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陌晁凤】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闺门春事作者:风玖蓝 内容介绍: 相公要自选的,婆家要和谐的,美好将来是要可以期待的。 所以,唐玫穿越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从已婚变成独身…… PS:书名活泼了些,其实是很正经的轻宅斗励志文。 标签:家斗、家长里短、权谋 第001章 夫君 花梨木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绿玉玛瑙蝴蝶簪,赤金镶宝镂空手镯,双凤垂五彩珠玉步摇……大部分首饰都极为繁复华丽,不少于两样宝石镶嵌其中,唐枚瞧了一眼,叫红玉拿那套碧玉的给她戴上。 这套首饰是里面样式最为简单的,少夫人从来不曾佩戴过,身后两个丫环,红玉跟绿翠互相交换了下眼色,红玉满腹疑惑的给唐枚梳妆打扮起来。 刘妈妈头上缠着一团黑褐色的布条,突然满脸怒气的走进屋子,她脸本来就黑,生气的时候看着有些吓人,绿翠忙端了盏茶给她,笑道,“妈妈,你肝火盛,多喝点茶才好。” 其实,也不怪刘妈妈气愤,之前少夫人病情加重,本应该是最需要人照料安慰的时候,结果夫人说怕少爷惹了病气,令他们不要同房,最后少夫人好了,少爷不但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还是住在金姨娘那里,甚至连早饭都不回来用,这把少夫人置于何地? 唐枚像是没察觉到屋里的气氛,只问道,“他不来吗?” 刘妈妈捂住脑袋,轻声道,“少夫人一会儿也不要跟少爷吵闹,金姨娘那狐媚子就是会扮温顺才讨得少爷喜欢。不过,少夫人啊,你也要收敛着自己的脾性,太太总要我提醒你,哎,你也要听听老奴的啊!” 她的声音听着很压抑,明显是把怒气硬生生忍下去才说出来那样的话,看得出来,刘妈妈是忠心一片,唐枚点点头。 难得的没有露出蛮狠的神色,刘妈妈立时欢喜了,忙忙得扶着她去专门用饭的东厢房,又怕冻着,叫红玉先去把那边的炭盆点起来。 其实已经是二月了,哪有那么冷,只刘妈妈是怕她重病初愈受不了,才处处小心,唐枚到门口的时候,白振扬正从外面走进来。 他长着一张男人中少见的瓜子脸,大双眼皮,皮肤又白,唐枚看见他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的,没想到她会有一个如此貌美的丈夫。 “去娘那儿吧。”他冷冷说了一句。 刘妈妈拳头捏紧了,硬着脖子道,“少夫人还没用饭呢。”他在金姨娘那里吃过了,自然饱了,可却要夫人饿着肚子去请安,岂有此理! 白振扬扬起下颌,“自个儿起那么晚,怪谁?难道还要娘等咱们?”说罢一挥袖子自行先去了。 刘妈妈看着他背影,恨不得一拳挥上去。 她是有些武艺的,早年曾随父母学过,后来家乡遇到水灾与家人离散,便沿路卖艺过活,谁料后来遇上歹人,虽奋力抵抗逃出来,可头却被打破了,满脸是血的晕倒在街头。但运气也是好,正好碰上唐枚的母亲张氏,自此后就入了唐家,做了张氏的贴身丫环。 “少夫人,还是先去用饭吧。”回过头的时候,刘妈妈又恢复了冷静,“夫人也知道你需要休息,不会责怪的。” 唐枚嗯了一声,随刘妈妈去了右厢房。 桌上摆着四个精致的小菜,她不由咽了下口水,昨天因为这一场离奇穿越,晚上完全没有睡好,其实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 看她埋头吃饭,胃口很好,刘妈妈欣慰的笑了。 很快四盘小菜就见了底,唐枚吃饱喝足,顿觉精神充沛,脑筋又活跃起来。 现在重新思考,她仍然觉得这事儿发生的很玄乎,自己是因为飞机失事坠落而亡,可这个时空的唐枚呢?怎么也是大户人家的少夫人,怎么就悄无声息没了?她醒来的时候,刘妈妈头疼病犯了,正在外头稍作休息,就只有两个丫环陪在身边。 这实在不像是弥留之际的景象,根据脑海中残留的记忆判断,她是有父母的,也在京城,那么,女儿在生死关头,怎么会不陪在身边? “妈妈,我病好了,要不要告诉爹跟娘?”她试探的问。 刘妈妈叹一声,“本来只是风寒,喝喝药就好的,想着不要让太太担心,最近那边也是……可是谁晓得后来病的那么急,我都来不及去告诉老爷太太,幸好你没有事,老爷太太也不用虚惊一场。” 唐枚听完,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只是风寒,竟然就丢了性命么?她又问,“我昏昏沉沉的,那会儿大夫没说为什么病情会加重?” “大夫也不清楚。”刘妈妈有些气愤,两道乌黑的眉毛竖起来,“真是个庸医,连个风寒都治不好!亏得夫人以前还给他那么多赏钱!”说罢瞪起唐枚来,“我早说了,那小子不过就是嘴巴甜一些,哪儿有什么真功夫?夫人这下该相信了罢?” 刘妈妈真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唐枚笑了笑,“妈妈说的是。” “啊……”刘妈妈呆住了,她刚才一时火大教训了少夫人,少夫人居然还笑眯眯的,她很不适应,“少夫人,你,你……” 唐枚是个什么蛮狠性子,她比谁都清楚,从小带大的人,今儿却变了。 “我想通了,还是要听妈妈的,只要妈妈说得有理,都得听。您看,这大夫不就是一个例子,要是早听妈妈的,换个好大夫,可能我的病早就好了。” 刘妈妈的嘴巴大张,能放得下一个鸡蛋,身后的红玉绿翠也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妈妈还是希望我跟以前一样?” “不,不,不不……这样好,这样好,夫人想通就好。”刘妈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叠声的道,“太太要听到了不知道多高兴,夫人总算懂事了。”说着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感动的哭起来。 唐枚这下确信了,自己以前只怕真是个令人头疼的角色。 “时辰不早了,少夫人该去给夫人请安了。”刘妈妈提醒她。 昨日下午大夫来请脉,白家的人都知道她病好了,白夫人也曾来看过她,所以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唐枚便也没有之前紧张。 清心阁里,白夫人李氏正听周妈妈说话,白振扬早上是从金姨娘房里出来的,早饭也是在那儿用的。 “不过少夫人奇怪的紧,竟一句都没有骂少爷。”周妈妈本来猜测定然会闹得天翻地覆,就算不动手,物什都要摔碎几只,结果却是风平浪静。 李氏眉头挑了起来,想起昨日看到的唐枚,她低垂着头,不若往日里的傲气样子。 大丫环燕萍进来通报,“夫人,少爷来了。” 周妈妈退了下去。 门帘挑开,白振扬走进来,再也不是冷冰冰的表情,带着孩子般的微笑,行了礼就倚在李氏身边。 “你这孩子,枚儿身体好了,你怎么也不多陪陪他,她可是你的正室夫人!” 自唐枚嫁进来之后,两人就从来没有对过眼,成日的吵架,他早就厌烦厌透了,那女人心眼小,又喜欢撒泼,多看一眼都难受,他委屈道,“我实在受不了她了,娘,为什么就不能休了她呢?”他情绪激动起来,吼道,“他们唐家如今泥菩萨过江,我就不信敢上门来闹!” “你给我住嘴!”李氏声音里带着威压,“你这话断不可乱说,被你爹听到了,可不得了!” 白振扬立时又变得很沮丧,就因为父亲,他才娶了唐枚这个妻子,只要父亲一天不松口,他就要一直忍受下去。 唐枚这时也到了,进来给李氏行了晚辈礼,然后安静的立在白振扬的旁边。 眼前的儿媳妇规规矩矩,眼角眉梢全没有一丝煞气,见到她看过来,竟还微微笑了笑,十分的温顺谦和。 李氏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要是平时,早就上来告状撒泼了,哪儿会那么平静?她端起手边的茶盏,笑道,“身子才好,这些天就不要来请安了,多多休息,元初,你今日休沐,正好也陪着媳妇儿,别出去了。” 白振扬咬着牙,可他从来不在旁人面前忤逆父母,也只得点头答应。 可唐枚却道,“娘,我今儿想回一趟娘家。” 李氏手顿了顿,唐枚的声音好似也变了,原来她柔柔弱弱说话时,是那样动听的,她不禁又打量唐枚一眼。 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个未来媳妇,她就十分不满意,倒不是因为她长得不美,而是那眼角眉梢的傲气,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奈何白定祥非要结这门亲,为了丈夫的官途,她也只得同意。 结果娶进来,果然就是如此,跟自己儿子像是八字相克,三天两头的打闹,那傲气都变成了煞气,每次来见她,总有说不完的坏话。 当然,都是关于白振扬的。 可现在的眉眼却变得温婉,望过来的眼神平平静静,在等待她准许。 “也好,不过这几日寒意重,你出门的话要多加注意,别又冻着了,亲家夫人可要心疼呢。”李氏又叫周妈妈进来,叫她拿些礼物给唐枚带回去,那是对亲家老爷夫人的一点心意。 唐枚感激的谢了。 “振扬,你陪枚儿一起去。”李氏又说了一句。 白振扬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用了,娘,他好不容易休息一日,我还是自己回去好了。”她把控着自己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淡。 李氏只当她是在生白振扬的气,只这种方式倒是少见,便也没有勉强。万一白振扬真的去了,唐枚指不定就在娘家控诉他,谁知道会不会又起口角,闹得难看。 又说了几句闲话,因为她要回娘家,李氏就让她早些回去准备准备。 白振扬愣愣的看着唐枚的背影,一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唐枚居然没有告状,没有在他母亲面前说一句坏话,没有要他陪着回娘家。 她这是魔障了吗? 李氏把手里茶盏猛地顿在桌面上,教训起自己的儿子,“你也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别成日的待在若柳那儿,这宠妾的名声传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振扬见她是真生气,也不敢顶嘴,低着头挨训。 第002章 娘家 唐枚对回娘家的事情不清楚,只吩咐刘妈妈去办理,该带什么都带上,听到轿子已经备好,她没做耽搁,裹了一件白狐皮的大氅就出门了。 因为记忆太模糊,她想在这个时空好好的生活下来,就必须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知道任何有关于她个人乃至整个家族的信息。 唐府与白府隔了三条街,位于西塘胡同,唐士宁现任工部右侍郎,因唐家盐商出身,家资雄厚,唐士宁当了京官之后,唐家举家从扬州搬迁到京城,置办了这处占地约十八亩地的大宅子。 轿子到了垂花门口,刘妈妈扶唐枚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庭院角落里的两棵春梅。 一棵像朱砂一般艳丽,一棵则是雪一般的淡雅,有些许花瓣被风吹落下来,红红白白,在地上轻轻翻滚着。周围的丫环婆子打扮得体,服饰色彩丰富,衣诀翻飞,让她觉得宛如在梦中一般。 然而,这却是现实,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那迷茫的神情在面上一闪而逝,她随即又露出淡淡的笑容来,问前来迎接的大丫环婉儿道,“娘最近身体怎么样?” 张氏有气喘病,身体虚弱,常年跟药罐子为伴,她初来唐府,脑海里就自然的回忆出这些情景来。 婉儿眉心一簇,低声道,“不是很好,只夫人怕姑奶奶担心,不让秦妈妈告诉姑奶奶呢。” 刘妈妈听了立时着急起来,她对张氏极为感恩,当初被救下之后就许下诺言要一辈子伺候张氏,可张氏对唐枚过于疼爱,想着刘妈妈有些武艺,又是从小带大唐枚的,便让她跟着一起去白家。 “是不是又咳了?”刘妈妈抢前一步抓住婉儿的袖子,“请毕大夫看过没有?” 毕大夫是他们白家用惯的大夫,对张氏的病情很了解,张氏好几次晕死过去,眼瞅着气都不出了,都是毕大夫救活的,所以对他也颇为依赖。 “请过了,妈妈放心,幸好也不严重。”婉儿忙宽慰刘妈妈。 几人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去。 这处宅子当年是花了大价钱请人设计的,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沿途有黄石堆叠的假山,曲桥小榭,绿树红花,莫不错落有致,只唐枚此刻也无心欣赏,一路行来,她发现府里特别的安静,下人们似乎都格外的小心翼翼,也不知是因为张氏的病,还是有别的原因。 到了张氏居住的院子,老远就飘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丫环们见二姑奶奶来了,忙打起帘子。 唐枚走进去,看到这位将将要站起来的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女子,心里立时涌起一股亲切之感。 毫无疑问,这就是她的母亲张氏了。 两人长得有六分相似,都是鹅蛋脸,肌肤白皙,鼻子高挺,只眼睛,唐枚是随了父亲,一双瞳仁漆黑,眼角微挑,看人总有居高临下之感。 可现在的唐枚,眼波似清澈的流水,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温暖,她见张氏要起来,忙奔过去扶住她,柔声道,“母亲,你不舒服,要多休息才好,怎么不去卧房多躺一会儿呢?” “才躺了起来,再睡下去头就要晕了。”她轻轻拍着唐枚的手,眼里满是疼爱与见到女儿的欢喜。 张氏最疼这个女儿是有原因的,当年生唐枚的时候是难产,差点母子俩都没保住,唐枚生下来的时候又瘦又小,像个猫儿一般,大夫都说可能会活不长。此后,她精心照顾,把所有的精力几乎全都倾注在她的身上,结果长大了,却是个任性跋扈的主,她后悔的时候,唐枚的性子已经改不过来了。 “那我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可会打搅到娘了。”她在张氏身边坐下,能感觉到这母女俩原本的亲昵。这种感觉也让她觉得很欣慰,毕竟死后重生,她仍是希望自己的家庭是和睦的,欢乐的。 张氏瞧瞧她,“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了?”说罢又看一眼旁边的秦妈妈。 “不关秦妈妈的事,是我想娘了。”她微微笑道,“其实我前段时间得了风寒,才好的,所以特别想娘。” 这样甜腻的话,张氏听了很受用,但她对自己女儿极为了解,当下点着她脑袋道,“瞧那你这嘴儿甜的,不过别跟我耍花样,你是又跟女婿吵嘴了这才回来的罢?刘妈妈,我猜得对不对?” 二姑奶奶跟二姑爷不合,三天两头的打闹,家里人没有谁不知道的,有几个丫环嘴角轻轻抿着笑起来,但凡出了这种事,二姑奶奶觉得吃亏了,定然要回家跟夫人告状一回,十足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刘妈妈见张氏虽然生病,但精神看着还不错,当下就放心了,笑着道,“夫人这回可猜错了,少夫人一点也没有跟少爷吵架呢。” “哦?”张氏诧异的看着唐枚。 “娘,我想通了,吵架没什么意思,以后再也不吵了。”唐枚笑了笑,“也省得娘担心么。” 这样的话第一次从她口里说出来,张氏怔了怔,刹那间觉得自己的女儿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过了会儿才笑着点点头,“好,乖孩子,你可要记住了,以后别再叫你婆婆难做。女婿哪儿做的不好,你跟他心平气和的讲,我早跟你说过了,他是吃软不吃硬,你啊,老是不听。” 她没有像刘妈妈那样相信自己真的改过,大概只是把这句话当玩笑话,唐枚看出来了,但也并没有在意。她为人子女也做了几十年,明白天下的父母多数都把自己的孩子永远都当成孩子,除非你真的做出了不一般的事情,到那时候他们才会真正的意识到你已经长大了。 “娘,爹不在家吗?”今日白振扬既然休息,那么她父亲应该也不用去衙门。 张氏没答话,秦妈妈不等她下令,就叫屋里头伺候的几个丫环都退了出去,包括跟着唐枚过来的红玉跟绿翠。 看样子是要跟她说些体己话了,唐枚回来就是想了解自家的情况,想听听她父母对白家的看法,张氏此举正是合了她心意。 她轻声道,“娘,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张氏捏了下眉心,本来这件事是应该跟女儿讲的,可唐枚这样的性子藏不住事,知道了反而不好,便说道,“你爹跟几个同袍有事商谈,一大清早就走了。” 唐枚看她不想说实话,想起在白家的时候也没有见到白定祥,因而说道,“公公也不在家呢。” 张氏眼皮子一跳,喉咙突然就发痒了,猛地咳嗽起来。 秦妈妈忙从一个抽屉里找了一个白玉瓶出来,往手心倒了几颗黑褐色的药丸,递到张氏的手里。 张氏吃了药丸,立时就止住了咳嗽。 唐枚松了口气,又觉得这种药丸很神奇,就跟那些喷雾器一样,能很快止住气喘,看来那位毕大夫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娘,你少讲些话罢。”她顺了顺张氏的后背。 张氏摆摆手,“无妨,你难得回来一趟,我有好些话要说呢。”又仔细看着她,“你最近真没跟女婿吵架?” “最近是指多久啊?”唐枚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我这几日真的没有吵。” 第003章 姐妹 算起来,自上任首辅王尚削职回籍后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唐士宁像吃了炮仗似的暴躁不安,家里仆人没少被他责打责骂,如今下人一个个都怕极了,大气都不敢出,见到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一般的惊恐。 他这般一反常态,张氏自然是知道缘由的。 唐士宁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得到王尚的重用,如今王尚被削职,而其政敌顾逢年却坐上了首辅的位置,唐士宁如何能安心得下来? 这半个月,乃至以后的岁月都将会变得难熬无比。 而唐枚在白家的处境也注定会有变化,所以张氏才想问这个女儿,其实就算她今日不来,张氏也准备去看一看她了。 可听到唐枚说没吵,又看到她面上轻松的表情,张氏不由疑惑,莫非白家还真没有为难于她? “是没吵,少夫人前些时间得了风寒,昏昏沉沉的,哪儿跟少爷吵得起来?”刘妈妈怕张氏担心,帮腔的说道,“这几日身体好了,少夫人想着太太,便跟夫人说要过来,夫人立刻就同意了,本来还想叫少爷陪着一起来的,少夫人说少爷难得休息,就没有叫他来,少夫人现在懂事了。” 张氏越听越惊讶,这作风还真不像是唐枚做得起来的,以往她回娘家总是哭诉女婿不肯陪着来,要么来了两人也不安生,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主动要求女婿不要来的。 唐枚见张氏看过来,又甜甜的笑了下,“不瞒娘,女儿生了场病,真的已经想通了,凡事都不能强求。相公他不想来,就不要他来好了,反正是我想看娘。” 结合这些变化,张氏终于信了几分,也许女儿真的是成熟了一些,这是好事。 她感慨的叹一声,“你要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当年也不用……” 唐玫听得一怔,一个场景忽地凭空出现在脑海里。 满室映红的烛光下,红纱抖落在地,她看见一个秀美的少年立于面前,手里拿着小巧的银秤,他的目光冷冷的,没有一丝的兴奋与喜悦。 唐玫忍不住伸手捏紧了腰间悬挂的五彩珠玉。 那个少年便是白振扬罢?原来,自同房那刻起,他们就不曾同心过,也难怪后面的日子要闹得鸡飞狗跳。 她静默了下,正待要问紧要的问题,结果外面陆续来了人。 第一个来的是她的妹妹唐芳,今年十三岁,长得秀丽端庄,跟张氏有八分的相像,只性子内向的很,叫了声二姐后就不说话了,好似与她很不亲昵。 第二个来的是二姨娘陈氏,领着唐士宁唯一的儿子,也是庶长子,唐宏一同前来。 “宏儿,快叫二姐。”陈姨娘长了一张娃娃脸,即便有一个六岁的儿子,看起来仍然还像个少女一般,眼睛忽闪忽闪的,穿着套桃红的裙衫,极为可爱。 唐枚看着虎头虎脑的男童,又见他手里抓了满把的果糖,便冲他笑了笑,“宏儿,你正在换牙,可不要吃太多的糖哦。” 满屋子的人都静寂下来,齐齐看着唐枚。 要换在以前,即便陈姨娘再怎么讨好,唐枚对她都是一副鄙夷的态度,甚至有时候会恶语相向,对唐宏更是没有一丝的好脸色,哪儿会像今日,笑得那么温柔,语气那么和善。 陈姨娘露出惊喜的神色,忙叫唐宏把手里的糖给唐枚,“宏儿,听你二姐的话,这个时段不要吃糖,快把糖给你二姐。” 唐宏眨巴着眼睛,把手缩了缩,可看到唐枚笑得弯弯的眉眼,又把手伸出来,把糖放在了唐枚的手心里。 “宏儿真是个乖孩子,这个拿去玩罢。”唐枚从刘妈妈带来的礼物里,拿出一个木雕的小马驹。 唐宏立时高兴起来,说了句谢谢,拿着就跑出去玩了。 陈姨娘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说实话,她对这个二姑奶奶一向又怕又恨,可又不得不巴结她,谁让张氏最疼爱的就是这个二女儿呢,结果每次得到的都是羞辱,可她都忍了下来,只要宏儿好,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没想到今日的唐枚却是另外一个样子,她一时都不敢相信。 给唐宏的礼物刘妈妈每次都带着,可唐玫没有一次理会的,这次竟然会主动送给唐宏,刘妈妈笑得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在张氏耳边道,“太太,你看少夫人果真是懂事了,这下你可放心了罢?” 他们唐家大房就唐宏一个男孩儿,陈姨娘为唐家添丁之后,张氏并没有像别的正室夫人那样把唐宏接过来抚养,而是让陈氏带在身边。她从来都表现的宽厚大度,唐士宁宠爱两个妾氏,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因为张氏知道,只有这样,这个家才能安安静静,平平安安的延续下去。 可惜唐枚不明白她的想法,只觉得这个娘太过窝囊,小的时候就会骂陈姨娘是个狐狸精,是以跟唐士宁的关系也变僵了,还是后来她嫁出去之后,这个矛盾才得以稍稍缓解,毕竟不能经常性的回来。 刚才一幕自然也落入了张氏的眼里,耳边听到刘妈妈的话语,她嘴角抿起来也笑了。 “枚儿,庭前那两棵春梅你看到没有?”张氏忽地道,“前两日一下子全开了,你瞧瞧,今年是哪株更好看?” 怎么会问起春梅来,唐玫想到初见时的惊艳,毫不犹豫回道,“女儿可分不出来,怎么看都是平分秋色,各有其芳华呢。”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秦妈妈拍着手道,“二姑奶奶真是改性了,每年都在跟大姑奶奶争谁种的春梅好看,这会儿竟然肯退让,可惜大姑奶奶不在,不然非得笑歪了嘴不可,哪一次不是被二姑奶奶哈痒儿逼得认输的。” 唐玫被她一说,才明白那两棵春梅原是自己跟唐家大姑奶奶唐惠亲手种下的,当下也笑起来,“以后都不争了,有这功夫还不如赏梅品茶呢,哈痒儿也要力气的,不是?” 众人又是几声笑,唐芳双目晶亮的看着自己的二姐,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可却令人亲近,不像从前那样,她总是挑自己的毛病,一会儿说她穿衣服不好看,一会儿又说她木讷,在唐玫眼里,她是百般的不好。 可如今的唐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看过来的目光柔和明亮,带着无比的善意。 她轻声说道,“二姐,三姐病着不好来看你,大姨娘在照顾她。” 张氏才想起这茬,解释道,“妍儿前两日不知怎么的着凉了,我看她浑身没力气,就让她不要出来走动,好好休息下。” 唐妍是大姨娘生的女儿,比唐芳大一岁,在唐玫的记忆中占得分量不多,她实在想不起什么,但到底是姐妹,便说道,“那我要不要去看看,可又怕打搅了。”她拿不定主意,这次回来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她有些消化不了。 “不用了,你知道妍儿这个性子,你去了她恐怕又要好好招待你,反而不好。”张氏给她做了主。 唐玫顺梯而下,应了一声。 陈姨娘在屋里又陪着闲聊一阵,她对家中的形势岂会不清楚,唐玫这次回来肯定是有原因的,过了会儿就领着唐宏告辞了。 “四妹妹,你今儿熏了什么香,那么好闻的?”唐玫见唐芳很少说话,又主动引起话题。 说到香,唐芳似乎全身都焕发出光彩来,“是灵芸香,我去年收集了那两棵春梅花瓣,送去华芳斋订做的。” 她细细一嗅,果真夹带着梅花的香气,“这香味很清淡,很适合你。” 唐芳高兴地眨着眼睛,“二姐,你喜欢的话,我送一些给你,我房里还有好几种香呢,我觉得二姐用芳露香最配了……” “这孩子说到香就成痴儿了。”虽然看两姐妹难得的这么融洽,张氏极为欣慰,可还是忍不住道,“你作为姐姐该劝她两句才对,哪有正经姑娘喜欢弄这些香的?平日里省下的银子舍不得用,全拿去订那些香粉,上回还跟我说要自己学着做,你看看。”她露出头疼的表情,唐芳一向乖巧,可也有执着的时候,像熏香一事,不知道说过她几回了,可就是不听,再严厉一点,眼泪就得掉下来。 唐玫对此并不想反对,一个人有些爱好没什么,只是母亲这么说也是意在对唐芳好,想了下就说道,“凡事都有个度,四妹妹,你看娘都生气了,咱们就不说香了罢?等以后我再同你好好说。” 这其实完全是偏向唐芳的,第一次,唐芳在这里,感觉到自己真正得到了二姐姐的亲情,回想以往,不由心里发酸发胀,她其实是多么喜欢这个姐姐的,可每次都被她冷嘲热讽,却对大姐又那样热情,她说不出来的嫉妒,可今日,唐玫也对她好了。 虽然意外,可更多的是满足。 第004章 父女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张氏叫人准备午饭,刚要差人去外面找找唐士宁,看他回不回来,谁料到唐士宁已经到了院门口。 马上要看到自己的父亲了,唐玫忍不住有些紧张,因为知道到跟这个父亲的关系不是很好,她立起身来,眼睛盯着门口。 只见婉儿挑起门帘,一个身材高大,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大踏步迈了进来,携着一股子浓厚的酒味。 他容貌还算英俊,但面色浮肿,眼眶下面青黑一圈,像是几日没有睡好觉的样子。 张氏本来要去亲手给他脱下外面穿的轻披风,结果他自己一把扯了下来,重重的甩在了地上,嘴里厉声骂道,“一群窝囊废,一个个墙头草,东风来东边倒,他娘的,老子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 唐玫愣在那里,唐芳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老爷,枚儿回来了。”张氏不动声色把披风捡起来,交给身后的秦妈妈。 唐士宁皱了下眉,才看到屋里头还有两个女儿在,但也没有收敛的样子,大咧咧坐下来。 两姐妹上前行礼叫了声父亲。 张氏吩咐唐芳的丫环罗萍,“带四小姐先出去。” 唐芳对这个父亲也是怕得很,忙低着头往门口走,临出去时又看了一眼唐玫,后者冲了她笑了笑。 “振扬没有来?”唐士宁这时候翻起眼睛问唐玫。 “没有。” “哼,他来倒是有鬼了!”唐士宁把嘴里刚喝了一口的茶盏重重顿在桌面上,“你这次回来是怎么回事?白家的人叫你回来的不成?” 这话有些奇怪,什么叫白家的人叫她回来?唐玫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亲家夫人本是叫女婿陪着一起来的,是枚儿体贴女婿,想着也是坐坐就走,便自己回来了。”张氏对这个相公也没有办法,他在官场上种种得意,可对家里几个人,各自什么性子完全是懒得了解,是以总有不少矛盾。 唐士宁手掌“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不过是客气话罢了,真要过来,还用得着别人提醒?就是爬也要爬过来的!这死小子,原本就对我不礼貌,如今在朝中遇见,竟是远远掉过头就走。”他冷冷看了唐玫一眼,“你当年非得在两家之中选他们白家,也是瞎了眼睛!” “老爷。”张氏插口说道,“女儿是想咱们了才过来瞧瞧,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这两人都成亲了,咱们也只能盼着他们俩好。” 原来白振扬的态度竟是那么明确,可见他极为不满意这门婚事,唐玫只低着头不说话,看唐士宁脾气如此火爆,大概什么话都会一下子倒出来。 见她那垂眸的样子,唐士宁果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你在白家是怎么做媳妇的?在家里耀武扬威,把你两个姨娘骂的都不敢见你,怎么自个儿相公却一点压不住?你给我听好了,回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们白家既然娶了你,跟咱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想甩了咱们家,没门!” 张氏见唐士宁把不该说的都说了,不由身子一摇,幸好秦妈妈在身后扶住,才没有摔下来。 唐士宁稍稍收敛了脸上厉色,“怎么,那些药不起作用么?要不要换个大夫看看?” 张氏摆摆手,“药性起的慢,过几日就好了。” 唐士宁点点头,“你多休息,我一会儿还有点事,午饭就不回来用了,不用等我。”又看一眼唐玫,“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你到死也是白家的媳妇!”说罢站起来就出了门口。 唐玫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听起来好像白家是要休了她?但唐士宁却又态度强硬,暗示白家并没有办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枚儿,你坐下。”张氏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讲出来了,抿了口茶,慢慢道,“你父亲的座主王大人被罢黜了,如今朝里跟王大人有关的一些官员也先后被牵连,或贬官或削籍,所以你父亲才这个样子,他是怕咱们家受到影响,故而才对你说这些话的。” 原来竟是这样,唐玫心头一沉,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白家起初也是看重你父亲跟王大人的那层关系才会结亲,可不到一年时间就出了这样的事……”张氏说到这里言辞含糊起来,“你父亲是怕白家亏待你,不过亲家夫人今儿肯叫女婿陪你过来,可见是白担心了,你也不要往心里头去。” 唐玫听完微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她面上蒙了一层忧色,可比起以往,已经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张氏欣慰的道,“你果然懂些事了,不要像你父亲,那样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回去后还是要好好的对待你公婆,女婿那里,有些话能忍着就不要说,夫妻之间讲究个长久,你哪里不懂他的脾气,又非要对着来,可不是在做傻事吗?” “母亲说的是。”唐玫目光温和,“以前是我没听进去,这次家里出了事,我一定会注意的。” “这就好了。”张氏立时觉得身体舒服多了,气也顺畅起来。 这样一个懂事理,良善,又疼爱她的母亲,唐玫不由自主的想让她高兴,更何况那些话都很有道理。 只是,对于她来说,孝敬公婆还做得到,要把白振扬当成自己的男人,那恐怕有点难,幸好,对方也不想把她当妻子,那最好不过了。 唐玫陪着张氏,唐芳用了顿午饭,母女三人说说笑笑,到了申时,张氏叫人包了回礼给唐玫带回去,唐芳则送了她一盒芳露香。 到白府已经是傍晚了,李氏叫周妈妈收了礼,问起家里的情况,“你母亲身体可好?” “有些不舒服,不过请大夫看过,已经好多了。”唐玫实话实说,又谦恭的道,“谢谢娘关心。” 李氏再次感觉到她的变化,但此刻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现今这节骨眼上,又怎能不变?虽说前些天,这儿媳妇病了,可也未必不知道朝中发生的事,她好了之后态度这样温和,许是知道了自家父亲的处境,终于明白他们唐家今时不同往日,所以才会病一好就要回娘家。 如今怕是更清楚其中的关联了…… 只是有句话叫本性难改! 李氏暗自冷笑一声,面上依旧温和道,“早知亲家夫人病了,就该叫你在那里多住几天,不用急着回来的。” “也想过要陪母亲,只母亲说不合规矩,又不是什么大病。” “亲家夫人真是太见外了。”李氏叹一声,“又是旧疾罢?”说着让周妈妈把王执事家的叫来,“我记得库房有一对紫灵芝,你找出来派人送去亲家夫人那里。” 紫灵芝对咳嗽气喘有奇效,价值昂贵,唐玫忙道,“这太贵重了。” “不妨事,只要亲家夫人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唐玫听她的意思是非送去不可了,连忙道谢。 对他们家如此重视,她不禁想起唐士宁说的话,可李氏这态度哪儿像是要休掉她的? 第005章 姨娘 从李氏房里出来,她微微吁了口气,比起去唐家,显然回到这里更令她紧张与不安。 抬起头,只见天边发黑的云聚在一起,竟像是要下雨了。 “少夫人,您先在这里等着,奴婢回去拿伞。”红玉指着前方一处凉亭,那里是避雨最好的地方,少夫人病才好,可千万不能淋到雨。 “等你拿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去,你们陪着少夫人。”刘妈妈练过武,跑起来是最快的,说完一溜烟的奔了出去。 凉亭四处种了些花草,季节未到,只有零星一点绿意,倒是旁边两棵银桂枝繁叶茂,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天说变就变,雨点淅淅沥沥落下来,很快就湿了前方的青石小路。 漫天雨丝中,一柄撑开的画着竹枝的青布油伞出现在月亮门那里,凉亭中的三人只当刘妈妈这么快就回来了,纷纷往那个方向看去。 然而,渐渐近了,伞下一男一女动作亲昵的走过来,红玉跟绿翠立时变了脸色。 怎么会是少爷跟金姨娘? 正当她们担心唐玫会做出什么举动的时候,金姨娘却先有了反应,她从伞下退出来,欠身行礼道,“婢妾见过少夫人。” 她诚惶诚恐,好似看到了猛兽一般。 白振扬目光扫过来,眼里却是露出厌恶之色。 不等唐玫说话,金姨娘看向白振扬,柔声说道,“少爷,您快送少夫人回去罢,婢妾不妨事的。” 金姨娘巴掌般大的瓜子脸,一头青丝如云,雨落下来划过她脸颊,是那样惹人怜爱。 也难怪白振扬会喜欢,唐玫侧过身子,不再看二人,语气淡淡的道,“不用,刘妈妈已经替我去拿伞了,你们快走吧,这雨一会儿会下得更大的。” 白振扬本来要说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他没想到唐玫是这样的反应,不吵不闹,甚至都不愿多看他们一眼。 金姨娘也愣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走吧,我本来就是来接你的,谁要管她!”白振扬把油伞遮在金姨娘头顶上方,拥着她走了。 红玉跟绿翠互相看过去,眼里的惊讶难以掩藏。 可少夫人如此做法实在是比以前好的多,虽然好似是金姨娘占了上风,可到底没有跟少爷吵起来,这也算是令人欣慰。 刘妈妈很快就拿了两把伞过来,她给唐玫撑起来,另外两人合撑一把,从凉亭里走了出去。 再次来到这个两进院子,唐玫已经冷静很多,她大致了解到两家现在的关系,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一个不被丈夫所喜的女人,一个因政局变动,地位开始不稳的少夫人。 串着五彩珠玉的门帘在初春的凉风中微微晃动,相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绿翠本当要去合上门,却被唐玫阻止了。 “有点闷,把后窗开了,通下风。” 绿翠道,“夫人你的病才将将好,怕吹不得风呢。” “没事的,哪儿那么容易又生病,下雨空气好闻,去开了罢。”她说完坐到楠木书案前,一时还真不知道做什么。 “夫人是不是要写字?”红玉上前,撩起袖子打算磨墨。 唐玫连连摇头,她可不会写毛笔字,想着往书案看了一眼,只见有两本线装书,便伸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起来。 这本书乃是诗集,看了会儿,发现风格好似与李白相似,雄奇奔放,俊逸清新,甚至有一些诗完全是异曲同工之妙。她心里一动,又去看了下书面,才发现是一个叫李真的人所写,上面寥寥几句提到他的经历,竟与李白的生平如出一辙。 真是神奇的事,不同的时空,却有那么相像的人。 “夫人晚上想吃什么?老奴刚才去厨房看了下,倒是买了好些新鲜的东西。”刘妈妈走进来,红玉立刻拿起木架上挂的干手巾递过去,给刘妈妈擦拭下脸上的雨水。 雨果然越来越大了,哗哗的从屋檐泼洒下来,宛如银河下九天。 想起刚才在凉亭看到的一幕,红玉不由黯然,其实少夫人是很喜欢少爷的,虽然从来没有说出来,可自从见到少爷的第一面起,她跟绿翠就看出来了,夫人晚上辗转反侧,到了深夜才睡着。后来白家来提亲,夫人不知道有多高兴,又是一晚上没有睡好。 可谁知道,嫁过来却是这样的光景。 “妈妈你做主罢。”唐玫又翻了一页书。 李氏喜欢清静,一儿一女院子里都有自己的小厨房,若非有什么节日或值得庆祝的好事,都不会聚在一起吃饭。 刘妈妈报了几个菜名,“这几样,夫人看怎么样?少爷也是喜欢吃的。” 知道她还在想着他们小夫妻俩的事,希望他们能和好,唐玫笑着点点头,“就这样吧,劳烦妈妈再跑一趟。” 看她从善如流,刘妈妈喜得合不拢嘴,扭过头就走。 绿翠则投过来担忧的目光,有些时候就怕剃头担子一头热,刘妈妈是没看到刚才那幕情景,如今就算夫人肯放下身段,少爷未必就能改变态度。 刘妈妈前脚刚走,白振扬就回来了,身上衣裳湿了大半,大声叫青燕去准备热水。 他有自己的两个贴身丫环,青燕跟雪雁,只不过因唐玫跋扈的性子,只要唐玫在屋子里,那两个丫环就不敢进来,只在耳房等候自己的主子差遣。当然,唐玫也从来不使唤她们,只用自己的陪嫁丫头,红玉跟绿翠。 因这层关系,红玉与绿翠也不敢跟那两个丫环走近,一直都比较生疏。 白振扬进来后一眼也没有看唐玫,脱了外套甩在玉雕八面屏风上,径直去了西边的沐浴房。 雪雁小心翼翼走进来,给唐玫行了礼,才去柜子里拿出要换洗的衣物,跟着去了里面。 很快就有水声传出来,唐玫只当白振扬跟那些小说里描写的男人一样,真是要脱光了让丫环服侍洗澡的,结果雪雁却脸儿泛着红的又退了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红玉跟绿翠都不敢发出声音。 平时少爷只要有这种无视夫人的举动,夫人都会暴跳如雷,有次也是这样,夫人直接就冲到沐浴房,拿水漂舀了剩余的凉水浇到少爷的身上。 第006章 夫妻 两个丫环目光交流了一下,绿翠故作轻松的道,“四小姐既然送了芳露香,夫人要不要试一下?”她从柜子里挑了套衣裙出来,“这套如何?” 她拿的是以前的唐玫平常最喜欢穿的那一类服饰,颜色较为艳丽,唐玫认真看了眼,说道,“多拿几套出来。” 见主子兴致勃勃,竟然真的转移了注意力,绿翠便放了心,把柜子门大开,拿了十数套衣服给唐玫挑。 真是看花了眼,唐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这样好看的古代服饰,她拿起它们看了又看,十分喜欢。料子是那样华贵轻柔,色泽又十分的正,绫罗锦缎,样样都有,简直爱不释手。 白振扬清洗完,换了衣服进来,正好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唐玫在欢悦的挑选衣服,他不由一愣。 “少爷。”两个丫环忙欠身行礼。 唐玫放下手里衣服,吩咐绿翠,“就这套罢,你拿去熏一熏。”其实都不知道选哪一件好,只是饱足了眼福,拿了套她比较喜欢的素雅的颜色。 绿翠捧着衣服就下去了。 刘妈妈这时来了,说饭菜已经准备好。 白振扬心里一千个不乐意跟唐玫同桌用饭,可李氏千叮嘱万叮咛,叫他不要做得太过分,没有法子只得听从,他抬脚出了门口。 外面的雨此刻小了下来,因有屋檐挡着,走去东厢房也不需要撑伞。 “夫人,一会儿跟少爷好好说话。”刘妈妈虽然知道她懂事了,但还是忍不住要叮嘱,“太太家里操透了心,夫人这边不好再让太太担心了呀。” 唐玫嗯了声,微微提起裙子走进去。 八仙桌上摆了六个菜,两盘点心,一碗汤,十分的丰盛,盛菜用的碗碟也是精致非常,赏心悦目。 白振扬没有等她,已经吃起来了。 唐玫在他对面坐下,却没有立即用饭,她又想到了那件事的蹊跷之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原来的唐玫丢了性命? 稍作思量,她最后还是拿起了面前的包银红木筷子。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把一顿饭吃完了,刘妈妈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可没有吵闹已经是大幸,也许该给夫人更多时间。 白振扬站起来,把抹嘴用的手巾狠狠往桌上一扔,他只觉心里憋了股气,唐玫要是像以前那样跟他大吵大闹,也许还能宣泄下心中不满,可如今是怎么回事?她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好像把他当成了不存在的人一般! 看她动作如此优雅,慢条斯理,表情更像是真的在享受美食。 白振扬终于忍不住喝道,“你怎么回事!”明明都舍得拿出那套最爱的碗碟了,却又完全不理会他。 唐玫诧异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回事!”白振扬瞪着她,“你是疯了吗?” “这话从何而来?”唐玫心中好笑,面上依旧是茫然的表情,“是厨房做的菜不合你胃口吗?可是,都是你平常喜欢吃的呀。” 白振扬脸都气红了,偏又只能哑口无言。 眼前的人眼波流转,里面少了从前的跋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刚才分明看见她嘴角挑起来,像是在嘲笑自己。 可一刹那就变成那样无辜的脸,叫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白振扬一甩袖子,大踏步的走了。 唐玫指了指已经吃掉大半的清炖狮子头与荷叶粉蒸肉,对刘妈妈说道,“叫厨房明儿再做这两道,别的还是妈妈拿主意。” 刘妈妈表情僵在那里。 “病好了口味也变了,妈妈不要笑我,幸好身上肉少,也不至于吃成个大胖子罢。”这白府的厨子水平真不错,她以前可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狮子头跟粉蒸肉,既然重生已成事实,没有道理不让自己吃好穿好,唐玫这一点很想得开。 刘妈妈这才欢喜的笑了,“我老说你太瘦,要多吃点,你总算听进去了。”她顿一顿,“少爷……”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妈妈别急。”唐玫笑着道,“我与他有太多的误会,也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化解掉的。” “说的也是。”刘妈妈点点头叫外面的两个三等丫环来收拾桌面。 这套碗碟是唐玫嫁妆里带过来的,她一直都很喜欢这套天青色,薄的好似透明的汝窑瓷碗,自然也宝贝的很,偶尔用一下,都专门交由那两个三等丫环来清洗收藏。刘妈妈有心让这对小夫妻和好,才特意取出来,原想着也是让白振扬感觉到唐玫的用心,因为这套碗碟平常也不太舍得用,只是今日好似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唐玫本来就要跨出门口了,忽地又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丫环身上,在记忆中,这个小丫头好似名叫春梅。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春梅,昨日下午大夫在卧房中当众说她病好了的时候,春梅后背靠在衣柜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好似书案上的宣纸。 “春梅?”唐玫轻柔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只听“哐当”一声,春梅手里的瓷碗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扑通跪下来,整个人抖成了风中的落叶。 “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刘妈妈沉下脸厉声喝道,那套瓷碗是她自作主张拿出来,刚才夫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见也是准许的,只是没想到竟会被打破,她如何能不急! 另一个丫环秋叶见此情景也忙跪下来,急声求情道,“夫人,春梅身体不舒服,才会失手的,还请夫人原谅。”一边拿手用力扯着春梅的袖子,暗示她求饶。 春梅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秋叶急了,暗地里掐了她一把,结果春梅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却是整个人往前趴伏下来,晕死了过去。 秋叶惊叫一声,吓得愣在那里。 “快去叫大夫罢。”唐玫眉心微簇,她没想到春梅会直接晕过去,她只是心里有疑惑才想问上两句话。 秋叶清醒过来,赶紧站起来匆匆的往外面跑了。 “这丫头莫非真病了?”刘妈妈嘟囔一声,“病了也不知道请示一下,难道夫人还会不准她休息吗?真是个傻丫头!”她出去叫来两个婆子把春梅搀扶到房里去。 “夫人,这套碗……”回来后,刘妈妈支支吾吾,惭愧的说道,“都怪我,夫人在我月钱里扣罢。” 不过是吃饭的用具,唐玫一笑,“谁也想不到的事,怪不到妈妈身上,算了。”又加一句,“也不要责怪春梅,我看她确实是病了。” 刘妈妈心里一暖,差点又要红了眼睛,现在哪个敢再说夫人刁蛮不通情理,她铁定要去跟他拼命! 第007章 公婆 白定祥正是这个时间才回来的,身上带着酒味,被李氏服侍喝了一碗醒酒茶后,侧躺在美人榻上休息。 “儿媳妇今儿回了趟娘家……” 他听了神情稍稍一变,“才病好就要去那边?回来没有?” “下午就回来了,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早说了,捂一身汗也就好了,偏她房里的几个人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别更加闹了罢?”白定祥听了头疼得很,亲家老爷唐士宁是块又硬又臭的骨头,如今王尚早就垮台了,他偏不肯接受现实,还要跟以前的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扳倒新任首辅,他劝过几回,每次都被骂的狗血淋头,偏还不能就此脱身。这次儿媳妇回娘家一趟,也不知道唐士宁会跟她说什么话。 “一点没闹,识时务的很,像变了个人一样,肯定亲家夫人跟她说了什么。” 要说跟唐家结亲,李氏唯一满意的就是张氏这个亲家夫人了,人和善不说,难得的明事理,女儿骄纵,她是从不偏帮的,也当着她的面教训过唐玫好几次,可惜这个儿媳妇跟她那亲生父亲唐士宁一般,是个固执的不得了的主,这回大概是事态严重了,才改过来,但也不晓得能维持多久。 白定祥松了口气,这事现在断不能激化,只能徐徐图之,对于唐士宁,如今也只能虚与委蛇,但要他去参与扳倒新任首辅的计划,那是打死也不会去的。 两人正说着话,白振扬跟唐玫先后来问安。 白定祥瞧了唐玫一眼,见她果然很是谦恭,心里也有些定心,这节骨眼上,他最怕家里闹腾。前段时间唐玫生病他都问过李氏好几次了解情况,就是怕出点什么事激怒到唐士宁,幸好这媳妇儿还有点脑子,知道万一他们两家闹翻,她的结果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丹云还没回来么?”白定祥这时问起白家唯一的小姐,大姨娘所生的庶女白丹云来。 李氏轻轻摇头,“没呢,丹云是被你宠坏了,张府四小姐请她过去玩,这一去就待了三天,也不嫌给人添麻烦。”虽是责备的语气,却听得出来有一些宠爱在里面。 想来张家跟白家的关系像是极好的,不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断不会住在别人家里,唐玫对白丹云有些好奇,作为一个庶女,能赢得主母如此喜爱与宠溺,应该是个极为聪慧的姑娘。 白定祥皱了下眉,“是有些不像话,你怎么也不说说她,张家三公子还未成家呢,总归是不好的。” “那张家三公子去了灵州别院专心念书,不然我岂会同意丹云去?她跟张四小姐从小就认识,感情不比寻常,张夫人都当她半个女儿看的。” 白定祥想起以前的事情,面色有些不大好看,李氏便看向儿子道,“振扬,你明日散班后去把丹云接回来,记得谢谢张家老爷夫人的照顾。” 白振扬不太想去,但母亲吩咐了也只好答应,勉强应了一声。 李氏就叫人去库房包了好些个东西,等明日白振扬散班后拿给他,好送去给张家做谢礼。 回来时天色已然黑了,两人一路无话,白振扬在前头走着,唐玫跟在后面,她暂时还没有想到一个很好的法子跟白振扬相处。 金姨娘站在门外面等候,看样子是来问安的。 唐玫叫她进来,让人看茶,正室跟姨娘之间该说些什么她还真不了解,就只闲聊两句,问问她房里可有短缺什么,把金姨娘惊得面色惨白,只以为又要寻她的错处,求救似的看着一旁的白振扬。 白振扬却在想明日的事,并没有在意。 “好了,你先回去吧。”唐玫本来还想说以后她不在的话,请安就免了,不用专门等,后来想想还是不说了,省得金姨娘又惊吓一回。 一个人忽然有所改变,真是件麻烦的事,可是要让她照着以前的唐玫那样行事,又断然做不出来。 “妈妈,大夫给春梅看过病了吗?”歇了会儿,见白振扬去了书房,唐玫问起刘妈妈。 刘妈妈叫来外面的秋叶,“到底是什么病,严重的要晕过去,大夫怎么说的?” 秋叶咬着嘴唇,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讲,春梅好似突然脑壳坏掉了,夫人对她那样宽容,不计较摔坏碗碟的事,还叫了大夫来,结果她居然死活不给大夫看,只说已经好了,晕过去是因为晚上没有睡好,后来大夫就走了。 “问你话呢,还不说?”刘妈妈向来耐心不是很好。 秋叶才支支吾吾道,“没什么病,只是没睡好……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她跟春梅都是唐家的家生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是张氏亲自选了给唐玫当陪嫁丫环的,只不过没有红玉跟绿翠那么看重,平常只在外头听差。 春梅原来也是个乖巧的性子,却不知这次为何会这样失常,细想起来,好似前段时间就有些不对头了,她虽也问起过,但都被春梅搪塞过去。 刘妈妈看她不像往日那么利索,眼睛一瞪,“可是有什么瞒着?没睡好能晕过去?你给我老实讲!”她平素是个和善的人,但一旦底下的人犯错,那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秋叶脸色发白,她不想看到春梅惹祸事,可又不敢继续欺瞒。 唐玫猜测里面必是有什么重大隐情,她又想起当日看到的那一幕,春梅如此惊恐,到底跟她康复有没有关系? “大夫开了药方没有?” 见少夫人开口了,秋叶终于不敢不说实话,跪下来道,“其实大夫没看成,春梅她不愿意,只说没睡好。” “什么?”刘妈妈怒道,“这死丫头胆子肥了,给她请大夫来,居然还不看!” 秋叶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为春梅求情,“她看着确实也不像病了,休息一两天定然能好过来,奴婢恳求少夫人跟妈妈不要责罚春梅,是奴婢刚才私做主张瞒着不说,春梅并没有叫奴婢瞒过去的。” 唐玫静静听完,说道,“你先出去罢。” 没有责罚,也没有追问,秋叶愣了愣,方才爬起来退了出去。 第008章 绣鞋 以前的唐玫是个怎样的人,她心里已经有数,火爆,骄傲,自大,难以听取别人的意见,所以秋叶刚才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 看得出来,秋叶是个有义气的人,明明是春梅做错了,她竟然敢冒着被责罚的可能依然为之求情,比起房里两个丫头,虽然耿直,却少了些为人处世的圆滑,可是又显得极为可贵。 但这样,也难怪张氏会让红玉跟绿翠做她的二等丫环,秋叶跟春梅只做了三等,可见为这个女儿操碎了心,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去培育跟教导。 “我去把那死丫环叫过来!”刘妈妈拔脚就要出门。 “天已晚了,这事明日再说。”唐玫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刘妈妈收回脚,拨开珠帘探头看了看书房的烛光,“少爷喜欢喝云雾茶,这会儿该是要口渴了。” 是要她亲自端茶过去?想起白振扬冷淡的脸,唐玫低下头抚弄着宽袖上缀着的米粒大的珍珠,像是没有听到。 知道她是不肯了,刘妈妈暗叹一口气。 其实白振扬那个态度,她又岂会不恨?少夫人是家里的宝贝,太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样抚养大的姑娘,却要来看丈夫的脸色,扪心自语,刘妈妈恨不得带着唐玫离开白府。 可现实又如何呢?已经是他白家的媳妇,再怎么样,总不好叫人休了,那样不止唐家丢了脸面,少夫人这辈子也完了,是以刘妈妈也只好违背心意,想尽办法让他们夫妻俩和好。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就跟太太一样,老爷那样偏执的脾气,不也忍了几十年? 窗外停了一会儿的雨又开始落下来,夜里凉了,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冬日里才有的寒意。 红玉忙去关窗子,又把门也闭上。 唐玫看到绿翠还没有回来,倒不知道熏一套衣服要那么久,便让红玉叫一个丫头给绿翠去送些饭。 坐在古色古香,宽敞的房间里,听着雨声,看着晕红色的烛光,她一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假如没有遇到意外,那么她应该正跟父亲在给母亲庆祝生日罢?那该是一个多么欢快,多么令人期待的场景! 这样的假设令她痛苦。 唐玫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尘埃落定,多想也是无益,自己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很多事情也许该慢慢淡忘掉了。 她走到书案前,又拿起那本诗集看起来,实在不知道做什么,难道要学那些姑娘绣花,写字,或者画画吗? 刘妈妈看她安安静静的,笑着出去拿来针线,就在旁边纳起鞋底来。 这种纳鞋底的活计,唐玫以前从来没有见识过,不管是母亲还是其他她所认识的女性,没有一个会做这些的,她探出头来,看着刘妈妈一针一线的穿过暗青色的鞋底。 也不知道是给谁做的,刘妈妈没有嫁过人,唐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脚上是一双又软又好看的水杏红底绣桂花的鞋子,做工那样精致,会不会就是刘妈妈做的? 注意到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刘妈妈一愣,“夫人怎么了?” 唐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不敢开口问,生怕露馅。 结果刘妈妈自己说了,“太太穿惯了我做的鞋子,明明有那么好的师傅,却还是喜欢我做的,其实手艺哪儿比得上呢。”听起来好似是在说太太不该选她做的鞋,其实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高兴。 “肯定是因为妈妈最了解母亲的脚,鞋子是最重要的,如果不合脚,整个人都会不舒服。”不然又怎会把婚姻比作鞋子呢?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那是。”刘妈妈又得意起来,“太太的小脚趾没长好,鞋头是要多花些功夫的。” “要怎么样花功夫?”唐玫走过去,看刘妈妈比划。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红玉才回来。 “下次妈妈再接着教,我也好给母亲做一双。”唐玫笑眯眯道。 刘妈妈才发现怎么会跟夫人说起做鞋子来,夫人以前哪儿会关心这些,不由迟疑道,“夫人真想学?” “是啊,反正也闲着没有事做。” 刘妈妈没吱声,怎么会没事做呢,明明可以端茶去哄哄少爷的,偏不去。 红玉听了几句,抬眼看一眼唐玫,她满是笑容的脸上好似带着抹淡淡的,与世隔绝的落寞。 那是红玉从来不曾见过的神情,她不由得难过起来,心想,还是因为少爷的关系罢?刚才要学做鞋子,难道夫人找这个借口,其实是学了要给少爷做? 夫人从小锦衣玉食,别说做鞋子了,就是绣个手帕都不乐意的,竟然现在要做这些!但是又一想,夫人从来没有亲手给少爷做过鞋子,说不定真的有用呢,她忙说道,“妈妈教教夫人也好,太太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只要能让张氏高兴的事情,刘妈妈向来是拼尽全力要去实行的,想着太太有一天能穿上夫人做的鞋,心里肯定会乐开花,刘妈妈就不再沉默了,“夫人真有心,老奴岂会不愿意教,就怕夫人没有耐心呢。” 唐玫十二岁的时候,刘妈妈教她绣一方帕子,结果怎么绣都绣不好,最后唐玫把帕子扯得粉碎,刘妈妈是领教过她的脾气的。 “妈妈放心,我是真想学。”唐玫实在不知道拿什么消磨时间,加上她对那些大家闺秀应该会的东西一窍不通,那么就先从绣鞋学起罢,活到老学到老,总是不错的。 讲定了,唐玫在书案翻起另外一本书,发现是杂记,就拿着看起来,小小一卷书包罗万象,风土人情,民间疾苦,季节变换,时事政治,都有涉及,她看了之后对身处的燕朝也多了一些了解。 不知不觉就到亥时,白振扬从书房过来了。 唐玫揉了下眼睛,觉得有些困,可看到对面的男人时,她一下子万分清醒,看这时间,应该是要就寝了罢? 果然绿翠准备了热水,大概平日里她都是喜欢睡觉前洗澡的。 唐玫很是不自在,慢吞吞的往沐浴房走了去。 第009章 同眠 绿翠捧了雪白干净的中衣跟在后头,红玉在里面调试水温,觉得有点儿烫,就添些冷水进去。 唐玫鼓起勇气让她们把自己脱的光光的,然后一步跨入黄杨木做的巨大浴桶。 这身体恐怕早就被贴身的丫环看了无数遍,实在没有必要再扭扭捏捏,她想通了也就更加自然,舒服的靠在浴桶边缘,享受着两个丫头的伺候。 等到差点要睡着的时候,绿翠把她唤醒了,关切的道,“夫人看着很累。” 其实是她们洗浴的力度拿捏的太好,唐玫觉得浑身都放松了,瞌睡挡都挡不住,听到绿翠这么说,笑道,“反正是要去休息呢。” 两个丫环给她穿好中衣,又在梳妆台前把她头上的首饰取下来,再理顺头发,这才告辞退了出去。 房里就只剩下她跟白振扬。 白振扬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坐在那里把一盏茶喝掉了。 唐玫立在那里,她能感觉到白振扬隐藏在心里的情绪,那是大吵一架的冲动,当时在用晚饭的时候就已经有苗头了。 可她不想让这种矛盾激化,因为对她没有好处。 想了想,她轻声道,“明儿还要上衙门,夫君……早些休息罢。”这句话中,夫君两个字是最难启口的,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突然多了一个丈夫。 丈夫,那本应该是生命中最亲近,最了解自己心理乃至身体的人,本应该是她自己仔细挑选的人,然而,却那样戏剧化的,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声音轻柔地像羽毛,缓缓掠过他的心脏,白振扬错愕的看向她,曾几何时,唐玫会用那样温柔的声音同他说话? 眼前的这个人,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白皙的脸如玉一般润泽,嘴角含着和善的笑,那双本是凌厉的眼,此刻却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平静宁和,没有丝毫的戾气。 白振扬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是因为岳父的关系?可到底也是相处了快一年的妻子,他不觉得唐玫能忍耐到这种地步。 唐玫见他没有反应,便也不再继续出声,转身走向了卧床。 那是一张极为华丽的凤穿牡丹四柱床,名贵的紫檀木所制,床檐和挂落上雕刻了大量的牡丹跟凤凰图案,寓意富贵吉祥。大红双绣花卉帐幔此刻已经放下来,玉柄金钩垂落两旁,偶尔闪出一些光亮。 唐玫坐到床上,脱下鞋子,又慢慢移去了最里边,然后把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拉到身上盖好。 见她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上了床,白振扬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开了。他气冲冲的大步走过来,用力的掀掉了唐玫刚盖好的被子。 唐玫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白振扬厉声质问。 唐玫皱了皱眉,上方的那张俊脸因为气愤显得有些扭曲,她不急不慢的反问道,“你说我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就是……”白振扬差点脱口而出,不就是怕他们白家不顾两家结亲,在唐家危机临头时不伸援手么!但是他不能说出来,想到父亲的嘴脸,母亲的叮咛,只好硬生生忍了下去。 唐玫见他欲言又止,早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她伸手又把被子重新拉好,淡淡道,“不管我图谋什么,我以后再不喜欢跟你吵闹了。” 这叫什么话?白振扬盯着她的眼睛。 唐玫又道,“当然,你若是一天不吵架就不舒服的话,我也可以配合一下。” 白振扬嘴角开始抽搐起来。 “金姨娘那里,你尽管去,我不会跟娘告状的。” 白振扬感觉自己要疯了。 唐玫没有再继续说,拍拍身边的位置,“快睡罢,明儿起不来可不要怪我。”说罢翻了个身侧了过去。 白振扬好一会儿没有动。 其实唐玫又哪儿睡得着,只不过是在装睡罢了,虽然心里笃定,白振扬肯定不会来占她便宜,但毕竟是跟一个陌生的男人睡一起,她还没有那么神经大条可以很快的入睡。 白振扬终于把烛火熄了躺下来。 两个人好像木头一样僵硬,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先睡着的。 第二日,唐玫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扭到了,动一下就疼,想来自己潜意识里不敢乱动,生怕惊醒白振扬,他又发神经把自己被子掀掉。虽说是初春,可这样掀来掀去也是会着凉的罢! “红玉,你快来给我揉揉。”她歪着个头。 “夫人晚上没睡好?” “好像是落枕了。”唐玫苦着脸。 “哎哟,怎么会落枕?”刘妈妈听到赶紧走过来,在她脖子上摸来摸去,不时的询问,“是这儿疼?还是这儿疼?” “这儿,就是这儿。”正好被按到痛的地方,唐玫忙回答一句。 刘妈妈就用力按了下去,唐玫痛的一声尖叫。 “忍着点。”刘妈妈没有放手,顺着一直按到了肩背部,如此反复两三遍之后,又用拳头捶了几遍,才笑着道,“有没有舒服点?” 唐玫微微动了两下,果然觉得好多了,惊喜道,“妈妈你真厉害,还能治落枕呢!” “太太以前也经常落枕,我就跟跌打师傅学了几手。”刘妈妈说着看一眼唐玫,“夫人年纪轻轻怎么也会落枕了。” 唐玫哪儿能说真正的原因,只道,“大概昨日来回走了趟累了。” 想着她也是刚刚病好,刘妈妈对红玉道,“去叫宋娘子给夫人炖几碗补汤,看这身体虚的。” 红玉答应一声,从西边角门去了小厨房。 绿翠把熏好的衣裙拿过来,“夫人闻闻看,喜不喜欢?” 那香味过于浓烈,令人联想到火红的玫瑰花,若是以前的唐玫,那是相当合适的,可如今此身非彼身,唐玫不太喜欢,但考虑到唐芳一番心意,既然熏了还是不要浪费,就把那套衣服换了上去。 刘妈妈又给她梳了个堕马髻,随后便去东厢房用饭。 看着桌上的燕窝粥,几碟山珍小菜,两盘精美点心,唐玫忍不住感慨,除开厌恶自己的丈夫,暴躁的父亲,唐家的处境,这生活品质真是让人无可挑剔。 第010章 春梅 唐玫咀嚼了两口野鹅脯肉,又想到了春梅,这丫头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她直觉一定是跟自己有关。 初来乍到,敌我难分,除了从唐家带来的几个人,她不好去信任别人,所以,春梅的“病”必须得治。 原来的唐玫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这事她是绝不容许再重蹈覆辙的! “妈妈,毕大夫,咱们是不是一定能信任得过?” 她冷不丁的问,刘妈妈一愣,忙关切的问,“夫人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妈妈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刘妈妈想都没想,直接道,“那是当然,太太以前就说过,要是不习惯这儿常用的大夫,也可以请毕大夫,可夫人以前就信任那个……”她说着闭了口,夫人为那件事已经反悔过了,也不必多说。 唐玫点点头,把饭吃完了,起身去李氏那里请安。 路过圆形拱门的时候,见到斜对面一行三人正走过来,为首的是个年约三十来许,圆脸细眉,一身青灰色素装的中年女子,后面跟着一个妈妈,一个丫环。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白定祥的大姨娘,陈氏,也就是白家小姐,白丹云的生母。 “少夫人。”陈姨娘端庄大方,冲她欠了欠身又立直了。 无论样貌装束,还是举止,感觉跟李氏像两姐妹一般,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不似友好,唐玫略略颔首,微微笑了笑。 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讲,擦身而过。 陈姨娘看她背影远去,脸色沉了下来。 “这样素雅,倒不像以前了。”钟妈妈很是不习惯,少夫人向来穿的如同一只孔雀,这会儿却变成了白鹅,头上再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闪亮首饰。 陈姨娘拿袖子厌恶的拂了下,“身上还不是那股子俗艳气,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的,她这样的女人只会让咱们家倒霉!” “姨娘说的是。”钟妈妈捏住鼻子,夸张得道,“哎哟,刚才那味道熏死人,真是猪鼻子插葱,就算再装,别人又不是瞎子傻子,以前那德性,对谁都蹬鼻子上脸,现在怕自个儿被休了丢人,要改可晚了!” “还不是提上门面的事,轮不到你来说。”陈姨娘冷声道,但语气里很是快意。 钟妈妈缩了缩肩,“是,是,老奴失言了,不过,”她四下看看,“少爷那么不喜欢她,怎么就不快一些想法子呢,老爷跟夫人也是……” 陈姨娘皱了皱眉,这事她也想不明白,可能老爷夫人需要时间理清罢。 “可惜了,那会儿明明听说病重了,却又好了。”钟妈妈嘟囔一句,要是少夫人就此病死了可不是干干净净?非得还要拖累唐家。 陈姨娘的贴身丫环巧珍,听到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头垂得更低了。 唐玫给李氏请安,闲聊几句后请示了一件事。 她说要去看一下自己的两家铺子。 唐家的住所,屋里的摆设,丫环婆子的打扮,她已经见识过,那绝对是家底无比丰厚的,身为张氏最疼爱的女儿,她陪嫁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少。 李氏听完拿起茶盖撇了下沫子,有半刻的停顿,最后还是准许了,“既然是要看铺子,早去早回罢。” 唐玫谢过后告退出来。 这个决定她根本一句都没有跟刘妈妈她们提过,刘妈妈惊讶道,“夫人怎么会想到要去看铺子的?”又不是月底,年底算清明细的时候。 唐玫没有回答,只道,“带春梅一起去,红玉你留下来。” 另外两个丫环也愣住了,红玉道,“夫人,春梅还在不舒服呢。” “走几步没有问题罢?妈妈,你快去把春梅带过来。”她说着上了马车,“绿翠你一会儿好好看着春梅。” 几个人都不明所以,刘妈妈听她吩咐,亲自去把春梅找过来。 春梅脸色灰败,抖成了一团。 刘妈妈看着都有些不忍心,“怎么病得那么重,夫人,真要春梅去么?”又责备春梅,“又不给大夫看,你这丫头脑子糊涂的很!” “都上车,快走罢。”唐玫言简意赅。 刘妈妈知道春梅不得不去了,只好叹口气。 马车离开白府,徐徐往前驶去。 到一家茶行的时候停了下来。 刘妈妈搀扶唐玫下车,早有伙计请了车夫去专门的屋子喝茶。 丁管事亲自迎出来,听到唐玫突然到来的惊讶之色已经消失殆尽,恭敬的上来行礼问候。 唐玫瞧他一眼,瘦削脸,细长的眼睛,看着就很精明,她又四处看了看,虽然知道自己有两家铺子,却不想里面竟然有家茶行,生意好似还很不错。 “少夫人里面请。”丁管事往旁边一让,他不清楚唐玫是为何而来,心里满腹疑惑。 春梅脚步踉跄,面上已经没有人色,还是绿翠扶着她进来的。 那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客堂,应是平常与人商谈的时候用的,丁管事刚要进来等候吩咐,唐玫却叫他出去,里面的伙计也一个不留,然后叫绿翠在外面听差。 房里除了她就只剩下刘妈妈跟春梅了。 “妈妈,去请毕大夫来。” 刘妈妈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 “春梅病的不轻,怎么也要叫毕大夫来看看的。”唐玫盯着春梅,“春梅,毕大夫是母亲信赖的大夫,医术绝对毋庸置疑,肯定能治好你。” 春梅吓得瘫倒在地,“不,不,不用,奴婢没什么病。” 刘妈妈虽然对唐玫的举动感到诧异,可春梅的反应更令她生疑,“你都病得那么重了,路都走不好,怎么能不叫大夫来看呢?” “奴婢没有事。”春梅伏在地上,浑身发抖。 唐玫道,“妈妈,快去请毕大夫罢。” 刘妈妈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唐玫,后者面色冷静,像是认真思考过的,可春梅到底是个丫环,竟要请太太专门用的毕大夫来看,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但看唐玫的脸色,她偏偏劝不出口,就往门口走去。 春梅惊叫道,“妈妈,求您别去!” 这是怎么回事?刘妈妈回头盯着春梅,“有毕大夫给你看,是你的福气,夫人如此待你,你还想怎么样?”说罢再也不理她,伸手就去推门。 春梅捂着脸哭道,“少夫人,是奴婢错了,少夫人,求您饶奴婢一命!” 第011章 背叛 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居然求她饶命?春梅到底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唐玫坐得笔直,那双黑眸陡然变成了以前的样子,冷厉逼人。 刘妈妈错愕道,“春梅,你在胡说什么?” “少夫人,妈妈,是奴婢一时糊涂才会,才会……”春梅颤抖着道,“奴婢不是故意的,那日看到少爷醉倒在地,奴婢只是想扶起他……”她声音不可控制的尖锐起来,“少夫人,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太太一定知道的,所以才会让奴婢伺候少夫人!少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刘妈妈脸色难看至极,怒道,“你是说……”她简直不敢侧头看一眼唐玫,金姨娘那是因为她是白振扬以前的通房丫头,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又是夫人做主抬的,少夫人自然不能怎么样。 可别的人就不一样了,以前白振扬身边一个丫环想接近他,结果被唐玫发觉,直接拿滚烫的水浇在她胸口,这还是根本就没有得逞的。 如今,自己身边的人竟然…… 刘妈妈都不敢想象唐玫会暴怒成什么样子,难怪春梅会吓的像得了重病。 “少爷得了你的人了?”唐玫把刘妈妈没有敢说的话直接问了出来,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感情。 春梅一个激灵,趴伏在地上,叩头不止,“少夫人饶命,奴婢,奴婢对天发誓,当日奴婢绝对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刘妈妈怒斥,“哎,你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你怎么对得起太太跟少夫人?” 春梅只是摇头落泪。 “那你为何不敢看大夫?”唐玫问,“这事既然谁都不知,你怕什么?” 春梅又是一阵发抖,少夫人听到这事居然还能如此冷静,这比以前还要令人恐惧,她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奴婢,奴婢,没……小日子……” 刘妈妈倒退一步,脸色已经发青,差点想挥出巴掌,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这四个丫环,包括她自己,都是太太认真考察过才选了来伺候少夫人的,春梅的为人其实她也很清楚,确实不是那种肮脏的人。刘妈妈又急又怒,忽然一下子跪下来,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自以为自己能耐,结果却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是老奴没有做好!没有管教好她们!老奴对不起太太,对不起夫人!” 唐玫忙站起来扶起刘妈妈,温和道,“妈妈不要自责,这事还没有完。” 刘妈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唐玫走到春梅面前,一字一顿道,“春梅,你那会儿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会病重的是不是?” 春梅没有立刻回答,这短暂的空隙,唐玫已不再给她喘息的机会,“你本以为我肯定会病死的,是不是?” “所以你看到我醒了,那么恐惧,因为你以为我醒不过来了,是不是?” 这几句话好似惊雷一般劈头落下,春梅全身的血液仿若一下子被抽干,脱口道,“你,你怎么……” 怎么会知道?唐玫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死去的唐玫自然不会知道,可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其他四个人脸上全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唯有春梅在发抖,在绝望。 是的,绝望! 唐玫到现在才读懂春梅那时候的眼神,因为她知道醒过来的唐玫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而她那样惊慌,是本来以为唐玫活不下来,结果却不是这样。 可是,不过是风寒罢了,就算加重又怎么会丢了性命?至少刘妈妈还有另外三个丫环从没有想过唐玫会醒不过来。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春梅要么知道凶手是谁,要么就是谋害她的凶手。 刘妈妈成了木头一样,感觉四肢都要僵硬了,仿若不认识眼前的唐玫跟春梅,一个如出鞘的刀一般,句句见血,一个却成了谋杀主子的叛徒! “是,是有人威胁奴婢这么做的!”春梅见了鬼似的,惊吓道,“夫,夫人,奴婢不想害你的啊!是有人叫我下药……如果不照做,就把这事告知夫人……” “是谁威胁你?”唐玫厉声道。 “奴婢不知,只有一封信跟一颗药。”春梅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有些泛黄的宣纸。 刘妈妈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把抢了,顺手一个耳光刮在春梅的脸上,“你这黑心的贱人!勾引少爷不说,竟然还敢谋害夫人!我真是瞎了眼睛了,竟然认不清你这样龌龊的人!” “奴婢是被迫的,妈妈,奴婢怕,夫人,夫人……”她根本就没有胆子敢去勾引少爷,那天明明是少爷强迫她,偏还叫人发现了,她怎么敢让夫人知道?夫人一定会要了她的命,甚至连她的父母也不会放过,她犹豫再三才会去下药,岂会是故意的? 春梅一肚子的委屈,有苦说不出。 “你给我闭嘴!你做下这样的事,死一万次也不够!”刘妈妈怒吼一声,把信递给唐玫。 这是一张很寻常的宣纸,没有任何独特的地方,至于上面的字,更是弯弯扭扭,应是故意写成这样好叫人认不出字迹。 到底是谁呢? 唐玫此刻得了真相,饶是知道有人想毒害她,但心里却安定下来,因为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迷惑了。 “夫人……”刘妈妈打量着唐玫,见她面沉如水,心里不由突突打鼓,夫人竟然没有发脾气,到底在想什么? 唐玫把那张宣纸收入袖子,“你是哪日跟了少爷的?药丸又是什么样子,信是如何到你手里的?” “是,是大年前两日。”春梅难以启齿,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药丸有这么大,白色的,奴婢有一日去大厨房取地菜,那信跟药丸就拿红砖压在落月亭旁边的石桌上。” 院子里小厨房的供应若是不够,或者主子突然要吃什么新鲜的,都可以去大厨房取,春梅就是负责这件事的。 “对咱们的人很了解,到底是哪个狠毒心肠的要害夫人的命?”刘妈妈急得火烧火燎,“哎哟,这厨房以后的东西哪儿敢吃啊!不行,不行,这事得禀告大夫人去!怎么也要把那人给揪出来!” 未必就不是李氏身边的人,唐玫想起回娘家时唐士宁说的话,可见白家是很不待见她这个媳妇的,若不是唐士宁有什么后招,或许早就把她休了也不一定。 “这药你是怎么下的?”白府平常用的筷子外面都包了层银,听说是可以验毒的。 “正好夫人得了风寒,放在药汤里……” 唐玫沉默了会儿,“妈妈,你一会儿把春梅送回家,这事交由母亲处理。下毒的事就别说了,省得母亲担心。” 刘妈妈诧异的看着她,少夫人居然都不亲手处置,甚至连打骂一下春梅都没有。 看到刘妈妈关心的神色,唐玫道,“事已至此,我生气也没什么用,何必浪费力气呢?妈妈这就走罢。” 这话本应该由她说来安慰少夫人,结果她自己却那么想了,刘妈妈暗自惊讶,若说以前的唐玫叫人难以控制,现在的她却叫人完全猜不透心思,不过却让人感觉到安定。 绿翠在外面也听到了一些声音,心里的震惊自是难以言喻的,但是她向来理智自持,等她们三人出来的时候,早已恢复了冷静。 刘妈妈带着春梅去了唐府,唐玫在茶行转了一圈,叫丁管事包了些新进买来的茶叶给她,随后就跟绿翠回去了。 谢谢zoeyhl童鞋的打赏 ̄ ̄ 第012章 小姑 春梅是她带来的人,如何处置,是去是留,李氏管不着,唐玫回来后便也没有提,一个小丫环,除非李氏是知道真相的,不然岂会在意这些事?倒是红玉发现刘妈妈跟春梅没有一起回来,私底下就问绿翠。 “春梅身体不舒服,刘妈妈送她去太太那里了。”少夫人只带了她跟刘妈妈去,自然是不想这件事被人知道,所以哪怕是红玉,绿翠也不敢露出口风。 红玉奇怪道,“不舒服怎么不回来看大夫呢?” “好似病得不轻,可能都不能继续伺候夫人了。”绿翠留了话头,不然春梅就此不回来,红玉又得起疑心。 红玉便有些担心,不过既是病得重了,当然得好好休养才行。 到了午时,又要小厨房准备饭菜,绿翠便来请示唐玫。 其实这件事从另外一方面来看,说明她身边的人都是极为忠心的,且不管是不是害怕她,至少没有人敢轻易背叛,所以外人下个毒,得寻到底下丫环婆子这么大的弱点。要不是春梅害怕丢了命,甚至拖累父母,肯定是不愿意做这件事的。 “还是照以前那样。”唐玫吩咐。 绿翠便去了。 等到用饭的时候,碗碟里赫然多了一柄银汤勺。 刘妈妈是下午的时候才回的,跟唐玫在里间轻声说话。 “母亲怎么说?” 刘妈妈虽然不想隐瞒中毒的事,可太太的身体不大好,这件事那么严重,她真的不忍心让太太担忧,所以最后还是没有说。但就春梅,太太都已经气得不行了,明明是亲手挑选的人,最后还是出了纰漏。 “太太后来说,春梅到底怀了孩子,反正少爷已经有一个姨娘……”刘妈妈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是太太的意思,多一个姨娘也不算什么,而且春梅到底是唐家的人,也知道认错了,这孩子生下来将来放在唐玫面下养,未必不是一个筹码。 唐玫拧起了眉,没想到张氏会要她这么隐忍! 身边的丫环背叛了自己,本来就是一件耻辱的事,如何还能容她生下孩子?更何况,白振扬那样的渣男,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他做夫妻的。 “太太是不知道春梅下毒的事,不然应该不会让少夫人容她的,不过,太太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刘妈妈劝解,“总不能叫金姨娘抢了先罢?” 唐玫不说话。 “少夫人若是觉得可行,我就去回太太,把春梅领回来。”刘妈妈眼里露出凶光,“少爷做下这种事,更是愧对少夫人了。”他们白家欠了唐家这个人情,看少爷如何还趾高气扬的。 也许是个好办法,可唐玫无法接受,她慢慢摇了摇头,“妈妈,我真要忍受这样的夫君吗?” 语气里有些许悲凉,刘妈妈一怔,也难过起来。 可怎么办呢?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不想再见到春梅了,若是母亲执意如此,我哪怕被休了也不会答应。”她抬起下颌,坚定的说道。 刘妈妈长叹了口气,其实太太也是试探的意思,自己的女儿岂会不了解?只少夫人的脾气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不然春梅哪里还有命在!不过听少夫人的口气,这孩子是铁定不能留了。 “这事慢慢查,妈妈不用着急,已经被识破了,别人也不会再轻易动手。” 如今也不能禀告大夫人,不然春梅的事情瞒不住,刘妈妈只得无奈的答应,她想了想道,“宋娘子肯定是可靠的,夫人不用换了厨子。” “这些妈妈做主。”唐玫点点头,统共就二十来号人,负责吃食的更少,其实自家院子很容易查清楚,只要防备好外边的就行。 两人正说着话,绿翠扣了下门,在外面道,“小姐来看少夫人了。” 刘妈妈站起来去开门,只见白丹云满面笑容地走进来,身后一个丫环手里提着两盒苏桥东街巷郑家做的桃酥饼。 “大嫂,听说你病好了,我专门拐了两条街去买了你最爱吃的桃酥饼,看我待你好不好?”她语气极为亲昵,甚至走过来紧挨着唐玫,仔仔细细瞧她的脸,“脸色是好多了,哎,要不是馨瑜邀请我去,我也想多陪陪大嫂的。” 唐玫适应不过来,她没想到居然跟小姑子那么要好。 “大哥又惹了你不成?怎么瞧着都跟我生分了?”白丹云感觉到唐玫的僵硬,打趣道,“你们两个成天的耍花枪也不累,我早说过了,大哥就这样子,你别往心里头去就行。” 白丹云跟大姨娘很像,也是圆脸,但眉毛没有描得细细的,反而很自然,眼睛又大,活泼明朗,观之可亲。 这兄妹俩对她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唐玫微微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事事计较,只能自己难过,我也想开了。” 白丹云惊讶的扬了下眉,“那真的太好了,我总算不用再当和事老。” 唐玫叫红玉看茶,问道,“在张家都干什么了?听娘的口气,你是乐不思蜀呢。” 白丹云笑了,“馨瑜跟咱们一起长大的,要不是……”她顿了顿,“要不是年纪大了,要顾忌男女之别,我恨不得天天跟她一处说话呢。哦,大嫂你还没见过馨瑜,她去年去了外祖母家,才回来的,改天我请了来府里,大嫂就知道她多讨人喜欢了。” 唐玫听着点点头。 “我先不妨碍大嫂休息了。”白丹云嘟起嘴,“本来说好大哥来接我的,结果到时间了还不来,害我等他了好一会儿!大哥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说跟馨瑜也是青梅竹马,见一面又如何?却要避忌这些!大嫂你说他迂不迂腐?” 唐玫差点笑出声,能强迫要别人的身子,还能迂腐得到哪里去?白振扬真是衣冠禽兽,果然从外表是不能辨别一个人的品质的。 他装模作样没有去接白丹云,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见唐玫没什么反应,白丹云告辞一声走了。 “小姐就是没心没肺的。”红玉笑道,“不过倒记得夫人的爱好,每回都要带郑家做的桃酥饼过来。” 见红玉把饼盒拆了,绿翠赶紧拿了一副包银筷子过来。 刘妈妈也是如临大敌,抢先夹了一块,“我给夫人尝尝好不好吃。” 红玉奇怪的看过去,刘妈妈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甜食了? 唐玫则摸着额头,哭笑不得,下毒岂是等闲事?只要一步没有设计好,就会把祸事引到自己的身上,所以这是需要恰当的时机,缜密的计划的,她相信最近一段时间,背后之人在没有查到事情败露的原因之前,绝对不会出手。 再说,银筷子这种东西也只能确认一部分的毒,她总不至于不吃东西把自己活活饿死吧? 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当真有智商高绝的对手,她愿赌服输。 唐玫夹了一块桃酥饼放进嘴里。 味道很不错,有股浓浓的杏仁味,她一连吃了三块。 第013章 去向 从茶行一共拿了八包茶回来,因前世的父亲喜欢,唐玫对茶叶也略有涉猎。 雪白的茶盏中盛着金黄色的茶水,极为赏心悦目,喝一口,味道憨厚甘甜,回味无穷,果真是上好的铁观音。 只到底有多好,以她的功力尚不能清晰的分辨。 “丁管事是二太太推荐来的,听说在云州的时候就在一家很大的茶行做事,看来确实有几分功夫。”刘妈妈笑道,“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下回夫人怎么也得去谢谢二太太呢。” 所谓的二太太是唐玫的二婶,唐士宁有两个弟弟,所以还有个小婶。 自唐家老太太去世后,家里就分家了,唐士宁作为嫡长子,占了原先的大宅子不说,家产也是继承了很大一部分,其他两个儿子,则各得剩下来的一半。 如今老三唐士泉在金水县当知县,一家都在那里,老二唐士昌向来学问不好,到了三十二岁才考上秀才,今年还在奋斗中,幸好他儿子唐旭给他扳回脸面,三年前中了举,只不过会试又落榜,只能等明年二月再行试过。 张氏什么人都亲自挑选,结果茶行却用了二婶推荐的人,看来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唐玫点点头,“下次有机会去拜见下二叔二婶。” 刘妈妈笑道,“夫人你忘了?下个月二太太要给堂小姐办及笄礼呢,早就说好的事。” 是说她的堂妹唐英么? 唐玫不好意思的一笑,“我还真忘了,看看送什么礼物好。” 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下面两个小橱,把所有的饰品都拿出来,大多都是耀眼华丽,价值不菲的,但也偶有几样简单清爽的,像这支云纹金簪就很好,只镶了颗椭圆形的青绿色玛瑙石,戴上去大方又得体。 不过,送别人的礼物,是不是簇新的比较好?她沉吟道,“要不要去买新的……” 刘妈妈听得肉痛,虽然唐家有数不清的钱财,可有句话叫“坐吃山空”,少夫人平常只要心情不好,就喜欢大量购置东西,这京城的珠宝铺,成衣铺,胭脂香粉铺的管事伙计,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这簪子夫人一次都没有戴过,绝对是崭新的。”绿翠也忙保证,她专门负责掌管夫人手里的钱财,虽然屡屡劝不听,可她仍要尽力给夫人节省不必要的开支。 怎么听着她好似很穷? 唐玫看着一桌子的首饰,光这些卖出去也得有个千把两银子罢?她不禁起了疑心,正色道,“堂妹及笄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买个新的又怎么了?我难道连这点钱都出不起?绿翠,把我的家当都拿过来。” 她其实早就想了解自己的经济状况,现在正好就有了机会,便借题发挥。 绿翠转身去了里间,从红木大箱里取出一个黑檀描金彩绘的木盒子,外面挂着把小巧玲珑的横开青铜锁。 钥匙也是由绿翠收着的。 木盒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家铺子的房契,唐玫拿起来,看到下面还有,翻开一看,是京城几十里外庆阳县,两百亩水田的地契。 寻常人家在她印象里,好似也最多有个十来亩地,两百亩田应是相当于一个小地主了罢?按照正常的收支来算,一年可能会有两三百两银子的进账。 倒是不知道都种了什么,唐玫来了兴趣,她以前哪儿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偶尔坐车路过那些田野,也是转瞬即过的。 她又往下翻,看到一个五彩斑斓的锦袋,沉甸甸的,打开来一看,有十个大银锭和一些碎银。 再下面还有几张银票,统共加起来也就五百两银子左右,这比她想象中要来得少。 看她偏头思索,刘妈妈凑过来道,“夫人看到了罢,这日子是要计算着过的,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挥霍了。” “是啊,夫人,那些借出去的要明年才能拿到利钱,除开秋收田里得的钱,这些得撑到年底呢。” 借出去的钱?借给谁了?唐玫绞尽脑汁,却愣是没有回忆出什么,她索性直接问道,“怎么非得要明年拿?年中不行么?” 刘妈妈略带责备的语气,“我早说过了,大姑奶奶那铺子不可靠,结果夫人非要帮忙,三千两就这样借进去……”她对这件事一直不满,如今的唐玫比以前好说话,自是滔滔不绝,“大姑奶奶也是,当年陪嫁跟夫人一样,也是两家铺子,结果不知怎的全赔了!如今又学人家开绸缎铺,太太也不大赞成的。” 可唐玫跟这个姐姐感情好,她过来一开口,唐玫立刻就拿了钱出来,刘妈妈当时劝解,被她说成是挑拨她们姐妹俩的感情。 “当时就说好明年拿利钱的,现在要年中拿,夫人得去跟大姑奶奶商量。”刘妈妈继续道,“其实也好,那家铺子若是生意不错,取这些钱算什么?夫人倒可以问了试试。” 唐玫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自己的钱借了给唐惠开铺子。 三千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也不知道每年给她多少利钱? 听刘妈妈的意思,唐惠对管理生意不擅长,不然岂会把两家铺子都赔掉了?如今又开一家,自己的钱别收不回来罢?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唐玫,很多事情会想得很理性,而不是单从姐妹情的角度去考虑。 绿翠从盒子里拿起一个四四方方的黑绒袋,从里面抽出一纸借据来,“夫人,照上面写的,若是半年的话,是有七十五两银子。” 唐玫一看,确实是正规的借据,按了印章的,利息是一分五厘,也就是说,她每年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利钱。 