学的机会了。一定要抢过他!” 丁鹤眼中浮现出笑意,拉开后座车门,自己钻了进去:“好。” 祝觉看着自己扑了个空的手:…… 系统尖叫:“他为什么上来了!” 丁鹤飞快地关上车门,和郁谨并排坐着,露出完美无瑕的笑容:“你坐前面吧?正好我们两个男生坐后面。” 祝觉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她小声道:“你们不是昨天才打过架吗?” 当然她更想说的是:刚刚问的不是我吗? “打架这件事,是我冲动了,没有弄清楚前因后果。”丁鹤诚恳道,“但我们已经解开误会了。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一点小事揪着不放。” 郁谨懒洋洋地伸出一条胳膊,搭着他的肩,看着祝觉。 这个亲密的动作显示了两个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祝觉咬咬下唇,有些忐忑:“可是,我们并不是很熟……” 郁谨勾着丁鹤的肩,打量着他的侧脸:“伤在哪了?重不重?” 丁鹤就势揽着他的腰,抓着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腹部:“这里。你都对着肚子上的软肉打。” 要是别的地方,还能查看查看,现在郁谨只能隔着衣服摸摸:“还疼不疼?去医院看了吗?” “没事,不重。”丁鹤老神在在地抓着他的手,低声问,“不然你再帮我揉揉?” 郁谨抽出自己的手,在他肚子上拍了一下:“公共场合,注意言行。” 祝觉站在风中犹豫了几秒,发现没有人挽留她,还是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她低垂着头,嘴角下撇,似乎有些不情愿。 郁谨懒得管她。他本来就是来接丁鹤的,只是顺便把她带上。 当然,如果她执意不肯上车,他也没有意见。 甚至会更开心。 祝觉语气复杂:“我还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就,最近,打完架之后。”丁鹤回答。 “你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 “我们一见如故。” 司机打了个呵欠,感叹一句:“高中男生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打不相识。” 祝觉无话可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系统不开心地问:“你怎么把他放进来了?这可是你们独处的好机会,要个电灯泡不膈应吗?” 而且还让祝觉坐在前面,都没有亲近的机会。 你看祝觉多么落寞,多么没有参与感。 郁谨看了祝觉一眼。 说得对,他应该给钱让祝觉自己打的。 丁鹤把书包抱到胸前,慢悠悠地拍出几本习题册,随便翻了一页写下一串数字:“抄吧。” 郁谨顿了顿,也翻出几本习题,打开,手上拿着笔,装作抄作业的样子。 他把那串数字抄下来,顺便又写了串新数字。 系统:“……原来如此你叫他是要抄作业啊,我说你昨晚怎么写那么快。不对,你既然要抄为什么还要自己写一遍?” 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是对于宿主来说,他也有利用价值。丁鹤是A班的,准确率肯定有保障。 但是成绩好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给宿主抄,就是一个工具人。没想到宿主的脑袋这么灵光,居然没有因为私人恩怨意气用事。 “他们两个拿的都不是同一本作业。” 系统:…… “其实那本上写的都是对的。” 系统:…… “字也不错。” 系统气势汹汹地对旁边插嘴的另一只系统吼:“闭嘴。” 对面丁鹤的系统却很沉稳:“加好友吗?方便互看好感度和进行互动。” 系统傲娇:“不加!” 祝觉怯生生地提醒:“抄作业是不好的。” 郁谨抬头横了她一眼,校霸气势展露无遗。 祝觉似乎有点怕,还是重复了一遍,加强了语气:“作业自己写才有效果,你这样是害了他。” “我想抄你的。”郁谨缓慢地吐出几个字,看向丁鹤,“你给我抄吗?” 丁鹤笑得如春风拂面:“给。” 不仅给,帮他写都没问题。 郁谨一脸当事人都同意了你们外人没资格干预的表情,看着祝觉。 眼神仿佛在说:再说话就把你扔下去。 祝觉烦躁地皱了皱眉,努力把自己的情绪压制下去,不好意思地问:“那……那我能对一下答案吗?” 丁鹤思索一秒,摇头:“对答案只能暂时改正错误,有的题还是要老师打一次叉才能印象深刻。” 祝觉:……你刚刚不是这个态度。 她心里烦躁又委屈。她觉得,这两个人像是在针对她。 她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贝雷帽,用以发泄情绪。 郁谨一点也没想针对她,只想当她不存在。 他刚要低头跟丁鹤小声说话,目光突然被祝觉的背影吸引住了。 祝觉之前一直戴着偏大的贝雷帽,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协调,却没多想。但是现在,她把帽子取下来了,露出后脑的鼓包和被血粘在一起的长发。 她的后脑像是曾经撞在什么东西上,有一点变形,血从伤口汩汩流出,在肩头洇开一片血渍。 滴答。 血滴落的声音似乎响在耳畔。 他眨了眨眼,血腥的场景却又消失了,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她肩头。 也许她一直戴着帽子就是为了掩饰这个? 郁谨小声问丁鹤:“我们昨天……打到她了吗?” “我记忆里没有。”丁鹤毫不惊讶,笑着问,“你看到了?” 郁谨点点头。 “暂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跟着她吧。” 郁谨刚要点头,一想却不对,有点凶地问:“你准备一直跟着她?” “不是我,是我们。”丁鹤耐心地纠正,“再说了,明明你跟她一个班,和她接触的机会更多。” 他这样一想,也觉得不对,眼神有些阴沉。 他高中好长时间没和郁谨同班,那个祝觉居然有这种机会。 郁谨扯了一下他的衣服,问:“青梅竹马?” 郁谨内心也很不平衡。 他跟丁鹤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相处方式都跟游戏剧情内写的丁鹤和祝觉的差不多,直接把他的名字填到祝觉的位置也毫无违和感。现在这样子,就好像自己的身份被人剥夺了一样,让他很不适应。 “青梅竹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丁鹤忍俊不禁,摸摸他的头发。 “滋——” 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轿车和岔路口开来的货车撞到一起。 郁谨昏迷之前听到周围了路人的尖叫,以及一个男性的哀嚎:“卧槽怎么又死了我没币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天刚破晓,现在是早上六点。 第105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 郁谨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发现他回到了车祸那天早上六点。 9月4日,星期三,阴有雷阵雨。 系统趴在他肩上,幽幽地道:“亲爱的朋友,欢迎你来到主神空间。” 郁谨看了看周边,确定是他那个熟悉的卧室,面不改色地下床洗漱。 系统诡异而冷漠地道:“你忘了车辆撞击时的轰鸣和爆发的火花吗?你忘了挤压变形的车身和身体上淋漓的鲜血吗?你——想再活一次吗?” 郁谨突然站着不动了。 系统本来只是想吓吓郁谨,没想到他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连忙变回平常的语调:“哎,我逗你的。你没有死,这里也不是主神空间。” “到底怎么了?” 系统模拟机器音“叮”了一声:“恭喜你开通新功能:时间回溯。可消耗心币兑换此功能。该功能没有使用条件和冷却时间。” “心币是什么?” “心币是一种不可流通的道具,可在系统处兑换各项功能。暂时只开放时间回溯功能,回溯时间与所付出的心币成正比,付出的心币越多,能回到的时间点越早。心币获取有三种方式,第一,在祝觉身边一定范围内会自动缓慢增长;第二,与祝觉进行特定交互;第三,利用一些代价进行兑换。” 郁谨问:“和祝觉有关?” 系统理所当然地道:“当然啊,游戏肯定围绕着主角啊。” 他耿耿于怀:“我以前都跟你说了要多找祝觉。你看看你再不争取,以后都没有和祝觉互动的机会,再也拿不到心币啦。” “我为什么需要心币?”郁谨淡淡反问。 系统被梗了一下,很不服气:“反正你早晚是会需要的。” 郁谨点点头,一边刷牙一边玩手机:“所以刚刚回溯了?” “是啊,刚刚你们出了车祸,祝觉死了,所以触发了这项功能。哦对了,如果祝觉死亡后进行时间回溯,将扣除所有人的心币。” “她死了,就一定要回溯吗?”郁谨放下手机,含了口水漱口。 “都没有祝觉了游戏还怎么继续。”系统奇怪地道,“大家肯定想让她活过来啊。” “最后一个问题,是所有人都开通了这个功能,还是只有特定的人?为什么我会突然开通这个功能?” 系统骄傲挺胸:“这是高级功能,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能开通,当然是因为……你是被祝觉认可的人。” 郁谨一脸冷漠,继续看手机:“哦。” “你醒一醒不要这么冷漠,你信不信你这样一个心币也攒不到。”系统恨不得抓着他的肩前后摇晃,“手机比祝觉好看吗?你总看手机干什么?” 郁谨诚实地点点头,以实际行动表示手机真的比祝觉好看。 系统挫败地挂在他肩上:“我终于知道什么是钢铁直男了。” 郁谨有些惊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直。 他难道不是一看就是弯的吗? 系统不死心地探头看他的手机屏幕:“你和谁聊天呢?一起上学?” 郁谨看时间差不多了,收起手机,像上一次一样拿着早餐出门,坐进车里,先问了司机一句:“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司机心里一惊,呵欠打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振奋精神:“还好。” “把我送到那里,你就可以走了。”郁谨说完,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司机心里有些忐忑,又添了一句:“少爷,我状态很好,不会出问题的。” “不是,到了那有人送我去学校。” 司机:……那他为什么不过来接你顺便上学。 “那我送你们一起……” “不用。”郁谨听到手机响,睁开眼看了下,嘴角有点上扬,“我不想别人打扰。” 司机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青春岁月,豁然开朗。少爷一定是想谈恋爱了,想和暗恋对象一起上学。 坐车几分钟就到学校了,多没有气氛啊,还是手牵手慢慢走去好。 郁谨没答应他,确实是怕他的精神状态不好。 前一天司机就打了几次呵欠,当时他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可能是因为上次他提早出门,司机精神状况不如平常,所以没能在那辆车冲出来的时候及时反应过来。 这次,为了保险,他选择换一种方式上学。 当然丁鹤还是要去见的。 他到住宅楼下的时候,丁鹤和祝觉刚好下楼。 他这次直接下车,堵在两个人面前。 祝觉似乎并没有保存上一次的记忆,见到他后退半步,有些害怕又有些惊讶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顿了顿,又鼓起勇气挡在丁鹤面前:“大家都是同学,你们别打架。昨天的事也许有误会,大家好好谈谈吧。” 郁谨低头看看她一米六刚出头的瘦弱身材,再看看完全没被挡住的丁鹤,把丁鹤拉过来,胳膊搭着他的肩,轻描淡写地吐出几个字:“送我上学。” 他的语调有些命令般的强制性,偏偏尾音拖长,有点撒娇的意味,像猫尾巴在耳朵旁挠来挠去。 丁鹤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好。” 祝觉愣愣地看着他们。 丁鹤安抚地对祝觉笑笑:“我们已经把误会解开了,今天一起上学吧。” 祝觉张了张嘴,诧异地看着他们,又低下头:“那就好。可是,郁谨他不是坐……” “别上车!” 一个和他们穿着同款校服的少年从旁边冲过来,警惕地盯着他们。 郁谨眯了下眼。这个少年的声音让他觉得有点耳熟,好像是他上次车祸最后听到的那个男声。 也就是说,这个人应该就是这场游戏的玩家之一了。 郁谨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看,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 似乎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小弟,叫赵天。就是前一天还发微信跟他嘘寒问暖的那一个。 丁鹤看了旁边一眼,道:“可是,车已经开走了。” 赵天愣了愣,正好看到车消失在十字路口。这让他有点尴尬。 丁鹤友好地对他发起邀请:“我们一起上学吧。” 赵天挠挠头:“那、那好吧。” 他像是突然记起自己的角色,结结巴巴地叫郁谨:“老、老大。” 郁谨“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赵天回想起自己刚刚不善的语气,忐忑地解释:“我听说今天早上容易堵车,上学不方便。我们还是骑自行车去吧。” 他本来以为郁谨可能要凶他,没想到对方只是点点头:“那走吧。” 赵天眨眨眼。设定里这位不是校霸嘛,怎么看起来这么……平易近人? 祝觉有点胆怯,抓住丁鹤的衣角,低声对他说:“我们真的要跟他们一起上学吗?我有点怕。” 郁谨盯着她的手,勾着丁鹤脖子的手臂稍微收紧。 祝觉瑟瑟发抖,抓丁鹤衣角的手指也坚定地收紧。 “大家都是同学,没有什么好怕的。”丁鹤自然地把她的手指掰开,扶住她的肩,把两个人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正好你们是一个班的吧,可以多熟悉一下。” 他看向赵天:“我相信这位同学也很愿意和新同学交流。” 赵天怔了怔,知道轮到自己出场了,急忙附和:“对,对。我们一起走吧。” 祝觉只能接受:“那好吧。” 她和丁鹤一起去推自己的自行车。 系统幽幽地问:“你该不会早上就在和他聊天吧。我敢确定那个号不是祝觉的。” 赵天也把自己的自行车推过来,问站在一边的郁谨:“你怎么想到和他们一起上学的?” “突然想了。” 赵天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郁谨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皱了皱眉:“不是。” “你不愿意说也没事。记得好好保护她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保护她?” 赵天呆了呆:“你不是喜欢她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她了?”郁谨冷冷道,“而且高中生不能早恋。” 赵天脑子空白了一瞬,忍不住吐槽:“你不是从来都不在乎校规的吗?” “我说过一定不听吗?” 赵天一想也是,他听到的传闻是郁谨漠视校规肆意妄为,但没有说他会故意跟校规反着干。这么看起来,似乎更有个性了。 “那也不行,如果她死了……” “要花心币回溯时间?” 赵天叫起来:“你知道?” 他发现自己太引人注目,又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 郁谨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又问赵天:“她是不是之前就死过?” “是啊!”赵天一拍大腿,“你不知道她真的走路上都能被掉下来的店铺招牌砸死!就昨天晚上,她还因为你们打架头撞到墙上撞死。” 看起来他上一次看到的后脑血肉模糊的祝觉,就是那次死状的重现。 “所以我们把那谁拉过来了,幸亏这次拉架的换成他了,不然祝觉可能又要受伤。” 他的内心还很自豪。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都喜欢祝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打架很正常,完全不需要有把无辜的人卷进来的愧疚感。 郁谨拧起眉:“我们昨天打架是因为他拉架?你记不记得我们为什么会和那些人起冲突?” “这我真不清楚,好像就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记得深层原因应该是你之前抢他女朋友吧?”赵天好奇问,“不过我记得游戏开始时你不在里面啊,怎么中途加进来了?” 郁谨搪塞过去,赵天傻乎乎地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的目标都是保护好祝觉,赚取心币,让我们一起努力!” “你还差多少心币?” “我还差……”赵天突然警惕起来,虽然还是笑眯眯的,“这我不能说,不如你先说?” 看起来和他想的一样。他这么执着于心币,应该是游戏的通关目标与心币获取数量有关。 但他不一样,他只是个中途被迫加入游戏的NPC,并不涉及游戏通关之类的强制要求。他本来的任务,应该真的只是玩攻略游戏。 这让他有些好奇,为什么要让他中途开通这项功能。 他们这边说完,丁鹤那边已经推着自行车过来了。 丁鹤看着赵天:“祝觉的自行车出了些问题,你来带她吧。” 赵天一脸惊讶:“我……需要我带吗?” 根据他之前的判断,郁谨和丁鹤应该都和祝觉有感情线,在这个明显是修罗场的地方,理应让他们两个人争一争,没想到这事落到自己身上了。 丁鹤露出信任的笑容:“那麻烦你了。” 他自顾自地骑上自行车,招呼了一声郁谨。 令人闻风丧胆的校园扛把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自行车后座,为了保持平衡抱住他的腰,温顺地靠着他的肩。 赵天:……我一定是瞎了。 第106章 永远的星期三(四) 丁鹤抓着他的手调整位置,低声叫他再抱紧一点。 赵天忍不住问:“你的车呢?” 郁谨长腿一伸,懒洋洋地道:“我没车。” “你没车你为什么提议……”赵天说到一半又噤声了。他想起来,郁谨应该一向都是家里的车接送,也不像和他们一样只能苦兮兮骑自行车上下学的样子,说不定家里还真没买。这次又为了保护祝觉,不能坐家里的车,才跟他们一起来挤自行车。 但凭他也能想到,这个时候还有其他的解法。 “要不你们俩找个人带祝觉,我技术不好,没带过人。” 现在正好是表现的机会,和祝觉完成一些互动可以赚取心币,正常情况他们两个不是应该抢着带祝觉嘛。赵天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想法,怎么把这个赚心币的好机会让给自己了。 而且祝觉一直看着他们两个,明显就是想要他们带啊。赵天可不想现在凑上去煞风景。 “我不会。”郁谨理直气壮地道。 赵天脑内省略号了一顿,好不容易接受了“堂堂校霸不会骑自行车”这个说法,又看向丁鹤。 丁鹤笑得一脸和煦:“你技术不好,带男生更不好带,我来带他吧。” 赵天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郁谨抬了抬下巴,眉眼里有一丝傲慢:“我就要他带。” 谁不答应就打谁。 这一下就把话都说死了。赵天红着脸,去问祝觉。他很久没跟女生挨这么近了,心脏噗通直跳。 祝觉似乎有些失望,但看其他两个人完全没有改变决定的意向,还是浅浅笑着答应他了。 郁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纹丝不动地坐在丁鹤车后座。 “快点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丁鹤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男人从楼里走出来,严肃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还没走?该上学了吧?” 他戴着眼镜,衣服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打扮非常正经保守,但郁谨总觉得他眉眼有些阴鸷,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串项链,项坠是一个金色的圆牌。 祝觉小声颤抖地说了声“爸”,丁鹤也喊了声“叔叔”。 男人看着和祝觉站得很近的赵天,脸色明显变得更差,严厉地警告祝觉:“他们是你同学?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多男生朋友吧?” “他们是来找我的。祝觉的自行车坏了,只能让他带一下。”丁鹤出来解释,给赵天使了个眼色,“确实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男子看了看连体人一样的丁鹤和郁谨,又看看一脸老实样的赵天,勉强点了点头。 赵天后知后觉地叫了声叔叔好,骑上自行车,载着祝觉一路狂奔。 丁鹤也载着郁谨跟在后面。 郁谨胸口贴着他的后背,听着自己心跳的频率随着车速渐渐变快,强烈而有节奏的心跳声充斥在耳畔。清晨微凉的风拂过他的脸颊,风的嗡鸣和心跳的声音合在一起,几乎淹没了街头的喧嚣。 系统趴在郁谨的肩头,悲伤地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为什么会这样呢?宿主,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要是骑车带祝觉,可以挣10个心币。” “知道。”但是不想做。 “他们早就约好了。”丁鹤的系统沉稳地开口。 系统炸毛了:“他们什么时候约的?” “早上,起床之后。”丁鹤的系统善解人意地补充,“电话号码是上一轮抄作业的时候交换的。” 系统气鼓鼓地趴在郁谨头顶。果然早上宿主就是在和他聊天。 再这样下去就挣不到心币只能等死了。 丁鹤的系统再次发来友好邀请:“真的不加好友吗?” “不加!” 郁谨半眯着眼,伸手去撩被吹乱的头发:“你们以前都是这么上学?” “以前确实是的。”丁鹤听出他语气里的酸味,先笑了几声,感到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腰,才一本正经地补充,“你别乱动,小心摔下来。住我们这一片的,一般都是这么上学,也不算特殊吧。” 这里算学区房,这个点路上的大部分是学生,郁谨随便扫了几眼,就发现不少和自己穿着一样校服的人。 既然是这么多人一起上学,那每个人就像在路上偶遇的陌生人一样,一点特殊感都没有。 他满意了。 他一露出脸,旁边就有好奇东张西望的学生认出他来,一脸惊异地跟自己的同伴小声议论。 “我没看错吧,那个谁坐自行车上学?” “哪个谁啊?” “就是那个……你自己看!” 也不能怪他们不敢说,毕竟本世界的郁谨是入学第一天上午靠脸轰动全校,当天下午又靠拳头让所有人都不敢议论他相貌的人。 谁知道这人脸长得漂漂亮亮还有点雌雄莫辨,下手却那么狠。 自从那天他突然把在背后说他“漂亮得能当选这一任校花”的学长揍了一拳,就再也没人敢轻易讨论他了。 “而且他居然是坐别人的车而不是自己骑……我是不是昨天睡太晚眼花了。” “载他那个人谁啊?真的勇士啊。” “那不是1班的那个班长吗?我记得上学期月考表彰经常看到的。” 丁鹤那种典型的优等生居然和郁谨这种逃课打架的校园扛把子混在一起,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特别是扛把子还乖巧端正地坐在车后座,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给人一种小鸟依人的错觉。 他一笑起来,平常那种锐利阴狠的感觉就没有了,微微上挑的眼角有点勾人。 路过的学生们对丁鹤肃然起敬:“不愧是重点班的班长,不仅会学习,连这么凶的校霸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难道重点不是马上要迟到了吗?” 想起这一点,路上的学生们加紧了速度。 这段路是上坡路,本来就骑得比较辛苦,他们只能更关注。 郁谨把视线收回来,问丁鹤:“她爸是干什么的?现在就出门?” “不清楚。她家以前是做生意的,但是前几年似乎转行了。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丁鹤道,“不过可能有些不顺,她爸的脾气也越来越差,可以说有点神经质了。” “她爸不喜欢她和男生走得太近?” “怕她被男生骗吧。”丁鹤想了想,“可能也是怕她谈恋爱分心?” 可是这本来是个恋爱游戏,祝觉怎么可能不跟别的男性产生感情线。 郁谨总觉得这个设定有些多此一举。 “她一直,很听她父亲的话?” “算是吧。她爸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他还挺开心,现在连我都有些防备了。” 郁谨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不过我们现在也不是小时候了,确实应该保持距离。”丁鹤半侧过头,暖融融的声音流入他的耳道,“特别是现在有男朋友了,对吧?” “看路。”郁谨脸上不自觉染上一层绯红,偏偏要用比平常更冷酷的语调说话,“上坡路,别分心。” 他刚说完,两个人就看到一道抛物线从路过的一辆公交车上飞出来,直直地砸向赵天和祝觉。 赵天因为载着祝觉心花怒放,没注意周围的情况,等易拉罐快砸到自己才发现,手忙脚乱地骑车拐弯躲避。 自行车车轮因为他的操作卡进旁边的绿化带,自己的脚也卡了进去,一时没办法挣脱。 他绝望地看着易拉罐离他后面的祝觉越来越近,只能吼:“下车,躲!” 易拉罐砸到路旁的绿化树上,转变一个方向,弹到另一边。 赵天松了口气,安慰祝觉:“别怕啊,我马上把车弄出来。” 旁边的行人一阵惊叫,他仓皇抬头,看到易拉罐飞向前面不远处推着早餐车的小贩,眼看就要砸到小贩的头。 小贩也在旁边人的呼喊中发现了异象,但奈何早餐车太重,现在又在上坡路,他要是一放手,早餐车就会向下滑。 早餐车最可能滑向的方向就是——被卡到的自行车。 赵天急忙叫祝觉下车,没想到听到祝觉低低的啜泣:“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他低头一看,发现祝觉因为他刚刚那顿操作,慌乱地想跳下车,没想到反而把脚扭了,现在没办法自然行动。 而他一下子也没办法把脚弄出来。 “我不想重来啊啊啊快来个人把祝觉抗走啊!” 他绝望地闭上眼,等了几秒,没感到早餐车压过自己的疼痛,却听到路人一阵惊呼。 他犹犹豫豫地睁开眼,正看见易拉罐在距离小贩只有几厘米的地方,突然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在空中被碾成粉末。 粉末随着风在空中飘飘洒洒。 小贩和路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恨不得手动撑开眼皮。 “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是不是有个易拉罐飞过来?” “易拉罐呢?我那么大个的易拉罐呢?刚刚还在这里。” 小贩找机会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感激地念叨了一阵:“神仙显灵神仙显灵。” 赵天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小贩,再看向停下车在一边看着他们的丁鹤和郁谨。 丁鹤关切地问:“没事吧?” 赵天嘴唇动了动:“你们做的?” 丁鹤微笑着歪了一下头:“嗯?” 郁谨靠着他的背,漠然地看着其他方向。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想办法出来。”赵天求助般看着他们,“祝觉的脚好像扭伤了,你们来扶一下她吧 ” 丁鹤并没有马上行动,似乎在思索。一直看着远方的郁谨突然喊了一声:“左边。” 赵天愣了愣,就听到一阵鸣笛,一辆出租车突然一个大拐弯,向自己的方向撞过来。 第107章 永远的星期三(五) 易拉罐砸到树干上的时候,恰好把树上的果子震了下来。 一个年轻女孩正好牵着狗路过,树上的果子掉到狗身上,惊得狗胡乱跑动起来。 狗是阿拉斯加,体型巨大,女孩没办法拉住它,慌乱之下松开手,看着狗跑向马路中央。 路上的车辆为了避开狗,猛打方向盘,不想竟向着赵天和祝觉的方向冲过来。 这明显也超出司机的预料,他也在努力想办法补救,但是无论他做什么,车就是加速向自行车冲去。 原来刚刚的只是个预热,真正的危险在这等着呢。 赵天绝望地看着出租车内同样惊慌的司机,努力把自己的脚往外抽,企图为自己挣扎出一线生机。 就算祝觉倒霉又要死了,他也不想陪葬啊! 出租司机的眼神突然呆滞了一瞬,表情变得冷静而坚定,像是一个受人操纵的人偶。 本来直直向着赵天而来的出租车硬生生扭转了一个方向,最终也撞到了绿化带上。车头变形了,但幸运的是,并没有人员伤亡。 司机擦着汗走下来,急得话都要说不清了:“刚刚不知道为什么车突然失控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没事吧?” 赵天心虚地看着他,敷衍地笑了笑。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他感觉有个无形的东西拧着车头,跟拧毛巾差不多,车头都变形了,车才堪堪停下来。 要是再用力一点,估计这车要和刚刚的易拉罐一样变成粉了。 他再次战战兢兢地看向在旁边看戏的两人。 丁鹤正在逗那只阿拉斯加。刚刚还在发狂的大狗正对着他摇头摆尾,随着他的手势打滚绕圈。 郁谨脸上的嫌弃就比较明显了,他嫌狗的哈喇子蹭到了自己腿上。 赵天内心有点崩溃。 到底是不是你们两个做的啊! 他发觉他好像遇到了了不得的人。 “那个……我们可以走了吗?” 祝觉微弱的声音响起,他却恍然发现祝觉的存在。 他慌忙把自己的脚弄出来,问祝觉:“你脚伤还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我们去医院看看?” 祝觉摇摇头,小声道:“不用。” “你们好了吗?”丁鹤逗完了狗,望向他们,“车和身体都没问题吧?” 赵天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自行车弄出来,又不确定地问祝觉:“你……你的脚真的没问题吗?还能走吗?” “不如请半天假,去医院看一下吧。”丁鹤提议,“或者去学校医务室看看?” 祝觉下来走了两步,表示自己真的没事:“我真的没问题,我们走吧,不然就要迟到了。” “说的也是。”丁鹤笑了笑,又问赵天,“你的车没坏吧?” 赵天试了试,松了口气:“没坏!我们走吧。” 丁鹤没等他说完,就已经载着郁谨飞驰离去。 赵天摸摸头,嘟囔了一句:“怎么走这么快,等等我啊。” 但他却听到轻轻的啜泣声。 “你、你怎么哭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低头垂泪的祝觉,“是不是腿疼?要不要去医院?” 祝觉把眼泪擦干,声音有些哽咽,却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事。” 赵天只能傻愣愣地“哦”了一声,在心里想女生心思真的好细腻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祝觉坐在他车后座,环住他的腰。这让他心跳快了一些,蹬自行车都蹬得卖力了一些。 他突然听到祝觉说:“为什么呢?” 赵天问:“什么为什么?”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祝觉断断续续地道,“他以前不会这样的,他一定会送我去医院,还会一直陪着我。” 赵天脑子转了转,恍然大悟:“你说丁鹤?” 他和郁谨跟祝觉认识时间都不长,不存在什么“以前”。 “可是你不是说没事吗?”赵天纳罕道,“你想去医院怎么不直说。” 祝觉可能没想到自己遇到的人这么钢铁直,顿了顿道:“我怕耽误他上学,反正也不是很严重。” “不行啊,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直说。”赵天捶胸顿足,“你的命比上学重要多了!” *** 为了赶时间,丁鹤骑得比之前快许多。 郁谨感觉他把自行车骑出了摩托的架势,耳边只有猎猎风声,好像下一秒车轮就要和地面摩擦出火花。 “她的脚可能会出问题。”他的声音在风里变得飘飘渺渺。 “没关系,赵天会送她去医院。” 他们知道上学路上一定会出意外,早上祝觉自己的自行车坏掉就是其中一环,被他们事先排查掉了。 但意外太多了,总不可能什么事都要他们两个盯着。 他们两个只是来旅游的,不是来完成考验的。要是什么事都做了,还有那些正经玩家什么事? 难道要他们一直围着祝觉转吗? 郁谨的声音依旧有些飘忽不定,让人听不清情绪:“她想要你送。” “我觉得她想让你送。”丁鹤一脸不赞同。 两个人说完,都笑了起来。 丁鹤淡淡道:“你应该打个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把她送到最好的医院,并且要是医生速度稍微慢一点就要揍人。” “你从哪里看到这种东西的?”郁谨皱起眉。 “网上。” “a班学生不要把课余时间浪费在这种东西身上。”郁谨一本正经地强调。 丁鹤慢悠悠地道:“是啊,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吗?” 郁谨稍微收紧了手臂:“好好学习。” “我有好好学习,倒是某位c班的同学……”丁鹤清亮的声音流进他耳中,“需要人补习吗?” “补什么?” “什么都能补,我不偏科。要是觉得效果不好,我可以不收补习费。”丁鹤停下自行车,转头看他,“考虑一下?” 郁谨跳下自行车,漫不经心地道:“没有补习费。” 但是可以补课。 “那我晚自习结束找你。”丁鹤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手背,“早点回教室吧。” 两个人倒是赶上了关校门的紧要时刻,踩着铃声走进教室。 一进教室郁谨就皱起眉,过于混乱的教室明显和他记忆里的不同。 他穿过吵嚷的教室,走到角落里自己的位置,擦了擦椅子,才缓缓坐下。 他一坐下,前座的人就跟他打招呼。郁谨回想了一下,这人应该算是他的小弟。 座位的安排极为亲切,他旁边是祝觉,祝觉的前面是赵天,方便他们保护祝觉。 赵天和祝觉迟迟没有来,郁谨悄悄微信问了他一句,确定他送祝觉去医务室了,才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 他把桌子里桌面上堆得乱七八糟的书整理了一下,留出一片空地,又拿纸巾沾水擦了擦。 好在学期才刚开始,桌椅都是新的,不需要他花多长时间收拾。 而且这个世界原本的他还是挺爱干净的,至少他没在桌洞里发现什么发霉的零食或者烟头之类的。 他随便翻了翻书,发现书除了干净点,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行,这孩子还有救。 过道另一边的学生震惊地看着他:“郁哥,您今天是怎么了?” 不仅按时到了,而且没有睡觉。最重要的是郁哥擦完桌子还在看书。 那,白花花的,一个字都没写过的英语书。 能看懂吗? 郁谨扫了他一眼,漠然地继续看书。 能。就是太简单了。 他平常就是这幅不爱搭理人的样子,过道对面的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摸了摸鼻子,自己偷摸玩手机去了。 不远处有个女生倒是一直在偷偷看他,视线让他觉得有些过于热情。 郁谨皱了皱眉。他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氛围。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去好一点的班。 或者去个没人认识他的班。 英语老师进来巡了一圈,站在他身边,指尖点了点书面:“读出声。” 郁谨:……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当众大声读英语好像有点傻。 但是英语老师似乎觉得就要挫挫这些不良学生的锐气,所以一直站在他身边,非要等他念出声。 旁边那些不想看书的学生嗅觉灵敏,纷纷看过来,准备看热闹,周围的声音都小了。 英语老师来了兴致:“不会读?哪里不会?” 郁谨听出他声音里的奚落,烦躁地把书向前一推,背靠着椅背,大长腿向前蹬在连接桌腿的横杠上,对着课本流畅但毫无感情地念出一串英文。 看热闹的群众们配合地没有出声,使得他清冷的声音格外清晰。 虽然他们不太听得懂,但,声音好听,音调好听,总之就是好听。 英语老师脸有点绿,表情有点挂不住,装作欣慰地点点头,收回了手指。 鬼知道为什么这个全校公认的差生能操着这么一口纯正的英音。 郁谨看了一眼他指根上的戒指,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书。 英语老师面子上过不去,故意严肃地叫其他人都读书,问他:“祝觉呢?” “不知道。” 英语老师似乎不太相信:“你如果平常不想好好上课,至少不要干扰别人。” 郁谨不知道他怎么就觉得自己会干扰祝觉的,懒得解释,只点点头。 赵天和祝觉是早饭的时候来的,郁谨眼见着他们被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堵在门口训话,赵天一脸苦兮兮地点头哈腰。 两个人被训了好一阵,才被放进教室。 郁谨拿出家里带的早餐,问:“脚没事了?” “去了医务室,已经没事了。”赵天愁眉苦脸地道,“迟到这么严重吗?我都拿出医务室开的证明了,居然还是训了这么久。你不知道,要不是我拦着,他简直要把祝觉叫到办公室去训。” 祝觉低着头,嗫嚅着道歉:“对不起。” “不不不不是你的错,是他更年期。”赵天连忙摆手。 “他才二十几岁,更年期什么呢?”赵天的同桌转过来,碰碰他的肩,“早饭吃了吗?” “没呢。你吃什么?”赵天摸摸肚子,突然反应过来,问祝觉,“你想吃什么?” 赵天同桌啧啧叹气:“你这是要在舔狗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赵天悲伤地看着郁谨。不,他只是怕祝觉被毒死。 祝觉低垂着眉眼,余光有意无意地飘向郁谨:“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买。” “不行不行我来我来。” 郁谨摸着自己保温桶盖子的手微微一顿。 “郁哥,你早上吃什么?”那个早自习就在偷看郁谨的女生走过来,开朗笑着问。 但她的目光却警惕地盯着祝觉。 赵天仍旧试图替祝觉买早饭。 只有赵天的同桌还在状况外,哈哈大笑:“郁哥不是自己带着早餐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郁谨似乎考虑好了,指尖在保温桶盖子上转了一圈,淡淡道:“我有。” 女生仍旧笑嘻嘻的,不放弃地问:“天天吃一样的不腻吗?要不要换个口味。” 郁谨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低头拿手机发了条消息,把保温桶推到祝觉面前:“给你了。” 第108章 永远的星期三(六) 赵天惊得下巴都要合不上了,约郁谨吃早餐的女生气得踹了一下旁边的桌腿。系统趴在郁谨肩上,激动地大喊:“十个币,你终于开窍了!” 前座看热闹的男生吹了声口哨,暧昧地看着两个人。 祝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但还是怯生生地婉拒:“不、不太好吧?” “没事。”郁谨漫不经心地把保温桶又向她推了推,背靠着椅背低头瞅手机。 祝觉小声问:“为什么啊?” 郁谨道:“不想吃了,想换口味。” “哟哟哟,郁哥最近换什么口味了?”前座的男生一阵挤眉弄眼。 “啊……好!自己家里做的好!安全干净!”赵天反应过来,开始鼓掌。 “你说啥呢。” 祝觉打开保温桶的盖子,生煎包的香气马上飘了出来。她眼中脸上都是笑意,问:“那你呢?” “我吃别的。” “其实这些太多了……”祝觉含蓄地暗示他,可以分着吃。 “我去食堂。” 先前说话的女生偷偷剜了祝觉一眼,立刻笑眯眯地问郁谨:“正好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去食堂吧。你想吃什么?” 郁谨抬了抬眼皮:“不用。” 女生的神色有些尴尬,因为郁谨看起来就像完全不记得她是谁一样。 前座的男生挤眉弄眼:“杜佩,要不你请我吃?我也没吃。” 杜佩瞪了他一眼,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嘟囔了一句“凭什么送给她吃”,自己走了。 “五个币五个币,你赚大了!”系统开始吹喇叭。 郁谨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 “我把早餐钱给你。”祝觉有些过意不去,在书包里翻找,“你要去食堂的话,刷我的饭卡吧。” “不用了。”郁谨撑着桌面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向教室门口,“你们先吃吧,注意安全。我去食堂了。” 祝觉找饭卡的动作停在一半,看向他的背影。 丁鹤正站在教室后门口,笑吟吟地向郁谨招手。 郁谨的脚步明显快了一点,跟他说了几句话,两个人结伴向食堂走去。 祝觉收回视线,低下头,手指紧捏着筷子,指甲都有点发红。眼前的生煎包似乎瞬间丧失了吸引力。 她头顶的吊灯左右摇晃着,发出脆弱的“吱呀”声。 前座男生愣了愣:“那人谁啊?不是我们班的吧?郁哥跟他一起去食堂?” “1班的,你不认得正常。”赵天注意力都在祝觉身上,随口回答。 “1班怎么了,很了不起吗?”男生对他的语气很不满,“1班的谁啊?他俩怎么认识的?郁哥不是最讨厌那群假模假样的优等生了吗?” 祝觉抿抿唇,不自觉地抬手掩住耳朵。 好吵。为什么会这么吵。 赵天一脸嫌弃:“你问题宝宝啊?1班就1班,郁哥自己选的你奇怪啥?郁哥觉得他信得过呗。” 男生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 原本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郁谨和丁鹤突然折回来。 郁谨平平静静地说了两个字:“吊灯。” 丁鹤则微笑着,指了一个方向:“向旁边躲。” 赵天愣了愣,猛地推坐在外面的同桌,并且喊祝觉:“快走!” 男生一脸问号:“你推我干什么?” 与此同时,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吊灯突然掉下来,向着正下方的主角砸去。 而主角似乎被吓傻了,并没有躲避。 赵天:“不!!!” 灯管突然在空中炸开,碎成几块,碎块叮叮当当地掉在过道里。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都看过来。 目睹全过程的赵天和同桌心脏都快跳出来。 同桌惊魂未定:“吊灯怎么突然掉下来了?” 赵天:“不知道,年久失修?” “不会吧,不是暑假刚装修过吗?”同桌摇摇头,“不过幸亏没砸到人。” 灯管虽然在空中就裂开了,但并没有四处飞溅,而是所有碎块都规规矩矩掉在过道里,没有人的地方。 郁谨和丁鹤的身影又消失在门口,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说,郁哥怎么知道灯要掉下来?”同桌一脸好奇,“而且他不是都走了吗?” “可能是,他早上就发现了?毕竟他坐灯底下。” “那他怎么不早说。而且他怎么在灯掉下来的前一秒回来了。” 赵天开始胡扯:“他会算命!他有预知能力!他是读档重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管了不管了,郁哥nb就行了。”同桌懒得细想,跨过碎片,“我去买早餐了,你记得收拾一下。” “哎,钱佐,给我也带一份啊!”赵天扔给他饭卡,“带什么都行,和你一样就成,刷我的卡。” 钱佐自己念叨了几句,还是答应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赵天收拾完碎片,看祝觉迟迟不动筷子,精神一顿紧张,“是不是刚刚被吓到了?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祝觉摇摇头,飞快地拣起生煎包,小小地咬了个口。 飘着油星的酱汁从小口滴下来,她怔怔地看着,抽了一下气,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赵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怎么了?没事吧?包子有毒?” “不是,包子有点烫……”祝觉勉强地笑了一下,擦了一下脸,睫毛上还挂着泪花。 “啊?还烫啊?”赵天瞪大眼,光他收拾碎片可就好久了,这包子保温效果真好,“那要不你先别吃了,等凉了再吃。” 祝觉的动作顿了顿:“再不吃就要上课了。而且,这毕竟是他……” 她语气平淡而透露着委屈。赵天脑子转了转,一拍大腿:“你是不是觉得,你不吃完他会觉得你不给他面子?别怕,我觉得郁哥他不是这种人,要是不好吃也大胆说,别顾忌什么。” 祝觉笑了笑,自己低头吃早饭。 赵天吊着一颗心,看她吃饭。 *** 郁谨和丁鹤并排下楼。 来往的学生行色匆匆,偶尔有人会因为郁谨过于惹眼的样貌回头看几眼。 系统死鱼一般瘫倒:“我以为你开窍了,结果你还是出来和男人吃早饭。” 郁谨摊摊手:“我饭卡里没钱。” “那刷我的。”丁鹤不在意地笑笑,“想吃什么?” “都行。” 丁鹤忍不住笑出声:“都行?那就我买什么吃什么了?” 他的样子仿佛要专门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过来。 郁谨抿抿唇,妥协了:“我喝牛奶。” “空腹喝牛奶不好。”丁鹤想了想,“现在也不早了,还是到了再看还有什么吧。” 郁谨刚想说,没有想吃的就算了,丁鹤就耐心地道:“不吃饭对胃不好,好歹吃一点。” 可是从小挑食的小少爷最不喜欢的就是将就。要是没有满意的宁愿饿着。 丁鹤看他眉毛都拧起来了,眉眼里充满了对未知食堂的排斥,摸着他的手背安慰:“其实食堂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不难吃,真的。” 食堂本身倒还好,关键的是丁鹤之前说的,时间不早了,能剩下的都是没人爱吃的。 “你自己把家里做的早饭送人了。” 郁谨不咸不淡地反问:“你是在怪我吗?” “不,”丁鹤垂下头,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他很快又抬头,神秘地笑了笑,“我们明天可以在我家附近的早餐铺买。那家我以前经常去,干净而且挺好吃的。” 绕了个大圈子,结果是在预约之后的早餐。 郁谨稍微扬起嘴角:“广告?” “真心实意,没收广告费。”丁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嘴角一直有笑意,“不过报我的名字,确实可能给你打折。” “试试吧,正好可以换个口味。”小少爷纡尊降贵地问,“远吗?” “不远。你要是怕麻烦,那我先买了再去找你。”他仔细想了想,“明天我去接你?” “不用,我接你。” 丁鹤笑着摇摇头,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他状若无意地道:“以后别把自己的给别人了。” “正好不想吃了,顺手。” “那你可以顺手给我。”丁鹤知道他是怕祝觉在早饭上出什么问题,也不戳穿,“我也想尝尝职业保姆做的饭。” 郁谨有点不满:“你教室远。” “远吗?”丁鹤不轻不重地反问一句,突然伸手,扣住郁谨的手腕,把他拉到花坛后面隐蔽的地方,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要是真的觉得远,我可以自己来拿。” 他的眼神有点发冷,手上也同时用力,语气里有着明显的酸味,看起来已经在意很久了。 郁谨不得不认真起来:“我只是怕她在外面买的早餐出什么问题。如果你很在意,那以后就叫赵天买了再仔细检查一下。我可以不救她,但那意味着我们要重来很多次,那样很麻烦。” 他的目光真诚而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或者欲盖弥彰。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鹤的眼神缓和下来,声音有些发紧,“我不太喜欢看到你和别人待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但他总是很难控制自己不往那些方向想。 他不是不信任郁谨,而是祝觉平常的行为,总让他觉得像一根刺横在两个人中间,没有实际伤害,却总归不舒服。 他心里酸溜溜的。这个人,不仅做他媳妇的同桌,还吃他媳妇的早饭,每次遇到危险总要媳妇救她。 他也想要。 “那我不和她接触了,都交给赵天。”郁谨无所谓地道,“我想办法转去你们班。” 丁鹤怔了一下:“真的?” “那个班我待不惯。重点班资源也能好一些,我要是说了,他们肯定马上想办法把我弄进去。” 丁鹤眼神里的暗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郁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故意问:“不生气了?” “没生气。”丁鹤眯起眼,捏了捏他的手,“说起重点班,我刚刚在班上遇见了季轻歌。” 郁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算是个不错的胚子,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应该能成为他们的同伴。 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丁鹤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意味深长:“还有宋眠。” 第109章 永远的星期三(七) “他被放出来了?” “我跟他随便聊了聊,发现他应该是失忆了。我不知道是覃慎做了什么手脚,还是巧合。” 郁谨扬了扬眉:“那希望这次他能幸运一点。” 两个人晃晃悠悠走到食堂,在各个窗口转了一圈,最终只能认命地去小超市买面包牛奶。 超市收银的年轻女孩不停地打量他们,一边偷看一边抿着嘴笑。 丁鹤若无其事地结账,飞快地拉着郁谨离开有点拥挤的小超市。 临到教室门口,丁鹤突然叫住他:“对了,你等一下再回教室,我有东西要给你。” 郁谨探寻地望着他,他只是眨眨眼:“我很快回来,等我一会。或者,你跟我一起去?” 丁鹤的教室在顶楼。郁谨看着长长的楼梯,还是摇摇头。 “那就等我一下。”丁鹤似乎早料到他的答案,拍拍他的手背,转身走向楼梯。 郁谨站在走廊看楼下的风景。 “你……你是……所长吗?”一个耳熟的女声突然在旁边响起。郁谨转身看去,正好看到一个剪着三刀平的清秀女生。 季轻歌其实刚到这个世界就见到他了,但那个时候的他和她记忆里判若两人,她也不敢贸然搭话。她刚刚看到郁谨和丁鹤两个人在一起,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回来了。 几乎是郁谨转身的瞬间,她就认出了他,突然鼻头有些发酸,激动地看着他。 郁谨点点头,又转过去看风景。 季轻歌有些失落,还是收拾起情绪,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好吗?” 郁谨懒散地点头,算着丁鹤什么时候回来。季轻歌知道他向来冷淡,也没在意,斟酌着语调问他:“祝觉的事你都清楚了吧?有什么看法吗?” “你指什么事?”郁谨终于收回目光,情绪不明地望着她。 “系统跟我们说,攒够币就可以离开。只有和祝觉待在一起才能攒币,所以我们要保护她。但是她每次死我们就要花币,简直就是个死循环。而且虽然能读档重来,但是她每次遇到的危险都不一样,根本不知道怎么防范。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有什么重要线索没有发现?” 她仍旧征求意见般看着他,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给自己一个指引。 郁谨似乎想了一下,她屏息看着,却听到他问:“你觉得呢?” 季轻歌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就是觉得,我们现在没摸到正路。我觉得任务肯定不是保护她,但是我现在还不清楚真正的任务是什么。而且我们现在没有精力去找那个关键点。” 这个任务简直考验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祝觉就会突然受伤,害得他们一刻都不敢放松。 郁谨看了教室里的祝觉一眼:“嗯。” 季轻歌:“……你是说,我说的是对的吗?” “不知道。” 季轻歌头皮发麻:“你的意思是叫我自己想吗?”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太依赖别人,但心里还是有些侥幸。 郁谨问:“你们熟吗?” 季轻歌迟疑道:“还……行?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平常太难接触了。” 而且她还住校,和祝觉接触的机会更少了。 “你有没有想过,和她成为朋友,课余时间都待在一起。” 季轻歌眨眨眼:“想过,但有点难。我们没什么机会认识。” 郁谨指指教室里正在打闹的人:“你现在有机会了。注意作业。” 现在正是收作业的时候。虽然这个班大部分人并不喜欢做作业,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几个人正在推推搡搡地抢作业,厚厚的习题册在空中飞来飞去。 习题册的角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锐利。 季轻歌愣了几秒,瞳孔骤然紧缩。 “诶,不给~”一个男生贱兮兮地笑着,把手中的作业抬高,“有本事来抢啊。” 他旁边的同学玩闹般去抢,没想到他手一时不稳,把作业直接甩了出去。 作业在空中翻转几周,精准地飞向坐在角落安静看书的祝觉。 她正沉迷学习,没关注旁边嘈杂的人群。 而赵天不知什么原因,不在她旁边。 教室里其他人都懵了,好不容易有人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小心”。 祝觉迷茫地抬起头,厚重的习题册已经近在咫尺,她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身体却僵硬得无法行动。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她感到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身体覆盖在她身上,挡住习题册的袭击。 祝觉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呆了一秒,狠狠咬了一下嘴唇。 保护她的人明显伤得不轻,发出一声闷哼。 她胆怯而慌乱地睁开眼:“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季轻歌撑在椅子直起身,手揉着后背被砸的地方,眉头紧锁,额头上都是冷汗:“没事。你没受伤吧?” 那习题册的角可够尖的,她都怀疑自己的背要被砸一个坑。 “我没事。但是你……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季轻歌揉着后背坐下,真心实意地道:“你没受伤就好。” “我的天啊!你没受伤吧!”赵天急吼吼地跑进教室,仔细打量祝觉,“我就是去个厕所怎么出这么大的事啊!” “我真的没事。”祝觉摇摇头,焦虑地问,“你要不要去医务室?” “我缓缓就行。” “担心的话,你送她去。”郁谨慢悠悠地走进来,手搭在季轻歌坐的椅子的椅背上 “我不……”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郁谨自顾自地说下去。 季轻歌睁大眼,脑子突然转过弯来。 她轻快地笑笑,摆摆手:“我们不熟,我就是路过而已。不过既然有缘,还是认识一下吧,我叫季轻歌。” 季轻歌救了祝觉,按照她表现出来的性格,绝对不会对此毫无表示。 如果季轻歌要和她交朋友,她也肯定会答应。不仅如此,她还会给季轻歌送点礼物,表达感谢。 全班人,尤其是郁谨,正在看着她。 郁谨就是想达成这种效果。如果季轻歌能和祝觉成为朋友,就可以在她课余时间陪她玩。 这样祝觉就没时间找他互动了。 “宿主,你再这样祝觉她就要去走百合线了。你清醒一点。” 郁谨心想,百合线也可以,只要季轻歌愿意。 果然,祝觉想了想,也主动做了自我介绍,还说要请她吃晚饭。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季轻歌小声嘀咕,“刚换了班,我还没有什么朋友呢。我课间能来找你玩吗?” 祝觉笑着点头,两个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季轻歌毕竟不好在别人班上待着,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郁谨若无其事地在自己座位坐下,把作业掏出来放在桌角。 赵天还在眼巴巴盯着祝觉,嘴里念叨“我真的不上厕所了”。 钱佐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拿郁谨的作业:“郁哥,借我看看哈。” 郁谨按住作业:“不行。” 钱佐看他表情不善,悻悻地收回手,又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问:“郁哥,你最近怎么开始写作业了?” 郁谨扫了他一眼,又低头整理抽屉。 钱佐并不放弃,挤眉弄眼:“是不是看上1班的哪个女生了?” 郁谨手上的动作不自觉顿了一下。 “不是。”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正常,但钱佐还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我说呢,郁哥最近怎么学得这么认真。”钱佐左右瞄了一下,压低声音问,“谁啊?” 郁谨抽出语文书,重重地放在桌上。 “刚刚那个女生长得不错啊,就是看起来太乖了点,估计有点无聊。” 他刚说完,就听到旁边一声巨响,赵天慌忙地把祝觉桌上装着滚烫开水的杯子扶稳,一边甩手一边龇牙咧嘴:“日,好烫!” 祝觉一边擦桌子一边惊慌地道歉。 郁谨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感觉。” “可是她最近好像老是在教室外面晃。”钱佐一脸不信,“她是1班的吧,离我们这好几层呢。” 那是因为她要保护祝觉。 郁谨道:“没注意。” “郁哥应该喜欢温柔可爱一点的吧?让人想保护的那一种?”钱佐瞄着脸红道歉的祝觉,“挺适合你的。” 郁谨目不斜视:“不喜欢。” 赵天哀嚎一声:“这水瓶怎么自己炸了啊。祝觉你没事吧?” “你事怎么这么多,”钱佐嫌弃地瞪他一眼,并不气馁:“郁哥,你不说名字也行。起码暗示我们一下,哪种类型的啊?或者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 郁谨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很吵。 “好吧好吧郁哥现在清清白白和那些女生都没关系。”钱佐摸摸鼻子,又嘿嘿笑着,“那我换个问法,你喜欢哪个类型?是清纯一点的还是火辣点的?” 郁谨面无表情地翻书,突然听到有人叫他。转头一看,丁鹤抱着笔记本站在教室外面。 他把书关上,嘴角愉悦地勾起,起身离开:“外表清纯内心火辣的。” 钱佐:!!!郁哥不愧是郁哥,口味够劲。 他的目光不由得充满敬意。 丁鹤明显和吵嚷的教室不属于一个世界,安安静静地站着,像是橡皮在复杂画面上擦出的一抹纯白。郁谨一走出教室,就感到全身心的轻松。 丁鹤笑吟吟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我想了一下,你应该没买笔记本,可以先用我的。” 除了笔记本,他还拿了几支明显用过的笔过来。郁谨接过笔记本和笔,低头看看:“你就是去拿这些?” “不是。”丁鹤在兜里摸了摸,拿出一小块玉质吊坠,“我妈小时候给我买的,说是开过光,能保平安,我从小一直戴着。” “送给你。” 第110章 永远的星期三(八) “我小时候几次生重病都没事,我妈说就是托它的福。”丁鹤把玉坠放进他掌心,指尖引导着他把手指蜷紧,手掌包裹着他的拳头,“你喜欢的话就戴着,不喜欢的话,收着也行。” 玉坠有种冰凉莹润的触感,他的掌心却温温热热,隔着一层皮肤把玉融化。郁谨觉得自己手的两面,一面是冰,一面是火,自己就夹在中间,有种冰火两重天的奇怪感觉。 郁谨低头看着:“你随便把这个东西送人,你爸妈不会担心吗?” 丁鹤笑着摇头:“我父母很开明的,既然确定是我的东西了,就不会过问。” 他探寻地问:“你喜欢吗?” 郁谨垂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那就好。”丁鹤吁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身子前倾,借着这个仿佛拥抱的姿势,在他耳边低语,“我中午放学再来找你。” 他的嘴唇几乎就要贴到郁谨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郁谨觉得身上有些燥热,像有一团火从心口一路烧到脸颊,声音有些发哑:“好。” 丁鹤笑眯眯地松开手,跟他挥手告别:“我先回教室了,有事找我。” “你等等。”丁鹤走了几步,郁谨却突然叫住他。 丁鹤站定看他,他想了想,解开自己钥匙扣上的十字架,伸直手臂把小吊饰递到他面前,语气仍有些矜持:“送你了。” 丁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接过他手中的十字架,端详了几秒,合拢手掌:“我会小心收好。” 郁谨点点头,又有些傲慢地补充了一句:“挂书包上,或者其他显眼的地方。” “好。”丁鹤从善如流地答应,珍视地捧着十字架,在上面亲了一下。 郁谨脸上烧得更厉害了,催他快点回去。 “那我真的走了。” 郁谨点点头,抱着笔记本回教室。 教室里人来得差不多了,只是大部分都在聊天。 他一进来,就有无数双探究的小眼睛看着他。 钱佐转过来偷偷摸摸地问:“那人谁啊?早上叫你吃早饭那个?怎么又来找你。郁哥你……你脸怎么红了?哎哟,你还在笑。” 郁谨抹抹脸,眼里的温度降下来:“借笔记。” “你这真是要好好学习了?”钱佐吃惊地盯着笔记本和笔,伸手去拿,“给我看看,1班学生的模范笔记我还第一次见。” 郁谨按住笔记本:“不行。” “又不是女朋友的。”钱佐小声嘟囔,“郁哥你最近真不对劲。真的不是看上哪个1班的了?” “你管那么多干啥,和你有关系吗?又不是借给你的。”郁谨没说话,赵天先嫌弃起来了,“闪一边去。” 钱佐只能摸摸鼻子,和他吵吵闹闹地转过身去。 郁谨把笔和本子放在桌上,手里捻了捻串玉坠的绳子,把项链戴上。 他感到有人一直在旁边看自己,余光瞟了一眼。 祝觉很快低下头,指甲无意识地掐着书页。 郁谨若无其事地理了理项链,故意把玉坠露在外面,慢条斯理地打开笔记本,准备试试笔写字的流畅度。 笔明显是用过的,笔身有些许的磨损,但看得出笔的原主人很爱惜它。笔芯倒是新换的。 笔记本外面包着一层朴素老气的黑色皮质封面。郁谨在心里嫌弃了一下审美,一打开却在扉页上看到一个大大的红色印章,加上一行手写字:赠 x年x班丁鹤同学。祝 学业进步,更上层楼。 不愧是学校买的奖励,确实很正经。 丁鹤的名字明晃晃地挂在上面,还加了个戳,仿造都仿不出来。 郁谨忍不住想笑,轻快地翻到下一页,写了几个字。 祝觉怯生生地道:“那个……我的笔没油了,你能借我支笔吗?我下课就去买新的。” 郁谨看看自己手中的笔,把笔一放,去笔袋里翻新的。 “不用那么麻烦,就用你手上这支就可以。” 那不行,别的都行,就是这支不可以。 郁谨找到支全新的笔,随手扔给她:“下课还我。” 祝觉小心地把笔收起来,这句话让她有些泄气,但她很快又勾起嘴角。 “心币+5。宿主你可真小气,不能送别人吗?” 他花钱买的凭什么白送给人,有钱也不是这么做慈善的。 丁鹤除外。 郁谨突然觉得有道愤怒的视线对向自己和祝觉的方向,转头看去,是杜佩。 杜佩并没有因为他的注视而收敛自己的神态,眼神反而更加不满愤懑。 她的视线非常锐利,郁谨忍不住皱起眉。 祝觉突然问:“你的项链……是新买的吗?” “不是。”郁谨转过头,“和你有关吗?” 祝觉怔了怔,失落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问。” 郁谨丝毫没有欺负人的愧疚感,撑着脸看书。 祝觉用小声但很清晰的嗓音说:“挺好看的。我记得小时候我妈也想给我买一样的。” 郁谨心里总有点膈应。 她和丁鹤青梅竹马,肯定知道他的项链长什么样。 这个关系一直让他很不舒服,但她偏偏要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这件事。 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这条项链和我认得的一个人的好像你们很有缘”,而不是“我小时候差点也有一条”。 但是他一想到,反正祝觉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心情就好了。 系统趴在郁谨肩上,有气无力地念叨:“宿主,你知道你现在拿到的是什么吗?按照剧情这应该是定情道具,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我觉得你拿了挺好的,这样他那条线就走不了了。宿主,虽然你的操作很奇妙,但是结果还挺不错。” “安静。” 系统捂着嘴在他肩上打滚。 宿主好像还没发现,祝觉正准备走他这条线。 真是毫无自觉性的被攻略对象。 早上第一节 又是英语课。 郁谨总觉得那位五官算得上端正,但浑身上下总透露着不对劲的年轻老师,对自己有敌意。 可能他就是瞧不起c班的学生,但又不得不当班主任,所以态度十分矛盾。 他敲敲桌子,语气不善:“最后一排的同学看黑板。” 郁谨能保证,他绝对是周围一圈,除了祝觉以外看起来最认真的一个。 但英语老师的目光偏偏一直盯着这个方向。 郁谨被他盯烦了,把桌上的书高高摞起,自己趴在后面。 英语老师看不见他,似乎很不悦,叫他起来念了几次课文,还提醒他“上课不要把书堆那么高,容易遮挡视线。” 底下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他是不是针对郁哥啊,今天这么总是找郁哥麻烦?” “郁哥上啊,干他!”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郁哥平常又不怎么说话,难得有机会听他说这么多。” “就是听不懂。” 英语老师扭曲地笑笑:“上午第一节 课容易犯困,他们说你声音好听,我叫你起来给大家提个神。” 郁谨想,按这个说法,他可能还要感谢对方的器重。 “为什么会提神啊。不是应该是哄睡吗?声音好听但听不懂在说什么最让人想睡觉了。” “啊啊啊四舍五入就是郁谨在给我唱催眠曲了。” “他也知道自己声音没那么好听吗?那以后不如让郁哥来讲算了。” 底下爆发一阵哄笑。 英语老师摊开作业本:“我们现在把前天的作业讲一下。” 他讲了两题,突然掐断粉笔,看向郁谨:“既然他们都说让你来讲,那你不如来把剩下的题讲一下。” 祝觉把作业本推向他那边:“要答案吗?” 郁谨看着空白一片的作业本,迟疑了两秒,站了起来。 “上来讲。”英语老师还招招手。 郁谨一手拿着习题一手拿着笔,不耐烦地走上讲台。 英语老师一眼就看到他空白的作业,故意说:“别担心,随便讲,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实在不想讲的话我们也不勉强,可以让其他同学来讲。”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又对向祝觉了。 毕竟祝觉以前成绩也不错,是上学期末发挥失常才被分到这个班。 祝觉应该是这个班上他最欣赏的学生了。 郁谨甚至觉得,他是认为自己会妨碍祝觉学习才那么针对他的。 他把习题册摊在讲台上,扫了坐在下面的学生一眼,开始机械又冷淡地念答案。 每两道题间间隔三到五秒。他一边看题,一边顺手把答案填了上去。 他就站在讲台上,把前天的作业现场做了一遍,一边做一边报答案。 英语老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他哪知道一个平常连作业都不做的人为什么能扫两眼就报出答案。 而且是对的。 底下的人本来纯粹看热闹,听他报了一阵突然回过味来。 “卧槽,真讲啊。” “有没有人告诉我是对的还是蒙的啊。” “根据我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郁哥怎么突然这么牛了。” 英语老师道:“你讲讲为什么。” “其他的都是错的。” 英语老师表情管理即将崩溃:“你这叫什么理由?” “噗,对啊,对的就是对的。难道不是只有错才有理由吗?” “我不会讲课。”郁谨合上作业本,潇洒地下去了。 其他人都投来崇敬的目光。 郁哥就是郁哥,以前成绩不好那是不想学,要是真的仔细学起来还不知道第一是谁的。 “那个,我知道你都会,但上课还是好好听比较好。”祝觉小声跟他说。 郁谨扫了她一眼,继续趴在书后面,拿背对着她。 反倒是英语老师看了过来,叫她把剩下的题讲了。 下课铃响,祝觉捏着郁谨的笔,准备还给他。 英语老师突然走过来,把她叫了出去。 祝觉只能匆匆离开。赵天紧紧跟着。 郁谨本来趴着想睡觉,余光又瞥见教室外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倏地坐直身体,走出教室。 丁鹤靠着走廊墙壁站着,像是在看来往的行人。 “你不是说放学再见吗?” 虽然语气不算柔软,但尾音里那种雀跃却隐藏不住。 “我路过。”丁鹤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这么远。” 丁鹤想了想,道:“那就不是路过,是专门来的。” 他这么坦荡,反而更让人慌乱。 郁谨明知故问:“专门来干什么?” “来……” “不好了!祝觉好像出事了。”赵天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第111章 永远的星期三(九) “她怎么了?” 赵天还没说话,系统已经哭唧唧地提示:“主角已死,请选择是否回溯。” 郁谨和丁鹤对视一眼,问赵天:“她怎么死的?” 赵天哭丧着脸:“应该在厕所那边。我进不去,是季轻歌说的。” 厕所门口已经聚了不少的人,大概都是被突发的惨剧吸引来的。 季轻歌跪坐在地上,托着祝觉的头,焦虑地叫其他人打120。 杜佩跌坐在一边,惊恐而呆滞地看着她们的方向,身子不住颤抖。 祝觉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惊恐地睁着。她的手垂在一边,却紧紧攥着一只笔,笔甚至戳破她的掌心,鲜血正缓缓在她身下蔓延。 那只笔异常扎眼,就是她从郁谨手中借的那一只。 郁谨似乎看到她的嘴唇翕动,对自己说:“对不起。” 她的声音同时带着歉意和幽怨。 丁鹤叫赵天去通知老师,自己站在厕所门口疏散人群。 上课时间正巧到了,大部分学生都随着铃声回教室。班主任也焦急地赶到,指着季轻歌口不择言:“怎么回事?你先放开她!别加重伤势。” 季轻歌知道祝觉已经死了,没忍心说实话,只能默默按他说的让祝觉平躺在地上。 “到底发生什么了?”班主任就是那名总是看不惯郁谨的英语老师,他严厉地看着周围的几个人,特别在看到郁谨的时候啧了一声,“和这件事没关系的先去上课。” 郁谨象征性地走到楼梯转角,他看不到的地方。 季轻歌道:“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倒下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犹豫地看着杜佩:“当时这位同学也在旁边。” 班主任又叫了杜佩几声,她一直茫然地看着前方,嘴里念叨着:“和我没关系……” “杜佩!”班主任拔高了声音。 杜佩颤抖一下,茫然地转过头,缩了缩脖子,手指紧张地抓着旁边的隔间门,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会摔,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我只是想把那只笔抢过来。”她低声哽咽,“她凭什么拿那只笔。” 班主任听季轻歌说完便把她赶回去上课了,自己留在厕所,一边等着急救车,一边继续质问杜佩。 季轻歌刚走出厕所,就看到郁谨等人在拐角等她,三两步赶过去。 赵天焦虑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她进厕所不就是两分钟前吗?” 季轻歌神色凝重地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刚进去的时候,看到那个女生凶神恶煞地指着她说话,抢她手里的笔。然后可能是地上太滑,她就摔倒了,头磕到了地上,那只笔也正好扎到了身体里。” 具体情况其实很复杂。她听到那个女生骂祝觉“绿茶婊装可怜”,还说她“没有资格拿别人的笔”。而祝觉只能气场微弱地和她解释自己和“他”没关系。 不过她好像并没有松开笔。 季轻歌说到后面有点不忍:“虽然应该是那个女生跟她争抢的缘故,但我觉得更大的原因只是意外。也是我疏忽了,没赶上她们冲突的时候。可是我从楼上下来需要点时间……” 她现在开始头疼为什么自己没和祝觉分到一个班。 丁鹤问:“是什么笔?” 季轻歌迟疑地把视线移向郁谨。 郁谨淡淡开口:“我借她的。” 他能感到丁鹤身边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连带着他的背后也冒出冷汗。 但他还是强撑着表情,冷静地解释:“她笔没油了,所以我暂时借她一下,她说下课就还。作为同学,我觉得这个做法并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杜佩为什么要抢那只笔,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上厕所还要带着笔。” “还能为什么,眼红呗。”赵天一向直男,这时候却突然开窍,“她喜欢你,看你对祝觉好,嫉妒她。我说,你不会真看不出来吧,她都那么积极找你吃早饭了。” “所以呢?”郁谨反问。 “所以……”赵天理所当然地道,“所以你别给祝觉笔?反正别给她嫉妒的机会就行了。能防一天是一天。” 郁谨点点头。这正合他意,反正他也不想和祝觉有太多交流。 “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季轻歌犹犹豫豫地道,“我觉得不仅仅是笔的问题。虽然正常人不会,但这里的设定就是祝觉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她应该早就对祝觉有敌意了,就算你只是看祝觉一眼,她都可能想歪。你最好能完全不和祝觉交流。但这几乎不可能……” 郁谨轻描淡写地道:“我逃课。” 丁鹤轻轻握住他的手,指腹抚过他颤抖的手背。 季轻歌瞪大眼。 “行、行吧。” 她差点忘了眼前人的人设是校霸。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赵天却突然叫起来:“不行!” 他苦着脸:“你不能走!万一祝觉遇到其他危险怎么办?我撑不住啊!” 郁谨皱起眉:“她遇到危险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别这样啊,她要是死了我们都得完蛋。”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像个保镖一样跟着她吗?” “不然呢,万一她又走路上被砸到怎么办。” 季轻歌眼看郁谨脸色不善,马上拉住赵天,急急解释:“他的意思是只凭我们没办法面面俱到,如果你帮忙,我们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意外出现的几率,这样可以减少技能兑换的次数。不过这是我们大家的共同任务,不是某个人的,我觉得还是不要把压力都压到一个人身上比较好。” 她给赵天使了个眼色,赵天心里一惊,恍然大悟,捂着脸道歉:“对,我是这个意思。那个,不是我想把责任推给你,是真的很多事我们做不到。我刚刚语气不好,你别介意。” 他刚刚在说什么,他差点把大佬给赶跑了。 “我不想管。”郁谨漠然地扫了他一眼,牵起丁鹤要走。 “别啊!”赵天拦住他,声嘶力竭地吼,“你别冲动,有话好商量。哥哥啊,我给你跪下了。” 丁鹤阻止赵天真的跪下来,温声劝郁谨:“先听听他想怎么办。” “那你说该怎么办?”郁谨转头凶巴巴地瞪着赵天。 “我……就,既然没办法切断和祝觉的联系,你要不然叫杜佩改改脾气。”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计策,双眼一亮:“你跟她们说说,和平相处?” 其他三个人都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过来,他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她不是喜欢你嘛,你说的话她肯定听。你叫她别欺负祝觉了。” “她听我的?” “会吧。恋爱不是盲目的嘛。” 季轻歌快听不下去了:“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更让杜佩发疯吗?就算表面上她不欺负祝觉,肯定私底下会找她麻烦吧。” “那你把她们都收了,再哄哄杜佩。”赵天仿佛打开新大陆,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离谱,“她不是喜欢你嘛,你对她好一点,她就不嫉妒了。” 郁谨缓缓磨出三个字:“对、她、好?” “对啊,哎呀,知道你对杜佩没意思,你就表面表示一下,让她高兴高兴。杜佩长得也不丑啊,算不上吃亏。” 郁谨眉头紧锁:“做梦。” 季轻歌忍无可忍,和他吵起来。 “怎么能随便对人好呢,那不是渣吗?还有都收了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买衣服吗?” 赵天被骂懵了,也不乐意:“那能怎么办?事实上杜佩就是因为他才针对祝觉啊。他不表态我们做再多也没用。” “那是她自己的问题吧,本来两个人就没有关系,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吃醋?” “我觉得这个方法并不可行。”丁鹤沉静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中止另外两个人的争吵,“这种做法只会让杜佩觉得自己的地位高于祝觉,从而更加难以忍耐,结果只能是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赵天呆呆地问:“那怎么办?” “我们可以尝试让她们成为朋友。给她们一个共同的目标。”丁鹤扬起嘴角,“比如,共同的情敌。” 赵天喃喃自语:“那那个共同的情敌岂不是很惨。” 丁鹤意味深长地道:“不一定。而且这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赵天一想也是,管他呢,反正祝觉不出问题就行。 “那……从哪找那个情敌啊?”赵天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你说那个外表清纯内心火辣的?” 周围空气突然凝固,丁鹤微笑着“嗯?”了一声。 “你自己说喜欢这种……” “不用你上心。”郁谨欠了欠身,明显已经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就这样吧。” 丁鹤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向更隐蔽的地方:“稍等一下,我们还有点事要商量。” 赵天懵懵地看他们走远,被季轻歌瞪了一眼,听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以后别出主意了,听他们的。” 周围都快结冰了。他再说下去,她觉得丁鹤完全有可能把他们扔进蛇堆里享受FX们热情的招待。 丁鹤把郁谨脖子上的项链整理了一下:“你等一下直接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这是他送的。” 郁谨低着头:“我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他故意把项链露出来,还拿着丁鹤的笔和本子在祝觉面前晃,就是为了告诉她他们两个的关系,叫她不要再试图攻略他们了。 但他没想到还有其他人盯着自己。而且看起来,祝觉也没有完全放弃。 见到祝觉尸体时他幻听出的那句话,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我怕说的太清楚,其他人会风言风语。而且你们班管得这么严,肯定会找你谈话。还有杜佩……我没有想到她这么偏激,我觉得我对她的拒绝已经很直接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死心。” 他从小就不擅长人际交往,根本不会处理这些问题,就算有,也是由丁鹤全权负责。从他的角度看,他和杜佩没有关系,那杜佩就没有立场干涉他的人际交往,因为嫉妒伤人更是无稽之谈。 丁鹤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办法管到其他人的想法。而且你不要忘了,这里的规则和其他地方不同。” 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不太舒坦,就像平白被人扔了口锅。 得想个办法把锅物归原主。 “她跟我说,笔没油了,当时马上就要上课,所以我把笔借给了她。我当时以为她想要的是你送我的那只,没多想,就把自己的给她了。”郁谨平静地叙述。 丁鹤点点头。 “你不生气吗?”郁谨望着他,眼底有些不安。 “生气。”丁鹤一手扶住他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但不是生你的气,你怕什么。” 郁谨有点别扭:“我没怕。” “我确实不喜欢别人碰我的所有物。不过这些是我该解决的事。”他不在意地笑笑,“交给我就行了,你不用管。” 他低沉的声音最终消失在唇齿之间:“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聊聊外表清纯内心火辣的问题?” *** 郁谨拿着刚接到的笔记本和笔在座位坐下,面对着钱佐八卦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笑笑:“是啊,我是有喜欢的人了。” 第112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 钱佐惊得合不拢嘴。 “卧槽……可以啊。郁哥,谁啊。” 郁谨瞪了他一眼,小心地把项链戴好:“和你有关系吗?好好上课。” 钱佐看他的动作就知道有猫腻,挤眉弄眼地去碰他的项链:“那个女生送的吧?这么宝贵。” 郁谨不直接回答,只是用手捂住玉坠:“别碰。” 虽然他不明说,但周围的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是他喜欢的人送的。 几十双八卦的耳朵竖了起来。 “好好好我不碰。”钱佐转过身去,突然又转了回来,嘿嘿笑着,“郁哥,你今天怎么这么……你看你,又是脸红又是笑的,这么害羞干什么。被我们郁哥看上,是她的荣幸。我说,你不如说出来,让我们都知道一下,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连我们冷酷无情的郁哥都能拿下?” “好好说话,别开他玩笑。”郁谨警告了他一句,眼中浮现出暖意,“他……成绩好,长得也好看,平常人缘很好。重要的是又温柔又体贴,很会照顾人,让人很有安全感。” 钱佐一脸“果然如此”。 果然郁哥还是喜欢温柔的。听描述,1班的吧。 但是那个有安全感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那个有安全感是什么意思啊,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形容女朋友是有安全感。哎,对不起对不起,郁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他捂着嘴笑了一阵,偷偷问赵天:“我怎么觉得不对劲,难道郁哥喜欢的是成熟的大姐姐?” “我不知道。”赵天惊恐地摆摆手。 “不是。”郁谨脸色有点沉,“是我们年级的。” 而且按月份还比他小一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丁鹤总给人一种比他年长的感觉。 祝觉突然“嘶”了一声。 赵天一阵惊慌:“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手指不小心划伤了。”祝觉缩了缩手。 她的手指被锋利的纸张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不深,但一直在渗血。 “不行,任何伤口都有破伤风的可能,我们去医务室。” “你有创口贴吗?”祝觉望向郁谨。 郁谨果断地摇头。 “那你能帮我借一下吗?我跟班上的人还不太熟……” 郁谨抬抬下巴:“赵天,帮她借。” 赵天积极举手:“我有!唉我怎么忘了,我早上去医务室,校医给了我不少应急药。” 他小心翼翼地帮祝觉撕好包装,看着她把创口贴贴好。 祝觉嘴上说着谢谢,眼里却没有笑意。 她矛盾又羞涩地问郁谨:“你能帮我……” “赵天,我们换座位。”郁谨果断地收起笔记本。 赵天:??? 郁谨缓缓道:“我只帮我女朋友。” 赵天:!!!活的霸道总裁! 祝觉低下头:“对不起,麻烦你了。” 英语老师刚巧进来,打断他们的讨论。座位也没换成。 祝觉小声说了一句:“早恋是违反校规的。” 郁谨“嗯”了一声。 他违反的校规可不少。 “可能你不在乎,但你也要为他想想。” 郁谨不在意地笑笑。 祝觉收回了视线。 这次祝觉没有找他借笔。 郁谨并不相信时间回溯一次,笔的问题也能连带解决。这只能说明,祝觉上次是故意借笔的。 系统表示很悲伤:“宿主,你完了。我觉得祝觉不想走你的线了。你可能,再也没办法挣到心币。” 郁谨却觉得很愉悦。 英语课和上次差不多,区别在于,他提前把前天的作业补完了,英语老师居然没有叫他上去讲,令他觉得十分遗憾。 祝觉上课有些魂不守舍,英语老师也总是叫她回答问题。郁谨猜测,大概是祝觉的状态问题更引老师注意,才放下了对他的为难。 下课的时候,祝觉又被叫走了,郁谨低着头在桌洞里玩手机。 “郁哥,可以借我看一下笔记吗?”杜佩又主动走过来,一脸艳羡地问,“你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怎么学的啊。” 郁谨按住笔记本:“不能。” 杜佩撇撇嘴,隐隐约约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更加嫉妒:“那你是怎么学的,教教我好吗?” “好好听讲。” 杜佩看他一直保护着笔记本,拧起眉毛,阴阳怪气地道:“这本子看起来好土气,郁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了。” “我喜欢。”郁谨终于抬起头,“我不觉得土气。” 气氛有点僵硬,郁谨的桌子突然被人一撞,笔记本掉到地上。 跟人打闹的钱佐看着郁谨的杀人视线,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郁谨摇摇头,准备捡起本子,杜佩却抢先捡起笔记本,对着扉页上的名字念出来:“丁……鹤?” “别碰。” 郁谨警惕地夺过本子,小心地把表面的灰尘擦掉。 杜佩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该不会那个女生就叫丁鹤吧?” 话一说完,她看郁谨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哪里来的妖艳贱货居然敢勾引她喜欢的人。 杜佩气得牙痒痒,准备叫上自己那帮狐朋狗友教训“她”一顿。 “叫什么叫什么?”钱佐兴致勃勃地问,“丁鹤?女生叫这个名字少见啊。” “不是。” 郁谨若无其事地把本子塞进抽屉。 钱佐嘿嘿直笑。郁哥这么紧张,肯定是害羞。那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人了。 这是学校发的奖励笔记本,那个女生起码得是年级前十吧。 郁哥看上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祝觉就在这种吵闹声里踩着铃声进门。 赵天跟在后面,神色担忧。 他找到机会,跟郁谨报告:“她可能是被训了,精神不行。我不好意思靠得太近,听不见说了什么,只能从表情判断。” “安慰她。” 赵天和他大眼瞪小眼:“怎么安慰?” “我不会。” “那我就更不会了啊!”赵天想了想,一脸沮丧,“还是交给季轻歌吧。希望别出问题啊。” 接下来的课都过得很顺利。 祝觉虽然神情恍惚,但并没有发生意外,只是上课答题的时候有些迟钝,被老师提醒了几句。 两节课过后是个大课间,郁谨和丁鹤聊了几句,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和他约着在学校花坛附近见面。 花坛正好能挡住大多数人的视线。 丁鹤笑吟吟地问:“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很安全。赵天和季轻歌都在盯着,现在季轻歌已经每节课间拉着她一起去厕所了。” 之前他们之所以没能及时保护好祝觉,是因为没办法跟着祝觉去厕所等比较私密的地方。现在有了季轻歌,一切都变得很简单。 “那你呢?” “我没借东西给她,也没跟她多说话。我觉得她已经放弃我了。” 他看起来就像只抓了老鼠扔到铲屎官面前的骄傲小猫咪,等着铲屎官摸头喂小鱼干。 丁鹤真的摸了摸他的头,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听说了,某知名校草竟是宠妻狂魔,自称除了女朋友不帮任何异性。” “你都知道了?”郁谨拧起眉。 a班的人也这么八卦。 “我还听说校草的神秘女友是外表清纯内心火辣的温柔大姐姐,目前正在1班,是个学霸。” 郁谨:…… 也就这些没影的事传得最快了。 “我没说,他们自己乱猜的。” 丁鹤想了想:“其实差距不是太大。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戴假发装一下大姐姐。” 郁谨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严词拒绝:“不行。长发可以,女装不行。” “知道你不行。好了,不开你玩笑了。”丁鹤左右看了一下,勾勾手指,“凑过来一点。” 郁谨脸一红,还是按他说的乖乖凑过去:“课间,人多。” 两个人的脸只隔着一两厘米,几乎就要挨在一起。 丁鹤抬手捏了捏郁谨的耳垂。他的手中还捏着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把郁谨刺激得身子一颤。 一个女生突然冲出来,气急败坏地推丁鹤:“不许亲!” 与此同时,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你们两个,花坛后面的,干什么呢!” 第113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一) 女生的力气并不太大,所以丁鹤只是稍微退了一步,就稳住身形。 他仍旧笑得如春风拂面:“有什么事吗?” 郁谨扶住他的手臂,冷冷地打量着杜佩:“有事?” 杜佩身子不停颤抖,又气又恨地盯着丁鹤,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听英语听力。”丁鹤摊开手掌,里面赫然是一只耳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们明明快亲上去了!”杜佩气得声音里带了哭腔,“我亲眼看到的!” 自从知道郁谨有了女朋友,她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就想知道那个把她喜欢的人抢走的是谁。她下课偷偷关注着郁谨的行动,发现他先是对着手机屏幕笑,然后趁着没人注意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见人,就猜他是来见自己的小女友。 于是她偷偷跟在后面,想知道情敌究竟是谁。 花坛的遮掩效果很好,她没办法看清情敌的脸,只能看到“她”很高,短发,心里暗暗鄙视,觉得“她”一点女人味没有。 她看到郁谨把脸凑过去,情敌还抬手摸了摸郁谨的耳朵的时候,终于看不下去了。 那个情敌居然要主动亲郁谨,不愧是狐狸精,就是会勾引人。 他怎么可以被那个“女人”迷惑! 郁谨问:“我们亲不亲,和你有关系吗?” 杜佩一下子觉得天崩地裂,语无伦次:“为什么没关系?我、我喜欢你。你为什么要亲别人?而且、而且他是个男的!” 郁谨懒得和她讲道理,勾住丁鹤的脖子,把他的脸按向自己。 杜佩眼看着他的嘴唇就要贴到丁鹤的侧脸,情绪完全崩溃,狠狠地抬起手,往丁鹤胸口戳。 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锋利的美工刀,刀尖锃亮,直直地划向丁鹤的胸口。 郁谨瞳孔倏地紧缩,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燃起的火焰在她手腕烫出一圈伤痕。 杜佩哀嚎一声,美工刀应声落地。 “你好像误会了,我们刚刚只是在戴耳机。”丁鹤拍拍校服外套被划破的口子,露出另一只手里的MP3 ,“耳机线有点短,所以我们靠得比较近。” 郁谨把美工刀捡起来收好,甩开杜佩的手。 杜佩蹲在地上哭起来,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为什么?” “我们走吧。”郁谨拉开丁鹤校服拉链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拉着他想走。 “等一下,直接把她扔在这里不太好。”丁鹤半俯下身,想去扶杜佩,“别太难过了,先起来吧。” 杜佩抬起头,恨恨地看着他:“不用你假好心!” “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是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安全。”丁鹤好脾气地劝她,“失恋不等于没有人关心你,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这么伤害自己。” 杜佩朦朦胧胧地看着他的脸,那张可恨的脸上正像往常一样挂着和煦温暖的笑意。 这种笑容让人觉得异常想要依赖。 她似乎陷入了那双眼睛所构造的世界之中,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她把手搭上丁鹤的手,借着他的手站起来,擦擦眼泪。 她向丁鹤露出感激的笑容,哽咽道:“谢、谢谢,对不起。” 丁鹤友善地弯弯眉眼:“没事。” 杜佩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扑到他身上,胳膊肘怼向他的腹部,趁着他弯腰的时候狰狞地用指甲抠他的脖子和脸。 丁鹤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身子趔趄了一下。 郁谨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和丁鹤打了一架,丁鹤的肚子上有伤。 虽然丁鹤没说,但他知道自己那时候下手没有轻重,肯定是照死了打,就算杜佩力气不大,打到伤口上也够他受了。 更何况杜佩现在像疯了一样,根本不考虑后果。 他拧着眉抓住杜佩的手腕,想像之前一样把她拉开。杜佩这次却没退让,低头凶狠地咬向他的手腕,在他手腕上留下一圈牙印。 “你……” 郁谨身边的温度降下来。他可能要动手打人了。 就在这时,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郁谨的动作顿了顿,只是抓着杜佩的手腕不让她随意伤人。 但杜佩却一直在挣扎,还对着他又咬又抓。 “你怎么打人?”中年男子又惊又怒,帮忙钳住她的胳膊。 杜佩仍旧死死盯着丁鹤和郁谨,嘴里喃喃自语:“去死吧。” 她的脑中徘徊着一个声音:杀了他。 是他抢走了你喜欢的人。 他现在的样子都是装的,他根本没这么好心,他就是装可怜才把你喜欢的人骗到手的。 他还在向你炫耀,在等着看你笑话。 她勾起嘴角,疯疯癫癫地笑起来。 中年男子震惊地看着她,当即联系了学校保卫处。 他一边按着杜佩,一边问丁鹤和郁谨:“她是哪个班的?怎么变成这样?” 丁鹤摇摇头:“不知道,我们本来想趁课间在这里学习英语,她突然冲过来,还拿着美工刀。” 他把校服外套上的口子给对方看。 中年男子正是年级管教学的主任。丁鹤他是眼熟的,1班的班长,成绩好,平常工作又负责,听到他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郁谨他也眼熟,虽然对他印象不太好,但也不想随便和他起冲突。 更何况他是亲眼看到这个女生疯了一样扑上去打人,两个大男生怕伤到她,不敢下重手,活生生被抓了几道口子。 想到这他就有点心痛。丁鹤可是他们心里的宝,要是因为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就太可惜了。 而郁谨要是出事,很可能家长要找上门来了。 这个人对谁发疯不好偏偏对这两个人发。 其实他最开始被吸引过来,是远远看到似乎有两个学生在偷偷约会。没想到走近之后局势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转变。 他看看丁鹤手中正在播放英语听力的MP3 ,再想起早上听到的“某校霸英语成绩突飞猛进”的传闻,直接相信了他们的说法。 保安很快赶到,把杜佩制住。杜佩的班主任也紧接着赶来。 班主任看到场景,不假思索地问:“是不是早恋的事?” 年级主任皱起眉:“什么早恋?这有早恋什么事?这是你们班的学生吧,她刚刚无故伤人,我就想问问你,你作为班主任,之前什么都没发现?” 班主任看着杜佩,愣了一下。 他之前确实听说班上有人早恋,所以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是因为争风吃醋起的冲突,没想到有别的原因? 他一看郁谨也站在旁边,话里有话:“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谁欺负她了?”年级主任问,“我看她这个样子,不像被欺负的,倒像欺负人的。” 杜佩平时就张扬,年级主任听过她的事迹,自然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就算她被人欺负了,你作为班主任,就没有关心过?” 班主任抹了抹额头的汗:“是我平常没注意。我马上把这件事查清楚。” 他瞪了郁谨一眼:“跟我过来。” “你先放他们去医务室看看,回来再问情况。” 班主任一下子没摸清年级主任的意思。听他的语气,似乎对郁谨还挺友善的? 他不是公认的问题学生嘛。 年级主任威严地看着他:“人家见义勇为,你连伤口都不让别人处理?” 班主任瞪大双眼:“见义勇为?” “是的。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躲不开美工刀了。”丁鹤适时出来证明。 说起美工刀年级主任就心惊胆战。这两个孩子才多大,就遇到这种事情。 而且还在学校里,真出了事学校要负责。 他这么可能不好好照顾两个孩子的情绪。 好在两个孩子看起来都挺冷静的,应该没出什么问题。 班主任还是不太相信:“可是……” “我们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这些孩子。年轻人,走过弯路没关系,只要走回来就行了。我听说最近郁谨的英语成绩有提升?” 班主任不情愿地点头。 “那就没错了。我听丁鹤说他暑假一直在帮郁谨补习,才让他成绩进步这么大。我看这孩子现在学习的劲头很旺,下课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我们也要给他们创造好的环境,让他们安心学习。” 而且他看郁谨校服也穿整齐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配饰都没带,整个人清清爽爽,怎么看怎么舒服。 班主任眼睁睁看着年级主任和颜悦色地让两个人请了半节课的假去医务室,还特别关心两个人的心理健康,只能带着疯癫的杜佩去问话。 *** 季轻歌陪着祝觉在走廊上看风景。 从她们的角度,能看到有人聚集到某个角落。 她有点担心,不知道是不是郁谨和丁鹤出事了。 祝觉口中呢喃:“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人总是会对因自己而受到伤害的人感到愧疚,不是吗?” 季轻歌想了想:“理论上说,应该是吧。” “所以说,为什么有的人不这么做呢?” “可能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不想承担?”季轻歌猜测,“或者说,这种主动承担伤害的行为,其实是没必要的。我记得有的小孩子会为了父母的关注故意弄伤自己,这种就是没必要的。” “那为什么,不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呢?明明有的人造成了同样的麻烦,甚至还造成了更大的麻烦……为什么呢?” 季轻歌沉默片刻:“人总是有感情的,又不是机器,肯定会有更亲近的人和更陌生的人。” 祝觉看着花坛边的人群:“可是,相比于害自己受伤的人,一般人还是会对为自己受伤的人更有好感吧。” “我觉得,还是不要太关注别人的眼光,不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喜欢啊,世界上这么多人,总是能找到真心喜欢自己的人的。”季轻歌认真地看着她,“最重要的是,不要为了赢得别人的关心,而去故意冒险,这样真的很不值得。” 祝觉轻轻笑起来。 可是所有人都应该爱她。 只能爱她。 第114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二) 大概是要下雨了,天气格外闷热。 郁谨瞥了丁鹤的肚子一眼:“你严不严重?” “不严重。”丁鹤一边回答一边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就是有点疼。” 他虽然用着开玩笑的语调,气息却有些微弱。郁谨明显感到重量压在自己肩上,调整了一下身体重心:“人是你找来的,还是她找来的?” “他不是正巧路过吗?”丁鹤促狭地看过去,“下课时间,谁都可以经过。” 他这么回答,郁谨就默认是他做的了。 如果他想,杜佩觉得不可能脱离他的控制。他能让杜佩这么做,只能说明他想让人看到这件事。 这样算是用正当理由把杜佩的行动限制住了,不用担心她又出来捣乱。 “正巧遇到有人学英语,又正好撞到有学生故意伤人吗?” “看起来是的。” “他运气真好。”郁谨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而且联想能力很丰富,两个男生凑近一点都能想到约会。” “大概是隔得太远看不清吧。”丁鹤可惜地道,“体谅一下中老年人。” 郁谨哼出一声笑,摸摸他的肚子:“那杜佩看起来也太年轻了。离得远看不清算了,走这么近也看不清?” 前脚还觉得他有“女朋友”,后脚就接受了情敌是个男生的事实,不得不说杜佩的接受能力太强了。 正常女生就算嫉妒,也只会觉得自己认错了人,哪有这么斩钉截铁地认定不认识的男性是自己的情敌的。她就算知道了“丁鹤”可能是那个情敌的名字,也没理由这么快对上眼。 “可能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常见的事。”丁鹤微微一笑,“又或者,有人很明确地告诉她要这么做。” 杜佩的行为很难说完全出于自己的意志。但是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万一真的有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呢?这是个永远没办法验证的问题。 郁谨问:“你是不是故意那么做的?课间跑这么偏僻的地方学英语,说出去有人信吗?” “教学楼里人那么多,会影响学习效果。而且只要不影响成绩,老师不会管学习的效果。”丁鹤理直气壮,“又没有违反校规。” “你是不是本来就没准备……” 郁谨把后面的“亲我”两个字咽下去。 虽说地方偏僻,但毕竟还是下课时间,人来人往,他想丁鹤也不会这么大胆。 丁鹤借着姿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猜。” 郁谨怔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我确实是为了引她出来才故意这么做的,但这不意味着我不想亲你。” 不过他还是会小心。同样的错他不想犯第二遍。 郁谨低下头:“还在外面。” “我觉得应该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八卦。而且,现在上课了。” 上课时间,偌大的校园显得空荡寂静起来。 郁谨拖着丁鹤走到医务室。 年轻的校医正低头在纸上计算着什么,听到有人的声音,温和友善地和他们打招呼:“怎么了?” 但他一抬头就愣住了:“是你们?” 郁谨心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把丁鹤按在椅子上坐下:“他受伤了。脸上和肚子上。” 校医长着一张顾心裁的脸。看他的反应,就是顾心裁本人。 郁谨想起赵天说校医体贴地送了他一堆急救药,猜测就是因为校医也是一名玩家。 这样无疑可以大幅降低游戏难度。 顾心裁心里感慨万千,但还是放下叙旧的心理,帮丁鹤检查。 脸上的都是抓伤,伤得不重,消消毒就完了。肚子上的伤倒是看得让他有点担心。 丁鹤平常穿着衣服看不见,掀起来却能看见腰上绑的一圈绷带。 “这是……跟人打架了?”顾心裁关切地问,“下手有点重。” 郁谨把头扭到一边。 “起了点冲突,已经解决了。”丁鹤轻描淡写地把事情揭过去,“你有什么特殊发现吗?” “算不上特殊。我只知道她的精神压力很大,最近应该有失眠。”