应该是比存在钱庄高一些,唐玫捏捏眉心,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既然都借出去了,总不好拿回来。 她让绿翠把东西收收好,放回大箱子,取了针线,跟刘妈妈学起纳鞋底来。 红玉在旁边瞧了,比划了一下大小,觉得这鞋底好似小了点,就提醒道,“夫人,要不要重新剪裁一下?”一边说一边瞄向床前踏板上的那双皂底黑靴。 那是白振扬的靴子。 唐玫抽起了嘴角,这丫头莫不是认为她要给白振扬做鞋子罢? 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二更求推荐票票,求收藏啊 ̄ ̄ ̄ ̄ ̄ ̄ 第014章 金枝 白振扬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他已经在外头吃过了。 刘妈妈因为春梅的事情,对白振扬的看法更是一落千丈,这次也没有叫唐玫等他用饭,先行就把饭菜端了上来,所以唐玫这时候也已经吃好了,给老爷夫人请安后,正歪在美人榻上看书。 见到他进了屋,她也没有起来迎接。 白振扬叫两个贴身丫环准备水,换了身干净的便服。 他站在书案前,长身玉立,俊美无双,这样的外表叫人看一眼都难以忘记,只可惜人品那么龌龊!唐玫支起身,春梅的事虽然解决了,但白振扬做了那样的事情,她断不会叫他好过,且也要从中得到一些想要的线索出来。 “你们都先出去。” 听到吩咐,几个丫环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走到外面把门带上了。 白振扬拧起了眉,莫非一天都挨不住,就要跟他吵闹了不成?但一想又不对,她哪儿会管什么面子,哪次不是直接就张口动手的? “春梅身体不舒服,还不想看大夫……”她想试探白振扬的反应。 春梅? 那个名字像一根针似的突地刺进他的心脏。 想起那个夜晚,白振扬脸颊边的肌肉一阵乱跳,可嘴角却慢慢,慢慢地翘起来,表情极其诡异,看起来既痛苦又后悔,既快意又残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唐玫心里忍不住发寒,他怎么看起来像个疯子! “怎么?想让她做我的侧室么?”他慢慢开了口,声音虽然暗哑,却又带着隐隐的兴奋。 居然供认不讳,毫不躲避!唐玫不由愣住,她本以为白振扬是因为精虫上脑才会做出这种强暴的行为,事后定然不会认账,可是,竟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甚至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像是要跟她认真的商量一般。 唐玫发觉自己猜错了一些事,她今日提起春梅,看样子反而是白振扬喜闻乐见的,这两天来,他第一次这样有耐心。 他难道是真的喜欢春梅不成? 不,并不像。 唐玫笑了,“夫君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可能要找新的丫环来。” 忽然就转变了态度,白振扬确信她是知道真相的,不然岂会跟他提一个丫环的事情?可竟然能如此冷静,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种意外让他分外的痛苦起来,明明这时候痛苦的该是她! 身边的丫环背叛自己,她那样骄傲自大的人,应该早就暴怒的好像一个疯子了!假若他再愿意把春梅纳为妾室,她恐怕会把春梅直接杀了! 白振扬盯着眼前的唐玫,一双眸子像是要迸裂开来,十分的怕人。 唐玫撇过头去,不再理他,拿起手边的书来看。 白振扬感觉自己要被怒火烧的灰飞烟灭,可看着唐玫却发泄不出来,骂她么?还是打她? 没有任何合适的理由,他大步走出门,狠狠地把门甩了上去。 巨大的声响在院子里回荡,绿翠悄悄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少夫人安安静静的仍在看书,丝毫不见有什么动怒的迹象。 “刚才吵架了么?”红玉问,“好像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少爷生气了。”绿翠想到今日听到的事情,心里又是一寒,没想到少爷会是这样的人,虽然平日里对少夫人冷淡了些,可为人处世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怎么会对春梅……她摇了摇头,春梅怕是回不来了,幸好少夫人送去给太太处置,一条命总还能留下来。 白振扬冲到书房里,把书案上的茶盏碗碟一通乱砸。 青燕跟雪雁两个急忙忙跑进来。 青燕打扫地面,雪雁则叹息一声说道,“少爷心情不好也不要拿这些东西出气呀,都是少爷自己喜欢的,到时候又要心疼。” 白振扬很少砸东西,除非是气得狠了。 “你们看到春梅没有?”他冷声问。 雪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起春梅来,“今儿被少夫人带去外头,听说身体不舒服,送回唐家去了。” 动作那么快,简直是雷厉风行,白振扬只以为唐玫发现了定会闹得天翻地覆,就像对待金枝一样。 想到金枝,白振扬心里忍不住的发痛。 她不过是暗暗喜欢着自己,从来也没有想要什么名分,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可是唐玫竟然当着他的面,把滚烫的水浇在金枝的胸口。她当时疼得满地打滚,那凄惨的哀嚎,到现在都仿佛回荡在他的耳边。 那是第一次,他想对唐玫动手,想立刻休了她,可是父亲母亲怎么也不允许,他们找了个大夫给金枝疗伤,第二日就把她送去了别的地方。 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路口,春梅偏在那个时候出现…… 白振扬闭起眼睛,全身发凉。 “少爷,你怎么了?”雪雁关切的问,“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他摇摇头,慢慢走出了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两个丫环心里都很不好受,少爷以前是多么明朗的一个人,可是自从娶了少夫人之后就变了。 青燕左右看一眼,轻声凑过来道,“少爷过些时间说不定就有好日子过了。” “这是什么话?” “我也是听别的下人说的,少夫人家里好像出了些事,唐老爷的官位听说保不住。”她声音越发低了,“要是真这样了,少夫人凭什么还能这么对咱们少爷?” 雪雁皱起眉道,“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罢了,要是被少夫人听见,仔细你的皮!” “我当然不敢给她听见了。”青燕缩了缩肩,“只说与你听。” “别听她们乱嚼舌根,这事哪儿说得准。”雪雁比青燕大了两岁,成熟许多,又是个做事谨慎的,“就算这是真的,咱们也当没听到,断不能给少爷添麻烦。” 青燕点点头。 不到一个时辰,刘妈妈满脸震惊的跑进来说了一个事情。 白振扬刚才居然跑去老爷夫人房里发酒疯,后来被老爷狠狠骂了一通,要不是夫人拦着,只怕要拿棍子抽了。 “那他现在人呢?”唐玫也很惊讶,白振扬看起来很孝顺,今天这么反常,难道是因为春梅的事情? “不知道去哪里了,夫人正命人去寻呢!”刘妈妈摇着头道,“少爷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少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明明是一个才貌双全的翩翩少年郎,当时好些人家都羡慕太太有这样一个女婿。 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啊! 唐玫想起白振扬那可怕的神情,感觉春梅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少夫人,夫人要见你呢。”红玉这时候进来禀告。 唐玫忙站起来,跟刘妈妈去了李氏那里。 李氏气得头都疼了,刚才白振扬一身酒气的跑进来,说要纳妾,那妾竟然还是儿媳妇的陪嫁丫环春梅。这么荒唐的事,他居然敢说出来,尤其是在这种节骨眼上! 难怪老爷要气得打他了! 儿媳妇什么性子?要被她知道,还不闹得鸡飞狗跳?再传到唐家,那边指不定就会想歪了,生出什么事情来。 “这时当还没睡罢?”李氏关切的看着唐玫,“你身体才好,怎么也不穿厚一些的衣服?周妈妈,快把我那件鹤毛披风拿来。” 这件鹤毛披风是李氏早上披着的,看着做工极为细致,这会儿居然拿来给她穿?唐玫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娘,我一点都不冷。” “冷到了就来不及了。”李氏笑着道,“跟我客气什么,病着了振扬又得心疼,他这孩子向来什么事都藏心里,对你还是在意的。” 唐玫彻底领教到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微微一笑,实在是接不上话。 “振扬今儿喝多了酒,他向来没什么酒量,醉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听到了千万别当回事。”李氏假装轻松道,“刚才还跑来这里发了通酒疯,被老爷骂了一顿,现在人又跑不见了,我还得派人去寻。” 唐玫惊讶道,“之前看他还好好的。” “不管了,准是去找王二公子,你也不要担心。”李氏说回正题,“刚才跟周妈妈说要给下人添置衣服的事,才知道你院子里……好像叫春梅的,听说身体不大舒服,送回亲家夫人那里了?” “其实也不是确定的事。”既然把她找了来,肯定早就查问清楚了,唐玫回道,“要是身体实在好不了,母亲会另外派一个丫环过来,所以儿媳并没有立即跟娘说。” “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看她神色平静,那么儿子肯定没有跟她提纳妾的事,那还来得及阻止,李氏心里安定了些,可是她实在不明白白振扬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竟然还说不给他纳妾就要休了唐玫! 看来真的要找机会跟儿子说说清楚了,李氏下了决定,也不能再管老爷的面子不面子,儿子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发疯! 第015章 隐情 白振扬这天晚上没有回来,唐枚也没有睡好,老是想到白振扬的脸上当时古怪又诡异的神情。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结果早上起来,眼睛下面就浮起了一圈青灰色。 刘妈妈心疼的嘘寒问暖,大早上的叫她喝下一大碗补汤。 短短时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少夫人先是突然病了,又知道娘家如今的境况,接着又获知自己的丈夫曾经做下的龌龊事,她年纪轻轻,从小无忧无虑的,一下子要负担这些,休息不好也是人之常情。 “刚才夫人派飞绿来,说少爷已经去了衙门,少夫人不用担心。”刘妈妈虽然不喜白振扬,可站在她的角度,除了让唐枚想开一点,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太太,也一样只能这样安抚,她低声道,“少爷至少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惹祸事回来,太太也说了,少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若少夫人让一步,少爷总会知道你的好。” 到这种地步,她们仍在劝她忍。 唐枚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在这个年代,女人是多么卑微!卑微的好像一只蚂蚁,任凭对方践踏! 她不置可否,没有就刘妈妈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刘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 傍晚时分,白振扬刚入大门,就被候着的小厮带去了李氏那里。 白振扬昨天借着酒劲跑去跟他父母讲要纳妾,要休妻,等到酒气一过,再次面对李氏的时候,他却说不出来了。 看着儿子憔悴的脸,李氏心里头也不好过,这桩姻缘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当初就不该顺着白定祥的心意,把儿子的幸福给毁了! 若是那会儿当机立断,跟张家定下亲的话,就算被老爷苛责两句又如何?照现在的形势看,她那时候的眼光才是对的,张家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好,那一贯低眉顺眼的张二小姐如今居然成了国舅爷的儿媳妇! 白定祥虽然嘴巴里不说,内里肯定肠子都悔青了,所以一听到张家,脸色就不好看。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这醒酒茶你喝下去。” 白振扬讷讷道,“早就好了。” “我看你还不够清醒!”李氏神色严肃。 白振扬只好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昨天的话你要是敢再说出来,老爷要家法伺候我一定不拦着。”李氏厉声道,“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枚儿是你妻子,再怎么样这都是事实,你就算多讨十个八个,或者一百个妾,那也改变不了!” 这话极其尖锐,白振扬脸色立时变了。 看到他绝望的表情,李氏声音又软下来,“你也不要怪你父亲,他现在是不得已,你作为咱们唯一的儿子,这担子是卸下不来的。别的我也不想管着你,你爱收集那些画儿也好,爱出去狩猎也好,能让你自个儿高兴的,都行,可是这桩婚事,动不得。”她长吁一口气,“至少你现在得忍着,官场上的事你不是不懂,我说这些话你总会明白。” 李氏难得跟他如此剖心剖肺,白振扬一时听得愣住,好一会儿才道,“娘的意思是,爹他……” “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你爹糊涂的时候不少,好些话也不跟我说。这桩婚事当年我也不喜欢,可又能怎么办呢?你也要体谅为娘啊!”李氏说着抹起了眼睛。 一听到李氏难过,白振扬立刻慌了,赶紧道,“娘,儿子知错了,以后这事绝不会再提。” 李氏抽泣了两声,“你是越来越不把为娘放在眼里,昨儿说好去接丹云的,结果还是没有去。” “这……”白振扬拧起眉,找借口道,“丹云又不是不认识路,衙门里正好又忙,儿子才没有去的。” 李氏瞧着他道,“我知道你还在介怀那件事,可是咱们两家向来交好,就算做不成亲家,也断不至于就不来往了。你大大方方的,别人未必就扭捏,还像以前不就好了?” “儿子是怕别人说闲话。”白振扬垂着头看着地面。 “张家现在今非昔比,说些闲话能影响到什么?再说,张四小姐主动请了丹云去的,可见他们家都没有往心里头去。” 白振扬无话可说,“如此说来,是儿子想多了。” 李氏这才满意,最后又提醒道,“春梅既然已经被儿媳妇送去了唐家,你提都不要再提,可记好了!” 白振扬咬着牙,艰难的点了点头。 看他离去后,周妈妈心疼的叹口气,“少爷也不容易。” 儿媳妇这样的性子,谁跟她过都不容易,李氏恨恨扯了下手里的帕子,但两家结亲早已成事实,如今也只能伺机而动。 见到白振扬走进屋,唐枚打量他的脸色。 看起来有些疲倦,不过还算平静,再也没有昨日那种可怕的表情了。 刘妈妈上来问,“少爷可用过饭了?” 白振扬吸了口气,压抑住要出去的冲动道,“没有。” “那老奴这就叫人上菜?”刘妈妈还是询问的口气。 白振扬点点头,一旁的雪雁上来要给他脱官服,被他挥手阻止了,雪雁不明所以,退在一边。 他侧头看向了唐枚。 是要她去服侍脱衣服不成?唐枚呆了一呆。 “不是不想跟我吵闹么?”他淡淡道,“那么,还不过来。” 唐枚忍住涌到嘴边的粗话,把手里的针线慢慢收在箱笼里。 在事情没有彻底得到解决之前,他们要在一起住多久,那绝对是不可预测的,既然如此,她确实有必要表个态。 白振扬在经历昨天之后,突然又要跟她有所接触,也许目的同她一样,都是想弄清楚对方真正的意图。 且不管他品质如何低劣,两人名义上是夫妻,她就要披着这个身份一直过下去。 唐枚慢慢走过来,看了一眼绯红色的官袍,伸手按在了玉带的银扣上,然后,忽然之间呆滞住了,这官服到底要怎么脱? 看她刚才如同对着茅厕一般的神色,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茫然,白振扬实在弄不懂她最近的情绪。 该发怒的时候不怒,该说话的时候沉默,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谢谢醉里封色,金盆洗jj的打赏 ̄ ̄ ̄ 第016章 协商 其实这也怪不得唐枚,在她印象里真没有脱官服的记忆,所以这玉带要怎么解下来,还得费一点功夫。 白振扬仔细研究她的表情动作,终于发现,她原来是不会解腰带! 事实上,以前的唐枚也确实没有伺候过白振扬脱衣服,她生性高傲,这些事在她眼里,原本就应该是贴身丫环做的,无论如何也用不到她亲手来做。像她母亲张氏那般,事事亲力亲为,对父亲照顾备至,结果怎么样?到最后,父亲还不是讨了两个姨娘,并且极为宠爱,母亲反而及不上三分之一! 唐枚终于把玉带解开,进而垫着脚尖把白振扬的官服脱下,交给一旁的雪雁挂起来。 雪雁惊讶不已,少夫人竟然真的来伺候少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难道青燕听到的消息不假?唐家确实出了问题,所以少夫人才委曲求全,这两天变得那样低调而谦和。 白振扬眉梢挑了下,母亲要他隐忍,他只能照着吩咐做,这次不过是试探唐枚的底线,结果她的表现仍然令人意外,居然真的听从。他又想起春梅的事情,若放在以前的话,绝对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跟他有任何冲突。 为了他们唐家,她改变至此,白振扬不得不刮目相看。 两人静静的吃完一顿饭,白振扬照例去了书房,唐枚把刘妈妈叫进来说话,两个丫环都退到门外面。 “大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她不把疑惑弄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夫人指的是……”刘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 “春梅是大年前两日出的事,我想总不会没有理由就这样。”她这句话说的有些含糊。 刘妈妈却觉得对极,连连点头,“其实老奴也觉得奇怪,春梅又不是才来的,从来也没见少爷高看她,若是论姿色,她也比不得雪雁跟青燕,少爷要是想……他身边的两个丫头岂不是更合适?”她顿了顿,“难道是因为喝醉酒认错人不成?” 唐枚一向不相信真的醉到连人都不认识,还能行这种事,不过是借口而已,“妈妈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是跟白振扬直接有关的。” 听到她直呼其名,刘妈妈张大了眼睛。 唐枚才发现自己不注意就把名字叫了出来,自嘲道,“实在是气急了,母亲跟妈妈都叫我忍,当着他的面又不好怎么样。” 刘妈妈心里一酸,拍拍她的手,“真是难为夫人了,夫人刚才做得很好,有太太这般的胸襟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长久的婚姻就是将错就错么?她不由得想起这句话,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也许改成自欺欺人更加合适,但可惜,她偏偏是活的很清醒的一个人。 不然在出意外之前,恐怕早就跟旁人眼里,那个极为“优秀”的男人顺利结婚,相夫教子了! 刘妈妈忽然神情颇为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妈妈想到了什么?” “夫人你,不记得了吗?”刘妈妈欲言又止,“那件事……” “哪件事?”唐枚急忙问。 “金枝。” 金枝是谁?唐枚不知道,可看刘妈妈的神情,她似乎不应该再问,便静默下来,好让刘妈妈继续说下去。 刘妈妈叹口气,“夫人那时候是急躁了些,都没有抓到什么错处就……金枝是服侍了少爷七年的,被伤成这样,少爷难免会生气。” 是因为伤害了他的贴身丫环不成? 听刘妈妈的口气,好似伤的还不轻,唐枚忍不住伸手捏起眉心来,真不知道以前的唐枚是如何想的…… 她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明明是自个儿选的相公,明明是想得到他的心,结果都做了些什么? “夫人也不要懊恼了,夫人伤了金枝,春梅如今也还清了,怎么都算两清的事,老奴就不信他还有脸再提!” 这是两码事,她犯下的错,春梅如何能还得清?在白振扬心里恐怕是恨她恨到了极致,所以才会做下那样的事情。 所以她提到春梅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立即承认,并且主动说出纳妾,为的就是品尝她的痛苦与暴怒! 这是多么扭曲的一对夫妻啊! 唐枚拿起桌上的茶水几口饮光,又猛地顿下来,这令人头痛的烂摊子怎么就砸到了她的头上? 晚上各自躺在一边,唐枚睡不着了。 白振扬那样恨她,下毒的事会不会就是他做的? 但很快,这个猜测又被她否决掉,白振扬虽然厌恨她,可是这种厌恨却是赤裸裸的,如同利剑一般,毫不掩饰。他每次的情绪都那样分明,让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么,这一定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不过毫无疑问,他心理已经十分的不正常,假如继续这么下去,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又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金枝的那件事显然是把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真是可怜又可恨! 唐枚又想到白振扬刚才回来叫她伺候脱衣的事情,这是一个转变,但也有可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一个人突然改变了原本的处事方式,随之而来的也许会是很多的意想不到。 唐枚猛地坐了起来。 帐幔里,光线昏暗,她侧面的脸孔显得有些模糊,白振扬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唐枚微微俯下身子,侧头往白振扬那里看,两人目光撞到一起,她舒了一口气道,“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她直觉,此时此刻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她现在还能猜到白振扬的心思,知道他痛恨这桩婚姻,可是反抗不了父母。可假若错过了这个时机,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也许白振扬真的会转变了想法,那么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变数。 白振扬眉毛扬起来。 “我想说,咱们没有必要再互相折磨了,不在一起的话,你轻松,我也轻松,你说是不是?”她开门见山。 白振扬无比惊诧,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念头,他早就想过无数遍,也曾跟父母亲提起过,可是直到今日听到母亲的一番话,他才明白,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然而,唐枚却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 “你不信我?”看到他嘴角嘲讽的冷笑,唐枚正色道,“我知道这不好解决,两家也不会同意,可是,只要你我达成协议,总会有办法的。” 是要跟他联手的意思?白振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认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她重新又躺下来。 房间里一时静默压抑的好似坟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好一会儿,白振扬冷冷的声音才响起。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当年唐枚看上他,所以才选了白家,错的只是方式,唐枚幽幽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难道真要你我变成彻底的疯子不成?” 白振扬心头一颤,疯子! 是啊,他真的疯了,不然何以会这么对春梅?想到那件事,他只觉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透不过气来! 可恨自己没有勇气,若是当年不听从父亲的安排,结局绝不会如此!亡羊补牢?难道真的可以实现? “你,你真心……”他迟疑道。 “不是要你休了我,是和离!”唐枚强调,她不管和离后能不能找到一门好婚事,反正找不到,一个人生活肯定也比现在的状况要好。 听起来像是下了决心,白振扬没有再说话。 就在唐枚以为计划不奏效的时候,他忽然又道,“你父亲到底持了什么把柄在手里?” 原来唐士宁果真是抓到了白家的把柄,难怪她回去的时候,他口气硬的不得了,笃定白家不敢休她。 不过这应该是很机密的事,她摇头道,“我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白振扬道,“那如何解决?” “从长计议,我们家需得安全渡过这个时段,假如我父亲觉得没有危险了,那么这个把柄对于他来说,自然不再重要。” 白振扬冷笑一声,“谈何容易,你父亲的脾气想必你清楚的很,若是他愿意听我父亲的话,一切倒还好办。” 唐士宁的脾气,唐枚确实领教过了,她拍拍额头,“所以才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白振扬看她一眼,“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唐枚回敬道,“彼此彼此,要是协商不成,照我父亲的意思,咱们两家就等着一起倒霉罢!所以……”她挑起眉,“你最好也对我父亲尊敬一些,不要叫他起了疑心,觉得你们白家不可靠,到时候真把手里的把柄抖出来,什么都晚了。” 白振扬被她说得噎住,一时回不了嘴。 “公公婆婆那里,我会做好的,外人眼里,咱们还是夫妻,希望你也一样做到。”她说罢转了过去,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了。 白振扬说不出来一种什么滋味,这种感觉极为奇异,枕边的人明明离得很近,却又好似远在天边,好像唐枚不再是唐枚。 他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 倒是唐枚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踏实许多,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017章 唐惠 此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忽然就变了,白振扬其实半信半疑,可唐枚的作法却让他怀疑不起来。 要么达成协议,两人好聚好散,要么继续纠缠,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这两者,怎么看,都应该选前面一种。 刘妈妈倒是很欣慰,看到小夫妻俩再也没有打闹过,虽说谈不上相敬如宾,但比起以往,那是好太多了。如今要担忧的,就只剩下唐家的境况,她最近回去过一次,老爷还在暴怒中,看来一切并不顺利,太太忧心忡忡,听到刘妈妈说唐枚的事情,才稍许安心些。 白定祥好歹也是个左通政,有什么风吹草动,各种折子递上来,通政使司衙门的人是第一个知道的,现在唐枚在白家好好的,那么,可见白家还是念着往日的情分,若是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应是会前来告知。 春芬捧着一套绿竹花影的茶碟,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她是上回刘妈妈去唐家后跟着过来的,代替了春梅的位置。 这套茶碟也是太太送来的,听说唐枚那套碗碟打破了一只,知道她素来喜欢这些赏心悦目的东西,就找出来两套,让刘妈妈带过来。 “试试这种罢。”唐枚指了指桌上的翠云茶,这名字她是头一回听到,丁管事刚才叫人送来,说是新进的茶叶,听说这种茶叶最初来自于福建的一个小县城,因为没有大量种植,只在附近几个城镇售卖,还是最近几年才渐渐为人知,后来传到京城来的。 泡茶秋叶最为拿手,这也是唐枚愿意听从张氏安排的原因之一,几个丫环各有本事,红玉梳头的功夫在唐家数一数二,绿翠会算术,为人精明理智,她们各有各的优点,也讨人喜欢,所以唐枚尽管脾气不好,可对几个丫环几乎都没有责骂过几句,因为她们很少犯错误。 秋叶动作行云流水,屋里头几个人都欣赏的看着,自从少夫人转了性子,气氛极为良好,她们也都放松了许多。 翠云,茶如其名,冲泡后,叶子散开来,行成棉絮状的绿色云雾,果真是翠绿一片。汤水则清澈明亮,香馥如兰。 唐枚拿起饮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竟还有些似甜非甜,比她喝过的任何一种茶汤都要来得有意思。 她生出了要去跟丁管事交流交流的想法。 “看起来很不错?”刘妈妈笑眯眯道,“夫人眼睛都眯起来了,难道比你喜欢的大红袍还要好?” 大红袍虽然不错,但那是以前的唐枚所喜爱的,至于她,并没有爱上什么特定的茶叶,只觉得翠云不管是外形还是味道,都有其鲜明的特点,让人记忆深刻。 “你们也尝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把剩下的茶水赏给其他几个人喝。 正当一片称赞声起的时候,青燕在外头道,“少夫人,郑少夫人来了。” 唐枚微愣,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大姐唐惠,唐惠嫁去了郑家,自然就是郑少夫人了,她走出门,打算亲自去迎接。 唐惠却已经走到屋檐之下。 “才知道你前些时间生了病,可把我心疼死了,娘也是的,都不告诉我一声!”她上来就握住唐枚的手,满脸的关切与疼爱。 眼前的人圆脸,杏仁般的眼睛,长得跟唐士宁夫妇都不太像,唐枚看到她,心里就生出了亲近之感。这感觉是这具身体自然而然产生的,与见到妹妹唐芳时完全不一样,看来她跟唐惠的感情不一般,应是特别深厚。 “早就好了,劳烦大姐还跑一趟。”唐枚拉着她进屋,“正在品茶呢,丁管事送来的翠云,你尝一尝。” “翠云?”唐惠好奇道,“这是什么茶?听都没有听说过。” “是比较新的品种。” “呀,这么漂亮!”唐惠掀开茶壶盖往里看了一眼,惊讶道,“果真是绿色的云,好神奇,我得好好品尝一下。”她接过秋叶递上来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闭上眼回味一番才点着头道,“好茶,丁管事哪儿买来的啊?估计又得给你的铺子添上一笔好大的进项了!” 她带着羡慕,拍着唐枚的手,“你这丫头就是好福气,我说你生下来的时候天上有彩云,娘偏说我看错了,明明就是,你是老天偏爱呢,又漂亮又能干。” 唐枚被她一番吹捧,不由得也笑起来。 四个丫环看她们姐妹相聚,知道肯定有不少体己话要说,先后退了出去。 唐惠又打量唐枚几眼,见她穿了件莲花白的上裳,碧湖色襦裙,头上只插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耳边两粒莹白的珍珠微微摇晃,整个人如同池中的水莲,清新淡雅,跟往日里的形象简直千差万别,心里很是奇怪。 难怪母亲说她变了,如此看来,确实说的没错。 可一向跋扈的妹妹竟会改变,这又让她无法相信,唐惠到嘴边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姐姐那家铺子最近生意如何?可有什么好的料子呢?”唐枚跟她聊起家常,她还在惦念着自己的三千两银票。 钱不是万能,可她深切的知道,要想过得好,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行的,尤其是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年代,想要推进事情进展,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没有一样不是要用到钱的。再说,将来若是和离,她也要有钱傍身,这样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 竟然突然问起生意来,这在以前她根本是不关心的,唐惠打趣道,“你放心,年底的利钱,一分也不少你。” 她才不关心利钱,不过一百多两银子,可铺子生意若不好,这就是大问题,唐枚道,“我是想着最近也没有添置什么新衣裳,若是大姐铺子里有些新鲜货,我可不是能沾便宜拉?” 唐惠一怔,若是以前,唐枚定然会说,我的钱就是大姐你的,咱们不谈钱,可这次却那么认真的回答,还说要去她铺子买布料。谁不知道这个二妹的品味,都是去京城最好的衣料铺的,哪儿能看得上一般的东西? “我是怕入不得你的眼,新鲜是有些新鲜的,才入了几十匹洋布。” “洋布?好啊,得空我一定去看看!”唐枚很有兴趣。 唐惠笑了,“你要喜欢的话,姐姐几匹布还送得起。那些洋布很衬你,你这皮肤旁人是羡慕不来的,看我抹那么多雪霜,坐你旁边,还不是下雪天露黄土?” 她语气里透着些无奈,唐枚安抚道,“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大姐的皮肤也很好,只要少些操劳就行了。”近距离的看,她发现唐惠的眼角已经生出细小的皱纹。 才二十二岁的年纪,却这样…… 看来唐惠的生活也不是很如意。 第018章 引荐 唐惠十六岁嫁入郑家,一晃已经六个年头了。 郑家跟白家一样,也是256中文,郑荣大唐惠两岁,少年得意,十七岁金榜题名后就进入了翰林院观政。而当时唐士宁因座主王尚的提携,从一介知县调至京城任吏部给事中,之后又数次出任州牧,抚台,政绩斐然,想与唐家结亲的人数之不尽,后来唐士宁看上了郑荣,觉得他前途不可限量,遂与郑家结亲。 说起来,都是因政治关系联姻,只唐枚是嫁了自己喜欢的人,唐惠却是听从父母之命,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郑荣虽然有才华,可却生得五大三粗,全没有一点翩翩公子的摸样,今年才不过二十四岁,肚子已经隆起来,堪比一个中年男子。唐惠想起妹夫白振扬的俊俏样子,忍不住暗自心酸,明明是同父同母,为何两人的命运却完全不同呢? 拿起桌上的茶水又啜了一口,她关切道,“母亲知我要过来看你,有几句话叮嘱,叫你谦虚恭顺,千万不要再跟妹夫有意气之争。” 唐枚点点头,“我知道。” “我看母亲是多虑了。”唐惠笑眯眯道,“往常我一过来,你总有不少的委屈说与我听,这次只字不提,看来是与妹夫感情融洽。” 唐枚抿嘴一笑不答话。 “大姑奶奶都看出来了呀!”刘妈妈拍手道,“可不是么,少爷跟少夫人如今举案齐眉,不知道多好呢,大可叫太太放心。” 没想到这时当两人感情还能有进展,唐惠刚才不过是试探,现在真的确认了,又不知是嫉妒,是欣慰,还是酸涩,但至少对于她今天来的目的而言,那是好事。 她高兴的拍着唐枚的手,“那真的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多为你担心!你们以前总是那样吵吵闹闹,母亲操了多少心,我每回听见了心里也不好受。你当年非要父亲遂了你的愿,原以为会夫妻恩爱,结果耽误了那么多时间,幸好你们总算明白过来。有道是家和万事兴,夫妻和顺了,好运气就会来,咱们家一定也会好的。” “大姐说得对。”听到她提到唐家,唐枚趁机问道,“现在的形势对父亲真的很不利吗?”张氏当初只说了个大概,而白振扬还没有完全信任她,问起这方面,也是不肯说多少,是以情况究竟如何,她十分的不清楚。 唐惠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很了解,都是听夫君说的,顾大人大刀阔斧的要铲除异己,已经罢黜不少官员,其中很多都是前任首辅亲信的人,所以,父亲恐怕是……”她摇摇头,前景堪虞。 唐枚脸色阴沉下来,若只是罢官也就算了,是不是身在官宦之家她原不在乎,怕只怕唐士宁的火爆脾气,会因为不甘心而做出什么严重的事情来,到时候引起祸事,后果变成怎么样,谁也无法预料。 “母亲为这事都瘦了,夫君也在尽力,看看能否帮上一些忙。”唐惠说到这里,终于点到来意上,“可惜公公去世的早,力量微薄,除了夫君一人,也只有元华表弟有些出息……我今日来,是有些事要麻烦你呢。” “大姐请说。”她态度大方。 “元华表弟的事你也知道的,明年要参加会试,妹夫是卢成先生的门生,我想能不能请他引荐一下,好让元华表弟能得些卢成先生的指导?” 卢成是京城有名的大儒,曾任翰林院大学士,后来因病离职休养,等到病好之后却再也不愿当官了,闲云野鹤一般,行踪不定,但每年总有三至四个月会留在京城,能得到他的教导,是很多学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唐枚自然没有一口答应,一来她不知道那什么元华表弟为人如何,二来也不知道白振扬会不会同意,沉吟一会儿道,“我可以试着提一下,不过能不能成事,可不晓得呢。” 唐惠表情僵了下,唐枚如今说话不再直来直去,她很不习惯,若放在以前,唐枚肯定说是包在她身上的事,哪怕跟白振扬不和,也会尽力,甚至会使出各种手段来逼迫。可现在,居然学会了那样委婉的说话。 “你能跟妹夫说一下已经很好了,毕竟卢成先生眼光高,未必拜得了门下,不过能见一见也是好的,可以当面请教下问题。” 直接就定下了见面,唐枚眉梢微微挑了下,笑着道,“这些我也不懂,还得问夫君的意思。大姐你也知道,我跟他之前那种情况,哪儿能样样都听我的?更何况,还得看卢成先生愿不愿意呢。” “说的也是,确实不能急。”唐惠解释道,“只不过……”她顿一顿,“元华表弟若是明年能顺利,指不定就能娶了丁家的四小姐,丁家的二小姐可是永嘉侯的侯爷夫人!” 弯弯绕绕的又冒出来一个侯府,意思莫非是那永嘉侯能帮得上唐家?可到底是郑家的表亲,夫妻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那元华表弟若娶了丁家小姐,可保不定愿意去求他的连襟侯爷。 这都是远在天边的事,远水解不了近渴,唐枚随意一想就放下了,但还是说道,“大姐放心,我肯定会跟夫君好好商量的。” 见她仍然不松口,唐惠皱了下眉头,也没有继续再提,又坐了会儿,才跟唐枚依依不舍的告别,离开了白府。 刘妈妈端了一碟风味野鸡腿上来,看神情像是对刚才唐惠的来访有意见发表。 唐枚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品尝,其实她本来想吃野鸡爪子的,实在是做的好吃,可刘妈妈说鸡爪子吃相不雅,只好换成鸡腿了,偶尔充当下午的零食享用。 “妈妈想说什么就说罢,哪怕是关于大姐的坏话。” 刘妈妈一听,连忙道,“老奴哪儿敢说大姑奶奶什么坏话!” 不是坏话,用得着吞吞吐吐的?刘妈妈这么直爽的性子,唐枚笑起来,“妈妈憋在心里可不舒服,人无完人,大姐也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妈妈且说给我听听,我将来也好注意。” 刘妈妈其实一向对唐惠都看不太惯,只到底是下人,很多话不好说跟太太讲,也不能说,因为关乎她们母女俩,姐妹俩的感情,她也不想成为挑拨者。后来唐枚嫁人之后,曾经也提醒过几次,可唐枚一根筋似的爱护这个姐姐,没有一次是听得进去的。 但这次唐枚却主动叫她讲。 刘妈妈道,“既是夫人吩咐的,老奴便说。大姑奶奶说是想帮咱们唐家,可居然为了郑家的表亲刘元华来说情,旭少爷还不是明年要会试,比起那刘元华,还不如引荐旭少爷呢,他中了进士,入朝做官,那总是自家人。” 说的是唐家二太太的儿子,她的堂弟唐旭。 这个思路很清晰,唐枚笑道,“妈妈说的不错,只刚才大姐的意思,好像是说刘元华若是通过会试,可能会攀上永嘉侯府。” “大姑奶奶是白日做梦,咱们唐家现在什么处境,郑家老爷前几年又去世了,丁家凭什么把女儿嫁给刘家?”刘妈妈摇头道,“夫人要是真想给少爷提引荐的事情,就说旭少爷好了,那卢成先生可不会轻易见人一面的,总不能真叫那刘元华占了便宜。” “不能两个一起提吗?”要是提都不提,那肯定会得罪唐惠,她倒还不想就这么轻易的破坏姐妹俩的感情。 刘妈妈仔细想了想,“也罢,还是看看少爷的意思罢。” 第019章 珍珠 等白振扬回来,唐枚就跟他说了这件事。 听到是想请他给恩师卢成引荐唐旭跟刘元华,白振扬脸色就不好看起来。他与唐枚达成协议,本来就是为了促成和离,他内心里,是以后再也不想与唐家有任何瓜葛的,可若是要给恩师引荐,刘元华也就罢了,以唐旭的才华,未必两人不会成师兄弟。 “实在不行也就算了。”唐枚哪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撇了撇道,“不过你别以为我是想利用你得到好处。” 难道不是?白振扬不理她。 “这事成了,对你我都好,至少可以稳住我爹。”唐枚从白振扬的口里知道,唐士宁最近很不安分,对白定祥多次骚扰胁迫,好似要他参与什么事情。白定祥苦不堪言,白振扬也是颇多怨气。 “会有用?”白振扬转过头盯着她。 “当然,你真的引荐了,至少我爹会觉得你是真心实意在帮咱们唐家,到时候我再在他面前说些好话,也许会起作用。他现在牢牢抓住你父亲,也是怕你们独善其身,见死不救,要是稍许给他一些见得到的好处,他的态度应是会有所变化的。” 白振扬想了想道,“好,我可以试试,不过刘元华这个人我不会同恩师去引荐的。” “为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反正我不会引荐。” “难道是人品不好?”这人是唐惠亲自来叫她帮忙的,结果白振扬居然露出鄙夷的神色,他这样人品的都鄙视刘元华,唐枚实在很好奇刘元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也是你们家亲戚,你不知道?”白振扬挑了挑眉。 问题是她真的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外头有人轻叩了下门,白丹云爽朗的声音响起来,“大哥,大嫂,我能进来吗?” 白振扬去开了门。 白丹云看到二人,嘻嘻笑道,“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大白天的把丫环都赶出来。”又打趣白振扬,“大哥,你最近跟大嫂好的不得了,我是不是很快就有小侄子抱了呀?” 这话说的口无遮拦,白振扬皱起眉道,“你胡说什么,这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的么?” “哟,还不好意思了!”白丹云哈哈笑道,“娘还不是在等着抱孙子的,我等着抱侄子有什么不行?” 白振扬只觉得尴尬,问她道,“你是有什么事?” “哦,我想请馨瑜过来玩,跟大嫂说一声呢。”白丹云道,“大嫂,你看过两日行不行,你有空没有?” “倒是不巧,我堂妹要行及笄礼。” 白丹云有些失望,“那只好过一段时间了,想着让大嫂认识认识馨瑜呢,你肯定会喜欢她的。大哥,你说是不是?” 白振扬听到张馨瑜的名字就不自在,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馨瑜那么好的性子,又温柔又可爱,你怎么会不知道?”白丹云不依不饶,手指着他鼻子道,“当初你才还说以后成亲就要娶馨瑜这样的姑娘呢,你全忘了?” “这……”白振扬脸微微泛红,“年少时说的话也能当真?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出来做什么?馨瑜她同你一样都未出阁,这种话以后你千万别再乱说!” 白丹云这才收回手,看着唐枚道,“大嫂你看看,我大哥就是这么单纯的,只是开玩笑,看他脸红成这样。我当然也知道这是玩笑话,你都娶了大嫂了,以前小孩子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是你自己想多了罢!” 白振扬当真要被她气死了,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白丹云笑出声来,坐在椅子上拿了碟子里的豆沙糕吃,一边道,“也不怪我觉得会有小侄子抱,每回来这儿都摆着好些吃食,可我记得大嫂以前好似不喜欢吃这些的呀。”她挤挤眼睛,“最近可觉得要吐呢?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你懂得还真多。”唐枚斜睨她一眼,“我只是觉着太瘦了,风一阵就能吹倒,想把自个儿吃的稍微胖些而已。” “原来如此。”白丹云垂下眼帘,漫不经心的又挑了一块核桃粘吃。 三月十二日,唐枚跟李氏请示过后,就带着刘妈妈跟两个丫环去参加唐英的及笄礼去了。 大姨娘陈氏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面前的海棠树开满了粉白色的花,生机勃勃,香气四溢,但她却不在欣赏这样美的花,脸色极其阴沉。 “少爷跟少夫人突然变得那么好,老奴真想不通怎么回事。”钟妈妈拧着眉头,感觉脑袋都要想破了,这一个月来,别说打闹了,就是吵嘴都没有听到一句,而且两个人经常还把丫环都赶出来,大白日的……她啧啧两声,也是不害臊,夫人居然对这种事能当作没看见,也是奇怪的紧。 不过要说少爷真把心移到了少夫人身上,也不对,他还是经常会去金姨娘那里的。 陈氏哼了一声,“你想不明白是正常的,里面……”她说到这里住了嘴。 “姨娘是哪里不高兴了?以前那么喜欢这花儿的,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白丹云笑着走上来,陈氏是她亲生母亲,偶尔也会抽空来看一趟。 但今天却是陈姨娘叫人带口信给她,这才来的。 钟妈妈知道她们有话要讲,叫了声大小姐之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见到白丹云,陈氏终于笑了,她这辈子最自豪的无非就是生下了这么一个既聪明又懂事的女儿,嫡母待她如同亲生女儿,而白丹云自己也有出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又八面玲珑,在京城是有好名声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露出怨恨的神色,要不是因为唐家的牵连,白丹云也许早就定下了好人家,在一年前,就有好多人踏破门槛求娶,可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一下子全都失去了踪迹! “来,快坐下。”陈氏指指桌子,“都是你喜欢吃的。”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看看喜欢不,知道你爱这些珍珠,我叫钟妈妈专程去珠光阁买的。” 那是一串泛着润泽光色的莹白珍珠,颗颗都有拇指般大小,白丹云睁大了眼睛,连连推却,“姨娘,这怎么使得,你统共身边才多少钱呀!我不能要的!” 陈氏眼睛泛红了,“要不是咱们陈家生意做坏了,这些珍珠算什么东西?实在是委屈了你啊!” 白丹云眼睛也红了,抽着鼻子道,“姨娘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哪儿是嫌这珍珠差呢?好,好,我收了就是,你千万别掉眼泪。”说着拿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陈氏摆摆手,“你收了就好,我跟夫人也说过,你不用藏着不戴,夫人看见了不会不高兴的。” 白丹云点点头,“难为姨娘了。” “都是为了你,我有什么不好忍的。”陈氏声音低下来,“今日叫你来还有其他话要问,你知道少爷跟少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么?他们两人真的好了不成?” 第020章 及笄 陈氏特意把白丹云找来询问,自然是有原因的。 整个白家,要说哪个跟唐枚比较亲近,除了白丹云外,绝对是别无他人了。 白丹云笑起来,露出一排细小的贝齿,“现在哪个看不出来呢?大哥跟大嫂都不吵架了,显然是比以前要好。” 陈氏一听脸就拉得老长。 “这是好事,姨娘你气什么?大嫂是想通了罢,我看她完全不一样了。” 难道真是因为唐家老爷的关系?可唐枚这样恶劣的人居然也会变,陈氏一点也不相信,她握住白丹云的手,宠溺道,“也就你愿意接近她,她是福气好,有你这样的小姑子。不过,有道是本性难移,我看过不了几天,又要变回老样子。” “姨娘当大嫂是唱戏的么,变来变去,一点破绽都没有?我看大嫂不像是装的。”白丹云很认真的道,“大哥跟她说话的态度也变了,以前是不耐烦,现在倒是能好好说话,好像突然就不讨厌大嫂了。” 陈氏手一紧,“这可怎么办!他们唐家……”她急道,“你的终身大事可不能被他们唐家给毁了啊!” “姨娘说什么呢?怎么会被唐家毁了?” 这些朝野中的事,白丹云自然不会懂,陈氏咬着嘴唇,一双眼睛里凶光闪闪,要是可能的话,她真想把唐枚给除掉!可昨儿老爷喝多了,她服侍的时候趁机问起将来的打算,才知道唐枚是不能动的。 “姨娘怎么了?”白丹云看她的样子有些可怕。 “我是担心你,你对人没什么防备。”陈氏思忖一会儿,觉得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决定透露一些,不能叫白丹云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小声道,“我猜少爷是没有办法才跟少夫人虚以委蛇的,昨儿我听老爷说,他们唐家是有老爷的把柄在手里,所以才……” “什么?”白丹云大惊,瞪大了眼睛道,“这是真的?”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性子好,什么人都愿意去好好相处,所以夫人也喜欢你。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去交好的,我是怕少夫人对你也有所图谋。”她怕白丹云不听她的,用力握紧她的手,“我怎么为你,你心里清楚,这回一定要听我的,不要同她走的那么近!” 白丹云听完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的事情我会想法子,总不能给他们唐家拖累。”陈氏用手拢了拢女儿的头发,“幸好张家倒是不避嫌,张四小姐还请你过去玩。哎,可惜了,当年若是跟张家结亲,如今就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馨瑜人是很好的。”白丹云这时才又恢复了原本爽朗的神色,笑着道,“可惜是个傻丫头,还在问大哥的事情,像是念念不忘。” “哦?”陈氏眼睛一亮,“她可曾许配了人呢?你上回都没有机会同我说,张家的人对你都什么态度?” “对我很客气,张家夫人还是很和善,我觉得好似没有什么变化。馨瑜还没有定下人家呢,她瘦了一些,每日里还喝药,张夫人很心疼。” “原来还病了,这可怜的孩子。”陈氏感慨一声,她是挺喜欢张馨瑜的,当初第一次看到她,只见那双眼睛溪水一般清澈,让人不起怜爱都不行。她又关切的问,“是什么病?这傻孩子就这么想念你,病了还请你去他们家。” “说是胃受凉了,我看她吃得有些少,其他倒没什么。” 其实陈氏是怕白丹云染了病气,听说是胃的病,也就不再问了,又笑道,“夫人也是喜欢馨瑜的,她既然病了,肯定不好出来,在屋里会闷呢。你有时间就去陪陪她,反正两家离的也近,晚上回来就是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听说已经好些了,想找机会请她过来玩呢。”白丹云没有说是要介绍给唐枚认识。 “那也是好的。”陈氏笑着摸摸她的头。 唐家二老爷唐士昌的府邸也在西塘胡同,两家只隔了五户人家,不过当初是想买离唐士宁府邸更近的宅子的,只可惜一连三户都觉得此地风水好,没有出让的可能,最后也就罢了,挑了个适中大小,格局好的给置办了下来。 唐枚到的时候,张氏已经领着唐芳,唐妍跟二太太柳氏,唐英在一处说话了。 唐枚向张氏,柳氏行了礼,又跟三位妹妹一一问好,还把带来的礼物叫刘妈妈拿上来。 “是几样茶叶,铺子里刚进的,丁管事很能干,这次从福建进了一种翠云茶,很有意思,我也带过来了。”她看向柳氏,亲手取了一个茶盒送上去,微微笑道,“二婶,这是您的。” 柳氏略为惊讶,双手接了过来。 张氏在一旁看着笑了,“是要多谢你二婶,要不是她推荐丁管事过来,我还真不知道茶行请什么人来管呢。” “瞧您说的这么生分,我举荐丁管事来,也是为自己得些好处,你看看,这茶叶可不就是白得了。” 众人都笑起来,张氏道,“你二嫂就会开玩笑,她是什么都懂的,认识的人也多,你要多跟她请教请教才是。” 唐枚点点头,打趣道,“二婶,茶叶您放心好了,包您吃不完。若是能教我知识,胭脂也是用不完的哦。”陪嫁的另外一家铺子是胭脂铺,跟她以前学的专业那是完全的没有关联,所以茶行,胭脂铺,她暂时也没有个头绪。 柳氏掩着嘴笑,“哎哟,你娘捧一捧我,你就真把我当成厉害的人了呀。大嫂,小枚什么时候怎么听话了?” 张氏得意道,“你是羡慕我罢?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咱们枚儿也是有懂道理的一天的。” “谁懂道理呀?”门外帘子一挑,唐惠走了进来。 “在说你的二妹妹呢。” 唐惠行了一礼,抬起头笑道,“二妹妹什么时候不曾懂道理的?她只是现在更加聪敏了。” 柳氏指指她,“哎哟,知道你们姐妹俩感情好,说她一句话,你都要给你二妹扳回来。罢了,你们既然都到了,我得去准备接待其他几位太太。” 张氏站起来道,“我同你去,让她们几个年轻的一起说说话。” 柳氏点点头,两人便并肩走了出去。 唐枚这才仔细打量起唐妍跟唐英来,唐妍人如其名,生得一副妍丽姿容,唐英虽也称得上秀美,可跟她站在一起,完全变成了绿叶。 “上回到家里,不曾来探望你,还请别见怪。” 唐妍见她这么说,忙道,“是我自己不争气,偏这时候病了,实在失礼,怎么会怪二姐呢?二姐也是怕打搅我。” 语气里透着小心翼翼,不过张氏那样的嫡母是不会为难人的,唐妍虽然是庶女,可头上戴的首饰,身上穿的衣裳,没有一样比不上唐芳。唐枚笑了笑,“瞧着你也是太瘦,我最近都在使劲吃东西呢,想长胖点儿,对身体也是好的。” 唐妍惊讶的看着她,早就听说二姐变了,只是没想到会变得那么多。 她目光由下而上,见唐枚穿了条藕色底莲花暗纹的八幅襦裙,外面披着青碧色的褙子,领口用银丝线绣着与襦裙同等样式的荷花,雅致又贵气。 是不一样了,今日唐英及笄,放在以前,唐枚才不管今日谁是主角,哪儿像现在,头上只简单点缀了两样首饰,妆容也很寡淡,看上去,像是只润了下嘴唇,连胭脂都没有怎么抹。 不过她有那样的样貌,就算什么都不弄,唐英也比不上。 这几人中,也只有自己的容貌可以与之相争,唐妍想着,伸手握了一下腰间悬挂的鹅黄宫绦,低头道,“那我听二姐的话,回去试着多吃些。” 唐英哼一声道,“妍妹妹,别听她胡说,你这体态多轻盈,二堂姐是嫉妒你呢。” “这都被堂妹看出来了呀。”唐枚不知道唐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顺着就把话接了上去,笑道,“只对身体好不好,我是体会到了,你们要不听,我这就把嫉妒之心收回来。”她可是好心好意,唐妍那么瘦,简直跟麻杆一样,站在风里那是绝对会被吹倒的。 唐惠挑了下眉,“二妹这身段还用得着羡慕三妹么?三妹是幸好长得高,不然别人怎么看都只当是个幼女,堂妹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三妹吃多点哪儿不好?我听说对那里还是有用的。” 唐妍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唐枚这才注意到唐妍的胸。 小确实是小了一点,不过被看成幼女倒还不至于,唐惠这话未免有些毒,她嫁过人,避忌的话确实没有以前多,可这里其他三个还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呢。 “堂妹,今儿都请了什么人过来观礼呢?”她岔开话题。 唐英的脸色却更加不好看起来,颇有怨怼的道,“本来说好的几家都不来了,连跟我最好的林映雪都不肯来!” “啊!”唐惠轻呼一声,“她竟也不来?那时不是两家都说好要结亲的么?那林夫人来不来呢?” “倒是来的。”唐英阴沉着脸,目光在唐惠四姐妹身上掠过,又叹了口气。 看来又是因为唐士宁的缘故,唐枚微拧着眉头,这不好的影响都已经波及到二叔二婶家里了。 “都是些见风使舵的,等咱们家平安过去了,这些人再也不要理,就算上门来,也拿棍子打出去!”唐惠恨恨说道。 唐英听着像是出了口气,重重点头,“大堂姐说得对,娘也说了,这种时候最能看出人心,谁对咱们家真的好,谁一直都不是真心,这下全都看出来了。只可惜大哥,哎,不知道会不会跟林家真的没指望呢。” 他们唐家二房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是以唐英对唐旭极为敬爱,也就对墙头草的林映雪格外的失望,可心里又希望大哥能得偿所愿,娶到心中倾慕的姑娘,所以这种感觉令她很矛盾。 在这种情况下,唐枚想到了唐惠希望白振扬引荐刘元华的事情,她略一思忖说道,“堂妹也不要急,堂弟必定是有好前程的,夫君上次跟我说,要引荐他给卢成先生呢。若是成了,明年会试想必会顺利。” 唐英惊喜的叫道,“真的么?二姐夫……”说着又像看见鬼似的张大了嘴,声音低下来道,“二姐夫真的愿意引荐我大哥?” 谁不知道唐枚夫妻俩的感情,唐英都曾亲眼见过二人横眉怒目的,谁料到唐家这种处境下,白振扬竟改变了态度。 唐芳跟唐妍也都吃惊的看着唐枚,只有唐惠脸色沉下来,不明白怎么事情变成了这样,可又不好当面询问,只得按捺下来,又慢慢露出笑。 “当然是真的了,我岂会骗你。”其实唐枚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听白振扬的意思,卢成早就听过唐旭的大名,也看过他写的一些文章诗词,基本是已经定了的。 “那真的太好了!”唐英扑过来抱住唐枚的腰,“二姐姐,谢谢你,也谢谢二姐夫,我这就去跟大哥说!”说罢一阵风似的跑了,拉也拉不住。 唐枚笑了,看向唐芳,“四妹,你今儿又熏了什么香了?这么好闻。” 唐芳的脸一下子兴奋地红了,她一直想跟唐枚说话,只是不敢主动上去,因为以前只要有唐惠在,唐枚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只顾着跟唐惠谈天说地。至于唐妍,情况跟她差不多,也只有唐惠,偶尔会跟她们两个说几句。 现在唐枚却跟她说话了,唐芳紧挨过来道,“是荷香。”她指指唐枚衣服上的银丝荷花,又问,“二姐怎么没用我送你的芳露香呢?” 唐枚歉意的道,“我要是说不太喜欢,你会不会怪我?” “啊,二姐不喜欢吗?”唐芳像做错事一样,捏紧了自己的裙子,讷讷道,“我还以为二姐会喜欢呢。” “以前是喜欢的,不过现在倒是喜欢你用的这种,清淡点的。” “原来是这样啊,这好办。”唐芳孩子气的笑起来,“一会儿观礼后,二姐跟我回去一趟,我送你,都是清淡的,什么清淡的都有!” 唐惠一直锁着眉头,不知道唐枚跟唐芳有什么话好说的,四妹妹就是个孩子,除了痴迷熏香外,什么都不懂,唐枚居然也能跟她有说有笑。 “三妹,你跟四妹出去找找堂妹,一会儿就观礼了,别跑的人都不见。” 唐妍应了一声,拉了拉唐芳。 唐芳素来听话,既是大姐发令,自然便跟着唐妍走了。 其实要找人叫丫环便是,哪儿要她们俩去,唐枚知道唐惠憋着一肚子火,肯定是因为叫白振扬举荐刘元华的事,当下也不说话,拿起手边的茶水喝起来。 第021章 打架 唐惠看她意态从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前的人再不似从前那般,样样都顺从她,若是还用以往的方式,只怕不会奏效。 “对了,才想起来,刘公子……”唐枚放下茶盏,看向唐惠道,“夫君说不合适引荐给卢成先生,大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那刘元华原来比她大了两岁,是唐惠相公的表弟,亲疏程度而言,实在是有些远的亲戚了,她便称呼为公子,而唐旭年纪同她一样,都是十七岁,只月份不同,小了她两个月。 唐惠一愣,“不合适?怎么会不合适?他跟堂弟一样,都是建兴二十八年中的举人,怎么堂弟可以,他就不行?” 唐枚疑惑道,“大姐真不知道?这就奇了怪了,我问夫君,他又不肯说。” 唐惠嘴唇一抿,却是不好怪责,听起来那是白振扬的问题,他不愿意引荐刘元华,当下只好笑道,“你尽力了也就罢了,堂弟可以拜入卢成先生门下,那是再好不过的。只是枚枚你怎么也不跟我事先说一下呢,其实堂弟我也想到的,不过他才华绝伦,卢成先生肯定喜欢,不像元华表弟,还得需要妹夫牵线才行。” “我是看堂妹难过,脱口就说出来了。”看唐惠脸上有失落之色,唐枚握了下她的手,“我也是想为家里出点力,正好那次大姐说起刘公子,我后来就想到了堂弟,这才一同跟夫君提的,结果夫君就很为难。”她又问了一次,“大姐你真不知道么?好似是跟刘公子的品德有关。” 唐惠张大了眼睛,“品德?莫非是……”她立即摆起手来,“那件事是误会呀,元华表弟岂会是贪色之人?只不过那日喝了酒,不小心撞到了王二小姐,哪里是故意的,真是预谋的话,王家岂肯罢休?” 唐枚自然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白振扬都那样鄙夷了,不肯引荐给卢成先生,想来当时那件事是被众人所周知的,那刘元华的名声恐怕是坏掉了。 可唐惠却还叫她帮忙,还在为他辩解…… 若是真的误会也就算了,可要是不是,可见刘元华的人品,这种人,卢成先生又岂会看得上?就算看上了,将来通过会试做了官,又会对唐家有益吗? 唐枚放开手,“不管是不是误会,看来这事是难以成了,卢成先生只怕都知道,所以夫君才不愿意的。” “那王家二小姐如今都嫁人了,谁还会记得呢,就真的不行?”唐惠还不死心。 红玉这时候在外头道,“刚才二太太派人来说,叫夫人跟大姑奶奶都去春华堂,其他三位小姐已经差人去说了,客人也都来了。” 唐惠这才住了口,跟唐枚一起出了房间。 这是一处可容纳五十人左右的两楹堂屋,及笄礼要用到的物什早都已经布置好,众人到齐之后,不多时,礼仪便开始了。 唐枚注意到来观礼的宾客确实不多,好像只有四五家,她还看到张氏一直在跟一位身穿酱紫色褙子的夫人低声说话,时时附和的样子,而那位夫人却心不在焉,甚至眼睛都不太看向张氏,身子往门口侧着,好像一等礼仪完毕就要离开。 难道是林夫人不成? 不然张氏何以要如此对待? 虽然跟这位母亲接触不多,唐枚却已经很了解她,张氏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性子又善良,这次因为唐士宁的缘故连累到唐家二房,她心里肯定过意不去,对待林夫人自然是要放下身段的。 可她是个三品夫人呀!唐士宁一日不倒台,一日都还是未知数! 唐枚目光跳动了下,又慢慢回过头,看着唐英跪在地上,聆听父母的教诲。 等礼仪一成,她再转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位夫人果然就告辞了,二太太柳氏亲自过来送她出去。 唐枚走到张氏身边,扶住她的手臂道,“刚才那位是林夫人吗?” 张氏本是面露愁容,见到女儿过来,微微笑起来,“是林夫人,特意来观礼的,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便急着走了。”又问她,“刚才听你二婶说,女婿要引荐旭儿给卢成先生?这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张氏双手合十,“哎呀,这可好了,看来刘妈妈没骗我,你这孩子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我这下真的放心了。”又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倒是不急,难得出来一趟的。” 柳氏送林夫人回来,笑着接口道,“急什么,晚饭就在这儿用,一会儿我找人请振扬过来。他帮了这样大的忙,我们一定要当面谢谢他。大嫂,你们也别回去,等大哥散班,咱们两家正好聚聚,一起吃个饭。” 最近家里气氛压抑,张氏想了下道,“也罢,我这去跟她们说一声。” 唐旭也过来打招呼,叫她一声二表姐,虽然存有感谢的意思在里面,但唐枚能感觉到,她应是跟这个表弟没多少感情。想起唐英说的事,她又多看了他两眼,人长得白白净净,称得上清秀端正,就是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忧色。 傍晚时分,唐士宁跟白振扬过来了。 看两人的神色,好似还算平和,应是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众人互相见礼之后,张氏就去找唐士宁说话。 唐士宁这时才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态,“白定祥还算识相,女婿也知道我的厉害了,最近恭敬的很,还把旭儿引荐给卢成先生。” “这就好了,老爷你既然知道了白家的心意,就不要再咄咄逼人,这节骨眼上,咱们两家应该联手度过难关才是。女儿跟女婿的感情也变好了,且不说是不是怕你手里的东西,到底已经是亲家,打断骨头连着皮的,有事该好好商量……” 她虽然说得句句在理,可唐士宁就怕听这种长篇大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次女婿既然帮了忙,我也不会急着逼他们,只要白定祥识时务就行。”说罢转身去找他二弟唐士昌了。 唐枚跟白振扬站在抄手游廊里,二人背对着众人。 此刻,白振扬的脸色很难看,质问道,“怎么突然叫人来请我?”他是一点都不愿意过来。 “是二婶的主意,你当我愿意么?”唐枚才不想当出气筒,冷笑一声,“当然,你也可以不来的,难道他们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白振扬怒道,“我已经引荐了唐旭,别指望我再来应付你们家那一干亲戚!” “那你走好了。”唐枚抚了一下袖子,“我爹好不容易才对你改观,指不定又得变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白振扬脸颊边肌肉连跳了两下,其实来之前,李氏也诸多叮嘱,他觉得自己好像乞丐一般,竟要这样去讨好唐家,是以早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偏还在路上遇到唐士宁。唐士宁高高在上训导了他一番,要不是为了跟唐枚的协议,为了他们白家,他早就掉头走掉了。 “好了,你气也没有用,我不也得委屈自己,跟你睡一张床么?你不过就来应付两下,还能从身上掉几块肉不成?”也不能真把他气走,唐枚又开导他,“这阵子过去,一切就都好了,想想以后,也值得,不是么?” 睡一张床委屈?白振扬却是嘴角都抽搐起来,想当初,她跟八爪鱼一样纠缠住自己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委屈? 她还委屈?说委屈的怎么也该是他! 正当二人说完话要过去堂屋那里,就见一个小厮急匆匆的从他们身边擦过,一溜烟的跑进了堂屋。 不到一会儿,柳氏跟张氏就出来了,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既惊诧又着急。 唐枚忙走过去询问张氏。 张氏露出尴尬的表情,想了下才小声道,“你爹跟你二叔打起来了。” 唐枚一下子愣住,她实在没法子想象两个接近半百的人扭打在一起是个什么情景,同时又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打起来的? 柳氏吩咐几个下人赶快去书房,又叫他们都退后,不要跟着去,到底是长辈,这样的丑态怎么能叫小辈们看见? 他们都站在堂屋里,唐惠见柳氏跟张氏走远,低头问唐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见母亲跟你说了什么。” “好像父亲跟二叔有些争执。”她斟酌了一下语句。 唐惠瞧了一眼旁边的唐旭跟唐英,轻声冷笑,“肯定是二叔惹恼了父亲,他也不想想,父亲以前给他们二房带了多少好处,如今只是遇到些困难,这就怨恨起来!二婶还说什么真心不真心,我看她首先要反省下自己家里的人呢!” 听起来,是唐士昌对唐士宁不满? “是不是跟林家结亲的事?” “谁知道。”唐惠哼了一声,“以前堂弟没中举的时候,他们不都靠着咱们家么?如今自是不一样了。”她拉了拉唐枚的手,“所以说,枚枚你还单纯,真以为帮了堂弟,他们家就会感激咱们不成?会跟咱们坐一条船?我跟你说,未必呢!” 第022章 官位 怎么说的好像两家的感情并不好,可明明张氏跟柳氏那样亲近…… 唐枚没有接话,不管怎样,她总觉得帮唐旭肯定要比帮刘元华靠谱的多,再说,这么做也是为了缓和唐白两家的关系。 见她没什么反应,唐惠感觉自己有力使不出,只好把话题又引到洋布的事情上,说上回答应送她几匹洋布的,过几日就送过来。 “我倒是想去大姐的铺子。”唐枚认真道,“我对这些没有经验,想看看大姐是怎么做生意的,也好受点启发。” 唐惠倒是没有拒绝,“你那么想看,我还能不许了?改日等你有空就来。” 张氏跟柳氏两人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 唐士宁兄弟俩打得很激烈,唐士昌仗着自己年轻几岁,把唐士宁的右眼眶给打的乌青,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鼻子给唐士宁撞破了,不停地流鼻血。两人衣服更是被对方撕扯的不像话,被拉开的时候还在对骂,恨不得冲上去再痛打几下才出得了气。 这种样子哪儿还能坐在一起吃饭? 她们便寻了个借口,叫几个小辈们先吃,吃完各回各家,各回各房。 因为唐芳说过要送她一些熏香,唐枚便同她一起回了唐府。 她后来果然拿出很多清淡的香来,多是花香与木香合制的,说了许多名堂,唐枚才知道每一种香要用到好几十种香料,里面有大学问。只可惜白振扬一直在外头等候,她也不好说那么久,不然听听也觉得很有趣,她是一点不介意什么知识都学一些的。 临走时去同父母道别,不过没有见到唐士宁,她问起情况,才知道是被打伤了,刚叫大夫敷了药,在里头休息。 唐枚就想告辞了,但临到门口,想了想还是收回脚,跟白振扬说有话要同张氏讲,让他再等一会儿。 白振扬忍了那么久也不在乎再多忍一下,跟张氏行了一礼便走去了外面。 “女儿还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心里头慌。”唐枚挨着张氏坐下,“是不是因为林家的事情?二叔怪责父亲拖累了他们二房?” 张氏叹口气,“你二叔跟你爹一个性子,两人都是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她拍拍唐枚的手,“你不要费心这些事,过几日也就好了。” 是要她不要烦心,可两人都打起来了,可见事态严重!唐枚想起唐惠说的,又见张氏不愿说实情,猜想应该就是唐士昌不满唐士宁拖累他儿子,唐士宁在家里又是唯我独尊的架势,被自己弟弟说道,岂会忍耐得了,想必就动手了。 “父亲真的想对付首辅大人么?”她低声问张氏,这个问题就眼下的形势来说,非常非常的关键。 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点到了重点,张氏讶然的扬起眉,“你怎么知道?是,女婿同你说的?” 她点点头,“我实在担心父亲。” 张氏揉着额头,沉吟了会儿才道,“你父亲是不甘心,他追随王阁老那么多年,里面有很多情意在,那件事,他觉得是顾大人设了歹毒的计谋,害得王阁老被削职的。”是以才四处走动,联合王尚的旧部,想做一次反扑,把顾逢年拉下马。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唐枚才发觉唐士宁真是个棘手的人物,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既然顾逢年已经做了首辅,王尚被赶回了老家,胜负一清二楚,这种情况下,真的还能来个大逆转吗? 这兴许是痴人说梦,唐士宁的行为将会给他们唐家带来巨大的危害! “娘,父亲难道不怕丢了命吗?”唐枚直接说道,“如今首辅大人执掌大权,万一他发现父亲的举动……” 张氏瞧瞧她,女儿到底还是单纯了些,有些时候,做官与不做官,在仕途与不在仕途,其实跟生死是一样的,对于有些人来讲,不做官,宁愿让他去死!唐士宁显然就是这种人,他所做的事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 为了这个官位,很多事情,甚至很多人,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看到张氏的脸色一下子冷了许多,唐枚心里陡然凉了下来,她在刹那间明白了张氏的想法。 唐士宁不是不怕死,只是不做官比死还可怕! 所以虽然是苟延残喘,他依然要做最后的挣扎。 那么,其实说白了,什么跟王阁老的情谊,那不过是借口,他在乎的实际上是能不能继续做官,继续在仕途上有所发展。 唐枚顿悟,她站起来,笑了笑道,“母亲放心,我会想法子的。” 这话含糊其辞,张氏诧异的看她一眼,“想什么法子?” “想到了自会告诉母亲,我也不会自作主张。” 看她神态宁和,再也没有以往的冲动,张氏点点头,“你知道就好,有什么都跟刘妈妈好好商量。”又叮嘱一番往日里经常说的话,才不舍的看她走了。 两个人一起回去,自然是坐同一辆马车。 白振扬见她坐在右边,他直接就坐到了最左边,衣服都贴到了车壁上,完全一副能离多远就多远的架势。 唐枚也懒得同他计较,其实这样也好,总比随时担心被他占便宜要来得强。 马车行了一段路,她理清思绪后,开口问白振扬,“首辅顾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是要彻底铲除异己么?” 顾逢年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的了解。 这个人做事相当稳健,一步一个脚印,从七品县令做到现任首辅,中间花了二十余年。先皇驾崩后,他与王尚一同被任命为顾命大臣,辅佐年幼的皇帝,现在王尚被削职,皇帝又不能独立处理政事,事事都需要顾逢年做决定,加上太后又信任他,他已是立于万人之上。 白振扬想了许久,摇摇头道,“顾大人深不可测。” 这四个字让唐枚的心又沉下来,她思忖了会儿继续道,“我父亲只是怕自己做不成官,若顾大人并不是公报私仇之人的话……”也许一切不会那么困难,只要唐士宁做好自己的本分,兴许能找到生机。 “你父亲如今走火入魔,谁的话他听得进去?”白振扬冷哼一声,唐士宁逼得他父亲焦躁不安,这是想把两家都弄得走投无路! “我父亲又不是笨蛋,他要不是担心自己的官位,岂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才导致我父亲那么急切的要对付顾大人。你好像说过王大人还有一些旧部,跟父亲来往密切,会不会是受到他们的影响呢?” “我可不知。”白振扬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 “白振扬!”唐枚一声轻喝。 语气严厉无比,白振扬忍不住转过头,眼前那双漆黑的眸子好似冰冷的潭水一般,给她看一眼,浑身都不自在。 唐枚斥道,“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你我两家的问题,你当我是开玩笑么?还是你觉得咱们只需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这难题总有一日能自行解决?” 她目中的鄙夷一览无遗,白振扬怒道,“你懂什么?你当过官么?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凭你就能解决不成?” “是,只要让我清楚明白,我就能想到法子!”她眼眸微张,声音如同沉石般坚毅。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白振扬紧紧地盯着她,她也毫不回避,这份自信令人难以忽视。 对于唐枚来说,这话绝不是儿戏,她当然要快速的想到办法,因为事情一日不成,她一日就得继续做白振扬的妻子,做白家的儿媳妇,一日无法摆脱现状,看不到美好将来,。 “当然,也要有好的时机。”她又吐出一句话。 白振扬慢慢靠在了松软的椅背上,眼睛却没有离开她的脸,“据说顾大人对皇上提议京察。” “京察?”唐枚拧起眉,京察是个什么举措?她对这个词可是一点儿也不了解。 白振扬看见她茫然的神色,嘴角翘起来,满意且嘲讽的笑了,“我早说了,跟你说有什么用?” 这是在嘲笑她不懂?他是故意的罢?就是为了验证之前那句话,才说这种东西出来!唐枚好气又好笑,但这节骨眼上也不想同他置气,心平气和道,“我不懂是正常的,我一介妇人又没有当过官,你倒是说说,京察有什么影响呢?” 她一副求教的样子,真是翻脸比翻书快,白振扬反而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她又很认真的问,“难道是因为要京察,所以我父亲才着急吗?”京察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应该是有考察的意思。 没想到她领悟的那么快,立刻跟唐士宁联系到一起,白振扬不情愿的道,“差不多。” “难不成我父亲害怕京察不成?”她看看白振扬,“那你也要被京察么?” “当然,京城的官员谁都不能逃过。” “那你害怕吗?”她好奇的问。 “我为什么会害怕?”白振扬瞪着她,大声道,“我心中无愧!” 真是正气凛然,唐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两人在车里一番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白府,唐枚刚到垂花门口,就见一个小丫环守在那里,见到白振扬,眼泪汪汪的扑上来道,“少爷,您快去看看姨娘罢!” 第023章 挑拨 那小丫环叫喜儿,是金姨娘的贴身丫环,唐枚自然认识,她眼眸微微眯了下,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白振扬见喜儿哭成这样,忙问怎么回事。 “姨娘肚子不舒服,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姨娘现在都不能下床了,一天也没有进食……”喜儿哭哭啼啼,把金姨娘说的悲惨无比。 “怎么会这样?吃药也没有用吗?”白振扬听了大为心疼,完全忘了唐枚在旁边,招呼都不打一声,急匆匆就跟着喜儿去了。 刘妈妈气得嘴都歪了,怒道,“岂有此理,一点规矩都不懂!竟然敢直接来这里等少爷?”她撸起袖子就想冲过去,结果还是没有迈开腿,黑着脸道,“罢了,少爷肯引荐旭少爷,已经帮了咱们家大忙,这回就算给少爷面子。夫人,你可千万别恼,等日后我自会好好训导喜儿的。” 她才没什么好恼的,不过是些争风吃醋的把戏,唐枚现在巴不得金姨娘能天天拴住白振扬呢,这样她也好霸占整张大床,省得睡觉的时候不敢乱动,只能占领半边。 不过这个想法不太可能实现,白振扬太孝顺了,李氏不希望他做得过分,他便只抽小部分的时间去金姨娘那里。 “咱们回去罢,我也累了。”唐枚打了个呵欠就往前走了。 红玉暗自叹息一声,少夫人如今委曲求全,能忍以前所不能忍,竟然眼睁睁看着少爷丢下自己去金姨娘那里,她不禁极为心疼,悄声对刘妈妈道,“少夫人这样……妈妈要好好安慰才是。” “本来多好的,两人来回一点儿也没有吵,那狐媚子就是会坏事!”刘妈妈轻骂几句,又叮嘱道,“……一会儿记得多跟夫人说些唐家的事,别提少爷,你们先走,去准备准备。” 红玉点点头,跟绿翠加快脚步从小路先跑回了院子。 唐枚到房里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几盘点心吃食,还泡了一壶翠云茶。她心里不由一暖,都是平日里最喜欢的,正好也渴了,便坐下来喝了一盏茶。 “四小姐送了夫人那么多熏香,夫人最喜欢哪一种?奴婢好拿了去熏衣服呢。”绿翠搬来一个四四方方的彩绘黄杨木盒,里面放着唐芳送的熏香,有铁盒子装的,有玉瓶装的,也有直接拿纸包着的。 唐枚一一看过去,点了两样出来,一个是有荷花香的,还有一个丁香味比较重。 “那熏哪几套衣裙呢?”绿翠又笑着问。 她站起来挑拣了好一会儿,才选出四套来,其中有两套是颜色比较鲜艳的。 唐枚的长相可以用“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艳抹总相宜”来形容,她这段时间一味穿的素淡是跟以前的容貌有关,成了习惯,而今变了样子,其实穿色彩浓烈的也一样好看,便想着换一下口味。 绿翠捧着衣服出去,刘妈妈又来跟她说做鞋底的事情,教她绣鞋面,说过不了多久,保证能给太太做一双鞋子出来。 唐枚也乐得配合,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只当白振扬今夜要留在金姨娘那里了,却听大门被推开,砰的一声撞向了两边。 白振扬走进来,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盯着刘妈妈,吼道,“去,把巧英给我叫过来!” “什么事?”唐枚放下鞋面,已经好久不见他那样愤怒的表情,她不知道金姨娘那里到底怎么了,他一回来竟然这般大呼小叫。 “你去问她们,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唐枚冷下脸,“刘妈妈跟红玉绿翠是跟着我回唐家的,她们能做什么?” “不过就去了三个人,谁知道是不是你叫别的人做的!”白振扬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若柳现在病成这样你高兴了?只当你真的改了,是我瞎了眼睛!” 凭白无故被他一通骂,唐枚腾地站起来,“你说话要有凭证,什么叫是我指使的?你一个吏部主事,是不是连话都说不清楚?” “好,你既然不怕丢脸,我就说!”白振扬道,“若柳吃了这里厨房拿出去的东西才会这样,不是你的人害的,会是谁?你以为你不在家里,就能完全脱得了干系吗?别做梦了!” “少爷,夫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刘妈妈气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少爷你可不能信口雌黄!” “你怎么还不走?我叫你去叫巧英,你耳朵聋了不成?”白振扬走到门口,又扬起声音道,“青燕,雪雁,你们快点把巧英给我带过来!” 刘妈妈又要说话,唐枚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开口。 “你们都先出去。”她不想这件事变成下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 三个人立刻退了出去,刘妈妈叫红玉绿翠看好门,便急匆匆的往小厨房去了。 不过是个姨娘,吃坏肚子算什么事?刘妈妈气恼无比,难道还要夫人去关心这种小事不成?真真是岂有此理,少爷居然还大吼大叫,说是夫人害得姨娘拉肚子!这事传出来,简直是让夫人颜面扫地! 两个人的感情才稍微好了一些,怎么就又出矛盾了呢?刘妈妈挥了挥拳头,直奔小厨房,“宋娘子,金姨娘那边的人来拿过东西么?” 宋娘子平常都要做好宵夜才得空回去的,见刘妈妈突然过来,惊讶了片刻,才回道,“今儿喜儿过来,说金姨娘想吃燕窝粥,那边的厨房正好用完了,问问能不能先挪一点,巧英就拿了些给她。” 少爷向来疼爱金姨娘,专门在她那个独院设了处小厨房,若放在以前,巧英是绝对不敢的,可少夫人如今一点也不挑金姨娘的错,十分大度,她便没有想那么多。宋娘子知道之后,也已经晚了,但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后来就算听到金姨娘病了,也一点没有往燕窝的事情上面想。 刘妈妈拍了一下大腿,“哎哟,怪不得把错怪到少夫人头上了!” 宋娘子终于明白什么意思,急得脸都白了,摆着手道,“这燕窝绝对是好的,少夫人平常用的就是这些啊!” 刘妈妈跺一跺脚,“一会儿你实话实说,我先回去了。” 青燕跟雪雁很快就把巧英找了来,三个人在门外等着,里头唐枚跟白振扬正说着话,唐枚尽量按捺住火气,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引得对面那个一根筋的笨蛋发疯。 “大夫说清楚是吃了早饭才会导致不舒服的吗?” “是不是,你问一下春芬不就知道了?” “早饭也好几样呢,你怎么知道是哪一样?”唐枚道,“是大夫跟金姨娘说的?” “我就知道你觉得是若柳挑拨,她才不像你那么阴狠!要不是我问了喜儿,也不知道她吃过这里厨房的东西!” 唐枚嘴角一挑,“你当我是白痴么?要害金姨娘还专门从自个儿厨房里拿那些坏掉的东西?” 白振扬冷笑起来,就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 “你别忘了咱们之间的协议!我才不在乎你疼不疼爱金姨娘,哪怕去找几十个侧室来,我也绝不管你!” “哦?”白振扬挑起眉,“那你为何要把春梅送回去?为何不让她做我侧室?难道不是另有心思吗?现在却用这些假话来蒙骗我,等我真找了来,还不是被你一个个迫害!” 唐枚轻笑一声,“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今儿就把话好好说清楚!我把春梅送回去,就是不想咱们唐家的人跟你再有任何牵扯,一丝一毫的牵扯我都不想有。你当我是嫉妒,是气愤?我告诉你,哪怕你日日睡到金姨娘那里去,我也绝不会难过,甚至,我求之不得!” 不等白振扬有什么反应,她又说道,“你实在怀疑是我做的也行,咱们请大夫过来,给金姨娘好好的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吃了我厨房里的东西。那些丫环也任由你来拷问,不过,你做事要公正,金姨娘屋子的丫环也需得一同对待!”说罢她拉开门,吩咐道,“把厨房的人都叫过来,金姨娘那边的人也叫过来,带到堂屋去,少爷要问话。” “你……”白振扬没想到她做事那么迅捷,“谁说我要问话的?” “不问的话,你会一直觉得是我所为,我不想承担我没有犯下的罪责!” 她的坦坦荡荡,让白振扬微微一愣,眼前那双眸子在夜色里熠熠生辉,毫无心虚之意,他不由得动摇了。 “真的不是你做的?” “不是。” 她仰望着他,下颌小巧,雪白的肌肤像是夜明珠一般,在月光下要泛出光亮来,白振扬在那瞬间心神为之一荡,竟是第一次觉得她原是那样好看的。 他侧过身子,声音低下来,“罢了,我信你便是。” 她愣了愣,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妥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其实她故意让白振扬问话,一来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清白,二来是早就猜想他不会如此做,因为惊动到李氏,知道白振扬为一个侧室如此大张旗鼓,那绝对会让他没有好果子吃。 眼下结果虽然在意料之中,可白振扬显然没有经过那么多的考虑,他的信任竟是有真心在里面。 外面几个丫环同时间也松了口气,雪雁跟青燕面面相觑,拉了一把巧英,三个人的身影慢慢消融在夜色里。 第024章 表哥 “谢谢你信任我。”唐枚微微颔首。 白振扬看着她,心里生出一种惘然之感,往日种种片段如同梦境,他伫立片刻,走出了门外。 稍后,刘妈妈进来后把宋娘子说的话讲了一遍。 “是巧英拿的燕窝,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她咬着牙道,“金姨娘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了争宠还弄这些苦肉计出来!少爷竟然还信她!” “少爷后来信少夫人了。”红玉高兴地道。 “哦?”刘妈妈瞪大了眼睛,“那少爷人呢?” 红玉立即垂下头去。 白振扬没有替金姨娘讨回公道,自然是要去好好安抚的,唐枚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也不想追究是不是金姨娘做的。” 于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维系好跟白振扬的关系,让两人之间的协议持续有效,他既然疼爱金姨娘,她便不会去挑动他的神经,当然,金姨娘若是再得寸进尺的话,那又另当别论。 刘妈妈拧起眉,“这怎么行?总得查清楚了让少爷心里有个数。” “他刚才信了我,我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以后金姨娘的吃食,咱们厨房不要插手,少什么,让她们去大厨房拿取。” 刘妈妈在厨房的事情其实已经做到极致的细心,就怕唐枚被人再次下毒,所以春芬去大厨房取食材,都是跟着一同去的,再等着宋娘子烹饪好送过来,除了红玉绿翠,中途不让任何人碰触。只不过却没想到会跟金姨娘牵扯到,刘妈妈不由懊悔,怎么就没有事先想到这些事。 “一会儿我就去跟她们说,以后那边就算来要壶热水,咱们也不要给!” 红玉连连点头,“刘妈妈说的是,少夫人都那么大度了,金姨娘还整些幺蛾子出来,一点不懂得进退。” “要这种人知进退可难了!也只有少爷看得上!” 唐枚眼前浮现出那张秀美的脸,金姨娘在白家也不是家生子,是从牙婆那里买来的,孤苦无依,每次过来请安的时候,也都是战战兢兢,言行举止极为恭敬。 这些,未必是假装的。 她垂下眼帘,从箱笼里拿出刚刚在绣的鞋面,看着上面两朵金黄色的桂花,问道,“喜儿是一直在金姨娘身边的?” “不是。”刘妈妈看了眼红玉,“天都这么晚了,去叫她们准备水。” 红玉便出去了。 刘妈妈才接着道,“那次的事我查了一些人,喜儿是金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丫环,她以前是服侍大小姐的,只因她母亲在金姨娘的厨房做事,大小姐体谅她没了老子,母女俩相依为命,就请夫人把喜儿调来伺候金姨娘。” 竟是伺候过白丹云的人…… 唐枚想到白丹云与她的友好关系,眉头便皱了起来。 别说白振扬厌恶她,如今了解到以前的唐枚是个什么性子,她自己都是难以喜欢得起来,除了亲生父母,兄弟姐妹,她感觉能真正喜欢她的人应该为数不多。 但也不好就此便下定论,唐枚点点头,笑道,“妈妈做事果然仔细,喜儿这个人,以后多加注意些。” “是,夫人。”刘妈妈应了一声,面上露出笑容来,少夫人这个样子越来越有当家主事的风范,太太可算是没有白操心,若是唐家的危机解除了,少夫人跟少爷感情又变好,那一切就很完满。 四月刚出头,庭院里种的三丛杜鹃花便陆续盛开了,颜色绚烂无比,深红,紫红,粉红,簇拥在一起,映照的整片白墙都生动起来。 唐枚拿着水瓢给它们浇水,她今儿穿着粉色卷草纹上襦,珍珠白素纱裙,在初夏的时节,像迎面而来的凉风一般清爽。 “夫人,这就走罢,大姑奶奶话总是很多,一会儿拉着夫人说得尽兴,回来可就要晚了。”刘妈妈看着她,又笑眯眯道,“夫人这身真是比花儿还好看。” “妈妈什么时候嘴儿那么甜了,学得跟大姐一样。”唐惠的吹捧她是领教过了。 刘妈妈不敢苟同,立刻道,“老奴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言下之意莫非唐惠的不是?唐枚睨她一眼,把手里的水瓢放在石桌上。 刘妈妈才发现自己嘴太快,恨不得拍打两下,忙解释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大姑奶奶那是从小就喜欢夸夫人,你问问红玉她们,哪个不是听得耳朵起茧了?老奴可是难得才夸一次的。” 唐惠小时候就爱吹捧她?唐枚不明白了,小孩子之间,又是亲姐妹,用得着吹捧吗? 绿翠抬头看了下天色,最近一段时间,天气跟孩儿脸一样,说变就变,总是突然会下起雨来,可一会儿功夫又停了,有时候有太阳也照样下雨,便跟红玉道,“红玉,把伞带上,指不定会下雨。” 红玉嗯了一声,找出两把画着牡丹的黄布油伞。 四个人出去垂花门乘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唐惠开的绸缎铺子。 铺子的地段很不错,位于皇城东南角方向,在人来人往的成汇街,与她那家茶行正好隔了两个胡同。她立在门口,抬头一看,枣红色底案上三个大字闪闪发亮,锦绣庄。 伙计正待要上来打招呼,唐惠已经走了出来,“总算把你给盼到了,知道你今儿要来,我可是早早的等着,你这丫头,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可要好好罚你才行。” “任凭姐姐罚,只别少了我那几匹布。” 唐惠扑哧一声笑了,点着她脑袋道,“你啊你啊,越来越小气,尽惦记着我那些布呢,来来来,这就带你去看。”说罢拉着她的手,去了里面的房间。 果然案上已经排了四匹洋布,墨绿色,白色,正红色,还有一匹是颜色鲜艳的花布,映着飞鸟图案… 唐枚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了一下。 她一直都不知道洋布与其他布的区别,如今看了才明白,原来是手工制造与机器制造所造就的不同。这洋布比一般的布手感平滑,看着质地好,透气也是好的,看来这个朝代的科技不如别国。 可惜了,她微微摇起头来,自己不是学这种专业的,不然倒可以发光发热一下。 唐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副专注的摸样,上前笑着问,“怎么样,喜欢吗?这可是我铺子里最好的洋布了,都拿来送与你,你知道我有多疼你了罢?” 看她脸上还真有心痛之色,唐枚笑了,“谢谢大姐。” “跟我还说什么谢?”唐惠又得意道,“这洋布可不好弄,我跟你讲,这几样颜色整个京城都少有的,现在不比以前了。”看唐枚一脸茫然,她摆摆手,“好了,你也不懂这些,说多了也无趣,你不是要四处看看么?” 唐枚点点头,两人便去了外头。 生意看起来很不错,四个伙计忙得晕头转向,刚给一个客人介绍完又要接着去招待下一个。也有一些太太亲自带着下人来挑选的,有相熟的,便来跟唐惠说会儿话,唐枚因而也认识了几位太太。 “要不要去里面歇歇?”唐惠站了会儿问。 唐枚也觉得有些累了,看天色不早,本打算告辞回去,这时候,却听一个极其悦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二表姐。” 唐惠一听到这声音,脸上便露出笑来, 那笑容极为喜乐,唐枚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粉色缠枝莲花暗纹的年轻男子正立于身后,那副容貌,只教人想到“朱唇粉面”四个字。 白振扬也是唇红齿白,貌比潘安,但跟眼前这个人相比,却是少了那么一股子风流劲儿,难怪屋子里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人身上。 “元华表弟,你怎么来了?”唐惠走了两步,恰好挡在唐枚的身前。 刘元华?唐枚眉梢一扬,原来这人竟然就是刘元华! “咦,这不是唐家二表妹么?”刘元华还是看到了唐枚,几步走过来,笑的如同春花般灿烂,“还真是巧了,咱们今儿穿得一样的颜色啊!” 唐枚的脸一下子沉下来,看来刚才全是错觉,这人眼神轻浮,一开口就令人生厌,真是白白糟蹋了一副好皮相。 这瞬间,她真后悔自己穿了粉色的衫子了! 唐惠皱了下眉头,“可你来得倒是不巧,二妹正要回去。” 听起来她像是不高兴,刘元华嘴角一挑,笑着冲唐枚拱拱手,正色道,“刚才唐突了,实在是没有想到会见到二表妹。” 唐枚笑了笑,“我也没有想到会见到刘公子。” “公子?”刘元华道,“二表妹太生分了,你大姐是我表姐,我自然就是你表哥了。” 这种表哥还是不要认的好,唐枚没答话,心里却很奇怪,唐惠那日怎会替他辩解?明明就是个不怎么正经的人,卢成先生肯见他才怪呢。 “大姐,我先回去了。”她不想再在这里停留。 “二表妹不多坐一会儿么?”刘元华有些失望,他还想打听下白振扬给他引荐的事情呢。 唐惠却没有挽留,笑着送她往前走了一段路,见唐枚上了马车这才返回铺子。 第025章 手段 刘元华已经在里间等着她,亲手端了一盏茶递过来。 唐惠啜了一口,抬眼看他,“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本是想看看这批布卖的如何,谁知道表姐竟然在这儿。”他笑道,“你看听我的没错吧?” 那双眸子似有春水流动,桃花般好看,唐惠与他对视片刻,垂下眼皮子道,“不错是不错,可我投了那么多银子进去,也不知道哪一日能赚回来呢。” “做生意总要有投入的,前期与那些人打好关系了,以后便不愁没有货源,将来这家锦绣庄的东西独一无二,还怕赚不到银子么?金山银山都有。”他打量唐惠一眼,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簪子来,“林山欠了我银子,今儿说拿这根簪子抵债,直接就扔我这里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瞧着给表姐戴倒是很合适。” 唐惠侧头一看,只见是支镶着红宝石的点翠蝴蝶簪,黄金打的细长触须轻微颤动,栩栩如生,也映衬着他的手指更为白皙漂亮。 不等她接下来说话,刘元华身子一倾,手一抬,就把那簪子插在了唐惠的发髻。 两人相距不过半尺,唐惠能嗅到他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脸腾地红了,心砰砰砰的跳起来,似要蹦出胸腔。 刘元华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伸手按住簪子,称赞道,“果真是合适的很。” 唐惠退后几步,要伸手拔簪子。 刘元华忙道,“表姐为了我的事,专门去找二表妹,就当作我的一点心意不成么?” 唐惠脸颊绯红,“不成。” 他长长叹了口气,手一摊道,“其实是我专门买来谢谢表姐的,就怕你不愿接受,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表姐,你就收了罢,可好?” 唐惠还是觉得不合适,男女授受不亲,她已为人妇,却戴着其他男人送的簪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那我拿一匹布行不?物物交换,成不?”刘元华诚恳道,“你戴着真的很好看,我挑了许久的。” 她抚在簪子上的手顿了顿,想起相公郑荣,心里又酸又苦,别说给她买簪子了,平日里一句贴心的话都不肯说,手便慢慢滑了下来。 刘元华笑了,“我再待在这里也不方便,这就走了。” 唐惠叫住他,犹豫会儿说道,“托二妹的那件事,妹夫打算引荐堂弟给卢成先生……” 刘元华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大方道,“唐公子在外素有才名,那年落榜甚多人惋惜,优先引荐他也是人之常情么。” 唐惠对他有愧意,当初只当唐枚会全力相助,结果是自己太过自信,二妹原来已经变了。 “你明年一定能金榜题名的。”她鼓励他。 刘元华苦笑道,“只能尽力而为,原是想一切顺利,也好帮得上你们唐家的忙,给表哥分担一些。” 唐惠不好说是因为那件事的影响,她是相信刘元华的为人的,凭他这样的容貌才华,加上刘家老爷好歹也是个五品官,一般人家的小姐还不是随便挑?那王家小姐长得一张圆盘大脸,刘元华跟她站一起,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他何至于要去占她便宜?也只有眼睛瞎掉的才会相信! 可偏偏就有人信,害得刘元华声名扫地,那王家小姐倒是嫁人去了。 “表弟,有道是明珠蒙灰,总有放光彩的一日。” 刘元华轻笑一声,“这句话华芳倒也跟我讲过,表姐跟她心有灵犀呢。” 唐惠面色略僵,她知道丁四小姐对刘元华有意,只两家悬殊太大,这事才一直未成,此刻听到刘元华亲昵的称呼丁四小姐的小名,心里也不知是何种滋味。 她是嫁到郑家三年之后才认识刘元华的,刘家一直不在京城,刘老爷大前年升迁,任兵部郎中,刘元华这才跟随父亲一起来到京城定居。 “我也不打搅表姐了,这就走了。”看她神情恍惚,刘元华嘴角一扯,告辞一声便往外走了去。 那抹粉色在眼前渐渐消逝,但当初第一眼见到他的情景却异常的清晰。 唐惠依在门框上,半晌叹了一口气。 却说唐枚回去的路上,她反复想着锦缎铺子的事,怎么看生意都像是不错,难道唐惠这次真的吸取经验,不再像以前那样把铺子给做亏了? “妈妈,大姐送我这几匹洋布,说京城都少见的,又说什么现在不比以前,这是什么意思?” “那几匹布确实好,就算放在以前,也是抢手的。”刘妈妈见唐枚一脸求教的表情,继续说道,“你是那会儿还小呢,不懂,洋布在建兴年间是很多见的,咱们大燕跟好几个国家通商,后来因为海盗的事情,实行海禁这才见不到了。现在虽说已经有些松动,不过……”她顿一顿,“大姑奶奶倒是有本事了,竟然能买到这些好布料呢。” 刘妈妈这是在肯定唐惠,唐枚笑道,“妈妈懂得真多。” “老奴懂什么,还不是以前听二太太跟太太说这些东西,这才知道的。” “二婶原来真的很厉害呀!”唐枚睁大了眼睛。 “二太太从小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见识当然比一般人多,不然太太岂会用她推荐的人?” 原来柳氏倒是巾帼不让须眉,从小就历练过了,难怪身上一股子爽利劲儿,唐枚说道,“那二婶开铺子的话生意一定很好。” “可不是?叫人眼红呢,二太太的手段别人是学不来的,太太常说她是投错了胎,不然肯定是富甲一方的巨商。”刘妈妈说着忽然停下来,对于二太太这个人,她一直有个地方想不明白。 那就是,当年老太太为何会不喜欢二太太。 不然唐家这些产业交到二太太手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光景。太太虽然样样都好,就是生意上面并不擅长,老爷就更不必说了,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官场上,全交给管家来处理,可管家换了几个,家业也随之少了一半。 刘妈妈常常在想,若是老太太信任二太太,让她来管理的话,兴许早就翻了几番了。 不过,这些事她不会同唐枚说,因为太太也知道,却是从来也没有发表过意见,没有说过对老太太的这个看法,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她自然不敢随便开口。 “如此说来,大姐应会做得很顺利。”那年中利息的事倒是可以缓一缓。 刘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不看好唐惠,结果却出乎意料,“老奴也是眼拙了,看来大姑奶奶也是有眼光的。” 申时左右,马车到达了白府的大门口。 唐枚扶着红玉的手下来,这时候,白丹云正在跟李氏说请张馨瑜过来做客的事情。 李氏一开始并不想答应,后来听到白丹云说起张家的态度,她想了又想才吩咐道,“请来也就罢了,到底两家是交好的,你也去住过几日,不过以前的事情不要再随意提起来。” 是专指不要跟唐枚提罢? 白丹云想起那日她跟唐枚讲白振扬曾说过要娶张馨瑜为妻的话,她表情宁静,像是完全没有听到。 也许母亲也是白白担心了,大嫂比她们任何人想得还要厉害,以前倒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白丹云笑道,“娘大可放心,我不会提这些事情的。” 李氏点点头,“你刚才说她之前病了,请了来没有关系么?” “就是胃不太舒服,到时候让厨房煮些清淡的便是。” 李氏叹口气,“这孩子我也好久没有见着了。”语气里颇为想念,那样一个温良可爱的姑娘,配白振扬再好不过,“叫厨房提早准备准备,我记得她好似很喜欢吃那些甜点心的。” “是的,娘记得真牢,馨瑜就喜欢吃甜的,那会儿为了赖在咱们家多吃些点心,都装肚子疼,害得娘还请了大夫来,最后虚惊一场。” 李氏也笑了,“她也有调皮的一面,张夫人是有福气……”说着顿了顿,她也一直想要个女儿,只可惜生了白振扬之后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却没有保住,后来便再也不能,想到心里就是一痛。 幸好陈氏怀的是个女儿,白丹云从小就乖巧,会哄人,她伸手摸摸白丹云的头发,面色柔和至极。 白丹云抱住她胳膊,轻声道,“女儿也是有福气的。” 两人好像亲母女般一样亲昵。 唐枚才到府里,照例要去跟李氏请安说一声,白丹云却从里面走出来,“大嫂,娘乏了要休息,不用去了。” 唐枚嗯一声,便要直接回自己院子。 白丹云叫住她,“有件事跟大嫂说呢,我想请馨瑜明儿过来玩,看大嫂那边的杜鹃花开得很漂亮,能不能带她来看看呢?” “当然可以,你不就是想介绍张小姐给我认识的吗?”她很大方的答应了,面上没有一丝不快。 白丹云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见白丹云走远,刘妈妈脸却沉下来,那日她也听到白丹云说的话,不止她,红玉绿翠都是在门外的,门又是开着,岂会听不见?她后来专门去调查过,才知道白家跟张家本来是有意结亲的,只后来老爷又不同意了,这才没有成事。 这次居然真的要请张四小姐来,还是来少夫人的院子,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谢谢zoeyhl童鞋的pk票票 ̄ ̄ 第026章 丰河鱼 回到院子,唐枚去沐浴房梳洗了一下,换了套衣服出来,见刘妈妈在房门口左右来回的踱步,看着十分焦躁,心知必是因为张四小姐的事情,便叫她进来。 “我也知道张四小姐跟夫君的关系,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妈妈你有什么好心烦的?” 怎么会不心烦呢,刘妈妈暗道,还不是怕唐枚当场发飙?虽然早已见识到她的改变,可谁知道那张四小姐来了会发生什么事! 那日偏偏又是少爷的休沐日,刘妈妈越想越是火大,大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往日里还会劝着两夫妻,也会在唐枚面前说说少爷的好话,可现在不止在少夫人面前提那些旧事,还要把张四小姐也请过来,不知安得什么心! 红玉也是着急的很,好不容易夫人跟少爷的感情好了些,这会儿又来什么青梅竹马,她忍不住插嘴道,“夫人,奴婢也瞧不出来那张四小姐有什么好认识的,要不推了,说夫人不舒服?”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但唐枚也知道她们是为她好,只张四小姐这次来白家,她总觉得并不简单。 唐枚拿起桌上的蜜饯果子吃了几个,思忖下道,“妈妈,丹云请张四小姐过来必定是要娘同意的,那家里来客人了,妈妈觉得,我难道真的能不见?” 刘妈妈一下子捏紧了拳头,怎么就忘了李氏? 两家结亲之后,李氏一直都对少夫人不咸不淡,称不上喜欢,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排斥,只护着儿子还是看得出来,但大局上面一直很顾全。两夫妻打闹,李氏也是会训导下少爷,但对唐枚却没有责备过,最多也就是警醒几句。 可这样一个还算明理的夫人,却在这种时候,同意大小姐把张四小姐请过来…… 刘妈妈不得其解,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红玉则皱着眉头,看着庭院里的杜鹃花,心道这花虽然开得美艳,可外头园子里的花比这个不知道好看多少,怎么大小姐就非得带着张四小姐来这里呢?大小姐也真真奇怪了,一向很讨夫人喜欢的,竟也做这种拎不清的事情,那张四小姐再怎么跟她交好,与夫人又有何干呢?有什么必要非得认识? 唐枚见她二人都不再发话,便叫红玉把放针线的箱笼拿来,又道,“妈妈请坐,那个鞋面我还差一点就能绣好了,妈妈正好看一下,等会把鞋子做出来,我想下次回去的时候送给母亲,您说好不好?” 少夫人真是脱胎换骨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静得下心来,刘妈妈感慨一声,笑着坐下来,“好,当然好了。”见红玉打开箱笼,她凑过去看了下鞋面,称赞道,“夫人也是学得快,要是以前就有这般耐心,琴棋书画那是样样都能学好的。”说着身子挪过来一些,指着鞋面侧边某处,“一会缝合的时候这里要空开一寸。” 唐枚点点头,把针扎了进去。 莫约一炷香时间过去,春芬在门外头道,“夫人,蔡有道家的来了。” 唐枚差异的抬起头,蔡有道一家是她陪房,在庆阳县管理着二百亩水田,不知道怎么会这时候突然来了。 刘妈妈走了出去看,不一会儿就领着个高高壮壮的黑妇人进来,笑着道,“是给夫人送东西来的,庄里新收了一些麦子豆子,装了一车呢,还带了一桶夫人喜欢吃的丰河鱼。”又吩咐红玉,“你叫人抬去厨房,趁着还鲜活,晚上给夫人弄个清蒸的。” 红玉答应一声,叫来两个力气大的婆子去外头抬。 蔡有道的媳妇叫王银铃,跪在地上给唐枚磕了三个响头,行了个大礼,才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 “今年这天气,你看收成会怎么样?”既然是专门管田庄的,张氏派来伺候她的人都挑的很仔细,想必对这些会了解,是以唐枚一来就问了关键的问题,虽然她还不知道田里具体种了什么农作物。 王银玲不敢抬起头,低声道,“雨水有些少,去年秋冬也是,所以……”她不太敢说,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身子颤个不停。 刘妈妈忙道,“你尽管说,夫人不会怪责的。老天爷不肯多下雨,又能什么办法?夫人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王银玲这才继续道,“收成应是没有去年好。” 但听起来也不是很差,唐枚看看她,皮肤晒的黑红又粗糙,看起来就是个会下田的人。 刘妈妈笑着道,“你们夫妇俩一直是太太看重的,这田收成再不好,也不会比别家的差。又问,“就只来送这些,没别的事了么?” 王银玲点点头,“本来相公也要来的,但实在走不开,好些田都要等着插秧呢,奴婢就是来送东西给夫人尝个鲜,这就要回去了。” 插秧的话,是种了水稻?也怪不得会忙,唐枚看看天色,温和的说道,“在这儿住一晚罢,明儿早上再走。” “是啊,都那么晚了,你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听夫人的,明儿再走,我这就叫人收拾个地儿出来。” “谢谢夫人,谢谢妈妈。”王银玲诚惶诚恐,跟着刘妈妈出去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唐枚一眼。 只见少夫人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见她看过来,眼睛更是弯了一些,王银玲忙回过头去,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少夫人为何会变成这样。往常别说留她休息了,正眼都不瞧人一下的,如今真是判若两人。 难道真的同相公说的一般,唐家是出了大事?若果真如此,还真要探听一下。 “秋叶,你带王大妹子去前面,找个地方好给她休息一晚。”刘妈妈叫来秋叶。 秋叶哎了一声,高兴地道,“王大婶,又见着你了。”她母亲跟王银玲是同一批卖身唐家为奴的,两人跟姐妹一般,是以秋叶看到王银玲就很亲切。 王银玲也笑起来,“长得更漂亮了,最近可见过你娘?” 两人说着就往前去了。 白振扬回来清洗一番,与唐枚去了东厢房用饭,只见桌上摆着一盘清蒸丰河鱼,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丰河鱼是灵台县的特产,以肉质嫩滑,味道鲜美著称,但从灵台县到京城需得四五日的时间,所以要吃到鲜活的丰河鱼并不容易,集市也鲜少见到。 “是蔡有道家的带过来的。”唐枚道,“有一大桶呢,你尝尝。” 她语气友善,尽量把白振扬当作朋友一般对待,假若可以做到的话,当成好朋友也许更好,两个人站在统一战线,必须得摒弃过往,往前看才行。 白振扬迟疑了会儿,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夹起块鱼肉放进嘴里。 “怎么样?” “很不错。”他由衷的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鱼应是唐枚最喜欢吃的,那蔡有道倒是用心,从灵台县把鱼运到庆阳县,又从庆阳县运过来,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唐枚也吃了一块,果然鲜美无比。 两人饭桌上不太说话,基本秉持“食不言”的原则,直到快吃完的时候,她才说起张馨瑜明日要过来做客。 白振扬立时放下了筷子,神情有些尴尬。 “丹云真是说到做到呢,真要把张四小姐介绍给我认识。” “胡闹!”白振扬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胡闹?不过就认识个朋友而已,你反正跟张四小姐从小便相识的,正好又是休息,聚一聚也是好事。” 好事?白振扬看了她一眼,闷声道,“我明日没空。” “那真是可惜了。”唐枚拿起手巾抹了下嘴,“我看丹云很喜欢张四小姐,恨不得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就不能迁就她一下么?” 白振扬没有再说话,站起来就走了。 刘妈妈在旁边听得汗都要流出来,少夫人居然劝说少爷迁就大小姐,同张四小姐见一见,这不是引狼入室?幸好少爷没有答应。 眼见白振扬走不见了,她才急道,“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不这么说,怎么能显出我的大度?”唐枚笑着道,“妈妈整日里不就是劝我要顾全大局,收敛性子么?张四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见一见又有什么关系?” 这也大度的太过分了,刘妈妈拿了条手巾出来擦汗,“哎,夫人啊,这张家……”她本来不想告诉唐枚,徒添烦恼的,可眼下看来还是说出来为好,“白家本来跟张家是有意结亲的,那张四小姐,就是差点要嫁给少爷的人!” “哦?”唐枚吃了一惊,她一直觉得这事不简单,倒不知道有这层关系。 “夫人这下知道厉害了罢?” 唐枚又笑了,“那张家听说也是256中文,张四小姐总不至于愿意当妾罢?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刘妈妈抿了两下嘴,有句话不好说,谁知道白家打得什么主意,眼下唐家这种光景,有些狠心无情的,未必做不出来休妻的事情呢。 她是不知道唐士宁手里有东西,自然会往这方面想,挣扎一会儿,刘妈妈最后只说道,“夫人小心些为好,既然少爷明日没空,那再好不过了。” 唐枚心想,他哪儿是真的没空,分明是借口,但仍是点了点头。 这里说下书中的地名,我都是随便取的,主要是地理盲,要我完全用中国的地图,实在行不通,所以我这种懒人是有时候用一下现有的地名,有时候自己胡诌一个,所以大家千万不要对号入座哦!顺便求下收藏,推荐票票 ̄ ̄ 第027章 剧本 第二日,唐枚跟白振扬去请安的时候,她被李氏单独叫去了里间说话。 “给少夫人看茶。”李氏吩咐贴身丫环白薇。 唐枚端正的坐着,目光落在李氏交握的双手上,她的手很白,十指细长,比她的容貌要来得吸引人。 “丹云上回在张家住了两日,礼尚往来的,就请了张四小姐过来。”李氏看着唐枚,语气温和。 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莫非是试探她的意思? 唐枚笑了笑,“丹云早就跟儿媳妇说过张四小姐,儿媳妇也很想见一见她,听说是个温柔可人的姑娘。” 没有一丝的火药味,李氏感觉不出来她有任何异常的情绪,心里也是惊异的很,本以为她早晚都会露出原先的真面目,谁料到至今仍是滴水不漏。 做到这一步不容易,真的只是因为唐家的现状么?李氏松开了手道,“要说温柔可人,张家的小姐们都是这样的性子,只张大小姐稍微活泼些,张二小姐更为谦恭,”她顿一顿,“那张二小姐年纪与你一般,我也是极为喜欢她的。” 居然跟她说起这些事情来,唐枚满腹疑惑。 “去年嫁去了会安侯府,做了国舅爷的儿媳,真是个有福气的。” 唐枚终于动容。 李氏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挑,唐枚再怎么忍耐,她仍是怕出纰漏,怕生出事端,如今把张家的来头好好提一提,总会有震慑之用。儿媳妇要真的识时务了,有这种明白,凡事就该掂量掂量。 唐枚虽然对楚朝的局势还不够了解,但也知道当今皇帝年幼,其实很多事都是由太后在背后把持的,那国舅爷是太后的大哥,可以称得上是第一皇亲国戚,别说三品官的唐士宁,就算是新上任的首辅大人,恐怕也得卖一分面子。 整件事果然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就算刘妈妈告诉她,张四小姐差点要嫁给白振扬,里面的种种因素只怕也是极为复杂的。 “听娘这么一说,儿媳妇真想见一下张家所有的小姐呢。” 李氏笑了,“以后会有机会的。” 从里屋刚出来,刘妈妈就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夫人,少爷被老爷叫去说话了,本来少爷就要出门了,结果却被小厮叫了回来。” 唐枚点点头,“我们先回去。” 今日的事就像被编排好的剧本,只不过她不知道剧情是如何走的,自己在里面又该如何发挥。 白振扬过了半个时辰,垂头丧气得走进房间,拿了本昨日晚上看的书去了书房。 看来白定祥跟他说了什么话,今日怕是一定要见张四小姐了,唐枚坐在梳妆台前,想了想,拿出一个粉盒,挑一点揉开抹在脸上,还涂了些桃红色的胭脂。 红玉惊讶的看着,少夫人这番悉心打扮还是最近第一次呢。 张四小姐一会儿就来了,白振扬跟唐枚一起去到门口时,他才发现唐枚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衣裙是浓烈明艳的色彩,妆容也一样绮丽,比之以前好似还要出挑,美艳不可方物。只一双眼睛却没有随之变化,仍像沉淀了什么东西一般,叫人看不清楚。 张四小姐是白丹云领着来的,乍一看到唐枚,白丹云眼皮子就是一跳。 怎么突然又改了风格? “大哥,大嫂,我带馨瑜来看杜鹃花来了。”她笑着把张馨瑜往前推了一推,“大嫂,你瞧瞧馨瑜,是不是跟我说的一般可人?” 确实很吸引人,是与金姨娘一类风格的,唐枚想到这儿,往白振扬看了眼,难道这个男人的口味如此单一?欣赏的都是这种惹人怜爱型? 不过老实讲,张馨瑜比金姨娘还是要稍微漂亮一些,一双眼睛清澈至极,仔细看,好似还藏着一抹悲伤,张合之间,令人心痛。 张馨瑜行了个常礼,语音如黄鹂之声,“白哥哥好久不见,大嫂,你好漂亮。” 白哥哥…… 唐枚差点打了个冷战,虽说知道这种称谓在古代很是多见,但初时听到还是有些吃不消,要让她这么喊人,铁定是叫不出口的。 白振扬有些慌乱的样子,连忙回礼,也不知道说什么,看起来像是恨不得立刻挖个坑钻进去。 至于么,不就是没有结成亲么,唐枚很是好笑,怎么好像是旧情人上门来讨债,他又还不起的样子? “你们,你们赏花罢,我就不打搅了。”好不容易他才憋出一句,急慌慌的走了。 白丹云气得不行,但又不好去拉住他,只得跺了跺脚道,“馨瑜,你看大哥还是跟以前那般,见到你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跑那么快,难道能吃了他不成?”又看向唐枚,“大嫂,你看好不好笑,大嫂都在的,有什么闲话好怕?” “可能是有事罢,昨儿就跟我说没有空的。”唐枚没有接她的茬,一扬手道,“不是要看杜鹃花么?在这儿呢。”说罢便先走了过去。 看着她的背影,张馨瑜的脸上蒙了一层灰,早就听说唐家二小姐的美貌,今日一见,竟比她的三姐姐还漂亮,立在那里,园子里的花都要黯然失色,难怪白振扬会愿意同她成亲,想着,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伸手揉了揉,又想起母亲前几日跟她说的话,眸子灿然一亮。 三人坐于石桌旁,各种吃食瓜果摆满了桌面,白丹云最是会谈笑,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笑话,说了一个又一个,惹得其他二人笑个不止。 李氏还专门派了丫环送来大厨房做的点心。 “娘知道你要来,昨儿就叫厨房准备,都是你爱吃的。”白丹云一边说,一边瞄着唐枚,“这莲子糕我记得你那会儿最喜欢,一会儿多吃点。”又拿了几块给唐枚,“大嫂最近不也喜欢吃甜食了么,快尝尝。” 唐枚咬了两口,甜得发腻,心道这张馨瑜的口味倒是重,跟直接吃糖都没啥差别,立时吃不下去了。 其实这三丛杜鹃花儿又有多少看头?半堵墙的长度,看几眼也就没意思了,等白丹云的笑话说完,吃了一肚子的瓜果,她恨不得就把那两人赶走。 幸好那两人也没打算一直坐下去,白丹云声称要带张馨瑜去别处看看,便告辞走了。 唐枚打了个呵欠,都有点犯困。 刘妈妈一直在后面服侍,被李氏跟白丹云气得够呛,可又不好指责,毕竟那两家是交好的,礼貌招待张四小姐也情有可原,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头,心里很不舒服。幸好少爷的表现还不错,规规矩矩的,见过一面就避嫌走了,刘妈妈也算松了口气。 “这里收拾下,我进去歇息会儿。”唐枚吩咐一声。 刘妈妈跟着走了,红玉对绿翠道,“那张四小姐虽然长得也挺好看,但比起夫人来还是差了好些的。”语气里颇为得意,她之前也很担心,但如今的情形来看,那张四小姐也没什么出色之处。 绿翠却皱了下眉头,“你不觉得她跟金姨娘有些像?” “那又怎么样,已经有一个金姨娘了。”红玉道,“难不成少爷还会讨个差不多的?再说,怎么也比不上夫人呀。” 绿翠微微摇头,“那张家小姐岂是少爷想讨就能讨的?做侧室定然不可能。你就别操这份心了,看夫人胸有成竹,也不怕那张家小姐有什么招数。” “也是。”红玉笑起来,“也没见少爷有想法。” 两人边说边收拾碗碟,等差不多了,叫来秋叶跟春芬拿回去放好,又找人把地上扫干净了这才回去屋里。 唐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迷迷糊糊中被红玉唤醒了。 “用午饭了?”她揉揉眼睛,觉得脑袋有点涨,没有睡饱。 “少夫人,出事了。”红玉禀告道,“张四小姐刚才掉池子里去了,被人救了上来,夫人叫人去请大夫……” “什么?”唐枚一下子清醒了,“怎么会掉在池子里的?”她忙下床穿好衣服,急忙忙去了李氏那里。 白丹云跟白振扬都在,李氏一张脸雪白,这份着急显然不是装的,唐枚思忖道,看来落水这个事情不是按照剧本来走的,难道真是意外不成? “娘,你别急,馨瑜只是呛到水,没有事的。”白丹云安抚李氏,又往门外看着,“钟大夫怎么还不来?那些人干什么吃的,跑那么慢!” “大夫来了。”门口小丫环这时说道。 门帘随即被挑开,唐枚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鸭卵青缠枝菊花暗纹白领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面目俊朗,嘴角带笑,行走间好似不是来救人治病,而是来观赏风景的。 刘妈妈一看到他,脸上就露出厌恶的神色,就是这个庸医,小小风寒都治不好,害的少夫人病情加重,平日里又收那么高的价钱,怎的夫人又请了他来? 唐枚待要收回目光的时候,那年轻男子却朝她看了过来,眼神极其诡异,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好似要穿透她的身体,挖掘出她的秘密一般。 谢谢may妹妹的打赏 ̄ ̄ 第028章 应对 李氏忙请钟大夫去给张馨瑜治疗,两人进了里屋,白丹云也跟着进去了。 唐枚看到大姨娘也在,便往白振扬走了几步,小声问道,“你没出去吗?” “没有。”他极为懊恼,要是出去了,今儿就不用做出这等艰难的选择,早知道他顶着父亲的压力也该溜出门。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张四小姐掉水里?” 白振扬脸色难看,却不回答。 大姨娘一张脸铁青,怨声说道,“少爷你就在旁边,怎得就是不救张四小姐,耽搁了那么一会儿,幸好别人来得及时!” 真是少见的很,大姨娘成天穿着朴素,对李氏恭恭敬敬,恨不得每顿饭都来亲手服侍,这会儿竟然没了规矩,李氏都没有说白振扬,她竟然敢来指责。 唐枚眸子微微眯起来,莫非大姨娘也很疼爱张馨瑜?见她落水了,心痛如此,不管不顾起来? 白振扬撇过头,脸颊肌肉一阵抽搐,没有反驳大姨娘的话。 里面的几人过了会儿便出来了,李氏神色终于恢复了些,但仍是很忧心,不知道怎么同张家交代,好好的来赏花,却掉进了池子里,幸好没有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叫下人送钟大夫出去,又吩咐厨房照着方子熬药。 “娘,都是我的错,不该把馨瑜留在那里的。”白丹云抹着眼睛,抽泣道,“害得馨瑜受苦,是我对不住她。” “小姐,怎么能怪你呢,都是我,不该邀张四小姐去观鱼。”大姨娘看不得白丹云流眼泪,忙道,“夫人,小姐那时候也不在那里,是我多事,也着实喜欢张四小姐才会……谁料到那些石头那么滑,就掉了进去,都是婢妾的错。” 李氏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先出去吧。” 大姨娘诚惶诚恐的退到门外。 李氏又叫唐枚跟白丹云也出去,只留下白振扬在那里。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张馨瑜后来也醒了,服用完药,李氏亲自带了白丹云送她回去张家。 唐枚坐着听刘妈妈探听来的消息。 “少爷在池子旁边的空地上练剑,当时大小姐院子里有事离开了会儿,大姨娘说是路过,正巧看到张四小姐,便邀请她去池子观鱼,后来就摔到了池子里,声音也惊动到少爷,结果少爷愣是没有下水,还是叫两个婆子救出来的。”刘妈妈越讲越是高兴,幸灾乐祸道,“这张四小姐是白白喝水了。” 没想到白振扬还是有克制力的,没有下水,不然这事情可说不清楚。 “妈妈觉得这事是意外么?”唐枚饶有兴趣的问。 刘妈妈想都没想,“老奴觉得不是。”以前怎么就没有人落水的,张四小姐一来就出了意外?这也太巧了。 唐枚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不是张四小姐的意愿倒不好定论,但随后几日,她一直没有见到过大姨娘,听说是直接被禁足了,而那日一起去池子的两个丫环也被卖掉。按照这个情形来看,李氏是把这笔账算在了大姨娘身上,断定这事是大姨娘所为。 可到底为了什么呢,大姨娘要这么做? 就在唐枚清理思绪的时候,唐家派人送口信来,说太太身体不太舒服,听意思是要她回去一趟。 听到这个消息,刘妈妈立时急得魂都恨不得飞了,唐枚也担心张氏,她了解气喘病的危险,便去跟李氏请示,随即就坐了马车回到唐家。 结果张氏根本就没有病,看到女儿询问的目光,张氏把下人都遣了出去,这才说道,“我是被老爷弄得没有办法,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总不能无缘无故叫你回来罢,就是害你白白担心了一场。” 唐枚惊讶道,“这话怎么说?到底什么事,母亲要谎称生病?” 张氏叹口气,“你父亲最近又暴躁起来,听说张家小姐去了白家做客,是不是?” “是。”消息传得真快,这里居然知道了,看来唐士宁把白家盯着很紧。 “老爷说亲家老爷又在想什么鬼主意,跟张家勾结在一起,说要去找他拼命,幸好给我拦住,但他还是听不进去,我只好说把你叫回来好好问问,若是亲家老爷真的有这种心思,再想办法也不迟。”张氏握住她的手,心疼道,“真是太难为你了,要陷入这样的局面,好不容易才跟女婿好一些……” “母亲,我没有事的,父亲回来,我自会跟他说个清楚。”唐枚觉得张氏的手有些凉,忙拿起旁边一件枣红色的褙子披在她身上,“母亲要多注意身体。” 她心里对唐士宁是失望到了极点,明明应该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却要妻子跟女儿操碎了心!也不知道做得哪门子的丈夫跟父亲! “母亲,我有些事需得知道。” “你说。”张氏看她神情忽地严肃起来,不由得也紧张了。 “父亲都跟什么人来往,母亲知道吗?” “大致知道一些。” “那父亲他们商量的计划,母亲知道吗?” 张氏手一紧,苦笑道,“你父亲岂会我跟说这些事情。” 唐枚皱了下眉,“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尽力阻止父亲做一些有害于咱们家的事,母亲,你也应当明白后果的,我觉得,母亲您最好能做到这几点……”说罢罗列了几条,再次强调道,“这些很重要,父亲既然拼了命的要去保住官位,要是失败的话,带来的影响难以预料,咱们一定要做好防范。” 她条理清晰,张氏听着也知道肯定有用,“只是……” “我相信母亲一定能做到的!”她反握住张氏的手,“母亲,妹妹们都还没有出嫁,宏儿年纪又小,父亲他顾全不了,可是咱们得想周全啊!就算一时得罪父亲,他总有一日也能明白过来。母亲,难道您也觉得咱们的家人不如一个官位么?” 想到两个女儿跟儿子,张氏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不是没有动摇过,只是无从下手,现在被唐枚一说,倒是清楚了很多,便重重点了下头,“我听你的。” 唐枚笑了,身子也松懈下来,她其实很怕张氏不答应,古来妇女三从四德,她看起来又是特别温和的,就怕她不会那么做,不过幸好张氏还是个很好的母亲,会考虑到孩子的利益。 两人正说着,唐士宁散班回来了。 “父亲。”她上前裣衽一礼。 “你回来了就好。”唐士宁黑着一张脸,“听说张家的四小姐去那边做客了?是也不是?” “是,因为小姑跟她要好,求了婆婆请过来的。”她把这事推到白丹云的身上,缩小到只是两个姑娘之间的情谊。 唐士宁哼了一声,“白定祥就是会做戏,谁知道背地里在想什么勾当!那张家如今是国舅爷的亲家,他自然是想攀上这条船的!”顿一顿又道,“女婿怎么说,最近有没有苛待你?你给我好好注意点,张家有什么风水草动,速速报来,别给人家卖了还不知道!” 唐枚眉梢一扬,差点没有忍住,拿手掩了下嘴,才慢慢说道,“夫君待我很好,至于张家的事,正如父亲所说,张家是国舅爷的亲家,女儿认为,若是唐家真的与张家有好的交往,未必会是坏事。” “难道还是好事不成?”唐士宁提高了嗓门,已经有了怒气。 唐枚没有退缩,“据女儿所知,国舅爷的影响力是很大的,要是唐家真的能攀上国舅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懂什么!”唐士宁一声冷喝,“国舅爷是个墙头草,谁知道往那边倒呢!好处?给他钱就有好处!” 听起来国舅爷是个贪财的?唐枚无语了,嘀咕道,“咱们家不就有钱么。” “有钱老子也不送他!”唐士宁鄙夷的很,十分不屑做这种勾当。 唐枚微微一愣,看来自己错漏了什么东西,她想起白振扬跟她说过的京察,思量了一下忽地道,“父亲,您怕京察么?” “老子干什么怕?除非顾逢年他……”唐士宁脱口而出,才发现是女儿问出来的,立时又瞪起了眼睛,“你居然还知道京察?”这个女儿在他眼里就会吃喝玩乐享受,如今从她口里听到这个,自然会觉得惊讶。 “是夫君说的。”唐枚恭维道,“父亲真是个清廉的好官啊!” 唐士宁颇为受用,其实他家财万贯,银子怎么花都花不完,哪儿需要贪财受贿?他贪恋的不过是那点权利。 “其他的,你给女儿说,我去书房。”他说罢转身出去了。 张氏吁出一口气,拍着胸口道,“看着倒是成了,你啊倒是会哄你父亲了。” 唐枚嘻嘻一笑,“我看他也不是那么难哄,母亲……”她压低声音,“父亲真的没有收过别人什么钱财或者贵重的东西么?” 张氏想都没想就摇头,“没收过,倒是借出去的不少,他那几个同袍没少来借钱借东西的。” “啊?那还不还的?” 张氏冷笑一声,“你父亲是散财童子,你祖母在世时果然没有说错。” 散财童子…… 唐枚满头黑线,这必须得阻止,有道是坐吃山空,往外大把扔钱,金山银山都是要花光的啊! 第029章 长命缕 唐枚回到白府的时候,在车厢里听到管家宣炜的声音,像是在指挥几个下人搬运东西,车帘里飘进来一股子浓重的药材味。 此刻天色已经黑沉,请了安回到院子,她稍作休息,便去了东厢房用饭。 “少爷已经吃好了?”没有见着白振扬,她开口问道。 “也是刚刚才离开的,在书房呢。”绿翠回答,又笑着道,“少爷等了夫人好一会儿的,还问家里出了什么事。” 听起来像是有那么一点关心在里面,唐枚点点头,吃了几口菜,“刚才门口像是在运药材,家里又不是开药材铺的,妈妈一会儿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其实刘妈妈也一样觉得奇怪,不过是搬个东西,居然叫了管家来处理,可见老爷跟夫人十分看重,她立刻说道,“老奴这就去。”说罢腾腾腾的就跑了。 年纪不轻了,还是说风就是雨,刘妈妈的性子果真直爽,唐枚笑了笑。 去卧房的时候路过书房,她停顿了一下,看到有烛光从蒙着青纱的窗子里透出来,伫立片刻后,便往里走了进去。 白振扬手里持着一本书,忽然见一个纤长的人影映在对面的墙壁上,侧头一看,只见唐枚立在门口,冲他盈盈一笑。 风带进来淡淡的莲花香,直扑鼻尖。 他微微一愣,把书合起来问,“岳母的病好些了么?” 唐枚转过身子把门关上,这才走过去说道,“母亲没有生病,是因为父亲的事才叫我回去一趟的。” 他讶然,随即语气便冷了下来,“岳父大人又要做什么蠢事不成?” “那也是公公造成的,要不是你们跟张家最近来往密切,我父亲岂会恼火?”唐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你们到底与张家是何种关系,又想谋求什么?” “谋求?”白振扬挑起眉,“张家与咱们家向来都有来往,只是互相之间走走罢了,你当与你父亲一般卑鄙?真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跟炸了毛似的,唐枚皱眉道,“我只是问问罢了,你何必字字必究?” 白振扬冷哼一声,站起来就要走。 “我还有事问你,别急着走。”唐枚有些恼火,对面的人虽说也有二十岁了,可实在很不成熟,只要谈到他们两家的话题,总不是不够冷静,她都怀疑二人之间的协议到底能不能办成。唐士宁那边她总会有办法的,可白振扬……要爽利的和离的话,他能说服他父母么?别到最后还是要她出头去商谈! “愣着干什么,还不说?”白振扬双手负在身后。 “京察的事,我觉得父亲并不怎么担心,他只是怕顾逢年利用所谓的京察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她语气平稳,不愠不火,白振扬不知怎的忽然很讨厌她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冷冷道,“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他居然不好好合作,唐枚忍住渐渐冒上来的怒气,继续道,“你好歹也是吏部主事,京察与你们这个部门不无关联,官员的功过都是你们记录造册,都是你们记档的,难道没有一点风声?” 这个分析合情合理,白振扬往前走了几步,扔下一句话,“将要负责京察的都是顾大人的亲信。” 亲信?那不是真有私心在里面?唐枚心里一沉。 刘妈妈是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的,把门关上后,小声道,“老奴去问过了,夫人把库房一些贵重的药材全找了出来是要送去张家。” 给张家送药材?贿赂还是讨好?而且,为什么偏偏是送药材? “听说张四小姐病重了,虽然落水那日还好好的,可夫人送去张家的时候,张四小姐就晕了过去。” 这种事情居然也探听得到,唐枚笑道,“妈妈是问谁得知的?” “阮六娘子。”刘妈妈得意的道,“她手贱的很,就爱赌钱,要不是我常常接济,早被她那坏脾气的男人知晓,狠狠揍了。”又叹一声,“可惜了飞绿,摊上这样一对父母,阮六娘子嘴巴不得靠,就靠那些消息谋银钱,早晚得出事。” 飞绿是李氏跟前的丫环,唐枚叫红玉拿了一锭银子出来,“妈妈耳目灵通,这银子拿去,好好利用下。” 刘妈妈笑了,“我够用呢,无儿无女的,得些月钱也花不光。”虽是豁达,可听起来仍是有些凄凉之感。 唐枚不清楚她为何会一直独身,只把银子放她手里,“妈妈要是不收的话,我过意不去,哪怕不用,就当帮我存着也行。” 刘妈妈想到她以前的大手大脚,想了想便收下了。 却说李氏那里,白定祥今儿又没有看到大姨娘,便跟李氏说道,“你也关了她几日了,静曼也是想为家里好……” “为家里好?”李氏用力按住椅子柄,“以为坏了人家名声,就好抬进门么?”她越想越是恼怒,大姨娘一向规规矩矩,从不自作主张,这次竟然胆子那么大,居然想设计摆弄自己的儿子!她呼出一口气,“张四小姐没有在咱们家吐那口血,那是咱们运气好,不然你我负担得了么?” “张夫人都说了,是张四小姐本身身体不好,哪儿关咱们的事?药材送去了,也尽了心意,这事就此作罢。” 李氏不知他会如此袒护大姨娘,“张夫人是明事理,面子上这么说,自家女儿出了这种事,哪个会不在意?老爷如今是真想跟张家脱了干系不成?还是想一直受他们唐家的挟制!” 白定祥面色尴尬,“静曼以前是帮了大忙的,如今家里虽不大好了,但也总不能不念旧情罢?再说,丹云是她所出,你也很疼爱的。” 不就是在惦念大姨娘家里最后那点钱!偏说的如此重情重义,李氏暗地里很反感白定祥的虚伪,她说道,“老爷替她说那么多好话,妾身也不管了,只望她以后别再做出这种事。” “还是夫人大度。”白定祥伸手揽住李氏的肩膀,凑上嘴去,“我是有福气才讨得了你这样的娘子啊!” 嘴巴是沾了糖的,李氏嘴角撇了撇,这个家谁做主她自然知道,白定祥都说这些话了,又哪能不给他面子?不过心里的火气仍是没有消掉,大姨娘急吼吼的设下计谋不过是为了白丹云,她一个侧室竟还想着给女儿做主呢,真是痴人说梦! “丹云的年纪是该议亲了。” 白定祥笑道,“这事自凭娘子做主,只是像也没有合适的人家。” 合适的倒有几家,李氏对白丹云很看好,有道是高门嫁女,对亲家的要求自然也随之提高,不过白定祥的事情始终是隐患,她叹一声,“老爷真的没有办法?若是亲家老爷真的闹起来,该如何是好?” 一说这事,白定祥就头疼,“我恨不得把他扔茅厕里,怎么说都说不通,那东西也不知藏哪里了,诓也诓不到,哎!当初怎么就非得跟他们家结亲!真是瞎了眼睛了我!” 这会儿连面子都不顾了,可见他是极致的后悔,李氏淡淡道,“实在没办法,也只好从其他方面着手,总不能真赔上老爷的前程。” 听她话里有话,白定祥走投无路,忙问道,“夫人有什么好计策?” 李氏又不说了,“一切得从长计议,老爷暂时且忍着才是。” 眼看就要到端午了,府里也透着节日的喜庆,红玉取了几色丝线做起长命缕来,唐枚看着有趣,便要跟着学。 戴长命缕是端午节的习俗,主要用来辟邪,式样五花八门,贵重些的都在绳上装饰金银玉珠,一点不比首饰马虎,挂在身上也是很漂亮的。 “那奴婢教夫人做这一种。”夫人诚心请教,红玉哪儿好不教,自然尽心尽力,挑了些五色丝线出来。 唐枚就跟着她做了。 白振扬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束下面的穗子,神情专注的低着头,右边有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覆在洁白如玉的脸颊上。周身的空气好似都安静了,远远看去,那一身莲花色的衣裙衬得人也如同水中的鲜花,像一副美好的画面般,令人不忍惊动。 他立在那里,忍不住想起那些夜晚,她睡在身边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好了,我做好了,红玉,你看对不对?”忽地,唐枚惊喜的抬起头,露出孩子一般灿烂的笑,扬着手里的长命缕,长长的绳子上串着的珠玉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做的真好看。”红玉由衷的称赞道,“夫人好聪明啊,学什么都那么快。” 唐枚还没有看到门口的白振扬,闻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她现在已经学会做鞋子了,又学会了做长命缕,下次得学些什么好呢? “少爷,夫人做了长命缕送给少爷呢。” 冷不丁,红玉接下来的一句话立时把唐枚心中的喜悦完全给冲刷掉了,她愣愣的看着走过来的白振扬,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渐渐露出的笑容,一时间只觉得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第030章 宴请 那丫头是发什么疯,突然说出这样让她难堪的话! 唐枚拿着长命缕,气得牙痒痒。 “这颜色很适合少爷,夫人还不给少爷戴上?”众人拾柴火焰高,刘妈妈也笑眯眯道,时机正好,自然是要撮合一下的。 唐枚嘴角动了两下,低下头看向手里的长命缕,才发现所用的丝线以宝蓝,靛青,黛绿最多,稍显暗沉,确实不适宜女性佩戴。看来红玉竟还是有预谋的,故意挑了这几样丝线给她来做。 再看白振扬的表情,好似也很高兴,为了维持长期的合作关系,无奈之下,唐枚颤巍巍得把长命缕递了过去,那手简直如同风中的柳条。 白振扬把袖子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 还得亲手给他戴上?唐枚侧过头,恶狠狠得瞪了红玉一眼,不情不愿的把辛苦做出来的东西系在了他手腕上。 白振扬欣赏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神色。 红玉则心里惴惴的,明明是想帮夫人一把,怎的刚才夫人的眼神那么凶狠,恨不得咬她一块肉吃?想到唐枚以前的作风,她吓得手脚都抖了起来。 “才学的?”白振扬放下袖子问唐枚。 “嗯,闲来无事。” “你比以前好学很多。”前一阵子还看到她绣鞋面,白振扬对此很惊讶。 “金山银山不如一技在手。”唐枚语气淡淡的道,“多学点总是好的。” 没想到她还有这种体悟,白振扬想到以前的唐枚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做这些东西了,母亲让她抄写经书都不肯好好写,他身上也没有一样她亲手做出来的东西。 这长命缕是第一件。 他伸手抚在手腕上,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假如一开始便是如此,很多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他也许就不会那样的排斥她。 白振扬走后,唐枚单独留下红玉在房间里。 红玉后背都已被冷汗浸湿,眼见其他人退了出去,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怎么,知道哪儿错了?” “奴婢,奴婢……”红玉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少夫人是喜欢少爷的,她也是为少夫人好才特意选了那几种颜色的丝线。 “今儿我并没有说要给少爷做长命缕,你却自作主张。” 红玉连忙磕头,“奴婢是想为夫人尽点心力。”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以后再这样,别怪我惩罚你,你最好给我记住!”她一顿,语气软了些,“这次的事就算了,也怪我之前没有警醒过你。”红玉是个特别心软,有些感性的人,唐枚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所以当初春梅的事也没有叫她知道。 “奴婢记住了,下次一定不再自己拿主张。”红玉又磕了头才战战兢兢的退出来。 刘妈妈跟绿翠两个人见她眼睛都红了,想到少夫人刚才冷厉的眼神,心知必定是被责骂了,可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何。 “夫人怪我多话,看样子并没有想给少爷做长命缕。” 刘妈妈听了心里咯噔一声,那她刚才岂不是也多嘴了?少夫人既然责怪红玉,肯定心里也气她,顿时有些懊恼。 绿翠叫红玉去歇息会儿,又来找刘妈妈说话。 “事关夫人,奴婢有一些话也不知当不当讲。”绿翠脸颊有些红,到底是私密的事情,可瞒着不说又不好。 见她奇奇怪怪,刘妈妈拉她到一处耳房,“到底什么事?” “虽说少爷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夫人这里,可奴婢晚上值夜……”她吞吞吐吐,“奴婢总觉得不对头,夫人跟少爷从来也没有要过水清洗。” 刘妈妈大吃一惊,“一次都没有?” “没有。”绿翠很肯定。 刘妈妈皱起眉头,想了会儿才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我晓得了,这事你别跟谁说,夫人虽然改了性子,但看来很不喜欢别人给她做主,这件事情我以后找机会问问。” 绿翠应了一声。 晚上去请安的时候,李氏拿了封帖子出来,说保定伯府的别苑新落成,伯爷夫人请他们过去玩赏。 又新出来一个伯爷府,唐枚都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那家的夫人小姐。 因要去做客,又是这样的人家,总不好像往常一般穿着,红玉给她梳了个随云髻,首饰选了套镶红宝的。绿翠挑衣服挑了好一会儿,结合唐枚的意见,最后拿了条柳黄色花草缠枝青绿纹的高腰襦裙,一件碧荷叶色的褙子。 穿起来成熟不少,也颇有贵气,他们唐家如今虽然处境不好,可也不能让人小瞧了。 去到上房,白丹云比往日里早,竟然已经到了。 唐枚看了她一眼,微微吃惊。 白丹云这身装扮明显是下了很大的功夫,衣服的料子是唐枚见都没有见过的,比她柜子里的都要好,那粉色荷花暗纹的裙子走起来旋成一团雾似的,轻轻飘飘。脸上的妆容也极为精致,原本不特别出众的容貌衬托的精致明朗,犹如初夏盛开的花儿一般。 唐枚立时觉得这次出行可能不太一般。 在她看白丹云的时候,李氏则在看她,见到唐枚只需稍稍装扮便浓烈的如同火焰一样的风采,嘴角便露出一丝笑容来。 几人上了马车,随后便出城了。 那保定伯府的别苑是在城外二十里处的地方,周围山清水秀,夏日尤其清凉,乃是一块福地。这样的好地方,自然不会只有保定伯府看上,事实上,周围早就建了好多的宅院,最老的都有百年的历史,而保定伯府这处是买了别人宅子又重新翻修的。 前几日刚刚修建好,保定伯爷是个爱热闹的人,便叫夫人一一发帖子请人过来。 他们到达的时候,大门口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正有下人赶着去专门的地方。 下了马车,她们女眷又坐轿子,直到垂花门,被几个丫环迎接到主房的路上,唐枚才能好好看一看此处的风景。 这里白家自然是不能比的,不过唐家家资雄厚,布局上面并不输于这处别苑,要说胜出的地方,大概就是各处天然的风景,比起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假山,引来的流水,显然是更胜一筹。 “唐夫人,好久不见!算算时间,可不得有四年没见到面了?”一个身穿湖绿色褙子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举手投足极有风范。 看旁边几位夫人如星星拱月般围在身边,表情又很恭敬,唐枚猜想这会不会就是伯爷夫人。 “见过夫人。”李氏赶紧上去行礼,“难为夫人还记着妾身,妾身四年前得见夫人一回也算满足了,哪儿会想到有这荣幸能得夫人再次相请。” 这番马屁听得唐枚眉毛都拧起来,李氏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算是严肃的,谁想到也是个能屈的主,这些好话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唐枚跟白丹云二人也上前行了一礼。 伯爷夫人笑道,“什么荣幸不荣幸,你同我大姐似姐妹一般,我岂会把你当成外人?”又看白丹云,“丹云是越发招人爱了。” 听她提起张夫人,李氏便是暗叹一声,张夫人是伯爷夫人的大姐,当年也是张夫人穿针引线才认识伯爷夫人的。谁料到后来保定伯见皇帝不理政事,宠信身边太监连蟠,沉溺情色,便参与诛杀连蟠的行动,结果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还是皇后说好话,皇帝才放过的。 保定伯捡到一条命,哪里还敢再冒险,一蹶不振,皇帝不喜的人,自然也是门口罗雀。 还是新皇登基后,情况才好起来,所以,除了张家那成为国舅爷儿媳妇的二女儿,保定伯重新获得重用,也是白定祥与李氏极致后悔的原因。 真是一招错,满盘皆输! 当年没有选张家,实在是错的离谱,伯爷夫人说这句话兴许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可李氏仍是觉得她是在怪责这件事。 伯爷夫人又看了唐枚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对众夫人小姐说道,“今儿请了齐福班唱戏,看人齐了这就去罢。” 大户人家无非玩乐这些,听戏唱曲,赏花弄月。 “大嫂,咱们一会儿坐一起。”白丹云亲昵的拉着她的手。 唐枚笑了笑,“那么多小姐你不去认识,跟我坐一起干什么?咱们天天都能见着的,用不着。”说罢把手抽了出来。 白丹云的脸一僵,“大嫂这是嫌弃我了啊?” “嫌弃什么,我是想听戏呢,你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那可不好。” 白丹云撇撇嘴,怀疑道,“大嫂什么时候爱听戏了?我倒是不晓得,大嫂以前总是嫌吵得很。” “你不晓得的多着呢。”唐枚一笑,“听戏也有很多学问的。” “那也罢了,我其实是怕大嫂冷清,往常也是总是陪着大嫂的。那这样好了,等听完戏,我再来找大嫂四处去看看,听说这处别苑好些漂亮的地方呢!” 唐枚点点头,“好,稍后再说吧。” 白丹云这才往前去了,只见她很快就跟几位小姐聊到一处,看起来像是很熟悉的样子,一会儿就传来朗朗的笑声。 第031章 抓个正着(一) 戏台设在一处广阔平坦的地方,三面临水,各处都有曲桥,此刻正是莲花初初开放的时间,大部分都是花苞,但已然呈现出清幽之态,碧叶连成一片,环绕四周,像是置身于水乡之中一般。 太太小姐们有在亭台中看戏的,有在西边一处二层小楼看戏的,也有坐于早就设置好的矮几旁的。 唐枚贪恋那片荷叶带来的清爽,便去了曲桥上的一处小亭台。 亭台里有桌有椅,吃食也不少,只是离戏台有些远,戏班子唱起来的时候,看不太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是声音飘入耳朵,缠绵柔和,婉转多变,特别分明,有些像她小时候随祖母听过的越剧。 对此她兴趣不大,只欣赏到这个年代的戏剧,仍是有一些兴奋与感慨。 众夫人小姐们也听得津津有味,有些活泼的竟在下面舞起袖子,摆动起身姿来,也有跟着哼两句的。 虽然像是尽情投入,可唐枚还是注意到有些小姐神色不定,三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也有翘首相望的,她们无一例外都与白丹云一般,打扮的美丽出彩。 这气氛确实有些怪,唐枚倚在朱红栏杆上,把手里的糕点碎屑洒于河池,立时有几尾锦鲤游过来,争先恐后的抢夺。 不知不觉,三出戏就唱完了,伯爷夫人怕她们坐得时间久,累着了,说四处去走走,唐枚刚也要出去亭子的时候,白丹云走了过来,“大嫂,咱们去园子里赏花,牡丹芍药都开了,据说有好几种稀有的品种。” 今儿怎么好像缠定她了?唐枚很像知道她想干什么,便随她拉着走了。 园子里果然开满了色泽鲜艳,碗口般大的花朵,也有好几位小姐已经聚在那里,只离得比较远,吟诗的吟诗,谈笑的谈笑。 白丹云叫伺候的人都退远些,伸手轻轻抚摸一朵深紫色的花,脸上露出伤怀的表情来,“馨瑜要是看到有这么多品种的芍药,肯定要高兴坏了,早前也说想来她二姨这里赏花,结果去年没能来观赏,而今日身体不好还是不能来。她总是运气那样坏,什么都不能如意。” 原来伯爷夫人竟是张夫人的姐妹,难怪她之前会对李氏说这种话,唐枚倒是吃了一惊,片刻后才道,“这种花好似有两三个月的花期,她好了还是能来看的。” “那也是错过了这批,再开却是不一样了。” 唐枚看不得她伤春悲秋,一个劲儿的说张四小姐可怜,是要表明什么呢? “大嫂,其实馨瑜本来是要许给大哥的,后来爹爹不同意……馨瑜伤透了心,京城都不能呆着,去了外祖母那里。”白丹云一边说一边打量唐枚的表情,见她面色平静,越发大了胆子,“馨瑜不同大嫂,大嫂那样出色,不管如何都会觅得佳婿,但馨瑜是死脑筋,只怕是要钻牛角尖,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居然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唐枚冷冷的看着白丹云,“你的意思是,我得同情她,继而把自己的相公让出来,是不是?” “大嫂,你别生气,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白丹云拉着她的袖子,“我老实跟大嫂说这些,也是知道大嫂的处境为难。可是大嫂你也知道,咱们白家虽说是256中文,可几代都是一脉单传,到了爹爹这一辈,已经没有多少近亲旁系,出息的也没有几个,能帮得了什么忙呢?” 她倒是很清楚明白,唐枚挑了下眉,“听起来你是有什么好法子?” “馨瑜备受张夫人的宠爱,张家比起我们白家,不可同日而语。”白丹云说到这里言辞含糊,可意思却昭然若揭。 是要她让位于张馨瑜,用自己下堂来换得对唐家有利的局面! 唐枚不由得笑起来,“是娘让你来同我说这番话的么?” 白丹云摇头,“没有,我只是可怜馨瑜那么辛苦,又看大嫂最近为了娘家的事也很劳累,才想尽一点力。” 唐枚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娘家伏低做小,那你可错了,你以为我稀罕这正室的位子,那你也错了。张四小姐如果真想要嫁给白振扬,你叫她带着宠爱她的张夫人来同我讲,我一定好好招待,如何?” 白丹云瞠目结舌,“这……” “你不敢么?那这些想当然的话再不要说出来,既坏了张四小姐的名声,也对你们白家无益!”唐枚说罢拂袖而去。 白丹云没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明明唐家泥菩萨过江,而这样一条明路她却一点也没有考虑,哪怕只是犹豫下,也就有了空隙。 可竟然没有,白丹云狠狠甩了下手里的帕子,如此说来,此路也是行不通。难道这个疯女人真要抱着自己的大哥一起死不成? 她咬了咬嘴唇,这时一个丫环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她立时露出惊喜之色,急忙往西北方向而去了,而远处几位小姐也一同跟了过去。 看唐枚神色不善,刘妈妈问道,“可是大小姐又说了什么话?” 要是给刘妈妈知道,恐怕要气得不轻,唐枚轻哼了一声,“无非是小姑娘的痴话,有无操作的可能都不知晓,贸然就说出来。”要不是自己并不在乎这些,只怕要伸手去扇白丹云的耳光了,也亏得她有勇气敢说出口。 不过,也可能是看她性子变了,白丹云才会选择这样做,谁知道呢。 可居然说张家会援手,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张四小姐好好一个黄花闺女要去嫁给一个二婚的,再怎么宠爱女儿,张家也一定不会轻易同意,更何况情况还那样复杂。 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不成?非要这一个?唐枚忍不住摇头。 “刚才见几位小姐都急忙往那边去了,也不知道什么事。”刘妈妈见她不肯仔细说,便换了话题。 “我觉着也有些奇怪,妈妈你发现没,小姐们周围总有几个妈妈看着呢,也不像是自个儿带来的。” “是这个府里的,老奴也看到几波了。” 唐枚狐疑道,“妈妈猜是怎么回事呢?” “老奴对保定伯府也不了解,等会找机会去探探。” 绿翠这时说道,“夫人刚才听戏的时候,奴婢跟一个小丫环闲聊了会儿,她总是提到保定伯世子,奴婢就问了几句,原来这保定伯世子夫人前年没了。” 唐枚点点头,笑道,“记你一功。”又看看四周,“这儿都没什么人了,咱们去哪里好?” “前面有一片竹林,穿过去就能到上房。”刘妈妈道,“之前老奴问过这里的管事妈妈,大概晓得怎么走。” 三人便往那个方向走了。 一进竹林又是新的视觉享受,竹子通体碧绿,每一株都似一模一样,立在其中如同陷入绿色的海洋一般,让人产生一种幻觉,那沙沙的声响也像海浪,教人移不开脚步。 真是漂亮啊!唐枚不由感慨,以后若有可能,也要在屋子后面种上这么一片。 “夫人,那里有一排竹屋呢。”绿翠指着前方。 隐约间,果真看到翘立起来的屋檐角,有些许瓦片在阳光下发出微微的光亮。 “有人在里面就好了,老奴瞧着这竹林挺大的,不知道要走多久,去问问也好。”刘妈妈当先走了过去。 要接近竹屋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略带沙哑,如同琴弦的低音般冷峻肃穆,直抓人心。 “……实行京察,王庆忠,唐士宁,姚官等人……” 唐枚听到这句立刻一把揪住前面刘妈妈的袖子,示意她二人噤声,随即轻手轻脚的往竹屋走了过去。 刘妈妈跟绿翠都瞪大了眼睛,这偷听的行为可要不得,可唐枚紧张又坚决的神色表示她一定要把偷听进行到底,那二人只得作罢,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屋里的人,让夫人听不到重要的信息。 另一个声音较为清越的男人此时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群人唯恐首辅大人为私心铲除他们,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首辅大人若真的有这份心思,就不会举荐丁大人入内阁……” “好了,这件事咱们也不适宜多说。”低沉声音的男人适时得打断了对方。 唐枚急得捏紧了拳头,好不容易说到关键的地方,怎的就停了? “我还得出去应付一下,今儿请了好几位公子来。” “你去罢,我在这里歇息会儿。” 那男子揶揄道,“那好些小姐得失望了,你真不出去瞧瞧?今儿百花聚集,陈家两位绝色佳丽都来了,平日里可是见不着面的。” “她们是来看你大哥的,别扯上我。”低沉声音的男子很不耐烦。 那男子闻言笑了几声便走了。 唐枚见谈话完毕,心里很是失望,不过好歹也听到一些点,难不成首辅大人其实是个大公无私的人?她正打算从屋子后方撤离,结果刚走几步,就看到一双皂底黑靴出现在了眼皮子底下。 第032章 抓个正着(二) 唐枚立刻猜到应是自己偷听的行径被发现,她迅速平复下紧张的心情,抬眼往来人看去。 眼前的男人年约二十余岁,身穿雪青色暗云纹单袍,长什么样没看清楚,因为她的心神全被那双眼睛给吸引了过去。长长的,仿似狐狸的眼睛一般,波光潋滟,妩媚之中又藏有冷酷,像包裹着蜜糖的锋刃,直插入她的双眼。 唐枚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朝来人半蹲行了一礼道,“不知公子是否知道如何出去这片竹林?如愿告知,妾身不胜感激。” 她面上的神色变幻全在他眼里,明明是故意偷听,却装得如此自然,苏豫的眉梢一挑,问道,“你是哪家的夫人?” “嗯?”唐枚讶然。 “我好叫你相公把你领回去,省得再走错门。” 听到这句暗含讽刺的话语,唐枚脸不红心不跳,“多谢公子好意,妾身心领,既然公子也不知,那妾身告辞了。”说罢提起裙角从他身边走过去。 刘妈妈跟绿翠一直难以插话,眼看着唐枚往前走了,这才急忙忙的跟上。 也不知怎么会被发现的,难道是自己踩到了地上的枝叶?可根本没有听到声音啊!唐枚还在懊恼没有听全,她一直为唐士宁的事情忧心,只要有一点关乎此事的线索,都不愿意放过。 “少夫人,这种事下次千万别做了,若是被人晓得可不好。”刘妈妈提醒她要注意名声。 下回未必再有这种机会,哪儿总能听到谈论首辅的对话呢?唐枚点点头,“知道了妈妈,我会注意的。” 刘妈妈这才缓和了脸色,“刚才可把老奴吓死了,也没看见那人怎么出来的,就到了夫人跟前。” 现在想起来,确实像个鬼似的,看来偷听也得知道对方的底细,今日遇到的这个人显然不是偷听的好对象。 三人绕过竹林,很快就来到上房,才知道就那么一会儿时间,别的地方就出了事。有好几个小姐聚集的地方突然出现了蛇,还不止一条,结果闹得鸡飞狗跳,小姐们吓得花颜失色,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互相碰撞的也有,跑回来的无一不是头发散乱,衣服都有破了口子的。 幸好没有人受伤,只是有些胆子小的受了惊,浑身发抖,更有甚者失去了知觉,伯爷夫人忙命人请了大夫来。 好好的聚会结果变成这样,让人始料不及。 伯爷夫人亲自来给那些夫人小姐赔不是,说下人管理不当,才让院子里来了蛇,十分的对不住,又送上礼物表达歉意。 虽然也有人不满的,可谁会说出来呢?好好的会有这种东西,又不是深山老林,显然是有人刻意而为,可今日来的目的众人心知肚明,也就只能忍耐下去,全当参与了一场闹剧。 回去的路上,白丹云又恼火又懊悔,恼火是白白糟蹋了这一身装扮,到最后世子出现的时候,却教他见到如此狼狈的样子!懊悔是懊悔自己不够冷静,不就是蛇么,又吃不了人的,至于大惊小怪?可自己偏偏失了魂一般,真是丢脸! 唐枚只觉得搞笑,又很好奇蛇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故意放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来回坐马车也是不短的时间,李氏只觉得乏了,一到家,也不要他们再来请安,分别各回各的院子。 白定祥也躺在美人榻上不想动,叫飞绿过来给他捶腿。 “我瞧着请来的几位公子都不错,保定伯是不是想嫁女儿呢?都是些年轻才俊。”他顺便闲聊起来。 李氏窝了一肚子的火,今日又是白费功夫,偏白定祥还没有眼力劲儿,保定伯的女儿嫁人有什么要紧,娶媳妇才是最重要的。那保定伯可是世袭的爵位,如今世子没了媳妇,膝下又只有一个九岁的女儿,那可是一个绝好的时机,若放在以前也许好多姑娘都配不上,可做继室就不一样了。 谁料却遭遇这种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白丹云也教她失望的很,提早曝露心机,跟那些急吼吼的小姐一般,唯恐落后,可又怎么样呢?结果只会让自己倒霉!若是不凑过去,至少不会叫人看笑话。 “丹云这孩子确实是长大了,女大不中留啊。”她感慨一声。 “所以叫你早些选个好人家。” 好人家有那么容易,她还用得着烦心?李氏冷笑一声,白定祥自个儿惹来的烦恼都没有解决呢,又要她管女儿的事,真是一个人都不够用! 唐枚回到房里,红玉就过来说热水准备好了。 如今天气已经颇热,出一趟门少不了要出些汗,她打了个呵欠,脱下外衣去了沐浴房清洗。 白振扬也去换了件常服。 唐枚拿了个大迎枕放在身后,歪在床头看书,脑海里却不时冒出在竹林里听到的对话,到底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人说小姐们都是来看另外一人的大哥,那么,其中一人也是伯爷的儿子么?她想了一会儿,问白振扬,“保定伯有几个儿子?”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白振扬还是回答道,“三个。” “都不在念书了么?” “这又是什么话?”他皱起眉头。 “今儿听到二人说话,有一个是保定伯的儿子,听起来也是在朝中做事的,但肯定不是世子。” “哦,那是保定伯的二儿子,在兵部任事。” “我听他们说起丁大人,说是首辅大人举荐的……” 白振扬盯着她,“你哪儿听来的这些?” 这又不是重点,唐枚索性实话实说,“我偷听来的,你给我分析分析,到底是真是假,总要把事情搞清楚。” 偷听还理直气壮的,白振扬本想讽刺她两句,却见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满是期盼,满是寻找答案的好奇,一时就张不了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丁大人曾任国子监祭酒,去年升任礼部尚书,确实是首辅大人举荐才得以入阁的。” “那他跟我爹关系好吗?”唐枚急切的问,“跟上任首辅大人呢?” “这个,应是没有什么来往,丁大人个性孤高,从不勾结朋党,处理问题亦是对事不对人。” “那看来并不能说明首辅是大公无私的人啊!” 白振扬想了想道,“不,首辅大人正是举荐了这样的人,才显得他没有私心。”他神色凝重起来,思考了很久才开口,“我怎么就没往这方面考虑,现在看起来,顾大人当了首辅之后,举荐入阁的人虽说有他一个好友,可也是政声显著的大臣,另外几人全部都是名至实归,他并没有因为私心而任用没有能力的人,由此可见,顾大人至少是一个公正的人,绝对没有滥用权力。” 听起来好似有些希望了,唐枚吁出一口气,“我还真想见见顾大人呢,给我一双慧眼,好叫我辨个清楚明白。” 白振扬忍不住笑了,“你什么都不懂,能看出何种真相来?” “别小看我,今儿听来的不也启发你了么?以后给我好好留点心,指不定就能看出些端倪。”她躺下来,把薄被子往上一拉,“我有点累,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白振扬看她侧过身子,乌发披散开来,像匹缎子似的,忍不住说道,“你头发都没有干透,这么睡会着凉的。” 今儿洗了头,但也擦过了,唐枚用手摸了摸,确实有些湿气,可实在觉得困,便道,“没事,这天气一会儿就干了。” 白振扬怔了怔,手慢慢伸过去又缩了回来,最后还是走开了。 唐枚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有人在她头上动来动去,醒来一看,是红玉拿着干手巾给她抹头发。 “少爷叫奴婢来的。”红玉眉飞色舞,“少爷关心夫人呢,说会着凉,叫奴婢一定要擦干。” 唐枚微微一愣,他居然会那么体贴么? “那少爷人呢?” 红玉不说话了。 看来又是去了金姨娘那里,唐枚摆摆手,“也差不多了,我困得很,你放心,肯定不会着凉的。” 红玉只好收了手,熄了烛火退出去。 第033章 抬价 知了开始在枝头鸣叫,树叶纹丝不动,已是炎夏的时节。 唐枚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身后两个丫环在扇着风,仍是觉得酷热难当,闷得气都透不过来。 “下场大雨就好了。”刘妈妈抬头看天色,眼见西边一片灰蒙蒙的云,忙道,“说下还真要下了,夫人快进屋吧。” 唐枚懒洋洋的爬起来,“给雨水浇一身才凉快呢。” “别胡说,女儿家的身子可受不得凉,淋雨怎么能成?” 红玉在旁边道,“要奴婢看,不如回去找太太,明儿保准抬两大桶冰来。夫人都熬了好些天了,难得用一下,别人还能说闲话?” 唐家财大气粗,盛夏季节每日都用冰块来降暑,张氏自个儿还算节俭,但对几个孩子极其大方,舍不得他们流汗,是以唐枚嫁人后,这习惯还是保持着。去年仍是要张氏送冰过来,结果被训斥了半天,说她不懂事理,公公婆婆都没用呢,她倒是用上了,成何体统。 “算了,这东西一会儿就化了,能撑得了多久,大不了多洗几次。”唐枚可没那么奢侈,拿白花花的银子买冰块,她实在接受不了。太没技术含量了,买个制造冰的还差不多,那才叫一劳永逸! 刘妈妈对她的表现很满意,笑眯眯道,“夫人也知道省钱了。” 不省钱能怎么办呢,手里就几百两银子,对两家铺子跟水田也没有摸透,她可不敢乱花钱。作为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在社会上打拼这么些年,她很清楚的知道钱财的重要,有时候贫穷能让你寸步难移。 唐枚进了屋子刚坐定,秋叶过来道,“宋管事来了,求见夫人。” 宋管事是管理另外一家胭脂铺的,比起茶行的丁管事来,长相和善很多,个头有些矮,圆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唐枚便叫秋叶带去堂屋。 宋管事进来行了一礼,“小人见过少夫人。”与丁管事不同,宋管事是从唐家带来的下人,是有卖身契在手里的,是以两个管事的自称也不一样。 “怎么这时候来了,是有什么事?” “小人是有事要少夫人定夺。”宋管事抹了一把汗,“胭脂铺与几家供应货铺订的契约前几日到期了,小人准备询问一下再接着签订的,结果却都抬高了价钱,小人不好私自做主,这才过来问少夫人。” “哦?抬高了多少?” “杜家的几样胭脂差不多抬高了二十文左右,邱家的香粉高了十五文,吴家的玉膏高了十七文,就这三家。” “没有说为什么会抬价?别的货铺呢?总不至于就他们三家做这些东西吧,你都去问过没有?假如是材料涨价了,你又去核实过没有?” 唐枚一连串的问题让宋管事更是汗如雨下,他拿了汗巾擦了又擦,点头道,“小人去,都去问过了,确实是材料稀缺,一下子多了好些工坊,有人一出高价收购,那价钱就抬上去了,所以才会这样的。” “那咱们的存货还有多少,能用到什么时候?另外,别家胭脂铺的掌柜都能接受这种抬价吗?有多少家是这时候进货的?” 又是好几个问题,宋管事这回回答不上来了,“小人还没,没去点货,大概,大概能用两个月的样子,别的铺子,别的……” “先别急着签协议,再看看。”唐枚端起红玉才送上来的凉茶。 宋管事看她是稳如泰山,不由急道,“要是过些时间的话抬的更高,这可怎么办才好?”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一下子抬了十几二十文,总觉得有些多,她喝了几口茶道,“这价钱是早就开始涨了,还是突然涨成这样的?” “这个……”宋管事又结巴了。 唐枚微微拧了下眉,这人做事实在不够细心,她在不了解铺子的情况都能举出一二三这些重要的点,可身为管事竟然一问三不知?比起丁管事来,真的差了不少。 “你回去把这些都查清楚。”她语气一沉。 宋管事接二连三的回不上来,心里也很慌张,赶紧应一声告辞走了。 “妈妈,这宋管事不如丁管事呀,母亲怎会用他的?”唐枚很是疑惑。 “宋管事一家五代都是咱们唐家的下人,论到忠心,没人及得上。太太也是怕你管不好,这才派了宋管事,他总会给你看好铺子的。” “看好铺子有什么用?赚不到钱,也是白浪费了。”要是在才干与忠心二者之间选一个,她一定会选前者,忠心是会变的,可才干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的。 刘妈妈见唐枚与太太意见相左,便有些不高兴,“太太是为少夫人好,这胭脂铺开了好些年了,都是些老人在里面,怎么会赚不到钱?太太岂会把不赚钱的铺子给少夫人呢?” 若是在她与张氏之间选一个,刘妈妈肯定会选张氏,说到忠心,刘妈妈对母亲的忠心可谓是日月可鉴,没有一次不是站在张氏这一边的。唐枚笑道,“我当然知道母亲为我好,只是妈妈你也看到了,我问了这些,宋管事都答不上来,可见也没有放多少心思在里面,这样的真算忠心吗?” 刘妈妈一时噎住,“这,许是疏忽了罢。” “看他下回怎么说。”唐枚不置可否。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不一会儿就在屋顶汇聚,像河流般不停的从屋檐泼洒下来,很快就湿透了地面。 红玉跟绿翠去关窗子,眼见天色也黑了,便点了烛火。 刘妈妈想起绿翠说的事,便找了个借口让二人出去处理琐事,然后立在唐枚身边,斟酌了一下,才低声说道,“老奴本不应该说这些,不过实在担心夫人……” 唐枚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夫人既然跟少爷都好了,怎的晚上从不要用水呢?” 唐枚想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脸不由得一红,又有些恼火,身边的人未免管得太宽,连这种私密的事情竟然还要同她们交代! “夫人,难道少爷只是做做样子不成?根本也没有成心同夫人和好吗?”看她表情似羞似怒,刘妈妈想到白振扬做得那桩丑事,立时便往坏处去猜,心疼道,“哎哟,夫人怎么不同老奴说呢,却要受这种屈辱!” 同床睡在一起,竟然连碰都不肯碰一下,这不是奇耻大辱又是什么? 唐枚抽了下嘴角,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刘妈妈见她不说话,越发肯定了,气得一张脸通红,又伸手去捞袖子,恨不得把白振扬狠狠的揍一顿。 唐枚本来想找个借口出来,但转念一想,这样子的误会其实倒也不错,反正两个人最终是要和离的,若是一直和和气气,表现的夫唱妇随,那两家的父母到时候一定会觉得奇怪,尤其是她的母亲张氏。 唐士宁自不必说,肯定是个最大的障碍,可张氏若能够理解她的处境,也许会事半功倍也不一定。 “妈妈,他能做到现在这样也不错了,我也不苛求什么。”她叹了一声。 刘妈妈听了心里更加不好受,“夫人你还年轻的很,就算为了娘家也不至于……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少爷凭什么叫你守活寡?老奴怎么也要同大夫人去说个明白!好教她管管自己的儿子!” “妈妈。”唐枚拉住她,“其实我也死心了,这样最好,大家谁也不用折磨谁。妈妈若是去闹了,指不定连这份平静都没有了,这又何苦呢?” 刘妈妈握着她的手,哽咽道,“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太太晓得了不知道有多心疼,可是夫人啊,你一定要听老奴的话,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你将来还要给白家开枝散叶的,你是正室夫人啊!”她想到白振扬在侧室那里过夜,又恶狠狠道,“那金姨娘算什么东西?就算生出孩子来,那也还是你的!” 唐枚头疼了,原来造成误会也挺让人为难,她拍拍刘妈妈的手,“这些道理我也懂,妈妈给些我时间罢。” 刘妈妈连着叹息了好几次。 白振扬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刘妈妈一张凶脸,那眼睛恨不得变成刀在他身上戳几个洞,与最近的态度截然不同,他不禁寻思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事,刘妈妈要这么恨他。 可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偏偏刘妈妈一直在屋子里,立在旁边,那杀气久久不散,他浑身不自在。 “刘妈妈是怎么回事?瞪了我一晚上。”他忍不住问唐枚。 “她觉得我在守活寡,你太没人性。” 白振扬愣在那里,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说什么用水不用水的。”唐枚轻笑道,“看来咱们这夫妻恩爱装得不像,真是失败的很。” 这样直言不讳,白振扬反倒有些说不太出口,也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 “不过这样也挺好,反正咱们都要和离的,你就当回大坏人好了,等我家人都知道我的苦处,总会答应的。” 那是把他当冤大头了,白振扬不由气恼道,“为什么是我当坏人?你就不能说是你自己不想么?” 唐枚嗤笑一声,“你难道还是好人不成?这坏人你不当谁当?” 谁料这句话一下子刺中了白振扬的痛处,听到她语气里的鄙夷之情,白振扬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大吼道,“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他恶狠狠的抓起床头的迎枕往唐枚身上一扔,随后就走了出去。 只听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夜色里更外的刺耳。 第034章 谋害之罪(一) 随后的几天,白振扬都没有好脸色给她看。 其实那句话实在是无心之举,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直觉会越描越黑,谁让白振扬真的做过错事呢,去澄清的话,只怕会让他更加难堪,也只好顺其自然,态度上面自是以往更友好了些。 这日见他回来,唐枚亲手给他端来用井水降温过的凉茶。 白振扬依旧冷着个脸,无视她的好意,不过在用完饭的时候,倒突然说话了。 “今日几位官员联合弹劾首辅大人,都是王大人的门生,内容精彩万分,不过你父亲竟然没出现,这一连病了几日,莫非真想通了,做了缩头乌龟?”他冷笑一声,“也真是会演戏,此前表现的对王大人如何忠诚,不惜威胁我父亲,临到关键,胆子倒没了。不过再怎么样,也是好事。” 堂而皇之骂自己的父亲是乌龟,唐枚再怎么想和他处理好关系,脸色也沉了下来。 看她愠怒,白振扬把手里抹嘴的丝绢扔在桌上,起身要走。 “你这番话说与我听是什么意思?”唐枚冷声道,“说就说个清清楚楚。” “你父亲若能保持这等作为,将来就算有什么事应也不会牵累到家里,咱们就能和离了,这不是一直是你期盼的么?” 他没有转过身,声音传到耳朵里,莫名的令人不舒服,唐枚皱了一下眉道,“这也是你所期盼的,对你我都好。” 他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一会儿才低声道,“是,对你我都好,我这种坏人想必你早就厌恶的很了,以后也不用勉强来讨好我。”说罢直接走了出去。 似乎还在房间里回响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厌弃,是对他自己的厌恨。 唐枚愣愣得坐在那里,才明白那日无心的一句话是真的刺伤到了他,以至于这段时间所培养出来的,她自以为的友情分崩离析。 刘妈妈走进来,气愤的道,“少爷又给夫人脸色看了吗?” “他心情不好,不怪他。”唐枚站起来,往外面走去,一边说,“原来父亲几日都没有早朝了,听说是生病,可家里怎的没有来告诉我一声?” 刘妈妈惊讶道,“老爷生病了?那夫人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又看天色,“现在去倒是太晚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重的病,不然太太肯定会派人来的。” 唐枚点点头,听白振扬的意思,今日在朝堂上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可惜他不肯讲清楚,也不知道那几位官员弹劾顾逢年,最后的结局怎么样。她驻足一会儿,便去李氏那里请安了,顺便请示下明日回家的事宜。 李氏仍是同往常一样,叫下人包了好些东西让唐枚带回去,来表示下白家的心意。 马车到了大门口,刚进去没多久,秦妈妈竟然找了来,要知道,她可是张氏最信任的心腹,哪怕是唐枚也要给几分面子的,可竟然会跑来外宅迎她。 刘妈妈下来同秦妈妈说话,唐枚坐在车厢里,连接听到刘妈妈发出几声惊呼,心里便有很不好的感觉涌出来。 “走,快走。”刘妈妈连声催促。 到了垂花门口,唐枚下来,只见两个妈妈眼睛都红红的,秦妈妈的眼睛直接肿了起来,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怎么回事?可是母亲出了什么事?” 秦妈妈都不知道怎么说,“老奴本想昨儿来告诉二姑奶奶的,可太太不准,幸好二姑奶奶回来了。”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唐枚急道。 “老爷把太太关起来了,说要休了太太,说太太想谋害老爷的命!”刘妈妈咬牙切齿,“这怎么可能?老爷是吃了……” 秦妈妈一把捂住刘妈妈的嘴,“你别口不择言,金妹子同你一样性子急,昨儿为太太求情,骂了老爷,被老爷命人拿板子打了,现在都下不了床呢!你一会儿千万忍着,太太只是被关着,没有受苦,老爷想通了自然会好的。” 刘妈妈脸上青筋都要爆出来,心里那叫一个恨,太太处处替老爷着想,老爷居然会这样误会太太,良心都叫狗吃了! 唐枚听了也极为吃惊,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番回来会遇到这种事,唐士宁居然会怀疑张氏要谋害他的性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妈妈,母亲关在哪里了?你快带我去!” 秦妈妈立即领着她们去了上房,张氏是被关在卧房旁边的一间厢房里,大门用锁锁了,谁也进不去,门口还专门派了两个婆子守着,不让旁人说话。 唐枚又看到唐妍跪在堂屋口,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摇摇欲坠。 “二姑奶奶快劝劝三小姐,她从昨儿晚上跪到现在了,饭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大姨娘跟二姨娘都劝过了,就是不听,说要跪到老爷放了太太。”秦妈妈叹息道,“本来就瘦弱,怎么受得了呢?” 唐妍倒是有这样的孝心,唐枚问道,“四妹呢?” “四小姐也是才回去休息的,肚子饿的疼了。”秦妈妈虽然心疼两位小姐,但也很欣慰,总算太太没有白疼几个女儿。 唐枚走过去,试图扶起唐妍,“三妹,你这样跪着只会伤到自己的身体,母亲没事了见到你病倒,不得又难受吗?” “母亲如此待我,我做这些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唐妍抬起头,眼睛也是红肿的,声音低哑,“二姐,你就让我跪着吧。” 见她执意如此,唐枚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便道,“那听二姐的,喝一点水,好不好?三妹已经累倒了,你喝些水才能为母亲撑下去。” 唐妍不说话。 唐枚叫人拿了热水来,硬是喂她喝了几口。 刘妈妈在关着张氏的房间门口走来走去,摩拳擦掌,恨不得把那两个婆子直接给打跑。明明两人就隔着一道门,却不能说话,她心里又痛又怒,简直要发狂了。 “秦妈妈,那两个人真的没有办法遣走么?”唐枚问道。 “老爷亲自吩咐的,若是叫太太同别人说上话,就要了她们二人的命。太太心地好,哪儿会想她们丢了命呢?”秦妈妈抹着眼睛,“就算门开了,太太恐怕都不愿开口说话。” 唐士宁做起事来倒也恶毒的很,唐枚道,“妈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罢。” 秦妈妈便讲了起来。 听到后面,唐枚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原来张氏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自己害了她! 前些日子,王尚的旧部又聚在一起谋划,张氏听从唐枚的建议,设计调换了唐士宁身边一个长随。那长随是个聪明伶俐的,偷听到那几人说的一些话,回来便禀告张氏,结果把张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越想越觉得唐士宁若是真的参与这件事,势必会彻底得罪顾逢年,别说什么罢官了,顾逢年如今只手遮天,就是要找个借口抄家也未可知,就想了个办法,找毕大夫开方子。唐士宁正好也在吃补药,后来身子就不舒服了,浑身没力气,几天下不了床,找大夫也看不出来什么病,只得躺在床上休养。 如今正是要进行京察的时段,机不可失,要是再拖的话,时间就晚了,所以那些官员也等不得唐士宁,昨儿就在朝堂之上发动了对顾逢年的攻击。 唐士宁恢复的时候已经迟了,被他们一派看成临阵退缩的窝囊废,他在知道自己被下药后,一腔怒火又怎会再忍得住? 张氏首当其冲成了发泄的对象! 唐枚深呼吸了几口,问道,“父亲是怎么发现跟母亲有关的?” 