顾心裁想了想,“她上学期末发挥太失常了,父母不满意,对她要求很严,老师似乎也总是找她,但她自己没办法解决,所以很焦虑。” 郁谨突然问:“校医还管这个?” 顾心裁愣了一下:“不是。是我主动问的,我想找找她总受伤背后有没有其他原因。” 丁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很同情她?” “也不能算同情吧,就是有点感慨。毕竟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总会想到自己。”顾心裁无奈地笑笑,“她自己倒没主动提过。我在想她是不是想的太多,又不愿意告诉别人,所以越来越想不开。” “有的时候,不需要对未定的事情投入太多感情。”丁鹤意有所指,“其他的呢?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其他的……我发现这里的人很喜欢一个图案。”顾心裁从抽屉里掏出一只眼镜盒,盒子上刻着一个图案,圆形外框下是一正一反两个爱心,一个爱心底部的尖端和另一个爱心顶端的凹点重合在一起。 “心币?” “大概……是吧?”顾心裁摇摇头,“但是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只是看到很多东西上都有这个图案。” 郁谨端详了几秒:“祝觉她父亲的项链上就是这个图案。还有那个英语老师的戒指,也是一样。” “谢谢,我们会往这个方向考虑。”丁鹤把图案拍下来,把眼镜盒推还给顾心裁。 “没想到你们也会在这里。你们是不是后面才过来的?”说完了正事,顾心裁就开始叙旧,“我刚来的时候看到你们似乎……” 他和季轻歌一样,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后就知道了某全校闻名的校霸。 只可惜虽然顶着同一张脸,校霸那个酷帅狂霸拽的姿态还是让他不敢认亲。 他没想到,那两个人只是延迟到达。这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他在上一个世界的末尾,本以为自己已经要死了,没想到却被魔法阵传到了外面。 魔法阵就是他们在书房发现,但被秦扬毁掉的那个。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魔法阵补齐的。 只知道这两个人可以成为可靠的队友。 “一些意外。” 几个人简单聊了几句,郁谨又半扛着丁鹤回教室。 顾心裁满心忧虑地看着两个人离去。他对两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真人秀世界。 看着一直被照顾的弟弟突然要反照顾哥哥就忍不住感叹,弟弟终于长大了。 丁鹤其实没把重量全压在郁谨身上,只是借着“要人扶”的借口环着他的肩。 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郁谨先开口了:“你受伤这么重为什么不跟我说?” “不重。” “不重就自己走。” 丁鹤一下子环紧他脖子:“重。” “你以前不是一点小伤都要亲吗?真有事了一句话都不说。” “我说了,你没信。”丁鹤想了想,“其实真的不重,只是看起来吓人。” 郁谨知道他没到绝症命不久矣的地步,但还是有些愧疚。 不是他打的,但是这个世界原本的他打的。 丁鹤像能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我跟你说了你肯定会内疚。又不是什么大事,高中生打架过去就过去了。” 他笑了笑:“但我要是真的很严重,你可能就要养我一辈子了。” 养就养,说的现在不是一样。 “我养。” “那我换个说法,如果我真的伤的很严重,你就要卖身过来,让我养一辈子了。” 郁谨无奈问:“你强调这个干什么?” 丁鹤对于这个问题异常执着:“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以后也不会改。” 郁谨把他扛到教室,在一众学生老师惊异的目光中把他扶到座位,再冷着一张脸走出教室。 他回自己教室的时候,却发现赵天和祝觉都不见了。 他拍拍钱佐:“他们人呢?” 钱佐半开玩笑地道:“祝觉又被叫去办公室谈话啦。至于赵天,这小子说去上厕所,不知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掉里面了吧。” 系统公事公办地宣布:“主角死亡,请选择是否回溯。” 第115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三) 郁谨缓缓起身,走出教室。 他刚走出教室,就听到有个人哀嚎。 赵天正躺在一段楼梯下面的平台部分,靠着墙,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吸气。 祝觉倒在他旁边,歪着头,从头部下方蔓延着鲜血。 郁谨向赵天伸出手:“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赵天点点头,挣扎着爬起来。 “原因呢?” “我跟你说,那个人就是个变态!”赵天摸摸自己被被撞到的地方,骂骂咧咧地叫起来,“祝觉就是被他害死的!” “你说谁?” “还有谁,就是那个刘非。” 刘非就是那个对郁谨很不待见的班主任。 郁谨左右看了一眼:“小声点,我们去医务室说。” 郁谨跟丁鹤发好消息,两个人联手把赵天拖到医务室。 赵天一路上都在辱骂刘非,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季轻歌跟在后面:“你是不是……太大声了,被别人听到不好。” “管他呢,反正我们都要回去了,说了他们也记不住。” “万一他们记得住呢?”季轻歌担忧地问,“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能记住,其他人为什么不能?” “你别吓我啊,我看他们记不住。”赵天缩缩脖子,张望了一下,“我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 季轻歌望着天喃喃自语:“我觉得……也许我们并不是回到过去,而是跳到不同的世界线上,但是原本的世界线还在继续,这条线上的我们还是要承担后果。” 丁鹤笑着问:“不是一直都是吗?” 季轻歌惊了一下。说的也是,他们确实在不同世界里穿梭。 可是这些世界不是只是一个个被构建出来的游戏副本吗?既然是独立的副本,那又怎么有过去和未来? 赵天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们不是该讨论下次该怎么努力吗?” 说的也是。话题又绕回了刘非和祝觉身上。 赵天坐在顾心裁面前的椅子上,一边让他检查一边讲剧情。 “快上课的时候祝觉就被刘非叫到办公室去了,这人长得贼眉鼠眼的,我怕出事,就跟了过去。” “没想到啊,这人还锁上门,我又没什么理由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准备等有声音了再冲进去。” “他跟祝觉说了挺久的,我好不容易等到祝觉出来,看到她眼圈都是红的。” “我本来还以为她只是被训了,就想安慰她几句。没想到她告诉我、她告诉我刘非对她图谋不轨,而且还不是第一次了。怪不得要关着门!就是怕人看见!” 季轻歌怔怔地道:“可她之前都没说过。” 她突然想到,祝觉上次死之前,也被刘非叫过去过。 难道那次她和杜佩起争执,不仅仅是因为郁谨,还和刘非有关? “是啊!听她说上个学期就开始了,她之前上课总魂不守舍的,就是想着这件事。然后她越害怕,越学不好,刘非就越有理由找她。艹,人渣。” 顾心裁面露不忍:“她之前来的时候,确实有表现出对老师的不满。我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学习压力太大,没想到……” 没想到老师的压力是因,成绩下降才是果。 “他好像还不让她和男生走得太近。呸,他配吗?” 这下连故意为难郁谨的理由都找到了。 郁谨问:“她没跟家长说?” 赵天愣了愣:“她不敢说。她爸特别保守,只会觉得她丢脸,所以她谁也不敢说。她越是害怕,那个人渣就越肆无忌惮。” 他声音有些惋惜:“她可能是真的承受不住了,才决定说给我吧。她说她一直想找一个可靠的人保护她,可惜遇不到。她就是说着说着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我想拉她也没拉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被刘非骚扰?”顾心裁问。 “把事情曝光!”赵天义愤填膺,“把渣男钉在耻辱柱上!” 丁鹤沉吟片刻:“不行。曝光需要证据,你觉得祝觉愿意让我们直接曝光吗?” 赵天瞪大眼:“那怎么办?只要在学校里,那个人渣就总能有机会找祝觉谈话,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吧。” “搜集他的其他黑料呢?或者找找有没有同样遭遇的受害人?”季轻歌提议。 丁鹤摇摇头:“时间。我们可能需要回到很久以前。但是那样需要花费很多心币。” 顾心裁为难地道:“我们是不是只能……让祝觉躲一躲?让她请个病假在家怎么样?” “这个倒是可以……但我们怎么让祝觉受伤请假?” 顾心裁一时失语。他们又不能直接跟祝觉说,她今天会死,让她在家待着。 也不能主动把祝觉弄伤。本来他们就是来保护祝觉的,总不能本末倒置。 剩下的……家里房子塌了?亲人病重? 赵天眼睛一亮:“我觉得可以啊,今天早上她不是脚扭了嘛?我们可以借这个理由帮她请假,让她去别的地方散散心,顺便看看心理医生。至于刘非,我们慢慢搜集证据,总能搞倒他。” “说有学生反映最近心理压力过大,可能是老师教育方式有问题。”郁谨突然开口,望向顾心裁,“你这里留有她谈论自己压力过大的证据吗?直接跟有关的学校领导反应,暗示刘非教学方式有问题,让他们自己查。” 顾心裁犹犹豫豫地道:“有是有……但我不是心理老师,我只是个普通校医,我说的话没什么分量吧?” “不行!这样刘非肯定会怀疑是祝觉告状,回来肯定会继续搞她。万一他把事情捅出来,让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会排挤祝觉。不行不行,这不是二次伤害嘛。” 郁谨抬抬眼皮:“我会让我爸去说这件事,你到时候帮忙证明一下就行了。” 季轻歌惊讶问:“你真的要这么说?” 她不由得对郁谨肃然起敬。这种事,不同人说效果是不一样的。如果祝觉说,老师大概率会相信她。但是如果是郁谨说,虽然上面会重视,但更可能觉得是他无理取闹。 所以他需要有人在旁佐证。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直接把源头解决了算了。 “反正我本来就想转班,也不想在那里待。” 丁鹤缓缓道:“我觉得,她也想转班。” 赵天:“哈?” “我觉得,从她的视角来说,她渴望的结果是转班。” 季轻歌若有所思:“她只想逃开那个环境,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可是班都分好了,她怎么转?” “不,因为1班有她想要的。就算我们让刘非离职,她仍旧可以说刘非过去的影响了她,所以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满足她的心愿。”丁鹤道。 季轻歌:? 郁谨冷眼看着。 顾心裁问:“因为学习压力过大,不能适应老师的教学,想转去好班?” 郁谨淡淡道:“学习压力大又想去好班的人多的是,为什么她能转别人不能?” 赵天颓废地抱着头:“因为她会死。” “容易自杀的人情绪不稳定,可能影响到好班其他学生的学习状态,更不可能让她转了。” 丁鹤按住郁谨的肩:“我觉得没那么难。我们回到早一点的时间点……昨晚或者今天早晨吧,想办法让她转班。” 郁谨别过脸:“我不想让她转过去。” 他不想要电灯泡。 “暂时的。先顺着她走。”丁鹤摸摸他的脸,“等她转过来了,就交给季轻歌和宋眠。” 郁谨问:“你不能直接让刘非不跟她接触吗?” “很难。”丁鹤迟疑道,“我基本没办法影响他们。” 郁谨眼睛睁大了一些。丁鹤一直是专职精神类控制的,没想到还会踢到钢板。 “他们全心全意地信奉着某样东西,我暂时没办法破解。也许我们需要先找到那样东西。” 郁谨回想起顾心裁给他们看的标志:“那两个爱心拼成的图案?是某种教派吗?” “还不知道。但是,我很好奇。”丁鹤的笑容诡异而冰冷,“是谁,建造的这座堡垒。” 第116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四) 9月3日17:00。 郁谨推开校长办公室的房门。 副校长,和他那个几个星期没见过面的父亲都在。 副校长开门见山地问:“听你父母说,你想转班?” 郁谨在他面前地椅子上坐下,点点头。 “为什么?” “我想要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 这种说法,要是搁在平常,副校长肯定觉得是个笑话。但是郁谨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有些冷酷。 “你有学习的心,是好的。但你如果突然转到1班,跟不上班级进度怎么办?不如先在现在的班级好好学一个学期,等学期末再按成绩换班。只要有心,在哪都能学习。” 郁谨知道他怕自己三分钟热度,也怕他把1班良好的学习氛围全部打乱,并不生气,只是伸出手,言简意赅地道:“试卷。” 副校长第一次见到这么拽的学生:“试卷?” “分班试卷。不一定是这次的,难度一样就行。” 副校长有些好笑:“你这是要做入班考试?” “我跟得上1班的进度,也能保证不拖累其他人。我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副校长看着他那张傲慢的脸,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年轻气盛。 一直在旁观看的郁先生终于开口:“让他试一试。如果能过,就麻烦您了。” 金钱的力量还是强大的,郁先生暗示了座新的教学楼,副校长二话不说让人找了套试卷过来。 郁谨翻了翻,把数学和英语做了。 毕竟他不想浪费时间,只是想证明一下实力。两张卷子,足够了。 他做得行云流水,做完往副校长那边一推。 副校长随便扫了扫,把卷子给郁先生看了看,又跟他聊了几句。 郁谨知道,他要过的不仅是学校这一关,还有他这个不怎么见面的父亲这一关。 “你想学,就好好学,不要浪费这个机会。”郁先生礼貌地打听完郁谨在学校的表现,拍拍他的肩,公事公办地道。 郁谨觉得自己的肩微微一沉,不由得微昂起头注视着他。 郁先生并没有对他表示出太多的关注。他看起来并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待在这里。对于他来说,这似乎是件扰乱日程计划的小麻烦。 郁谨跟着1班的班主任走到另一间办公室,听新班主任跟自己交代要求。 新班主任就没那么游刃有余了,明显对他的学习状况很担忧:“你能跟……” 郁谨把新做的卷子拍在他面前。 新班主任拿起来看了看,有点惊讶:“你做的?” “刚做的。” 班主任拿着英语试卷看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他要有这能耐怎么上个学期考这么差。 不对,他上个学期都没考几门。 但试卷是郁谨当着副校长的面做的,他质疑不了,只能硬生生把话题扭转到别的主题:“到了新班级,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不要冲动,有什么事和我反应。” 郁谨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不要打架。 但是谁闲的没事打架。 他听对方唠叨了一段时间,礼貌而敷衍地点了几次头,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 “那你今天下晚自习把桌子搬过来吧。至于座位……来,丁鹤,你来得正好。” 虽然郁谨写了两张卷子证明自己跟得上,但新班主任还是放心不下,看到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觉得要和人起冲突。 但郁谨看起来也不像会听他的话的样子,他只能把监督郁谨的工作交给自己最信赖的班长。 “这是明天新转到班上的同学,你多照顾他一下。下晚自习你把桌子搬一下,和他一起坐到第四组最后一排。” 丁鹤友好地向郁谨笑了一下,认真地向班主任点头:“我会帮新同学尽快熟悉班级。” 班主任欣慰地笑起来。不愧是他可靠的班长,遇到什么事都沉着冷静。 郁谨似乎是嘲讽地笑了一声。 班主任立刻警惕起来。他知道郁谨以前的事迹。他这个态度,该不会要故意找茬吧? 他心里觉得挺对不起丁鹤的,同样十六七岁的年纪,他总是要比其他学生承担更多的责任。这也不是最近第一个要转班的学生,每次他都会找丁鹤关照一下。 但这次不一样,其他的学生,他顶多担心一下适应性问题。郁谨这可是杀伤性问题,换一个人,很难忍耐郁谨了。他只能先委屈丁鹤。 丁鹤仍旧是平常沉稳可靠的样子,乖巧微笑着应下他的要求,真诚地向他保证会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郁谨似乎不耐烦起来,频繁地换着支撑腿。 班主任能说的都说完了,终于肯放两个人离开。 他刚松了口气准备喝茶,就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可能是眼花了,居然觉得那两个人的手牵到了一起。 晚自习后,丁鹤帮着郁谨把桌子搬到教室,再把两个人的桌子并排摆好。 丁鹤明显很兴奋,完全看不出把桌子搬了几层楼的疲惫。 “你这么激动?” “是啊,”丁鹤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们当初一直都没当成同桌吧。” 他们之前上高中的时候,虽然都在尖子班,但因为尖子班有两个,他们不幸地被分到了不同的班,致使整个高中有大半时间都没在一个班待。 算是一个遗憾。 郁谨脸上表情不变,手指却稍微蜷紧,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这么在意这件事?” “你不在意吗?”丁鹤搭着他的肩,像高中男生常见的那样和他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半真半假地道,“我怕你被别人拐跑了。” 郁谨皱起眉:“我没那么傻。” 丁鹤淡淡吐出一句:“但是我不相信你的同桌。” 他的高中同桌就是越青霆。 丁鹤至今仍记得越青霆在郁谨和其他人手里牵红线的英勇事迹,并且永远对他的人品持怀疑态度。 他这样的人就不能当丘比特。 “反正上课也要听讲,我们放学还可以一起走。” 但郁谨的想法不一样。他觉得上课听讲就行了,在哪听都是听。他们高中住在一起,其实放学了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 至于越青霆,虽然太过八卦,还很聒噪,但其实也算有趣。 “你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现在要做同桌的事实。”丁鹤笑吟吟地看着他,“送你回家。” “我送你。” 但他们一出校门,就看到一群明显是不良少年的人从面前经过。 郁谨突然想起来:“祝觉呢?你们不是一般都一起回家吗?” “我跟她说要帮你搬桌子,可能会比较晚,告诉她等不及可以先跟赵天和季轻歌一起回去。看起来她是走了。” 虽然赵天不太靠谱,但季轻歌还是可以托付一下。 郁谨想了想:“按照原本剧情,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会打一架?” “准确说来,是你跟别人起冲突,而我是去拉架的。” “所以那些人呢?” 丁鹤望着那群走进小巷子里的不良少年:“大概,还在那里。你要赴约吗?” *** 赵天和季轻歌一左一右地护住祝觉,准备掩护她离开小巷。 不良少年们轻浮地吹了声口哨:“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遇到两个这么好看的。啧啧,只可惜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赵天经历过上次的那场乱斗,心中有些绝望。 上次那群人还是来找郁谨的,这次怎么郁谨不在他们还是来找茬啊。 难道是祝觉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可是没有郁谨他打不过啊! 季轻歌反倒比他沉稳一些。她并没有经历前一次的打斗,只能凭肉眼目测对方的实力。 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电锯上。 如果对方不肯让步,那她可能也不会手下留情。 第117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五) 小混混们的目的并不是抢钱,更多的是调戏两个女孩子。 所以他们只是嬉笑着去抓两个女孩的胳膊,倒没有真的伤到她们。 季轻歌强忍着恶心,挡开他们伸向祝觉的手:“别过来!” “脾气还挺倔的。” 为首的那个似乎更感兴趣了。 “你们……你们别太嚣张啊,”赵天也鼓起勇气,插着腰对着对面嚷嚷,“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一中的郁谨,听过吗?” 郁谨在这一代还是挺有名的。他的名字一出来,小混混们的态度立刻变了。 赵天洋洋得意地继续说:“怕了?我跟你说,你们要是再这样,我马上就叫他……” 为首的小混混脸色严肃起来,扬起手:“给我打!” 小混混们一下认真起来,动作不再软趴趴的。 两个女生还好,赵天作为唯一一个男生,遭遇极其惨烈,几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抓住他,对着他拳打脚踢。 “郁谨是吧?叫他出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为首的狞笑着拍拍他的脸。 赵天几乎要哭了,这群人似乎反而被他激怒了。 早知道他们就赖在教室等郁谨了。 祝觉嘴唇颤抖,声音里带着哭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们别管我了,我跟他们走。” “这跟你没关系,都是他们的问题,”季轻歌安慰她,“你想个办法跑出去叫人,或者报警。” “那你们呢?” 季轻歌抽出一把电锯,熟练地摆出自卫姿势,在电锯启动的嗡嗡声里回答:“我应该没问题。” 祝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惊讶地问:“我没想到你……你会玩电锯?” “还行,会用。”季轻歌谦虚道,拿着电锯冲了上去,“你保护好自己,我要上了。” 小混混们光注意赵天了,没想到她突然冲出来。 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光看外表,没人猜得出她藏着这么危险的武器。 “艹,哪来的女疯子。” 季轻歌一道电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把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小混混们吓得纷纷退后。 被割伤的小混混啐了一口,骂了几句,但腿已经向后伸了,似乎想逃。 季轻歌收回电锯,撩了一下头发,轻声劝告:“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人麻烦了。” 小混混们嗤笑一声:“你谁啊?” “这和我是谁没关系。”季轻歌语气正义,“特别是祝觉,你们不要找她。” “哎呀,我们好害怕呀,”为首的装作害怕抖了抖,懒洋洋向她身后一指,奚落笑道,“你看看后面?” 季轻歌心生不妙,转头看去,发现从巷子口钻出来几个陌生面孔,看起来和这群人是一伙的。 现在两伙人两边包抄,不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堵在巷子口的几个人挟制住祝觉的胳膊,祝觉泫然欲泣地看着她。 “再动我们就撕票了啊。”为首的吆喝道,“本来看你们长得好看还想放你们一码,没想到非要往枪口上撞。” 季轻歌在心里骂了一句“渣滓”,手上却不敢轻举妄动,怕他们伤到祝觉。 在她挥着电锯把那群人砍倒之前,祝觉肯定会先受伤。 可她又觉得,就算她服软,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好像无论怎么样祝觉都要受伤。 如果是其他人,受个伤也顶多去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但祝觉不一样,她可是摔一跤就能死的人。 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真麻烦”的想法,很快又自我否认了。 想什么呢,保护祝觉是她的任务。如果祝觉受伤,就是她不够小心,怎么还能责怪受伤的人。 祝觉看起来异常纤弱,似乎那几个小混混随便一用力,就能把她的胳膊掰下来。 季轻歌开始跟他们讨价还价:“你们放开她,我们还能好好商量。” “刚刚不是还很厉害吗?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为首的吹了声口哨,轻佻地问,“这可不像你啊——不过我喜欢。” 他拍拍手,狞笑着道:“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来,跪下,舔我的鞋。” 季轻歌站在那里,抿抿唇,明显不愿。 “你伤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为首的一扬手,抓着祝觉的人立刻会意地加重手中的力道。 祝觉恐惧的啜泣声不断刺激着季轻歌的大脑,让她愧疚无比。 她不想屈服,但是她似乎只有这个选择。 她再次确认了一下:“你们能放过她吗?你们先保证放她走。” “你要是真跪下了,我保证不碰她一根头发,但你要是再犹豫下去……” 季轻歌忍不住捂住耳朵,害怕自己听到祝觉的哭声。她知道这就是自己的责任,可还是忍不住逃避。 都是她的错,是她不够强大。 能不能找到一个既能保护祝觉,又不用受他们的侮辱的办法。 她看看趾高气昂的小混混,再看看被打成猪头的赵天,咬咬牙,还是腿一曲,准备妥协。 为首的发出张狂的笑声:“别苦着一张脸啊,是我在强迫你吗?高兴一点。” “说,这是你的荣幸,对不对?” 社会渣滓。 但是她什么也不能说。是她技不如人,她应该屈服。 她背后却突然传来惨叫。 本来挟制着祝觉的几个小混混的身体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扭曲着,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捏断身体。 更像是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绞缠住身体。 几个人脸涨成猪肝色,手臂胡乱地挥舞着,但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绝望地抠着喉咙。 祝觉软软地摔倒到地上,膝盖蹭破一层皮。 “什……什么东西?”小混混们明显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警惕地东张西望。 但他们没等到神秘的敌人现身,却只等到警车的呜呜声。 有个温柔的声音向他们喊:“警察马上就要来了。” “多管闲事。”为首的反应过来,呸了一声,凶狠地警告,“下次小心点。” “没有下次。”一个冷淡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小混混们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有什么东西从脚踝一路向上爬。像是一条粗糙的藤蔓,又像是一条冰冷的蛇。 这种东西紧紧黏在他们皮肤上,一边爬,一边把不知是尖刺还是触手的东西刺破他们的皮肤,贪婪地吸吮着血液。 他们能清晰地感到身体的疼痛,但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行动。 “这是什么?”小混混们惊恐地望着彼此,“丧尸植物?” 为首的气急败坏地嚷嚷:“你有本事就出来,别躲在后面,孬种。” 像是回应他,他刚说完,两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就出现在小巷口。 两个人都穿着一中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胸口以上,黑色短发剪到眉毛以上,规规矩矩地背着双肩书包,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样子。 其中一个友好地劝告他们:“你们现在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马上警察就要到了。” 看到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小混混们眼中都有些不屑。 “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神仙,原来就是两个毛头小子。作业做完了吗,就来多管闲事。” “做完了。而且帮助同学不算多管闲事。”刚刚说话的男生慢悠悠地接话,“四分钟。” 他倒计时得小混混们有点紧张。 但他们再一看,这个男生长得毫无攻击性,甚至还友好微笑着,身材也偏瘦,根本对他们没有威胁。 只是他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有些发怵。 “你数什么数,来吓人的?” “三分钟。” 他越数小混混们就越心慌,已经有人开始劝为首的那个:“要不然,我们就先走了吧。” “你怕了?”为首的冷笑一声,“来啊,我就看看警察来了能拿我们怎么样。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另一个男生突然开口了:“跪下。” “艹!” 为首的正要嘲笑他不自量力,突然腿一麻,不由自主地跪下去。 因为那种植物的作用,他现在整个人都很虚弱,嘴唇发白,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这段时间,不要再找一中的人麻烦。” 对方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仿若雕刻的面容有一种锐利的美感。 “嘁,”为首的不甘地还口,“你算哪根葱。” 那个男生没有说话,反而是他旁边的男生牵起他的手,善解人意地解释:“我们只是刚好路过,你可以认为我们是,路人?” 路什么人,装什么逼呢。小混混们的领头者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珠子一转:“你该不会就是那个郁谨吧?” “不是。”男生转身想走。 “你有本事做事没本事当?名字都不敢报?”混混疯狂挑衅。 男生似乎被问烦了,不耐地回答一句:“我叫刘非。” 刘非,这个名字他们是记住了。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警察似乎是真的到了。小混混们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逃跑。 季轻歌把祝觉扶到一边,又问赵天:“你没事吧?” 赵天摇摇头,一脸呆滞。 他身边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啊。 文弱电锯少女,运用超自然力量的校霸,还有一个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仔细一想哪里都不对劲的学霸。 虽然有些中二,但真的好nb啊。 第118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六) “嘶——” 赵天听到祝觉轻轻的哭声,注意力一下子转到她身上:“你没事吧?” 祝觉摇摇头。 但是她的膝盖明显被蹭破了皮,正在渗血。 “会不会感染,我们快去医院。” 祝觉手撑着地面,吃力地想站起来。但这对她来说明显太过困难,她刚站起来,就又跌了回去。 赵天的心脏随着她的动作起起伏伏:“你不要有事啊!” “没关系,我们有校医。”丁鹤向外面指了指,顾心裁拿着自己的医疗箱急急赶来。 赵天终于松了口气,由衷地发出感叹:“还好你们赶过来了。真的,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他以前单知道他们俩是厉害的,但没想到有这么厉害。他刚刚是真觉得有点绝望了,偏偏郁谨就跟道光一样突然照了进来。 他总算明白那些小姑娘为什么喜欢英雄救美的戏码了。 丁鹤又指指赵天:“帮他再处理一下吧。” 顾心裁连声应了,解决完祝觉的问题,转头去看赵天。 赵天仍旧处于一种仰望偶像的状态,顾心裁忍不住戳戳他:“你……你缓过来了吗?没被吓到吧?” “你说,郁哥他还收小弟吗?” 顾心裁:“……暂时应该不收吧?不对,你现在不就是吗?” “那,后宫呢?” 顾心裁惊恐万分:“啊?” 赵天低下头,羞涩地道:“我想了一下,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其实人家也可以委屈一下在下面。” “……你还是别了,他有对象了。” 顾心裁连连摆手。 “唉,我就是想想。”赵天惆怅地看着丁鹤的背影,“你说,他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果然凶悍大佬们还是喜欢温柔软……软汉?” 丁鹤像是背后长着眼睛,突然转头,对着他弯眼笑起来。 顾心裁:……傻孩子你可能被卖了都要给人数钱。 而且你站反cp了。 相对而言,季轻歌受的伤是最轻的。 她的体质本就比正常人好,这段时间的历练也锻炼了她的心性,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只是有些愧疚:“对不起,我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不是你的错。”丁鹤安慰她。 “可是我……是我太不小心了。我应该一直抓着她。我……是我的错。” 这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了。她要关注着那群混混的动向,哪里能分心关心祝觉。 她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自己应该能处理好这些事了。没想到…… 她觉得很挫败。 “你确实做的有问题。”郁谨点头。 季轻歌沮丧地低着头。 郁谨说话太不留情面了。 郁谨接着道:“你不应该畏手畏脚,应该抓住那个领头的和他们一换一。不过,那种情况想不到也正常。” 季轻歌:!!!对不起,她还没那么有魄力。 “你不要把错都揽到自己头上。这些事,换成我们其他人,也一样很难顾全。别责怪自己了。” 丁鹤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她焦虑紧张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要先走?”郁谨突然问。 季轻歌愣了愣,陷入回忆:“因为……因为祝觉她说太晚了,再不走,路上人太少,她害怕。” “为什么不等我们?” 季轻歌睁大眼。是啊,如果害怕,不是更该等他们两个吗?为什么要自己先走。 就算祝觉想走,但那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问题体质。她和赵天应该知道,等郁谨和丁鹤出来,绝对比提早走安全。 “我想想……好像当时祝觉说,觉得你们一时半会出不来,所以想早点回家。然后又正好有老师来教室清人,我们就先走了。” “老师清人,不清我们?” 季轻歌苦笑一声:“你现在问,我一下子没办法完全回想起来。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她好像很不想留在那里。啊对了——” 她瞄了郁谨一眼,向丁鹤使了个眼色,想跟丁鹤去旁边说话。 “没事,就在这说吧。”丁鹤笑吟吟地道。 季轻歌苦恼地摸摸头发:“就是……她说话的时候,我觉得她好像有点伤心。你们以前关系挺好的吧,她好像觉得你没那么在乎她了,而且也不想和你们出现在一个场合,觉得自己特别多余。” 她回答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让人误解祝觉。 她毕竟先知道郁谨和丁鹤的关系,所以有点先入为主,觉得祝觉有点……矫情。 但是站在祝觉的角度,自己的青梅竹马突然把注意力都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失落是正常的。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种讨人厌的传话精。但是郁谨要问,她也不能不回答。 “我有开导她,她说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什么都变了,适应不了。还说你都没帮她搬桌子,以前你肯定会主动帮忙。啊,但是她只是偷偷跟我说,不让我告诉你们。” 季轻歌很纠结。她觉得,她要是都说了,有点对不起祝觉的信任。但要是不说,这个游戏又不好完成。 “不,你说出来反而更好。”丁鹤温声回答,“很多矛盾,如果不说出来,就没办法解决。你以后也告诉她,有什么想法都当面说出来,不要不好意思。” “至于搬桌子的事,我看赵天已经帮她搬了,就没插手。毕竟以后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这种事我们肯定要互相帮助。我当时确实没想这么多。” 季轻歌点点头,心里好受了一些。 郁谨问:“你想为她打抱不平吗?” 季轻歌愣了愣,迟疑问:“打抱不平?” “你觉得她可怜吗?” 季轻歌摸摸自己的心脏:“没有吧。” 其实她觉得,祝觉那番话有点在责怪丁鹤移情别恋了。可是……她和丁鹤也没在一起啊。 而且她上个周目不是还喜欢郁谨的嘛。 她突然震惊地发现,这不就是小说里发现深情男二突然喜欢上别人了,占有欲爆发,一边跟好友控诉对方过分,一边又装善良说都是自己想多了根本不想打扰他们的白莲花吗? 而且男二居然和男主是一对。 季轻歌眨眨眼。所以这是男配逆袭的剧情?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季轻歌觉得心情突然轻松下来,像是有什么一直压在心上的东西消失了。 不过祝觉应该……不是这种人?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总会有点在意。 “不要把过多的热情倾注到某样事物上。”郁谨点到即止。 季轻歌若有所思地点头。 也许她不需要这么为祝觉拼命? 祝觉微微偏头,注视着这边。 伤口的事处理完了,由顾心裁开着车把几个人送回家。 郁谨回到家,洗完澡,跟丁鹤道了晚安,准备早早入睡。 沉寂许久的系统冒了出来,语气比之前低落很多:“宿主,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说。” “祝觉不想攻略你了。你现在和其他普通NPC一样,没有特权了。” 郁谨对此很满意。 “她不攻略你,就会去攻略别人,然后别人的地位就会嗖嗖嗖超过你,心币也会比你多,人气也会比你高。”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系统沧桑叹气:“然后你的戏份会越来越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便当。” 便当也挺好的,正好收集一下技能。 “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你既然知道不能让祝觉死,为什么不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呢?这样可以避免很多突发情况啊。” “我为什么要守着她?”郁谨漠然道,“她怎么样和我有关系吗?” 系统一时语塞,过了几秒才道:“但是她死了你要扣心币呀,如果币不够就要用别的代价抵扣,很划不来。” “我不喜欢和人绑定。你最好告诉她,她再怎么卖惨,我也不会同情她,只会觉得她很烦。” 系统抖了抖,讪讪道:“我和她又不认识……” 郁谨露出古怪又冰冷的笑容:“她除了受伤给人添麻烦之外,给过别人什么帮助吗?她是觉得,她弱,别人就该喜欢她?” 系统弱弱道:“有的。她可以帮你提高成绩。” 虽然现在看起来根本不需要。 “唔……其实你们这条线是你觉得她软绵绵的很可爱,然后她又特别贴心地抚慰了你在家庭生活中受伤的心灵。唉,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治愈线你喜欢强攻!” 他越说声音越小,却发现郁谨似乎陷入了沉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不是刚刚那种冷笑,是从心而发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羞涩而甜蜜的笑。 “不,我喜欢治愈线。” 系统:…… 郁谨回想了一下,他和丁鹤也是这么认识的。 他小的时候,刚到大家族里,见到的都是冷漠的大人,所以特别自闭。 只有丁鹤会对他好,哪怕他脾气再差,也不离不弃。好几次被他欺负得要哭了,过了一会还是跑到他身边帮他收拾烂摊子 他嘴上一直说丁鹤虚伪,装好孩子,其实特别享受他对自己好,每次把丁鹤气跑都在默默数数,等他来找自己和好。 有次丁鹤真的生气了,他就一个人趴在床上伤心,觉得丁鹤果然也是骗他的,根本没有人喜欢他。 他想主动去找丁鹤,又觉得拉不下面子。 好在两个人还是别别扭扭地和好了,从那以后他就不太敢作了。 一直到互通心意,他又作过一阵,都是丁鹤在包容他,慢慢地他也没那么敏感了。 从他的角度看,确实是丁鹤在治愈他在家庭背景里受到的创伤。如果不是丁鹤,他可能会是一个阴郁又脆弱的疯子。 他现在也知道丁鹤当时确实是装乖了。不过装就装,这也正是他有趣的地方。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明显就在怀念。 系统“啧”了一声,摇摇头。 “双标!” *** 9月4日,星期三,阴有雷阵雨。 郁谨和丁鹤一起走进1班的教室。 正热情读书的学生们突然安静下来。 第119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七) 郁谨若无其事地走到座位坐下,把书摊开在桌面上。 丁鹤也在他旁边坐下。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早读又开始了,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还没有收回去。 他能够听到夹杂在读书声里的惊叹:“真是他啊。” “他怎么转过来了?” “我昨天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瞎猜的,没想到是真的啊!” “被家长逼过来的吧。那班长是怎么回事?学伴?” “哎哎,别看了,瞪人了。” 听到声音条件反射抬了一下头的郁谨:…… 他可能,只是刚起床精神不太好。 真的没有瞪人。 丁鹤把他的书翻到某一面:“今天应该背这一段。” 两个班的早自习不一样,进度也不同。 郁谨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古文,沉默了。 他恰好不是很擅长这个。比起中国传统的文学作品,他可能更偏向于西方的戏剧小说。 “老师昨天交代了,要我监督你学习。”丁鹤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下早自习了我会检查你背书的结果。” 暗中观察的周边同学倒吸一口冷气。 班长不愧是班长,坐在校霸旁边也面不改色,丝毫不担心对方会一拳招呼上来。 围观群众心中的敬意越发深重。 郁谨不耐地压了压书:“知道了。” 丁鹤拿出一瓶牛奶,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放到桌角:“好好背书,早饭的时候给你喝。” 郁谨皱起眉,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丁鹤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说了声:“乖。” 群众:居然真的没被打! 原来班长的本职是驯兽师,这么狂躁的校霸都能被驯得服服帖帖的。 你看校霸那不甘又忌惮的眼神,再看看那抿起的嘴角和捏紧了笔的手指。 简直就是一只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的小野猫。 班长真强。 他们前面坐的是季轻歌和祝觉。 季轻歌忍不住想把脸埋进书里。 不行,太尴尬了,作为知情人,她实在没办法把那些人的感叹和这两个人对上号。 她可能有彩虹屁恐惧症,一听就替人尴尬。 她旁边的祝觉也没有开始早读,而是在整理抽屉。 她也是刚搬到这个班的。但大家只是友好地欢迎了她一下,就没再关注了。 毕竟还是被迫从良的校霸更让人好奇。 祝觉的书在搬的过程中弄乱了不少,她不得不把她们重新摆好。 她把手深入桌内。 坐在她后面的郁谨突然喊了一声“让开”,自己站起来半跪到桌面上。 季轻歌愣了一秒,迅速地把祝觉拉到走廊上。 郁谨一边膝盖跪在桌子上,身子前倾,手伸到桌洞内,狠狠抓住什么东西向外扯。 围观群众们只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扭动着缠绕到他手腕上,然后冒出一股青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气。 有眼尖的失声尖叫:“蛇!” 缠在他手腕上的是一条黑色的小蛇,细细长长的一条,浑身透露着寒气。 只是蛇现在已经变成烤蛇,一动不动地垂下。 郁谨把烤蛇扔到垃圾桶,又去厕所洗手。 坐在垃圾桶旁的同学向后躲了躲,生怕蛇突然复生爬出来。 他走了之后,学生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会有蛇啊?吓死人了。” “附近山上爬下来的吧。我听说山上生态保护得好,这种东西特别多。” “徒手抓蛇也太猛了吧!真的震撼我全家。” “但是真的好厉害。” 围观群众们震惊之后,也忍不住敬佩起来。 虽然他们对郁谨的印象不好,但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一下是真的帅。 “哦对了,没人受伤吧?” 感叹完,群众们才想起受害人,纷纷向季轻歌和祝觉询问情况。 季轻歌谢过他们的好意,不放心地帮祝觉再把抽屉清了一边,才放心地让她坐回座位。 祝觉神色恍惚,大概是被吓到了,一直沉默着,只是在郁谨回来之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郁谨点点头,继续看书。 “没被咬到吧?”丁鹤低声问。 “没有。”郁谨回想了一下小蛇滑溜溜的触感,突然想笑,“你小时候……也长那个样子。我说的是下半部分。” 丁鹤不赞同地看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严肃地道:“我小时候,比它长,比它粗,还比它有力,要是我缠着你,你不一定甩得开。” 郁谨的脸莫名地红起来。 他明明只是在说尾巴的事,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 丁鹤凑近问他:“你喜欢这种感觉吗?我们可以再去霍初安那待几天。” “……不用了。” “那好好背书吧。”丁鹤从善如流地缩回身子,“早自习时间不多了。” 蛇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大部分人心还是在学习上,很快回归到正常的学习节奏。 只有季轻歌忧心忡忡。她总觉得丁鹤什么时候会长出一条蛇尾巴,把他们都给甩到天边去。 她担忧地问:“你刚刚,不会觉得幻尾痛吗?” 丁鹤微笑着歪了一下头:“嗯?” 季轻歌可忘不了她第一次见丁鹤时对方用蛇尾巴来回把人往墙上甩的场景。 每当丁鹤不把腿露出来的时候,她就会觉得丁鹤下面是条蛇尾巴。 想想就开始起鸡皮疙瘩。 郁谨正在吃早餐,听到她说,也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了一眼。 丁鹤把腿伸到他那边,恰好和他一条腿交叉碰在一起:“好看吗?” 宽松的校服裤子模糊了肌肉的线条,他只能看出腿挺长的,碰到他腿的地方不是宽松的软肉,而是结实有力的肌肉。 郁谨看了几秒,移开视线:“挺好的。” 对方的腿稍微一动,原本放松的肌肉在瞬间紧绷起来,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狮子突然发起进攻。两个人腿相接触的地方像有一道开关,随着这个动作被开启,一股电流从相触的地方开始,眨眼间传遍身体的每个部分,连带着他腿部的肌肉也紧张起来。 他踢了踢丁鹤的腿,把自己的腿收进桌子下面:“不看了,收回去。” “其实,我的腿很平常,但你的腿很好看。”丁鹤慢悠悠地把腿伸直,斜斜插到他桌子下的那块狭窄区域,正好横在他两条腿下面,明目张胆地侵占私人空间,“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腿。” 比例完美,瘦但并不柔弱,皮肤莹润,像是月光下的珍珠磨出来的,掐一下就能挤出月亮的清辉。 他总是忍不住在上面拧一把,试试是不是真的能把月光挤出来。 “你收回去。”郁谨横了他一眼,“你还见过谁的腿?” 丁鹤委婉地回答:“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夏天的装扮。” 郁谨把饭盒里的生煎包分给他一个:“吃,别说话了。” 他总觉得丁鹤再说下去,话题又要朝着奇怪的方向奔去。 丁鹤乐呵呵地接过他分享的早饭,把自己饭盒里的煎饺又还了一个过去。 其实他的早饭也是郁谨家的保姆做的。郁谨想着,反正多做一份也不费事,就顺带包办了。 祝觉的早饭就比较珍贵了,是顾心裁亲手做的,吃之前还试过毒,全程由季轻歌谨慎保护,生怕出一点问题。 郁谨对于不用绞尽脑汁给她准备安全早餐这件事很满意。 季轻歌的也是顾心裁做的,这免掉了她去买早餐的任务,可以更紧地看着祝觉。 身为女生,她可以跟到更多私密的场所。比如厕所。 一切都仿佛走上了正轨。 郁谨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打开牛奶瓶,叼着吸管喝牛奶。 他咬着吸管的样子格外乖巧,乌黑的眼睛宁静而放松地注视着前方,唇缝处润开一片乳白色,而他偶尔会舔舔嘴唇,色泽鲜艳的舌尖灵活轻快地卷走溢出来的奶渍。 端着粉拿着筷子走过的男生吓得差点把筷子戳到眼睛里。 没想到威风凛凛的校园小霸王居然喜欢喝牛奶,而且喝的样子这么……可爱。 他又打量了一下郁谨的眉眼。要是不刻意做出凶悍的表情,其实他的样貌给人很阴柔的感觉,甚至让人辨不出性别。 怪不得刚入校的时候还有人传郁谨可以一个人把校花校草的名号一起拿下来,长得是真好看。 “麻烦让一下。” 他一下子忘了自己坐哪,直到有人提醒,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站在走廊占别人的道,连忙向旁边走了几步。 祝觉正好吃完早饭要去扔垃圾,小声道了声谢,就要继续走。 但拿着粉的男生却“诶”了几声,向她这边倒过来。 他刚刚一下子没站稳,只能手舞足蹈地保持平衡,手上滚烫的粉就向这边泼出来。 季轻歌连忙拉着祝觉躲避,粉泼了点到校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连声道歉。 季轻歌倒吸一口冷气,向他摆摆手,急忙去看祝觉:“你没事吧?” 祝觉也被泼到了一点,不过都只是衣服脏了,没有大碍。 她松了口气。 男生愧疚地上前一步,想帮她们擦衣服。 他却不小心踩到掉到地上的粉上,脚底一滑,向那边摔过去。 而他手上拿的那双筷子,正直直地向着祝觉的眼睛戳去。 郁谨看了一眼,准备把筷子烧了。 却有一个人抢在他之前,揽着祝觉的腰把她往旁边带了几步,另一只手抵着男生的肩,帮他维持住平衡。 第120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八) 男生长得清雅秀致,阻止灾难发生后,礼貌地询问了一下祝觉等人的情况。 这个人他虽然不认识,脸却很熟悉。 是宋眠。 他和画像里的人一模一样,只是眉眼舒朗自信,身姿挺拔,浑身上下散发着正气,丝毫没有那种恐惧的感觉。 郁谨注意了一下,他扶着祝觉的时候动作很绅士,没有丝毫的越界,确定她安全后也很快收回了手。 看起来,他果然像覃慎所说的那样,是个正直坚韧的人。 丁鹤招呼着人把地收拾了,联系顾心裁来看他们有没有烫伤。 郁谨等他闲下来了,问:“宋眠在这,覃慎呢?” “还没到。”丁鹤神秘地笑了笑,“应该一会就来了吧。” 郁谨扬了扬眉,没再多问。 不过不知道覃慎看到宋眠尽心尽力地保护别人,会有什么想法。 而且宋眠还因为祝觉的衣服被泼上汤了,害怕她着凉,主动把校服外套提供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宋眠都是一名十分敬业的保护者。他和季轻歌一起,几乎解决了所有危机。就算祝觉还是不幸受伤,也有请假的顾心裁一直蹲在一边,及时给予救助。 他们三个人相处得十分和谐,宋眠和顾心裁似乎气场很合,一见如故。 顾心裁刚看到宋眠,就觉得有点眼熟。 不过他也只是发现宋眠是画像里的人,没把他和那个追着郁谨跑的僵尸对上号。 他还不知道,那个把他从古堡里转移出去的魔法阵,就是宋眠补全的。 作为那里唯一一名真正的神职人员,只有他有能力补全魔法阵,或者说,对抗覃慎。 这也是郁谨当时执意要让他活下来的最主要原因。 当时的经历明显在宋眠身上留下了痕迹。那时丁鹤对宋眠的精神世界进行了入侵和引导,唤醒了他的相关能力,现在那股力量依旧残留在他体内,致使他不自觉地听丁鹤的指令。 即使他已经失忆了。 郁谨越来越觉得转班是个好决定。他很久没觉得这么轻松了。 现在季轻歌坐在祝觉旁边,宋眠坐在祝觉前面,他和丁鹤坐在祝觉后面。 而宋眠的旁边,则是一个空位。 四个人完美地把祝觉包在里面,360°全方位监视着她。 郁谨课间趴在桌上,眯着眼睛小憩。 他两条胳膊交叉横在桌上,头整个埋在臂弯里,脑后的头发散向两边,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 教室里仍旧有着说话的声音。不过比他以前班级的环境要好一些,听起来没有那么吵闹,非常适合入眠。 丁鹤也趴在桌上,面对着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脖子。 触感细腻,又因为骨头明显的触感而显得坚韧。 郁谨从手臂后面冒出一双眼睛,抬手拍了他一下,警告他不要做得太过分。 丁鹤眨眨眼,试探的动作转为抚摸,手指沿着脖颈的弧度,绕到正面,在凸出的喉结上戳了戳。 他能感到喉结明显动了动,郁谨的声音里掺杂着烦躁不安:“别动。” 丁鹤的动作顿了顿,又不安分地在他下巴上捏了一把。 郁谨一下子坐起来,捂着脖子瞪他。 他起身的时候动作有点大,桌子向前移动发出刺耳的响声。 本来在谈笑的学生都看过来,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不好,校霸要打人了。 班长撸猫不慎撸到老虎了。 郁谨一直以来太低调,以至于他们忘了这个人揍人的英勇事迹,现在看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势,突然为丁鹤的人身安全担忧起来。 极有正义感的同学站了出来:“别打架别打架,有什么事好好说。” 郁谨拧眉看着丁鹤,眼中闪耀着怒火。 同学们紧张地旁观着。 怎么办,他们加在一起好像也打不过校霸啊。 要不然让班长低头认个错,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丁鹤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焦点,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没事,我们没吵架。” 围观群众:……他眼睛都要喷火了您还认为没事吗? 已经有人忍不住要提醒他,可以不要这么粗神经。 郁谨的眉拧得更紧,其他人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终于,他舒展眉头,抬起下巴,轻慢地吐出一句话:“我要睡觉。” 丁鹤笑眯眯地点头。 “你别吵我。” 丁鹤凑近过去,把他脸颊边散乱的头发理开:“好。” 郁谨盯着他看了一会,知道他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泄气地转过身:“好了,没事了。” 就这样没了? 围观群众愣了一会,发现他确实没有打架的意思,揪得高高的心莫名其妙地被人放在了高台上,总觉得不可思议。 丁鹤手臂搭到他肩上,亲昵地靠过去和他说话,目光似是无意地在其他人身上扫过。 被他看过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背上一激灵,纷纷转身过去干别的事。 可是,这件事真的就这么完了? 他们还是不敢相信。 刚刚校霸明明就很生气,下一秒就要把人打进ICU。 怎么就说了这么轻飘飘一句话。 他们琢磨了一会,只能得出结论:驯兽师真不愧是驯兽师,小老虎真的被驯成猫咪了。 丁鹤在郁谨耳边说话:“你这么睡不舒服,要不要靠着我睡。” 郁谨露出一双眼睛,明显在对他的言行进行谴责。 不就是想让他靠过去吗,弄得这么麻烦。 他想了想,直起身,抱着丁鹤的脖子,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那你让我靠一会。” 丁鹤把身子完全转过去,手臂横到他腰后维持平衡,让他可以把身体完全放松。 郁谨眯了眯眼睛,似乎对这个姿势很满意,惬意地在他肩头蹭了蹭。 丁鹤摸摸他的脸,拇指指腹揉着他脸颊的嫩肉,其他四根手指绕到他耳朵后面,把耳边的头发理到一边,指尖在耳朵背部轻轻挠过。 郁谨耳朵被他挠得有些痒,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 “好了,睡吧。” 丁鹤拍拍他的肩膀,静静注视着他的睡颜。 “班长,我想问你……”拿着作业本过来问题的男生突然噤声,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个人。 为什么,校霸要趴在班长怀里睡觉。 这是什么新型的霸凌方式吗? 人体抱枕? 郁谨抬头,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 男生尴尬地挠挠头,觉得自己应该逃跑。 丁鹤也抬头看他:“有什么要问的?是有什么题吗?” 男生的视线在他和郁谨之间转来转去,却发现郁谨兴致缺缺地低下头,呼吸平稳地闭上眼。 “直接问吧,没事。”丁鹤把他的习题册接过来,摊在桌上问,“这里?” “哦哦是的。”男生发现郁谨确实没有要管他的意思,终于放心问题。 可是班长……也太淡定了吧,真的一点也不怕惹火小霸王。 单论成绩,丁鹤并不是最好的,但他人和善,又有耐心,知道怎么把题讲透,所以喜欢找他问题的人一直不少。 郁谨一边听,一边回想着过去。 以前也是这样。丁鹤人缘好,态度又温和,所以总有人来找他请教问题。 甚至还有晚自习下了还拖着他畅聊学科理想的人,让在外面等着一起回家的郁谨一阵好等。 这里面又有一部分人,是故意在制造和丁鹤接触的机会。郁谨深刻地记得当初有人借着问题的机会和丁鹤套近乎,企图发展出一段感情。他还因为那件事生过气。 郁谨听丁鹤把同一段话变着法子说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坐直身体。 男生内心一惊。 他本来就是看到郁谨在旁边,所以很紧张,注意力集中不了,这才一下子没听懂。 没想到还是把睡觉的校霸吵醒了。 “啊,我懂了,我先走了。” 郁谨把他的习题册拿过来,看了几眼,拿铅笔写了几行字,推回去:“自己想。” 男生还想说什么,郁谨随便抽了本习题,打开放在丁鹤面前:“给我讲。” 这就是明明白白地在说:先给我讲,不要理别人。 男生紧张地拿着习题册走了,等回到座位,看看习题册上的字。 好像是解题思路……可是这也太简略了吧,跳跃性好大。 他又一想,好像不太对。 这是说年级倒数的校霸都听懂了他还没听懂吗? 郁谨伸了个懒腰,彻底不睡了。 “不睡了?” 郁谨活动了一下肩膀:“不睡了,酸。” “我帮你揉揉?”丁鹤伸手帮他捏捏肩膀。 郁谨随便他帮自己捏肩,享受地眯着眼:“你下次给人讲题,还是别在座位上讲。” “吵到你了?”丁鹤从善如流地点头 ,“那我去外面吧。” 郁谨一想,好像也不对。这样十个课间有九个他不能在座位上了。 这样也不行。 丁鹤狡猾地注意着他的表情,等他的表情走完一圈变动,终于笑眯眯地保证:“我尽量不打扰你。如果你有问题,一定先答你的。” 说话间上课铃响。 随着铃声进门的,除了任课老师,还有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 男生是混血儿,五官深邃立体,眼睛闪着红光。 他应该是刚转过来的。 郁谨的视线移到宋眠旁边那个空位上。 是覃慎。 第121章 永远的星期三(十九) “他是混血儿吧……五官好立体。” “我觉得有点吸血鬼的感觉……咳咳,不是,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和《无尽之夜》里那个男主角有点像。” 覃慎脸色沉沉,鹰隼一样的目光直直射向宋眠的方向。 宋眠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向后缩了缩。 他潜意识地害怕着这个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周目的这个时候,这个人都会到班上,坐到他旁边。 听说这位同学刚从国外回来,因为手续之类的问题,所以晚了几天到班上。 前几个周目,他都单独坐在最后一排,覃慎会坐在他旁边。 这次因为郁谨和祝觉突然转了过来,座位发生变动,他不是最后一排了。 偏偏旁边还是空了个位置出来,就像是专门给覃慎留的。 说实话,覃慎对他还是挺热情友好的,但他每次看到覃慎,都会觉得手脚冰冷,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 他本能地畏惧着这个人。 覃慎看出宋眠的回避,脸色更加沉郁。 他知道宋眠虽然不记得他了,却还在怕他。 如果宋眠的记忆能回退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就好了。 要是宋眠和他的关系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他可能……要和以前做一样的事了。 他同时感到另外两道视线向自己投射而来,不悦地回望过去。 把宋眠再次关起来的雄心壮志顿时烟消云散。他条件反射地并紧脚尖,挺胸收腹,紧张地看着教室的角落。 郁谨和丁鹤正一起看着他,嘴角勾起有点嘲讽的弧度。 覃慎不自觉地冒出冷汗。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这两个神仙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还能不能好好追媳妇了。 他好心虚。 郁谨问系统:“他是不是祝觉的攻略对象?” 系统来了精神:“是啊!!!热情奔放的外国转校生,因为是混血儿,中文不太好,所以容易和人起冲突,恰恰是祝觉成为了他第一个朋友。设定上脾气比较阳光直爽,运动神经发达但头脑比较简单。其他的我看看,原本他下午还和你有一场篮球赛battle呢!” 郁谨:……我不打篮球。 不过这就有意思了,看起来覃慎也绝对不会走祝觉这条线。 他肯定一心扑在宋眠身上,而宋眠又要保护祝觉…… 看起来接下来的故事会很有趣。 郁谨好奇问:“她还有什么攻略对象?” “十三班性格忧郁又飘忽不定的艺术生越青霆,外表可爱其实小恶魔的学弟安栎,神秘的宠物店店主霍初安,路过的霸道总裁莫鸿鹄和他的秘书廖安平,纤细秀致的家教沈禾……可多了。哦还有隐藏百合线,冷艳妩媚的学姐柳兮兮和甜美温柔的学姐何樱樱。” 郁谨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居然每个都认识。 而且每个看起来都不像能被攻略的样子。 可能莫鸿鹄可以吧,毕竟他确实喜欢小白兔。 他已经开始同情祝觉了,选什么人不好非挑这几个人出来。 覃慎依旧坐在宋眠旁边。 现在是五个人一起围着祝觉。 课上,祝觉疑似被粉笔头砸到三次,疑似被窗外飞进来的蜜蜂蛰到一次。桌腿散架一次,笔尖差点卡进指甲里一次。 季轻歌和宋眠忙得心力交瘁。 终于下课了,祝觉脸颊涨红,唯唯诺诺地道谢:“谢谢……麻烦你们了。” 覃慎不耐烦地瞪着她:“你怎么回事?有事不能自己解决吗?知道麻烦了以后就别老打扰人。” 他心里不大乐意。宋眠看起来很重视祝觉。 他还要和宋眠培养感情呢。 他嘴里酸溜溜的。都是第一次认识,凭什么宋眠就对别人这么关心。 祝觉看起来更紧张了,腿紧张地曲起,一下子磕到椅子腿,低低地惊呼一声。 宋眠和季轻歌立刻站起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覃慎黑着脸把宋眠按下去。 “没、没事,真的不用麻烦了。” 祝觉差点被这阵仗吓哭。 丁鹤扔出顾心裁留下的急救药包:“坐下,先处理一下。” 郁谨问丁鹤:“他是不是不知道时间回溯了?” 丁鹤想了想:“应该不知道。就和我们之前一样。” 只有被正式卷入游戏规则之后,他们才能保存回溯前的记忆。 “看起来他应该很快就要知道了。” 本应不擅长中文的外国转校生,正熟练地操着一口普通话,指责恋爱游戏的女主角给别人添麻烦。 连校霸都没这么骂过她。 祝觉眼圈红红的,只能不停地道歉。 “我知道国外的习俗可能和这里不一样,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对新同学友好一些。” 宋眠看不下去了,把覃慎拉到一边,严肃地问他:“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分了吗?” 覃慎不知所措:“可是她真的……” 宋眠拧起眉:“祝觉她又不是故意受伤的,你为什么要怪她?她受伤已经很难受了,你再凶她,不是让她更伤心吗?” 他是个正直而善良的人,绝对接受不了覃慎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责怪受害者的行为。 覃慎:……可是我心疼你啊! 我还很眼红。 覃慎只能看着宋眠不满地离去,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淡。 他又感到两道视线射过来,带着看热闹的笑意。 覃慎收拾起狼狈的表情,走到丁鹤桌前:“你们笑什么?” 郁谨飞速抚平嘴角,丁鹤揽着他的肩,笑得春风拂面:“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覃慎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心里面更加不平衡。 凭什么,宋眠对他不理不睬,这边的两个人却还是甜甜蜜蜜。 他压低声音问:“那个女的怎么回事啊?从哪冒出来的?系统明明说宋眠不是被攻略对象啊。” “事情有点复杂。总之,宋眠的任务是保护她。”丁鹤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情况。 覃慎瞪大眼:“我怎么不知道时间倒流了。”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那能不能别让他保护她了?换个人行不行?” 丁鹤道:“你可以抢在他之前把问题都解决了。” 覃慎嗤笑一声:“我凭什么帮她。” “那没办法了。”丁鹤摊摊手,“当然也有弊端,宋眠可能误会你和她有感情线。” 覃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问:“算了吧。你们两个都在这里了,就不能把事情解决吗?” 郁谨摇摇头:“懒。” “我觉得,没有人能容忍自己的伴侣去贴身保护另一个人。”丁鹤笑容冷了下来。 覃慎自知失言,老老实实低下头。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可我也不想宋眠……” “他现在和你没什么关系。”丁鹤残忍地戳破现实,“他根本不认识你。” “他失忆了。” “失忆很少见吗?”郁谨抬了抬眼,“我也失忆过。” 覃慎又被梗了一下。 “就算失忆了,该记得的还是会记得。”郁谨又在他心上戳了一道,“他现在明显在害怕你,难道失忆不好吗?” 丁鹤勾着他的脖子,和他脸贴着脸:“就算失忆了,我们也一定能认得出彼此。” 郁谨手肘顶了顶他的腰:“别乱说。” 丁鹤不在意地笑笑:“反正,常见的那些虐梗我们都见过了吧,不差这一个。” 覃慎再次对传说中必定不可能在一起的情侣有了深刻的认识。 “那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先等时机。但一定还是要出现在他身边。”丁鹤提醒。 覃慎应了几声,转头就看到宋眠在帮祝觉钉椅子上的钉子,气不打一处来。 祝觉刚刚就是腿不小心碰到了这里,刮出一个小伤口。 现在伤口还在不停渗血,看得宋眠一阵紧张。 他更加不满地看了覃慎一眼。 覃慎心里一阵憋屈。 丁鹤大发慈悲,和颜悦色地伸出手:“我们来帮忙吧。” 他和郁谨把椅子拖到过道里,一个人按着椅子,另一个钉。 郁谨看钉子有些弯了,提醒他:“你别砸到手了。” 丁鹤稳稳地钉着钉子,笑了笑:“没事我家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有经验。” 两个人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透明的罩子,其他人想帮忙都插不进去。 宋眠有些动容。 他没想到看起来凶巴巴的校霸这么热情友善,居然主动帮人修椅子。 而且他和班长相处良好,一点也没欺负人,上课还不搞小动作。 这简直就是三好学生。 比起来,覃慎才更像那个恶霸。 他对郁谨的好感度突然上升。 郁谨忙完,拍拍手,瞥了郁闷的覃慎一眼:“我去洗手。” 丁鹤本来也要去,却突然被老师叫走,只能无奈走去办公室。 郁谨走到厕所,洗了个手。 他突然听到从厕所的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色的、长长的东西正在扭动。 他看清是什么东西,轻而迅速地走过去,趁着那条东西反应不过来,一把掐住它的要害。 那是一条黑色的巨蛇,和早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大上几十倍。 但这种东西行动迟缓,甚至等他到面前了,才仓皇转身。 郁谨看着猩红的蛇信子和扭动的蛇身,本想一把火烤了,却突然感到不对劲。 为什么男厕所里会有这种明显不正常的蛇? 危险应该是围绕祝觉的,祝觉不可能来这里。 这么大的蛇如果是从山上爬下来的肯定早就引起轰动了。 这条蛇的行动很迟缓,不像是正常的蛇。 所以这是陷阱。 他刚准备松手,厕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斥责:“你在干什么?快放开他!” 他再回过头,发现自己正掐着的不是巨蛇,而是一个快被吓傻的男生。 第122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 被拎起来的男生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话都说不连贯:“别打我!别打我!” 他的脖子明显被勒出红印,脸色涨成青紫色,脸上都是眼泪,明显被吓怕了。 “我不是故意吵你睡觉的!”男生颤颤巍巍地求饶,“你、你放过我吧!” 郁谨蹙起眉,放开了他的领口。 他才认出,这就是上节课间找丁鹤问题的男生。 宋眠从门口走进来,扶住男生:“你刚刚在干什么?” 郁谨听出他语气不善,解释道:“我看错了,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能让你下这么重的手?” 宋眠明显不信。受害者现在都半死不活了,他居然还能找出这种借口。 亏他刚刚还觉得郁谨面冷心热,是个热情友善的人,没想到都是装的,等到人少的时候就暴露本性了。 郁谨怕他发散性思维过于旺盛,直截了当地道:“我刚刚看到了一条蛇。” “蛇?”宋眠皱起眉。 男生颤抖着建议:“你……你是不是可以去看一下精神科。我、我不是在骂人,是真的,如果看到幻觉,最好还是去检查一下。这里怎么会有蛇呢,我都没看见啊。而且你刚刚掐的是……啊,你说我是蛇?我怎么可能是蛇?” 宋眠严肃地看着两人:“无论如何,你必须道歉,然后赔偿。” 郁谨看了男生一眼,还没说话,男生就腿软了:“算了算了,应该都是误会。大家都是同学,就不用了。” “就算是误会,也要道歉啊。这不是什么难事吧?”宋眠安慰他,“你别害怕,我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又看向郁谨:“或者我们可以去找老师。我认为这已经不算一件小事了。” 郁谨面无表情地开口:“对……” 他刚张开口,就发现男生的表情变得阴鸷而得意,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仿佛在说:就是你在打架斗殴,随意霸凌同学。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 是你的错。 怎么可能是看错,肯定是借口。你早就看同学不顺眼,想找机会教训他们一下。 没有人会相信你。 郁谨抿抿唇,却发现男生的表情一瞬间又变得畏畏缩缩,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他心里一阵恶心,突然不想道歉了。 宋眠叹了口气:“那我们还是去找老师吧,这不是小事。” 他头也不回地扶着男生向外走。 郁谨果然很快就接到了班主任的传唤。等到了办公室,男生和宋眠都在旁边。 宋眠仍旧一脸正直,男生则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但不用他说话,脖子上的红印已经表明了他的遭遇,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出他确实遭受了暴力。 班主任揉着额角,问:“为什么打人?蛇又是怎么回事?” 郁谨低着头不说话。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虽然郁谨那套卷子做的勉勉强强,上课也没捣乱,但他之前的事迹过于光辉,以至于那种恶霸形象在所有人心里根深蒂固。 “你当初不是保证好了,和班上的同学好好相处吗?这才几个小时,都忘了?” 郁谨安安静静听他唠叨。 就算他把实情说出来,班主任肯定也不会相信。 他也不想找其他的理由。 “有什么问题,不能说出来吗?非要用……” “我写检查。”他突然截断班主任的话,又转向男生,“我会出钱帮你检查身体,如果真的出现问题,会赔偿你治疗费用。” 班主任哭笑不得:“不是说让你赔多少,而是,你要认识到,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是错误的,你要睡觉,可以好好和同学商量,没必要打人啊。” 郁谨蹙起眉。这岂不是还要听他唠叨。 他只想解决问题。 男生一对上他的视线,就恐惧地退后几步。 这一下就更让人可怜了。 但他的眼神却在说:看到了吗?他们都会更相信我。 你在他们眼里永远都是危险分子。 他们看不起你。 宋眠挡在他面前,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势:“就算赔偿了,这件事也是错的,你不能一直这么无所谓的态度。赔偿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再做一样的事。” 郁谨漠然地想着,覃慎之前的概括果然没错,宋眠真的是个过于正直的人。 男生仍旧嘲讽的看着他,挑衅的话语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脑海:你看着我干什么,有本事把事实说出来啊,看谁相信。 说出来他们也只会以为你找借口。 我可是把你说的话都转告过去了哦,他们不相信可怪不了我。本来校园里出现蛇就不正常啊。 或者你希望他们把你当成精神病?那样可是很惨的,所以人都会躲着你。 他的瞳孔似乎变成蛇的瞳孔,一条长长的蛇尾一直拖到办公室门口,耀武扬威地摆动着。 “我知道你家里人不怎么管你,但你在学校里总要遵守校规。这样吧,你先道个歉,写份检查交上来,”班主任头疼地捏捏鼻梁。 郁谨转身看着男生。 男生坐立不安地看着他。 郁谨张了张嘴,就看到他嘴角扬起: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啊,还能得到道歉。 快说啊。 郁谨又说不出口了,轻轻啧了一声。 班主任严厉问:“你这是不准备道歉了?” 郁谨知道自己随便道个歉就能走了,班主任拿不出太严的惩罚。 但他还是说不出口。 男生的眼神挂着明晃晃的嘲讽:不然你来打我啊,反正你也没有别的处理方式。 “是我冲动了。”他换了个句式,“我以后会更加冷静,和同学好好相处,不在没必要的时候使用暴力。” “这不算是道歉吧!你能不能别这么吊儿郎当的。” 班主任原本的和稀泥态度也和不下去了。 郁谨无所谓的态度实在是激怒了他。 “笃笃笃。” 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班主任没抬头:“稍等一下,我们还有问题没解决。” “老师,现在事情很严重。”丁鹤反而走进来,一脚踩在那条别人都看不见的蛇尾巴上,“可能是气候的原因,山上的好多蛇都爬下来了。” “蛇?”班主任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了,“有人受伤没有?” “蛇已经找保安抓起来了,暂时没有人受伤,”丁鹤口齿清晰地道,“但是没办法保证不再有其他蛇的出现,同学们都很害怕,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报告一下。” 班主任稍微松了口气,挥挥手让他回去,准备向上级反应。 但他转念一想,这不是就说明郁谨说的可能是真的嘛。 学校里真的有蛇。 但他再一想,还是觉得不对。真有蛇,也不会错手掐到人身上啊。 他还在思索,丁鹤突然指着一个方向惊呼一声:“蛇!” 他扭头一看,一条碗口粗的蛇正在地上蜿蜒爬行,已经爬到杜辉脚边了。 而杜辉浑然未觉,看到所有人都看自己才迷茫地低下头。 他顿时就被吓得腿软了。 班主任被吓得心脏骤停:“别乱动!” 他出声的同时,郁谨就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抓住蛇的七寸,把蛇拎了起来。 蛇尾在他手臂上收紧,蛇信子飒飒作响。 在场的人气都不敢出,却看到蛇在他手臂上拧了一阵,还是败下阵来,颓然地垂下。 空气里又弥漫起一股烤蛇的味道。 丁鹤泰然地拿了个袋子,把蛇装进去打包扔走。 他整个动作完成,再回来关切地问杜辉:“你没事吧?” 杜辉傻愣愣地摇头。 他再转头跟班主任解释:“我觉得刚刚的情况可能是这样的,确实是在厕所里出现了蛇,但杜辉没发现。当时情况太紧急,郁谨没办法和他解释,只能先出手抓蛇。但是蛇反应太快,先逃走了,才引起了这场误会。” 他看向郁谨,笑了笑:“是吧?” 郁谨点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再看向杜辉,笑容里隐隐透露着威胁。 杜辉小声道:“我真的没看到。” “不过郁谨下手太重了,这点还是该道个歉。”他想了想,又态度温和地劝郁谨,“毕竟是同学。” 郁谨轻飘飘地道:“抱歉,下手太重了。” 不小心把蛇烧死了。 男生脸色变了几道,终于还是哭丧着脸点头:“好,我原谅你了。” “大家今天才认识,彼此不熟悉,有误会也正常,”丁鹤真诚地道,“其实郁谨人很友善,你们可以多交流一下。我也会帮他尽快融入班级。” 班主任心跳终于恢复正常,看两个人握手言和,也就不多说了:“那你们先回去吧。你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非要把事情闹这么大。” 办公室里并不只班主任一人,其他人也目睹了全过程,郁谨突然成为了“打蛇英雄”,名声飞速在师生间传播。 四个人一起回教室。 宋眠过意不去,歉意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郁谨不在意地摇摇头。 丁鹤代替他回答:“误会解开就行了,以后可以好好相处。” 宋眠觉得有点奇怪,这个人怎么像郁谨的代言人一样。 杜辉一直走在最后,这时却突然低声道:“其实,你不是因为我吵你睡觉,是因为班长的事吧。” 第123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一) “和我有关吗?”丁鹤歪了一下头。 包辉答非所问:“班长,你有没有发现你特别向着他?” “没有啊。”丁鹤一边说,一边自然地牵起郁谨的手,“大家都是同学,哪有什么向着不向着的。” “你什么来的这么巧合?” 他的视线有些空洞,眼神茫然,整个人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能按照指令说话。 “报告紧急事件是我的职责,这种事我肯定是先做好应急再来报告。有什么巧合的吗?” 包辉的问题又跳到了另一个方向:“为什么会有蛇?” 丁鹤停下脚步,对宋眠道:“他是不是被蛇咬到了?你要不要送他去医院看看。” 宋眠也觉得他的神情太过恍惚,关切地问:“你是不是自己没发现,其实受伤了。这种事不能拖延,快点去检查一下吧。” 包辉摆摆手,望向一直没说话的郁谨:“其实你、你不是因为蛇,也不是因为吵到你睡觉的事情,是不是?” 郁谨漠然地移开视线,不置可否。 “你就是因为班长。”包辉被他冷漠的态度逼急了,拔高声音,“你觉得我下课找班长问题占用他时间了,你不想他下课给其他人讲题。” 郁谨:? 丁鹤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身子前倾,语调温柔地问郁谨:“真的吗?” “假的。” 包辉更急了:“你就是这个意思!你……你就是不让别人靠近班长,所以才转到班上来。你不许他和别人坐得太近,还不准他和别人说话,不许他帮别人做事。我刚刚下课去的时候,你还靠在他身上睡觉,你不想我打扰你。” 宋眠惊讶地看着他:“真的?” 他隐隐看出那两个人关系不错,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好。 包辉快哭出来了:“我看到了!昨天晚上,你们两个搬完桌子一起回家,你逼着他保证不和其他人接触,你还和他抱在一起。你就是看上他了!” 他的声音太高,把其他人都吸引了过来。 原本已经开始上课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 看上什么?看什么他? 刺激。 “你们在说什么?”覃慎沉着脸问。 “怎么了?”顾心裁急急地跑上楼梯。 两个人一见面,都愣了一下,覃慎尴尬地移开视线,顾心裁震惊地指着他说不出话。 “我们去那边说,”丁鹤打了个手势,“别吵到其他人正常上课了。” 包辉的情绪明显稳定不下来,一直喘着粗气,嘴里念念叨叨:“你早上非要他送你上学,其实你们根本不顺路;你还非要他吃你家做的早餐,可是你们口味又不同;你还把他原本的同桌挤走,非要和他坐同桌,而且是坐角落;你要抄他的作业,还不让他给别人看。你都不让他跟以前的朋友太接近,也不让他交新朋友,你就是怕其他人把他抢了。” 郁谨眯了眯眼。露馅了吧,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这不就是矫情了点吗。情侣之间占有欲强了一点有问题吗?”覃慎听完,不满地嘟囔,“而且前面那几条算啥?人家愿意,跟你有啥关系。” 他觉得很正常,甚至还不够。 他就是看宋眠总不回教室,心里担心,才跟着跑出来。 就这十多分钟他还担心宋眠跟人跑了呢。 顾心裁心里五味杂陈。说的没错,还有那种变态到把人关个好几百年,还要把自己身上的悲剧投射到其他人身上的人。 但是其他的…… “这些不是正常的吗?”顾心裁试图跟他解释,“而且你可能说得太严重了。” “这怎么可能是正常的?”宋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义正辞严地道,“根本就已经干涉到人的正常生活了。人怎么可能只和一个人交往,难道他要把人关进古……关起来吗?而且重点是伤人,他的行为已经影响到其他人了。” 他这一说,顾心裁有点回过味来。 不管怎么说,伤人都过分了。 宋眠瞥了郁谨一眼,一脸正气地看向丁鹤:“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就承认,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们都会帮你。” 他天然地对着这种过度的占有欲产生厌恶。 他对丁鹤的印象很好,不能容忍亲和友善的班长因为善良被人这么欺负。只要有可能,他一定要主持公道。 他本以为丁鹤会犹豫紧张,但一看过去,丁鹤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整个人的情绪高了好几个度。 丁鹤兴奋地问:“还有吗?” 宋眠:? 包辉愣了愣,语气也变得动摇:“他……他特别小心眼,不愿意让你把东西借给别人。他的嫉妒心和疑心病还特别重,明明别人跟你说的话都很正常,让你帮忙也很正常,但他就是不让你去。他……他还不让你看别人。他就是在干扰你的正常生活。” 丁鹤想了想,有些遗憾:“这几句你已经说过了,真的没了吗?” 郁谨鼻子里哼出一声。 “再多说两句,骗我也可以。”丁鹤目光殷切,明显很期待。 包辉几乎被吓傻了,只能摇头:“没、没了。” “你不生气吗?”宋眠问,“你……上个周目的时候,你不是还因为这种事被袭击过吗?” 他记得上一回,那个杜佩就是因为嫉妒失心疯随意伤人,还打到了丁鹤身上。 他不是应该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吗? “生气?”丁鹤笑着摇摇头,轻轻吐出几个字,“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巴不得这些都是真的……” “可惜不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早上是他主动来接我,我们两个的早餐也是不同式样。座位的事是老师的安排,想让我带他适应一下新班级。他从来没说过不让我和其他人接触,现在也才半天,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最后,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因为你找我问题这件事为难你。” 郁谨轻飘飘地道:“给你讲了那么多遍你都听不懂,我觉得再讲下去也不会有效果,你自己思考比较好。” 差点就直说是“因为不想听你一个问题问几遍才赶你走”。 “不过我希望是。”丁鹤的笑容透露着愉悦,反而让人不寒而栗,“如果他能一直像你说的那么主动就好了。” 宋眠惊讶地看着他:“你真的这么觉得?这是主动不主动的问题吗?” “是啊。好了,问题都解决了,回去上课吧。”丁鹤回味了一下包辉刚刚说的话,赶他们回去上课,“不然又要听不懂了。” 覃慎把宋眠和包辉带回教室,走了两步刚好看到转角的季轻歌和祝觉:“你们怎么出来了?” 季轻歌一边张望一边小声回答:“上厕所。你们怎么半天没回来,发生什么了?” “没事,回去吧。”覃慎敷衍地摆摆手,却突然看到祝觉眼圈红了,问,“你哭了?哭啥?” 祝觉揉揉眼睛,小声道:“没事,风太大了。” 顾心裁和丁鹤问了几句有关覃慎的事,不想打扰他们,主动离开了。 丁鹤拦住郁谨,把他圈在楼梯转角,笑盈盈地问他:“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是故意去找他麻烦?” “不是。”郁谨不耐烦地回答,“我没那么变态。” “我有。”丁鹤愉快地接话,“他说的那些,就是我想的。” 你就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吗?那是在骂你。 郁谨一时失语,定定看着他。 丁鹤坦然地让他看着,脸离他越来越近:“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忍不住要亲你了。” “我当时是先看到一条大蛇,抓住了才发现是他。我很快就放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眠突然在门口出现。”郁谨还是败下阵来,转移话题,“这是设计好的。她没准备放过我。”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被攻略对象了,是“情敌”或者说“恶毒男配”。 “我知道。” “后面的那条蛇,是你弄过来的。”他斩钉截铁地道。 而且还把蛇催熟了,长得格外的大。 这里的山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蛇。 “是啊。”丁鹤手指动了动,就有一条小蛇慢悠悠地爬到他们面前,竖起上半身有节奏地晃动,“虽然那种精神控制的力量很强,但她的目标似乎都是人类,对这些动物则没有影响。” 小蛇在他的指引下自己打了个结。 “也许这是一个突破口。”丁鹤的声音天然带着不容抗拒,“我会慢慢打破这种控制。” 郁谨看了一会,摇摇头:“你以后还是别让蛇长那么大了,看起来有点渗人。” “我以前比那条还大。”丁鹤膝盖一曲,抵着墙,“还是你研究出来的,你不怕吗?” 郁谨面不改色:“会吓到别人。” 丁鹤眼中的寒意褪去,轻松地捏捏他的脸:“我有分寸。” 小蛇慢悠悠地盘起来,似乎是累了。 “也许它们会派上其他用处。” 丁鹤话音刚落,突然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快地扑了过来,快得他们只能看到一个残影。 再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一只狸花猫叼着蛇,一阵扑腾,把蛇折腾死了。 郁谨问:“其他用处?喂流浪猫吗?” “……维持生态平衡。” —— 上午平安度过,一群人又开始送祝觉回家。 宋眠住校,不好办手续,只能继续留在学校。 郁谨决定中午去丁鹤家蹭饭。 他们本来想陪祝觉进屋,祝觉的父亲却皱皱眉,让祝觉进屋之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赵天&季轻歌&顾心裁:…… 季轻歌担忧问:“会不会出事?她爸看起来心情不好。”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有用的。 在他们潜入房间之前,祝觉的死亡讯息就已传来。 第124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二) 这次更惨了。到祝觉死,他们都没进去门。 也不知道祝觉是怎么死的。 几个人坐在丁鹤卧室,相对无言。 “这是不是说……我们不能让她回家?”季轻歌问。 “可我们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丁鹤仍旧保持着悠闲的神态,“她是意外受伤,是他杀,还是自杀?这三种原因的解决方法是不同的。” 季轻歌沉默了一会,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她爸那个态度……你们说,和她爸有没有关系?” 家暴。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每个人都看出了她的意思。 “对对对她爸特别凶!”赵天深有同感,“还记得那次我们和她一起上学,她爸那个眼神。” “但我和她认识这么久,也没听说她爸动手打过她。而且家暴是会留下痕迹的,她身上应该没有伤吧?”丁鹤指尖在桌面敲了敲,“不过她爸前段时间确实变化很大,不排除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我们想什么办法避免她和她爸接触?” “如果简单地不让她回家,她爸可能会去其他地方找她。” 季轻歌弱弱举手:“要不然就把他打晕吧。不要太重,暂时晕过去就行。” 丁鹤看她的眼神明显带着赞许。不过他还是摇摇头:“这样变数太大了。” “你们不是朋友吗?去朋友家借住,很奇怪吗?”郁谨淡淡问。 季轻歌眨眨眼:“你是说,让我说自己中午没地方去,缠着她去她家?如果她拒绝怎么办?她爸会让我进去吗?” “不一定是去她家,而是一直在她身边。”丁鹤似有所指,“你可以把自己的故事编得惨一点,让她不好意思拒绝你。” “比如?” —— 周三上午,课间。 季轻歌抱着祝觉的胳膊,泫然欲泣:“我真的好害怕,根本不敢回家。本来我是住校的,可是他突然要我回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又要……中午我真的不想回家了,你能收留我吗?” 祝觉露出礼貌而关切的微笑,不住地低声安慰她。 季轻歌挤眼泪挤得眼睛都要干了,偷偷背过身去滴了几滴眼药水。 郁谨和丁鹤告诉她,她应该掌握主动权。也就是说,不是她围绕着祝觉转,而是祝觉围着她转。 因为祝觉的人设是个很善良温柔的人,自然会对她的遭遇报以同情,看她过得这么惨,当然会主动跟着她安慰她。 丁鹤帮她设计了一个新人设——父母离异,亲生父亲酗酒暴力欠钱不还,想把她送出去还赌债。 丁鹤还跟她说,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能挡在祝觉前面,要比她还害怕,躲在她后面让她保护,甚至还有时刻准备流眼泪。起码看到祝觉要哭了,就抢在她前面哭。 季轻歌:……这可比用锯子砍怪物难多了。 丁鹤和蔼地告诉她,可以一边哭一边用锯子砍怪物。反正她只用表面上示弱,真的遇到事的时候多护着祝觉一些就行了。事实证明,这是很有效的,祝觉的注意力现在全在她身上了。 季轻歌尝试了一下,崩溃地表示自己没有这么分裂。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何樱樱一样能一边嘤一边把怪物脑袋砍下来。 但是单纯哭她还是能做到。 “可是我……可能我爸不愿意我把别人带回家……” “那你能陪我去别的地方躲一会吗?我一个人真的不敢。我、我也没有什么朋友。” “我也很想陪你,但这么突然回去,我爸可能连饭都来不及准备。” 覃慎转过头不爽地问:“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不哭了?多大点事。中午我请客,都跟我去外面吃。” 季轻歌在心里给他鼓了个掌。果然是热情奔放的转校生,财大气粗啊! 祝觉愣了愣:“真的吗?” “是啊。”覃慎一脸鄙夷,“你爸不会连你跟别的同学吃饭都不让吧?” “太突然了。”祝觉低下头,“我家饭都做好了。” 覃慎嗤笑一声,掏出手机:“打个电话,跟他说。他总不会十点就做饭了吧?” 祝觉推脱了几句,最后还是无奈答应,小声打电话跟爸爸说了一下情况。 听筒里明显传来男人严厉的声音。覃慎接过手机,大声说了一句:“其他同学都能去,你凭什么不能去?反正今天中午就在xx大酒店吃。” 郁谨琢磨了一下,好像他这个才是霸道总裁。校霸的名号应该让给他。 覃慎挂掉电话,又跟宋眠说:“你也要去。住校生也能请假出去。” 他简单粗暴的处事方法明显奏效,放学之后,祝觉被拖走了。覃慎霸气地指了张桌子,自己先坐下。 他把菜谱摊给宋眠,语气明显柔和:“你吃什么?” 宋眠受宠若惊。他本能地不想和覃慎靠近,但无奈其他人都选定了位置,自己只能坐在这里。 郁谨托腮在旁边看着。他和丁鹤似乎没什么事可以做了。 不过这样正好。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像局外人一样旁观别人做任务了。 时时被卷入游戏中心并不是什么太幸福的事。 丁鹤捏捏他的手:“是不是没精神?下午要不要逃课?” “你跟我逃?”郁谨反问。 他逃课还挺正常的,丁鹤就不一样了。 “或者我们请病假?”丁鹤眼珠子转了转,狡黠地问。 郁谨打量着祝觉的神态,想了想:“先不了,下次吧。” “那约好了,下次一起逃课。”丁鹤也看着祝觉,眼里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祝觉一直表现得很忐忑,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 突然,她抬起头,向着窗外看去。 郁谨和丁鹤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窗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打扮得很保守,衣服拉链拉到最上面。脖子上戴着一个样式独特的项链。 他脸色死灰,像是刚从坟墓中爬出的僵尸,与窗外明亮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死死地盯着祝觉的方向,突然,僵硬地弯起嘴角。 祝觉颤抖了一下,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丁鹤轻咳了一声,喊了一下季轻歌。 正在警惕周围环境的季轻歌愣了一下,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本来想挡住那个男人的视线,突然想起丁鹤之前的教诲,滴了点眼药水,抱住祝觉哭起来:“我、我好害怕。呜呜呜……” 祝觉吓了一跳,刚酝酿出来的泪水又回去了。 季轻歌抽抽搭搭地道:“我也……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好想哭。我好难过啊。你、你不要离开我啊。” “你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 “对不起,是我想的太多了。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季轻歌脸在她身上胡乱地蹭,一阵胡言乱语。 包间门被人冷漠而粗暴地推开,那个中年男人满脸戾气地走了进来。 “祝觉,你在干什么?” 但他刚说完就愣住了。季轻歌正满脸泪水地抱着祝觉,一副不能让她走的样子。 怎么看都是季轻歌缠着祝觉。 季轻歌立刻警觉起来,借着这个姿势不让他碰到祝觉。 覃慎站起来叫服务生,要把他赶出去。 丁鹤礼貌地问:“叔叔,有什么事吗?” 他状似无意地透露出“季轻歌身世可怜只有祝觉一个朋友”“祝觉并不是主动不听话,她是被迫的”“有我在她们肯定都不会出问题,没人能伤害她”的信息,反正不给祝父带人走的机会。 中年男人被他说的根本没有正当理由带祝觉走,想直接带她走,却又被覃慎拦在外面,只能恨恨地看着,对着祝觉喊:“#¥%&*” 在场的人都懵了,听不出他说的是哪个国家的语言。 但是郁谨看到他捏着自己的项链,还故意把项坠向外扯了扯,似乎是在向祝觉质问什么。 他说完,保安就到了,礼貌地把他请出去。 丁鹤关掉手机录音,若无其事地招呼其他人:“还是吃饭吧。” 覃慎关好门,和声细语地问宋眠:“有没有吓到你?” 宋眠向旁边顾心裁的方向靠了靠,疏离地道了声谢。 覃慎握紧拳头,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还是只能放弃。 祝觉在季轻歌的提问下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她父亲一年前做生意失败,性情大变,还被人骗入了奇怪的教派内,从此言行都变得诡异起来。 他开始不让她和异性做接触,还逼着她也去参加那个教派的仪式,如果她不答应,那么就会认为她违背了“神”的旨意,会给他带来灾祸。 上个周目,她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没有按照要求,和异性都保持距离。 邪教害人。 季轻歌怔怔地看着她,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哭嚎的声音盖过祝觉的声音:“你也好惨啊。我、我爸好像也信这个。我们两个都好惨,嘤嘤嘤。” 眼泪流到一半的祝觉:……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午饭时间安全度过,很快到了下午。 郁谨看着阴沉的天色,再看着面前的篮球场和他熟悉的钱佐等人。 这就是系统之前跟他说的,他要和覃慎battle的,篮球赛。 第125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三) 按照最初的剧情设定,他其实应该待在原本的班级,挑衅1班的人——尤其是丁鹤。本来结果毫无悬念,但是因为覃慎的出现,整个结果变得充满悬念。 至于最终的胜利者,则由祝觉的选择决定。她选择为谁加油,则哪边会获得胜利。 不过现在祝觉正被季轻歌缠着难以分心,原本班上又少了一员大将,看起来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准备活动已经做完,两边的体育老师商量了一下,准备来一场友谊赛。 从那边班级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欢呼,几十双熟悉的眼睛向他看过来。 这边的新同学也不约而同地望向他的方向。他们平常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了,在这方面自然比不上那群精力旺盛的男生,只能指望新转过来的新同学。 他不是很会打架吗?运动神经一定很好。去吧,班级的荣耀就靠你了。 体育课代表也走过来问他情况。 郁谨突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只有站在他旁边的丁鹤一副似笑非笑看好戏的样子,眼里满满的戏谑。 郁谨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抿了抿嘴唇。 可是,他不会。 虽然明白其他人的想法,但他,真的不会打篮球。这个世界原本的那个他应该是会的,但作为本体的他不会。 并不是运动神经不好,而是他天生不喜欢这种一群人会有激烈身体碰撞的运动。一群人挤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汗津津的肢体时不时碰到一起,光是脑补他就想冲进浴室冲十分钟水。 作为在恐怖游戏内混了那么久还沾血必洗手的轻微洁癖患者,他怎么可能忍耐这种事情。 就不能在水下打篮球吗? 钱佐吹了声口哨,向郁谨招手:“老大,去那边过得怎么样啊!来一局呗。” “看来他们很期待和你以对手的身份比一场,”丁鹤低声道,“你要准备一下吗?” 郁谨定定看了钱佐几秒,毫不犹豫地搭上丁鹤的肩,腿一弯,举手示意:“老师,我刚刚跑步脚崴了,我要去旁边休息。” “你脚崴了?”老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刚刚怎么不说。” 丁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顺势扶住他的胳膊,帮他作证:“好像真的崴着了,还是别做激烈运动了。” 篮球赛并没有强制要求,他非说自己脚崴了,老师也只能让他去旁边阴凉处休息。 对面有人挑衅:“郁哥你怎么变得病恹恹的,这才不到一天吧,就被那边传染了?” “郁哥你怎么突然这么柔弱,这么容易就崴脚了。” 郁谨对一切类似话语置之不理,脸不红心不跳地坐到旁边阴凉处的台阶上,和几个身体弱的女生坐在一起,背部挺直,像个微服出巡的小王子。 几个女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向旁边坐了坐,开始窃窃私语。 “我是陪着你,还是去那边?”丁鹤帮他安置好,问,“人好像不够。” 郁谨点点头:“你想去就去吧,我自己待着就行。” “那你要记得看我。”丁鹤用脸碰碰他的脸,“别走神了。” “你快去。”郁谨推推他的肩,向着覃慎的方向努努嘴,“都在等你。” 丁鹤捏捏他的肩,又在他耳边叮嘱:“看我,别看其他人。没人看我会很低落,到时候发挥不好,责任都在你身上了。” “知道了。”郁谨身上有点燥,偏过头,“你要不要水?我帮你买。” “好啊。” 和大众的认知完全相反,虽然丁鹤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其实运动神经不错。 他和郁谨不一样,郁谨是在某些方面优势特别突出,他则是每一项都能达到90分以上,不算最出众,但是全能。 对于他来说,篮球只是一项必修的技能,不喜欢,但能做好。 郁谨知道他会打篮球。早在当初他们本体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偷偷看过丁鹤打篮球。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没确定关系,所以他只是站在楼上看。 虽然篮球场上的人都因为距离而缩成小点,他还是能把丁鹤从那群小点里分出来,画个红圈。 有的时候他会看到暗恋丁鹤的女生娇怯地送水上去,丁鹤还礼貌微笑着接过去,他就会没来由生气,晚上都不想理丁鹤,结果还是莫名其妙被冷落的丁鹤来哄他。 有一次丁鹤无意中提起过这件事,还专门叫他去看,他也是鼓起勇气才从篮球场旁经过,心里想着他只是路过不小心看到。 结果十秒钟后不由自主地又路过了一次。 后来他看篮球场边的人不少,就安慰自己丁鹤打球的过程中肯定看不到他,等结束了他就跑,反正丁鹤也发现不了。 结果他掐准时间跑了,丁鹤却追了一路把他堵在楼梯转角,笑眯眯地抱他,还特别开心地感谢他来看。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来着?他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大概他的脑子已经停止工作。 等他反应过来,他好像把丁鹤推开了,还嫌弃他身上都是汗味,表情语气都有些尖刻。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逃跑了,连看丁鹤表情的勇气都没有。 晚上一起回家的时候,丁鹤的表情还是和平常一样。之后的几天,他也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想想都觉得矫情。但他当年,就是转不过弯。 他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只能接受同性了。他从小就被人说孤僻,各种异样的目光都见的多了,不太在乎这件事。但他不知道丁鹤能不能接受。 他总不能把丁鹤拖下水。 可他又觉得不甘心,放不下,看到丁鹤和其他人接触就生气。 一边知道不可能是自己的,一边又舍不得放手。 季轻歌试探地问:“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严重吗?