秦妈妈摇头,“老奴也不知道,太太明明做得很是隐秘,那方子也是问毕大夫开的,对身体没什么坏处,就是会浑身发软,没有力气,几天也就好了。”她语气惴惴,当时听到太太下这个决定,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这件事就太太与老奴两个人知晓,也不知为何会……”如今老爷知道了,那么她肯定是首要的怀疑对象。 看到秦妈妈的神色,唐枚安抚道,“我知道妈妈忠心,一定是有其他人告诉父亲。” “可老奴实在不知道会是谁。”听到唐枚信任她,秦妈妈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老爷为何会相信,这又不是毒药,说老爷病了,应该也无人怀疑才是。” 唐枚想了想道,“那父亲是昨儿什么时候发现的?他见过什么人没有?” “是昨儿晚上,突然就要把太太关起来。”秦妈妈寻思道,“老爷那日用完饭后一直在书房,也没见什么人跟老爷说话,书房那里就一个丫环伺候,实在也不像知道这件事的人。” 唐枚听了也没辙了,她对这个家的境况太不了解,根本无从判断。 两人正在屋里说话时,外面有丫环通报道,“大姑奶奶来了。” “妈妈,这事情别同大姐讲。”唐枚忙道。 “二姑奶奶放心,太太同老奴说过,实在没办法,只能跟二姑奶奶说这件事。”秦妈妈说着就去开了门。 第035章 谋害之罪(二) 唐惠满脸焦急的走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一跤,她抚着胸口连喘了好几口气,才不可置信的道,“父亲是疯了不成?怎么能这样对母亲?秦妈妈,婉儿她是不是在骗我?” 她是张氏的大丫环婉儿迎进来的,刚听到那番话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大姐,娘现在都被关着呢,咱们得想个法子才行。” “可这论断父亲是怎么得来的?母亲要害他?”唐惠不怒反笑,“真真是荒唐,秦妈妈,到底是哪个在挑拨父亲?” “没找到这个人呢,现在也只好等父亲回来再说。”唐枚看一眼秦妈妈,“母亲被关的消息断不能传出去,除了必要的人以外,其他人,都避免进来这里才好。有知道这事情的,妈妈也要去叮嘱一番。” 秦妈妈点点头,“二姑奶奶放心,老奴晓得。” 唐惠看一眼唐枚,“二妹是今儿才来么?我是早就知晓父亲病了,不过母亲没有派人来,只当是小病,可昨儿夫君提起,我才想起来也有好几日了,这才过来看一看,结果没料到出了这种事。秦妈妈,你该昨儿晚上就告诉我们的,母亲也不用受这种委屈!” “是母亲吩咐的,秦妈妈也不想。”大晚上的突然跑来叫两个女儿回去,任谁都会觉得唐家出了大事,张氏也是为大局着想。 唐惠叹了口气坐下来,。 秦妈妈出去处理事情,唐枚把门关上,低声问唐惠,“有件事要问问大姐,昨儿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姐可知道?” 唐惠诧异的看着她,“妹夫没同你讲么?” 唐枚也不掩饰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前几日闹了个不愉快……大姐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是王大人的几个门生弹劾顾大人,是不是?” 听到两人又不和了,唐惠安抚得拍一下她的手,“床头不合床尾合,过些日子就好了。”又转到那件事上,“确实是这样,他们找到了顾大人的大哥贪墨的证据,说他收受一些官员奉送的钱财田地,便借此指责顾大人包庇纵容家人,要圣上降罪于他。” 顾逢年这个人听起来简直是如同铜墙铁壁般找不到弱点,可家人却是这样的没有脑子,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唐枚感慨一声,“那后来怎么样呢?圣上可有定夺?” 唐惠嗤笑一声,“那些人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面送!原来圣上早就知道这件事,是顾大人前不久自个儿跟圣上坦白的,已经派人去他家乡抓人治罪了!” 原来仍然是个无懈可击的人,铁面到不惜跟家人反目,也要保持自己的名誉,王尚那些旧部如何对抗得了?唐枚越发觉得唐士宁与顾逢年作对是多么不理智的一件事! “有一个姓黄的官员在圣上表明态度之后仍然揪着不放,又说顾大人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任人唯己,惹得圣上震怒,当即就下令廷杖,把那人给活活打死了!夫君回来后面色一直都不好,可见场面是有多恐怖的。” 皇帝才十一岁,竟然能做出这种决断,且不管是不是太后的授意,至少看得出来是完全站在顾逢年这一边的,其他人想要扳回局面简直是难于上青云,唐枚暗自思忖,父亲知道昨日早朝的情景后,也不知会有何感想? “二妹,咱们怎么也该劝劝父亲了。”唐惠忧心忡忡,“只可惜我的话父亲听不进去,二妹你一向有主张,一会儿总要跟父亲好好说一说。” 唐枚点点头。 时间变得有些难熬,到下午的时候唐妍终于受不住晕了过去,把大姨娘邵氏心疼的眼泪直流。 唐枚还是第一次看到邵氏,与二姨娘陈氏相比,两人的美貌各不相同。陈氏是保持着少女般的童颜,而邵氏是成熟的美,犹如花朵盛放到最后,接近凋零时所呈绽放出的全部美艳,拼尽了全力似的。 她越发敬佩张氏的宽厚,唐士宁有这样两个侧室,换作别的正室夫人,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状况来。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唐士宁回来了。 见到两个女儿都在,他黑着一张脸走进堂屋坐下道,“你们都回来干什么?” 她是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好心当成驴肝肺,唐枚在心里暗骂了几句,才上前行礼道,“父亲,我跟大姐都知道了,这事一定是误会,父亲您想想,母亲怎会害您呢?要是这药果真有毒,父亲又岂会那么快醒过来。” “那是我运气好!” “恕女儿直言,父亲这话并不能令人信服!”唐枚沉声道,“父亲在没有拿出证据的情况下就把母亲关起来,完全不合常理,还请父亲把母亲放了,不要叫人笑话。” 这话带有训斥的意味,唐士宁眼睛瞪了起来,“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父亲,二妹也是心疼母亲才口不择言,还请父亲息怒。”唐惠伸手拉了一下唐枚,柔声道,“女儿知道父亲遇到这种事的心情,可父亲想想,母亲这么些年操持家里,劳心劳力,可曾做过什么错事?她的贤惠,哪个人不晓得?父亲今日下这种判断当真是肺腑之言么?父亲,您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如今定下这谋害之罪,难道父亲真要置母亲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段话可谓字字真心,句句动情,唐士宁闭上眼睛,胡子微微颤抖,可见也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唐枚此时说道,“不知父亲是从何判断真假的,若是有人告发,女儿只能说此人其心可诛!父亲前几日才告了假在家休养,这事是上达于圣上的。现在这节骨眼上,家里闹出丑事,要被人传成父亲不惜污蔑自己的妻子,以此达到掩饰刻意不早朝的心思,不知众多官员会如何看待父亲,圣上又会如何处置。” 严重的话,这算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唐士宁的额头上立时渗出了冷汗,两个女儿从不同角度对此事进行了一番分析,他再怎么样也想到了许多可能,可顾忌面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只哼了一声道,“只不过是教她好好反省下,害得我病了这么些日,哪里又错了?”他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别打搅我休息。” 两姐妹同时吁出一口气,退出了门外。 “秦妈妈,咱们快去母亲那里。”关押变成了反省,自然是松口的意思。 两个婆子见她们都来了,心知必是老爷改了心思,忙放张氏出来,又跪下来磕头希望得到张氏的原谅。 都是不得已听命于他人的,张氏也不同她们计较,只与两个女儿手把手去了卧房。 “娘,真把我担心坏了。”唐枚抱住张氏的胳膊,见她头发有些散乱,忙叫婉儿拿梳子过来,要亲手给母亲梳理头发。 张氏笑道,“你哪儿会这个,还是让婉儿来罢。” “谁说我不会的,才跟红玉学梳了一个样式。”她手脚麻利,张氏的头发在她手下很快就成形了。 刘妈妈挨过来,仔仔细细瞧着张氏,见她毫发无损,面色也不算坏,总算松了口气,又想叫她高兴,走上去道,“太太,少夫人还给您做了一双鞋子呢,其实早就做好了,一直没有机会送过来。” 那鞋子做工算不得精致,但鞋面上的桂花却栩栩如生,鲜活的好似开在枝头上一般,张氏接过来看了下,脸上的笑透着满足与宠爱,“是得到刘妈妈的真传了,你这孩子,竟也有耐心起来。”当即就把那双鞋子换在脚上。 唐惠看在眼里,心里酸溜溜的,在母亲眼里,二妹不管做什么,好的坏的,总是蒙了张氏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旁人。她微微笑道,“二妹真是越来越能干了,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双呀?” “大姐要的话,我回去就给你做。”唐枚笑道。 邵氏跟唐芳,陈氏带着唐宏这时也来了,围上来嘘寒问暖的。 张氏道,“难为你们跟着一起受累,我没什么事,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罢。”又知道唐妍跪到晕了的事情,心里也很感动,叫着贴身下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还让秦妈妈送去了一方镶玉枕头,说对身体好。 那枕头极为名贵,上面的玉石冬暖夏凉,唐枚嫁出去的时候,都没有拿去陪嫁的。唐惠听了不禁面色稍稍一变,再看看唐芳,仍是一脸天真的摸样,顿时就叹了一口气。 唐枚自是不知道这些,问唐芳,“肚子好了没有?”又跟张氏道,“四妹为了母亲把肚子都饿疼了呢。” “你这傻孩子。”张氏抚摸着唐芳的头发,“下回有事跟你两个姐姐学学,别伤着自己身体了。” 邵氏听了,眼睛微微一眯,唐妍是她亲生女儿,如今为了嫡母而晕倒,她心里什么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听张氏的意思,好像还怪唐妍不动脑子了? 第036章 留宿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二姨娘陈氏刚才见张氏送了唐妍玉枕,知道三小姐又博得了张氏的欢心,忙小声叫唐宏去给张氏捶腿。 唐宏才六岁的年纪,哪里知晓这些事情,但好在性子乖巧,倒也真的扑到张氏怀里,胖乎乎的手一阵乱舞,嚷嚷道,“祖母,祖母,宏儿给你捶捶。”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哎哟,宏儿还会做这些了,婉儿以后倒省了力气。”唐惠眯着眼笑,一边看唐枚,“二妹也累了,一会儿叫宏儿也给你捶捶。” 她这话看似打趣,实则嘲讽,婉儿再怎么是一等丫环,到底是下人,府里的少爷如何能替代她的工作? 唐枚瞥见陈姨娘发僵的脸色,便伸手拉了拉唐宏的小手,笑道,“宏儿真是孝顺,这么小年纪就知道体贴母亲了。来,二姐要奖赏你,教你写捶捶两个字怎么写的,写好了母亲更高兴呢。” 不动声色间就化解了尴尬,陈姨娘投来感激的目光,“二姑奶奶真是个好姐姐。” 竟然丝毫不偏帮她,唐惠微微笑了,“二妹现在是越发善解人意了,来,来,我倒要看看你字写得怎么样了。” “以后再教罢,你们两个现在也该回去了。”张氏发话,“弄得太晚可不好。” “女儿留这儿住一晚。”唐枚来之前就已经打好这个主意,挽住张氏的胳膊道,“母亲放心,跟婆婆也请示过了。” 既然已经说好,张氏自然没有话说,便看向唐惠。 “那我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母亲。”唐惠临走时又看了唐枚一眼,“妹妹怎的没有拿那些布料去做些新衣服呢?” 张氏听到这话,露出询问的意味。 “哦,二姐送了我几匹好料子,她那锦缎铺生意可好呢。”唐枚适时的夸赞起来,“大姐真是能干,店里的伙计都忙不过来,里面的布料有些都是京城里头一份的,去别的铺子用钱也买不到。” “瞧你说的,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唐惠谦虚的笑。 张氏也高兴了,“这就好了,难怪也一个劲儿的送我,你啊,万事开头难,送的那些都够做几年的,以后别再拿来了。自个儿也注意身体,别累着,既然生意顺利了,就找个管事,别事事都自己去。” 唐惠得到张氏肯定,喜滋滋的道,“女儿晓得了。”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辞而去。 张氏去沐浴房时,唐枚果真去书房教唐宏写“捶”这个字。 唐宏才六岁,还没有去书院念书,只会写些简单的。 唐枚看他耐心不错,执着毛笔一笔一划倒也有模有样,又瞧他写字时的安静与玩闹时的活泼截然不同,心里便喜欢了,又多教他写了几个。 “少夫人的字真得练练了。”刘妈妈在一边观看,忍不住发表了一下意见,少夫人的字以前还能上上台面,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写,现在简直是惨不忍睹。这要去给别人写信该如何是好?她瞧着绿翠写的字都比不知道比少夫人漂亮多少呢。 唐枚轻咳两声,“好罢,我明儿就开始练。” 张氏换洗好衣服,唐枚又陪她吃了饭,唐士宁是很晚才出现的,跟她们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老爷还在怀疑我。”张氏叹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做错了。” “在女儿看来,母亲绝对没有错,以后父亲总会明白过来的。”唐枚只有一个忧虑,“要说错,也是给别人制造了机会,就是不知那个人是谁。” 张氏沉默会儿,摇了摇头,“我也是想不出来。” “母亲以后要小心些,父亲既然怀疑了,只怕那个长随也保不住,以后要探到消息就难了。” “这我会再想办法。” “不过父亲这次没有参与到,别的人也会怀疑他,未必会再愿意同他谋划什么。再说,如今圣上也表明态度了,我不信父亲看不出来,他要是仍然执迷不悔,母亲该尽力的也尽力了,一切只能看天意。”其实唐士宁若只得罢官的下场,她是可以接受的,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张氏温和的看着她,“你倒是想得通透。” 这件事情太过沉重,唐枚笑了笑,说起唐宏来,“我瞧着宏儿也可以去念书了,母亲可有什么想法?” “倒是想过请个西席来家里,可咱们家就他一个孩子,未免……”张氏可惜道,“要是你三叔三婶在京城就好了,谦儿比宏儿年长一岁,两人正好做个伴。如今只好寻一个书院送进去学习,也好叫他学会跟人相处,我到时候跟你父亲再商量商量。” 唐枚点点头,抚着自己的袖子,一时不做声。 张氏瞧了她一会儿,柔声道,“突然要住在这里,难道跟女婿又不好了?” 她低头苦笑了下,神色凄凉,却是没有回答,只说张氏今儿也累了,早点休息,便告辞去了自己的院子。 唐枚这是第一次看到以前所住的地方,从门口到卧房,看到花草树木,假山池塘,蒙了粉色碎花纱的窗,恍惚间,好似见到一个小姑娘渐渐长大,那缓缓逝去的时光,十几年,在眼前一晃而过,短暂的令人唏嘘。 “太太隔两日就叫人打扫,也不用重新收拾。”刘妈妈上前给她铺床,“少夫人也累了罢?春露,你去看看水备好了没有。” 唐枚这次只带了刘妈妈,春露也是太太跟前的大丫环,她应一声出去了。 过了会儿就有婆子抬水进来,春露服侍她清洗完,唐枚便躺到了床上。 也没有很快就睡着,她侧着身子,隐约听到婉儿的声音,然后刘妈妈同春露说了几句话,就跟着婉儿走了。 她这才松懈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去跟张氏请安,两个妹妹也都在,唐妍眼圈乌青,十分的没有精神,张氏便叫她好好休养,这几日都不用那么早过来。 唐芳倒是恢复了,拉着唐枚又在说她的香薰,事情一过去,她又开始无忧无虑起来。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也由此可见府里的气氛平和,没有多少争端,所以唐芳才会对他人没有防备之心,也不知自己家里的处境。不过,里头的暗涌谁又能看得清楚?真的那么一团和气,母亲也不会被父亲说成要谋害他。 唐枚接过唐芳手里的香薰,笑道,“上回送我的都不知道要用多久呢。” “换着用用才对,这些香对身体都好的。”唐芳又要口若悬河,结果看到张氏的目光,忙闭上了嘴巴。 “别缠着你二姐了,她一会儿就得回去。” 唐芳只好依依不舍得告辞走了。 房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俩二人,张氏看着她,眼里满是关切与心疼。 “母亲这是怎么了?” 张氏叹一声,握住她的手,“你这孩子怎么不跟我说呢?女婿这样待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白家以前百般讨好你父亲,你那样任性,女婿也从来不会有如此表现,可如今你都改了,他竟然……” 刘妈妈受不得张氏的逼问,果然都说了,唐枚见时机成熟,正色道,“其实女儿想了很多,心中早有定断,只是不知该不该同母亲讲,也不知母亲会不会怪我。” “你受这么大的委屈,为了咱们家又忍了这么多时候,我如何会怪你?” “母亲,女儿想和离。”她吸了一口气道。 张氏没想到她是做了这样的决定,整个人都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唐枚,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不是现在,女儿也知道家里的处境,是想等情况好转了。”她露出哀求的神色,“母亲,我着实没有办法再同他一起过下去,他也一样,两个人都已经无心经营,女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以前是还有奢求才会同他吵架,如今什么都想通了,连吵架的心都不再有,母亲,您说除了那条路,还能怎么办呢?” 张氏一下子把手抓紧了,“女儿,和离了,你以后如何是好!” 就算是未来,二婚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对象的,别说这个年代了,唐枚当然知道以后的艰难,可是,这是她早就做出的决定,断不会因为这些困难就会跟白振扬凑活得过下去。 她的一辈子还长着呢! “女儿哪怕一个人过,就陪着母亲好了。”她坚决的道,“若是母亲无法体谅,女儿也只好去出家,这样总能清净罢?” 张氏震惊,“别说这些混话!为娘岂会让你走到这一步!” “那母亲是同意了么?” “事关你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草率决定?为娘劝你还是再想想,女婿也许是哪儿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你总要弄清楚。两个人结成夫妻也是有缘分,你当真就不顾念往日里的情分了?娘是怕你后悔啊!”张氏拍着她的手,“枚儿,为娘老实同你说,和离的妇人没一个嫁得好的,要么就一直待在娘家,你真要好好思量!” 唐枚拧起了眉,张氏这番话又是缓字诀,又是拿例子说话的,倒是教她不好直接就否定,只得点了下头,“女儿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既然母亲要女儿谨慎些,女儿也听从母亲的。” 张氏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女儿这么说,可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也只好从长计议了。 好友的仙侠书,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看看,正统剧情流,绝对不小白 ̄简介,女狙击手穿越修真界,种田升级两不误,从小小药医做起,最终成为一方修道巨擎。 仙家大地主 第037章 钟大夫 回白家的路上,马车穿过金良桥,再往前走的时候就走不通了,前方传来无比喧闹的声音,有人高喝,有人尖叫,有人哭泣。 这里并不是集市,甚至离集市还远得很,怎会突然之间出现那么多人?唐枚很是奇怪。 刘妈妈就问车夫是怎么回事。 车夫下了马车,去前方探了探路,才回来道,“永嘉侯府的几位小姐在施米。” “施米?”唐枚疑惑道,“是给灾民吗?” 车夫答道,“是的。” “哪儿来的灾民?你说说清楚呢。” “回少夫人,是天津的几个县,静海县,南皮县都在里面,去年先是蝗灾,稻米被啃得精光,今年又是春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其实前些日子就有灾民陆续往京城来了。今儿侯府小姐出来施米,就全都跑过来,把路都堵死了。不过请少夫人放心,小的刚才去看了,兵马司已经派人来,想必路很快就能通。” 唐枚点点头,“那就等等罢。” 她坐了回去,又把永嘉侯府念了一次,抬头问刘妈妈,“那永嘉侯府怎么那么耳熟的?” “是大姑奶奶跟夫人提过的,丁家二小姐嫁给了永嘉侯,说刘元华指不定能娶丁家的四小姐。”刘妈妈觉得这完全是幻想,语气里就带了些许嘲笑。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才觉得熟悉,唐枚笑道,“这永嘉侯府的小姐们倒是很有善心。” 刘妈妈没有附和,想当年她与父母离散,一路讨饭,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做善事的,有些是真的出于真心,而有些不过是做做样子。她亲眼看到一些小姐明明十分厌恶做这些事,可却硬要装作好心,简直令人作呕! 她这辈子遇到最有善心的就是太太,见到她倒在街头,问都不问就叫了大夫替她疗伤,又收留在府里,才让她能一直好好的活到现在。 过了会儿,兵马司的官兵维持秩序后,路果然就好走了,车夫扬起马鞭,马车穿过金良桥往康门街驰去。 然而,只行了短暂的一段路,只听前方传来高亢的尖叫声,又是马匹的嘶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唐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想问问车夫,谁料到马儿像个无头苍蝇般忽地乱冲起来。 “夫人,小心!”刘妈妈着急的叫道。 车厢轰的往旁边的店铺撞了去,饶是车夫技术好,也只能堪堪避过车头,但车厢的右边却不可避免的擦到了墙壁上,唐枚的额头被车壁撞得鲜血长流,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她忙伸手捂在伤口上。 “啊,夫人你流血了,伤到哪里了?”刘妈妈冲上来,一边骂车夫道,“你怎么驾车的,居然把夫人弄伤了!” 车夫吓得面色惨白,“少夫人饶命!” 这车夫姓雷,赶车技术是一流的,可今儿竟然在大马路上把车驾的东倒西歪,刘妈妈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想在府里呆着了!我回去就禀告老爷夫人,看怎么惩处你!” “刘妈妈,你出来看看前面就知道了,不是小的一个人赶成这样,实在是前面的马车出了事,惊到马儿……”车夫无奈的解释。 刘妈妈怒道,“谁管得了这些,还不快快把车赶回去。” “这车没法子往前了,路又堵了起来,只能退回去再绕去府里。” 刘妈妈看着血从唐枚的手里不停的渗出来,心疼得不得了,想到还要那么长时间才好请大夫来看,这哪儿能行,当即就拉着唐枚下车,“附近就有家医馆,夫人待疗伤后再回去也不迟。” 唐枚自然答应,这头被撞破了可不是小事,万一弄个脑震荡可就惨了。 车夫也要跟着来,刘妈妈一瞪他,“你在这儿等着,能路走了赶紧把马车弄到妙手医馆去。” 唐枚往前看了下,果然一片乱糟糟的,隐隐见好似是起了什么冲突,她看到有衙役打扮的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朴刀。 刘妈妈一边走一边叹气,“妙手医馆离这里最近,少夫人将就些,反正是外头的伤,先包扎好了等回府再找别的大夫来看。” 唐枚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不过等来到医馆,看到上回给张馨瑜治疗的面目俊朗的钟大夫时,她总算明白了。 其实她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因为他曾用诡异的目光注视过她,不过今日倒是没有露出那样的眼神。看刘妈妈的态度,她猜想钟大夫应该就是那位给她治过风寒,刘妈妈一直都看不惯的大夫。 “我家夫人撞倒了头,还请钟大夫好好看一下。”刘妈妈说话并不客气。 钟镜香不作耽搁,伸手就往唐枚头上探了过去。 刘妈妈一把打开他的手,不悦道,“夫人的脸也是你摸得的?” 钟镜香也不气恼,微微笑了下,朝唐枚鞠一躬道,“夫人国色天香,确实不是钟某能碰得的,是钟某失礼,还请夫人赎罪。” 这叫什么事?她头上还在流血呢,来这种文绉绉,唐枚无语道,“妈妈,钟大夫不碰的话如何包扎?难道咱们自个儿动手不成?妈妈,这非常时刻,就算了。”又看向钟大夫,“还请大夫动手罢。” 钟镜香对她的率直性子自然了解,可那次的事情他始终找不到一个答案,如今再见到她时,总觉得什么地方还是变了。 刘妈妈见唐枚说话的时候又有血滴下来,心里就揪了一下,“罢了,罢了,你快给夫人看,要是哪里不对,别怪我砸了你们医馆的牌子!” 钟镜香也不同她计较,让唐枚把头发悉数弄到脑后,仔细察看起伤口来。 “不严重,没有伤到骨头。”他说话间,叫一个弟子摸样的少年把装了止血药的盒子拿过来,开始动手给唐枚包扎,又开了药方,询问道,“是在这儿服了药走,还是带回去?” 居然还提供熬药的服务,唐枚说道,“还是带走罢。” 他便把药方递给刘妈妈,又看了唐枚一眼,“以防万一,钟某还是给少夫人把个脉,听说康门街那里出了事情,一时半会你们也回不了府。” 唐枚也看看他,这人长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看似是在关心她,可总感觉还是藏了什么东西,她笑了笑,“不劳钟大夫费心,就头有些疼,其他没什么。”说罢跟刘妈妈结清了费用,便出去了医馆。 刘妈妈一到外面就把手里药方揉成了一团,找了个角落扔掉了。 唐枚笑道,“妈妈就那么不信他?上回风寒的事是春梅下药才会病重的,其实跟钟大夫并没有关系啊。” “怎么会没有关系?夫人可千万别被他骗了,此人花言巧语,老奴看着就不是好人。”刘妈妈冷哼一声道,“要是他早日治好夫人的风寒,就不会给春梅有可趁之机,而且夫人别忘了,夫人病重以后,又请了他来看。若是他当真医术高明,岂会看不出来夫人中毒了呢?知而不报,这跟故意毒害夫人有什么区别?” “妈妈说得不错,我竟没有想到。”唐枚拧起眉头,假若钟大夫真的看出她中毒,为何会隐瞒不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毒药,而是要人性命的! 莫非…… 可钟大夫应该同她没什么利益冲突啊!他看上去也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 等她们二人走到原先马车停着的地方时,前面的路也正好通了,好些马车鱼贯行了出去。 唐枚问车夫,“到底怎么回事,官兵介入了还拖到这个时候才解决?”好好的善事就这样搞砸了。 “回夫人,是差点出了人命。”车夫左右看一眼才说道,“路刚一畅通的时候,会安侯世子的马车就奔了出去,结果踩到一个孩子,他问都不问一声就要走,丝毫不把那些灾民的命放在眼里,引起众怒……” 灾民都是失去了家园,只剩下一条命,只剩下身边亲人的一群人,一旦被激起怒火,后果是严重的,这会安侯世子真是捅了马蜂窝了。灾民一拥而上惊吓到马匹,那马车横冲直撞,灾民又要会安侯世子付出代价,直接就影响到了一整条街。 “后来怎么样了?” “还是武阳侯正好路过才解决的,不然非得打起来不可,到时候又要死人。”车夫心有余悸,他也在这条街呢,差点就被波及。 唐枚坐到车厢里,好奇的又问了一句,“那武阳侯是怎么解决的?” “听说把会安侯世子抓了起来。” 唐枚忍不住咋舌,看来这个武阳侯的胆子很大,会安侯可是当今太后的哥哥,皇帝的舅舅,他居然敢当着众多人的面抓捕了皇帝的表哥。 “夫人少说些话,一会儿得头疼了,刚才流了那么多血,回去得叫大厨房弄些吃的给夫人补补。”刘妈妈叮嘱几句,就叫车夫快些回府里。 “不是没伤到骨头么,流点血也不是大事。” “还不是大事,看你这脸色,快休息一会儿吧!”刘妈妈很坚持。 “好罢,听妈妈的,我这就休息。”唐枚也不想她担心,便闭上眼睛休养起来。 第038章 训斥 回到白府,李氏见她受伤,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后来听说关乎到会安侯世子与康门街灾民,眼睛就睁大了。 “你刚才说会安侯世子被抓了?”她声音不自觉的抬高。 那张家二小姐就是嫁给会安侯世子的,也难怪李氏会关心这件事,唐枚点点头,“听说是武阳侯下令的。” 李氏听到这名字,眉头一皱,“难怪。” 唐枚不由得对武阳侯好奇起来,什么样的人抓了皇上的表哥居然还能让别人觉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他是捅了篓子? “你快去歇息罢,要什么尽管去大厨房取。”李氏又关切的说道。 唐枚看得出来李氏有些心神不定,便站起来告辞走了。 红玉绿翠看到她头上缠了一圈纱布,也是露出吃惊的神色。 “没什么大碍,就裂了道口子,骨头没伤到。”唐枚摸了摸头上伤口,疼痛已经消去了大半,就是有些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掉血的原因。 “还是再请个大夫看看。”刘妈妈道,“要不就毕大夫罢?太太也最信任他。” 唐枚知道刘妈妈很紧张她的伤势,就点了点头。 “那老奴这就叫人去请,过来还有一些时候,夫人先躺一会儿。”刘妈妈说完就出去派人了。 唐枚便去沐浴房清洗,等绿翠服侍她出来,红玉已经在床上换了条精工编织的竹席,笑着道,“奴婢给夫人扇风,夫人快睡个好觉罢。” 她也确实觉得累,便躺下来,红玉拿着团扇,力度不轻不重,像徐徐微风吹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莫约一个时辰后才醒。 “宋管事在外面等着,已经等了好些功夫了。”红玉给她梳理头发。 距离上回宋管事来询问订协议的事也过了好几日了,不知他有没有调查清楚,唐枚想起这次回去娘家倒是忘了跟张氏提起宋管事的事,有些懊悔。不过想想也罢了,若是他这次表现的好,那就留着,不好也只能日后再说。 宋管事看到唐枚出来,面上就有些紧张,他就着那一连串问题足足查了好几日才弄明白,就希望少夫人能满意。 谁料到唐枚却没有问之前问过的,而是直接道,“你上回怕耽搁几日会继续涨价,如今到底涨了没有?” 宋管事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又冒了出来,连忙道,“夫人神机妙算,幸好听夫人的没有急着去签协议,后来不止没有抬高,昨日还降下来一些。” 唐枚看宋管事束手束脚的,笑了笑道,“我哪儿猜得到,只是不想花冤枉钱罢了,那到底里头有些什么名堂,突然那几家供货的都抬高价钱,果真只是因为材料稀缺?” “材料确实被几家工坊收购了好些,有些没有存货的只好买高价的胭脂水粉,不过咱们铺子不用急。小人去细细查过,洪和县,曲阳县等几个县,今年都种了大批红兰花,白茉莉,玉簪花等,只要熬到丰收就行了,价钱就能完全降下来,可能还会更低些。” 唐枚倒是不知原材料是用这些,很有兴趣的问,“种这些花草钱赚得多不多?” “这个……”宋管事眼睛快速的转起来,想到一个自我感觉应该挑不出毛病的答案,“要是风调雨顺应该不错,不过夫人也看到了,城里那么多灾民,可见靠这些吃饭还是不得靠的。” 有些道理,唐枚想着点点头,看来种地确实不是一项好工种,也难怪农民的生活一直都处于底层。不过,这儿的人有点钱还是要去买田的,张氏就给她两百亩的水田呢,可见投资田地还是件很靠谱的事情,她接着就让宋管事把调查来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看得出来,还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唐枚道,“既然咱们能撑到那个时候,自然不用急着买进,等丰收的消息一出来,价格降了再说。” 宋管事应一声,毕恭毕敬的站着,手老实的垂在两边。 唐枚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些。 刘妈妈派的人又过了会儿才回来,没有请来毕大夫,请了毕大夫的亲传弟子黄大夫,是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男人,面相极为和善,慈眉笑目的。 他效率很高,很快就看好了,写了方子又叮嘱几句就告辞走了。 刚才是看黄大夫的面子,刘妈妈才没有发作,只叫那小厮在门口等着,此刻沉下脸就训起人来,“说了是要请毕大夫,你是没听明白还是怎么的?不说多花了这些时间,还请错人,你是怎么当差的?” 那小厮在外宅做事,也是跟着唐枚从唐家来的下人,她四个陪房,除开一家管胭脂铺,一家管理水田,还有两家有些便在外宅寻了差事。小厮姓伍叫伍通,是给他们院子专门出去跑腿的。 伍通很委屈,“小的也是知道请毕大夫,可毕大夫说夫人只是撞伤,应不碍事,他要去别家看病,就叫了黄大夫跟小的来给夫人看病。” 毕大夫差不多是等于他们唐家专用的大夫,只要他们家请,没有不答应的,刘妈妈怒道,“你别胡说八道,毕大夫会为哪户人家推了咱们家夫人?肯定是你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偷懒了!” “小人不敢乱说,小人也打听了,是张家的四小姐病了。” “张四小姐?”刘妈妈愣住了。 “是的,看起来张四小姐病得很厉害,毕大夫才要去的。” 刘妈妈知道这种事他应不会瞎说,又对张馨瑜一直很戒备,立时便盘问起来,“你有没有多打听打听,张四小姐得的是什么病?” 伍通哪儿想到要打听这些,只得摇头。 刘妈妈探听不到更多的信息,气得又骂了他几句,叫他走了。 晚上白振扬回来,见到唐枚受伤,多看了两眼,却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讲,看他脸色,仍是没有消气。 两人去跟白定祥夫妇请安,却见白丹云眼睛红红得从堂屋跑了出来,见到他二人,连招呼都没有打,就掩面走掉了。 她一张嘴最是爱说话,平常见到总要说上一会儿,今日反常得很,唐枚心道,怕是给李氏训了,倒是少见。 白丹云一直跑到园子里才停下来,眼泪扑朔扑朔的往下掉。 大姨娘早就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见到女儿哭成这样,心都疼了,上去问道,“听说夫人说你了,是也不是?你那样孝顺,她怎么好说你?” “怎么不好说我?”白丹云凄苦道,“我又不是她亲生的,大哥尚且都被说呢,何况是我?” “到底是何事?你别说气话,总有理由的。” 白丹云咬住嘴唇,偏是不说话。 大姨娘道,“莫非是上回去保定伯府的事?我倒没有机会问你,那保定伯世子到底如何?可是合你心意?” 白丹云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保定伯世子玉树临风,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像是发着光一般,别的小姐都看直了眼睛,若是成为他的娘子,一定可以气死好多人。 当日就有几个小姐颐指气使,也不看看今儿来的目的,说到底都是同她一样,也不知有何资格来看不起人。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可惜没有抓住机会,硬是让它溜走了,若是再有一次,她一定会牢牢把握住的! 大姨娘笑起来,“总算也有你看得上的人。” 看得上又如何?怕只怕没法子得到,白丹云想到李氏训她的话,叹了一口气,“只怕我是没有这个福气。” “这话怎么说?可是夫人不答应?” “娘如何答应?保定伯府又不是谁人都可以嫁去的,娘也是为了我好,痴心妄想没有用,不如找个合适的罢了。” “这怎么成?”大姨娘皱起眉,“终身大事,总要找个自己喜欢的。” “我知道姨娘向着我,可事情都是娘做主的,我也晓得,总不好忤逆她,大哥不也娶了大嫂吗?”还是亲生儿子呢,一样都不能反抗。 听到这句话,大姨娘心里不好受,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不能为她操心,连嫁给谁也没有办法插手。谁让自己是个侧室,辛辛苦苦服侍李氏十几年,到头来,只是想给女儿尽一份心力,还是做不到,落得一个被禁足的下场。 她越想越是不甘心,若是白丹云到最后都没有觅得一个好夫婿,那这些年她岂不是白白辛劳了? 若是这样,她何苦要对李氏那么听从?事事恭顺? “你放心,我会给你想办法。” 白丹云瞧她一眼,“姨娘上回也说想办法,还是算了罢,这不是什么小事,谁也帮不了,我还是认命好了。” 大姨娘有些尴尬,也有些难受,讷讷道,“这回一定成的。” 白丹云摇摇头,伸手握住大姨娘的手,柔声道,“姨娘日子也不好过,我哪儿舍得再劳烦姨娘呢,这事就算了。” 大姨娘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什么劳烦,拿命给你都可以,你只管等消息。” 白丹云红了眼睛,看着大姨娘,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第039章 天清寺 知了这两天终于不叫了,天气渐渐凉下来,院子里有些高树的叶子要开始发黄了。 唐枚一起来就听见红玉在外头扫地发出的沙沙声响。原本都是粗使丫头应该做的,可她说主屋面前要干净无尘,所以就包揽过来,每日大清早把这一方扫得干干净净,连个碎石子都找不到。 绿翠服侍唐枚梳洗,仔仔细细瞧了下她的额头,惋惜道,“好是好了,可这疤痕到底什么时候能消,要不夫人还抹些膏药罢?” “那膏药也就那样了,再涂也消不完全的,怕是要过段时间。”唐枚可不想再涂那什么祛疤膏,味道难闻的要死,效果也不见多少。 绿翠只好作罢,叫秋叶跟春芬把早膳端到饭厅去。 等到唐枚去请安的时候,太阳露出了小半个脸,她进去堂屋,只见白丹云已经在了,跟李氏说说笑笑,十分的亲昵。 “大嫂你今儿晚了,我跟娘都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唐枚上前给李氏行礼,笑着问白丹云,“是有什么喜事么?看起来你很高兴。” “娘答应咱们去天清寺呢。” “咱们?”唐枚诧异。 “是啊,我昨儿做梦梦到观音菩萨,刚才跟娘一说,才知道今天原来是观音菩萨成道日,所以,一定是要去敬拜的。” 还有这么神奇的巧合,唐枚道,“那娘去吗?” 李氏笑道,“本来也应该去的,只正好张夫人相约,倒是没法子去进香了。丹云一个人我又不放心,你就陪着一起去罢,拜拜菩萨总是好的。我记得亲家夫人也信佛,你也好多去了解了解。” 她都这么说了,唐枚自然答应下来。 两个人告辞出来,白丹云道,“天清寺也不远,咱们不着急现在去,大嫂先回院子休息,我换身衣服自会来找大嫂的。”说罢嘴里竟哼着歌走远了。 刘妈妈道,“进香也好,夫人好去许愿,最近日子真不太平呢。” 唐枚从来也不曾上过香,就是去了寺庙,也是当作风景看,但这回就入乡随俗罢,菩萨真要有灵,那也是好事。 在书房里坐了好一会儿,白丹云才过来,换了身嫩绿色的中腰襦裙,裙摆绣着缠枝菊花,首饰也换了一套碧玉的,看起来清新脱俗。 马车早就备好了,二人上了车,白丹云看起来心情确实好,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到了寺庙也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因观音菩萨成道日,香客还是挺多的,里面不乏夫人小姐,戴着帏帽,身后丫环婆子都跟了好几个。 “是先去上香还是怎么的?”她是无所谓流程,只问白丹云。 “急什么呀,大嫂,咱们难得出来一趟,不想四处去看看玩玩吗?天清寺周围风景也很好呢,今儿是观音菩萨的成道日,还有好吃的素斋,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走。不过,还是先把菩萨拜了。”白丹云挽着她的胳膊,见到有小沙弥迎来,便跟了过去。 供奉的香油钱,白丹云给了张银票,管事的老和尚喜笑颜开,连忙安排她们住在一处清幽的小院偏堂,说会准备素斋,等午时再送上来。 院子里西角落种了两棵石榴树,红彤彤的花开满枝头,也有少些已经结出了小小的果实,庭院中间则是个小小的花圃,只多数已经凋零了。 白丹云很快就坐不住了,“大嫂,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刚才好似看到王二小姐,去那里找找。” 唐枚叫住她,“你又要吃斋又要游玩,娘可晓得?” “娘当然晓得了,我哪儿有这些胆子。”白丹云嘻嘻一笑,带着贴身丫环出了门去。 刘妈妈凑过来,“老奴怎觉着夫人应不会同意呢,准是小姐自作主张了。” 唐枚端起茶来喝,“那也没法子,她要到处跑,我总不好自个儿一个人先回去。她今儿这些作为像是一早就打算好的,什么梦见观音菩萨,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就是不知她在打算什么,我且等着看看。” 刘妈妈听了寻思一会儿,“少夫人这么一说,老奴倒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大姨娘好似托了人把身边的东西拿出去卖呢。也不知道真假,不过,老奴倒是几日没看到她极喜欢戴的那个白玉透雕折枝花锁了,真的卖掉了也未可知。” “大姨娘急需用钱吗?” “老奴不知,反正她身边的钟妈妈离开了府里好几次。” 还真是奇怪,唐枚皱了下眉头。 红玉这时从外头走进来,面上惊讶之色未退,“刚才来了一个好富贵的小姐,大小姐给了银票都只得来偏厅,那小姐却是歇在正屋了。” “没得见过世面,大惊小怪。”刘妈妈笑骂道。 “妈妈不信,可自个儿来看,那小姐身上穿得戴得倒不是有多贵重,可不知怎的就是看着不一样。” 刘妈妈真的就要出去。 唐枚好笑道,“别人来这里歇息的,管她什么身份呢,出去看的话被发现了,又会怎么想咱们?” “少夫人说的是。”刘妈妈面皮红了,瞪一眼红玉道,“害我倒跟你计较起来了,那小姐富贵便富贵罢了,不关咱们的事。” 红玉扑哧一笑,刘妈妈到底还是听少夫人的话,不过她对那位小姐还是很好奇,立在窗口,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一会儿来说,“那小姐的两个丫环跑出去了。” 一会儿又来说,“那小姐的妈妈也走了,像是有什么事。” 唐枚只笑笑,欣赏墙上挂着的几幅画。 结果红玉又吃惊的道,“有个公子过来了。” 刘妈妈道,“你没得见过世面,现在还没得见过公子哥儿了?” “不是的,妈妈,那公子着实看着不像好人。” 刘妈妈这才走过去看,只见院子里果然有个年轻公子正走过来,长相普普通通,只面上一股子浪荡劲儿,走个路都走不直,摇摇晃晃,果然不像是良善的。 “莫不是往咱们这里来了罢?”红玉紧张的道,又看了会儿,“啊,是往那个小姐房里去的。” 刘妈妈看得没得劲了,“许是跟她们相熟的,”又看红玉,“刚才还说是个富贵小姐呢,怎的认识的人却这般摸样?” 红玉皱起了眉头,“那小姐带了两个丫环一个妈妈,刚才都跑了出去,现在就只剩那小姐一个人了。” 唐枚在旁边也听出了些名堂,可到底也不清楚那边是怎么回事,倒也不好做什么。 红玉见那公子进去了房间,只一会儿工夫,就传来一个女子的怒骂声,又是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一阵令人作呕的男人的浮浪笑声传过来。 唐枚终于说道,“你们两个快去那边看看。” 那二人应一声,赶紧推开门去了。 唐枚立在门口,远远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好似好几个人的样子,心里忽地一沉,难道隔壁是被人设计,上演了一场好戏不成? 正当她为那位小姐忧心的时候,红玉扶着一个莫约十四岁左右的姑娘过来了,那姑娘面色苍白,像是生了病。 “妈妈呢?那公子……” 红玉进来后就把门关上了,“被刘妈妈打晕了,妈妈说不可叫这种龌龊的人坏人名声,背了跑去后面,说要扔到没人看到的地方。”她心有余悸,叹道,“幸好妈妈力气大,不然可不得了。” 那姑娘听她们说话,忽地开声道,“多谢夫人搭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眼睛微微闭了起来,脸颊却是绯红一片唐枚看她一眼,果然浑身上下都透着富贵,吩咐红玉道,“快扶这位姑娘去里面休息。” 说话的时候,隔壁的门已经被人推开,然后便是一阵惊慌的声音,都在寻找自家主子,又有人走到外面来,大声呼喊。 唐枚走出去道,“你们小姐在我这儿呢。” 眼前有七个人,刚才听红玉讲,那小姐只带了三个人,那么其他四人又是哪里来的?她目光扫过去,看到一个莫约三十来岁的圆脸妈妈,虽然也是像很着急的摸样,可跟另外一个妈妈比,那情绪完全不一样。 “咱们小姐怎会在你哪里?”她咄咄逼人,就要冲进去看人。 唐枚眼睛一眯,伸手拦住了门。 “啊,小姐可安好?这位夫人,请让我快去瞧瞧罢。”另一个妈妈走过来,又急又慌,应是那位小姐带来的人。 “刚才你们小姐身边伺候的人都走了,就来我房里说话,我看着她像是乏了,叫着休息去了。”唐枚道,“你们可请了大夫来?她像是病了的样子。” 那妈妈忙道,“跟主持说了,一会儿就会来。” 唐枚便让她进了去。 那个不懂礼数的圆脸妈妈则恶狠狠瞪了唐枚一眼。 “这位妈妈可有什么指教?”唐枚问。 圆脸妈妈朝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问道,“咱们小姐一直在你房里吗?她病着怎会来的?再说,小姐房里又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指打碎了的那些东西,唐枚笑了笑,“我岂会知,一会儿妈妈等你们家小姐好了,再问她便是。”说罢也要进屋。 谁料圆脸妈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脸色凶狠起来。 第040章 侯府小姐 “你最好老老实实讲,我就不信三小姐一直在你房里!”圆脸妈妈语气充满威胁。 唐枚脸色沉下来,“当这天清寺是你们家里的吗?你敢在这儿放肆!” 圆脸妈妈狰狞道,“你敢不说?咱们侯府可不是吃素的,以后教你们家好看,到时候莫要后悔!” 侯府?难怪那位小姐看起来不一样。 “是哪家侯府?”唐枚放低了语气。 “武阳侯府,你总算知道害怕了罢,还不给我快快说来!”圆脸妈妈得意洋洋,“说了自有你好处。” “哦?”唐枚笑了,“既是侯府,那位小姐就是侯府小姐了,我要说也是同她去说,跟你一个下人有甚么好说的!” 圆脸妈妈立时呆若木鸡。 唐枚拂开她的手,就要进去,却听到身后一声娇喝,“我三姐姐在哪里?你们怎么伺候的,竟全都离了她身边!仔细你们的皮!” 唐枚回头一看,是个与那位小姐一般富贵的小姐,年岁看起来也相当,长得花容月貌,直接就往这里走了过来。 圆脸妈妈恭敬的低着头,“四小姐,三小姐在这儿休息。” “怎会来这儿的?”那四小姐瞧了一眼唐枚。 圆脸妈妈不知道怎么答,看着唐枚,恨恨道,“老奴也不知道三小姐怎会来这里的,这位夫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三小姐竟会过来。” 四小姐皱起了眉头,看着圆脸妈妈道,“三姐姐既是在此休息,可见是信任这位夫人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又对唐枚和颜悦色,“不知夫人是哪家府里的,多亏你照顾我三姐姐,多谢了。” “我相公姓白。”唐枚笑了笑。 “原来是白少夫人。” 圆脸妈妈这时道,“小姐,大夫来了。” 唐枚就让开了一边,红玉很快也出来了。 大夫看完病,那四小姐说不好再继续打搅,让人把三小姐扶去了那边的住屋,不一会儿就全都走掉了。刘妈妈这当儿才回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看起来用了很多力气,累得很。 红玉忙倒了茶给她。 刘妈妈一连喝了三盏茶,一口气才顺畅,“可把我累死了,那肮脏东西还重得很,差点要掉我一条老命。” “妈妈辛苦了,可有人看见?”唐枚问道。 “这院子后面是片竹林,小路上也没人,老奴把他扔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反正伤的也不重,三五个时辰总能醒来的。”刘妈妈嘿嘿笑道,“倒是一直没机会活动手脚,那小子自个儿要撞上门来,倒怪不得我了!” 唐枚一笑,“刚才也没好仔细问,那公子果真是想做那龌龊的事?” “是的,那小姐都被他推到床上去了,差点就要去碰身上的衣服!幸好奴婢跟妈妈去得及时,妈妈一记老拳砸在他脑门上,又踢了几脚,就晕过去了!妈妈的功夫还真是好呢。”红玉又疑惑道“不过这事儿蹊跷得很,那公子怎会突然来这里的?” “准是谁要坑害那小姐,不然怎的身边的人都走了?”刘妈妈呸的一声,“这种事老奴听得多了,都是些坏良心的人做的。” 唐枚道,“幸好那小姐没有事,咱们来这一趟倒是值了,也算作了善事。” 刘妈妈眉开眼笑,“那少夫人许的愿定能成的。” 白丹云到了午时才出现,脸上的喜悦表情消失殆尽,之前兴致勃勃要吃素斋,结果没吃几口就搁下了筷子,倒是唐枚吃了好些,确实称得上美味。 “咱们这就回了罢!”白丹云站起来便要走。 “不是还想四处看看的?” “不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白丹云本想装得无所谓,还是跟唐枚去四周游玩下,可心里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大姨娘好不容易给她得来消息,说保定伯世子今日会来天清寺,结果来是来了,可竟然是跟陈家的三小姐私下见面,虽然做得隐秘,可仔细想一想还不是一目了然! 那贱人,不过是仗着一张脸生得好看,其他又有什么呢?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精,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如何那些男人就那么喜欢? 白丹云想着,侧头看了唐枚一眼,眼里更是露出厌恶的神色。 “走罢,走罢!”她加快脚步。 回到府里早得很,李氏还在张家做客,唐枚休息会儿,便坐到书案前练字。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进步还是挺大的,据刘妈妈讲,至少是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了,只是,要拿出去跟精通此道的夫人小姐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大姑奶奶送的那几匹布,夫人要不要去送去李师傅那里?”绿翠刚吩咐丫环整理了一下库房,回来问唐枚。 唐枚倒觉得衣服够穿了,柜子里一排排的,不过那布料不去做衣服摆着也浪费,唐惠送的,也不好拿去转送人情,便道,“哪天有空再说罢。” 刘妈妈道,“就做成今儿那小姐身上穿的样式,真真是漂亮。” 侯府小姐自是不一样的,那裁缝肯定手艺很好,样式也新奇些,唐枚抿嘴一笑,“那也要李师傅做得出来。” 绿翠这次没去,好奇的问,“哪个小姐啊?” “是夫人在天清寺遇到的小姐,好像是侯府的呢。”红玉当时在里头,唐枚跟那四小姐的对话只听了个大概,倒是不知道是哪个侯府。 “侯府的?”绿翠很惊讶。 “哪怕是国公府呢,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对那两个小姐也不熟悉,对侯府更不了解,八卦也八卦不起来的。 绿翠这时想起一件事,“喜儿今儿来厨房耀武扬威,要这要那,颐指气使的,因夫人早吩咐过不得再给她们东西,也没人理她。结果就撒起泼来,摔了东西,还说宋娘子几个以后准得后悔。”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刘妈妈瞪起眼睛,“怎容她这么没有规矩?你没给她几记耳光吃吃?” 绿翠可没有那么暴力的,只笑了笑道,“谁让妈妈不在呢。” 红玉心想,也不知最近怎么了,少爷跟夫人本来好好的,忽然就又不好了,少爷常往金姨娘那里去,那喜儿是仗着少爷总在金姨娘那里过夜才胆子那么大呢! 唐枚实在不想在白振扬的侧室身上浪费时间,不过防还是要防的,“妈妈找人去问问,看怎么回事。” 刘妈妈心领神会,应一声走了。 李氏到家后,头一件事居然就是把唐枚叫过去。 “你跟丹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脸色很不好看。 “莫约是未时中。” 李氏哼了一声,“早上就去了,怎的那么晚才回?” 唐枚情知李氏必是知道了什么,便答,“在那里用了斋饭才回来的。” “是你的主意?”李氏一挑眉。 这倒叫她不好答了,唐枚略微停顿,笑道,“因香火钱给得丰盛,寺里就说要送斋饭给咱们尝尝,倒是真的很好吃,用完也就回来了,没做什么耽搁。” 李氏面色缓了缓,说话倒是真有个样子了,“丹云年轻小还不懂事,你当大嫂的自当要多教导。”说罢就让她走了。 后来听说又把白丹云叫了去,最后轮到陈姨娘。 陈姨娘这次比上回还惨,直接被李氏送去白家一处别苑,离这儿有二十几里的路程,连东西也不给好好收拾,只带了钟妈妈,巧珍两个下人,在傍晚出城去了。 第041章 天大的好事 刘妈妈探问消息回来后,脸色难看的很,在门口走来走去,愣是不进来。 绿翠看唐枚在专心看书,便出了去,小声问,“妈妈这是怎么了?莫非金姨娘那里出了什么事?” 刘妈妈拿拳头捶了一下手掌心,“这话不好同少夫人说,可瞒着也不行。”她跟随唐枚过来白家,还是头一回觉得那样为难。 “有什么话是不好同少夫人说的?”绿翠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只怕少夫人会气得饭都吃不下,气得要杀了金姨娘呢!” 绿翠眼睛睁大了,说话都结巴起来,“莫非,莫非……” “金姨娘前几日就在吐了,听丁娘子讲,又爱吃酸的,酸拌黄瓜连吃了三四日,你说要不要命?也难怪喜儿那小蹄子猖狂,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有喜了,倒不知金姨娘怎的一直没有请大夫来看。” 绿翠抚着胸口喘了口气,“金姨娘是怕少夫人罢。” 刘妈妈冷笑一声,“我看是扮可怜博少爷怜爱呢!” “那如何是好?总要让少夫人知晓的,这可是大事,若是少夫人表现的一无所知,指不定传到夫人耳朵里,以为少夫人是故意隐瞒。” “所以难啊。”刘妈妈叹气。 两人在外头说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立刻告诉唐枚为好。 听到金姨娘好似有喜了,唐枚心里一阵雀跃,真是天大的好事,张氏不同意她和离,如今侧室有了孩子,以后总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理由,但这喜悦可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身边几个人肯定当她是气疯了。 唐枚沉默会儿,呼出一口气,慢慢道,“还没证实,也不好告诉娘听,妈妈把金姨娘叫过来。” 刘妈妈担忧道,“少夫人没事罢?可千万想开些,金姨娘再如何,也没资格当孩子的娘的。” 言下之意最后还是她来养,唐枚点点头,“妈妈说的是,我也不想无谓的伤心,这一年功夫我无所出,金姨娘若真的怀上了,那也是好事。我大度些,对谁都好,妈妈请放心。” 刘妈妈跟绿翠面面相觑。 金姨娘很快就来了,喜儿跟在身后面露得色。 “听说你最近身子不舒服,怎的也不去请大夫来?”她开门见山。 金姨娘却好像听到晴天霹雳,吓得脸色惨白,身子都抖了起来,腿一软就要给唐枚跪下来请罪。 唐枚忙叫刘妈妈扶住她,“看你是虚得很了,妈妈这就叫人去请大夫罢。” 金姨娘吓得连连摇头,“少,少夫人,婢妾好得很,不用,不用看大夫。” 喜儿眉头拧成了麻花,姨娘明显是有喜了,偏就是不愿意去看大夫。正室夫人又如何,难道还会吃人不成,怕她要怕成这样?只是,如今怕也没有用,她去厨房一通捣乱,少夫人定然会派人来探消息,姨娘今日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去的。 刘妈妈扶着金姨娘坐好,随后就出门去了。 金姨娘如坐针毡,不时得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唐枚。 这个样子着实可怜,看来金姨娘是真的很害怕她,完全不是装的,就是她身边的喜儿,不是个安分的主。 大夫很快就来了,唐枚没想到请来的是钟大夫,但转念一想,也知道刘妈妈的心思,刘妈妈不信任钟大夫的医术,对金姨娘又不满,那又岂会真心为金姨娘好呢?所以请了她自认为医术不好的钟大夫来。 不过钟大夫涉及到下毒之事,刘妈妈却不记得了么? 钟镜香上来行了个常礼,“见过少夫人。” “今儿请你来是给金姨娘看病的,钟大夫请。”唐枚站起来,退到后面。 金姨娘恨不得整个人都躲起来,身子越发抖得厉害了,“少,少夫人,婢妾真的没有生病,不用大夫……” “请都请来了,总不好叫钟大夫白跑一趟罢?你就让他请个脉,只需一会会儿功夫。”唐枚语气温和,竟像是哄孩子。 金姨娘不知为何,心里更怕了。 刘妈妈看不得她推三阻四,这样磨磨蹭蹭,还不得要多久,反正少夫人心平气和的,这事总得解决掉,想着就上前抓住了金姨娘的手腕,“金姨娘莫要浪费时间了,推来推去干什么!少夫人一片心意,你是也不看在眼里?” “婢妾不敢。”金姨娘眼泪都要流下来。 钟镜香见机把手搭了上去。 “是有喜了。”他收回手,看向唐枚,嘴角似笑非笑,“恭喜少夫人。” 恭喜个鬼,刘妈妈大怒,就要打发钟镜香走。 “还要开几个方子,有喜了可不同寻常,方方面面都要注意的。”钟镜香仔细叮嘱道,“这天气特别要小心着凉……” 唐枚叫绿翠拿来笔墨,给钟镜香写下方子。 金姨娘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喜儿却是满脸震惊,少夫人竟然丝毫没有动怒,看起来还很是关心金姨娘,她预想中的情景没有出现,那就压根儿也没法给少爷告状了,不由失望万分。 钟镜香跟金姨娘离开后,唐枚问刘妈妈,“怎的请了钟大夫来?” “他是府里惯用的,就算这次不请,夫人下回也得请。再说,那下毒的事情,老奴一点也没有查出来,他既是有关联的,兴许能找到些线索,反正少夫人看病不用他便是。” 看来刘妈妈也是深思熟虑过了,唐枚笑道,“还是妈妈想得周到。” 外面门帘一挑,白振扬走了进来。 刘妈妈脸色立时又黑了,她不忍见唐枚跟白振扬说这件事,忍着心痛退出了房间,总还是要说的,她们在,少夫人更尴尬。 唐枚抿了下嘴唇,见白振扬脱下官袍,清了下嗓子说道,“刚才请大夫来给金姨娘看病了。” “她生病了?”白振扬很诧异,明明昨夜还好好的。 “是有喜了。” “什么?”白振扬大惊。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高兴,可金姨娘不是他最宠爱的人么?为何却没有露出即将成为人父该有的喜悦?唐枚不明白,强调道,“确实是有喜了,钟大夫已经确认过。” 白振扬整个人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唐枚道,“我这就去告诉娘。” 谁料她刚走门口,白振扬就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过头,“怎么?你要同我一起去么?” 那眼神至诚,笑容是平和的,丝毫没有作假,白振扬一下子泄了气,放开手道,“你,不气恼么?” 气恼?唐枚笑起来,“咱们是要和离的,我气恼做什么?你那样喜欢金姨娘,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应当高兴才是。” 可是他竟高兴不起来,若是以往,金姨娘有了孩子,唐枚一定暴跳如雷,一定会恨之入骨,他也许会高兴,然而,如今已经不是这个情况,他只是觉得烦恼,说不出来的烦恼,像乱麻似的理不清楚。 唐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这不是小事,我先去同娘说,你一会儿再来便是。”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却留下清淡的香味,萦绕在他周身。 白振扬伫立会儿,才叫青燕去准备水洗浴。 这时当本是要用饭的时间,白定祥夫妇见唐枚突然到来,也不知是为何,只是听到她说的事情后,白定祥从椅子上猛地蹦了起来。 “这混账东西!看我不打死他!”他气冲冲就要往外走。 李氏忙拦住,“老爷,你别生气,这种事岂是儿子的错?谁也想不到的。” “怎么想不到了?他不老老实实的,那金姨娘能怀上孩子?岂有此理,咱们家怎么能容一个庶长子,传出去,只当他是个宠妾的没轻没重的人,坏了咱们家的名声!”白定祥看起来十分的恼怒,大吼道,“你别挡着,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老爷,振扬也是一时糊涂,你就原谅他这一回。” “都说慈母多败儿,就是你宠出来的好儿子!” 夫妻俩吵吵闹闹,唐枚只觉得好笑,她这个儿媳妇在白家一向不受待见,若不是这非常时期,白定祥岂会真的为她出头?不过是做戏罢了,怕她回娘家跟唐士宁诉苦,把唐士宁惹毛了,白定祥就没有好果子吃,是以才假装成这样。 “不关相公的事,是儿媳妇不能给白家开枝散叶,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才让相公多去金姨娘那里的。”唐枚平静的说道。 两个人立时停下了动作。 “真是委屈你了,难为你如此大度。”李氏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振扬娶了你,果真是有福气。” 白定祥也不知戏该怎么演下去了,只叫道,“把那死小子叫过来!” “金姨娘看着身子很弱,钟大夫开了几张方子给她进补,一会儿儿媳妇叫人给娘送过来。” “我要看什么?”只短短功夫,李氏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笑容越发温和了,“金姨娘以后就你担待些,我也放心,要什么吃食,你选了给她就是。她能遇到你这样的正室夫人,是她一辈子修来的。” 唐枚早料到李氏会这么做,便点了下头,应承下来。 第042章 无心插柳 白振扬来之后,白定祥严厉的训斥了几句,李氏在旁边为儿子说些好话,又夸赞唐枚宽厚大度,这事就算结了。 两人回去用饭,白振扬没吃几口就起身走了,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刘妈妈进来安抚唐枚,“少爷怕是觉得愧疚于你,这也是好事,少夫人这次表现的很好,他们白家怎么也挑不出一丝错来的。” 唐枚拿手巾抹了下嘴,“以后金姨娘那里妈妈注意些,叫厨房每日都准备些滋补的送去。” “这可不是项好差事啊,当时少夫人就该回绝夫人的,怎的却要担待这些事?她们又不是没有小厨房。”刘妈妈就这点很不满,对李氏也颇有意见,姨娘怀了孩子,却要正室夫人照顾,委实是过分了些。看着少夫人对此事宽容,也不能如此得寸进尺! “那种情况我如何能说不行?金姨娘就住在旁边,叫大厨房送来也不方便,再说,娘打定主意,我推诿的话,她也会找到别的理由,先应了再说。” 刘妈妈叹口气,“上回金姨娘吃坏肚子,少爷差点就怪在少夫人头上,这次可是怀了孩子啊!” 唐枚一笑,“那次是误会,这回小心些,相信妈妈能处理好的。” 刘妈妈没法,嘟囔几句,也只得这么听了。 金姨娘有喜的事,白府的人第二日就全都知晓了,一时下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几天功夫,恨不得所有人都想去金姨娘那里大献殷勤,包括金姨娘身边的丫环,都有人偷偷巴结的。只唐枚以前名声在外,她自个儿院子的人断不敢生出这样的想法。 红玉几个气恼的很,但也没有法子。 唐枚自是无所谓,倒是白丹云的表现令她惊讶。 白丹云同她大哥一般,丝毫不见有什么欢喜的情绪,也没有借此打击,反而还安抚唐枚,说金姨娘不懂事理,跟她似有同仇敌忾的意思。 唐枚这日请安回来叫秋叶教她泡茶,这泡茶可是一门技术活,平常见秋叶表演,她早就羡慕的很了。 “最好是用玉雪山的泉水,泡起来才最是合适……” 秋叶正讲解呢,飞绿忽然来了,说是李氏请唐枚过去,刚才有人送了帖子来,要请她明日去做客。 唐枚想起那次去保定伯府的事,头就疼起来,莫非又是与白丹云有关?可她又不是未出嫁的小姐,为何非要拉着她一起呢! 进了李氏的卧房,白丹云果然在,不过她表情很是奇怪,上上下下打量着唐枚,充满了疑惑。 唐枚便有些不明白了,难道是她猜错了不成? “是武阳侯府送来的帖子。”李氏开门见山道,“我竟不知你是与武阳侯府的三小姐认识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唐枚解释道,“以前并不认识,还是去天清寺那一日遇到的。” 白丹云听了就有些生气,插嘴道,“我怎会不知这事?大嫂居然瞒着我,那武阳侯小姐也在寺里,你既是认识了,却不介绍给我见一见?” 想介绍还介绍不起来呢,她那会儿正好跑了出去,唐枚轻笑一声,“那你可冤枉我了,本是想说与你听的,结果你说看到王二小姐……” 那日是想去私会保定伯世子,这才会称见到王二小姐,白丹云着急道,“是我看错了,不是她。”又忙转移话题,“大嫂只跟那侯府三小姐有一面之缘,缘何她会请大嫂过去府里呢?”武阳侯府可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那几位小姐寻常都能出入宫中,太后都喜欢的很,唐枚怎会有这份殊荣,三小姐专门请她过去,送来的帖子烫金描画,华丽无比。 唐枚不好瞒了,“帮了三小姐一个忙罢了,没想到三小姐就记在心里了。”只这忙却是不能细说的。 “什么忙?”白丹云越是气恼起来,假如她不走开,指不定今日三小姐要请的便是她,偏偏要做的事又没成,弄得两头落空! 唐枚不说话,看向了李氏。 李氏心知必是什么隐秘的事,牵扯到侯府小姐,她也不敢大意,打断白丹云的问话,“既然侯府三小姐相请,那你明儿就去罢,说是辰时会来相接。我一会儿也备下份礼物,你带过去,总不好空手,失了礼数。” 白丹云心里跟爪子挠似的难过,但碍于李氏在,她还要保持自己的乖巧,只一双眼睛盯着唐枚不放。 唐枚应一声,又与她们闲说几句就告辞走了。 白丹云忙追出来。 “大嫂,到底是帮了什么忙呀,快说与我听听。” 见她不依不饶,唐枚沉下脸,“你要知道的那么清楚作甚?总是过去的事情了,又不是大恩,没什么好提的。” 像是绝对不会说的了,白丹云咬了下嘴唇,“那你明儿去可要注意些,那武阳侯府可不同于咱们两家,与保定伯府都不一样的。” 唐枚哭笑不得,她竟也来叮嘱自己,但也点头道,“我自会注意的。” 白丹云看她走了,狠狠跺了两下脚才转身回去。 刘妈妈呸了一声,“大小姐是越来越不像话,没个样子,难怪夫人要把大姨娘赶走,宠得大小姐都没边了。”又道,“老奴看那侯府三小姐也是没什么诚意,少夫人帮了忙,既是要谢谢,理当登门才是,竟要少夫人过去呢。” “刚才丹云也说了,那武阳侯府不一般,人家岂会上门来?在别人看来,请我过去,那都是天大的面子。” 刘妈妈笑起来,“真要那般富贵也好,少夫人结识了总有好处。” “妈妈说的是,只是不知那三小姐的品行却是如何。”唐枚一点也不介意多结识些人,但必须是志同道合的,若是要她仰人鼻息,那就算了。 “明日去了便知。”刘妈妈道,“不过老奴还是留下来罢。” 金姨娘有喜的事,刘妈妈不放心,唐枚点了点头。 第二日红玉跟绿翠给她打扮,到底是去侯府,一定不是能显得寒酸的,但也不好太过张扬,思来想去竟花费了大半个时辰。 等她去李氏那里取了礼物,武阳侯府派来迎接的轿子已经停在了垂花门口,同来的还有一位妈妈。 那妈妈自称姓姚,唐枚在天清寺也见过,应是三小姐贴身的人。 姚妈妈扶着她上轿子,抱歉道,“咱们小姐性子冷清,还请少夫人体谅,原本是应当上门来的。” “妈妈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能得三小姐相请,也很荣幸。” 姚妈妈笑了笑,“小姐一直在念叨着呢,说此事不能好好道谢,晚上也睡不好觉。” 听起来那三小姐心地是好的,不过为了一个人情困扰成这样,或许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受不得自己欠人恩惠。 轿子起了,轿夫脚步稳健,往武阳侯府而去。 武阳侯府位于梅竹胡同,极为安静,宅子格局同唐家相差不大,都是园林似的风格,只还要精致些,空间更大些。 红玉绿翠跟在后头,也不敢东张西望,做出见识少的样子,丢了少夫人的脸。 姚妈妈直接领着她们去了一处独立的两进小院。 “快报于三小姐,说白少夫人来了。”她吩咐看门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应一声,快步先走了进去。 唐枚去到堂屋时,三小姐已经立在门口,她穿了丁香色忍冬暗纹的襦裙,象牙白褙子,脖颈带一个雕空梅花金玉小锁,见到唐枚,便是盈盈一笑。 “见过三小姐。”她行了常礼。 三小姐也回了一礼,“早就想请你过来了,只前些天没有空闲。” 绿翠在旁边打量了三小姐一眼,心里暗暗吃惊,难怪红玉说是个富贵的,看起来确实如此,那三小姐的气质独特,容貌也相当出众,若说自家夫人是盛放的芍药,那三小姐就是空谷的幽兰了。 唐枚进到堂屋,只见这屋子里的摆设与外头的繁华不同,显得很朴素,只一座万字流水的玉屏风还比较贵重些,其他的,有些还不如自己那屋呢。 “少夫人可喜欢喝茶?”三小姐坐定了相问。 唐枚笑道,“喜欢是喜欢,只水平不高,三小姐拿些中上的便是,再好一点的,我可吃不出来。” 三小姐微微一愣。 姚妈妈倒是笑了,“少夫人倒是爽直,不如小姐就取那毛尖罢。” 三小姐点点头,“城阳山毛尖清香有余,回味不足,是为中上。” 身后一个丫环立时就去泡茶了。 那三小姐莫非是品茶高手?唐枚想起自己那家茶行,用请教的口气道,“不知三小姐可品尝过翠云茶?觉得此种茶到底如何?” “翠云?”三小姐略一思忖,“不知少夫人问的是哪处地方出的翠云?就我看来,寿山县附近的翠云最佳,香气四溢,甜味也恰到好处,而大湖县的就不够好了,甜味太足,茶味太淡,至于熊江的,更是不值一提,比很多下品的茶叶都不如。” 原来翠云茶还分那么多种,唐枚心道,倒是没听丁管事说得那么详细的,她由衷的表示佩服。 “我们小姐从小就与茶结缘的,自是不一般。”姚妈妈很得意。 那最好了,唐枚立时就起了要与三小姐打好关系的心,不过还得再看看三小姐的性子,是不是能谈到一处去。 今天我删了一个书评,看着实在生气,原本是从不删书评的,可要是有人用到侮辱的词汇,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看不起作者,那我一定会删。 但是仍很欢迎童鞋们提建议,只不过,希望大家的态度要摆正,作者不是你想说就说的,文写的不好,你可以说,作者阅历不够,你也可以说,但请注意用词! 最后申明一下,这文是架空,有些方面请童鞋们不要纠结,写架空无非是作者图一个方便,不然早就写史实去了。 顺便求下推荐票票,收藏 ̄ ̄ 第043章 有何见教 茶端上来,果然清香无比,唐枚啜了几口后放在一边。 三小姐一时也不讲话。 看起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唐枚不由得想起唐芳,这个妹妹往常话少,可说起熏香来,就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这两人莫非有什么共同之处? “不如小姐跟白少夫人出去走走罢。”姚妈妈提议。 三小姐点了点头,“也好。” “东边有个园子,可以赏花。”姚妈妈又说,“这天气不冷不热最好,等凉下来又不愿意走动了。” 姚妈妈看起来和蔼可亲,可在自家小姐面前却屡次抢先开口,不知是得了三小姐默许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唐枚笑了笑道,“只可惜这时节花开得少了,倒没能欣赏到你们侯府花园的丽色。” 姚妈妈又接了上去,“这还不容易,等明年三四月再请了少夫人来便是。” 直接就做了决定,唐枚看了一眼三小姐,她竟是丝毫没有不悦。 几人走出去,刚到院门口的时候,碰见了四小姐与另外一位打扮素淡,长得极为秀美的小姐。 “三姐姐请了客人来,怎的也不叫我们一起呢?”四小姐说着看向唐枚,“哦,原是请了这位白少夫人呀。” 另外一位小姐惊讶道,“四妹竟认识吗?” 四小姐把手里的花一抛,介绍道,“白少夫人,这位是我们的二姐。二姐,这位是白少夫人,上次去天清寺认识的。” 那二小姐抿嘴一笑,“你这介绍是白说了,白家夫人,我哪儿知晓是哪个白家。” 唐枚大大方方道,“两位小姐,我夫家府邸在丈秀胡同,公公是左通政,相公乃是吏部主事,至于我娘家,是在西塘胡同的唐家,我父亲是工部右侍郎。” 这一番解释清清楚楚,四小姐拍手笑道,“倒是个爽快的,那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三姐姐,难怪你会请她来做客呢,比起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姐着实是舒服多了。” 二小姐笑着摇头,“你这话也不怕得罪人。” “又没有旁人,怕甚么!” 三小姐只听她们说话,一语不发。 姚妈妈道,“既然两位小姐也来了,老奴叫人去园子里设下席位。” 四小姐扬手唤住她,“顺便叫厨房做些点心来,你也知道我们几人的口味。”又问唐枚,“白少夫人喜欢吃什么点心呢?偏甜,略甜,还是咸味的?” 富贵人家小姐的贴身妈妈,地位都不一般,刚才姚妈妈只说要去派人设席位,结果那四小姐就使唤起她来。唐枚瞥了姚妈妈一眼,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便道,“我没什么偏好的,姚妈妈做主便是。” 三小姐此时眉梢一挑,淡淡道,“这时当儿吃什么点心,妈妈不用理会四妹,只管席位便是。” 四小姐这般丢面子,心里也有气了,拂袖道,“三姐姐这般小气,大不了点心那份钱由我出便是!” 见二人有些僵,二小姐忙道,“四妹,三妹说的也没有不对,既请了白少夫人来,定然准备了宴席,若用了点心,一会儿也就吃不下了。” “二姐就会偏帮三姐,吃些点心能管什么饱?”四小姐心里不服,但到底是三小姐的地方,也就作罢。 四人赏了会儿花,虽然没有点心,瓜果还是端了不少上来。 那三小姐的话真的很少,多数时候都是四小姐跟二小姐在闲话,唐枚偶尔说上两句,一上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要到午膳的时候,那二位小姐都没有留下来,姚妈妈专程过来问她吃不吃蛇肉,这才叫厨房去准备。 唐枚跟三小姐对面而坐,又到了冷场的时候。 这三小姐除了会讲茶叶,果真是不太喜欢开口的。 唐枚看着美味佳肴一盘盘端上来,又想起姚妈妈领着她跟两个丫环,直接从二门的西角门来到这个院子。 这举动实在有些古怪,照理说,她初次上门,理当是要拜见侯府的长辈的,可三小姐与姚妈妈丝毫没有提及,直到现在,也仍是没有说一下。 侯府是什么人家,规矩肯定相当严苛,三小姐请她过来,也一定得由她母亲同意才可能进行,也就是说,侯府的长辈肯定知道她在府里。 唐枚想了想,试探道,“今儿打扰府上了,过会儿是否去拜谢下令堂为好呢?” 三小姐抬起头看她一眼,语气比起之前的淡漠,多了丝警惕,“不用,母亲说过了,叫我好好招待你。” 姚妈妈也忙道,“太夫人跟夫人都不太管小辈的事,请个相识的朋友用饭而已,再平常不过了,不需要去特意拜见。” 听起来是不想让她跟那些长辈们见面,唐枚微微一笑,“原来太夫人与夫人是那样开明的。” 三小姐听了此话,略略低下头。 姚妈妈伸手给唐枚布菜,“少夫人多吃些,都是小姐叫厨房精心准备的,就是为了感谢少夫人呢。”又笑,“也难得少夫人会吃蛇肉,二小姐跟四小姐看都不敢看一眼。” 难道那二人是因为蛇肉才没有留下的吗? 唐枚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合理,一般女人都会怕蛇,看到都心惊胆战,别说入口了,她会吃蛇肉其实也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只这三小姐竟有这种胆子…… 一顿饭吃下来,各种满足。 看得出来,三小姐请她吃饭是真心的,菜肴极其精致,厨师的手艺出神入化,毫不夸张的说,是她上辈子加这辈子吃得最好吃的一次。 刘妈妈笑眯眯的叫丫环伺候她漱口,“白少夫人可满意否?” 唐枚连连点头,“托了三小姐的福。” 三小姐抿嘴一笑,看着唐枚,也有些高兴,毕竟能同她一起品尝蛇肉的人不多,她感激唐枚,所以把自己最中意的菜式拿出来,若是唐枚不喜欢也就罢了,只是没想到她倒是欣赏的,因而也很惊喜。 桌上碗碟撤了下去,唐枚又问起三小姐茶经。 三小姐正待要答,门外却出现一阵微小骚动,随之,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 那些丫头们的声音纷纷响起来,或清脆或婉转,直呼侯爷。 唐枚一下子愣住了,是武阳侯么?她对这个人很好奇,自然而然看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叫人难忘的眼睛。 竟然是他! 唐枚想起那日偷听的事情,面皮微微发紧,略一低头,躲避开对方凌厉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大哥,你怎的来了?”三小姐问,声音里多了些温暖,可是也很紧张。 苏豫道,“想吃蛇羹了。” 三小姐咬了下唇,“那大哥来得晚了,刚刚撤下。” “看来我没有口福,下次再叫厨房做这样精致的菜,可记得告诉我一声。”他语气冷峻。 三小姐听了这话,双手不由握在一起,她请唐枚来只与母亲提过,那是必须的流程,并不曾告诉过苏豫,他想来是恼了。 姚妈妈见此情景,忙道,“侯爷事务繁忙,小姐也不想打搅……” 苏豫眼眸一眯,“倒是由你来做主了?她如何自己不会答?” 姚妈妈吓得赶紧噤声。 三小姐咬了咬牙,正待要说,苏豫却又道,“既有客人在,你好好招待,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出了去。 唐枚立在那里,颇有些尴尬,这武阳侯也太不给自己妹妹面子了罢?就算请了人不告诉他又如何?至于吗? 三小姐的脸微微发红。 唐枚有意化解,笑道,“早知我吃慢些,倒是害得侯爷白来一趟,这样好的菜式,谁都会惦记呢。” 姚妈妈也笑起来,“可不是,刚才侯爷怕是没得吃才生气了,小姐下回再整一桌请了他便是。” 三小姐这才自在了些。 唐枚又继续问茶经,好让她心情回复过来。 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姚妈妈趁着唐枚去如厕的空档,问三小姐,“准备的那份厚礼,小姐看还要不要送?” 三小姐想一想道,“看白少夫人不是那样的人,若是送了,只当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是会弄巧成拙。” “我看也是,若是那品行不好的,给了贵重的东西也就填了贪心,断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可白少夫人看着确实不像。”姚妈妈道,“不然过了这些天,也不会一直风平浪静,应是没有那个心的,只送些一般的也就罢了。” 等到唐枚回来,天色也已经不早,便要告辞。 三小姐也送了回礼给她,请她代之向白定祥夫妇问好。 唐枚坐着轿子出了垂花门,一路往白府而去。 结果刚经过横桥,来到一处小巷子口的时候,一匹高头大马从左边大街跑过来,拦住了去路。 “白少夫人。” 唐枚听到这声音,只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少夫人,是武阳侯。”红玉轻声在车窗边道,“少夫人,咱们该怎么办?”那武阳侯骑着骏马,似从街道上从天而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她们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唐枚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她本不是临阵退缩的人,便伸手把车门口挂着的锦帘一掀,朗声道,“侯爷当街拦路,不知有何见教?” 明天中秋节拉,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合家团圆 ̄ ̄我的老书,没看过的可以看看哦! 第044章 人情 苏豫早就认出她是谁,下了马,淡淡道,“我有话问你。”又看向轿夫,“你们都退下。” 那轿子是侯府备下的,两个轿夫自然从命,立时把轿子的抬杠从肩头卸下,退到横桥那边去了。 小巷子口静悄悄的,连路过的行人也无。 红玉与绿翠对看一眼,不知少夫人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看起来,他是一定要同她谈的了,唐枚提起裙摆,从轿子里钻出来,落落大方道,“不知侯爷要问我什么?” 苏豫不答,目光往那两个丫环一扫。 唐枚会意,“你们也过去罢。” 红玉啊的一声,“少夫人……” 绿翠伸手拉一拉她,示意她别多口。 那日在保定伯府,绿翠也是在场的,当时惊鸿一瞥,再见面时,自然认得苏豫,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武阳侯,此番追过来,必定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 她拉着红玉后退了丈许,听不见二人说话,可却看得见,这样是最合适的,若是有状况,也能及时上去。 苏豫这才问道,“我三妹为何会请你过来?” 唐枚不知他的意图,略一思忖道,“事关三小姐,我若答了,是对她的不敬,若是不答,侯爷也不会放过我,是不是?” 说话如此滴水不漏,苏豫不喜这样精明的女子,语气沉下来道,“我三妹在天清寺那日,你在是不在?” 他竟是知道的? 她目光在苏豫脸上扫了下,可若是确定,又何必多此一问,她又看了一眼巷口犹自甩着尾巴的骏马,能这样追过来,应该是果决的人才是,断不会说些不必要的话。 “在。”她干脆的承认。 “三妹是承了你的人情?”自己的妹妹自己最了解不过,她平素没什么朋友,此番大费周章,先是要瞒着他,又置办厚礼请人过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算算时间,恰是从天清寺那日回来,他便开始着手调查。 唐枚轻轻吐出一口气,“侯爷为何不去问问三小姐呢?” 苏豫由此断定她定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画像来,“你看看,可认识此人?” 是一个年轻公子,面相来看极为不善,唐枚吃了一惊,可很快又疑惑起来,既然人都找到了,怎的还要她来辨认? 苏豫道,“此人已经死了。” 唐枚眼睛微睁,想到刘妈妈的所作所为,莫非是刘妈妈动作太猛,直接把人打死了?而武阳侯此番询问,难道除了查清真相,顺便也是在找杀人犯不成? 她小心问道,“怎么死的?” 见她神色极为古怪,苏豫挑起眉,“你还未答我,到底认不认识此人。” “不认识。”她摇头。 “也许你的丫环认识。”苏豫直接往红玉跟绿翠二人走了过去。 红玉一见画像中的人,脸色立时变了,求救似的看向唐枚,她不知该如何说,因为刚才一直也不知道那二人交谈了什么内容。 苏豫却步步紧逼,厉声道,“你既知道,竟敢不答?” 红玉吓得拳头捏紧,可少夫人不开口,她不敢擅自做主。 既然已被他瞧了出来,唐枚便道,“人是我这丫环见过的,侯爷已经确定,还有什么好问的?他行事未遂,三小姐避到我屋里,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人都死了,已经对三小姐没有威胁。 行事未遂?苏豫目中闪过两道寒光,画像都差点被他捏碎,片刻后才静下心说道,“我与妹妹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定当回报。” 听到回报二字,唐枚眼睛一亮,差点就要冲口说出唐士宁的事,最后还是忍住了。 苏豫却没有错过她的表情,挑眉道,“你们唐家我插不了手,叫你父亲好自为之!”说罢转身上马,风一样的消失在了远处。 红玉目瞪口呆,“这侯爷真真是无礼!” “你也知道是侯爷,就是老爷见到了也是要礼让三分的。”绿翠叹口气,若是旁人,少夫人何须理会。 唐枚拂了下袖子,管他有礼无礼,既然要回报,以后挣个够本回来便是! 可她心里并不安定,想着一到家里就得把刘妈妈叫来问话。 苏豫到胡杨街东,刚下马,前方迎面跑过来一个身穿湖绿绸衫的年轻公子,他满脸都是汗,大口喘着气道,“哎哟,这么快就完事了?瞧我叫人把街道两边的人都拦住了,就为方便你!你怎的也不等到我?”一边探脖子往里看,“我今儿才知道,你原是喜欢少妇的,一听那什么白少夫人,竟然抢了我的马追过来……” 苏豫懒得听他胡说八道,把缰绳往他一扔,“还你。” 那公子跟在他身后,追问道,“那少妇长得如何?竟让你惦记上了?” 苏豫回头看他一眼,“可记得前几日在天清寺发生的命案?” 那公子眼睛一翻,“谁要理会这个。” “你去好好查查,看那人这段时间都跟谁有过来往,有无其他亲人,一个都不要放过,也不要教人发现。” 那公子莫名其妙,“我要查了干什么?他又不是我姘头!” “你查到了,我就告诉你,我跟那少妇……” “好,好,好,我这就叫人去查,你给我等着!”那公子立刻翻身上马,一溜烟的跑不见了。 苏豫驻足片刻,才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唐枚到了白府,把回礼给李氏,“三小姐叫我代问父亲与母亲好。” “真是个懂事理的。”李氏格外高兴,“可见到老夫人与几位苏夫人了?” 早就知道会问这个,只能教她失望了,唐枚道,“没有,儿媳妇只见到了府里三位小姐。” 李氏脸色就有些不好看,都去了侯府了,怎么会见不到长辈呢?怕不是糊弄她的罢?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都是可以问到的,也不好隐瞒。 可要是没说假话,那还真有些奇怪,莫非这三小姐是不受府中长辈待见的?不然结识了别家的少夫人要请过来做客,那些长辈总要给些面子罢?李氏就有些希望落空的不悦之感,还当儿媳妇长进了,为了娘家能找到好的法子,原来也仍是没得什么用! 她便称乏了,打发唐枚走。 唐枚本也同她无话可说,自然告辞去了。 一到卧房,她就叫了刘妈妈来,听到是询问那个浪荡子的事情,刘妈妈哭笑不得,“老奴哪儿有这个胆子打死人,那肮脏东西那会儿好好的,绝对没有死。”又疑惑道,“少夫人怎会问起这些?” 确定没有死,唐枚才松了口气。 红玉回答刘妈妈,“原来那三小姐的大哥是武阳侯,他半路追到少夫人,说那人死了,又问了一些事情。” “啊,怎会这样?”刘妈妈吃惊道,“什么时辰死的?” 武阳侯来去匆匆,哪儿有时间,或者说也不会给机会让她提问,唐枚自然不知道那公子是哪日死的,是如何死的,又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现在想想,还真是诡异的很。 “那三小姐为人如何?”刘妈妈又好奇的问。 “很好,就是话少,不过她对茶叶一道极为精通。”唐枚叹了口气,本是有心结交,可谁料到三小姐有个这样的大哥,看起来极是不信任人,也难以接近的很,除开要他回报的想法,还真的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呢。 她这一天也累了,正想躺下来休息会儿,白丹云又闯进来。 “大嫂,怎的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白丹云满脸笑容,还捧了一碟点心过来,“放了好多核桃肉,才叫厨房做出来的。” 唐枚笑了笑,“多谢,只这会儿饱得很,先放着罢。” 白丹云顺势坐在她身边来,“大嫂,那武阳侯府如何?听说富贵华丽的很呢。” 他们唐家也很有钱,宅院也很富丽,是以唐枚倒是看不出来有多大差别。 白丹云就把自个儿听来的说给唐枚晓得,“你大概不知道,那宅院原先是一位王爷住的,后来空置了许多年。直到廉仪公主嫁去苏家,先帝觉得苏家的住所不够好,就把这处宅子赐给了苏家。”她瞟了一眼明显听不懂的唐枚,解释道,“那廉仪公主就是苏家的老太太,她是先帝的同胞姐姐。” 原来那老太太竟然是公主,也难怪李氏跟白丹云的态度会这样,唐枚越发了解了。 不过白丹云来肯定不只是为了给她讲武阳侯府的历史,唐枚揉着额头,摆出一副劳累的样子。 白丹云只得道,“大嫂,你可跟我三小姐提起我了呀?” 唐枚抽了下嘴角,没事提她干什么? “不提也没关系,大嫂,既然三小姐请了你一次,咱们怎么也得请回来,这才对呀,是不是?礼尚往来么。” 是想结识三小姐罢了,唐枚只想打发她走,“你说得对,改日有机会我一定会请的。” 也管不了是不是敷衍,只她答应了就行,白丹云露出笑来,“那大嫂好好休息罢,记得吃点心哦!” 结果等她一走,刘妈妈就把那盘核桃点心倒掉了。 祝童鞋们长假愉快,本书明日上架,靠稿费生活的人不容易,脑细胞每天都死好多,童鞋们请尽量支持正版啊!不胜感激! 谢谢zoeyhl,谜样的云送的月饼 ̄ ̄ 第045章 生机(求首订) 顾逢年上任后终于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在连续支付官员数月的俸禄之后,又遭逢近年来最大的旱灾,本已虚空的国库已然告缺,无法再如常发放月俸银。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把原先月俸的钱物比例改为两分钱财,八分实物。 楚朝开国皇帝定下的俸银本就微薄,而几代皇帝都延续了祖宗的制度,因而那些在油水充足部门的官员还好讲,在清水衙门的官员,可以说,一家老小就指望着月底那点儿银子过活。如今要把钱财减去三分,实物又不是可以食用的米粮,对于一些毫无家底的官员来讲,无异于雪上加霜了。 故而这项举措一出来就遭到众多官员的反对,然而,顾逢年身居首辅之位,万人之上,没有人敢当面站起来,只背地里暗潮涌动,加上各种势力的推波助澜,谁也无法预料将来局势的走向会如何。 前日,就有位官员投河自尽了,听说家里连饭都吃不上,故以死抗议。 唐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她难得这么烦躁,实在是因为唐士宁的到来令她极为不安。 “少夫人稍安勿躁,老爷不过是来叙旧罢了,有甚么好担心的?”刘妈妈劝慰她。 唐士宁会跟白定祥父子叙旧才叫见了鬼了肯定又是想到什么破烂点子,来拉别人入伙,这是唐枚最恼火的地方。 可这也怪不得唐士宁,顾逢年鲜少犯错,如今改制月俸银,逼得官员投河,里面的文章只要做足,那是大大有利于他们这一派的。京察已经在实施,自个儿的命运捏在别人手心里,如今找到这一线生机,假若再不行动,什么都晚了“我怕父亲他坏了事”唐枚叹一声,白振扬昨日才把这事告知于她,没想到唐士宁动作那么快,今儿就来了,可见他并没有与那批志在搞垮顾逢年的官员脱离关系。 刘妈妈不懂其中厉害,疑惑道,“少夫人何以这么说?” “此事说来复杂,妈妈,我看我要回去一趟才行,与母亲好好商量下。” “不如问问少爷再说?”刘妈妈建议。 唐枚点点头,索性走到院子里去等。 过了半个时辰,白振扬才回来,那脸色阴沉的跟天边的乌云似的。 “我父亲又来做什么?”她急忙问。 白振扬走到卧房,几个丫环都识相的退了出去,两人关上门说话。 “无非是要求我们也参与弹劾顾大人。”白振扬冷笑道,“顾大人能当上首辅绝不是偶然,只一个官员投河罢了,如何能挽回大局?