要找顾心裁吗?” 郁谨一下子从回忆里醒过来,漠然地摇摇头。 “那就好。”季轻歌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地看护祝觉。 她们就是身体弱只能在阴凉地方休息的女生之二。本来她自己还担心篮球赛过程中出现篮球砸到祝觉等情况,现在郁谨也在旁边帮忙,心情安稳了不少。 郁谨刚把视线转回球场,就看到一个黑影高速向自己飞来。 “躲开!” 第126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四) 不知是谁不小心脱手了,篮球正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他们这边袭来。 季轻歌骂了自己一句乌鸦嘴,拉着祝觉向旁边躲。 郁谨抬了抬手指,准备把篮球变成变成一道火球。但他目测了一下,又觉得篮球砸不到人。 篮球在旁边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落地,弹了一下,又向旁边滚了段距离,停在他脚边。 季轻歌不敢放松精神,仍旧紧紧盯着篮球。 郁谨看了球场一眼,准备把篮球捡起来。 他的手指刚碰到篮球,就发现一只涂着指甲油的手出现在了篮球上,指尖点着篮球向自己那方滚了滚。 杜佩笑嘻嘻地道:“郁哥,球给我投回去吧,你脚崴了不方便。我正好看看最近有没有进步。” 她怕郁谨不同意,先不满地撅起嘴:“你不会这么小气,要跟我抢吧。” 球场上也有人起哄,杜佩的出现明显让他们的情绪更高了。 郁谨把视线移到季轻歌身上,示意她看好球的方向,然后才点点头,走开几步,把位置让给杜佩。 杜佩脸上笑容不减,像模像样地拍了拍球。 “砰,砰,砰。” 篮球以一种单调而令人焦灼的频率触地反弹,几乎和心跳声融为一体。 她拍了几下,终于摆出一个不太标准的投三分的姿势,把球投向篮球场。 她姿势和力度都不达标,因此篮球的运动轨迹看起来软趴趴的。 篮球划出一道抛物线,向着偏离原定目标的方向飞去。 郁谨的视线随着篮球移动,瞳孔突然一缩。 篮球的目标是在球场边缘的丁鹤。 丁鹤淡定地在球砸到自己之前向旁边移了移。 篮球砸在旁边的栏杆上,有力地弹向他的方向。 丁鹤又向旁边躲了躲。 篮球砸到地上,又阴魂不散地继续向他的地方弹,甚至速度不合常理地比之前更快。 但丁鹤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完美地避开篮球的方向。 旁边有人吹了声口哨:“反应挺快啊。” 丁鹤谦虚地笑了笑,敏捷地躲过篮球下一次袭击。 他尝试着把篮球接住,但事实似乎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只能暂时躲避。 郁谨的心完全放了下来。 突然,丁鹤趔趄一下,似乎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而篮球也正好飞向他的方向。 他听到有人小声抱怨了一句:“神气什么。” 篮球的速度过快,几乎是他维持好平衡就到了眼前。 他看着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自己鼻尖前硬生生停住,整个扭曲起来,仿佛被绳索紧紧捆绑住,表面被绳索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篮球开始自然下落,在他成功向旁边躲闪开后,终于承受不住来自外界的压力,爆裂成碎片。 旁边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几秒钟后才有人发出感叹:“卧槽,有点厉害。” 包辉结结巴巴地问:“没事吧?吓死我了,这球怎么跟个三维弹球似的。” 但是这个球为什么会中途爆炸,难道这其实是炸弹吗?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听说篮球是有爆炸的风险。” “你别骗我啊,不是这样的吧。这看着像被什么东西捏爆的。” “那你看到什么东西捏了吗?” “说的也是,难道我刚刚看错了。” “总不能说是有超自然力量吧。” “其实刚刚那个篮球就已经很超自然了。” 杜佩也惊慌失措地道歉:“没受伤吧。对不起,我还不太会,没想到会砸到人。” 丁鹤摆摆手,示意她没有关系,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她。 郁谨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他。 他分开人群,笑容满面地走过去,张开手臂,准备去抱郁谨。 郁谨抽出一包湿巾,抵着他的肩:“擦汗!” “那你给我擦。”丁鹤从善如流地垂下手臂,笑眯眯地偏头看着他,“我自己看不见哪里脏。” 理由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照个镜子就能解决。 郁谨看了向这边张望的围观群众一眼,又看了看他脸上完美无缺的弧度,自然地打开湿巾包装,往他额头上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他的手法并不温柔,甚至像是在为了擦去污渍而无形中加重了力道。但他的眼神很认真,手指的动作避开眼睛等敏感部位,就像是在擦拭一件流传千万年的装饰品。 “轻点,你在擦桌子吗?”丁鹤抓住他的手,带着他把手向外撤了撤,“我脸上的皮要被你搓下来了。” “搓不下来,你皮没有那么嫩。”郁谨瞪着眼看他。 眼神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嫌我下手不够温柔了。 丁鹤一想也是,他的脸确实没郁谨那么嫩,飞快地改口:“那你小心一点,别把自己手上的皮擦伤了。” 他正好上手捏了一把郁谨的脸,光滑而有弹性的触感让人不舍得松手。 郁谨狠狠在他脸颊上按了按,以示不满。 “我开玩笑的。”丁鹤松开手,向他展示了一下,眼神迷恋,“但你的脸……真的很软。” 郁谨躲开他稍显炙热的视线,换了张湿巾,自觉用更加轻柔的动作帮他擦两鬓边的汗。 相比于擦拭,这个动作已经更接近抚摸。还是抚摸容易受惊的小动物的那种抚摸。 湿巾的位置,从两鬓,转移到鼻尖,再转移到下巴,在下唇的边缘试探。 丁鹤的目光也跟着放柔,他轻声道:“我还记得,你以前就不喜欢这种容易出汗的运动,我偶尔会打篮球,那天你就会因为我身上的汗味不愿意理我。” 郁谨心里一颤,条件反射地躲避他的视线。 不是这个原因,是每次你打完篮球总会有女生过去送水,结果你不仅不拒绝,晚上还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以为你有喜欢的女生还瞒着我。 但这种理由说出来实在太丢脸了。 “别人打篮球的时候都有女朋友在旁边加油,只有我没有。”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语气里却隐隐透出羡慕。 郁谨定了定心神:“你不说,我怎么……” “我说了。”丁鹤打断他的话,酸味更浓,“然后那天你直接说你嫌弃我。” 正好是丁鹤主动追出来的那一天。 “我没嫌弃你。”郁谨实在是没办法把真实理由说出来,只能生硬地重复观点,“我只是,觉得当时天气太热了,没多想。” “知道你没针对我。”丁鹤笑起来,“你确实是爱干净。是我之前想错了。我以为,你是太紧张了,说话没经过大脑,没想到这么简单的理由。我还以为我在你心里会有些不一样……不过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郁谨怔怔地问:“你那天,是怎么看到我的?” “你很显眼啊,”丁鹤疑惑道,“你不觉得你比旁边那些人都高一截吗?” 而且脸长得这么好看。 郁谨:……我以为你没有精力往旁边看。 “我一眼就看到你了,”丁鹤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扩大,“我不仅看到你了,我还看到你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隔几秒钟出来一次。” 郁谨拿湿巾往他嘴里塞,冷酷无情地道:“闭嘴。” 丁鹤抓着他的手,低头在他手背亲了亲:“这种东西吃不了。” 嘴唇过高的温度在手背燎烫出一片痕迹:“我渴了,我们过去喝水。” —— 季轻歌看着篮球终于消失在空气里,松了口气。 看起来篮球的危机……终于解除了?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次篮球居然没有追着祝觉跑,这不对。 不过她也不敢瞎想,万一她又乌鸦嘴灵验了呢? 她担忧地问祝觉:“你有没有被吓到?刚刚有没有扭到脚。” 祝觉摇摇头,看看天边的乌云:“是不是要下雨了?” “好像是。那我们提早去教学楼里吧。”季轻歌警惕地计划着两人的行动路线,“别走树下,万一被闪电劈了。”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霎时间照亮阴沉的天空。 祝觉似乎被吓了一跳,脚步停了一下。季轻歌也跟着她停下脚步。 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落在她头顶。 季轻歌抬起头,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空中落下,想也没想就把祝觉扑到一边。两个人摔倒在地。 刘非就躺在她们面前的地面上,肢体扭曲,双目圆睁,鲜血从他的身体下面缓缓蔓延开来。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暴雨突至。 第127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五) 后半截体育课被改成自习,学生们都被赶进了教室里,尸体周围很快被线围了起来。 只是不安仍旧在人群中蔓延。 “那个人好像也是学校的老师吧?我监考的时候见过他。” “16班的班主任,教英语的,刚来学校时间不久,还挺年轻的。不知道怎么就……” “好像是走廊的栏杆出了问题,他又正好在向下面看,就掉下来了?” “啊,对,我们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就在上面看着,我看他半个身子都探出来啦,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们班的学生也在上课,所以想看看吧。是不是他们打篮球的时候,他还远程指导了来着?” “咦?那篮球砸出来和他有关?” “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好像有人的眼睛被光晃了一下,篮球才砸出来的。” 丁鹤站起来,维持了一下纪律。 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变成了一种低频率的嗡嗡声,所有人都无心学习。 郁谨问:“真的有人用光晃人眼睛?” “好像有。不过我不太清楚。”丁鹤如实回答,“但是今天是阴天,不可能出现那种阳光打在栏杆上反射刺眼光线的可能。” 如果真的有刺眼的光,那就是人为的。 郁谨隐隐觉得事情有点复杂。 那边还有人在低声谈论:“诶,我听说,他是被学生家长投诉了?” “他上个学期不是带8班的英语嘛,然后有个学生本来成绩可以的,结果上学期末没考好,格都差点没及,家长就觉得是他教的问题。” “哇,可是如果只有一个人没考好,应该不是老师的问题吧。” “谁知道呢。诶,班长以前不就是8班的嘛,你问问他?” 小声议论的学生偷偷看看丁鹤,又转头和同桌讨论:“算了吧,班长好像在给那个谁辅导。” 两个人摇摇头。惹不起惹不起,如果去问话十有八九会被校霸打一顿。 “他是不是因为被投诉,让领导训了,心情不好,才站在那里的。” “这么说来,该不会是自杀吧!” “哪这么容易自杀啊……难道说他其实早就有这个倾向了?” “你不是说他好像在看什么嘛,是不是想避开别人?” “可他、可他掉下来的时候下面有人啊……” “那他总不能是想故意砸什么人吧?什么仇什么怨啊,自杀都要把人砸死?” “啊啊啊我听说他留了遗书,好像真的疯了。他还在树上画一个图形,备课本上全是这个东西,吓死人了。” “什么图形?” “就是……就是两个爱心叠在一起。唉,我给你画。” “看着怪渗人的,别画了别画了。” “是挺吓人。不行,我还是把纸撕了吧。佛祖保护我啊我不想和这种东西搞上关系。” 祝觉一直低着头看书,此时突然站起来,往外面走。 “你去哪?”季轻歌跟在她后面。 祝觉勉强笑了笑:“去下厕所。” “我也要去!”季轻歌忙把书合上,快走几步跟上她。 郁谨看了丁鹤一眼:“我也要去厕所。” “那我陪你。”丁鹤从善如流地合上书,又喊上覃慎和宋眠,“一起去吧。” 覃慎:……你们几岁了,还结伴上厕所。 但宋眠一声不吭地跟上了,他也只能跟在后面。 等他们出去,却刚好看到祝觉站在走廊上,想扶着栏杆向下看。季轻歌沉默地站在她旁边,试图安慰她。 郁谨道:“拦住她。” 季轻歌愣了愣,条件反射地拽住祝觉的衣服,但就在同时,原本完好无损的栏杆突然出现断裂,就像刘非之前一样,祝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连带着季轻歌都向那边跌了几步。 她想抓住旁边的栏杆,但手忙脚乱间反而被断裂处锋利的切口划了一道口子。 她的下面就是刘非的尸体,还有很多专业人士围在旁边。 她的脑中突然出现刘非的死状。是的,她就要和那具尸体变成相同的样子了。 覃慎一个猛扑,抱住她的腰把她和祝觉都拖回来。 季轻歌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小心一点,估计这栋楼的栏杆都不太安全,你别靠太近,小心掉下去。” 祝觉只在默默抽泣。 “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郁谨问,“你想干什么?” 他就差直接把“你是不是知道这里的栏杆不牢固想跳下去”问出来了。 祝觉低着头,眼圈和鼻头都是红的:“我只是路过这里,想到刘老师的事,就……就忍不住想看一看。” “是吗?”郁谨淡淡反问,“我还以为,你更应该觉得害怕,所以远离这里。” 祝觉的头更低了,似乎被他过于严肃的语气吓到了。 “应该是不自觉的吧,毕竟刘老师以前教过我们,”丁鹤和声细语地出来打圆场,“你是不是,太伤心了。” “只教了一年,你们的关系就这么好?”郁谨不咸不淡地问。 明明上上个周目你还是因为他而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怎么突然就这么悲伤感慨了。 他的目光像是几根箭戳在祝觉背上,她试探着躲了一下,却发现躲不掉,只能深吸一口气,悲痛地道:“他是因为我才死的。” “你知道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郁谨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和你爸戴的项链一样。” 祝觉沉默了几秒,摇摇头,声音颤抖:“我不知道。但是,但是他应该是因为我……” “因为什么?” “我爸可能来找他了。”祝觉嗫嚅道,“我爸和他认识,以前就有托他在学校照顾我,所以他也对我特别关照。他们两个……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但我觉得,我爸中午肯定生气了,觉得我在学校不学好,来学校找刘老师。他们说他被投诉了,一定是因为我爸……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得他这么做。” “死因还没调查出来呢,你先别自责啊。”季轻歌喘匀了气,连忙劝她,“就算是这样,那也不是你的错啊。你爸……你爸凭什么投诉他,他都不是你班主任。而且,他也不会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自杀吧。也许就是个意外呢,谁也不知道栏杆坏了。你看,这个栏杆不是也坏了吗?” 祝觉勉强地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郁谨发了条消息,叫顾心裁过来,给她做心理疏导。 “从现在起,你们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郁谨对季轻歌和顾心裁说,“最好能再问出一些和那个符号有关的消息,她一定没有说全。” 顾心裁犹豫着道:“现在问她这些,是不是太残忍了?” “所以我说尽量。她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总之保障好她的安全,最好什么事都帮她做,不要给她任何的机会接触可自杀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们要先把今天熬过去。” 顾心裁眼神有些沉:“可是不解决的话,以后问题也会爆发吧……” 就跟个定时炸弹一样,祝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可能自杀。 “今天可能来不及了,明天我们会专门去调查相关的事情。” 他又叫了覃慎一声:“你也跟着她。” 覃慎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捧着脸:“她反应怎么这么大,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就她一个人受不了。” “特殊时间,你别说这些话,”丁鹤小声道,“宋眠听到了,肯定不理你了。” 覃慎顿时认真起来。 下课铃声突然在几人耳边炸响,震得几个人都一颤。 “去吃晚饭吧,最好不要在食堂吃。” 郁谨看了看时间,他要去校门口拿晚饭了。 顾心裁点点头:“我们找到位置了,会通知你们。” 祝觉的晚饭是他专门准备的。只可惜那时候他们没想到会出这么麻烦的事,没准备郁谨和丁鹤的量。 “我们先去拿晚饭,等会见。”丁鹤安抚地笑了笑,又道,“别担心,不会出事的。” 他的声音一出来,几个人忐忑的心就沉静下来。 郁谨牵着他的手去校门口拿晚饭。 第128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六) 雨来得突然,校园里多是用衣服挡着头匆忙跑过的学生。 整个校园相较于平常要冷清许多,只有嘈杂的雨声充斥在耳内。翘起的地砖下渗出一个个小水洼,半死不活的肥硕蚯蚓在马路中央缓慢蠕动。 丁鹤撑起伞,把自己和郁谨罩在里面:“往里靠点,别淋到雨了。” 伞很大,足够把两个人完全罩住,但郁谨还是尽量往他那边贴了贴。 他小心地跳过地上的水坑,嫌恶地绕过扭动的蚯蚓,抱着丁鹤的腰避免斜飞的雨水濡湿自己的手臂。 丁鹤左手从他背后绕到他左侧,插进他衣兜里,左边手臂把他环在怀里,右手把伞举到两个人中间。 郁谨也抬起左手,帮他一起握着伞。 “我觉得有点奇怪。”郁谨透过低矮的伞檐看着来往的人群,清晰的声音穿透雨幕。 “你是指,刘非,还是祝觉?” “我不能很明显地说出来,但我觉得,和我设想的不一样。”郁谨微皱起眉,陷入沉思,“我以为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他知道祝觉肯定和那个符号有关,但他以为这是祝觉想要隐瞒的秘密,她的力量来源。 “我也以为,这会是隐藏信息。没想到她自己把事情都抖出来了。这样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她确实不知情,我们被另一种暂且还不清楚的力量误导了。” 郁谨抬起头:“第二,她故意歪曲了一些事实,想在我们还不清楚的时候误导我们。” 不过他们暂且还不知道哪种是真相。 “刘非为什么会死?”郁谨歪了一下头,“我不觉得这是他自杀的理由。或者说,我不相信他是自杀。” 丁鹤安然道:“下次就知道了。” 反正这个周目很快就要结束了,大不了重来一次。 这样想着,郁谨就轻松了一些。 “下次早上什么时候见面?”丁鹤开始悠然地跟他探讨下周目的计划。 “还是在那个时候吧。早一点出发,准备时间更多。” “我去找你?” “我来找你。”郁谨抿抿唇,“你不是说你家附近有家早餐铺味道很好吗?我不想吃家里做的早餐了。” 丁鹤回忆了一下,安然笑道:“那家的汤包不错,正好可以带你去吃。等结束了还可以去逛宠物店。” “虽然时间很不恰当,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亲爱的宿主大人,你们回溯时间是需要心币的。”系统幽幽开口,“你的心币可支撑不了多久了。” 郁谨腾出精神来和他对话:“不是待在她附近会自动增长吗?”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能攒够心币,还有谁会去做任务呢?”系统沧桑道,“傻孩子,谁让你之前不好好走剧情,你现在想要好感……呸,心币任务都没有了。” 郁谨不以为然:“我觉得我应该救了她很多次。” 不是说完成特定互动会奖励币吗,虽然他跟祝觉已经没有感情线了,但恩情线应该还是有的。 “完成任务的前提是有任务发布,”系统可怜地看着他,“不过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的奖金是没有了,其他的都随便吧。” “所以呢?如果心币不够了会怎么样?” 系统突然打起精神,用一种商场大促销的语气说:“最新中秋节特惠礼包火热上线,原价两只眼睛的200心币现只需一只眼睛!机会有限,欲购从速!” “你还有氪金功能?”氪的还是血淋淋的人体器官。 系统不满地道:“当然,这是我们的灵魂。不过我更希望你称我们为,氪命系统。总之,如果不够了的话,随时可以找我兑换。不过你要记住,优惠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的哦!不要犹豫,不要紧张,为了不留遗憾!” 郁谨似笑非笑问:“你觉得我一定要回到过去吗?” “……你开心就好。” 郁谨从保姆手里接过保温桶,叮叮当当地和丁鹤一起往回走。 “顾心裁说他们就在教室——”丁鹤看着手机,声音倏地一顿,“出事了。” 等他们赶到现场,看到的只是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季轻歌和嚣张地围着她的小混混。 季轻歌四肢都被人按住,只能勉力抬起头,不服气地看着面前的人。 杜佩关掉手机视频录制,足尖碰碰她的脸,半俯下腰,一脸厌弃:“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些动不动装柔弱的绿茶婊,昨天晚上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今天这么病恹恹的,装给谁看呢?” 她回头跟小混混们说笑着:“照片拍完了,这下孟哥应该满意了吧?” 小混混们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眼中满是不屑。 郁谨眯眼仔细看了看,正好是他们前一晚见到的那些人,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学校里来的。 他们前一晚被季轻歌截了好事,准备来报复。也许他们也打算找郁谨,只是他当时报的“刘非”的名字,今天刘非恰巧死了,倒是让他们把这件事放下了。 看起来杜佩和他们早有交情,说不定还是她帮他们潜到学校来的。 “早这样不好吗?”某个小混混笑嘻嘻地在季轻歌脸上摸了一把,“拿什么电锯,多吓人啊,伤到自己多不好。” 季轻歌“呸”了他们一声。她额角有个伤口,一看就是被偷袭过。 “你们要是真有本事,为什么不和我单挑,非要选这种偷袭的方式。” 她警惕地看着杜佩。 当初就是这个人害死祝觉,没想到这次把手伸到她身上了。 “对卑鄙的人只能用卑鄙的方法喽。”杜佩毫不羞耻,揪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轻蔑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就是不喜欢你们这种,明明横的不行,还在别人面前装纯洁的样子。有本事让那些护着你的人知道你有多凶狠啊,电锯狂人?我好怕哦。” 季轻歌恨恨地看着她。要不是被偷袭没机会拿电锯,她怎么会这么惨。 她挣扎着想空出手拿自己的武器,但小混混们人太多,每个人都按着她,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行了,这次就算给你个教训。下次记得啊,别那么不自量力。”杜佩刚想放开她,突然又凶神恶煞地拎起她的耳朵,“还有啊,离他远一点,懂吗?” “打架斗殴违反校规。”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介入争吵。 小混混们一听这个声音,就条件反射地身体一冷,凶恶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怎么又是你们啊。” 丁鹤淡定地点点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老师马上就要到了。啊,你们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校规好像对你们不起作用。” 郁谨站在他旁边,指了一下他们旁边的花坛。 原本被雨淋得有些蔫的植物似乎重新焕发生机,慢腾腾地向他们逼近。 小混混们想起之前的惨状,一下气势全无,对视了几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几句狠话,落荒而逃。 “你们……” 杜佩也想跟着他们走,郁谨却伸出手:“手机。” 杜佩把手机藏到身后,可怜兮兮地跟他打商量:“郁哥,我是偷偷把手机带出来的,要是上交给老师,我妈肯定就不让我带了。” “删了。”郁谨言简意赅地道。 “删什么?”杜佩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故作天真地问,“我保证我没再偷拍你了。” “刚刚的照片和视频都删了。” 杜佩还想隐瞒,郁谨直接去抓她的手腕:“马上删了,我不对你动手。” “你为什么这么护着她?”杜佩拧着眉,不满地大叫起来,“你和她认识才多久?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帮一个女生。怪不得你突然要转到1班,是不是也被她骗了?我跟你说她那么柔弱都是装出来的,专门骗你们同情,你要真喜欢上她就上当了。” 她越说越酸,眼神也越来越疯狂:“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郁谨干脆地在丁鹤脸上亲了一下。 杜佩大脑顿时宕机。 丁鹤不禁微笑着摸了一下脸上被亲的位置,回亲了他一下。 杜佩的手一僵。 他们旁边响起电锯运行的嗡嗡声,季轻歌支撑着站起来,眼神深沉地看着杜佩:“你不删了,我可以让你再也没办法拿手机。” 丁鹤趁着杜佩正在震惊,从她手中取过手机,再按着她的手指指纹解锁,把和季轻歌有关的照片和视频都删了。 顺便把她珍藏的偷拍照片也删了,把手机塞回她手里,语重心长地教导:“偷拍是违法的,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杜佩失魂落魄地往教室走,丁鹤转过来问季轻歌:“刚刚是怎么回事?” “刚刚我们和祝觉在一起吃晚饭,杜佩突然冲到教室门口。我本来以为她是来找祝觉麻烦的,没想到找的是我。我就跟她出去了。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她早带了别的人埋伏在那里,我一出来就被打晕了,醒来就在这里。”季轻歌恨恨地道,“她好像是在为我们昨晚遇到的那群小混混报仇,听起来他们挺熟的,不知道那群小混混找祝觉麻烦是不是因为她。今天下午她还故意把篮球投歪。啊对了,祝觉没事吧?” 丁鹤摇摇头:“我们听顾心裁说你出事,就先来看你了。如果他不说,应该没问题吧。而且那边还有好几个人陪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季轻歌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道谢:“说的也是。谢谢你们。” “稍微收拾一下,我们去找顾心裁吧。” 丁鹤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一看,又是顾心裁的消息:“又出事了。” 第129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七) 顾心裁的消息很简短。他说的是覃慎遇到麻烦了。 为了避开杜佩,他们转移了晚饭地点,在转移的过程中,他们果然遇到了危险,靠着覃慎化险为夷。 结果覃慎的态度太过凶悍,被路过的学生误以为校园暴力,急吼吼地去找了老师,现在覃慎正在办公室被训。 而那个告密的学生,就是包辉。整个过程让人觉得异常眼熟,简直就是上周目郁谨的经历的翻版。 覃慎被单独叫走之后,只有顾心裁、宋眠和赵天还跟着祝觉。 丁鹤问季轻歌:“你想去哪一边?或者先去休息一下也行。” 季轻歌疑惑问:“覃慎他会出什么事吗?我觉得他还挺厉害的。我觉得还是祝觉那边更重要。” 毕竟这个才是主线。 “那你随时跟顾心裁联络。”丁鹤让她先跟顾心裁联系好,“如果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遇到危险,最好都帮一下。” “你们还是要先找覃慎吗?” “对啊。”丁鹤扬起笑容,“他似乎遇到大麻烦了。” 季轻歌虽然不太清楚他们在担心什么,还是点点头,连忙往祝觉的所在地赶。 丁鹤嘱咐了一句:“随时小心,可能还有人在附近埋伏。” 季轻歌走后,丁鹤和郁谨又开始往那个熟悉的办公室走。 还没进去,两个人都听到覃慎不耐烦的声音:“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就是看到有条大蚯蚓挡路,就上去踩了一脚,谁能想到其实是个人啊。” 班主任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哪有那么大的蚯蚓,要是真有这种东西早被拿去做研究了。你就算想说谎,也符合实际一点。只是跟同学起了一点小摩擦,承认了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编这种话?” “我没编。”覃慎毫不示弱,“我也没想欺负人。” 他轻蔑地看了包辉一眼:“我欺负他干什么?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你这是说你真的想欺负同学?而且还挑人欺负?”老师震惊地看着他,“告诉你家长,明天来学校一趟。” 覃慎手插在兜里,不屑地瞪了包辉一眼,转头望门口走:“哦。” 包辉低着头,因为他的视线而微微发抖。 “等等,你回来。”班主任几年没见过这么横的学生了,把他叫住,苦口婆心地问他,“你是遇到什么其他问题了吗?为什么想欺负同学?” “我没欺负人。” “你别担心,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不要害怕,老师永远不是你的敌人。” “我真没事。” 覃慎和班主任开启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啊”和“我没欺负人也没难言之隐”的循环对话。 几个来回后,覃慎终于是烦了,踢了包辉一脚:“我就是欺负他了怎么样吧,他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 办公室内顿时寂静无声。 包辉捂着腿嗷嗷惨叫。 班主任发现自己一直在鸡同鸭讲,终于选择放弃和覃慎好好对话,严厉道:“拿上笔,就在办公室里写检查,晚自习后交给我。明天早上叫你父母过来,我要和他们好好谈谈。” 郁谨问丁鹤:“你要弄只蚯蚓过来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蚯蚓有点恶心。但是我可以不看。” 丁鹤忍不住笑起来,捏捏他的手:“那算了吧。” 丁鹤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进去一本正经地跟老师汇报情况:“刚刚有小混混进学校来勒索我们班的同学,看他们的样子不是第一次了。” 老师的注意力马上被他吸引过去:“他们怎么混进学校里的?保安没抓?” “不知道。被勒索的同学也说不知道。”他简略地描述了一下事情经过,看向覃慎,“不过幸亏覃慎同学路过,把那群人赶跑了。” 他看向覃慎的时候还故意做出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为什么在这里。 真实的校园暴力就在眼前,受伤害的还是自己班的学生,老师只能先把问题问清楚。他问清情况后,狐疑地看着覃慎:“那你后来为什么要欺负其他人?” 丁鹤给覃慎使了个眼色:“也许是误会,看错人了?” 覃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情不愿地点头。 班主任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这和蚯蚓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是我凑巧看到一条大蚯蚓……”覃慎扯扯衣服,“你懂了吗?” 班主任:……我不懂,但是你说话的语气真的很不尊重老师。 眼见着班主任又要发难,丁鹤小声跟覃慎道:“宋眠要出危险了,你要是整个晚自习都待在这里,他怎么办?” 覃慎立刻打起精神,态度良好地跟班主任承认错误:“因为认错人太丢脸了,所以我编了这个理由,当时我确实看到了一条蚯蚓,就顺口说了。我错了,我不应该顶撞老师,也不应该随便对同学出手。” 班主任哭笑不得,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丁鹤说的话他还是信的,这种事也没必要作假。 几个人一走出办公室,覃慎就抓住包辉的衣领,把他拖到角落,冷冷问:“你活腻了?” 包辉抖得像筛糠,眼看着又要叫老师,却被丁鹤拦住,瞪着眼看对方帮他把衣领整了整。 “你们刚刚说的是假的。”包辉不服气地道,“他根本就没看到什么小混混。” 丁鹤一直保持着微笑:“所以你为什么知道是假的?他在对你下手之前,叫过你的名字吗?说过就是要打你吗?” 包辉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可是我真的被打了。” 丁鹤耐心地解释:“所以这只是一个误会。” 包辉发现和他理不清说法,沉默了一会,幽幽地问:“班长你就是在偏袒他吧,其实他打我,是不是为了你?” 郁谨本来在旁边看戏,听到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不妙,站到丁鹤旁边。 “他是不是觉得,下午篮球赛的时候,我故意推了你一下,想让你被篮球砸到,所以想教训我?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站稳。” 覃慎眯起眼,脖子向前伸,就差在额头上打三个问号:“不是。我对老变态没兴趣。” “你……你就是在报复我。是你非要班长来参加篮球赛的吧。如果是以前,班长根本不可能来参加篮球赛。而且有郁谨在这个地方,要补人也不会班长上啊,就是你强迫他去,想和他制造相处机会。” 郁谨缓缓抬起手,指着包辉一张一合的嘴:“闭上。” 包辉颤了颤,条件反射地合上嘴,过了几秒又开始喋喋不休:“班长,他这个人又霸道又鲁莽,说话不经过大脑,脾气还差,你千万不能屈服他!” 丁鹤捉住郁谨伸出来那根手指,贴在唇边亲了亲,忍俊不禁地问:“你们的台词都是固定的吗?” 他把郁谨整只手包在手心,温柔地揉了揉:“别生气,我们放蛇咬他。” 包辉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张着嘴发不了音。 丁鹤又转过头看他,眼神洞悉:“上次忘了问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 “这次你应该不是在为什么人打抱不平。所以你为什么要栽赃诬陷他们?” “我没有。” 包辉还想隐瞒,丁鹤却看着他的眼睛。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眶钻入他眼球后的神经,一路爬到大脑内,把他的记忆一一翻出来。 包辉浑浑噩噩地道:“因为……他们凭什么可以突然转进来。” “有钱很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想进哪个班进哪个班吗?我们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学习才能考进来,而他们,只要随便花点钱就能轻轻松松进来,还不用怎么学习,上课不说话就行。和同学的关系也不用怎么维持,请顿午饭就能交一堆朋友。”他的眼中迸发出恨意,“凭什么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些靠着有钱为所欲为的人!有钱的渣滓就不是渣滓了吗?呵呵,可是现在的人就是看钱。”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丁鹤和郁谨,“班长,我没想到你也会为了钱屈服。你忘了吗?他是个校霸,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你有时间琢磨这个不如想想为什么一道题讲了好几遍还听不懂。”郁谨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兴致缺缺地拉拉丁鹤的手,“我们走吧。” 丁鹤拍拍包辉的肩,把呆滞的他留在走廊尽头:“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有的人不仅没钱,别的也没有。” 等走出几步,覃慎焦虑地问:“宋眠怎么了?人呢?” “暂时还没事,等顾心裁的通知,”丁鹤神态悠然,“估计很快就有事了。” 这次对方似乎学乖了,知道祝觉身边围的人多。 所以他们要把祝觉身边的人先一一解决掉。 话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 “宋眠出事了,你快去。” —— 由于下雨,天色暗得很早。 赵天跟在祝觉身边。 他的心里总有些犯怵。 队友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找麻烦,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跟着祝觉。 他再怎么粗神经,要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祝觉似乎对此毫无知觉,仍旧沉静地向前走着。 她有东西在上体育课的时候落在场地了,现在要回去找。 赵天本来想说,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早就被人捡走了。天色也不早,不如先回去吧。但祝觉一说起这个就眼圈发红,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只能在后面跟着。 他反正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不停地跟郁谨发短信,催他快点过来。 祝觉突然欣喜叫道:“好像在那里!” “哪里?”赵天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外面。 他一抬头,就看到祝觉欣喜地跑向一边的花坛。 雨还没有停,她顾不了太多,一直踩在泥地上。 “啊。” 赵天眼睁睁看着她脚底一滑,向着花坛摔去,不出意外额头要磕到花坛边缘。 “小心!” 他连忙伸手,却看到花坛里探出一只黑色的蛇头,不由自主地停住动作。 第130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八) 祝觉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主动放弃了挣扎,只是轻轻用手撑了一下花坛,就随便自己向着花坛摔去。 花坛里的蛇探出半个身子,和她四目相对。 赵天绝望地捂住眼睛。这条蛇大得他要窒息了。 但想象中的系统提示并没有出现。他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看到一圈又一圈黑色的东西缠在祝觉身上,减轻了她和花坛边缘碰撞的力度。 花坛里的杂草也以一种远超出另一侧植物的旺盛姿态向她这边延伸着,像是一个缓冲。 他先松了口气,再定睛一看,发现密密麻麻黑色的东西都是蛇,吓得差点当场死亡。 祝觉的危机解除,黑色的蛇就逐渐从祝觉身边撤离,潜回茂盛的草丛里。 赵天这才跑过去,焦急地问:“你没受伤吧?被吓到了吗?” 祝觉失魂落魄地坐在花坛边,半晌才摇摇头。 “那我们先回去吧。这里有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他忍不住摸了摸胳膊,打了个喷嚏,“雨也还没停,再淋下去要感冒了。” 祝觉怔怔地点头,站起来想走,但刚走两步就跌了一跤,坐到地上。 “她受的刺激太大了,晚自习跟老师请个假吧。”丁鹤打着伞走过来,顺手把赵天的伞递给他,“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可以让顾医生看看。” 赵天傻傻地接过伞,打开:“他没事了?” “没事。不过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暂时没跟过来。老师那边我会去请假,你们先去医务室吧。” 赵天呆呆地点头,半天回过神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丁鹤歪头笑了一声,转头跟郁谨说了声什么,转身回到教学楼。 郁谨撑起伞,站在他们旁边等着:“走。” 赵天把一肚子感慨和疑问咽下去,把祝觉扶起来,准备往医务室走。 祝觉神情恍惚,根本没办法好好走路。赵天又要扶着她又要撑伞,总觉得手忙角落。 他忐忑地看向旁边优雅地给自己撑着伞的郁谨:“要不然,我背她,你帮我打伞?” 他想着,背人到底是个体力活,郁谨估计不爱干。而且背祝觉……他肯定不愿意。 郁谨缓缓转头看他,思索了几秒,指指正在不断向下滴水的伞檐:“滴水。” 他的伞没丁鹤的大,要是两个人挤在伞下,肯定都要淋湿;要是他再伸手给赵天打伞,那伸出去的那只胳膊肯定会被雨水淋湿。 赵天眨眨眼:“那要不,你背她,我帮你打?” 郁谨看他的眼神登时就更不对劲了。赵天识时务地闭嘴。 “过来,靠边走。”郁谨向他招招手,自己走到有建筑物遮挡的地方,“先去一趟小超市。” 赵天扶着祝觉找到屋檐下,心里悲痛呐喊。 为什么和他们一起走的是郁谨,如果是丁鹤的话他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直至现在他还是有点怕郁谨,生怕说错什么话就被揍一顿。 这么说起来丁鹤还是心挺大的,居然能和他相处得这么好。赵天不由得开始对丁鹤敬佩起来。 “我是不是总是在给你们添麻烦?”祝觉突然低声问。 “啊?没有啊。”赵天回过神来,憨憨地笑着,“怎么可能。”你可是我们的通关条件啊! “我总是会遇到危险,总是要你们保护我,你们会遇到麻烦,都是因为我,”祝觉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赵天手忙脚乱地翻卫生纸:“没有啊!我们都没这么觉得。你又不是故意要遇到危险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至于其他的……那就是个巧合,巧合!” “我们是朋友吗?”祝觉被他滑稽的姿态逗笑,短暂地露出一个笑容,很快又低落地问。 “是、是吧!”赵天摸摸后脑勺,笑得傻气,“你要是觉得是,我们就是。” “我当然当你们是朋友。”祝觉温温柔柔地道,“就是因为是朋友,我才觉得,对不起你们。” “你放心,没人这么想!”她一笑,赵天的心脏就噗通直跳,整个人异常亢奋,“要是谁敢这么想,我就帮你教训他!” 祝觉低下头:“谢谢你。但是……” 郁谨拎着两件雨衣一双雨鞋从小超市走出来,递到赵天面前:“换上。” 他的意思是,穿雨衣,就不打伞了。 祝觉接过雨衣,却拒绝了赵天背她的请求,不好意思地道:“我已经好了,不用你背我。”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发白,整个人都在颤抖,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边,像个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郁谨点点头,一脸冷漠。 赵天顿时有点心疼:“这怎么行,还是我背你吧。你刚刚淋了雨,要是发烧了怎么办。” 郁谨的嘴角奇怪地有些上扬。 赵天把雨衣雨鞋穿上,却总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不满地道:“你语气可不可以温和一点。” 郁谨轻轻抖着雨伞上的水,侧头表示了一下疑问。 “就是你跟人说话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赵天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突然强硬起来,“祝觉也没做什么吧,你态度非要这么差吗?” 郁谨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告诉他:“我没有针对她。” 我对不熟悉的人都是这个态度,包括你。 赵天被他呛得一口气上不来,没好气地嘟囔:“你要是一直这个脾气丁鹤早晚被你凶跑。” “这之间有关系吗?”郁谨语气突然尖锐起来。 赵天吓了一跳,捂住头,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听别人说,女孩子是要宠的。” 郁谨眯起眼。 女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好吧丁鹤他不是女的,但你也不能看他皮实就什么都不管。”赵天缩缩脖子,开始念叨,“男孩子的心灵也很脆弱的,他虽然是个男的,但毕竟是做下……咳咳,你也该宠宠他吧。” 郁谨撑开伞,向外面走:“快点。” 赵天只能应了几声,背着祝觉往外面走。 他走了一阵,突然回过味来。 他为什么要和郁谨说这些?他们两个关系怎么样和他有关吗?他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赵天一阵惊恐。 其他几个人都在医务室等着了。宋眠和季轻歌原本受过点小伤,已经趁着他们路上的时间处理好。 顾心裁一边帮祝觉检查伤口,一边安慰她。 祝觉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季轻歌和顾心裁都赶忙否认。覃慎嗤笑一声:“你才知道?” 宋眠脸色不好地看了他一眼。 郁谨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有些慵懒地靠着椅背:“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们都是跟在我身边才受伤的,我就是个扫把星。”她声音越来越低,“你们肯定都很讨厌我吧。” “你这个联想很奇怪。你以前经历过什么吗?” 祝觉愣了愣,低声道:“我从小就很倒霉,总是会遇到很多危险。我自己就是个扫把星。” “不,你在撒谎。”郁谨摇摇头,“你知道杜佩和包辉为什么会那么做,就像你知道刘非为什么会死。” 祝觉慌忙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 但郁谨的目光却很锐利,让她觉得无处躲避。 “没关系,你说出来,我们也许还能帮你解决。”丁鹤恰好收了伞进来,“叔叔的事,我恰好也知道一点。是因为‘那个’吧?” 他用手随意在空中划了划,比出一个爱心的形象。 祝觉抖了抖,终于还是在他的引导下把事情说出来。 据她了解,所有人从一出生都在无形中受着那个爱心教派的控制,有的人甚至一生都不知道这件事。 所有人都要按着它所设计的轨迹进行生活。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一日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受着这样一种东西的控制,就想从中脱离。然而,似乎是在惩罚她,从那一天起,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的父亲开始性情大变,老师也变得言行诡异,连同学们也总是对她怀有恶意。刘非也好,杜佩和包辉也好,之所以做出那种反常的行为,都是因为那股力量的强硬控制。 她开始经常会遇到危险,时不时就会死亡。她渐渐发现,自己真的犯了很大的错。 “所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时间会回溯?” 祝觉的头几乎低到了胸口:“知道。我并不知道原理,但是我知道,每次我死之后,都会回到死亡之前。” 但是她不敢说出来。她表面上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害怕引起对方更大的怒火,只能暗中努力避免上一次的死亡悲剧。 “所以你们之前做的事,我都是知道的。我……对不起,谢谢你们。” 郁谨静静问:“是不是像游戏回档一样?” 祝觉茫然地看着他,丁鹤帮着他解释:“因为某些事件的发展超出了‘它’的设定,所以它要重来,直到整个事件的发展回到原本的轨迹。就像是,游戏里出了大BUG,所以游戏厂商要进行回档。” 祝觉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我知道了,要么就完全听从它的命令,要么就完全打破。” 所有人的脑中响起一个系统音。 【进阶任务:解开???的秘密,解除???的控制。】 覃慎诡异地看着丁鹤,问:“你也听到了?” 丁鹤理所当然地点头。 覃慎不可思议地问:“我们怎么会听到?” “盒子有很多层。”丁鹤神秘地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再讲话。 他露出可靠的微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祝觉把她所知道的信息一股脑倒出来,包括它疑似所在地点和相关的人。 她的事大致解决,晚自习差不多结束了,一群人准备护送着祝觉回家。 雨已经停了,大大小小的水坑映出月亮的倒影。 “走吧,别踩到水。”丁鹤把郁谨的伞接过来,和自己的伞在一只手拿着,腾出另一只手去牵他。 郁谨站定脚步,问:“你觉得我凶吗?” “不凶。”丁鹤不假思索地回答,“有谁说你了吗?” 郁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那你觉得,我是应该更宠你一点吗?” 丁鹤脸上浮现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缓缓点头:“应该。” 郁谨心跳漏了一拍,酸涩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他皱起眉:“你以前怎么不说?” 但他知道他不该责怪丁鹤。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丁鹤在忍让他,他也成了习惯,有的时候不太注意说话的语气。 他也知道,感情是要两个人一起维护的。 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像赵天说的那样,对丁鹤的语气很差。 他看着被赵天背着的祝觉,问:“那你,要我背你出去吗?” “嗯?”丁鹤眼神迷惑了一瞬,很快爽快地点头,“好啊。” 还真答应了。郁谨觉得嘴里发苦,总有些不太舒服。 “你不会早就这么想了吧?” 丁鹤笑而不语,把手中的伞都递给他,指挥他背过身去。 郁谨手足无措。他没背过人,以前都是丁鹤主动背他,所以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只能回忆着赵天刚刚的动作,微曲起膝盖,上半身向前倾,目光平视前方。 丁鹤欣赏着他背部的线条:“你先准备好,数三个数。” 郁谨不自觉开始在心里数数,指尖因为紧张而收紧。 “一。”丁鹤数完第三声,突然一手穿过他胸前,一手横过他的膝盖弯,把他打横抱起。 郁谨心里瞬间闪过失重感,条件反射地抱住他的脖子,等他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微带恼意地问他:“你干什么?” “抱你。”丁鹤字正腔圆地道,“不给你背。” “为什么?”郁谨推了他一把,“行了,放我下来,我腿没病。” “爪子长齐了吗?就想挠人。”丁鹤把头埋到他颈侧,在他脖子上啃了几口,“听别人几句话,就真觉得自己能凶人了?” 郁谨脖子边又麻又疼,又不敢太用力挣扎,只能不满地看着他。 “哪能真要你背。”他深吸了几口气,鼻尖在颈侧柔软的皮肤蹭了蹭,“你要是真有这个想法,不如回去之后自己动?就刚刚那个姿势。” 郁谨冷酷地捂住他的嘴:“未成年人,不要谈论这种事情。” “未成年人也应该掌握基本的常识。” —— 郁谨从床上坐起,正是早上六点。 他跟父母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感冒发烧,不想去学校。 父亲似乎看出他在说谎,却还是答应了,语气里冷漠掺杂着不屑。 祝觉最后还是死了,是自杀的。 她自杀的理由是,她要让其他人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去调查那个符号的相关事情。 他洗漱完,叫上司机,又开始前往丁鹤家。 “今天的安排是?” 第131章 永远的星期三(二十九) 丁鹤手中有一沓资料,都是从祝觉给出的线索整理的。 他把其中一叠递给顾心裁,又把另一叠递给覃慎:“分别是有关刘非和祝爸爸的资料,你们今天分头行动。要是查得差不多了,就回学校和季轻歌和赵天会合。” 顾心裁接过资料,随便翻看了一下:“那你们呢?” “我们还有点别的东西要查,不和你们一起。” 丁鹤把任务分配完,和他们挥手告别,推着自行车和郁谨往另一个方向走。 顾心裁放下担忧,和其他人对视几眼:“我们走吧。” 他发现祝觉还注视着那两个人离去的方向,心里叹了口气:“他们应该不会出问题,别担心了。” “他们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祝觉轻轻吐出几个字,“我不是把有关的消息都说出来了吗?” “也许……他们有新的发现?”顾心裁不太理解她的疑惑,还是猜测了一句。 “是我给的信息不够吗?还是说……”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不想和我一起走?” 覃慎不耐烦地道:“他们爱去哪去哪,和你有关系吗?说不定他们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谈恋爱。怎么,你觉得我们不够靠谱?” 其他人都看向他,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是的,你就是不靠谱。 不过再拖拉就要迟到了,所以他们还是主动拉着祝觉去学校。 郁谨关上手机:“问清楚了,那个孟哥住在xx路。他前一天受了伤,现在应该在家躺着。按杜佩说的,估计在睡觉。” 他们要找的是祝觉没提的第三个相关人物,小混混的头目。 多亏了前一天傍晚的事,他们才知道杜佩和他有关系,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找人。 “先去吃饭吧。”丁鹤跨上自行车,转头看了眼他的手机,“她还问什么了吗?” 郁谨坐上车后座,抱住他的腰:“还是那些话。不过我把头像换了,还发了朋友圈,她应该看得出来。” 头像是自己手绘的情侣头像,朋友圈发的是两个人牵手的影子,配字也是他自己说不出来的土味情话,杜佩应该看得出来他的意思。 事实上也是的,杜佩发现之后开始疯狂地找他问话,完全不相信这是真相。 “你说她会不会追到孟哥家里来?”丁鹤问。 “没那么巧。” 就算碰上了,他们也不用怕。 丁鹤等他把手机收好,轻快地说了一句:“坐好,要走了。” 郁谨条件反射地抱紧了他的腰,过了几秒才放松下来。 九月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清晨不像盛夏那样燥热,拂过脸颊的风也变得清清爽爽。 他微昂起头,不让碎发遮住自己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自行车的?” “小学吧。”丁鹤的声音飘飘渺渺的,“当时看到别的孩子学,我就也学了一下。小的时候不怕摔,学得快。” 他语气带着些揶揄。郁谨知道他是在故意说自己了。 他小的时候,家里长辈不让他随便出门,去哪都是家里的车接送,再大一点,上了高中,也因为住在学校附近,大多数情况走路上学。 所以他根本没机会学自行车。 郁谨一脸冷漠:“我有驾照。”不用骑车。 丁鹤顺着点头:“我知道,你车技很好。” “那你一直都骑这么快吗?”郁谨觉得掠过耳边的风有点大,“别撞到了。” 他真的觉得丁鹤骑的速度能赶上旁边骑着电动车送孩子上小学的年轻妈妈。 丁鹤果然放缓了速度:“赶时间习惯了。我以前没带过人,自己也没什么感觉。” 郁谨稍微翘起嘴角,额头抵着他的背。 两个人悠悠闲闲地来到早餐店,在角落坐下,点了两份汤包。 早餐店已经有了不少顾客,顾客谈笑的声音和店家吆喝的声音混在一起,稍微有些嘈杂。 往常郁谨是不会来这种热闹的地方吃饭的。 丁鹤把餐具拿好,在他对面坐下,向他招招手,把手拢在他耳边说话:“是不是觉得吵?实在受不了,我们也可以带走吃。” 郁谨摇摇头。他是喜欢清静,但也不至于这么挑剔。 但是在这里和丁鹤说话确实会比较困难,他总觉得说什么都像悄悄话。 说话时的吐息因为距离而格外湿润温暖,像是在耳廓上凝出一层小水珠。 任何普通的话语一旦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一种隐秘而令人抓心挠肺的暗示感。 郁谨拨开他的手,也凑过去他耳边说:“吃饭不用说话。” “你说的对。” 丁鹤笑眯眯地就着姿势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舌尖悄悄在光滑的皮肤上扫过,然后又老老实实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连坐姿都格外端正。往常两个人面对面吃饭的时候,他的腿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碰到郁谨的腿,甚至会故意挤进两条腿之间的空隙,这次连腿都放得规规矩矩,像在两个人中间有道鲜明的界限。 郁谨半边脸都红起来,捂着耳朵,低下头看着桌上的菜单。 菜单的设计很简单,菜品也很少,一眼就能看完。他从头看到尾,又恍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记住,又重新回到第一排,在脑海里缓慢而字正腔圆地念菜的名字,好像这样子就能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 他从第一行再重新读到最后一行,终于听不见自己过于活跃的心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莫名其妙,重新抬起头。 丁鹤一直撑着脸看他,看到他抬头,只是嘴角弯起,没有太多的反应。 他张了张口,想问还要等多久,只是一开口,声音就被旁边喧闹的人声淹没了。 他身子稍微前倾了一点,很明显地表达出让他靠过来的意思。 丁鹤微笑着看了他几秒,又低下头玩手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要干什么。 郁谨轻轻踢了他一下,但丁鹤恰好把腿移了个位置,他踢了个空。 他这才发现丁鹤似乎坐得离他有点远,按照平常的经验竟然碰不到。 早餐店的桌子并不大,对于某些人来说甚至太小了,从他的角度看,丁鹤甚至离他们后面那桌的人更近。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是他说吃饭的时候不用说话,但丁鹤真的不跟他说话了,他又觉得不习惯。 连带着坐在那里都奇怪,好像腿旁边太空荡了。 他又把脚往丁鹤那边移了移,轻轻碰了碰。 丁鹤像是全然没觉察到他的情绪,依旧在低头看手机。 郁谨忍无可忍,终于一脚踩上去:“抬头。” 丁鹤虽然低着头,却在他踩的那瞬间迅速地移开脚,然后两腿合拢,精准地把他的腿夹住。 他抬起头,指指手机。 郁谨按他说的按开手机屏幕,刚好看到他的消息跳了出来。 “说话听不清,打字吧。” 这条消息很快就被群里顾心裁等人@的提示淹过去了。 看起来是他太不关注手机上的消息了。 郁谨看着这条一分钟前的消息,沉思了一会,斩钉截铁地回复:“你是故意的。” 丁鹤露出无辜的笑容:“我没有。” “你有。”郁谨冷酷无情地回复,“你故意不理我。” 他打完字又觉得太矫情,把后面那句删了。 于是“你有”两个字重重地砸在屏幕上,像是冷冰冰的控诉。 “刚刚顾心裁他们恰好在问问题,我就切出去回复了一下。”丁鹤开始解释。 郁谨脑海里冒出一句“难道他们已经这么重要了吗”,很快又自己把这个想法否认了。 当初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丁鹤就喜欢这么说话,模棱两可,暧昧不清,分不清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想让我心情起起伏伏的吗? 他冷冷地打出一句“我不喜欢”,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比往常温度低。 他打完,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干脆地把腿往回抽。 丁鹤脸色也严肃起来,两条腿收紧,不让他乱动。 手机屏幕开始频繁亮起。郁谨看着丁鹤那边手指翻飞,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对话框。 他一打开,一行行句子就冒了出来。 “我想跟你说话。” “但你不愿意和我说。” “你看菜单都不跟我聊天。” 话里的酸楚都要溢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旁边桌的醋放多了味飘了过来。 两个人的头像都是郁谨画的,一只布偶一只黑猫,他这么说话,郁谨觉得他的形象突然从头像里狡猾的大黑猫变成了站都站不稳的小奶猫,抱着他的尾巴往他背上爬。 他不知怎么就心软了,刚刚的气也撒得差不多。 但他也说不出太可爱的话,只是打出一句“我现在收回那句话”,就把手机关上,身子前倾,一副主动求和的样子。 但眼神还是有些傲慢。 丁鹤也放下手机,嘴角噙着笑,向前坐了一点,伸出手轻轻在他下巴上挠了一下。 跟挠猫下巴的动作差不多。 郁谨刚要拍他,汤包刚好上来了,只能暂时放弃。 他小心咬破汤包的皮,尽量避免着被滚烫的汤汁烫到舌头。 他吸完一口汤汁的间隙,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正好看到丁鹤手机的摄像头正对着他。 “你偷拍我?” 第132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十) 丁鹤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捡起一只汤包。 还没等他咬破,郁谨就伸出一只手,托住那只碟子:“拍了什么?” 丁鹤眼看混不过去,眨眨眼,主动把相册打开,手机递到他面前:“很好看。” 郁谨对他的话持保留态度,半信半疑地低头看照片。 拍的是他刚刚吃汤包的样子,还连拍了好几张。 这种运动中的抓拍,难免会糊,还容易出现奇奇怪怪的造型,他看了都觉得难为情,板起脸问:“为什么偷拍?” 丁鹤坦然地承认:“好看,想拍。” 系统呵呵冷笑:“滤镜真厚。” “闭嘴。” 虽然没让系统再说下去,但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丁鹤带的滤镜太重。 郁谨把几张糊的照片删掉,发现前面居然还有其他照片,包括他低头看菜单的照片。 那张照片还被丁鹤手工画了一对猫耳,后面一条直直立起的猫尾巴。 郁谨控诉地看着他。刚刚不是委屈自己被冷落了吗?现在看起来倒挺自得其乐的。 丁鹤轻咳一声:“我觉得可爱,顺手拍的,没想太多。” “猫耳朵和尾巴呢?” 丁鹤目光真挚:“你特别适合猫耳装,真的,就是小夏那种猫耳朵猫尾巴。” 郁谨觉得他的目光越来越热,匆匆把不好看的照片删完,手机塞回他手里:“偷拍容易拍丑,下次你直接跟我说。” “好,”丁鹤从善如流地点头,“我不会把你拍丑。”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郁谨皱眉想了想,还是把疑问放在了一边,问他:“你以前,是不是也偷拍过我?” 丁鹤微笑着看他,并不明确回答。 这个表情,明显就是承认了。 “我记得,我有次看到你的手机桌面,是我没拍过的照片,”郁谨心里冷哼一声,开始明明白白地和他翻旧账,“高中的时候,你还偷过我的校服。” “那是因为洗完挂在一起,我拿错了。” 他们高中的时候,为了上学方便,都住在学校附近某个亲戚闲置的房子里,算得上是室友。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家长们也很放心。 阳台就那么大,贴身的衣服会故意隔开,校服就没那么讲究了。 两个人又穿的是同一个码,虽然标签上做了标记,但不小心,确实容易拿错。 校服都长一个样,但一个人穿久了,上面总会留下不同的味道。就算用的是同一款洗衣粉,郁谨还是在收回校服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身去找丁鹤。 “但是我去找你换的时候,发现你在闻我的校服。”郁谨说完,稍微倒吸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无法描述出那个画面,但直至现在,那个画面还是能清晰地重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发现他那个从小作为好孩子典范的青梅竹马,正虔诚而小心地捧着他的校服,鼻尖凑近衣领的部分,隔着一厘米的距离轻轻嗅着空气里的气味,再把头整个埋进校服里,从衣领一直蹭到衣摆。 到最后还整个人露出迷之微笑。 “吓到你了?”丁鹤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睛凝视着某一点,似乎陷入了回忆,口中喃喃,“可我……我那个时候只有这个方法和你接近了。当时你和我一起上下学的时候都站得离我特别远,吃饭的时候也和我坐在对角,我说想和你转到一个班你也不愿意,每天也不告诉我你在班上遇到了什么事。” “我知道有个高年级的学长在追你,我也知道越青霆在帮他。以前我可以把这些都挡掉,但是当时我不得不去想,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希望我妨碍你。”他眼里像蒙着一层雾,阴沉沉的,“都这种情况了,我总不能再缠着你,万一让你更烦呢?” 他那段时间也焦虑得要命,和郁谨分在两个班意味着大部分时间他并不知道郁谨在经历什么,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人,在做什么事,会想什么。 以前郁谨因为不喜欢和人交际,总是和他一起出行,有什么要和人交流的事都会推到他身上。无论是普通同学的示好,还是暗恋者的情书,都由他代为处理。 周围的人都以为是郁谨在依赖他,为他不值,却不知道这个局面是他主动引导出来的。 他知道郁谨所经历的一切事情,也知晓他的一切情绪反应。他会把他永远保护在自己的城堡里,让他做一只漂亮高冷的小猫。 他很享受这种把什么都掌握在手心的感觉。 然而郁谨主动把这种稳定的局面打破了,他突然发现,他甚至连那些“普通同学”都比不上。 郁谨不需要他了。 他们之间最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联系消失了。 “但我也不想放弃。我想,凭什么呢?凭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可以。”他说着说着,又笑起来,“我有什么比不上他们的地方吗?他们大部分都只是想玩玩而已,但我是很认真地想和你过一辈子。” 郁谨眼看他又要犯病,刷地一声拉开拉链,把校服外套脱了,披到他身上:“给你穿。” 丁鹤眼里那种雾蒙蒙的东西消失了,他认真地解释:“但是那天我真的只是拿错了。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就忍不住多闻了闻。” 郁谨冷眼看着他把自己的校服脱了,把他的校服穿上,还低头在袖口来回嗅,问:“汤包味?” “不是,是一种很甜的味道。”丁鹤按按左胸口,有些怀念,“你是不是牛奶喝多了,身上都是牛奶味。” 他又站起来,把自己的衣服披到郁谨肩上:“早上有点冷,别着凉了。”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总让我穿你的衣服?”郁谨把手伸进袖口,拢了拢衣领。 衣服上有他熟悉的气息,幽淡且安稳。他还是挺习惯这个味道的。 “有一点,但不是完全。”丁鹤笑吟吟地看着他,“大概是生物本能?我以后会注意。” 就和动物喜欢划定地盘一样,这种行为天生就带有占有和攻击的意味。 “也——不用那么注意。”郁谨不自然地摸摸头发,垂下眼帘,“我可以接受。” 说出来有些难以启齿,虽然他看到那个场景的时候,第一反应确实是震惊,但是躲回卧室的时候,又忍不住脸红起来。 大概就是满脑子“他为什么要闻我的衣服”“我衣服上没有怪味吧”“他是不是其实也喜欢我”“难道他有什么难言的怪癖要不要送他看医生”。 以至于两个人把校服换回来之后,他穿着校服还总觉得是丁鹤从后面抱着他,暖暖的体温贴着他的身体,烫得他初春都想只穿一件单衣。 但丁鹤把校服还回来的时候,脸色还是和平常一样,甚至还笑着跟他开玩笑,让他那点萌动的心思又收回去了。 他当时想,也许这就是一个巧合。丁鹤也发现校服和平常不一样,所以凑近去看了看,其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脑补。 他那段时间和丁鹤保持距离,就是想把关系理清楚。 从小到大,他身边只有丁鹤一个亲近的人。但是丁鹤不一样,丁鹤的人缘很好,他还有很多朋友。 也许自己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好朋友”。 还是不好相处的那种。 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会成为丁鹤的负担,他们的相处方式,不仅早就越出了朋友的界限,甚至以恋人来说都过分了。 现在丁鹤还可以惯着他,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如果丁鹤真的有喜欢的人,或者说想结婚的对象,他总不能横在中间做他们的障碍。 所以他必须要重新审视两个人的感情。 然而这场别扭的互相试探还是以丁鹤的告白告终。 他还记得当时丁鹤说:我对你这么好,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怎么可能没有感觉,但他就是会不停地想,是不是他想多了,是不是他误会了丁鹤的好意,也许丁鹤真的就是一个对朋友掏心掏肺的人。 只有未知最让人难熬。 丁鹤有些感慨:“我还以为你觉得我做的越界了,一直躲着我。” “吃,要凉了。”郁谨把笼屉往他那边推了推,“吃完还要找人。” 丁鹤听话地分走自己的汤包,又放下筷子:“想要你喂我。” 吃个早饭还这么多事。 想是这么想,郁谨还是拿起碟子,用筷子拨了一下,送到他嘴边。 “汪嗷——” 原本就嘈杂的早餐店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狗叫,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旋风一样冲了进来,恰巧撞到桌腿。 郁谨按住桌面稳住动作,没让汤包掉到身上。 但他定睛一看,汤包掉到了阿拉斯加的狗头上,阿拉斯加似乎被烫到了,焦虑地在旁边转圈,顺便撞翻了正在端菜的服务员。 眼看影响越来越严重,丁鹤及时出手,原本狂躁不安的阿拉斯加乖顺地坐在他面前,吐着舌头摇尾巴。 狗主人姗姗来迟,不停向他们道歉。 她长得有些眼熟。郁谨仔细看了看,发现就是他们骑自行车上学那天,遇到的阿拉斯加和它的主人。 没想到还能在这遇见。 狗似乎被烫伤了,丁鹤建议她去宠物医院,狗主人却面露难色。 她家的狗最近过于暴躁,她可能控制不了。 丁鹤和郁谨对视一眼,好心提议陪她送狗去附近的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和宠物店连在一起,大概是一家。 郁谨一看,宠物店的名字叫“安初”,心里略有些不妙。 等他走进去,不祥的预感瞬间转变为现实。 霍初安坐在柜台后面,一边撸猫一边打游戏,发现有人来了,抬头招呼了一声:“欢迎光……大佬!” 第133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十一) 郁谨又想起覃慎出现那天,系统给他数过的可攻略对象。 宠物店主,霍初安。 这是从9月4日早晨分出的第三条线,逃学线。 霍初安抱着猫走过来,惶恐地问:“你们这是……大早上遛狗?” 丁鹤注视着他怀里的长毛白猫,摇摇头:“助人为乐。” 霍初安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年轻女子,热切地跟她打招呼。 狗主人把牵引绳交给霍初安,跟他交代清楚狗的问题,又留下联系电话,匆匆赶去上班地点。 霍初安招呼了员工把狗带进去检查洗澡,不安地问他们:“你们怎么突然来这了?出啥事了?” “没事,随便逛逛。”丁鹤俯低身子,温柔地摸了摸猫头,“这猫,你养的,还是拿来卖的?” 白猫本来高冷地看着他,这时候也眯起眼睛,翻个身露出肚皮,一边打呼噜,一边把爪子伸出来抱着他的右手腕,往他手心蹭。 “自己养的。卖一般都卖小猫崽,这只是别人送来的流浪猫,就养着了。你要是想要,也可以便宜卖给你。”霍初安啧了一声,把猫爪子捞回来,“矜持点,我才是你的主人。” 白猫不耐烦地挠了他一下,咧咧嘴,从他怀里往外跳。 “你别跑啊我的小祖宗。”霍初安苦着脸跟猫搏斗。丁鹤按了一下猫额头,猫又咪咪叫着躺回去,抱着他的手指啃,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 “店开多久了?生意怎么样?”丁鹤逗了一会猫,问霍初安。 “一年左右吧,生意马马虎虎。” “这几天呢?” “挺闲的,每天就是撸撸猫打打游戏,”霍初安看白猫乖顺,也好奇地摸摸猫头,被白猫一爪子抓到脸,只能哀嚎。 “要不猫就送你了?它挺亲你的。”霍初安摸摸脸上被挠的地方,悻悻地问,“它平常都特高冷,今天突然这么热情,说明它和你有缘。” 丁鹤收回手指:“我不买猫。” “这只怎么卖?”郁谨站在笼子旁,指指里面正在蹒跚爬行的小美短。 “你怎么想买美短了?”丁鹤走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和他一起跟美短对视。 “可爱。” “你想要美短的话,我叫猫舍那边把小猫的视频都发过来,你选只中意的。”霍初安连忙开始揽生意,“你要不再看看别的猫,我们家和很多正规猫舍都有合作,绝对健康漂亮。” 丁鹤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我们以前买猫的时候,都是提前半年在猫舍预定,拿不到现成的小猫。” 霍初安讪笑着移开视线。 小美短颤颤巍巍地爬到笼子边缘,对着丁鹤“喵嗷”两声。 郁谨突然收回手:“算了。” “这只怎么样?”丁鹤抬起他一只手,指着旁边笼子里慵懒的黑猫,“成年定性,什么都会,肠胃也好,平常还能抓老鼠。” 黑猫和其他猫都不一样,见到他也只是懒洋洋地甩甩尾巴,一副对人类爱答不理的样子。 郁谨沉默片刻:“他和家里那只有什么区别?” 丁鹤坦然道:“他是买的,家里的是捡的。” “……听起来吃亏了。” “所以先不买了。”丁鹤把他的手收回来,抱着他,下巴搭在他肩上,“家里的猫不好吗?都养熟了,新的什么都要重新习惯。” 是你先在外面随便撸猫的。家里的猫那么漂亮还不够吗?必须让小夏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 郁谨用眼神对他表示强烈的谴责。 “小霍啊,来把猫给我撸撸。”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越青霆兴冲冲地提着早餐进来,“大白,有没有想我啊?” 他刚进门就看到丁鹤和郁谨,笑容一下就收了起来:“你们怎么在这?” 丁鹤道:“买猫。” “高中生就买猫?生活富裕。”越青霆不赞同地摇摇头,把早餐放到柜台上,“看上哪只?” “不买了。你不上课?” 越青霆连校服都没穿,一身休闲的日常装,眼窝凹陷,面容清瘦,除了五官还有些稚嫩,完全看不出是高中生。 霍初安:“……你是高中生?那你还管我叫小霍?” “我在追求艺术的真谛。”越青霆深沉道,“那种地方只会束缚我的灵魂。你不要看我年轻,其实我的灵魂比你成熟很多。” “高中生不好好上学你出来干啥?”霍初安不买账,“回去上课。” “我们管的没那么严。”越青霆不服地指指旁边两个人,“这还有两个呢。a班学生也会逃课了。” 丁鹤微笑:“我请了病假。” 郁谨抬抬眼皮:“我也是。” “逃课还要搞理由……” “看起来,你们相处得很融洽。”丁鹤看看桌上的早餐。 越青霆把白猫接过来:“不,我只是来看我的缪斯的。来,大白,让爸爸看看。” 白猫高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只猫是你捡的?” “是啊。” “一个人?” 越青霆警惕地看过来:“你什么意思。” 郁谨在手机里翻了一下,找到一张祝觉的照片:“和她一起?” 越青霆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奇怪,连带着霍初安的表情都微妙起来。 “下雨的课间,忧郁的少年遇见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猫,他觉得这只猫就和自己一样,绝望,无力,世界里只有灰白。直到他遇到了那个少女,他才觉得视野里出现色彩。”丁鹤悠闲地猜,“他们一起把猫送到了宠物医院,认识了善良友好的宠物店长。从此,三个人的命运开始交织。” 霍初安震惊问:“你怎么知道剧情?” “猜的。” 越青霆撇撇嘴:“她不是我喜欢的款。” “是吗?我以为她是的。”丁鹤点到即止,“你们最近和她见过吗?” 霍初安挠挠头:“有个一周没见过了吧。唉,其实我来……咳,好久没见她了。” 他来这里也没多久,祝觉又好好上学没走他的线,所以其实没见过真人。 越青霆也是。 越青霆对此很自豪:“你们是不是还在学校里和她纠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 丁鹤仔细想了想:“不,其实她是可以走这条线的,只是我们没让她走。我觉得这里挺安全的,要不然叫她也请假过来?” “还是算了吧。”霍初安惊恐摆手,“她是未成年人。” “你们还知道什么和她有关的消息吗?”丁鹤玩笑开完,又问起正事,“关于她家,或者本人的,都可以。” “你不是都猜到了嘛,”霍初安把自己和祝觉相关的剧情都倒完,“我这边只知道她善良热心,经常来帮忙,应该挺喜欢动物的吧。哦,她有的时候还有些忧郁,问她原因又不说。” “你要说奇怪的地方的话,上次我们遇到的时候,从她包里掉出来过一张小卡片。应该是深紫色的,画的挺神秘的,好像和什么占卜有关。”越青霆在手机里翻了翻,“喏,就是这个。不过她不太愿意给我细说。” 小卡片就像晚上塞酒店房间的那种,画的很粗糙。但是在角落里,有个眼熟的符号。 丁鹤看了看,让他把照片传给自己,又问:“你去过吗?” “没有。上面的地址不全,我找不到。而且,似乎时间限制很大,我晚上出不了门。” “那你,认识孟哥吗?” 两个人都摇头。 丁鹤点点头:“那好,陪我们走一趟吧。” 越青霆:“……为什么?” 丁鹤招招手,向外走:“为了美学。” “……什么美学?” “暴力美学。” *** 越青霆看着破旧的居民区,大声斥责:“你根本就不懂艺术!” 丁鹤无所谓地耸耸肩:“开结界,隐身进去。” 杜佩把小头目的全部信息都给了他们。 郁谨按照地址找到孟哥住的地方,敲敲门。 里面传来拖鞋趿拉的声音和男人沙哑又不耐烦地询问:“谁啊?” 郁谨沉声道:“刘非。” 第134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十二) 孟哥一听这个声音就浑身一激灵,砰地一声打开房门,气势汹汹地问:“你还敢来?” 郁谨点点头:“敢。” 语气平静自然,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挑衅,让人有种一拳打到棉花里的无力感。 “你来干什么?” “昨天打了你,今天来送点药。”郁谨提起手里的塑料袋,“没事吧?” “没你奶奶个腿的事!”孟哥啐了一口,一拳招呼上去,“你还有脸来。” 他拳头刚打出去,就觉得头顶一阵灼热,焦急地用头撞着门框:“你干了什么?嘶!烫死了!” “我有事要跟你说。”郁谨把塑料袋递给他,“进去?” 孟哥嗤笑一声,接过塑料袋:“进去就进去。” 他懒懒散散地走到沙发边,躺下,指指旁边的椅子:“坐。” 椅子是普通的塑料高凳,表面有着几道裂口。 郁谨拘谨地在塑料椅上坐下,脊背挺直,整个人和破旧杂乱的房间格格不入。 “说吧,什么事,让你爹看看又惹什么烂摊子了。” “你和她认识多久了?” “她?你说谁?” 郁谨身子微微前倾:“就是,她。” 孟哥眯起眼:“哦你说她啊,怎么,吃醋了?还是来讨公道?” 郁谨摇摇头,他拍着大腿大笑起来:“你还挺逗。看你这样是真没明白吧?说真的,我都不忍心告诉你了。你以为她真看上你了?她那就是耍你玩的。”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抠着脚:“你不知道吧,她总在我面前说起你。她说你总是在学校里骚扰她,还恐吓她,她怎么说都甩不开你,我要给她出气,她还拦着怕惹事,那叫一个温柔善良又清纯。哦,她在你面前也是这么说我的吧?” 郁谨自动把他的“你”转换为“刘非”。 他“嘁”了一声:“看你这么单纯,就告诉你吧。其实咱俩都是她鱼塘里的鱼,她一个都没看上。哼,也不看看你爹是什么人,能被她这点伎俩骗到?老子当场就把她甩了,见她一次打一次。还敢玩你孟哥?挺能耐的。” 郁谨思索了一下,脑海里出现一个新念头。 这个孟哥说不定也是游戏原本的攻略对象之一,只是因为不按套路走被踢出男主行列了。 “我说了你别难过啊,顶住。”孟哥随便从塑料袋里拿了瓶药,“我觉得,咱俩都不是她的目标,她最近看上的应该是她们学校那个,郁谨。你听说过吧?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打架还挺厉害,人傻钱多,我妹可迷他了。唉你真别难过,你看你也挺白的,不比他差。” 郁谨面无表情:“哦。” “其实我也知道,人都是想往上爬的,人家里有钱,咱怎么也比不上。可她这也太不厚道了吧?还没影的事呢,就想把咱踹了?”孟哥又压低声音,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不过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栽她手里?嘿嘿嘿,等她遇到更有钱的,还不是要把他踹了。” “她有跟你说过她家的事吗?”郁谨并不附和,只是接着提问。 “说过,说她爸打她,不喜欢她。要我说,都是没影的事。你看她像被打过吗?被打过走路还那么利索?你别说,就她做的这事,要是我,我也想打她。” “她有跟你求救过吗?” “求救?”孟哥哈哈大笑,“她有什么好求救的,不骗人就会死吗?” “你知道,占卜吗?” 孟哥眉目拧起:“占卜?那都是小女生信的东西,你也信?” “她跟你说过类似的事吗?” “你等等,我去找找,好像真有。”他起身回到卧室,过了一会,声音从里面传来,“你过来看看,好像是有说过。” 郁谨循着他的声音走进房间,正好看到他站在柜子前,甩着手里宣传单:“就这个吧,” 宣传单上明晃晃地印着那个符号,上面还有炫彩宣传语“唯有你能看到真实”“期待有缘人的到来”。 和越青霆拍到的应该是同一个地方的广告。 “她以前,还骗我去占卜过,说什么我们是前世的情侣。谁信啊!不过你要是想去,就送你了。”他一松手,潇洒地把宣传单撒到地上。 宣传单正好飞到郁谨脚下。他低头看着脚步的宣传单,俯下身去捡。 看他俯身,孟哥眼里的恨意顿时迸发。他狞笑着从柜子里取出一把菜刀,向郁谨砍过去。 “蠢货,我刚刚说的,都是骗你的——” 他的刀眼看就要砍到郁谨的后颈,手腕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像有人就站在他的旁边。 同样的力量牵制着他的脚踝,让他没办法向前移动。 但他左右看看,房间里并没有第三个人。 寂静的房间只有纸张在地面摩挲过的声音。 郁谨指尖拈起宣传单,掸了掸灰,向他点点头:“谢谢。” 他像是没看到孟哥狰狞的表情和手上的菜刀,径自出了门。 他出门之后,风把门带上了。 越青霆凭空从旁边走出来,甩甩手:“你们叫我来就是做苦工的吗?呸,我手上现在还一股脚臭味。” “你确实答应了。”丁鹤不留情面地戳穿真相,“而且你刚刚听八卦听得很开心。” 越青霆摸摸鼻子:“这是我灵感的来源。怎么,她不是看上小郁了嘛,你们俩还在这干什么?哦……私奔?” 越青霆拍拍手:“她回到家,发现他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滚在自己的床上。她从窗台跳下,要化作厉鬼折磨他们。她死后,医检报告出来,一尸三命,他疯了。” “越导也喜欢这种题材?”丁鹤弯起眉眼,低头看他的肚子,“一尸三命,是不是太小气了?多添几个怎么样?” 越青霆捂着自己的肚子:“你要干什么?” “建议而已。需要提供帮助吗?” “我们不需要私奔,”郁谨扯扯丁鹤的衣服,“走吧。去找那家店。” 孟哥这边是套不出新信息了。而且看孟哥最后的表现,明显也已经不正常,不知是突然受到那股力量的强制控制,还是一开始就这么想。 只是不知道他之前说的有几句是真的。 “我还要跟着你们啊?”越青霆不太乐意,“都半个上午了。” “午饭和晚饭我包了。” “那也不行啊,这是吃两顿饭能补回来的吗?” 丁鹤正式问他:“那你的意思是?” 越青霆诚实地回答:“我不想去。” “宋眠在这里,覃慎也跟过来了。” 越青霆眼睛亮了亮,却还是有些不屑:“哦,这么巧。” “宋眠不记得他了,覃慎准备感化他。”他顿了顿,“但是,宋眠很怕他。” 越青霆嘴角的笑都要掩饰不住了:“哎呀,人生就是这么狗血。” “现在宋眠正在保护祝觉,而覃慎,在旁边看着。” 越青霆深吸一口气,明显很愉悦:“然后呢?” “陪我们走,我带你去现场看。” “这怎么了,他们不就在学校吗?我自己就能摸过去。” 丁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们不一定会在学校。你知道,他们有任务。” 越青霆不满地看着他:“你这个心眼怎么这么坏,你就这么看着他们苦苦挣扎吗?快,告诉我,他们在哪呢?” “去占卜店会合。”丁鹤关上手机锁屏,“他们已经去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要他去干活。越青霆气鼓鼓地跟两个人一起打的去目的地。 他,最喜欢听八卦了。越狗血,越好。他的结界,就是为了隐身听八卦而生。 覃慎和宋眠负责调查的是祝觉的父亲。 五个人约好在路口见面,他们到的时候另外两个人早就等在旁边了,覃慎正在买糖炒栗子。 覃慎一看到越青霆就拧起眉,宋眠倒是友好地和他打招呼。 越青霆笑眯眯地跟他们自我介绍,眼睛里的求知欲几乎要漫出来。 宋眠狐疑地看着他,眼神戒备。 丁鹤买了两袋炒栗子,一袋递给越青霆,一袋抱在怀里,一边剥一边问覃慎:“怎么样,发现什么秘密了?” “她爸确实有问题,先是在后面跟踪他们上学,等他们安全到学校了,才转身去别的地方。但他居然没有去上班,而是往一个小巷子里钻。” 丁鹤把剥好的板栗塞到郁谨嘴里:“哪里的小巷子?” 覃慎纳闷道:“就附近那个。但是我们跟进去了,那里是旧房子,快拆迁了,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我能感觉到,那里有一股力量,它似乎不太欢迎我们,我们进去没多久,就迷路了。又转了一会,一个黑裙子戴口罩的女人出现在我们面前,约我们去做塔罗占卜。” 他看到丁鹤给郁谨剥栗子,也殷勤地给宋眠剥。 宋眠尴尬拒绝,象征性地捡了颗栗子,自己剥了吃。 “你们去了?” “去了。”覃慎爽快地道,“我觉得她爸应该和那个地方有关系。” 越青霆兴高采烈地问:“算的什么?结果怎么样?” 覃慎哼了一声:“什么玩意,都是骗人的。还叫我花钱改运。” 宋眠则眼神游移,心事重重。 “所以,祝觉的父亲呢?” 覃慎懊恼道:“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来了这里。” 宋眠道:“我觉得应该和那里有关系。因为那里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到处都摆着和这种符号有关的摆设……我觉得应该不只占卜这么简单。” “是这里吗?”郁谨直接拿起一张宣传单,“地址。” 宋眠点点头:“就是这里。” 越青霆撺掇着几个人往前走,完全不是之前不想动的样子。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想算算丘比特什么时候才会看见他。 他们回到那条狭窄破旧的小巷,按照详细地址找到门牌。 穿黑裙子戴口罩的年轻女孩就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和他们打招呼:“来占卜吗?” 几人点点头,跟着女孩进屋。 室内的装修果然如宋眠所说,很有神秘主义气息,而且到处摆着心形的装饰品。 但到了大堂,女孩却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占卜耗费心力,所以每日占卜次数有限。” 她指向郁谨:“你很有灵性,占卜师说,她想为你占卜。至于其他人。很抱歉,只能麻烦你们在这里等待了。” 第135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十三) 房间内很幽静,灯光柔和,让人的心情跟着平静下来。 一个长发女人坐在桌后。她有一只眼睛用眼罩罩住,边角处漏出下面的纱布。她的长发半遮掩着脸,光线又不够明朗,以至于郁谨无法看清她的脸。 她的脸上纹着特殊的文身,正是他们一直见到的那个符号。 她面前的桌上铺着桌布,摆着蜡烛和天使小像,旁边是几摞背面朝上的牌。 她招招手,温柔地道:“坐下吧,想要占卜什么?” “我想问你一些其他问题。”郁谨在她面前坐下,“有时间吗?” “我只能告诉你和你自己有关的事。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郁谨执着地问:“占卜之后,你能回答我其他的问题吗?” “我说过,你只能探知自己的命运。至于其他人……这是秘密。” 郁谨问:“保密协议?还是你需要什么?” 占卜师抚摸着自己的指甲:“我说过,我只能告诉你和你有关的事。其他的事,我占卜不出来。” “那开始吧。” 郁谨知道自己撬不开她的嘴,不再强求。 占卜师却轻笑一声,摇摇头:“你看起来不太相信。” 郁谨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确实不怎么相信。 “就算你不承认,也没有用。你的命运早就已经书写完成,而你,只是在一步步将它实现。”占卜师轻声呢喃,指尖点了一下他的手背,顺着手背向上爬,“也许,我可以帮你看见它延伸的方向,它的形态,或者……你内心真正的渴望。” “只有知道了这些,你才有机会采取行动,改变掉那些不如你意的遭遇。” 郁谨收回手:“我知道了。选牌吧。” “好,你要占卜什么?”占卜师拿过牌,自顾自地决定,“就恋爱吧。” 郁谨也自顾自地截断她的话:“我现在正在做一件事,我希望知道是否应该坚持下去。我现在的想法是正确的吗?危险和阻碍是否来自我身边?” “我擅长占恋爱。”占卜师促狭地看着他,“你今天适合问这个。” “您不会其他的吗?” “怎么可能。”占卜师捂着嘴笑了几声,“行了,别玩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问这个也可以,开始吧。” 郁谨按照她的说法切牌选牌,听她一张张牌解释。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中间必定有很多波折,但是结果是好的。有的时候过多的信息反而会干扰判断,不要过于要求短期内的完美,相信你自己的直觉,坚持下去。” 她的声音略带着沙哑,听起来神秘而迷人。 “但是不要被表面的亲切和友善迷惑,真实的敌人就藏在你身边。你需要小心一下,身边是不是有那种表里不一的小人了。” 郁谨问:“他近期会行动吗?” “他随时都可能行动。不过最近确实要格外小心。不仅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亲人朋友也要小心。” 郁谨眼神动了动:“你是说,他要……” “并不只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灾祸才令人痛苦。”占卜师一本正经地推测完,轻松地道:“好了,来一场恋爱占卜吧,让我来算算你命定的伴侣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需要。” “你不算,怎么知道自己不需要?” 她看起来是铁了心要算恋爱。郁谨一想,这毕竟是个恋爱游戏,就随她去了。 “认真一点,好吗?”占卜师笑眯眯地道,“不然就不准了。” 郁谨坐直身体,认真道:“好。” 占卜师熟练地洗牌:“我用塔罗牌和浪漫天使卡一起算吧。” 她洗完牌,让郁谨帮着切牌,最后把牌排成一圈,再让他选。 “选出与你最有感应的牌。” 郁谨依言洗完,她把几张牌排成排阵,再神秘地一张一张牌翻开。 郁谨听到她“咦”了一声,又开始意味深长地叹气。 他看着牌面上的图案,又看不懂,只能皱着眉问她:“怎么了?” “没事,挺好的。”占卜师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好吧我们来解牌吧。” 一开始算恋爱运势,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浑身上下洋溢着甜美气息。 她点了几张牌:“从总体上来看,这是个火元素很旺的人,大概是白羊,狮子和射手。应该是狮子吧?” 郁谨不自觉地摇了一下头,很快又停下动作,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一脸“你是在帮我占卜不是在调查我的个人资料”。 “还有土元素和风元素,总之不是水象星座。”占卜师煞有介事地摇摇头,“你是不是觉得和你的理想型不太像?因为我们所占卜的是未来的伴侣,不是说他现在不符合你的想象,你以后就真的没感觉。” 郁谨脸色一沉。 “当然,星座你也不用太执着。从外表上来看,他应该是个温文尔雅,很有教养的人。平常人可能觉得他很好相处,但实际却不然。” 郁谨面色稍霁。 “他是个支配欲很强的人。很有上进心,精力旺盛,在工作上会有自己的目标,确立以后就会全力以赴,应该可以概括为,行动力很强。但是有的时候他会显得很贪心,也许这也是你所担忧的。” 她瞅了郁谨一眼,过了几秒才继续说:“但事实会证明,那些是他能得到的,如果你觉得他太冲动,也可以适当地约束一下他。总之,他的事业很好,通俗说就是会赚钱,而且是当领导的,领导力和决断力都很不错。” 郁谨若有所思。 “很矛盾是不是?你可以理解为,那种穿着高级西装在宴会上夸夸其谈的侵略者。” 郁谨眨眨眼,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友好。 “不过这也很合理,毕竟那群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狐狸。我主要就是想说,他是那种很主动,同时又心机很深的人。既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温柔细腻,也不会像内在本源那样风风火火。他很好地把这种过分的热情投入到了他的事业和某些事情上。” 郁谨等着她把“某些事情”说清楚,她却眨眨眼,暧昧地道:“比如……感情。或者,是和感情相关的。” 郁谨稍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说下去。 占卜师啧了一声,老神在在地道:“他应该x欲很强,而且喜欢在过程中强迫你做些什么。通常这件事都是由他主导的。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但其实,你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为另一种意义上的攻击行为,他背后所隐含的是一种侵占领土的欲望。” 郁谨:“……哦。” 脸红了。 “其实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如果适应不了一定要跟他提这个事,必要的时候可以找身边的人帮忙。不要迁就他!” 桌面上的天使像突然翻倒。 占卜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把天使像扶起。 郁谨问:“这是什么预兆吗?” “不是,风吹的。”占卜师优雅地撩了一下头发,食指交叉,下巴搭在手背上,“刚刚我们说了他的优点,现在来说说他的缺点。” “看这张权杖国王,你们之间的感情必定是他主导,一开始一定是他在追你。但是,请记住,他是个控制欲很强,而且不择手段的人。他把这些都伪装了起来,所以你一开始只能看到他热情体贴的一面,然而时间一长,这些问题都会暴露无遗。” 一阵风飘过,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 占卜师轻哼一声,似乎完全没把这种小花招放在眼里,故意压低声音:“而且他这个人虽然表现得很厉害,其实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看到这张牌了吗?这个人背上插了这么多剑,根本没办法翻身。他曾经被自己亲近的人伤得体无完肤,有可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纵使知道她说的并不可信,郁谨还是觉得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来。 “他曾经经历过很深的情伤,在那段感情中他付出了很多,对方却不给他回应。嗯……或者是不能给他回应?总之那段感情没有结果,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不,他并没有走出来,他只是把那些事情埋到记忆深处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想到这件事。” 郁谨的唇抿成一条线,眼底有点湿润。 “当然你别难过,不是说他现在还想着那个人,叫你接盘。但是,大家年少的时候有几个白月光少年,都很正常,不代表以后还会有牵连。” “我知道。” 占卜师怔了一下:“你知道什么?” 她内心开始波涛翻涌,难道她真的套出什么惊天秘密了。 “他会对那段没有回应的感情觉得怨恨吗?” 这问到占卜师的盲区了。她食指交叉,仔细想了想:“人的感情很复杂,我觉得有这一层意思。” 她面前的蜡烛突然全部熄灭,连带着整张牌桌都在颤抖,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都掉到地上。 “柳兮兮,停止装神弄鬼。” 丁鹤突然出现在昏暗的房间内,从后面环住郁谨,轻轻吻着他的脸颊。 第136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十四) 郁谨怔怔地坐着,耳边响起轻微的嗡鸣,让他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到身边。他迷茫地眨眨眼,感觉眼前的景物向右转动,丁鹤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丁鹤把唇覆盖到他有些冰冷的唇上,用力碾过:“别听她的,她在骗你。” 唇上的温度终于让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心发冷,背上蒙着一层冷汗。 他环住丁鹤的脖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柳兮兮不满地道:“你不做亏心事,这么紧张干什么?是不是真的,他自己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故意瞒着他?” “没有。”丁鹤淡淡否认,“你别编故事吓他。” 柳兮兮刚想反驳,看看他的表情,又放弃了。 “没事,是我多想了。”郁谨在他肩上趴了一会,拍拍他的背,“问正事吧。” 他神态声音都恢复如常,一点没有刚才手足无措的样子。 丁鹤捏捏他的脸,直起身,站在他身后,手还是按着他的肩。 “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问些事情吗?” “我可以拒绝吗?” 丁鹤微笑不语。 答案是不能。 柳兮兮把蜡烛重新点燃,书一本本捡起来放在桌上:“你怎么自己进来了?之前不是跟你们说,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进来吗?” “我们听到里面有些动静,担心出现意外,所以进来了。很抱歉打扰了占卜过程。” 其他人也走了进来,越青霆一脸旺盛的求知欲。 明明是你搞的那些动静吧。 柳兮兮轻哼一声:“就知道你们不会听话。” 她一手撑脸,妩媚地笑了笑,另一只手在唇上轻轻点过:“但是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塔罗占卜爱好者,之外的事情,一概不知。” “那你,知道一位性祝的先生吗?” 柳兮兮抬起头,想了想:“知道,是我一个顾客,他之前事业上出了问题,来我这里占卜过。” “他是老顾客?” “是。他们做生意的,总是信一些这个。” “他今天来过?” 柳兮兮意味不明地一笑:“确实来了。我觉得很奇怪,因为通常来说,这里早上是不营业的。” 丁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曾卖给他一条项链。” 柳兮兮真诚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东西是批发量产的。书上说这是转运的道具,但是我确定我在以前的书上从来没有看到过。可能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特殊的风俗。” 她暗示地很明显,这就是游戏的设定。至于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含义,她并不知道。 她也从来不从属于什么奇奇怪怪的教派。 “那,一位姓祝的年轻女性呢?”丁鹤贴心地提醒,“她应该来算过恋爱。是你学校的学妹。” 柳兮兮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认识。” 她的表情介于嫌弃与不忍之间。 “我确实给她算过恋爱运势,不过她很奇怪,只要一给她算这个牌就会掉,所以没算出结果。” 丁鹤颇感有趣:“那她算过自己的健康吗?” “没有。”柳兮兮耸耸肩,“她似乎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并不在意。事实上,她似乎更想成为我的徒弟,而不是顾客。” 黑裙少女何樱樱取下口罩,抱怨道:“我们早上碰到她了。有辆车想撞她,没撞到,撞我们这边来了。” 她下巴上有个小伤口,一看就是刚受的伤。 柳兮兮取下眼罩,露出眼睛上方的纱布:“既然受了伤,我们就没去上学,索性来这里休息会。没想到不一会就来了这么多人。我应该跟祝先生说过,白天没有人在这里,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过来。” “我听说这家店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其实是因为……” 占卜师要上学,白天没时间工作。 越青霆兴致勃勃地问:“未成年也可以算这个吗?不会有折寿之类的影响吗?” “可以啊。”柳兮兮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我也是随便算算。说话的时候把范围说得广泛一点,很容易让人对号入座,没人能说你不准。巴纳姆效应听说过吧?就是这个道理。” 覃慎琢磨了一下:“所以你是不是在骗钱?” “你怎么能这么说?”柳兮兮皱起眉,义正言辞地道,“我说的,一部分是我观察出来的,另一部分,确实对他们有所帮助,花钱买个心安,不是吗?” 何樱樱眨眨眼,眼眶有些湿润:“我和姐姐都是孤儿,就靠这个维持生计,没有这个,我们连学费都交不起。” 覃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躲远了一些。 宋眠问:“那你刚刚给我们算的?” 柳兮兮敲敲桌子:“我可是按牌面解的,没有胡说。虽然我自己是不信,但有数据证明,我在这里说的话,一般都是准的。你们也知道,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这里的特色大概就是,确实存在灵验的占卜。” 毕竟这是个恋爱游戏,一切皆有可能。 郁谨的脸色突然有点白。 丁鹤捏紧他的肩,和善地问柳兮兮:“你确定刚刚的分析没有错吗?” 柳兮兮啧了一声:“……其实我刚刚没讲完。牌面确实显示,他受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但不一定是情伤,也可能是家人或者朋友带来的伤害。你们之间小波折很多,不过都不重要,那个最重要的坎过去就没事了。”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吓人干嘛。” 丁鹤俯下身,轻轻抚过郁谨的脸颊,柔声安慰他:“听到了吗?她是故意逗你的。别担心了。” “我还是有事要问你。”郁谨抓住他的手,“我们去旁边说。” 丁鹤打量了一下周围,把他抱到光线暗淡的角落,低声和他交谈。 覃慎抖了抖,皮笑肉不笑地道:“秀什么秀。” 越青霆啧了几声,对着他挤眉弄眼:“又买柠檬了?几斤啊?” 宋眠抿抿唇,问柳兮兮:“你为什么要给他算,为什么要故意骗他?” “我可没有骗他。我说了,只是可能。”柳兮兮掩唇一笑,无所谓地道,“为什么给他算……因为他太傻白甜了,我怕他被骗,想多提醒他一下。” 宋眠惊讶问:“你说他傻白甜?” 何樱樱也在一旁咯咯地笑起来,拍拍他的肩:“是啊,他应该是我们这圈人里最傻白甜的一个了。” 宋眠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们。 他印象里的郁谨还是那个性格乖张不爱说话,一言不合在线烤蛇的神秘校霸。 “是真的。”何樱樱神秘地眨眨眼,“我问你,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的恋人其实是个大坏蛋,因为自己的私欲害死过很多人。你会怎么样?” 宋眠严肃起来:“和他一刀两断,想办法消灭他。” 覃慎身子一僵。越青霆拍拍他的肩叫他放松。 “这么绝情,你都不犹豫一下?”柳兮兮意味深长地强调,“你们之前很相爱,他几乎就是你最理想的伴侣的样子。” “从他做出那些事的时候开始,他就不是我最理想的伴侣了。”宋眠一脸正直,“我不可能接受因为私欲而伤害别人的人。” “你真冷酷。”何樱樱似是无意地瞟了覃慎一眼,笑道,“但是他呢,不会这样。” “他会觉得他有责任杀掉那个人,但是他又舍不得,所以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会默默地找时机,杀掉那个人,再和他一起死。” 宋眠怔了怔:“他何必把自己也赔进去,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 何樱樱深有同感:“所以说他傻啊。而且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所找到的,杀掉那个人的方法是假的,是那个人故意留给他的,他从头到尾都在被骗。” 宋眠头皮发麻,胸口发闷,一时难以接受。 “所以我们总害怕他被骗。毕竟他这种傻白甜现在已经很少了,看着也挺可爱的,我们当姐姐的不能让他受欺负。” “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到他们。”何樱樱结束讲述,惋惜道,“我差一点就要杀死他了。就差那么一点。” 覃慎品出点异样:“你是不是在可惜人头被抢?” “他又没有死,不算抢人头。”何樱樱嘻嘻笑起来,眼神明亮,“不过如果让我上,他就不一定能活着了。” 宋眠突然觉得面前长相可爱的少女恐怖起来。 难道郁谨真的面冷心软,其实内心单纯。 而丁鹤才是那个 “我的头一直保护得很好。”丁鹤揽着郁谨慢悠悠地走过来,“尤其在镜子面前。” 郁谨道:“她们以前想杀丁鹤,没杀成。” 所以一直看不惯他,总找茬。 何樱樱和柳兮兮的眼神都冷了冷。何樱樱轻松笑道:“是啊,所以只能乖乖听话。” 宋眠:!!! 他惊疑不定地在几个人里面看来看去,一下子不知道该信谁。 郁谨拉着丁鹤的衣领,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看了宋眠一眼:“我不瞎。” 丁鹤的眼神立刻明亮起来,整个人幸福度飙升,仿佛一只被夸奖的大型犬。 郁谨淡淡道:“她们说什么你都信?你是……吗?” 他就差把“傻白甜”三个字说出来了。 宋眠:……我知道了,傻白甜是我。 第137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十五) 越青霆慈爱地拍拍宋眠的后脑勺:“傻孩子,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人都是复杂的,不可能跟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只有一种情绪。有的时候,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刚刚的问题,你也可以仔细想一想,一个人可能做了一些坏事,但不代表着他对每个人都那么坏,是不是?” 他跟覃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趁机感化宋眠。 覃慎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宋眠低下头,思索了一会,还是抬起头,坚定地道:“但人还是应该有道德。无论如何,我不能接受他为了私欲而伤害无辜人的行为。” 覃慎脸色阴晴不定。 郁谨扫了他们一眼,眼神无波无澜:“所以,我们并没有找到祝觉说的,那个神秘的控制力量。” 柳兮兮优雅地翻开一张牌:“如果她说的是这种既定的命运的话,我觉得没问题。但如果她说我用这个控制别人,很抱歉我还没有这种兴趣。” “你们为什么不觉得,我们看到的这些也是被安排出来的呢?”越青霆诡异地笑了笑,“‘它不存在’这件事,其实也是它告诉我们的。” “先看看顾心裁那边的发现吧。”丁鹤适时打断他们的讨论,“时间不早了,吃个午饭?” 越青霆哈哈大笑,又挤到郁谨身边,好奇问他,“你们俩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那个什么……严重的心理创伤,不计较了?” 郁谨垂眸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丁鹤环紧他,语气平静:“牌面上指的是我家的事。” “真的?”越青霆拖长声音,继续小声跟郁谨说话,“他这个人可会骗人了,你别被骗了。一定要问清楚别让自己受委屈。” 郁谨缓缓摇头:“没事。”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更低了:“当初是我对不起他。” 越青霆:!!! 他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原来始乱终弃的是你。 “我说过了,和你没关系。”丁鹤摸摸他的脸,柔声安抚,“别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我知道,可是我……”他烦恼地抓了一下头发,抓住丁鹤的衣领,“我再亲一下。” 丁鹤任他毫无章法地在自己嘴上啃,给了越青霆一个警示的眼神,倒退几步把他抱到角落里。 等他平静下来,丁鹤舔舔嘴唇上的血,:“冷静下来了?” 郁谨点点头,拿纸巾在他嘴角的伤口按了按:“你可以咬回来。” “唔,吃到纸了。”丁鹤移开他的手,抓着他的手腕,顺势把他按到墙上,“不能用纸擦,得用别的。” 淡淡的血腥味又顺着舌尖回到他口中。 越青霆总算品出点不对劲,问:“你是说,刚刚我们说的那个不回应的感情?” 郁谨理理衣领,从阴影里走出来,眼神深沉,声音隐隐有点苦涩:“是我。” “是你?!”越青霆的吼声掀穿屋顶。 郁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是谁?” 越青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你……你就这么肯定?” “那你觉得是?” 越青霆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郁谨点点头:“所以是我。” “可你们不是分了好几年嘛。”越青霆小声嘟囔,“我还以为……” 郁谨拧起眉:“谁告诉你我们分了好几年?” “你外公不是不让你见他嘛,去哪都管得严严实实的。”越青霆说到一半噤了声。 还真挺符合叙述的。 “他说什么我就要照办吗?”郁谨一脸不赞同,“我成年了,他们没理由管我了。” 越青霆:……我觉得你在鄙视我。 “现在是法治社会,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的,”丁鹤好心提醒,“交通和通讯也很发达。” 眼神同样很同情。 越青霆:“所以你当时都是骗我……干!” 郁谨的眼神明显更鄙视了:“你藏不住事。” 越青霆开始阴阳怪气:“地下情也挺辛苦哈,朋友也瞒着。” 丁鹤却摇头:“不是。在我这里是公开的,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他。” 他回想起当初的经历,忍不住笑起来:“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我是不是在拿明星照片糊弄他们,后来才相信是真的。有人还说这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很浪漫。” 郁谨坦坦荡荡:“我身边没人问这个,但我觉得,他们应该知道。” 有人问第一个就被你瞪回来了,谁敢问。 “其实那段时间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丁鹤有点感慨。 郁谨把头埋进手里,悄悄点头。 仿佛偷情,特别刺激。 越青霆:……求粮得粮,我不问了。 一行人回到宠物店,逗了会猫, 何樱樱好奇地摸了摸白猫的头:“这猫……有点眼熟。”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越青霆一眼:“和你那只很像。” “这只也是我的。”越青霆大喇喇地道,“我就喜欢白猫,长毛的,仙仙的,临清狮子猫~” 何樱樱歪了一下头,唇向内部收拢,吐出一个字:“主……” 她嘴角又像两边拉开:“sh……” 周围的空间扭曲了一下,没让她说出那个字。 “只是只可爱的流浪猫。”丁鹤抓起白猫一只爪子,搭在她胳膊上。 何樱樱向一边跳开,笑嘻嘻地道:“我不太喜欢猫。” 顾心裁那边也传来消息,最终的线索同样指向柳兮兮。 柳兮兮掸掸肩膀上的灰:“这锅,我可不背。我前一天帮他算过,告诉他最近会有不幸,叫他远离高处。但,这不是我命令的。” 她嫣然一笑:“顺便一说,他那个戒指不是在我这买的。但我曾送过这样一个戒指给祝觉……你懂吧?” 顾心裁是见过她的,也更相信她的话,当下有些六神无主:“所以?我们方向又错了?还是说我们漏掉了什么?” “你有问清楚刘非和祝觉的关系吗?她为什么要送这个?”丁鹤问。 顾心裁拿出小本子:“有问。戒指他只说是人送的。至于祝觉,他说那是他看好的学生。他本来觉得她有潜力,发现她最近成绩下落,所以特别关照她。啊,而且他说,祝觉向他反应过,有别的男生恐吓她,她很害怕,所以他觉得他有义务保护她。” 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恐怖。我觉得他的保护欲太过激了。也许他没有跟我说实话,那个男生就是他臆想出来的仇敌。我觉得那不是一个老师应该有的眼神。” “他说的那个恐吓祝觉的男生,是不是我?”郁谨问。 顾心裁一脸震惊:“不是吧!应该是那个小混混。” “他以为是我。”郁谨肯定地陈述,“他以为祝觉说的那个人是我,所以一直针对我。” 顾心裁隐隐觉得场面有些诡异。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不对。她说有男生恐吓她,应该是作为被霸凌的一方向老师反映情况。作为一个老师,你在表现出保护自己的学生的意愿的时候,为什么不采取行动?甚至连和家长反应都不做。” 顾心裁迷茫地摇摇头:“是啊,还有,他这种反应……真的太奇怪了。我总觉得他一说起祝觉,那个眼神就让我很不舒服。” “他昨天为什么会死?”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我完全没看出他有要自杀的倾向。啊……也许和占卜有关?” “看好他,别让他死。” 校外的事调查得差不多了,一群人吃完午饭,准备下午回到学校上课。 只有季轻歌一直坚守岗位,陪在祝觉身边。 郁谨本以为,她会遇到不少小麻烦,但中午再一见,她身上虽然添了点小伤口,眼神倒是更坚定明亮了。 “来认识一下学姐。”丁鹤喊覃慎和宋眠去看着祝觉,把季轻歌喊到身边,给她介绍何樱樱和柳兮兮。 季轻歌好奇地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两个学姐,直觉她们都不是普通人。 丁鹤不可能平白无故给她介绍人,说明这两个…… 她心里一阵激动。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学姐。” 祝觉看着她们相谈甚欢的背影,咬了咬下唇。 何樱樱拿出自己做的曲奇,和她分享:“你别总一个人待着呀,来一起玩。” 祝觉勉强答应了,眼神忧郁。 下午最后一节课,体育课。 天色阴沉,暴雨将至。 郁谨站在教学楼底,注视着二楼走廊。 距离刘非的死亡还有1分钟。 1分钟到,他看见一个身影飞快地从办公室冲出来,爬上走廊栏杆,纵身一跃。 这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第138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十六) 楼梯栏杆刚刚加固过,刘非没有理由再从上面摔下来。 他们也在下面等着,做好了营救的准备。 覃慎一早就在旁边蹲守,看到他有动作就飞速扑上去阻拦,硬生生把他捆了起来。 顺便把他的嘴封了起来。 刘非拼命挣扎着,双目圆睁,眼珠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向外突出。 他的四肢正在拼命挣脱束缚,以至于皮肤被勒出青紫的痕迹,骨头咔咔作响。 覃慎一巴掌拍到他脑后,准备把他拍晕。 “你别把人拍傻了。”顾心裁看着有些后怕。 “不拍他也傻。” “他之前有什么征兆吗?”丁鹤和郁谨也回到楼上。 这次祝觉的父亲可绝对没有来投诉,学校没人给他施压,小混混也没找他算账。连楼梯栏杆都刻意检修过,让他没有失足的机会。 他是真的没有理由跳楼。 “他收到了一条短信。”顾心裁道,“但是……手机被他摔坏了,不知道发了什么。” 他掏出一只屏幕碎裂的手机。 “他是收到短信之后,才这样的?” “是,应该是那条短信刺激了他。” 刘非已经被覃慎打晕了,现在什么也交代不了。丁鹤只能让覃慎先把他扛到办公室休息,自己考虑把手机修复一遍。 覃慎扛着刘非走在前面。 手机屏幕碎裂,但其实并没有摔坏。丁鹤按了一下电源,出现锁屏画面。 锁屏密码是四位数,只是手机屏幕被摔坏,按密码的过程很艰难。 郁谨想了想,报出一个四位密码。 “应该是。”丁鹤和他对视了一眼,“希望他的其他密码也是这个。” 顾心裁好奇问:“是什么?” “重要的日子。” 顾心裁了悟:“生日?” 丁鹤神秘地眨眨眼,并不明说,只叫他去注意一下刘非,别让他猝死。 几个人把刘非放到椅子上,试图唤醒。 丁鹤又尝试了一下,终于成功按动密码,手机屏幕即将解锁。 手机桌面闪过一张照片,突然整个黑屏,闪着火花。 他一时吃痛,只能把手机放下,同时,手机冒出一股青烟。 “好像从内部烧毁了,应该没用了。”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但他应该看清了桌面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一男一女的合照。 顾心裁疑惑问:“光摔能摔成这样?” “不能。应该是年久失修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顾心裁心慌意乱。 丁鹤看向四肢抽动的刘非:“这不是还有活人吗?他是不是要醒了?” 刘非抽搐着醒来,板着脸问他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丁鹤坐在他对面,关切地问他:“还好吗?” 刘非本来怒气冲冲地要赶他,听了他的话却安静下来:“还、还好。”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一个学生的气势压制下来。 “我知道您现在情绪很激动,也理解您的这种感觉。请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伤害您。” 刘非自己深呼吸了几次,看起来冷静了不少。 “你们不上课究竟在做什么?” “我有些问题要问您。”丁鹤望着他的左手,“您的戒指,是谁送给您的?” 刘非表情不太自在:“是一个朋友送的。” “女性。” 刘非没有回答,脸色却已经明示了。 “您的那位朋友,就是刚刚发短信的那个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刘非的声音稍有些尖锐,“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收到过短信?” “她欺骗了您,是吗?既然如此,您也必要为她隐瞒了。” 丁鹤的声音很有诱导性,让他忍不住吐露心声:“是……是她。” 他咬牙切齿地道:“占卜师!” 他的声音太过愤怒,顾心裁忍不住“啊”了一声。 丁鹤却蹙起眉。 郁谨斩钉截铁地道:“不是她。” “我刚刚,看到一张照片,”丁鹤似有所指,“是你和……” “不,”刘非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突然抱着头,表情扭曲,几乎拼尽全力吼出一句,“就是她!是她!她骗了我,她说我的愿望能够达成,我那么相信她——” 他还没有说完,突然天花板发出一声轻响,吊灯连带着天花板灰一起掉了下来,向刘非砸去。 郁谨抬抬手,把吊灯拧碎了,碎片叮叮当当地落在他们身边。 刘非突然把灯管碎片捡起来,塞到喉咙里。 就像是他说了不该说地话,而有人在对他施以惩罚。 覃慎连忙掰他的手,却发现他满嘴鲜血,还在咯咯地笑。 他一边笑,血就一边顺着嘴角淌下来。 他的喉咙被割伤,不能说话,就扑到办公桌边,拿起笔在备课本上写字: 你们做了错误的选择。 你们永远也不可能走出去。 你们只会把更多的人卷进来。 他人一切的灾难都源于你们。 这就是惩罚。 他疯狂地重复这几句话,嘴角的血滴到纸上,把字迹洇开。 “把他打晕,送他去医院。” 丁鹤话刚说完,刘非就双腿一蹬,躺倒在地。 “看起来没这个必要。”顾心裁犹犹豫豫地道,“他死了。”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从窗缝落入办公室,在窗台上溅起,又化开。 下课,晚饭。 教学楼旁一阵轰动。 郁谨和丁鹤到的时候,只能看到被围起来的白线。 有年轻的女学生跳楼自杀了。 刚好从旁边路过的男学生变得痴痴傻傻,疯疯癫癫。 女生是杜佩,男生是包辉。 只要那股力量想,它可以用各种理由让人死。 这就是刘非写出来的,惩罚。 教学楼内弥漫着沉重而哀痛的气息。 因为出了过于严重的事件,学校没开晚自习,一群学生开始无所事事地闲逛。 祝觉颤抖着身子:“对不起,都是我。我不应该请你们去查那个的。都是我的错。” 顾心裁安慰她:“话不能那么说,如果不彻底把这件事查清楚,没有人能保证安全。” 祝觉感激地看着他,却还是有些愧疚:“我没想到会把他们也卷进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顾心裁有些尴尬,他们收集到的线索似乎都是断的,现在唯一的指向是柳兮兮。 但丁鹤和郁谨明显不这么觉得,所以他也不能下定论。 他只能看向丁鹤求助。 柳兮兮猜他想法猜得一清二楚,慢悠悠地伸出手,将他的脸掰向自己:“你觉得,我像那个幕后黑手吗?” 顾心裁仓皇摇头,她又吃吃地笑起来。 “暂时还不能,再给我们一段时间吧。”丁鹤沉吟片刻,无奈地笑了笑,“对方看起来确实很强大。” 他慢慢理出一道逻辑:“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找到它所说的,正确的道路。这样它就不会干涉我们了,对不对?” “不,我不会让它再这么为所欲为下去。”祝觉坚定地道,“下次,我们一起逃学吧。” *** 9月4日,星期三。 高二(1)班的老师一走进教室,就忍不住皱起眉。 第四组倒数三排的座位全空着,这像什么样子! 第139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十七) 祝觉所提出的目标还是柳兮兮所在的那个占卜小屋。 据柳兮兮称,这个地方是她老师传给她的,具体老师去哪了,是个秘密。 “我觉得问题不在学姐身上,应该在那个地点,或者是塔罗牌。” 祝觉比之前看起来都要机灵和强势,不再是总要让人保护的样子。 “无论是塔罗的占卜,还是刘老师他们的经历,都是那种力量的外化,我觉得他们在本源上是一致的。所以我们现在的重点,是通过塔罗这条线索,找到内核的存在。” 她目光炯炯地开始做指挥。 顾心裁小声问:“她是不是和之前不太一样?” 丁鹤点点头:“人总是会成长的。” 他的话本来很正常,顾心裁却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不知道是真的在夸奖还是在调侃。 “我不想信命。”季轻歌轻声道,“但是有的时候,又觉得,已经注定好的东西,都没办法改变,是不是顺从比较好?” 丁鹤勾起嘴角:“可是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告诉你‘命运’的人,是不是在说谎。不要沉浸于怀疑之中。” “怎么会有命运这种东西呢?”何樱樱笑吟吟地道,“命运这种东西,只有在说的是好话的时候才有用。” 这一周目的场景全部改变,所有人都来到柳兮兮那个破烂的小屋。 她反而兴致缺缺地摆摆手,手在脸边扇着风,往外走:“你们进去吧。人多,又封闭,空气不好,我出去了。” “可我们需要你。”祝觉恳切道,“你比我们熟悉很多。” 柳兮兮轻哼一声,稍微弯腰,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嘴角,眼神有些勾人:“你知道吗?找人帮忙的时候,还是表现得柔弱一点比较好。” 祝觉脸不自觉一红,声音软下来:“那、那学姐能帮帮我们吗?” “好啊。”柳兮兮轻笑一声,帮她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顺便在她耳后挠了一下,“怎么说话结巴了?我有这么吓人吗?” 祝觉脸更红了:“没、没有。我、我没有结巴。” 霍初安傻在原地,摸着自己破碎的心脏:“为什么,漂亮的女孩子都和女孩子在一起了。” “跟着去。”郁谨抬抬下巴,“争取机会。” “不行。”霍初安带着哭腔,“她们都没成年。” 最终人还是分成了两批,一批跟着进去,一批在外面守着。 等进了柳兮兮常占卜的小屋,她忍不住“咦”了一声,摇摇头:“这里和我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 不用她说,其他人也感觉到了。 整个小屋内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像有几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 她像往常一样坐到桌前:“所以,要怎么开始?要来一场占卜,看看今天能不能有收获吗?” “我来吧。”祝觉坐到了桌前。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失,整个人格外娇甜可爱。 柳兮兮开始洗牌。但是无论她怎么洗,总会有一张牌掉出来。 每次掉出来的牌都不一样,似乎只是为了干扰整个进程。 “让祝觉来洗,”丁鹤道,“你告诉她该怎么做。全部都要她来做。” 柳兮兮爽快地答应,开始给祝觉紧急补习。 祝觉学得很快,她学完后,却有些迟疑:“所以是让我……帮自己算吗?” “等等,先帮我算吧。”丁鹤又站了出来,坐到她对面,“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我先来试一下吧?” 祝觉懵懵地点头,洗牌切牌后,让他选牌。 丁鹤的手放在一张牌上,很快又被刺痛般收了回去。但他不信邪地又尝试了两次,终于艰难地把牌往外抽出了一点。 “选和你有感应的牌,如果不适合的话,就不要拿了。”祝觉忍不住提醒。 丁鹤又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作罢,选了其他的牌。 他收回手的时候,指尖已经一片灼烧,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选完牌,祝觉开始一张一张牌往外翻。 她每翻一张牌,那张牌就会闪一下光。等她把所有牌翻完,丁鹤突然脸色苍白,晕了过去。 郁谨心跳漏了一瞬,疾步走上前,扶住他。 祝觉惊慌地问:“他怎么了?” 郁谨看了一眼没有异样的塔罗牌,淡淡道:“没事。洗牌,帮我算。” “就这么洗吗?” “就这么洗。” 祝觉看着他的表情,不敢多话,连忙重新洗牌。 占卜屋内的气氛因为丁鹤的昏迷而显得更加凝重。 郁谨自己面对着牌的时候,才发现,有些牌是会发光的。 他只能选择这些会发光的牌。一旦手放在其他牌上,就会有一种灼伤感。 但他是最不怕火的了。 于是他试着反过去把牌烧了。 桌面上骤然蹿起半米高的火焰,祝觉尖叫着站起来。 黑色的桌布被烧出一个大洞,但上面的牌却纹丝不动,只在边缘出现一些烧痕。 郁谨端详了一会,又试着用意念绞某张牌。 牌的边缘微微卷曲。 他最后掏出一把刀,准备砍下去。 “你别做得太过,他还在里面。”柳兮兮冷静沉稳地开口。 郁谨把刀收了回去,把发光的几张牌挑出来,让祝觉解。 祝觉颤抖着坐回来,颤颤悠悠地翻牌。 她翻牌的时候,郁谨看到牌闪了一下光,牌面上的人物从统一绘制的人物,变成了他自己。 每张牌的主角都是他。 牌里的每个人,都看着他,甚至随着他的动作而产生相应的变化。 等所有牌都翻完,他的眼前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 白光退去,出现在他面前的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在他周围共有八面墙,每面墙的上面都画着一张牌的内容。 每张牌上的人都随着他的动作而有所改变,像是一面不太符合现实的镜子。 他不懂每张牌的意思,只能随便选了一面墙,走到墙的面前,把手按在墙上。 如他所料,墙并不是实体的,他的身体穿过墙,来到了牌所描绘的世界。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对年轻男女,正在进行争吵,茶几上的家具因为他们的推搡而全部掉到地上。 玻璃烟灰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把蜷缩在一边的猫吓得四散逃窜。 他站在楼梯上,悄悄喊了一声,猫立刻跑上楼梯,站起来抱他。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缩小成了五岁孩子的样子,猫都快到他的腰了。 他抱着猫躲进自己的卧室,不再听那对年轻夫妻争吵。但是争吵和打架的声音仍旧时不时传到楼上。 猫吓得蹿上床,躲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摸摸猫头,翻了点猫罐头给它吃,自己抱着一袋薯片开始啃。 安静许久的系统终于冒了出来:“我亲爱的宿主,你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父母的争吵给你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你很害怕,也很无助,请不要吃薯片。” “你肯出来了?” “你是不是很想我?”系统羞涩道,“其实我也很想出来,就是怕你嫌我。” “有什么要提醒我的?” 除了最开始,系统一般只在剧情又比较大的转折的时候才会出现。要么是出了新功能,要么是他的处境发生了改变。 系统兴致勃勃地道:“是这样的,宿主,因为你不小心进到了我们系统的内部,造成了整个游戏系统的紊乱,所以主系统正在排查问题。如果发现您的存在,您将会被消除呢。” “不是她让我进来的吗?” “您把主系统想得太和蔼可亲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顺应剧情,不要让主系统发现我的存在。” 系统发动鼓掌音效:“您真的很聪明,就是这样的!请您不要做不符合您身份的事。” 郁谨挠了挠猫下巴:“你觉得,我傻吗?” 系统:“……不傻。” “那是她这么觉得吗?” 他吃完薯片,打开窗子,本想从窗台爬到一楼,没想到下起了雨,只能作罢。 家里的猫喵喵叫着,叼他的衣服,不让他跳下去。 他回过身,洗了手,抱着猫在床上看书。 他看到一半,突然有人把门推开,那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往外拉:“跟我走。” 猫被吓了一跳,挠了她一爪子。 女人似乎回过神来,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尽量和蔼地和他说:“如果爸爸妈妈以后不在一起住了,你跟妈妈走好不好?” 郁谨沉静地和她对视几秒,抬起手中的猫爪子:“我和猫一起过。” “你怎么……” “你们愿意怎么过怎么过,我住哪都行。”他抱紧怀里的猫,一脸冷漠,“不想住了就早点分。” 女人本来就刚吵完架,情绪不稳,又被他气得气血上涌,回去找男人吵架。 郁谨重新竖起书,和猫一起看书。 这段剧情走完,他又回到了那个有八道墙的房间,他刚刚通过的那道墙上的人定格在一个鸡飞狗跳的画面。 这八张牌,每一张都对应一段剧情,都是他性格形成的重要节点。 虽然描述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他的设定,但巧合地和他本人的经历有所重合。 这个童年还真和他小时候的差不多。父母性格不合,一天到晚吵架,吵着吵着就离了。 他一个一个走进去,再一个一个出来,看着所有画面都定格不动。 他只需要不按剧情原本发展就行。 他把剧情走完,所有的墙就破碎掉,化作几行字母。 还没等他看清,他就回到现实里,就看到顾心裁担忧的脸:“你醒了?” 其他人大部分也在旁边,进到牌里的人并不多。 只有丁鹤和祝觉仍旧在昏迷中。 柳兮兮慢悠悠地指指丁鹤:“你都出来了,他还没出来呢。” 郁谨突然发现,他没有见到丁鹤。 丁鹤完全地消失在了剧情里。 第140章 永远的星期三(三十八) 郁谨把摊在桌上的牌重新收拢,挑出几张牌,按记忆中的格局摆好,再一张一张翻开。 他翻牌的时候,牌的表面发出一阵警示状的白光。 他若无其事地在指尖燃起一簇火焰,暗暗和牌较劲。 “你想把他之前挑的牌再选一遍?”柳兮兮端详着他的动作。 “我进去看看。” 丁鹤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一直没有出来。 丁鹤之前在牌上做过记号,所以他很轻松地找出了对应卡牌。 他向柳兮兮点一点头,翻开最后一张牌的牌面,进到牌里的世界。 柳兮兮打了个呵欠,慵懒地靠着椅背:“那祝你一路顺风,我在外面帮你看着。” 她和何樱樱对视一眼,都笑吟吟地招呼季轻歌:“你要不要进去玩玩,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也许你会发现有关自我的秘密。” 季轻歌本以为这种事自己还插不上手,但既然柳兮兮叫她,她也看得出对方是有意提点。 “那我……也进去吧。” “玩得开心。”她点点嘴唇,给了个飞吻,倚在一边和何樱樱聊天。 *** 丁鹤的空间里也有八张牌,其中七张牌都已经定格。 郁谨直接去了最后一面墙。 墙上的画面正在不断变动,就像投映出的屏幕一样。 他看到那面墙上的丁鹤背对着他,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 血沿着刀刃蔓延到刀尖,汇聚成饱满的一滴血珠,再不堪负重地滴落地面。 他似乎能听见滴答的声响。 丁鹤似乎是注意到有人窥伺,稍微背转过身。 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眼神澹静,没有微笑,眉眼间有些许困惑,似乎只是在思考这种怪异感来源于哪里。 郁谨一脚踏进墙里,正好和他鼻尖对着鼻尖。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活人还是让人忍不住倒退半步。 “你来找我了?”丁鹤在他退的瞬间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拎了回来,以免他又掉回墙里。 “想你。” 丁鹤低笑一声,左手臂环住他的腰,像是铁链一样几乎嵌进皮肉里,侧脸却温柔地蹭着他的脸:“宝贝,我也想你。” “刀放下,把手洗了。”郁谨撑着他的肩,勉强把他推开。 “好。” 丁鹤依旧用左手揽着他的腰,往卫生间走。 这里明显也是一所住宅。郁谨在路过某个房间的时候,看到里面躺在血泊里的女人。 血迹是从她身边,一路延伸到丁鹤刚刚站的位置的。 丁鹤先把刀的表面冲洗了一遍,再在郁谨的指导下仔仔细细地洗手。 “你最好能把衣服也换一套,我不喜欢血腥味。” “出去就没了。” 丁鹤把手伸到郁谨面前,让他给自己打了一遍香皂。 “发现什么了?” 丁鹤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出去。他之所以留在这里,一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这个地方很有趣,就像是那个地方的缩影。很多东西都让你很熟悉,不是吗?”丁鹤含笑道,“我想试试,它到底能允许多大程度的歪曲出现。” 郁谨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知道丁鹤的意思。 这里只是主神空间下的一个小世界,但它和主神空间很像,尤其在人物构建上。 对于主神来说,他们只是人物库里的模板人物,无论怎么发展,一定会有稳定不变的地方。 这也正是无论他去哪个世界,身世背景和性格特征都很相似的原因。 但是这其实是一件很让人沮丧的事,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个被操控的玩偶。 特别是,初始模板人物,还不是专门捏出来的独立角色。 所以他们想从这个小空间里跳出去。 丁鹤刚刚做的事,应该就是模拟如何跳出去。也就是,这个世界所能承受的临界状态。 “我试着把她救了下来,可是她还是自杀了。”丁鹤又冲了一遍水,用毛巾擦干。 他的语气很轻松,似乎死的是个和他毫无关联的人。 总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咔哒声,像是枪上膛的声音。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中年男子从门口经过。 他目光锐利,身姿挺拔,虽然不再年轻,却仍有一种骇人的气势。 丁鹤的声音有些无奈:“又重来了。” 如果他不出去,剧情就会一遍又一遍重来。 “他要去杀她了。” 他就像是在默念已经定好的台词。 郁谨的神经不自觉紧绷。 他见过这个剧情。不完全一致,但很像。 这个世界所展现出的剧情总是跟他们经历过的很像,也许这就是更高一层世界的影响力。 他关上卫生间的门,又折回来捂住丁鹤的耳朵。 丁鹤沉吟片刻:“其实你来之前,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他握住郁谨的手,牵着他往门口走,打开卫生间的门。 微弱的求救声在本就寂静的房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绝望。 郁谨用脚抵住门:“你别去看。” “没事,我看过很多遍了。”丁鹤优雅地把手伸到他胳膊下方,把他抱了起来,“我给你演示一下。” 郁谨脚尖点着地,一下使不上力,只能胡乱踢了他一下。 丁鹤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扛起来,顺便拍了两下:“别乱动。” 郁谨看着地面,胸口一颠一颠的,有种闷闷的疼。 丁鹤顺便抄了一把椅子,走到卧室,抬手把椅子往中年男子的后脑勺锤了一下。 中年男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丁鹤把沾着血的椅子放到一边,再把郁谨放下,给他搬了把椅子。 女性仍旧在大喘气,似乎还没有从那种恐惧中恢复过来。 她的脖颈上有一圈明显的手指印,是刚被掐出来的,和她本身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呆滞地看着丁鹤,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问:“你做了什么?” “救你。”丁鹤道,“我不打他,他就被你掐死了。” “你……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他是你父亲!” “他是你丈夫,他也能下这么狠的手。”丁鹤反唇相讥。 女人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没死。送医院还能救活。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走。” 女人木然地看向他,眼神无力而沧桑。 “如果不愿意走,也可以叫救护车。”丁鹤牵起郁谨的手,“顺便介绍一下,这是你未来儿媳妇。” 他说完,就毫不留恋地牵着郁谨走了。 隔了几分钟,房间里终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和打电话的声音。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她就会被杀死。如果我杀了他,她也会自杀。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提前逃走,会在中途遇见他。” 他平静地陈述着,似乎只是因无法打通游戏而有些许困扰。 “到底怎么才能让她活下来?” 郁谨抿抿唇:“他们没办法好好交流吗?” “他不是会听人说话的性格,太固执了。”丁鹤摇摇头,又把头抵到他的肩窝,无可奈何地问,“你说,她为什么不走呢?她都要……她都要被杀了,为什么还不愿意走呢?我还以为,她从一开始就想跑。” “她可能觉得他只是一时……” “她很清楚,他一直都这样。”丁鹤的语气不容置疑,“从他不让她随便和异性见面开始。” 他的声音飘飘渺渺,仿若梦呓:“从一开始,他只是不让她和以前相熟的异性朋友碰面,后来他开始限制她出门的次数,在她包里装窃听器和定位装置。最后,家里的厨师、家政、医生,全都是女性,她被他以体弱多病为理由关在家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多疑而且固执。” “小的时候他不让我见妈妈,我还以为真的是她身体不好,怕我吵到她。我努力地完成他设定的目标,他就提出新的要求。” 他的脊背微微颤抖,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他已经死了,他现在不能影响你了。”郁谨头脑也有些混乱,艰难地安慰着他,“你已经离开他了。这里也和当时不一样。你看看我,别想他们了,想我。” 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他知道无论丁鹤怎么掩饰,这件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这就是之前柳兮兮说的,对他来说最严重的那道心理创伤。他之前也故意不想提这件事。 这件事同样也是他过去的心理阴影。 他还记得十四岁的时候,他和丁鹤约着去旅游。他按时间到了,丁鹤却没出来,他只能去丁鹤家找。 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刚刚的那一幕,以及沉默地躲在一边偷看的丁鹤。 他还记得当时丁鹤转过头看他,平静地向他解释:“她想离婚,他不答应,把她关了起来。她想逃走,被他发现了。”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痛哭流涕,就像在说,赶不上车了,我们等下一趟一样。 但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掩藏在下面的悲伤。 他只能把丁鹤拖到卧室里,抱着他坐了一宿。 隔日丁鹤就恢复过来了,能很以前一样和他说笑,在他看来,就像是刻意把那一切遗忘了一样。 他知道丁鹤一直记得,只是不想提。 他以前只知道丁鹤的父亲是个很严肃的人,也不喜欢他去他们家。现在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然这里的场景不太一样,这里丁鹤的母亲是主动留下来的。 但也足够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了。 他只看到了一个结尾,但丁鹤可能看到了全过程。 丁鹤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嗯,你好看。” 他凉凉的唇在郁谨脸颊上贴了一下,不无骄傲地道:“当然,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和他做一样的事。” 他若无其事地道:“我大致知道底线是什么了。她不想活就算了,我们回去吧。”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严肃的中年男子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新一轮开始了。 中年男子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狐疑问:“他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我爱人。私奔。”丁鹤淡定地把郁谨搂进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中年男子震惊地看着他,明显忘了要说什么。 “他是个男的!” “他就算是只猫,我也喜欢。” 郁谨打开手机,找出自家公司的百度词条,放在他面前:“我们是认真的。” 一看就知道很有钱。 “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这是要买卖人口?” 中年女人也走出来,夫妻二人统一战线,开始质问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 郁谨沉下脸来。果然,让两个原本有矛盾的人联合起来的方式,就是构造一个共同的敌人。 丁鹤轻笑一声:“他们好像把自己要做什么忘了。”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真的把担子放下了。 “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中年男子痛心疾首。 “我一直都和你不一样。”丁鹤有些嘲讽,“我不会伤害自己的爱人,他也对我很好。不像你,只会让人害怕。” 两方说到一半,中年男人和女人突然都定住,时候整个房间的画面都开始崩塌。 系统沉痛宣告:“祝觉死亡。请选择是否复活。提示:您的心币已不足消费,是否充值?” 第141章 永远的星期三(完) 周围的事物全都化成字母和符号,郁谨被迫回到了现实。 祝觉躺在最中间,其他人的脸色都说不上轻松。 “她失败了?”郁谨扬了扬眉。 顾心裁欲言又止:“好像不是。” 季轻歌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服的布料,眼睛像一潭死水:“她是为了救我。” 系统开始回顾剧情:“由于你们的举动和主系统的设定出入太大,主系统决定清除你们,为了救你们,她选择铤而走险,然而不幸丧生。” “你是说,是她让我们出来的?” “是的。” “你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了吗?”郁谨问季轻歌。 季轻歌嘴角拉直,眼神空洞:“是。我遇到了怪物,我没办法打败它,如果不是她……我就……” “什么样的怪物?” “一个人。”季轻歌抬手捂住太阳穴,不肯抬头看他们,“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总之很吓人……对不起。” 丁鹤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自责。 “你见到她了吗?” “是。” 季轻歌颤抖着回答。 她实在不愿意承认,一向在保护祝觉的他们,最后居然要靠祝觉来保护。 顾心裁问:“我们是不是该回到过去,不要让她这么做。” 说到底还是他们不够细心。他们一开始以为一副牌只能进一个人,所以没跟着祝觉进去。等后来意识到可以一起去,又不清楚她选的到底是哪几张牌了。 系统开始提醒:“但是你们可以开启回溯啦。” 顾心裁苦笑一声:“可是我们……心币不够。” 似乎是回溯了太多次,心币所需数骤然提升。 “请先进行充值。” 郁谨问:“怎么充?” “看你一次性充多少啦。提醒一句,心币兑换价格会越来越贵。” “但我并不知道我还要重来多少次,对吗?” “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您可以适度消费。本次充值建议,一条腿。” 郁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再提问。 丁鹤明显也听到了系统的报价,倚过来遗憾道:“我可能没法再开口了,那我再多跟你说几句话。” 郁谨把耳朵边的头发往后顺了顺,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丁鹤竖起右手,拢在他耳旁,低声说话:“你今天真好看。” 郁谨脸上一红,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听他说了几句,实在燥得不行,拿头发包住耳朵,举起手机,指指屏幕:“你可以打字。” 丁鹤隔着头发亲他的耳垂:“说的也是,说话是嘴最不重要的功能了,对吧?” 郁谨把手机挡在耳朵边:“说话就是嘴最重要的功能。”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用嘴做什么。 手机屏幕因为触碰而亮起,丁鹤险些和自己的肖像亲了个照面。 他淡定地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在郁谨面前晃了晃:“我比较喜欢亲这个。” 猫耳少年照片再次出现在郁谨面前。 “删了。” 系统无情打断:“我亲爱的宿主,虽然很不恰当,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时间不多了,请尽快做出选择。请问您要充值多少。” 郁谨按灭手机:“我不充。” 系统:“请问你要充值一条腿呢,还是一条胳膊?” “不充。” 系统:“现在不充,以后就没有这么大的优惠了哦!” “我觉得,既然祝觉是为了我们而牺牲的,一定不希望我们为她失去自己的健康。”丁鹤语气略带着怀念,“我们不能辜负她的好心。而且,我们已经找到幕后黑手的所在。所以,我拒绝这次回溯。” 几个人震惊地看着他。 柳兮兮思索片刻,发表感叹:“你好白莲。” “可是……我们不是为了让她活下来才聚集到这里的吗?”顾心裁问。 “我良心放不下。”季轻歌不安且矛盾,“她是为了我……我做不了这样的事。” 宋眠也皱眉附和 。 赵天愣了一会开始嚷嚷:“不行啊,她死了,我们不就出不去了!币不够!” 丁鹤道:“可是每次回溯价格都会上升,继续回溯,我们都会死。我们并不能保证下一次就能成功,也不能保证在攒齐心币之前,她不再遇害。我想,如果她看到我们为了救她缺胳膊少腿,也一定会良心不安,所以,我们收手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顾心裁内心动摇。 宋眠仍旧坚定不阿:“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柳兮兮打了个呵欠:“人有的时候,确实要冷酷一点。” “这不是冷酷不冷酷的问题,这是一个人的基本道德。” “一定时间后,将会强行进行回溯。”系统冷酷宣判,“倒计时一小时。” “看来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看起来我们需要动作快一点。”丁鹤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又看向季轻歌,“你还记得,那最后一张牌,是什么吗?” 季轻歌愣了愣,急忙把牌从牌堆里找出来。 其实她是最后进去的,所以那张牌就在现在被选出的牌堆里。 “既然她是为了你而牺牲,你也确实见到她了,说明她最后消失在这张牌。你们刚刚也听到了,她最后是在和主系统对抗,说明从这里可以接触到主系统。”丁鹤把这张牌背过去,背面做了个记号,“那我们就回去看看。” 系统:“你们已经进不去了。” 郁谨直截了当地道:“那我们也不回溯。你回溯一回,我就杀她一回。” 系统:“……你们杀不死她。” 何樱樱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娇小可爱的匕首。她拔开匕首,笑吟吟地在灯光下转了转刀柄:“是吗?” 匕首身上流转着金色的绚丽光芒,刀锋锐利,削铁如泥。 越青霆摸摸脖子:“看了就觉得脖子痛。” 柳兮兮已经把牌又洗了一遍,丁鹤叫季轻歌从里面抽出想要的牌,率先跟着她进去了。 季轻歌这条路充满都市异闻气息,和他们之前见过的剧情都完全不同,到处弥漫着流动的黑色长人影。 就像是好好的偶像片里突然丧尸围城了一样怪异。 这也是她险些丧生的原因。 “她还没有死,快去杀了她。”何樱樱一看旁边游走的黑影就眼睛发亮,笑着催季轻歌,“快点,去找她,杀了她。” 她手起刀落,还未攻击、只是蠢蠢欲动的黑影就已经身首异处。 而其他人甚至都没看到她什么时候移动了。 季轻歌只犹豫了一下,就开始赶往事发地。 她一路上见到了很多拦路的黑影,但大部分都只是出现一秒,就被何樱樱砍完了。 何樱樱还特意给她留了几个:“来,热热手~” 看起来她很喜欢这种场景,整个人的表情格外鲜活生动,甚至说话的语调都带上了波浪号。 但她又会时不时理一理衣摆,生怕衣服被染上黑色液体变脏。 季轻歌不敢多看,冲到那个大BOSS所在的地方,举起自己的电锯。 但是她犹豫了。 那个怪物转过身,露出祝觉的脸:“你要杀了我吗?” 恬静温柔,而又楚楚可怜的脸。 “杀了她。”何樱樱抬抬下巴,在一边转匕首玩。 “可……” “祝觉已经死了,不是吗?这个是假的。”何樱樱道。 季轻歌一下子惊醒,定了定心神,开始向怪物攻击。 “是我。”祝觉轻轻开口,“不是假的。我没有死,是它骗你们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可以帮帮我吗?” 季轻歌脑内跳出一个框:【请找到真的???并击杀。】 但何樱樱依旧在旁边说:“杀了她。如果她不是假的,那么就说明那个系统有问题,它在骗我们自残。也就是说,之前的那几次,我们也不一定要回溯。” “我没有骗人。”祝觉流下眼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你实在不相信,就杀了我吧。” 祝觉熟悉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季轻歌的神经,磨损着她的决心。 另一个清晰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像一根线,把其他的声音都拨到两边。 “杀了她,从一开始她就在骗你,她就是主系统。她遇到的那些麻烦,都是她自己制造的,就是为了让你关心她,她好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她每一次死亡,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没有遵循原定剧情,而是因为不合她的心意,她要读档。” “你那次遇到的小混混,也是她安排的,因为你看起来比她更柔弱,夺走了她被所有人安慰照顾的位置。那些人说过的话,也都是她想说的话。” “她希望你能一次又一次地为她牺牲自己,最后为她而死。” 这个声音不急不缓,却有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 她觉得自己手中的电锯转得更快了,催促她快点行动。 季轻歌艰难地举起电锯:“对不起。如果我做错了,我、我会用我的命复活你。” 电锯即将砍到祝觉身体的同时,祝觉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 她的眼中充满怨毒与憎恨。 电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整个空间开始震荡,那些黑色的长条人影从四面八方爬来。 那些人隐约长着他们熟悉的脸。都是在学校里碰见过的人。 现在他们都听从祝觉的差遣,向他们逼近。 季轻歌舔了舔嘴唇,艰涩地问:“都是你做的?你这个时候不用骗我了,你说我也不会信。” 祝觉本来还想装装可怜,这时候也不装了,轻蔑笑道:“是啊。是我做的。” “为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我是主角,你们就应该围着我转。”她想了想,又怨毒地道,“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如果你们好好地听话,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季轻歌觉得背后发凉:“听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做你的保镖,为你去死?” 祝觉无所谓地道:“连为我去死都做不到,说什么爱我。” “不是……你的爱是什么意思?是指朋友间的感情还是……我们为什么要爱你?” 祝觉不服气地道:“这是我的游戏,我自己构建出来的游戏,当然要以我为中心!你们凭什么不爱我?我一开始以为只有那两个人有病,原来你也这样!” 所有人都应该把她捧到头顶,亲吻她的脚尖,对她顶礼膜拜。 所有人都要保护她,以她为中心,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她伤一根手指头。 她的夸奖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不过有两个人很讨厌,她都主动给他们机会讨好她了,还不知道珍惜。 “很快你就不是了。” 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传入祝觉耳内。 怎么可能。 “这里是我的,你们都要听我的。”祝觉骄傲地笑起来,“我看得出来,你们以前很厉害,一直都过着被人追捧的日子吧?可是在这里,你们还是要听我的!” 看,这里的人都听从她的命令。 他们很快就会把这些异端全部清除。 这些人真是够了,她够给面子了,给了他们那么多机会保护她刷好感,还为了他们牺牲,他们居然连花条腿复活她都不愿意。 她受伤的时候那么可怜,他们难道不应该心疼她吗? 不会说话的人活该受惩罚。 “你们一看就知道家里很有钱,上的也是好学校,从小生活幸福一堆人跪舔吧?像你们这种天之骄子,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感受的!” 她长得一般,成绩一般,家世一般,性格也不跳脱出彩,混进人群里都看不到,从小到大都是被忽视的人。 她想,如果能像那些人一样活成世界中心,一定很美妙吧? 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所有人的爱。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咯咯地笑起来:“可是现在,你们都要听我的,做我脚下的一条狗……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吧?” 那个声音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一句:“你说得对,我确实比你幸福。” “其实如果你们现在反悔,来讨好我,说不定还有机会哦。” 那个声音不再回复了。 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季轻歌收回电锯,看着上面滴的血:“普通人不想被你代表。” 她还有些恍然,不明白这种突然强烈起来的力量是什么。 好像有人抓着她的手,让她劈下去 她刚刚听到那个极具诱惑力的声音说:杀了她,取代她。 是的,她也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比她做得更好。 丁鹤看着正在崩塌的世界,放下捂着郁谨耳朵的手:“宝贝,她嫉妒我们比她幸福。” 郁谨眯着眼,感受着耳边的风:“我确实比她幸福。” 丁鹤吻住他的唇:“我现在也承认,我比她幸福了。” 第142章 主神空间(五) 入秋了,原本青翠鲜亮的草色也显出了萎靡,秋风一起,泛黄枯卷的树叶就齐齐落下,在草地上覆了满满一层。 布偶猫和黑猫在门口的草坪上玩耍。布偶猫好奇地踩着落叶,抬起爪子,看看肉垫缝隙里的碎树叶,又一爪踩上去,听落叶被踩碎的沙沙的声音。 风突然变大,落叶就被吹得向前滚去,它呆了一下,只能跟着树叶跑。 黑猫敏捷地蹿到前面,把它刚踩过的树叶叼回来。 布偶蓝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它。黑猫叼着树叶的柄,它只能伸出爪子去它嘴边扒拉。 树叶被踩的本来就只剩一小半,它爪子一碰,又碎了一部分,眼见就只剩一根杆。 黑猫抬爪子按按它的头,抬高下巴不让它够剩下的树叶。 布偶委屈地喵呜一声,爪子在空气里扑腾。 布偶虽然体型大,但毕竟是宠物猫,动作没黑猫灵活,力气也不大,打在黑猫身上不痛不痒。 它咪呜一声,耳朵耷下来,生气了。 黑猫放下爪子,把树叶柄吐出来一半,低下头,碰碰布偶的鼻子。 布偶不开心地叫了几声,还是张嘴叼住另一半柄。黑猫故意又向前咬了一段,和它嘴碰着嘴,过了几秒,才松开力道。 布偶开始愉快地抱着树叶柄玩,黑猫趴在它旁边舔它的毛。 季轻歌一个人坐在圆桌边,和旁边两个空位都隔着一段距离,局促不安地绞着裙摆。 桌上摆着热可可,已经温了,她提起杯子,抿了一口,放下,过了几秒,又拿起杯子,同样只抿了一小口。 她觉得自己很多余。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她要做什么? 何樱樱去烤饼干了,柳兮兮在和园丁讨论花园的设置。丁鹤刚刚热情地接待了她,又很快就折回卧室叫郁谨起床。 她,一个人,尴尬地坐在花园里,喝可可,看猫。 可可只剩半杯的时候,丁鹤和郁谨终于出来了。两个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薄毛衣,柔软的衣料将脖颈完全包裹。 衣服上还沾着几缕未处理干净的猫毛。 郁谨仍旧是那副冷淡又懒散的样子,向她点点头,自顾自地坐下。 季轻歌打了声招呼,又迅速低下头去。 她觉得头上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根本没勇气抬头看对面的人。 郁谨也不主动跟她说话,慢吞吞地吃着麦片。 丁鹤把两只猫提起来,拍拍它们身上的草,把猫交给家政去洗澡,才坐回来:“抱歉,有事耽搁了。最近过得还习惯吗?” 季轻歌摇摇头。 她有些茫然:“我不太清楚我该做些什么,也不太会和它相处。我觉得我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揠苗助长是这个结果,只能你慢慢调整。”何樱樱端着一盘饼干过来了,“不过我也会帮你。” 她眨眨眼,笑眯眯地看着郁谨:“起床了?” 柳兮兮也走回来,拉开椅子,优雅地坐下:“我就说过,他肯定在睡懒觉,你们非要这么早来。” 郁谨唇角抿紧,眉头微皱,眼神不太轻快:“猫。” “猫晚上在衣柜里睡了一觉,衣服上都是毛,找能穿的花了些时间。”丁鹤笑着解释。 柳兮兮不信:“你早上先起来,都没发现?” “大概是它们不粘我吧。”丁鹤想了想,还是把话题引回到季轻歌身上,“你现在确实情况特殊。按正常节奏,你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经历这个,现在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如果你觉得没办法马上调整过来,可以先回到你熟悉的环境,一点点改变,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会努力。” “一大早就看到你们欺负女孩子。”越青霆勾着霍初安的肩走过来,哐的一声拉开椅子坐下,笑得没心没肺,“我跟你说,别信他们的,现在说的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你抓壮丁抓走了。” 季轻歌迷茫地睁大双眼:“啊?” “我跟你说,他特别喜欢使唤人,只要你有用,他肯定要把你拎过去。”他一边瞄丁鹤一边小声跟季轻歌说话,“根本就没有人身自由!” “我是觉得,正好有你喜欢的故事能听,才叫你去的。”丁鹤叹了声气,“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向你转达覃慎和宋眠的去处了。” “就是,难道亏待你了吗?还不是你自己要听八卦才跟过去的!”霍初安正义感爆棚,一拍他的后背,“而且你就不能为了大义牺牲一下自我吗?向宋眠学学,看看人家的觉悟。” 越青霆摸摸鼻子:“我要是他早就被卖了。” 圆桌边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季轻歌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诚恳道:“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叫我。只是不知道我能帮到些什么……” 时至今日,她也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她的身体里,让她的力量和信心迅速膨胀,晕晕乎乎地就把祝觉给杀了,然后晕晕乎乎地吸收了祝觉的一部分力量,最后晕晕乎乎地晋升了。 但她知道,那股帮助她的力量并不属于她,只是其他人短暂地借给她的,用完就消失无踪。而祝觉的力量,凭借她的实力也没办法完全消化,不仅没办法好好使用,甚至还会把自己打成内伤。 她对此很苦恼。但这是种很新奇的体验,她愿意去试着操控这股力量。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向丁鹤。 她现在已经不记得当时在她脑海里说话的是谁,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幻听,但她直觉那件事一定和丁鹤有关。 可以说,她现在所得到的力量和地位,都是丁鹤送给她的。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听他差遣。帮个忙都不算什么,就算丁鹤想突然把那股力量拿回去,她都觉得没有问题。 “他故意吓你的。”丁鹤不以为意地笑笑,又问越青霆,“到底是谁大早上就欺负女孩子啊?” 越青霆懒洋洋地靠向椅背,椅子前面两个腿微微翘起:“不说了,说不过你。反正你记得啊,他绝对会压榨你。” “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季轻歌艰难地道。 “当你能打过他的时候,就能不帮他干活了。”何樱樱和颜悦色地劝导,“其实他很弱的,只要不被他控制,你就赢定了。” 一道锐利而冰冷的目光移了过来。 “不过要小心他媳妇会不会揍你。一打二特别不合算。”何樱樱飞快地说完,冲她挤挤眼,“哦,还有个办法,你要是不想干,去找他媳妇撒娇,我觉得会比较有效。” 季轻歌看看郁谨那张冷脸,硬着头皮点点头。 她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吧。 柳兮兮突然笑出声来,捂着嘴笑了一阵,才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她挖出来了,挺老实的,好久没见到了。” 季轻歌怔怔地问:“所以你们当初为什么要……要帮我?” “帮你?不,他只是想多找几个苦力,”柳兮兮摆摆手,“那里正好是个没主人的世界,才让一个小小的游戏角色作威作福。比起她,我们更希望和你合作。而且,自己带出来的新人,用起来也放心,对吧?” 霍初安如坐针毡,觉得柳兮兮仿佛在针对他。 “所以真的是……” “你很有天赋,迟早能走到这里。我们只是在看到的时候,顺便帮了你一把。”丁鹤谦虚地道。 他说得仿佛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简单。 季轻歌低声道:“可是我其实有些不安。就像她说的,她是那里的中心,她是主角,她就应该得到所有人的爱护。虽然我觉得不合理,但是,规定是那样的。” “你现在已经比她强了,凭实力取代了她,按照她的理论,你才是主角,那些人也应该听你的。” 这是强盗理论啊,人又不是动物,除了实力还要讲道德。就算强,也不能随便抢别人东西。 “他们说的是自己,你不用逼迫自己和他们保持一致。”郁谨放下杯子,终于开口了,“但是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那个世界迟早是你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算现在没有,总有一天你会回到那里,取代她。” 他这样一说完,季轻歌突然心里好受一点了。 果然男神还是男神。 听男神说话就是舒服。 她的眼睛开始发亮。她果然,还是去听男神的吧。 丁鹤突然侧过身,抬起郁谨的下巴,让他看自己的方向,把他嘴边的牛奶渍擦掉。 郁谨无声地看着他,嘴角稍微有点上扬。 唇色莹润,像是咬一口就会出水。丁鹤的拇指稍稍向下按,嘴唇靠内侧更加鲜艳的颜色就翻了出来,泛着潋滟的水色。 “不要在公共场合做少儿不宜的事情,”何樱樱嚷嚷起来,一把揽住季轻歌的肩,“是要专门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吗?” 她双手搭着季轻歌的肩,深吸一口气,沉痛地道:“答应我,不要再给他们眼神好吗?我不想再看他们卿卿我我了。” 季轻歌迷迷糊糊地答应着:“哦、哦,好啊。” 霍初安好奇问:“所以,有没有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43章 主神空间(六) 丁鹤娓娓道来:“从一开始系统就告诉我们了,我们进入的是一款恋爱游戏。事实上,它本来也只是那个世界里的一款普通的文字冒险游戏,只是游戏设计者在制作的时候,过于沉迷,融入其中成为了主角。所以,她既是主角,也是控制剧情走向的主策划。我想你们都玩过类似的游戏,假如选项所达成的结果不合心意,大部分人都会尽快读档。对于她来说,就是自杀重来。你们可以回想一下,她死亡之前是不是都遇到了一件不顺心的事。” “顺便也可以让你们心疼一下。”越青霆趴到桌子上,啧啧感叹,“就是想让你们愧疚,觉得没照顾好她。你们越后悔,她越开心。她应该是以前比较缺爱吧,所以喜欢别人都捧着她。” 他摇着头:“看起来是个小可怜。” “可是如果想要别人喜欢自己,不是会变成讨好型人格吗?”季轻歌问。 “人总是会对自己付出过很多的事物舍不得。你们为她付出越多,就越离不开她。”越青霆托腮看着季轻歌,“可惜了,我心里只有我的缪斯女神。” 柳兮兮掩唇一笑:“唉,就是欺负老实人。女生应该还好,男生要是保护欲强一点,会很吃这一套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霍初安。 霍初安嚷嚷:“我可没有啊!我很有原则。” “我说的是大男子主义那一款,你是吗?” 霍初安挽起袖子:“我也可以保护人。” “这真不一定。”丁鹤沉吟片刻,“你们看覃慎。” “就是啊,覃慎他还不大男子主义吗?你们看他怎么怼祝觉的。”越青霆笑得狂拍桌子,“钢铁直男太可怕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何樱樱补充:“直的,非热恋期,有责任心。宋眠那种。” 季轻歌斟酌了一会,问:“覃慎和宋眠,是有什么关系吗?我觉得他……太热情了。” 越青霆来了兴趣,拉着她来了一串文化输出,最后感叹一句:“宋眠一定很震惊,他一直以来保护的柔弱主角居然是这种人。你们看到他最后的表情了吗?那个失落、愤怒、痛苦……不过也是覃慎的机会了,希望他能抓住。” “是吗?”丁鹤抿了一口咖啡,“他所支持的只是正义,而不是某个人。他现在认可覃慎,不代表知道真相之后也会。” 季轻歌低着头,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圣母,听了他们的故事,心里酸酸的,一点也不希望宋眠能原谅覃慎。 霍初安把话题扯回来:“所以那个符号是什么?” “是游戏LOGO。”丁鹤闷笑一声,“其实她一开始根本没想到我们会注意到那个东西,顺着我们的想法临时编出来的。因为我们已经确认她就是主系统了,她想撇清关系,所以故意捏出来一个假的敌人,想把我们的注意引到外方,这样她就能和我们成为同伴。” 季轻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祝觉的人设确实飘忽不定,好像在故意回应他们。 家政给猫洗完澡,把猫送了回来。 两只猫都变得香喷喷的,整个圆桌边都弥漫着好闻的味道。 布偶乖乖地被抱着,一动不动。黑猫则一咕噜跳到桌上,先走到季轻歌面前闻了闻,确定她没问题,回头跟布偶喵了一声,才跑回丁鹤身边,斜卧在他腿上,金色的眼瞳机敏而冷静。 布偶也动了一下腿,跳到郁谨腿上,盘起身体。 季轻歌被猫看的时候一阵紧张,等它走远才松一口气:“这猫的眼睛真亮。” 没龇牙也没亮爪子,但看起来凶凶的。 “它对没见过的人好奇,熟悉就好了。”丁鹤挠挠猫下巴,打开猫条包装。 黑猫舔了几口,旁边布偶猫顺着味道凑过来,推推他,可怜地咪一声。 黑猫自觉让开,让它舔猫条。 郁谨拎着猫后颈,把它拽了回来:“回来,你的在这,别抢别人的。” 布偶开开心心地回头抱着自己的猫条啃。 这次黑猫不肯了,非要和布偶吃同一根。 丁鹤手臂拦在它胸前,把它往回带。 “你们太残忍了。”越青霆酸里酸气地抱怨,“没发现人家就是想一起吃吗?” “小夏只想吃猫条。”郁谨冷酷无情。 “你们这是扼杀猫咪间美好的感情,它们是真心的。” “它是公的,”郁谨的手指从黑猫移到布偶,“小夏也是。” “你也……” 郁谨捏住黑猫的后颈:“明天去绝育。” 霍初安惊得头发都要飞起来:“你你你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题。” “还是以后再说吧。”丁鹤安抚地拍拍郁谨的背,“小秋小夏现在关系挺好的,小秋想和小夏一起吃,也不是抢小夏的,饿不到。” 郁谨缓缓抬起布偶的两只前爪:“把它绝育了,让小夏在上面。” 布偶迷茫地嘤了一声。 霍初安一口水喷出来:“你、咳、在意的是这个?” “猫上面有倒刺。” “我觉得不太行。”霍初安看着布偶摇摇头,但他看到郁谨目光倏地锐利,又立马改口,“但是小夏应该只是看起来软,其实很勇猛!我我我支持大佬!” “看小夏的吧,它喜欢就行。”丁鹤出来打圆场,低声跟郁谨咬耳朵,“平常怎么没见你纠结这个?想在上面了?” 郁谨脸上泛红,语气还是很强硬:“我儿子不能在下面。” 季轻歌艳羡地看着他们:“养猫真的跟养孩子一样。” 丁鹤笑着摇头,骄傲地宣布:“不是像,就是亲生的。” 他把布偶举起来,和郁谨的脸并在一行:“是不是一模一样?” 郁谨怔了一下,坐直身体:“你别乱说。” 丁鹤再次强调:“就是一样。” 郁谨皱起眉。 其他人安静了几秒,霍初安率先反应过来,开始鼓掌:“不愧是大佬,还会生猫!” 越青霆诚实地摇头:“没看出来,就看出他脸比猫脸小了。” 季轻歌硬着头皮找相似点:“确实有点像。” 猫脸人脸放在一起,竟然真的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角上挑的弧度,有种无意的勾引。 她越看越惊异地发现,一人一猫的神韵有种相似感。 何樱樱和柳兮兮鼓掌:“厉害,还会跨物种生。黑的呢?” “小秋是收养的。”丁鹤慈爱地摸摸黑猫的头,“但我们也会把它当成亲生孩子对待。” “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霍初安悄悄摇头,“人生猫也太惊悚了吧?” “你不信吗?”丁鹤尾调上扬。 *** 霍初安提着一袋特产食物,敲响房门。 他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个世界。 似乎是来探寻郁谨生猫的真谛的。 男人为什么要生孩子,还生猫。 他在门口遇到了季轻歌,双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门很快打开,丁鹤站在门后,抱着一只蓝双色布偶猫,面具形状和背上花纹和小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体型更大,冷漠而倨傲地看着他们。 霍初安半弯着腰逗逗猫:“你们在这也养猫啊?和小夏长得真像。” 布偶猫不搭理他逗弄的动作,眼睛仿佛在说:你是傻子吗? 他摸摸鼻子:“还挺高冷的。” 他换了鞋进屋,把礼物放好,张望了一圈,只看到一只懒洋洋地吃鸡肉条的美短加白,好奇问:“大佬呢?” 美短抬起头,发出越青霆嘲讽的声音:“不是让他抱着呢吗?” 霍初安惊得倒退一步,再回头看看那只高冷的布偶,眼睛发直:“真的跟小夏一样!” “第一次在猫舍见到小夏的时候,我就知道它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丁鹤抱着猫在沙发坐下低头亲猫的额头,“宝贝,你辛苦了。” 郁谨抬起爪子,抵住他的下巴:“公猫也不会生孩子。” 丁鹤不以为意,抓住它的爪子,亲亲猫肉垫:“你是妖怪。” 郁谨的指甲滋的一声伸了出来。 “指甲长了,我们把指甲剪了吧。”丁鹤自作主张地拿来剪刀,“脚毛也剪一下,免得走路打滑。” 郁谨拼命用后腿蹬丁鹤:“我不用剪!” “宝贝乖,不会剪到肉。”丁鹤温柔地抓住他的后腿,“你的——露出来了。” 霍初安抹眼泪:“跨物种的恋爱好感人啊。” 郁谨倏地变回人形,沉沉地压在丁鹤腿上。 丁鹤的手本来抓着他的后腿,现在胳膊幅度不由得甩大,却还是握着他的小腿。 丁鹤很快调整姿势,手掌顺着他小腿弧度向上滑,最后扣住膝盖内侧,以那种公主抱的姿势虚虚地把他抱起来。 这个世界的身体又是那种纤细型的,只是比之前的都要柔软灵活。 郁谨一扭身就从他怀里钻出来,站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不许动!” “哦哦哦炸毛了。”越青霆看得起劲,“打起来!” “好,我不乱动。”丁鹤举起双手,眼神真挚,“过来坐吧。” 郁谨不上当,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霍初安终于找到机会,把礼物拿出来:“我家的土特产,我哥听说我要来看朋友,非要我带给你们。” 丁鹤笑笑,点头接过。 大部分礼物都是食物,只有最后一个古朴的大盒子,他们不知道是什么。 丁鹤打开盒子,一股黑气直直地从里面蹿出来,瞬间就钻入他的体内,他“嘶”了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 郁谨怔了一下,立刻接住他。 “叫医生,我先扶他去休息。”他压住心里的惊慌,沉声吩咐,把丁鹤扶到了卧室。 其他几人叫了救护车,不安地对视。 季轻歌问:“你送的都是什么东西?” 霍初安急得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哥给我的,说是对人身体好。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那你快问问你哥啊!” 霍初安连忙打电话,打过去却都是忙音。 “我好像找不到我哥……” “你哥是什么人?” 霍初安呆呆地看着前方,痛苦地抱住头:“我不知道。对不起。” 吱呀一声,郁谨开门出来了,脸上依旧无悲无喜。 霍初安心里燃起希望:“他醒了?” 郁谨冷淡地点点头。 “真的?我去看看他!” 丁鹤也跟着走出来,只是看他们的眼神冷漠而疏离,似乎有些敌视他们。 他没有打招呼,就自顾自地开门离开。 “你……” 郁谨拦住霍初安:“让他走” 霍初安一呆:“走了?他去哪?” “去需要他的地方。”郁谨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宣传单。 【全新黑猫游乐场就在十月三十一日,还记得xx的味道吗?】 “这个……是什么意思?打码的又是什么字?” “他要按要求去副本里当boss了。” “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季轻歌轻呼一声,不可置信地问,“他不会是……” 越青霆吐槽:“失忆了。估计是被这个世界的意志压制了,强制回去走剧情,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郁谨没回答,转身回到卧室。 他的背影透着萧索。 季轻歌在一边急:“怎么会这样呢?” “这就是命运。”越青霆深沉道,“柳兮兮就说他们最近有血光之灾。” 郁谨回到卧室,把宣传单翻到背面,稍稍勾起嘴角。 熟悉的字体在背面写着:“想回味一遍初恋的味道吗?” 第144章 黑猫游乐场(一) 方园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赶着末班公交车回家。 她习惯在车上眯一会,到站再睁眼。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上车,闭目养神。 她睡得半梦半醒,突然听到了一声猫叫。一睁眼,一只布偶猫正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中央,幽幽地看着她。 她眼睁睁看着公交车向前加速驶去,而猫站在道路中央,不避不闪。 “停车!” 司机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一路踩着油门向前冲去,眼见就要把猫碾成肉泥。 猫突然起跳,踩着车前的雨刷跳上车顶,重重地在车顶跑过,用爪子扒拉着天窗。 猫爪在车顶划过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方园忍不住站起来:“有没有能帮我一起把天窗打开?” 没有人应她。有的人闭着眼睛装睡,有的小声抱怨。 方园只能踮着脚,努力把天窗向下拉。 公交车一个大转弯,把她甩了出去。 “没长眼睛啊?”被撞到的男人暴躁坐直,推了她一把,“找打?” “对不起对不起。”方园抓住旁边的椅背,扶着腰吸了口气。 她小声抱怨:“凶什么凶。” “你说什么?”男人挑眉,大声问,“撞人还有理了?” 他撸起袖子,抓住方园的手腕,一脚踹过去。 方园躲无可躲,只能恨恨地看着他。 她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白色影子,一个背影从天而降,正好踩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闷哼一声,随后爆发出一声惨叫,一边骂娘一边在脸上乱抓。 方园这才看清,影子就是刚刚拦在车前的布偶猫。 布偶在男人脸上抓下几道痕迹,后腿一蹬,灵活地跳到后座,刹那间消失踪影,只留下几撮猫毛。 男人捂着一边眼睛惨叫:“哪来的猫?谁的?” 他的目光从方园脸上扫过,向着后排找去。 “那猫呢?” 车的最后排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车的光线很暗,方园差点没看到这还有个人。 他似乎刚刚也在小憩,听到男人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 他身材纤细,像是一片雪花,风一吹,就散称细小的冰晶。 他冷漠地看着男人,眼神无波无澜,像是视线内并没有他这个人。 他的态度明显激怒了那个男人。男人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问你话呢!” “不知道。” 年轻人轻轻开口。 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很符合,清清冷冷,像是一抔雪水泼在男人的脸上。 “不知道,那只猫刚刚明明往这边跑的,你把它藏哪去了?” 年轻人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他的指尖似乎沾着火药,在拂过手背的瞬间点燃火星。 男人惨叫一声,捂着手倒退几步,警觉地看着他,嘴里还是在叫嚣:“你给我等着!” 方园偷偷笑了一声。叫你横,踢到钢板了吧。 看着块头挺大,连个瘦弱的年轻人都打不过。 “到站了。” 年轻人手臂平举,指向前方,声音冷淡而带着慵懒。 刚说完,公交就一个急刹车。车上其他睡得迷迷糊糊的人都睁开眼,惊慌地确认自己的状态。 方园疑惑地看着周围陌生的场景。 道路两旁都是到人腰的杂草,草色枯黄,毫无生气。 道路两边连路灯都没有,只有公交车的正前方闪烁着霓虹。 那是一个游乐园。她每天都从这条路走,却从来不知道这有个游乐园。 “这是哪?”她走到前面问司机,却发现司机位空无一人。 她背上冒出一层冷汗。她明明没看到司机下车,为什么会没有人? 她伸手在驾驶位摸了一下,触手的冰凉让她忍不住抖了抖。 公交车门缓缓打开。 没有人按开关。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其他人也忍不住躁动起来,胆小的女孩躲进男朋友的怀抱。 “黑猫游乐场?”有人照着霓虹灯拼成的字念出声,“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广播女声突然响起:“终点站黑猫游乐场已经到了,请您收拾好随身物品,按顺序下车。黑猫先生在这里祝您拥有一个美好的旅程。” 所有人张望着,都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我们要下车吗?” 方园直觉地去看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年轻男人。 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如果能知道他的想法就好了。 年轻男人静静坐在最后一排,既不惊慌,也不激动,等待着其他乘客的决定。 方园鼓起勇气,走过去问他:“你知道这是哪吗?” 年轻男人扫了她一眼,摇摇头。 “那我们是不是该去那个游乐园?” 年轻男人点点头。 方园展开笑脸:“那我们一起去吧,我叫方园,你呢?” 年轻男人看着她,又摇摇头。 方园笑容一僵。 她本来觉得,这个人会收拾那个嚣张跋扈的男人,一定是个好人,没想到却这么冷淡。 和她想象里的不太一样。 但她很快收拾好表情:“呃……那我先去了。” 郁谨目送她离去,又看着车上其他人稀稀拉拉地跟着下车,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最后站在游乐场门口的有十三个人。 郁谨的目光锁定在那个眉目温润俊秀的年轻男人脸上。 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也向他看过来,眼中漾着暖融融的笑意。 “你们看这里。”有人指向游乐场门口。 门口竖着指示牌。 “黑猫游乐场万圣节特别活动!带你重温xx的滋味!” “这个xx是什么啊?”情侣里的女孩问,“看着有点吓人。” “还有什么?恐惧、未知、惊悚呗。”一个阴沉的男人桀桀怪笑。 女孩惊叫一声,把头埋进男朋友怀里。 “现在就怕了,进去了还准备怎么办?” 方园走近郁谨,悄悄问:“你觉得是什么?” 郁谨不易察觉地向旁边移了半步,和她拉开距离。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方园烦躁地抓抓头发,又问:“我们,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她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回避她,可她又实在找不到可靠的人说话。 “不用担心,也许只是商家宣传的噱头,”那个眉目温润的男人也走了过来,“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不如先进游乐场里看看吧。” 方园矜持地点点头。 她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所以此时有些不适应。 和刚刚的年轻男人不同,这个人的气质很柔和,无论把他放在什么样的人群里,都不会显得突兀。 大概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注意到他? 她暗地里掐掐自己,一趟末班车两个帅哥,而她之前居然一个也没发现,活该她单身了。 这个人比之前的小哥哥健谈很多,方园很快就不再紧张。 她悄悄看向刚刚的年轻男人。 其实还是那位不爱说话的小哥哥长得比较好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发现冷若冰霜的小哥哥居然在看她。 眼神还是很冷漠。 她正揣摩着这个目光的意思,一个巨型黑猫玩偶走了出来。 他戴着巫师帽,披着黑斗篷,一双金色的眼瞳熠熠闪光。 “欢迎来到黑猫游乐场,我亲爱的幸运游客们。” 黑猫一掀自己的斗篷,鞠了一躬。 “黑猫游乐场开业优惠大酬宾,特抽取了十二名幸运游客,免费进行游玩。”黑猫拿出十二张门票,“希望您能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黑猫游乐场一直致力于为游客们提供高质量的娱乐服务。”他打了个响指,大门附近的显示屏亮了起来,开始播放宣传片。 坐满乘客的跳楼机升到顶点,突然全部解体,只用一根绳子绑着乘客的脚,所以人倒栽下去,又在下落到一半高度的时候被扯住,随后整个柱子旋转出来,倒吊的乘客也跟着柱子的旋转被飞甩出去。 在场的人不由得脸色发白,有人问能否退票。 “很遗憾,本活动不允许中途退出喵。”黑猫喵了一声,“如果对我们的活动有什么不满意的,欢迎留言。” 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响起,仿佛婴儿的啼哭。 无数双闪着幽光的眼睛从杂草丛里冒了出来。 “本次活动还特意为各位游客准备了惊喜奖励。”黑猫拿出十二张册子,每张上面都画着缩略地图,每个景点的部分有个圆圈,“参与各项游乐设施,进行打卡。最早完成打卡并来到出口的三名游客,会有我们特别准备的惊喜奖励。当然,你们可以选择结伴,也可以选择单人冒险。” “那要是,打不了卡呢?”有人咽了咽口水,问。 “那就只能继续玩啦。”黑猫遗憾摇头,“不过,黑猫游乐场设施多样,就算一直留在这里,您也绝对不会有损失。你想一想,等其他人都走了,游乐场就随你玩了呀。而且还有我们陪着你们呢。” 猫叫声又响了起来,一声声像拉紧的弦。 黑猫看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热情地把册子分给在场众人。 “不对。”他停住动作,数了一遍,“怎么多了一个人?你们当中有一个不是幸运观众!” 第145章 黑猫游乐场(二) 郁谨是来找丁鹤的。 丁鹤的能力是精神类的强化和控制,每次使用都要耗费本人大量的精神力,具体花费与被强化者的精神力成正比。他所影响的人越多,他的精神力负荷就越大。 正因如此,他们必须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前往下一个世界,而且郁谨必须跟在他身边,防止他突然精神崩溃。 祝觉也是精神系的异能者。丁鹤自己没说,但其实在帮季轻歌突破的时候,他也确实花了不少力气。 他们不应该在没休息好的时候就来这个世界。 当时他们以为,这个世界他们来过,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需要他们的副本。 但他们错了,他们走的时候,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分身还甜甜蜜蜜,他们一走,那对分身就开始联手作妖,准备一起当大反派,并且在当反派的过程中,因为一些误会,他的分身以为丁鹤的分身在利用他,怒而反水,丁鹤的分身选择了错误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就是我的猫”的强取豪夺路线,成功把两个人的矛盾激化。 正派们趁虚而入,大挫丁鹤的势力,让他实力大退,外带失忆。 他们be了。 虽然知道他们在大部分世界的剧本都是悲剧,但这种自己一手撮合成的都能be,还是让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群孩子怎么连谈恋爱都谈不好,还怎么做大事。 霍初安之前拿来的盒子,就是正派们的“礼物”。只不过霍初安的人设就是个傻白甜,所以拿到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是以前,丁鹤当然不会受影响,但是现在,丁鹤还没有完全休息好。 所以丁鹤去走剧情了。 他也要跟着来。 也许这就是上个世界里柳兮兮占卜出的,他身边的人近期将会遇到的危险。 但问题不大,无论丁鹤是否和这个世界的分身融为一体,都应该会记得他。 更何况,看丁鹤在宣传单上所留下的字……他觉得丁鹤恐怕另有打算。 这种感觉有些新奇,好像回到了他们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只能互相猜测和暗示。 他并不是这个游戏的npc,所以只能中途劫车,混进玩家队伍里。 很不幸,看来这只黑猫已经发现他的秘密。 黑猫发怒的时候,旁边草丛里隐没的猫也跟着拖长嗓子叫,声音阴森而尖锐,像是几只猫爪子在他们耳朵里挠。 在场的人忍不住捂住耳朵,情侣里的女孩扑在男朋友怀里完全不敢抬头。 郁谨从兜里掏出耳塞,准备戴上。 他本来就不喜欢吵闹,作为猫,他的听力又比普通人类更为敏感,最受不了这种细细长长的叫声。 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年轻男子。 对方并没有受到声音的影响,脸上仍旧挂着恬淡的笑意。 他的手也揣在兜里,似乎有些怕冷。 他也正看着郁谨,注意到他的目光,点了一下头,就去看黑猫了。 郁谨收回目光,往常这种东西都是丁鹤带的。丁鹤还特别喜欢趁这种机会捂他的耳朵,在他耳朵上揉来揉去。 知道丁鹤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就改自己准备,出发之前写了份必备清单,力求完满。 一切又陌生又熟悉。 他带了两副耳塞。本来给丁鹤准备了一副,现在却不知道怎么送过去。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 他不擅长主动。如果直接给,是不是会显得很轻浮? 但他要是不送,岂不是浪费了。 他现在连怎么主动开口搭讪都不知道。 他缓缓撩开头发,把耳塞塞进耳洞,整个动作无限拉长,仿佛在放慢镜头,力求让人看清楚。 你主动来要啊。 “你还有多的耳塞吗?”方园看他拿出耳塞,激动地凑过去。 郁谨塞耳塞的动作顿了顿,摇摇头。 方园失落地退到一边。 “扯什么呢?”之前那个找茬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把扯过他手里的耳塞,眼中凶光毕露,“一个大男人穷讲究,还带耳塞,给我!” 方园小声吐槽:“原来你不是大男人哦。” 郁谨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准备送他一份烧烤。 但是他犹豫了。 他发现那个年轻男人在看他。 他在凶狠的男人掰他的手之前,主动松开手,让耳塞掉到地上,自己也后退半步,当作被退重心不稳。 他本就长得白,现在风一吹,更有一种受了惊吓的惨白的感觉,整个人就像一根芦苇,风一吹就要飞到天上去。 凶狠的男人愣了愣,俯身捡起耳塞,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现在知道怕了?之前在车上不是挺行吗?” “你怎么抢人东西啊?”方园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小哥哥长得好瘦,都被他推得站不稳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人真没素质。 可她又打不过。 方园的内心很焦灼,有没有人来主持公道啊! 一只黑猫从旁边的草丛里蹿出来,顺着凶狠男人的腿向上爬,咬住他拿着耳塞的胳膊。 男人本来得意洋洋,现在脸色大变,气冲冲地甩猫。 但他越甩,猫就咬得越紧,爪子陷进他的肉里。 他低吼一声,用另一只手去抓猫,猫却灵活地一闪身站在他肩膀上,任他怎么抓都抓不到。 “呜——嗷——” 凄厉的猫叫声仿佛老妪的哭声。 眉目温和的年轻男人捡起掉在地上的耳塞,递到郁谨面前:“有些脏了。” 郁谨摊开手掌,等他把耳塞交给自己。 耳塞落下的时候,冰冷的指尖也在掌心划过,沿着掌心的纹路轻轻游走。 有点痒。 “猫叫声有些吵。”对方的手指只滞留了三四秒,就抽离开去,“你怕猫吗?” “不,只是不喜欢这种叫声。”郁谨蜷起手掌,把耳塞攥紧。 “你的耳塞估计不能戴了。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这里有个耳机,你或许可以用上。” 他从兜里掏出一只头戴式的耳机,递给郁谨。 他的兜看着并没有这么鼓,没想到能放这么大的东西。 耳机的外形看起来很像耳罩,外面包着一层绒毛,颜色白里又掺着点棕色。 看起来是可爱萌妹才会戴的东西。 年轻男人无奈地笑笑:“抱歉,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个造型……今天买东西时商家硬塞给我的。” 他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拿着和自己风格这么不符的东西。 郁谨隔了几秒才从他手里接过耳机,自行戴上:“谢谢。” 年轻男人微笑着看他戴上,低声道:“你戴起来很好看。” 郁谨“嗯”了一声。 丁鹤总这么说,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对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保暖效果应该不错。” 郁谨一边调整着耳机的位置,一边摸着耳朵边的短毛。 暖融融的,有点像小夏身上的毛。他的身子立刻暖和起来,脸也没那么白了。 但他鼻头隐约还是有些酸。按照丁鹤以前的性格,一定会主动帮他戴耳机。 但是他等了几秒,对方都没有动作,他只能自己戴。 你就不能再主动一点吗? 之前宋眠和覃慎出事的时候,你明明说就算失忆了,你也能很快认出我。 你是不是在说大话。 “戴歪了。”年轻男人抬起手,帮他调整耳机的位置,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他耳朵旁的头发,带来一阵又一阵酥麻的感觉。 他的掌心很温暖,半包裹着郁谨的手背,把他手背的紧张化开。 郁谨的手指忍不住收紧,拇指扣到耳机侧面。 旁边有人小声惊呼:“猫耳朵!” 郁谨:…… 他耳朵不小心露出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的尾巴没冒出来,又迟疑地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 年轻男人明显在忍笑抓住他的手,帮他摸到耳机上冒出来的猫耳朵,又按掉开关:“刚想告诉你,这个耳机有猫耳装饰,平常不按的话就不会出来。小心点,别按到了。” 郁谨点点头,又确定了一遍开关的位置。 他绝对不会再按到这个鬼东西。 “感觉怎么样?”年轻男人帮他整理好耳机的位置,问。 “很暖和。谢谢。” “有用就好。”年轻男人开朗地笑起来,“我刚刚还在担心,你会不会讨厌这个造型。其实猫也挺可爱的,是吧?” 他几不可闻地补充了一句:“很适合你。” 郁谨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年轻男人耸耸肩:“虽然听起来吓人,但猫也不一定对我们抱有恶意。” 那边的男人还在与黑猫纠缠。周围的人在一旁看着,却也不敢帮忙。 黑猫挖出他的一只眼睛,咬掉他的半边耳朵,最后拖着他的尸体,走到杂草丛里。 黑猫的体型比他的小很多,动作却很轻松。 地上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哦!只有十二个人了。太好了,看来那个浑水摸鱼的小坏蛋已经自己跑了。”黑猫玩偶开心地鼓鼓掌,热情地给他们派送小册子,“这是地图和游园须知,请一定要妥善保管哦。” 小册子发到郁谨的手中。他随意看了一下,游乐设施和普通游乐园的都差不多。 但整个游乐园的俯瞰图很有趣,就像一只趴着的猫。 他翻到最后,突然看到了一行字。 “亲爱的偷渡者,祝您拥有一个愉快的旅程。ps:猫耳很适合您哦~” 郁谨“啪”的一声合上册子。 黑猫知道他是那个多余的人,他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还有后面那句,是在告诉他,知道他本身是只猫? “要一起去吗?”年轻男人有礼貌地向他发起邀请,“组队的话,双方都能有个照应。” 郁谨握住他伸出的手:“好。” 年轻男人露出温和而又难以捉摸的笑意:“合作愉快。我叫丁鹤。” 第146章 黑猫游乐场(三)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组好队,开始入园。 郁谨和丁鹤故意落在最后面。 “先去哪里?” 按照游乐设施的分布,要逛完全场,大致会有两种路线。 而这两条线路的中段都是一个童话城堡般的建筑。 由于正处于万圣节特别时期,游乐园内处处装饰着南瓜灯和小蝙蝠,穿着斗篷的猫咪玩偶提着篮子游行挥手。 郁谨看着向两边分散开去的人群,垂下眼帘:“你觉得呢?” “我觉得……”丁鹤也左右看了一下,温声提议,“那我们先去看看游行队伍吧。” 恰巧和其他人都错开。 “好。” “你看起来不怎么急。” “总能走完,”郁谨手揣在兜里,低着头向前走,忽然提问,“你很急吗?” 丁鹤眼中漾着笑意:“不。其实游乐场本来就是用来娱乐的,不是吗?赶进度反而会错过很多东西。” “我觉得他们的本意不是让我们娱乐。”郁谨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郁谨琢磨了一下。 我是来找你谈恋爱的,你是吗? 穿着女巫装的狸花猫友好地和他们打招呼,掀开篮子上的布,把篮子捧到胸口,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trick or treat?” 看起来她在要礼物。 “你带了糖果之类的东西吗?”丁鹤问,“抱歉,我平常不太接触甜食。” 郁谨在兜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块巧克力。 这是他为防万一带来充饥的。 狸花猫捧起篮子,眼睛里充满渴求。 郁谨侧头问丁鹤:“她吃巧克力吗?” “每只猫都不一样,有的吃,有的不吃。”丁鹤道,“或许我们可以从她的反应判断。” 郁谨盯着猫的瞳孔。 狸花猫害羞地捂住脸。 这看起来应该是,接受的吧? 他把巧克力放进篮子里,狸花猫优雅地把巧克力拾起来,看了看:“trick。” 灌木丛里顿时亮起几十双眼睛,野猫又开始拖长嗓子哭嚎。 “等等,我们去准备其他的。”丁鹤上前一步,挡在郁谨前面,“你是想要礼物,对吧?” 狸花猫歪着头,舔舔爪子。 “食物?” 狸花猫眼睛亮了,矜持地点点头。 “你想要吃什么,我们马上给你找。”丁鹤指着不远处的摊位,“那里有吗?” 狸花猫站在原地扭了一会,不作回答。 但丁鹤往那边走,她还是跟着过去了,一屁股坐在桌前,等着丁鹤给她点餐。 虽然声称是给人准备的游乐场,但场内提供的饮食大部分都是给猫吃的。 狸花猫并不说明想要什么,只是每样东西上来的时候,都装模作样地吃一点。 郁谨冷眼看着:“我觉得她只是来蹭饭的。对于打卡一点帮助都没有。” “或许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狸花猫吃完,眼巴巴地看着他们:“trick。” 吃完了不给钱还想惩罚他们。 郁谨差点徒手烤猫。 狸花猫委屈地喵了几声:“喵~人类总是不明白我们想要什么~喵呜~” 丁鹤突然抬起手,按在郁谨耳机上方,按下开关。 一对毛茸茸的猫耳“噌”地一声冒了出来。 “你干什么?”郁谨后退两步,精准捂住猫耳。 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抱歉,我就是想试一下。”丁鹤忍着笑道歉,“因为她提到人类,我想试试是不是身份才是关键。” 他指着郁谨道:“他也是猫。” 狸花猫兴奋地喵了一声,霎时间其他游街的猫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叫起来。 作为一只猫,郁谨还是能听得懂他们的话。 “是猫吗?是猫吗?是什么猫?” “我知道,是布偶喵~” “好漂亮的喵。” 猫们问:“你喜欢吃巧克力吗?” 郁谨皱起眉,勉强点头。 “喜欢什么味的?” “都吃。” “你喜欢甜甜的糖果和香香的牛奶吗?” 郁谨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群猫仿佛在做人口普查,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快点回答呀喵。”狸花猫久久没得到回答,抖了抖胡子,叫声变得尖细而长,“不回答就……” “喜欢。” 猫们又高高兴兴地问:“那你喜欢嫩嫩滑滑的鸡肉和鱼肉吗?” 他们一连问了几十个问题,把他的口味摸得清清楚楚,最后抱在一起,共同点头:“是的,他就是一只猫。哦~好漂亮的猫。” “问完了吗?”郁谨有些不耐烦。 猫们一起抬出一个大盒子:“问完啦,来领取奖励吧。” 盒子是不透明的,正面画着一张猫脸,中间有个洞,正好是张开的猫嘴的位置。 露出的獠牙沾染着鲜血,从猫口处散发出阵阵腥味,粉色的带着倒刺的猫舌头在口内滚动。 浑浊的猫眼正随着他的位置,慢慢转动着。 “快来抽奖励吧!” 郁谨把手伸进洞口,猫们也激动地身子前倾。 猫嘴骤然合拢,强大的咬合力几乎能刺穿人的骨头。 郁谨并没有收手,而是在箱子底部狠狠抓了一下,在箱子底部烫出一个明显的手印。 猫的牙齿在触及他的皮肤的时候突然停止,带着倒刺的猫舌头开始在他手背上舔,留下黏腻的痕迹。 最后,猫头干呕一声,吐出一个毛线球。 猫们收走盒子,接过丁鹤递过来的小册子,在上面按了个猫爪印,心满意足地走了。 郁谨一边面无表情地擦手,一边找洗手的地方。 猫口水,真恶心。 丁鹤捡起毛线球,一边忍笑一边跟着他:“走这边。” “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热情。”丁鹤善意建议,“如果有下次,我来戴猫耳朵吧?” 郁谨终于找到洗手池,打开水龙头狠狠地搓手:“没有下一次。” 他洗完手,没擦干,取下耳机就往丁鹤头上套:“自己戴。” 丁鹤的头发因他粗暴的动作而显得有些杂乱,整个人狼狈起来。 但他只是最初有些惊讶,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而是站在原地,安静而宠溺地看着郁谨。 郁谨是给他把耳机戴上之后,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像之前,自己的动作对于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来说明显不够礼貌。 他身子一僵,尴尬地收回手。 “确实挺暖和的。”丁鹤自己调整了一下耳机的位置,凑近问他,“可爱吗?” 郁谨沉默片刻。 “还行。” “我没那么怕冷,还是给你戴吧。”丁鹤把耳机取下来,递还给他,“等会路过礼品店,我买个一样的,和你一起戴。” 郁谨低下头:“好。” “天气挺冷的,把手擦干。”丁鹤眼里盈着笑意,“你刚刚不会是在擦手吧?” “我没有。” 郁谨盯着他。 你现在应该帮我擦手。 “那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丁鹤拍拍他的肩,“去过山车怎么样?” 郁谨自己拿出纸巾,擦了擦手:“可以。” “手冷吗?”丁鹤问,“风有点大。” 郁谨抿抿唇:“我的兜浅,容易漏风。” 他看着丁鹤的手,觉得自己的意思很明确。 帮我捂手。 丁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手放在了衣扣上:“我们换衣服穿吧?我不怎么怕冷。” 你这个人怎么不上道。 郁谨深刻怀疑丁鹤的智商随着那团黑雾一起消失了。 “不用。你别着凉了。” “如果遇到礼品店,顺便买双手套吧。”丁鹤仍旧好心建议。 “好。” 郁谨觉得有点烦。 他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一点也不习惯。 他想主动去牵丁鹤的手,又觉得太主动容易吓到人,反而会有反效果。 他埋头向前走,没注意到一只黑猫在路中央躺着,幽冷地看着他。 “小心。”丁鹤拉住他的手,把他扯了回来,“别踩到了。” 黑猫从地上爬起来,阴冷地叫了几声,迈着猫步走了。 “没事吧?还在想刚刚的事?”丁鹤关切地问。 郁谨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心情好了一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想清楚了。” 丁鹤哭笑不得:“想清楚什么了?” “没事。”他吁出一口气,“走吧。” 原本是丁鹤怕他踩到黑猫,拉了他一把,他的手完全没有用力,只是待在对方掌心。他偷偷弯曲手指,也使了点力,想留住对方的手。 丁鹤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到两个人过于暧昧的动作,并没有抽回手,还像之前一样拉着他。 郁谨也默契地并没有提这件事。 他们和大部分人已经错开了行程,所以到达过山车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 但是过山车的轨道上挂着半条腿,旁边还零散着其他碎肢。 管理员也是只猫,对着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上去。 “过山车上有驾驶系统。”他甩了甩尾巴,“自己开车。” 郁谨和丁鹤刚要上车,却被他拦住:“一人一边,自己开自己的。” 过山车的轨道呈现一个环形,起点终点都在一起。 但仔细看,会发现并不是如此。其实过山车有两个头,中间可以分开,两段可以分别向两个方向行驶。 如果两辆车同时开启,一定会在中间相撞。 “好了,去开车吧。” 第147章 黑猫游乐场(四) “钥匙给你们,两边车头都插入钥匙,并且转动之后,才能启动。但是一旦启动就不能停止,你们要想好了。” 这摆明了是要看两辆车中途撞在一起。 “你们小心点,最近都废了好几辆车了。”管理猫把钥匙递给他们,打了个呵欠,趴回管理室里打盹,“万圣节快乐,玩的开心哦,不要像之前那些游客一样,天天打打杀杀的。既然是来玩的,就要相亲相爱喵。” 郁谨先去检查了过山车和轨道。 轨道和普通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划痕很多,还卡着不少细碎的血肉。过山车则是全新的,两个车头上,一边写着“Happy”,一边写着“Halloween”,两边的单词上各趴着一只黑猫,都向前伸着爪子,造型有点像《创世纪》里上帝创造亚当的样子。 车内有一个显示屏,暂时并没有亮起,不知是好。在显示屏的右下方,有一个按钮。 