再说,国库虚空,原也是前任首辅王大人的过错,顾大人已经竭力挽救,不然前几个月的月俸都发放不出来呢你父亲真是不识好歹” 最近一段时日,白振扬对顾逢年的态度已经从怀疑完全转成了支持,唐枚深感他的改变,问道,“那顾大人当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我认为是。”他毫不犹豫。 唐枚唔了一声,“可惜我父亲并不信任他,他又罢黜了王大人许多的亲信,父亲的举动乃是出于自保。” 白振扬哼了声,不予点评。 “我一会儿回去看看。”她询问道,“你可有什么法子,我也好同母亲说一下。” “你们如何能帮上忙?算了。”白振扬摇摇头,父亲有把柄在唐士宁之手,一直虚以委蛇,也不知这次能不能糊弄过去。 唐枚猜到他可能一时之间也没有好点子,就不再说了。 白振扬见她要去李氏那里,便往前走了两步,可面对她平静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叫她不要勉强讨好,最近她是比以前更保持了距离,可每日里仍对他微笑,饭菜总是挑了他爱吃的来做,对金姨娘也分外的照顾。在外人眼里,她真的做得很好,是个贤妻,只是这份好,却是一直以和离为目的的。 而这一点,她似乎从未动摇过。 “你有话要说?”唐枚见他微微失神。 “没什么,你去罢。”他背过身。 这种欲言又止她已见过多回,只每回都只当没注意,这次也不例外,唐枚说了句晚上就会回来,便领着刘妈妈跟红玉出门。 李氏也被唐士宁搞得烦透了,听说儿媳妇要回娘家,便说了好些话,总结起来的意思就是让张氏好好劝解下自己的相公,叫他不要再出来害人。 虽不中听,可也是大实话,李氏一向能隐忍,这次可见也到了极限,唐士宁再一意孤行,鱼死网破是早晚的事。 马车很快就到了唐府。 听到唐枚来了,张氏坐不住,立在门口迎接她。 “我就知道你可能要来,哎,你父亲我拉也拉不住,早上才跟你二叔吵了一架,又跑去亲家那里。”张氏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唐枚惊道,“又跟二叔吵架了?”这上回打架貌似还没有和好呢“是啊,也怪你二叔太急躁。”张氏揉着眉心,“你父亲本来心情大好,说是顾大人要倒霉,结果你二叔一来就刺激他,言辞不敬,你父亲能不生气么?假若好好谈,兴许还能听得进去,这下可好,捅了马蜂窝了。自个儿兄弟肘子往外拐,他已经气得不行,我哪儿还敢说别的话?” 这两兄弟……唐枚无语了,问道,“是不是堂弟的婚事,林家还拖着?” “林家那里倒还好,旭儿已经拜了卢成先生为师,前几日那林小姐还去他们家做客的,你二嫂还很高兴。” “那二叔来干什么?还没打够不成?” 张氏皱起眉,“好歹是你长辈,你这孩子。” 唐枚握住张氏的手,“我这不是开玩笑么,二叔恐怕也是听说死了人,怕父亲闹出大事来。” 张氏叹口气,“也是没法子的事,本来你父亲上回丢了脸面,都不好意思再去参与,可偏偏又出了这种事,有一个可趁之机,他们那边正需要人,这不又上来找你父亲了。” 唐枚冷笑一声,“是想让父亲当出头鸟呢,正好给人一箭射下来,拿去试试水深水浅。母亲,你最近一定要找人盯牢了,万不得已,故技重施也行。当然,若是小错就罢了,犯不着。” “我是担心你,你父亲若做不了官,他们白家肯定……”张氏担忧道,“到时候如何是好?” 唐枚苦笑道,“母亲,金姨娘有喜了,就算他们不休我,未必我的日子就好过。” 张氏一愣,“怎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没机会告诉母亲呢。” 居然在这种时候,白家也太欺人了,张氏气道,“你怎得没叫女婿一同来?我看他也不是那么糊涂的人”正室夫人都还没生孩子呢,却弄了个庶长子出来。 唐枚加油添醋,“就算金姨娘没有怀上,母亲别忘了,此前还有春梅呢我总是讨不了他的好的,不若母亲,父亲再如何,至少还知道怎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张氏听得心疼,伸手抱住她,哽咽道,“娘真后悔当初没有想法子缓一缓,你不过是个孩子,哪儿懂得那些多,我偏是没有再劝你。只当你嫁个自己喜欢的,会过得好,谁料到,都是娘的错……” 唐枚有些内疚自己装得那么可怜,可不这样,如何脱身? “娘,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选的,只希望这条路走错了,女儿还有机会再重新选择,而不是一条路走到死。” 张氏这次是真的犹豫起来,想了会儿才道,“到时候再看看亲家的意思,为娘是绝不能让你被休的。” 唐枚在她怀里蹭了蹭,“我晓得娘最疼我了” 两人正说着话,婉儿在门口道,二太太来了。 “准是因为你父亲跟你二叔吵架的事。”张氏叫婉儿快把二太太领进来。 唐枚也重新坐好。 二太太柳氏见到唐枚在这里,略微吃惊,那二侄女最近是紧跟朝廷政局,只要风吹草动,准得跟娘家联系,跟往常大是不同。往常回来,可是只有一个原因的,那就是跟女婿又打闹了。 “大哥不在么?我是替相公来道歉的,哎,好好的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东西,要不是旭儿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相公也有错,不然两个人也吵不起来。”张氏忙道。 “他是弟弟,怎好冲撞大哥呢?要不是大哥跟大嫂,咱们这个家也不好支撑到现在的。”柳氏真心实意道。 “瞧你说的,什么你们我们的,咱们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 柳氏感慨一声,“大嫂说的是,若没有娘的话在先,咱们还住在一起呢,日日见面,兴许也不会有误会堆积起来。” 提到老太太,张氏就闭了嘴。 当年老太太临死前叮嘱一定要他们把家都分好,不然死不瞑目,还在死前就找好了族里的长辈,随后全程把这事办妥了。不然张氏也不肯那么早就分得清清楚楚,伤了和气,在她看来,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才是福气,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老太太为何会这样执着。 谢谢丰姿小美女的打赏~~ 第046章 议亲 柳氏见张氏沉默以对,笑了笑道,“前几日,我父亲说有宗生意要去金水县那里,我就托他带了些东西给三弟他们。” “那倒是好,三弟跟三弟妹离得远,都快三年没见到了。”张氏颇为想念。 “也是三弟人耿直,要是跟上面疏通好关系,来京述职什么的不就能顺便见个面,住几天了?”柳氏摆摆手,“哎,这榆木疙瘩,跟相公是一个样,我叫他不要再去考功名了,这都几岁的人了,偏还要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儿子都已经是举人了,你说他还有什么必要再浪费时间在上头?” 张氏笑道,“他们读书人,咱们是不明白的,老爷不也花了十几年功夫才考上,说起来,旭儿真是给唐家祖宗争光了,年纪轻轻有这等才学。” 柳氏面上有几分得意,看向唐枚,“倒是要再好好谢谢振扬,旭儿做了卢先生的学生,不知有多高兴,信心也是满满,等你那好夫婿什么时候有空闲,请过来……” 张氏才听唐枚说到和离的事,怕她心里难受,忙打岔道,“你叫旭儿请振扬吃顿饭也就罢了。” “也行,咱们年纪大了,话也说不到一块去,改日我叫旭儿登门来请,这孩子也是面皮薄。” 怕是不喜欢她这个二姐与二姐夫罢?唐枚暗道。 唐芳知晓唐枚来了,立时跑来见她。 柳氏笑着道,“你们两姐妹不知道多少话讲,我跟大嫂去里头。” 避开她们应是有话要说,唐枚看看外头天色,乌云倒是散开了,露出些许金光,不似要下雨的样子,便说跟唐芳出去走走。 “二姐,你又用了我送的香了啊”唐芳高兴地道。 “那是自然,你送的,我天天用着呢。” 唐芳又露出要送她的意思。 “等我用完再说,现在的一两年都未必用得掉。”唐枚想到熏香好似也要花不少钱,问道,“你的月钱全花在上头了罢?够不够用?” 唐芳一笑,“我又没有别的花费,够用的很呢。” 想想倒也是,有张氏的庇护,她哪儿用得着花钱去探消息,去维护一些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唐枚伸手摸摸她的头,只这样的性子,将来嫁去婆家可如何是好?谁来替她遮风挡雨呢?年纪也已经十三了,嫁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见她似在担忧,唐芳奇怪的道,“二姐怎么了?” “我在想,你以后找了婆家可怎么办。” 唐芳的脸刷的红了,扭着身子道,“二姐在胡说什么呀,我,我还小呢” “小什么,也就两三年的功夫,不是我催你嫁,只是我总算有些经验,这嫁了人可是跟在自个儿家里完全不一样呢……”她打算慢慢传授些“防身秘诀”,也好叫唐芳不会给人欺负了去。 可唐芳已经羞得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急道,“二姐要说这些,也,也该跟三姐去说,她说不定就要嫁人了。” “啊?”唐枚惊讶的道,“三妹要嫁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前些时间,我也是听罗萍说的。” 罗萍是唐芳的大丫环,此刻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自家主子真真是憨厚,那会儿叮嘱她别告诉旁人,结果说与二姑奶奶听也就罢了,偏还把自个儿名字讲出来。 唐枚果然看向罗萍,“你怎知道这事的?” 唐枚以前的余威未散,罗萍扑通一声跪下来,“二姑奶奶饶命,奴婢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着小姐应会关心三小姐的事情,就把听来的给小姐说了。” 唐芳奇怪道,“你跪下做什么,二姐只是问问你罢了,还不起来,二姐又不是旁人。” 罗萍哪儿敢起来,只垂着头。 到底是唐芳的丫环,唐枚皱了下眉头,“四小姐叫你起来,你听不见?” 罗萍这才起来。 看来这个妹妹在下人面前真是一点威信都没有,唐枚暗叹一口气,继续道,“我问你,到底在哪儿听到三小姐议亲的事的?” 罗萍咬着嘴唇,心里斗争了会儿,觉得不老实交代铁定没有好果子吃,才回道,“是听金妈妈说的,金妈妈跟奴婢的娘认识……” 金妈妈是管大厨房的,对张氏也算忠心,上次替张氏求情,骂了唐士宁被打了板子,唐枚又问,“可知道三妹是要许给哪户人家?” 罗萍忙道,“奴婢真不知,只晓得太太已经有这个想法,请二姑奶奶饶了奴婢” 要追究起来也是金妈**错,唐枚淡淡道,“你既没有恶意,便罢了,只有些事情不清不楚的就不要讲出来。” 罗萍连忙答应一声,退到后面。 “要不咱们去看看三妹?”她提议。 “三姐病了呢,昨儿给娘请安的时候差点晕倒。”唐芳忧心道,“三姐最近总是生病,大夫说是身子虚,要好好调养才行,我也不敢去打搅。” 唐枚就没再提,跟唐芳在庭院里绕了一圈方才回去张氏那里。 柳氏此刻已告辞走了,张氏笑着冲她们招招手,“都过来坐,有个好消息呢,总算给宏儿找着了一家私塾,是卢成先生的一个学生开办的。早先也听老爷说过,只道那私塾人数限定,一年统共收才六十个,以为进不去。还是你们二婶有本事,刚才跟我说了,宏儿过些天就能去那里念书,分到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一个学班。” 唐芳拍手道,“那可好了,说与陈姨娘听,她肯定高兴的很。” “也是托了你二姐的福,旭儿拜了卢成先生,总能得些消息的,你二婶就去找那个学生的娘子,竟然就成了。”张氏笑道。 柳氏还真是会托关系,唐枚心想,唐宏进书院那是好事,可她们要避开说话,应该不只是讲了这些,便道,“才知道三妹病了,我本想去瞧瞧她的。”又试探张氏,“三妹年纪也不小了,娘可为她选了好人家呢?” 张氏立时朝唐芳看了一眼,小女儿还小,她是不想当面说婚嫁事宜的。 “让四妹晓得又无妨,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又是姐妹,怎会不关心三妹的事呢?” 唐芳红着脸道,“是啊,娘,听罗萍说,哦,金妈妈说的,娘要把三姐姐嫁出去,是不是呀?” 张氏沉下脸,她竟不知道唐芳居然已经知道了,这金妈妈,莫非是那天送汤药的时候在外头听见的?这等事竟到处乱说,年纪也不小心了,嘴巴还那么不牢靠,她有些生气,“你先回去,我同你二姐还有事商量。” 唐芳见张氏这副摸样,哪儿再敢说话,忙站起来走了。 “四妹又不是小孩子了,娘还顾忌这些多?女儿刚才还在想,将来她这性子要嫁去婆家了,该怎么办,娘总不能老是护着她的。”唐枚不想张氏把唐芳养成温室里的花朵,这年代不比后世,家族多是庞大,人口复杂,勾心斗角不止,还是要让她提前有些了解才好。 张氏摇头道,“我总会给她找个合适的婆家的,家世倒不是要多好,只她以后能同现在这般开心也就行了。” 世事难料,指望婆家人好还不如指望自己坚强,唐枚虽有不同意见,可一时也无法说服,只好等以后再慢慢讲。 “你三妹的婚姻大事,其实是你二婶提议的,我想想也有几分的道理。你三妹十四岁,过完年也就十五了,现在家里还好,你父亲还是个三品官,趁早把她嫁出去也好。以后若是出了事,你说她这样一个身份,别人总会不那么高看的。” 听上去是为唐妍着想,庶女不比嫡女,唐枚问,“哪户人家都定了吗?” “还没有,我问过你们大姨娘,她倒是愿意的。其实也还是有几户想与咱们家结亲的,有些是很不堪,有些倒是真心实意,我瞧着有家姓戴的就不错,那户人家的夫人很是和善,看起来很有教养,祖上虽不是256中文,但戴老爷是个六品官,他家儿子是个举人,同旭儿一样,也要参加下次会试的。” 唐枚也不知说什么好,她不清楚庶女到底能配什么样的人家才算合适,想了想道,“既然娘觉得不错,那应是好的,只是,女儿觉得,也许再等等更好……毕竟也不是一定的事情,父亲能处理得过来,兴许咱们家就没事,如今把三妹嫁出去好似太急了。”跟低价抛售一般,若是那家的人好就罢了,若不是,将来唐士宁丢了官,唐妍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所以,柳氏这次的主意,张氏的打算,她并不怎么赞同。 听起来也有些道理,张氏道,“容我再想想,也不是现在就要定下来的事,不过早作打算为好。” 她一个主母不容易,底下又是庶子跟庶女的,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做得不好,就得被人诟病。 偏又是个脾性好的人,所以事事操心,顾这个又顾那个的,唐枚看她脸色都不太好,也心疼起来,假若自己能快些和离,回到家就好了,也能给她分担一些。 谢谢醉里封色的打赏~~ 第047章 凭空消失 白家别院里,大姨娘陈氏默默垂泪,眼睛已然哭得红肿。 钟妈妈劝也劝不了,只好任由她哭一阵,把心里的苦处发出来也就好了。 谁叫陈氏的娘家不是个东西呢,知晓她被李氏赶到这里后,派了黄妈妈过来,结果还不是来抚慰的,却是来替主母传话的,骂了陈氏一通,说她不会做人,既是当了侧室就该本本分分,不该得罪李氏,足足训斥了她半个时辰再走。 那黄妈妈不过是个下人,陈氏虽说是个庶女,如今做人姨娘,可好歹也是陈家的三姑奶奶,竟被骂的狗血淋头“天地良心,我为了他们处处讨好夫人,央求相公照顾娘家的兄弟,他们倒是来落井下石”陈氏把手里的帕子一揪,瞪大眼睛道,“我如今娘家不得靠了,老爷只听夫人的,竟然也没有为我说句话,若是丹云再过得不好,我活着都没有意思” 钟妈妈忙道,“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夫人一时生气,过段时间总会想到你的好的。” 陈氏摇着头,“不好等了,丹云年纪已经不小,拖不得的,咱们绝不能给唐家拖累了,既然唐家老爷拿了把柄……”她目露凶光,“妈妈,你把那样东西给我找出来” 钟妈妈白了脸色,压低声音道,“姨娘,这怎么使得,这要被人发现,是要掉脑袋的啊” “哪儿管得了这么多,再说,这东西世上少有,就算是御医也都看不出来的,我娘一生钻研此道,就留了两颗给我。”陈氏叹一声道,“可惜她去世的早,不然教我这门手艺,也不用处处受制于人。” 钟妈妈没法子,只好去开箱子,取出一个精巧的青铜盒。 陈氏接了打开来,往里一看,发出一声惊呼,“怎的只剩下一颗了?妈妈,是你拿走的不成?” “怎么可能,老奴要它作甚”钟妈妈连忙否认,也探头来看。 陈氏盯着她,“真的不是妈妈你拿的?” 钟妈妈把盒子翻来覆去的看,又到处摸一遍,但仍是没有找到另外一颗,忙道,“老奴敢发誓,老奴绝对没有拿“可这盒子,只有妈妈知道啊。”陈氏看着盒中那颗白色的药丸,心里又惊又怕,“莫不是出来的时候落在地上了?这要是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 “不可能,这盒子都有锁的,岂会掉出来?”钟妈妈道,“这不可能,姨娘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自个儿拿了?” 此事非比寻常,陈氏想了好一会儿,但仍是想不出来,“真是怪事好好的还能凭空不见了” “会不会是巧珍?”钟妈妈小声道。 “巧珍胆子那么小怎么敢?再说,她也不知。”陈氏心里头有些发憷,“莫不是屋里头闹鬼了?”但很快就硬下心肠,“就算有鬼我也豁出去了,这药丸怎么也得派一次用场妈妈,你看看我统共还有多少银子,雇个人够不够?” “姨娘你再想想”钟妈妈劝道。 “没什么好想的,唐家老爷若没了,唐家夫人是个心慈的,必定不会不依不饶,只连累妈妈要替我做这些事,将来若是被发现,只管推到我身上好了。” “哎,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怎的不容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吃进肚子就行。”陈氏站起来道,“妈妈推三阻四,看来也只得我自个儿去张罗了。” “罢了,罢了,老奴拼出一条命也给姨娘办到。”钟妈妈忙拉住她,“我家里那小子也认识些三教九流,总有合适的,姨娘且等消息,我这就进城去。”说罢把所剩不多的钱财一卷,拿了青铜盒,这就告辞陈氏走了。 却说唐枚回到家里这几日,那官员投河事件恰如一颗石子落进水里,激起千成浪,京城各派势力粉墨登场,闹腾不休。 顾逢年处境堪忧,就连国舅爷也被人怂恿,跑到太后面前参了他一本。 其余势力也是纷纷响应,一件简单的事体被炒成了全京城都知晓的大事,核心意思便是顾逢年逼死了一个两袖清风,本来前途一片光明的好官,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不过再强的对手有时候也只是纸老虎,目前皇帝的态度不明,所以谁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谁胜谁负。 唐枚自然也过得不那么舒爽,虽说尽人事听天命,可总归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恨不得能住到唐家去,最好是把唐士宁捆起来,不给他到处搅和的机会可惜这终是难以实现的幻想,所以说,投胎真是门技术活,她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刘妈妈笑着走进来,“请了李师傅来了。” 李师傅是个女裁缝,来府里当然是要量体裁衣。 唐枚便站了起来,叫秋叶看茶 李师傅年约四十来岁,长得瘦高,容长脸,小圆眼,表情有些木讷,但笑起来的时候很是动人,一下子像年轻了十岁。 “李师傅,您看看,能不能做成这样的……”刘妈妈还在惦记着侯府小姐身上穿的裙衫,忙跟李师傅描述。 李师傅很有想象力,就凭刘妈妈那零碎的记忆,竟然就在宣纸上画出了大概的样子。 唐枚拍手赞道,“李师傅真厉害啊,画得这么好” “少夫人过奖了,这是咱们做这一行的基本功。”李师傅很谦虚,“少夫人是要做这种样式吗?瞧着是挺好看。” 她可不想跟苏三小姐撞衫,唐枚指了几处,“这些褶子减少一些,袖口我喜欢窄的。” 李师傅认真听了,点点头,又拿笔改好。 绿翠早就把布料捧了来。 一看是四匹布,李师傅问道,“都做成一个样式?” 刘妈妈想到唐枚跟白振扬的现状,上前小声建议道,“少夫人,不如给少爷也做一身罢?老奴瞧着这墨绿色的不错,正好天也要冷了,做个夹袍很好。” 唐枚想到白振扬欲言又止,看着她的眼神,淡淡道,“人都不在跟前怎么量,再说,他也不缺衣服。李师傅,这匹花色的做刚才这种样式,其他的你那儿可有别的选择?” 这样一个适当的机会偏又不要,刘妈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候真不了解少夫人的心思,看着好似性子变了,想要跟少爷好好的过下去,可一举一动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李师傅又拿了些样式出来,跟唐枚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走了。 唐枚正当要去书房挑些书来看,春芬跑进来道,“少夫人,有个邱大婶求见,门上不知道要不要放她进来。” “谁啊?”唐枚问,“没说哪儿来的?” “说是大安县庄上的。” 刘妈妈一想就想到了,奇怪道,“她怎么会来,老奴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杨柏家的,大安县庄上有好几户人家,都是太太派出去管理田地的,有上千亩呢。” “照妈妈这么说,那有事她也应该去跟娘说才是,为何来这里?” “是啊,真是奇了怪了”刘妈妈拧起眉,对春芬道,“你再去问问她来干什么。” 春芬便去给门房的小厮传话,一会儿又跑回来道,“她说有话给少夫人禀告,非要见少夫人呢。” 看来是有什么隐情,唐枚就让春芬带进来。 那邱枣花长着中等个儿,一双鱼泡眼,皮肤黑的发红,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你有什么事要禀告?”唐枚发问。 邱枣花眼睛四处瞟了一眼,却是不说。 什么机密大事,还不能教旁人听到?唐枚越发好奇了。 而刘妈妈虎着脸十分的不高兴,她是太太都信任的人,这邱枣花居然敢防着她不说,不由喝道,“还不快讲,别浪费少夫人的时间” 邱枣花连忙磕了一个头,“少夫人,这事儿奴婢不能告诉别的人。” 刘妈妈气得牙痒痒,眼睛瞪得老大,但邱枣花毫不惊慌,一副有旁人在她就不讲的架势。 唐枚看着好笑,想了想道,“妈妈先下去罢。” 少夫人居然也叫她下去,刘妈妈脸都发青了,捏着拳头,狠狠瞪了邱枣花一眼才退到门外。 邱枣花这才说道,“少夫人,是关于春梅的。” 唐枚怔了怔,这倒真的是件机密的事情,可春梅交给张氏处理,她应该做好了保密工作才是呀,怎的眼前这个人竟然会知道? “春梅跟她爹娘都被太太派到了庄上。”下一句,邱枣花就解释清楚了。 张氏把他们一家子派去农庄,足见她的善良,并没有把他们赶出门,也没有做出多少惩罚来,只是赶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唐枚对春梅已经没有什么想法,是以对这件事也没多大的兴趣,可邱枣花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很是惊讶。 邱枣花说,“有人要给春梅一家子赎身,拿了好些银子出来,若是去了太太那里,太太定然会同意的,让春梅一家恢复自由身。到时候,春梅就能过上好日子,指不定……少夫人,奴婢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奴婢知道背后拿出银子的是谁。”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第048章 告密 唐枚等着她说下去。 可到最后关键的地方,邱枣花忽然有些发憷,犹豫再三,才低下头,小声说道,“是二姑爷。” 白振扬?他竟然会做这种事?唐枚陷入了沉思。 邱枣花不敢抬头,她无法想象二姑奶奶现在该是如何的震怒,可正因为如此,她才要上这里。二姑爷给春梅赎身,定然是去养了当外室,她可是来立功的“你是如何知晓的?”唐枚过了会儿才问道。 “春梅的娘说打算替他们赎身的是远房亲戚,可是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头,便趁着送饭的时当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那人是二姑爷派来的。他们刻意隐瞒,奴婢觉着,怎么也应该让二姑奶奶知道才行。” 原来是来邀功的,唐枚淡淡道,“你这就回去罢。” 邱枣花愣住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诧异的抬起头,“二姑奶奶没有别的事问奴婢了么?” “没有。” 邱枣花被她的目光一扫,顿时惊慌起来,心里又很疑惑,她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二姑奶奶,生怕二姑奶奶吃暗亏,怎的却似白费了这番力气“二姑奶奶,奴婢看……”她不甘心,还要继续说。 唐枚打断她,“我让你回去,是回唐家那里,把这番话说与我娘听。” 邱枣花闻言慌得坐倒在地,不可置信道,“二姑奶奶,奴婢可是全为了您着想啊,绝没有越过太太的意思” 唐枚没有再理她,把刘妈妈叫了进来。 刘妈妈看到邱枣花的倒霉样子,心里暗自得意,教你要防着我表忠心,如今落得这个地步也是该的一边又请示唐枚如何处置邱枣花。 “妈妈等会儿送她去娘那里。”唐枚走到书案前,起笔写了封信交给刘妈妈,“这个也一同带过去。” 邱枣花连说饶命,心里懊悔不堪,这一趟着实是来错了,竟落得两面不讨好。 刘妈妈得了信,拽着邱枣花就出门去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刘妈妈方才回来,瞅着唐枚,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又是痛心,看得几个丫环一头雾水。 后来刘妈妈实在忍不住了,凑过来道,“少夫人,你真是下定了决心要和离?”这是张氏告知的,她当时真觉得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后来又恍然大悟唐枚这段时间的异常举动,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唐枚道,“不然怎样?他都去养外室了。” 刘妈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嘟囔道,“那少夫人为何还要叫太太放了春梅呢?这不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唐枚正色道,“我也想看看他要干什么,假若真的是去养外室,妈妈觉得我还能跟他过下去么?” 刘妈妈叹口气,“少夫人这是何必呢” “娘都没有反对,妈妈还有话讲?”唐枚把张氏抬了出来。 刘妈妈彻底没话了,只叹了一晚上的气。 却说钟妈妈拿着银票跑回来,自然不敢出现在唐府内,在后门小巷子口等了半天,终于盼到他儿子金贵换班,立时冲上去把他拖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娘,你怎么在这儿啊?”金贵剔着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钟妈妈把银票掏出来,一股脑儿的塞在他手里,“千万别叫人看见,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金贵眼睛瞪大了,把银票数了数,惊呼道,“哟,娘这是抢来的还是咋的?藏起来?莫不是杀了人,官府要来拉你罢?” “你别给我瞎说,死小子,你母亲有这本事杀人还能当人奴才?”钟妈妈呸的一声,四处看了看,知道自己儿子闻其问题来穷追不舍的,压低声音道,“是陈姨娘的钱,嘿,她才是胆子大呢,竟要我找人给她行凶,这钱就是雇人用的。” “这有什么难?”金贵道,“有这么多钱,足够养活一大家子,多得是有人要拿命换呢,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包什么包,你傻啊你查出来,咱们得一起死”钟妈妈露出凶狠之色,“咱们是奴才不假,可又不是傻蛋干什么要给她做这些勾当?这银票你快藏好,我到时候就说找了人,结果那人是个骗子,拿了钱跑掉找不见了,我最多也就是被她骂一通。” 金贵朝钟妈妈看一眼,翘起拇指道,“果然姜是老的辣,娘这招真厉害,哈哈,这钱咱们可有得使呢,比你一点点从她那里扣来的好。放心,我这就找个地方藏起来。” 钟妈妈点点头,叮嘱一句,“别叫你爹知晓,你也别犯浑,拿了去逛窑子” “是,是。”金贵一叠声的说道,满脸喜色的走去了后门。 钟妈妈看四处无人,把怀里的药丸拿出来,想了想,在后面泥地里挖了个洞,把药丸埋进去消灭证据,然后便偷偷从小路走了。 今儿不知是什么日子,唐枚自早上起床后,就见一干丫环们神情怪异,说不出是兴奋还是什么,总之与往常十分的不一样。 后来还是红玉拿来一个精致漂亮的木板盒,叫她在上面播什么粟米种子,她一番旁敲侧击后才晓得,原是快要到七夕节了难怪这些年轻姑娘个个都春心荡漾,少女情怀遮也遮不住呢。 唐枚敷衍得洒了一把种子,这习俗叫“种生”,乃是求子的,她岂会真心实意。 红玉却高高兴兴得把木板盒放在窗台上,笑着道,“过两日就能长出来了,祝少夫人早得贵子呀。” 唐枚不知道说什么好,扭头一看,只见刘妈妈黑着一张脸,显然对她要和离的事情耿耿于怀,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春芬这时候迎了唐惠进来。 “大姐?”唐枚有些惊讶,再一看她的脸色不太好,便知有事。 唐惠一来就看到生花盆,神情更是黯然下来。 她嫁入郑家六年,一直一无所出,早上在种生花盆的时候,被她婆婆瞧见,她婆婆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可这次言辞里也忍不住带了怨气。她深感内疚,再待在那里只觉得气都透不过来,又想起娘家的事,便过来瞧瞧唐枚。 “二妹也种生了呀?”唐惠强笑道,“往常你总是不屑呢,说什么个个种个个都有,岂会还有人要讨小妾来生子?” 这话说的深得她心,唐枚嘴角一弯,“以往不懂事,样样话都敢讲出来,大姐快别笑我了。” 唐惠叹一声,“其实你这话说的也没错,我这都种了六年了。” 听起来是跟孩子有关,唐枚忙安慰道,“可能是天上神仙太忙了,你瞧瞧,每年都那么多人种生,肯定忙不过来呢,不过别急,早晚会轮到大姐的。” 唐惠扑哧笑了,“你倒是会打趣人。” “大姐若不想等神仙安排,可有请大夫看看呢?” “看过了,说我身子没什么问题,只说调养调养,还没到时机。” 听得这话,唐枚自然觉得毛病肯定出在大姐夫身上,不过这年代的人一般都不会承认男人有病,一般正室夫人生不出来,怎么的也得弄个三妻四妾来证明自己。但她这大姐夫好似还算不错,六年了,听说也没有讨一个姨娘的。 “大姐要心情放松,别老是想着这件事,指不定就会好了。”唐枚着实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安慰她。 唐惠也知道这是无奈的事情,便自己转了话题,说起娘家的事情来。 “你可晓得,爹又对娘不满了?” “怎么回事?”唐枚心里一沉,莫不是唐士宁又发现张氏暗地里动手脚了?这可完蛋了,还指望张氏派的人盯着呢“是给三妹议亲的事”唐惠厌恶的皱了下眉头,“我总说娘对她们太好,娘偏不听,这回要给三妹找个好人家,费劲了心思,结果被倒打一耙。也不知是不是大姨娘给爹吹枕头风了,爹骂娘坏心肠,说她随便找个人家就要把三妹弄出去,还说把三妹吓得生病了,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唐枚也生气了,“爹怎么能这样说呢?娘也是为三妹好,我也晓得的,而且,这不也没有定下来么?” “可不是么”唐惠觉得找到同盟了,一口气道,“三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娘对她跟对咱们一样好,可这回竟然装病来陷害娘呢你说娘是不是白疼她了?娘瞧着她年纪大了生怕咱们家连累她,才想着早些嫁出去,这倒好,被人说成是黑心的后母,好像要拿她去卖钱一样的叫我说,就得把她给嫁出去,找个厉害的婆家,看她还敢不敢一天到晚装身子弱了,跟娘请个安都恨不得省掉” 唐枚对这事持保留意见,“我看三妹不像那么没良心的罢?那次为母亲的事,都跪得晕死过去。” “演戏谁不会?她跟大姨娘都是演惯的”唐惠拍拍唐枚的手,“你啊,就是太天真了,看到一点孝心就以为她当真孝顺么?你以往也不喜欢她的。” 娘家的人,她以往大概谁也不喜欢,除了张氏跟唐惠,唐枚咧嘴笑了笑。 第049章 看清楚你 唐惠又叫她别担心,“爹那里我帮娘说过话了,倒也没有再啰嗦,只议亲的事情爹再不准娘插手。” “娘不插手?可三妹总要嫁人的啊。”唐枚疑惑道。 “谁知道爹怎么想的,反正耽搁的是三妹。”唐惠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若是有张氏操持,唐妍或许还有一门好姻缘,可若是唐士宁的话,他才不会管你乐不乐意,就像当初一样,硬是把她嫁到郑家。幸好郑荣除开长得不好看之外,对她极好,算是很不错的了。 可唐妍,未必会有这样的运气。 见唐惠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唐枚心道,三妹之后可还有四妹呢,父亲不分青红皂白,不知以后会不会也害了唐芳。她又想起官员投河的那件事,问唐惠,“不知姐夫可同大姐说过一些?” 唐惠瞧她一眼,端起茶喝了几口,慢慢道,“其实父亲的事情,咱们尽到力也就罢了,二妹,咱们都是嫁出去的人,还是要多为自个儿的夫君着想才是。我掏心同你讲一句。”她声音低下来,“父亲就算有把柄在手,你当真以为他会拿出来?到时候你公公丢了官位,对父亲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一直握在手里,以后再找机会也还有可能,你说是不是?这时当,你反而应当顾及你公婆才好。” 她神情平静,似乎早就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唐枚嘴唇翕动了两下,“可娘……” “咱们两个女儿都好好的,还怕娘以后会过得不好么?” 唐惠竟是打定主意要牺牲掉唐士宁了,不愿再多使出一分力气,唐枚沉默下来,手指轻抚着手中雪白的茶盏,“大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我觉得,父亲若是失势,公婆态度是否一如既往,也未可知。” 唐惠想到今日婆婆的语气,脸色微微一沉,但看向唐枚的时候又笑起来,“你还有我呢,咱们是亲姐妹,本就该守望相助的。父亲的事,我再问一问夫君。”说罢便起身告辞了。 七夕节,厨房做了好些面食点心,丫环们忙来忙去,在院子里布置水酒瓜果,说是为了拜织女。又有什么祭品,桂圆,红枣,花生,都是寓意美好的东西,还把香炉和插了鲜花的花瓶都端出来,十分的隆重。 一到天黑,白丹云也来了,拉着唐枚一同拜织女星,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要找个如意郎君之类的意思。 唐枚便叫那些丫环也一起拜,又让红玉绿翠把吃食分到她们手里,并且放了丫环们一晚上的假,自个儿就进屋去了。 白丹云最近态度一再收敛,就着武阳侯府小姐说了几句话后便识趣的没有再继续纠缠。 唐枚觉着乏了,去清洗了下便歪在美人榻上看书。 刘妈妈给她擦干头发,一边道,“小姐又在痴心妄想了,保定伯世子那里没着落,就把主意打到武阳侯头上去。她当自个儿是公主呢?就算是公主,也不是想嫁谁就嫁谁的。”她最近是越看白丹云越不顺眼,趁机就讽刺了几句。 “这等人家,想嫁进去的姑娘多得是,也是寻常心思罢了。” 刘妈妈嘿然一笑,“倒也是,一个小丫环都闹腾的很,别说是个大小姐了。” 听她话里有话,唐枚询问的看过去。 “还不是喜儿那小蹄子,见金姨娘有喜了不好伺候少爷,昨个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从哪儿弄来身漂亮衣服,想引得少爷多看她两眼,结果被少爷训了一通,眼睛到现在还肿着呢。” 这话明里是讲喜儿的不是,实则是在说白振扬的好话,即便白振扬如此作为,刘妈妈仍然希望唐枚可以好好考虑,不要做那和离的妇人,以后被人指指点点。 “妈妈多盯着她点儿便是。”唐枚避重就轻。 刘妈妈坚持道,“少夫人,老奴看春梅的事也未必就是这样,这不都几天了,少爷也没去那里露面,可见并不是想养外室。” “也许是时日未到,不过不管怎样,我是无法原谅他这么做的,妈妈,多说无益”唐枚语气重了几分。 白振扬这时候从外面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酒气。 刘妈妈见状,瞧唐枚一眼,先行退了出去。 “晚饭可吃了?”唐枚问他。 “吃了。”白振扬把衣服脱下来。 唐枚叫红玉去煮醒酒茶。 “不用,没喝多少,早些歇着便是了。”白振扬说完去了沐浴房。 唐枚看看时辰也晚了,便上了床,窝在被窝里。 白振扬进来时,丫环们一个都不见了,他熄灭烛火躺在床上,鼻尖闻得一阵阵幽香,忍不住侧过头来。 夜色里,只见她肌肤皎洁如玉,嘴唇轻轻抿着,桃花一样嫣红的色泽,看起来分外诱人。 他慢慢伏低,想听听她的呼吸声,不料唐枚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目光对视,白振扬的脸立时红了,他直起腰身,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该装作没事一般躺下来。 “我没睡着呢。”唐枚的声音很温和,“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这句话舒缓了一下尴尬的气氛,白振扬顺势睡下来问,“什么事?” “春梅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 白振扬心里一震,觉得自己全身都似绷紧了一般,竟是完全动弹不得。 “你既然替她赎了身,也置办了住所,”唐枚慢慢道,“我想请你顺便也去那里露几次面。” “你,”白振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不由确认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请你去春梅那里走几趟。”唐枚知道这件事后,一直都在观察白振扬,她很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那语气极其认真,可这认真却让人分外的恼火,白振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替她赎身只是想……”他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了,又恨又怒,少有的暴躁在胸口燃烧着,恨不得把面前的被子撕得粉碎。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唐枚也坐了起来,“别人也许会误会,可是我知道你确实不是这样的人,你对春梅所做的事原不是出自本心。以你的话来讲,是被我逼的,我都了解。” “你了解?”白振扬很是激动,“那,那你还叫我……” “是,因为只有这样,你我才能顺利的和离。” 又是和离 白振扬只觉得自己刚才从愤怒的熔浆中跳出来,便又落入了冰冷的潭水里,他闭了闭眼睛,尽力忍耐住冲动,低喝道,“难道我不这样做就不能和离吗?” “你这样做的话,我母亲至少会站在我这一边。你要知道,和离这种事,我们家是完全被动的,又不像你休妻那么容易” “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白振扬气道,“我明儿就去春梅那里,天天去” 突然又小孩子般任性起来,唐枚认真道,“你要有什么请我帮忙,我也会尽力的。” “我没有要你帮的”白振扬转了个身,把头都蒙在了被子里。 唐枚看了他一会儿,暗叹一口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渐渐看清楚,其实白振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坏,他虽然做过错事,可是他也在弥补。 在给春梅赎身以后,他这几日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赎罪。 她理解他。 然而,她却不得不把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白振扬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做了无数的梦,早上起晚了,饭也顾不得吃,匆匆忙忙就去了衙门。 “少爷走之前连官帽都忘了戴,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么了。”青燕跟雪雁抱怨,“幸好我追了上去,以前可是从来未有过的。” “老爷还不是这样,最近府里的情况,你就少说些话罢”雪雁警告她。 “准是少夫人惹的事,看金姨娘有喜了。”青燕左右看一眼,低声道,“少夫人种生了,肯定也是想要个孩儿,被金姨娘抢先了,能不气么?” “别胡说八道,没见少夫人对金姨娘很好么,连请安都免了,金姨娘每日好吃好睡,哪个姨娘有这种福气?” “暗地里谁知道。”青燕不服气,“你瞧着吧,我总觉得会出事。”见雪雁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这才住了口,“罢了,日久见人心,不说就不说。” 雪雁拿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连连摇头。 却说喜儿被白振扬训斥了,她是金姨娘屋里最体面的丫环,只觉得脸面丢尽,愣是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到了今儿早上才跑出来,结果遇上白丹云,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给我过来”白丹云厉声道。 喜儿吓得浑身发抖,也不敢不听,跟在后头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你胆儿大了啊,竟敢勾引我大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让你去伺候金姨娘,是要你做这等不知廉耻的事?” “奴婢不敢,小姐饶命啊”喜儿忙跪在地上讨饶。 第050章 预谋(一) 白丹云抬起一脚踢在她身上,“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动你那些鬼心思” 喜儿赶紧摇头,“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只听小姐的” “你知道就好,给我好好伺候金姨娘,不到时机别乱动手脚,把自个儿搭进去了,我可救不了你。”白丹云冷哼一声。 喜儿道,“那奴婢如何知道是好时机?金姨娘现在吃的可都是那个厨房送来的东西……” “你给我闭嘴,敢自作主张,别怪我叫娘把你卖了”白丹云打发她走,“有事我自会告知你。” 见喜儿到前面去了,白丹云的贴身丫环月桂有些担忧的道,“奴婢瞧着这喜儿不像个老实的,怕不会好好听小姐的话呢。” “老实的能替我做这些事?”白丹云斜睨她一眼,冷笑道,“老实的就跟姨娘一样,被母亲赶到别苑去,白白活了这么些年,没一样事情做得成的” 月桂心里抽了下,嘴巴张了张想替陈姨娘说些好话,可到底没能说出来。 白丹云道,“你把我今儿早上做的花果拿过来,我先去给母亲请安,等会去看看馨瑜。” 月桂惊讶道,“张四小姐病得重了,小姐不怕染到病气么?” 白丹云摇摇头,径直去了李氏那里,见唐枚也在,冲她微微一笑。 李氏听了立刻就准了,派马车送白丹云去张家,又捎带了很多东西。 “丹云跟张四小姐情分不一般,若是不让她去,只怕要在面前哭,说起来,张四小姐也是可怜。”李氏道,“竟医治了那么久也没能治好。” 唐枚想起那小姑娘惹人怜爱的摸样,语气柔和道,“瞧着张四小姐也是个有福气的,身体多调养调养应是会康复。” 李氏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金姨娘如今有喜了,不好再伺候振扬,你总要多分担些,假使真的忙不过来,给他添个人也是好的。” 是要给白振扬找个通房还是怎么?唐枚心念一动,他们晚上的动静刘妈妈都晓得,别的丫环未必不知,那用不用水的问题自然也传到李氏耳朵里,所以才借着话题引到这方面?她一时有些猜不透李氏的心思。 “儿媳妇会多多用心的。”她最后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李氏便挥挥手叫她出去。 过了两日,白振扬去探望春梅的事就被张氏跟刘妈妈知晓了,刘妈妈气得两眼发黑,再也没有替他说过好话,后来又听唐枚说,李氏还想给白振扬另找一个侧室,更是恨得牙痒痒,叫自个儿主子继续熬下去的话终于说不出来了。 白振扬这日休沐,去给父母请安后,大早上的就有人上门来找他去说话。 谁料回来就告诉唐枚一个极坏的消息。 原来那官员投河竟有可能是谋杀,并不是自杀,目的就是制造一起官员被改制俸禄银逼死的事件,借此掀起攻击顾逢年的浪潮。 倘若谋杀一旦被核实,所有参与其中的官员都会被波及,多日来,那些人的种种举动都将会变成天大的笑话。 “会不会是顾逢年做的?想请君入瓮?”唐枚迫不及待的问,“你那朋友的消息又到底可不可靠?” “他在刑部做事,也是才发现有疑点在里面,但以前并没有记录在案的,叫我早作打算。不过我觉得应不会是顾大人所为,他岂会把自己逼入绝境,这实在太冒险了” 唐枚在屋里走了几步,“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你既会晓得,别的人很快也一定会怀疑。” 白振扬嘲讽道,“可笑的是,今儿他们还要给那位官员举办丧礼,生怕事情闹不大,挽联一个个都写好了往那边送。” 先是那官员可能被谋杀的事情会抖落出来,后又是众多官员借丧礼一事聚集一起,要为那官员伸冤,将矛头直指顾逢年,唐枚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 都赶到了同一天,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她看向白振扬,“我怎么觉着今儿会出事呢?” 白振扬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不然王二不会急匆匆得来找他,可又不是确定的事,只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感。 唐枚咬了下嘴唇道,“看来绝不能让我父亲去参与丧礼了,你说,若是把这事告诉我父亲,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这谁会晓得,你自己的父亲你不了解么?”白振扬说到唐士宁,语气又变得极为冷淡。 “我想回去一趟,你……”唐枚看着他,有些说不出口,前几日才叫他背了个大黑锅,这次又要请他同行,会不会被拒绝?可这也是为了两家好,应该也不算过分罢,又是这样的关键时刻。 白振扬明知她是什么意思,却也只当作不知道,她为了和离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何曾考虑过他的感受? 他给春梅赎身一半是为了心中的愧疚,可另一半的心意,她竟是一点也觉察不出。 “你跟我一起去罢,若是你同我父亲讲,他应该会相信的。”唐枚犹豫再三,还是鼓起了勇气,“他要是不趟这次浑水,也许能侥幸逃过一劫,而念在你这份功劳,你父亲的事兴许也能得以解决,咱们的事就更是水到渠成了,你说是不是?” 她不说后面的还好,说了白振扬又被气到了,一甩袖子道,“干我什么事,我要做的已经做了”说罢一脚踹倒张椅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又是发什么神经?她可是句句出自肺腑,唐枚恨不得拿起桌上的茶盏往白振扬扔过去,好让他脑子清楚点但现在这个样子也只好自己回去了,唐枚忙去找李氏请示了下,最近这段时日,两家的问题都很多,李氏倒也爽快的准了,她心里确实是真心实意希望唐家不要出事的。 马车上,刘妈妈不停的催促车夫,因此很快就到了唐家。 “父亲人在哪里?”唐枚一见到张氏就急着追问。 张氏其实也焦急的很,“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你父亲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前两日在密谋什么事情,我也没有打听出来,现在已经叫人去找了。” 唐枚也没有细说,只说有些事要同唐士宁商量,两人坐了会儿,就有小厮来跟张氏禀报,说唐士宁去了一个地方,唐枚一问,得知去的就是那位投河官员的住所。 那丧礼本来应该是早就要举行的,只那官员的儿子在外,今日才赶到家。 见唐枚脸色发白,张氏握住她的手,急道,“枚儿,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可是你父亲要出事了?”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道,“是夫君同我讲的,要父亲千万不能去那里,娘,我这就把父亲给找回来” “你如何去得?叫他们去寻便罢了。”张氏忙阻止她,“你一个妇人家不好抛头露面的。” “我怕他们说服不了父亲,娘还是让我去罢,现在还来得及,再拖就晚了”唐枚生怕别人说话不得力,把事情办砸,所以坚决要亲自出马,又道,“娘寻套合适的衣服给我,也就不会引得别人注意,刘妈妈同我一起去,不会有事的。” 张氏没法子,只好让人找了套男式的衣服过来,唐枚穿上就上了马车,到车厢里才来得及把头发放下,刘妈妈给她稍加梳理,便成了一个公子摸样。 此刻,那官员所住的胡同已被各色官轿挤满,陆续还有不少官员前往吊唁,引得周围邻居纷纷前来围观。 唐枚到得胡同口,下得马车一看,顿时觉得头大无比。 怎么这么多人 “刘妈妈,咱们分开两路找,我在这边一圈,你带三个小厮去那头。若是找到我父亲,哪怕拖也要把他拖过来我这里。”唐枚当机立断。 刘妈妈连连点头,又叮嘱剩下的那个小厮,“你好好跟着少夫人,少夫人有事,唯你是问” 那小厮也是长得精壮的,连忙保证。 现在还未到午时,吊唁没有正式举行,唐枚找了一圈,并没有在官员中发现唐士宁的影子,正要往回撤离的时候,她看到唐士宁带着两个长随从胡同口的小巷子那里走过来了。 原来他现在才到,唐枚大喜过望,赶紧奔了过去。 可唐士宁看到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大声吼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还这副打扮?成何体统,快给我回去” “父亲,我是来找您的,这儿可待不得……” “你胡说八道什么?”唐士宁都懒得听她把话说完,挥挥手道,“快闪开,别挡着我的路。” 唐枚恨不得就不想管他了,咬了咬牙坚持道,“父亲,你再不走可来不及了。”她拉住唐士宁的袖子,低声道,“父亲,您可知道那官员并不是自杀的?是有人故意而为,刑部已经在调查此事了。” 唐士宁一惊,随即又冷笑起来,指着唐枚斥责道,“可是白定祥这只缩头乌龟要你来的?好啊,竟敢蒙骗起我来了,要你这个女儿何用” 唐枚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难道他真是要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么? 第051章 预谋(二) 唐士宁已经来晚了,被自己女儿阻拦,更是不耐烦起来,拔脚又往前走去。 前方一个响亮的声音已经在开始念祭文。 唐枚没料到唐士宁这般固执,竟然完全不理会她说的话,一时还真想不到好的法子,只这么一耽搁,他已经走去了里面。 唐枚跺了跺脚,又无法转身就走,只好硬着头皮再去尝试。 谁料刚走几步,就瞧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材修长,容貌俊秀,穿着一身淡青色莲花暗纹的直裰,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 她心里一喜,忙朝他走过去。 “我父亲在那里呢,快来” 白振扬冷不丁见一个年轻公子冲他说话,声音又熟稔的很,目光落在她脸上,整个人就有些恍惚。 “是我,男子打扮方便些。”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女扮男装。 “你怎么忽然又来了?”唐枚领他去找唐士宁,一边好奇的问。 “我不能来么?”白振扬没好气,他当时负气离开,后来左思右想还是赶去了唐家,结果却是去晚了,只得又来此处寻他们。 唐枚也不知道他生个什么气,拧了下眉,低声道,“不晓得我父亲可愿意听你的,实在不行,要不一会儿你把他偷偷打晕了再带走?” 白振扬无言以对,她竟要他动手打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岳父。 两人正要走到唐士宁身边时,也不知道从哪儿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嚎叫声,“着火了,不得了了,着火了” 胡同里的人全都大惊失色。 唐枚往后一看,果然见后方那里冒出来一股股浓烟,早前两旁堆放着的纸马纸人也不知何时点着了,火光大盛,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这是怎么也难以预料到的事情,唐枚大为震惊,谁会猜到竟会发生火灾呢秋天天气干燥,东西易燃,局面一下子陷入混乱,而胡同口又狭窄,外头众多百姓围观,此刻着火了,纷纷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窜。一时间,惨叫声,呵斥声,哀嚎声,伴随着火焰吞噬所发出来的噼里啪啦声,夹杂在一起,令人胆战心惊。 “你还不快走?”白振扬握住她手臂,把她往外面推。 唐枚却甩开他的手,几步冲到唐士宁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唐士宁狼狈不堪,刚才在地上摔了两个跟头,还被人踩了一脚,此刻被自家女儿扯住,更是恼火,“你又要干什么?” “父亲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罢?”唐枚沉声道,“这火必定也是有人蓄意而为。” 唐士宁到底在官场纵横了数十年,关键时候仍能冷静得下来,想到唐枚之前说的此地不能停留,随后便又着火,岂能还不信她? “但这火却是放了为何?”他喃喃自语。 唐枚却异常清醒,“女儿猜想应是为了对付你们,父亲,你既然已经参与进来,此刻要退,恐怕为时已晚” 眼见这种时候,那父女俩竟然还能安心谈话,白振扬大急,“你们还不走么?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 唐枚嘴角一翘,狠心道,“还有时间,再说,火这么大,总会有官兵来救的。” 她头上的束发玉冠早已掉落,一头青丝披落在肩头,在如此险境之下,竟然还能笑得起来,白振扬怔怔得看着她,一时都忘了催促。 “好,好计策,果然毒辣”唐士宁思忖片刻,回过神来,“女儿,你说的没错,这火放了是想把咱们一网打尽也罢,也罢,事到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倒也不能掉头就走。”他一挥手,冲还在惊慌逃窜的众人高喝道,“都不要慌,快拿水来,速速救火”说罢顶着浓烟与火焰冲进了后面一处房屋。 也不亏他短短时间就能坐到六大部门右侍郎的位置,唐枚知他必是想好了应对之策,便叮嘱那小厮尽量照看好唐士宁,掉过头与白振扬两个人去往安全的地方“不管你父亲了么?”白振扬往后一看,已是瞧不见唐士宁的影子了。 “我父亲一心要保住官位,他这算是求仁得仁。”唐枚被烟呛到一口,猛地咳嗽起来,也许唐士宁想的办法并没有绝对的胜算,可总胜于束手就擒罢。 白振扬忙拿袖子掩住她的口鼻,“你跟你父亲都是疯子,为了这些,连命都不想要了么?” 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出自于关心才会呵斥她,唐枚低声道,“是我连累你。” 那声音异常的温柔,白振扬心绪一阵烦乱,拉住她,加快了脚步。 “那边有个院子,去那里吧,看看可有水,从,从……”她又咳嗽起来。 “你给我少讲话,我长了眼睛的”白振扬尽量避开不断逃窜的人群,带着唐枚沿一处倾倒的断墙走过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院中间有一口井。 现在外头乱成一团,此处虽也一面着火,可好在有水,白振扬跑到井边吊水上来,不停的去浇灭蔓延开来的火焰。 唐枚其实心里很焦急,唐士宁最后会如何,她不能预测,刘妈妈跟她分开两路,也不知道有没有逃出险境。 可是,她也只能做到如此,在当时,实在是分不出更多的时间再来思考别的事了。 牛尾胡同突发大火,又涉及不少官员,京师大营很快就派出数百兵士过来扑救,但火势迅猛,饶是他们动作迅速,仍有不少人被踩踏致死,或被活活烧死,这项重大事故,在近段时间内绝对会成为众人目中的焦点。 许畅看着一具具尸体抬出来,拿手肘戳了下身边的苏豫,“这场大火不一般呀,你说会不会是,嗯,那人放的?” 苏豫此行来是负责牛尾胡同的救火事宜,他没有回答许畅的话,但心里的疑问一模一样,只是,怀疑的对象却绝不是顾逢年。 许畅摸着下颌道,“且不管是不是他,反正他是捞到了天大的好处,一下子死了几十个人,谁还有空理那投河官员的冤屈?他倒是安枕无忧了,只这帮傻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真是地狱无门偏撞上来……”他说着忽然瞪大了眼睛,惊讶万分的看着前方,“呀,这儿居然还能看见美人儿” 苏豫眉梢一挑,没好气道,“你家中几十个美姬还不够你看的?这牛尾胡同会有什么美人儿?别在这儿捣乱,快回你衙门去” “我可没骗你,啧啧,原来女人穿成这样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许畅的声音都轻飘起来。 苏豫只当他胡说,结果却看到周围几个士兵也在往那个方向看,不禁也有些好奇。 “咦,竟是个有相公的,可惜,真可惜,不然这般姿色在我那些美姬里也算上上乘了”许畅连连摇头,又要跟苏豫发表关于美色的观点,却见他有别于寻常的表情,眼睛陡然一亮,一拍大腿道,“哦,原来你中意的那个妇人就是她什么,什么白少夫人,是也不是?你上回诳我去查那桩案件,又敷衍我说那妇人是你三妹的朋友。戚,瞧你这眼神,你肯定同她有什么私情瞒着不说” 听得他大放厥词,苏豫恨不得把他嘴巴缝了,抽出半截长剑,冷声道,“你信不信我……” 见他果真怒了,许畅忙道,“好罢,我就当没看见,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苏豫跟他在一起,向来都觉得耳边围绕着一只蚊子,“嗡嗡嗡”叫个不停,只平日里尚能忍受,今日却着实有把他劈成两半的心。他把长剑猛地插回剑鞘,大踏步往前走了几步,安排三四十个兵士处理善后事宜。 唐枚走出来后,刘妈妈也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她,“可把老奴急死了,还以为少夫人……谢天谢地,总算没有出事,不然老奴都没有脸见太太。”又问唐枚,“老爷呢?你可找到老爷?老奴一直也没有见到老爷出来。” 唐枚心里一沉,此刻火已经扑灭大半,她这才能同白振扬脱离险境,难道唐士宁是遇到不测? 这时,一个士兵灰头土脸从里面跑出来,像苏豫禀告道,“唐大人还在里头,胡子都已经烧没了,可卑职怎么劝也劝不出来,非得要跟着咱们一起救火,这,这如何是好……” 他声音极其响亮,唐枚都听到了,不知为何,竟分外的想笑,唐士宁果真是要官不要命,表演如此卖力。 这次,她真的很看好他 刘妈妈听得这一句,急忙奔过去,恳求道,“哎哟,里头的是我们家老爷,这位官爷,老奴求求你,一定要把我们家老爷救出来啊” 从来没发现唐士宁会具有舍己救人的美德,也从来没听说他有做过什么英勇侠义的举动,这次竟会…… 苏豫心里一动,往唐枚看去。 如此场合,作为唐士宁的女儿,她竟会在此地,莫非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唐枚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恰见苏豫看来,她目光微微闪动,像湖心荡漾开的涟漪。 晚上六点还有一更,难题现在解决了,女主很快就能回娘家拉,我后面也会写得比较顺手,会尽量加更,请童鞋们加油订阅,给我更多动力 第052章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这人是欠了她人情的,不管他今日还不还,但总不至于会恩将仇报,所以唐枚看到是武阳侯在主持大局,心里颇感幸运。 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苏豫瞧了她一眼,回过头对那士兵道,“唐大人不顾己身安危,奋力救火,实乃我大楚众官员的楷模,你且在旁协助便是。” 竟是要唐士宁继续扑火,把自我牺牲精神发扬光大,唐枚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绝,此人也是绝了 唐士宁这下真的要丢掉半条老命 白振扬看那二人似眉来眼去,心里早已窝了一肚子火,低声问道,“你莫非认识武阳侯不成?” 怎么会问这个?唐枚讶然。 “他看了你两次。”他语气不太好。 唐枚不知道该怎么答,犹豫会儿道,“我去过武阳侯府,你也知道的。” 白振扬噎住了,这件事他确实知道,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他们不像是只见过一次面这般简单。 大火又少了小半个时辰才被彻底扑灭,期间张氏也赶来了,见到唐枚安然无恙倒是放了心。 唐士宁最后是被抬出来的,完全已经走不动了。 唐枚见到他吓了一跳,这哪儿还有个人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处处是洞,脸孔更是惨不忍睹,胡子确实烧没了,整张脸被烫出了好多个泡,破的地方血肉模糊。张氏看到自家相公这种惨状,眼前一个发黑,立时晕了过去。 唐枚忙叫小厮把他们二人抬进车厢,刘妈妈则火速去请大夫。 唐士宁的手也是发黑的,在即将进马车时,猛地揪住白振扬的衣服,断断续续道,“你,你去给我,看……”意思是要白振扬去关注后续发展。 白振扬忙道,“岳父请放心,一有消息,我立刻过来。” 唐士宁这才松开手,眼睛一翻,没了知觉。 唐枚哭笑不得,跟着上了车厢,又同白振扬道,“我可能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与公公婆婆说一声。” 白振扬点点头。 马车快速的往唐府行驶而去,到得府里,下人们七手八脚把晕过去的唐士宁与张氏小心抬出来,安置于卧房。 张氏到底没有受伤,很快就醒了过来,坐在床头看着唐士宁,眼泪流个不停,“你父亲这下真的受苦了,他活这么大年纪就没有吃过这种苦头。” 知道她心疼自己的相公,唐枚愧疚道,“都是女儿没有照顾好父亲。” “哪儿能怪你,都是他自己要受的”张氏又生气起来,“非得要去那里,差点还连累你也被火伤到。” 唐枚握住张氏的手,“幸好只是外伤,娘不要太担心,休养一段时间自然会好的。” 两个姨娘,唐芳,唐妍与唐宏这时也来了,房里顿时一片哭声。 大姨娘趴在床头,哭得死去活来,二姨娘则小声抽泣,唐宏年纪尚小,见众人都在掉泪,吓得也要哭了。 张氏叫婉儿带着唐宏出去,安抚其他几人道,“老爷是被烧伤了,内里应该没有事,你们也不要太担忧。” 大姨娘抹着眼睛,“老爷好好的竟会烧伤,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可恶,纵火伤人?” “说来话长。”张氏叹一声。 唐芳挨到唐枚身边,颤声道,“二姐,爹这个样子好怕人。” “大夫看过后就会好了,没有事的。”唐枚拍拍她的手。 毕大夫很快就来了,开了方子,又叮嘱众人好些要注意的事情,比如不能沾水,不能碰触伤口,最初要少进食,食物一定要清淡等等,张氏怕记不住,叫人拿笔记了下来,写了两大张纸。 “你们这都回去罢,老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到时候再来陪着。”众人坐了会儿,张氏就叫她们各自去休息。 两个姨娘都不肯,推来推去,说要代替张氏看着老爷,叫张氏去休息,后来唐惠正好来了,一通说,她们才不情愿的走了。 “母亲同她们这么客气做什么,这点子心思谁看不出来,也只有母亲这般好心。”唐惠走到床边去看唐士宁。 张氏摇摇头,“你啊,她们不过是怕我累着,哪儿有那么多心思。” 听她这么讲,唐惠就懒得再说了,本来这些妻妾间的事是唐枚最爱计较的,如今唐枚都不再热衷,她多讲也是无益,反而惹得父亲母亲不高兴,何苦来哉,便说道,“大夫怎么说?我听到父亲出事就赶了来,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只是看起来严重,毕大夫说调养一至两个月时间就能好起来。”张氏回道,“你父亲的伤是牛尾胡同大火烧的,本是要参加一个官员的丧礼。” 唐惠便朝唐枚看了一眼,“二妹知道此事?” “也是听夫君说的,本想阻止父亲,结果还是去晚了。”唐枚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唐惠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道,“但愿父亲能早些好起来。” 就在唐枚留在唐府帮着张氏一起照看唐士宁的这几天功夫,唐士宁英勇救火的事情已经传扬开来,朝中好几位老臣都称赞他是条汉子,在京城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又过几日,经京察后决定提拔或降黜的名单终于拟定,唐士宁官位品级不变,从工部右侍郎改任礼部右侍郎,准他痊愈后再行接任… 对于一直怕被罢官的唐士宁来说,这可以说是大喜事,但实际上,唐士宁仍是气得暴跳如雷。 因为礼部实实在在是个清水衙门,无人事任免权,无执法司法权,更别说能够到财政跟税收,唐士宁这样贪恋权力的人,自是不会甘心。可他忘了自己尚在病中,这一发作又气倒了,躺在床上晕了两日才醒过来。 唐枚真真是头痛有这样的父亲,人心不足蛇吞象,其实唐士宁卖力救人已经得到该有的好处,这种情势下能保住官位已是很不错了,他还想怎样? 可面子上仍然是要说些鼓励的话语,比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但危机总算过去,至少看得出来,顾逢年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尽管那日参与丧礼的官员众多,可实际上被罢黜掉的没有几个,多数都是连降几级。 至于那场大火,最终也没有找到元凶,结论仍是“意外”二字,归咎于天气,纸马。 天晓得,是哪个智商高绝,手段又狠辣的人想出来的招数,但肯定的是,那人一定是站在顾逢年这一边的。 官员投河的谋杀案倒是找到了凶手,据说乃是那日在丧礼上读祭文的吏部左侍郎高应桂,此人前不久已经在家里悬梁自尽。 唐士昌今儿又来探望唐士宁,要同他大哥和好,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了。 唐士宁仍在气头上,不肯理他,还是张氏好说歹说,才露了个面。 张氏与唐枚坐在院子里一边赏花,一边说着话,“你父亲虽是脾气大,其实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二叔只要说些好话,两个人也就好了,到底是一家子,难道以后也不来往么?” “我倒是觉着二叔错的多些,也难怪父亲会生气。如今家里危机过去,二叔才又过来,父亲难免会有想法,能见他都算不错的了。” 张氏笑道,“你二叔也要为自家着想,你堂弟的婚事都被拖累了,他气你父亲也是正常的。” 唐枚挽住张氏的胳膊,由衷的道,“也只有娘真的能体谅人,父亲娶了你,真真是好福气” “你啊,越来越会说好话了,哎,也幸好你这段时间在,不然你父亲这副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张氏瞧着唐枚,越发喜欢这个女儿,“你父亲经过这次的事,也愿意听听你说话,以后有事,我倒是心里有个着落。” “咱们母女同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母亲放一万个心罢。” 张氏笑着拢她的肩膀。 在这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唐枚第一次觉得身心如此轻松,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原来在娘家,在这样的家人身边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 如今唐士宁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接下来便该是和离了。 岂料张氏忽然说道,“你在这儿这些日子,是该回去了,老是要女婿过来,总不太好。” 唐枚点点头,“是该回去了。” 张氏凝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我瞧着振扬对你不错,你看都来过几回了,也没有露出不愿意的意思。上回春梅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白振扬确实还挺殷勤,有次竟然还带了不少礼品过来,在唐士宁跟张氏面前也是表现的谦卑有礼…… 唐枚被张氏这么一提醒,果然觉得有些不对头。 这家伙到底是想搞什么? “枚儿,不要怪为娘的话多,谁都难免会犯错误,以后改了就是大好的事。”张氏又在劝唐枚,“你以前也是任性得很,现在不也懂事多了么?” 唐枚在这件事上并不想让步,“娘,你忘了金姨娘都怀了孩子了么?”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父亲不也有两个姨娘,也都有了孩子。” 唐枚忍不住伸手扶住额头,暗叹一声,“我的娘啊,你这也太容易改变态度了罢” 本来已经很顺利的事,只要说服唐士宁就行,这下可如何是好?是不是还得让白振扬再背几个大黑锅呢? 第053章 我不是你过河的桥 昏暗的烛光映照得整个庭院愈加寂寥。 陈氏低垂着头,手里摸着一串佛珠,这串佛珠是她生母留下的,她以前从不曾真心实意这样祈祷过神佛。 可现在唯一能用的法子都已经行不通,钟妈妈把事情办砸,不止钱财全部损失,就连那颗珍贵的药丸都一并被人夺掉,她实在无路可走了“姨娘,你别想不开,唐家老爷既然没有被罢官,小姐自然也不会再被拖累,还是有希望谋得一门好亲事的。”钟妈妈开解陈氏,她那日自个儿吞了银子,毁了药丸,却回来同陈氏编了谎话,结果陈氏居然都没有怎么责骂她,只是心灰意冷,钟妈妈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些愧疚的。 陈氏不做声响,都过去这么久了,老爷也没有要把她接回去,自己又如何帮得了女儿呢? 钟妈妈眼睛滴溜溜一转,“姨娘,老爷想不到你,难道姨娘就不能让老爷想到么?” 陈氏一愣,“妈**意思是?” “老爷每日去衙门也就来来回回那几条路,姨娘不如书信一封,让老奴带去给老爷。老爷念在旧情,也许会把姨娘接回去也不一定。” 陈氏露出害怕的神色,“这万一被夫人知晓,如何是好?” 钟妈妈忙道,“老奴定然会小心的,到时候想办法支开旁人便是,姨娘别忘了,老奴还有相公与儿子在府里呢。” 陈氏极为感激,“多谢妈妈,”又有些惭愧,“只是我身边再无多余的钱财……” “老奴哪怕把棺材本都花了又如何上回的事,都是老奴的错,对不住姨娘你啊”钟妈妈说话都带了哭音。 陈氏也不知该讲什么好。 钟妈妈见她应了,忙去准备笔墨。其实就算是为了自个儿的前途着想,她也得把陈氏给弄回主宅去,花这些银钱实在是小事,再说么,羊毛反正是出在羊身上的。 陈氏思量一会儿,慢慢写出了一封信,信上字体娟秀,很是好看,钟妈妈揣在怀里这就出门去了。 唐枚之前以为在唐家会住个十来日左右,可唐士宁一直不得好,不知不觉竟然住了一个半月,连中秋节都是在这里过的。 白家十分配合,一直未有催她回去。 不过这日,白振扬却来接她了。 说实话,她很不想走,可如今的身份仍然是白家的媳妇,又能奈何? 与众人依依惜别,她告别了娘家。 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街道上四处都飘着香甜的桂花味,唐枚坐在车厢里,想着又要去白家生活,心里便是一阵烦躁。 “你现在可以同他们提和离的事情了。” 白振扬接她回去,本是满心欢喜,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胸腔里顿时一片冰冷。 “如何提?”他道,“总要有个理由罢?” “要什么理由,咱们早前整日打闹,这些还不够么?就说你讨厌我,再也无法同我过下去了,我会配合你的。”危机已经解除,再也不用维持两家之间的良好关系,若是非得要闹个鸡飞狗跳才能达成目的,她也可以表现下演技的。当然,和平一点的方式最好,她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白振扬见她如此无情而决绝,恨恨道,“好我会找个机会跟父亲母亲提,只不过,我家同意就行了么?” 说到这个,唐枚就气不打一处来,叉腰瞪着他道,“你做得好事,本来我娘已经十分支持我,你倒好,来装什么好女婿?” 看她气极,白振扬却觉得分外的快意,无辜道,“关我什么事,你之前也一样对我父母恭恭敬敬,难不成要我丢掉该有的礼仪么?” 唐枚第一次回不上话来,一口气憋回去,连咳了好几声。 回到府里,照例去请安,白定祥与李氏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还关心的询问唐士宁的身体状况,听说好得差不多了,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她刚在卧房坐了没多久,金姨娘又来了,这些天没见,倒是养得白白胖胖,一张脸丰盈不少,浑身都散发出母性的柔美。 只还没有显怀,可能日子还不到,算起来,大概怀了三个月左右的样子。 “坐罢,近日胃口可好?”反正闲来无事,唐枚便同金姨娘说几句话。 “托少夫人的福,婢妾胃口很好,多谢少夫人。”金姨娘出自内心的感激,自她有喜后,少夫人从来都没有为难过她,多方叮嘱,要下人好好照顾,这份真心不像是假的。 唐枚笑了笑,“那就好,你自个儿多注意些。”又看了一眼金姨娘身后的喜儿,“喜儿,你是金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丫环,若是照顾不周,可要唯你是问呢。” 那语气听起来很是温和,可喜儿对上她锋利似刀的目光,手心里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忙低下头道,“奴婢会好好伺候姨娘的。” 红玉这时候端了桂花蜜茶来,颜色橙黄,十分的漂亮。 唐枚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沁人心脾,不由笑道,“我不在,你们倒会享受了。” 红玉扑哧一笑,“奴婢们可不敢私自享用,也是前些日子采了洗干净,晾好了,专等少夫人回来才泡的,奴婢们可一口都没有喝过呢。” “好罢,那剩下的你们都分了,可不能让你们白辛苦。” 红玉笑着应了,取来茶盏倒好了端下去跟别的丫环分享。 金姨娘也喝了一盏,满脸笑意。 因为唐枚对她太过亲和,金姨娘告辞的时候,便想告诉她一些话,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不决,额头上竟然都冒出汗来。 唐枚见到她这个样子,好气又好笑,自己就那么可怕么?说个话要想那么久,便叫她有话直说。 金姨娘还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低声道,“少夫人不在府里,少爷想念得很呢。” 唐枚愣住了。 金姨娘说完后,心里有些疼,可她并不后悔,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唐枚却很久都回不过神来。 这几日的时间过得极慢,秋日的感觉却越加深沉,早上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落了一地的黄叶。 大姨娘早上被接回了府里,唐枚去请安的时候,看到李氏的面色很不好看,而大姨娘一改往日形象,让她大跌眼镜。 这完全是小白花突然长成了芍药花么,大大抢了李氏的风头,李氏会高兴才叫奇怪呢。 刘妈妈也咋舌道,“大姨娘这是突然不要命了么?” “是啊,一向规规矩矩的,露出真面目,难道不怕夫人对付她?”红玉也极其惊讶,又感慨道,“原来大姨娘比小姐长得好看呢,以前一直裹着素衣,倒是可惜了。” 不反击也是死路一条,扔在别院里,自生自灭而已,有道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大姨娘可能是突然觉悟了,唐枚心道,倒是不知她这次回来会整出什么事情。 扪心自问,唐枚真不想再蹚白家的浑水。 “只要不惹到咱们头上,隔山观火。” 刘妈妈是知道她的想法的,可张氏似乎转变了心意,也不由劝道,“到底是一家子,大姨娘弄得家宅不宁,于咱们有什么好处?” 越乱越好,渔翁得利,唐枚挑起眉道,“那是长辈的事情,我能插得了什么手?”其实说到底,这是白定祥的事情。 刘妈妈只得叹一声。 “大嫂,你刚才走得真急,我有事情同你商量呢。”白丹云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唐枚厌烦的皱了下眉,这位大小姐又想干什么? “大嫂,你瞧瞧,这帖子做得漂不漂亮?”白丹云把手里一封请帖递给她。 “帖子?”唐枚奇怪的问。 “是啊,昨儿叫人做好的,大嫂你不记得了么?你说过要请苏三小姐过来府里玩的。”白丹云笑嘻嘻道,“他们侯府的帖子那么华丽,咱们的也不好弄得太寒酸罢?” 唐枚脸色一沉,真是会自作主张 “大嫂你看看呀,真的很好看的。”白丹云只当看不见她在生气,“要是行,我这就叫人送过去,这时节也好,园子里菊花儿都开了一些了。” “他们侯府难道没花看么?咱们园子里的算什么?”唐枚没好气,就是不翻开帖子。 白丹云便有些着恼了,“大嫂,你总不好说话不算数,你明明说过的,我这才叫人去写帖子,白白浪费了好些功夫,你当真不看一下么?” 居然还是她的错了?唐枚打开帖子看了一眼,心里的火更是旺了,挑眉道,“我可没说过现在要请她,你要请,你觉得白费了功夫,那也行。”她走到书案前坐下,叫红玉磨墨。 白丹云只当她同意了,眉开眼笑,“大嫂,我这字写的还不错罢?” “不错,比我写的好看多了。”唐枚点点头,然后取过毛笔,把自己的名字划了去,这帖子的落款人就只剩下白丹云一个了。 白丹云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叫道,“大嫂,你怎么这样苏三小姐是你认识的,你把你名儿去掉,我如何能请来?” “我说过了,你单独请可以,我没有现在要请。”唐枚丢了笔,淡淡道,“你要过河,我未必愿意做那条桥。” 这话一点不留余地,白丹云满脸通红,猛地抢过帖子,风一阵似的跑掉了。 第054章 拖泥带水 这半年以来,唐枚一直都在用委婉的方式与白家的人相处,刘妈妈跟几个丫环都快要忘掉她原先的本性,然而这次竟是如此直白,当众给白丹云一个没脸,她们仿佛都受到了惊吓,房间里一时静寂无比。 三人看唐枚取了书歪在美人榻上,还是刘妈妈先缓过劲,呸地一声道,“大小姐还真真是得寸进尺,连名儿都要替少夫人写上,以为自己是谁呢?越发蹬鼻子上脸” “但这样,大小姐会不会恨上少夫人?”红玉很担忧,她刚才可是看见白丹云那副恨不得咬唐枚一口的凶相。 刘妈妈冷笑一声,“本就是她的错,要应了她,下回准会没完没了。” 红玉叹口气,“大小姐也是的,要请苏三小姐怎么也该同少夫人商量商量,这样可不是惹少夫人生气么?” “这回她总该得些教训,你们把这儿收拾收拾,我去厨房那里看看。”刘妈妈说着出了门口。 绿翠向来话少,早就把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收拾了一遍。 红玉偷偷看了唐枚一眼,小声同绿翠道,“我总觉得少夫人这次回来有些奇怪。” “你别理这么多,只伺候好少夫人就行。”绿翠与红玉情同姐妹,想了想叮嘱道,“咱们同刘妈妈不一样,刘妈妈与太太的情分不是咱们比得上的。” 红玉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忙点点头。 却说白丹云从唐枚房里出来,一路飞奔,直跑到一处凉亭才停下来。 “小姐,你没有事罢?”月桂气喘吁吁的追在身后。 白丹云站定后,把帖子拿出来看了看,忽然用力撕得粉碎,一把扬在地上,还上去踩了几脚,可仍是觉得不解恨,想起刚才的事,恨不得唐枚便是地上的纸屑。 “小姐,这次请不了就算了,少夫人不答应,同夫人讲,兴许是会有用的。”月桂给她出主意。 武阳侯府谁家不想巴结,既然少夫人结识了里面的小姐,李氏指不定也想利用一番,搭上关系。 白丹云嗤笑一声,“母亲忙着张家的事,哪儿有空管得了这些?” 月桂不明白,疑惑的问,“张家的事?” 白丹云却又笑起来,“我有心拉她一把,给她机会,若是认识了苏三小姐,我或许可以助她站稳白家媳妇的位置,可她如此不识抬举,却怨不得我了” 听起来好像少夫人地位不保?月桂越发惊奇,“可少夫人现在失势,对小姐又有什么好处呢?” “总比与他们唐家攀亲戚要来得好,武阳侯府没有她搭线,我是不会有任何机会的。偏她这样拿乔,我倒要她知道什么叫后悔”白丹云咬牙切齿。 白振扬回来后,还未去到院门口,就被白丹云拉住哭诉了一回。 说唐枚早就答应要介绍苏三小姐与她认识,结果却出尔反尔,还把她精心制作的请帖给毁了。 他二人虽然是同父异母,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基础还是有的,白丹云借此试探白振扬就是想看看唐枚同他的感情到底如何。 结果白振扬把她一通好骂,说武阳侯府的人有什么好认识,丝毫没有偏帮她的意思,倒是让白丹云心里好一阵发凉,看来李氏的打算能否成功还真是个未知数,心里更是越发厌恶唐枚了。 秋收之后,蔡有道拿了兑换好的银票过来,并附上账目。 唐枚细细看了先,见银票足有两百两,心里颇为满足,自己不费一丝精力,坐收大笔钱财,那种感觉实在很秒,便好好夸奖了他一番,蔡有道长得胖墩墩,个子比他娘子王银玲要矮,眼睛是鱼泡眼,笑起来的时候还是鼓鼓的,连说在这种不好的天气里,还有这样的收成,完全是托了少夫人的福,。 “明年会种些什么?”唐枚问他,她对种田很感兴趣,以前从没有机会去接触,现在自己有那么多田,自然是要好好研究下的。 “往年都种的差不多,水稻为主,也能种些小麦。” 唐枚点点头,“改日我有空过来看看,那边住的地方有罢?” 蔡有道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叠声的道,“有,有,有一处院子空着,少夫人大概什么时候来?小人好叫人收拾一下。”又暗自心想,难怪家里婆娘说少夫人不一样了,往常对于种田一事根本理都不愿理,只管拿银子便是,这次居然会想要来庄上。 “那就好,既然有住处,你不用管我什么时候来,回去打扫便是,往后我来了,也就不用大费周章了。” “是,是。”蔡有道忙道,“还是少夫人想得周到。” “账本我慢慢看,你先回去罢。” 蔡有道便告辞走了,走到外面才抹了一把汗,幸亏自己听了自家婆娘的话,把账目弄得清清楚楚,如今的少夫人果然会用心管事了。 刘妈妈见唐枚又把账本翻开来看,问道,“少夫人真要去庄上?” “等过段时间去。”她想到一件事,抬头问,“这要是风调雨顺的话,得该有多少银子进账?”说罢觉得不对头,不好意思的一笑,“我都不太记得了,妈妈可记得明白?” 刘妈妈打趣道,“你啊只晓得拿了银子花,不记得多少也是正常的,其实,要是天气好,总得多个七八十两银子。哎,今年是灾祸多,你看看上回多少难民,能有这些收入算是不错的了,蔡有道一家还是很能干的。” 听起来像是没有问题,唐枚又问了刘妈妈一些种田的事。 “老奴哪儿晓得这些,小时候家里虽然种了一些田,主要还是靠别的吃饭,到底种了什么全都忘记了。”刘妈妈说到年幼的事,想起双亲,语气里有不少遗憾,有生之年怕是难以一家团聚了。 唐枚也不知如何安慰,倒是后悔自个儿问这种问题。 “老奴被太太救了,也是老奴的福分,少夫人无需不开怀。”刘妈妈很是豁达。 白振扬这会儿回来了,见刘妈妈在,脸上露出笑来,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妈妈,拿去厨房,晚上烧了吃。” 刘妈妈对他的情绪很是复杂,本该是气恼的,可偏偏白振扬这段时间对唐枚又很好,反倒翻不了脸,接了一看,惊讶道,“这是莲藕不成?” 莲藕有什么好惊讶的,唐枚不明所以。 “哎哟,倒是好东西,我这就去。”刘妈妈高兴地看着唐枚,“少夫人想怎么吃?清炒藕片还是拿来炖汤?” 唐枚想了想,一拍手道,“正好有桂花,做个桂花糯米藕罢” 刘妈妈呆住了,“这如何做?” 这边没有这种吃法么?想到刘妈妈刚才的表情,莫非莲藕这种东西还真是稀罕物?唐枚轻咳一声,“这个,最近都在喝桂花蜜茶么,我想藕再加上糯米,桂花,这么做肯定也好吃。” 白振扬听得有趣,“要不叫宋娘子过来,让她去试试?” 刘妈妈便去把宋娘子叫了来。 唐枚只得充当业余厨师,按照以往的一些记忆,给宋娘子说了一遍。 幸好宋娘子是专业人士,晚上把这道菜一端上来,光看卖相就让人流口水,咬上去,又香又糯,甜味适中,叫人停不了口。 唐枚吃得高兴,拿了赏钱给宋娘子。 “这莲藕你哪儿来的?”唐枚才想起来问白振扬,他从衙门回来,总不至于中途去了下集市罢? “王二公子送的,他们家有亲戚在杭州,才运过来。”他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喜欢吃么?” “嗯,挺好吃的。”这莲藕的味道十分清香,唐枚很满意。 白振扬便高兴了,“那我明儿再去拿一些。” 他一笑起来,俊秀的五官更是好看,唐枚看着他,又想起金姨娘说的话,心里不由暗叹一声。 她垂下眼,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你何时去同他们讲呢?” 白振扬眼里的光彩瞬间暗淡下来,冷声道,“急什么,你父母那边难道解决了么?就算我家里同意,你父亲抓着把柄,岂会让你当个和离的妇人于你们唐家的名声并不好听” “是,不过你至少可以试探下公公婆婆的意思,假若他们肯,我定然会有办法。”她盯着他,“只要你配合就可以。” 白振扬哑口无言,房间里一时陷入无边的沉寂。 唐枚并不退缩,她耐心的等待着白振扬给出回应,她不想再拖泥带水。 白振扬只听到自己的心如雷鼓般在胸腔里跳跃,猛地站起来道,“好,你且等着,我就去说” 刘妈妈在外面听得一切,面如死灰,她不知道少夫人为何要把少爷逼到这种境地,其实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正如太太说的,两人未必就不能好好的过下去,这又是何必? 难道和离后就能找到比少爷更好的人么? “少夫人,现在去阻拦少爷还来得及。”她忍不住进来劝阻,“少爷虽然之前做错了不少事情,可都在改了,少夫人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唐枚微微笑了笑,“妈妈,我不是只同他一人生活,而是整个白家,你且等着看看,这白家又有几人对我是有真心。” 晚上还有一更,大概在八点左右~~ 第055章 开诚布公 白定祥与李氏听到白振扬的一番话后,多方盘问,四处敲打,得知儿媳妇也有此意,心里便已经有了计较。 白振扬晚上没有再回来,听春芬说是去了金姨娘那里。 刘妈妈极为不安,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老爷夫人会如何处置,可等到唐枚要睡觉了,那边仍是一点动静也无,好像并不知道一般。 “少爷会不会没有去说?”她不禁怀疑。 “不会。”唐枚想到白振扬盛怒的表情,断定道,“肯定去说了。” 刘妈妈就更想不通了,但也没有法子,只好等以后再说。 谁料到第二日下午,张氏就派了秦妈妈过来。 秦妈妈看到唐枚,先是遣了几个丫环出去,才急忙忙询问道,“二姑奶奶,听说你要同姑爷和离,这事是不是真的?” 刘妈妈在旁边张大了嘴,才昨晚上的事情这就传到唐家去了?她忍不住问道,“秦大姐你是如何知晓的?” “难道是真的?”秦妈妈大惊道,“二姑奶奶,这如何使得” “谁说的是真的?”唐枚却一口否定,“就算要和离,我也当同母亲商量,岂会自作主张?到底是何人乱传消息,叫母亲担心?” 刘妈妈听了,一时都不知道唐枚在想什么,赶紧闭紧了嘴巴。 “不是真的就好了。”秦妈妈松了一口气,“看来真要去打那丫环的嘴了,她家堂弟在你们门房当差,说是听到此事,她就说与别的丫环听,结果传到太太耳朵里,把太太急得不得了,忙差了老奴来问。既然没有此事,那再好不过。” 唐枚便关切的询问了下父母的身体状况。 “都还好,老爷的伤已经无碍,就是面上有些疤痕暂时消不掉。”秦妈妈长话短说,“老奴这就回去报与太太听。” 唐枚知道张氏身边离不得秦妈妈,便亲自送了她出去。 红玉悄声上来道,“奴婢刚才看见飞虹呢。” 飞虹是夫人跟前的丫环,唐枚嗤笑一声,准是来看秦妈**,只没有听到内容,李氏定然着急得很。 她回到房里,刘妈妈关上门道,“真是奇了怪了,老爷夫人没有跟少夫人说起此事,倒是太太那里知晓了。” “还不是白家放出去的消息?”唐枚挑眉道,“妈妈,这下你总该看清楚了罢?他们白家果真要我这个儿媳妇,昨日就该叫了我去了解情况,可竟是悄无声息,只告诉我娘家。逼得娘家来人,叫我把和离的想法主动说出来,与他们白家全无关系,我父亲自然不会怪罪到他们头上。” 刘妈妈心里一番思量,对唐枚的敏锐更是佩服的很了,不禁叹道,“如此心机,老奴在少夫人面前,真是蠢笨的可以。”事到如今,她已经十分信服唐枚,“那少夫人为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就和离了呢?” “如何和离?就算是我主动提出,父亲难道会准么?” 刘妈妈一想也是,“和离有损于名声,你再嫁已是难了,即便太太愿意,老爷怕真的不肯呢,总得有个理由才行。” 唐枚唔了一声。 “可是,少夫人,即便老爷夫人不喜欢你,可少爷并不是如此啊少夫人当真不再考虑么?”刘妈妈想着为主子好,仍是要再劝一句。 唐枚摇摇头,“妈妈,他很是孝顺双亲,将来左右为难,又有什么意思?” 刘妈妈再多的话也终于讲不出来了,只是看着那样聪敏的少夫人,心里一阵发酸,太太最为宝贝的女儿,竟是要落得和离的下场她却只能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喜儿趁着金姨娘小憩,偷偷的从院子里溜了出去,一路跑到白丹云那里。 白丹云见到她正想呵斥一顿,结果喜儿去告知了一个消息,顿时就忘了责骂她,只大为震惊,瞪着眼睛道,“你没胡说?我大哥真是这样跟金姨娘讲的?” 喜儿忙道,“奴婢怎敢欺瞒大小姐,少爷昨儿喝了好多酒,姨娘劝也劝不住,虽然后来话说的不清楚,可奴婢还是听到一些,就是说少夫人要同少爷和离呢。” 白丹云愣住了,想到唐枚曾说过她并不稀罕这个少夫人的位置,不由恨恨道,“她算什么东西?竟敢嫌弃我大哥?” “是啊,大小姐,奴婢看着少夫人也是厌恨的紧,假惺惺的对姨娘好,姨娘还真信了她。”喜儿一脸鄙夷。 白丹云拿出银子赏她,“你先回去,再听到什么来报与我听,有你的好处。” 喜儿满脸欣喜的接过来揣在兜里,高兴地走了。 白丹云皱着眉,一会儿觉得这是好事,一会儿又觉得实在太便宜唐枚,她这样的人该当休了才好白振扬一连几日都没有再来,唐枚只在请安的时候匆匆见过他几面,连话都没有说得上一句,只听金姨娘说他每晚都要喝酒,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是时候该彻底结束这段关系了…… 李氏终于也等不得,自从白振扬把话说与他们听之后,随后的行为完全不受控制,她不能眼睁睁得看着自家儿子给毁了唐枚这日去请安,堂内只得李氏一人,她郑重得上前行了一礼,静静立于下首。 