丁鹤半蹲在车头前面,摸索了一阵,起身问他:“选好哪一边了吗?” 郁谨随便指了一边,上车前低声跟他说:“等两辆车快撞到一起的时候,我会跳到你那边。” 丁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太危险了。” “我跳得过去。”对于一只猫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试着在车一启动的时候就跳到你那边车尾。” “你……注意安全。”丁鹤惊讶过后,很快相信了他,只是简单地叮嘱了一句,“加油。” 郁谨满口应了,坐进车里,和丁鹤确认了一下,两个人都转动钥匙。 过山车开始晃晃悠悠地启动,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像是随时都可能轨道断裂。 郁谨一阵头晕想吐,过山车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左扭右扭的,车头还时不时冲出轨道。 显示屏亮起: 【请操控好方向盘,维持过山车的正常运行。】 郁谨左右看了一下。 他身边并没有任何像是方向盘的东西,只有车侧边的栏杆上有个像水阀一样的东西在闪光。 这个东西总不能是方向盘吧? 但他身边也没有其他东西,只能半信半疑地拧了一下那个水阀。 本来封得严严实实的车头突然向两边打开,折叠到车的两侧,一阵冷风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他的面前只剩一小块显示屏和挡住胸口的防护栏,腿一伸就能伸到半空中。 过山车飞速俯冲了一小段,带来强烈的失重感,他只能抓紧把手。 车头卡了一半在外面,他所在的位置,几乎是悬在半空中,一低头就能看到几十米的陆地上缩小的树木。 他如果身子向前一滑,或者没抓紧防护栏,就会直接掉下去。 显示屏慢吞吞显示后半段文字。 【或者输入密码,开启线路自动规划功能。倒计时:10s。】 车卡在轨道上,不上不下。后半段是上坡路,车明显冲劲不足,在原地前后摇摆。 显示屏上出现大大的倒计时,还有一只猫在吃巧克力,每秒吃一小格,看起来十秒刚好吃完。 郁谨忍住恶心,狠狠地按着显示屏上的小键盘。 “Happy Halloween”。 【回答正确,开始自动规划过山车路线。】 车头自己扭了一下,回到正轨。 这下过山车终于不乱甩了,规规矩矩沿着轨道走。 【按下按钮加速。】 郁谨按下按钮,过山车猛地冲上一个小坡,颤颤悠悠地停在最高处。 【最珍贵而令人向往的水果是什么?】 过山车不动了,接下来又是倒计时十秒。 郁谨揉着额角想了想,输入“苹果”。 应该用的是有关夏娃和蛇的故事。 一个东西远远地向他飞过来,郁谨扭身躲过,发现砸在座椅上的就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苹果上绑着个蝴蝶结。 这是请他吃吗? 【你喜欢苹果吗?是/一般/否。】 居然还是选择题。 这道题是单纯问他的喜好,还是有正确答案? 【倒计时:8s。】 郁谨选下“一般”。 【感谢回答。请按下按钮,加速俯冲。】 郁谨冷眼看着。 可以俯冲不加速吗? 过山车开始以乌龟爬的速度一点一点向下磨,和轨道摩擦出闪亮的火花。 郁谨远远地看到丁鹤的车已经跑了好一段了,不想再和它耗,按下按钮,又是一阵失重感,过山车飞一般冲下去,烈风把他的头发都带得向后飞去。 【最诱人的颜色是什么?】 这个问题库可能和亚当夏娃的故事杠上了。 “红色。” 【你喜欢红色吗?】 “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颜色?】 郁谨本以为这波问题能就此结束,没想到还有追问。 他冷漠地输入一个“无”。 【你喜欢蓝色吗?】 这个过山车真话唠。 为避免过山车继续进行骚扰,他决定正常回答:“紫色。” 过山车头开始变色。 “不许把车染成紫色。”他小声警告。 过山车的颜色变了一半,变成渐变色,一半蓝一半紫,和万圣节的神秘氛围倒很适合。 和之前一样,按按钮加速前冲,不然就会卡在中途。 车冲到一半,轨道上突然出现一块木箱子。 【按住按钮冲飞障碍物。】 木箱被撞坏的同时,从里面爆发出五颜六色的彩带和糖果,还附带着祝福声。 郁谨把挂在头上的彩带理下来,顺便捡起掉在车里的糖果。 按理来说,糖应该有一部分砸在他身上,但这些糖却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身体,落在空位。 【请品尝糖果。】 他随便拿了颗糖,撕了糖纸,含进嘴里。 【好吃吗?】 如果回答不好吃,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好吃。” 车自己加了一段速,似乎是在响应他的夸奖。 同样的套路又来了几遍,基本上就是“提问——障碍物”的循环,只是每次的问题不同,按钮所需要按的时间和力道也在加强。 车加速加到一半,他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一只布偶猫趴在轨道上,慵懒地向他抬了抬爪子。 【按住按钮冲飞障碍物。】 猫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仍旧在轨道上伸展着肢体。 郁谨没有立刻按按钮,而是用苹果敲了敲车身,发出声音吸引猫。 猫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这边,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更加兴奋。 过山车因为缺少动力,正一点一点慢慢向上爬坡。 猫站了起来,悠闲地走到车前,抬起爪子,轻轻一碰。 过山车顿了一秒,开始飞速向后滑。 郁谨按住按钮,车又重新往前进,又在猫面前停下。 猫动了动胡子,高兴地继续抬爪子推车。 郁谨拿起苹果在它面前晃了晃。 传说中“最珍贵最令人向往的水果”果然吸引了猫的注意力,它抬起爪子去够苹果。 “跳上来。” 猫叫了一声,拍拍他前面那块空地,示意他把苹果放上去。 郁谨如果不照做,它就继续推车。 猫狡猾地绝对不上车,就是待在他伸胳膊也够不到的地方。 郁谨把苹果扔出去,猫跳起来,叼走苹果,然后后腿一蹬,转身跳回轨道。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车被它踢得一震,向后滑了一大截。 郁谨在底部看它在顶端啃苹果,还挑衅地扭着屁股。 他狠狠按下按钮,车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回顶端。 布偶猫仗着他不会直接撞自己,大摇大摆地躺在上面舔毛。 郁谨把车停在它面前,缓缓开口:“喵。” 他的头上同时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一双眼睛变成明亮的兽瞳,按着按钮的手指开始向猫爪进化。 布偶震惊地看着它,耳朵害怕地耷下来,怯生生地叫了几声。 他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声。 布偶猫撒开爪子跳到车上,蜷在他腿上,动都不敢动。 果然对付这种东西还是要靠大猫的威严。 猫腻在他怀里,打了个滚,抬起头,睁着一对大而清澈的眼睛:“妈妈!” 郁谨:…… “我不是你妈妈。” 猫乖乖地在他腿上踩奶:“爸爸!” 你们这些猫不要见到长得像的就攀亲戚。 郁谨护好猫,不让它被甩出去,继续开车。 车连着过了几个大弯,最后驶过一个内圈,停在半空中。 郁谨整个身子都被倒过来,血液都往头部流,只觉得头昏脑涨。猫死死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后腿在空中扑腾。 【最具有智慧,能引领其他生物走向真正的未来的生物是?】 郁谨盯着屏幕,艰难地伸出手。 C、A、T。 显示屏过了一会才反应,并没有惩罚,只是执着地提问。 郁谨似乎能听到它背后的笑声。 【除了猫呢?】 为什么不是猫?你们不是黑猫游乐场吗?还能让别的生物爬到猫头上。 郁谨觉得很不满。 猫发出可怜的叫声,扯着他的衣服向上爬。 那只能根据原本的答案填了。 他输入“snake”之后,系统终于发出成功通知,整辆车开始正常行驶。 猫终于又坐回了他怀里,担惊受怕地抓着他的衣服咪咪叫。 【你害怕蛇吗?】 不瞒你说,其实我曾经和蛇有过一段不可描述的过往。 郁谨严肃地填答。 “不害怕。但我希望它能把那样多余的东西收起来。” 【什么是多余的东西?】 “某种场合下不该出现的东西。” 【你喜欢蛇吗?】 郁谨勾起嘴角,缓缓把手移向了“否”。 猫突然伸出爪子,抢在他之前按下“是”。 一点不像刚刚害怕胆怯的样子。 郁谨低头看看猫,猫也无辜地看着他:“爸爸!” 这猫还是别说话了。 【请按下按钮加速。】 郁谨刚想习惯性地按按钮,就发现从轨道的另一边开来一样熟悉的东西。 丁鹤的那一半过山车。 第148章 黑猫游乐场(五) 两辆车都在缓缓爬坡。 丁鹤的车和他的车都是一样的情况,车头的大部分都向旁边折叠,并且在过山车运行的过程中被撞得七零八落。 郁谨能确定丁鹤也看到了显示屏上的提示。 这其实是一道博弈题,如果一方按下,而另一方没有,没按按钮的那一方,就会在对面车的冲击下飞出轨道。 由于失去了车头的遮挡,两个人都能看到对方的动作。 他和丁鹤的手现在都放在栏杆上。 但是按按钮的动作很小,按钮就在显示屏旁,只要右手向右偏离五六厘米,就能按到按钮。 谁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按下按钮。 如果是以前,丁鹤肯定不会按。现在,连他也不能保证。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对方,看着过山车一点一点移到顶点。 【请按下按钮破坏障碍物。】 系统再次进行提示。 如果不按按钮,两辆车都会卡在半空中,最终没有人能获胜。 布偶猫咪咪叫着伸出爪子,按向按钮。 丁鹤那边的环境要清爽很多,没有乱七八糟的彩带糖果和猫,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也没有谁能帮他做决定。 他看到了猫的动作。 郁谨看到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右手似乎抬起。 郁谨飞快地抓住猫爪,呵斥了一句,手按在栏杆上,目测着两辆车的距离。 两辆车的速度都很慢,这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好的。 他要找准时机跳过去。 他把猫放到座位上,叫它想办法跳过去,自己则开始解安全带。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我跳过去。” 掠过耳畔的风势突然加大,额前被吹乱的头发逼得他微微眯起眼。 丁鹤抬起右手,食指抵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郁谨犹豫了一下。 丁鹤又指指安全带,露出常见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郁谨把安全带重新系好,看他两只手都从栏杆上松开,向他展示开,表示自己绝不会按按钮。 他不由自主地也这样照做。 【请按下按钮破坏障碍物!】 系统的语气变得强烈了很多,加了不少感叹号。 猫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到处乱跳。 郁谨捏住它的后颈,紧紧盯着对面,看着两辆车的距离越来越小,丁鹤也离他越来越近。 越到后面,车爬坡的速度就越慢,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只待碰撞的那一刻,爆发出真正的力量。 丁鹤也看着他,眼神依旧含着笑意。 两辆车相会在轨道圆圈的顶端,车与轨道摩擦的声音也同时停止。 高空的过山车上寂静无声,只有逐渐停息,几乎听不见的风声。 两辆车的前端突然伸出一列钩子一样的东西,相互拟合,扣在一起。 一阵有序的扣合声后,两辆车合为一体。 两侧的英文单词合为短句,趴在字母上的黑猫爪子搭在一起。 完整的过山车停在过山车轨道的最高处,几乎和月亮的位置重合。 【过山车升级完成,请按下按钮向前加速。】 郁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身边的位置一挤,一个温暖的身体落在身边的位置。 “你怎么过来了?” 丁鹤看看两辆车合在一起的车底:“走过来的。” 郁谨还没细问,丁鹤就按下按钮,过山车向前飞速前进,惊得他心脏都快跳出来。 “小心。”丁鹤借着惯性抱住他,“抓好。” 郁谨的头埋在他胸口,只能感受到温暖的体温,对方的身体把呼啸而过的冷风都挡在外面。 他冒出一个头,义正辞严地跟丁鹤强调:“不要随便按按钮。” “抱歉,我刚刚看到了倒计时,所以条件反射……”丁鹤歉意地笑笑,松开了手,“没事吧?” 郁谨整整衣领,让风带走脸上的燥热:“没事。” 细小的猫叫声从底下传来,布偶猫千辛万苦从他们两个中间挤出来,睁着一双亮晶晶的蓝眼睛对丁鹤喊:“爸爸!” 郁谨脸色一沉,把猫揪了过来。 布偶依依不舍地扑腾着爪子,又委屈地对郁谨喊:“妈妈!” 丁鹤斟酌了一下,问:“这是你儿子?” 郁谨脸色更沉:“不是。” “它看起来很亲人。” 郁谨冷酷无情:“它傻。” 过山车一路顺畅,开到终点,两个人解开安全带下车。 管理猫打了个呵欠,看到两个人带着只猫下来,小鱼干差点掉到地上。 “盖章吧。”丁鹤把两个人的册子递过去。 管理猫唯唯诺诺地在两个册子上盖上章,又抠抠搜搜地掏出一盒小黄鱼,递给郁谨:“你吃吗?” 郁谨:“不吃。” 管理猫又看看丁鹤。 丁鹤道:“谢谢,我也不太喜欢吃鱼干。不过,要是有巧克力味的,我想会很吸引人。” 管理猫又掏出一罐子糖果,塞到郁谨手里:“送你了。” 郁谨本不想收,丁鹤伸手拦住他:“拿着吧。你要是觉得麻烦,我帮你拿着?” 郁谨盯着他看了几秒,把糖罐子塞进他手里。 丁鹤随意地把糖罐子装起来,问他:“接下来去鬼屋?” 郁谨满不在乎地点点头,突然转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刚刚那个过山车是不是问了你很多问题?” “是啊,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它问的太多了?” 丁鹤眼睛眯了一下,很快弯成笑眼:“是有点多,但是,这里本来就很不正常。” 耳边的夜风突然增强,冷冷地刺过脸颊。 “我不喜欢这种问话方式,很像审问。同时,我也不喜欢提问者一直待在幕后。”郁谨干脆地道,“我觉得他有的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风力似乎更大了,几乎湮没了他的声音。 郁谨不为所动。 丁鹤含笑点头:“确实烦人,问的太详细了。不过问都问完了,要不然,我们把制定程序的人揍一顿?” 风吹得人脸有点疼。 “算了,不用。”郁谨垂下头,把手缩进袖子里:“冷。” “该把猫带上的,可以当个移动暖炉。”丁鹤大度地把衣兜让了出来,“现在的话,可以放在我兜里。我的兜挺大的。” “那你呢?” “我没那么怕冷。”丁鹤抓住他的手,塞进自己兜里,“好了,不用客气了,取个暖而已。” “你手指很凉。”郁谨在他要把手抽出去的时候,反手抓住他的手,“取个暖而已,不用逞强。” 丁鹤也就不再推脱。 衣兜虽然不小,但两个成年男性的手放进去,还是稍有点拥挤,丁鹤的掌心贴着郁谨的手背,手指从指缝间弯扣下去。 郁谨瞅了鼓鼓囊囊的衣兜一眼。刚刚装耳机的时候一点异样看不出来,现在放两只手就这么明显了。 但他并不介意这种谎言。 他的掌心有些发烫。 其实他一点也不怕冷,甚至平常体温都比丁鹤的要高。 他开始没话找话:“我想吃糖。” 丁鹤把手抽出去,拧开罐子:“你想要哪种?” 郁谨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都可以,你随便给我一颗。” 虽然这么说,他的眼神却一点不像“随便”。 丁鹤也把手伸进罐子里,随手搅了一下,拿出一颗:“这颗怎么样?” 郁谨花了半秒时间打量那颗糖,一把抢过糖,解开糖纸塞进嘴里:“可以。” 是他熟悉的味道。 他平常最偏爱的那一种糖。 丁鹤像是还记得他喜欢哪一种一样,千挑万选选出一颗。 “好吃吗?”丁鹤柔声问。 郁谨“嗯”了一声,他眼神柔和了许多,也找了颗一样的。 风力也变得柔和起来。 下一站是鬼屋。 鬼屋所设定的背景是,废弃医院。 两个人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 第149章 黑猫游乐场(六) 鬼屋内光线暗淡,入口处的灯光是那种幽幽的绿色,像是僵尸的尸液点燃的颜色。 整个鬼屋的造型模仿的是医院的某一层的构造,目之所及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和一列病房。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推车轮滚动的声音,逐渐向他们靠近。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推着一辆推车向他们走来。车上盖着一张白布,白布下有一个明显的隆起,白布外还露着一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 穿白大褂的人正不断向他们接近,脚步声也越来越响,一下一下,像是在他们脑内敲钉子。 医院工作的人,本不应该穿着这样的高跟鞋。 郁谨低头一看,才发现,车的下端空落落的,那个推着车的人,竟没有脚。 那走路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丁鹤指了指头顶,又封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们头顶的天花板并不是水泥或砖块,而是一面玻璃,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和丁鹤的倒影。 他不由得呼吸一滞。 他看到的是一条巨大的、黑色的蛇,正盘在他身上,从脚踝,到脖颈,蛇信子就在他耳朵边吐。 如果不是蛇的身体在时不时移动,简直就像他穿的衣服。 但丁鹤叫他看的明显不是这个。 丁鹤似乎对于自己的倒影变成了蛇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识,指着更远的方向,那个推车的人的倒影。 在镜面里,推车的变成了另一个人,看鞋的样式,就是原本躺在推车上的人。 她缓慢而稳重地推着车,鞋跟敲击在镜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音。 从郁谨的角度,只能看到腰以下的部位。在腰的地方,有一个血淋淋的缺口,并不规整,像是某种意外造成的。 丁鹤指指旁边的病房,示意他先躲一下。 郁谨点点头,跟着他往旁边走。 推车的女人却眨眼闪现到他们面前的位置,揭开车上的白布,笑吟吟地问:“我的腿好看吗?” 摆在车上的,就是倒影里的那双腿。 “它很好看,对吗?”女人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断腿,“它曾经穿着昂贵的舞鞋,站在最闪亮的舞台上。” 她的腿修长、洁白,肌肉紧实,线条有力,就像一对工艺品。 “可是现在它不能了。” 女人轻轻叹息一声,贪婪而迷醉地看着他:“很可惜,对吧?” “你的腿也很好看,愿意把它送给我吗?” 郁谨感到有双手抓着自己的脚,把他往下拉。 他不动声色地踩了下去。 与此同时,丁鹤突然把他抱到病房里,反锁上门,把女人的声音挡在外面。 女人开始敲门,一边敲门,一边喊:“你的腿真美,送给我好吗?” “过段时间她就能打开门。”郁谨熟练地抱住丁鹤的脖子,冷静道。 “这里应该有暗道。”丁鹤把他放下来,不慌不忙地检查着病房内的摆设,“刚刚没受伤吧?” 郁谨心里失落了一下,摇摇头,也跟着他检查病房。 就这点把戏,还吓不到他。 但他觉得丁鹤还是太讲礼貌了。 这种时候就应该借着他被针对,一直抱着他。 病房内有一张床,上面应该也躺着一个人,现在从头到脚都盖着白色被子。 这是一种毫无杂质的白色,不像普通的杯子,偶尔会有污渍,给人一种神经质的感觉。 郁谨准备掀开被子。 “我曾拥有人人称赞的脸和令人羡慕的身材。”女人的声音又从他们头顶响起。 天花板上的镜面里,映着一双修长而漂亮的腿,穿着红色的高跟鞋。 那双腿就站在病床前。 “你也觉得很美,对不对?”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掀开被子,露出躺在床上的女人。 她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郁谨。 她轻轻叹息一声:“可惜这些都没有了,你想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吗?” 她自顾自地揭开口罩,露出血淋淋的、没有下巴的下半张脸,和吊在外面的舌头与零落的牙齿。 她说话的时候,黏腻的口水就不停往下滴。 “你的脸真漂亮,送给我好吗?” 她从床上坐起来,向郁谨伸出手。 郁谨冷眼看着,准备她一过来就放火烧病房。 “走这边。”千钧一发之际,丁鹤终于打开了暗门,扣住他的肩,把他往暗门带。 郁谨本来没准备走,思考了半秒,还是半靠在他身上,任他把自己半拖半抱到暗门内,关上门。 女人的声音被挡在了暗门之外。 郁谨仍旧半靠在丁鹤身上,左臂环住他的腰,右臂揽着他的脖子,额头还抵在他肩上:“谢谢。” “没事。”丁鹤笑着道,“她似乎对你很感兴趣,看来你要格外小心一点了。” 郁谨点点头,把头埋得更深,鼻尖几乎碰到了他颈侧的皮肤。 丁鹤就直挺挺地站着,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抱住他。他在确认安全之后,就放开了抱着郁谨的手,整个人像棵树一样让对方抱着。 这样冷淡的态度让郁谨觉得有些慌张。他知道现在的动作,对于他们来说可能过于亲昵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想放手。 之前丁鹤腻着他的时候,他对这种亲密接触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甚至偶尔还会有些嫌弃。 可是现在丁鹤不主动了,他又觉得适应不了。 在一起这么久,他习惯了丁鹤把什么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他觉得鼻尖有些发酸,肩膀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丁鹤感到他肩膀的颤抖,突然又抬起手,拍拍他的后背,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好了好了,不怕,都是假的。嗯,假的。” 哄小孩的语气倒是和以前如出一辙。 丁鹤哭笑不得,半带玩笑地道:“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我记得你玩过山车的时候,并不害怕。” 郁谨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觉得恶心。” “确实很恶心。”丁鹤真诚回答,“我也挺讨厌这种东西。” 两个人把这个姿势维持了几分钟,郁谨不好再赖在他身上,平静地松开手:“我们继续走吧。” 丁鹤也笑着松开手,整个动作客气而疏离。 郁谨心里一刺,看他的笑也看得不开心。 “你觉得害怕也没关系,可以躲在我身后。”丁鹤在他转身去找线索的时候,轻声道,“无论什么时候,遇见的是什么,都可以。” 第150章 黑猫游乐场(七) 他这句话,用的是安慰的语气。郁谨本以为自己会开心,没想到鼻头更酸了,压抑而酸楚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这样的话,丁鹤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从最初的感动,到后面的习以为常。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这种话语而有任何感情波动。 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丁鹤还对他有印象吧? 可是就算有印象,面前的这个,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挫败。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和现在的丁鹤相处。 丁鹤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听他压低嗓音道:“她快来了,我们走吧。”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现在脸色不太好?”丁鹤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我没事。”温热的体温从手腕传到身体,他甩开丁鹤的手,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早点离开这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丁鹤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郁谨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环境上。 离开了那种紧张的分为,他们反而能够静下心来观察。 这个房间和刚刚那个几乎一样,只是病床上没有躺人。床头有个牌子,写着病人的姓名和病症。 “刚刚那个床上是不是也有?” “好像也有,只不过名字不同。”丁鹤沉吟片刻,“我记得姓是一样的。” 入院时间和病症都相同,只是两个人的名字差了个字。 应该是姐妹。 郁谨一掀被子,就有血从被子里流出来。 被罩里装的不是棉花,而是血。 被罩的材料很轻薄,他一动,就破开一个小口,随着他抖动的姿势撕裂成大的裂缝。 血立刻就流了满床,还有一部分沾在他手上。 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郁谨脸上写着嫌恶,捡起照片,擦擦手上的血:“我去洗个手。” 丁鹤把照片接过来:“好。” 他们打开房门的时候,那个女人早就不知所踪,整个鬼屋寂静万分,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郁谨不由得脚步都放轻了。 但是他每走一步,周围的房门仍像被他的脚步声震动,重重关上。 墙上的挂饰也一个接一个落地,溅起一堆碎玻璃渣。 郁谨一脚踩在碎玻璃上,顺便碾了碾。 旁边的挂画改成摇摇摆摆,又不敢掉下来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怜。 郁谨耳边恢复了清静,后面的一大段路都没听到噪音。 “嘶”。 就是在这种安静而诡异的环境里,他的耳边突然响起蛇吐信子的声音,冰冷的舌头仿佛正在舔他的耳根。 他扭头一看,却只看到丁鹤的侧脸。 丁鹤离他十多厘米的距离,说是疏远,走路幅度大点就能碰到手,说是亲密,又实在隔着一大段距离。 丁鹤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弯了弯眉眼:“有什么事吗?” 郁谨转过头平视前方:“没事。” 医院的卫生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最里面的隔间有人在敲门。 郁谨并不搭理,冷漠淡定地打开水龙头。 他刚打开水龙头,丁鹤的手就同时伸过来,和他的手碰到一起。 他的手瞬间弹开,又强行伸了回去。 “冬天水冷,我试一下。”丁鹤镇定自若地试了一下水温,帮他把袖子挽起来,“别沾到水了,到时候吹风会很冷。” 郁谨低头注视着他的动作,一声不吭地任他动作。 丁鹤帮他挽好袖子,恍惚了一下,歉意笑道:“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他很快把手缩了回去,又看着镜子:“我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你当然熟悉,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强行帮我洗手的吗? 郁谨抿抿唇,没看镜子里两人的倒影。 “啊,对,我们不久前还刚洗过手。” 郁谨突然想把冷水泼到他脸上。 这种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你的手很好看,”丁鹤轻声道,“像是月光熔铸出来的。你是会弹钢琴吗?” 他的手臂从郁谨身后绕到胸前,轻轻抓握住他的手:“不过这里没洗干净。” 温热的吐息扫在郁谨的颈后,让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正在哪里。 “我帮你。” 画面开始和他记忆里的那一刻重合,他仿佛回到了覃慎的那个世界。 如果能够回去,就好了。 三道红手掌印“啪”地按在镜子上,用力之大甚至拍碎镜面。 血手印还在按,节奏和隔间里拍门那个人的一致。 郁谨如梦初醒,抽出自己的手,看向镜子。 镜子里他的脸变得支离破碎,而丁鹤……他依旧没看到丁鹤,只看到了一条模模糊糊的蛇影。 血沿着镜子的裂隙流下,最后滴在洗手池里。 丁鹤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还是很快掩盖下去,拿出那张照片,洗干净了,问:“去看看隔间?” 郁谨点点头,他就直接走到隔间旁,拉开隔间的门。 里面的拍门声瞬间停止了。 里面的是一个男人,被什么东西从中间撕开,伤口并不规整。 他的身旁,躺着一把钥匙,下面是一行血字。 丁鹤收起钥匙,又把洗好的照片展示给郁谨:“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看衣服是两女一男。” 三个人很亲昵,但是其中一个女性的脸被涂掉了。 照片的背面写着字:我要杀了她。 “她们穿的是一样的衣服。是双胞胎?” “男性就是这个人。他们是什么关系?” 郁谨几乎在看到幸存的那个女性的表情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应该是恋爱的关系。 这个女人的眼里,不仅有喜悦,还有嫉妒。她嫉妒的,就是另一个女性。 他觉得他们之前去的那个病房,应该还有一张照片。 两个人先用钥匙打开抽屉,找到一本相册。相册里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他们手中的这张,还有一张,就在最先的病房里。 这张照片和另一张一模一样,只不过被涂掉的是另一个女生。 背后同样写着“我要杀了她”。 两人把照片都插进相册里,一张信掉了出来。 信应该是卫生间里那个男人写的,讲的是他和一对双胞胎的故事。他们都是剧团的人,经常一起表演,渐渐地都熟悉了起来。 身为双胞胎的姐妹爱上了同一个人,于是她们决定把从小到大都和自己分享宠爱的姐妹杀死,却没有想到,对方也想杀掉自己。 在这件事上,她们一如既往地有默契。 两个人都在舞台上设计了机关,企图制造出姐妹的“意外死亡”,却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她们在死后,仍旧互相嫉妒,甚至把死里逃生的男主角分成了两半。 最狗血的是,男主角竟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谁,他说自己逐渐不再能分清两个人,甚至骗自己说,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他不是同时爱上两个人,而是,爱着同一个人的方方面。他到死也没在两个人间做出决定。 也活该被撕成两截了。 地面上的,和天花板上的,就是这对双胞胎。 她们的那些话,其实不一定是对郁谨说的,还有可能是面对着彼此。 这个鬼屋居然还有剧情。 “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应该分不出来吧?”丁鹤摇头,“人与人总是不一样的。” 郁谨静静看着他。 人与人总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同一个人,也并不总是一样。 “说出来有些好笑,你就当笑话来听吧,别当真。”丁鹤合上相册,半眯起眼,笑着道,“人与人之间好像真的存在某种感应。昨天我好像梦见你了。” “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见我住在很高的高楼上,就是打开窗户全是云的那种地方。你是我养的一只猫——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你是一只猫,但我确实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就是那只猫,你的毛很长很厚,毛色就像那只耳机上的一样,我猜你是布偶吧。我们的生活很平静,可是有一天,我睡醒就找不到你了,只看到窗子打开着。所以我觉得,你是跳出去了吧。” “可是我们住的地方很高,你又一直生活在屋里,都没怎么出过门,我怕你从窗户上跳出去摔死,又怕你找不到东西吃饿着。附近的野猫也多,最喜欢欺负家猫了。我找了你很久,却怎么都找不到。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就醒了,发现我连猫都没有。” “可是人怎么会和猫弄混?种族都不一样。”他叹了声气,直直地望向郁谨,“可我还是觉得你很熟悉。你也觉得,我有些眼熟,很像某个人吗?” 郁谨一下子有些绷不住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不是还正常,只知道一种冰冷海水般的恐惧逐渐淹没了他。 不该是这样的。 你应该就是他。 为什么会这样呢?本来他们还开开心心地在讨论猫的终身大事,一眨眼丁鹤就不见了。 就算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现在的丁鹤总归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现在的丁鹤和以前越像,就越让他觉得难过。 那些细微的差别在相似的面孔上显得格外突兀和眨眼,在他就要沉迷的时候,突然提醒他,这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就像是瓷器上一个细小的缺口,平常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旦当收藏家开始仔细鉴赏的时候,变得格外扎眼。 他想要那个完整的回来。 如果不是那个破盒子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意外。 又是主神。 是主神在警告他们。 郁谨习惯了不把情绪表现出来,所以他只是低着头,深吸一口气,眨眨眼,去想无关紧要的事,把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不……” “小心,她好像来了。”丁鹤突然拉住他,往床底下躲。 他们触发了关键道具,那对双胞胎理应来追他们。 郁谨虽然没注意到脚步声,却还是跟着他缩到床底下。 床底下并不狭窄,高度和宽度都足够两个人坐着,只是有点脏,他们钻进去的时候动静太大,扬起不少灰尘。 郁谨钻进去的时候,就皱起眉,咳嗽几声,手在空气里挥了挥。 丁鹤勾着他的肩,把他的脸掰向自己,轻轻吻上去。 嘴唇上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不断加深,像是柔滑的奶油融化在唇齿间。 郁谨惊了一下,没有立刻推开他。 蛋糕外层的奶油逐渐化开,到了后面,剩下的就是单调乏味的蛋糕胚,磨得嘴唇有些生疼。 他尝试着咬下去,细细啃噬,解决有些噎人的蛋糕胚。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哒、哒、哒。 仍旧徘徊在耳畔。 “嘘,别出声。” 丁鹤双手捂住他的耳朵,间或漏出几句笑声。 高跟鞋的声音小了,他的脑内突然充斥着嘈杂的嗡鸣,只有那几声笑格外清楚。 仿佛有什么东西准备破土发芽。 那个女人并没有走,高跟鞋和一截雪白的小腿出现在病床边。 她就在他们旁边走来走去。 丁鹤依旧含着他的唇,和他四目相对,一只手绕到他脑后,防止他的头撞到墙壁。 等到穿高跟鞋的女人最终离去,丁鹤终于放开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把他拉出床底下:“她走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他若无其事地帮郁谨拍拍衣服上的灰,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把他眼角的泪水擦掉:“没事,都过去了,不用害怕了。” 他脸上仍旧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郁谨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脚,甩开他的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推到病床上,一拳打上去。 “你亲我?” 病床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响声,向旁移了5cm。 丁鹤躺在床上,没有躲闪,仍旧微笑着,迎接他的拳头。 郁谨一拳砸在他旁边的枕头上,棉絮乱飞。 丁鹤躺在雪白的被褥和棉花里,轻咳几声:“刚刚她已经来了,我怕你咳嗽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所以才这么做。” 什么扯淡理由。 郁谨不舍得打他,但看他镇定的样子,又觉得不解气,拿枕头捂在他脸上:“没有下次了。” 丁鹤一动不动,任他捂了一会,郁谨险些以为他就这么窒息而亡,把枕头扔开。 丁鹤仍旧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明亮而透露着疯狂,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想亲你了。” 他伸手握住郁谨的手腕,用力把他拉下来,翻身半跪在他面前。 他就像是在检查自己的战利品一样,打量着床上的人。 郁谨怒:“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病。”丁鹤低下头,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起来。” 丁鹤不为所动,又看了他一会,才起身让开。 “手腕疼吗?刚刚是不是打到床板了?”丁鹤又关切地查看着他的手腕,“你刚刚有没有呛到灰尘?” 郁谨冷漠地收回手腕:“没有。继续走。” 丁鹤笑笑,跟着他走。 鬼屋说到底也是那些东西,要么是突然冒出来的鬼影,要么是吓人的音效。 两个人一路跑出鬼屋。 丁鹤问:“接下来,去旋转木马吗?” 第151章 黑猫游乐场(八) 郁谨和丁鹤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等在旋转木马旁了。 旋转木马涂着鲜艳的色彩,但眼睛的地方被挖空,只剩一对黑漆漆的洞口。木马上的漆像是新刷过的,亮得刺眼,各种颜色饱和度极高,还特别喜欢各种死亡配色,红绿相间的条纹看得人眼毛金星。 他们到的时候,旁边站着方园和两个陌生男子。 方园一见他们就眼神亮起,匆忙迎了上去:“你们来的正好,我们差个人呢。” 旋转木马旁边挂着一个牌子,说是至少要四个人才能启动。 马跑得越快,评分越高。 木马启动之后,将会出现随机任务,完成任务的数量和完成度将影响马奔跑的速度。 只有评分排名前三的人才能获得猫爪印,第一名还能获得特殊奖励。游戏可以重复参与。 旋转木马的规则比其他的游乐设施要清楚很多。 “你们两个,谁上来?”两个陌生男人也走过来,皱着眉打量他们。 “不能一起吗?”丁鹤指着游戏规则问。 其中一个人“啧”了一声:“四个人就够了,剩下一个等下趟。” 游戏只有前三名能打卡,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个竞争者嘛。谁知道游戏里会遇到什么任务,还能不能有力气参加下一趟。 两个人眼珠转了转,忽然拍拍郁谨的肩,虚伪笑道:“你先来,怎么样?别怕,等会坐完了,我们陪你同伴再坐一次。” 他身材瘦弱,看起来风一吹就倒。两个人打定主意,先挑这个软柿子捏。 至于再陪他们坐下一趟的事,那都游戏结束以后了,谁管得着。 方园的心里也在打鼓。 她其实知道,有的任务可能对体能要求很高,她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如果不碰上同样体能比较弱的人,她可能就要垫底了。 可她从哪去找那么多和她差不多的人。 她靠近郁谨,低声道:“你别听他们的,到时候他们就跑了,你们等几个小时都不一定能等到人。啊,而且你小心一点,说不定他们会玩阴的。” 郁谨平静地拨开男人的手:“一起。” 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恶狠狠地盯着方园:“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 “只能一个人骑一辆马吗?”丁鹤突然笑出来,问管理猫,“如果两个人骑一辆马,排名是一起算,还是单独?” 郁谨倏地睁大眼,警觉地看着他。 “两、两个人骑一辆?”方园惊讶问,“坐得下吗?” “瘦的话……应该坐得下吧?”丁鹤打量了一下马的宽度,“挤一下就行。” 方园双眼一亮,豁然开朗。 如果能够两个人组队,那她们这些体能差的可就不用怕了。 她的目光投向了郁谨。 她和郁谨无疑是所有人里最瘦的两个,要挤的话只有他们能够将就。虽然男女有别,但都这种情况了,明显还是命更重要。 更何况,如果能蹭到郁谨的光,第一应该就没问题了。 丁鹤施施然地向管理猫确认:“可以吗?” 管理猫是只大橘,正在吃鸡胸肉,听到他的话惊得整块肉掉地上都来不及捡:“可、可以吧。但是任务难度会提高,需要两个人配合。”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叮嘱:“别把马坐塌了。” “不行,这是犯规!”两个男人立刻反对,“你们两个人,跟我们一个人比?” 丁鹤温雅一笑:“你们也可以组队。”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竟真的有点动心。 方园鼓起勇气问郁谨:“那你、你想组队吗?” 郁谨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我一个人,你们随意。” 算是意料之中。方园有些失落,很快又打起精神,问丁鹤:“你这么问,是想和人组队吗?” 郁谨本来走出去了,又转头盯着丁鹤:“你也一个人,不许组队。” “我只是好奇,并没有准备组队,”丁鹤摊摊手,歉意笑道,“你或许可以考虑和他们商量。其实组队未必是好事,因为组队之后,任务需要两个人的配合,一定会提升难度。” 那她还不如再等下一趟。方园嘟囔着走向旋转木马。 她可不觉得丁鹤是随便问问。 男人心,海底针。 最后的结局变成了,郁谨、丁鹤、方园一人一匹马,另外两个男人共骑一匹。 方园对此很不齿,两个大男人,居然要合作。 木马对于两个男人来说明显太小了,那两个男人又不是瘦削的类型,艰难地挤在一起,衣服挤得皱巴巴的,嘴里不停发出咒骂声。 方园看了一眼就觉得要洗眼睛。 两个男人也知道现在样子很尴尬,面红耳赤地瞪着她。 他们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能赢就行了,管他好不好看。 管理猫按下按钮,木马开始运转。 从中心的大柱子射出五颜六色的灯光,仿佛在深夜舞池。 木马刚开始的速度非常慢,郁谨脑中开始出现系统音,提示他做一些骑马的动作驱使马向前跑。 一圈下来,大家基本上都熟悉了操作。两个男人虽然争吵,但马倒是一骑绝尘,跑在最前面。方园肢体不够协调,落在最后面。 郁谨不太擅长这种东西。这种单纯的动作操作,难度不大,他并没有优势。 他觉得丁鹤的马在跟着自己,总是在自己马后面半米的位置,也不超上来。 他知道丁鹤应该可以超过他。 【请抬起右手。】 指令变化了。 郁谨松开抓着柱子的右手。 【比一个心。倒计时:5s。】 郁谨:……比心是什么? 一只手怎么比心? 变任务还不如不变。 他开始观察看其他人的动作。 方园兴冲冲地食指拇指抿在一起,做出一个心形。 她的马一下冲上来,超过郁谨。 共骑一匹的两个男人推推搡搡,别扭地把手臂举到头顶,比出一个心形。 郁谨最后看着丁鹤。丁鹤也和他一样,没做动作。他不知道丁鹤是不是在等什么。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丁鹤就是最后一个了。 【1。】 郁谨抿抿唇,手指轻轻一捻,准备做出和方园一样的动作。 丁鹤突然身子前倾,伸出左手,和他的手碰在一起,组成一个心形。 从郁谨的角度来看,这个心形惨不忍睹。 连判定系统都这么觉得。 【勉勉强强。】 丁鹤的马突然跑到他前面,五彩斑斓的马尾亮瞎他的眼。 【获取一根马尾巴毛。倒计时:10s。】 系统并没有说,是哪匹马的尾巴毛。 郁谨一只手抓着杆子,身子向前拉扯,够到丁鹤的马屁股的位置,缓缓捋了一把马尾。 马的后腿立刻扬起,向他正脸踢去。 他敏捷地躲开,抱着杆子转了半个圈,几乎像是倒挂在马身上。 断掉的马腿从他脸边擦过。 丁鹤的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郁谨抱着马脖子,一骨碌爬回原本的位置。当猫就是这点好,活动敏捷。 场地另一边的方园下巴都要合不拢。 这是什么柔韧度,简直就像没骨头一样,从小学杂技的吗? 她摸摸自己僵硬的腰,觉得换成自己可能要散架。 【5。】 郁谨看着丁鹤的马沉思。看起来马尾巴没那么好拿。 他目测了一下,由于失去了一条腿,马和他的距离已经发生改变,现在应该踢不到他。 他也不一定要用手去揪马尾。 他有刀。 他偷偷攥住自己的刀,准备出其不意。 在他的刀将要触到马尾巴时,原本盯着方园的马尾巴的丁鹤突然转过身,按住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郁谨一点没有被抓包的羞愧感,刀刃斜斜从他掌心划过。 丁鹤任他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也不生气,温和友善地提醒:“小心。” 郁谨还没回头,就感到马的情绪突然暴躁,差点把他甩下去。 后面的人准备割他的马尾巴毛。 旋转木马的路线是环形的,他是最后一个,他后面的就是排在第一名的,那两个男人。 两个人正急吼吼地揪他的马的尾巴毛,马因此躁动不安,不停地踢着后腿,他坐在上面也觉得一阵颠簸。 【保护自己的马的尾巴毛。】 马的腿已经被甩出去了,马的身子向一边倾斜,他只能歪着身子。 他坐在上面,抱紧马脖子,尽量保持平衡,但胃里仍旧一顿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 他知道丁鹤为什么不让他拔马的尾巴毛了。 丁鹤伸出手,在马头上抚摸了一下。 原本焦躁不安的马逐渐安静下来,只是仍旧痛苦地轻轻吸着气。 郁谨的胃好了一些,对他点点头。 丁鹤指指后面两个人,又指指马尾巴。 郁谨会意颔首。 那两个男人被甩出去的蹄子击中,恼羞成怒,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枪,准备把马打残,再趁机抢马尾巴。 郁谨揽着马脖子,把刀斜斜掷出去,正好插进两个男人的马的额头。 马嘶鸣一声,开始痛苦地挣扎。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维持着平衡,却差点把自己的同伴推下去。马上的空间不大,他们一通折腾,只是让马的动作更加剧烈。 其中一个人不小心揪到马尾巴,甚至被自己的马踢了一顿,几根马尾巴毛掉在地上。 马头整个甩了出去,失去了头部的马,开始在场地内乱跑,甚至往反方向跑。 两个男人开始气急败坏地咒骂。 郁谨双腿夹紧马肚子,俯下身,捡起那两个人的马尾巴毛,递给丁鹤一根。 丁鹤自然地接了。 【完美达成。】 马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指令也停止了一顿时间,他们耳边放弃了抒情音乐,催人入眠。 等他们都昏昏欲睡,系统音突然响起。 【亲吻并拥抱你受伤的朋友。】 郁谨抬起头,发现丁鹤正看着他,手臂搭在马头上,掌心有一道血痕。 他的眼中充满意味深长。 第152章 黑猫游乐场(九) 郁谨抚摸了一下旋转木马的头,又用湿巾擦了可能沾有灰尘的地方,抱住马脖子,在红绿条纹的后脑勺轻轻亲了一下。 没错,他亲爱的小马差点被薅毛,马腿都踢没了,确实需要安慰。 他的嘴唇触到冰冰凉凉的马身,耳边也有道冷风飞过。 他抬起头,正对上丁鹤似笑非笑的眼神。 冰冰凉凉的,像是一抔泉水,清澈却又显得过于寒冷了。 郁谨更加体贴地把整个马头擦拭了一遍,准备换个位置再亲一下。 手中的马头突然一沉,马脖子从中间断裂,马的面部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似乎他稍微用力,就会碎成碎片。 有了那两个男人的示例,失去马头对马会有什么影响,不用人提醒他也知道。 他转头看了丁鹤一眼。 丁鹤靠着马背,姿态悠闲,唇边噙着笑意。 他的手掌已经没有流血了,伤口飞快地结疤。 他和郁谨的马的距离很近,似乎一抬手,就能把他精心维护的马头戳碎。 郁谨嘴唇动了动:“你算朋友吗?” 丁鹤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唇边的笑意逐渐蔓延到眼睛里。 【完美达成。】 系统迟钝地给出判定,郁谨的马一下子跑了出去。 马头虽然呈现出许多裂痕,但仍旧坚持着没掉下来,反而像是被刻上了繁复而精细的花纹。 那两个男人骑的马受了惊吓,一直在原地打转。他们眼看着其他人一个个超过自己,心里着急,盯上了其他几匹马。 不能就他们两个人吃亏。游戏规则可没说能不能对其他参与者做些什么。 他们的马头还是别人削下来的呢,总不能便宜他。 带枪的男人握紧了枪,冷不丁地抬起,对准郁谨的马。 他的动作果断而狠绝,子弹裹挟着报复感冲出枪口。 郁谨听到枪声,直觉地躲闪。但因为游戏限定,他就算躲,也只能围绕着旋转木马。 而现在马奔跑的速度并不受他控制,很好瞄准。 子弹精确地射入马身的侧面。 木马原地跳了一阵,后半部分身体被全部甩掉,郁谨被迫抱紧马脖子,尽量压缩自己所占的空间。 那两个男人嘲笑了几声,眼睛发红,抬起手腕,又是几发子弹,针对的又是马。 他们似乎爱上了这种,把马一点点瓦解,最终把人逼上绝路的感觉。 “腰不错啊。”其中一个人眯起眼,啧了一声,“比前天晚上那个娘们可给劲多了。” 腿长腰细皮肤白,身子还软,细看脸也不差,可不比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娘们有意思多了。 马几乎全部散架,郁谨只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挂在杆子上。 倒不是枪过于厉害,而是马太脆弱,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自我折磨,把马身抖得零零落落。 “我看你这马不行了。”拿枪的男人戏谑地看着他,“要不要换我这匹?” 他眯起眼,猥琐地打量着郁谨:“你看,你有马头,我的马又正好缺了个头,我们这不是天生一对嘛。” “那我呢?”他的同伴急眼了,“这哪坐得下?” “你换一匹。”拿枪的男人嫌弃地推他,“一个大男人,非跟别人挤一匹马,你要不要脸?” 另一个人冷笑一声:“那不行,要下去你下去。你不是说那个小姑娘长得不错吗?给你个机会。” “你是不是忘了靠谁走到这里的?”男人刷地一下把枪口对准他,咬牙切齿地问,“谁下去?” 另一个男人敢怒不敢言,又碍于他手上的武器,只能找机会下马。 拿枪的男人得意洋洋地转过身:“怎么?考虑好了吗?” 都怪他,之前没仔细想,和个又肥又没用的男的挤了半途,把亲密接触的机会白白浪费了。他要是一开始就意识到,说不定还能借机英雄救美。 如果说四组里面一定要淘汰的那个……那肯定就是那个笑眯眯的男人了。那个男的长得人模狗样的,一看就知道一肚子坏水,最会骗小姑娘。 他暗自打算着,等郁谨答应他,他就去针对丁鹤。 郁谨松开一只手,伸向他的方向。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皮肤白得像细细软软的雪,指甲圆润而整齐。 拿钱的男人眯起眼。忍不住伸出手去接。 这手可真好看。 一道火焰从白玉般的指尖飞出,顺着风燃到他的身上,他只闻到一股糊味,眯着眼开始找火源,过了几秒才惊觉着火的是自己衣服,手忙脚乱地开始扑火。 火很快就烧到马身上,原本就痛苦不堪的马变得愈加狂躁。 “下去吧你!”他的同伴一把把他推下马,“滚,别烧到我。” “不行,要走你跟我一起走!” 男人气急败坏地拽着他,还把着火的衣服往他身上撩,企图让他和自己同归于尽。 两个人在马上打起架来,双双跌到地上,被后面的马一通乱踩。 郁谨冷漠地收回手,抓紧杆子。 不知道马还要跑多远,但是他现在确实不太舒服。 丁鹤的马优雅又缓慢地向他的马走过来,两匹马并排向前,仿佛在散步。 准确说来,他只有马头。 两只马的马头几乎挨在一起,窃窃私语。 丁鹤向他伸出手:“你抓着不方便,上来吧。反正比赛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郁谨磨蹭了一下,把手伸过去。丁鹤抱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抱了过来。 身子那一瞬间的悬空让他不由自主地环紧丁鹤的肩,把他当根柱子攀在上面,眼睛警惕地盯着旁边,像只弱不禁风又孤苦无依的小猫咪。 “轻点,衣服要被你抓破了。”丁鹤在他耳边提醒,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好了,没事,掉不下去。” 郁谨确定自己接触到旋转木马坚硬的身体,终于松开手,转身抱住马脖子。 冰冷的马脖子给人一种相当可靠的感觉。 旋转木马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果然还是太挤了。纵使他很瘦,又极力往马头一方靠,还是觉得和丁鹤贴在一起。 过近的距离营造出一种温暖而暧昧的氛围,丁鹤的目光温柔而迷离。 郁谨趴在马头上,尽量忽略他的存在,看着前面五颜六色的马屁股。 他又向前挪了挪,像块柔软的布贴在马背上。 现在只剩两匹马了,他们可以很悠闲地享受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向前移动的速度很慢,周围还播放着,再加上后面温暖的体温,一切都让他昏昏欲睡。 “……嗯?你尾巴露出来了。”丁鹤轻呼一声。 郁谨心里一惊,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他转头去看自己身后,发现自己的尾巴还是好好地隐形着。 而丁鹤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你真有尾巴?” 他的语气,有一种“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你承认了”的感觉。 郁谨试着甩了甩尾巴,发现他脸上没有异样,放心大胆地否认:“没有。” “那你这么激动?” “我以为你把别的东西看错了。”他的尾巴烦躁地甩了甩,仗着丁鹤现在看不见,专门往他胸口抽。 丁鹤摸摸自己的胸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东西。 “那大概真的是我看错了吧。我总是觉得,你是我梦见的那只猫。”他放下手,怀念又失落地道,“我是觉得,如果是它的话,大概会嫌挤,然后用尾巴甩我吧?” 郁谨的尾巴登时僵住,缓缓垂了下来。 “它那么傲慢,连抱的时间长一点都不行,每天都自己躲在角落里睡觉,除了吃饭的时候,平常都不怎么理我。如果是它,一定会很烦这种场景……说不定还会挠我几爪子?” 他喃喃自语:“它平常门都不出,跟别的猫打架也打不过,要是真的在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别的猫欺负。” 郁谨把尾巴蜷起来,猫耳朵也耷拉下来。 “啊,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丁鹤如梦初醒,歉意地笑笑,“明明是梦里的东西,我却总觉得它真的存在。” 他轻声说:“你也不是猫。” 郁谨松开手,背向后靠:“你可以,暂时把我当成那只猫。”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你很想抱自己的小猫咪,可以暂时抱一下我。 只是暂时的,除了抱什么也不能做。 丁鹤莞尔,松松地环住他,下巴搭在他肩上,碎发在他脸颊边扫来扫去。 “我很想我的猫。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郁谨含含糊糊地嘟囔:“应该很快。” “等他回来了,我一定给他做他最喜欢的猫饭,买他最喜欢的猫零食。” 然后把窗子封起来,让他再也没机会跑出去。 丁鹤抱的力道很温柔,身上的温度也恰到好处。郁谨渐渐忘了有关“暂时”的约定。 他眯起眼,惬意地摊在丁鹤怀里,像一只在主人怀里打盹的猫。 丁鹤轻轻在他腰上戳了一下,发现虽然意识不清,他还是条件反射地把腰向另一边弯,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 柔软得能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 猫果然是液体。 郁谨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得寸进尺,虽然软,但猫咪也不是毛绒玩具,不能随意摆弄。 丁鹤顺从地放弃尝试,重新环紧他。 【请学一声猫叫。】 郁谨精神一振。 还得寸进尺了? 被马甩下去吧你。 丁鹤低下头,在他耳边“喵”了一声:“也许我也是只猫呢?” 郁谨一脸不相信。 你怎么可能是猫。 丁鹤满含深意地笑笑:“谁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从旋转木马下来后,方园仍旧兴致高昂。 她才发现那两个男人早就不见了,郁谨和丁鹤骑在一匹马上,而她也顺利拿到猫爪印。 “你们怎么骑到一匹马上去了?” 郁谨移开视线,脸色泛红,丁鹤则镇定自若地解释:“他的马出问题了,所以我们骑了同一匹。” “不管了不管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她虽然隐隐觉得这两个人间有什么不对,却没办法明确地说出来,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游园项目上。 不过站在一起还是挺养眼的。 丁鹤接过大橘哭哭啼啼地奉献出来的鸡胸肉,向她点头:“好。” 郁谨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大橘,问丁鹤:“你喜欢吃鸡胸肉吗?” “还好。”丁鹤笑吟吟地把鸡胸肉递给他,“你要吃吗?” 郁谨接过罐子,又递回给橘猫。 大橘抹抹眼泪,傻笑着接过鸡胸肉,偷偷在他的小册子上又盖了两个猫爪印:“有几关是我哥哥管的,你把爪子印给他看,可以直接通过。” 橘猫又抖了抖,在丁鹤册子上同样按了几个爪印,谄媚地把一对册子递过去。 “接下来去哪?” 丁鹤的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全园最高建筑。 摩天轮。 第153章 黑猫游乐场(十) 摩天轮造成猫头的样子,门恰好在猫嘴的位置,一眼望去,像一只张着大口的猫。 猫的一双兽瞳冰冷地看着他们。 管理猫穿着粉嫩嫩的裙子,甜腻腻地道:“欢迎来到喵甜甜的摩天轮。听说在摩天轮最高处许下的愿望,一定会成真哦。为了娱乐性,我们建议您选择一名最好的朋友一起乘坐。” 方园跃跃欲试:“有其他的要求吗?” 管理猫笑眯眯地抖抖胡子:“没有哦喵,我们是娱乐项目不是冒险项目喵。” 一对情侣手牵着手进入摩天轮,管理猫帮他们检查好完全设施。 “真的没有其他要求喵。”管理猫睁着大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郁谨问:“必须两个人坐吗?” “是的喵。”管理猫熟稔地把他的手和丁鹤的手叠在一起,“快点上去吧喵。” 丁鹤点点头,顺理成章地牵着他往摩天轮走。 方园傻眼了,在后面喊:“那我呢?” “你们很熟吗喵?”管理猫眼中闪着八卦的光。 也不算很熟吧……方园自己想了一下,她和那两个人都不熟,单独坐在摩天轮里反而会尴尬。 可是那两个人很熟吗? “他们很熟喵,”管理猫意味深长地拿出平板,邀请她看剧,“我们一起等一位孤独的旅客吧。” 摩天轮内温暖且温馨,主色调是那种浅淡的粉紫色。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摩天轮并不大,两个人必须错开坐,不然腿就会相互碰到。 郁谨往里面坐了一些。 丁鹤目光幽深:“坐中间吧,那里不太安全。” 郁谨本来想,哪里都不安全。 但他还是往那边坐了坐。 等郁谨坐过去,他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可以抓我的手。别自己撑着。” 这句话很熟悉。 郁谨曾经听他说过很多遍。 郁谨回想了一下。好像在那一吻之后,他和丁鹤就又恢复了平常的相处状态。他又没那么主动地黏着丁鹤了。 甚至他因为在气头上,还对丁鹤有些疏远。 不过气也只不过是一时的,他也不会真的和丁鹤闹矛盾。 “旋转木马坏了就算了,和别人骑同一匹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丁鹤狡黠地笑笑。 “……好。” 郁谨垂下头。 可是两个人骑同一匹旋转木马真的很容易出现意外。 他尴尬。 管理猫帮他们关上门:“准备好了吗?” 从顶部垂下来两个屏幕,背对着背,几乎把对方的上半身完全遮住。 一看就知道又要给他们发布任务。 门真正关上的时候,屏幕也应声亮起,一个头戴式耳机降了下来。 耳机上有一对明显的猫耳装饰,和丁鹤送他地那个一模一样。 【请戴上耳机。】 郁谨从屏幕的空隙瞥见丁鹤抬手,应该是戴上了耳机。 他也戴上新耳机。 耳机内传来管理猫甜甜的声音。 【欢迎来到喵甜甜的摩天轮,祝您和朋友的感情天长地久。】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要挑战默契度游戏吗?】 【是/喵/yes。】 三个选项看起来没有区别。郁谨抬起手,选择了“喵”。 耳机里传来一阵猫叫。 【欢迎您选择猫语服务。】 ……要不是他就是猫还真听不懂。 【请回答相关问题。】 【规则1:双方不可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规则2:任一人答错问题则出现惩罚。】 【来检验你们友情坚固度的时候到了,加油喵~】 【1.对方的名字是?】 这是一个填空题。 郁谨抬手写上丁鹤的名字。 【回答错误喵。】 郁谨:…… 他认识这么多年知道的是假名? 他写错字了? 这个丁鹤是假的? 他险些掀开屏幕闯到对面去。 摩天轮狠狠一震,把他甩到角落里,只能抓好扶手。 丁鹤离开从屏幕下的缝隙里伸出手,帮他稳住平衡。 郁谨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2.对方的年龄是?】 这次贴心地给出了不同选项。 郁谨犹豫了一下。 他本来胸有成竹,但考虑到前一题答案的出人意料,突然不敢选了。 他冷静思索了一下,觉得上一题的关键在于,提问者问的不是丁鹤的本名。 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他们的分身在不同世界确实会有不同的名字,只不过他们平常还是习惯叫本名。 所以提问者问的是这个世界的丁鹤的设定? 他的手指缓缓移到那个极小的数字。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世界的丁鹤,应该刚变成人没几年。 他突然有了点负罪感,相比而言他可能算得上是老祖宗了。 【回答正确喵。】 果然没错。 接下来的问题就轻松多了。 【3.对方喜欢的动物是?】 猫。 【回答正确。】 【4.对方觉得自己最像什么动物?】 蛇。 【回答错误喵。】 郁谨:……那可能是他对自己的认识不够准确。 他用手指在“蛇”的前面补上:黑色的。 【回答错误喵~】 摩天轮大幅度晃起来,在空中翻了一圈。 郁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请重新作答。】 郁谨扶着旁边的扶手,拧眉在剩下几个选项里看。 蛇、蝎子、猫、鱼。 划掉蛇就是……蝎子。 【回答错误喵。】 摩天轮又转了一圈,这次还因为惯性左右摇晃了许久。 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对方的动作。但是他觉得,这几次惩罚应该都是因为自己。 不知道丁鹤那边的问题一不一样,有没有出这么多错误。 郁谨冷冷地选择“猫”。 【回答正确喵。】 系统继续提问,大部分都是提问对方的喜好,而且越来越偏越来越细节。 这些问题郁谨倒是没怎么出错,一路顺风。 丁鹤也没有出错。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知道答案。 他从窗口看见,之前上去的那对情侣的摩天轮左摇右晃,几乎一路旋转上去,明显答得并不愉快。 那对情侣的摩天轮就在他们前面,现在已经升到顶端。 摩天轮定格了一下,发出小小的爆炸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伴随着女性的惊声尖叫。 有人掉出来了? 【30.对方最喜欢的睡姿是?】 郁谨的注意力被猫叫声强制拉回来。 这么刁钻的问题是谁想出来的。 不在一起睡觉谁会知道啊? 他还真知道。 摩天轮慢慢行驶到了最高点,像之前一样停住。 【现在是最后一个默契问题喵。】 郁谨突然觉得脚下一震,地面出现一道裂痕。 【由于超载,摩天轮出现故障,现在只能承载一人喵。】 【请选择离开摩天轮的人喵。】 第154章 黑猫游乐场(十一) 【您有3秒时间进行思考喵。】 被选择的人将会像那个女孩子一样,被摩天轮从高空扔下去。 【3。】 摩天轮最顶端距离地面有一百多米,就算是猫,摔下去也会尸骨无存。 【2。】 摩天轮无法承载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悬吊在摩天轮上的做法无法成立。 但他是不怕死的。 【1。】 郁谨的手按在选项上,拼命地按,生怕丁鹤抢在他前面。 【0.5。】 【0.25。】 系统故意延长倒数,考验他的耐心。 郁谨指头差点把屏幕戳破。 【请温柔对待娱乐设施喵。】 【0.2。】 倒数的速度变得更慢了。 郁谨觉得时间的流逝也因为倒数的速度而不断拉长,一切感官都变得细腻和敏锐。 他甚至能看清手背上血管的流动。 【0.1。】 就像是正踩在莫比乌斯环上,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终点。这场倒数永远不会结束 【0。】 最终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甚至都有些不可置信。 但他还是凭借反应力迅速按着选项。 摩天轮底部完全裂开,把他们分隔在两端。 【你选择了自己。你的朋友……】 【看来你有一位好朋友喵。】 【两位的选择出现冲突,请重新选择。】 这种东西没完没了了? 郁谨试着从屏幕下端的缝隙跟丁鹤比划,告诉他千万不要冒险。 丁鹤那边没有答复,隔了一会,扔过来一个毛线球。 是最初游街的狸花猫送给他们的。 毛线球整个滚了过来,但线头还在丁鹤手里。 郁谨捡起毛线球,裹了段毛线在自己身上。 【思考时间结束,请重新进行选择喵。】 郁谨继续自己的选择。 【选择冲突喵,请重新进行选择。】 郁谨心里有点急,不知道丁鹤在跟自己叫什么劲。 【由于选择屡次出现冲突,影响摩天轮的正常运转,我们准备采取方案2喵。】 【摩天轮将随机选择一名乘客离开。】 【被选择的乘客是——】 猫故意拖长声音。 郁谨脸色不变,拽紧了毛线。 【你。】 郁谨突然脚下一空,地面与周边的墙壁断开连接,向下掉落。 他也整个人向下坠,耳机擦着耳朵脱落,摩擦出一片红肿。 绑在身上的毛线急速收紧,直至完全绷直。毛线球飞速向下滚落,眨眼就看不见踪影。 他悬在半空中,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和点点灯光。 就像是无数只张大的巨口,等待着食物的到来。 他反手抓紧毛线,延缓下坠的速度,毛线勒进手掌的肉里。 他脑中不知为什么浮现出丁鹤之前的话。 “我和我的猫住在一所很高的房子里。” “有一天它不见了,窗户开着,我想,他是从窗户跑出去了吧。” 他确实是从很高的窗子里掉出来了。 细长的毛线显示出与外表完全不同的坚韧,即使承载着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也没有出现丝毫的裂痕。 他稳住身形,尝试着向上爬。 猫的基因使他拥有了远超常人的攀爬能力,即使艰难,他与摩天轮的距离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深夜的冷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将裸露在外的皮肤擦破。 显示屏向上收起,露出丁鹤那边的景象。 毛线也在他腰上缠了几圈,另一端的线头被绑在了摩天轮侧端的扶手上。 丁鹤半跪在地上,向上拉毛线,声音平稳:“你抓稳,我拉你上来。” 毛线的质量很好,郁谨相信,只要自己能维持住平衡,就不会掉下去。 但是如果丁鹤在上面帮忙拉扯,他可能反而会不好用力。 他抬头看看丁鹤掌心的红印:“你别掉下来了,我自己爬上去。” 丁鹤稳稳地抓着毛线的另一端:“小心为上。” 郁谨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我掉不下去。”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毛线,一点一点向上挪。 其他的东西仿佛都从他视野里消失,只余下这根毛线。 丁鹤怕影响到他发挥,没有出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抓住我的手。” 郁谨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丁鹤半跪在裂口边缘,向他伸出手。 他只要稍微努力就可以抓到丁鹤的手。 【警告,摩天轮超载。现采取方案3,进行紧急处理喵。】 摩天轮突然猛烈震动,他一时不稳,向下滑了一截,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摩天轮左右摇晃,似乎在试图把他甩下去。 郁谨一阵头晕眼花,只能竭力攥紧毛线。 细细的毛线在皮肉上勒出几道深红的痕迹。 摩天轮晃了五六下,又渐渐平稳下来。 郁谨忍住呕吐的感觉,抬头看看自己和丁鹤的距离。 差不多是要重头再来了。 可惜摩天轮并不想给他重头再来的机会,开始强制处理。 【进行摩天轮自动清理环节。】 摩天轮侧边伸出一排刀片,围绕着摩天轮旋转。 刀片发出滋滋的摩擦声,以一种缓慢又难以改变的速度接近毛线。 锋利的刀片在月光下泛着冰冷肃杀的光泽。 【毛线球乱了喵,猫咪不喜欢喵,该切断了喵。】 猫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刀片平平地从毛线上切割而过。 郁谨背上汗毛立起,瞳孔紧缩:“拉我上去喵!” 与此同时,丁鹤手里飞速收紧毛线。 他手上的力道一松,刀片割断毛线,剩下的线失去牵扯力量,落入黑夜。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里只剩下半截毛线,躺在红印纵横的掌心。 【清除完毕。祝您游戏愉快。记得许愿喵~】 猫的声音充满满足与骄傲。 刀片整齐地收起,摩天轮又变成了那个粉紫色的温馨小空间。 摩天轮开始缓慢下降,重新启动。 “咪呜。” 一个白色的影子倏地跃进摩天轮内,滚进他怀里。 丁鹤抱紧微微发抖的毛团,低头用嘴唇摩挲着猫的额头:“乖,不要怕,没事了。” 布偶猫用爪子勾着他领口的衣服,只露出一双湿润的蓝眼睛,粉嫩的鼻头轻轻耸动。 他爪子上的毛秃了一小块,指甲也被磨断一截,看起来楚楚可怜。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布偶猫娇娇软软地叫了几声。 “闷,放开我。” 丁鹤漏出一声笑,改变了一下抱猫姿势,让他四条腿朝上仰躺着。 郁谨四只爪子抱着尾巴,挡住关键部位,毛绒绒的大尾巴在脸上扫来扫去,无意识地呈现出一种娇羞的姿态。 “你果然是我的猫。”丁鹤轻声道,“我找到我的猫了。” 他的语气透着病态的坚持与迷恋。 “我真的有一只猫。” 郁谨尾巴尖左右甩了甩,挡住半张脸。 “别再自己跑出去了。”丁鹤抓住他的尾巴,用鼻尖蹭蹭他颈上的毛,“我很想你。” “我不是自己跑出去的。”郁谨不满地推推他的下巴。 “那也不许出去。”丁鹤就势在粉粉的猫肉垫上亲了亲,又把头埋进他柔软的毛发里,深吸一口气,“你身上好香。” 猫奴本质又爆发了。 郁谨感觉到危机,开始四条腿一起蹬他。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了。”丁鹤面色稍沉,松开手上的力道,轻声哄他,“这里空间小,你先委屈一会。” 郁谨挣开他,后腿落在他腿上,上半身直起来,前爪搭在他肩上,和他平视,表情严肃。 丁鹤看着他毛茸茸的身体拉长,饶有兴致地把双手插到他腋下,用力把他往上一提。 布偶猫的身子顿时又拉长了几厘米,脚还是踩在他腿上。 不愧是猫,真长。 腰还软,像毛绒玩偶一样,揉起来手感奇佳。 “……好玩吗?” “不好玩,可爱。”丁鹤把他两条前腿搭在自己肩上,一只手拖着他的屁股,另一只手拦在他腰后,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家的猫全天下最可爱。” 郁谨侧过头在他耳边喵喵抗议:“我不是玩具猫,不要乱摸。” 他平常不喜欢变成猫,就是觉得猫和人的体型差距悬殊,和丁鹤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命门被拿捏住的危机感。 要不是他现在怕超载掉下去,他就变回人形了。 摩天轮一直提示的都是,因为超载而不得不赶一个人下去。 但是一人一猫,应该不算在超载里。实在不行,丁鹤把衣服脱几件,重量就相抵了。 他一开始是不想在丁鹤面前暴露猫的秘密,才一直拖着不变成猫。只是最后被逼无奈,才变回猫的状态。 “对,你不是玩具。你是我的猫。”丁鹤低声呢喃,“我一个人的。” 郁谨喵喵和他强调了几句,摩天轮平稳落地了。 丁鹤抱着猫走出摩天轮。 “玩得开心吗?”管理猫迎了上来,看着郁谨捧起脸,“哦,我的天啊,多么美丽的猫。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猫。” 丁鹤点点头,语气有些骄傲:“谢谢。” 郁谨眯了一下眼。 又不是夸你,你谢什么。 “作为礼物,这个送给你们吧。”管理猫流畅地盖完章,递给丁鹤一条粉色的猫咪裙,“是限量款哦。” 郁谨警惕地从丁鹤怀里站起来。 丁鹤按按他的头顶,替他拒绝:“是公猫。” “公猫也可以穿,他骨架不大,穿得下。” 方园怔怔地看着他们:“等等,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下来了,还有个人呢?” 丁鹤看看旁边女孩四分五裂的尸体,摸摸郁谨的猫头:“他先走了。” 走了?能去哪里?那可是摩天轮,离地面一百多米的摩天轮,谁能从上面离开? 她想起死去的情侣里的女孩,不敢想象郁谨曾经经历了什么。 情侣尚且如此,更何况刚认识的人呢。 她看着丁鹤离去的背影,攥紧拳头。 丁鹤走到没人的地方,放下郁谨。 郁谨立刻变回人形,整理自己的衣服头发。 “现在去哪?”丁鹤笑眯眯地帮他把头发捋整齐。 “跳楼机。” 第155章 黑猫游乐场(十二) 跳楼机的高度明显比普通游乐场的要高,一眼望去,直入云端。 “一个人吗?”管理猫也是只橘猫,只是看起来比之前那只稳重。 郁谨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还是人,没变猫。 丁鹤牵起他的手,把大橘的猫爪印给他看:“两个。” 橘猫惊讶地看看他们,嘟囔了一句,从椅子上跳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们面前:“我不能直接放你们过去,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帮助。” 它征询地看着丁鹤:“或者我可以再把难度调低一点?” 丁鹤看向郁谨:“需要吗?” “无所谓,都行。” 丁鹤又对橘猫点头:“麻烦你了。” “需要等其他人一起吗?” “不用。” “我明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管理猫回管理室,拿出两支巨形画笔,“幻象有时比现实更加美妙,请向着月亮而去。” 郁谨先检查了一下跳楼机,再选了个座位,系好安全带,把画笔抱在怀里。 跳楼机本身并没有什么异样。 丁鹤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再帮他检查了一下。 管理猫沉默地按下按钮,跳楼机开始启动。 郁谨感到自己双脚慢慢离地,管理猫的身影逐渐缩小。 跳楼机最初的上升速度很慢,效果更像观光电梯,各个游乐项目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串成一个模糊的影像。 郁谨无聊地看着脚下的地面。 “头晕吗?”丁鹤问。 “我不怕高。” 对于一只猫来说,这点高度并不吓人。 更何况他刚刚还在半空中晃了半天。 “是啊,毕竟我们以前住在很高的地方。”丁鹤了然微笑,“玩完之后,我们就回家吧?” 他的神态温和又透着不容反抗。 郁谨挑不出他的问题,却隐隐有些焦躁。 “你是指打完卡吗?” “看你。等你把想玩的玩完,我们就走。下一个想玩什么?” 郁谨诚实地回答:“我都不想玩,我想回正常的游乐场。” 他给面子地问:“但我们不是必须打完卡才能走吗?” 丁鹤想了想:“他们未必会信守承诺,我们不如想想其他办法离开。” “你有办法?” “想找总能找到。”丁鹤神秘笑笑,又问,“这些游乐项目,你都不喜欢吗?” 郁谨真诚点头。 “喜欢什么样的?我们以后去玩。”丁鹤眼神暗了一瞬,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或者我们自己造一个。” “正常的游乐场就好。”郁谨手指蜷了一下,“也不一定是游乐场。其实……” 其实去哪玩都一样,重要的是和谁一起玩。 丁鹤把脸凑过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郁谨抿抿唇:“没什么。” 小猫咪自以为镇定,但不自然地向角落瞟的眼神和泛红的耳根都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礼貌的猫主人并没有点破,只是捏了捏猫爪。 “等会我们先回家,然后——” 跳楼机升到半空,突然向下降。 丁鹤的声音戛然而止。 开始了。 就在郁谨以为自己要摔到地上的时候,跳楼机又开始回升,上下来回好几次。 第三次升到空中之后,跳楼机停了下来。 郁谨的心还是怦怦直跳,他忍不住按着胸口,长长地吁气。 丁鹤帮他把凌乱的头发拂开,捂了捂他发红的耳朵。 郁谨摇摇头:“我没事。” 这次停留只是中场休息,很快跳楼机就重新开始运转。 原本紧密排列在一起的座位互相分离,形成一个花形,再围绕着中间的柱子旋转起来。 他和丁鹤被迫分开。 座位旋转的速度由慢到快,到最后几乎所有座椅的影像连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郁谨紧紧抓着扶手,抑制住想吐的冲动。 他掐掐手里的画笔。 这个笔好像一点用也没有,难道能插到里面让他停下来吗?做一个钥匙? 好在跳楼机并没有准备置他们于死地,座椅旋转的速度达到极致,又渐渐慢了下来, 郁谨:……我现在有点后悔。我应该让那只橘猫给我们跳过。 他理理头发,心跳还没平稳下来,座椅又骤然下降。 座椅开始一边绕着柱子转,一边上上下下。 郁谨咬着牙,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座椅升到最高处,顿了一下,倏地高速旋转。 这次的速度远远超出之前的任何一次,他几乎要抓不稳扶手。 安全带发出一声脆响,断成两截。 郁谨怔了一下,迅速抓紧座椅。但座椅旋转的速度过快,他根本没办法保持平衡。 丁鹤也被甩了出来,抱住他在地上一滚。 郁谨从他身上爬起来,声音有些焦虑:“你没事吧?” “没事。”丁鹤支撑着坐起来,摇摇头,安抚地笑笑,“你没受伤吧?” “没有。但我们现在可能有别的问题。” 他们被困在了半空中。 截住他们下降过程的是一块透明玻璃一样的地面。乍一看什么也没有,但仔细看,却能看到和底下景色颜色不同的,流云一样的淡淡的图案。 郁谨用手试探了一下。这应该确实是一块独立的玻璃,长宽差不多都是一米,再往旁边能摸到锋利的边缘。 玻璃的另一侧是相同的玻璃。问题在于,他们无法从视觉上分辨旁边是否有可落脚的地方。 “这是让我们找到正确的道路吗?目的地是……月亮?” 远处的月亮格外皎洁明亮。 “应该是。”丁鹤半跪在玻璃上,观察着玻璃上流动的花纹,“发现什么规律了吗?” “从视觉上看不出来,只能靠触觉。” 郁谨拿出橘猫送的巨大画笔,用来探路。 是这只笔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这点空间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还是有些狭窄,他们只能一前一后地走。不过幸运的是,玻璃能够承载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好歹他们不用担心掉下去。 虽然有一层玻璃,但视觉上,还是给人一种走在半空中,随时会掉下去的感觉。 郁谨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被关在透明的箱子里,被人提着走在大街上。 丁鹤突然停下脚步,他冷不丁撞到对方的背上。 “没路了。”丁鹤轻声道,“三个角度都没有路。” “是让我们往回走?” 丁鹤点点头,和他一起原路返回,找到岔路口,又重新走了一段。 但走着走着,丁鹤又停下脚步:“又没路了。” “我记得,我们走到这里,没有其他岔路了。” 但确实没有路了。 丁鹤把画笔伸长,试探更远的玻璃:“但是隔着一格,还有一格可以落脚。” “我们可以跳过去?” 如果是在地面上,跳一米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里是空中,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有什么能搭桥的东西吗?” 丁鹤摊摊手:“我想我们只有这两支笔。” 但橘猫不可能不给他们过关的方法。 郁谨抱起丁鹤的笔,仔细检查。 丁鹤在旁解释:“笔上没有机关。我不知道材质是否有什么特殊。” 丁鹤说的没错,他在拿到笔的时候,也检查过一遍。但现在的关键一定在笔上。 他凝神观察着画笔,又把自己那只没用过的笔拿出来,和丁鹤的对比。 “你这支笔,是不是沾过颜料?” “嗯?” 郁谨指着笔尖:“和我的颜色不一样。它一开始就是这样吗?” 丁鹤沉吟道:“好像是不一样。” 笔尖的颜色很淡,他们周围的光线又比较暗,不仔细根本注意不到。 这种颜色越看越熟悉。他们一起看向旁边的玻璃。 是在玻璃上流动的那种颜色。 玻璃上的颜色并不完全一致,而且相当浅淡。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一个背景。 “稍等一下。”郁谨提着笔往回走,找到某个格子蘸了一下,又走回来,在原本空白的格子上涂了一笔。 空中凝结出一层透明的、玻璃一样的物质。 “可以走了。” 空中可落脚的格子有限,但他们可以用画笔补全空白的格子。 这就是橘猫给他们的便利之处。 郁谨开始正视脚下的色彩。 他觉得这是一幅画。画的是什么? 为了方便,丁鹤的画笔取了最常用的那种颜色,郁谨的则随机应变。 丁鹤对于颜色没他这么敏感,大部分时间只能听他指挥。 但丁鹤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不满或者不耐烦,反而跟他打趣,问他什么时候能帮自己画像。 用丁鹤的话说就是,猫爪印也可以,只要是他真心实意画出来的。 走到一格蓝色的格子时,他们脚下的玻璃同时亮起,原本隐隐约约的画面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只猫。 一只布偶猫安静优雅地端坐着,前腿矜持地并在面前,毛茸茸的大尾巴绕到腿前,头骄傲地昂起,露出胸前蓬松柔顺的长毛。 他们正站在他的左眼上。猫眼中的蓝色像是缓缓流动的水雾。 郁谨听到“咔”的一声脆响,脚下的玻璃突然碎裂,裂痕迅速爬满了布偶猫的整个身体。 “丁……” 强烈的失重感骤然袭来,他开始急速下坠。冰冷的空气扼住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出声,只能睁大眼看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碎片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在空中调整自己的姿势,用以缓解高空坠落的强烈冲击力。 但想象中的冰冷地面并没有出现,迎接他的是柔软温暖的布料。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白色的大床和精致的摆设,房间内的灯光昏黄柔软。 一双手从后面揽住他的腰。 “宝贝,欢迎回家。” 温柔的亲吻落在他的耳后。 第156章 黑猫游乐场(十三) 郁谨平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的吊灯。 柔和的灯光使得吊灯的形状变得模糊起来,他不由得开始思考,吊灯原本是什么样的? 丁鹤揽过他的肩,轻轻吻着他的脸颊:“睡得好吗?” 郁谨转头看他,嗓音沙哑:“天亮了?” “还没有。等那些游客打完卡,应该就会天亮了吧。” 那恐怕天永远也亮不起来了。 郁谨皱起眉:“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到了卧室里。 他们明明刚刚还在经历惊心动魄的空中透明桥冒险,突然他就掉进这里,和丁鹤恩恩爱爱地做了一次。 他实在看不出这几件事有什么联系。 “你不是不想玩了吗?那我们就早点回家休息。”丁鹤顺理成章地接话,“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去做。” 郁谨背上一冷,觉得眼前的场景无比陌生。 他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我们会突然来到这里?游乐场打卡的事怎么办?其他人呢?” 丁鹤给负责做饭的猫打了个电话,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这是我给你建的游乐场,我们当然想去哪去哪。你还有想玩的,我们休息完了就去。至于其他的人……你如果很好奇,我也可以陪你看看他们。不过我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郁谨从一开始就猜到他是游乐场的拥有者,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当然要告诉你。” 还是不对。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丁鹤眸光渐深:“因为一开始……” “咪呜。” 之前见过的那只小布偶猫顶开房门,三两步跳到床上,赖在郁谨胸口撒娇:“妈妈!” 郁谨眉头紧锁,挡住幼猫喝奶的动作:“我不是你妈妈。” 他重新看向丁鹤,等他的解释。 小布偶翻了个圈,委屈巴巴地往丁鹤腿上拱:“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爸爸妈妈有话要说,你先去旁边玩。”丁鹤揉揉布偶猫的小脑袋,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放到地上。 小布偶可怜兮兮地扒着床沿,等了一会,发现没有人理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卧室。 郁谨紧盯着丁鹤:“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说的事可能有些复杂,你要做好准备。”丁鹤斟酌片刻,坚定地看向他,“其实我之前撒谎了。” 郁谨当然知道他在撒谎,但他总觉得丁鹤所说的和他所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你指哪里?” “其实你不是我的猫。我的意思是,我们并不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 他缓缓扬起嘴角:“我们结婚一年,有一个孩子。”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但先不要反驳,听我说完。我们结婚一年,一直很恩爱,只是不久前你出现意外,失去了部分记忆,离开了家,我一直在找你。” 这和郁谨所知道的完全不同。 丁鹤并不惊讶他的反应,提前按住他的肩,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其实你还是记得我的,对吧?不然也不会来这里了。” “我将宣传单送到了你手上。我知道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会来寻找答案。你也果然出现了。” 郁谨皱起眉:“可是我……” 他是中途跳上车的。 “只要你想来,车随时都会去接你。” 不是他在等车,是车在等他。 “可是检票的时候,那只黑猫说多了一个人。” 丁鹤施施然地道:“是我。” 丁鹤当然不算在那群玩家里面。但郁谨以为,他会提前为自己安排好一个合理的身份。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个问题。事实上这确实无关紧要,不是吗?”丁鹤眼中闪过一丝阴云,“我看到他欺负你了。” 从一开始,黑猫说多一个人的目的就是把那个男人排除在外。 这是突然的决定,所以丁鹤并没有给自己设定角色。 公交车上的光线那么暗,大部分人又昏昏欲睡,根本不会注意到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游戏的原定人数确实是十二人,丁鹤不过是借题发挥,提出了这个新要求。 郁谨的声音有些艰涩:“你只是想杀了他。” “嗯?也不能这么说。是他先欺负你的,我总不能放他走。”丁鹤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别怕,事情都过去了,人是我杀的,和你没关系。你要是还不舒服,我们不想他了,好不好?” “然后呢?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丁鹤眼神一暗,苦笑道:“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不敢直接说。万一把你吓跑了怎么办?” 郁谨觉得环在自己腰上的力量忽然缩紧,几乎要把他的肋骨勒断。 “我只敢跟在你身边,慢慢接近你。”他的唇覆到郁谨的唇上,眼神温柔而迷离,“我还以为要过很久你才能接受我。还好……你虽然对我很冷淡,却没有拒绝过我。” “你还记得我,对吧?你在摩天轮上回答的都是对的,如果我们真的第一次见面,你不会知道这些。也许你以为自己是蒙的……不,其实你都记得,你只是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郁谨掰开他的脸,头侧到一边喘气:“我还是觉得不对。你的意思是,你故意引我过来,希望在这个过程里帮我恢复记忆。那你现在告诉我,是觉得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他的大脑因为缺氧有些混沌。 不一样。和他以前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从他的视角看,是丁鹤出现意外,失去记忆,来到这里,继续他的工作。 具体工作就是控制这个游乐场,做幕后反派,折磨那些游客,从他们身上收集恐惧与怨念。 而他,是专门来找丁鹤回家的。 他当然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也理所当然地知道那些生活上的习惯。他当时的想法是,反正丁鹤也不知道他遇到的是什么问题,就算到时候丁鹤问,他也可以说是问题简单,搪塞过去,毕竟避免惩罚才是第一位的。 他看起来对丁鹤冷淡,是因为他当时以为丁鹤失忆,不记得他了,过于主动反而适得其反。他还以为丁鹤是隐约记得他,才回应他,没想到丁鹤和他的想法一样。 说到这里,难道不是他先主动示好的吗? 后来他发现丁鹤确实还记得他,愤恨他的隐瞒,所以态度又冷淡下去。 没想到,丁鹤记忆里的东西和自己的认知差这么多。 有一瞬间他甚至真的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难道他也忘了一些事情?当时他和丁鹤都受到了那团黑雾的影响? 究竟谁说的是真的? “不,我想清楚了,其实记忆这种东西,没那么重要。” 他无意识地向床的边缘移动,丁鹤也跟着他移,在他差点滚下床的时候护住他。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只需要重新爱上我就好了。” 郁谨怔怔地看着他:“所以你的真名是?” 丁鹤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确实是丁鹤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那‘丁鹤’是……” “是我用的化名。认识我本名的人多,直接用很麻烦。” 郁谨诡异地打量着他。 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还真是说换就换。 他想到了第三个可能。也许丁鹤失去的只是属于他本人的记忆,属于这个世界的分身的记忆并没有丧失,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符合这个分身的风格。这个分身出于某种原因,对他撒了谎,或者确实抹除了他的一部分记忆,企图达成自己的目的。 又或许,丁鹤是在传达其他的信息。 他看着掌心的字,问:“那我是?” “秋秋。”丁鹤捂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是我的猫。”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郁谨没来由有点脸红:“哦。” “秋秋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猫。”丁鹤揽着他,语气骄傲,“也是世界上最有才华的猫。” 郁谨怕他越说越夸张,立刻岔开话题:“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那只小猫是怎么回事?” “他是你儿子。”丁鹤有意露出一条黑色的猫尾巴,“其实我们都是猫。” 猫尾巴似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但郁谨总觉得,这个猫尾巴很不和谐。 他不可置信地揪揪尾巴:“你真是猫?” “是啊,我是黑色的短毛猫。”黑色的尾巴瞬间伸直,定额也笑着揪了揪他的尾巴,“乖,尾巴不能乱摸。” 郁谨收回手:“黑猫和布偶为什么生出来的还是布偶?” 丁鹤沉默片刻,笑道:“可能是特例,下一个孩子就像我了。” 郁谨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你要是不信,我们明天去做亲子鉴定,看他是不是我们亲生的。”丁鹤捏捏他的脸,“如果你现在接受不了,可以把他当成普通幼猫看待。” 郁谨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问:“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你身份高贵,长得漂亮,还会画画,是所有猫的梦中情猫,而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黑猫,除了会种猫薄荷,一无是处。” “我们是在去兽管局做体检的时候认识的。其实我们不在相同的地方体检,但是你因为害怕,从病房里逃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你。” “你当时很紧张,想吸猫薄荷。我又正好带着猫薄荷,就送了你几株。” “后来,他们不让你吸太多猫薄荷,限制你购买,你就来找我买猫薄荷。慢慢地我们就熟悉了,你常常说我家的猫薄荷最能激发你的灵感。” “我很开心。可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敢贸然告白。好在我培育的猫薄荷卖得很好,赚了很多钱,你还帮我的猫薄荷代言。” “再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他讲得绘声绘色,郁谨简直就要信了。 如果不是这些和他的记忆完全不符的话。 “你说谎了。” 第157章 黑猫游乐场(十四) 丁鹤脸上的笑容不变:“被你发现了。确实,其实不是你找我买猫薄荷,是我主动联系你的。” 他轻轻握住郁谨的手:“可以原谅我这一点虚荣心吗?” 郁谨挣开他的手,扯过枕头,撕开枕芯,抖出一堆深绿色的植物碎渣:“这是什么?” “猫薄荷。”丁鹤大方地承认,“你睡眠不好,靠猫薄荷才能入眠,所以我在枕芯里放了猫薄荷。” “不对。”郁谨摇头,眼神冷静,“猫薄荷对猫有致幻的作用,你故意在里面塞猫薄荷,想趁着我头脑不清醒,骗我相信你的话。” “宝贝,我知道你暂时还接受不了,我们可以慢慢来。先不要这么激动,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丁鹤压低声音。 郁谨一把掀开被子,捏住他的猫尾:“我知道你想隐瞒什么。你不是猫,我们也不是那么认识的。” 柔软的黑色猫尾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像是一条蛰伏的蛇。 丁鹤安静地看着他:“我是猫。你也是。我们结婚一年了。” 他的声音如有魔力,令人忍不住信任依赖。 郁谨狠狠攥紧猫尾,手心迸发出火花。 猫尾猛地弹开,毛绒的触感瞬间转变成光滑冰冷。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截黑亮的蛇尾,盘成几个重叠的大圈,从纤细的尾巴尖向上逐渐变粗,最终消失于白皙的、属于人类的皮肤。 蛇尾与人腹完美地结合在一起,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你是蛇。” 平静的陈述掷地有声。 蛇尾微微扭动着,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接受。 郁谨能感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和刚刚截然不同的阴冷气质。 “我不是蛇。”丁鹤缓缓道,“我也确实不是猫。事实上我并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与这种形态最契合。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平常可以用人的形态交流,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刚刚骗你,是怕你不接受这种形态。我以为,用和你相似的形象,能更快地让你适应环境。” “不,你还是在撒谎。”郁谨淡淡反问,“如果我们之前真的结婚了,我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原形。既然当时我都能接受,为什么你现在认为我接受不了?” 凉而滑的蛇尾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他的腿和床单之间,沿着他的腿向上攀爬。 冰冷的气息从相触的地方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将他的身体冻僵。 黑色的蛇尾须臾间缠满他的双腿,丁鹤从正面抱住他,身体和他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 “那你喜欢吗?”丁鹤问,“蛇,或者是其他的。” 虽然蛇尾只是缠在腿上,他却觉得喉咙发紧,像被人紧紧扼住,根本无法说话。 “喜……欢。” 是他在说话吗? “嗯,我也喜欢你。”丁鹤温柔地在他耳边呢喃,“我就知道,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你都会爱我。” “对不起,我刚刚说了谎。我们确实是在体检的时候正式认识的。但我不是患者,而是医生。在那之前,只有我知道你。” 郁谨睁大眼看着他。过近的距离使得他找不到合适的焦点,丁鹤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只能任由那些话语灌入他的脑海,将他原本的记忆搅浑。 他不是猫,而是上古凶兽,只是因为小的时候受了伤,才退化成猫的形象。 他被兽管局的人当作重点观察对象,一举一动都在监视条件下。 他因此而痛苦万分,只能吸食猫薄荷获得短暂的快乐。但兽管局的人偏偏把这点乐趣也剥夺了。 是丁鹤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 丁鹤是兽管局的新员工,也是监视他的一员。 但大概是看他太可怜了,丁鹤偷偷种植猫薄荷,还帮他一起戒除猫薄荷瘾。 后来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他摆脱了猫薄荷瘾,却染上了另一种瘾。 郁谨脑中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 “你、们、是、相、爱、的。” 他迷迷茫茫地看着丁鹤,胡乱地在对方脸上摸索,想借此缓解心里的躁动。 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爱你。” 丁鹤环抱住他,引导着他躺到床上。 灯光变得愈加暗淡,像是细沙沿着肩膀的弧度流下,最终淌过全身。 他捂着喉咙,努力想要辩解,嘴里却不受控制地发出黏腻的声音。 不对。 一道火光直冲天花板,把昏暗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两个人的身体瞬间分开。 丁鹤坐了起来,尾巴蜷起,尾巴尖不太愉悦地拍着床面。 他还是柔声问:“怎么了吗?” 郁谨愤怒地瞪着他:“你想控制我。” 丁鹤用这招对付过很多人。有的人是他的仇敌,有的人是他可利用的工具。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丁鹤会把这种力量用在自己身上。 “我没有。”丁鹤试图解释,“你多心了。” “你还想骗我。兽管局那段也是假的,你没有那么无辜。按你说的,你不会是一个把游乐场设计得这么恐怖的人。” 丁鹤一直微笑着听他说话,只是尾巴的动作越来越不耐烦。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他的声音温柔而缱绻,“我以为,你是信任我的。” 郁谨冷冷道:“不要转移话题。是你先骗我,不是我不信任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如果我不这么说,你会接受我吗?”丁鹤不再掩饰,伸展开蛇尾,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郁谨忍不住皱起眉。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丁鹤问。 郁谨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丁鹤眼神洞悉:“就像你刚刚对我说的一样,不要说谎。” “……我来找你。” 丁鹤眉眼弯起:“是的,你是来找我的。是他们叫你来的吧?调查局的人……” 他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清所有妖怪的原形,也能看到附着在物体身上的鬼魂。所以从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只猫。他们是不是知道我喜欢猫,所以专门派你来?你真的是一只很漂亮的猫。” “你接近人的方式很拙劣,凭你的实力,绝对不会打不过那个男人,也不会怕冷。可你却故意装弱,是为了让我可怜你吗?”他遗憾地笑了一下,“不得不说,他们选人的眼光不错,我确实很吃这套。” 郁谨终于弄明白了。丁鹤压根就没恢复记忆。 无论是属于他的,还是这个世界的分身的。 丁鹤还以为他是敌方阵营派过来当间谍的。 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黑白两道卧底狗血恋爱剧本。 那他还装成什么都记得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答应,也许是因为,我和他很像?”他轻轻摩挲着郁谨的眼角,“或者说,他有一部分在我这里?” “你曾经有个恋人,对不对?只是他现在消失了。他是因我而消失的。” 郁谨脸色紧绷。 “你看我的眼神很复杂,这不是对陌生人的眼神。” 丁鹤的拇指停住,稍微用力向下按。 郁谨甚至有种错觉,好像他下一秒就要挖掉自己的眼睛。 “很可惜,我不会放他出来。我吞噬过很多亡灵,我猜他就是其中的一个——也许还是比较强大的一个,不然不会让你这么牵肠挂肚。” 郁谨欲言又止。 不,你想多了。虽然他确实可以算是你的一部分,但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你还是很想他。”丁鹤一直微笑着,眼神却很阴冷,“我不喜欢这样。” “我希望你可以忘了他,和我在一起。” 郁谨:…… 可是,你就是他啊。 你到底从哪找的这个假想情敌? “刚刚的故事确实是我编的。我们之前没见过,你也不叫秋秋。”他歪头思索了一下,“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你骗我说我失忆,是想让我接受你接受的故事,让我以为你就是他。” 丁鹤扬了扬眉:“让一件东西消失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另一件事物替代他。” 蠢蠢欲动的蛇尾又开始向郁谨逼近。 “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他,只要你还记得他,我就永远不可能取代他。可是如果,我就是他呢?你和他之间发生过的事,就成了我们间发生的事。” “所以我告诉你,你是我的猫,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你当时肯定以为,是他在跟你说话吧?” 骄傲自大的大魔王对人类派来的猫咪小间谍一见钟情。 虽然小猫咪勾引人的意图很明显,他还是对小猫咪着了迷。 他制造出了各种各样的危机,想和小猫咪玩英雄救美的游戏。 可是小猫咪心里居然有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明显不如他。 这一点让大魔王十分不满。 如果那个人存在,小猫咪就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爱他。 他要让小猫咪忘了那个人,只记得自己。 他故意在过山车和摩天轮上问了郁谨很多细节的问题,根据回答捏造了一段符合逻辑的记忆,并想把这段记忆植入郁谨脑中,营造出他们相爱许久的假象。这样,原本不爱他的小猫咪就会因为记忆,天然地对他产生好感。 至于那个情敌,他有信心慢慢让郁谨完全忘掉他。 郁谨摇头:“不……” “可惜你不愿意相信我。” 郁谨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向后退,指尖飞出一道火光。 蛇尾发出被烧焦的糊味。 丁鹤脸色阴沉地收回尾巴。 “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他优雅地打开床头抽屉,取出一双蛇形的手铐:“乖,不会疼。” “你冷静下来,听我跟你解释,”郁谨全身发冷,逐渐向后退,“没有第三个人,你就是他,你失忆了,所以我来找你。我们以前确实认识。” 丁鹤受用地微笑起来,手上的动作却并不迟疑:“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他不相信。 郁谨第一次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 他向后退的时候,一时没注意,摔到床下。 他倒吸一口冷气,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仍旧警惕丁鹤的行动。 丁鹤怔了一下,放下手铐,把他抱起来:“是不是摔伤了?” “你放开我!” 丁鹤手臂上被他烫出一道灼痕。 但他眉都没皱一下,只是把郁谨按在床上:“别闹,让我看看是不是摔伤了。” 郁谨脸埋进被子里, 丁鹤帮他检查了一下刚刚,熟练地找出跌打损伤药帮他敷上:“别乱动了,乖。” 他的动作温柔而细致,一点没有刚刚阴森的气质。 郁谨侧过头看他。 丁鹤的脑子好像时好时坏的。 底线似乎是他的人身安全。 礼貌的敲门声响起,随后,几只橘猫推着餐车走进来。 丁鹤端起一碗粥,吹了吹气,舀起一勺喂到他嘴边:“好好养伤。” 第158章 黑猫游乐场(十五) 郁谨就着丁鹤的手喝了一口,立刻就感到鲜香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 粥是清淡的鱼片粥,没什么味道,却有股鲜味勾着人一直吃下去。 他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丁鹤,像是可怜巴巴地等待主人喂食的小猫咪,就差拿爪子扒拉裤腿了。 丁鹤弯起嘴角,又舀了一勺,勺子在碗边缘磕了一下,轻轻吹气:“乖,烫,吹凉了再喝。”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但动作默契,整个画面看起来一派和谐。 喂饭时间一碗粥很快见底。丁鹤放下碗,拿毛巾帮他擦了擦嘴角,问:“吃饱了吗?” 郁谨点点头,他让橘猫们推着餐车下去,只留下饭后水果。 郁谨看着他耐心地给梨削皮,切成小块,再用牙签叉起一小块,递到自己嘴边。 梨肉清甜水润,只是他之前喝多了粥,已经没胃口吃太多。 他本想拒绝,但一想,丁鹤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不知道会不会因此黑化,只能忍着一直吃。 丁鹤看出他的不情愿,主动帮盘子放到一边:“不想吃就不吃了,别勉强自己。” 瓷盘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危险爆发前的警铃。 “不是不好吃,”郁谨试图解释,“是我现在吃不下了。” “我知道,吃不下等会再吃。”丁鹤擦了擦手,让其他猫把梨端走,“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不吃吗?” “我不……”丁鹤本想摇头,转念一想,又扬起嘴角,“你喂我吗?” 他眉眼含笑,语气随意,似乎在开玩笑。郁谨想了想,还是拦住工作猫,端起瓷盘,叉起一块梨递到他嘴边,耿直地道:“我喂你。” 动作并不熟练,差点撞到下巴上。郁谨调整了几下姿势,终于掌握了把食物喂到嘴边又不过于粗鲁的方法。 梨肉在嘴唇上摩挲,香甜的梨汁从唇缝间渗入口腔,引得人口内生津。 郁谨坚持了几秒,看他一直没张口,皱着眉把手收了回去:“是太大块了吗?我去切小一点。” “不,正好。”丁鹤阖了下眼,优雅地抓住他的手,低头咬下梨肉,“很甜。” 他的动作很缓慢,每一口都只咬下一小块,咀嚼的动作异常细致,像是非要把梨肉碾成泥,才肯吞咽下去。 郁谨突然被点醒。 “你不爱吃甜的。” 他刚刚忘了,丁鹤平常基本上不吃甜食,甚至还专门吃带苦味的东西。 甜的东西,对他来说说不定是煎熬。 “吃别的吧。” “哪有人不爱吃甜的。”丁鹤制住他的动作,握着他的手又帮自己戳了一块,“只是一直吃,容易麻木,就再也习惯不了没有糖的生活了。” 郁谨眼睁睁看着他把剩下的梨吃完,顺便又叫了一盘切好的果盘。 水果都处理过了,只是需要郁谨喂。 郁谨望着堆成小山的各种水果,喂了他几次,终于受不了了:“你要吃这么多?” 丁鹤从善如流地点头,把果盘撤下去,拉着他的手:“那就不吃了。累不累,要不要休息?还是说想干别的?” 郁谨垂下眼睑:“都可以。” “那先洗个澡,我叫他们把房间打扫一下。” 丁鹤已经恢复了人腿,抱着他去洗了个澡。 等两个人出来,房间已经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曾经差点发生一场大战。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清淡香气。丁鹤揽着他躺在床头:“看电影吗?” 郁谨点点头,丁鹤又翻出一列名单让他选。 郁谨对看什么电影毫无兴趣,草草选了一部。 两个人肩挨着肩,缩在床上看电影。 电影光看名字就知道是又甜又忧伤的恋爱剧。郁谨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主傻傻地被腹黑男主逗,开始数她的衣服有几颗扣子。 “你喜欢看这种?”丁鹤尾音上扬,有些惊讶。 不喜欢。但是这种看起来不会踩雷。 郁谨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现在不想刺激丁鹤,只敢看这种轻松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平地解决丁鹤的问题。 “是喜欢她吗?”丁鹤手指抬起,指着女主角的脸。 郁谨条件反射地摇头。 “还是他?”丁鹤的手又移到男主角的脸上。 “都没有。”郁谨环住他的脖子,“我喜欢你。” 丁鹤目光柔和了一瞬,却很快又被阴云覆盖。 郁谨感到腰上一紧,丁鹤的手从肩膀滑了下来,亲昵地抚摸着腰侧的皮肤,语气温柔暧昧:“喜欢我哪里?” 要是平常,他就随便说了,但他现在不得不考虑,丁鹤想听什么话。 丁鹤耐心地等着他回答,见他没有说话,眼神总看着旁边,自嘲地笑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了,看电影吧。” “没有什么具体哪里,我就是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很放松。” 丁鹤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唔”了一声。 “我知道了。” 郁谨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焦躁。 他抓着丁鹤的肩膀:“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丁鹤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盒子。 盒子一打开,郁谨就闻出来了,是猫薄荷。 应该是变异过的猫薄荷,只是轻轻嗅一口,就让猫有些头晕目眩。 “吸点猫薄荷。你今天遇到这么多事,肯定被吓到了。吸点猫薄荷放松一下。” 郁谨推开他的手:“我很久没吸过了。” 丁鹤低头,不知在看猫薄荷,还是在看他的手。 半晌,丁鹤抬起头,笑着问他:“你真不吸?” 那种冰冷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又爬上他的脊背。他深吸一口气,盖上盒子:“不吸。我已经不需要猫薄荷了。” “你不要再给我这种东西,我不会上瘾。”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丁鹤看了他几秒,把盒子塞回抽屉:“好。” 郁谨等他把抽屉关上,才稍微放松一点。 长时间的情感上的拉扯让人有些疲惫,郁谨主动靠近丁鹤怀里,耿耿于怀:“你为什么总不相信我?” 丁鹤重新揽过他的肩,咬着他的耳垂,问:“你觉得,你现在放松吗?” 郁谨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现在一惊一乍的反应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他说他是因为觉得和丁鹤待在一起觉得放松,才喜欢他。但他现在警觉防备的样子,可一点不轻松自在。 难怪丁鹤不相信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突然觉得无比疲惫,“我是说……” 丁鹤做了个手势,打断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喜欢有人对你好,喜欢有人照顾你。这些我都能做到。”丁鹤缓缓勾起嘴角,眼神晦暗不明,“但是,不是只有我能做到。” “我本身就是怨念的集合体。我想你很明白,我不像你想象里那样……善良?这才是我。” 他的下半身又变回蛇形,漆黑的蛇尾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阴冷、怪异、恐怖,又透着奇异的美感。 “你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假象。我和你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我要是真这么想为什么现在不砍了你跑路。 郁谨简直想把他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他知道丁鹤在精神力方面的压力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很容易就会走向崩溃,如果连他也离开了,丁鹤可能再也没办法恢复正常。 他不能在现在退缩。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保持那个样子。”丁鹤嘲讽地问,“需要我变回去吗?” 从出生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使命。 他是无处发泄的怨念与欲望的集合体,是所有阴暗情绪的结合。 他代表着人类所驳斥和厌恶的一切事物。 他永远只能待在阴暗潮湿的巢穴,一旦接触到阳光,就会被烧成灰烬。 他从来不希冀温暖的降临,只想把自己渴望的一切拖入黑暗。 郁谨心里五味杂陈,酸味涌上鼻尖。他想说话,喉咙却像被沙子堵住。 丁鹤一向善于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几乎看不出丁鹤的真实情绪。 但他还是很难过。 悲伤和无力感从丁鹤身上渗出来,一层又一层地包裹在他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一下子变回猫的形态,委屈地蜷缩在床上。 “怎么哭了?”丁鹤变回人形,抽出纸巾帮他擦了擦眼泪,“不哭了,乖。再哭就摸你尾巴。” 郁谨把尾巴伸到他面前,声音有些哽咽:“给你摸。” 蓬松的猫尾可怜兮兮地垂着,看着就让人心疼。 丁鹤象征性地在猫尾上薅了一把,把猫尾放到一边:“我开玩笑的。” “我给你摸你就摸。”郁谨半吼出来,“快摸!” 丁鹤只能揉揉他的猫尾巴。他又低下头,把猫耳朵伸过去。 猫尾巴和猫耳朵都撸完一遍,小猫咪哼哼唧唧地趴到他怀里,像张猫饼一样挂在他身上。 “我不许你这么说。” 丁鹤轻轻拍着他的背:“好,我不说了。” 小猫咪继续咪咪地叫:“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想逼我走。” “你想到哪去了。” 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小猫咪呢?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猫了?” 丁鹤谨慎地回答:“你看到的那些猫,都是你的,不是我的。”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小猫咪难过得肚子都要疼了,“我、我以前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必须吸猫薄荷,后来你抱着我睡,我才慢慢把猫薄荷戒掉了。” 他想了很久,越想越气,开始用后腿蹬人:“我活了这么久,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你居然还不相信我。” “我没有。” “你还把我忘了,还总发疯。” 小猫咪每一脚都实打实地踢到肉上,踢得爪子都有点疼。 丁鹤哄着他不乱动,关上灯,把表情都掩藏进夜色:“我没有。” “时间不早了,睡吧。” 黑暗真正降临,甚至连月光都仿佛窒息。 郁谨被他抱着躺了一会,突然推推他,让他平躺着,自己蹲在他胸口。 黑夜里的猫眼格外明亮,几乎成为了房间内的唯一光源。 “怎么了?”丁鹤起身想要开灯。 郁谨按住他的肩膀,严肃地道:“我想上你。” 丁鹤停了几秒才回答:“宝贝,你说你想干什么?” “我想上你。”郁谨的声音异常冷酷,“我想清楚了。你现在属于特殊情况,我不能放任你做主导。从现在起,你应该听我的。” 之前都是他的情绪被丁鹤牵着跑。现在他觉得这样不行。 “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现在我看上你了,我决定娶你。以后你不许再天天念叨这件事。” 他的语气非常霸总,奈何还是一只布偶猫的样子。 蛇尾悄无声息地接近他,将他完全包裹起来。 “我很喜欢你的主动,但我希望并不是以这种方式。” —— 郁谨一觉醒来,丁鹤已经不在旁边。 天仍旧是黑的,窗户边缘被封得严严实实,大概是怕他真的从窗户口掉下去。 游乐场的游戏仍旧没有结局。 第159章 黑猫游乐场(十六) 郁谨在屋里摸索了一阵,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直接出门去找丁鹤。 猫的嗅觉很灵敏。他在丁鹤身上留下了足够的味道,可以根据气味找到丁鹤的位置。 丁鹤似乎在办公。 是游乐场出事了? 他想敲门,又怕打扰到丁鹤,站在外面犹豫了几秒。 门却自己开了,一只黑猫笑容满面地请他进去。 丁鹤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是几只穿着不同衣服的黑猫,仿佛黑帮聚会。 丁鹤招招手,叫他过去。 等他走过去,却发现没有椅子,只能站在丁鹤身边。 丁鹤拍拍腿,示意他坐上去。 郁谨变回猫形,高贵冷艳地坐在办公桌上。 桌面有点凉,还很硬。好在他毛长,没这么多讲究。 会似乎刚好开完,丁鹤只总结了几句,就让黑猫们离开。 黑猫们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别。 “有入侵者?” 丁鹤把他抱到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猫毛:“没事,只是几只小老鼠。” 他明显心情很好,眉开眼笑地问:“怎么来找我了?” 郁谨在他腿上盘成一团,任他在自己背上抚摸:“你出门不带我。” “小事,不用你操心。” 郁谨一脸严肃:“不行,我是你的配偶,你必须对我负责。” 就丁鹤现在脑子这个状态,指不定会突然崩成什么样。 郁谨决定看牢他。 虽然在床上反攻失败,但他可以在精神上攻一下。 “那我以后去哪,你都跟着我好不好?”丁鹤低下头,轻轻磨蹭着猫脸颊上的软毛。 “当然。” 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翻身露出肚皮。 对于猫来说,这是全心的信赖。 丁鹤把头埋进猫肚子,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让人心都跟着化开。 他的小猫咪,果然温柔又可爱。 没有人能抢走他的小猫咪。 他蹭了会猫肚子,拉开抽屉:“来,试试这个。” —— 方园在摩天轮下等了很久,才等到接下来的游客。 游客共三个人,两男一女,正好和她凑成两辆摩天轮。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三个人都很面生。 按理来说,他们三个随便一个扔在人群里肯定都是最显眼的,她不至于完全没有印象。 管理猫美美地涂着指甲:“你们四个是一起坐,还是分成两辆啊。” 方园回想起刚刚从摩天轮上摔下来的女孩的惨状,猜到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一定会出现意外。其他三个人一看就都认识,到时候她肯定会成为被牺牲的一个。 所以她抢先揽住三个人中的那个女孩,笑眯眯地道:“我和小姐姐一起吧。” 女生长发披肩,面容清秀,看起来安静乖巧,听到她的话也没什么异议,直接点头同意。 旁边一个男生拍着另一个男生的肩,哈哈大笑:“叫你不快点,看,机会被抢走了吧。不是,你抢不过那两个不是人的就算了,怎么跟小歌抢人都抢不过啊。” 男生懊恼地抓抓头发,尴尬笑笑,拉着另一个男生走到一边,谴责道:“你那么行你怎么还单身呢。” 另一个男生皮笑肉不笑:“因为我献身艺术了。” “摩天轮的话,跟帅哥一起坐会紧张的。”方园眨眨眼,不想浪费时间,拉着女生登上摩天轮。 男生她肯定打不过,相比起来,只有面对这个女生的时候,她才可能有一战之力。 女生腼腆地笑笑,坐到她对面。 管理猫帮她们关上门,爪子放在脸颊边喊:“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 摩天轮和正常的摩天轮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但方园一直想着之前的事。 那个被自己男朋友推下来的女生,以及消失的…… 女生问:“你很紧张吗?” 她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紧抓着袖子。 她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没有,就是好奇。” 女生点点头,宽慰了她几句,又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她叫季轻歌。 方园简单地和她聊了几句,发现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问,大方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直说吧,没事的。” 季轻歌咬咬下唇,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请问,你见过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吗?” 这是两个年轻男性的合照,拍照的时候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看得出关系很亲密。 问题是,照片里的,就是她刚刚见过的两个人。 她轻呼一声,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很快压低声音:“见过。” “真的?你知道他们往哪里走了吗?”季轻歌激动地问。 “他应该去了跳楼机那边。”她指指丁鹤,手指又移到郁谨身上,犹豫道,“他……” “他消失了。” 她一回想起来,心里就有点难过,声音也哽咽起来:“他们两个之前坐了摩天轮,中途好像出了事,后面只有一个人下来。” “你的意思是……他死了吗?”季轻歌不可置信地追问,“摩天轮出了什么事?你确定他没有下来?还有,另一个人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在那之前,上去的是一对情侣。我记得他们的摩天轮也出了事故,那个女生从上面掉下来摔死了。” 季轻歌背靠向椅背,茫然地看着前方,喃喃自语:“是只能活一个人?” 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又抓着方园问:“但是你没看到他的尸体,对吧?” 方园摇头。 季轻歌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应该不会死在这种地方。可是就算这样,丁鹤怎么会……怎么会推他下去?” 方园惊讶问:“他们以前认识吗?可是,我记得刚入园的时候,他们还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啊。” 季轻歌怔了一下,勉强笑笑。 摩天轮升到最上方,按照程序发生了爆炸。好在季轻歌似乎也不是普通人,保下了方园的命。 方园直到下摩天轮都头晕乎乎的。 她这是……转运了?怎么走哪都能遇到贵人。而且季轻歌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事实上这么厉害。 她那两个同伴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如果能够借他们的力就好了。 季轻歌焦虑地和另外两个人商量:“郁谨失踪了,可能是丁鹤做的。” “没那么严重吧!”霍初安惊得目瞪口呆,又开始自我安慰,“我觉得大佬没那么容易死,肯定只是暂时躲起来了。” 越青霆眼睛发直,忍不住鼓掌:“丁鹤这么狠啊,失忆了连老婆都锤。” 季轻歌听了心里难受,喊他闭嘴:“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他的安全,然后想办法让丁鹤恢复正常。” 她越想越难受,好像真情实感磕的cp突然be了。 憋屈程度不亚于看小甜饼文时,最后一章主角出轨,作者还解释他只是做了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 他们追到这里,本来是想帮忙,现在看起来,不说破镜重圆了,估计镜子都找不到。 “我觉得重点不是身死,是心死。”霍初安还在一边添油加醋,“你想想看,恋爱几年的男友翻脸不认人,把你从摩天轮上推下去是什么感觉。这里得有一百多米吧,摔下来就成泥了。我要是他,就算活着,现在也肯定躲着丁鹤走了。” “别说了!” 追夫助攻小分队原地解散,讨伐渣攻小分队就此成立。 介于郁谨现在的行踪没有任何线索,他们决定先收拾渣攻。反正郁谨肯定也会去找丁鹤。 方园小心地问:“请问,你们是和他们很熟吗?” 季轻歌心不在焉地回答:“算上下级吧。” 方园自言自语:“怪不得,我就觉得他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那、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她又问,“比如我帮你们注意一下他们的下落?” 季轻歌露出微笑:“如果可以的话……谢谢。” 三个人继续讨论如何处理丁鹤。 越青霆义正辞严:“我跟你们说过了,他就是个变态,小郁玩不过他。你看看他设计的那些关卡,都是把人往死里整的,他要是发现小郁能轻松通关,肯定不会放过他。” “而且我觉得啊,依他的性格,说不定会装得纯良无害地混到游客里,跟小郁套近乎,利用小郁对他的感情,赶尽杀绝。” 霍初安默默抹了一把泪:“大佬太惨了,不仅要防背后捅刀子的,还要防糖做的刀子。” 方园轻轻道:“其实我觉得没你们说得这么夸张。他们之前应该相处得不错,刚进园就组队了。旋转木马的时候,他们还骑了同一匹马呢……而且是丁鹤主动提的。我觉得,反而是郁谨对他比较冷淡。” 这番话反而佐证了越青霆的发言。 “我说什么来着?小郁本来就单纯,他这么一撩肯定头都昏了,怪不得被卖了。” 季轻歌越想越气,差点掏出电锯砍树。 虽然那是她的恩人,但丁鹤要是真变成这样,她也要替天行道。 “出发,去跳楼机!” “你们还在这里呀喵。”管理猫又跑过来,眨着一双大眼睛,“迷路了吗?” 霍初安挠挠头:“没有。啊,对了,我想问一下,你看到这两个人了吗?” 他本来只是随便给了一下,没想到管理猫捂着脸,露出姨母笑:“看见了呀,你们要找他们吗?” 季轻歌愣了愣,扑过来问:“不是他,是旁边这个,你也看到了吗?” “看到了呀,我还送了他一件新款裙子呢,他一定很喜欢吧。” “裙子?”季轻歌皱起眉,“他们是一起走的?” “对呀,关系很好的喵。” 季轻歌慢慢看向方园。 方园愣了一下:“我真的没看到他。啊……我想起来了,丁鹤下来的时候抱着一只猫。” 她小声说:“该不会是这个吧。” 季轻歌恍然大悟。她都忘了,郁谨在这个世界是一只猫。 她心里重新燃起希望:“他们去跳楼机了对吧?” 管理猫幽幽地指向另一边:“不,他们在黑猫城堡。” 华丽的城堡矗立在游乐场的最中心,装饰性的灯光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他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管理猫笑吟吟地说:“因为王后玩累了,国王要带他回去休息啊。” 她轻松的语调莫名让人觉得惊恐。 “我们刚刚是不是忘了……” “丁鹤他不仅是个变态,他还是个病娇。”越青霆摸着下巴,向方园确认,“你说,刚刚郁谨对他有点冷淡,对吧?” 方园点头:“啊,他们走的时候好像还有矛盾。我记得他很不喜欢那条裙子。” “事实可能和我们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越青霆沉痛总结,“我觉得是这样的,丁鹤觉得小郁太冷淡了,求而不得继而黑化,找机会把小郁关起来了。” 小黑屋、囚禁play、手铐捆绑等限制性情节开始在几个人脑子里轮回。 渣攻不能忍,病娇难道就能坐视不管吗? 不行,病娇也是威胁。 几个人硬闯进城堡,直冲核心房间。 只是在门外,他们就听到里面叮铃哐啷的撞击声,好像有人在打架。 难道是家暴! 季轻歌锯开门,霍初安一马当先冲进去,大吼一声:“放开大佬!” 衬衣扣子解掉几颗的丁鹤,和被压在办公桌上、摇着猫耳朵猫尾巴的粉红公主裙郁谨,一起抬头看向他们。 第160章 黑猫游乐场(十七) 五个人面面相觑,尴尬的红晕浮上每个人的脸颊。 丁鹤镇定地直起身,坐回座位,扣上扣子。 郁谨突然从桌面上弹起,一道白光闪过,就只剩下一只布偶猫和踩在脚底的粉红裙子。 布偶猫严肃地坐在办公桌上,把裙子踢下去,努力维护办公室的正经画风。 霍初安震惊过后,指着他们大喊:“你想强迫大佬做什么!” “强迫?”丁鹤把猫捞进怀里,慢条斯理地抚摸着猫毛,“他是我爱人,我们你情我愿,哪里有强迫?” 他话锋一转:“有问题的应该是你们。闯到这里,是想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凄厉的猫叫声就响了起来,窗户上浮现出瘦长漆黑的猫影。 霍初安理直气壮:“我们来救人!”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他看到大佬被逼着穿女装,戴猫耳,弱小可怜地被压在办公桌上玩办公室play。 这简直就是禽兽行为。 他们本来还对丁鹤抱有希望,觉得他就算失忆了,也不至于性情大变,至少不会伤害郁谨,没想到他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现在看来,丁鹤果然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了。 “你们是来带他走的……” 郁谨感到在自己背上摩挲的手指倏地顿住,丁鹤的声音低了几个度:“总有人想从我手里抢走他。” 他心里一紧,急忙站起来,舔丁鹤的脸。 “没事,别怕。”丁鹤半阖着眼,蹭蹭他脖子上的毛,安抚性地拍拍猫头,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神却冷了不少,“你们觉得,我会给你们这个机会吗?” 猫叫更加尖锐刺耳,办公室的地面开始不规则地起伏起来。 一只只黑猫从地板下钻出来,摩拳擦掌地把几个人团团围住。 季轻歌小声说:“我们刚刚……是不是没见到这种黑猫?”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们这一路,似乎太顺利了。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也知道你们要来干什么?”丁鹤安然地靠着椅背,慢悠悠地撸着猫,“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在哪里?” 霍初安脸色一变。 丁鹤在等他们自投罗网。 甚至有可能,是丁鹤引导他们来的。不然,为什么要让那只猫指明他的所在? 身为游乐场的控制者,他应该能看到每个角落的情况。 恐怕他们一进游乐场,丁鹤就发现他们了。 一这么想,霍初安就头皮发麻。 现在的丁鹤已经不记得他们了,他们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这些黑猫比他们之前见到的难缠多了。看来丁鹤故意把精锐留在了身边。 丁鹤不顾猫的挣扎,捂住猫的眼睛:“拖出去,别把地板弄脏了。” 郁谨的眼睛被他捂住,只能听到猫爪子磨过地面的声音,和尖细的猫叫声。 以及霍初安撕心裂肺的惨叫。 直到所有声音远处,大门被黑猫们关上,丁鹤才放下手,云淡风轻地道:“好了,没事了。” 郁谨看着地上的血痕:“他们就是你之前说的入侵者。你知道他们会来这里?” “我说过,只是几只小老鼠。”丁鹤笑吟吟地捏着他的爪子,“让他们解决就好了,别弄脏你的爪子。” 郁谨缩缩爪子:“你知道他们是谁,是来做什么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无意识的紧张动作却完全落入对方眼中。丁鹤拇指按着他掌心的肉垫,强迫猫爪开成花,漫不经心地道:“知道。他们是你的朋友,来救你。或者说,来杀我的?” 他声音越到后面越低,郁谨的心也跟着一沉。 霍初安的话无疑戳在丁鹤的痛点上。 他本来就因为失忆,怀疑郁谨的身份,好不容易哄好了,霍初安的做法又把一切打回原点。 连郁谨自己都觉得,他现在看起来就像兽管局派来的卧底,身份暴露,不幸被囚,需要同伴来拯救。 他不善于说谎,也没办法当面否认霍初安的话。 “我没有跟他们说过这件事,也没想走。”他尽力解释,“这都是误会。” 丁鹤微笑不语。 郁谨知道,他这个眼神,大概就是“不相信”。 “我没有说谎。我会一直陪着你。” 布偶猫湛蓝的眼睛澄澈而专注,任谁看了都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如果我要杀他们呢?”丁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郁谨的心里有一瞬的犹豫。 他知道丁鹤绝不是在说笑话。对于现在的丁鹤来说,霍初安等人都是入侵者——也有可能是抢亲者,他不可能对他们手下留情。 他想让丁鹤安心,也不想看他和霍初安等人真的打起来。 “猫抓老鼠,是天经地义。”丁鹤挠挠他的下巴,周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他们在游乐场的围墙上打了洞,偷偷钻进来,还想抢我的宝物,不就是老鼠?” 郁谨身上的猫不受控制地炸起,彰示着对于危险的警惕。 他低下头,耳朵塌下来。 丁鹤说的没错,他确实没什么理由帮他们开脱。 但心里终究有些不忍。 “不过老鼠不好吃。”丁鹤哂笑一声,把猫头按在胸口,温柔地揉着他的后脑勺,“好了,不逗你了。他们死不了。你喜欢的话,我把他们留下来陪你玩。不过他们要是做些多余的事情……你明白吧?” 他身边的阴冷气息烟消云散。布偶猫咪呜几声,表示感谢,又不放心地问:“你为什么不杀他们?” “对待几只老鼠,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要是他们惹你生气,我再收拾他们。” 言下之意就是,反正他们也闹不起什么水花,不如留着讨好小猫咪。 如果他把那些人杀了,小猫咪一定会难过。 他不会给人机会破坏他和小猫咪之间的感情。 丁鹤笑眯起眼:“不跟我生气了吧?” “没生你的气。”布偶猫软软地叫了几声,仰躺在他腿上,让他随便摸肚皮,“游乐场的游戏,算结束了吗?” “它还没有享受完捕猎的乐趣。” 丁鹤神秘地笑笑。 若有若无的猫叫从他们耳边徘徊而过,整个游乐场就像一只巨大的黑猫,开始缓慢行动。 “变回来吧,让我亲亲。” —— 郁谨关上办公室的门,去了关霍初安等人的地方。 丁鹤并没有亏待他们,虽然把他们揍得鼻青脸肿,但还是给了个干净整洁的房间供他们休息。 霍初安看到郁谨,眼泪刷地一下就出来了,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大佬,猫真的太恐怖了!那都是恶魔啊!” 郁谨:…… 他也是猫。 “你们为什么会来?是准备来做什么?” 第161章 黑猫游乐场(十八) 霍初安挠挠头:“我们怕你出事,所以想跟过来帮忙。说起这个,大佬,你没受伤吧?” “你们不可能平白无故跟过来。是发现了什么?”郁谨冷淡地摇头,直截了当地问。 如果不是找到了解决丁鹤的问题的办法,来再多的人也没用。虽然霍初安一向不靠谱,但郁谨觉得,他还没这么冲动。 霍初安瞳孔倏地紧缩,干笑着打哈哈:“我们就是担心你嘛……” “调查局知道他在这里,已经在计划下一步。”季轻歌轻声道,“他现在处于虚弱期,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好机会。我们建议,你们暂时避避风头。” 虽说丁鹤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到底受了那个药的影响,实力不如以前。 调查局全称灵异事务调查局,是玄学界的官方机构,丁鹤在这个世界的对立方——也就是送出盒子的那些人。 当然会出现在这里的,应该都是进入主神空间的玩家。 丁鹤的这个副本是长期存在的,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有一波又一波的玩家前仆后继。 他的宿命就是被那些人杀死。 季轻歌掏出一小瓶药:“他不一定会走。这是镇静药物,如果你控制不住他的行为,就用这个。” 郁谨低头端详着药瓶:“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小霍偷出来的。” 霍初安低着头,一副老老实实认错的样子:“之前是我被我哥骗了,是我的错,你千万原谅我。我也想将功补过,就偷偷把他们研制的药偷出来了。你放心,这个药我们在其他鬼怪身上试过,绝对没有副作用。” 郁谨收起药瓶:“为什么要躲?” 季轻歌愣了愣。 不躲?不躲不就打个两败俱伤了吗? 看丁鹤这个状态,肯定会跟调查局的人打起来,说不定还会波及到普通人,到时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该怎么办? 她潜意识里还是没把丁鹤和通常意义上的反派划等号。 “不躲……不躲的话,就是要开打吗?”季轻歌眼神迷茫,“那样会死人。” “又不是打不过。” 季轻歌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问:“你们真的……” 郁谨看起来一派淡定,仿佛开打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开打是迟早的事。至于伤亡,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可是,是他先出手的!”季轻歌脱口而出,“他之前就杀了很多人。就算不是他亲手做的,也和他脱不了关系。还有游乐场,那么多人都死在这里。” 郁谨的目光仍旧平静:“立场不同。以及,那些人是自愿的。” 季轻歌指尖发冷。她没想到郁谨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以前都把丁鹤和这个世界的分身分开来看,所以还存有一线希望,想让他们避免冲突,把烂摊子还给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她以为郁谨不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但没想到,他居然完全站在丁鹤那一边。 这是在为丁鹤的罪行开脱吗? 现在的丁鹤,和她认识的那个,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说,丁鹤的性格本身就是这样。 她不敢细想,只觉得无力如潮水般吞没了她。 她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哪怕丁鹤曾经帮过她,现在也是这个副本里的关底BOSS。 霍初安率先反应过来:“大佬一定有自己的打算!那群人乘人之危,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还是站在大佬这一边。” “那是你哥。” “我对他又没什么感情……” “行了,我们别操心了。”越青霆变回猫形,大喇喇地躺在床上,“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有肉吃吗?有猫薄荷吸吗?” “有。想吃什么,说。” 越青霆勾勾爪子,示意郁谨靠过去。 他爪子搭着郁谨的肩,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拍拍郁谨的肩,把人赶走了。 郁谨走后,霍初安神色复杂地问:“能成功吗?” “谁知道,看他的选择了。”越青霆拍拍肚子,“放心,他虽然傻白甜,也没真那么傻。” —— 郁谨走出房间后,就看到一只猫在外面站着。 猫指了某个方向,示意他丁鹤正在那边等他。 郁谨点点头,跟着他往那边走。 他状若无意地整理了一下衣领,从衣领处取出一只小瓶。 瓶里只有一小片药片,白色的,和衬衣的颜色融为一体。 他若无其事地把小瓶塞进兜里,手里把玩着季轻歌给他的药瓶。 丁鹤正站在窗边看风景,听到他进门的响声,转身张开手臂。 郁谨关上门,把药瓶藏在床头,再化回猫形,跃进他怀里。 布偶猫重量不轻,沉甸甸地压在丁鹤胸口,他似乎听到了胸腔发出的闷响。 “你多重了?”丁鹤稳稳地接住他,抱着他晃了晃,掂量了一下他的体重。 “……十二斤吧。”布偶猫不悦地拿爪子拍他的脸,“你嫌我重?” “轻了,多吃点肉。”丁鹤的手往猫毛深处伸,“哪有你这么大的布偶才十二斤的,除了毛都是骨头。” “我不轻。”布偶翻了个身,不让他摸肚子,尾巴不满地左摇右甩。 暖融融的大尾巴在丁鹤脸上扫了扫去,还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奶香味。丁鹤忍不住把头埋进猫背里,深吸一口气:“太瘦了不健康,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郁谨尾巴不自然地停住。 他淡淡反问:“你会做饭吗?” “给别人吃的话不会,给你吃会。” “油嘴滑舌。” 布偶猫表示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他的情话极度不适。 丁鹤忍不住笑出声:“不逗你了。做饭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不会,学学就行了。况且我应该——本来就会吧。” 丁鹤把窗帘拉上,抱着他往厨房走:“你喜欢吃糖醋的,对吧?我给你做糖醋鱼。” “你在过山车上没问这个问题。” “猜的。”丁鹤故弄玄虚,“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郁谨动了一下,把脸埋到黑暗里。 他想说,你失忆之前总给我做饭。但想到丁鹤并不承认自己曾经失忆,就把念头打消了。 丁鹤把在厨房偷吃的橘猫们赶出去,系上围裙。 围裙在肚子上有个大兜,正好可以装一只猫。 郁谨爪子扒着他胸口的衣服,身子缓缓下滑。丁鹤撑开口袋,拖着他的屁股,让他做到口袋里。 液体猫的优势再一次显现,虽然他看起来体型不小,还是轻松地钻到了口袋里,甚至还能在里面翻身。 只有一只猫头露在外面,猫眼里透露着好奇。 “你不继续看了吗?”郁谨扒着口袋边缘向外看。 如果他没有看错,丁鹤之前应该是站在窗边俯瞰游乐场。 他们所在的楼层很高,视野很好,几乎能看到整个游乐场的景色。 他能够看到,整个游乐场都活了起来,几乎每个游乐设施上都有人。 但是,和他同一批进入游乐场的人,应该死得差不多了。 “没什么好看的。随便他们玩吧,黑猫应该很欢迎他们。”丁鹤想了想,又捏捏他的后颈,“以后我设计个你喜欢的,我们再玩。” “是新的入侵者?” “嗯?算是吧。”丁鹤慢条斯理地处理着鱼肉,“看来黑猫游乐场的宣传做得不错,这么多没买到票的游客,连翻墙都要进来玩。” 语气中不乏嘲讽。 应该就是季轻歌刚刚说的,调查局那方的人。 “没关系,他们进不来。”丁鹤许是怕猫咪害怕,抽空按了按猫头,“可能会有点吵,我尽量不让他们吵着你睡觉。” 郁谨抬头看他:“你会杀了他们吗?” “不会。”丁鹤干脆地回答,“不过,我并不知道黑猫是什么想法。” 丁鹤当然不会自己出手,那么多猫,还有整个游乐场,都是他的帮手。 他只用坐在后方,看着那些人被游乐场内的娱乐设施折磨就行了。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丁鹤把鱼拎去腌了,又开始处理其他辅料。 他把手指递到布偶猫嘴边,想让他尝尝鱼味。 郁谨舔了一下,只舔到满嘴的腥味,迅速翻脸,拒绝生鱼。 丁鹤好笑地又蘸了点白糖,递到他嘴边:“猫不吃生鱼?” “我不吃。” 布偶猫的肠胃异常娇贵,不接受任何食谱外的东西。 “你是不是胃不好,吃这么多甜的还不胖。” 郁谨:…… 他觉得丁鹤又要给他做营养餐了。 糖醋鱼的烹饪时间不短,期间偶尔会有黑猫进来传达消息。 越来越多的人闯入游乐场,游乐场的防守终究会被击破。 丁鹤还是从容地做着鱼,偶尔下几句命令。 郁谨在一旁听着,偶尔提问,丁鹤都以“小猫咪不需要关心这些事”为由,搪塞过去。 他越是避重就轻,郁谨就越是清楚。 丁鹤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残忍的一面。 季轻歌说的没错,这些人都会死于游乐场的机关。而这些机关,是丁鹤设计的。 最终死亡的,不是那些人,就是丁鹤。 纵使不是出于本意,丁鹤也要这么做。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和普通玩家的任务是杀掉他一样。 所以,他要给丁鹤吃药,避免正面冲突吗? 第162章 黑猫游乐场(十九) “饿了吧?”丁鹤抱着猫坐在厨房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猫毛。 他的指尖还有未擦干的水,把猫毛拧成一绺一绺的。 郁谨抖抖猫毛,抬头认真地问他:“你觉得,还会来多少人?” “谁知道呢。”丁鹤的手掌把他头顶的毛往前捋,正好遮住他的眼睛,“看他们舍得出多少人了。” 布偶猫低低地呜了几声,扒开他的手:“如果他们准备鱼死网破……” “你是不是想劝我和他们和解?”丁鹤一脸了然,“但这种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而且,我们根本不可能和解。” 他慢悠悠地把鱼盛出来:“放心,我不会输。就算我输——” 郁谨探出脑袋看他。 “就算我输,你也不会有事。好了,鱼做好了,吃饭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郁谨听着却还是忐忑。 丁鹤把鱼又端回了卧室。 窗帘紧紧拉着,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猫吃东西的时候容易把毛染脏。郁谨又变回人形,坐在桌边看丁鹤给他摆碗筷。 橘猫推着装其他小菜的小推车进来,把菜摆到桌上。 丁鹤刚好背过身去。 现在是个好时机。如果他把药下到菜里,丁鹤肯定发现不了。 只要他喂,丁鹤就一定会吃。 但,他有资格帮丁鹤做决定吗? 他一晃神,丁鹤就坐了回来,笑眯眯地夹了块鱼肉给他:“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郁谨怕他误以为自己嫌弃他的厨艺,用筷子扒拉着鱼肉,小声回答:“有刺。” “娇气。” 虽然这么说,丁鹤还是小心地帮他把鱼肉剃下来,裹好酱汁。 郁谨就着米饭小口小口地分着鱼肉。 “好吃吗?” 他含含糊糊地低声回答:“好吃。” 声音有气无力,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焦虑。 丁鹤眼神一暗,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把鱼肉尽数剃下,又怕鱼肉太碎,准备了个勺子。 忙前忙后的,自己倒没吃。 郁谨心里有事,吃饭的速度下降了不少,一小块鱼肉都要嚼满一分钟,丁鹤也配合地,隔很久才舀一勺。 到后来,定额或直接把勺子递到他嘴边,碰碰他的嘴唇。 他想都没想就张嘴咬住,嚼了几口,脸色骤变。 是姜。 裹着糖醋汁,看起来宛如一块鱼肉的,姜。 他连忙把姜吐了出来,抬头对丁鹤怒目而视。 丁鹤施施然地收回勺子,一脸忍笑:“抱歉,我没看清。我以为你吃得这么慢,会比我仔细。” 他的眼神并不明快。 很明显,他看出郁谨现在心不在焉。 丁鹤补救般帮他舀了一勺鱼肉:“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郁谨看着碗里的鱼肉,没动筷子。 丁鹤淡淡问:“心情不好,吃不下?需要我把你那群朋友叫过来陪你吗?” 空气有些凝滞。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郁谨,等他的答复。 “毕竟你们认识那么久,关系不错。我也该和他们多交流交流。” 他话说到一半,一只勺子气势汹汹地伸到他嘴边,勺子外一圈浓稠的酱汁沾到嘴唇。 对面郁谨眼神躲闪,脸上不自然地泛着绯红,语气也有点凶巴巴:“吃。” “你自己做的,怎么自己不吃?” 他似乎是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才突破心理障碍,主动做出这种动作。 甚至还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而有些凶悍。 丁鹤缓慢地眨眨眼,掩饰住眼里的惊讶,犹豫了两秒,低头含住勺子,一点点把鱼肉往口腔里卷,最后再把勺子边缘的酱汁扫完。 郁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他慢吞吞地把一勺鱼肉咽下去,拇指把唇边的酱汁抹开,轻轻舐去。 手有点酸,以至于心脏供血负担过大,都开始拼命跳动起来。 郁谨觉得这饭吃得房间温度都上升了。 他收回勺子,闻了闻,确定是糖醋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药剂。 吃个鱼还慢慢悠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不和谐的事情。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丁鹤轻松地道:“我还以为,你在思考,怎么劝我逃跑。” 郁谨沉默不语。 他确实在思考这个。 “吃完饭你就待在这。想看什么电影或者书,自己挑。”丁鹤被喂完了鱼,明显愉悦起来,吃饭的动作也自然了不少,没再只盯着郁谨吃了。 郁谨皱起眉:“你要出去?” “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你要是无聊,我叫别的猫来陪你。” “你之前答应了,去哪都带着我。” 他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丁鹤柔声哄他:“就一次,回来之后我就好好陪你。” “我不接受。” 郁谨把筷子搭在盘子旁,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说过,我会跟着你,对你负责。” “先把饭吃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 丁鹤也正经起来。他想了想,弯起眉眼:“好,我陪你。” 郁谨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容易地改变了主意。 但丁鹤确确实实没再提要走的事,直到他们把饭吃完,也只是叫橘猫把餐盘收走。 “你真的不走?” “我要是走,小猫咪会寂寞。”丁鹤挠挠他的下巴,笑眯眯地把他拦腰抱起来,“我是不是可以把这理解为,你舍不得我?” 郁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有多暧昧。 而这种暧昧会在丁鹤脑海里以指数级增长。 他确实是不忍心放丁鹤一个人去面对。但他同样内心纠葛。 丁鹤不想退缩,也绝不会为了他而忍气吞声。 不退缩的话,他们就要和那些“入侵者”兵戎相见。 会有很多人死。 如果他偷偷阻拦,丁鹤一定会对他失望。 “我也舍不得你。”丁鹤把他放到床上,亲昵地轻吻他的脸颊,“谁也不能打扰我们。” “我们才刚吃完饭。” “正好可以活动一下。” 郁谨的手摸向了他刚刚藏药水的地方。 这个位置给他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他忍不住把手伸过去。 但他却摸了个空。 “刚刚我们做饭的时候,这里被打扫过一遍。”丁鹤在他耳边说,“你是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第163章 黑猫游乐场(二十) 丁鹤果然发现那瓶药水了。 他嘴上不提,其实一直在观察郁谨的态度。 如果郁谨刚刚有任何想下药的意向,都会完全失去丁鹤的信任。 整座城堡,哪里没有他的眼线。他嘴上说放郁谨去见霍初安他们,其实不过是想试探他们的目的。 所以郁谨当时的态度很坚决,丝毫没有表现出想拉他逃跑的意思。 季轻歌说的有道理,如果能避免冲突,当然是最好的。但他不能在丁鹤面前那么说。 那瓶药只是普通的药物。虽然有镇静的作用,对于丁鹤却起不了什么作用。 丁鹤也不可能傻到以身试药,必定只会随便找只猫尝试,到时候谁也说不清那种药有什么用。 郁谨干脆地承认:“是,我在这放了东西。但我没想用。我觉得你不需要。” 丁鹤手指挑开他脸边的头发,细细地捻着发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刚刚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 郁谨觉得,他想捻的不是头发,是自己的命。 他咬紧牙关:“我没有别的想法。” “你既然没准备用,为什么不把药中途扔掉?”丁鹤手指慢悠悠地在他脸侧点过,像在计数,“中间应该有很多垃圾桶……或者你是觉得那些地方不够可靠?可是藏在床上,也不是什么好方法。” 一下一下地,揭开他的谎言。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他们下定决心要杀你,你很危险。我不想冒这个险。” “是不想冒险,还是不想看到我们打起来?”丁鹤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郁谨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但还不至于完全站在他这边。如果他逃跑,甚至是想办法和对方和解,他们可以避免很多冲突。 但他并不满足于这个结果。就算是和解,也绝不是由他主动提出。 他内心有些不甘。 你什么时候能抛弃那些无用的原则,完全站在我这边? 郁谨轻声问:“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丁鹤瞳孔倏地紧缩,口中喃喃:“我死?”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这次真的出事,我以后要怎么生活?失忆就算了,受重伤也算了,如果你真的死了,难道我要每天抱着你的骨灰?”郁谨疲惫地闭上眼,“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丁鹤垂下眼帘:“我知道。” 他又不在意地笑笑:“但我不会死。” “你不会死?”郁谨睁开眼,幽幽地盯着他,“你如果真像你平时说得那么厉害,你现在就不会是这副鬼样子。” 丁鹤不满地想,他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小猫咪真的很喜欢杞人忧天。 不过他喜欢。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码说明小猫咪很在意他。 “好,我一定会注意安全。”他柔声哄着郁谨,“我要是发现打不过,就马上回来找你,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 “我不相信。” “真的,我家里有猫,怎么会在外面冒险。” 小猫咪不开心地扭过头,不肯看他。 但爪子还是勾着他的背,不让他走。 他按住小猫咪的肩膀,开始吻他:“我发誓,不会给你伤心的机会。” 郁谨泪眼朦胧地看着丁鹤的侧脸。 丁鹤现在专心在他耳边安抚,没有精力注意其他的。 这个气氛非常好。 那瓶药水只是障眼法,重点的是,越青霆后来揽他肩膀时,给他塞的药。 现在丁鹤的警惕心很低,如果他想的话,可以很轻松地把药塞到丁鹤嘴里。 他要……这么做吗? —— 游乐场变了。 方园不知道游乐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但她知道,游乐场变了。 游乐场内来了很多新的游客,很多人看着还很厉害。 她借着那些人的光,度过了不少关卡。 【特殊任务:杀死游乐场的主人。】 【时间限制:无。】 【当前进度:0.】 【特殊奖励:继承游乐场主人1/10的能力。】 她的脑海内突然出现这样的话。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可是这个游乐场的主人,到底在哪?是要解决其他问题,最后才会出现吗? 【现在开始共享目标对象位置。】 方园眼睛一亮。这个系统真的好智能,居然还有定位系统。 但她又心里一紧。这岂不是说明,每个人都是公平竞争。 目标对象的位置在——黑猫城堡。 她望向城堡的方向。如果她没有记错,当初季轻歌他们去的地方就是城堡。 他们是去找丁鹤和郁谨的。而那只猫当时的说法是,“王后玩累了,所以国王带他回去休息”。 她心里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该不会丁鹤就是那个目标对象吧! 看他的样子,确实和普通游客不一样。 她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只是自己想办法接近黑猫城堡。 这是她的好机会。其他人虽然知道位置,但并不知道确切的对象是谁。 她的眼前出现一个透明的显示屏,上面清楚地显示着自己和目标对象的相对位置。 无论丁鹤逃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他。而且是——每个人。 【当前进度10%。】 她快到黑猫城堡的时候,突然收到这样的提示。 那个游乐场的主人……受伤了?是已经有人找到他了吗? 真的跟打关底BOSS一样,血量还是不断下降的。 这个数值还在不断上升。 看来他一直在受到攻击。 方园加快了脚步。如果再慢一点,她可能连伤害都蹭不到了。 她急匆匆地,却在中途撞到一行人。 霍初安连忙扶住她。 “你们……你们也在找他?” 霍初安笑容里有些忧虑:“是啊。” 四个人一起匆匆忙忙地往目标位置赶。 城堡内四处有猫在跑,呈现出一种战乱般的荒凉感。 “不是你们下的手吗?”方园抽空惊讶地问,“我还以为,你们的位置最近,应该是你们做的呢。不是你们,又能是谁?” 季轻歌勉强笑笑。 对啊,不是他们,又能是谁? 能在这个时候接近丁鹤的,只有一个人。 而丁鹤的生命值似乎还在下降。 季轻歌破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面容隽秀的年轻男子静静地躺在雪白的大床上,双手安然地放在身体两边。他的脸色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像是融化的雪花凝成的冰晶。 另一个年轻男子半跪在床上,轻轻用手抚过他的眼睛,为他阖上双眼。 他的背挺得很直,动作一丝不苟,像是制定好规则的机器,背影却透露着机器所无法具有的悲伤。 霍初安先开口问:“他……他怎么了?” “睡着了。”郁谨淡淡回答。 霍初安松了口气:“那我们快走吧,一会那些人就来了。” 郁谨并没有移动,冷漠地看着他:“你们给我的,是什么药?” 霍初安愣了愣:“安眠药啊。你看他不是睡着了吗?” 郁谨抿抿唇,讥讽地勾起一个弧度:“是吗?” “不对啊。”方园愣愣地插嘴,“他不是在掉血吗?你们不杀……” 霍初安捂着方园的嘴把她请了回去,又忐忑不安地问郁谨:“怎么了?不对吗?” “安眠药,是这样的?”郁谨冷冷问,“掉血?” “难道我……”霍初安迷茫地看着前方,脸色突变,“难道我又被骗了?” 季轻歌掐了他一下:“你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有些心慌,难道是郁谨给丁鹤喂了药,结果发现根本不是普通的安眠药,而是毒药? “就是安眠药啊。”霍初安委屈地道,“难道是他体质和我们不同?有副作用?” “拿错了药,还安错了定位系统?” 城堡明显变得喧闹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闯入城堡,要对丁鹤宣战。 霍初安心乱如麻:“这个……我们先跑吧,他们都来了。” “跑?跑去哪里?”郁谨问,“我们难道不是被包围了吗?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他们都会跟着我们。” 窗玻璃发出一声巨响,细碎的玻璃渣掉到地上。 有人从窗户外冲了进来。同时,有人从走廊跑过,明显想从正门跑进来。 他们无处可退。 季轻歌精神一凛,进入备战状态。 可她又有些担心。 来的人很多。丁鹤看起来受了重伤,也没办法操控那些猫。难道就要靠他们了? 她偷瞄着郁谨。而且,郁谨的状态看起来不对。 他像是雕塑一样,坐在床边,眼神空洞无光。 他一定很自责。 霍初安怎么这么不靠谱,一次两次掉链子。 她又是心急又是难过,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战。 两方的人都抢着往丁鹤的位置冲,想抢先拿到击杀奖励。 从窗户跳进来的那群人却顿了一下,突然转移方向,越过丁鹤所在的位置,向着门口闯来的那批人攻去。 季轻歌震惊地瞪大眼。 这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第164章 黑猫游乐场(完) 像是恶作剧般,在场人脑中的系统提示开始发生变化。 【当前进度:50%】 下降了。 原本进度已经达到90%,却突然以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下降,直至恢复到0。 有的人傻傻地想,这BOSS还带回血技能呢,越打血越多。 但他们很快就被脑内的声音所吸引。 【杀掉他,我将给予你无法想象的奖励。】 他是谁? 季轻歌怔怔地看着两伙人缠斗在一起,而丁鹤身上分毫未伤。 甚至于,他们根本都没接触到那张大床。 丁鹤抚摸了一下郁谨手掌刚刚碰过的地方,缓缓睁开眼,微笑着坐起身,从后面环住郁谨,下巴搭在他肩头。 郁谨一直低垂着头,从背后看起来像一株柔弱的芦苇。他温柔地将芦苇罩起来,为他挡去风吹雨打。 两个人十指绞缠,仿佛地下缠绕的根须。 季轻歌愣愣地问:“你、你没事吗?” “你说我吗?”丁鹤抬头看了她一眼,双眼乌黑莹润,带着嘲讽的笑意。 季轻歌立刻就知道,他一点事没有。 她怎么忘了,丁鹤的能力属于脑控类型。 那个血条下降的提示就是他自己发布的。 他根本就没有吃药,也没有受伤。 甚至连之前的失忆也可能是假的。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霍初安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药真的有问题。” 郁谨突然起身,甩开丁鹤的手,走到他面前。 霍初安眨眨眼:“怎么了?” 郁谨捏住他的下巴,稍微使力,在他下颌烫出一片痕迹。 霍初安被烫得大叫一声,郁谨趁机把药片丢到他嘴里。 霍初安瞳孔收缩,拼命甩开他的手,手撑着墙壁去一边抠喉咙。 但是药片很快就融化了,顺着唾液流入食道。他急得眼泪都快飚出来,却还是什么都挖不出。 “只是安眠药,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一直冷着一张脸的郁谨终于勾起嘴角,讥嘲地问。 霍初安咳嗽着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一狠,开始往外跑。 但是走廊里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阻拦他。 所有人都看着显示屏上那个目标对象的位置在移动。 没错,他们所要追踪的那个对象,黑猫游乐场的主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霍初安一看就知道是丁鹤搞的鬼。 系统显示被调整过了。 他目测了一下敌人的距离,选了一条人最少的路。 他的脑内只有一个念头,逃开丁鹤的控制范围。 但是受指使的不仅有那些人,还有猫。 黑猫从天花板、墙壁、吊灯等各个地方跳出来,抓咬他的衣服。 “这里!” 之前被他赶出去的方园在垃圾桶后面向他招手。 垃圾桶看起来可以暂时用来躲避。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方园看着着急,伸出手臂拉了他一把。 霍初安也配合地被她拽过去,另一只手抓住她藏在阴影里的手,反手一捅,把刀捅进她的腹部。 方园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他却冷笑一声,把刀抢了过来。 方园是什么人,他可一眼就看出来了。利益至上,还能在这个时候帮他? 整个城堡里的都是敌人,而他只能依靠自己。 装疯卖傻太久,他差点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来到那个位置的了。 不过也是他轻敌,以为丁鹤真的会着道。毕竟郁谨当时看起来是真的伤心。 他平常看着什么都不会,这时却能精准地避开那些人的攻击,仿佛一切在他眼里都只是慢动作。 “喵呜~” 他一时没注意,被脚边的猫叫吓了一跳。 站在他脚边的是一只幼年布偶猫,长得几乎是郁谨的缩小版,看了就烦人。 “喵呜~” 布偶猫看他要跑,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奶凶奶凶地叫唤起来,吓唬他。 霍初安没心情管这个,只当它是普通小猫,踢了一脚就想走。没想到布偶猫看着虽小,脾气却很大,被踢得在地上滚了滚,又气冲冲地爬起来,一跃跳上他的后背,咬着他的后颈。 他没有想到,这么小的一只猫,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把他咬得眼前发黑,一跤跌在地上。 布偶猫咬着他的后衣领,拖着他往后走。 他绝望地看着天花板,感受着后背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 眼前的场景逐渐从走廊的天花板,变成了卧室的,再变成季轻歌气愤的脸。 “你是故意的?之前的那个盒子也好,药也好,都是你故意拿来的?” 霍初安双眼失神,脱力地笑了一声:“我说不是,你信吗?” 季轻歌狠狠地在他脸上踩了一脚,坐到一边。 布偶猫松开了嘴,跳到床上,张着嘴要吃的。 郁谨塞给他一条鸡肉,它立刻开心地在床上打滚,抱着鸡肉条啃。 “下去吃,别把床弄脏了。” “下面冷,一会换床单就行了。” 丁鹤摸摸布偶猫的头,惊讶地问霍初安:“你是很久没吃糖了吗?突然这么有活力?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糖。” 糖。 根本就不是他拿过来的药。 他被郁谨刚刚的态度骗到了。 霍初安自嘲地笑笑,坐起来,擦擦鼻血:“是啊,没想到。”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盒。”丁鹤托着一只糖罐子,转了一圈,和善地递给他。 “不用了。” 说什么笑话呢,他怎么敢吃。 刚刚那颗糖没用,谁知道现在这罐有没有用。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目的?” 丁鹤问:“你有什么目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们,也知道我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我只说一句话,你在做什么,他都知道。”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丁鹤:“你把这些子世界搅成这个样子,真当他看不见吗?” 丁鹤沉思片刻,问:“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你私自干预这些世界的正常运转,篡改本来的发展方向,随意改造玩家的精神世界,使他们得到还不应拥有的能力,从而获得可操控的傀儡,甚至连晋升的事都要插一脚。”霍初安奇怪地笑起来,“你不就是想让这些世界乱起来,更改主神的统治规则吗?” 他轻慢地道:“但规则,是无法打破的。” 他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每个人心上划过。 霍初安是主神派来警告——或者说阻挠丁鹤的。 没有人能放任自己的下属动摇自己的控制。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丁鹤揽着郁谨的肩,温和有礼地解释,“你知道,我们正在度蜜月,所以偶尔遇到一些麻烦,总是要解决。但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改变过那些世界的正常运转。” 言下之意,我们只是在解决感情路上的矛盾,从来没想过那么伟大的主题。 而且是他们主动挑衅,我们从来没有惹事。 “你们,还有何樱樱他们,不是一直在计划着这件事吗?” 丁鹤思索了一下:“樱樱她们应该正在别的地方研究美妆。我很疑惑,我们每次聚会你不都参加了吗?难道还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霍初安想着忍不住冷笑。是啊,仔细想想,每次也没做什么,大部分都只是在闲聊。 可你们就这么闲,非要定期开个茶会? 他嗤笑一声,指着季轻歌:“她不算?” “这是小歌自己努力的结果,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丁鹤谦虚道,“而且那应该是规则内所允许的,你应该知道,是主神承认了她。” 霍初安脸色更加灰败:“那覃慎?” “我记得我们当时只是去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算是影响了娱乐行业的发展吗?至于覃慎他自己,他的行为我们暂且管不了,不过除了和宋眠那段,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那个精神病院院长!你夺走了他的事业!” 丁鹤惊诧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还去过精神病院?” 霍初安自知失言,捂住嘴。 “其实你一直跟着我们,对吧?” 丁鹤嘴角的笑意越深,他就越觉得身上发冷。 “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接近我们。即使我们当初不告诉你那串ID,你也会阴差阳错地遇到我们。这是他交给你的任务,而你是他最忠诚的……追随者。” FX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忠诚。创造出他们的霍初安,毫无疑问,也是个忠诚的人。 霍初安沉默片刻,突然指着门口:“正道正在互相残杀,大魔王却能逍遥法外,你还说你什么都没做?” 一个年轻男子正好从门口走进来,对着他的手指皱了皱眉。 来人高鼻深眸,皮肤白皙,但细看起来,五官有些像郁谨。 丁鹤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一副友好相处的样子。 “我们从未打算作战。” 他的嗓音虽好听,却像搀着碎冰渣的泉水,稍不注意就被冻得背后发凉。 霍初安怔怔地看着丁鹤介绍他。 调查局的负责人。 负责人证明,他们和黑猫一方的关系十分良好,从来没有打算对抗。所谓的仇怨,都是老一辈的执念了。 他证明,之前的那个盒子,就是霍初安自己偷出来的。 和解了。 嘴上说着“不退缩不和解”的丁鹤,真的和调查局那一方的人和解了。 而且还心甘情愿,甚至有些高兴的样子。 霍初安觉得世界变得异常魔幻,忍不住问丁鹤:“那你跑这里来,还装失忆,是想干什么?” 丁鹤:“度蜜月。” 霍初安忍无可忍,最终吼出来:“度个P的蜜月!你们已经度了一年蜜月了!” “说的没错,马上就是一周年了。”丁鹤拉开抽屉,真诚地递给他一张宣传单。 那张花花绿绿的,游乐场宣传单。 原本看不清的字此时莫名其妙地被补全了。 “全新黑猫游乐场就在十月三十一日,还记得初恋的味道吗?” 霍初安“刺啦”一声撕开宣传单,面无表情地一甩。 外面突然传来礼花的声音,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在夜空。 原本凶狠的黑猫们纷纷换上万圣节的礼服,笑眯眯地给旁边的玩家们送糖。 玩家们傻傻地看着糖,再看看外面的烟花,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任务。 【欢迎参加黑猫先生的结婚周年庆。】 ……第一次遇到吃喜糖的副本,呵呵。 他们擦擦伤口上的血,恶狠狠地吃糖。 丁鹤热情地和霍初安握手:“欢迎来到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庆典。” 霍初安:“……你要杀就杀,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嘴里有几句真话,自己不知道吗?” 丁鹤温雅笑道:“我不杀人。” 他又侧头问郁谨:“你呢?” 郁谨抬了抬眼:“自己跳下去。” 这里是城堡的最高层,站在窗口,根本就看不到地面。 霍初安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烟花,忽然觉得无比寂寥。 “我们……也算是曾经的同伴吧,你们就一点情谊也不念?”他一脸唏嘘,“当初,我也真的帮过你们吧。” 他望向郁谨:“我以前也是真的佩服过你。” “你拥有一种将赞美用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能力。”郁谨淡淡回击。 霍初安笑出一声:“是吗?” 从他的鞋底开始,火苗开始向上蔓延。他并没有因为灼烧的疼痛而惊慌失措,反而笑得越来越灿烂。 “还没有结束。你不要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天衣无缝,下一次,我们一定会带着证据来找你。” 脆生生的猫叫响起:“爸爸,他刚刚踢我。” 调查局那位年轻的负责人脸色冷峻,拎起霍初安的后衣领,把他从窗口扔了出去。 卧室内终于清净了。 季轻歌执着地问:“真的是他?他从一开始接近我们都是有目的的?” “是的。”丁鹤安抚地笑笑,“从你第一次见到他开始。” 一个能够凭自己的力量通过晋升的人,绝不会像他表现出来得这么无能。总不能说,他就是运气好吧? 他倒是从头到尾都贯彻了这个人设。 季轻歌: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研究所的问题都是他搞的,没想到后面的事也是他搞的。 他是怎么做到,脑子里装那么多事,表面上还看起来像个傻子的。 “你不需要为他难过。”丁鹤递给她一把糖,“吃点糖吧,今天是开心的日子。” 季轻歌按下心里的愤怒,咬着水果糖。 小布偶猫扒着郁谨的胳膊,张嘴要糖。 它已经吃了不少鸡肉了,小肚子却完全没见长,看起来就是个无底洞。 季轻歌艳羡问:“这是你们的儿子吗?好可爱。” 郁谨摇摇头。 长得这么像,居然不是亲生孩子。 他们闯进来之后,还听过一阵墙角。丁鹤当时明明说这是他们的儿子。 原来也是骗人的。 她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男神还没生孩子,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 小布偶要到一颗糖,笑呵呵地撒娇:“谢谢爷爷~” 郁谨:“嗯。” 季轻歌:…… 不是儿子,是孙子。 男神已经是爷爷辈了。 那孩子他爸……她不由把视线移到刚刚赶到的那名年轻男子身上。 如果她没记错,刚刚小布偶喊“爸爸”之后,是他出的手。 所以他才是男神的儿子。 年轻男子抱起小布偶,制止他要糖的动作,恭敬地喊了一声:“舅舅。” 小布偶在空中划拉了一下爪子,不满地喵喵叫:“我饿。” “找妈妈去。”年轻男子拍了一下他,向着丁鹤和郁谨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季轻歌等他们离开,咽了咽口水,问:“他是你外甥?” 郁谨点点头,反问:“怎么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打起来?” “我们没有打起来。” 季轻歌一回想,也确实是的。 她所有有关这个世界背景的知识,都是霍初安说的。但霍初安在说的时候,肯定有自己的立场。 她又想起,听墙角的时候,丁鹤执着地认为郁谨是调查局派过来的卧底。 调查局长的舅舅,那能不是调查局的人吗?换谁谁不怀疑? 她以为的失忆时的胡言乱语,竟然都有根据。 “你都当爷爷了?”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甚至比刚刚的那个人看起来还年轻,他居然辈分这么大。 “妖怪的寿命,不能用人的寿命来判断,”郁谨转头,略带戏谑地问丁鹤,“你今年几岁了?” 丁鹤微笑不语。 “我之前还以为那只小布偶真是你们的孩子。”季轻歌小声道,“还挺可爱的。” “他那么能吃,你觉得像我家的?” 季轻歌眨眨眼,想起之前送吃的的几只橘猫。 小布偶的血统不言而喻。 “和他们一起去狂欢吧。” 丁鹤和郁谨催着她和越青霆一起出门,转身去了旁边的卧室。 一间一模一样,但窗户并没有破洞的卧室。 封得严严实实的窗玻璃很好地阻挡住了外面的喧闹。 郁谨坐在床边,双腿交叠,严肃地看着丁鹤。 一向从容淡定的大魔王,终于感到了一丝紧张。 “你连我都想骗?” “我中间不是告诉你了吗?”他上前一步,准备去抱郁谨。 郁谨抬起手指,在自己和他面前画了一道横线。 他的脚步停在横线外。 “你是主动告诉我的吗?” 丁鹤露出迷之微笑:“不是。你不擅长说谎,我怕骗不到他们。但我总不能让你一直担心。” 笑,还好意思笑。 其实从柳兮兮提醒他要小心身边的时候,他和丁鹤就已经在准备迎接霍初安的计划了。 所谓身边的小人,并不是当时的祝觉,而是霍初安。 因为害怕主神通过其他渠道发现他们的想法,他们没有说好应对方式。但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两个人的默契早已经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他很清楚丁鹤究竟有没有出问题。 “我希望你以后可以用其他方式暗示我。” “我想你主动黏着我。”丁鹤坦然道,“你以前从来没说过,我去哪都跟着我。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的语气有些赌气,似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你还总跟我说,你不会死。你现在知道我当时的感受了吗?” 郁谨脸色松动,吐出两个字:“幼稚。” 丁鹤看他态度变缓,关掉灯,趁着他一时没适应黑暗,拉着他倒到床上:“你要是觉得我幼稚,我们可以做一些,成年人才能做的事。” 郁谨在黑暗里踢他:“蛇尾巴收回去!恶不恶心?” 丁鹤沉默了一下,问:“这个呢?” 他在黑暗里摸了摸,觉得手上的触感变坚硬了,一节一节的,尾端好像还上翘。 他脸色微变。 是蝎子尾巴。 “我只能变成这些东西。或者你更喜欢蜘蛛和蜈蚣?” “……蛇。” 黑夜之中,黑猫游乐场的宣传标语异常闪亮。 【黑猫游乐场万圣节特别活动!带你重温初恋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丁鹤也就对着媳妇能说几句真话了。 还有最后一个世界就结束。 我突然想起来两个写着写着忘了的伏笔。 第一个是,我在第四个世界写过一个情节,丁鹤操纵着一条小蛇表演杂耍,结果一只猫跑过来把蛇吃了,郁谨还笑话他,就是想暗示这个世界里两个人的原型。猫是很厉害的捕猎者,是能抓蛇的(虽然蛇看起来很吓人)! 第二个是,第一个世界里,丁鹤是4号,因为“甲乙丙丁”,丁是第四个。然后当时出现的日记都是折成某个形状的,霍初安说“这是鸡吗”,其实不是,是千纸鹤,只是丁鹤不擅长手工,给折成这样了。第三个世界里,拼画上人的五官时,他拼歪了,也是因为这个。和郁谨相反,他完全没有艺术细胞。 第165章 主神空间(七) 秋日的阳光总是透露着一股干燥感。 郁谨一睁开眼,就觉得口干舌燥,话都说不出来。 他咳嗽了两声,呛出几根猫毛,才发觉不是气候干,是猫趁他睡觉溜上床,又把爪子伸他鼻子边免费贡献猫毛了。 他掀开被子,把蜷在他胸口的两只猫赶出被窝。 猫的体温比常人高,害他睡得全身燥热。 布偶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咪呜咪呜叫了几声,一边打呵欠一边撅着屁股伸懒腰。 整个房间里飞扬着猫毛,在阳光里显得晶莹剔透。 他咳嗽的时候,丁鹤就睁眼了,递了杯温水给他。 丁鹤一向起的比他早。但他醒来之后,也只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既不像是休息,也不像是工作。 郁谨把猫毛都吐出来,喝了几口水,问他:“怎么样?” “一切顺利。不过不可以掉以轻心,他肯定还会做别的来阻拦我们。”丁鹤亲亲他的额头,刚要抱他,突然眉头一皱,按着太阳穴,像是在跟什么人做无声的交流。 郁谨趴到他肩上,好奇地问:“他们还在?” “还在呢,听到你说话了。”丁鹤垂下手,语气骄傲,“不过这是我的,眼馋回去找自己家的。” “他们还能听到我说话?” “只能听到你的。”丁鹤反手环住他,“大概是因为,你的声音比较重要,识别度高。” 郁谨奇妙地感到脑内有些嘈杂的声音。纵使他无法进入丁鹤的精神世界,却似乎能听到那些人的抗议。 丁鹤沙哑的嗓音熨烫在他耳上:“你的声音已经印在我灵魂深处,无论多么微弱,也无论拆分成什么样子,我——或者说我们,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你。” “你别咬我!” 没有威慑力的反抗就是欲拒还迎,只会激得捕猎者愈发兴奋:“我轻点咬。” 郁谨脑中出现一声嗡鸣。 这是挑衅和炫耀。 与他进行连接的那些分身们明显不高兴了。 郁谨捂着被啃红的耳朵:“你们先聊,我不打扰。” “没事,你在旁边,他们会比较有动力。” 丁鹤把工作场所移到床上,搂着他靠着床头,重新闭上眼。 郁谨吃完早饭,安静地在一边玩手机。 霍初安之前说的事,的确没错。 他们不想再处于被主神限制的状态了。 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一定的自由,就想把剩下的都解放。 但他们想采取的方式,绝对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破坏。诚然,他们看起来改变了游戏副本的过程,甚至影响了结果,但那个世界的控制者,可以增加或改变其他的副本,使得世界的走向回到正轨。 除非长时间待在一个世界,不然他们绝对做不到完全改变那个世界的运转秩序。 有一种方式,已经摆在明面上了。他们可以和其他世界的控制者合作,甚至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附属,和他一起离开主神空间。但是总有人渴望稳定,想和主神站在同一边。 他们必然会发生争斗。霍初安的事,只是一个开头。 丁鹤的野心并不仅限于此。他想要那些不与自己合作的世界,也能从属于自己。 比起其他人,他更相信自己。所以他在偷偷和自己的分身进行联络。 起初他还无法做到跨世界的联络,但通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和那些分身的实力都在不断增强,已经能够自如地交流了。 丁鹤曾解释过,他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立的点,但一旦建立联系,就等于两点间连出一条线,所有人织成一只网,终将笼罩整个主神空间。 那些分身,将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每个世界的走向。 到时候,他就将成为主神空间真正的控制者。 不过连接刚建立不久,那些分身才刚刚开始觉醒,他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目的。 他还不能和主神正面对抗。 而他和郁谨在每个世界闹的那些事,其实不过是个障眼法。当主神将目光对准表面上的混乱时,很可能会忽略背后真正的威胁。 而那些事,又算不上真正的过错。 他很乐意和主神保持表面上的和谐。 郁谨知道,丁鹤一向都是如此,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把对方几代人都算计进去了。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但他居然接受了。 何樱樱发来短信:你们回来了呀~玩得开心吗? 郁谨:还好。 何樱樱发来猫咪摸头表情包:不要难过嗷,装失忆惹男朋友哭的都是渣男,我们甩了他去找别人。不要吊死在一棵老树上。 郁谨:…… 差点把手机捏碎。 一定又是越青霆在瞎传些什么。 “和谁聊天?”丁鹤结束和分身们的连接,好奇地看他手机屏幕。 屏幕上正是一个猫斗眼镜蛇的动图,上面P着五颜六色的字:打倒蛇渣。 丁鹤瞟了一眼头像,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端详起蛇的造型:“你觉得好看吗?” 郁谨唯恐他又换个蛇形:“不好看,渗人。” “我呢?” 郁谨面无表情:“你的也是。” 丁鹤眼中闪过一丝阴云,郁谨扣掉手机,抱住他的脖子:“但我看习惯了,现在看不见了,又有些想念。” 睡衣宽大的领口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掺杂着青紫的痕迹。 既让人怜惜,又忍不住想蹂躏。 丁鹤和他交换了一个深吻:“不说这些了。我生日快到了,准备怎么给我庆祝?” “想怎么过?” “我想去那个abo的世界,想——标记你。” 郁谨干脆地拒绝:“你已经过了可以借过生日的理由随便讨要礼物的年纪了。” “在年长者面前,年幼者永远拥有特权。”丁鹤低声在他耳边喃喃,“哥哥……” 郁谨掐了一下他的脸:“你看看自己的脸,再叫我哥哥。” “那弟弟?” 越说越不对劲。 “你先好好休息几天,你现在能去那些地方吗?” 丁鹤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而无聊地度过这个生日。 生日前夕,郁谨终于语气松动,别扭地陪他选择世界ID。 但一种突如其来的剧痛袭击了他,让他头痛欲裂。 “被攻击了……” 有人试图在他的世界捣乱。 “我要回家一趟。” —— 郁谨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倒在一个破旧的教堂里。 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和被烧伤的灼痕,简直就是一片废墟。 而他和丁鹤就躺在破烂的十字架下方。 丁鹤的唇贴在他颈侧,嘴角残留有一丝血迹。 他摸摸后颈,摸到尚未凝结的鲜血。 厉害了,吸血鬼吸吸血鬼的血。 第166章 捕猎者游戏(一) 郁谨推开丁鹤,坐起身,捂着自己的额头。 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他怎么到这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城堡的大棺材里睡觉吗? 支离破碎的记忆开始在他的记忆里重聚,汇聚成一副破破烂烂的画卷。 当年瘟疫爆发,他利用自己研制出的特殊药物,将民众从恐慌与病痛中拯救了出来。因为这件事,再加上他本身的皇室血统和血族强大的实力,国家的政权落到了以他为首的血族手中。普通的人类定期奉献鲜血,血族则负责保护他们不受外敌侵害。 他不喜欢这里过于阴暗的气氛,于是在重建政权、国民生活重新走上正轨之后,就把治理权托付给了自己和丁鹤的分身,自己跑到丁鹤的世界居住,偶尔才回来看一看。 普通人类和血族的斗争仍在继续。纯血血族的诞生率极低,一直只占国民的一小部分,这使得他们变成了数量稀少但占据着全国大部分资源的贵族精英。 普通人类仍旧占大多数。他们起先对新的国王感恩戴德,但时间一长,这种感激感就淡了。 一旦瘟疫的威胁消失,生活温饱得到满足,他们就开始考虑别的问题。 许多人嚷嚷着,不能让外族统治他们。再加上教会与皇族的残余势力并未完全消失,暗中挑动他们的神经,甚至还传出“当初的瘟疫就是血族造成的”,目的是摧毁人类意志。 人类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站起来! 至于传说中的那位国王……国王那么遥不可及,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在新一代的国民眼中,就是个轻飘飘的符号。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可人人都没把他当作活生生的存在看待。 谁知道当时发生的是什么?听说那场瘟疫只是当时还是王子的他发动政变的理由。 一部分人纠集起来,准备反抗血族的统治。 郁谨觉得,这大概也是主神的意思。 他和丁鹤最近过得是安逸了点,丁鹤那边看得严,插不进手,就只能拿他这当突破口。 会有很多的玩家来到他的世界,发起一场又一场的进攻,干预世界的正常走向。 现在,就是被进攻之后的剧情。 他的分身并没有中招,而是假装重伤,压抑自己的力量,以普通人的身份流落到了民间。 丁鹤等人对外谎称他重病无法露面,一面维持着国家的正常秩序,一面偷偷寻找他的下落。 终于,丁鹤找到了他,把因压抑力量而失忆的他扔到一年一度的捕猎游戏中,试图唤醒他的力量。 他就是在那场游戏中,认识秦扬,并和他结仇的。那个时候他才刚进入主神空间,连丁鹤是谁都不记得。 倒是很符合这个世界原本的设定。 他摸摸自己的后颈,终于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获得那场游戏的胜利之后,丁鹤重新对他进行了初拥,熟悉的血液唤醒了他的记忆和能力。 消失许久的血族之王,终于回来了。 丁鹤也挣扎着坐起来。看得出来,初拥的过程对他来说也是一场折磨。 大概是受血统纯正性限制,下位者不可进犯上位者。 丁鹤是他的后裔,未经他的允许,吸食他的血液,将会产生排异现象。 在他觉醒之前还好,觉醒之后,副作用作用将会异常强烈。 丁鹤看了周围一圈,也大概想起了前面的事情。 “没想到这么快。” “你当时就知道?” 丁鹤若无其事地笑笑:“你还记得吗?你当时是我专门带过来的。那场游戏是为你准备的。” “回家,换套衣服。”郁谨拍拍衣服上半干的血迹,从地上站起来。 这具身体才刚完成一场夺命游戏,心脏还被秦扬戳了一次,衣服破破烂烂挂着血。 纵使已经成为一名血族,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遍地血迹的脏乱环境。 普通的血液无法激起他的兴趣。越是纯正的血族,对于血液的要求越高,自控能力也越强,不会见血就疯。 丁鹤绅士地搭上他的肩,打了个响指,两个人转瞬回到城堡内。 迎接事宜早就安排妥当,他先去泡了个澡,把紧张的神经舒缓开来。 受到攻击后,血族确实有了些许损失,但现在他回来了,损失就等于没有。 近期应该还会有新一轮的进攻,在规模上甚至比之前那次更大。 他决定亲自来应对这场危机。 丁鹤虚虚地敲了几下门:“收拾好了吗?” 他胳膊搭到浴缸边,长吁一口气:“进来。” 水汽氤氲得他一双眼睛湿润朦胧,不像是血,倒像是化开的胭脂。 丁鹤推开门,目不斜视地走了几步,站在浴缸边一两米的地方:“会议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时后开始。” “知道了。” 丁鹤说完,也不离开,就站在一边看着。 但他也丝毫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郁谨偏头看他:“你怎么还不走?” “您不叫我走,我当然不能走。” 他叫的是敬称,语气也恭恭敬敬,眼神却不躲不闪地打量着他的身子。 郁谨嗤笑一声,向他招手,等他走近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放出尖牙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猝不及防的疼痛感令他稍微皱起眉,但那种痛苦却瞬间转变为愉悦。 郁谨一向不是个粗鲁的人,语气再狠,动作都是优雅的。 他能够感到獠牙的尖锐,与吸血动作的轻柔,形成鲜明的对比。 冷血感与温柔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想……咬回去。 郁谨稍微补充了一下能量,把他推开:“行了,拿浴巾。”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丁鹤的血变好喝了。 以前也还可以,但不仅不甜,还有点涩,现在却有种浓郁的咸甜味,几乎让他嗅觉失灵。 丁鹤抖开浴巾,把他裹进去,又低头在他肩膀上啃了一口。 郁谨右手钳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往浴缸里按:“胆子变大了?” “陛下,我刚刚给了您初拥,现在您是我的后裔。”丁鹤的脸还未接触到水面,原本温热的水就迅速凝结成了冰。 郁谨甩开他的脸:“你的血,是我给你的。” 我只是吸回来。 上位者的血液,对于下位者来说,是最诱人和珍贵的奖励。下位者天生追求和臣服于上位者。 丁鹤是他的后裔,即使渴求他的血液,也没有资格主动要求。 他在之前也恪守礼道,从不逾越。不知道是不是在别的世界待久了,连基本的尊贵礼仪都忘了。 入乡随俗,尊重一下本世界的基本设定。 血珠滴滴答答地从肩头落下,被浴巾吸了回去,染开几小朵花。 他肩上的小孔迅速地愈合,皮肤光洁如初,像是圆润莹润的玉石。 初拥过程还是对他们产生了影响,丁鹤的血的吸引力对他来说变强了。 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反正从一开始,也就丁鹤的血勉强能让他提起兴趣,现在只是为例行的活动增加了一份乐趣。 丁鹤不是喜欢啃脖子嘛,这里一样可以啃。 还能满足食欲,不是比标记要好用多了。 丁鹤帮他把身上的水擦干,换好衣服,给他吹头发。 郁谨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烘干,撩开半长的头发,把白皙纤细的脖颈露出来:“来。” 他高兴了,也该给丁鹤点奖励。 丁鹤老实又规矩地低下头,先手指揉了揉,再照着皮肤最薄的地方,轻轻一吻,最后才将尖牙刺入血管。 神态虔诚而尊敬,眼神却隐隐透露着野心与强占欲。 简单的进食过程硬是被他拖成了晚宴。 郁谨面无表情地计划着给他买几只长颈鹿啃着玩。 会议的参加者都是血族中的贵族。一是为了破除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谣言,二是为了就人类方的行为寻找应对措施。 覃慎站在最角落的地方,听那位带他来的血族讲解重要事宜。 他虽然成为血族的时间不长,但天赋异禀,地位升得快,连王都注意到他了,破格允许他参加会议。 这位王,他从小缺爱,性格冷酷又残暴,没什么人能亲近他,也就公爵大人能陪伴在他左右。 这位公爵大人,以前是位小有名气的骑士,即使成为了血族,看起来还是如此正直而高洁——然而很多剥削政策都是他提出来的。 简而言之,就是告诫他,两个人都别惹。最好也别谈论两个人的关系。 ……这两个人我都认识。 覃慎憋屈地想。 他是被丁鹤叫过来帮忙的。 越青霆说的没错,他果然就是个苦力。 但他见到的景象还是让他心惊。 丁鹤还是那个样子,笑眯眯的一肚子坏水,只是眼中多了一分不加掩饰的迷恋与狂热。 他恭敬地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像是最忠实的护卫者。 郁谨则有了很大的变化。他戴着面具,覃慎只能从丁鹤的态度和他的声音辨别出他的身份。 他身上有着出身高贵的人特有的矜贵与傲慢,又有种逼人的气势。他身上明明一尘不染,却像整个人泡在血海里,有种让人呼吸不过来的压迫感。 郁谨平常也冷,但是一种清澈的冷,就是那种,口是心非,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红成一片的冷,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哭。 他长得漂亮,人又瘦,声音清清冷冷,说话做事再怎么狠,也让人觉得是嘴硬心软,欲擒故纵。 现在却不一样,纵使还是纤细的身材,还是那种清澈的声音,甚至尾音还带着勾人的黏腻感,他身上的威压却让覃慎差点跪下来。 果然是冷酷又残暴的吸血鬼老大,有点高冷霸道总裁的意思了。 第167章 捕猎者游戏(二) 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最后有人提出,郁谨大病初愈,应该在近期举办一场庆典。 既然是举国欢庆的庆典,自然要有娱乐活动。这次的压轴活动,就是一场特殊的捕猎游戏。优胜者将能得到成为血族的机会。 正合他意。 会议结束时,他却突然留住覃慎。 周围的血族都对覃慎投来异样的目光,他的父辈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让他好好表现。 覃慎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们这是器重吗?他们这是觉得我能吃苦能干活。 偌大的会议厅只剩下三个人。 郁谨坐的位置高,给了覃慎一种自己必须仰视他的感觉。 但他一细想,可不就是这样么。全王国的人,都需要仰视他。 “这次的庆典,你和樱樱跟着我去。” 覃慎愣了愣,望向丁鹤:“那他……” “他有别的任务。”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覃慎还是点头答应。 “具体事项何樱樱会告诉你,我不希望你在仪式中出错。” “是。” “我希望你做的事,都能符合你的身份。” 覃慎心里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复强调。 庆典如约而至,这段时间,血族内部却翻了个天,谣言四起。 “陛下似乎看上了年轻的血族,夜夜把他留在宫内。” “陛下换口味了?” “公爵大人被踹了!我居然等到了公爵大人被踹的一天!” “可能是觉得公爵大人老了吧。谁不爱小狼狗呢。” 覃慎走哪都觉得有人在戳自己脊梁骨。 夜夜留宿?他跟郁谨都没单独待过。哪来的谣言,想看他被丁鹤弄死吗? 连何樱樱和柳兮兮看他的表情都不一样,仿佛他真的成功把丁鹤绿了。 覃慎风评被害。 等到庆典的那一天,他终于明白这段时间的谣言是怎么回事,郁谨那日对他的嘱咐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仪式由国王亲自主持,规模比之前更加盛大,宴会布置也更加奢华。如果不说,必定会有人认为,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是恶龙储存宝石的洞穴。 正常的宴会结束,现在是游戏时间。 经过层层选拔与推荐,十二名人类坐在了宴会厅,参与接下来的游戏。 宴会厅的中央是一张长长的饭桌,两边各摆着六张名牌。 在主人的位置,则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框上雕刻着繁复生动的花纹,嵌着细细碎碎的宝石。纯粹宝石的堆积容易给人暴发户的感觉,但这面镜子却只让人觉得轻盈而优雅。 郁谨、覃慎和何樱樱就在镜子所连接的房间里,等待着玩家们的到来。 郁谨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十指交叉,松松地放在腿上。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显眼的戒指。 何樱樱和覃慎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后方。 三个人都戴着面具,但每个人的面具各不相同。 铃响之后,玩家们陆续就坐。 莫鸿鹄和廖安平率先走进宴会厅,绕着桌子走了半圈,找到自己的位置,懒懒散散地坐下。 重而没有节奏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宴会厅中。 安栎乖乖巧巧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大眼睛无辜地打量着先来的两人。 莫鸿鹄明显对他有点兴趣,扯出一个笑容。 谢蹊和顾心裁估计是在门口碰到的,见面之后尴尬地对视一眼,然后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绕了个圈,最后坐到一起。 两个人默契而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向两边分了分。 随后是沉默不语的沈禾、冉洛,以及担忧茫然的季轻歌。 覃慎越看越觉得不对。 好多人他都见过。 他看了郁谨一眼。难道这些人是特别挑出来的? 郁谨仍旧直视着前方:“怎么了?” 他的声音清冷,又带着点慵懒,像是度数不高的酒,掺了点冰块,不醉人,又令人回味。 “人,是怎么选出来的?” 郁谨没回答,何樱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不是我们选的。大概是巧合吧。” 巧合?主神的意思吧。 覃慎脸一黑。他觉得有点不妙,可能会见到一个暂时不想见的人。 已经到了八个人。剩下的四个人不知出了什么事,迟迟没有出现。 场上的人不少都是覃慎那一盘游戏的成员,彼此眼熟,很快就聊开了,互相调侃有吸血鬼体质。 季轻歌坐在一群异性中间,觉得自己与整个宴会格格不入。 其实她也是被叫来帮忙的。但是因为她性格过于老实,在这个世界是教会方的成员。 她本人对血族倒是没什么偏见,毕竟她听说郁谨和覃慎本体都是血族。 聊了快半个小时,在场的人都饥肠辘辘,忍不住开始抱怨迟到的玩家。 “也许我们要主动去寻找线索。” 话音刚落,门就发出一声巨响,一个人阴沉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裹挟着秋夜的寒意,像一把渴血的刀。 他的脸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疤痕,明显是最近才造成的。 顾心裁喃喃自语:“秦扬?” 和他之前见过的秦扬又不太一样,似乎比那时戾气更重了。 秦扬环视周围一圈,嘲讽地勾起嘴角,找到位置, 安栎本来坐在他旁边,现在被挤得只能向旁边移。 莫鸿鹄把枪拍到桌上:“怎么?你屁股大,一个人要占两个人的位?” 安栎长得可爱,正好是他的菜。 保护欲旺盛的莫某人决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欺负弱小。 秦扬漫不经心地点燃一根烟,嗓音沙哑:“对啊,怎么了?” 莫鸿鹄二话不说,拿起枪,扣动扳机。 他脾气冲,最见不了这种装x的人。 子弹击散袅袅烟雾,擦着秦扬的脸飞过。 似乎是笃定子弹伤不到自己,秦扬根本没有躲闪,而是漫不经心地掏出一把刀,踩着饭桌跃到对面莫鸿鹄的位置,把刀横在他颈间,拍拍他的脸:“没点本事,少学别人出头。” “玩什么呢?”越青霆兴冲冲地走进宴会厅,像是没发现莫鸿鹄和秦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勾住秦扬的脖子,把他和莫鸿鹄分开,“小秦,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还有小谢小顾!好巧啊!” 秦扬漫不经心地撩开他的胳膊,坐回自己的位置。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差。 还剩两个人。 没几分钟,新玩家就到了。他独身一人,身形略显单薄,但绝不瘦弱。他发现人到得差不多了,知道自己迟到,有礼貌地道了几声歉。 覃慎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是宋眠。果然是宋眠。 他甚至连何樱樱关切的询问都听不到,沉浸入自己的情绪。 如果宋眠发现他的身份,会怎么想? “你可以选择自己追捕的人。” 郁谨的声音在他混沌的脑中划出一道清明,让他豁然开朗。 如果不是他,就要换别的血族来参加游戏,到时候他连保护宋眠的机会都没有。 还剩最后一人。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最后一名玩家姗姗来迟。他披着挡风的斗篷,进门的时候,同样带了阵冷风。但他的声音却恰到好处地将这丝寒意捂得温温凉凉。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取下斗篷,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优雅地坐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各有深意。 覃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失声惊问:“他怎么在那?” 最后一个,正是丁鹤。 “他犯了错。”郁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所以你……把他赶出去了? 原来谣言都是真的,你真的把他踹了。 覃慎陷入短暂的混乱中。 侍者们推着餐车出现,为他们摆上最后的晚餐。 和覃慎一样震惊的是顾心裁和季轻歌。 顾心裁忍不住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郁谨呢?” “他有事。” 他有事,你还有心思在这玩游戏? 顾心裁忧心忡忡地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是啊。” 顾心裁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地承认,憋了几秒,干巴巴地问:“为什么吵啊?你们不考虑和好吗?” “会和好。至于原因……”丁鹤沉声道,“我犯了错。” “错?什么错?”顾心裁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心里一凛,该不会是什么出轨之类的原则性问题吧。 但丁鹤的回答却让他愣了愣。 “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又不是封建年代了,哪有什么上啊下的。 季轻歌隐约知道一点,暗瞟了镜子一眼:“在那?” 丁鹤笑而不语。 晚餐刚上完,何樱樱开始宣布游戏规则。 【1.本次游戏参与者共12人,巡视血族三名。】 【2.游戏地点为小镇特拉法。】 【3.12名玩家将被随机分配至小镇的不同地区,倒计时后开始捉迷藏游戏。】 【4.在游戏中,玩家可选择躲藏,也可选择与血族正面对抗。被血族发现后仍存在逃脱的机会。】 【5.小镇上散落着9枚拼图碎片,玩家除捉迷藏外,还需集齐拼图碎片,否则失去获胜资格。】 【6.拼图碎片并不唯一,但不可重复获取。当某名玩家获取一枚拼图碎片后,该碎片将会随机刷新至另一地点,并进行全场提示。玩家可抢夺其余玩家的拼图碎片。集齐九枚碎片,并存活至最后,可获得获胜机会。】 【7.游戏内存在各种辅助道具,打开道具箱需输入正确密码,密码错误将会向所有血族提供该玩家的位置。】 【8.血族可随意处置被捕捉到的玩家。】 【9.血族在捕捉到玩家后,如若玩家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再次逃脱,无论是否死亡,都将视为淘汰。】 【10.血族们将会佩戴面具,以任何形式摘掉面具,将会使血族暂停行动,持续时间1min。】 