李氏斟酌下语句,开口问道,“之前振扬同我说过,你想同他和离,是也不是?” 唐枚就在等这个时机,当下坦然道,“不知白夫人意下如何?” 竟是连婆婆都不愿意再叫,看来她去意已定,李氏心下一喜,此事果然不假,倒是省得自己费一番功夫。如今王尚倒台,以顾逢年的手段来看,他根本就没有复出的机会,而唐士宁虽然暂时保住官位,可前途堪忧,唐家已经不值一提。 可她不会露出本意,假意道,“是不是振扬他哪儿令你不满意?有道是一夜夫妻白日恩,和离这种事岂是能随意说出口的?亲家太太听了,也必不会同意你,更不用提亲家老爷的脾气了。” 无非是忌惮唐士宁手里的东西,所以前几日才会放出消息去试探,唐枚笑了笑道,“这个好办,只要休书一封即可。” 李氏心道,唐士宁这个脾气,要是真的写了休书,岂不得闹上门来,不死不休?万一冲动起来,抖出老爷的罪证,那如何得了当下自是不肯答应。 唐枚早就做好准备,“只要把休妻的意图透露给我父亲就行,到时候我自会劝说。” 和离乃是大事,对于男子的影响不大,可对于女人就不一样了,和离的妇人再想嫁一户好人家,难于登天,多半都是惨淡收场,可面前的儿媳妇镇定自若,仿佛并不知道和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氏不禁起了疑心,她坐直身子道,“这次我就当你跟振扬在说胡话,和离一事休要再提,你始终是我们白家的媳妇。” “白夫人不要有任何误会,我当真不想再当你们白家的媳妇,也不想阻挡你们白家的前程。若是白夫人不肯答应,我无话可说,只不过,以后要再发生任何事,我都绝不会配合。什么给白振扬房里添人,我会当作没有听见,什么三从四德,我一概不知。哦,对了,假使白振扬将来没有儿子继承血脉,我也肯定不会同意他纳妾的……” 李氏面色一下子难看至极,手猛地往桌面拍去,喝道,“你竟敢说出这等话来?” 唐枚嘴角一翘,“这大概就是我的真面目罢,不知白夫人能不能容得下这样的儿媳妇呢?” 李氏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唐枚会这样大胆这种儿媳妇,哪户人家敢要?比起早前嚣张跋扈的性子,还要更令人厌弃十分她沉声道,“你是当真铁了心要和离?” “是,麻烦白夫人了。”唐枚颔首。 “好,我会同老爷商量,你且下去。”饶是李氏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仍然被她气得胸口发闷。 白定祥从侧厢房走出来,也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媳妇?我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了”李氏大声控诉道,“仗着她父亲有把柄,如此无礼根本就不把你我放在眼里呀,这次若是还留她,我这个婆婆也没脸再当了” “娘子不要生气。”白定祥忙好声安抚,“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怎么难了?这回是她自己要走,咱们得放鞭炮庆祝才是你快叫振扬去写休书,啊……”李氏扶着胸口,“我都被气糊涂了,她刚才怎么说来着?是假意要休了她,她同亲家老爷去商量,可是?” “好像是这个意思。”白定祥为难道,“可亲家老爷不会气得上门来么?” “你没听她说么?她自有办法,你快去安排。”李氏想了想又叮嘱道,“只说与亲家老爷听,别把事情闹大,你也知道,他要面子的,不好教旁人都晓得,不然你我可处理不来” 白定祥对唐士宁也是怕得紧,连声叹气,可如今的形势,真是要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大不了叫唐士宁打一顿,或者多赔偿些钱财,换得一辈子清净也好 第056章 酒醉 李氏与白定祥商议之后,就把白振扬叫了去,想着今日把好消息告知儿子,以后再不用同那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必定就会开怀了。 “振扬,老爷已经打算去同亲家老爷说,你且放心,这桩事一定会如你所愿。”李氏满是怜爱的道,“难为你熬了这些时间,为娘以后定会帮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好媳妇。” 她终于还是得偿所愿,白振扬暗叹一声,并不作答。 李氏见他脸上并没有露出欢颜,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休掉她么,怎的反而却不高兴?” 白振扬挤出一丝笑来,“儿子高兴。” “这就好了,只和离倒是便宜了她,”李氏冷笑道,“她这番得意,我暂且忍着,往后定要再还了她”又叮嘱儿子,“最近你少露面,在衙门里也要避着唐家老爷,这桩事我与你父亲自会处理好。” “有劳娘了。” 他看上去仍是郁郁寡欢,李氏只当他是被折磨久了,叹口气道,“真是冤孽,早知当初,真不应该……”她摆摆手,“罢了,罢了,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你这样的条件,不愁有好姑娘愿意嫁你,那丧门星走了,好运也就来了。你这些时日好好调养着,别再喝酒伤了身体,可知道?” 白振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吐出了一句并不情愿的话,“是,儿子晓得了。” 唐枚如今要做的便是等。 只她很好奇,白定祥会什么时候去告知唐士宁,这是需要勇气的。因为唐士宁的脾气,爆发起来实在吓人,更何况,白定祥只有被欺压的份,谁叫他落了把柄在人手里,硬不起来呢? 就这样的情况,他们夫妇还嫌弃唐家失势,于白家再无助力。如此无情无义,过河拆桥,她自然要把过错方的责任让他们来承担,让唐士宁的怒气有处可泄,而不是发在她这个二女儿的身上。 尘埃已是要落定,唐枚看着手里的单子,上面写着一长串的物件,那是她嫁过来时带的嫁妆,现在就该清理了,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六十抬?”唐枚问刘妈妈,“我怎么现在才觉着有些少呢?依咱们家的家业,不是应该一百二十抬?娘也太小气了些。” “太太岂会不知道你的脾性?”刘妈妈自是要帮张氏说话的,“多了怕你大手大脚,少一些你总会收敛,太太是要你学会节俭呢。再说白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你这点子嫁妆足够了,不寒酸。”其实还有主要的一点没有说,唐惠当年的嫁妆就是六十抬,总不好越了去,让姐妹俩新生罅隙。 唐枚扑哧一笑,“我随便问问罢了,妈妈用得着这么认真?就算六十抬,我x后总能变出更多的来,妈妈信不信?” “信,信,少夫人厉害的紧,能变出二百八十抬,老奴也信。” 红玉听到了直笑,“妈妈别是偷偷在嘴上抹了蜜了罢?” “你不知少夫人喜欢被夸呢?老奴赚些赏钱,你别来埋汰人。”刘妈妈笑骂一声。 唐枚指了指单子,“咦,这蟹八件也是嫁妆?” “那自然是,少夫人莫非忘了不成?” 红玉接话道,“妈妈您可糊涂了,少夫人一直都没有耐心吃螃蟹,哪儿还记得这甚么蟹八件。” 原来是吃螃蟹用的工具,此时秋高气爽,正当是食用螃蟹的好时节,唐枚连忙道,“快找出来给我瞧瞧,今儿我倒是想吃螃蟹了,妈妈,叫厨房去买来蒸了吃。” 刘妈妈道,“不用买来,夫人喜欢吃,今儿早上才叫大厨房采办的,我这就去取。” 红玉则去库房找那蟹八件。 说起这蟹八件,乃是因为唐家来自扬州,江南那处地方的人多数都喜食螃蟹,蟹八件就是从那边流行起来的,所以即便来到京城,张氏仍是没有抛掉这种习俗,请工匠精心打造出一套纯金的蟹八件,给女儿当作嫁妆之一。 这样华丽而贵重的工具,唐枚还是第一次使用,不由兴奋异常,把这些个腰圆锤,长柄斧,长柄叉,圆头剪等等摆弄来摆弄去,最后就只等着螃蟹上桌了。 “少夫人,这螃蟹寒凉,可不能多吃。”刘妈妈在旁叮嘱。 端上来的螃蟹个头都很大,蟹肉饱满,膏黄肥厚,又是纯天然的关系,鲜美异常,唐枚从来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螃蟹,简直停不下手。 不过刘妈妈说得对,再美味也得有个度,万一吃坏肚子就不好了,她把最后一截螃蟹的腿两边剪开,取出内里白中带褐色的肉放进醋里沾了沾,吃完了,才放下剪子道,“那就不吃了,这些你们拿去分了罢。对了,妈妈,明儿叫宋娘子煮蟹黄粥来。” 红玉端了热水给她洗手。 唐枚洗了几遍方才没有螃蟹的味道,红玉又把水端出去,结果差点与从门外走进来的白振扬撞了个满怀。 “少爷……”红玉吓一跳,少爷好几日不来这里,她一直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可绿翠叫她不要好奇,只用心伺候少夫人。 唐枚抬起头,看到门口立在的身影,一时也不知道同他说什么好。 白振扬瞥到桌子上尚未收拾干净的螃蟹壳,又看向唐枚,她神清气爽,如意非常,还能尽情享受美味,哪儿有半分不舍?心里顿时五味纷杂,几步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道,“我是来恭喜你的。” 刘妈妈见势头不对,忙带着两个丫环下去了,自个儿立在门口,万一有什么动静,她也好进去解救。 浓重的酒味迎面扑来,唐枚不由倒退两步。 白振扬一把拉住她,“怎么?你不恭喜我么?” “你喝醉了。”她拧起眉。 “你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不恭喜我?”他慢慢逼近,一双眼睛蒙了层雾气,不如往常黑白分明,脸颊更是仿若印染了红霞一般。 唐枚挣不脱他的手,知他酒劲上来,只得顺着道,“恭喜你。” “好,很好,你真听话。”白振扬笑起来。 “那你可以放了我罢?”她尽量放软语气,“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不,我要这么说。”他的右手一搂,忽然把她整个人都揽进怀里,双手牢牢抱紧她的腰。那力量之大,仿若是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这么长久以来,她第一次与他这样亲近,唐枚完全僵住了,动弹不得。 “枚儿,你好香。”他低下头,闭着眼睛,贪婪的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那味道曾一整夜,一整夜的围绕着他,令他难以入睡。 唐枚困在他怀抱里,听到那似叹息般的声音,心不觉软了下来。 她不是不谙人事的少女,白振扬对她如何,自金姨娘说过那句话之后,她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两个人便这般一动不动,像静止了的雕塑。 但到底也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唐枚扬声叫刘妈妈进来,白振扬其实一般酒醉一半清醒,又岂能在刘妈妈面前再这样对待唐枚,只得去了卧房休息。 刘妈妈看到他颓败的神情,以前再多的怨恨仿佛也没有了,叹一口气道,“少爷最近真个儿不好受,少夫人,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么?” “他根本不知我要什么,如何将就?但说到底,也不是他的错,错在……”错在她原不该来到这个时空,改变了身边人的命运。 刘妈妈知她特别坚定,自个儿又是白说了,摇头退了出去。 第二日恰好是休沐日,白振扬这一睡便睡到了辰时,打理好出来一看,金姨娘居然也在。 唐枚正吩咐春芬道,“叫厨房多准备几个菜,要适合金姨娘口味的。” 金姨娘惴惴不安,不知唐枚为何会专门叫她过来一起用早膳,忙道,“婢妾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怀了孩子,又是夫君第一个孩子,自是不一般的。夫君又疼你,一起吃顿饭算什么?”唐枚和颜悦色。 金姨娘见她实在温柔和善,心里也是高兴,假如少夫人以前也是如此,她根本就不会害怕她,简直是会喜欢上那样好的少夫人。 “少爷。”两个丫环见到白振扬出来了,忙蹲身行礼。 金姨娘也赶紧站起来行了个礼,见到白振扬,她满脸都是欢喜的笑容。 唐枚道,“我今儿叫了姨娘一起吃饭,夫君不反对罢?” 她这是什么意思?白振扬皱了下眉,但看到金姨娘惹人怜爱的摸样,反对的话他哪儿说得出口,只得点了下头。 三人一起移去饭厅,金姨娘行动小心,总是落在后面,唐枚便道,“夫君怎的也不会体贴人?不怕金姨娘摔着么?” 白振扬尴尬不已,他本是想去扶的,可当着唐枚的面,却又伸不出手来。 偏偏金姨娘身边的喜儿要多嘴,“少爷往常很是体贴,不知道多疼姨娘呢,连吃个饭都要亲手喂呢。” 这些闺房乐趣本是常事,可喜儿这样说出来,白振扬说不出的恼火,金姨娘更是心里一阵乱跳,瞪了一眼喜儿,惊慌道,“少夫人千万别听喜儿胡说,喜儿,你还不给少夫人请罪”金姨娘虽然听白振扬醉酒说了要和离的事,可心里并不十分相信。 而喜儿本就是故意要气气唐枚,便假装委屈的告了个罪。 唐枚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她做这些只是想让白振扬明白一个道理,往后抽刀断情,彼此再无挂念。 这里说下更新情况,暂定隔日双更,第一更都在下午,第二更一般都在八点,有好推的话会再多更滴谢谢_/~↘咏远的打赏,runrun999,百花晓月的粉红票票~~~ 第057章 虎父无犬女 到得厢房,春芬与秋叶很快就将饭菜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可金姨娘并不敢与他们同坐。 这也是原本定下的规矩,正室夫人用饭,侧室别说一同吃了,坐都是不能坐的,只能立于旁边伺候布菜。 白振扬原本以为唐枚会再次请了金姨娘坐下,可是她却没有,只笑着道,“金姨娘果真是很懂事理,这般客气,你既是觉得不合适,那便算了。” 喜儿听得这话,暗自冷笑,真真是披着羊皮的狼,嘴里说不难为金姨娘,实则还不是想着法子给人难堪莫非那日关于和离的事情只是少爷说的醉话? 白振扬则是一愣,金姨娘到底怀了身子,却要她站着伺候,委实是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她不是专程请了金姨娘来么? 正想着,唐枚的目光扫了过来,“夫君可是有话要说?” 若是说出来,必是驳了她的面子,白振扬游移不定,放在以往,他岂会顾忌唐枚的感受,一心只为金姨娘着想,可现在,却是左右为难。 “少爷,少夫人,菜都要凉了。”金姨娘向来懂得进退,取了碗筷给唐枚布菜,她不知道今儿少夫人的意图,明明请了她来用饭,到最后还是要自己立着。可她生性温和,倒也并不放在心里。 唐枚心安理得吃着金姨娘夹来的菜。 白振扬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心脏像被一只手握着,说不出的难受。 “姨娘,你累不累?要不奴婢……”喜儿唯恐天下不乱,上前哀声求道,“少爷,让姨娘歇会儿罢,一顿饭吃了那么久。” 她细嚼慢咽自然是久了,唐枚笑着问金姨娘,“你可是累了?” 金姨娘的性子哪儿会说累,连忙摇头。 白振扬再也难以忍耐下去,猛地把筷子一掷,“你够了,别再得寸进尺,若柳有身子了,劳累不得。” “夫君果然还是会体贴人的,金姨娘,那你坐罢。”唐枚放下筷子,“金姨娘累了,夫君不妨喂着她吃,好让妾身见识下你们的恩爱。” 这话带刺,还是极其尖利的刺,金姨娘脸色一下子煞白,吓得赶紧跪下来。 白振扬怒火直冲到头顶,几步跨上前把金姨娘扶起来,瞪着唐枚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冲冠一怒为红颜。 唐枚嘴角一翘,他对她的喜欢大概也不过如此,左拥右抱,到底爱哪个,他又能说得清? “金姨娘你且回去罢。”她淡淡说道。 那声音中带着些许倦意,白振扬微微愣了愣,才醒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像极了从前,他从前就是在她面前这般护着金姨娘的。 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白振扬立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解释道,“你,你刚才对若柳……” “是过分了些,但是,我是故意的。”唐枚道,“不这样,你不会看到我令人厌恶的一面。” 他挑起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若是喜欢你,必定会令你厌弃。对你喜欢的女子绝不手软,对喜欢你的女子也绝不放过,那样,你还会愿意我当你的妻子么?” 白振扬摇头,“可是,你再也不像从前……” “那是因为我不再喜欢你,白振扬。” 听得这话,他的心蓦然一痛,千言万语涌上心头,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唐枚站起来,转身走了。 唐士宁是在下午的时候进府的,据说手里拧着白定祥的耳朵,而白定祥一路哀嚎,脸上像是开了染房,青红黑紫,五颜六色。 刘妈妈急道,“也不知老爷会做出什么事,别是要闹出人命来罢?” 虽说唐士宁要官不要命,可杀人偿命,人命没了,官就没了,他还不至于傻到会为了白定祥赔上自己的官位。唐枚笑道,“妈妈尽管放心,铁定不会。” 不到一会儿,李氏就派了人来叫唐枚过去。 唐枚整理了下衣衫,只带了刘妈妈前往。 门外的下人全被遣开,大老远就听到白定祥的求饶声,唐士宁暴怒的大吼声,唐枚进去一看,果真好笑,直像是老鹰抓到了小鸡。 “你倒是有脸来了”唐士宁一看到她就破口大骂,“我唐家的女儿居然要被人休掉,你是怎么做人儿媳妇的?” 唐枚上前行了一礼,委屈道,“女儿一向规规矩矩,也不知夫君为何要休了女儿,怕是公公婆婆看爹爹失势,这才把气发在了女儿身上。” 李氏被她这话气得倒仰,原本说好唐士宁来了,就坐下商议,结果这厢竟然还嫌火气不够,添油加醋。 唐士宁果然更加来火,拿起桌上的茶盏猛地摔在地上,指着白定祥的鼻子道,“好,白定祥你好啊,看我去了礼部,就不把我摆在眼里了,是也不是?想当年老子呼风唤雨的时候,你小子做我随从都还不够” “老哥息怒。”白定祥只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但事情发展成这样,已是回不了头,“老哥你听小弟一言,实在是咱们家不能辱没了儿媳妇,这才想着两家商量……” “辱没?你现在知道是辱没了?你儿子本就不配我女儿”唐士宁唾沫横飞,“要不是我瞎了眼睛同你白家结成亲家,也不至于今儿落到这种地步你白定祥除了拍马屁,除了怕死,除了做乌龟,还会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废物” 白定祥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眼睛直翻,恨不得一拳戳到唐士宁脸上去。 唐枚看时机差不多了,便道,“可容我同父亲单独说几句话?” 李氏生怕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忙与白定祥避开,只在心里期望着这事能早早解决。 “你还有脸跟我说话?”唐士宁瞪着自家女儿,恨铁不成钢,“这门亲事你当年死皮赖脸与你母亲求来,今儿要被休了,我倒是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唐枚嘻嘻一笑,上去抱住唐士宁的胳膊,“爹,我怎么可能被休么,就算他们家要休了我,可父亲您英勇神武,威震八方,他们哪儿会有这样的胆子?” 一番马屁下来,唐士宁心里舒服了些,冷哼一声道,“他们是不敢所以你永远都是白家的儿媳妇” 唐枚打了个冷战,她可不想永远是这个身份。 “父亲啊,您当初遇到困境,白家一没对您伸出援手,缩头缩尾,百般推却。二来在家中处处打击我,恨不得把我休了,好与他们白家脱离关系。您说,这种卑鄙的人家,女儿真有必要还留在这里么?难道不是辱没了咱们唐家?” 唐士宁早就对白家极为不满了,他皱了皱眉道,“他们白家是不行,可你难道真想被休了不成?” “父亲,还有和离呢,或者我休了白振扬也一样。父亲您顶天立地,不畏强权,虎父无犬女,我岂能忍气吞声再做他们白家的儿媳妇?” “好,好,虎父无犬女,说得好”唐士宁一阵大笑,“不过,自古女子不好休相公,不然我唐士宁的女儿就得当这第一人” “哎,是可惜了,不然有父亲的支持,女儿绝对不会手软。如今之计,也只能和离。”唐枚循循善诱,“父亲您有他们的罪证在手里,谅他们也不敢不同意,女儿的嫁妆都要如数拿回来才行。” “我那密信就只够换你那些嫁妆?”唐士宁瞪起眼睛。 “父亲,您那密信如今又有何用?真要拿出来把白定祥送入牢房,恐怕您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啊还不如换些实用的不是?” “说的倒也是,不过……”唐士宁皱起眉头,“谁知道顾逢年那王八蛋会不会又使出什么奸计来,我手里有样东西总好过没有。白定祥那老乌龟虽然怕死,可也并不是一无用处,将来指不定可以派上用场。”他说罢又抬眼看看唐枚,“哎,你要是和离了,谁又会要你” 这什么眼神?看扁她没人要?她好歹也是个姿容不错的美人啊唐枚真要被他气死了,眼见就快要说服,谁料半途他又改了主意,又是为了他的官位官位,官位,真是比她女儿的幸福要重要得多唐枚都要骂脏话了,她深呼吸了几下,“父亲,那您觉得女儿该当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委曲求全,还做他们白家的儿媳妇么?他们可是一心想休了女儿啊” 唐士宁的官位能保住,这个女儿也是有功劳的,他不由得也犹豫起来,“若是有别的保障,还要他白家做什么白定祥那窝囊废,我也不屑与他做亲家” 唐枚听得此话,长叹一声,“父亲,您几十年官场生涯,莫非真要一封密信才能保全自己?当真要为了这个保障,让女儿在白家任人欺凌?” 不等唐士宁回应,她裣衽一礼,悲切道,“也罢,女儿亦不想连累父亲,父亲今日能为女儿出头,痛打公公一顿,女儿已经知足。这罪证请父亲好好收藏,将来或有一日可以解救父亲于水火之中。女儿不孝,在白家以无立足之地,以后也就当只缩头乌龟罢了” 她是乌龟,唐士宁便是大乌龟了。 “谁让你当乌龟了”唐士宁果然大怒,“老子还不用靠这密信而活” 昨天有两个童鞋在书评区说春梅有孩子的事,偶泪流满面啊,可能前面写得太隐晦了,不过看对话应该看得出来,女主是绝对不想要春梅留着那个孩子的,所以张氏肯定尊重女主的想法,那孩子铁定是弄掉了,只留了春梅一条命。 我重新去前面添了一句,这下应该很清楚了,甩汗…… 还有,昨天那章稍加修改了一下白振扬醉酒与女主互动的细节,感觉描述的情绪不太正确,其实影响不太,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再去看看哦。 第058章 放妻书 唐枚暗自好笑,唐士宁果然对乌龟很是厌恶,想到自己也要做乌龟,顿时就气得跳起来。 “父亲是同意女儿和离了?”她赶紧趁热打铁,“那咱们这就去把事情办了。” 唐士宁一拍桌子,“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胆敢休你,为父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女儿,你看看,要个五千两怎么样?这封密信既然不得用了,如你所说,换些实用的也好。” 那白家可不是什么巨富,五千两银子非得逼得白定祥跳墙不可,不过这时候可不能再驳了他的意,唐枚连连点头,“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白定祥见他们终于要坐下商议的样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结果听到唐士宁狮子大开口,一张脸立马又绿了。 一番讨价还价,各种手段使下来,最后以三千两银子达成协议。 事不宜迟,李氏恨不得这对父女立时消失在眼前,忙把白振扬叫过来,叫他当面写下放妻协议,唐枚也怕时间拖得久了,叫刘妈妈把张氏请过来。 双方和离,各自父母在场见证乃是常理。 白振扬得知两家的决定,在心里已是慢慢接受,然而此刻,笔拿在手里仍觉得有千斤重。 今日放妻书一出,他们便再无任何关系。 他深深的看了唐枚一眼,她依然是那样平静,目光是友好的,耐心的,可是,已像是隔了万水千山。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唐枚轻声道,“祝你早日觅得良妻。” 白振扬终于不再犹豫,一挥而就,写下放妻书一道。 唐枚立于旁边,看得清楚,这文章言辞恳切,有情有理,他虽写得迅疾,可字字用心,对她亦有赞美之词,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令人怅然。 纵然再多理智,她此刻也生出几分伤感。 为原先的唐枚,也为自己与他共同度过的那一段时光。 人终究不是草木。 她长叹一声,双手接过“放妻书”。 张氏赶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唐枚对她有愧,当初一开始的计划是想争取张氏的支持,可谁想关键时候,张氏竟会改变立场,她不得已只好拿唐士宁开刀。 唐士宁是一家之主,性子又装横霸道,他同意的事,别人阻拦也是无用,才能顺利促成和离。 白定祥亏了三千两银子,心里已是恨到极致,一拿到密信,立刻恶狠狠冲唐枚道,“给你一天时间,从我们家滚出去” 嫁妆可是有六十抬呢,张氏微微皱起了眉。 白振扬劝道,“父亲,一天只怕不够……” “怎么不够?不够,就给我统统扔到外头,总能搬走的” 李氏怕丈夫突然发难又激怒唐士宁,两人再打起来,忙冲白定祥使眼色,一边笑道,“不妨事,几天也没关系。” 唐枚淡淡道,“我昨日已经点算完毕,你们放心,今儿就能搬个干净。”说罢,携了张氏的手,与唐士宁离开堂屋。 一到外面,张氏就把手抽了出来,看向唐枚的眼睛蕴含着怒意。 她一向温柔可亲,从不露出这样的神色。 唐枚知晓自己这次的举动伤害了张氏,想也不想就跪下来,惭愧道,“女儿不孝,让母亲失望了。”她知道张氏有多疼爱她,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她确实对不住张氏。 那路面铺了青色石子,有尖锐突起的地方,如今气候不算寒冷,穿得也不厚实,她猛地跪在地上,顿觉膝盖疼痛无比。 张氏见她跪着道歉,心里的怒气已经消了一半。 “你这是干什么?”唐士宁不理解她这样的举动,“好好的跪你母亲?” “没有同母亲商量就……” “商量什么?”唐士宁道,“他们白家要休了你,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白定祥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儿算是便宜他们” 张氏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可她总觉得与唐枚脱不了干系,毕竟这个女儿一心想要和离,如今也是得偿所愿。只是,她不知该为女儿欢喜,还是该为她难过? “起来罢。”还在白家呢,被人见到总是不好,张氏打算暂时不同她计较。 刘妈妈忙上前扶起唐枚,结果她一站起来,膝盖外的裙面便渗出了鲜红的颜色。 “啊,少夫人流血了”刘妈妈惊道。 张氏看过去,果然见那血色正扩散开来,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忙叫刘妈妈快扶她去院子,一边嗔怪道,“你啊,莽莽撞撞的,这地面可是能跪的?” 唐枚只可怜兮兮的看着张氏,低声道,“娘可消了气了?若是娘还在生女儿的气,女儿再跪一次又何妨。” 张氏叹口气,“你这样就和离了,为娘是担心你,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以后我自会过得开开心心的,只要娘不嫌弃我。”唐枚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拉张氏的袖子。 她又是下跪又是撒娇的,张氏实在气不起来,“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唐士宁不方便去内宅,便掉头回府,准备派人来搬嫁妆。张氏则陪同她去到住的地方,几个丫环早已经得知消息,正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少夫人竟闪电般的和离了,这事宛如晴天打下霹雳一般,令人不敢相信。 眼见张氏也来了,几个人忙上去行礼。 刘妈妈想叫人去请大夫。 “不过是擦伤,洗干净就行了。”唐枚阻止道。 红玉立即去厨房拿热水。 “想必你们也晓得了,这就把你们少夫人……”张氏顿了顿,又是叹一声,“把二小姐那些个轻便的东西先收拾收拾,一会儿就回去罢。” 早就看出少夫人不对头,原来竟是要和离,绿翠暗道,怪不得昨日叫她们整理东西呢,现在提上就能带走,果真是雷厉风行,她不禁对唐枚又多了几分敬重。 红玉端了水来,给她褪下裙子,轻柔的擦去血迹,又拿干净的棉布包扎好。 张氏环视了一下四周,女儿在这里只住了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就要离开了,都是自己这个当娘的失责“枚儿。”她伤心得揽住唐枚的肩头,差点流下泪来。 “娘,不要难过,女儿在这里过得并不开怀,和离了是好事,娘,你相信我。”她轻声安慰。 夕阳的光从窗口照进来,在墙上映出一片淡金色,几个丫环已然收拾完毕。 一行人徐徐走出这个两进院子。 金姨娘立在角门,不可置信的看着唐枚的背影渐渐消失。 喜儿笑着道,“姨娘,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少夫人和离,正室夫人的位置又空着,姨娘你可要好好加紧呢。” 不知怎的,金姨娘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昨日少夫人的举动古怪又可疑,今日又突然和离,如今想起来,那似是有深意的,少夫人到最后,还是放弃了少爷么? 她长叹一口气,可怜少爷又要失落了。 前方不远处,白振扬正等在那里。 他穿着件雪青色云纹袍衫,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拂开,好像风中摇曳的莲花,如同他的人一样,轻易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张氏对这个前女婿的看法本来是在渐渐转好的,当下又是惋惜的一叹,她猜他是想同女儿说话,到底二人一场夫妻,便与其他人等都避了开去。 唐枚看着白振扬微微一笑,“谢谢你成全我。” 他却沉默以对。 唐枚已没有多余的话要同他讲,冲他半蹲行了一礼便要擦身过去。 白振扬伸手拉住她,“我记得你说过,如我有事要你帮忙,你也会尽力,这句话日后可是同样有效?” 唐枚一愣,片刻后才答道,“自然有效。” 他才放开手,“如我想清楚了,必会再来寻你。”说罢也不管唐枚作何反应,大踏步的往前走了。 唐枚站了会儿,方才去找张氏几人一同回去。 唐士宁已经派了下人来搬嫁妆,她们先行坐马车回府。 车轮滚滚向前,路过大街,唐枚听得外头一派热闹的声音,脸上渐渐露出笑来,她一直梦想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和离的事情,旁人还不知晓,怕是都要被吓到呢。”张氏则在担忧同旁人交代的事情,“我还要同你二叔二婶去说……” “他们很快就会习惯的。”唐枚倚在张氏身边,“娘,你不觉得我以后整日都能陪着你,很好吗?” 张氏一戳她脑袋,“有甚么好?你总还要嫁人的,为娘还得再伤心一次。” 嫁什么人,她可不着急,但唐枚想着还是不要继续谈这个问题,省得张氏想到她一个和离的妇人再难嫁出去,又要伤心,便转移开话题,“宏儿念书念得可好?上回见他倒是能写不少字了,现在可又进步了些?” “现在都能吟诗作词了,可把你父亲高兴的。”张氏笑眯眯道。 唐宏才六岁啊,居然会这些?唐枚大为惊讶,“那我回去得考考他,真的行,可不是一个小神童拉?” “可不是,老爷现在疼爱他的紧,时常说与旁人听,到处炫耀呢” 唐士宁就一个独子,这般喜欢也是正常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马车就到了唐府。 问过编辑和离后的女子怎么称呼,说还是称呼小姐,不知童鞋们可有什么考证过的称呼,欢迎发帖告知~~~ 第059章 回家 刚到上房的堂屋坐下,两个姨娘,与唐芳,唐妍便急匆匆走了来。 唐士宁回来叫人去搬嫁妆,家里的人定然全都知道了,众人上来与张氏行礼后,目光就往唐枚看过去。 和离在这年代并不多见,千户中未必会有一户,在注重名声的大家族里,更是少见的很了。可她们在唐枚的脸上并没有看见什么异常之色,与以往并无两样。 张氏作为当家主母,自是要交代这件事的,“二小姐从现在开始就住在家里了。” 看来此事已成定局,大姨娘邵氏惋惜道,“上回见到二姑爷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哎,也罢了,二小姐年轻漂亮,再找个好人家定是不成问题的。” 她能不能嫁,还不用邵姨娘来讲这些话,唐枚眉梢微微一挑。 唐妍忙开口道,“二姐这番下来,定也是乏了,母亲,不知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仍是住在原先的地方,时常打扫,倒也不费功夫,你们不如陪你二姐说说话去。”张氏生怕唐枚苦闷,便叫她们姐妹三个聚一聚。 唐芳早就想与唐枚讲话了,忙拉了她出去。 家里多了一个人长住,张氏就要重新调派人手,唐枚那个院子除了带回来的四个丫环,刘妈妈,还需要不少做粗活的,小厨房也得重新设起来。刘妈妈对唐枚现在的喜好最是了解,张氏便多数都叫她去操办。 两个姨娘从屋里出来,转到角门的时候,邵姨娘道,“本当二小姐是变好了,谁料这般不孝,说和离就和离,让人没个准备,我看太太都是吓一跳的。” 陈姨娘稍作思量,才道,“这件事谁晓得里头如何,我看必是白家对不住二小姐。” “二小姐教了宏儿练字就把你收买了,你真个儿是好说话。”邵姨娘斜睨她一眼,“二小姐以前如何对待你我,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她这次回来,你最好小心些,有些人蜜里包着毒药,宏儿年纪可还小呢,二小姐最疼的不是老爷,也不是任何人,只是太太” 陈姨娘想起唐枚温和的笑容,并不太信邵氏的话。 “你别听不进去,太太如今信任你,身子不好的时候都叫你帮着打理些内宅,如今二小姐回来了,你我不过是地里的烂泥罢了,你看太太还会不会想到你?”邵姨娘哼了一声,翘起手指看着刚刚涂上的丹红,“我这种没有儿子的,也只有好好照看着老爷,不若你,至少宏儿还是有前途的。” 她见陈姨娘仍是不为所动,咯咯笑了两声,“宏儿自会吟诗哄得老爷喜欢,你就没有见过他几回了罢?要我是太太,也会舍不得,可惜你这几年的辛劳,只他长大了,还记不记得你那番好,就未可知了。” 看邵姨娘扭着身子走了,陈姨娘心里不由一沉。 丫环竹桃凑上前来,“邵姨娘往常话说的不中听,可这回倒是有些道理,姨娘不也想着少爷么,这都几日没见着了,不如找个机会问问太太。” “浑说,她的话也能听的?太太为人宽厚,宏儿由她亲自教导再好不过,这种话你休要再同旁人提”陈姨娘长了一副可爱的脸蛋,严厉起来也没得多少气势。 竹桃并不害怕,她是真为陈姨娘叫屈。 太太前些年都是让陈姨娘自个儿带少爷的,如今少爷聪明又乖巧,还会念书,陈姨娘功不可没,这种时候,太太却要少爷住到上房附近的院子去,陈姨娘要见一面都不容易,任谁都不服气。 陈姨娘虽然训了竹桃一顿,可也满怀心事。 她着实想念儿子,以往朝夕相伴早成习惯,如今真有些适应不了,可要她去同太太说,那又是不可能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嫁妆陆续抬进院子,张氏专门腾空了几间库房来放这些东西。 唐士宁已经从被白家气得喷火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如今反倒有些后悔,负手站在库房前,责怪起张氏来,“白家欺辱女儿你怎么也不晓得的?我早些知道,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哎,这个女儿真是白嫁人一回,以后哪户好人家还要她?白白养她这些年,最后倒被人看笑话” 张氏这回没有容忍,她听唐士宁说自己的宝贝女儿,心里也来气,“妾身也觉得突然,只这事是老爷亲自去处理的,完全可以拖延几日,怎的当天就写了放妻协议?枚儿长成那么大,我付出多少精力,难道妾身愿意看她和离吗?老爷口口声声说妾身知晓的晚了,可老爷前些日子时常去打搅白家,白家把气发在女儿身上,老爷难道就没有想到?”说到最后,已是哽咽。 唐士宁难得见她咄咄逼人,又句句话都反驳不出来,顿时气得拂袖子就走。 秦妈妈忙安慰张氏,“老爷也是心疼二小姐,怕她将来日子难过,又不晓得怎么办,这才怪起太太来。” “我岂会不知他脾气,但凡觉得自己做错了,就挑别人的刺儿。”张氏摇摇头,叹一声,“其实谁又不担忧呢?大好年华却做了和离的妇人,我真是怕……” “太太,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太已经尽力了,别的也只有看天意,不过老奴瞧着二小姐倒是看得开,有这胸襟的以后未必不好。” 张氏心里才舒服些。 刘妈妈这时过来道,“我们这一走,宋娘子也待不住了,想来咱们府上,问太太可愿意聘用呢。” 宋娘子是大厨,并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 张氏问道,“那宋娘子人怎么样?” “人是可靠的,那手艺二小姐也很喜欢。”刘妈妈就有一点疑惑,“不知白家怎肯放了人,应是要到月底才会结算呢。” 张氏却笑了,“既然一心追随来,枚儿又喜欢,那就请了她罢,正好小厨房一时也找不到厨子,倒是省了番功夫。”又叫住刘妈妈,“比原先的工钱抬高些,难得她有这个心。” 刘妈妈应一声,笑着去了。 唐枚开口打了个呵欠,她实在被两个妹妹安慰的眼神看得受不了了,在她们眼里,和离是件很悲惨的事,要不是她表现的开朗,指不定唐芳就得哭起来。 还是唐妍有些眼色,“四妹,咱们先走罢,让二姐好好休息下。” 唐芳握住唐枚的手,还是依依不舍,“二姐,你要不要我晚上陪你?要的话,我去同母亲说一声。” 唐枚忙道,“不用,不用,我累得很,肯定一会儿就睡着了,也没空与你再说话。” 唐芳这才作罢。 绿翠上来收拾桌上摆了点心的碗碟,笑着道,“四小姐真是疼小姐呢。” 这个天真的妹妹,唐枚好笑的摇摇头,又问起绿翠,“母亲之前派的人都已经到了么?共有几个?” “来了十二个,小厨房四个,其余六个负责些粗活,还有两个看守院门,传传话。里面有两个是以前伺候过小姐的呢。” 以前的她可一个都不认识啊,唐枚忙问,“哪两个?” “晓月,芝兰。” 唐枚记了下,点点头。 “小姐要不要都叫进来看看?” “不用了,等明日再说。”这天都黑了,能看清什么呢,唐枚说着真的打了个呵欠,这次呵欠不是装的。 绿翠看了笑起来,“可要奴婢把床铺了?”这时间去休息,在平日里是有些早,不过小姐才刚经历过和离,不管身心都应该是累了。 唐枚点点头,去洗了个澡,随后就上了床。 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是她自来这里后,睡得最久的一次。 张氏早叮嘱过伺候的人这日不要叫她,所以直睡到日上三竿,阳光充盈了整个房间,她才睁开眼睛。 “都这么晚了。”唐枚不好意思的笑。 红玉直到现在都在为自个儿的主子惋惜,可看到唐枚发自内心的欢喜,她心里又安定下来,笑着道,“宋娘子也来了呢,以后在咱们的小厨房做事,太太聘请了的。”她指了指桌上的点心,“才刚做了拿来的,说给小姐垫垫肚子,正好过一会儿用午饭。” 唐枚吃惊不小,“宋娘子怎么会来的?” “当然是小姐待人和善,宋娘子不舍得小姐啊。”绿翠难得打趣一次。 可是,宋娘子本来应是要做到月底才好决定去留的,现在明明才月中,唐枚想了想,莫非是李氏待她走之后,就把院子里的人都清理了不成? 这个倒也说得通,李氏早就看她不顺眼,而宋娘子却是当初那个唐枚看上,白家才聘用的,这么一想,她倒觉得极有可能,加上本就很爱宋娘子的手艺,也就不再管了。 红玉给她梳好头发,一番打理后,唐枚便去张氏那里请安。 路上正好遇到唐芳,她高兴地道,“二姐你终于起来了啊,我都来看了你好几回了。” 几个丫环都笑起来,唐芳原本不太爱说话,可见到唐枚,却总像是变了一个人,有说不完的话。 唐枚也笑了,“走罢,正好一起去母亲那里。” 两人便手牵手往前走了。 谢谢mi1234567890的打赏,百花晓月的PK票票,不过,这个PK票票以后别投了啊,浪费哟~~~ 第060章 私房钱 张氏看到两个女儿便露出温和的笑,招招手让她们坐在身边。 “睡得可习惯?”她关切的问唐枚。 “又不是陌生的地方,娘,我可是在这里长大的,有什么不习惯?”唐枚笑道,“就是睡得太久,头反而有些晕。” “坐一会儿就好了,索性在这里用饭罢。”张氏叫人去把唐妍也请过来。 门外这时跑来一个身穿豆绿色褙子的丫环,跟春露说了几句话,春露便进来询问张氏,“厨子说刚才发现养着的几头甲鱼全死了,没有新鲜的裙边,请示太太呢。” 张氏看了看屋角的漏刻,皱眉道,“去集市这会儿也来不及了,叫个人去月鸿楼要一盘白汁裙边,带回来再同其他的一起送过去。” 唐士宁的作风一向是富家子弟惯有的那种讲究,他从来不爱吃衙门提供的饭菜,每顿都要家里准备好了送去衙门。这裙边是甲鱼背甲边缘那一圈软肉,是他最爱吃的,每隔几日就得吃一次,吃不到就要发脾气。 唐枚想到唐士宁各种坏习惯,便是一阵头痛,真是难为张氏了,能同他过几十年。 那丫环听了拔脚就走,生怕误了时辰。 唐妍差不多是跟二太太柳氏,唐惠一起进门的,后面二者像是说好了一般,竟然同时间过来这里。 张氏早就做好准备她们会来,毕竟和离在京城不多见,他们唐白两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肯定早就传遍了。 唐惠都顾不了跟张氏行礼,几步奔到唐枚面前,惊怒道,“怎会这样的你好好的怎会同妹夫和离?实在是……这样大的事,前头一点征兆也无,我只当是别人乱传呢,还是路上遇到二婶,才知道是真的” 她一番质问,唐枚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枚儿也是不得已,这件事说来得要怪老爷。”张氏道,“老爷的脾气你们都晓得,哪儿有时间留给别人,一天下来就成这样了。” 张氏这是明显的袒护,把责任都推到唐士宁身上,唐惠便有些生气,但她也不会当面发作,只皱着眉道,“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母亲,和离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二妹年纪还那么轻,将来可怎么办呢” “是啊,是不是两家都在气头上?”柳氏也关心道,“对他们白家也无甚好处,要不要以后再去商议商议?” 张氏虽然并不同意就这样和离,可也看得清清楚楚,白家老爷夫人根本就没有挽留的意思,自个儿热脸贴过去,等同于自取其辱。她淡淡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性子不合,打打闹闹不是一日两日了,到这个地步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听得出来,那是不好改变的事实了,唐惠长叹一口气,坐于唐枚身边,“你啊,好好的一桩婚事弄成这样。”她心里是为这个妹**惜的,唐枚当初自个儿挑中了白振扬,算得上称心如意,她不知道有多羡慕,结果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可见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她想着越发同情起唐枚,心疼道,“看你都瘦了,这事过去便罢了,不要再放在心里面。” 唐枚感激的点点头,到底是姐妹,唐惠虽藏着不少私心,可对她仍是有真感情的。 柳氏见张氏也不愿多谈,心知必是还有隐情在里面,但怎么看也是不可能再行复议,便索性转移了话题。“有件事本也想过来说,我爹前几日从金水县回来了,说三弟他们过年有机会来京城呢,总算是开了窍,咱们一家子也能聚一聚了。” “哦?那真的太好了。”张氏拍了下手,高兴道,“我这儿得准备准备,老爷知道了肯定也欢喜的很。” 柳氏笑道,“三弟是大哥自小带大的,大哥从来都喜欢他,每回说起这个,相公就不高兴呢,说大哥做事偏袒。你瞧瞧,都一把年纪了,还吃这种醋。” 唐枚听了也有些好笑,唐士昌就会同唐士宁打架,唐士宁会偏袒他才怪呢,如此说来,那个未曾见过面的三叔应是性子温和的,她倒是很像见一见,还有三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到午时,便一起用了顿饭,随后柳氏就同唐惠告辞走了。 张氏有很多事要处理,先是庄子里的人过来,同她禀告农事,后来又有几位管事,说起冬季要添置的衣物,厨房物什的采办,花房的一些事宜。唐枚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唐芳却打起瞌睡来,唐妍则面目平静,坐姿端正,十足的大家闺秀风范。 “给二小姐也多添几件。”张氏吩咐专管府里衣物的王管事。 王管事看了一眼唐枚,忙笑着道,“是,太太,下午就把样式送来给几位小姐挑。” 本以为差不多就处理完了,结果又来管事说园丁的事情,唐芳实在听得无聊,便告辞先回去,唐妍也一并走了。 张氏笑着看看唐枚,“你原先对这些也不感兴趣,经常比两位妹妹都走得早呢,这会儿竟然能听那么久。” “可见女儿也不是白嫁人一回。”唐枚调皮的一笑。 “那再好不过。”张氏拍拍她的手,“我前段时间身子不好,都是叫陈姨娘管着一些的,你既回家了,少不得也分担一些。” “娘是想让我多学学罢?”唐枚道,“不过我才回来就接手这些,总是不大好,等熟悉了再说也不迟。”又顿了顿,“刚才看三妹也是有些兴趣的,母亲怎的不让她也一起学着打理?” 张氏愣了下,才道,“你如今果真友好了不少,我还怕同你讲,你不肯呢,既然你也觉得她好,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早些时候也教妍儿学了些知识的,她很是聪明,比起芳儿,也是成熟好些。” “四妹的性子还不是母亲您呵护出来的,如今要改怕也是难了,叫我看,她也最好跟着一起学学。不然以后嫁人,要她管一管,都不知道如何下手,那该如何?” 唐枚和离的事,也让张氏觉得天意难测,她纵使用尽全力,也未必护得女儿周全,想了想便道,“好罢,就依你的,只她刚才你也瞧见了,听不听得进去,可就要靠你了。” “她现在可喜欢我呢,包在我身上了。”唐枚笑起来。 婉儿端了一壶茶上来,两人吃了一盏,张氏想起一件事,“今年到处都在闹灾,你那田里收成如何?” 家里百顷田地也受到波及,损失了不少,唐枚刚才也听见了,她笑了笑,“幸好娘派来的蔡有道一家很是能干,今年赚到那么多银子算是不错的了。娘问这个,是怕女儿钱不够花么?”她打趣道,“要不把爹从白家弄来的钱分我一半,如何呀?” “从白家分来的钱?”张氏露出茫然之色。 唐枚睁大眼睛,“娘不知么?” 张氏是后来才到的,而密信谈妥的三千两却是之前就已经交易好了,可她没想到唐士宁竟然没同张氏说。 三千两可是一笔不少的银子啊,唐枚告知张氏后问,“父亲真没有提?” 张氏摇摇头,“许是忘了罢。” 唐枚不由在心里嘀咕,莫不是唐士宁要藏了当私房钱不成?不过他照理也应该会想到她难免会同母亲提的,这么说,他根本就不怕张氏知晓,难道真的只是忘了? 傍晚时分,唐宏从私塾回来了,唐枚听说他小小年纪就会吟诗作词,早就好奇的很了,忙拉着他考问不止。 “宏儿,背个三字经给我听听。” 一开始唐宏还有些腼腆,后来在唐枚鼓励之下,顺溜得背出了一长串,惊得她张大了嘴巴。 想她六岁的时候会做什么?连看个电视都看不懂呢,估计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可唐宏才上这么一会儿时间的私塾,就能背东西了。 “你真的还会作词呢?”看着唐宏圆圆的脸蛋,她就想捏捏它。 “不,不太会。”他摇着头。 “还晓得谦虚。”唐枚笑着道,“罢了,这些太花脑筋,看你才念完书,二姐带你去玩去”一边就叫红玉去拿竹蜻蜓。 这竹蜻蜓用力转起来就能在天上飞,唐宏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兴奋的跳上跳下。 一大一小两人正玩得高兴呢,春芬急匆匆跑过来道,“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一回来就发脾气,要打厨子呢。” 唐枚望天无语,唐士宁真真是会闹腾,不过想想也很正常,那会儿他烧伤躺床上都能叫人气得想拿刀砍人,别说现在活蹦乱跳,别提多精神了。 她叫红玉继续陪唐宏玩,自己去往上房那里。 很远就听到唐士宁的咆哮声,她问春芬,“到底什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好像是老爷午饭吃得很不高兴,说厨子糊弄他,一下午都窝着火呢。” 该不是那道白汁裙边惹的祸罢?唐枚立时皱起了眉,那道菜可是张氏叫人去月鸿楼买来的,岂不要把火烧到她的身上? 第061章 分权 唐枚脚步加快,一路飞奔着跑向堂屋。 刚刚到门口,从里面忽然扔出来一个白瓷碟,差点就砸到她的头上,直擦着脸颊飞了过去。 春芬被吓得尖叫出声,一叠声问,“小姐,你没事罢?” 唐枚也被吓一跳,抚着胸口说了下没事,一边就踏进了屋里。 大厨房的厨子立在下首,还有两个婆子跪在地上,唐士宁满脸怒气,拍着桌子冲张氏吼道,“养个甲鱼都能养死,要她们何用还不卖了出去还有你”他一指厨子,“最近怎么烧菜的?不想干,立马给老子滚” 那厨子姓鲁,被唐家聘用已经有五个年头了,此刻一张脸铁青,恨不得掉头就走。 那两个婆子更是惊慌的哭起来,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卖走,落到人牙子手里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吓得魂飞魄散,都把头磕得砰砰响,连叫老爷饶命,又哀求张氏求情。 唐枚进来行了个礼,笑道,“父亲,多大点事呀,要您这么恼火?要我说,这些甲鱼死了才好呢。” 唐士宁立马眼睛又瞪圆了,怒气冲冲打道,“你说什么?” “这裙边不能多吃,女儿不信大夫没同父亲提过,这般滋腻的东西食久了是要伤胃的,父亲也该为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有生气呀,又伤肝,太不值了,父亲这又是何必呢?” 张氏顺着唐枚的话,“是啊,枚儿说得对,上回大夫还叮嘱老爷不要发怒的,这点子事,我自会处理,你气成这样干什么?” 唐士宁哼了声,“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总说处理处理,怎么这厨房还是一团糟?老子想吃个裙边还得要酒楼里的,烧得比猪食还难吃,你就是这么当家的?” 他这是强词夺理了,唐枚之前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可没有看出来厨房糟在哪里,唐士宁是在鸡蛋里挑骨头罢?再说,月鸿楼也是京城里口碑不错的酒楼,怎么这烧出来的菜就成猪食了? 张氏叹口气,“那依老爷的意思……”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邵姨娘娇媚的声音,“给太太说一声,我采了花儿来,太太看了一定喜欢。” 这种时候,二小姐来还能起到作用,邵姨娘来就只会添乱了,春露自然不肯让她进去,谁料唐士宁听见了,吼了一声,“给她进来” 春露身子一抖,只好放行。 邵姨娘拉了下桃红绣花小衫,让自己美好的脖颈更加显露出来,这才娉婷的往屋里走去。 她手里捧着青花缠枝梅纹花瓶,十几朵淡紫色的菊花盛放开来,把她的容颜映衬的更为美艳,顾盼之间,眼波流转,像是要勾住谁的魂魄一般。 唐枚知道唐士宁的魂肯定是被勾走了,那眼神直愣愣的,恨不得要把邵姨娘立刻拖到床上去。 她大为无语,也大为惊叹邵姨娘的魅力,这十几年过来也算是老夫老妻了,邵姨娘居然还能把唐士宁撩拨的像个毛头小伙子。 再看看张氏,唐枚暗自叹气,她母亲走的路线同李氏是一样的,端庄贤淑,衣着颜色多数都显得素淡呆板,明明比邵姨娘大不了几岁,但相比下来却老了好多,而邵姨娘看上去却像是刚刚二十出头的人。 “老爷怎会在这里?”邵姨娘好似很惊讶,把花瓶放于桌上,又看看鲁大厨与两个婆子,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唐士宁冷哼道,“能怎么吃顿饭都吃不好” “老爷别生气,太太事情那么多,每日已经十分辛劳,顾不到也是正常的,老爷可要体谅太太呢。”邵姨娘柔声劝慰。 张氏抿一抿唇,只沉默得听着。 唐士宁坐回到位置,拢了拢袖子道,“我自是晓得夫人劳累,这次就罢了,人就不用卖掉了。夫人身体也不大好,我瞧这厨房的事情就交给邵姨娘管,反正陈姨娘不也在管着一些么?偌大一个家,夫人一个人撑着,确实是太勉强了些。” 竟是打得这个主意唐枚眯了下眼睛,正要开口替张氏说话,张氏却朝她使了个眼色,微微笑道,“既然老爷这么说了,妾身也没有不从的道理,邵姨娘你以后就帮着管理厨房罢,我也好省些力气。” 邵姨娘一脸为难,“这如何是好?老爷,婢妾可不会管呀” “多学学就会了,你又不比别人笨。”唐士宁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一丝怒气了。 “那好罢,婢妾就试试,还要太太多多指点呢。”邵姨娘冲张氏福了福身,像是恭敬的样子,可眼神里分明闪着几分得意。 唐士宁喝了盏茶,也没有耐心坐了,携了邵姨娘一同出去。 堂屋里就只剩下母女俩。 “以往倒看不出来邵姨娘这般有手段。”唐枚把心里疑问说出来,一妻两妾要和平共处,也是需双方的努力的,可现在看来,这平衡像是要被打破了。 张氏面色淡淡,“妍儿大了,老爷发话下来,不予我做主她的婚事。” 莫非邵姨娘一直隐忍只是为了唐妍?如今看张氏的地位渐弱,就起了争斗的心不成? 唐枚皱了下眉,“那母亲打算如何做?我看她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其实邵姨娘并不可怕,可怕是唐士宁的态度,他居然还帮着邵姨娘分得一些内宅的权力,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但这话她没有说,想来张氏也明白。 张氏摆摆手,“你才回来谈这些做什么,之前芳儿求我说过几日要同你出门去华芳斋看看,我还没有同意,你想去么?” 是不想她跟着一起担忧,唐枚鼻子有些发酸,但也顺从的道,“好啊,正好出去散散心,我也从未去过那个铺子呢。” 张氏道,“那你去跟芳儿说罢,她肯定很高兴,只出去的时候小心些,再一个,别叫她乱买,你看看她屋里头,那些个香,用到何年何月呢?咱们家可不用再开家熏香铺。” 唐枚忍不住笑了,“是,我一定看好四妹,不过,母亲不想一同去么?” “我倒是去过一回,你同芳儿去一趟便知晓,她一个个闻过来,我鼻子都受不住,花那些个功夫,我还不如歇息会儿。”张氏身子骨本来就弱,也不喜这些,说的是大实话。 唐枚便只好罢了。 出得门来,就见刘妈妈一张脸黑沉,许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笑道,“且让邵姨娘得意些时候,妈妈别去触霉头。” “我早就看出她不是个好东西,亏得太太对她那么好,把三小姐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养着,结果便宜了这个白眼狼”刘妈妈呸的一声,“老爷居然还那么信她,真真是只会看皮相,白长了一双眼睛” “男人哪个不会看皮相呢?”唐枚挑起眉道,别说这儿一夫多妻,就算一夫一妻,半途背叛妻子的男人都数不胜数,像唐士宁这样的大官,在这年代委实正常的很了,别提那些陆续弄些年轻姑娘往家里塞的。 刘妈妈长叹一声,答不出话来,半响道,“小姐以后可要把眼睛擦擦亮,再不要找这些个相公” 唐枚扑哧一笑,“那可得要妈妈把好关,我有时候眼睛也未必好使呢。” 两人说着就往前面去了。 唐芳此刻并不在自个儿的院子里,问了丫环,说是在花房。 唐家的花房是唐家老太太当年专门请人砌出来的,她生**花,一年四季房里都少不了鲜花,所以安了这处暖房养花。 刘妈妈似是很怀念老太太,唏嘘道,“老太太在的话,是断不许老爷胡来的,现在老爷看着很大脾气,在老太太面前,就跟只小猫似的。” 唐枚实在无法想象唐士宁会像只猫,倒是对祖母很感兴趣,“祖母待人很严厉吗?” “你那会儿还小,是记不清了,大姑奶奶应该记得,老太太算不上严厉,只老奴这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聪明的人。就这花房,听说当年也是京城里独一家,别的家里也有这种养花的屋子,可绝对没有老太太亲手设计出来得好,后面要效仿的,还是专门请示来咱们家看了照做的。”刘妈妈其实很多事也是从其他老人那里听说的,从心里十分的敬重老太太,感慨道,“老太爷去世后,老太太一个人撑起这样大一个唐家,不止没有衰败,反而越做越好,在扬州城,当时也算是巨富了……” 原来祖母竟是这样一个强大的人物 在这个年代女子颇受礼教压迫约束,在失去丈夫的情况下,要独自力挽狂澜,支撑起几百人口的大家族,谈何容易?唐枚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花房门口。 “可惜后来身子不好了,有次摔了一跤便……”刘妈妈叹口气,想起老太太晚年情景,不免觉得凄凉,当初的如花年华,意气风发,到最后一病不起,瘫痪数年,当真是造化弄人。 唐枚听得其中滋味,顿时也唏嘘不已。 可惜了,自己没有见到这样的祖母,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第062章 水性杨花 看守花房的两个年轻妇人见到唐枚与刘妈妈,忙上前行了礼,她们的体格都比较健壮,许是平日里要搬弄花盆,做这些体力活的缘故。 “四小姐在里面吗?”唐枚问道。 “在的,进去一会儿了。”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妇人打开了木门,里面有些许热气迎面扑来。 这座花房坐北朝南,足足有一亩半地那么大,差不多占了整个宅院的十分之一,照周围遗留下的游廊,小池来看,在建造这处暖房时,应是拆除了原先一处大院的。 唐枚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虽然早就听说府里有个花房,可并不感兴趣,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也是个井底之蛙。 原来这年代的供暖设备居然与后世的差不了多少竟然已经会利用太阳能,还有地窖式的烧火供热,不仅如此,怕花房太过干燥,还配置了阡陌式水渠,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她左右打量,不时得发出惊叹声。 唐芳扑哧笑道,“二姐又不是才见到这里的稀奇,干什么这样惊讶?” 才发现自己失态,唐枚摸了下鼻子道,“每回来都觉得神奇呀,祖母真厉害,居然会想到造出这样一座花房。” “是呀,可惜我都不记得祖母的样子呢,我好喜欢这里”唐芳又继续给那些花儿浇水,叹口气道,“不过娘不太准我来,说伺候花草不是咱们该做的事,我好些天才只能来一回。” “娘说的也有道理,你呀,以后跟我学学管家倒是正理儿。” 唐芳愣了愣,皱起眉道,“管家?有娘在,有二姐,还用得着我么?” “怎么用不着了?娘身体不太好你也知道的,我么,我指不定哪日就嫁人了,宏儿年纪又太小,你学了,到时候也好给娘分担些。” 唐芳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点了下头,“只我太笨了,不晓得学不学得来。” “你把那些放在香,花儿上的心思用上了,准能学得会。”唐枚又给她一颗甜枣吃,“娘准咱们去华芳斋了。”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唐芳拍起手来,兴奋道,“我听说又推出了好几种新的香呢,好想去看看。” “你若是管家学得好,这种机会便会多起来,来这儿种花更不是难事,娘可是通情达理的很呢。” 唐芳忙道,“我会用心学的。” 唐枚摸摸她的头,“打算什么时候去?后日么?” “嗯,过两日再去,我现在有些不大方便。”唐芳微微红了脸。 唐枚理解,笑道,“那你还不回房多休息休息?”看她衣服似也有些单薄,吩咐罗萍,“回去给四小姐换件厚的,别受凉了。” 罗萍应一声。 见两人走了,唐枚又把暖房看了一遍,赞叹道,“这地方真不错,要是种些春季的蔬菜,这时候卖出去准能赚大钱。” 刘妈妈登时无语,好好一个小姐怎么能跟卖菜扯上关系呢? “妈妈看,要是在庄里也建一处这样的暖房,行不行?” “种菜?”刘妈妈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说卖菜不像个样子,就是这处暖房的花费,也不划算啊老奴听说是用了不少钱的,只怕买几十年的菜都赚不回来。光说上头那透明瓦片,当年就花了五千两,托人过海去别国买来的。” “五千两?”唐枚咋舌,看来技术虽然差不多,可这费用还是高了不少的,五千两可抵得上京城一些中等地段的铺面了,看来祖母大概只是为了自得其乐才建造此处,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刘妈妈道,“不过现在好似便宜了些,到底是十几年前的价了。” 唐枚也没再说这个话题,让门外的两个妇人把这儿的管事叫过来。 花房管事姓吴,今年刚到四十岁,方脸,看上去不苟言笑,一到里面就毕恭毕敬的站着,等候唐枚的指示。 “这些花儿都是太太叫你们种的?”这花房种了数不清的花,大概有百来种,有些是直接种在地上的,有些则是栽于花盆。置身其间,仿若立于花海之中,万紫千红,难以用言语形容聚四季之花在一处,神奇无比的美丽。 吴管事道,“是的,不过都是老太太以前喜欢的花,太太叮嘱一定要种好,一代代继续传下去。” 原来是基于祖母的关系才依旧种了这么多花,看来母亲很敬重祖母,也格外爱惜她留下的东西,哪怕只是花儿。 但她主要不是要问这些,唐枚指了指角落里一些空下来的地方,“这些是要种什么的?” “太太从没有添加新的花种进来,所以一直空着,这暖房委实也太大。” 那就最好了,唐枚笑了笑,“你明儿弄些蔬菜种来,反正空着也是浪费。” 吴管事终于有了一些表情,惊讶道,“蔬菜?” “嗯,蔬菜,青笋啊,小毛菜,豌豆苗,都行。怕不好看,拿个帘子两边隔起来,不过,咱们这暖房除了自家人也没有旁人来罢?”看看他们家,唐士宁这破脾气,唐枚以前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唐芳又不太爱说话,张氏身子弱也又不喜出门,还真没有几户人家来往的。 吴管事便点了下头。 唐枚高高兴兴地出去了,想到冬天能偶尔吃到一些反季节的菜,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过了两日,姐妹俩跟张氏说一声,便去了靠着兴宋门的华芳斋。 这地段不是繁华区,较为冷清,可酒香不怕巷子深,华芳斋是京城大多数太太小姐们最爱去的铺子之一,只因为这里有各种神奇的,别家铺子买不到的香。 唐芳激动得脸都红了,拉着唐枚急匆匆走进去。 里头并不宽敞,但分了里外间,外界多有男客,里间是专门接待女客的,可谁料到她们刚踏入门口,就听见一个尖利的怒斥声响起,“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前几日还同我哥哥花前月下,这会儿竟要别的男人为你花钱买香真是不知廉耻” 此地居然在上演一场好戏,唐枚抬眼看去,只见前方两位小姐怒目而视,说话的少女高扬着手,一张清秀的脸气得通红。 “啊,是堂姐”唐芳已经叫了出来,一边用力扯唐枚的袖子,“怎么办,二姐,是堂姐呢” 那人正是唐英,她正要扇耳光的对象乃是她未来的大嫂林映雪。 不过,她那一巴掌没有扇得下去,林映雪身后的年轻公子一手把她手腕抓住,轻笑道,“这种场合,唐小姐还请自重,要是再出言不逊,可别怪我伤了你。” 林映雪见那人为她出手,立时笑了起来,她长着瓜子脸,眼睛似桃花,这一笑恰如春花齐放,极其娇艳。 唐英被那年轻公子阻止,更是火大,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你这不要脸的肮脏东西,竟敢抢我哥哥的人” “哦?你哥哥的人?”那年轻公子扬起眉,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揶揄之色,“敢问你哥哥可与她订了亲?还是已经入了洞房?” “你”唐英气结,“要不是你横插一脚,这是早晚的事” “那就是还没成了,何来抢之一说?”那年轻公子轻蔑道,“你哥哥的女人,竟还要妹妹来出口讨要,当真是窝囊得紧,也难怪她看不上。” 这句话当真是极大的侮辱,唐英都要哭了,声嘶力竭道,“你胡说什么,我哥哥才不知道……他才没有” 眼见越说越有不堪之势,唐枚忙走了过去,冲唐英身后的两个丫环喝道,“你们都干什么的?还不把你们小姐拉到里间去” 那一声极其严厉,在耳边勃然炸响,两个丫环如梦初醒,忙上去拉住唐英的两只手,一边劝着叫她不要生气。 唐英哪儿肯走,见到唐枚来了,竟像是见到了助力,大叫道,“堂姐,你快快帮我骂那个贱人” 唐枚往那二人看了一眼,她并不认识林映雪,至于那年轻公子,一身锦衣华服,派头十足,应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她想了想,轻声对唐英道,“堂妹,这事不宜当众喧哗,咱们回去再好好说。” “回去怎么说?那贱人就在眼前,难道不骂个够本?她当年自个儿来缠着我哥哥,说喜欢他,还是我从中穿线的,可如今搭上了别的男人,就把我哥哥抛一边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呸,比破鞋还不如”唐英越说越是激愤,恨不得扑上去在林映雪的脸上抓几把,怀了她那勾人的长相。 唐枚见她冥顽不灵,大怒道,“你再说下去,也只会让你大哥受辱,既是破鞋,扔了便是,何苦要与她一般见识?为了个破鞋,你也要大费这些力气生气么?你大哥难道就找不到更好的女人不成?” 她们俩你一句破鞋我一句破鞋的,林映雪终于受不住,脸色惨白,扑到那年轻公子怀里嘤嘤哭起来。 那公子脸上也不好看,几步冲过来,伸出手就要去抓唐英。 唐英是未婚女子,到底名声大过天的,唐枚一步挡在前面,厉声道,“众目睽睽之下,你敢” 那公子目光落下来,看清她容貌之后,手一下子收了回来,“是你?” 第063章 原因 说得像是认识她一般,唐枚面露疑惑之色,可这人着实面生的很,她根本就不可能见过,除非…… 不等她细想,那公子纤长的手指又伸过来,似要抬起她的下颌。 可刘妈妈岂能容许这种情况出现,立刻一个横插,隔开二人,同时单掌疾风般往那年轻公子拍了去。 年轻公子闪身避过,惊讶得看了看虎背熊腰的刘妈妈。 刘妈妈怒目瞪着他,大喝道,“敢来惹我家小姐,你是想找死” 真是个粗人,年轻公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不再看她,目光又落在唐枚身上,很是大方的道,“罢了,我今儿不再计较此事,美人儿,你可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美人儿…… 唐枚错愕,这形容词是对她用的不成? 虽是赞美,可怎么觉得从眼前这人的嘴里说出来,让人极度的不爽呢林映雪本以为他会替她出气,谁料到突然就罢手了,登时失望之极。 “别不高兴,一会儿带你去画舫上游玩,如何?”那公子回身搂住林映雪的腰,浅笑道,“我可没有带过别的姑娘去呢。” 林映雪立刻又欢喜起来,像菟丝花一般缠绕在他的身上。 见那二人往门口走去,唐英还想追上去骂,被刘妈妈一把扯住,斥责道,“堂小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再连累二小姐了” 唐英看了一眼唐枚,委屈道,“可是,可是……” “回去再说。”遇到这种事,什么买香的兴致都没有了,唐枚叫那两个丫环把唐英领出去。 三人坐于车厢,唐英才说起原委。 原来林映雪前几日还同唐旭见过一面,感情看上去十分的好,两家都有定亲的意思,可谁知道不过几天功夫,忽然就翻脸不认人了。昨日唐英去请林映雪过来府里,结果去的人吃了个闭门羹,不止如此,林映雪还叫人送回一块玉佩,让唐英转交唐旭。 这玉佩乃是唐旭给林映雪的定情信物,唐英都不敢把这事告诉她哥哥,今日便上门去找林映雪,她人不在府里,唐英花了银子才得知她在华芳斋。 她找来了才发现,林映雪有何等下溅,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跟一个年轻公子如此亲密,竟是连脸面都已经不顾,这要让她哥哥看见,情何以堪一时忍耐不住,便指责起林映雪来。 唐英说完这段话,又疑惑的看着唐枚,“那人龌龊的很,二堂姐是如何认识的?”她当时也看到那年轻公子的反应,早就觉得奇怪得很了。 若不是她上回帮了一些忙,唐旭能拜到卢成先生名下,唐英对她的态度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友好,所以她假若说不认识,唐英必定不信,想了想便道,“可能是与白振扬认识的罢,我也不太记得是否见过了。” 唐英自是知道他们夫妇俩和离的事,眼见唐枚低垂着头,心里便不忍再逼问下去。她其实很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林映雪竟然为了他不顾两家的交情,不顾那么深爱她的唐旭车厢里一时陷入寂静,唐芳生性单纯,也不太会说话,只安慰的看着唐英。 唐英是满肚子的火,气得心肝儿都在疼,她手里捏着玉佩,暗自懊悔当时怎么就没有狠狠扔到林映雪的脸上“你回去打算怎么同家里人说呢?”过了会儿,唐枚抬头关切的问。 “我也不知怎么说,那女人这般无耻,咱们家定然是不能要她的,只大哥,大哥……”她心里自责不已,当初自个儿怎么就没有看透林映雪的本性害得大哥喜欢上她,如今怎生是好?她怎么跟大哥交代她又怒又急,只觉得一股腥气从喉头窜出来,又觉得奇痒无比,一声咳出来,拿手帕一捂,摊开来,竟然全是血。 唐芳瞧见了,惊叫道,“堂,堂姐,你咳血了” 唐枚也吓了一跳,眼见唐英脸色苍白,忙叫车夫停车,一边把刘妈妈叫过来。 “妈妈,堂妹咳血了,如何是好?” 刘妈妈立时询问唐英带来的两个丫环,其中一个丫环惊慌不已,“小姐以前也有过咳血的,今儿身子还不太舒服,是偷偷溜出来的,太太都不知道……” 唐枚打断她,“如今都这样了,也不好耽搁时间,你们府里都惯用哪家的大夫?” “妙手医馆的钟大夫。” 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唐枚还在奇怪呢,刘妈妈已经皱起眉头,哼了一声道,“怎的又是那无良大夫?这京城就没旁的好大夫了么?” “这个,”丫环都不知怎说,“反正太太都是请钟大夫的,小姐服了药,好的也很快。” “既是惯用的,那就去罢。”唐枚叫车夫掉头去往妙手医馆,钟镜香的医术好不好她其实并不清楚,可从白家,二婶家愿意请他来看,似乎颇有口碑? 刘妈妈免不了牢骚两句,她着实是一点不觉得那钟大夫有什么好。 到了妙手医馆,两个丫环扶着唐英下来,钟镜香果然很熟悉唐英的病症,立时吩咐店里伙计取来一瓶药丸。 唐英服用过后,脸色便慢慢好了起来。 “我早叮嘱过你不要动气。”钟镜香语气严厉,薄唇微抿。 唐英一向很有脾气,可在他面前却变得乖巧,低声道,“我也不想的,实在是气极了,你不要告诉我娘亲。”又可怜兮兮看着唐枚唐芳,“娘亲若知道了,铁定会把我关起来。” 唐枚却不想纵容她,“你咳血这么大的事,我不好不同二婶讲,再说,这事也难以瞒得下去,我劝你回去便同二婶坦白,兴许还有点用。” 唐英挑起眉又要发作,可看到钟镜香的眼神,只得忍耐下来,泄气道,“好罢。” 钟镜香又开了药方,看着唐枚道,“有关你堂妹的病情,我有话要同你讲。”他站起来去了旁边一间房里。 难道是有什么隐患不成?一般家属得了重病,医生都会要单独与他的家人相谈,唐枚心里咯噔一声,忙随他进去。 刘妈妈也要跟进来,钟镜香转身砰的把门关上了,差点撞到刘妈**鼻子。 唐枚不欲久待,直接问道,“我堂妹的病况是不容乐观么?” “同原先一样,好好调养,自会康复,只是不能大动肝火,这一点极为重要。”钟镜香强调道。 “别的呢?” “没有了。” 唐枚挑起眉,看来她想错了,转身便要出去。 钟镜香在身后道,“其实我是有话要问二小姐。” “问我?”唐枚脚步一停,直觉这话里意思不同寻常。 “二小姐向来信任我,不知为何近来一反常态?”他神情变得很认真,“在下想知道原因。” 这个原因可不大好讲出来,唐枚道,“此一时彼一时,钟大夫,我个人的看法你不用放在心里。我相信钟大夫的医术应该是高明的,只是,我们家已经有惯用的大夫。” 钟镜香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往前走了两步,问道,“可是因为在下没有治好你的风寒?” 那声音极其柔和,像阳春三月的风,从耳边徐徐吹过。 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同大海般平静,却又广阔的好似能吞没人的意识,唐枚有那么一会儿的失神,惊讶于这瞬间,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 “钟大夫想多了。”她错开目光。 “倘若是在下想错,二小姐为何不看着在下回答?” 唐枚不喜他如此追问,冷下脸道,“钟大夫没有旁的问题,容我告辞。”说罢伸手想要去拉开门。 谁料他抢先一步按在门上,一转身,已在唐枚身前,胸口差点与她的脸颊碰到,生生挡住了去路。 唐枚抬头仰望他,目中怒意渐生,“请你让开” 钟镜香却倚在门上,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淡淡道,“我本想听你内心真话,奈何你不配合,只是……”他眼眸微微眯起,“你体内的毒,当真以为全都清掉了么?” 唐枚的眼眸一下子张大,她绝没有想到钟镜香会捅破这层纱。 “啊,被我猜到了。”他笑意加深,“你果真知道这件事。” 难道刚才只是试探?唐枚此刻却不想走了,冷冷道,“莫非是你下的毒不成?” “谁下的毒我不感兴趣。”钟镜香悠然得笑,“我只是好奇你如何得以生还。”不等唐枚回答,他慢慢道,“二小姐你变了,莫非是因为这毒药的关系?” 唐枚冷哼一声,“你既知道我中了毒,却不想法子解毒,又不告知旁人,叫我如何再信你?” “谁说我不曾想过解毒?”钟镜香眸光一亮,“这世上倘若有人能解,也只我一人,但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等我再来府上,你竟已好了” 所以他才觉得惊异,所以他才念念不忘,此种奇毒,中者必死,他实在想不明白唐枚是如何好起来的。 好奇心害死猫,唐枚终于了解钟镜香为何会对她的反应那么在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她岂能告知他真实的情况,说出来,怕也只会被当作她敷衍的借口罢 第064章 养颜 “抱歉,这个答案,我可能无法告知你。”唐枚坦言。 钟镜香挑起眉道,“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是。”唐枚大方承认,“钟大夫想问的已经问完了,请让路罢。” 钟家世代习医,钟镜香自小便与各种病症打交道,到他十岁的时候,闭着眼睛都能辨识天下药草,又涉猎极广,在毒之一道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是以他年纪轻轻,十八岁来到京城开办妙手医馆,短短两年,医术便已经得到京城数位名医的肯定,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一个人懂得越多,便越会觉得自己懂得太少,从而越会竭尽全力去弄清楚那些不懂的知识。 钟镜香就是这种人,他此刻心里如同猫儿抓着一般,恨不得唐枚是那水池里的青蛙,那他便可以随意处置,比如测试这毒药到底有无余存,比如开膛破肚来一探究竟,好解开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 唐枚自是不会知道他的想法的,不然,再如何冷静,心里肯定也会发毛。 当然,钟镜香也绝不会露出毒蛇看青蛙的眼神,他外表温文尔雅,是被众多太太小姐所信赖的英俊大夫,到了这一步,早已看出不会再问出更多的线索,自然就要亲手送唐枚出去。 刘妈妈已经等得不耐,正要抬手敲门。 门一开,唐枚已经走了出来,钟镜香笑着道,“耽误几位小姐时间了,真是抱歉。” 唐枚吩咐丫环拿方子去另外一处抓药,刘妈妈去叫马车过来门口等候。 唐英眼睛转了转,道,“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二堂姐不用相送。” 唐枚瞧她一眼,“好罢,我便不去了,让刘妈妈送你一趟。” 是要叫刘妈妈看着她同母亲交代罢?唐英鼓起嘴,但看唐枚严肃的表情,知道再求也是无用,只得背过身生闷气去了。 回到府里,才将将过去一个多时辰,张氏惊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是了解四女儿的,一去到华芳斋,恨不得待在里头永远都不要出来。这回同唐枚去,只当二人要足足花去一下午的时间。 “根本就没有买成。”唐枚也不打算瞒着张氏,把来龙去脉说了一回,“我叫刘妈妈送堂妹回家了。” 张氏不相信得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你二婶上回还高兴的说,可能就要办喜事了,这林家小姐……莫不是有什么误会罢?” “有什么误会?那男人咱们都瞧见了,娘是没看到,林家小姐真真是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现在就算她肯回头,只怕二婶也不会要的。”今儿旁边还有好些人看到,林映雪的名声是铁定坏掉了。 只是,她到底图的是什么呢?唐枚其实也很疑惑,莫非那年轻公子身世显赫?她总不信林映雪那是为了真爱。 张氏捏着眉心,长叹一声,“旭儿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啊” “这种人家的女儿不要也罢,其实我还想不明白呢,当初怕被咱们家牵连,那林家已经犹豫不决,林夫人同母亲说话都极为不敬。这样的墙头草,二婶为何还看得上?我看二婶也是个精明的人。” “咱们家是咱们家,老爷有功名在身,可你二叔现在还是个秀才,不像以前一大家子不分你我,可早就分家了,你二叔二婶难道还要来靠老爷来撑着吗?你堂弟又还只是个举人,未能一展抱负。那林家虽然不是什么世代簪缨的大族,但林家老爷好歹也是兵部郎中,就算不谈这些,两家本身也是有些交情的,才会经常来往。” 可现在看来,是该检验这交情是真是假了,林映雪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她真能这么大胆,不顾父母意愿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唐枚很是怀疑。 “我也不好去找你二婶,只好等她过来。”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主动去问的话,只怕柳氏会不高兴,张氏瞧瞧唐枚,“你出去一趟也累了,快回去歇息罢。” 唐枚应了一声。 回到院子里,先是换了身干净舒服的常服,又吃了些点心,这才歪在美人榻躺了一会儿。等到刘妈妈回来,她才起来。 “堂小姐同二太太说了,二太太气得当场就砸了一个花瓶。” 二婶震怒是正常的,当初小心翼翼就怕失去了这桩婚事,二叔甚至不惜同父亲打架,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有成。 “我看二太太一会儿就会来找太太了。”刘妈妈推测。 到了傍晚,柳氏果然来了府里,唐枚也是听说的,自是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事情,柳氏也没有吃饭,又急匆匆得走了。 唐枚在自个儿的卧房里用饭,春芬端来三菜一汤,是唐府向来的规矩,若是逢到喜事节日,又不去上房团聚的话,一般再会添两道菜,取“六”字大吉的意思。 见春芬上完菜还不走,唐枚瞟她一眼,“是有何事?” “奴婢想说邵姨娘的事。”春芬不敢贸然开口。 唐枚倒是很有兴趣听听邵姨娘得了管理厨房大权之后的举动。 春芬见自家主子想听,立刻愤愤不平道,“才两天功夫,邵姨娘就把人换走了好些,拿着鸡毛当令箭,刚才还在那里骂金妈妈呢,说下午耽误了给三小姐做点心。”她又神秘兮兮,“小姐,您是不知道,奴婢听厨房的人说,邵姨娘自个儿拿银子出来,叫厨子顿顿给三小姐做那些养颜的吃食,什么雪蛤,燕窝,买了好多。” 养颜?唐妍正当青春年少,用得着这么花本钱么?唐枚好笑道,“还有别的么?” 春芬想了想,“奴婢还没发现。” “唔,那你继续关注,有什么就告诉我。” “是。”春芬大声应了一声,“奴婢一定会好好注意的。” 唐枚扑哧笑了。 春芬退下后,刘妈妈呸的一声,“邵姨娘什么东西,一个姨娘,还真敢做主三小姐的婚事” “难道最近有人上门提亲么?” “老奴倒没听说,可她这么急吼吼的,不是要给三小姐找门亲事,又是想作甚?” “她足不出户,就算有心也没有这个门路呀。”唐枚奇怪道,“难不成父亲给她透露了什么?” “这谁能猜得到。”提到唐士宁,刘妈妈脸上就露出一副气愤的神态。 唐枚见说得久了,饭菜都要凉下来,赶紧先解决了再说。 天气一日日凉下来,园子里的菊花却越开越是灿烂,唐府占地十八亩,前前后后共有四个园子。每处都种植了不少珍奇花种,也是当年老太太吩咐种下的,花开出来,紫红,金黄,雪白,像是汇聚了大千世界所有的色彩。 唐枚带着唐宏在附近玩耍,在她看来,小孩子除了要念书,更要经常锻炼身体,男孩子么,拥有个健康体魄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这玩耍其实只要是在奔跑。 “姨娘”唐宏跑了一半,忽然叫起来,指着园子一处角落。 那里露出了一截紫红色的裙角,唐枚看过去,只见陈姨娘满脸泛红的走了出来,脸色极为不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我刚才,是,是……”陈姨娘不自觉结巴起来。 唐宏与她极为亲近,直接就扑了上去,“姨娘,宏儿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姨娘怎么不来看我呢?” 这话一出,陈姨娘的眼眶立时红了。 原是来偷偷看唐宏的。 唐枚笑了笑,“我也正好累了,姨娘陪宏儿玩一会儿罢。” “啊,这怎么行。”陈姨娘忙道。 “怎么不行,姨娘以前也会陪着宏儿玩的,我正好去找母亲说说话。”说罢就同红玉去了张氏那里。 说起来,唐宏自念书之后,那作息时间便同以往不同,陈姨娘要见上一面并不容易,而唐枚和离之后回到娘家,才发现唐宏居然已经搬到上房附近而住,那二人更是离得远了。 “宏儿呢?怎得你一人回来了?”张氏笑着问,见她额头上有些汗,便叫丫环拿热水来。 唐枚拿湿过的手巾擦了擦,“遇到陈姨娘,我让陈姨娘陪着玩会儿。” “这也好。”张氏言简意赅。 唐枚知道张氏向来宽厚,对两个侧室友好相待,可对唐宏的处理方式她有些不太明白,便问道,“母亲,宏儿还未长大,怎么突然就来上房这里住了?”又怕张氏误会她的意思,“女儿自是明白母亲的苦心的,只刚才见陈姨娘好似很想念宏儿。” “还不是为了宏儿好。”张氏叹一声,“陈姨娘的性子你也看得出来,她是个好说话的,身边那些个丫环婆子,谁都能越过她头上去。” “莫非有人想利用宏儿不成?”唐枚拧起眉。 张氏却闭口不谈了,摆摆手,“反正宏儿住过来就好了,陈姨娘的人都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我能怎么办?都得要她自个儿做主。” 听起来陈姨娘身边的人很不安分,难怪张氏要把唐宏弄到自己身边,这可是唐家唯一的男孩儿,出得一点差错,到时候又是母亲的错,父亲指不定要怎么责难,无理取闹呢唐枚总算有些了解了,又感慨自个儿母亲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她将来若是嫁人,简简单单的家庭才是最该要考虑的。 第065章 归还 这日阳光温暖,碧空如洗,是多日来难得的一个晴天。 过了立冬之后,天气越来越冷,所有人都已经换上了棉袄。此刻,唐家三位小姐都在浆洗房的院子里,听徐管事讲解这一块的运作。 唐枚才知道,这里洗衣服原是那么复杂的,没有洗衣粉的强大功效,要把脏的东西洗干净很不容易,所以都会用到米汤水,真是名符其实的浆洗。 “三位小姐可还有别的问老奴?”徐管事声音温和,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唐芳又要开始打瞌睡,被唐枚拿手指戳了一下腰肢,这才勉强提起精神。 “四妹可有要问的?”自开始学管家之后,唐妍总能提出一些建设性的问题,所以唐枚才会问她,至于唐芳,能完完全全听进去就算不错的了。 唐妍抬起头,眼里露出一丝迷茫,随即才领悟过来,忙摇了摇头。 她今日看似有些精神不集中,倒是少见的很,唐枚便笑起来,“徐妈妈你去忙罢,我们自个儿看看。” 徐妈妈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今日天气好,浆洗房的下人格外忙碌,三人看了一会儿,唐枚大致了解到是个什么情况之后就离开了那里。 唐妍一出来便匆匆告辞。 连唐芳都觉得奇怪起来,“三姐姐是怎么回事?往常可不这样的。” “三妹再怎样,也比你认真,你看看你,这些天都学到什么了?刚才浆洗房,你都了解了不成?” “就是洗衣服的地方,能有什么了解?” “你啊,浆洗房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人。徐管事为人如何?你看出来没有?” 唐芳愣了愣,“很好啊,老是冲咱们笑呢。” 唐枚哼了一声,“你没见她一路过去,那些媳妇婆子全都吓白了脸?刚才洗衣服的,好几个都受了伤,腿脚不便的就有四五个。”这徐管事分明就是个严厉至极的人,私底下还动过私刑,不然别人会怕成这样? “啊,二姐姐真厉害”唐芳大为惊叹,“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唐枚拍了下额头,对她着实没有办法。 张氏最近身子又有些不太舒服,早晚都在床上,唐枚一进去就把鞋脱了,跟她挤在一处。 张氏笑道,“你成日里往我这边钻,真是越长越小了。” “在自个儿屋里也没有事做,陪娘说说话呗。” 张氏笑着摸摸她的头,“也罢,你在家本也待不了多久。” 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怜惜,不知怎的,唐枚的心直往下沉,“娘,怎么就不久了?我又不是黄花闺女,不着急嫁人。” “为娘是想替你好好挑,不过你爹。”张氏皱了下眉头,“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只前几日提了一下,好似是希望你早日嫁出去,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呢。” 说难听点,是怕她这个和离的女儿名声不好听,连累到家里罢?唐枚嘴唇一抿,“反正女儿不会轻易再嫁人的,父亲要是到时候逼我,大不了我就搬出去住。” 张氏一惊,“这话断不可同你父亲说,他这个脾气你不是不晓得” “我只是说假如,父亲毕竟也没有明着说么。”唐枚笑了笑,宽慰张氏。 两人正说着,秦妈妈进来了,看到唐枚在,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只立在一边。 张氏见她这个样子,说道,“你尽管说罢。” 看来二小姐俨然已是太太最信任的人,秦妈妈垂下手道,“邵姨娘刚才带着三小姐出门去了,说是老爷早就准了的。” 唐枚想起刚才唐妍的神色,心里一动,莫非她早就知道要出门,所以才心思恍惚? “知道她们去哪里么?”张氏问。 “邵姨娘没同门上交代,她最近鬼鬼祟祟的,那边娘家的人来了好几回,也不知在商讨什么事情。不过老奴已经叫了人跟着,这回总能看出什么来。” 张氏点点头,“辛苦你了,最近冷,你也别太出去,事情都交予下边儿的人罢。” 秦妈妈笑道,“谢太太体恤,老奴会注意身体的。” 过得一会儿,春露又来报,“杨夫人来了。” 张氏只觉太阳穴突地一跳,想了想,仍是从床上下来,叫春露把人请到堂屋。 秦妈妈满脸厌弃的神色,似是很不喜欢这个人,但见到杨夫人,她面色又变得很平和,同张氏一样,露出友好的笑容。 唐枚也随着一起去见客人,那杨夫人她一点印象也无,只见是个年约四十的妇人,鹅蛋脸,眉形画得很细很弯,眼睛也是细长,嘴唇薄薄的都要看不见。身上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卷草纹蓝色袄子,头上两边各戴了只金光闪闪的凤头簪。 “前段时间染了病,未有空来看夫人,可别见怪。”杨夫人笑眯眯的上来见礼,又叫身后的下人送上一盒新出炉的杏仁饼。 张氏笑道,“杨夫人客气了。” 唐枚出于礼貌,上前行晚辈礼。 “许久不见二小姐,越发出落的好看了。”杨夫人眼睛盯着唐枚。 那眼神令她极为不舒服,总觉得她是在看什么香甜可口的吃食,唐枚退到一边,对这位杨夫人的印象立时变得不好了。 “我是想着咱们两家往常也是极好的,总不能疏忽掉了,冷淡了咱们的感情,又着实想念张夫人,这才病一好就赶了来。”杨夫人又在解释。 张氏只是笑着听。 “是了,倒还忘了归还这件物什。”杨夫人叫人把一座精致的红珊瑚盆景抬了上来,抱歉道,“夫人大方借于我去充下台面,结果一直忘了还了,今日正好一并送来。” 这红珊瑚出自深海,色泽艳丽,作为盆景,四周还镶嵌了不少红蓝宝石,饶是唐枚对这年代的价格估算不准,也知道这东西定是昂贵无比。这杨夫人竟然会开得了口借去,莫非她同张氏感情匪浅? 可怎么看都不像啊 从始至终,张氏都面目淡淡,既不迎合,也不推却,这绝对不像是好友的关系。 张氏叫人把盆景抬回仓库,诚恳道,“这东西叫下人送便罢了,杨夫人亲自送过来,实在太客气了。” 杨夫人尴尬得一笑,“有借有还么,怎么算是客气,着实借了一段时间了,家里实在忙,也才想起来。” 秦妈妈恨不得在鼻子哼出一声,这都借了大半年了,倒是这时候记得还了,任谁都不相信。 春露这时端了茶上来,给几人倒茶。 杨夫人喝了一口,陶醉道,“真是好茶,也只有在夫人这里才喝得到。我上回去卫国公府,都没有喝到这样好的茶呢。” 卫国公?唐枚微微惊讶,对这些爵位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公侯伯爵,公排在第一,可见是勋贵里最为尊贵的,这杨夫人竟然去过卫国公府么?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只知道,哪怕唐士宁位居三品,与那些权贵好似也联系不到一处去。 张氏都不知道接什么话,说实话,她对卫国公府并不感兴趣,只她性子好,客人上门,总不好驳了面子,因而客气道,“夫人哪里的话,我们府上的茶再怎么好,也不会好过国公府的。” 果然听到国公府,全都低了一头,杨夫人颇有些得意,又把在那里看到的事物炫耀性的说了一遍方才满足。 全都是些吃食什么的,唐枚听的没劲,若这杨夫人果真是与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或者小姐打过交道,应不会只讲这些,怎的也该说说那些夫人小姐的打扮,谈吐什么罢?这样才更加令人信服。 杨夫人絮絮叨叨好一会儿才告辞离去。 秦妈妈等她走后,终于吁出一口气来,“真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国公府再好又如何?又进不去里面住着” 张氏笑道,“同她计较作甚,把这红珊瑚送回来,我已是满足的很了。” “娘,你既不喜欢她,为何又要借给她呢?” “是老爷早就准了借的,我如何阻止?”张氏揉揉眉心,“后来不还,叫老爷去讨要,他要面子又不肯,就一直拖了那么久。” 又是唐士宁,唐枚已经对他吐槽无能了。 “那杨夫人又是什么来头?” “他相公是工部郎中,老爷的同袍,那会儿经常来往的。”