【11.游戏第一,胜利第二。】 【12.希望各位能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第168章 捕猎者游戏(三) 十二分之一的胜率。 失败者将会成为血族的食物。更凄惨的,可能是奴隶。 不仅要对抗血族,还要提防身边的人。但是又不可能一开始就互相为敌,毕竟如果队友死完还没集齐拼图,会被三只血族一起围攻。 同时,因为收集拼图会全图爆点,也不可能单纯苟到结局,要么面对血族,要么面对其他竞争对手。 理想状态是,所有人先合作抵抗血族,集齐拼图后再互相凭实力决出胜负——但不是每个人都擅长战斗。 他们有时候反而需要借助血族的力量。 什么时候卖队友,什么时候救队友,这是个问题。 在场的人大多认识,曾经也是合作伙伴。 谢蹊和冉洛浑身不自在。他们当初也是抽到血族身份,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猎物。 “游戏开始了吗?”秦扬挑挑眉。 何樱樱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阵,又咯咯笑起来:“嗯……算是吧。” 他冷笑一声,抓起桌上地刀,踩着桌面,气势汹汹地跳到丁鹤面前。 洁白平整的桌布拧出几层褶皱,桌上盘碟碰撞,叮当作响。 他半蹲在丁鹤面前,左手抓向他的衣领,右手的刀利落地刺下。 光可鉴人的刀面映出他脸上狰狞的疤痕。 他的手是在丁鹤面前一厘米的位置停住。 丁鹤举起桌上的红酒杯,向他敬酒,浅啜一口:“希望我们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们两个有仇,在场的人大部分都知道。 在上一场游戏里,秦扬就是用这种疯狗态度针对他和郁谨。 当时秦扬一口咬定,丁鹤就是一只吸血鬼。而丁鹤也确实是。 他一定知道一些内幕。 所以这次…… 虽然秦扬的神态过于凶悍,众人并没有主动阻拦。 安栎眼珠转了转:“所以,三名血族会伪装身份,出现在我们身边吗?” 镜子上模模糊糊地显示出三个人的人影,在场的玩家只能看出是两男一女。 镜子像蒙着一层水雾,三个人的身形都有些扭曲变形,无法辨清他们的外貌。但从装扮和位置,可以看出最中间坐着的人地位最高。 “大家都听清楚了吗?”站在右侧的那位女性血族宣布完规则,又俏皮地补了一句,“当然,我知道你们现在记不全规则,所以我们直接进入游戏体验吧。” 丁鹤摊摊手:“看起来,并不会。” 所以他并不是其中一员。 “你上次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要是被杀了,怎么还站在这里。”有人小声嘀咕。 秦扬横他一眼,一字一顿地道:“因为神保佑我,我又回来了。”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和丁鹤杠上。事不过三,这次他一定要报仇雪恨。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现在有“神”在他背后…… 他的目标可不是游戏胜利,而是——杀掉那三名血族中的王,取而代之。 他的目光锁在了坐在中央的那名血族。 他看起来如此纤细,脖颈细得一只手就能捏断。 你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 丁鹤沉吟片刻:“你可能认错人了。” “你这张脸我还能认错?道格拉斯公爵。” 秦扬语调阴森,差点把牙齿咬碎。 丁鹤把自己的名牌翻过来给他展示,耐心地解释:“你真的认错了,我叫杜汀。” “放屁!” 顾心裁等人也懵了一下。丁鹤还用化名? 莫鸿鹄拍拍桌子:“他不叫杜汀叫什么?再说了叫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有本事进游戏拼。你还挺能耐的,好好坐着!” 秦扬轻蔑地睨他一眼:“关你鸟事。” 莫鸿鹄气得差点和他火并。 廖安平有个心眼,转头问身边的人:“他不叫杜汀,叫什么?” 谢蹊皱眉:“我上次遇到他,他叫丁鹤。” 这个名字他听了也耳熟,细想了几遍,一拍大腿:“兔子!” 那个成功让他患上兔子PTSD的兔子玩偶! 那个兔子不是让杜汀一枪崩了嘛! 他绝对不是那只兔子。 “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很早就失散了。”丁鹤垂眸,语调变低,“你们是不是见过他?” “双胞胎哥哥?你在做梦吗?” 他失落地笑笑:“我知道很不可思议,但我来这里,就是想找他。” 越青霆放下刀叉,用响声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你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无论他说什么,都给人一种在听八卦新闻的感觉。 他是除了丁鹤之外,最淡定的一个,在其他人争吵的时候,已经解决了一半的晚餐。 他神秘兮兮地道:“小郁不在。你们觉得丁鹤会把小郁扔了,一个人来这里?他俩有一腿,你们都知道吧?” 本来不相信丁鹤话的人,也被他带得半信半疑起来。 “你们还记不记得,最后就剩他俩了,他俩都不肯打起来。可能这么快分吗?哦当然如果某个人太渣……”他一边吃一边说,吃到一半咳嗽几声,吐出带着血丝的钉子,“也不会分。” 说的也是。郁谨不在,确实很奇怪。 不过,丁鹤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只有顾心裁忐忑地确认了一下:“你是用了化名,没有兄弟吧?别担心,我不会跟他们说。” 丁鹤似笑非笑地向他敬酒:“我确实是杜汀。” “可你不是认得郁谨,还说被他赶出来,他们两个是情侣……”顾心裁有点混乱。 “对,我认得他。” 他脑内飞出一个神奇构想:“你们,三个人一起?” 丁鹤惊异地睁大眼,很快又弯起眉眼:“不行吗?” 顾心裁:是我见识短浅。 晚餐结束,有侍者向所有人献上定位戒指。 晚餐里明显掺了东西,他们很快就感到昏昏欲睡。 游戏正式开始。 *** 郁谨和其他两人站在小镇的门口。 小镇荒废已久,早就没有人气。但原本的建筑仍旧矗立在那里,使得小镇更像是死气沉沉的模型。 郁谨冷淡道:“女士优先。” 何樱樱的笑声从面具下传来:“这么客气。那我就先选了……我走右边。” “下手轻点。” “放心,我不碰小可爱。”她向覃慎挥挥手,“遇到了提醒你。” 覃慎看着另一边的建筑:“那我走左边?” 郁谨不置可否:“不要越界。” 覃慎仿佛内心被看透,头皮发麻:“我知道了。” “他不一定想要胜利。” 覃慎心里苦笑。是啊,宋眠怎么会成为血族,他从来都看不起这些。 “他们也是。” 覃慎怔了一下。 他觉得郁谨的语气有些嘲讽。 “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好。” 覃慎怀着疑虑离开。 郁谨开始沿着主道,寻找猎物的痕迹。 第一名猎物很不幸,刷新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看到了小酒馆门槛上新鲜的泥土。 看起来,猎物就在酒馆里。 第169章 捕猎者游戏(四) 酒馆之内并没有人,有几只桌椅乱七八糟地摆放着。 吧台上方吊着几盏灯,做成盛开的花的形状,中间点着一只小蜡烛。 整个房间的光亮都来自那里。 灯光笼罩着吧台上的一只道具密码箱。密码的那一面背对着门,看不出是否已经被破解。 吧台后是酒柜和一只酒桶,酒瓶与酒杯都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酒馆内并没有太多可躲藏的地方,只有桌底或者吧台底下能够勉强躲人。 歪倒在地上的椅子挡住桌下的光景。 不断有冷风从窗口灌进来,窗帘被风吹得烈烈作响。 浅浅的脚印,从门口一路延伸到窗口。 郁谨关上门,顺着脚印走到窗边,看到窗台上的脚印。 这个脚印比之前的都要清晰。 看起来,那个人一进来就发现他的到来,匆忙从窗口逃跑了。 脚印就此消失。窗外是普通的土地,无法留下痕迹。狭窄的小巷很快就是一个岔路口,连追踪都不知道能往哪个方向追。 既然不知道往哪走了,那就算了吧。 郁谨把窗子关上,理了理窗帘,准备去吧台取一杯酒。 他刚往吧台走了几步,左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 响声很轻,但风声被挡在窗外,酒馆内过于寂静,使得响声格外引人注意。 某张椅子似乎向旁边移了一点。他一看过去,就停止移动。 椅子移动的距离很小,除非记忆超群,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看起来并不是因为椅子损坏或者风势过大,而是有什么东西躲在桌子下,因为恐惧而无法抑制自己的颤抖。 但捕猎者已经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不得不集中精神,屏息凝视。 郁谨看他不动了,继续向吧台走。 桌子下的生物似乎松了口气,又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郁谨再看过去,他就又不动了。 有点吵,很影响喝酒的心情。 他走到吧台里,随手取了一瓶酒,放在吧台上。 道具箱放在正中的位置,上面仍旧显示着初始密码,旁边摆着谜面。 他瞟了一眼道具箱,转头又取了只酒杯,拉开吧台下的椅子,准备坐下。 椅子下露出一双鞋尖。只有一点点,是男式的运动鞋。 鞋尖上沾着些许泥土。 吧台下的空间并不太大,一个成年男性很难完全把自己藏在里面。 郁谨把椅子完全抽出来,坐到道具箱前,倒了半杯酒,浅啜一口。 他拨了一下密码,又猛地起身,转身取了点冰块。 旁边的酒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从侧边的水龙头滴下几滴酒液。 他拧了一下水龙头,重新坐回吧台前,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密码锁。 1、1、0…… 他突然起身,走回酒柜前,换了只杯子,走到酒桶前,拧了拧水龙头。 仍旧只有几滴酒液滴下。 他试了一次就放弃尝试,转身去柜子上重新拿了瓶酒,倒完仍旧只啜了一口,就放在一边。 他重新开始输密码。 1109。 道具箱没开。 1108。 道具箱纹丝不动。 他的手指继续向下拨,1107。 拨到1105,他突然又把密码往回,拨到1106。 他似乎并没有开锁的意思,只是闲着无聊,随意改着最后一个数字。 最后拨到1104,他起身了,拍拍衣服,离开座位。 但他并没有离开酒馆,而是取下窗帘,罩到酒桶上,塞住酒桶的缝隙。 他的动作优雅而细致,力求把每个可以透风的小缝都完美堵住。 酒桶发出吱呀一声,倏地向他那边倒下,趁着他后退躲避的时候,一个人灵活地从里面爬出来,举着玻璃酒瓶向他砸去。 郁谨侧身取了一只蜡烛,轻轻一吹。 迅速长高的火焰在两人面前竖起一道屏障。 但对方的准头也确实很差。酒瓶砸到旁边的吧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他把尖锐的玻璃切口刺向郁谨。 整个酒馆、吧台,以及他身上,都有着浓浓的酒味。 原本安静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向着酒桶人身上飞去,一触到他身上的酒,就燃起更热烈的火花。 拿酒瓶的人低吼一声,胡乱地挥着酒瓶,一下子将花形的容器全部打落。 整个酒馆迅速陷入火海,他痛苦地低吼几声,在酒馆里乱蹿。 火焰让两个人的视野都有一瞬间的消失。不过很快,郁谨就看着火人一路跑到门口,撞了几次撞不开门,再绝望地跑到窗子边,用身体撞破窗户,踩着碎玻璃跳到窗外。 郁谨数了几个数,确定他跑出一段距离,才轻快地走到窗边。 窗台上和外面的地面上都残留着血色的脚印,可怜的藏匿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一下子跑出视线范围。 看得出来,他有些慌不择路,和之前的冷静全然不同。 虽然郁谨到的时候,脚印一路延伸到了窗台,但窗台上脚印的重心不对。 那个人并没有直接离开酒馆。 他发现了自己的鞋印,脱下鞋,拿着鞋躲到了其他地方。 这说明他有一定的准备时间。 他推倒了一部分椅子,营造出有人躲在桌下的假象,再走到道具箱进行解锁。 道具箱恢复到了初始密码。但,道具箱并不在初始位置。 他还没有解开密码,就发现到了捕猎者的到来,匆忙把密码转回初始,但没办法保证道具箱恢复原本位置。 在这种匆忙的情况下,他不可能绕到外面,再躲进桌椅下方,他只能躲在附近。 他脱了鞋,没理由突然穿好鞋或者把鞋规规矩矩地摆在自己旁边,所以吧台下的只是一双鞋。 他躲在酒桶里,伺机偷袭捕猎者。 可惜他发现捕猎者能帮他解开密码,所以这个计划被推迟了。他准备等捕猎者把密码解开,再偷袭他。 直到他发现捕猎者一开始就知道他在哪,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享受他的胆战心惊。 他只能背水一战。 郁谨耐心地跟着脚印走。 空气里弥漫着清晰的血腥味。不诱人,但非常明显,隔着几条街都追得到。 可惜受伤的藏匿者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还在试图躲过捕猎者的追踪。 无力挣扎的猎物完全无法让人提起兴致,于是他故意让猎物多跑了一阵,不远不近地跟着,时不时露个影子,激励猎物继续突破自我。 猎物跑进了一间小诊所。 猎物停止了动作,似乎在处理自己的伤口。他身上的血腥味也消失了。 如果让他就这么跑了,就是功亏一篑。 郁谨积极了一点,三两步赶到诊所门口。 诊所寂静无声,空无一人,血腥味与药味融合在一起。 他顺着血腥味,走到一只可容纳一个人的储物箱前,半跪下来。 箱子没上锁,一块带血的衣物卡在箱子外方。 他双手搭在箱子边缘,缓缓打开储物箱。 *** 沈禾刷新在酒馆门口。 他站在酒馆门口,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确认了一下里面没有其他人,才谨慎地走进去。 他故意在鞋底蹭了点泥,走到窗边,爬上窗台,再脱下鞋,跳回了酒馆内。 这样就算他被血族发现,也可以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走。 他不擅长与血族正面对峙,肯定要选择躲藏。 这里的桌子都可以躲藏,但是他估计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摆好椅子,掩藏身形。 他在桌子下面放了几只小老鼠,做出一个陷阱。 如果血族没离开,他就用小老鼠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趁机逃跑。 他稍微布置了一下场地,直奔吧台。 道具箱无疑是这个酒馆存在的价值。 他蹑手蹑脚地检查了一下吧台附近,寻找紧急躲避的地方。 吧台下面?那也太显眼了,说不定就会和弯腰的血族直接对眼。 他选中的地方是近乎于空的酒桶。 他把鞋放到了吧台下面。这样,只要血族低头去检查吧台,他就能从后面砸破血族的头。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如果那个血族嗅觉真的那么灵敏,发现他的所在,那他只能……拼命了。 道具箱旁边有提示,提示信息是“诞生之日”。 生日? 谁的生日? 还是说,并不是特指谁的生日,还是按照这四个字解密? 他试了一个密码,正在焦虑解谜的方法,就听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只能慌忙躲到酒桶里。 那个血族果然去窗边了。他从缝隙里紧紧盯着对方,心吊到了嗓子眼。 跳出去跳出去跳出去…… 然而对方只是关上了窗,似乎是嫌风大。 他掐着胸口的衣服,强行减缓心跳。 就在这时,老鼠开始行动了。 对方向吧台走来的动作停下了。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手按在酒桶边缘,做好逃跑的准备。 但对方毫无好奇心,径自向吧台走来,倒了一杯酒。 看起来他只想喝酒。 沈禾觉得他莫名其妙。为什么追着人突然开始喝酒了。 追不到人借酒消愁? 他看着血族慢吞吞的动作,内心焦灼。 就算对方没发现他,他一直被困在这里,不能行动,也落后了别人一大段时间。 没看到吧台下的鞋吗?敏感一点,好奇一点。 血族终于不喝酒了,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心里一惊,心几乎跳出来。 他被发现了。 可是血族好像只是对不停滴水的水龙头感兴趣,拧了几下就坐回吧台,继续借酒消愁。 沈禾的心跳又渐渐恢复正常。 烦躁逐渐压过了恐惧。 这种感觉却难受,就像是拿着钝刀在肉上磨,疼痛感虽然不剧烈,却长时间地折磨着人。 血族兴致很高地玩着密码锁。这使得焦躁的沈禾终于打起了精神。 血族肯定知道正确密码。 “110……” 110什么? 他发现对方可能在逗他玩,就是不输入正确密码。 但他又不能跳出来按着对方的头要密码。 他只能等待。 血族终于享受完美酒,放着解到一半的密码不管,扬长而去。 沈禾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玩了。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之前准备那么多,又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意义吗? 他本想等血族走远,再出来开密码箱,却发现用以观察外界的缝隙被堵住了。 他错了。 对方不是在喝酒。对方就是在逗他。 血族一开始就知道他在哪,却不直接揭晓,就是要看他紧张忐忑的样子。 现在对方玩腻了,要杀他了。 他只能拼命跑。无论能不能跑过,都要跑。 血族甚至提前关住了门窗,想把他关在这个小空间里,无处可逃。 恐怖。 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拼命撞着窗子,想逃出去。 他的脑内只有这个念头。 他没穿鞋,脚踩在碎玻璃上,底下扎破了一大片。但他根本什么都顾不上,只能不停向前跑。 可是没有用。 猫抓老鼠,不是要吃老鼠,而是要看老鼠痛苦挣扎。 猫总是每次都给老鼠一丝希望,再把那一丝希望堵死。 无论他怎么跑,都逃不出血族的视线范围。 对方甚至故意留了一段距离,似乎是想试验他的极限能力。 他明确地认识到两者间的差距。他根本就不可能逃脱。 但他还是不甘,他必须跑。 他心里有些绝望。难道他要成为第一个淘汰者了吗? 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小诊所,还没找到药,却听到了脚步声。 他躲进了储物箱。 第170章 捕猎者游戏(五) 储物箱的盖子缓缓向上抬起。 里面除了一件带血的衣服,什么也没有。 一股力道猛地从背后袭来,来人一只手扣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往储物箱里按。 他看着面前的脏衣服,在两个人皮肤接触的地方燃起一簇火苗。 和之前的情况都不一样,对方非但没有慌张,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抚摸着他的后颈和手腕。 火苗自己熄灭了。 周围的温度很快下降,对方的手掌冰冷似铁。既冷,又带着强硬不肯更改的态度。 郁谨抬起头,平视着前方:“松手。” 低着头的姿势,自然地传达出顺从的意愿。 对方听话地放松了手臂,用手肘锁着他的脖颈,凑近他问:“你说什么?” 比起威胁,这个动作更像是亲密的耳语。 这可能是第一起人类调戏血族的惨剧。 对于血族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耻辱。 对方的手开始在他的面具上划:“你戴着面具,我听不清你讲话。取下来,好不好?” “毕竟你这么……漂亮。” 郁谨掐住他的虎口,快速在他掌心烫了一下,趁他松手,一个过肩摔把他扔进储物箱,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闭嘴。” 储物箱虽大,也不至于能轻松装下一个成年男性。对方肩膀靠着箱子边缘,两条腿搭在外面,看起来有些可怜。 但他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很无所谓,悠闲地把那件脏衣服挑出来扔了:“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是不喜欢听——” 郁谨默不作声地把他两条腿往箱子里塞,毫不留情地扣下箱盖。 “我换几个方式说给你听。”对方蹬住下落的箱盖,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箱子内。 储物箱根本无法容纳两个人,郁谨摸了半天都摸不到能借力的空地。 偏偏还有人揽着他的腰,不让他起身。 “宝贝,你腰好细,我抱一会。” “你活腻了。” “没有。”对方坐起身,从后面抱着他,亲昵地亲着冰冷的面具,“你还在,我怎么可能想死。” “现在不需要了。”郁谨面无表情地道,“你不用回来了。” 好像有点过头。丁鹤见好就收,乖乖巧巧地抱着他:“我想你。” 郁谨“嗯”了一声。 “我真的很想你,”他的声音隐隐透着醋味,“为什么不来找我?” 郁谨问:“我找你干什么?你是人类吗?” “人类的血有我的好喝吗?”他稍微掀开自己的衣领,“需要你花这么多功夫亲自去追?” 郁谨算了算,自己总共也没追沈禾多久。 他只是进门刚好遇见一个人,就按照规则追了。 比起直接把人杀死,血族肯定更倾向于把对方留着供血。不过他对普通人的血没什么感觉,也不想抓了吸血,就开始赶人跑。说不定……沈禾就和他的同伴们汇合了。 比如面前这个。 “碰巧。” “你没有立刻杀他。”环在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你早就可以杀了他。” 郁谨冷不丁问:“所以你把他救走了?” 丁鹤莞尔:“他应该没走远。你如果想,我帮你把他抓回来。” “你想抓谁,我都帮你绑回来,不用你动手。” 但你不能自己去追。我不允许你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你来追我,怎么样?”丁鹤笑着提议,“你抓住我一次,我就帮你抓一个人。” 你要是非要追他们,我就帮他们逃跑,让你只能追我一个。 “你说的,不是你应该做的吗?”郁谨反问。 “您似乎忘了,我已经因为年老色衰被踢出王宫,现在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玩家。我的任务是和他们一起,逃脱血族的追捕——不,推翻血族王朝的统治。” 郁谨:……请不要擅自加戏,没有人说你年老色衰。 “你真觉得,靠你们能做得到?” “无论如何,总要尝试。如果失败,我也愿意做这个俘虏。” 不,你是乐在其中。 “俘虏可没资格再回到王宫。” “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丁鹤叹了口气,又扶着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不过,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先把你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放你出来。我一定会把王后的位置留给你。” “你还是先考虑好自己。”郁谨声音结冰,“松手,我走了。” “我会让你只能抓我。”丁鹤微笑起来,把胳膊伸到他面前,“需要进食维持体力吗?” 郁谨干脆地推开他的手臂。 “刚刚是我错了。我只是……有点嫉妒他。覃慎和何樱樱都在行动,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不可能逃出生天。只有我才是你理想的食物,不是吗?你为什么要花精力去追他?”丁鹤把声音放轻了一些,“我也会帮你。你可以不务正业。” “上次,我一直在注意你,你走到哪、遇到了什么,我都知道。如果不是任务,我根本不会去关心其他人。” “我生日要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有点可怜。 郁谨开始良心不安。 他最吃软不吃硬了。偏偏丁鹤最擅长的就是装无辜。 哪怕知道对方不仅不可怜,甚至可能在背后偷笑,他还是会心软。 他掀起面具,在丁鹤手臂上啃了一口,象征性地吮了一点鲜血。 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利齿刺破皮肤,带来持续性的疼痛感和血液流失后手臂轻微的麻木感。 但心理上的满足感却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愈加增强。 就算是食物,也是唯一的。“唯一”这样一个形容词,胜过了无数象征着荣耀的名词。 更何况他不是食物。 “你要是再救他们,就拿你自己来抵账。” 郁谨说这话,本来是想威慑丁鹤别再掺和他追人,丁鹤听了却眉开眼笑,一副巴不得把自己奉献出去的样子。 “我说的不是这种方式。” “别的方式,是什么方式?我很乐意尝试。”丁鹤帮他把嘴角残留的血迹抹掉,压低声音问,“你就算真想杀了我,我也不介意。” 郁谨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少发疯。” 丁鹤笑得眼睛弯成一对月牙:“好。” 他老婆当然舍不得杀他。 郁谨仿佛看到他身后一条尾巴得意地左摇右摆。 “好了。我……”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先躲一下。” 丁鹤变回往常神态,揭下他的面具,趁着他陷入一分钟暂停行动状态,把他双腿曲起,塞进储物箱内,盖好盖子。 郁谨一动不动地侧躺在箱子里。 为什么,他要躲。 他才是来抓人的。 第171章 捕猎者游戏(六) 冉洛和谢蹊进诊所的时候,故意放轻了脚步。 在这种生存战内,续航无疑是重要的。所以他们在得到地图之后,直奔诊所。 诊所内淡淡的血腥味告诉他们,很遗憾,他们来晚了。 但他们还是决定去试一试。先到的那个人未必能把所有的药都拿走,乐观一点想,也许对方还没拿到药,就被血族解决掉了呢? 他们开门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很轻的,锁扣上的声音。有人在关箱子。 血族应该不会开箱子玩,所以留在那里的是……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准备观察一下再开门。 门却从里面打开。 丁鹤惊讶地笑笑,熟稔地和他们打招呼:“这么巧,你们也来了?” 三个人算不上太熟,只是曾在某个游戏里当过队友。 两人还很清楚地记得,丁鹤当时是怎么把他们当枪使的。 谢蹊不冷不热地和他打招呼:“是啊,好巧。血腥味有些浓,你受伤了?” 丁鹤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上面的齿印:“没有,是别人的。我来的时候,只看到带血的衣服,大概他处理完伤口走了吧。” “已经有人来过了?”冉洛问。 丁鹤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配合地解释:“是。我刚刚搜了一遍,药还剩一半,道具已经没了。” “道具已经没了?”冉洛皱起眉,“这里的密码锁很难,他那么快就解开了?” 他不太相信。这里的密码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字谜,而是“生日”之类必须知道背景资料的谜题。 “我也不知道。”丁鹤遗憾摊手,“不过这里血腥味太重,容易吸引血族的注意力。我带你们去找药,我们拿了药,早点走。” 他说话的时候,有意识地在关门,似乎在遮掩什么。 这反而使人更加好奇门里的东西。 冉洛直觉他在隐瞒,不动声色地问:“你还陪着我们,不先走吗?” “多一个人,多一分保证。”丁鹤意味深长地道,“我们现在还不是对手。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成为敌人。” 谢蹊倒没想那么多,开始催促:“我们先去拿药吧,一会让别人把碎片找齐了。” 冉洛微微点头,跟着丁鹤去了药房。 但他留了个心眼,走之前多看了一眼房间内部。 从狭窄的门缝里,透露出秘密的一角。 沐浴在月光里的是……一只巨大的储物箱? 储物箱里一定藏着什么。 “药有两种,一种可以在移动中使用,效果较差,另一种需要一定时间,必须要摆脱血族的追捕才能使用。”丁鹤向他们介绍着药的种类,冷不丁问冉洛,“在担心什么吗?” 冉洛对上他探寻的目光,掩饰住眼里的怀疑:“我在想,之前的那个人是怎么从血族手中逃出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有其他人帮忙?其实如果我们联手,血族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丁鹤似有所指,“但前提是我们能做到互帮互助。” 他语气仍旧温和,眼神却在示警。 冉洛目光闪烁,点头应下。 “别担心,在那之前,我们都不会有事。”丁鹤警告完,又纯良无害地笑笑。 “但愿如此。” 他们两个搜罗药物的时候,冉洛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药房。 他还是觉得,那个储物箱里有秘密。 虽然表面上,他们的任务是在游戏中胜出,争夺到成为血族的机会。 但其实,他们所有人身上都有一个隐藏任务——击杀血族首领,取代他的地位。在此之前,所有人需要通过游戏,增强自己的实力,消耗血族的力量,最好让他们以为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从而掉以轻心。 他们并不是猎物,他们的身份是,隐藏的捕猎者。 捕猎者并不是同仇敌忾的伙伴,而是目标相同的竞争者。 丁鹤无疑是所有竞争者里,最恐怖的一个。冉洛相信,他能做得出把关键道具藏起来,再鼓励其他玩家打头阵,自己最后抢人头的行为的。 他不可能和丁鹤合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多的砝码。 —— 郁谨蜷缩在储物箱里,隐隐约约地听着丁鹤和其他人的对话。 来的人是谢蹊和冉洛,攻击性不是很强。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他为什么不跳出来把他们抓了?反正只是几个人类,早点完事,早点回家睡觉。 不,他现在还不能抓那些人。他必须等所有人集齐碎片。在此之前,不如先养精蓄锐。 丁鹤把他们引走了。 等脚步声基本上消失,他推开储物箱盖,伸展了一下肢体。 储物箱应该是为了给玩家暂时躲避追捕而设计的。但事实上这个东西只是为了坑人,那么显眼的箱子,谁进来后不会多看两眼。 他虽然瘦,在箱子里还是要蜷着四肢,现在小腿稍微有些发麻。 房间的窗大开着,月光倾泻而入,优美而静谧。他面对着月光,伸了个懒腰。 “吱呀——” 年久失修的木门被风吹得发出尖锐的声响,破坏月光的美感。 他戴上面具,关上窗,折回到门口,从门缝向外看了一眼。 门外什么都没有。 冉洛猫着腰,踮着脚,在走廊上狂奔。 看清屋内景象的那一刻,他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他本来以为丁鹤在箱子里藏了什么暂时拿不走的道具,才这么赶他们走,没想到里面的居然是一只血族。 看衣服,还是最不能惹的那一只。 虽然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杀死这只血族,但他现在的实力明显无法与近乎全盛状态的血族相对抗。 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奇! 他现在什么都不敢想,只能一路往谢蹊和丁鹤那边跑,希冀他们能发现自己的突然失踪。 早知道他就不偷偷跑回来了。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幸好,那只血族没有跟出来。 他身上没有血,又用道具消除了脚印,血族不一定能发现他。 他拐了几个路口,找到药房,“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脱力地开口:“快……” 他的“走”字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绝望地瞪大双眼。 谢蹊和丁鹤已经离开了药房,站在药房中央的,是那只血族。 他反手握住门把手,准备逃出去,门把手上却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几圈带刺的藤蔓,他一上手就被扎得满手是血。 他转身拍门的时候,血族已经瞬移到了他身后,冷冷清清地看着他。 他能够看到面具上空洞的眼睛。 血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欣赏自己新鲜的猎物。 他的手指修长,肤色苍白,像是一截月光。 对方的手并没有用力,细腻柔软的指腹在突出的血管外摩擦。 这个动作本应让人觉得缠绵,此时却宛如酷刑,每一次摩挲都宣告着他与死亡的临近。 冉洛咬咬牙,不顾门把手上的尖刺,狠狠地转动门把手。 疼算什么,命才是最重要的。 血族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嵌入他的皮肤,把他往房间内部拖。 冉洛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血族的指甲剪得圆润平滑,并不能轻易地抠破他的皮肤,也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他挣扎着踹了一脚旁边的柜子,把柜子上的瓶瓶罐罐撞下来。 谢蹊和丁鹤应该会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回来救他。 他现在完全不敢想什么“击杀血族首领”,只想苟起来能活一秒是一秒。 真正遇见了,他才知道双方的实力差距有多悬殊。 甚至有一瞬间他想,要不然他投诚算了。 血族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狠狠地把他掷到一边。 冉洛还没喘过气,就看到一个人影扑过来,和血族纠缠着一起翻出窗去。 他惊魂未定地问门口的谢蹊:“刚刚的是?” “我们一转头没看到你,丁鹤就提议回刚刚的房间找你。”谢蹊慢吞吞地把他扶起来,“不过中途听到这边的响声,我们就来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冉洛咳嗽了几声,不可置信地问,“他来救我?” “是啊。他看到那边的箱子开了,就知道你出事了。他刚刚在那里遇到了血族,把面具摘了才成功把血族关起来。”谢蹊把药翻出来,“他胳膊上有伤,应该是血族咬的。” “那他为什么不直说?” “时间不够,他想在血族醒来前把我们赶走。”谢蹊皱皱眉,“但你也知道,这种生物很记仇,要是让我们看到他的惨状,很可能会针对我们。” 冉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丁鹤是为了救他们,才不让他们管储物箱的事? 他真的……误会丁鹤了? —— 郁谨趴在丁鹤肩上,一颠一颠地看着地面。 诊所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丁鹤的动作太快,谢蹊和冉洛都只看到他们扭打着滚到窗外。 不,事实上他是被扛走的。 “你把他放跑了。”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你又把人救走了。” 丁鹤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把他放下来,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颈边,主动蹭他的掌心,耿耿于怀地道:“你摸他脖子了。” 郁谨仿佛在看弱智:“那是掐,不是摸。” 第172章 捕猎者游戏(七) 丁鹤的脖子和冉洛的脖子不一样,血管安静地伏在皮肤下,并没有那种鲜活的生命力。 但郁谨却觉得,这几道血管就像蛰伏在火山下的岩浆,滚烫的液体在暗中汹涌。 “我不是说了,我帮你抓,你抓我就好了。”丁鹤语调放缓,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他们两个还好,要是遇到难缠的,你受伤怎么办。” 这句话给人一种高高悬在空中的荒谬感。 “第一,这是我的任务,第二,我并不认为,他们能让我受多重的伤。” 郁谨严肃而认真地分析,丁鹤却弯唇轻笑,身子前倾,拉近两个人的距离:“那也不行。万一他们摘你面具怎么办?” ……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吗? 丁鹤接着分析:“这样你就会有一分钟时间无法控制行动。这一分钟他们可以做很多事。” “这个假设不成立。我不会让他们摘掉面具。” 他根本不会给那些人接近他的机会。 “是吗?”丁鹤轻轻松松地揭掉他的面具,炫耀般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成果,“其实很容易,不是吗?” 郁谨沉默片刻:“你拿自己跟他们比?” 一句话突然引燃丁鹤心里的烟花。 的确,他和那些人不一样。只有面对着他的时候,郁谨才这么不设防。其他人,根本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他很满足。 但,还不够。 就像干渴的人遇到半杯水,必定对这半杯水万分珍惜,但长期缺水的状况使他变得异常贪婪。 他想要一满杯水,溢出来的水,源源不断的水。 他抓着面具的手撑在墙上,轻轻将唇印到郁谨的唇上。 动作轻柔小心,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瓷器。 郁谨身体受限,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种清新纯情的吻明显不是丁鹤的风格,很快他就感到一种尖锐冰冷的触感抵着颈侧。 “牙收起来。” 丁鹤拿牙尖尖在他皮肤上戳了戳,印出几个小坑,恋恋不舍地把牙收了回去。 郁谨忍不住想数落他:“你见过咬吸血鬼脖子的人类吗?” 丁鹤摇摇头:“但我不是人。” 他只是暂时混在里面。 他觉得这个解释很完美。 “他们追上来,你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丁鹤笑吟吟地抚摸着他颈侧差点被刺破的皮肤,“解释为什么尊贵又强大的血族之王会被普通人类按在墙上任其摆布,看起来娇柔软弱毫无还手之力?” 人有的时候,有一种隐秘而阴暗的愿望。 想将那些最高洁、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东西,拉到泥土里,狠狠践踏。 丁鹤要好一点,他不想践踏。 但他依然希望把圣洁的月光拽到怀里,蹂躏折腾,让它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能发出自己喜欢的声音。 一道火焰猝不及防地从两人相接触的地方绽开。丁鹤指尖被烫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蜷缩一瞬,看似规矩,实则不情愿地握成拳头。 郁谨脸色微沉:“我赶你出去,不是为了让你造反的。” “我回到这里,也不是想和您做主仆的。”丁鹤毫不示弱,锋芒毕露。 “我希望您不要直接参与到游戏中。”他彬彬有礼地帮郁谨把面具重新戴上,“如果您执意要这么做,我可能会阻拦您。”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似乎是谢蹊和冉洛找出来了。丁鹤和他道了声别,向那边走去。 郁谨不自觉地抬起手,想去抚摸自己的面具。 面具上还残留着一些不属于他的气息。 他刚碰到面具,又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飞快地弹开。 但他又忍不住再次触碰。 面具下的皮肤似乎忍受不了密不透风的环境,压抑出一片红晕。 最后,他摘下面具,开始联络何樱樱:“有多余的面具吗?” 何樱樱配合地没有问理由,给他指了一下商场的地址。 “我记得,面具要是损坏,会自动生成新的呀。”何樱樱不怀好意地问,“您这面具换得有些勤。” 郁谨:不,我就想要几个换着戴,透气。 商场应该曾有其他人来过,商品被翻得乱七八糟。 郁谨站在一楼大厅,看着上面几层悬在空中的横幅。 商场很大,之前的人未必搜查完了。 可能还有人躲在暗处,观察着他。 丁鹤说的话,他自然只是听听。 丁鹤对他总是有一种过度的保护欲望。现在已经是好的了,以前甚至在自己的世界设置了连环副本,企图让他在自己的世界“安全地成长”。 但他不能。如果他一直在丁鹤的庇护下,迟早有一天会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 他漫无目的地翻着成堆的面具。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他之所以之前要把丁鹤赶走,不是因为流言里的“喜新厌旧”。 是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丁鹤,手伸得太长了。 故事是这样的。前段时间,这个世界的他失去记忆,流落人间,所有事项都由丁鹤代为处理。 丁鹤为人亲和,和人和鬼都能混得开,很快便树立了威信,而他反而像是个符号。 丁鹤他能信得过。但这个分身,他还真不能确定。 哪怕是出于保护目的,控制仍旧是控制。 为了防止自己走了之后,剧情自然发展,他架空自己的分身,夺走实际控制权,郁谨决定,把他赶走。 不是永久性的,只是暂时性的惩罚,顺便收回下放的权力。身处那具身体里的丁鹤,就只能委屈一下——似乎他也很喜欢这种角色扮演。 本来设计了几重考验,但其实游戏开始时他就心软了,准备这次游戏结束,就把丁鹤捞回来。 毕竟一个人睡觉还是挺冷的。 不过看起来丁鹤反而乐在其中,甚至准备真的造反? 果然分身随主,跟本体一个德行。 丁鹤,以及他那千千万万个分身,永远都乐于掌控权力。 他挑了个不那么花里胡哨的面具,准备替换下脸上的面具。 手按在面具边缘的时候,他突然抬眸看了一眼三楼。 一颗银色的子弹,悄无声息而又气势汹汹地破空而来,击碎他手中的面具。 丁鹤说的没错,总有难缠的对手。 但,他并没有丁鹤口中的那么弱不禁风。 第173章 捕猎者游戏(八) 银器对于血族来说,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这里不应该有银色子弹。子弹是偷偷带进来的。 郁谨几乎是瞬间就知道,躲在那里的人是谁。 莫鸿鹄。大概率还有廖安平。 他瞄准的不是面具,而是心脏。大概是想一击命中。 那颗子弹以后,对方就没有动静,似乎是怕过早暴露行迹,早就换了藏匿的地点。 但一定还在商场的某个角落。 他要去找他们。 密闭的商场内,连风声都没有。对方不仅给枪消了音,顺便也给自己消了个音。 郁谨放下碎成两节的面具,走向角落里的电梯间。 他的步子很轻,也很平稳,有节奏地脚步声回响在空荡的商场,像是舞台上主角登场的前奏。 商场内的电压不稳定,灯时亮时灭,电梯也时好时坏。他刚进来的时候,扶梯就是暂停运行的状态。 可以当楼梯走,但没必要。 等他走到电梯间的时候,商场突然亮起来,扶梯开始缓缓运行,整个商场又恢复了生机。 莫鸿鹄和廖安平躲在成堆的衣服后面。他们刚刚开枪的地方,就在不远处。 那里有许多毛绒玩偶,一个个娇憨可爱。 但玩偶们的身体里却埋着炸弹。 两个人的手心都有些汗湿。 事情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们刚刚在这里拿到一张碎片,没想到才刚爆完点,血族就来了。 幸亏他们提前布置了陷阱。 廖安平有很多小道具,单拎出来都不怎么样,放在一起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他们躲在陷阱背后,开出了那一枪,想趁那只血族找上来的时候,解决他。 那一枪确实瞄准的是血族的心脏。但他们也知道,血族没那么好命中。 他们甚至想到了,血族会在暴怒之中冲到他们的位置,企图解决他们。 到时候陷阱就能起作用。 但事情和预计有了轻微的偏差。 血族躲开了,发现了他们,然后消失了。 ……人呢? 既没有弱到被一击毙命,也没有小心眼地睚眦必报。 难道这是一只意外善良的血族? 这个想法一从脑海里冒出来,莫鸿鹄就打了个冷战,暗中嘲笑自己不合时宜的幽默感。 他觉得这肯定是阴谋。 那个血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自己背后。 他一这么想,就觉得脖子发亮。 他沉住气,捏紧手中的枪,缓缓转头。 没有人。 看来是他神经太过紧张了。 他们后面不远处就是路口,往里走是楼梯间和电梯。 楼梯间的门偶尔会被风吹得哐哐作响。 这种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但他不得不暂且忍耐——毕竟他不知道那只血族什么时候会冒出来。 要打快点打,到底在干什么! “滴——” 一声长响后,商场重新回到了黑暗,各种电器发出的细微的嗡鸣也消失无踪。 莫鸿鹄眯起眼。他的本能告诉他,那只血族要来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他全身肌肉瞬间紧张,转身举枪对准声音来源。 “Happy……birth……day……” 凭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他能看清躺在地上的是一只毛绒玩偶。 应该是按按肚子就会说话的那种。 这玩偶哪来的?旁边那堆里掉出来的? 他狐疑地看了旁边的玩偶堆一眼。似乎没少什么东西? 玩偶似乎是电量不足,歌唱得断断续续。 “祝你……生……” 莫鸿鹄差点一枪崩了这只玩偶。 但他不能,他还要留着子弹去应对血族。 银器能对血族造成致命伤害。哪怕不能直接杀死,对他们来说也是救命的宝贝。 他转过头去,继续观察旁边的环境。 “日快乐!” 放大版的歌声突然响在他耳边,震得他鼓膜差点炸裂。 莫鸿鹄暗骂了一句,枪口怼到了玩偶脸上。 管他什么血族不血族的,这个破玩意儿今天就必须死。 那只玩偶现在就贴着他的脸,让他得以看清具体样子。 是一只白白软软的兔子,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艹。” 他这次是真憋不住了。怎么又是兔子玩偶。 他是真有心理阴影。 他再往上一看,又是一阵心肌梗塞。 抓着兔子往他脸上怼的,正是一只血族。 他也不知道这只血族是什么时候跑到这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拿兔子怼自己。 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扣下扳机。 银色的子弹穿透兔子玩偶,冲击力带着破碎的玩偶滚出几米,失真的歌唱声终于结束。 他自己也同时被踹了出去,背撞到旁边的招牌,差点把晚饭给吐出来。 艹,下手真狠。 血族揉了揉手掌。上面有子弹擦过时灼烧出的痕迹。 莫鸿鹄心里一跳,连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这点伤,放在平常,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但他面对的是血族。 是在传闻中强大不可战胜的血族。 他一下子振奋起来。虽然希望渺茫,但这说明他们还有机会获胜。 他没有休息,反而愈加好战,一面和血族拉开距离,一面找机会开枪。 反正都暴露行踪了,光跑也跑不过,不如正面对刚。 血族一直都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但他感觉到的压迫感丝毫没有减轻。 血族在向这边扔火球,几次火球都擦着他的皮肤过去。要不是他身子灵活,早就被烧成火人了。 血族的脾气很大,每次火焰都来势汹汹,好在血族的准头不太好,总扔到旁边的商铺。 两方一时间都占不到上风。 莫鸿鹄再一次躲过血族的攻击,反手回以一击。 他本来没报太大希望,但子弹从面具边缘蹭过,面具出现细密的裂痕。 面具! 莫鸿鹄福至心灵。他不需要直接杀死血族,他只需要瞄准他的面具。只要能取下面具,血族就任他们宰割了。 面具可脆弱多了。 血族停下来了脚步,撑着面具,维持着面具的稳定。 莫鸿鹄恶劣地瞄准他指间的缝隙,想一举击破血族无用的坚持。 他后退半步,踢到什么东西。 “Happy birthday to you!” 清甜可爱的童声倏然响起。 玩偶。会说话的毛绒玩偶。 他现在正站在那堆装了炸弹的玩偶旁边。 这些炸弹即将引燃。 他脚步一转,准备躲开,却蓦地僵住。 没路了。所有的通路都陷入了火海。 血族好像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杀他,只是在堵他的路,看着他一点一点走入自己布下的陷阱。 真是捕猎者的恶趣味。即使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掉猎物,也要给他们逃脱的希望,看他们被交替的情绪折磨得精神崩溃。 他盯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血族,有一种接受死刑的自觉。 是被烧死还是被炸死还是饮弹自杀呢。 不管了,他就拼了,看是面具先碎还是他先死。 他抬起枪。 郁谨捡起一只毛绒玩偶,按下录音键,怼到他嘴边,冷酷无情地开口:“唱歌。” 第174章 捕猎者游戏(九) 莫鸿鹄:“……你玩我?” 他有点火大。 唱什么歌,追了一路快把他追死了,开始和颜悦色地让他“唱歌”? 怎么,歌唱得好听就能放他走? 他觉得自己仿佛流落风尘的女子,为了生计卖笑。 这简直是一种耻辱。 郁谨踩了一脚旁边的毛绒玩偶,响亮的童音再次响彻商场。 “唱这个。” 他很准确地避开了藏有陷阱的玩偶。莫鸿鹄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知道陷阱埋在哪里。 毛绒玩偶唱的依旧是生日快乐歌,稚嫩的歌声和整个环境显出诡异的和谐感。 莫鸿鹄咬咬牙,屈辱地抬起头:“不唱!” 郁谨转头看廖安平:“你唱。” 廖安平本身没什么特殊能力,唯一的优势是道具多。 他本来躲在暗处,准备策应莫鸿鹄。但看到莫鸿鹄完全没有胜算,也就没有露面。 他也不知道郁谨是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他看莫鸿鹄这个态度,一时也没作声,而是继续暗中观察。 莫鸿鹄现在的思路很清晰,他要想办法把血族的面具给打碎。 一想到这点,他就兴致昂扬起来:“你这么喜欢听,不如自己先唱一句?” 这血族的声音听起来还挺熟悉,他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挺好听的。 郁谨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突然曲起膝盖,往他关键部位顶了一下,把他扔到毛绒玩具堆里。 毛绒玩偶被重量压得陷下去,白白粉粉的大兔子和他脸对着脸。 莫鸿鹄痛苦地叫了几声,眼睛发红,把一切打算都抛到脑后,只想和他同归于尽。 就在此时,一楼大厅突然冒出微弱的红光。 拼图碎片刷新了。 很快就有几个人从商场外跑进来。 莫鸿鹄面容扭曲地大笑:“你来啊!一会他们就把碎片拿完了,看你怎么办!” 虽然他看不见血族的脸,但他隐隐觉得对方在鄙视自己。 对,在血族心里,胜利者是由他们挑选而出的继承者。他们当然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被扳倒的一天。 碎片全部被开启完成的那一刻,才是游戏真正的开始。 郁谨把能录音的玩偶扔到他怀里,甩出一句“自己录”,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原本正在捡拾碎片的人,像是头顶长着眼睛,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然后,张开手臂,做出一个要接人的动作。 郁谨落在他旁边一米的地方,冷眼看着他毫无意义的动作。 丁鹤自然地把动作收回去,半蹲下去,继续捡碎片,仿佛完全没看到旁边放冷气的血族。 谢蹊&冉洛:……当面捡碎片,艺高人胆大。 这就是挑衅。 郁谨果然伸出手,按在他手背上。 手背上迸发出比碎片更浓艳刺眼的红光,光看就给人一种浓到窒息的血腥感。 丁鹤低头看了一眼,伸出另一只手,盖在他手背上,同时被压在底下的那只手翻了个面,手掌朝上,将他的手夹在中间。 最后,这个动作变成了丁鹤两只手包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胸口。 作为旁观者,谢蹊和冉洛简直被红光闪瞎了眼,看不清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只知道情况很危急。 丁鹤回过头,用口型示意他们:“去找三楼的人。” 谢蹊和冉洛愣了愣。这个状态……他们还能跑? “面具。” 丁鹤抽空解释了一句。 两个人豁然开朗。刚刚郁谨出来得太突然,他们没看清。但仔细回想,似乎面具是有点破了,露出一只猩红的眼睛。 再联想到他刚刚来的地方,不难猜出,他肯定原本在三楼追人。面具应该就是被他们打破的。 “快去。” 时间紧急,他们来不及多想,匆匆忙忙地跑到三楼,帮莫鸿鹄和廖安平撤到安全的地方。 郁谨尝试把自己的手往回抽。 他的面具其实没掉。只不过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和丁鹤打起来。 “你面具坏了。他打的?”丁鹤小心地帮他把碎片拣下来,生怕碎片扎到他的脸。 郁谨没回答,想阻止他的动作:“我自己来。” 面具被取下来,他就不能动了。 丁鹤把最碎的几个小块摘下来,大片的还挂在他脸上,在他露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别扎到了。以后小心点,保护好自己。” 残缺的面具后露出的小半张脸更显出鲜活的诱惑力。 丁鹤心里有一种强烈而难以找到根据的念头。 他不希望任何人把这张面具取下来。 他希望这张脸成为他们之间的秘密。 只有他能够看到他的真实样貌,触摸到他柔软的肌肤,感觉到他身体的战栗。 “你先走,我一会帮你解决他。”他按着郁谨的肩膀,小声保证,“他们手上的道具很多,很可能是有备而来。” 郁谨微一颔首:“无所谓。碎片你拿了吧。” 丁鹤看了眼碎片,没动。 “你这是在……给我行特权吗?”他琢磨着,心情就雀跃起来。 郁谨倒是没想到这茬,就是随口一说。他专门提出来,也开始思索。 破坏正常竞争,不妥。 他重新去拿碎片:“来抢。” 丁鹤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是让我抢什么?”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郁谨觉得他可能是在说:抢碎片还是抢你? 郁谨抬手把碎片按在他脸上,在他脸上割出浅浅一道痕迹。血雾不断向外逸散,倒像是他身体延伸的一部分。 “端正态度。” 丁鹤不躲不闪,仿佛对脸上的伤口毫无知觉:“我知道。我就是想,多和你说几句话再走。” 碎片一拿走,就没有红光遮挡了,他们肯定不能这么大喇喇地站着说话。 他眼神直勾勾的,直接而且热烈。 有一瞬间给郁谨一种两个人身份调换的错觉。 他的态度黏黏糊糊的,看起来很幼稚。 但郁谨意外的很吃这一套。 他虽然不喜欢黏人,但喜欢被黏。 当然他自己不会承认。 同时他完全忘了自己几个星期前把丁鹤从床上踢出去的事。 丁鹤看他没反对,就当他是默认了,凑过去想跟他咬耳朵。 郁谨突然问:“你拿几片了?” “……加上这片,五片。” 郁谨蹙起眉:“这么慢?” 你的速度怎么沦落到和那些人类差不多的地步了。 丁鹤斟酌片刻,委婉回答:“男人不能太快。” 郁谨轻飘飘地回他:“你以前不是挺快的吗?现在还比不上以前了?” “太快的话你做不好准备。” 面具下泄露出一声冷哼。 丁鹤上前一步,扣住他的手腕:“那我加快速度?你要试试吗?” 郁谨觉得他在给自己下套,果断拒绝:“不用。” “没事,我快。” 郁谨看着他真诚的双眼:“我想了一下,你还是别回来了。” —— 丁鹤收起碎片,红光散去。 莫鸿鹄活动着差点脱臼的胳膊,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被捡漏了。 要不是他前面拖的,丁鹤能拿到这一片? 丁鹤却很识相,真心实意地对他表达了感谢。大致就是夸他重创血族,才让自己捡了漏,愿意之后报答他。 他把莫鸿鹄捧得轻飘飘的,也不和他计较了。 莫鸿鹄龇牙咧嘴地抱怨:“不知道那个吸血鬼有什么毛病,非要我唱歌。” 丁鹤心念一动:“唱歌?唱什么歌?” “生日歌。”莫鸿鹄气极反笑,“老子再也不想过生日了。” 他踩了一脚旁边的毛绒玩偶,断断续续的歌声再次响起。 “那你唱了吗?” “老子当然不会唱。”莫鸿鹄异常暴躁,“我就没唱过这歌。” “而且是兔子造型!”他警觉地盯着丁鹤,“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丁鹤俯身把兔子捡起来,放到耳边听了听声。 兔子被莫鸿鹄踩坏了,只唱了几句就停止工作。 他把兔子揉了揉,收藏起来,又捡起能录音的那个玩偶:“要不然,你现在唱?” 莫鸿鹄:…… 这是什么魔鬼审美。 虽然丁鹤有意和他们结队,但莫鸿鹄和廖安平和他们不熟,和他们走在一起并不自在,也怕被他们拖累,很快就和他们分别。 一转头,莫鸿鹄就看到一个人影。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被刚刚的兔子玩偶刺激得神经异常了。 他看到了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娇小身影,像是一个长着兔耳的洛丽塔少女。 但一晃眼,人影就不见了。 空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 莫鸿鹄是个大胆的人。他一直认为,危险的地方,往往藏有超出平常的奖励。 所以他跟了过去。 蜷缩在角落里的是个女孩子,纤细的脊背微微颤抖。 他记得餐桌上确实有个女孩,看起来弱不禁风。 但应该不是这条裙子。 于是他远远地问:“发生什么了吗?” 原本背对着他的女孩抖得更加厉害,哭声也更惹人怜爱。 莫鸿鹄有些心慌,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嗯……”女孩蜷缩起来,声音颤抖得厉害,“你别过来。” 莫鸿鹄捏紧自己的枪,向前走:“别啊,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枪即将举起的时候,女孩也完全抬起了头。 她戴着一张可爱的兔子脸面具,头上戴着一对兔耳装饰,似乎还会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何樱樱曼声笑道:“晚上好呀,大英雄。” 第175章 捕猎者游戏(十) 游戏已经进展到了中后期。 仍旧没有人被淘汰。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正面竞争,偶尔遇到被追捕的玩家,还会帮忙藏匿一手。 这对于玩家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顾心裁算是里面过得最轻松的一个了。他相较于其他人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他的自愈能力很强。 血腥味对于血族追踪猎物来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他总是能在血族发现他之前,让伤口愈合。 他路上遇到过其他人,也送了不少药出去,沈禾的伤就是他治的。只不过大家毕竟是竞争对手,很快就分道扬镳。 最后他碰到了季轻歌和宋眠。 相对而言,三个人要熟悉一些,彼此也更加信任,也就结伴前行。 他们的运气很好,没怎么遇到血族。中途虽然见到过那名女性血族一次,对方却笑嘻嘻地撩撩宋眠的头发,很快就消失在街头 顾心裁觉得,这些血族似乎不想杀他们,甚至有人在暗中帮他们。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但——这是为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有谁在跟着我们?”他忍不住向另外两个人确认。 宋眠和季轻歌都顿了一下,然后一起摇头。 然后他们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似乎没有料到对方的反应。 “这些报纸为什么会掉出来?”顾心裁拧着眉,“还有那些道具箱摆放的位置、碎片刷新的位置。好像有人在提醒我们。” 季轻歌心不在焉:“也许是巧合?” “哪有这么多巧合。”顾心裁不太相信,“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季轻歌是真不知道,宋眠则抱着手臂:“有人在偷看我们。”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眼神恍恍惚惚。 顾心裁担忧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宋眠勉强笑笑:“我就是觉得……有点冷。” 像是有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趴在背上的感觉。 顾心裁是个治愈系的异能者,现在却完全看不出他出了什么问题,只能将问题推到环境上。 “所有的道具箱似乎都和一个人有关。” 顾心裁又打开一只道具箱,取出里面的银色十字短剑。 “他是一个混血儿,这里是他的家乡。他的父亲是本地一名受人尊敬的骑士,母亲则是来自东方的商人之女。受到父母的影响,他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 顾心裁不擅长近战战斗,季轻歌又有电锯,这把剑就暂时交给了宋眠。 平平无奇的短剑在宋眠掌心绽开温暖的光,让他几乎被冻僵的身体恢复感知。 “今天,也就是十一月三日,是他的生日。他的姓似乎是道格拉斯——这点不清楚,总之是D开头的单词。” “他成功通过了神圣骑士团在的初步选拔赛,成为了骑士团的备选成员……然后呢?” 顾心裁看着突然断掉的线索,疑惑问:“他和这场游戏有什么关系吗?他去哪了?” 宋眠攥紧手中的剑:“他即将成为一名神圣骑士,却遇到了血族的侵略,他的愿望还没完成,就死在了这里,所以想让我们为他报仇。” “没这么夸张吧。”季轻歌小声道,“也许他有了其他的愿望,并且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不然他怎么还有心情过生日。” “那也不太可能吧。”顾心裁哭笑不得,“哪有人用这种方式过生日的。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没死。既然剧情专门把他拎出来,我觉得他一定是个重要角色,也许他被迫成为了一只血族?” 季轻歌眼神闪烁了一下:“你这个猜测好像更离谱了。” “也许他就是那个……”顾心裁点到即止。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血族。 他们的目标。 宋眠沉声道:“对于一名神圣骑士来说,成为血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他的表情很严肃。 顾心裁讪笑两声,岔开话题:“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啊,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他只是看到门外有一道深色的影子,想调节一下气氛,另外两个人却脸色一变。 那道深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顾心裁自己脸也白了。他还以为是店门口装饰品的影子。 他用嘴型和其他两个人交流:跑?躲? 他也不知道那个影子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只能焦虑地寻找可躲藏的地方。 宋眠低头看着手中的剑。他觉得这把剑在呼唤他。 他不应该逃跑。 顾心裁看他半天不动,拉了他一把,却被他呆滞的眼神吓了一跳。 是那个影子影响到宋眠了,还是别的? 一道影子再次从门后伸了出来,顾心裁一个激灵,跌跌撞撞地抓着宋眠往柜子里躲。 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空中。 “请问——” 少年清越的声音戛然而止,诧异地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你们在干什么?” 顾心裁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安栎?” 安栎点点头,心无城府地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是我。你们都在这啊。” 是同类。顾心裁松了口气,一直往他身后望:“刚刚是你躲在外面?” “啊?是吧,我刚到。”安栎迷茫地眨眨眼,迎了上去,“你们有药吗?我头有点晕。” 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被血族袭击了。 顾心裁等人又确定了一下安全,开始熟练地帮他处理伤口:“那只血族没跟着你?” “我也不知道。”安栎满脸无辜,“我就是一直向前跑,他不知道怎么就追丢了。” “这群血族挺怪的,好像不想杀我们。” 安栎微微一笑:“也许他们只是觉得还没玩够。” 顾心裁不禁打了个寒战。 安栎的话里透露着和外貌完全不符的冷酷和成熟。 “她看起来好像……真的没这个意思。”顾心裁歪头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想法抛到脑后,“算了,我们小心就好。” “我可不觉得他在手下留情,他下手挺重的。”安栎嗅嗅身上的血腥味,轻松地道,“希望我们别再遇到他了。” 三人行突然变成了四人小队。 安栎和之前遇到的几个人不一样,似乎也很喜欢团队行动。 然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条岔路。 顾心裁征询地看着其他几个人:“我们……分头行动?” 安栎和宋眠选了左边的路,他和季轻歌选了另一条。 路上灯光忽明忽暗,他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等路走到尽头,他绝望了。 这条路没有道具,更没有碎片。 他一回头,心更是一沉。 一只血族正堵在狭窄的路口。 第176章 捕猎者游戏(十一) 那只血族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肩膀上的月光像结的一层霜,他一动,就扑簌簌地落下。 顾心裁后退半步,季轻歌警惕地挡在他前面。 两方都没有贸然行动。 顾心裁脚后跟踢到了身后的墙,心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只能放手一搏。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面前的血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个身形有点眼熟。 血族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走来。 他每走一步,都有月光被脚步震碎。 顾心裁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脑子里一阵嗡鸣。 他该怎么逃?硬闯能闯过去吗?还是试着从他胳肢窝下面钻过去? 血族开口问他们:“你拿到了什么?” 吐字清晰,语气冷硬。 顾心裁一懵,声音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郁谨?” 郁谨停下脚步。 顾心裁是第一个听出他声音的人。 并且没有表达出惊恐或者敌意。 季轻歌看他停止前行,再看顾心裁也没有进攻的意思,缓缓收起了手上的武器。 “真是你啊?”顾心裁脑子乱糟糟的,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在这?哦我刚刚还看到丁鹤了,他好像去诊所那边了,你们吵架了?不对,你是吸血鬼?” 他突然噤声,重新紧张起来。 虽然对方暂时没采取行动,但按照游戏规则,他们现在是对立方。 郁谨“嗯”了一声,懒散地靠墙站着,随口问:“碎片找得怎么样了?” 顾心裁一下子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过了几秒才回答:“快齐了。” 按理来说郁谨应该阻止他们收集碎片,现在却反过来关心他们的情况……要是换个人他就觉得是杀手在动手前跟他算账了。 他还是忍不住追问:“是你一直在跟着我们吗?出生在这个小镇的骑士就是你?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些什么?” “都不是我。”郁谨把几个问题拆开,反问他,“有人跟着你们?” 完了,他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顾心裁硬着头皮回答:“是、是啊。你不知道的话,可能是我们的错觉吧。” “你们刚刚和宋眠在一起?” “是啊,不过刚刚岔路口分开了。”顾心裁心脏又是一紧,“他和安栎走那边不会出事吧?” “不会。你们为什么会和安栎一起走?” 顾心裁迷茫问:“就是……路上碰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郁谨想了想,还是摇头:“应该不会。” “你……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顾心裁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不想杀我们,对吧?血族也不像背景信息里那么坏,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你们放了这么多需要解密的道具箱,是不是想让我们在解密的过程中,知道些什么?” 他看不见郁谨的脸,却好像听到了一声笑:“是你,不是你们。” 顾心裁顿时汗毛倒竖,看向季轻歌。至少季轻歌不再这个“你们”里吧。 毕竟共患难过,他对季轻歌还是挺信任的。郁谨之前跟季轻歌的关系也不错。 季轻歌安抚地摇摇头。 “你们两个都不用担心。至于那些密码的用意,你们继续解下去就知道了。” 顾心裁松了口气。这说明他大致猜对了。 他和人相处的时候,容易感情用事。这一点从他进主神空间开始就是这样,也因此吃了不少亏,但他就是改不了。 他实在是不愿意把郁谨和那种冷血无情的生物联系起来。 他完全放下心来,思维也变得活跃,担忧问:“你跟丁鹤是吵架了吗?为什么没一起行动?” “没吵。” 他单方面把人踢了而已。 “其实出现分歧很正常,这个时候沟通才是最有用的,冷战没有任何效果,”顾心裁开始竭力帮他们修补感情,“其实他一直很担心你。” 面具下面逸出一声笑:“他担心我什么了?” “他说他犯了错,想弥补,希望你能给他一次机会。”顾心裁把游戏开始前丁鹤的话揉碎了重新组合,编出一套说辞,“他一直到进了游戏都在想你。” “他后悔了?” 顾心裁梗着脖子:“是啊。他就是嘴上没说,其实很后悔。” 郁谨冷漠回答:“哦。” 顾心裁内心有些绝望。他可能弄巧成拙了。 郁谨转身离开:“走吧。” 路很窄,顾心裁和季轻歌只能跟在他后面。 顾心裁不敢说话,只能低头走路。他思索良久,突然低声问季轻歌:“丁鹤是不是最后那只血族?” 季轻歌心里一惊:“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他们两个不该在敌对阵营。” 季轻歌:!!! 你为什么一下子就猜到了剧情。 你解谜的时候也没这么快啊。 顾心裁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就是随便猜猜,我觉得,按照他们两个的性格,如果有一个是血族,另一个应该会自愿转换成血族吧。我记得之前也遇到过这个情况,不过当时情况是反的,郁谨还主动给丁鹤吸血。那个时候他们被逼着向对方下手,都没真动手,这里应该不会出问题吧。你看,一共三只血族,刚刚我们见过一名女性,还剩一个男性血族。” 他一拍大腿,双眼瞪大:“该不会丁鹤就是那个姓道格拉斯的骑士吧?你看,‘丁’也是D开头的。他本来想成为神圣骑士,却不幸爱上一只血族,最后违背自己本来的信仰,成为血族。然后他们现在出现情感危机了,需要我们来解决?” 季轻歌心里翻江倒海,拼命抑制住张大嘴的本能反应,把心虚感转化为震惊:“不会这么巧吧……” “说的也是。”顾心裁自己也没相信,尴尬笑笑,“当时镜子里出现三个血族的时候,丁鹤就在我们旁边,剩下那个总不能是替身吧。而且丁鹤跟着我们干什么。” 季轻歌心里几个小人打架。 她差点直接说:除了最后那句,你猜的差不多都是对的,丁鹤他也不是人。而且我其实和他们才是一伙的,这几只血族每个我都认识,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他对我们下手。 他们自以为声音很轻,郁谨在前面却听得一字不漏。 他轻咳了一声,问:“你对血族有什么看法?” 顾心裁捂着嘴:“没、没什么看法。” “说实话。” 顾心裁觉得自己要是再搪塞过去,他可能真的会翻脸动手,于是谨慎地回答:“我还没得到所有信息,所以不能做判断。就目前来看,我觉得血族并不像描述里那么残暴。我也不认为,我们是绝对的对立面。如果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说出来。” “你刚刚为什么不偷袭我?” 顾心裁呆呆地看着他:……还能偷袭啊? 这么想,郁谨刚刚确实毫无防备地把背露了出来。 而他光庆幸可以和季轻歌说悄悄话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如果你们没主动进攻,我也不用做什么吧。” 他性格一向宽厚,总喜欢把人往好的方向想,以前也被人说过圣母。 但他还是觉得,人应该善良一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愿意加入吗?” 顾心裁双目圆瞪。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让他成为血族吗? “如果给你机会,你愿意吗?” “需要什么代价吗?”他谨慎说地问。 “取得游戏胜利。”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没有什么……比如要经受什么痛苦,或者放弃什么重要的东西之类的吗?” 郁谨似笑非笑地道:“没有。” 顾心裁心里天人交战。 郁谨是不是还不知道他们的任务并不是获取胜利,成为血族,而是杀了他啊? 他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胜算不大,只准备参加正常的游戏环节。至于杀掉血族之王什么的,交给那些有能耐的人就行了。 他对于种族立场什么的也没有什么执念,不像宋眠那样,对血族深恶痛绝。毕竟在他心里,种族不代表着人品好坏,大家只不过为利益而活,哪有什么绝对的正邪。 至少他跟郁谨相处过,知道他不是坏人。 他是善良。但是他只保证自己不主动伤害别人,其他人想做什么,也是别人的自由,他不会干涉。 “顺其自然吧。我要是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肯定会答应。”他露齿一笑,“你们是想黑箱操作吗?” 郁谨脚步顿住,默默地看着他。 顾心裁头皮发麻:“不会被我说中了吧?还是别这样了,比我厉害的人多的是,小歌就比我强啊!” 季轻歌眨眨眼,开始推脱:“不,你很厉害,值得上这个结果。” 顾心裁心急如焚。别给他戴高帽子啊! “你先活下来。” “我会努力活下来,你也要小心,”顾心裁拐着弯提醒他,“我刚刚开到了一把银剑,挺好隐藏的。银器对血族的伤害很大吧?你多留心总是对的。” 郁谨的声音倏地变冷:“你从哪开出的银剑?” “就在道具箱里啊。” “道具箱里没有银器。” 顾心裁瞳孔骤然收缩。 那那把银器……是主神额外提供给他们,帮助他们完成任务的吗? “那把剑现在在宋眠手上,我马上找他要回来!” 他话音刚落,郁谨就收到了消息。 覃慎重伤了。 第177章 捕猎者游戏(十二) 郁谨赶到的时候,覃慎正捂着腹部,半跪在宋眠面前。 他戴着面具,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插入腹部的那柄银色的剑亮得晃眼。 宋眠站在他对面,面容冷肃,没有丝毫犹豫。 但他回头安抚安栎的时候,表情却无比温柔。 安栎躲在宋眠的背后,像只受惊的仓鼠,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 覃慎缓缓抬起头,直盯着他。 “对,是他,之前袭击我的就是他。我记得他的面具!”安栎发现覃慎抬起头看自己,惊慌地咽咽口水,“你小心,他可能还没死。” 宋眠的眼神死气沉沉:“没事,有我在。” 安栎像是被他安慰到了,信赖地笑笑:“嗯。” 这一幕在旁观者看来,就是英雄救美的唯美画面。但郁谨觉得覃慎的怒气已经具象化了,周围的空气接近凝固。 “我没想杀你。”覃慎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可能杀你。” 他越是愤怒,宋眠就越是警惕。甚至,他的声音勾起宋眠心底最深处的仇恨,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郁谨在宋眠把剑取出来再捅一剑前走出来,按住宋眠的肩,不让他接近覃慎。 宋眠怔了一下,没想到还有另一只血族在旁边。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注意力转移到郁谨身上。 这是一只全盛状态的血族,而他现在已经没有武器了。光是面对面站着,他就能感觉到对方带给人的压迫力。 他低声嘱咐安栎:“找机会跑。我来对付他。” “你怎么办?他看起来不好惹。”安栎偷偷问。 “我没事,你走就行了。”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根本敌不过那只血族,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惊慌。 他们的话,郁谨听得一清二楚,想来覃慎也听得明明白白。 空气的温度又向下降了降。 郁谨手一滑,滑到安栎的肩上,原本圆润的指甲瞬间增长,嵌进他肉里。 他像是故意逗弄对面两个人,专门找安栎麻烦。 安栎肩上吃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一翻,几颗银色的弹珠出现在掌心。 郁谨手上使力,指腹温度升高,在他伤口处烫出一圈焦黑,然后拖着他向前面走。 安栎被烫得手抖,只能把弹珠收起来,可怜地挤出几滴眼泪。 宋眠心一沉,顾不上多想,把银剑拔了出来,追在后面。 覃慎直勾勾地看着他走近自己,毫不留恋地把剑抽出去,再面色紧绷地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宋眠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现在他不仅得不到宋眠的善意,连仇恨和愤怒也得不到了。 “覃慎?”顾心裁原本躲在一边,现在犹犹豫豫地走出来,“要不然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银器对你们的伤害很大吧。” 他接连说了几句,覃慎却一直望着宋眠离去的方向,他只能自作主张地开始找药。 覃慎终于转头,不咸不淡地问他:“你确定不是准备杀我?” “你要是不信,就算了,”顾心裁停下动作,叹了口气,“反正我放着你不动,你也活不了多久。” 覃慎坐在地上,大喇喇地任他检查伤口:“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心裁:“……听声音啊。” “那他为什么听不出来?” 顾心裁脑子转了个弯,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宋眠。 “可能他对人声不敏感吧?”他谨慎回答,“他一直以为血族是来抓我们的,突然见到你,肯定反应不过来。” “不,他只是不想见到我。”覃慎自嘲地笑笑,“如果知道是我,他恐怕下手会更狠吧。” 顾心裁不知所措,只能尽力把话题岔开。 他隐约猜到覃慎和宋眠以前发生过什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没什么立场为宋眠辩解。 “是你一直跟着我们?” 覃慎淡淡点头:“你们不仅有血族一个敌人。” 其实我们有协议,在集齐碎片前不会互相残杀。 所以你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 他估摸着覃慎肯定是怀疑安栎想害宋眠,所以准备出手解决他,结果被宋眠撞见了,捅了一剑。 但他不好暴露玩家间的秘密协议,只能侧面暗示:“你跟着我们,是怕其他人算计宋眠吧。其实我们暂时没到互相残杀的地步,宋眠也不喜欢别人当他那么弱,你下次可以冷静点。” 覃慎沉默不语。 “而且你这么一直跟着我们,不会影响游戏进程吗?等于血族阵营直接少了一个人。” 覃慎奇奇怪怪地笑起来:“你还管我们人够不够?” 顾心裁“啊”了一声,脸色尴尬:“随口问问。” 主要是,你和郁谨看起来都毫无警惕心,很像会被那群准备充分的玩家搞死的样子。 他们不是在逃跑是想弄死你们啊! “你们是不是觉得那个小个子被袭击了很可怜?”覃慎冷笑一声,“如果我告诉你,是他先主动挑衅,我才动手的呢?” 要不是那个小个子想偷袭他,他干嘛花时间揍人。 万一把宋眠跟丢了怎么办。 他恨不得直接把碎片都扔给宋眠,送他胜利。 反正追人的事有何樱樱就行了。那个女人最喜欢战斗,他和郁谨掺和反而是打扰她的兴致。 “他手上有银器。”覃慎顿了顿,“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顾心裁面色微僵。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覃慎问,“我说实话,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快点找碎片。还想不想赢了?” 顾心裁看着他那完全不见好的伤口,咬咬牙说了实话:“你可能好不了了。” *** 何樱樱拍拍自己的裙子,惋惜地叹了口气:“你把我裙子打破了。这是我今晚特地挑的衣服,纯手工制作,很珍贵的。” 裙子上有几个明显的弹孔,破坏裙子原本精致的花纹。 但她本人却丝毫没有受伤。 “你是不是该赔我?” 莫鸿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擦掉嘴角的鲜血,呸了一口。 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每次出手都像不要命,往着鱼死网破的方向发展。 最变态的是,她一边攻击,一边还在笑,咯咯咯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偶尔还会装哭埋怨,仿佛是个被欺负不能反抗的柔弱少女。 看清楚是谁欺负谁! 就她那个移动速度,子弹都追不上! 哭得越凶,下手越狠。 何樱樱撅起嘴,声音娇俏可爱:“你这么没风度,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 她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不留情面。 莫鸿鹄肩膀又被匕首割了一道口子,手中的枪应声落地。 他可能撑不住了。 何樱樱拎着裙子,悠悠然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我的裙子好看吗?” “好看……个P!” “不要说脏话呀,”何樱樱半蹲下来,笑嘻嘻地戳他的脸,“你要是不说脏话,一定会可爱很多。” “滚!” “嘤,你欺负人。”何樱樱委委屈屈地抱怨一声,很快又恢复笑脸,“你快死了,成为血族可以让你活下去。但遗憾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通过初拥,有的人虽然能活下去,但会失去自我意识,你想试试吗?” “试个——” 何樱樱的笑声骤然停止,整个人向旁边一滚。 但她的手臂仍旧被银色的箭擦伤。 银器?这里为什么会有银器。 秦扬放下弓,吹了声口哨:“这么好的机会,不如给我试试?” *** 郁谨知道宋眠跟在后面,但他仍旧拖着安栎向前走。 安栎最开始还在扑腾,挣扎了几下放弃抵抗,泪眼汪汪地向宋眠求助。 宋眠几次想进攻,都看到郁谨拎着安栎挡在面前,不敢贸然行动,转而选择暗暗跟踪。 郁谨漫无目的地拖着安栎向前走。 他的目的只是暂时隔开宋眠和覃慎,让覃慎有时间恢复。 当然现在安栎还有了新作用——挡刀。 虽然宋眠没露面,但郁谨知道,他还没有离开。 宋眠手上有银剑,在找机会偷袭他。 “你……你要拖我去哪里?”安栎虚弱地问,“你是想吸我的血吗?” 郁谨沉默不语,继续向前走。 他的动作仍旧呈现出一种无目的性。 “你如果想吸,就快吸吧。”安栎被折磨得受不来了了,哭丧着脸,“我脚后跟要被磨破了。” 郁谨:……这件事听起来一点不符合血族的美学。 他站住脚步:“好。” 安栎虚弱地向某处笑笑,用眼神传达意思:别担心,就是让他吸点血。之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我也该出一份力。 他乖巧地坐着,伸出手臂:“从哪里吸,手腕,还是……” 郁谨的手掐上他的脖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栎艰难地开口:“脖子也行……” 他解开最上面的扣子,把衣领往旁边扯,露出一节雪白的脖颈。 他的声音低低柔柔,带着一股邀请的意味:“请……吸我的血吧。” 郁谨低头,打量着白得透明的皮肤下暗红色的血管。 安栎攥紧了手。 只要郁谨开始吸他的血,他就有机会—— 把藏在袖子里的银器刺入他的脖颈。 第178章 捕猎者游戏(十三) 郁谨一只手仍旧掐着安栎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他的手臂。 安栎急忙把暗藏的银器向里面藏。 好在郁谨只是把袖子撸到他手肘的地方,卡住,松开他的脖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刀,对着他的手腕浅浅割了一道。 暗色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 郁谨又拿了个杯子,垫在他手腕下面接着。 血珠一连串地冒出,连成一条细流,沿着杯子的内壁缓缓向下流淌。 安栎虚弱地问:“这样是不是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能接够?” 郁谨颔首:“自己动手。” 安栎不说话了。郁谨这个态度,估计是觉得他事多。 说的也是,他怎么能让高高在上的血族亲自动手,他应该自己做好一切准备。 他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一个笑容:“你不直接吸我的血吗?我第一次知道,吸血鬼是用这种方法吸血的。没关系,我不怕疼。” 你疼不疼和我有关系吗? 不过那也不行,脖子容易割到动脉,到时候喷得到处都是,脏死了。 他衣领开口有点大,除了脆弱的脖颈,还露出一小片肩膀的皮肤。白皙,细腻,像是透明的蝶翼,因为恐惧和失血而轻微颤抖着,给人一种既想怜惜,又想破坏的感觉。 郁谨抬起自己的手,端详着自己的指尖。 他不自觉地在把自己的肤色和安栎的肤色比。 活人的身体真好,不像他现在这样,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冰冷而僵硬,像是冰冻的尸体。 所以他才不愿意老待在这。 安栎扯了半天领子,看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凝视自己的指尖,没有把一丝注意力分到自己身上,终于没了耐心,大着胆子问他:“你手上受伤了吗?或者说,你是在后悔做了什么吗?” 他其实已经开始不满了。他的暗示这么明显了,这只血族就一点感觉没有吗? 他一直对自己的外貌很有信心。不说是那种绝世美人,但绝对是最容易引人怜爱的那一类。 难道这只血族是个性冷淡。 可是背景信息里不是这么说的。背景明明说他喜欢养男宠。 “没伤。”郁谨收回目光,扫了杯子一眼,“你放够了吗?” 安栎:? “你不是想放血了吗?现在放够了吗?” 敢情你割我手腕不是想喝我的血,是觉得我想放血玩? 安栎觉得自己被对方玩弄了。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理解他的话。 但他不能冲动。他现在出手就是自寻死路。 “你是嫌我脏吗?”安栎嘴唇颤抖,小声问。 郁谨:“是。” 安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只是谦虚地问问。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回答“不,你一点也不脏,只是我还不饿”吗? 说好的贵族呢,怎么一点情调也没有。 他不服输地抬起手臂,凑到郁谨面具边:“可是血对你来说很重要,不是吗?血会引起你们的食欲。既然现成的血在这里,你不想享受一下吗?” 郁谨的语气毫无波动:“滴到外面了。” 潜台词:你把血滴得到处都是,确实很脏。 安栎冷冷道:“您不需要在我面前克制冲动,没有人会嘲讽忠于本能的行为。” 郁谨终于弯起嘴角:“没有克制。”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地嘲讽:“我闻不到你血的味道。” 安栎脸色终于挂不住了,自暴自弃地放下袖子,又不死心地最后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吸我的血?那你抓我又不杀我,是要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跑?” 安栎愣了愣。 “我没说不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跑?” 他帮安栎割破手腕之后,就没再靠近他,也没用绳索之类的东西铐着安栎。 这么说起来,安栎确实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跑。 可是在被拖着走了那么就之后,谁还能想到可以逃跑? “你是不是舍不得吸我的血?”安栎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舔了舔嘴角,悄无声息地向郁谨靠近,“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其实是在对我好?” 郁谨:“没有。” 安栎皮肤白,五官秀气,眼睛大而明亮,本来有种不谙世事的清纯气质,现在的眼神却混杂着勾人心魄的魅惑。 “但我挺喜欢你的。”他饶有兴趣地伸手刮了刮郁谨的面具,牙齿在唇上撕咬出一小圈齿痕,“我猜你一定长得很好看,也许会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说着就准备去掀面具。 郁谨及时伸手制止。安栎反倒软趴趴地垂下手臂,对着他挤出一个故作坚强的笑:“我的胳膊差点被你拧断了,抬不起来。” 他反手抓住郁谨的手,状若无意地按了一下他的手心。 虽然身体里的血液已经不再正常流动,但郁谨还是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血液倒流的惊悚感觉。 一片锋利的、用银制成的金属小片从手肘滑回安栎的手腕,几乎就要碰到郁谨的皮肤。 成败在此一举,他可不相信郁谨会简简单单地放他走。被抓到了是他大意,以后不会了。 银器能对血族产生致命的伤害,即使伤口不在要害,也很难愈合,从而长时间地削弱血族的力量。 他心里其实很不屑。这些血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最开始出现的那一会,他也没感到什么压迫感。 再说了,谁说他就要遵守规则被吸血鬼抓,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这种游戏NPC,不就是设计出来给玩家打的嘛。 郁谨似有所感,想甩开他的手。但安栎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安栎机会粘在他身上:“我有点头晕,你能扶我一下吗?” “小心。” 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拉开两人。 金属小片拐了个弯,直接戳到安栎手腕的伤口上。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痛得失声。 丁鹤关切地问:“你没受伤吧?” 安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没有,谢谢你。” 谢谢你捅了我一刀。 “那就好。”丁鹤吁了一口气,笑容像是和煦的日光,“你快走吧,这里有我。” 他站在那只血族和安栎之间,挡住正从血族身上释放出来的冷气。 安栎:你不出来我就成功了。你其实是来搅局的吧?这可是你自己跳出来要帮我的,到时候被吸血鬼抓走,被做什么,可不关我的事。 说起来那个性冷淡估计也只会拖着你漫游小镇一圈。 但他表面上还是不舍加不忍的表情:“不行,我……” 一双苍白的手从丁鹤身后伸出来,环住他的脖颈,修长的手指在他脸颊按压轻点:“他走,你留下。” 语气轻快,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和安栎刚刚见过的判若两人。 丁鹤低垂下眉眼:“好。” 手指从脸颊滑到他的嘴唇,细致而缓慢地描摹着唇形,甚至试图更进一步。 一丝愉悦的轻笑从他身后泄露而出。 安栎还没有从这一变动中回过神来,对方的语气已经又冷如寒冰:“滚。” 本能告诉安栎,如果他不现在离开,一定会死得很惨。他顾不上自己原本的目的,连滚带爬地离开。 但他还有些不死心,等到了安全地点,又回过头想看那里的情况。 他看到—— 面具已经掉到了地上。那两个人相对而立,丁鹤背对着他,恰到好处地把血族的身影完全遮挡。但是从两个人的姿势可以看出,他们正在接吻。 丁鹤紧紧环着那只血族的腰,手臂将腰部的线条勾勒得清清楚楚。 那双苍白的手按在他的后脑,陷入黑发之中,若隐若现,缓慢逡巡,仿佛在巡视领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拉拽着头发尖,又骤然放开,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动着柔软的发丝。 血族稍微偏了一下头,露出一只眼睛。 眼角稍稍上挑,但又不显得过于凌厉。现在他正半眯着眼,眼里盈着水光,整只眼睛就像一瓣盛着清酒的桃花,光看着,就让人醉了。 安栎听到什么东西在脑内崩坏,过了半天意识才重新组合。 原来不是性冷淡,是不好他这一口。 第179章 捕猎者游戏(十四) “你是不是故意等我出来?”丁鹤托着他的腰,帮他擦擦嘴角,语带调笑,“就他那点小伎俩,你能看不出来?” 郁谨眼睛里还弥漫着水雾,看人的时候迷迷茫茫。 他傲慢地抬抬下巴:“没有。” “真没有?”丁鹤看他拒不承认,在他腰上掐了一下,贴着他的耳根,“那你就这么饥不择食,捡到个人就想……” 郁谨脸色微变,踢了他一脚,整整衣领,公事公办地问:“情况怎么样了?” 丁鹤也立刻恢复正常状态:“快要进入下一阶段了。很快就会有人找齐九枚碎片,到时候他们会获得更多的武器,同时身体素质得到短时间内的提升。” 这是主神给予他们的赏赐。 他们就是主神用来毁坏这个世界的工具。 “他们是不是等不及了?” “何樱樱跟我说,她被一个粗鲁的小子缠上了。”丁鹤弯了弯唇角,遗憾道,“看起来那一位勇士还没有过被高跟鞋踩眼珠的经历。” “以及覃慎。他的伤口很深,也很难处理,我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看起来他们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郁谨不太在意。 “宋眠呢?” “他精神状态不太好,可能是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现在季轻歌和顾心裁正在照顾他。” “你觉得他一会还能打起精神吗?” “有覃慎在的话,他应该不会加入战局。” 郁谨不冷不热地道:“是吗?我本来以为他会是主力军。” 丁鹤提醒:“覃慎也是我们的主力军。” “站着被捅的血族,可算不上精锐。” 丁鹤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如果是你想捅我,我也……” 郁谨冷冷地拆台:“你会穿好防护甲,戴好血袋,等我捅完放松警惕的时候把我抓起来。” “是。”丁鹤坦荡地道,“可是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这样才能有更好的将来。你真的想捅我,随时都可以捅,我不会躲。但如果我死了,你就再也没办法见到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郁谨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向下沉,像是坠入深海的人,无论以哪种形式挣扎,都无人呼应,只能任由自己沉入海底。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半晌,回答:“我应该下不去手。” 丁鹤笑吟吟地揽住他:“我们为什么要说捅不捅的话题?今天的月色这么好,我们不说说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事情?”郁谨思索片刻,问,“什么开心的事情?” “比如……” “比如你的所有经历都变成文字形式被记录了下来,包括‘小时候尿床怕被父母发现,偷偷把床单塞进邻居家狗窝里嫁祸狗’的事?”郁谨见他笑容消失,还在后面添油加醋,“报纸上写的,顾心裁都知道了。” 丁鹤脸色稍沉:“我不尿床。这是谁编的料?” “不知道。还有‘你小的时候比赛得了第一名,想听父母夸奖,但是又不好意思自夸,就说没什么大不了,你父母就真的没夸你,还在你面前夸隔壁家的狗会捡飞盘特别厉害。你觉得生气,连夜跑去教狗念奖状上的字,结果狗把奖状撕了’之类的事。” 丁鹤露出完美的微笑,捂住他的嘴:“都是胡编乱造。宝贝你不要听他们的,我是什么样的你还不知道吗?” 郁谨对着他的掌心吹气:“知道。” 丁鹤笑容还没展开,他就接了一句:“我觉得按照你的性格,应该会故意让狗在父母面前露出凶狠的样子,再冲出去补救,最后虽然制服了狗,但受了伤,故作坚强地说没什么,其实是想看邻居愧疚父母心疼的样子。” 丁鹤:“……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吗?” 他眼神黯淡,语气有些自嘲,手从郁谨面前移开,手指不自觉地蜷起。 “是啊,”郁谨淡淡点头,勾住他的脖子,“上面还说,我这么多年了,都没让别人近身,是不是你偷偷用了什么手段。就算是吃饭,也应该换换口味,哪有这么多年只吃一道菜的。” “我可能就是口味刁,吃其他的都觉得食不下咽。” 丁鹤倏地抬起头,目光灼灼。 郁谨和他对视着,眼里隐约有些戏谑:“骗你的,报纸上没有这些,顾心裁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有一点他知道得很清楚。” 丁鹤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吻过去:“你是我的。” “饿了吗?”丁鹤稍微扯开衣领,露出脖子。 他的颈部和安栎的有很大区别,不像那么纤细脆弱,反而隐藏着一种爆发力。 但他的血液甚至不会流动。 郁谨浅浅地咬了一口:“保存点力气。” 丁鹤捧着他的脸:“你多亲我几口,我就有力气了。”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郁谨突然想起一个人:“越青霆呢?” “他一进来就失踪了,应该开结界了吧。” 越青霆最核心的能力就是结界架设,据他炫耀,这一能力大大方便了他听八卦新闻。 当然,只要他的结界存在,外界就无法感知、更无法攻击到结界内的人。只不过他本人不喜欢承担风险,所以通常情况下只给自己一个人开结界。 【已有参赛者集齐所有碎片,将向所有成员显示其位置。】 一个闪耀的光点蓦地出现在所有人视野里,又瞬间消失。 “是越青霆?” “应该是。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到隐匿身形……” 还没等他们讨论完,又是几声提示音。 像是约好了一样,玩家们接二连三地完成任务。 郁谨把一片碎片塞到丁鹤手里,看着他身上冒出刺目的光芒:“去吧。” 游戏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 秦扬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个游戏。 第一次的时候,他差点就能夺得胜利——如果不是那个屁股歪到太平洋的吸血鬼的话。 这不公平,有人作弊。 他为了胜利,甚至和当时的某个血族签了协议,没想到还是被搅局了。 他怀着仇恨离开这个世界,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主神给了他新的机会,让他复仇。 主神使他在这里的身体复活,又赐予他比之前更强的力量,甚至对他许下承诺,愿意给予他更多的权力。 他一定要一雪前耻。 他看着勉强支撑着身体,跪坐在地上的何樱樱,吹了声口哨:“要不然你叫声哥哥来听听?我送你去看医生。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可下不了手。” “是呀,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都下得了手,”何樱樱的裙子被划出一个大口,露出鲜血淋漓的小腿,但她的声音仍旧甜腻,“也就是你这样的人最喜欢骗人。” 秦扬嗤笑一声,一脚踩在她的小腿上,和颜悦色地问:“你不疼么?疼的话一定要说话,不然要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了。” “疼呀~”何樱樱眼都不眨,给了他一个飞吻,可怜兮兮地问,“能背我去吗?” “我没时间陪你在这浪费时间。”秦扬冷笑几声,脚底碾了几下,转身离去,“你要怪,就怪你跟错了人。” “哥哥~你就这么不负责吗~你刚刚还说要送我看医生~”何樱樱娇娇柔柔的声音还跟在后面,“哥哥~我好伤心~我刚刚真的相信你了~嘤~男人都是大骗子~” 秦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想离她远一点。 都伤成那样了,还装什么装,恶心谁呢。 他们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 其实他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对手,而是队友。虽然其中有竞争,但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他们只遵循主神下达的命令。 现在,主神告诉他们,时间到了。 他找到自己藏好的最后一片碎片,纳入怀里。 在他的身上发出亮光,向所有人提供位置的同时,所有血族的位置也暴露在他眼前。 在最初,血族们设计集齐碎片后会提供位置,可能是为了让他们互相残杀,但现在这恰好成了他们进行合作的助手。 定位系统让他们能更好地支援队友,并且围攻血族。 已经有人集齐碎片了,血族们不可能再游手好闲。但是现在两只较弱的血族都受了重伤,目标不得不自己动手。 他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下属会被普通人类们那么轻而易举地击倒。但其实玩家们靠的并不是自己的力量。 是主神在暗中维护他们。所以无论他们看起来有多劣势,都不会输。 秦扬甚至觉得,主神一定会让他们完成任务,只是每个人因为出力不同,能拿到的奖励不同。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表现出超过其他人的实力。 那只血族必定会死。 真正的捕猎者游戏,从现在才正式开始。 第180章 捕猎者游戏(完) 郁谨站在小镇最中央的雕像旁。 他其实并没有移动,但他能看到所有光点都在向自己靠近。 有的光点比较直接,直奔主题。有的光点则比较含蓄,迂回半天,最后还是在不断和他缩短距离。 雕像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毁坏了,只留下下半段身体,深秋的风拂过时,似乎还将雕像的碎块剥离。 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地方,视野开阔,绿化很好,无论人从哪个方向过来,他都能看见。 有人潜伏在附近的高楼里,长时间没有移动。他猜测,应该是在瞄准他的位置。 他在心里倒数:十、九…… 数到五的时候,枪响了。 枪瞄得并不准,特意往某个方向偏,就像在赌他会往那个方向走一样。 这意味着他能轻而易举地向相反的方向躲避。 这不太合理。对方没必要做这么没把握的事。 所以对面的目的应该是——把他逼到某个设有埋伏的位置。 他当然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郁谨一边躲避一边望向子弹射出的方向。 他为什么不直接解决那个问题源头? 那边只有莫鸿鹄一个光点。 但他不相信对方会这么掉以轻心。 这简直就像一个引他过去的陷阱。 虽然明知道有陷阱,他还是决定赴约。他相信,如果他选择相反的方向逃跑,也会被另一拨人堵住。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现在十二个玩家仍旧存活,每个人堵一个方向,就把他的路堵死了。 莫鸿鹄也意识到他的接近,开始不断撤退。 郁谨跟着他,穿梭在楼间。 莫鸿鹄的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之前的伤口似乎还没处理干净。他一路“不小心”地留下血迹,根本不给郁谨跟丢的机会。 郁谨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但是从指尖飞出的火蛇却紧追不舍,时不时舔着他的后背。 纵使提前做好准备,穿了具有防护性的外衣,那种灼热感还是几乎将他烧成灰烬。 莫鸿鹄觉得自己快要英勇就义了。 