只是后来王尚倒台,以前好些人就不见踪影了。现在见形势稳定,这杨夫人又寻过来,不过看在她还了盆景,张氏已经满心欢喜。 唐枚苦笑道,“娘这么喜欢盆景,当初不会差人去要么?管什么父亲的面子” “被老爷知道,又要发脾气,指不定就把这盆景打破了。”张氏叹口气。 唐枚浑身一抖,这话真不是危言耸听么?这也太恐怖了罢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真下得了手么? “杨夫人贪财的紧,如今肯把这东西还出来还真是奇怪呢。”秦妈妈发话道,“老奴总觉得她跑这一趟似有什么事情。” 唐枚想到杨夫人的眼神,眉头便皱了起来。 几人说话间,唐士宁回来了,今儿本是休沐日,他向来待不住家里,喜欢与人四处聚会玩乐,这日算是回来得早的。 明天一更哦,后天继续两天三更,我一向很龟速,连着两天两更的话,脑袋就空了,童鞋们见谅,主要是万恶的存稿木有啊我得赶快存起来,泪奔~~ 第066章 当回恶人 张氏迎上去给唐士宁脱了外头披的大氅,顺便提了下杨夫人归还珊瑚盆景的事情。 唐士宁颇有几分得意,脚抬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婉儿。 婉儿会意,忙上来跪在乌金线包边的锦垫子上给他捶腿。 唐士宁端起茶喝了一口,嘿嘿冷笑道,“杨宝忠这狗东西总算知道老子的厉害了,低声下气请老子去彩云楼吃饭,这边厢又把东西还过来,算他识时务。” 这夫妇俩都是喜欢占人便宜的,张氏心道,这回又来示好,还不是想从他们唐家谋些好处,不由得提醒几句,“当初既已断了来往,老爷也无需理会他们……” 话未说完,唐士宁已经瞪起了眼睛,“我行事还用你教?” 张氏立时噤声不言。 唐士宁又哼了一声,“我调任去礼部后,翻脸不认人的人多了去了,杨宝忠再怎么样,还知道来认个错,就当身边多条狗又如何?” 是条狗也就罢了,只那杨大人会有狗的忠心吗?唐枚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对唐士宁这种不听劝告的性子别提多厌恶。不过,她到底是小辈,上去劝说也就是得到一通训斥,便只得按捺不提。 张氏见他喝完茶,轻声道,“今儿邵姨娘带妍儿出门去了,老爷可知道去了哪里?” 唐士宁沉下脸,“你管她们作甚” “我总要知道晚上回不回来,要是去了更远的地方,我总要担心罢?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叫我如何安心?” “是去她娘家了。”唐士宁不耐道,“燕慧她几年都没有回去过,妍儿长那么大,那边的亲戚也没有见过几回,我便准了,反正也不太远,晚上定要回来的。” 说起邵姨娘家,邵氏一家是经商的,邵燕慧是家里的次女,她父亲为巴结时任户部郎中的唐士宁,便把女儿送来做妾。邵燕慧如今已经三十了也仍是美艳无比,足可见当年的国色天香。唐士宁喜爱的紧,百般宠爱,对其家人也毫不吝啬,邵家到了现在,生意越做越大,虽说比不上唐家的富足,可与往年比,家中财富不知道翻了几十番。 是以邵姨娘的腰包总是鼓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身边的下人也都被银子喂得很饱,要从她们嘴里掏出消息,可算是千难万难。 所以张氏也一直不知邵姨娘在打什么鬼主意。 唐士宁这会儿看向唐枚,“闲着无事就学学女红,老往这里来干什么?唐家的事将来自有人管着,你倒不怕浪费这些功夫。” 竟然还怪责她插手家务了,唐枚笑了笑道,“父亲说的对极,只女儿想多学学,将来才不至于再和离一次。” 唐士宁噎了下,过了会儿才道,“你既然晓得,那再好不过。” 陈姨娘这会儿带着唐宏过来了。 唐宏玩的脑门上都是汗,看到唐士宁在,立时恭恭敬敬立着行了一礼,问父亲好。 唐士宁露出难得的微笑,问他刚才在做什么。 “同姨娘玩了躲猫猫呢。” 唐士宁点点头,“念首诗给为父听。”这是老习惯了,自唐宏上私塾之后,唐士宁几乎每日都要叫他背一首诗。 陈姨娘面色有些古怪,嘴巴张了张想要阻止,可到底还是忍了下去。 唐宏摇头晃脑道,“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线,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是一首关于母爱的诗,本没有什么,只唐宏念完之后,可怜兮兮的看着唐士宁,央求道,“爹爹,孩儿老是看不到姨娘,可否叫姨娘也搬过来同孩儿一起住呢?反正娘离得也近,孩子就又能看到娘,又能看到姨娘了。” 唐宏还是小孩子,生性天真,因张氏对他也极好,是以在心里,定是把张氏与陈姨娘看得一般重。 可是,在唐士宁面前能说出这番话,却有些不太可能。 唐枚侧过头去,但见陈姨娘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而她身后的竹桃却是嘴角往上翘着,带着几分莫测的笑。 唐士宁看了陈姨娘一眼,她有些局促不安,脸颊都涨红了,越发显得惹人怜爱。 “夫人,我看宏儿说得不错,他自小就是由瑶芸带大的,突然离了总是不习惯,就让瑶芸搬过来住一段时间罢。” 张氏有些怒气,她一向以为陈姨娘乖巧温顺,谁知道竟也开始纵容身边的人利用起唐宏来,这事她定是知道的,却没有阻止“宏儿真是个好孩子呀,那你喜欢二姐吗?”唐枚忽然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笑眯眯的问唐宏。 她常常陪着唐宏玩,在他心里自也有一些地位,唐宏想都没想就点了下头,“喜欢。” “那想不想二姐也搬过来,离你近一些呢?” “嗯。” 唐枚一笑,转头看了一眼唐士宁,暗藏了戏弄的神色,“那宏儿喜欢爹爹吗?” 唐宏这回儿却没有立刻回答,唐士宁经常在家中大发脾气,动不动就砸东西打人,他年纪虽小,可也都有印象,在内心对唐士宁是极为害怕的,便犹豫起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也喜欢爹爹。” 这其中的差距谁都看得出来,唐士宁向来要面子,自己宝贝的儿子竟然都不怎么喜欢他,登时气恼的很,把唐宏从膝头推开,恶声恶气道,“今儿的诗怎么背的?一点不顺畅,往后多用些心瑶芸也不用搬过来了”说罢站起来便走。 唐宏被他判若两人的态度吓得脸色发白。 唐枚轻轻拍了下他的背,“咱们的爹爹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宏儿,你不用害怕。” 竹桃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小姐轻描淡写就扭转了局面,她好不容易给自家主子争来一个机会,却被彻底的毁掉了,还连累少爷被责骂,气得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陈姨娘也不知是什么心情,怔怔的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自己女儿是当了一回恶人,替她扳回脸面,张氏叫人带唐宏出去,把唐枚叫到身边坐下来。 唐枚并不愿放过竹桃,此刻笑了笑道,“忽然想到有一桩事要同母亲说。” 陈姨娘见她们母女有话讲,忙要告辞出去。 “姨娘不着急走,事关咱们府里所有岁数相当的丫环。” “哦?是什么事?”张氏问。 屋子里还有几些个丫环在,一听这话,全都变了脸色,包括绿翠与红玉,她们也都十七八岁了。 “女儿是看有些丫环年纪都大了,娘觉得要不要配出去呢?总是留在身边,到时候耽搁了可怎么办?到底也是服侍主子那么久的,也不想负了她们。” 张氏看着她的眼睛,心道这二女儿真是越发聪敏了,点了点头,“你说的极是,我最近身子不大舒服,都忘了这一茬,原本也该想到的。”又看一眼陈姨娘,“你与邵姨娘那屋的人也该放走一些。” 竹桃嘴唇都咬出血来,她哪儿听不出张氏的意思,是叫陈姨娘把自己许配出去呢陈姨娘的脸色从通红变成了雪白,才知道这次自己真是做错了,张氏对她一向宽容,怎的却听了竹桃的,想出这种馊主意来?惹得张氏生气,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她总是告诫自己要忍,为了唐宏哪怕委屈自己,可刚才却害得他被老爷斥责,若是再被张氏讨厌,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陈姨娘下了决心,“婢妾晓得了。” 出了屋子,来到角门那里,竹桃猛地跪下来,眼泪流了一脸,哀求道,“姨娘,求姨娘不要把奴婢许人。” 陈姨娘抬起下颌,冷声道,“我总会给你找个不错的人的。” “姨娘,奴婢也是为了您啊只想姨娘与少爷能再亲近些。”竹桃声嘶力竭的哭道,“奴婢完全没有私心,一心只为了姨娘,姨娘您就饶了奴婢罢” 竹桃跟了她好几年,陈姨娘心里又岂会好受,可唐宏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辈子也只得唐宏一人可以依靠。 “你休要再说了,若不是你多言,我岂会叫宏儿做出这种事?如今太太发话,我是不好再留你的。”陈姨娘说罢往前去了,留竹桃一个人伏在地上痛哭。 张氏看着门外,悠悠道,“希望陈姨娘这次能得一些教训,我真不愿看她变成同邵姨娘一般的人。” “也是母亲太好说话,才引得她们越来越过分。”唐枚眯起眼睛,只要张氏的地位牢固,她是不介意自己当恶人的。谁让有些人那么喜欢恩将仇报呢?只有她们尝到恶果的时候,才会体会出宽容是多么好的一个美德。 张氏笑了笑,轻轻按住她的手,“我这性子是长好了,但为娘很欣慰,你以后嫁去人家我总不要太担心你。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因果报应是有的。” “娘放心,做任何事之前我都会衡量下的,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唐枚自有自己的原则。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唐枚回到院子里,发现身后两个丫环少有的静寂,一路都没有讲话,心知她们必定是被刚才许配的事情戳到了心事。 第067章 闯祸 红玉与绿翠很早就已经跟着唐枚,一晃已经有四个年头了。 红玉同她一般,都是十七岁,绿翠还比她大一岁,十八了,都是应该嫁人的年纪,她们自己对此事也是极为敏感的,是以唐枚一提起来,难免就会紧张。 “你们没事别瞎想,我不着急把你们配出去。”唐枚坐定后,笑眯眯道,“当然,如果你们自个儿想了,我也不拦着。” 红玉急着道,“奴婢就想一直伺候小姐,同妈妈一样。” 绿翠则颔首道,“奴婢都凭小姐做主。” 刘妈妈在旁边戳了下红玉的头,“尽会胡说八道,什么人不好学,偏要学我呢?小姐以后定会帮你们找个合适的。” 两个人红了脸,扭扭捏捏一番方才去做事。 邵姨娘同唐妍差不多是到了天黑才回到家的,张氏后来说,据秦妈妈听派去跟踪的人禀告,确实是跟邵姨娘的娘家有关系,只不过那二人并没有去到邵家所在的府宅,而是去了一处开在金良桥的铺子,然后足足坐了快要一个时辰才出来,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原因。 真是有够神秘的,唐枚对此极为好奇,邵姨娘想尽法子讨得唐士宁的好,许她带着唐妍出门一趟,结果却是在铺子里呆坐吗? 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随后的日子,唐枚只要遇到唐妍,总会细细打量她。唐妍的脸蛋儿在各种养颜品的滋润下,越发的美丽了,身材又苗条,真有点儿以前看过小说里描述的赵飞燕的那种感觉,体态撩人,身轻如燕。 真真是个美人,可惜她的精神着实不好,往常里还会同唐枚说笑,最近郁郁寡欢,像是藏了好多心事。 唐枚有心试探,可唐妍并没有要打开心房的意思,每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透露一个字。 昨儿晚上飘起了雪花,天已经很冷,早上唐枚躺在床上就听到外头铲雪的声音,一般这种活都是由身强力壮的婆子做的,就为了开辟出一条小道,好方便太太小姐们走路。 她都不太想起来,想念以前周末缩在热被窝里,恨不得赖到下午的那段时光。可这里还是什么都要讲规矩,若是依着性子来,怕要被人说成不孝顺,只得叹口气,叫绿翠把袄子拿过来。 幸好张氏对儿女们毫不吝啬,早早的就把上好的木炭派来,每个屋角都燃着炭盆,倒也算不得冷。 用过早饭,她便去给张氏请安,一出门来,嘴里便能呼出大团的白气。 张氏今儿起的有点晚,还在喝粥,她自己的饮食极为清淡,不像唐士宁喜欢那些口味重,油腻腻的。 婉儿搬了张椅子来,唐枚便坐在张氏旁边,两人说会儿话。 正当两个丫环撤了碗碟下去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人,双方差点撞上,春露惊呼一声,“二太太,您没有事罢?” 唐枚诧异的站起来身来,果然见是柳氏,她满脸焦急,上来就告了个罪,“大嫂,我实在是没得法子了,才来求你,旭儿他……” 柳氏难得这样失态,张氏惊道,“旭儿怎么了?” 柳氏左右看一眼,似有难言之隐。 张氏便叫屋里的人都出去,吩咐要来请安的这会子也不用来了,唐枚本也要走,柳氏却叫住她。 “到底出了何事?你不要急,慢慢讲来。”张氏握住柳氏的手,让她坐下再说。 “哎,都是为了那林映雪”柳氏露出痛恨的神色,“上回跟大嫂商量,我早就断了与他们家结亲的想法,那林映雪不知廉耻,做出这等事情,旭儿如何能讨她回来?那是会污了咱们门楣的可谁料那死小子一根筋,竟是不相信英儿说的,还说英儿是因为看林映雪不顺眼,才编出来的谎话,兄妹俩到现在都没有说话。” 张氏拍拍她的手,“他用情深了,总要时间的。” “谁不给他时间呢?我也没催他定亲,没有叫媒婆介绍哪家的小姐来,可谁料到他那么死心眼”柳氏气得揉着胸口,“大嫂,你当那林映雪勾搭的是谁人?是卫国公府的世子爷” 唐枚听得此话,眼睛不由得睁大了。 又是卫国公府,上回那杨夫人不也提到过么,原来那日的年轻公子乃是世子,怪不得态度如此嚣张。 张氏也吃了一惊,又有疑惑,“可那世子与旭儿又有什么关系?” “旭儿把世子打了”柳氏恨铁不成钢,“他昨个儿不顾脸面跑去找那小贱人,结果正好看到世子送她回来,一个冲动就打了人,现在被扣押在衙门,我本以为可以想法子打点,结果一点都没有用,连给看一下都不通融。” “难道打得很严重?”张氏也有些慌了。 “谁晓得呢,我都见不到旭儿。”柳氏拿出帕子抹眼睛,“他从小没有吃过苦,这会关在牢里不知道受不受得了,我昨晚上一点没睡着,想来想去,也只有来找你们了。” “你怎么不早些来,早些的话,老爷指不定昨日就能去想想法子。” “我也不想麻烦你们,到底是旭儿不争气,惹到这种事情。” “咱们是一家子,何来这种话?”张氏忙道,“我这就捎个消息给老爷,让他看看能不能让旭儿尽快回来。”说罢就去到书案那里,唐枚挽袖子给她磨墨。 写完后,张氏叫秦妈妈进来,叮嘱一定要尽快把这信给唐士宁送到。 柳氏稍稍放了心,但面色仍是不太好,手里帕子揪成了一团,“老爷也急得不行,这卫国公乃是开国皇帝初始封下的爵位,就是皇上与太后都要给几分脸面的,这次旭儿真是得罪了不得了的权贵,不知道……” “就算是这样,可也没有出人命,若是轻伤,还是好办的。”张氏安慰她。 柳氏这时往唐枚看了眼,“听英儿说,那世子像是认识你的?” 出了这种事,他们家总会齐集所有有利的线索,唐英把这疑惑告诉柳氏,也是情有可原,可唐枚实在想不出她是何时认识那世子的,自然答不上来,又故技重施,“可能是哪次去别人府上聚会见过一面罢,我也不太记得了。” 可听女儿的意思,好似不是见一面那么简单,那世子本来是要对女儿动手的,结果唐枚一出面,那世子立即就罢手了,柳氏有些不相信,只把唐枚瞧了又瞧。 到得傍晚,唐士宁终于散班回来。 他脸上的挫败感让屋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柳氏,毕竟自家老爷只是秀才,她娘家又是经商的,原本以为花些钱财就能通融的事,结果全无办法,唯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唐士宁了。 “老爷,怎么样?”张氏紧张的问。 唐士宁气咻咻道,“急什么,关一两天也不会要人命的” 一听就是没有成,柳氏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唐士昌也早就来等消息了,看自家大哥不好好说话,冲上去道,“什么急什么,自己儿子关在牢里,还能不急?你倒是说个清楚,这顺天府到底为什么还不审案?” 唐士宁最受不了弟弟的顶撞,一拂袖子道,“看你儿子做得好事据说世子人还迷糊的很,不好进行审理,我能怎么办?”他心里是把顺天府尹咒骂了几千几万遍,要是在以前,恩师尚在任上,哪个人敢如此对他? “你就没别的法子了?”唐士昌黑着脸,“总是吹得神乎其神的,这点子事也解决不了么?” 柳氏忙一把拉住唐士昌,叫他赶紧不要说了。 唐士宁已经火冲到头顶,为了这个侄子,他这日跑了那么多趟,吃闭门羹,简直是奇耻大辱,结果自个儿弟弟还来指责他。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地往唐士昌身上砸去。 结果唐士昌没被砸到,柳氏却被打得头破血流,一边的唐英也被吓得尖叫一声,哭了起来屋里顿时乱成一团。 真是个不团结的家庭啊,唐枚连连摇头,这时当本应该都坐下来好好商议的,谁料到却弄得鸡飞狗跳。 张氏忙叫人去请毕大夫来。 柳氏生怕这两兄弟又要打斗,一手捂着头,血从脸上流下来,一手还死命得扯着唐士昌。 不过唐士宁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眼见砸错人,把弟媳妇给弄伤了,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的,讪讪的离开了房间。 幸好这外伤不严重,毕大夫给柳氏看了,说没什么大碍,休息两日也就好了。 张氏松了口气,毕大夫似有话又要同张氏讲,两人就出了卧房,到堂屋去了。 唐英抓着柳氏的手,哭个不停,短短时间,先是林映雪作风不正,水性杨花,抛弃了大哥,后来大哥就下了牢狱,如今母亲又被大伯打伤,她心里实在难受的很。 “你不要太伤心。”唐枚在旁安慰她,“父亲的脾气大,过去也就好了,明儿还是会继续想法子的。” 唐英抹了下眼泪,忽然抬起头瞪着她道,“你明明是认识那个世子的,怎的却不肯承认,不肯想办法?难道是想看咱们家的笑话么?” 这叫什么话,唐枚好心没好报,立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068章 突如其来的请帖 唐英还不依不饶,“我可没有说错,你到底是瞒着什么不愿意说?那世子这般恶劣,却肯给你面子不动手,这次哥哥的事情,你若是去求一下,指不定哥哥就能放出来。” 柳氏本是想呵斥女儿的,听得这话,索性把眼睛闭上了,任由女儿借题发挥。 唐枚实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一时竟反驳不得。 莫非原先的自己当真是与那世子有些交情?可仔细一想,又不太可能,卫国公府何等显赫,自家父亲都不曾与其有何交情,她岂会有机会认识?可那天发生的事情偏偏又奇怪的紧,他看着她的眼神,的确又像是认识的,她越发的糊涂起来。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唐英猛地握住她的手,“二堂姐,你快救救我哥哥罢林映雪对他那样,他已经很可怜了,现在还要困在监牢里,如今大伯父又没有法子,我哥哥不知道会在里面关几日。听说牢里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我哥哥要是出个差错可怎生是好?二堂姐,就当我求求你了” 就算她再怎么求,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啊,唐枚无语的看着唐英。 柳氏轻轻咳嗽了一声,去拉唐英的袖子,“英儿你胡闹什么,这事哪有那么简单?快别烦你二堂姐了,枚儿但凡有办法,也一定会愿意帮忙的。” 张氏正好进来,疑惑得看了唐枚一眼,坐在床边问柳氏,“可有好一点了?头还晕不晕?” “好多了,真是麻烦大嫂你。”柳氏叹一声。 “是老爷砸伤你,怎么也是咱们的错,你这话讲得我都要脸红。”张氏拍拍她的手,“这几天要不就在这里歇着,你伤着了不适合走动,英儿也留下陪你母亲亲罢。” 柳氏倒也没有拒绝,她如今回去也是坐立不安,总要等着消息的,张氏便安排了就近的一处院子给她们母女俩住下。 唐枚走出来后,觉得那一事实在费解,便把绿翠单独叫来问话。 刘妈妈虽说忠心,可从小带大她的,难免有些长辈的架势,说话又直,红玉又是不够稳重,经常在身边的,就绿翠最是内敛了。 听到主子的问话,绿翠想了好一会儿,坚定的摇摇头道,“奴婢确实从未听说过卫国公世子。” “我真是不认识么?会不会有可能哪日聚会上见过一面?” 绿翠道,“小姐很少与别家太太小姐聚会,就算去,奴婢也都是在身边的。” 以前的唐枚蛮横不说,说话又刻薄,哪家小姐愿与她交朋友?嫁人之后,与白振扬感情又不好,成天在屋里头闹脾气,出门也多是回娘家,或去铺子里撒钱买东西,是以绿翠很是肯定。 听起来真是不认识,唐枚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偏生找不到答案,也着实烦躁的很。 一连过了几日,两家使尽了法子,仍是没有把唐旭弄出来,那卫国公世子简直是像故意捣乱一般,一会说唐旭是故意谋害人命,一会儿又说唐旭是来堵截林映雪,想当街抢人。可要林映雪出来作证,那林家又不肯,说不好这样污了名声,只派个下人出来,话又说不清楚。 唐英真是要气疯了,咒骂道,“那贱人还要名声?听说那世子经常爬墙来与她私会,又带出去玩乐,林家的人全是瞎子不成” 唐英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最近他们极度关注那世子,才知道此人的作风是见一个美人便爱一个美人,家里不知道有多少美姬,就是侧室也有不少。每讨一个之前,他都喜欢同那些小姐玩些私会的把戏,尽情享受**的愉悦,然后再送回来,至于那些小姐做了姨娘之后能再被宠爱多久,就得看运气了。 而林家不知因何原因,竟然看着自家女儿做这等事,也真算得上奇葩。 就在两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卫国公府忽然派了人来,送上一封请帖。帖子的内容是请唐枚去府里赏花,落款乃是许二小姐许琼。 这无疑于像是落入池塘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唐枚此前说不认识世子,终于受到了质疑,首先发难的仍是唐英。 “这帖子都送来了,不知二堂姐还有什么话要讲?”她咄咄逼人,“我哥哥能不能放出来如今只要世子的一句话,二堂姐竟狠心瞒那么久,没想到你那么无情无义亏得我娘当初费那么多心力,为让宏儿进那家私塾,你原来根本就没把咱们当一家人” 唐芳见自己二姐被质问,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用力握着唐枚的手,气愤的盯着唐英看。 真是会抹杀别人的功劳,若不是白振扬把唐旭引荐给卢成先生,柳氏就是有力也没有地方发,唐枚淡淡道,“我确实不记得,就是这什么许二小姐我也不认识,不知为何会请我进府。” “你现在抵赖也来不及了,不认识,那国公府的小姐会请你?人家难道是脑子有病不成明明是你满口谎话,不愿帮哥哥,偏还找这些个荒唐的理由” 柳氏见自家女儿说话不饶人,忙扯了扯她,训斥道,“怎么同你二堂姐说话的,没个规矩枚儿岂会是这样的人?我看里面是有什么蹊跷。” 张氏虽也觉得奇怪,可她是极为相信唐枚的,“枚儿绝对不会故意瞒着,只是这帖子,”她看看唐枚,“该如何是好?” “大嫂,国公府都派人来请了,自然要去了,还犹豫什么?”唐士昌一心系在儿子身上,“指不定就是关于这桩事的。” “若是关于这桩事,怎的不请你们,非要请枚儿去呢?”张氏有些担心。 唐士昌沉下脸,“大嫂,如今旭儿还在牢里,就让枚儿去一趟国公府又如何?还能掉块肉不成?若是请我们,我们还用耽搁么,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去啊” “都啰嗦什么,既然有法子可行,那就去,有什么好怕的?”唐士宁看他们闹哄哄的,早就不耐烦。 话说到这里,唐枚若是再不去,就是置唐旭于不顾,只怕唐士昌一家都要跟她过不去,张氏到时候也不好做。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一会儿便去。” 张氏忙道,“叫刘妈妈陪你。” 唐枚点点头,去卧房换了身素淡的衣裙,稍加修饰一番,便同刘妈妈去往卫国公府。 这卫国公府位于万宗胡同,到了门上,把帖子递上去,就有人领着往里走了。里头地方极大,走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方才到垂花门。 那里早就有个丫环领了命等着,见到轿子抬进来,就迎了上去。 “是唐家二小姐罢?这边请。” 那丫环穿着蜜色棉比甲,长得清秀可人,态度不卑不亢。 唐枚瞧瞧她,“你是许二小姐身边的丫环吗?”她总觉得这事太过诡异,这许二小姐又是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丫环点点头,轻笑一声,“二小姐很快就会见到了。”她领着二人一路过去,绕过两个园子,来到一处单独的院落。 “这位妈妈请在这里等候,二小姐喜欢清静。”正当二人要进去的时候,那丫环拦住了刘妈妈。 国公府虽然不是假的,可刘妈妈担心唐枚,自是不肯。 那丫环嘴角一挑,“是为你们家堂少爷的事情,妈妈莫非真要硬闯?” 事关唐旭,刘妈妈果然不敢大意,只得咬牙道,“小姐,老奴就在外头等候,若是有事,小姐尽管喊老奴来。” 唐枚微点了下头,往前走了去。 这宅院有些奇怪,不似大家闺秀住的地方,庭院里一个人也无,主屋门口倒是有两个丫环立在那里,见到她来,便挑起了绣着梅花图案的锦绣厚布帘子。 她一进去才发现,屋里头并没有什么小姐,倒是有个年轻公子。 那公子便是那日在华芳斋见过的人,卫国公世子许畅,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看好戏一般看着她。 唐枚知道上了当,眉头一拧,质问道,“你为何假冒许二小姐邀请我来?” “男女授受不亲,我若不用二妹的名义发帖子,总会遭人非议的。” 这句话要多好笑有多好笑,唐枚讽刺道,“原来世子还懂得这样的道理呀,真是看不出来。” “那当然,我懂得什么,别人未必会明白。”许畅盯着她看,脑海里浮现出在牛尾胡同见到的那一幕。她从断墙残垣里走出来,虽然是弱质女流,可穿着男子的服饰,眉眼间既妩媚又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令人怦然心动的特质。 可后来再看到她,他明白了,她的眼神坚毅冷静,像是永远都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如今她立在对面,看着他的目光也是如此,明明身在国公府,与他独处一室,可却丝毫不见拘束,没有女子该有的卑弱,也没有遇到突发境况该会表现出来的慌张,像一汪广阔的湖水,即便扔进几颗石子,荡起了涟漪,但很快便会恢复原状,照旧静静的流淌。 那眼神好似粘稠的液体糊在自己身上,唐枚厌恶极了,冷声道,“你到底想把我堂弟怎么样?若是有什么条件,痛快说罢” 第069章 只是好奇 那个冲动的,为了女人就忘掉礼仪的读书人么? 许畅不屑的笑了笑,“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只是向我动手,总是要受些惩罚的,这样罢,既然你来了,我明儿就撤回诉状,怎么样?” 如此简单? 她才不信呢 唐枚挑了挑眉头,没有接他的话。 许畅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深紫色的锦袍用银丝线绣着许多繁复的花样,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光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唐枚见他突然过来,心里还是有些发憷的,凭这浪荡公子平日里的行径,总不会做出什么好事。 许畅像是猫逮住了老鼠一般,玩味的道,“你怕了不成?” “怕是正常的,这里是你的家。”唐枚往后退了几步,“不过,你要是再不说的话,我便要告辞了。” “还真是个急性子。”许畅站定了一笑,“其实我只是好奇。” “好奇?”唐枚扬起眉。 “嗯,好奇你同敏行的关系。” “敏行是谁?”全无印象的名字,唐枚奇怪的反问。 这下轮到许畅怔住了,她居然不知道苏豫的表字?难道真的如他敷衍所说的,二人并无什么交情?可牛尾胡同的事情,苏豫显然是插手做了有利于唐士宁的呈词,要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还会有别的原因么? 怎么想都没有可能,许畅扯了下嘴角,“武阳侯苏豫你认识吧?” 听到这个名字,唐枚的神色终于有所变化。 许畅一喜,看来自己还是没有猜错,这两个人定然是有什么秘密,谁让苏豫瞒着不说,那女人的堂弟又自己撞上门来,正好找她问问答案。 “你同武阳侯到底什么关系?”他又问了一次。 “这与你有何干?” “你当你今日真是来闲逛一下国公府?还不老实招来,你同苏豫到底是如何认识的?你可是他的意中人?”许畅大力发挥想象,“可有私会过?” 唐枚抽了下嘴角,莫非眼前这人其实是有一颗八卦之心? “你老实讲了,立时便能回去,我与你堂弟的事也一笔勾销。”许畅笑了笑,“我可是难得会有这样的好心。” 居然就是为知道这个,唐枚简直哭笑不得,“我与苏三小姐在天清寺认识,她请我去了一次侯府,这便认识侯爷了。” “只是如此吗?” 见他完全一副别把我当傻蛋的神色,唐枚想了想又添加道,“我帮过苏三小姐一个忙,所以,武阳侯大概觉得欠了我一份人情罢。” 原是如此,这便说得通了,许畅恍然大悟。 这当儿,门口忽然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只听之前那个丫环一声惊呼,“老爷……” 唐枚在里头听到吓了一跳,这老爷是国公爷么?此时两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要叫国公府最大的主子撞见,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环视周围一圈,眼见这处堂屋无处可藏,便要像向许畅求助,结果后者一副戏谑的表情,目中隐隐含有兴奋之色,像是对后面会发生什么非常的期待。 真是个变态 唐枚听脚步声越发近了,迅速奔到屋子西边,一把推开正中间的窗口,毫不犹豫的踩上书案,翻身跳到了外面。 只听砰的一声,书案上那只长颈白瓷芙蓉花瓶滚在地上,立时碎成了七八块。 许畅怔怔得看着大开的窗口,风吹进来,带来外头那株素心腊梅的浓香,他忽然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而外面的刘妈妈看到国公爷突然到临,正觉得奇怪呢,许二小姐会客,她父亲来干什么?身后却传来轻微的树枝被踩的咯吱声。 她耳力敏锐,一回头,只见唐枚颇有些狼狈的立在那里,衣服微微散乱,发髻上还顶几瓣梅花瓣,顿时惊讶万分,刚想问怎么回事唐枚嘘的一声,往来的路指了指。 刘妈妈心知必有蹊跷,忙悄悄的随她退了出去。 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唐枚才呼出一口气来。 “小姐,你怎么出来的?” “回去再说。”唐枚是一点儿也不想留在此地了。 那个丫环这时追了过来,气喘吁吁道,“世子爷叫奴婢送二小姐回去。” 世子爷?刘妈妈瞪大了眼睛,不是来见许二小姐的么? 坐到马车上,唐枚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刘妈妈听。 刘妈**脸色变了好几回,听到唐枚是从窗口跳出来的,终于忍不住骂道,“这许世子当真是可恶小姐的清白险些被他给毁了” 唐枚幽幽叹了口气,“也罢了,至少堂弟不会再困在牢房,家里也能清静些。” 她认识世子的事被众人质疑,更是被唐英指责,刘妈妈自是晓得的,安慰道,“小姐也不要同堂小姐计较,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这回堂少爷的事得以解决,二老爷与二太太总会念着小姐的好。” 但愿如此了,唐枚靠在车壁上,微微出神。 唐旭很快就被放出来,两家总算是放了心。 柳氏见到儿子,眼泪流个不止,“你怎么就不听为娘的话,怎么就不信你妹妹?害得我们多担心,生怕你在里面吃苦。还连累你大伯劳心劳力,你大伯母身体本也不好,却让我们叨扰这么些天。” 唐旭憔悴了很多,听到此话,忙朝唐士宁与张氏深深鞠了一躬,“大伯,大伯母,侄儿对不住你们,叫你们操心了。侄儿以后定然洗心革面,再不会冲动行事。” 唐英扑上去抱住她哥哥的腰,大声哭道,“哥哥可要记得今日说的话,再不要去找那个女人了。” “不去了,再不去了。”唐旭伸手揉着妹妹的头发,他在牢里待了几日,想了许久,心里早已通透。 那日林映雪见他冲上去要打世子,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只关心世子会不会被打伤,他再为这样的女人动情,令家人伤心,真是要被天打雷劈了。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了,咱们一家子,何来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张氏柔声道,“你懂得你父母的心,也就罢了,以后凡事多替家里想想。” 唐旭连连点头,“大伯母教育的是。” 张氏笑起来,对秦妈妈道,“总算一家团聚,快叫厨房去准备准备。这些天,大家伙儿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呢,现在总算安心了。” 唐旭又露出惭愧的神色,此刻看向唐枚,就要躬身拜下,“听说都是亏得堂姐才……” 身边的唐英一把扯住他,目中闪烁着怒气,“是要多谢二堂姐呢,不然哥哥不知道还要多久才放出来,只不过。二堂姐若是早些想到法子的话,哥哥就会更少受些苦。” 唐枚懒得同他们解释,再说,也难以解释的清楚,只随便她怎么讲罢。 倒是柳氏喝止住唐英,“再胡说八道,休怪我责罚你,咱们一家是该谢谢枚儿,你懂什么,倒是来一派胡言” 她很少这般训斥自己,唐英惊讶的看看母亲,不敢再回话了,只是白了唐枚一眼。 唐士宁虽然也对女儿认识世子颇为奇怪,只他最近同女儿的关系不大好,便要面子没有开口,只把这事压在了心头,想着等日后再来询问。 又是一个休沐日到来。 最近连着几日都下了大雪,屋檐滴下的水都结成透明的冰凌,在羊角灯的照耀下,在夜色里透出五彩的光。 苏豫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正待要进去卧房的时候,许畅拎着一个棉布袋来了。 两人去到书房,许畅把棉布袋一打开,露出了七八块碎掉了的白瓷片。 “这是干什么?”苏豫莫名其妙。 “上好的汝窑,你赔我。” “我赔?”苏豫厌恶道,“你莫不是又吸了那什么散了罢?” “呸,老子为那个被我老爹打得几天下不了床,你难道不知道?我还敢么?”许畅眯着眼道,“是你那女人打破的。” “我女人?” “就是那个白少夫人,哦,她如今和离了,现在是唐二小姐。” 苏豫眉梢一扬,“她怎会打破你的东西?” “还不是你藏藏掖掖的不肯说,我就把她弄来府里了,原来是你欠了她人情。”许畅嘿嘿笑道,“本来还有好戏可看,我那老爹听说我又弄女人进府,急吼吼的跑来,结果扑了个空。哈哈,她居然会跳窗逃跑,真有意思。” 苏豫看他这个样子,不知怎的就很想抽他两下,这家伙除了毁人名节,还会做什么好事? “怎么?你心疼了?”许畅盯着他瞧。 “跟我没有关系。”他淡淡道。 “这话可是你说的。”许畅像是验证似的追问道,“你当真没有看上她?” 苏豫没好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猜不到么?”许畅脸色又变得很阴沉,“咱们一样的处境,年岁都已经不小,都在等着咱们成亲呢。你说,要是我娶个和离的人进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你要娶她?”苏豫终于有些动容。 许畅狞笑道,“一定很有意思,是不是?” 苏豫没有接话,脑海中唐枚的样子渐渐清晰起来,他不由心想,就算许畅有这个想法,也未必就一定能成…… 第070章 三叔一家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因唐十泉一家说好这年要回来,是以张氏早就收拾好了一间独立的院子,又添置不少家具。 唐枚这日也帮着在打点,见张氏无有一处不周到,甚至连被面都要亲自挑好了颜色才放上来。 “娘真是关爱三叔三婶呢。”她笑着道。 “是习惯了。”张氏看屋里忙得差不多了,便与女儿走出去,“你三叔比你父亲小了十几岁,我嫁过来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后来你祖母身体不好了,样样都是我在操心的。” 长嫂如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唐枚点头道,“三叔一家来了,宏儿这段时间倒有个伴。” 两人正说着,就见春露急匆匆过来,一脸欢喜得道,“太太,三老爷三太太回来了,已经到家门口了” 张氏一直派人在门口等着迎接,这会儿终于听到好消息,也高兴地很,“走,咱们快去看看。” 双方正好就在上房院门那里遇上了。 三叔唐士泉比唐枚想象得要瘦一些,面色不是很好,不知是不是赶路劳累的关系,但是性子真的很温和,笑起来像冬日里的阳光。三婶贾氏是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妇人,圆脸,大眼睛,看起来也是很好的脾气。 他们唯一的孩子唐谦长得像贾氏,嘴儿很甜,已经扑在张氏怀里撒娇了。 不过除开他们三人,还有个穿着银红色小袄的少女,唐枚就有些糊涂,不知道她是谁,看着长相,也是与贾氏有些相像的,只不知怎的,有种令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那少女这时也上来见礼。 张氏却也不记得她是谁了,看了又看,忽地道,“莫非是寄容罢?” “亏得大嫂还记得寄容。”贾氏叹口气,“今日团聚,这事我往后再同大嫂慢慢讲。” 那贾寄容原是贾氏的大哥贾天章的女儿,可贾天章夫妇俩命薄,先后染病去世,独留下贾寄容一个人,后来被贾氏二哥贾天青领了去养育,这事张氏也是晓得的,却没想到竟会跟着来京城。 她心里很是疑惑,不过现在也却不适合说起,只笑着道,“你们这一路也累了,快先歇着去,老爷晚些再回来,我叫二弟与二弟妹都过来聚一聚。”说罢叫下人领着他们去那收拾好的院子。 但中途又叫住他们道,“不知道寄容要来,要不,”张氏看看唐枚,“枚儿,你那边厢有现成的房间,寄容先住你那里罢。” 唐枚点点头,“好的,我那院子正是冷清呢。”便叫婆子把寄容的东西拎着去她那里。 贾寄容冲她福了福,“叨扰二小姐了。” “你年岁比我小,叫我二姐就是了。”贾氏的侄女,怎么也算是亲戚,弄这些客气干什么。 贾寄容便点点头,顺从的又叫了一声二姐。 去到院子里,唐枚叫绿翠过来,帮着贾寄容的一个贴身丫环白珠一起收拾行李,她好像就带了这么一个丫环过来。 “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绿翠。”唐枚看看她身上,虽然穿着好似簇新的,可沾染了不少灰尘,像是也没有洗过澡,又让春芬叫着厨房去烧点水,“一会儿你清洗一下。” “谢谢二姐。”贾寄容很拘谨,已经说了好几次谢谢。 唐枚笑了笑,正要叫她休息,唐芳跟唐妍又来了。她们两个已经去见过三叔三婶,听说还来了一位客人,立时就想来看看。 三人说了会儿话,便告辞出来。 “寄容姐姐好似不太喜欢说话呢。”唐芳道。 “人生地不熟的,很正常,等跟咱们熟悉了,就好了。”唐枚看看唐妍,她最近仍是这样郁郁寡欢,刚才她们在与贾寄容闲聊的时候,唐妍不时走神,“三妹,听说你时时有炖品吃,怎的人反而没精神呢?可是厨房弄得不好?” 她故意的试探,唐妍面皮都紧绷起来,连连摇头,“没有,我很好呢,大概天太冷了,冻得人都不想动。” “是啊,今年可真冷,下了好几次大雪。”唐芳叹口气,忽地又欢喜的拉着唐枚的袖子,“不过二姐,暖房那些蔬菜都长得好好的呢,今儿三叔三婶回来,咱们去摘了,叫厨房烧着吃罢,他们一准儿都很惊叹。” “惊叹个什么?当暖房就咱们家有么?那些个大户家里都有。” 唐芳立时失望起来,“还当是好东西,原来别人家也能吃到。” 自唐枚叫吴管事种了一些蔬菜之后,她比唐枚还要关注,每次去都会帮着浇水拔草,不亦乐乎。 “就算有,也都是种了自个儿吃的,外头可不见卖。”唐枚笑着道,“所以是个好主意,咱们这就去暖房,三妹,你去不去?” 唐妍强笑道,“四妹可喜欢亲手采这些,我就不抢了。”说罢先告辞了去。 剩下一对姐妹俩笑着往暖房走了。 晚上唐士昌一家,唐惠夫妇俩都来了,唐枚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夫郑荣,生生被吓了一跳,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美女与野兽。 郑荣长得五大三粗,跟个屠夫似的,虽然以貌取人要不得,可唐枚总觉得唐惠嫁与这个人还是可惜了些,幸好看得出来,郑荣对唐惠很不错,没有大男人主义的那种颐指气使,反而很体贴。 这一点,可比她父亲唐士昌好多了。 “这回来了,可要多住段时间,咱们一家子难得团聚,三弟这是公务没法子要回金水县,三弟妹你可不一样呀,看谦儿同旭儿多好的。” 两个小家伙倒是一见如故,一下午尽在一起玩乐,贾氏笑着看了看唐士泉。 唐士泉轻咳一声,“我们是有这个打算。” 唐士宁听了哼一声道,“如今才有这个想法,早些时候你怎不听我的?”这个弟弟平日里看着性子好,可在官场上却固执的很,从不愿意受他的好处,不然岂会还在金水县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县令?早就被他想法子调到京城了。 张氏忙拉拉唐士宁,“三弟喜欢靠自己的本事又没有什么坏处。” “是啊,三弟都是自个儿一步步努力得来的,这样子才稳当,不像有些人,指不定哪天就掉下来。”唐士昌意有所指。 唐士宁的脸立时黑了。 柳氏慌得捶了一下唐士昌的胳膊。 这两兄弟是不打就不舒泰么?唐枚抽了下嘴角,这时发问道,“三叔可是得了什么好消息呢?” “去年的考绩下来了。”唐士泉笑道。 两夫妻笑着对看一眼,贾氏道,“是优呢,童大人透露,明年应会被调到京城来。” “哎哟,那太好了。”张氏拍起手来,“真是大好事,以后咱们三家可就在一处了。” 柳氏却是目光闪了闪才笑起来,“是啊,真是天大的好事。” 饭菜这当儿陆续端了上来,美味佳肴几十盘,还有热酒,丫环们在四处都放好炭盆,屋里如同春天般温暖,一大家子的欢声笑语充盈了整个房间。 “这莫不是豆芽苗罢?”柳氏夹起一筷子笑道,“听大嫂说暖房种了蔬菜,看来不是假的,咱也有口福了。” 贾氏惊讶道,“种了蔬菜?谁想出来的?” “是二姐想出来的,三婶,您快尝尝。”唐芳难得的插了一句话。 唐士泉一家子回来才知道唐枚和离了,只对这个二侄女还停留在嚣张跋扈的印象里,以为仍是那般,结果却发现她像是换了个人,和和气气的,也很有礼貌,便也替张氏欣慰。 “这暖房是大了些,以往看着也觉得浪费,种了菜也好。”贾氏笑起来,“吃一顿这些也挺有意思,不然冬天就那些,委实吃得腻了。” 唐惠笑道,“二妹如今的鬼点子越发多了。” 张氏笑道,“你们这一说,这孩子指不定又得种上呢。” “那最好啊,多了送我府上去。”柳氏拍手笑,“好叫我招待别人也有些面子。” “你干脆自个儿弄个暖房。” “那得大嫂借我银子哩” 众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快半个多时辰才结束。 唐士昌一家,唐惠夫妇俩见天色晚了,便先后告辞回去。 唐士宁今儿喝多了酒,头昏眼花,张氏早就叫人扶着进去里屋休息去了,唐士泉也好不了多少。 屋里头现在就只留下张氏跟贾氏。 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就是要长久住在京城了,往后是有好多东西要打点的,张氏之前早就注意贾氏带了多少人,这时问道,“我瞧着下人都没几个,伺候不过来罢?” “跟着我的几个年岁都差不多了,不想来的我就放了她们,又想着找新的罢,还得跟着来京城,也是麻烦,便就凑合着用。” “那还得找人牙子,你来挑几个留下来。”自家府里的总是自己的人,给三弟一家好似也不太好,张氏便这么建议。 贾氏点点头,“主要是要给谦儿挑几个好的,这孩子有些皮,不像宏儿那么听话。” 说到孩子,就得说到念书上头,“谦儿也是要进私塾的年纪,以前他可学了一些的?” “就相公自个儿教了认认字,还没有专门请夫子呢。”贾氏道,“这儿的境况也不熟了,还得大嫂您帮着看看。” “旭儿读的那家私塾是极好的,我尽快想法子,看能不能教谦儿也进去。” 贾氏连着道谢,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方才各自去休息。 谢谢飘盛童鞋的打赏~~ 第071章 这招没用 唐士泉一家既是要落户在京城,那么该准备的自是都要备齐,张氏帮着张罗,又要管理过年各项繁琐事务,所有农庄,铺子的明细账本,身子一时承受不住,便累倒了。 请了毕大夫来看,张氏才好些,送走时叫秦妈妈封了个大红包给他。 唐枚看着这数目不小,便觉得奇怪,问起来才知道毕大夫上回已经提前告诉过张氏,他不久就要离开京城,张氏顾念往日的情分,这红包全当是回报毕大夫这些年来的照顾之情。 怕张氏再度劳累,唐枚主动分担了不少事情,下人们过年时候的作息安排,轮番休假,分发的月钱,府里要购买的物什等等,至于账本,因要与以往的账目对照,仍是张氏亲自来查看。 新年过的热热闹闹,但是过的也很快,一眨眼便在欢笑中度过去了。 唐士泉过完年便回去金水县了,唐枚才知道,这贾寄容竟也是要在府里长住的。 一直到这个时候,贾氏才告诉张氏原因。 原来贾寄容在她二哥贾天青那里过得极为不好,贾天青虽是个老实人,可讨的娘子却是头母老虎。早先见贾天青把贾寄容领回来就已经很是不满,又看贾天青对她好,心里更是恼火,常常趁着贾天青不在家就让贾寄容做粗活,动则殴打辱骂。要不是贾氏上回去探望她二哥,都不知道这侄女过得那么苦,她一怒之下,就领了贾寄容回来。 张氏听完唏嘘不已,“这孩子真是命苦。” “可不是,我哪儿还能留她在二哥那里,”贾氏叹口气,她把张氏当亲姐姐,也不怕暴露家丑,“我二哥根本做不得二嫂的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寄容给毁了。” “寄容有你这个小姑,是她的福气,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两人正说话呢,唐枚,唐芳,贾寄容进来了,说好在张氏这里吃饭,所以三人都提早了来,但是唐妍没有来。 倒是她身边的丫环海棠急匆匆地进来禀告,“太太,小姐又病了,只怕不好来了。” “哪儿不舒服?”张氏关切的问。 “头疼,已经服了药了。”海棠低着头道。 张氏皱了下眉头,“还是去请大夫来看看,她最近三天两头的生病,虽说是小病,总不是个办法,身体会熬不住的。” “小姐说躺几日就好,再说,以前照毕大夫的方子制了好多药丸呢,都是对症的。”海棠几乎在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张氏。 张氏轻轻叹了下,“罢了,你叫她好好休息。” 海棠福了福身,告辞走了。 贾氏不清楚情况,“怎的妍儿现在的身子那么虚弱了?不过瞧着也是人太瘦,过年的时候我看她都没怎么吃饭,这样下去,可不是要生病。还是枚儿这般好,该吃的就吃,娶妻娶贤,还能只看胖瘦不成?” 唐枚扑哧笑了,“谢谢三婶夸奖,只三妹我也劝过她,许是胃口不好罢。” 张氏不谈此事,笑着道,“过两日二弟妹要来,谦儿那事指不定成了,我叫人买了些料子来,你挑几匹给谦儿做几身新衣服。” “哪能又用你的银子?”贾氏不肯要,“就说这些天住在这儿,我都不好意思,吃喝全是大哥跟你出的,一家子新衣服也都做了,往后的花销我可不能再要。”早就分了家的,唐士泉自有他的一分钱,贾氏也不喜欢占人便宜。 “这点子钱你跟我计较,当老爷跟我穷成这样?往后的往后再说罢。”张氏一摆手,“你不挑,就全做了去。” 贾氏没法子,只得应了。 却说唐妍这几日躺在床上一直未有出门,整个人精神是越发不好了。 雪莲刚要端着碗碟出去,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只见邵姨娘怒气冲冲的闯进来,直奔着床而去。 雪莲赶紧把手里东西放下,叫道,“姨娘,小姐在睡着呢。” 邵姨娘已经走到床边,刷的一下掀开了唐妍的被子,怒喝道,“你这招没用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给我起来” 正是二月,天气仍是很冷,唐妍不禁打了个哆嗦,伸手抱住两个肩头,弱声道,“姨娘,我不舒服,起不来。” 邵姨娘伸手便要去抓她。 外头的海棠听到声音,也忙进来,拦在邵姨娘身前,“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小姐正病着,怎好再受凉呢?这要是严重了可不得了” 邵姨娘眉一挑,“哟,都会演戏了,她病了怎的不去请大夫?” “都是旧疾,吃些药丸便会好转的。”海棠没有一点退缩,拂了拂袖子,“姨娘,还请给小姐多多休息。” 邵姨娘气道,“你胆敢赶我走?” 雪莲也不甘示弱,“姨娘,小姐是需要好好调养,姨娘你这样乱闯,少不得奴婢要去告诉太太了。” 被两个丫环这般说,唐妍一直不吭声,邵姨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坐倒在地上抹眼泪,“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辛辛苦苦熬了这么久,才换得你这些年的好日子,不然你能这样好过?真以为她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呢?都是我啊我为你,吃了多少苦,你这没良心……” 海棠忙去关了房门。 唐妍听得一阵心酸,终于从床上爬起来。 邵姨娘见她理会自己了,立刻止住了哭泣,上前抱住她道,“妍儿,这门亲是我娘家用了多少心力才促成的?你父亲都同意了,你就不要再闹别扭了。咱们女人就这几年好看些,等老了又有什么用?你一个庶女,能嫁去他们家,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至少不像我这般,做人侧室,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给人做牛做马” 海棠咬着牙听着,恨不得拿针线把邵姨娘的嘴巴给缝起来,可小姐没有表态,她只好忍着。 唐妍叹口气,“姨娘,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邵姨娘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她,喜滋滋道,“不要不舍得钱,咱们家不缺这个,要什么尽管叫人去买。最近那边就会来人了,只要你父亲谈妥,立马就能成。”她伸手捏唐妍的脸蛋,“你嫁过去,定是会有好日子过的。” 唐妍接过银票慢慢放在枕头下面,问道,“母亲那里呢?” “她?”邵姨娘冷哼一声,“没听你父亲说,不要她再过问你的婚事么,她还做得了什么主?” “我始终觉得,还是跟母亲说一说为好。”唐妍低声道。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邵姨娘怒道,“你瞧瞧她之前给你找的什么人家?那戴老爷不过是个六品官,儿子虽说是个举人,可何时能中进士谁也料不到,指不定就同二老爷一般,这几十年都不成呢她要是心里真对你好,会这样待你?看看大小姐,二小姐,嫁的都是什么人,哪个不比那戴家好?也只有你这个傻的,会相信她的真心” “那会儿不一样,父亲的官位指不定都保不住……” 见唐妍还要替张氏说话,邵姨娘打断她,“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有我才会好好替你着想。”说罢又叮嘱两句便走了。 唐妍裹了下身上的被子,坐在床头发呆。 海棠小声道,“小姐,你真要听姨娘的么?不想想别的法子?” 唐妍叹一声,不说话。 雪莲眼睛一红,“小姐,那人比你大了十来岁呢,还有两个孩子,怎么能算门好亲事呢?姨娘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不就是个大官儿么,有什么好想不通的?”海棠气道,“刚才姨娘不是都说了,原先太太找的只是个举人,那老爷也只不过是个六品官,自然比不得现在这个。” 雪莲愣愣的道,“官大又有什么好的?万一对小姐不好,什么用都顶不上呢。” “可姨娘不懂这些个道理呢”海棠愤愤的道。 屋里一时陷入寂静,唐妍觉得周身都在慢慢变冷,牙齿都恨不得打起架来。 “哎呀,炭没了,难怪那么冷呢,奴婢这就去拿些来。”雪莲叫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小姐,要不去求求太太罢。”海棠道,“奴婢瞧着太太应该是知道一些的,不然也不会顺着小姐的意思,果真没有请大夫来。请了大夫,小姐没有病就装不起来了,太太也真是善心。” “可父亲不让母亲插手。”唐妍为难道,“再说,若我果真去求,姨娘只怕要恨了我了,这些年是委屈了她。她这样的脾气,为了我一直忍着,一直想尽办法讨好父亲,她是使出了浑身的力的,我怎好……” “小姐,那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海棠跪下来扑在她膝头,“小姐,你也使人去探了消息,那人虽然看起来不错,可他以前那个娘子死的不明不白,好多事听着都渗人……可惜姨娘却不信这些,一根筋的要小姐答应。小姐,你可千万要好好想清楚,这定了就难以回头了。” 唐妍双手紧紧握着,脸色一片雪白。 第072章 求助 柳氏果然很快就来了,带来好消息,说那夫子答应破例多收一个学生,只是还需见一见唐谦,看他到底是不是会念书的料子。 贾氏立时很紧张,“哎,这孩子顽皮的紧,往常相公要教教他,也是推三推四的,识不得多少字呢,这万一夫子瞧不上,可就浪费二嫂的心意了。” 柳氏笑道,“你别怕,黄夫子独具慧眼,不会考这些,这念书的哪个识字不多呀?岂不都能去了。放心好了,谦儿看着就很聪敏,跟三弟一个样,一定行的。” 张氏又安抚了几句,贾氏这才稍稍放了心。 果不其然,唐谦后来通过了黄夫子的考察,当日就分到唐旭一个学班,两人此后去私塾都互相有了照应。 唐士宁这日回来,张氏说起贾氏,“刚才三弟妹又在说要搬出去的事情,要我替她寻一处合适的宅子呢。” “三弟还没有调回来,她急着个这些干什么?”唐士宁皱起眉头,“咱们家难道养不起她们娘儿俩?直管叫她安心住下来,等以后再说。” 唐士宁是向来大方的,钱财上面一向不看重,张氏点点头,她其实极喜欢贾氏,唐宏有唐谦作伴也是很好的事情,打心眼里希望他们能一直住下去,家里面也好热闹些,便道,“那我听老爷的。” 唐士宁点点头,拿起茶盏喝了几口,又要出去了。 张氏亲自给他披上大氅,眼角余光却瞄到他腰间挂着的一个鱼戏水的精致香囊,与前两日佩戴的并不一样,心里就有些异样的感觉。 等到唐士宁走了,她还有些晃神。 唐枚曾跟她说过三千两银票的事,唐士宁一直都没有提起,她也曾注意过此后他每月用的额度,跟平日都差不多,也就是说,这三千两银票是花到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也真是奇怪的紧,唐士宁从不是会故意隐瞒钱财的人,莫非是送去给谁做了什么人情? 可三千两真的不算多,这些官员之间的贿赂,没有拿出上万那是上不得台面的,依他的性格,真要送人情,起码也得有个好几万两。 张氏越发疑惑,想了想叫人把阮管事叫过来。 唐枚来的时候,张氏正在问阮管事关于配饰的事情,阮管事回道,“这月就做了八个香囊,全送到四位小姐那里去了。至于前几个月,也做过一些,不过听太太说的那种图案,倒真是没有。” 张氏便叫她下去。 好好的问起香囊来,唐枚瞧张氏的面色有些奇怪,一时就在犹豫要不要问。 张氏却起了别的话题,“本来你三婶是要寻处宅子的,不过你父亲也叫你三婶一家暂时住在这里,以后再作打算,我就想寄容总是住你那个院子也不大好,前几日已经叫人整理了一个独院出来。” 贾氏为人真诚,作风淳朴,唐枚也很喜欢她,笑着道,“那是最好了,我也希望三叔一家能同咱们住一起呢,宏儿每日也有个伴,看那两兄弟好得很,恨不得晚上都睡在一处。寄容妹妹也是个本分的人,就是太拘谨了些,我不问她,她缺什么也不肯跟我讲。” “她是以前过的太苦了。”张氏就把贾寄容的事情告诉了唐枚,“你倒也不要露出知晓的意思。” 原来贾寄容以前那么可怜,难怪总是一副不开怀的样子,怕是很难对人敞开心扉,唐枚点了点头,“我晓得了,这是需要时间才慢慢好的。” 稍后她便回自个儿院子,处理贾寄容搬到另一处宅院安置等等事宜。 到得天色黄昏才搬好,唐枚刚要去书房坐下来休息一下,顺便看会儿书,唐妍却过来看她了。 这是极为少见的事,唐妍甚为低调,几乎足不出户,最近更是病得连人都见不着,没想到会突然露面。 想来是要开那个口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唐枚也并不是很清楚,只猜到一些端倪,便叫春芬请了她进来。 唐妍问好后坐于一旁,神色不定。 唐枚见上了茶,便叫丫环们都出去,这才问道,“最近身子可好了些?我也没有抽太多时间去看你。” 唐妍点点头,“好了不少,二姐要帮着母亲管理事情,倒是自个儿也要注意身体呢。” 唐枚笑着道,“我自是知道的,所以才多吃饭多动动,不然老是拘在房里,也不大好。现在天气也开始暖了,你也多出来走走。咱们姐妹几个以后都要嫁出去的,能聚一起的时候可不多了。” 听得这话,唐妍眼眶一红,“二姐说的是。” “怎么就难过起来了?”唐枚拍一拍她肩头。 唐妍抬手擦拭下眼角,低声道,“其实我今儿来就是为这事呢,想求二姐帮帮我。” 她楚楚可怜,那哀求的声音令唐枚心里一沉,“为这事?莫非是你的终身大事?可我能帮得上什么?”她顿一顿,“难道已经有人来求亲了?” “以后就会来的,是姨娘她……好似父亲也准了,只等人来提亲。”唐妍凄楚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才来找二姐你。” 看起来她是十分不愿意这门亲事,唐枚问道,“是哪户人家?” “是马家,那人是个将军,在浙江当过总兵的,听说才立了功回来。” 唐枚不清楚马家的事情,不过那人是个武将,又立了功,想来前途应会不错,不知邵姨娘是怎么搭上的,又一想,邵姨娘不过是个姨娘,也不太好出门,这门亲肯定是她娘家出了力。只不过,这样的好事,邵家又不是没有小姐,怎的却把注意打到唐妍头上来了? 见她思索不止,唐妍索性坦白开了,“前几年他的娘子去世了,还有一双儿女,比我大了好些岁数。” “这……”唐枚愣了愣,“邵姨娘竟愿意么?”这样的人家,再如何好,难道不觉得亏了自家女儿? 唐妍被戳中了心事,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唐枚叹口气,拢了拢她的肩膀,为难道,“我知道你为何不愿了,可我如何能帮得了你的忙?” 唐妍犹豫了下,才低声道,“我原是想求母亲的,可不知怎么说才好,才想先与二姐商量。”她说到这里便不说了。 可唐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难道是要她当传声筒,把唐妍的处境告知张氏?可这样一来,张氏就会落得一个两面不是人的下场。一边是向来当作亲生女儿养的唐妍,一边是日渐嚣张的邵姨娘,不,还得加上同意此事的唐士宁。 只要稍微处理不好,张氏指不定就得四面楚歌,处境堪忧。 想到这里,唐枚脸色已是不好看了,但也没有立刻发作,只无奈道,“父亲已经交代过,要母亲不要干预你的婚事,你叫母亲如何做呢?父亲这样的脾气,要是直接说了,你也知道什么结果的。” “我也是想有个法子最是好了,可实在……”唐妍左右为难,“二姐,你能教我怎么做么?” 唐枚摇头道,“我暂时也没个好法子,不过你去求过邵姨娘么?” “她岂会听我的。”唐妍长叹一声。 唐枚眉梢微微一挑,邵姨娘的娘家现在乃是京城的大商贾,一个人要稳固自己的地盘,银钱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邵姨娘虽然是被家里牺牲了来当人侧室,可依然要依靠自己的娘家,而唐妍是个庶女,始终不比嫡女的身份,那么,于唐妍来说,她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邵家仍然是她必要的后盾。 可她到底聪不聪明,唐枚暂时还看不出来,想了想道,“这样罢,你先回去,我再想想,毕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唐妍感激的看她一眼,“谢谢二姐了。” 送她出去时,唐枚又道,“你也算考虑的周到,没有直接同母亲讲,不然可是害了母亲,这事也未必能顺利。” 唐妍心里咯噔一声,面色有些尴尬,惭愧道,“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呢,只觉着二姐聪敏,才想来找二姐问些意见。” “你如今知道便好了,断不要急着同母亲说。” 唐妍连连点头,告辞离去了。 唐枚随后就叫了刘妈妈进来。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看着很是憔悴。”刘妈妈问。 唐枚也不瞒着她,把唐妍的烦心事说了出来,刘妈妈听了冷笑一声,“她求谁也不该求到太太身上去,小姐做得好,把这事给点明了,她要真去找太太说,可就真的没良心了” “但是这也保不准,我看三妹很不想嫁那个人,她若是聪明的,早晚会想到法子。” 刘妈妈啧了一声,“这邵姨娘也是,给三小姐找个这样的人家,她长得这般样子,岂会心甘情愿?” 唐枚听得这话倒是一愣,像是抓到了重点,“妈妈,那邵家可有其他小姐呢?跟三妹比起来又如何?” “有是有,不过应该都没有三小姐长得好,那邵姨娘当年就是家里最漂亮的一个,不然岂会送来给老爷?邵姨娘最是喜欢夸耀三小姐好看了,暗地里的意思还不是说像她么?”刘妈妈呸的一声。 莫非是基于这个原因,邵家才会把注意打到唐妍的身上?不然好好一个有前途的将军,还不得把好处落在自己女儿身上,岂会要便宜了唐家的女儿? 第073章 一箭双雕 这样要貌有貌,父亲好歹也是个礼部右侍郎,所以那马家才会同意么?不过娶妻娶贤,怎的却那么看重起样貌来,莫非那人极为喜好美貌的女人不成? 唐枚微微眯了眼睛,想起那日邵姨娘带了唐妍出去的事情,心里便很有疑惑。 到得第二日,她就去找了唐妍,结果唐妍倒也坦白,说邵姨娘是带她去了邵家开的一家铺子,不过只坐了一会儿,她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随后便回家了。 “总不是真的只要你坐着发呆,邵姨娘好不容易想法子带你出来,你就真的没有想到底是为什么?” 唐妍听得此话,面色发白,她也是料到一些的,可到底是黄花闺女,开不了这个口。 “我猜想邵家也无人比你长得好看。”唐枚提点了一句,便告辞走了。 雪莲忙把门关上,皱着眉头道,“刚才二小姐是什么意思呢?” 唐妍闭了闭眼,不想说话,那意思很明显不过,那人肯愿意,无非是那日看中了她的样貌,加上家世又不错,才肯结亲的。 海棠到底比雪莲聪明一些,“那二小姐莫非是要小姐毁了自个儿的样貌不成?那可不行啊” “啊”雪莲听得惊叫一声,“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小姐还要找相公的” 唐妍没想到唐枚今日来此是把问题又推了回来,可是,倒也不能说没有帮忙,她确实是找到了症结所在。 唐妍想了好一会儿,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海棠,又交代了几句。 海棠皱起眉头道,“这要是被姨娘知道了,又得上门来闹呢。”她眼睛一转,“要奴婢说,这事小姐全不用自个儿担上,姨娘未必会怪到你。” “你是说……” “小姐,你总要为自己着想的”海棠说完一转身跑了。 过不了几天,马家就派了人来,是马家的二夫人,唐家素来不曾与这个家族有过来往,不过马家一门武将,在京城里也是有些名声的,张氏便很客气的接待她。 几个小姐也去见礼,唐妍本是披了面巾的,结果不小心就被风吹了下来,那满脸疹子露出来,把二夫人直接给吓傻了,就是张氏也都吓了一跳。 见她不愿嫁到这个程度,张氏心软,终究还是帮了她一把,说这个三女儿一向身子都不太好。 二夫人随后就匆匆告辞了,后来找人探消息,又被告知唐妍时不时的会出疹子,便再也没了要继续探下去的心。 邵姨娘简直要疯了,唐妍这疹子以前倒确实发过,她对枣栗过敏,不能食用,误食了就会发作,她立即就要去质问服侍唐妍的几个丫环。 丫环却说是厨房的问题,谁也不想今儿早饭这糕点竟是用枣栗做的,才导致小姐出了疹子。 邵姨娘听得更是怒火冲天,想到一门好亲事就此毁了,气得恨不得吐血,直接把矛盾对准了张氏。晚上一等唐士宁回来,就加油添醋,说是张氏使了诡计,看不得唐妍好,非得要插手,不惜故意毒害唐妍,以此达到目的。 唐士宁也来气了,那马家其实算是很不错的,他对邵家能出这些力很满意,恩师不复重来,他总不能再孤身作战下去了。 如今边疆匈奴一犯再犯,武将对朝廷也变得极为重要,是以唐士宁听了邵姨娘一番煽风点火,果然就去找张氏,要她担负起该负的责任。 张氏不慌不忙,听到唐士宁发问,只道,“今儿看到妍儿这幅样子,我也很是痛心,想我以前一再吩咐她们要注意府里众人的吃食习惯,像妍儿这种吃了枣栗要长疹子的,我常是叮嘱了又叮嘱,妍儿头一次发过之后,老爷可还看到她又发过?” 唐士宁哑口无言。 邵姨娘却大叫道,“是啊,以前没有出过,偏生要这回又出了,不是有人在里头做了手脚,还会有别的可能?我瞧着,就是有人看不得三小姐好,有门这样的好亲事,就不舒服起来,怕越过了别的小姐。”说罢愤愤的看了唐枚一眼。 只越过她一个和离的,又算什么好?唐枚冷笑一声,“姨娘,三妹的婚事并不是母亲操持的,谁晓得是不是什么好亲事?” “她就不会找人查么,我就不信她一点儿都不知晓” 邵姨娘的语调全无尊敬之意,贾氏正好走进来,听到了不由大怒,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姨娘也敢对大嫂大呼小叫?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邵姨娘一张脸顿时气得通红,她欺负张氏性子温和,可贾氏却是有一说一的人,倒是不敢出口顶撞,只眼巴巴的瞅着唐士宁。 若是没有贾氏,唐士宁惯来维护两个姨娘,定是会开口的,可三弟妹也在这里,他总要有个大哥的样子,便也训斥道,“看看你,是没个样子,在夫人面前,也好这样讲话的?还不退一边去” 邵姨娘委屈的差点流下眼泪来,垂着头往后退了两步,但仍是不甘心的瞪着张氏。 贾氏上来问了大哥大嫂好,“我也是才听说此事,怎的妍儿竟是定了人家么?” 这种事谁家不是主母来管的,偏唐士宁要听邵姨娘,交给她去处理,是以贾氏问起的时候,唐士宁便有些尴尬,“还没有定下呢。” “哦,原是这样,不过妍儿好好的怎会出了疹子?” “是厨房那边的问题。”张氏接过话头,“正在跟老爷说呢,就是换了一拨人,有些都不晓得要注意什么,这才出了事。” “大嫂向来是心细的,几个孩子哪个不照顾的好好的?”贾氏奇怪道,“是下面的人没好好听,还是怎么,竟然这样大意?哎,若是果真定了人家,妍儿这个样子,也难怪别人会吓到呢。” “三婶是不知道,如今厨房不是我娘在管,所以出事也是正常的,什么也不弄清楚乱撤人,能怪谁?”要落井下石,唐枚也不手软。 唐士宁终于听明白,原是邵姨娘自个儿犯了错,把那些有经验的人全都撤走,换了自己的人,也不好好叮嘱府里众人忌口的东西或习惯,最后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与马家结亲的事给毁了。 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骂起邵姨娘来,“看看你做的好事,我是看夫人劳累,才说让你暂时打理下厨房的,也算分些负担,你却当是自己的小厨房呢?要换人就换人难怪最近送来的饭菜那么难吃,以后厨房的事,你再也不要插手了” 矛头一下子对准了自己,还有理有据,邵姨娘有苦说不出,她确实换了人,可好不好的在这关键时候出事,怎会就是她的错?她定然不想承认,忙辩解道,“老爷,虽说撤走了一些人,可做点心的厨子并没有换,谁晓得他是不是故意做了给妍儿吃呢?”那鲁大厨是张氏请来的主厨,邵姨娘一时也不敢动,心里是早就想把他赶走了,此时便把脏水让他身上泼。 唐枚就等着她这句话,挑眉道,“这大厨房专是为父亲母亲服务的,咱们几个小辈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何时要鲁大厨来弄那些东西吃了?你样样小事都让鲁大厨来忙,难怪给父亲送的饭菜都烧不好了。” 邵姨娘心里咯噔一声,才知道又说错话,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你还不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唐士宁果然又震怒起来,他每顿饭菜都是要求精致的,以往张氏在的时候,都尽力做到最好,结果邵姨娘光把精力放在唐妍身上,他自然是火大的很。 邵姨娘再不敢说话,怨怒的看了其他人一眼,灰溜溜得离开了堂屋。 “夫人,以后还得麻烦你来担当啊,别的人都比不得你细心,只是太辛苦你拉。”唐士宁难得和颜悦色。 张氏笑了笑,“本也是应该的,反正几个孩子都在学,也能分担些。上回大年的事,枚儿样样都处理的很好呢。” 这回唐士宁没有再说唐枚插手家务了,点点头,“也罢,你就多帮帮你母亲罢。” 唐枚便与张氏相视一笑。 听说邵姨娘被唐士宁骂走,海棠赶紧把此事告知唐妍,又摇头道,“姨娘也真是的……奴婢偷偷放了枣栗在厨房,那几个经验不够的下人就拿了用了,原本以为姨娘会发觉是自个儿人的疏忽,结果她非得把主意打到太太头上去,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妍垂下眼帘,“她没得管事了也好,再这样下去,我在母亲面前也不好做。” 到底是张氏在主持内宅,唐士宁虽然宠爱两个姨娘,但也绝不会荒唐到哪里去,她一个庶女,还是知道最该讨哪一边的好。只邵姨娘却也不能拉远了关系,唐妍微微叹了一声,拿起药丸放进嘴里。 “这桩婚事现在不成,姨娘肯定不好再管了,太太一定会给小姐找个好相公的。”雪莲高兴的笑起来。 唐妍却不以为然,唐惠,唐枚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张氏都花了心力的,可到底有多好呢?实在是称不上有多如意。 第074章 旧情 邵姨娘气得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经常丫环端来饭菜,她都把桌子掀了去,地上狼藉一片。 金玉走出去时冲丁妈妈摇摇头,“妈妈快去劝劝,再这样下去,姨娘就要得病了。” “这些时日怎么也该差不多了。”丁妈妈道,“你叫人把屋里赶紧收拾一下。” 金玉一会儿便叫几个婆子把地面打扫了一遍,丁妈妈这才来到里屋,顺手把房门关起来,又把油灯拨亮了些。 “姨娘,你闹也闹够了,如此只会让老爷更远离了你,难道姨娘真想这样?” 邵姨娘冷笑道,“不然能怎样?我娘家费尽心思弄来这门亲事,结果给我弄砸了,昨儿祝妈妈那手指头都要戳在我的脸上她敢这样,定也是因为父亲母亲气的要命,你没听她说,以后再也别想从我娘家那里得到什么东西”她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我这回真算是栽在她手里了,没想到她竟也心机那么深沉,以前倒是愣没有看出来” “太太要真是那么厉害,姨娘还能得了厨房的权?”丁妈妈却不赞同这个说法。 邵姨娘愣了愣,又哼了声道,“许是她变精明了。” “一个人的性子哪儿变得那么快,依老奴看,全是二小姐的缘故。”丁妈妈眼睛一眯,“以往姨娘事事都做得顺利,您想想,是不是二小姐搬回之后,没有一样是好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邵姨娘激动的抖着手,在房里走来走去,“没错,没错,确实是那个小贱人简直跟我反冲就连陈姨娘的那桩事,也是她插手的,不然陈姨娘早搬去少爷那边住了是了,听说妍儿之前去了她那里一次,莫不是她出了什么馊主意罢?” 丁妈妈露出欣慰的笑,“总算姨娘看明白了,老奴也寻思着怎么那么巧会有那枣栗的点心,肯定是她背后搞的鬼,就算三小姐不想嫁过去,也断然想不出这种点子来,定是她假惺惺的想了主意,趁机又让姨娘把手里的权重新交了回去。” “真真是个狠毒的,比起原先来,竟还恶毒万分”邵姨娘嘲讽道,“难怪白家不要了她,说是和离,明眼人哪儿瞧不出来,分明就是想休了她,只不过要顾着咱们唐家的面子,这才说什么和离,戚,以后谁家会想要她做媳妇?十足的恶妇” “姨娘可不能这么说。”丁妈妈挑眉道,“二小姐若真没人要,太太有她在身边,家里可不得安宁呢。” 唐枚回来之后,频频插手家里的事务,也代替张氏处理了不少事情,下人们都很服气,照此下去,指不定大权就要落在她的手里了。 邵姨娘连连点头,咯咯笑起来,“妈妈说的对,我真是糊涂了,咱们这位二小姐年轻貌美,性格爽直,就算是和离的妇人又如何?再嫁出去,太太肯定还要多给她一份嫁妆,怎么可能找不到好人家呢?” 丁妈妈也笑起来,屋里顿时一片祥和。 随后,邵姨娘便恢复了以往的恭顺,给张氏真心道歉不说,恨不得还天天立在旁边伺候,张氏看她这个伏低做小的样子,也便再不提之前的事了。 天气已经变得有些暖和,唐枚坐在院子里绣一个鞋面,早前答应过给唐惠做双鞋子,倒是一直拖到了现在。如今手放在外头也不冷了,正好将绣了一半的补补齐。 唐芳也过来凑热闹,她原本不喜这些,但被唐枚逼着练了一会儿,至少阵脚上面有了不少的进步。 宋娘子今儿做了绿豆饼,两人停下来一顿好吃。 “真羡慕二姐的口福呀。”唐芳抹着嘴儿道,“宋娘子做得点心真好吃,比万娘子可好多了。” “小姐,万娘子听到了可要伤心呢。”罗萍在身后笑起来。 唐芳忙道,“万娘子的浙江菜烧得很好的。” “哦?说起来,我倒还没有去你那里用过饭,都是你来我这儿占便宜,哪回我也去尝尝。” “二姐要来,我当然欢迎之至了,就怕二姐忙得又忘了。”唐芳回头道,“罗萍,你给我记下来,别忘了请二姐呢。” 罗萍笑着应了。 两人又要开始绣花,却见春芬急忙忙走过来,“二小姐,白大小姐想要见你呢,正在太太那里,刚才太太使了人来叫小姐过去。” “白大小姐?”唐枚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白丹云小姐。” 她怎么会来?唐枚立时就想回绝,可想到张氏已经叫人来请她过去,若是不去的话,便是在外人面前不给自个儿娘的面子了,只得皱了下眉头站起来。 唐芳本来也要去,唐枚按住她肩膀道,“你不许偷懒啊,在这里把这帕子绣好了再说,我去去便回。” 唐芳向来顺服,便也应了。 唐枚去到了张氏那里,果然见白丹云在,她看起来同以前也没有什么差别,只神色好似有些忧心。 “枚儿,快来,丹云来看你了。”张氏笑眯眯道,她对白丹云的印象,还停留在唐枚与白丹云一直是好姐妹的关系上面,所以见到白丹云,十分的高兴,谁让唐枚没什么闺中好友呢。 白丹云也甜甜的笑着打招呼,“枚姐姐,好久不见。” 这声枚姐姐真是让唐枚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扫了白丹云一眼,“怎的突然想到来看我?” “想你了呗,以前可是天天见的。”白丹云叹一声,“可惜枚姐姐好似不想我,都没有想到来看一看我,只好自己上门来了。” 她一个和离的妇人再去以前的夫家,那是自取其辱,亏得白丹云说得出口,唐枚坐下来,不想接她的话。 白丹云就有些尴尬,看了看张氏道,“伯母,枚姐姐同我都生疏了,不知道我能否单独跟她说说话?” “当然可以了,今儿天气也好,枚儿,你跟丹云去园子里走走。”张氏笑着道。 唐枚便又站起来,同白丹云去了外面。 两人来到园子里,她也不想多费口舌,白丹云此次来必定是有什么目的,唐枚站定了问道,“你是有什么事,直接说罢,我还有事要忙。” 白丹云唏嘘道,“枚姐姐是真的不念旧情了呀,好歹你也曾当过我的大嫂。” “那又如何?一个称呼算得了什么?你们全家都恨不得把我早早休掉,如今还何必惺惺作态?” “枚姐姐虽然这么说,可枚姐姐心里并没有在意,不是吗?”白丹云挑眉道,“我一直记得那些话,枚姐姐曾说过你并不稀罕这个正室夫人的位置,真是个洒脱的人,妹妹我很是佩服你。” “我不需要你佩服。”唐枚冷冷道。 “可我却需要姐姐的帮忙。” “帮忙?”唐枚冷笑一声,“你是来说笑的吗?” “枚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也没有打算叫姐姐帮我,我今儿来,却是为了大哥。” 为了白振扬?唐枚愣了愣,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绝。 她离开的时候,白振扬对她说过的话一直都停留在脑海,她想,自己是欠了他一分人情的。 见她神色果然缓和,白丹云心里一喜。 “帮你哥哥什么忙?”唐枚问道,“莫非是他叫你来的?” “不,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的。”白丹云叹了一声,“不瞒你说,你走之后,金姨娘就染了病,孩子没有保住,大哥极是伤心,几个月过去了才稍微好一些。父亲母亲也很难过,咱们家就大哥一个男孩子,都等着他开枝散叶的,现在金姨娘落了病根,不好再怀上了,大哥总不能就这么下去罢?” 唐枚听到这里,看向白丹云的目光变得如同寒冰一般。 金姨娘这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果然还是没有逃过这些虎狼之爪么?想到她怯生生的表情,不知怎的,她心里极为不好受。 偏白丹云还装无辜,说得好似跟白家的人全无关系白丹云还在继续讲,“大哥总要再找一个妻子的,姐姐,你还记得张馨瑜罢?” 岂会不记得,不就是想嫁给白振扬的人么,唐枚点了点头。 “她之前得了一场大病,现在身子逐渐好了,张夫人如今也同意她嫁给大哥。”白丹云说到这里,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唐枚一眼,“我知姐姐已经放开了,可大哥却还没有,他竟不肯答应娶馨瑜……” 唐枚笑起来,觉得白丹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不会是想要我去劝你大哥快快成亲罢?” 白丹云脸颊微微红了红,“我知道这要求过分了些,可姐姐你能顺利和离,也是大哥肯放手的缘故,大哥他……”她咬了咬嘴唇,“我后来才知,大哥是喜欢你的,你离开那日,大哥知你喜欢吃宋娘子烧得东西,便叫她跟着过来,还赠了一笔钱,叮嘱她好好照顾大嫂。大嫂,你并不知罢?” 不等唐枚回答,她又道,“宋娘子偶尔也会告诉大哥一些你的事情,大哥如此关心你,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他这样下去?” 唐枚听到后面,只觉得身子有些发麻,原来宋娘子竟是白振扬请了过来的,她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最近隔日双更的第二更可能要延迟一些,定于十点之前发罢,谢谢飘盛童鞋的打赏,O(∩_∩)O~~ 第075章 有还有借 不过一码归一码,白振扬对她如何,与白丹云今日上门所托之事,在她看来,并无什么因果关系。 白振扬不肯娶张馨瑜,那是他自己的决定,她完全没有劝说的理由。 “你回去罢,你大哥的事,我管不着。”她拂一拂袖子,“你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你”白丹云气结,“没想到姐姐当真无情无义”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见唐枚转身要走,白丹云伸开手臂拦在她身前,语气又软下来,“姐姐,就当我求你了,你就不能成全一桩好事吗?” “好事?若是好事,你大哥岂会不肯?”唐枚嘴角一挑,“口口声声是为你大哥而来,那姑娘若不是张家的女儿,你还会愿意跑这一趟么?”无非是看上张家的背景,与国舅爷的亲戚关系罢了。 说到这个,白定祥倒真不比唐士宁好多少,为了自个儿的前程,把儿子都当什么使了,这座山靠的不好,便再去靠另一座山。 白丹云被她说中心事,很是尴尬,最后咬了咬牙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去劝我大哥?” “怎样?”唐枚回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想起有件事一直不得其解,也再没有机会去白家查证,扬了扬眉道,“你若是知道哪个人之前想下毒害我性命,我或可考虑。” 此言一出,白丹云脸色刷的一下雪白,整个人仿似都僵住了,但嘴里却立刻道,“我岂会知道这些” 这个反应有些奇怪,唐枚又仔细看她一眼,慢慢道,“你难道不想问个详细?还是说,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白丹云指尖都开始发凉,结巴道,“我,我怎会知道,我,当然不知道……” 她越是慌张,唐枚越是肯定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不然一个人听到下毒的事情,若不是本身参与其中,肯定会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不是第一个就是急着否认,这大概叫做贼心虚? “你不知道也就罢了。”唐枚笑了笑,“那我也帮不了你哥哥。”说罢便往前走了去。 白丹云并不甘心空手而回,可想到唐枚刚才说的话,总归是没有勇气再去拦住她了,只得狠狠跺了跺脚返回府里。 李氏见她气呼呼回来,这结果早已在她预料之中。 “我早说过了,她这种人岂会念旧情,更何况还是叫振扬娶另外一个女人,你当真是太天真了。” 白丹云叹一声,“是女儿想错了,可是,大哥不肯,这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件事,李氏头又疼起来,“那女人真是个灾星,闹得咱们不得安生不说,我看唐家的气运都是被她给坏掉的振扬也是,真真是要把老爷跟我气死,明明之前那样厌恶她,如今好不容得以易解脱,却又不肯娶别的女人了,这叫什么事儿” “是啊,馨瑜那么好的姑娘,张家肯把她下嫁过来,真不知道大哥还有什么不如意的”白丹云恨恨道,“他还当自个儿是以往那个翩翩佳公子么,到底也是和离过的人。” 听她这样说亲生儿子,李氏又不乐意了,冷冷道,“振扬年轻有为,和离过又如何?就算没有张家,也多得有别家的姑娘。” 白丹云忙赔笑道,“母亲说的是,女儿只是气大哥么,大哥如此优秀,别家姑娘抢还来不及。可母亲啊,张夫人虽说好不容易把张老爷给劝服了,但这样拖下去,指不定到时候又得变呢。” 李氏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可偏偏白振扬疯了一般不听老爷的话,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完全没有用,这几日索性散班回来都不着家了。 “他又是住在王二公子那里?” “嗯,我听大哥说过,王二公子有自己的别院呢。” 李氏点点头,她倒是要亲自出马一趟,看看这个儿子是不是真就不要自个儿的娘了唐枚用完晚饭便叫人把宋娘子叫了过来。 宋娘子进了屋里,眼见唐枚周围一个丫环也无,就连刘妈妈都不在身边,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今儿我见到白丹云了,才知道是白振扬叫你过来的。”她开门见山。 原来是这件事,宋娘子不慌不忙道,“是公子叫我过来的没有错,可是小姐平易近人,我也确实喜欢当你的厨子。” 看宋娘子神色坦然,唐枚板着脸道,“那你就能背叛我了么? 宋娘子摇摇头,“不知小姐所说的背叛是何意?我看少爷关心你,心想你们二人好歹是夫妻一场,总是有情意在,便说些日常的事给少爷听。可家里重要的事,我是一点都没有透露的,再说,我不过是个厨子,也就说说小姐最近喜欢吃什么,心情好不好,别的,就算少爷问我,我也不知。” 这样不卑不亢的人倒是少见,唐枚心知她说得全是实话,到底也喜欢她的手艺,便道,“那你如今该知道怎么做了。” “小姐既然不准,我以后再不见少爷便是。” 唐枚道,“你出去罢。” 声音清冷的很,宋娘子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烛光下,那张侧脸优美的好似没有瑕疵,只不知为何,在那暖意渐生的屋子里,看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孤寂之感。 她轻声道,“小姐,其实少爷真的很关心你的。”和离的妇人再如何出众,总归是不复黄花闺女的待遇,在宋娘子看来,若是二人能再复合,那是最好的结果了。 唐枚不知道说什么,摆摆手叫宋娘子离开。 过得几日,给唐惠做的鞋子终于完工,枚红色的鞋面配上蓝色的长春花,既不显得老成又不过分活泼,正如唐惠往常的穿着一样,她总是中规中矩的。 所以她也照着来,若是私自改变风格,只怕别人未必喜欢。 “二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啥时候给我也做一双啊”唐芳爱不释手,翻来翻去看,“这个花叫什么名儿,从没见过呢。” 这花是后世才培育出来的,唐枚歪头想了想,“应该是别国的,好像叫长春花来着,我也不记得哪本书上看到的了。” “长春花?这名字真好。”唐芳很是喜欢,“二姐给我做鞋子也用这种花哦。” 门口传来一声笑,“看我今儿来得巧呢,正好有新鞋子穿。” 却是唐惠来了,唐枚笑道,“真的很巧,我才做完呢,你看看喜不喜欢。” 唐惠接过来,仔仔细细瞧了一眼,惊讶道,“果真是好手艺,难怪娘整日里穿着你送的那几双,我试试。”说罢脱了鞋就穿进去,“真舒服,好啊,以后得空再给我做几双,我也要学娘了。” “那怎么成,二姐还没给我做呢。”唐芳不乐意起来。 “好,好,先给你做,得了吧?”唐惠好笑道,“四妹如今跟个小尾巴似的,你在哪儿她在哪儿,也不嫌耽搁你二姐。” 唐芳颇为得意,以往二姐只理会大姐,如今也跟她好了,嘻嘻笑道,“大姐你是嫉妒呢。” “是啊,我也恨不得搬回家里来。” 唐枚打趣道,“姐夫待你那么好,你才不舍得回家呢。” 提到郑荣,唐惠不由得有几分失落,但想到今日来意,便冲唐芳挥挥手,“你啊快些回去,我有事儿给你二姐说呢。” “我不能听么?”唐芳拧起眉,“要赶了我走?” “你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唐惠挑挑眉,“等你以后嫁人了,有了相公,我自会再同你讲。” 一句话羞得唐芳满脸通红,忙跳起来走了。 其他几个丫环也得唐枚指示,先退了出去。 唐惠先是取出两张银票来,“你去年借我该得的利钱竟也忘了,你呀就是大方,非得我亲自送过来呢。” “我又不怕大姐藏了去,急什么。”唐枚接过来一看,竟是两百两,忙道,“多给了,我记得是一百五十两。” “咱们姐妹俩谈这些个干什么?”唐惠按住她的手,“不过五十两而已,如今生意做的不错,多给你些也是该的,你到底借了我那么些银子呢。” 原先的唐枚借给唐惠三千两银票,说实话,唐枚一直很想要回来,她如今靠两个铺子,一个农庄,一年统共也就六七百两的样子,得赚四五年,不吃不喝才得有三千两,她往后指不定寻到门路能投资一下,可是,又很为难对唐惠开这个口。 现在被她这么一说,更是不知道怎么要回来了。 唐枚笑道,“看来二姐那锦缎铺子的生意真的很好啊。” “那是当然,你不是也瞧见了么。”唐惠笑道,“我打算再扩充一下呢,今儿除了给你利钱,也是想同你商量一下。” “同我商量什么?” “我那铺子扩充的话,手里银子有些周转不过来,所以想……”唐惠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想了好久才厚着脸说的,是想再问你借些银子,你放心,利钱只会比以前更多。” 居然又要借钱,唐枚为难道,“我手里头也没有多少。” 见她直接推辞,唐惠就有些生气,明明刚才五十两银子都收了,一提借钱,立马脸又变了,果然姐妹这点情谊着实是值不了什么钱 第076章 截然不同 唐枚也不想坏了两人的感情,诚恳道,“二姐也知我以前大手大脚,本也没有多少结余,那三千两已是大头了,手里也不剩几个钱,二姐你要扩充铺子,这些着实是塞不了牙缝的,再有,我也总要留一些,指不定以后会有急用。” 唐惠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面色就缓和下来,揽住她肩头道,“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着同你借,别个儿有力的都出力了,家里公公去世后,一日不如一日,相公那些俸禄只够管几个人的用度,偏还有人来打秋风。哎,这家里要不是我在撑着,如今都不知会如何” 郑荣任翰林院侍读,是个真正的清贵职务,主要为皇帝及太子讲读经史,有些顾问的意思,原本是极有前途的。可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后只常用太后指定的几位学士,他也就无用武之地了,时常做些闲活,上不上,下不下的,地位尴尬。 唐枚想了想道,“那二姐到底需要多少呢?” “这么多。”唐惠晃了晃几根手指。 莫不是三万两?唐枚拍拍脑门,“那我就是把铺子卖了都不够呀,二姐当真没有别的法子?” “我但凡有也必不会来,问自个儿妹妹借钱难道好看吗?”唐惠叹口气,又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想同娘说说,可又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听起来是要她帮着在张氏面前说话,唐惠倒是使了个手段,知道她拿不出那么多,已是存了歉意,如今再要她从旁去求张氏,总不好又拒绝,唐枚皱了皱眉头,“你如今生意既是很好,只要做下去,总能赚够了钱,贸然借钱扩充,又会不会太过冒险?” “怎会贸然?我就是看前景好,这才想着多多进货,其实店面还算次要,就是进料子的本钱不够周转。”她说罢压低声音,“如今管制还算松的,我听人说,往后指不定又要打起来,再想弄些进来,可就没有门路了。” 唐枚低头想了下道,“去问问母亲自是可以。” 听得她松口,唐惠眉开眼笑,“你如今打理内宅事务,自是清楚家底的,那些钱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若是替我说些好话,娘定然肯愿意拿出来。” 唐枚觉得压力很大,微微笑了笑。 两人来到张氏那里,张氏正端着水服药,唐惠急忙上前,关切道,“娘怎的又生病了?倒还瞒着我。” “谁要瞒你,这是调养身体的药,刚才钟大夫专门送了来,听说很有效果,我这把年纪的人最是合用了。” “哪个钟大夫?”唐惠奇道,“娘不是专用毕大夫的?” “这个倒是忘了同你说,毕大夫回老家去了,钟大夫是毕大夫推荐的,你二婶家里也常是请他。” 唐惠没什么反应,唐枚心里却是咯噔一声,那钟大夫莫不是钟镜香罢?正待要问个清楚,唐惠却说起她铺子的事情。 张氏听了一会儿,笑道,“知道你本事,生意越做越好了。” “哪儿有娘那么本事,能把这么大一个家都打理的妥妥帖帖呢。”唐惠挽起张氏的胳膊,“所以,我也想学学娘,想把铺子弄大一些。” “是要扩充铺面?”张氏诧异道。 “嗯,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要是不加紧买进一些,往后就要后悔了。”唐惠眼睛飞快的看了唐枚一眼,“只是我手里头银子不大够用……” 不等唐枚说话,张氏笑起来,“有多大本钱就做多大事,你祖母常这般说的。” 没想到张氏竟会直接拒绝,唐枚完全没有料到。 唐惠露出失望之色,又冲唐枚使眼色,嘴里道,“我知娘是为我好,以前那几家铺子我是没有用心做才会败掉的,这次绝不会这样了,难道娘不信我么?我这次一定能做好的,二妹,你也信我,是不是?” 终是碍于情面,唐枚只得道,“大姐是做得不错。” 