但是他马上就要把郁谨引到埋伏地点。等到那里,就有其他人帮着一起对付郁谨了。 廖安平早就布置好了陷阱。 这次的陷阱可跟之前的不一样,从外表根本看不出特别之处,根本不可能提防。 陷阱分散且没有规律,他就不信一个都阴不到郁谨。 他眼睁睁看着郁谨踏入陷阱里,嘲讽地勾起嘴角。 郁谨毫发无伤地从陷阱上走过,什么都没发生。 莫鸿鹄恼怒问:“怎么回事?” 季轻歌尴尬地看着脚尖:“对不起,我、我不太会用这种东西。我好像搞坏了。” 莫鸿鹄:……成事不足。 季轻歌悄悄跟郁谨打了个眼色,示意他陷阱已经破坏完毕。 郁谨稍微点了下头,表示感谢。 季轻歌刚准备继续帮他盯着陷阱布置,突然有个人搭上她的肩。 安栎好奇问:“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没有。” “那你老往那边看什么呀。”安栎颠了颠手里的银色弹珠,调笑问,“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季轻歌连连否认,安栎却轻松地笑起来:“别怕,我开玩笑的。我相信你的眼光,看不上他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把弹珠弹出去。 方向却是季轻歌所在的位置。 季轻歌条件反射地躲避,脚却被一条锁链缠住,动弹不得。 “你!” “别怕,我怕你受伤,先休息会。”安栎心不在焉地安慰。 真以为所有人都像莫鸿鹄那么傻,说什么都信啊。 明明有实力,却装成什么都不会的样子,顺理成章地承担布置陷阱等没有太高要求的工作,其实只是在帮某个人。 该不会本来就是一伙的吧? 他顺着这条思路想,又开始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吗?眼光那么差。” 居然不懂得欣赏他的美色。 陷阱出现故障,莫鸿鹄不得不改变主意,边打边退。 安栎也打起精神协助莫鸿鹄。 其实他们准备时的重点根本不在陷阱上。比起不可控的陷阱,当然还是能手动操作的机关更靠得住。 所以季轻歌破坏掉的陷阱,其实一点用也没有。 他身边的机关已经瞄准了楼下的人影。 他和莫鸿鹄能够通过中央指挥进行联络,现在莫鸿鹄正向目标地点移动,而他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拨动机关。 一只火蝶倏地飞上高楼,扑向他的胸口。 安栎惊叫一声,赶忙到旁边扑火,原本的计划不得不中断。 “快!帮个忙!” 季轻歌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翻了个白眼。 “怎么,装都懒得装了?早就看出你不对劲了。”安栎疼得声音拔高,向季轻歌那边扑过去。 “我们不是同伴嘛,不要这么冷漠啊。” 有本事同归于尽啊。 那边莫鸿鹄也因为没得到想象中的配合,狠狠地挨了一下,脑子里只循环着一句话:该不会就要交代在这了吧? 一道闪电炸在空中,大雨倾盆而落。 莫鸿鹄和安栎都抹抹脸上的水,长吁口气。 这场雨来的真是时候,明明刚刚还云都没有,现在却能突降大雨。 这等于废掉了郁谨一部分的异能。 郁谨也抬头看着天空,有一瞬间的晃神。 为什么现在会下雨? 指挥平稳的声音再次传来:“九点位置。” 莫鸿鹄和安栎都打起精神,准备趁着对手这一瞬的失神,打个出其不意。 银色的子弹擦着安栎的脸颊飞过,燎出一道火痕。 莫鸿鹄的胳膊也割了道口子。 就是这一个瞬间的失误,郁谨已经回过神来。 虽然他不能用火,但他本质是收集型的异能者。 他能使用的武器,比莫鸿鹄等人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布满尖刺的绿色植物破土而出,在雨水的浸润下迅速生长,将莫鸿鹄包裹在里面。 莫鸿鹄暗骂一声:“艹,怎么指挥的?” 丁鹤歉意的声音传到他脑海里:“抱歉,这是个意外。” 莫鸿鹄又骂了几句,丁鹤一直语气泰然,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他连气都出不了。 莫鸿鹄:我觉得你也和他是一伙的。 之所以选丁鹤当指挥,是因为他们里面,只有丁鹤一个人是精神系异能者,只有他能够完成那个信息传达的任务。根本没人能像他那样快速地进行反应。 而且丁鹤平时看着也挺靠谱的,没想到在正事上这么容易掉链子。 丁鹤所在的是最安全、视野最好的位置。 在碎片收集阶段,他成功地获得了大部分玩家的信任,拿到了指挥的身份。 这使得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玩家引向失败。 “你发挥这么不稳定,就别占着指挥位了吧?”一个人拍拍丁鹤的肩,语气轻浮,“别逞强啊。” 是秦扬。 丁鹤收回对莫鸿鹄的关注,转头看他:“多谢关心。” “看我干什么?”秦扬漫不经心地把刀架到他脖子上,声音阴森冷冽,“这次我不会那么容易上你的当了。” “你猜猜,是你的头先掉下来,还是你家宝贝先被子弹打死?” 秦扬知道丁鹤最擅长的是什么。 以前他确实容易受控制,但现在丁鹤如果集中注意力对付他,就等于要放弃郁谨那边战局的控制。 “你真的觉得他们相信你吗?”秦扬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靠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以为真的有人会听你的命令吗?” 主神的存在使得他们的精神世界变得异常坚固,如果丁鹤想要强行控制他们的行为,必将面临崩溃的危险。 丁鹤从容一笑,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说的没错,是我不自量力。” 秦扬半肚子狠话没地方说,只能凶巴巴地吼:“你最好老实一点,别搞什么花招。不然出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不劳费心。” 秦扬没多停留,踹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当作示威,很快离开现场。 雨水使得绿色植物们更加活跃,几乎铺满了整条街道。 莫鸿鹄被裹在藤条的最中央,只能露出一个脑袋。 花刺刺破他的血管,贪婪地吸吮着鲜血。而他无能为力,只能感受着身体温度的流失。 藤蔓在雨水的浇灌下开出鲜艳的花,花瓣又被雨水打碎成血珠,在地上重新洇成花。 一道刀光闪过,将藤蔓挑开。 秦扬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他的刀,恰巧不怕这种植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虽然郁谨能收集各种各样的技能,但他本人的体能很差,类似于法师,短板就在近战。 这恰恰是秦扬最擅长的。 “哟,几天不见,升职了?平步青云啊。” 他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当时郁谨能“作弊”成功了。 那场游戏本来就有内定的结局。他被耍了。 秦扬自嘲地笑笑:“没想到,我以前这么幸运,居然有机会和血族之王同场竞技。” 郁谨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 秦扬恰巧是他最怕的那类人。 更何况现在的秦扬并不是原本的那个秦扬,他身上有主神的影子。 他应该是所有人里,对郁谨敌意最深的那一个。 秦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带着满腔的恨意向他袭去。 但郁谨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秦扬面前。 连那个用于定位的光点都消失了。 越青霆撑起结界,哀嚎一声:“你想想办法啊,我撑不了多久,恢复好了自己出去。” “你在这待多久了?” “我一直在啊。”越青霆发现说漏嘴,捂住嘴,“这不是需要给你表演的机会嘛。你看,其实我一直都在背后保护你哦。” “你可以把他困在你的结界里,对我来说更有意义。” 越青霆倒吸一口冷气:“不了吧。” 顾心裁急急忙忙地给郁谨塞药:“我也不知道你能用哪些,但反正没有副作用,你看着吃吧。” 郁谨接过药物,浅浅一笑:“等会去找何樱樱。” 顾心裁:“?” “叫你去初拥,”越青霆咧嘴露出属于血族的尖牙,“其实我也可以,要不要考虑我?” “后裔的能力通常与父辈的实力息息相关。”何樱樱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抛了个媚眼,“你要考虑好哦。” 她腿上的伤已经愈合了,只是裙子破破烂烂,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但她仍旧神采奕奕,甚至眼中的光比之前还要闪亮。 她从结界里钻出去,在秦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后面抱住他,可怜兮兮地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医生吗?” 她一边说,一边抽出腰后的匕首。 “哥哥这不是来找你了么?”秦扬没往后看,但手上的刀却精准地对准她的腹侧部。 何樱樱一扭身躲开,又柔弱无骨地攀了回去:“我不信,你明明就想甩开我。”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何樱樱一向擅长近战,刚刚也不是没和秦扬打过。只不过他当时有所保留。 但她现在发现,秦扬当时似乎也有保留。 不仅如此,对方的反应速度甚至还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提高。 现在的秦扬,只不过是一具容器,里面装的是主神的力量和主神的意志。 只要主神不死,他就不会倒下。 不仅是他,还有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莫鸿鹄,也从地上爬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他仿佛完全没有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机械但精准地瞄准她的头颅。 所有的玩家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在体内。 “我真不能撑了。”越青霆苦兮兮地把郁谨放出去,“你加油。” 郁谨一被放出来,就理解了越青霆所说的“撑不住”是什么意思。 一股无形的压迫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几乎让他跪下去。 他强撑着站住,集中精神。 原本受到鼓舞的玩家们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尝试扭曲周围的空间,仿佛在与他们体内的力量对抗。 就像是一条无形的蟒蛇,试图绞死他们。 体内的力量被压制了一瞬,又猛地回弹,将这种压迫力逼退。 而这只巨蟒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强,缓慢而不可逆准地将他们逼上绝路。 主神给了这些入侵者们高质量的道具和短时间内大幅提升的个体能力。也许他们的力量合起来,确实能够超过郁谨。 但是主神可能忘了,丁鹤也能在瞬间提升某个人的能力。 虽然副作用是过早的衰落,但郁谨是有这样的容错的。 死亡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收集技能的方法。即使疼痛,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感觉。 是的,死亡,从来都不可怕。 那,你们想不想体验一下呢? 强烈的破坏欲充斥在他脑内,他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血色的雨。 他就像是一只被欲望控制的提线木偶,只想将面前的一切捏成齑粉。 一道闪电将天空映得亮如白昼,也将他脑内最后一根代表着理智的弦割断。 他将成为破坏欲的傀儡。有意义的,不是这些正存在着的事物,也不是战事结束后的荒芜,而是整个毁灭的过程。 很快,不仅是这些人,包括整个主神空间,都将毁灭。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受主神所支持的玩家们,几乎无法睁开眼看他,只能惊恐地感知着死亡的临近。 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种剧烈的疼痛感突然袭击他的大脑,不断侵蚀着那股攻击欲,企图接手他的控制权。 郁谨的眼前一片空白,整个人像羽毛一样下坠。 因缺氧而视线模糊的玩家们接连睁开眼,大口呼吸着空气。 那种强烈的要把人绞碎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原本细密的雨丝变成雪花,轻盈而静谧地降落。 刚刚还强大而不可战胜的血族正静静躺在地面上。 雪花飘落在他脸上,像是一层薄薄的面纱。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希望。 结束了。 主神出手帮他们了。 正如之前所想,那只血族,必定会死。 季轻歌迷茫地问何樱樱:“结束了吗?” “不,”何樱樱难得神色凝重,“他们还活着。” 季轻歌的意识渐渐恢复,她突然意识到——那些玩家还活着,倒下的是郁谨。 所以郁谨是失败了? 他们失败了? 她本能地反驳这种想法。怎么可能会失败,那些只不过是普通的人类, 而且郁谨不是—— “他不是有一次复活的机会吗?还老说自己不会死,一天到晚玩自杀的。”越青霆嘟囔,“怎么?自杀不给复活?” “他自杀过,活了。”何樱樱平静道,“但我想他没试过这种方式——这算什么?被自己过度膨胀的野心所反噬?” 雪花在脸颊上化成水,何樱樱抬手抹掉水渍:“主神好像真的想要他死。” 但水渍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只能两只手一起努力,脸上的皮肤都被搓得发红:“主神不可战胜。” 这句话,像是几声警铃,敲响在每个人的脑内。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主神亲自干涉游戏进程。这算不算他给我们的警示?他在提醒我们,绝对不要忤逆他。” 这是她第一次有那种绝望而无力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费尽心思打开窗子,想出去玩,却发现家长就站在窗外等着她的感觉。 家长都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 可是,他们难道就要在屋子里待一辈子吗? 她再次看向郁谨的方向。 丁鹤轻轻拂去郁谨脸上的雪,脱下外套裹在他身上,将他拦腰抱起:“回去吧。” 他就像正抱着一朵轻飘飘的雪花,表情温柔而宁静,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说话声音大一点,雪花就会融化成水。 越青霆收起嬉笑的表情,拦住他:“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他微笑着低下头,凑近怀中人的嘴唇,仿佛这样就能听到对方的呼唤,“我会找到他。” —— 郁谨吃力地睁开眼。 所有的人声都渐渐远去,留存在他耳内的是一种类似于海浪的声音,洗刷掉原本充斥在脑内的攻击欲。 他正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垂在脸旁的是洁白的床单。 一双赤裸的脚出现在他眼前。 脚的主人很瘦,他一只手就能把脚腕握住,但并不因此而显出病态或者畸形。 他的皮肤莹白如玉,修剪得圆润整齐的脚指甲仿佛娇小可爱的贝壳,而他本人就是那片在月光下熠熠闪光的白色沙滩。 他穿着白色的睡袍,衣摆一直垂到小腿中部,将紧致又引人遐想的线条遮得严严实实。 “你醒了。” 他的声音清清透透,却没有丝毫起伏,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郁谨循着声音抬起头。 这是一个相当年轻,也相当漂亮的男人,有一种模糊性别的特殊气质。 那张脸是—— 他自己。 第181章 主神的秘密(一)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外面应该是白天,但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从缝隙里漏出几缕阳光。 两个人对视良久,郁谨沙哑的嗓音打破沉寂:“主神。”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从睁眼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将他带到这里的是谁。 主神微一点头。 相似的样貌营造出一种诡异感,无论做什么,都像镜中人做出与本体不同的动作,有种天然的荒谬且怪异的意味。郁谨甚至开始怀疑他面前的是真正的主神,还是他心里对主神的映像。 这就是主神? 一直隐藏在幕后,想将他们禁锢于狭小空间里的主神,是这样的?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想拽住什么可依靠的东西。但他根本什么都抓不到,这种无所依赖的感觉令他焦虑万分,眼泪差点涌出眼眶。 “为什么?” “你会死。” 主神的声音有一种很强的无机质感,像是事先安排好的程序。 这句话,就像一句不可违抗的命令,将他未来的路锁得死死的。 郁谨垂下眼帘,无意识地抱着自己的手臂,有些自嘲地笑笑:“不是你要杀我吗?” “我不想你死。”主神的声线清清冷冷,“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温情。 最喜欢的孩子。 有专门派十多个人去围攻自己最喜欢的孩子的吗? “我并不想让他们伤害你。”主神在他们面前的空气中展开一张半透明的画面,“但看来他们失败了。” 玩家们并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获得胜利,他们还有最后一道隐藏任务——杀掉那个隐藏在玩家之中的最终BOSS。 最终BOSS野心勃勃,企图取代血族原本的王,幸运的是王早就发现了这一切,提前将他放逐。但他仍旧不知悔改,混入人类的队伍,利用那些人类除掉血族的王,再取而代之。 这才是那场游戏真正的剧情。 游戏的背景在丁鹤出生的小镇,所有密码都与丁鹤有关,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关键人物。 主神为这场游戏制定的最终目标,就是丁鹤。 郁谨呼吸一滞,抓住主神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肤:“请……” 请放过他。 他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哀求,几乎连语言都不知道怎么组织。 “他会消失。” 主神的话不带感情,不容抵抗。 他收起画面,安抚性地拍拍郁谨的头:“这段时间,你先在这里休息,我之后会放你回去。” 郁谨眼睁睁看着他把手臂抽出去,自己手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你把我叫到这里,就是想把我们隔开?” 飘在空中的声音陌生得不像他自己的,有几个字似乎偏离了本来的发音,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那几个音回到正轨。 “你再跟他待在一起,会很危险。” 不可能。 “你凭什么这么说?”郁谨机械地扯动嘴角,“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分开?”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和丁鹤无论在哪个子世界,一定会悲剧结尾。 这就是主神意志的一部分。 但是,凭什么呢? “你们都是我的一部分,但他不是。”主神皱皱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也不知道为什么删不掉他,更不知道他是怎么爬到现在的位置的。” “他就是身体上的疮,如果不挖掉,所有的部位都会跟着他坏死。” “你从一开始就认为他是疮病。但是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本身没有恶意呢?也许他只是迷路了,不小心走到这里。他根本没准备对你做什么。” 主神的声音骤然尖锐:“他就是疮病,我一定要挖掉他!” 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从声音可以听出,敲门的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那人一边敲门,一边询问:“起来了吗?” 这个声音—— 郁谨仓皇地转头看向门口。 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果然如此。 主神的反应却比他更激烈。主神整个人向床头缩,手臂抱住膝盖蜷缩起来,一面还焦虑地喊他:“快躲起来!” 外面的人敲了一阵,没听到回应,声线骤冷:“谁在里面?” “快点,快藏起来。”主神颤抖着让郁谨往床底下躲。 但床底是实心的。 不仅这里。整个房间,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主神仍旧不停地把他往各个角落里塞,似乎这样就能把他挤进墙缝里。 他身上的恐惧和绝望尽数传染到郁谨的身上,压得他也惊惶起来。 但是外面的这个人应该是—— 外面的人没再敲门,安静了几秒,忽然踹开房门。 来人穿着挺括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样貌斯文俊秀,并不令人惊艳,却让人看了很舒服。他唇角扬着温和的弧度,看起来温文尔雅,甚至让人忘了他刚刚曾怎样粗暴地踹开房门。 他走进来的时候,阳光也跟着倾泻而入。 但他很快就把阳光关在外面。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小谨啊。”他的语气和刚刚质问时的截然不同,像是融融的春水。 他上前几步,亲昵地拍拍郁谨的头:“都长这么大了?” 郁谨半昂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没办法移开视线。 这是丁鹤的脸。但他很清楚,面前的人并不是丁鹤。 主神有意识地挡在他面前:“你别碰他!”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碰?”来人收回手指,像是怕刺激到他,“你把孩子接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我都没做什么准备。” “他不是你孩子!你离他远点!” 两个人间的空气顿时凝滞。 来人揉了揉鼻梁,耐心地问:“外面阳光很好,要不要出去晒太阳?” 主神又向后缩了缩:“不去。” “花园里花开了,你不是最喜欢郁金香的吗?去看看吧。” “不看。” “那,我们把灯打开。你头发又长长了,我帮你剪短一点。” 主神抱住头:“别碰我头发。” “……小璟。” 主神固执而仇恨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来人说不动他,就把目光转到了郁谨身上:“刚来这里不习惯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郁谨竟然从这张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脸上看出了慈爱。 他五岁起就没怎么见过父母了,现在时隔十多年,居然重新体验到了“父母吵架孩子该怎么办”的无助感。 主神果然紧张起来:“我说过了,你别碰他。” “我不碰他,”来人温和有礼地问,“但,你也要问他的意思。你愿意和我出去转转吗?” 一边是主神惊恐哀求的眼神,一边是来人看似礼貌实则压迫性十足的目光。 郁谨视线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几圈,沉思片刻:“我们出去看看吧。” 主神眼里的恐惧逐渐滑向死寂,颓然地垂下头。 来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把轮椅推出来,准备把主神抱上去。 郁谨拦住他的动作:“我来就行。” 主神的身体很轻,甚至比他自己还轻。即使郁谨从没有专门锻炼过,也能将他抱起。 主神拒绝他的帮忙,自己坐到了轮椅上。 郁谨抢先推动轮椅,冷淡地道:“我陪父亲出去晒太阳,不麻烦您了。” 一个“父亲”,一个“您”,亲疏立分。 来人脸色微沉。 郁谨视若无睹,径自推着主神走出房间。 外面的阳光很好,他刚出门的时候,眼睛差点被阳光灼伤。 他适应完成,观察了一下主神的表情,确定他没那么排斥,才推着轮椅往花园走。 房间外是走廊,再往外就是花园,五颜六色的花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鲜亮的颜色让人心神一振。 这个地方,使郁谨想起了丁鹤设计的花园。虽然布置不同,那种蓬勃的生机确实一样的。 主神最初仍旧紧张小心,确定那人只远远地看着,才渐渐放松下来,半眯着眼享受日光。 他看起来并不讨厌阳光。 “你其实想出来晒太阳。” 主神舒服地哼了一声。 郁谨手指撩过他长过肩的头发:“需要我帮你梳头发吗?” 主神点点头,发现他要去别的地方找梳子,又抓住他的手臂:“不用了。” 郁谨跟站在远处的人打了个眼色,用口型说明请求,又转过来安抚主神:“好,我不走。” 郁谨陪着他转了一会,等他差不多放下戒心,试探地问:“是他把你关起来的吗?” 主神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是我不想出来。我不想见他。” “他是不是以前做过很过分的事?” 主神沉默许久,点点头。 “你讨厌丁鹤,是因为他吗?” “他和郁汀几乎一模一样。他不可能是我的一部分。是郁汀把他塞进来的。我不允许他继续留在这里。” 这个“他”应该是指丁鹤,刚刚那个人则是郁汀。 这个熟悉的姓让郁谨有些焦躁不安。 但他终于知道主神为什么会这么排斥丁鹤。 他们所处的主神空间,不过是主神自己心理的投射。他们每个人,都是他的一部分。 主神常年住在阴暗的房间,每天担惊受怕,所以每个世界的基调都是阴森恐怖的。 丁鹤就是郁汀在主神精神世界的投影,所以主神对他充满厌恶。 主神认为他是一个“反派”,所以丁鹤总是被安排成幕后BOSS。 主神不可能让自己最喜欢的孩子也受他欺负,所以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阻拦他们。 这就是真相。 “其实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好哥哥。” 主神飘渺的声音仿若呓语。 第182章 主神的秘密(二) 暖融融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主神说了几句话,就不再作声。 郁谨陪主神逛了一会,把主神送回了房间。 主神半阖着眼,脸色安详平和,但回到房间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地蜷了一下身体。 郁谨帮他盖好被子,向郁汀打了个眼色,两个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 霍初安在冰冷的雾气里浮浮沉沉。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寒冷的感觉一阵又一阵袭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待多久。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愤怒或者悲伤,也没有想要逃离的欲望。 有人把他捞出来的时候,他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完了,又有麻烦事了。 “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没想到还记着我呢。”霍初安打了个寒战,露出灿烂的笑容,“也不枉我乖乖在水里泡了这么久。” 丁鹤递给他一杯温水,自己端起咖啡,呷了一口:“说笑了,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哪能见你受这么久的苦。” “你拉倒吧,你当我是朋友?”霍初安灌下一口温水,不客气地反驳,“你不把我吃了就不错了。哦,不对,你估计也不稀罕吃我。” “你也不必这么妄自菲薄。” 霍初安翻了个白眼:“现在就不用跟我说客套话了吧。说吧,要我干什么?” 丁鹤也直入主题:“你和他是怎么联络的?” 霍初安眼珠子转了转,浮现出半是嘲讽半是狡黠的笑容:“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丁鹤似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手臂松松垂到沙发扶手上,无所谓地道:“不说也没关系。” “你想干什么?” 霍初安警惕地盯着他,突然眼前一黑,像有什么东西顺着眼睛钻入脑内,正在无所顾忌地进行搜索。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之前的经历。很多事情他甚至一点印象也没有,现在却清晰地排列在面前。 他一边不受控制地回忆,一边啧啧感叹。 丁鹤这招可真够狠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前做过这么多傻逼事。 这是件劳神费力的事。等丁鹤的力量从他脑中撤出,他已经浑身大汗,只能虚脱地靠在沙发上,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反观丁鹤,仍旧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惫,还能吩咐人给他准备晚饭。 “你不累吗?” 丁鹤斟酌片刻:“如果你长期精力不振,可以尝试加强锻炼。” “不了,我们单身狗不需要那么多的精力。”霍初安大喇喇地摆摆手,“哦对了,你老婆呢?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丁鹤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霍初安自知失言,讪笑两声。 他本来想嘲笑几句,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点到即止:“你眼睛里血丝这么多,几天没睡了?小心别猝死。” “不劳费心。”丁鹤拿起大衣,稍一点头,“有什么需求,可以吩咐他们。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霍初安懒洋洋地挥手,小声嘟囔:“死要面子活受罪。” 丁鹤见过霍初安,直接去了越青霆那。 参与过最后一战的人都安静地躺在床上。 那场游戏最终还是血族获得了胜利。普通人的身体所能承受的力量是有限的,主神明显也知道这一点,在最后撤去了对他们的支持。 这些人最终陷入昏迷,倒方便了丁鹤的工作。 他像对待霍初安那样,把每个人的记忆回溯了一遍,细细拆解。末了,还把越青霆的脑子也掏了一遍。 越青霆气得跳脚:“你又害我想起那个大冬天开窗的炮友了!你非要每天让我回忆一次吗!” “如果你对他记忆这么深刻,应该回去找他,并在他面前关一次窗,解掉这个心病。”丁鹤振振有词。 “呸,明明是你老揪着这个事不放。你是不是对这种事有什么特殊癖好啊?我说你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用?都这么几天了,记忆里有什么你都能背出来了吧?” “这种事,急没有用。” “我是不急,急的不是某些人吗?”越青霆没好气地道,“我说句实话,你有没有想过,他是真的回不来了?就算你把这几个人的记忆碾成渣子,你都找不到线索,到时候该怎么办?” “不会,线索一定在。” “嘁,那你继续找吧。我先说一句,你要是找不到闹脾气,我可不陪你。” 丁鹤拍拍他的肩膀,眼神怜悯:“你还年轻,应该有些斗志。” “……” 越青霆皮笑肉不笑地拂开他的手:“不要忘了,他当时是怎么走的。他最大的错就是完全信任你。” “……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啊,不知道那招副作用有多大吗?就敢往他身上用。他也真是信了你的邪,脑子抽了拿自己的命冒险。” 丁鹤抿抿唇:“是我大意了。但是……” 越青霆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不说这个了。你还有事吗?” 丁鹤拜别越青霆,顺道去何樱樱那探访了一阵。 何樱樱恢复得很好,对工作也很配合。 “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和知心姐姐倾诉哦。”何樱樱眨眨眼,体贴地安慰他,“你要是觉得太累了,可以先休息一阵。关心则乱,也许你暂停一下,反而能找到突破口呢?” 丁鹤接过她烤的点心,在她的强制要求下接受了猫咪按摩。 “你再这样下去,小夏小秋要变成没人要的小野猫了。” 两只猫一边呼噜一边在他背上踩来踩去。 丁鹤开始整理今日收集到的信息。 他见的这些人,都是直接接受过主神的指令,和主神有一定关联的人。 一般来说,只能主神主动联系他们,他们单方面接受命令。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从那些人的回忆中,找到主神联系他们的渠道,并反过去联系主神。 他当初之所以留下霍初安,就是为了通过他寻找主神的所在。 郁谨当时可能无法控制自己,但他是有意识的。 他能确定,当时的郁谨绝对达不到被力量反噬的地步。 是有人趁着郁谨精神力量薄弱的时候侵入,把他带走了。而那个人,只可能是主神。 本来他准备积累力量,等十拿九稳的时候再一举爆发,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允许他再拖延,他不得不寻找捷径。 或者是——拼一把,按照原计划在各个子世界制造骚乱,逼主神出来。 但这种方式风险太大,如果失败,他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现在赌不起。 他需要尽早把郁谨找回来。 只有主神知道郁谨在哪。 ——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兄弟。”郁汀娓娓道来,“我们都是‘神’所创造出来,帮他处理具体事务的存在。” 在主神之上,还有更高层次的“神”。 “只不过我们都是残次品,只有他是最完美的存在。我们都有着属于人的情感,只有他,从一出生起,就是公正无私,不受情绪和情感所干扰的。” 郁谨回想起主神无机质般的声音和奇怪的断句方式。刚见到主神的时候,他确实感到了一种明显的“非人感”。 “我是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所以会在弟弟妹妹们诞生之后,引导照顾他们一段时间。大概那个时候,他还当我是哥哥吧?”郁汀语调落寞,“我还记得,他那个时候经常跟在我后面。”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微笑道:“我教他如何构建出一个子世界。当初还是我帮着他一起把你造出来,所以说你是我们的孩子,并不过分。” “然后呢?”郁谨不理他的温情战术,冷淡问,“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很漂亮……我从来没把他当成弟弟。我当时想好了,就算他一直没有人类的感情也无所谓,我陪着他就行。毕竟这样他也没办法爱上别人,对吧?” “可是我发现,他并不这么想。他渴望获得情感,他会旁观你们的生活,甚至进到剧情里进行体验,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变得更像‘人’。” “这并不算什么,我也会帮着他设计剧情,还私心地设计出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物——你应该知道是谁。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已经不满足于这种虚拟的体验,他想真正地拥有情感。”他自嘲地道,“你知道,当我发现他和其他人偷偷约会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看到他们牵着手,那个人都快亲到他脸上了,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恶心,还主动闭上眼。” “他跟我说他只是想知道恋爱是什么感觉,所以那个人提出来的时候,就答应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找别人呢?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无论他想体验什么,我都能陪着他。无论是爱情也好,亲情也好,其他的感情也好,有什么是我不能教他的呢?他甚至有意识地瞒着我。” “你确实教会了他人类的感情。”郁谨语带讥讽,“他很怕你。” 郁汀眼神一沉,还是维持着嘴角的弧度:“我当时太冲动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郁汀沉默不语。 “即使他变成这样,你也不觉得你做错了。” “我别无选择。” 渣得明明白白。 “不过你来了,他应该能好一点。你应该是最像他的一个孩子了,他很喜欢你。多陪陪他吧。”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我会想办法帮他恢复健康,但我希望你能送我回去。” “你可能没有听清我的意思。”郁汀优雅地重复了一遍,“我希望你能陪着他。你陪着他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会好很多。” “有人还在等我。” 郁汀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按照自己造出来的。” “这点我需要纠正你。虽然我确实引导过小璟,但这个人物是他制造出来的,和我没有关系。”他云淡风轻地道,“如果小璟不喜欢他,他就可以消失。” 郁谨死死盯着他,眼睛有些发红。 郁汀抬手按住他的肩:“好了,回去看看小璟吧。他睡眠浅,说不定醒了到处找你呢。” “救……” 郁谨和郁汀同时转头。 主神在呼救。 第183章 主神的秘密(三) “头疼……” 主神蜷缩在床上,双手抱着头,难耐地挣扎。 他从牙关里挤出几句呢喃:“是他……疼……” 郁汀半跪在床边,拉过他的手臂,额头碰触他的额头,低声安慰他。 主神无意识地踢打着他的身体,指甲抠进他的手背,淋漓的鲜血触目惊心。 郁汀尝试着压制主神身体里那股反抗的力量,但他的措施似乎并没有起到实际作用,两种力量在主神的身体里碰撞,反而使他更加痛苦。 郁谨静静地站在一边。 现在的情况下,他完全插不进手。 他能隐约感觉到丁鹤的存在。 有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丁鹤的声音。 而那个声音的来源在—— 主神身上? 他疾步上前,推开郁汀,握住主神的双手,在他耳边轻声安抚。 “我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 “我不会离开你。” 主神的呻吟声逐渐减弱,抓他的力道也逐渐放松,最后平静地垂下手,乖巧可怜地看着他。 郁汀把毛巾扔给郁谨,远远地站着:“擦擦汗。” 郁谨看看干干净净的毛巾,再看看他背过去的手,一言不发地帮主神擦额头的汗。 主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把你的手抓伤了。” 他眼神平静无波,语调平直得像一条直线,说的话却透露着担忧。 郁谨的手背稍微被抠破了点皮,不过他握住主神的手之后,主神身体里的病痛明显减轻了,所以没受多少伤。 他低声说了句“没事”,帮主神安置好,盖好被子。 主神乖乖地躺着,从被子下露出半张脸。 郁谨要去洗毛巾的时候,他明显地表现出不舍。 “我去洗下毛巾,很快就回来。” “好。” 他纯洁的眼神让人不忍心欺骗。 郁谨洗完毛巾,瞥了旁边的郁汀一眼:“你手没事吧?” “没事,习惯了。” 郁汀的手已经没流血了,伤口自然愈合,只留下几道疤痕。 “你没来的时候,他经常这样头疼。” 郁谨回想了一下,丁鹤之前确实会有些小尝试,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你也看到了,他的头疼越来越严重,总有一天我也不能帮他压制。你陪在他身边,他会好受很多。” “你们没想过把这种病根治吗?” “有啊,”郁汀不在意地笑笑,“解决掉病因就行了。只要他消失,小璟就不会再头疼。” 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郁谨洗完手,找他要了几个创口贴贴在手背:“你小时候是不是没学过大禹治水的故事?” “我学过。但我觉得你的比喻不太恰当。”郁汀彬彬有礼地反驳,“大禹无法使洪水消失,但我们可以把身体病变的地方挖掉。你要知道,他身体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完好的,只是有一些喜欢捣乱的小鬼。” “直接把疮挖掉的方法,是你教他的?” “你觉得,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 不仅默认了,还沾沾自喜。 郁谨盯着他看了一会,沉思几秒,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郁汀神色不变:“你想说什么,大可以直说。”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他真的挺像的。”郁谨上前半步,和他几乎脸贴着脸。 两个人身高差得不多,对视的时候目光自然地交织在一起。 郁谨抬手取掉他的眼镜,“不仅是长得像,说话的风格也像。” 除掉了眼镜的郁汀,样貌上和丁鹤一模一样。 凑近他的郁谨,也和主神一模一样。 郁汀嘴角弧度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优雅地纠正:“准确说来,应该是他像我。” “抱歉,我有点先入为主了。”郁谨把眼睛塞回他手里,满不在乎地道,“不过也没那么像。至少他不会一时冲动,也不会畏畏缩缩。” “你和小璟也没那么像。”郁汀重新架好眼镜,“他可没你这么戾气重。” “又不是复制品,孩子和父母不同很正常。” “说的没错。” 郁谨擦好手,刚要回去找主神,突然转头,挑衅一笑:“你就这么放我陪着他,不怕他越来越离不开我吗?” 郁汀:“你也可以一直陪着他。” 郁谨点点头:“他看起来很依赖我……你就不嫉妒吗?他对我这么亲近,也许会喜欢上我。” 郁汀眼神阴郁,却仍旧保持着风度:“但你不会喜欢他。” “你就这么肯定?” “你不喜欢这个类型。”郁汀胜券在握,低声咬字,“你要是真这么做,我就把这些都告诉……你猜猜,他会怎么做?” 郁谨收起笑容。 他知道郁汀会做什么。 郁汀大概率不会自己出手解决他。但他可以想出很多办法挑拨他和主神的关系。 “我让你陪着他,是信任他的判断。” 和你本身没有关系。 “如果他感觉痛苦,我会帮他清扫掉障碍。” 郁谨嘴唇抿紧。他知道郁汀说的是真的。他现在纵容自己,不过是看主神喜欢他,而他又没能力真的闹出什么风波。 一旦他真的伤害到主神,或者干扰到郁汀和主神的关系,郁汀会毫不留情地处理掉他。 “随便你。” —— 越青霆打着哈欠打开房门,看到丁鹤的那一刻简直想把门拍到他脸上。 丁鹤及时把一条腿挤进门缝:“早。” “不早了。” “那正好聊聊。我还怕来得太早,你没起床。” 越青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我就是刚起床怎么了。 丁鹤眼神一黯,勉强扯动着嘴角:“我也知道最近打扰你了,但他走得这段时间,我根本睡不着觉……” “装什么装,恶不恶心。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有解决办法。”越青霆挥挥手,不上他的当,“进来,坐。” 丁鹤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在沙发上坐下,斟酌着开口:“我来找你,是想咨询一下。” 越青霆身子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有什么狗血跌宕的虐渣故事可以分享吗?” —— 郁谨住进了主神的房间。 主神的床很大,两个人睡也不嫌挤。只不过主神睡觉的时候不老实,喜欢被人抱着睡。 郁谨温柔地塞给他一只大型泰迪熊,并体贴地帮泰迪熊摆好姿势。 主神:“你不抱着我吗?” 明明只是普通的疑问语气,却让人觉得有些委屈。 郁谨耐心地解释:“不能。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睡了。我和你一起睡,只是因为房间里放不下其他的床。” “郁汀以前都会抱着我睡。” “你喜欢被他抱着睡吗?” 主神点点头,再摇摇头:“什么叫喜欢?” “你既然不知道喜不喜欢,说明并不是必须被人抱着睡。现在先抱娃娃睡,以后再慢慢自己睡。” 主神歪了一下头,觉得他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满意这样的结局。 他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想被抱着睡。” “我结婚了,不能跟别的人抱着睡。” 主神稍显不悦:“你是我的孩子。” “一样。” 主神拗不过他,孤单地背过身,留下一个落寞单薄的背影。 郁谨冷酷无情,不吃这一套。 “你也可以叫郁汀来陪你睡。” 那还是算了。主神把头埋进被子里,顺便抓住玩偶的两只手,放到自己腰上,在身前打了个结,假装被抱着的样子。 郁谨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背过身不看他。 过了一会,又起来找郁汀要了个同样大小的大兔子,学着主神的样子,把兔子爪子绑在自己腰上。 郁汀像是没准备睡觉,大晚上的还是穿戴整齐,神采奕奕。 “兔子可以,不要想从我这里要蛇,会吓到他。” 第184章 主神的秘密(四) 两个人背对着背睡了一晚,一大早主神就无声无息地趴过来。 郁谨换了新床,睡得不踏实,一晚上都半梦半醒,一边发抖一边出汗。 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到有一只手在温柔地擦他额头上的汗,条件反射地截住那只手臂,转身把头埋进对方胸口。 但这个触感明显不对。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主神澄澈又冷漠的一双眼,吓得心跳停了半拍。 一大早就看到自己的脸还挺惊悚的。 主神胳膊搭在兔子身上,脸又搭在胳膊上面:“你好像在发抖,这只兔子刚刚在动。” “没有。你怎么过来了?” “冷。” 郁谨刚想说,你不是没有感情吗?又想到主神只是没有感情,应该还有感觉。 这样交流起来就方便了。 “加被子。” “哦。”主神把下半张脸埋到兔子胳膊下面,只露出眼睛,“我说的是你冷。要我去找郁汀要被子吗?” 郁谨拎着衣领抖了抖,把被汗黏在背上的衣服扯下来:“我不冷。” “你还睡吗?不睡就起来洗脸。” 主神摇摇头,问:“天还没亮。你不睡了吗?” “不睡。” “你平常都起得很晚。” 有个人在旁边看着,谁能睡得着。 换句话说,在陌生的地方,他能睡就不错了。 郁谨微眯起眼:“你看我睡觉?” “你们做的一切事情,我都能看到。”主神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接着说,“他晚上不让你睡觉,所以你早上总是起不来。他扯你衣服,还喜欢一边掐你一边咬你……” “停,不要说了。”郁谨在他面前竖起右手掌,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主神愤愤不平:“他都把你从床上打到地上去了,把你打哭了他还笑,他逼你学猫叫,还骂你sa……” 郁谨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脸红的不成样子,呆滞地任他说了几秒,抓起兔子的耳朵往他嘴里塞。 主神吐出一堆绒毛,义正辞严地总结:“他比郁汀还坏,你身上都是伤,第二天早上都动不了。” 那是因为我早上懒得自己穿衣服。 郁谨把脸埋进掌心,做了一段时间心理建设,等脸上温度降下去,才重新抬头:“谁叫你看这个的?” 主神低下头:“我怕他欺负你。” “郁汀?” “不是,他不让我看,他说那是变态才会做的事,让我不要学坏。” 郁谨冷笑一声:“那他怎么不说说自己?” “他说自己做错了。”主神认真地说,“他说他以后不会那么做了。” “你信?” “我不知道。”主神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没办法控制他的想法。” 这个问题对主神来说似乎太高深了。 郁谨决定从这个问题开始,纠正主神的观念。 “我们不能单纯从行为来下定义,还要考虑动机、结果和环境。我们没有打架,他没有伤害到我,那件事是我自愿的,我自己很开心,你能明白吗?” 主神不知道听懂没有,只回复了一句:“有伤,很疼,会流血。你为什么会开心?” 郁谨捂着额头,有些头疼。 他不敢把话说重,怕刺激到主神。 主神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肯定和当初的经历有关。 他又把郁汀骂了一顿,耐心地解释:“我只是身上容易留伤,其实不怎么疼。如果我疼,我会打回去,他打不过我。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你也可以。有问题的不是这件事,是那个人。” 主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又苦恼地皱起眉:“可是我打不过他。” “你现在打不过,不意味着以后也打不过。” 主神这次思考的时间长了一些,最后却泄气了:“可是我不想打他。” 郁谨心念一动:“为什么?” 主神迷迷茫茫地抬手按着心口:“我不知道。我只是一想到就有点难受。” 胸口酸酸涨涨的,像有什么引而不发的情愫正在飞速生长。 “他除了那一次,后面还有没有做过相同的事?或者说,他有没有用其他方式打过你?” “他没打过我。”主神低下头,“但是他有的时候会生气,生气之后就会那么做。” “你知道他生气了?他为什么生气?” “知道,他生气的时候都会告诉我,然后瞪我。”主神干脆地回答,“他说我不听话,所以他生气了,可是他越瞪我,我越不想听他的话。” 郁谨:…… 好熟悉的心态,好像他也是这样。 他原本觉得他和主神只是长得一样,没想到性格上也有相似点。 不仅是他,其他人身上也或多或少有主神的影子。 除了丁鹤。丁鹤真的只是温柔版的郁汀。 “然后他就会失控?” 主神仔细想了想,谨慎回答:“也没有,他其实没掐过我,也不怎么咬我。” 他又补充了一句:“但还是很疼。” 郁谨:“……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可能是他活不好?” 主神迷茫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郁谨轻咳一声,把话题转开:“那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不知道。”主神歪了一下头,疑惑道,“可能是不想再叫他哥哥了吧。” 挺巧的,他也不想叫你弟弟。 “你详细点说。” 主神为难地组织着语言:“他总把我当成小孩子,很多东西都不让我碰。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郁谨冷眼看着:“不敢自己睡觉的大人?” “我不是不敢,是不喜欢。” “你昨天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主神突然宕机,愣在原地:“我不知道。” “你可以慢慢想。”郁谨按了一下他的肩,“我去洗个澡。” 他找郁汀要了套新衣服,瞅着刚被收起的屏幕:“偷看有意思吗?” “你们毕竟刚见面不久,不太熟悉,我怕出意外赶不上。”郁汀坦荡承认自己的偷窥行为。 郁谨盯着他的眼睛看,挑衅地微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郁汀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慢悠悠地道:“你这么看,是看不出来的。我们的精力和你们不同,三天不睡觉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郁谨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睡得着?” “别花时间给我下套了,你穿着湿衣服,不难受吗?” 郁谨背上的汗都干了,风一吹就发冷。他抖开衣服看了看,黑衬衣黑色长裤,和郁汀的风格不同,和主神常穿的也不同,看来是专门准备的。 “新的。” “我还以为你这只有那种白色长袍。” “他的你穿不下。” 这话听着不太舒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胖呢。 “我说的是风格。” 郁汀说话夹着刺:“你觉得,你有资格和他穿同一个风格的吗?” 郁谨颔首,转身回到房间,问主神:“你喜欢自己穿的衣服吗?” 主神还在思考关于“喜欢”的问题:“不知道。” “你想和我穿一样的衣服吗?”他把新衣服抖开。 主神不明所以地点头:“好啊。” 郁谨含蓄地对着空气笑了一下,他不知道郁汀究竟是从哪个视角看他们的,只能随便嘲讽一下。 “算了,你穿自己的就行。” 郁谨去洗澡的时候,主神终于不纠结那个问题了,也钻进卫生间,准备洗漱。 郁谨退了半步,让他先用。 主神挤好牙膏,牙刷却停在半空中。 “你会刷牙吗?” “我会。” 郁谨用目光表示:请加快速度。 主神举起牙刷,又放下,有些苦恼:“平常郁汀都会在旁边看着。” “现在我在看着。” “不一样。” “习惯就好。” 主神第三次举起牙刷,还是放了下来,看起来魂不守舍:“平常我不愿意起床,都是郁汀把我拖起来刷牙洗脸。” “那你是希望他帮你刷吗?” “不是!”主神骄傲否认,“我每次都赶他走。” 郁谨:…… 礼貌地打出一个问号。 他接过牙刷,重新挤了一截牙膏,喊主神张口,直截了当地把牙刷怼进去。 主神差点被牙膏呛到:“你怎么这么粗鲁。” “你不习惯可以找郁汀。” 主神终于生气了:“你为什么这样跟我说话?” 郁谨一脸冷漠:“我一直这么说话。” “你就不能……”主神说到一半卡了个壳。 他觉得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但不知道该怎么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好像应该是:你就不能照顾我一点吗? 不太准确,应该是“你就不能顺着我一点吗”。 “不行。”郁谨抢答。 主神终于找出一种表达:“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郁谨抬眸看了他一眼,跟着提高声音:“不能。” “这个说法是不是郁汀教你的?” 主神乖巧点头。 “改掉这个说法,换成‘体贴’或者‘宠’。” “那你能体贴一点吗?” “不能。” 主神小声说:“可是你以前早上起不来,都是他抱你去洗漱的,有的时候洗完了你也不动,早饭都是他喂的。” 郁谨脸一红,音调不自觉收紧:“那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公吗?” 第185章 主神的秘密(五) 主神:“你是我孩子。” 郁谨:“……是。” 不过主神并不那么在意等级尊卑,只是在表达想被重视的愿望。 郁谨眼神闪烁了一下,帮他把毛巾打湿,盖到他脸上,轻轻擦拭。 主神本来满足地站着,任他擦了几秒,却突然抓住他的手,疑惑而迷茫地看着他。 “怎么了?” “不对。”他焦虑地喃喃。 “哪里不对?” “我不知道。” 郁谨在心里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一点点引导他:“你之前是不是希望有人帮你洗脸?你觉得这样可以给你被重视的感觉。但是我帮你洗的时候,你又发现,你习惯不了。其实你怀念的,只是郁汀这么做。” 主神倔强地回答:“不是。” 郁谨不再纠结,把毛巾塞进他手里:“自己洗吧。最好快点,我要洗澡。” 郁谨发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充满好奇,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抱起手臂,隔开他的视线:“我洗澡你也看?” “我不看。我就是好奇。” 郁谨也把他打量了一遍:“你看自己就行了,我和你长得没有区别。” 主神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不像我这么瘦?” 郁谨怒而反驳:“我不胖!” 这两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一个说他穿不下主神的衣服,一个说他没自己那么瘦。 从来没有人说他胖。 主神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委屈地回答:“我没说你胖。” 郁谨把他推出房门:“是,你太瘦了,好好吃饭。不要因为和郁汀赌气绝食。” 主神问:“你怎么知道?” 郁谨冷哼一声。 这一百多斤的样子,正常吃饭能吃得出来? “他总说我太瘦了,再长点肉就好了。”主神皱起眉,“我想看看我再长点肉是什么样子。” “你可以这么看。”郁谨展开手臂,“不需要看脱衣服的。” “这么看看不出来,他当时就是……”他摸摸自己的腰侧部,似乎在模拟当时的情境。 “你这么在意他的看法?” 主神懵了一下。 “其实我脱了你也看不出来。”郁谨的笑容仿佛恶魔,“我比你高。” 主神如被雷击,僵硬地被他推出去,倒在床上抱着泰迪熊揉。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仅体重,他连身高都被嫌弃了。 这种被轻看的感觉很不好,让他更加想逆反,更加想证明他并没有那么弱。 他脑内模模糊糊的愿望逐渐清晰:他不想永远做被保护的“弟弟”。 他想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 郁谨打开水龙头。 温热的水流滑过精致的锁骨,往白皙的胸口奔去。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冷,冷到腿脚发软,只能先把手撑在墙上。 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感从心底翻涌出来。他鼻头有些发酸。 他不可抑止地想起以前丁鹤说他瘦的场景了。 他从小就挑食,食量还小,一直都瘦瘦弱弱的,五官又精致,小学的时候班上的男生都嘲笑他,还老说他是小女孩。 家里说这种事他都解决不了,以后别想做大事,所以不予帮助。可是他不喜欢打架,也不擅长争吵,恶作剧之类的事太掉身份,向老师检举又会被嘲打小报告,最多只能冷冷瞪几眼。 他被逼急了确实跟人打了几架,可是对方人多,他又瘦,伤得更重,回家还被家里训了一顿,说他不够冷静,别人几句话就把他心态毁了。他堂姐还笑他怎么打架都打不过别人,没用。 可是他找不到其他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其实他不喜欢打架。他不喜欢任何有肢体碰撞的、剧烈的运动。他天生就更喜欢文学和艺术。 但是不行。那不够“男人”。 他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他不可能沉浸于他的创作中。他绝对不能做一个艺术家。 他不知道丁鹤小时候是怎么想的。那个时候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或者连朋友都算不上,毕竟他那个烂脾气,他也不觉得丁鹤愿意和他做朋友。 所以丁鹤一开始只是礼貌性地安慰了他几句,他也不意外。 但是好像就是那次住院开始,那群小男孩没再找他麻烦了,丁鹤倒是每天监督他吃饭,不让他挑食。 丁鹤后来也开玩笑说过他瘦,害得他当场甩脸,几天不理人。丁鹤追着道了几次歉,他都不接受,后来也放弃了。 也就是这件事把他们的关系闹到最僵。 这句话确实戳了他的痛脚,他不想轻易原谅说话的人。但他也知道丁鹤可能是无心的,如果连丁鹤都不理他,他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他当时浑噩了一阵,差点出事。 不过也是多亏了这件事,他跟丁鹤的关系才有了进展。找他的时候,为了排查他的去向,那几个喜欢嘲笑人的男生也被拉出来问话,他才知道是丁鹤偷偷找人教训过那群人。 丁鹤还内疚地来道歉,说是看他瘦就觉得特别可怜,所以忍不住想让他多吃点。 当然后来丁鹤也承认了,他就是觉得郁谨白白瘦瘦的样子惹人怜爱,受委屈眼眶都红了还抿着嘴不认输的表情就更可爱了,所以明明有办法帮忙,一开始还是只轻描淡写地安慰几句,真闹出事才慌了。 这个人从小就一肚子坏水。他第一次见丁鹤时的直觉才是对的。 监督吃饭这件事倒是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这也使得他虽然瘦,但还一直保持在健康的水平上。 高中毕业,他们也分开了,他又回到了不健康的作息和饮食习惯,身子消瘦不少,还落下些毛病,重逢后丁鹤想了挺多办法才帮着他慢慢调整过来。 他把脸埋进臂弯里,过了一会,冲了把脸,关掉水,擦干身体。 他最后低头看了一眼胸口。 细胳膊细腿的,肌肉也不怎么明显,有什么好看的。 他出去的时候,主神正抱着泰迪熊发呆,看到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眼睛红了。” 郁谨面无表情地道:“水热熏的。” 主神“哦”了一声,没多问,问他:“今天干什么?” “你一般会做什么?” 主神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展开一张屏幕:“看吗?” 感觉跟看电视差不多,还能调台。 每个台就是一个不同的子世界。主神可以选择一个世界,再选择一个具体的人物的视角,观看他经历的事。 这就是他体验不同的生活,学习情感的过程。 主神并没有随便调台,而是直接选了一个视角,看起来经常用这个。 映入眼帘的画面有些熟悉,郁谨觉得自己绝对去过那里。 直到覃慎的脸出现,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哪里。 越青霆的家!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经常通过这个视角看?” 主神理所当然地道:“是啊,他总能找到最有趣的故事。” “是你叫他去寻找有趣的故事的?” 主神:“是啊。他很擅长做这个。” 怪不得越青霆一天到晚偷听八卦,原来是在当主神的眼睛。 郁谨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 从这个角度看自己熟悉的人,有一种在看电视剧的感觉,既有共鸣,又能清楚地抽离出来。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体验?附到某个人身上,比直接看要更有效吧?” “郁汀不让我去。他说,那样我就不是我了,我会变成其他人。我不想这样。” 郁谨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郁汀的意思。 主神现在性格还没有定型,他如果真的附在某个人身上,很可能会被那个人同化。 “不过我有附到猫身上。”主神眯起眼,怀念地道,“是白色的,毛很软。” 郁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主神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就是一只白猫,被越青霆抱着,看到他了还主动让他抱。 他当时就觉得猫不对劲。 以至于在祝觉那个世界,他看到霍初安照顾越青霆捡的那只白色流浪猫的时候,还潜意识地觉得是主神。 “布偶猫也有。” 郁谨:!!! “哪只?” “就是你养的那只,叫小夏吧。” 主神的脸和小夏的猫脸逐渐在郁谨眼中重合。 他捂着眼睛转头。他还是没办法把主神和那只蠢蠢的猫联系在一起。 不过他终于知道那只猫为什么总在晚上偷跑进屋子旁观他们了。 画面一个转换,越青霆和覃慎去了新的世界。 看起来这次的主角是覃慎。 覃慎又去找宋眠了。 宋眠似乎在那次捕猎游戏中受了重伤,修养了一段时间才重新开始任务。 纵使他之前捅覃慎那一刀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再次见到覃慎,他的精神状态还是明显变差了。 按理来说,他虽然对覃慎没好感,最基本的礼貌还是应该保持。但事实上,他见到覃慎就开始逃跑。 覃慎还是跟在后面默默保护。 宋眠把覃慎认成敌人,毫不手软地又捅了他一刀。 覃慎失望而愤怒,双眼发红,双拳紧握。 他把宋眠的手绑了起来,准备再次囚禁他。 郁谨捂住主神的眼睛:“别看了,看点健康的。” “为什么不能看?”主神对场面的血腥毫无知觉,天真地问,“我不觉得不健康。” “你看这种东西,不觉得难受吗?” 主神低头按按胸口:“不。这是……爱……” 郁谨心里抽了一下。 “郁汀说的?” “不,他说这是不好的东西,让我不要看。但是他那个时候,对我说他爱我……” 主神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我不明白有什么区别,我觉得他做的是一样的事。以前他告诉我这是错的,可是那个时候他说,那是爱。” 郁谨心里五味杂陈,郑重地跟他说:“这不是。我们换一个视角看。” “我现在只能看到这种东西。”主神轻轻道,“无论我选择哪里,无论开头是怎样的,最后一定会看到这样的事。” “以前不是这样。以前郁汀也会陪着我一起看。” “大概这就是我应该成为的样子吧。”他单纯地笑起来,“我也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 是的,自从那件事之后,每一个子世界都变得阴暗可怖。 有一个地方是例外。但是郁谨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还保持着他记忆中的样子,也不知道主神愿不愿意看。 甚至于,他不知道自己敢不敢看。 “你换到小夏的视角。” 主神静静地看着他:“我们是‘神’创造出来运行子世界的工具。但郁汀他们都有自己的个性,所以负责的子世界会有共同的基调,无论衍生出多少子世界,其实都是一个样子。” “‘神’认为这样过于单调,所以创造出了我。我出生的时候,没有任何倾向,这样我负责的子世界就可以分化出不同的风格。但是他还是失败了,我只是在出生时隐藏了我的天性。” “我所代表的,就是恐惧。” 郁谨执拗地让他换台:“不,只是恐惧暂时占了上风。你的世界里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主神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怜悯的表情。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会?” 一只手蓦地出现在画面里,按住覃慎的肩膀。 覃慎如梦初醒,放开宋眠,像只被抛弃的大狗,抱着宋眠的腿开始呜呜大哭。 宋眠:…… 主神:? 越青霆: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整个画面都在动。 那只手又优雅地收了回去。 郁谨死死地盯着那只手曾经出现的地方。 那只手只出现了几秒,很快就消失在画面角落。 这是那只手第一次出现在越青霆的视野里。 手是男人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宽厚,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这只手牵住自己的手时的温暖和有力。 他把脸埋进掌心,深吸了一口气,把涌上眼眶的泪水忍回去。 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他看看自己的手,捏了捏左手无名指根部。 那里什么也没有。他出来的时候忘了戴戒指了。 他无意识地拿指甲在无名指外面掐了一圈痕迹。痕迹容易消,他就不停地掐,直到指根的皮肤被掐破 他自暴自弃地放弃。 不像戒指,一点也不像。 他怎么就忘了戴呢? 主神拧起眉。 整个剧情开始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 覃慎一顿哭加卖惨,让宋眠发现自己错怪了他,愧疚地选择照顾他。 覃慎继续扮演傻狗角色,在别人面前凶,看到宋眠就傻愣愣的,指哪打哪。 主神迷茫地看了一会,拍拍郁谨:“我有点看不懂。” 他一看,就吓了一跳:“你手怎么了?” 郁谨无力地摆摆手:“没事。你继续看吧,挺好的。” 顿了几秒,又问:“你有指和笔吗?” 主神把纸笔递给他,看他自己趴到桌上画画,好奇问:“你为什么要画手?” 画上的是刚刚一闪而过的那只手。 郁谨放下笔,长吁一口气,把画抱在怀里,似乎要把画揉进心口里。 他飘渺的声音仿佛并不出于自己:“因为……爱。” 第186章 主神的秘密(六) 郁谨渐渐习惯了在主神家的生活。 每天陪着主神巡视一下各个子世界的发展状况,下午定点出门晒一个小时太阳,晚上再各自抱着大型玩偶睡觉,作息规律,饮食养生。 主神看电视的时候,他偶尔会趴在旁边画画,两个人互不干扰。 最近主神沉迷于追覃慎和宋眠的连续剧,似乎是被这种180度大转折的剧情吓到了。 “破而后立,”郁谨指着屏幕里掉到地上又弹起的球,“只有掉到地上,它才会再次弹起。” 主神把杯子推到地上,杯子“啪”一声碎成几个大块。 他的眼神很无辜:“没弹起来。” 郁谨:“……至少它结束了原本的状态。我的意思是,如果原本的状态已经不适合了,不如结束,也许可以有新的进展。” 主神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指着宋眠问:“所以他们是球,还是杯子?”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以前觉得,如果他知道了以前的事,一定不会再接近覃慎。但是现在我不知道。” 郁谨没说,其实他也觉得宋眠不太可能和覃慎在一起。 最好还是让宋眠把覃慎捅一刀,两个人再不想见。 但是现在两个人已经慢慢培养出了感情,宋眠要是真的杀了覃慎,以后肯定也会痛苦。要是他想杀没杀成,那更惨了,他的仇恨将会压过他的爱意。 归根结底还是覃慎做的事太傻逼,他要么以前就不要做那种事,要么就不要再找宋眠。 建议BE。 “结果只有在‘破’的那一刻才能知道。”郁谨话锋一转,“但这种结果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 主神的眼里亮起新的光点。 “现在的状态,是由他们共同造成的。同样一件事,如果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会有不同的发展。如果换一个人,比如越青霆,经历当初宋眠经历过的事,现在会是什么样?” 主神和他对视几秒,转身换了一个视角。 郁谨眯起眼,觉得这个视角他也有点熟悉。 好像是霍初安的视角。 看来他和主神的关系确实不错。 霍初安开始在自己的子世界添加新的设定,创造出一个以越青霆为原型的人,再创造出一个以覃慎为原型的人,强制设定出求而不得囚禁play的剧情,再任他们自由发展。 于是剧情变成了霸总覃慎有个白月光宋眠,可惜白月光英年早逝,他悲痛万分,开始不断寻找和宋眠像的替身。一次宴会,他无意中见到了与白月光很像的小演员越青霆,决定包养他。越青霆死命不从,他就强取豪夺,两个人开启了一场旷世虐恋。 但越青霆表面上坚贞不屈,暗地里数钱数到手软。他本来就是故意装得和宋眠相像,接近覃慎,想借此获得资源。他很清楚,宋眠最吸引覃慎的就是骨子里的清高和倔强,所以才一直反抗覃慎。 其实对于他来说,覃慎只是一个提款机+炮友。 最后越青霆拿够了资源,拍拍屁股走人。覃慎勃然大怒,却被越青霆疯狂打脸,最后下场凄惨。 郁谨:……这个好像不切题。 他还是努力圆场:“至少说明还有主动操作的空间,不一定要像宋眠那样和覃慎纠结。你看,越青霆对覃慎一点感情也没有,这种情况下他可以理智地利用覃慎,把隐忍的过程当作积累实力的过程。” 主神沉默片刻,问:“那如果有感情呢?” 霍初安又放了两个小人。一个是顾心裁,一个是不知名小人。 顾心裁和不知名小人青梅竹马,长大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但是不知名小人是个风流浪子,婚后也没有丝毫收敛,经常在外面和各种人鬼混,还嫌弃顾心裁性格寡淡身材不好。 顾心裁什么都知道,却因为爱不知名,一直忍着,直到一个小狼狗的出现,终于让他重燃生活希望,想要离开不知名。 不知名勃然大怒,把顾心裁囚禁了起来,开启各种虐身虐心。 最后顾心裁快死了,不知名幡然醒悟,和以前的情人都断了关系,说要和他重新开始。 顾心裁原谅了不知名,重新和他在一起。 不知名老实了一个月,又开始在后面约。 以上循环。 郁谨自己都不忍看。 为什么总会自由生成出渣攻剧情。 “……如果实在是舍弃不了那份感情,也可以选择忍耐。不过我不建议这么做。” 主神问:“那个人为什么言而无信,为什么还要和别的人在一起?” “因为他谁都不爱,他只喜欢新鲜感。不要学他。”郁谨蒙上主神的眼睛,“再换一个吧,不加出轨剧情的。” 主神又切回越青霆视角,找他造人。 越青霆火速返回自己的世界,报复性地拿霍初安写剧情。 霍初安和前面的都不一样,他是去强取豪夺别人的那个。 他爱上了自己的学长,但学长深爱着自己的初恋。 郁谨:…… 那个学长长着他的脸。 学长和初恋两情相悦,因为客观原因被迫分开,但学长一直想和初恋复合。 霍初安表面嘻嘻哈哈,装蠢卖乖,实际上是想让学长降低警惕心。 他把学长骗到家里,把学长囚禁了起来,使用药物破坏学长的神经系统,想让学长忘掉初恋。 即使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也是笑嘻嘻的。 主神抱着手臂,明显表达出不适:“我不想再跟他联系了。” 但霍初安还没有成功,就被学长的初恋打断,只能在警车上目送学长和初恋幸福地手牵手回家。 画面一转,学长和初恋回家,学长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初恋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一排霍初安之前用的那种药。 整齐的柜子上唯独缺了一瓶。 主神震惊地指着缺口:“药是他给霍初安的?” 初恋满意地关上柜子,上锁,去给学长热牛奶。 他走过床的时候,镜头对准床底,露出下面的手铐锁链等各种工具。 画面就此中断。 越青霆洋洋自得:“这个故事怎么样?悬疑爱情片,既惊悚又唯美,氛围渲染一流。” 郁谨恨不得封住他的嘴。 最后那个镜头肯定刺激到主神了。 初恋长着丁鹤,或者说郁汀的脸。 主神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甚至忘了他们今天讨论的主题。 “就到这里吧,我们回去看覃慎和宋眠。” 主神没行动,而是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郁谨垂下头,半晌,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和他不会出这样的事。如果他这么做,说明他很不安,我不会让他这么不安。他也会克制这样的冲动。” “如果已经发生了呢?” 郁谨这次思考的时间更长:“也许我会和他……同归于尽?” 越青霆已经接收到主神的命令,找到了一个有这种剧情的世界。 星际,未来,abo。 郁谨心里稍微有些不妙,挡住主神的眼睛:“别看我了。你看着自己的脸,不难受吗?” 主神认真地回答:“我看着你的时候,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 主神坚定地拨开他的手:“我想知道。” 郁谨只能顺他的意思。 他自己其实很不想看这段故事。 这个世界的故事走相爱相杀的路线。他和丁鹤分别是两个星球的皇子。两个星球因为资源争夺,一直都有摩擦。 在一次争夺战中,他的身边出现了叛徒,整个军队全军覆没,他也身受重伤,被当成俘虏带了回去。 丁鹤向外面隐瞒了他仍旧存活的真相,把他藏进自己家里。 为了降低他的威胁性,丁鹤找人对他进行了手术,把他从攻击性极强的alpha改造成了毫无威胁的Omega。 之后就是一段甜虐交加的日常。他抗拒丁鹤的接近,丁鹤则使用各种手段压制他,一段时间过后,他终于接受了丁鹤。 在即将he的时候,他成功和自己之前的下属联络上,一举扳倒丁鹤,还把丁鹤捅了个半死。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星球。 然而他却发现,他好像已经不能适应没有丁鹤的生活。 而且他意外得知,当初丁鹤之所以要改造他的身体,是因为他受伤过重,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不是他次次反抗,丁鹤也没准备压制他。 于是他把半死的丁鹤又找了回来,给了丁鹤一个新的身份,当作小奶狗养着。 两个人地位逆转。 郁谨:…… 他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厉害。 主神若有所思地点头:“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去看之前的故事吧。” 有了郁谨的陪伴,主神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少,身材也不再消瘦。 郁汀几乎没再露面。 郁谨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行为。如果他有任何伤害主神的可能,一定会出来把他弄死。 但主神的下一次头疼却来得异常剧烈,甚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郁谨尝试和往常一样安抚他,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郁汀脸色不善地冲进房间,想强行压制住主神身体里的力量。 这样的结果是主神更痛苦的挣扎。 “你做了什么?” 郁谨冷静道:“我什么都没做。” 郁汀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还在联系吗?” “我要回去。”郁谨神色坦荡,“我不可能留在这里。” 郁汀淡淡道:“说的没错,我就不该让你来。” 他按住郁谨的肩,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声音温柔缱绻:“别担心,消失了就不会想家了。” “说的没错,消失了就不会头疼了。” 相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丁鹤不知什么出现在房间,以和郁汀镜像的姿势,掐住主神的喉咙。 第187章 主神的秘密(完) 主神因为头疼,已经昏迷,软软地任丁鹤拎着,毫无还手之力。 “你做了什么?”郁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扣紧郁谨的喉咙。 郁谨瞳孔倏地收缩,拼命掰着他的手指,同时尝试用火焰暂时逼退郁汀。 但一切尝试都是徒劳无功,他跟郁汀的力量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他的视线因缺氧逐渐模糊。 丁鹤同样扣紧主神的脖颈,声音结冰:“你放了他,我就什么也不做。” 两个人对视几秒,互不相让。 郁汀哂笑一声,笃定道:“你杀不了他。跟我耗下去没有结果。” “我确实杀不了他,但说不定,他更愿意结束一切。”丁鹤露出那种春风化雨的笑容,如情人般在主神耳边询问,“对吧?” 主神又从疼痛中苏醒过来,泪眼朦胧地看着郁汀。 “哥、哥……” 郁汀脸色一沉,骤然释放出威压。 他甚至没有移动,无形的压迫力仍旧逼得所有人抬不起头。 丁鹤被迫松开手,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但是主神的头痛并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愈演愈烈,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无助地呻吟。 丁鹤单膝撑地,勉力抬起头,擦掉嘴角的血,唇边笑容不变:“即使你杀掉我,他的疼痛也不会减轻。现在使他痛苦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我们都只是他的一部分。除非你清空他已经构建出的所有世界,否则他将永远病痛缠身。” 他在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分身们将会不定期制造骚乱,使主神无法摆脱痛苦。即便他真的被郁汀抹杀,也还有何樱樱他们能继续任务。 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成为他挟制主神的棋子。 郁汀面色铁青,放开郁谨,心疼地抱起主神,焦虑地尝试帮他缓解头疼。 郁谨趔趄了几步,茫然地在空气里摸索着支撑体。 丁鹤一把将他捞进怀里,紧紧锢住他的腰,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别怕,我在这里。” 他一连说了好几遍,手上的力道几乎把郁谨 “我、我没事。”郁谨咳嗽了几声,脸埋进他颈窝,反手回抱住他,“你别发抖。我没事了。” 丁鹤这才发现自己正在不自觉地颤抖,手指因为紧张而发冷僵硬。 他能保证自己不输,但不敢确定郁汀会不会暴怒之下直接杀了郁谨。 即使他有99%的把握,认为郁汀会为了主神放过郁谨,他也会因为那1%的意外而焦躁不安。 他闭上眼,感受着四肢在温暖的体温下解冻:“好。” “我很想你。”郁谨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在他肩头蹭了一会,热泪突然涌上眼眶,“你终于来了。” 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天天陪着主神看别人的爱情故事,终于等到了丁鹤来找他的那一天。 “对不起,我来晚了。”丁鹤放缓声音,“我发誓,不会再有下次。以后我一定不让你做那么危险的事。对不起,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郁谨摇摇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就够了。” “我会等你。” “说吧,你们想干什么。”郁汀冷冽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主神安静地躺在他怀里,额头上都是汗珠,似乎因为和疼痛作战而异常疲惫。 “我想接我爱的人回家。”丁鹤把郁谨护在身后,和他对视,“仅此而已。” 郁汀面露嘲讽:“你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你在暗中准备什么?如果不是你害得小璟一直头疼,我们会把他接过来吗?” “倘若我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一定不会忍心让他这么难受。”丁鹤意有所指的看着主神,表情惋惜,“我们是他的一部分,他的痛苦,会一分不剩地投射到我们身上,只有我们才能理解他真正的想法。你知道,之前他的精神世界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吗?” 遍地荒芜,怨念丛生,几乎所有的子世界都阴森可怖,任何的故事都将走向悲剧。 郁汀被戳到痛脚,眼神愠怒,却又没办法反驳。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丁鹤顿了几秒,嘴角弧度加深,轻轻吐出几个字,“就是你。” 这几个字重重地撞进郁汀的大脑,砸得他热血上涌,眼冒金星。 “你还没有意识到,他真正的病因,就是你吗?无论你现在做多少努力,都无法抹杀你曾经对他造成的伤害。”丁鹤按着自己的心口,“至少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永远地记得那种痛苦。” 郁汀沉默不语。 即使嘴上说着“别无选择”,其实他自己知道,他曾经的做法有多罪无可赦。 可他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把主神困在这里,希冀着奇迹的发生。 也许有一天,主神会忘掉之前的一切,重新叫他一声“哥哥”。 “哥哥?”主神虚弱地睁开眼,睫毛忽闪,像是被折断的蝶翼。 郁汀有一瞬间的恍惚。主神有很长时间没这么喊过他了,以至于真的听到,他反而觉得陌生。 主神怕他没听见,又叫了一声:“哥哥?” 郁汀压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你过来一点。”主神的眼睛比以前都要明亮,却又透着一种非人的疏离感。 郁汀听从他的话,把他抱到腿上,让他坐起身,手臂撑着他的腰:“想说什么?” 主神凑近他的耳朵,乖乖巧巧地问:“哥哥,我可以……杀了你吗?” 郁汀呼吸一滞,尖锐的痛感从腹侧部传来。 主神的手中捏着一块碎玻璃,现在那块玻璃的角划破衬衣,刺入皮肉。 血色逐渐在雪白的衬衣上蔓延。 丁鹤从来不亲自动手杀人。 总会有人成为他的傀儡。 即使是作为他的主人的主神,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个掌握主控权的过程比较漫长。他不能像以前一眼,直接侵入并操控主神的精神世界。 但幸运的是,他本身就在主神的精神世界里。 主神能够影响主神空间里每个子世界的风格,同时,子世界的发展也会影响主神的精神状态。 丁鹤就是这样,通过在每个子世界做手脚,使得主神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 同时,郁谨每天陪主神看的故事,其实都是他们精心构造出来的,就是为了主神能主动去转变自己的想法,加快整个进程。 在故事的暗示下,主神会逐渐变成丁鹤理想中的样子。他甚至不会怀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一切都是他主动的行为。 郁谨拿额头抵着丁鹤的背,不看对面的情况。 他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 他知道主神和郁汀一定要有一个了结,但他也确实不想看到两个人兵戎相见。 丁鹤拍拍他的手背:“听话,把耳朵捂上。” 郁谨环紧他的腰,倒是没去捂耳朵。 “那就抱紧一点。”丁鹤愉悦地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语气里满是志得意满。 他家宝贝好像又瘦了。 郁汀那个混球肯定不会照顾郁谨,说不定还故意刁难他。 看看宝贝现在穿的一身黑,看着就特别成熟冷酷,一看就是历经风雨。 他还是喜欢郁谨穿白衬衣。他希望他的小宝贝能永远处于自己的庇护之下。 “宝贝,我们回去换衣服好不好?” 郁谨:? “你穿白色好看。” 郁谨语气不悦:“我觉得黑色好看,显瘦。” 主神和郁汀仍在对峙。 玻璃碎片扎得不深,但痛感却一直持续着,不断折磨着神经。 主神看着郁汀,神色恍惚又天真。 其实他的实力比不上郁汀,这块玻璃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如果郁汀想,可以立刻反制他。 可是郁汀并没有马上行动,他的脸上除了震惊,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最后,那丝惊讶都消失无踪,他苦笑一声,按住主神的手,向里按了按:“那你就扎深一点。” “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就这么做吧。” 他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他的美梦,终于要破灭了。 主神看着汩汩涌出的鲜血,手指开始发抖。 他之前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无数次在脑内模拟这一幕。 他以前是因为畏惧郁汀的力量,所以不敢报复。 这段时间的经历给了他自信,让他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大不了就是和郁汀同归于尽。或者失败,接受郁汀的怒意。 但任何结果都不会比现在这种未知结局的混乱状态要好。 他以为他可以潇洒地戳郁汀一刀,从郁汀带给他的阴影里走出来。 可是当这一刻真的降临,他又发现自己做不到。 纠缠着他的已经不是对不可战胜的力量的恐惧,而是悲伤与不舍。 他不断地回想起和郁汀在一起的画面。郁汀无微不至的照顾、郁汀愤怒而痛苦的眼神,以及那句绝望的“我爱你”。 “算了。”他松开手,“你去处理一下吧。” 郁汀眼神倏地亮起,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主神疲倦地摆摆手:“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看着你受伤。” 对于郁汀来说,这句话无异于是表白。 他欣喜若狂地抱住主神:“你肯理我了就好。这段时间我说什么你都不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放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你愿意继续叫我哥哥吗?” “你别把玻璃戳进去了。”主神避开他的伤口,认真地道,“我不想再叫你哥哥了。” 郁汀笑容稍微收紧。 “我应该早就意识到了。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就是不想再被你当成小孩子保护。那件事……只是正巧那个人约我,我好奇就去了。其实我中途就想回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他是故意逼着自己去和郁汀分离的。 他更想从一个被庇护者,成长为和他平等的、独当一面的伴侣。 “你可以,不要再当我是弟弟吗?” 郁谨闷闷的声音从丁鹤身后传来:“听着,说你呢。” 丁鹤怔了一下:“啊?” “没什么,回家吧。” 第188章 正文完 清晨。 郁谨习惯性地六点睁眼,想赶主神去洗漱。 他刚抬起胳膊,就被丁鹤的手臂压了回去,牢牢地圈进怀里。 丁鹤还没有醒,只是本能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按。 郁谨小心地扒了一下他的手臂,丁鹤纹丝不动,他只能放弃挣扎,换了个呼吸更顺畅的姿势,安静地端详丁鹤的脸。 丁鹤天生精力比他旺盛,通常都起得比他早。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丁鹤睡着的样子了。 丁鹤睡着的时候眉目柔和,却并不放松,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眉眼间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 往常睁着眼的时候,他眼里的神采和嘴角的笑意可以把这种压抑气息遮掩过去,现在闭着眼,那种孤独冷郁的气质就暴露无遗。 两个人明明同龄,但丁鹤看起来就是比他成熟。 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该不会丁鹤会老得比他早吧? 他脑中出现四十多岁的丁鹤和二十多岁的自己牵着手走在街上的样子,差点一脚把丁鹤踹下床。 “怎么醒得这么早?不睡了吗?”丁鹤睫毛颤了颤,先摸索了一阵,确定怀里实打实的重量,愉悦地扬起嘴角。 他睁开眼,发现郁谨心事重重地看着自己,好奇问:“在想什么?” 郁谨顺口回答:“你老了。” 丁鹤笑容瞬间消失:“我老了?” 郁谨自知失言,马上改口:“不老,就是看着成熟。”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什么东西撞了自己一下:“你看我老没老。” 郁谨瞬间脸色涨红,狠狠在他膝盖上踢了一下:“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丁鹤避开他的攻击,揽住他的肩,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我有皱纹了?还是有白头发了?” 郁谨诚实地摇头。 仔细看,这些衰老的信号一个也没有,但他眉宇间就是有一种超出年龄的老成。 可能这就是压力太大心事太多的结果。 丁鹤所要承受的精神力方面的负担太重了,这段时间为了救他回来,又临时扩展了很多连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临界点。 “那就行,不然有人要说我老牛吃嫩草了。”丁鹤摸摸郁谨的脸,笑弯起眉眼,“你好像一直没有变化,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你最近是不是睡得很少?” “没有。”丁鹤条件反射地否认,看他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很快改口,“对啊,每天都想着怎么见到你,夜不能寐。是不是该补偿我些什么?” 郁谨自动过滤掉他的玩笑,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好好休息一阵,先别想那些事了。我给你做早饭。” 他刚准备起床,丁鹤却抬腿压住他的腿:“陪我。” 郁谨一下子又跌回床上。 丁鹤手臂卡着他的腰,闭上眼,在他耳旁低语:“我不敢睡觉,怕一闭上眼,郁汀那边就发疯,而我连见你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计划的准备时间很长,我不知道你那边会不会出变故,也不知道那些分身会不会突然脱控。” “其实我这段时间,什么也没想,我怕我一想,就……” 就会因为看不见的终点而自我怀疑,甚至想要自暴自弃。 他的精神一旦松懈,就会忍不住想郁汀是怎么为难郁谨的,而他又是多么无能为力,从而陷入焦虑无法自拔。 “你可能想不到,我这段时间睡着的时候比不睡还难受,至少我醒着的时候,知道在离你越来越近。” 郁谨低声安慰:“我回来了,都结束了。” 他的话就像魔咒,重复几遍,印刻进丁鹤的脑海里,将蠢蠢欲动的阴暗情绪驱散开来。 “是啊,我的宝贝回来了。” 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别。 郁谨和他腻了一会,还是决定为郁汀主持公道:“其实在昨天之前,他也没做什么。” 丁鹤明显不信:“你都瘦了,他肯定没好好给你准备饭菜。现在才几点,你就要起床,还要做饭。他是不是总让你照顾人?” 丁鹤对此异常不满。他平常都舍不得让郁谨干活,郁汀哪来的资格使唤人。 郁谨沉默不语。 其实他这段时间饮食都跟主神一样,既然主神长胖了,他可能…… 他打断这个想法,起身换衣服:“我去做早饭了。你要是不想睡,就和我一起起来。” 丁鹤利落地从床上爬起,跟着他打开衣柜。 “咪呜。”骤然出现的刺眼亮光惊得里面两只毛团进入备战状态,弓起背翘着尾巴喵喵叫。 郁谨皱着眉把两只猫拎出来,抖抖衣服上的猫毛,嫌弃地开始粘猫毛。 布偶猫三两步跑回他脚边,绕着他的小腿拖长嗓音撒娇。 丁鹤把猫抱起来,塞到他怀里,又接过粘毛的工具,帮他清理毛衣上毛:“孩子想你了,每天在你衣服上睡觉。” 布偶睁着一双湛蓝的大眼睛,啃着前爪,时不时发出咪呜的叫声。 郁谨忍了又忍,还是没抵制住把布偶猫的脸想象成主神的冲动。 可是这只猫看起来太蠢了。 布偶猫开始用后颈在他肩上蹭,想把自己的气味留在他身上。 黑猫站在他脚边,站起来扒着他的裤腿,和布偶猫一唱一和地叫。 郁谨放下布偶猫,赶两只猫去吃早饭。等回来的时候,丁鹤正好把猫毛清理好了。 他换好衣服,刚进卫生间,就看到两团毛绒绒的身影又狂奔过来,一边抓门一边嚎叫,叫声凄惨仿佛正在接受酷刑。 郁谨隔着门喊丁鹤把猫赶走,丁鹤闻讯赶来,抱起两只猫。 然后一起站在门外等他出门。 磨砂玻璃上映出一大两小三个身影。 郁谨浑身不自在:“你们别在外面看着。” 丁鹤的脚钉在地上,纹丝不动:“孩子们怕你又不见了,担心你。” 我也是。 郁谨只能冷漠地转过头,当作外面什么也没有。 丁鹤拎起布偶猫的爪子,在玻璃上按爪印。 郁谨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趴在门上,脸和手紧贴着玻璃的矮小又模糊的影子。 ……恐怖片经典造型,还配套婴儿啼哭般的凄厉猫叫。 他在猫叫的催促下收拾妥当,一开门,两只猫就急吼吼地跑进来,围着他转了几圈,最后又傻傻地飞奔出去,一边啃猫粮一边往他的方向瞄,看到他往厨房走,又一脚踩翻饭碗,往厨房跑。 郁谨转过头不忍直视,丁鹤则耐心地帮两只猫把猫粮捡起来,把猫碗端到厨房,重新倒上猫粮。 郁谨从冰箱翻出鸡蛋培根鸡胸肉干,又开火烧水,开始热牛奶。 丁鹤帮他套上围裙,在他身后系了个大蝴蝶结。 郁谨:……有点紧。 他等锅烧热,摊上几块培根,时不时翻两下。 培根的香味把两只猫吸引过来,借力跳上桌子,好奇地伸爪子够。 “别碰。” 布偶被油溅了一下,喵嗷一声,委屈地原地转。 黑猫急忙跳上来,也挤过来看。 “下去。” 丁鹤把两只猫拎下来,耐心地跟他们讲话:“好好吃饭,不要打扰爸爸。” 布偶猫可怜兮兮地蜷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郁谨的背影。 黑猫趁机趴在它身上,给它舔毛。 丁鹤翻出玉米片,倒了两碗,等牛奶热得差不多,分别倒进碗里。 郁谨盛出培根,又把两颗蛋打进去,看着透明的蛋液一点点鼓成固状的蛋白。 丁鹤适时地洒了点盐和黑胡椒,等蛋半凝固,关火,装盘,端到餐厅。 未完全凝固的蛋黄在空气里一晃一晃,似乎一戳就会瘫成液体。 郁谨洗好手,把恢复常温的鸡胸肉干撕了两条,放进猫碗里:“吃这个,你们不能吃带盐的。” 两只猫一下子忘记之前的事,开心地啃起肉干。 丁鹤已经把餐具摆好了,撑着脸问:“今天准备怎么过?” 这个场景过于熟悉。 “你想怎么过?” “十二月要到了,”丁鹤眼神含蓄,“上次我生日还没过完。” 本来他们准备把郁谨那个子世界的事情解决完,就去度假。没想到一拖拖了快一个月。 再拖就要过明年的生日了。 “休息两天再走,别太累了。”郁谨垂下眉眼,小声补充,“我去哪都一样。” “不急,先陪孩子玩两天。”丁鹤捞起布偶,递给郁谨,又把黑猫抱到腿上,一边撸猫一边吃早饭,“新的猫爬架到了,可以给他们拼。” 郁谨欲言又止。 这真不是孩子。 布偶猫抬起脑袋,眼里写满了求知。 但它知道自己有玩具玩了。 两个人吃完饭,开始合力拼猫爬架。 两只猫跳进被清空的快递箱里,悠闲地踹着小手看他们劳动。 郁谨抓着支撑柱,看丁鹤把猫窝往上面挂。 他拼了一阵,有点累了,拍拍被蹭红的手,坐到一边休息。 丁鹤不断调整着各个部位的匹配度,想让猫爬架看起来更牢固。他悄无声息地拿起一只小老鼠,在丁鹤背后晃来晃去。 会晃动的小老鼠立刻吸引了两只猫的注意力,布偶猫弓起背,气势汹汹地扑向老鼠。 郁谨及时抽走老鼠,布偶猫空中一个高难度转体,一脚踹到丁鹤背上。 丁鹤被踢得早饭差点吐出来,转头看到若无其事的郁谨和抱着小老鼠又踹又咬的猫,了然地问:“干什么呢?” 郁谨移开视线:“没干什么。” “真没干什么?”丁鹤又问了一遍,看郁谨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搭上他的手腕,突然用力一拽,把他拉到地上,跪在他腿两侧,虚虚地罩在他上方。 地上铺着地毯,丁鹤又刻意接了他一下,他的背倒没怎么伤着,只是这个姿势不太好。 “怎么?” 丁鹤慢悠悠地道:“我想干点什么。” 他低下头,跟郁谨咬耳朵:“知道带着孩子欺负人了?真当我会让着你啊。” “你就是让着我。”郁谨一脸理所当然。 丁鹤绷不住表情,一下笑出声:“再这么玩,下次就不让着你了。” 郁谨冷哼一声,偏过头。 “小夏啊,你还记不记得叔叔?”越青霆兴致冲冲地冲进来,又捂着脸退出去,“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来得正好,来拼猫爬架。” 越青霆脸色惨白地扶着柱子:“你为什么要买一个这么大的猫爬架,用得上吗?” “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我给不给它们买是另一回事。” 他家的猫就是要用最大最豪华的猫爬架。 越青霆嘀咕了一声:“拼得完吗?” “这不是有你吗?怎么说你也是孩子的叔叔。” 越青霆:“不,我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们在拼猫爬架吗?”何樱樱小步跑过来,夸赞了一句,“挺好看的。” 越青霆虚弱地松开手:“要不然你俩吧?” 何樱樱并不推辞,上手就干,动作利落。 就是差点把柱子掰断。 有了她帮忙,进度加快了不少。 柳兮兮和季轻歌与她是一起到的,柳兮兮象征性地递了递材料,季轻歌看到郁谨,表达完激动之情,跟着何樱樱开始埋头苦干。 柳兮兮感叹一句:“你怎么还没女孩子有用啊?” 越青霆摸摸鼻子,假装她说的不是自己。 覃慎慢吞吞地到达,心不在焉地帮忙,一脸相思病。 “收起你这苦瓜脸,宋眠不在这。”越青霆拍拍他的肩,八卦地问,“怎么样了?” 覃慎摇摇头,更加苦情。 他和宋眠的关系有了一点进展,但是只是冰块裂缝,甚至还没到冰川融解。 宋眠骨子里还是惧怕他。 郁谨都想劝他放弃了。但是一想到霍初安当时用小人模拟出的结果,觉得他估计放弃不了。 要是真遇到个越青霆那种类型的替身估计也招架不住。 “这么巧,都在呢。” 霍初安远远地站在门口,没直接进去。 他现在再露出那种傻愣愣的笑容,却再也没有人相信,只能孤零零地看着远处的热闹。 丁鹤微一颔首:“坐。喝点什么?” 他发了话,霍初安才敢走进来,但一进来就被季轻歌泼了一脸热水,尴尬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郁谨向他勾勾手指,让他过来,帮他烘了一把衣服。 霍初安内心冰火两重天。 越青霆憋不住哈哈大笑。 郁谨幽幽地看过去:“你们不是朋友吗?” 越青霆不笑了。 毕竟都是帮主神做事的,他和霍初安其实很早之前就认识了,算得上朋友。 霍初安之前拿他为原型做模拟的事情他也知道,后面才报复性地给霍初安也写了个剧本。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虽然什么都看到了。 他在心里补完后面一句。 “都过去了,没必要老说以前的事。”丁鹤出来打圆场,“装猫爬架吧。” 越青霆刚露出笑容,就听柳兮兮在旁边说:“反正你以后做什么他都知道。” 他脸色立刻又惨回去了。 他真的只是在听主神的话。 他们之前之所以都对丁鹤不太友善,还不是因为……主神讨厌他,这种感情映射到了他们身上。 这是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也无法抵抗的事。 但现在不一样。那件事之后,主神空间的各个子世界都发生了变化,基调明快了不少。 郁谨一直觉得有件事很矛盾。主神不承认丁鹤是自己的一部分,甚至想抹杀他,丁鹤所控制的这个世界也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但偏偏是他最厌恶的这个地方,拥有他所熟悉和向往的温暖。 他也没办法抹杀丁鹤。 丁鹤曾很确定地说过,他就是主神的一部分,并不是什么外界入侵力量。 只是主神排斥郁汀,顺带也开始排斥他。 “拼完啦。” 何樱樱喜滋滋地季轻歌庆祝了一下,一人抱起一只猫往猫爬架上放。 “完美结束,明天会更好~” 两只猫站在高高的猫爬架上,向睥睨天下的小王子。 布偶猫环视一圈,奇怪地问:“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抱上来?” 他的声音带着无机质的冰冷,却又有种别样的韵味。 越青霆震惊地拍拍郁谨的肩:“你儿子的声音和你真像。” “不,他是……” 布偶猫迟疑地转了一圈,又在原地坐下:“我该做什么?” 郁谨小心地把猫抱下来:“想做什么?” 越青霆琢磨了一会,越听越觉的声音熟悉。 他终于找到那个答案,但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主神。 这好像不是儿子,是爸爸。 这是什么同学聚会突然有家长混进来的惨烈场景。 而尊贵的主神正像一只普通的猫一样,躺在郁谨腿上,摊着肚皮求摸:“我不知道,郁汀叫我来的。” 郁谨立刻警觉。这说明郁汀也跟过来了。 丁鹤已经悄悄拎来猫包,一举抓住黑猫,把它塞进猫包:“宝贝,我们今天加个行程,给小秋把绝育做了吧,再晚点就入冬了。” 黑猫在猫包里扑腾:“你敢?” 丁鹤淡定点头:“敢。” 主神并不知道绝育是什么东西,只是天真地问:“是好事吗?” 郁谨睁着眼睛说瞎话:“是。” 丁鹤行动力极强,已经准备好了车,准备带两只猫去宠物医院。 其他人挥泪和他们告别,顺便庆幸终于不用再跟主神呆在一个空间。 黑猫不停在猫包里扑腾,抗议绝育行为。 主神在另一个猫包里问:“很疼吗?” 丁鹤安慰他们:“不疼,很快。很多猫都做,对身体好。” 主神趴在猫包里,也开始安慰黑猫:“那就做吧。” 黑猫有苦说不出,只能哀怨地叫。 丁鹤手指搭在猫包上,愉悦地敲着节奏。 目的地是附近的宠物店。 黑猫刚出猫包,就准备大闹一场,却被店员捏住命运的后脖颈,一动不动地看着店员把他拎去洗澡。 好像只是洗澡,不绝育。 主神身上淋着水,湿漉漉地想,好像确实不疼。 郁汀反应过激了。 丁鹤和郁谨在外面大厅等着,顺便逗宠物店寄养的宠物。 凄厉的猫叫时不时传来,还伴有另一个软绵绵的喵喵声。 郁谨:“我想去度假了。” “什么时候去?” “明天。” 丁鹤偷偷揽住他的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感谢观看。 一个月后写番外+开新文。 番外暂定abo狗血世界+回忆杀,可能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