只干巴巴的一句,唐惠听着微微拧眉,变得那么会说的人,怎的这个时候却跟四妹一般,莫不是根本就不想帮她罢? 张氏摆摆手,“我不是不信你做不好,只你要我资助,倒是要慎重的,你父亲那脾气,到时候追问起来可不好说,你那铺子各项明细总要教我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惠听着也不是没可能,但母亲这态度,倒不是待她跟亲生女儿,借点子钱还要看账本,心里已经很不高兴,强笑道,“那容易的很,等我回去整理整理,赶明儿给娘拿来看就是。” 出得门来,她拉长了一副脸,倒是气得个心肝都疼,本是指望二妹能帮着说话,结果愣是一点用没派上,什么时候竟也那么笨嘴笨舌了。她越想胸口越是闷,索性去园子里走了一圈。 离开的时候恰好在拱门处遇到邵姨娘。 “哎哟,大姑奶奶今儿回来了啊。”邵姨娘笑嘻嘻得打招呼。 唐惠懒得理会她,看一眼便要走。 “二小姐如今果真是贵人事忙了,连陪着大姑奶奶的功夫竟都没有。以往见着大姑奶奶,什么时候不是赖着你呢?” 唐枚从小就喜欢她,哪怕嫁人之后也一样没有变,唐惠听得这话,胸口一下子又闷起来,真是物是人非,二妹已经变得不似当初。 邵姨娘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挥了挥帕子掩嘴笑道,“但也怪不得二小姐,现在太太那么信任她,家里什么事都交与她来处理,不说别的,光是从手头每日流过去的银子不都得有个几千上万两?听说太太还专门多打了一条库房钥匙,准备给二小姐呢。” 唐家的库房不知堆积了多少奇珍异宝,唐惠讶然道,“你从何听说的?” “还用听说?二小姐现在宛如是个当家的。”邵姨娘眯了眯眼睛,“太太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常常惋惜二小姐和离,说以后再找个好人家,一定陪足了嫁妆,我猜,一百二十抬都不嫌多。” 唐惠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一个和离的妇人多是低调行事,母亲竟还要给她那么隆重的嫁妆么?她是有多厚爱这个二妹?而自己不过借点钱,却是要推三推四邵姨娘看在眼里,笑得更是讽刺,“二小姐也是会讨太太的喜欢,常说愿意一辈子待在家里,侍奉太太呢。啧啧,这样的孝心,一般人可不会有,但也是,诺大一个家,谁人都要听凭她差遣,又有大把的银子过手,叫我我也不愿意这么快嫁人了。” 她说得极为露骨,唐惠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二妹自是要嫁人的,岂会一辈子留在家里?” 邵姨娘忙低下头致歉,“我也是随便说说,大姑奶奶别放在心里就是,您忙着,我这就走了。”说罢扭着腰肢慢吞吞的穿过了拱门。 唐惠驻足在那里,冷冷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唐士宁最近心情好得很,连着几日都没有骂人了,恨不得走路都哼起歌来。 时来运转,那墙头草一般的国舅爷竟突然向他示好,前些时间对皇上举荐他,派了一桩重要的差事,皇上竟也准了。 他好似看到了希望,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国舅爷可不同别人,那是太后的大哥,一辈子的亲戚,不像恩师,说是倒台就要倒的。只他不甚明白,这好事怎会落在他身上?还是后来有人告知,国舅爷给顾逢年弄得烦了,有心同他作对,才想到唐士宁。 这是好事,国舅爷也有自己的一帮势力,或能有所成就也不一定。 但唐士宁在官场上到底也驰骋了几十年,并不急着就靠了山头,他现在重新开始,自己的山头都还没有站稳呢,这回去到衡州,若是办好了差事,指不定就能升迁,到时候再作打算也不迟。 他把这事同张氏说了,张氏也很高兴,忙叫人开始整理行李,路上要带什么,又是穿什么,事事都亲力亲为。 这日休沐,唐士宁刚用了早饭要出去溜达溜达,就见杨宝忠夫妇俩来了,手里拎着不少东西,说是过几日唐士宁要去衡州,提早送行来了。 他们还带了一个年轻公子来,说是侄子,早就仰慕唐士宁,想来拜见一下。 那年轻公子叫杨义,高挑个子,皮肤微黑,跟杨宝忠长得有些像,要不是眼角往下垂着,显得怪异,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 张氏很是不喜这对夫妇,但也没奈何,勉强同杨夫人说笑。 唐枚几个本是要来请安的,结果刚到门口就被春露拦住了,小声道,“太太叫你们先回去。” “出了什么事?”唐枚只当唐士宁又在胡闹。 “来了客人。” 什么客人竟不要她们见见,唐枚有些奇怪,张氏向来待人有礼,莫非那客人很不讨张氏的喜欢?所以也不用她们出来了。 唐妍也很好奇,问道,“是哪家的客人呀?” “杨家。” 唐妍立时就不吱声了,她也晓得那杨夫人的作风,惯是会占便宜的,令人厌恶。 三个人就此转身回了去。 倒是杨夫人左盼右盼,不见那几位小姐过来请安,她还专门提早些来的,难道还是来晚了不成? 第077章 筹谋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唐夫人,你那几个花儿一般的女儿呢?” “杨夫人谬赞了,有客人在,我一般都不叫她们来打搅。” “怎么会是打搅呢?我看着都喜欢,夫人快叫她们出来让我见见,真真是漂亮的不得了,京城都少见的。”杨夫人说着看了一眼杨义。 杨义今儿肯来也是因为杨夫人的劝说,才愿意来看看,只听说唐枚生得姿容出众,不同寻常,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张氏笑了笑道,“杨夫人又不是没见过,再说,我那几个女儿都怕生的很,有男客在,她们也不方便露面。” “只是见一面又何妨,咱们两家也是经常来往的,我侄儿年纪比她们都大些,就当是兄妹好了。” 这话说得极为不妥,张氏面色微沉,索性不再理会杨夫人,转头问唐士宁,“老爷,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朱雀门的么?” 唐士宁打心眼里也瞧不起杨宝忠,说了几句就没耐心了,便站了起来。 “那卑职就不耽搁大人了。”杨宝忠也忙站起身。 杨夫人见唐士宁要走,心里就有些着急,从怀里拿了几支发簪出来,“夫人,您瞧瞧,我都带了东西来,就是想送给几位小姐的,结果愣是没有看到。不如这样罢,叫二小姐出来,她是最大的,我送与她,再分与其他两个妹妹去。” 铁公鸡也能拔毛了,张氏可不敢拿,推辞道,“好好的送东西给她们干什么,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夫人还是收回去罢。改**再来,我且叫她们出来见礼。” 再一次不给她面子,杨夫人有些着恼了,“夫人真是太见外了,怎么就非得以后呢,二小姐又不是旁的小姐,有甚么不方便?”一个和离的妇人,又不是黄花闺女,怎的还那么讲究?她今日可算是出了血本了,这几支发簪都不是便宜货,自己也戴了许久的,重新镀了一层金也花费了不少钱呢真是越说越没个谱,张氏再不想讲话,上去给唐士宁去拿薄纱外套。 唐士宁一走,他们也不好再留下来。 杨夫人气得埋怨自己的相公,“你怎的也不同唐老爷多讲些话,我白带了这些首饰来,谁料她跟个母鸡似的护着那几个女儿,连看都不给人看一眼。” “唐士宁什么脾气,我敢硬扯着他说话?”杨宝忠呸的一声,“他如今还得国舅爷另眼相待了,我可不想再得罪他了。” “是啊,你也知道不要得罪他,那两家结成亲家可不就好了?” 杨义在旁听得会儿,此刻哼了声道,“算了,伯母,一个和离的还那么清高,我又不是没得姑娘好娶了,非得要那个么?今儿死不出来,莫不是长得太丑罢?” “丑?”杨夫人一挥手,“比你那小白芸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那陈家两个绝色小姐你也知道的罢?我瞧着也差不了多少,那陈家两个姑娘无非是脂粉抹的厚了些。” 杨宝忠听得嘿嘿笑,“你见到好看的总会不服气,自然要说人家粉抹得厚了可若真不漂亮,那保定伯世子会想着法子去私会?” “切,那也不过是个不要脸的”杨夫人嗤笑一声,“陈家也是没个教养,生出这样的姑娘来,想着靠美色嫁个功勋人家,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给人做妾,要她当正室夫人才怪了呢。” 杨义听说竟然长得同陈家两位小姐不相上下,又上了心,“伯母可不要骗我,若是好看也就罢了,我也不在乎她的身份,反正还没有生过孩子,以后相夫教子倒也未可。” “主要是嫁妆丰厚,他们唐家的家资,金山银山一样,用个几百年都未必用得掉,你叫你父亲放心好了,你们家那点子债,还不是随便就还掉了。” 被她这么直接说出来,杨义面子不好看,微抬起头道,“我还不至于要用女人的钱。” 杨夫人一阵暗笑,说得好听,他还不是使手段叫那小白芸把自个儿几年的积蓄给拿出来应急?那女人也真是傻的可以,一个青楼的,还指望杨义能把她娶回去,当真是白日做梦呢“我倒是要叮嘱你,最近别再同那女人来往,等你把人娶进家门了,随你怎么来,这时当可要小心些。” “这我自然晓得,不过见不到人着实不安心呢。” “这还不容易?叫人打听打听便是了,那二小姐如今管着家里,几个铺子要看着,难免会出几次门。” 杨义连连点头。 “唐老爷这次能得重任,全是国舅爷的功劳,他再怎么样都是要感谢的,老爷可知道怎么做了。” 杨宝忠笑道,“国舅爷最是好说话,捡他爱听的就是了,义儿,趁着唐老爷去衡州,咱们得多去几次会安侯府呢。” 杨义也笑起来。 杨夫人感觉这事准得一帆风顺,心里不免又有些惆怅,谁叫自家没有儿子呢,倒是便宜这个侄子了。不然自己儿子铁定比杨义有出息,那四小姐也是个嫡女,可不就能嫁过来了过了几日,唐士宁便去了衡州。 府里一下子气氛轻松起来,好似走了一个瘟神。 张氏也不用在每日盯着厨房,想着给他送菜,倒也神经松懈了不少,只让厨房都做些清淡的。 唐惠那日走后,一直也没有拿账本过来,唐枚其实心里头有些内疚,便问起张氏为何直接就回绝了大姐。 “岂止是她,就算是你来借,我也一样得掂量掂量。”张氏倒是丝毫不隐瞒,“你也管了好几样事情了,看不出来咱们家的境况么,真当是有用不完的钱财?”她叹口气,“咱们都没有你祖母这般神通,能守得住家业就算不错的了,你父亲又样样不管,我的精力就算全放在上边也总有错漏。这几年是越来越不行了,就去年来说,各项收入就少了三成。” “怎会少那么多?”唐枚急问道,那些账本都是张氏看的,她丝毫不知。 “我不像你祖母,知道那么多事,就算在家里头,外面的也一样瞒不过她,什么地方东西跌价,什么地方要战乱,什么时段可能有灾祸,她心里都有数,这才挣下了唐家这么大一分家业。” 听起来也太神奇了,唐枚暗自惊叹。 “而我不过是个孤陋寡闻的,纵使你祖母教了我不少,也仍是及不上她的十分之一。” 唐枚忙安抚张氏,“母亲是太操心了,父亲又是不管事的,母亲能做到如今这个样子,已经十分的了不得。” 张氏抚了抚她的头发,“我也知自己的本事,所以只能尽量减少损失,你大姐看着现在生意好,可她耳根子软。当初的铺子还不是势头不错,后来受人怂恿不知买了什么,就败掉了。如今根基也不稳,那家锦缎铺才开了多久,就要学别人扩充铺面,听来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是担心她。” 没想到张氏考虑得那么周到,唐枚很是感动,“大姐总会了解到娘的心意的。” 张氏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唐枚看她有些疲劳,从婉儿手里接过来美人捶,给张氏捶了一会儿,才告辞出来。 刘妈妈上来道,“小姐,车备好了,可是现在就要去?” 她如今在管一些铺子,其实唐家的铺面并不多,多数的钱财仍是集中于田地,在几个州县,都有他们的良田,而京城,不过才数十家铺子,不过规模都挺大,唐枚抽空便会去巡查一下。 今日要去的乃是一家卖干货的铺子,京城不临海,像海里出来的东西弄成干货便很抢手,也有从海外弄来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铺面大的差不多占了一条街的小半个街道。里面什么干货都有,香菇,胡椒,海参,鱼翅,几乎囊括了日常食用的所有东西。 “二小姐。”她一到铺子,宣管事就迎了上来。 宣管事极为勤奋,听说每日都准时报到,关门也是最后一个走的,绝对称得上称职,是以唐枚也很客气。 而她不是第一次来,宣管事寒暄几句就去忙别的了。 “宣管事走路都颤巍巍的了。”刘妈妈小声道,“太太也是着急,不晓得找什么人替代他,恐怕没人能接他的位置呢。” 怎会没人,只要宣管事把什么都交代好,找个能干的总能胜任的,唐枚暗自心想,一边就在观察别的小管事,乃至整个铺子里的伙计。 结果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突然从柱子那里走出来一个人,直接撞到她身上,唐枚闷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什么人这么鲁莽?唐枚抬头一看,只见面前是个微黑肤色的年轻公子,双眼正满是歉疚的看着自己。 “哎哟,对不住小姐,可撞疼了你?”年轻公子忙躬身行了一礼,“是我走得太急,还请小姐见谅。” 有急事也就罢了,幸好鼻子没有撞出血来,唐枚微拧了下眉头,“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她仰着头,露出圆润小巧的下颌,一双狭长微挑的眼睛在光线里仿若流转着霞光一般,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杨义一下子看呆了,刚才远远得见只觉得长得不错,现在近看,才知道果真是个少见的美人。 若是把她娶回家,加上这背后的家世,自己指不定就是大大赚到了 第078章 你还不配 唐枚绕过他要去铺子的另一头,谁料那人又追过来。 “小姐,不如我陪你去看下大夫罢?刚才实在是过意不去。”杨义恳切道,“小姐身娇肉贵,被我这样一撞,指不定哪儿就伤到了,还是去给大夫看下为好。” 又不是什么豆腐,撞一下就坏,唐枚谢过他的好意,“我没什么事,这位公子无需担心。” 杨义见她不肯,想了想道,“我姓杨名义,既然小姐如此宽宏大量,我也不好强行拉了小姐去,那就把名字留下,假若小姐回去之后发现哪儿不舒服,仍然可以来找杨某,我在顺天府当差,绝不敢欺瞒小姐。” 不过是个意外,这人竟那么认真,唐枚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到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刘妈妈可看不得杨义一直纠缠,在旁边道,“叫杨义是吧?我记下了,这位公子你好走了。” “妈妈别急,我想再问一下小姐芳名,不然到时候来人通报我,我不知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刘妈妈正要回答,斜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厉声道,“妈妈别理会他,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还不赶了他走” 听到这个声音,唐枚诧异的看过去,来人面红齿白,生得俊秀无比,果然是白振扬。 “谁是登徒子?”杨义大怒,瞪着白振扬道,“你干什么血口喷人?” “我早就看到你了,你躲在那柱子后面,当别人是瞎子么?看到人过来,你故意撞她好借机认识,是也不是?” 被他拆穿,杨义又恨又气,但此时此刻他如何会承认,大声道,“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冤枉我?”他质问的同时还不解恨,索性冲上去,伸手要去揪白振扬的衣领。 白振扬拿手臂格挡开,“我是何人你不用知道,识相的,快给我滚” “你算是哪根葱,叫我滚我就得滚?这儿又不是你的地方”杨义可不想给唐枚留下坏印象,他今日本就是算计了来的,谁想到会被人识破,恨不得就把白振扬给撕碎了。 “你再不滚可别怪我动手”白振扬一扬拳头。 杨义却嗤的一声笑了,长得跟娘们似的,偏还充当打抱不平的汉子,要说打架,谁怕谁?还不信了,自个儿会打不过他两人一通吵闹,早就围上了一群人上来看好戏,唐枚低声对刘妈妈说了几句便往后退去,刘妈妈上前道,“动什么手,不过是场误会,看在咱们小姐的面子,两位公子都请各退一步罢。” 杨义听得此话,忙往唐枚看去,却见她已经走远了,背影都要看不见,哪儿还顾得上打架,拔脚就要去追。 白振扬怎会让他脱身,一把抓住他胳膊,“你往哪儿去” “关你什么事”杨义怒气冲冲,“给我放手” “我警告你,你别再给我打什么歪主意” “歪主意?”杨义不怒发笑,“我有什么歪主意好打,倒是你,你怎知我躲在柱子后面?莫非你一直在偷看什么?” 白振扬脸颊一红,手不由松了下。 杨义看他这反应,更是怀疑了,“原来你才是满肚子坏水,见我结识了那小姐,心里不乐意了不是?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他冲刘妈妈道,“这位妈妈你可看见了,还望告诉你们家小姐,到底是谁见不得人,藏了肮脏的想法,可别看错了” “你,你胡说什么?”白振扬怒道,“她是我娘子,我才不需要用什么肮脏手段” 杨义一阵糊涂,她怎会是他娘子,忍不住脱口道,“她不是和离的妇人么?” 这两个字听起来那么刺耳,白振扬恼火之余,又抓到了破绽,喝道,“好啊,你不是不认识她的么,怎的却又知她是和离的?我警告你,你给我离远一些,你这种人还不配” “这……”杨义才发现自己露了馅,把所有气都出到白振扬身上去了,冲上去就是一拳,“她既已经同你和离,还要你来多事干什么” 两个人立时扭成了一团,你一拳我一脚,看上去不分上下。 刘妈妈没想到最后还是打起来了,忙叫几个伙计来帮忙,还不容易才把两个人拉开,杨义气冲冲的走了,白振扬衣衫不整,嘴角都溢出血丝来。刘妈妈到底服侍过他,叹口气道,“少爷这是何必呢,老奴看出来了,那人是心怀不轨,不过小姐早已走了,少爷你还同他置气干什么” “妈妈,你带我去看看她。”白振扬顾不得伤。 “你还是先去看一下大夫罢。” “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妈妈,我就想见一见她。” 刘妈妈看他样子狼狈,着实不太愿意答应,可又想到他与人动手也是为了保护自家小姐,心还是软了,点点头道,“也罢,小姐在对面的茶楼呢,少爷请跟我来。”说罢领了他去。 唐枚刚点了一壶茶,坐在二楼的雅间。 刘妈妈上来后,把事情讲了一遍后又说道,“幸好少爷看出那人的心思,不然咱们指不定就被他糊弄去了。小姐,少爷现在也来了,说想见一见你。” 刘妈妈这是在为白振扬说好话,唐枚想了一会儿,叫她让白振扬进来。 白振扬整了整衣衫,又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了,这才走到雅间去。 “刚才谢谢你了。”唐枚立起身,给他倒了一盏茶,“请坐。” 她动作优雅,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丝毫不见清减。白振扬知道和离的妇人多是会什么下场,也曾为她担心过,可是,宋娘子说与他听了那些消息,渐渐的,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 正如今日亲眼所见,她那样从容,对过往的事情似乎没有一点点阴影,像是完全活在明朗的阳光里。 白振扬不由吐了一口气,对比她,自己像什么呢?他端起茶喝了一口,自嘲道,“就算我不出面,其实你也不会被他骗了去,是么?” 他很是失落,唐枚笑一笑道,“那倒是不一定,我真不知他是故意撞我的,还在想这个公子倒是很能替人着想呢。” “那看来我还是帮到你了。”见她露出温和的笑,白振扬心里舒服了些,但很快又愤恨起来,“也不知是哪家的,以后指不定还会来纠缠你,你可千万别理会他” “我知道。”她点点头。 那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似含有一些疑惑,白振扬忽然想到那人对他的质疑,有点儿不自在起来,忍不住解释道,“我是看到你们家的马车,想到会不会是你,因为唐大人去了衡州么,”他越说越是脸红,“所以就……结果正好看到那小子盯着你瞧,又躲到柱子后面,本也不想管的,可他还问你名字,明显是有什么企图。” 他局促不安,唐枚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那么巧呢。不过打架可不好,你以后千万别那么冲动了,若是遇到个会武功的,可不是要吃亏?”看他嘴角有些肿起,“要不,你去看看大夫罢,不要耽搁了。” “这点伤无妨,他也好不到哪儿去,眼睛都睁不开了,要不是别人拉着,我准得打的他爬不起来”白振扬鼻子里哼出一声。 唐枚扑哧一声笑了,怎么看起来是在向她炫耀?“好罢,知道你厉害。” 白振扬扬起下颌,“那是当然。” 唐枚道,“总之这次谢谢你了。”虽然和离之后这是第一次见面,可她也不想两人待的时间太久,便道,“你可还有别的话要同我讲?” 白振扬踌躇了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一会儿才道,“你不要怪宋娘子,她本也愿意跟随你去,旁的都是我跟她打听的,她很是忠心,倒不会说些别的。” 可见他又找了宋娘子,宋娘子定也告知了,唐枚淡淡道,“我没怪她,不过你坦诚相告,我倒也有话想说,咱们既然和离了,还是保持距离为好,省得别人说三道四。” 白振扬只觉心里一阵难受,气道,“我不过是关心你罢了。” “谢谢,不过我看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罢。”唐枚眉一挑,想起白丹云上回来的事情,“听说你父母已经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 白振扬一惊,“你怎会……”又忙道,“我并不愿娶她。” “白丹云叫我劝你娶了那陈四小姐,不过我拒绝了。” “什么?”白振扬怒道,“她竟然会做这种事?岂有此理” 唐枚嘴角一扬,“她说是为你好,我不知好不好,倒觉得金姨娘是真的很不好,没了孩子不说,以后也都不能怀上了,不知道得有多痛苦呢。” 听她提起金姨娘,白振扬也难受得很,“是我对不住她” “可这事你不觉得很奇怪么?金姨娘好好的会染病?我看是有人不想她生下来,也许是不想陈四小姐刚过门就做嫡母,也许是有人看不过金姨娘受你宠爱。”唐枚站起身道,“你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空来关心我这个已经同你和离的人么?白振扬,好好过好你的日子罢。”说罢她便转身走了。 白振扬坐在那里,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第079章 破坏 也不知是怎么到家的,他抬头看着园子里,枝头新发出来的嫩芽,只觉得胸口都要炸开了一般。 白丹云却不知他大哥正处于什么心境,轻笑着从背后拍他的肩膀,“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看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白振扬回过头,伸手就把她手里的楠木匣子猛地摔在了地上。 听到里头破裂的声响,白丹云整个人都吓呆了,结巴道,“哥,哥哥,你怎么了?”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他怒目而视,“我的终身大事还用不着你来管父亲尚且都暂时放了我,你又算什么,竟也要逼迫我吗?” “什么?”白丹云惊讶道,“哥哥,我何时逼过你,爹爹要打你,我都拼命拦着,你不记得了吗?我何时对你说过那些话,我只不过觉得馨瑜好,才希望你娶她的,可是我从来没有逼过你啊,大哥,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你别说漂亮话了。”白振扬斥道,“有这个闲工夫管好你自己罢,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 “为什么啊,哥哥”白丹云追问道,“到底馨瑜哪儿不好,你竟然这么讨厌她?” 白振扬哼了一声,“她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再说,她要是真的好,难道张家找不到别的人来娶她了么,非得就我不可?” 白丹云差点被他气得吐血,他是不知道,张家这门亲事,李氏与她花了多少心力才促成的,张家那样的人家,肯把女儿嫁给一个和离过的男人,已经是放下身段了,他到底要怎样才能知足? “哥哥,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爹娘考虑啊” “为他们……”白振扬苦笑不已,“我为父亲母亲还不够么?结果他们满足了吗,毁了我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干脆别认我这个儿子得了” 没想到他抵制的这么彻底,白丹云想起前些时间李氏去王二公子的别院找到白振扬时,他还有些松动的,怎的却又突然变本加厉,竟然还指责起她来她可是两头都讨好,从没有口出恶言,非得要白振扬娶张馨瑜的,可他却一反常态,说得好像自己在背后做了什么小动作,莫非…… 想到这里,她匆匆走了。 第二日,白丹云去给李氏请安,便说起昨日的事情。 “女儿才知道大哥见过唐二小姐呢,怪不得一回来就痛骂女儿,还说什么坚决不娶馨瑜之类的话。” “有这回事?”李氏大怒,“他竟还跑去见那贱人?” “指不定是她去找大哥的,我上回同她说了张家的事,她许是心里不痛快,就想把那事给搅和了。这下看来,要大哥娶馨瑜更是难了,他还说,哪怕母亲不要认了他这个儿子。哎,也不知道她同大哥说了什么” 李氏却想起另外一桩事,昨儿晚上白振扬忽然找来,说要把金姨娘身边的丫环婆子都撤换,也不知是不是也与唐枚有关。 这个女人,真真是他们家的克星,都和离了,手还能伸得那么长“以后别叫我知道哪家要娶她”李氏恶狠狠道。 两人正说着,只听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飞绿焦急的声音传进来,“夫人,张家来人了” 这时当张家怎会来人,李氏不免惊讶。 白丹云去打开门,飞绿进来道,“是张夫人身边的田妈妈,还带了几大箱子的东西,像是咱们府原先送过去的……” “什么”李氏坐不住了,几步冲到门口,“你给我仔细说来,田妈妈人呢?” “见过夫人。”田妈妈已然到了院子里,虽然语气还算谦和,但面皮却紧绷着,嘴角下垂,看起来极是不友好。 李氏问道,“可是张夫人有什么紧要的事?” 田妈妈不紧不慢道,“我家夫人叫我送回你们白家的东西,说无功不受禄,无福消受,夫人还是收回去的好,咱们两家看起来也是无缘的。” 说的竟是断绝情谊的话,李氏身子一晃,幸好白丹云从旁扶住,才站稳了,“真是张夫人说的?好好的岂会这样,田妈妈,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咱们两家可是有几十年情谊在的啊” 田妈妈微微哼了声,“夫人不妨去问问令公子,今儿早上同咱们家老爷说了什么” 这下白丹云的脸色也变了,谁料得到白振扬竟会去找张老爷,他真是疯了看田妈**意思,定是说了什么不像样的话,才会叫张老爷那么生气,直接叫张夫人退回原先的那些个礼,来个恩断义绝。 李氏急道,“田妈妈,请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一声,我儿鲁莽,我今日定会带着他上门来致歉” 田妈妈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一摆手道,“我家夫人说此事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我们家小姐在京城也不是没人要,不是非得令公子不的夫人忙,老奴这就告辞了。”竟是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看到田妈妈走了,李氏眼前一阵发黑,往后摔了去。 唐惠终于带着账本出现了,张氏虽有些疲劳,也打起精神来看。唐惠在旁详细解说,这是哪段时间的进账,又是什么时候进的货,倒是分外的细心。 两人直看了一个多时辰才歇下来。 唐惠把三本账本叠好,笑道,“母亲如今可信了我?我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些天整理起来,花了我好些时间。” “你早该就这么做,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自个儿都理不清楚,还能指望别人给你理顺了?”张氏提点她两句,又赞许道,“不过确实不错,比起原来是进步很多了,难怪你二婶也夸你,倒也不是虚的。” 唐惠目光一闪,“我总不能老教母亲失望,二妹如今都能管家了,我身为大姐,竟是连她都不如。” “枚儿只是协理一下,哪儿算得上管家。”张氏道,“以后也要嫁出去的,只是提早多学点,她不比你,你嫁出去后,夫家的事情从来不要**心,这一点可比枚儿强多了。” 总算母亲还能看到自己的优点,唐惠高兴的笑起来,“娘不要担心二妹,二妹这么好,一定能嫁去好人家的。” “但愿如此了。” 唐惠看张氏仍是在忧心,便道,“要不我也帮二妹留意一下?若是有好的,说与母亲听,到底二妹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下去。这都已经十八了,将来就算有好的缘分,前后操办又是一两年,不就得往二十奔去了?” 年纪越大,越是不好再嫁,很有可能就只有找没了娘子的,或者也是和离的男人,可这些人本就不多,还得在里头挑合适的,简直是矮子里头拔将军。张氏忍不住叹口气,“我都不好同你二妹讲,她是一点没有放在心上,可我怎能真的放心?难道要留她一辈子么,这是不可能的。” “娘说的是,不过二妹去年才和离,可能也没有想开来,等以后就会好了。娘跟我先留心着便是,若有不错的,二妹也未必就不愿意。” 张氏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讲了一会儿闲话,总要说到正题上,唐惠笑道,“那娘现在可觉得我那铺面好扩充了么?” 张氏拍拍她的手,去了里间,拿了一个红木匣子出来。 “我这儿有一万两的存余,我看你那铺子的情况,这点钱足够用了,惠儿,你听我的,进货的事不要急,你库里还有存货。再说什么两国交战,这岂是能打就打得起来的?” 只能借到一万两,唐惠有些不乐意,“母亲,你仍是不信我么,我肯定很快就能还出来的。” “我不是怕你不还,咱们母女俩,就算还不上,难道我还能怪你不成?” 听到这一句,唐惠终是退了一步,“也罢,那我听娘的,只尽力做便是。”说罢要去写借条。 张氏摇摇头,“罢了,我还不信你,你只管拿去。” 唐惠见她这样信自己,又是感动又是欣慰,挽着张氏的胳膊又说了不少好话才告辞出来。 刘元华正等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见她的轿子过来了,微微笑着立于一边。 撩开轿帘,她便看见了那一张少见的俊脸,心跳微微加快,从轿子里出来,与他肩并肩慢慢往前走去。 “这是一万两,你且拿去进货,扩充铺面我会再想些法子,总能行的。” 刘元华接过银票,温柔的目光落下来,“辛苦表姐了,我一定会好好办妥的,到时候这点钱不算什么,很快就能还上。” “听说那边海上倭寇仍是猖獗,你真的要亲自前去么?”唐惠有挽留之意,“叫别人去也可。” “不去又能干什么,难道在家中念书?”刘元华自嘲一笑,“我不比你堂弟可以得到卢成先生的指点,下回只怕也难以指望上了,还不如多赚些银子呢。” 说起那事,唐惠就很愧疚,当初夸下海口说能请得白振扬引荐,结果却没有成,她咬了咬嘴唇,“那你小心些。” 刘元华看着她头上戴的那支他送的红宝石点翠蝴蝶簪,笑意更深,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放心罢。”冲她眨了眨眼,告辞先走了。 唐惠回到轿子里,叫轿夫起轿回府。 羞愧的说,今天没有第二更,不过明天会有…… 第080章 踏青(一) 一大早,刘妈妈就在门口插柳条,这柳条是在小池子前的那片柳树上摘下来的,弯弯细细,碧绿碧绿,垂在门前好似条条丝绦,甚为好看。 红玉绿翠也来帮忙,从竹篮里抽出柳条,在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挂上了。 清明节亦是鬼节,所以有这项传统,据说可以驱鬼,唐枚见怪不怪,反而满心欢喜,因为这个节日也是游玩的时节。 家族里的男子妇人要去祭祖扫墓,而未出嫁的姑娘却没有资格拜祭祖宗,但是,出外踏青倒是很寻常的事,她和离归家也是属于后者,早已与张氏讲好,要同唐妍,唐芳去城外积香山赏花观景。 来到上房时,张氏正在吩咐下人搬弄出行的物什,唐士昌一家也来了,柳氏在同贾氏说话,唐旭带着唐宏,唐谦在门口玩风葫芦,唐芳立于旁边观看,不时拍手叫好。 这风葫芦是京城孩童们常玩的一个小游戏,看着简单,但要玩的漂亮还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唐宏,唐谦一个七岁,一个八岁,竹蜻蜓这种小把戏已经不再吸引他们,像风葫芦这种才令他们既羡慕又惊叹。 看起来唐旭的技术很不错,唐枚远远看见也叫了一声好。 “二堂姐,三堂妹,四堂妹。”唐旭收了风葫芦,笑着同她们打招呼。 唐芳看到唐枚却拉长了脸,她原本不想来,可母亲训斥了她一通,说不好疏远了两家的关系,硬是叫她一起去什么积香山。 “二姐,旭哥哥好厉害呀。”唐宏看到唐枚,跑上来道,“我要是也能学会就好了。” “又不是难事,看我明儿就能会。”比起唐宏来,唐谦确实活泼的多,可行为举止实在与他的名字很不相符。 唐宏也不反驳他,只露出“我才不信”的表情。 “一会儿我教你们,只要多练习就好了。”唐旭拍拍二人的头,问其他几人,“听说你们要去积香山?” “是啊,堂弟你可有什么好建议?”唐枚只知道此山有美景,但试探过刘妈妈,才知道她们姐妹都未去过。 往年,她与唐芳并无甚感情,唐妍又低调行事,清明节,姐妹几个从未同心,她都是去各大商铺撒银子了事,要不最多同唐惠二人去京城专接待女客的酒楼坐坐。 “风景我就不说了,哪儿都美,山腰有家叫停云的酒家不错,你们可以去看看。”唐旭很有诚意的介绍,“假若没有雅间了,找青山公子便是。” 唐枚笑道,“多谢了。” 唐芳撇撇嘴,“大哥何须担心没有地方,依二姐的本事,总能有法子的,只咱们之前准会蒙在鼓里罢了。” 竟还在记恨那件事,唐枚真不知该说她气量小还是该说她记忆力高超“妹妹,不得无礼。”唐旭出声喝止,再怎么说,都是托了唐枚他才得以解困,至于其中有什么隐秘,那是别人的事情,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抹杀了功劳,是以他对唐枚的态度很是客气。 唐芳扭过头哼了一声。 柳氏出来叫他们,“都进来罢,就准备走了。” 几个人方才进屋。 张氏同唐枚叮嘱了好一阵,又派了两个妈妈,八个护卫,还有几个丫环,陪同小姐们出行。 到了城门外,两批人分道扬镳。 清明季节,京城各路人马都要出外祭祖,又有踏青的,从马行路,到崇文门,一路皆是车马行人,人声鼎沸,马嘶骡鸣,马车停停顿顿,好一会儿才脱离了拥堵的道路,渐渐跑快起来。 积香山是城外几处远近闻名的风景之一,离得并不远,只前方有条绵长小道,到得山口,因今日来人甚多,马车不得不又停下来。 唐英掀开车帘,只见靠近恰是一处月牙湖,边上怪石嶙峋,颇有意思,忙叫了唐芳,唐妍一起看。 只这一处景色,看久了又没趣味,唐英撇嘴道,“也不知谁出的注意,这下好了,不知道得耽搁到何时咱们也就只能白白等着了。” 唐枚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盛况,明明已经推后两日,但仍是万人空巷似的全都跑了出来,早知如此,也许真应该再迟几日。 “很快就能走的,堂姐你急什么呢。”唐芳向来站在唐枚这一边。 “戚,你又知道了?指不定白忙一场,最后什么都没看到就回去了呢。” 刚说完这话,车夫已经扬起鞭子往前赶了,唐英很是尴尬,哼了声,扭过头不再理会她们。 积香山名如其山,老远就闻到浓郁的花香味飘过来,本应该青翠葱茏的山头,此刻却是姹紫嫣红,而山腰那一圈,又是雪白粉红,开满了梨花与桃花,几人得见,恨不得立刻就爬了上去。 刘妈妈叫她们都带好帏帽,又命几个丫环,护卫前后护好,这才由得她们去赏花。 沿路皆是春日里新开出来的鲜花,唐枚暗暗称奇,她在自个儿暖房也看得多了,知道养的都是些珍稀品种,可这山头竟也有好些名花异种,可见是有人专门培植了的,也难怪这山如此出名,都是些旁人平日里少见的。 小姐们都是不太动的,走不到多久就得停下来歇一歇,几个妈妈上前伺候饮食,光是些喝的,吃的,都带了几个箱笼。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半山腰,看到眼前纷纷扬扬好似雪花般的梨花桃花,唐芳兴奋的叫了起来,“真漂亮啊,这些花虽然多见,可那么多聚在一起,旁的花都不如了。” 确实是这样,唐枚抬头一看,天空都已经不见了,只有大团团的簇拥在一起的娇花,盖满了整个视线。 难得有这样的时光,唐妍也露出了少见的明朗的笑容。 几人走在期间,谈天说地,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想起唐旭推荐的那个酒家,唐枚叫一个护卫先去探路,再来领她们前去。 那酒家果然是极受欢迎的,护卫回来说都满了,后来找到那酒家的掌柜青山公子,说了唐旭的名字,这才腾出来一个雅间。 有道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坐落在积香山腰的停云酒家,无论住宿还是吃喝,都价格不菲,但即便如此,每年也是人来人往,从没有冷清的时候。 一个个雅致的厢房,私密性极佳,难怪好些人都喜欢此处,里头的布置也遵从客人需求,简单的,素雅的,豪华的,甚至别国情趣的,什么风格都有。 不过她们没有提早订好,也只能凑活用这间富丽堂皇的包房了。 唐英往四处看了一眼,啧啧几声,“没想到大哥还来过这种地方,竟是从来不曾告诉我,哼,他倒也会享受。”她看着屋顶四角吊挂的夜明珠,问唐芳,“这东西,你们府上都没有罢?” 这样大而明亮的夜明珠,唐芳也是第一次瞧见,“没有,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呢。” 刘妈妈也觉得房里摆设奢侈无比,想起刚才护卫说的价钱,不由得肉疼,只吃喝一顿,竟要这些银子。 几人打量的时候,已经有饭菜陆续端上来。 味道自不用说,唐枚吃得一口,感觉这滋味许是得宫里的御厨才能烧得出来,想来今儿这些银子花的也值得。 “二姐,这桃花酒真好闻。”唐芳看着色泽漂亮的酒,眼睛晶亮。 “你只能喝这些,小心醉了。”唐枚叮嘱道。 唐英撇了撇嘴,“你又摆什么姐姐派头,自个儿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偏不给四堂妹喝,你是想馋死她吗?” “二姐是怕我喝多了不舒服。”唐芳皱起眉,“堂姐,你干什么总是说二姐呢” “也只有你那么笨,听她的话”唐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身后丫环忙劝她,“小姐,你少喝点。” “都给我闭嘴,这酒甜甜的,能怎么醉?再说,你们都是干什么的,我醉了,你们不会扶着我回去么?”唐英就是想跟唐枚对着来。 唐枚挑起眉道,“这酒是有后劲的,你不听我就罢了,只到时候别出丑” “我出我的丑,又关得了你什么事”唐英愤愤道,不顾丫环劝阻,又往嘴里灌了一杯。 她硬是要这样,唐枚也懒得再说,反正总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用完饭,几个人都饱得很了,又听说酒家后面有条小径,去到那里能看到对面的瀑布,一时都来了兴致,只有唐英刚才酒喝多了,头晕得很,不能一同前往。 那瀑布不算大,可也算得上壮观,哗哗的水声直冲耳膜,一时间,旁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看得一会儿,就又回去了,谁想到这段时间就出了事。 “怎么人会不见的?”唐枚问唐英的丫环彩云,“我们出去的时候她不是说要睡一会儿么?”房间里有舒服的床,躺一下不成问题。 彩云嗫嚅道,“奴婢看小姐在睡觉,想着去叫人煮些醒酒茶来。” “那你呢?”她看向另一个丫环。 “奴婢,奴婢睡着了……”彩石吓得哭起来,她实在走得累了,看唐英在休息,就靠着床头眯一会儿,结果就睡了过去。 第081章 踏青(二) 可即便这样,好好一个大活人总不会突然消失了罢? “你们出去找过没有?”唐枚问,“彩叶人呢?” 彩云是大丫环,忙说道,“一见小姐不见,奴婢就派人四处去寻了,只这周边都没有瞧见,彩叶便去别的地方找了。” 唐枚立时觉得头疼无比,同刘妈妈讲,“快叫那些护卫赶紧也去找找,只怕走得远了,她喝醉了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事来。” 唐芳还是个黄花闺女,也不知到底跑出去的时候是个什么状态,万一出点事,她身为姐姐,少不得要揽些责任。 毕竟这次是她提议出来游玩的,只是没想到唐英这样任性,事事都要同她作对刘妈妈忙跑了出去。 唐芳咬着嘴唇道,“堂姐也不知怎么想的,二姐叫她不要多喝,偏听不进去,眼下却惹出这种事来。”她扯了扯唐枚的袖子,“到时候二婶问起,我一定会帮二姐的,明明就是堂姐自个儿不听话。” “真是我的好妹妹。”唐枚笑着摸摸她脑袋,“不过应该没事的。” “就怕走到路上醉倒了。”唐妍右手握着衣袖,担忧道,“这里倒还好说,别的地方可是有男客走来走去的。” 这也是唐枚最担心的地方,一颗心忍不住又提上来。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彩叶一头撞了进来,面上满是惊惶之色,看到唐枚几人已经回来,立时跪下来道,“二小姐,求你快去救救咱们小姐罢” 唐枚一惊,“救她?这话怎么说?” 彩叶伏在地上,“奴婢,奴婢在外头拾到小姐今儿戴的簪子,一路寻过去,结果找到一处独院,可奴婢进不去,有人拦着。”她说完喘出一口大气,“奴婢苦苦哀求,后来有个管事出来,说是不是唐家的,奴婢便说是,又问奴婢二小姐来没来……” 屋里众人都看向了唐枚。 唐枚满心疑惑,“然后呢?” “那管事说见到二小姐,才能放咱们小姐出来。” “岂有此理”唐枚怒道,“他们还能光明正大扣押人不成?咱们可是带了护卫的,你没有明说?” “奴婢说了。”彩叶脸色发白,“可那管事说,不怕辱了小姐名声,尽管来找人。” 这话尽是威胁之意,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二小姐,咱们小姐可不能坏了名声啊,奴婢想,小姐是不是醉了,有……有什么不雅的举动,实在不好冒这个险,还请二小姐亲自去看看罢。”彩叶不停的磕头,她也知二小姐与自家小姐不合,万一这次不搭救,指不定自家小姐就给毁了。 扪心自问,唐枚真是不太想理会,可到底是亲戚,唐英又是清白少女,要是真没了名声,她今日不伸援手,日后势必也要后悔。可是,为什么要叫她前去呢? “你知不知那院子里的是什么人?” 彩叶摇摇头,只记得那管事衣着整洁,一举一动都极有威严,寻常人家的管事绝对没有这种气势。 “应该是个富贵人家。”比起侍郎府只怕还要富贵的多。 唐枚在屋里走了几步,没有法子,只能前去。 等到刘妈妈回来,她立即便叫彩叶领路。 其实离得很近,只隔了一个园子的距离,难怪唐英去得到那里。 那管事听说唐枚来了,走出来,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是唐家二小姐罢?里面请,那位小姐就在里头。” “请问你们是哪家府上的?”唐枚并不急于进去。 管事倒也不隐瞒,“卫国公府。” 此话一出,不说旁的人什么反应,唐枚与刘妈妈都是倒抽一口凉气,怎的又是那卫国公府“小姐去不得。”刘妈妈忙拦住唐枚,上一回就差点被那世子毁了清白,如今又整了这出把戏要把小姐骗进去,谁知道会怎么样。 彩叶一听,立时哭求道,“二小姐,您不能不管咱们小姐啊出来的时候,大太太就叮嘱过,要二小姐照顾好几位小姐的。” 居然要把罪责推在唐枚的身上,刘妈妈大怒,一掌推开她,“你们家小姐咎由自取,早叫她不要多喝酒,怪谁呢?就算回去家里,二太太问起来,也怪不到咱们小姐身上你们要救她出来,尽管回去叫了二太太来” 彩叶惊得面无人色,眼泪直往下掉。 那管事在旁看着,声音毫无变化,“二小姐不肯来,也无妨,只外头知晓那位小姐曾在咱们世子爷房里单独待过,只怕也无人敢娶了。” 这是大实话。 彩叶又是一声惊呼,自上回林映雪的事情之后,那世子爷的名声在他们家就传遍了,如今自家小姐竟然也落在他的手里,岂能还有活路? 刘妈妈见那管事如此嚣张,忍不住喝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咱们老爷可是礼部侍郎,你们也敢胡乱扣押咱们家的人?” 管事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嘲笑,“不敢,若是二小姐不肯进去,自也会放那位小姐出来,只不过今日住在‘停云’的客人会不会全部知晓,那就不可知了。” “用不着你担心这个。”唐枚心想,那酒家的青山公子既是唐旭认识的,应该也会帮忙的罢? 不料管事又来了一句,“不瞒几位,这酒家乃是咱们世子爷开的。” “什么”刘妈妈也傻眼了,“那青山公子……” “那是代为管理的人,咱们世子爷哪儿有闲工夫日日待在此处。” 刘妈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在就算用武力把唐英给弄出来,可这整个酒家都是那世子的,他想让所有的客人都知道这件事,轻而易举。刘妈妈虽然嘴硬,又看不惯唐英的举动,可要眼睁睁看着她给毁了,也于心不忍。 管事见整个局面已被掌控,沉声道,“二小姐,请进来罢。” 事已至此,唐枚已被逼得无路,除非她真能视而不见,可回去又如何面对柳氏?她这一去,明暗未定,可若不去,唐英却是死定了。 “妈妈,我去去就回,你同两位妹妹讲,叫她们不要担心,等着我便是。” 刘妈妈想挽留,可到底也没有说出口来。 两家就算分了家,可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太太同二太太的感情又那么好,若是唐英真出了事,太太也一样不好面对。 管事又道,“世子爷说了,只是讲几句话,就像这位妈妈说的,唐老爷是朝廷命官,无须担心。” 听得这句,刘妈妈才算稍稍放下心来,那管事一直都面无表情,可每句话听来都极为认真,这句也不是敷衍的。 彩叶也松了口气,拿袖子抹眼泪,看来自家小姐总算有救了刘妈妈见唐枚走了进去,恨恨得瞪了彩叶一眼,“你在这里看着,我回去告诉两位小姐去。”说罢匆匆的走了。 这处院子与景色已经融为一体,西边一角紧靠悬崖,显然是处于酒家的最边端,那白茫茫的云悠悠飘在身边,停云二字的精髓原来在此处地方才得以彰显。 许畅见她走过来,眼睛都笑得弯了。 “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他目光落在她脸上,丝毫不掩饰其中的贪恋。 唐枚挑起眉道,“要见我容易的很,断不至于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你这借口真是烂的可以” 许畅听了大笑起来,“好,好,果然直爽,那我以后可要去你家里直接找你了。” “别跟我说废话,我堂妹人呢?”唐枚不耐道。 “你来了,她自然就送出去了。”许畅撇了撇嘴,“又不是什么美人儿,我对她不感兴趣,你放心。” 听到唐英安全了,唐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快快说罢。” “急什么?既然来了,陪我喝几杯。” 许畅拍了两下手,立时就有人端上好酒好菜,连同一些瓜果点心,把庭院里的石桌摆得满满。 她同他一起吃东西那绝对是疯了。 见她立着不动,许畅倒也不强迫,指了指对面石凳,“不吃也可以,坐下来罢,我怕你站得累,我可是要讲好一会儿话的。” 唐枚暗自骂了一声,看他坐着,倒也不想站着,像个下级面对领导,便索性听从,坐了下来。 他端起酒喝了几口,好奇的打量她一眼,“你和离了,可曾想过不好再嫁人?” 唐枚一头黑线,“你莫不是就想问我这些私人问题罢?” “不好答吗?” “我没想过。” “现在想想。”他不急不慢,“你不好好回答,我还是可以叫人坏了你堂妹的名声。”他袖子一扬,手里头立刻多了条粉红色的抹胸,“是我叫侍女给换她下来的,不过你要明白,我随时也可以改口。” 这样私密的东西竟然在他手里,唐枚顿时气得胸口发痛,怎么就惹上这么个变态的人呢“快说,我甚是好奇。”他又追问。 “不好嫁人就不好嫁人,我没有太在乎。” “那有人愿意娶你,你肯不肯?”他继续问。 “那得看什么人了。” “比如,我。” 唐枚扬起眉,看着他。 “怎么,本公子不行吗?”许畅看她露出鄙夷的神色,怒道,“你这什么眼神?想嫁给我的人数不胜数,你最好给我搞搞清楚。” “哦,那你在里头挑一个就是了。” “可是本公子不感兴趣。”他眯起眼笑,“本公子觉得若是娶了你,一定很有意思,你肯定能帮到我的。” “帮你?”唐枚都想探手摸摸他额头了,“你是不是今儿吃错了药,还是生了什么脑子里的毛病?” 许畅笑起来,“觉得自己受宠若惊罢?回去好好想想,指不定哪日我家就派了媒人来,你且等着。”说罢他擦擦手,悠悠然转身走了。 第082章 无妄之灾 见到她安然归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唐英早已经醒了,在彩云口中得知来龙去脉之后,羞愧的无以复加,可又顾及面子,终究不肯来同唐枚谢一声。 这是关于两位小姐名誉的大事,刘妈妈不敢大意,跑去同知晓情况的人都叮嘱了一通,又觉得不宜再留在此地,与唐枚说了之后,便去找管事的退了厢房,所有人下去了山脚,坐车回去唐府。 车厢里一片静默,唐芳难得看到唐枚的的表情如此沉重,一时也不敢说话。 唐英发现自己的抹胸都被换掉了,可因为醉酒,什么都记不清楚,吓得心惊肉跳,又不好意思问唐枚,一颗心像被人揪着似的难受。 偏要去争那一口气,何苦来哉 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如今又欠了唐枚人情,在她面前,以后都要矮一个头唐妍却是满心疑惑,到底是哪家的人扣押了堂姐,又非要见二姐?可这事只有刘妈妈,还有唐英的丫环知道的清楚,也断不会同她说起的。 到了府里,因时间还早,张氏等人还未祭祖回来。 唐枚叫唐妍,唐芳二人先去休息,只留下唐英一个人在屋子里。 “你若是指责我就免了。”唐英回头见房门关着,气势汹汹道,“发生这种事,也是你惹来的,要不是你同那什么世子认识,他岂会趁着我……反正都是你害的所以要我感谢你,那不可能” 恶人先告状大概就是这样,唐枚嗤笑一声,“那你可想知道抹胸的事情?” 唐英脸色一下子雪白,她不知道这么隐私的事情唐枚如何知晓,不由结巴道,“什,什么抹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算了。”唐枚道,“你这就出去罢。” 唐英被她说起那件事,哪儿还能挪得动脚步,可叫她屈服她又做不到,只得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既然如此固执,整晚的噩梦由得她去做了,唐枚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几口,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那人说的若是玩笑话也就罢了,可若是真的,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劣迹斑斑,又毁了唐旭的婚事,母亲一定是不会同意的,至于父亲,倒未可知,毕竟他考虑的都是利益上的关系,至于女儿幸福与否,恐怕不会有多在乎。 不过,自己既能解决和离的事情,到时候也一定有法子解决这件事,总归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现在就忧心忡忡,未免消极了些。想到这里,唐枚吁出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去了大厨房。 两家去祭祖,到时肯定也劳累了,她既然先到家,可叫厨房那里开始准备,到时候省得张氏还来吩咐。 傍晚时分,张氏一行人才回来,听说唐枚几人早就回了,就有些惊讶。 “难得出去一趟,怎么也不多看看?”贾氏笑着问道,“可是身娇肉贵的,都走不动了?” 唐枚顺势就道,“正如三婶说的,走到山腰腿就软了,在酒家歇了会儿,吃了些东西更是不想动,这便回了。” “也罢,反正以后还能去的。”张氏道,“你们姐妹几个是该多聚一起玩玩,这都叫过来,吃了便去休息罢。” 不一会儿,丫环就请了其他三位小姐来。贾寄容入住之后,并不合群,这次去积香山也借故推了,便也没有专门请过来。 因为没有照顾好自家小姐,唐英的几个丫环都有些惴惴不安,柳氏看在眼里,便起了疑心。 用完饭,天色已晚,唐士昌一家便告辞走了。 张氏这来回一趟乏得很,说了几句话也去休息。 倒是贾氏同唐枚聊了一阵,“这些时日我瞧在眼里,你真个儿比以前能干了,大嫂有你在身边,也是省了不少力气。” “以前不懂事,劳烦母亲操心,我正是要弥补呢,好教母亲有时间调养好身体。” 贾氏赞许的点点头,“以往我这般说你,你总能扭过头就走了,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这样的也是难得。”她笑着道,“只大嫂很担心你将来嫁人的事,在路上还同我说起呢,我倒是说,也是要看缘分的,急不得。” 她说这番话自有自己的道理,当年贾氏就是二十“高龄”才嫁与唐士泉的,如今唐枚与当年的她比起来,还小了两岁,有些好姻缘就是令人意想不到。 “还是三婶懂我的心。”唐枚高兴得笑了,想起贾氏那次在唐士宁面前训斥邵姨娘的情景,心知她尽管是唐士宁的弟妹,可在家中的地位并不低,唐士泉也是唐士宁宝贝的弟弟,当下便道,“以后父亲,母亲若是急着把我嫁出去,三婶可要替我说说话呢。” “那是自然,总要合适的才好。”贾氏一口答应了。 清明节过去后,京城内外总算恢复了平静,唐府却开始热闹起来,一派喜庆,因唐士泉调任京城的事情已经定下来,即日起便要赶赴京城任职工部主事。 这是大好的消息,之前虽说早已知晓,可也并不能全部肯定,如今一大家子真的要团聚了,那是说不出来的欢喜的。 只不过金水县路途遥远,过来得要一个月左右时间,贾氏翘首相望,恨不得脖子都拉长了。 就在这个时候,唐枚收到了来自武阳侯府的请帖,是苏三小姐派人送来的,她很是有些惊讶。 武阳侯府,这个地方都快要被她遗忘了。 早些时候,虽说想过那个武阳侯曾言明欠了她一份人情,可渐渐的,她已经丢在脑后,早已记不起来。 “小姐要去吗?”刘妈妈问。 想起那个性子有些清冷的苏三小姐,唐枚笑道,“当然要去了,妈妈不见,我除了家里几个姐妹,竟是连闺中好友都没有一个么?” 刘妈妈喟叹一声,“可不是,也罢了,苏三小姐看着人不错,都送了请帖来,小姐拒绝了也不太好。” 唐枚便把这事告知张氏,又说了是在哪里认识苏三小姐的,张氏准了,这才梳妆打扮一番,乘着轿子去了武阳侯府。 还是同第一回那样,直接有人领了去三小姐那里。 三小姐在堂屋门口立着,看到唐枚走过来,微微笑了笑道,“可是觉得有些奇怪?” “是,我没想到三小姐会再次邀请我。”唐枚直言。 “今儿叫厨房准备了蛇宴,不由得又想起二小姐来,像你这般愿意同我共享此类美食的,只怕再也找不到,所以便贸然请了二小姐。” “原来是有好吃的,真是谢谢三小姐了。”唐枚十分欢喜,“我家中也无人爱吃蛇肉,若是叫我母亲弄来吃,只怕要吓到她。这回可好了,又要一饱口福” 看她毫无阴翳的笑颜,不曾有一丝的掩饰在里面,三小姐不由讶然。 她也是在去年过大年的前后才偶然得知唐枚和离,当时便有些唏嘘,想着唐枚是个乐于助人又坦然的,最后却会遇到这种不幸。本想着去看看,甚至出言安慰,可自身又是个说不出温言好话的人,直到过去了一段时间。她想着唐枚总该心情好一些了,才请了她过来。 唐枚哪里知道其中有这些弯弯绕绕,只记起之前那顿宴席,心里是真的高兴,能吃是福嘛。 三小姐叫人看茶,两人又闲聊几句。 正说着,门帘一挑,丫环走进来通报道,“二小姐,四小姐来了。” 唐枚对这两人仍有些印象,记忆里,那四小姐似乎是个嚣张的,三小姐好似并不喜欢她,至于那个二小姐,倒是看着很温和。 那丫环才说完话,二位小姐已经到了门口。 “咦,三姐姐又请了那位小姐来呀?”四小姐一进来,就盯着唐枚瞧个不停,“听说你和离了,是也不是?” 三小姐斥道,“四妹,你如何说话的?这般无礼” “怎么无礼了?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这事儿为何不能问?”四小姐冷冷道,“难道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成?既是丢人,就该躲在家里不要出来,偏还四处招摇,生怕旁人不知是个什么货色” 唐枚一头雾水,怎么听起来那四小姐对她很有怨念? 三小姐也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说什么?唐小姐是我的客人,请你给我走妈妈,把四小姐带出去” 四小姐冷笑一声,瞪着一脸无辜的唐枚,“你给我装什么蒜?敢有脸勾搭男人,不敢承认?”说罢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往唐枚泼了过去。 那茶水只喝了几口,还是滚烫的,若是浇在脸上,后果不堪设想,情急之下,唐枚只得伸手去挡。 一阵疼痛从手背上传来,饶是挡住了,仍有几点零星侧过脸庞,带来灼热的温度。 三小姐惊叫一声,“四妹,你疯了不成妈妈,快去请大夫来” 在旁边的二小姐仿佛也吓呆了,掩着嘴道,“四妹,你怎会这样?她可是三妹的客人呀,有话该好好说,你怎么就动起手来呢?伤到人了可怎么办?” 一时里里外外的人,有出去通消息的,有窃窃私语的,有被姚妈妈派去请大夫的,乱成了一团。 第083章 事出有因 唐枚把手放下来一看,只见手背整个通红,看上去甚为吓人。 那四小姐的举动实在太过突然,一句话讲完就泼水,饶是刘妈妈在身后也拦不住,现在眼见自家小姐受伤,哪里还忍得了,一个箭步窜上来,劈手就要往那四小姐身上拍下去。 刘妈妈是习过武功的,又是盛怒之下,这一掌只怕要打的苏四小姐吐血呢,唐枚连忙喝止住她。 眼下是她吃了亏,可四小姐泼水在先,那是他们侯府的错,但若是刘妈妈动了手,形势也许就会颠倒过来。 这武阳侯府可不同旁的地方,就算苏三小姐现在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可府里的小姐个个都尊贵无比,若是伤到了,府里的老夫人,夫人拿住此事不放,而苏三小姐不过是个晚辈,未必就能抵挡得住,到时候,她也许真的就是被白白泼了一场水刘妈妈收放自如,即便心里不甘,仍是听从了唐枚的吩咐。 刚才眼见一只蒲团般大的手掌带着劲风扑面而至,四小姐早已吓得傻了,可等刘妈**手收回来,她又凶相毕露,大叫道,“好啊,奴似主人形,你还带了一个恶奴来,竟然想打我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三小姐啪的一拍桌子,“四妹,你还嫌闹得不够吗?还快给唐二小姐道歉” “我给她道歉?”四小姐满脸鄙夷,“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心攀着杆子往上爬的破烂货要我道歉,三姐姐,你是不是眼睛瞎了?自己交了个这么不要脸的朋友,竟还好意思指责我?” 三小姐气得嘴唇都抖了起来,“你今日如此作为,着实丢了咱们侯府的脸” “谁丢的还未可知,你怎么不问问她在积香山都做了些什么?” 听到积香山三字,唐枚终于不再迷茫了,原来四小姐口里所谓她勾搭的男人竟然是卫国公世子。 真真是叫人无语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颠倒黑白,实在太侮辱人三小姐看了眼唐枚,并没有询问。 就在大夫赶到的同时,侯府二夫人也来了,见到自个儿娘亲居然亲自出面,四小姐恶狠狠朝三小姐瞪了一眼。 “这位是唐二小姐罢?”二夫人长着一张圆脸,眼睛细长,一上来就抱歉道,“我家小女不懂礼数,还请唐二小姐见谅。” 此人嘴唇极薄,看着就是个会说话的,唐枚不知具体如何称呼,行了一礼道,“见过夫人,可能其中是有些什么误会罢。” “什么误会?分明是你……”四小姐还要开口。 二夫人一声厉喝,“你给我闭嘴做出如此无礼的事情,你祖母面前,我都不知道如何交代” 一听到祖母,四小姐就有些害怕了,嘟囔道,“只是打翻水罢了。” “翻了水能弄到别人手上?”二夫人看大夫给唐枚包扎,回头又训斥道,“唐二小姐宽宏大量,不同你计较,难道你不该对她道歉?还愣着干什么” 见到母亲一双眼里满是严厉之色,四小姐屈服了,不甘愿的低声道,“弄伤了你,对不住。” “唐二小姐,叫你白白受了苦,实在抱歉,你手上的伤我一定会请大夫尽全力治好的,你大可放心。”二夫人又回头叮嘱带来的下人,叫着从库房去取来各种珍稀补品,要弥补自家女儿此次犯下的过错。 那夫人能如此快赶来,唐枚其实已经很是意外,结果处理问题又合情合理,丝毫不摆架子。唐枚不好对此事再要求什么,那四小姐不过是个鲁莽之人,若是跟她置气,也是失了自己风度。 “夫人太客气了,不过是小伤罢了。”唐枚侧过头看了四小姐一眼,微微眯眼道,“何况,四小姐也是无心之举,我不会放在心上。” “唐二小姐真是好教养,改日我一定要去府上见见令堂,好向她讨教讨教呢。” 唐枚笑了笑,“夫人谬赞。” 四小姐恨得牙痒痒,可母亲在跟前,又不敢造次。 大夫包扎好,说了些治疗的问题,讲到并不严重,休息几日就会恢复如初,二夫人才松了口气。 “若琳,倒是搅了你的宴席了。”二夫人临走时冲三小姐抱歉的说道。 三小姐语气淡淡,“无妨,反正还未开席。” 等她们走后,三小姐见唐枚的衣裙上染了茶水,忙叫丫环带她去换一套,趁着空档就问起姚妈妈,“二婶怎么会这么快来,是妈妈叫人通知的么?” “老奴忙着派人找大夫,再说,岂会贸然叫二夫人来,甚至惊动老夫人?”姚妈妈往门外看一眼,“许是四小姐的丫环去叫的罢?” “四妹的丫环哪个不怕她,料是不敢。”三小姐低了头思索,“妈妈叫人查一查,会不会是咱们屋子里的人去报了信?” 姚妈妈一愣,“不会罢,老奴都没有叫她们去,她们竟敢私自做主?”她不免心慌起来,那时候正有些乱,谁知道是哪个人泄露了消息,若是别的人也就罢了,可是自家小姐屋里的人可就…… 指不定老夫人以为三小姐不顾及姐妹之情,抓着了把柄就得踩住,而小姐一向又与其他几位小姐不甚亲厚,这样一来,可不是处境更是艰难? “老奴这就去查”姚妈妈忙转身出去了。 却说二夫人出得门口,恨不得一巴掌扇到四小姐的脸上,偏偏这节骨眼上要惹出事来,就没个让人放松的时候她之前正陪着老夫人说话呢,谁料到就有人禀报消息来,说四小姐往三小姐的客人脸上泼滚烫的水,直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且不管这唐二小姐是个什么人,人家到底也是朝廷命官的女儿,把她的脸蛋若是给毁了,花钱消灾是小事,可女儿心狠手辣的名声传出去,可就全都完了那唐二小姐又是个和离过的,肯定性子不管不顾,谁知道会不会什么话儿都敢往外讲“你这回是运气好,看起来,唐二小姐不会深究。”二夫人看着四小姐,手指直抖,“你说,你是不是想把我给气死那唐二小姐怎么你了,你要泼人家热水?” “她不要脸去勾搭许哥哥呢”四小姐撇着嘴道,“自以为长得好看,真是个下溅胚子” 二夫人眼睛都要瞪了出来,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指望嫁给你的许哥哥,他家里多少女人你不清楚么?你祖母岂会准许?” “那些女人不过是玩玩的,我要是嫁过去,还不是要给我赶得干干净净,有什么好怕的?”四小姐满不在乎,“祖母就是找借口,她还是个公主呢,祖父还不是有几个小妾,三叔……” 二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这作死的,什么话都敢说。”她狠命捏了女儿一把,“你好好给我死了心,我好不容易给你谋来这份亲事,你给我安分守己些一会儿在你祖母面前好好反省下,你要知道,咱们家可不是只你一个小姐你错过了这桩好事,还有你二姐,三姐呢,了不得,还有你五妹” 四小姐暗自嘀咕,嫁不成更好,实在无人嫁了,祖母准会同意自己嫁给许哥哥的。 二夫人若知道自家女儿的想法,不定又要吐出一口血。 “好了,娘,我听你的,这就跟祖母赔罪去。”四小姐要想好过,还是要讨好自己的母亲的。 看她又露出娇憨的摸样,二夫人暗叹一口气,表面上狠毒又有什么用?自家女儿跟其他几个小姐相比,着实是笨得可以,这次老夫人这么快知道,可见是有什么人第一时间就去告知,害她替女儿掩饰的机会都没有…… “记得千万别不承认,你性子里有些真,你祖母还是喜欢的。”她又叮嘱女儿几句。 母女俩边说着边往前走了。 唐枚换了一套衣服出来,三小姐看了看道,“穿在你身上比我好看多了,我果真是不合适穿这样浓艳的颜色。” “我以前也是不喜欢的,后来穿了下才发现不错,三小姐其实也可以试试。”唐枚笑着提议。 三小姐点了点头,含有歉意的道,“早知今日会出这样的事,我绝不会叫你来的,二小姐,我再替四妹跟你说声对不住。” “又哪里关你的事,你是好心请我来享受美食,不过,若真的觉得抱歉,那把佳肴快快端上来罢,我可是饿的很了。” 三小姐笑起来,“好,好。”便叫下人们去端饭菜。 她见唐枚如此明朗,着实欣赏的很,换做旁人被人泼了热水,不是当场发作,便是委屈的落泪,可唐枚却不是这样的反应。四妹向来目中无人,可今日这事,她在外旁观,却发现四妹在唐枚眼里,不过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罢了。 她的言行举止当真是极为成熟,年纪轻轻,身上已经有少见的气度,令人侧目。 三小姐由此更有了结交唐枚的心,笑容也更加温和起来。 谢谢背大刀鸡躁童鞋的粉红票票,世净光的PK票票O(∩_∩)O~~ 第084章 外室 因烫伤了手,筷子不好拿,刘妈妈夹了喂她,唐枚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满心享受。 三小姐笑眯眯的看着,猜想那刘妈妈定也同姚妈妈一般,是个奶娘,从小带大了的主子,感情就是不一般。 不过想到刚才那一幕,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四妹好好的跑来撒泼,总不会没有理由,但说唐枚作风不正,勾搭男人,她又断不会相信。 这中间到底是有什么事?三小姐还是有些好奇的,但她的素养在那里,若非必要,肯定不会开口询问。 而唐枚看似平静,其实并没有什么都不计较,相反,她借由四小姐说的话想到了很多,比如许畅曾问起她与苏豫的关系。如此说来,这两家应是有来往的,刚才四小姐那样愤怒,许畅既然不是她的兄长,那么,该是她的意中人了。 她担心的事还没有临到头上,却已经被四小姐得知,看来,这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用完饭,三小姐见姚妈妈走了进来,脸色难看,心知必是查到了什么,但基于唐枚在此也不好直接相商。 二人目光交流落在她的眼里,这时候,她理当是要告辞的,但唐枚想了想却道,“三小姐,有些话我想单独同你说。” 屋子里的人都很惊讶,三小姐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便叫下人们都出去,包括姚妈妈。 刘妈妈也一同退了出去。 唐枚斟酌了一下言辞才慢慢说道,“卫国公世子,三小姐可认识?” 许畅是同苏豫一起长大的,三小姐岂会不知,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来他们家,与苏豫拜一个西席。 “认识,我们两家算是世交。” 唐枚点点头,“其实今日四小姐说的男人指的就是许公子。那次我与几个妹妹出游,午时在积香山的停云酒家歇息,因出了些事,我才单独去见许公子。”她顿一顿,“想单独同三小姐说话,其实我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讨教。” 三小姐听她说起许畅,已经极为惊讶,但也越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若果真有龌龊的想法,她不会那样坦然的说出来。 “二小姐请说。” “许公子曾坏了我堂弟的婚事,说实话,我对他只有厌恶之情,那次也是被他所迫才会见面,只没想到他说到婚嫁的问题,我一直担心此事会成真,谁想到四小姐今日会突然对我发难。” 三小姐再也难以掩饰脸上表情,“他说要娶你不成?” “我不知是不是玩笑话。” “他爱好美色,京城无人不知,只从未听说过他有娶妻的想法。”三小姐瞧了瞧唐枚,又微微笑了笑,“不过若是二小姐,我倒也能理解。” 唐枚不明这句话的意思,她还有更关心的事,“那许公子的父母想必不会愿意要一个和离的女子做媳妇罢?” 看来她真的很讨厌许畅,三小姐也不喜他的作风,但却摇摇头道,“未必,他肯娶都算难得,若是他**不了解你,应是会肯的,至于许老爷,据说很听他夫人的话。” 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唐枚刚想继续问,就听到姚妈妈在外头道,“小姐,老夫人要见你呢。” 三小姐嘴唇一抿,脸色就有些暗了下来。 这个时候,唐枚肯定不方便打搅,只好告辞。 二夫人一早就派了几人在门口等候,见她们出了三小姐的院子,便护送她们回去。 服务这样周到,不过是怕她在外头说四小姐的坏话,足可见二夫人对这个女儿有多上心,样样都操心到了极致。 刘妈妈却气不过,“当送些个东西就扯平了,未免太便宜她小姐你这手怎么也得养个几日呢,一会儿叫太太看见,又得心疼。” “那四小姐再怎么样也是三小姐的妹妹,又能如何?交了三小姐这样的人做朋友,也是值了。” 刘妈妈叹一口气,“你这伤肯定是瞒不过去了,我得想好怎么答太太。” 车马到了大门口,又坐轿子进去内宅。 刚走了几步路,刘妈妈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左顾右盼,不是婉儿又是谁?她奇怪的问道,“你在这儿等谁呢?” 婉儿见到二小姐终于回来,急忙忙奔上来道,“二小姐,你刚走就有人上门来……太太差点气得晕过去。” “怎么回事?”唐枚听到张氏气成这样,腾地立起来,却忘了在轿子里,一下子撞得头晕眼花,好半天才看清楚面前事务。 “二小姐别着急。”见她这样,婉儿反而安抚她,“刚请了大夫来,好些了。” “到底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唐枚急声催促。 婉儿小声道,“有个叫瑾娘的带了一个婆子来,说,说是,”她咬着嘴唇,“说是老爷的……跑来找太太要钱花,说老爷给的银子看病看掉了,又说咱们这地方真漂亮,老爷应该让她住在这里才是,外头买的院子一点也比不上。” 别说张氏气成什么样,唐枚都要气得吐血了,唐士宁竟然还养了一个外室不成? 刘妈妈听了,又是把唐士宁在心里痛骂了几十遍,急道,“快,快去太太那里,哦,是了,那贱人还在咱们府吗?” “在。”婉儿点点头。 刘妈妈袖子一挽,就要去打的架势。 婉儿道,“妈妈,打不得,真打伤了太太又要难做。” “怎么难做了?”刘妈妈怒道,“打死了正好拉出去埋了,什么狗屁东西,也好意思上门来要钱?就算老爷回来了,他有脸说太太?就算闹到宗族里去,他也是个没脸的你快说,那贱人到底在哪里?” 婉儿叹了口气,“若是这么简单也就罢了,那瑾娘怀了孩子,你说如何动得?都快两个月了,老爷肯定也晓得的。” 这一下,刘妈妈顿时说不出话来,打死一个小妾还好说,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关键是老爷还知道,真要闹出个“一尸两命”,太太跟老爷的关系会变得如何,无法想象。 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唐枚一阵头疼,唐士宁到底是何时养了这么个外室?可惜她又不是张氏,哪里了解得到什么蛛丝马迹。 偏偏张氏又从来不喜同她说这些侧室,或者关于唐士宁旁的女人的事情。 “先不管了,去看母亲。”唐枚往前快步走去。 张氏正躺在床上,见到她,便慢慢坐了起来。 “娘,你躺着就是了。”她忙按住张氏,见她跟早上比,不知道憔悴多少,便又恨上唐士宁几分。 “躺了会儿了,都头晕,还是坐起来的好。”张氏看看她,发现她右手掌竟是包扎好的,顿时吃了一惊,“怎么了,你的手……” “喝茶的时候烫到了。”唐枚轻描淡写,“在那里叫大夫看过,没什么大碍。” 张氏不信她,喝茶哪日不喝,怎的一去侯府就烫到了,便去看刘妈妈。 刘妈妈硬着头皮道,“小姐没骗你,是那四小姐粗心大意,把茶水弄到了小姐手上,不过也道歉了,府里的二夫人都亲自来看过小姐的。” 张氏这才信了些,心疼得抚摸着唐枚的手,“你自个儿怎么也不注意些,叫人烫到了?” 眼下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唐枚真有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但也佩服张氏的涵养,遇到这档子事,就算气,也是心底暗涌,面上一点没有失了镇定。 “我听婉儿说了,可是真的有此事?” 她刚刚发问,就听邵姨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怎的不让我去见太太?都请了大夫来,我当然是要来看看太太的。” 春露肃声道,“太太在休息,邵姨娘还是晚些时候再来罢。” “这样啊,那也罢了。”邵姨娘把头往里探了探,嘴角露出一抹讽笑,“那你可得告诉太太,我来过一次呢。”说罢转身走了。 丁妈妈跟在后头,两人走到角门后面,丁妈妈轻声道,“看来确有其事,婉儿一直在垂花门等着,二小姐一回来就急着去看太太了,要不是大事?用得着那样?门口也多派了好几个丫环。” “莫非真是跟老爷有关?” “听说是的。”丁妈妈道。 邵姨娘脸色沉下来,“长得又是如何的?可有人瞧见?” “自然没有姨娘好看。”丁妈妈忙赔笑,可心底暗道,年纪是不知道轻了多少。老爷一直还算安分守己,只讨了两个侧室,结果最后还是忍不住要找年轻的姑娘,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邵姨娘扯着手里的帕子,琢磨道,“太太不让人知晓,莫不是想把她给……”她眯起眼笑,“老爷不在家也是寂寞的很,多个人也有点意思,妈妈,你说是不是?”陈姨娘不识好歹,竟甘愿认了命,把自己儿子拱手让人,她孤掌难鸣,如今真有人进来,倒也是好事。 丁妈妈会意,“老奴晓得怎么做,姨娘只管放心罢。” 邵姨娘看她转身走了,扭头看着上房的方向,嘴角扬起来,冷笑不止,这下可是真有好戏看了 第085章 团聚 唐枚听得外头又安静下来,眉梢略扬,邵姨娘这时候来探看母亲,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想了想道,“母亲,你打算怎么办,真要给那人钱吗?”那瑾娘带着婆子直接来府里要钱,也不知是故意趁唐士宁不在家还是有别的原因。 “先安置她们在一处地方等着呢。”张氏往后靠了靠,面上露出几分疲态。 这事情实在太过突然,若是换做她,恐怕在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的法子,唐枚道,“要不,我去那里看看?” 张氏摇摇头,“你受伤了,先去歇息会儿罢。” “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母亲,让秦妈妈跟我去一趟罢。”唐枚再次请求,让张氏亲自去同瑾娘商谈,着实有**份,而其他两个妹妹又是未婚的,显然也不合适。 秦妈妈在旁也道,“太太,老奴看这法子行,总要弄清楚的。” “是啊,太太,她们竟敢上门来,老奴也想瞧瞧是个什么样子”刘妈妈气愤的说道,拳头都捏好了。 张氏便同意了,但是叫刘妈妈留下来陪她,是怕刘妈妈太冲动,真的动起手来。 这时候,药正好熬好,见丫环端上来,唐枚便服侍张氏喝了,这才同秦妈妈去了西边一处小院。 那院子靠近库房,一直闲置,也是才匆匆叫人收拾了下,门口站了个小丫环,脸上满是不情不愿的神色。 见到唐枚来了,她忍不住露出笑来。 里面两个人实在令人心烦,只是过来等候的,就当自个儿是主子了,对她呼呼喝喝,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要茶水,还动不动骂她手脚慢,如今二小姐来了,准得给她们俩好看。那小丫环一边想着,一边手脚麻利的上去推开了门。 瑾娘跟刑婆子两个人正吃着点心,刑婆子四十来岁,大方脸,眼睛异常灵活,看到有人进来,忙把手里的饼屑拍掉,但右边嘴角沾了好些,看起来十分滑稽。 唐枚第一眼自然是去看瑾娘的。 人长得十分好看,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有邵姨娘跟陈姨娘在那儿摆着呢,寻常姿色自是入不了唐士宁的眼。 这个瑾娘胜在年轻,皮肤光滑白皙,眼波春水荡漾,看着跟她年纪相差不了多少。 “哎哟,总算来人了,我还在想,咱们得等多久呢。”刑婆子直往唐枚身上瞄,“这是哪位小姐罢?可是来给太太传话了?哎,我们瑾娘可是受不得累啊,双身子的人不一样,是要多多休息的。” 瑾娘立时配合的摆出累了的样子,扶着后腰,连连打呵欠。 秦妈妈道,“这是我们二小姐。” 刑婆子倒是知道些的,哦了一声,“是和离回娘家住的二小姐呀。” 秦妈妈皱了皱眉,这主仆二人浑身透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像是乡野之人,说话做事直愣愣的,完全没个样子。 若是果真如表面一样倒是好了,唐枚说道,“听说你怀了孩子,我就想来看看,父亲知道这事,是吗?” “老爷高兴得很呢。”瑾娘嘻嘻笑道,“给我置办了地方住,只不过前些时间看病把剩下的钱花没了,老爷又去了衡州,我只好来找太太了。” 说起话来一副天真的摸样,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唐枚坐下来,“听你的口音,好似是江南那边的?” 瑾娘一下睁大了眼睛,“二小姐真厉害,这都听出来了吗?”她说着又有些伤心,“可惜我爹被人骗了银子,投河死了,我跟我娘来京城投靠三叔……”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刑妈妈,咱们快些拿了银子走罢,我才想起来家里还炖着鸡汤呢,总要煮烂了。” 这颠三倒四叫唐枚哭笑不得,“没有丫环给你煮饭么?” “我喜欢自己动手,老爷也喜欢我烧的。”瑾娘得意洋洋。 秦妈妈不由黑了脸,说话真是毫无遮拦,邵姨娘也算是其中代表了,但比起她来,也是完全比不得。 “给你银子也容易,你倒是说说,如何同我父亲认识的?”唐枚也直话直说。 瑾娘倒不似刚才那么坦荡了,往刑婆子看了一眼。 刑婆子道,“这种事,咱们可不好说,等老爷回来,二小姐自可问老爷去,不然老爷知道咱们说了,指不定就得生气呢。” 莫不是在青楼认识的?唐枚暗自猜想,又或者是哪位官员赠送的? 刑婆子有些不耐烦了,“太太说叫咱们等一等,可都这时候,总得有个话罢?要不索性让咱们在这儿住下,瞧着又有很多下人伺候,真正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呢。二小姐,你倒是个说个清楚呢。” “你们缺了多少钱?又是要来做什么?” “当然是要买吃的买穿的啊,家里也有几个下人,总不能喝西北风罢?”刑婆子撇了撇嘴,“老爷一般都是给几大百的。” 唐枚点点头,盯着刑婆子看道,“那我父亲若是知道你们来讨钱,可会生气?你们这样贸然过来,在之前可曾好好想过这一点?父亲的脾气,你们肯定也清楚的很,我们可是一直都不知有瑾娘的存在的。” 刑婆子一愣,面色不太自然了,心虚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就饿死了。” 瑾娘像是也有些慌张,拿手指抠着桌面,发出刺刺的声响。 看起来不似很有主见的人,唐枚想了想,站起来道,“一会儿自会把钱送给你们,不过得晓得你们住哪儿。” 秦妈妈跟着她一起出来,叹口气道,“真不知老爷看中哪一点了。” 也许就是那股子乡野气,谁知道呢,唐枚微微摇了摇头。这样棘手的事情,根本不好处理,如今能做的大概就是知己知彼了。 张氏听她把事情说了,就叫人拿了两百两送过去,并且一直送到她们的住处。 她早前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那三千两银票,还有唐士宁佩戴的香囊,种种都说明了他在外头有女人,只是没想到还是个外室,连住所都置办好了,还请了下人。 她不免失望,可几十年夫妻,又能怎么办呢,以前也不是没有失望过,张氏双手握了握,面色又慢慢平静下来。 “等你父亲回来了,自会还有个了断。” 唐枚也不知说什么好,却听丫环通报,贾氏,连同两个妹妹都一起来了,进来后,全是一副关切的摸样。 看来短短时间,这外室上门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府邸。 秦妈妈顿觉恼火,急忙退了出来,找到春露喝问道,“怎么回事?一早就叫她们缄口的,怎的全都知晓了?” 春露忙道,“我也不知,但是肯定不是咱们院子的人,妈妈,那两人可是通过门房上报消息过来的,外宅只怕也有些风闻了。那婆子声音又响,生怕别人听不见,这一路过来,不知道有谁偷听了去。” 秦妈妈一想,确实是这样,倒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再来说,只得罢了。 这些天,府里气氛就有些低沉,下人们得了太太的八卦,也不敢明面上说,只在暗地里窃窃私语,当面却怕太太因此事气恼,牵累自己,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 贾氏也比往常来得勤一些,都是在陪张氏说话。 十天半月一下子就过去了,唐士泉在这日午时终于到达京城,比预计的快了好几天。 看着风尘仆仆的丈夫,贾氏恨不得一头扑到他怀里去,他们夫妻俩从没有分离过这么长久的时间,其中的思念是难以描绘的。 张氏也高兴起来,叫厨房好一顿忙活。 用完饭,张氏也知道小别胜新婚,忙叫唐士泉回屋清洗清洗,去休息,有话等晚上再说也不迟。 贾氏在旁边听得脸儿不由红了。 两人一番温存后,贾氏倚在唐士泉怀里说了些甜言蜜语后,就说到家中的事情,听到外室上门这等事,唐士泉皱起了眉。 “大嫂这般贤惠,大哥竟然还这样,真是贪得无厌。” “可不是么,幸好你不像大哥,不然我就要学枚儿,非得同你和离不可了。” 唐士泉握住爱妻的手,“你放心,我心里不会有别人,不然你不在金水的时候,早就……也不用那般急着赶路回来呢,还不是想早早见你同谦儿?” 贾氏娇嗔两句,“你也就对我会嘴儿甜,同旁人,哪怕是大哥,你就不会说几句好话。” “那不一样。”唐士泉正色道。 “你就是个榆木疙瘩”贾氏笑道,“说起来,你现在回来了,咱们真要置办处地方了,总不能再住在这里。” “你在京城这些时间还没找吗?”唐士泉奇怪道,“不是早就说好了的?” “我倒是想找呢,可是大哥大嫂都说不要急,说等你回来再说,我也不好太坚持,他们也是一片好意。” 唐士泉唔了一声,“那我等空闲下来就同大嫂说,这段时间肯定忙,你有空先去问问,倒是找处近的,你跟大嫂平日里也好走动走动。” “这是当然。”贾氏应了下来。 两人又说了好一通话,晚上唐士昌一家也来了,少不得又是聊了好久的家常才散去。 第086章 国舅爷做媒 百花盛放的时候,最艳不过牡丹,秋叶领着两个婆子搬了牡丹花过来,一盆豆绿的放在书案左边,还有盆“玉美人”放在多宝格下方,屋子里顿时增添不少春色。 唐枚从净洗房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牡丹花,立时露出疑惑的神色。 秋叶笑嘻嘻的道,“太太叫人搬过来的,说她不喜欢这些,白白糟蹋了,不如放小姐房里。” 看起来是很好的品种,这几日,天气阴霾,看到这样漂亮的花,真叫人心情都好起来,唐枚高兴的笑了,“那我可要去谢谢母亲呢。” 秋叶道,“太太说请了大夫再给小姐瞧瞧,叫小姐别出院子呢。” 她手上包扎的棉布早已拆掉,就是肤色还有些红,其实大可以不管,用不了几天准能好的,可张氏却很担心,生怕留下什么痕迹。 唐枚听到大夫二字就想到上次钟镜香同她说的话,心里很是别扭,这个男人一直在好奇她是怎么逃过一死的,实在是个麻烦。 门外春芬道,“小姐,秦妈妈带钟大夫来了。” 张氏被他诊治过几次,又是毕大夫推荐的人,竟很信任他,而她也不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张氏不用要钟镜香,也只得暂时应付下来。 唐枚叫人把他们领到堂屋,自个儿也走了去,坐在垫了墨绿色竹子坐褥的高椅上。 钟镜香进来行了个礼,“听说二小姐烫伤了手?” 唐枚见秦妈妈也立在一旁。便把手平伸出来,放在桌上,“已差不多好了。” 那十指尖似春葱,露出的小部分手腕白如皓月,映着暗红色桌面,异常的醒目,但钟镜香并没有在意。他终于又有机会得见唐枚,惦记的仍是她中毒未死的秘密。他眼睛瞄了手背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秦妈妈忙问。“可能完全治好?” “没有大碍,正如二小姐说的,已经好了很多。”钟镜香微微笑道。“不放心的话,我馆里有一味膏药,涂抹几日,包管恢复如初。” 秦妈妈松了口气,“这就好了。” “我一会儿叫人送过来。” 秦妈妈道了声谢,便要送钟镜香出去。 钟镜香却看了唐枚一眼,吐字格外清楚,“前几日我去卫国公府给国公爷夫人看病,听她提起二小姐的芳名呢。” 唐枚目光一下子凝住,宛如实质般朝他刺了过来。 如此反应。看来她很在意此事,钟镜香嘴角一挑,像是押到宝一般兴奋,双颊隐隐起了红色。 那卫国公世子是个什么德行,秦妈妈自也是知道的。听到国公爷夫人竟会说起唐枚,一时也好奇起来,但又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敢贸然询问。 倒是唐枚装作不在意的道,“没想到钟大夫医术这般高明,连国公爷夫人都那么信任你呢!” 据说卫国公府此类开国元勋家族。都是可以请御医的,可是那夫人竟然会请钟镜香去,也是令人匪夷所思,莫非他的医术当真称得上出神入化了? 钟镜香谦虚道,“不敢,不敢,只是某些方面略有钻研罢了。”他顿一顿,“倒是二小姐令苏某很吃惊,国公爷夫人像是对二小姐很是重视,远超过京城旁的小姐。” “重视?”这词耐人寻味,秦妈妈忍不住脱口问道,“钟大夫,你还知道些什么?” 钟镜香虽是回答秦妈妈,眼睛却是看着唐枚,“也是零星听到一点,具体国公爷夫人是什么想法,钟某也不知。” 这句话完完全全是反话,唐枚读懂了他的意思,却背过身道,“手也看好了,妈妈送钟大夫走罢。” 秦妈妈回过神,把钟镜香请了出去。 看来许畅没有胡说八道,竟然连国公爷夫人都知晓了她的存在,可见他确实是同家里提过了。唐枚的心直往下沉,不由得又想起三小姐说的话,可惜当时没有时间问得更明白,真是可惜了。 秦妈妈送钟镜香走了,回来便同张氏说起这件事。 张氏吃了一惊,“钟大夫真的这样说?” “是啊,老奴看他不像是瞎说的,真是奇了怪了,咱们同那卫国公府又没有什么来往,怎的那公爷夫人却说到二小姐?”秦妈妈说到这里,有些支支吾吾,犹豫了下还是继续道,“那会儿堂少爷的事,就是二小姐出面解决的,可二小姐也一直没有讲清楚,可见她真是与那世子认识也不一定。” 卫国公世子行为如此恶劣,自己女儿怎会同他有什么交情?张氏不信,摇着头道,“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枚儿岂会认识那世子?” 二小姐心思深沉,就算是太太,也未必什么都能知道,秦妈妈心里想着,但面子上自然不好说出来。 唐士泉刚到工部任事,一切都要重新适应,这段时间自是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也是埋头苦干,同贾氏也说不到几句话。 贾氏又同张氏旧话重提。 听到他们一家子要搬出去,张氏着实不舍得,又找了借口说等唐士宁回来再说,他到底是大哥,还是听听他的意见为好。 贾氏其实心里也很不舍,可到底已经分了家,总是占着便宜实在说不过去,但想着张氏身体不太好,又遇到这些个糟心事,这时当提出来分家,也许确实不合时宜,便只得又应了下来。 过不到多久,唐士宁就回来了,这一趟马到成功,协理督办治水取得了极大的效果。 别看唐士宁脾气暴躁,可他却是名符其实的实干家,从七品知县做起,到知府,又到京城任官,多次出抚地方,州县,什么样棘手的事情没有遇到过?他并不是没有真本事的,就在治水一块,他曾任工部侍郎多年,也是颇有心得,是以国舅爷这次才会向皇上举荐他。 只是,让唐枚没有想到的是,经此一事,唐士宁竟还获得了升官的机会,被皇上封为工部尚书,官拜二品,并且仍兼任礼部左侍郎一职。 对于唐家,这实在是个太令人振奋的消息,两年来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一扫而光。 一时间,阖府欢喜,清冷的府门终于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 这中间,因为唐士泉与唐士宁是两兄弟,一个部门不容一家亲友,是以他又被调任到吏部。 唐士宁最近应酬颇多,这日又到了亥时才到家,张口就喷出浓重的酒气来。 张氏忙叫下人端来醒酒茶。 唐士宁喝了几口,突然把手里茶盏猛地摔在地上,茶水顿时泼了一地。 “老爷?”张氏又惊又怒,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疯。 秦妈妈见状,朝屋里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丫环立刻退了出去。 “杨宝忠那个狗东西是要作死了!”唐士宁大骂道,“也不看看他侄儿什么东西,竟然还想讨老子的女儿做媳妇!” “竟有这种事?”张氏大惊,杨夫人的作风令人厌恶,那杨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忙道,“老爷没有答应罢?” “老子还没有那么糊涂!” 张氏松了口气,按着胸口道,“那就好了,老爷何必生气?” “老子能不生气吗?”唐士宁怒道,“国舅爷晚上同我提议,说杨义这人不错,叫我把枚儿许配给他,老子虽然没有答应,但也不好不给国舅爷的面子,只好说回来同夫人相商,赶明儿还是要说个清楚的!” 他这次能升官,国舅爷起了不小的作用,张氏岂会不知道,顿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难受,声音都抖了起来,“枚儿可不能嫁去杨家啊,老爷!” “那你说怎么办?”唐士宁瞪着眼睛,“那狗东西也不知道怎么讨好上国舅爷的,我倒是不好拒绝。” “老爷,怎么不好拒绝?”张氏颤声道,“咱们枚儿是和离过的妇人,他们杨家真的要娶不成?” “果真这么说,指不定就想娶妍儿,芳儿呢。”唐士宁哼了一声,“他们杨家的人贪得无厌,要妍儿,芳儿,你可又舍得?” 张氏浑身一颤,“这万万使不得,老爷,你可千万不能应了国舅爷啊,这事再好好想想,他们杨家……老爷你也知那杨家的人不是什么好的,枚儿若是嫁过去,铁定要受苦,她又是这个性子,难道能好好过下去?若是再和离,老爷你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罢?” “我自是不想看到,所以不是还没答应国舅爷么?”唐士宁不耐烦道,“你当我愿意同那狗东西做亲家?今儿国舅爷说起来,我也是吓了一跳,真不知道那杨宝忠给国舅爷下了什么药了!” 张氏双手握成拳头,心里一阵小鼓似的乱跳,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就往旁边歪了过去。 秦妈妈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张氏。 唐士宁皱了下眉头,“怎的身子越来越虚了?”他瞪一眼秦妈妈,“你在夫人跟前,怎的也不叫她好好调养好身体?动不动就晕倒,以后如何还能管理事情?” 还不都是给他气得,太太原先身子可没有那么差!但秦妈妈敢怒不敢言,只叫外头的丫环快去请大夫。 第087章 拖延 听说张氏晕了,几个小姐,唐宏连同贾氏夫妇都赶了过来。 钟镜香给张氏开了药方,贾氏叫唐妍,唐芳进去看望张氏,她则同唐枚去到堂屋,听钟镜香交代一些事宜,唐士宁跟唐士泉兄弟俩也暂时安静下来。 “夫人积忧甚久,郁火攻心才会晕迷。”钟镜香神色严肃,“长此久往,气血两虚,乃至病入膏肓,药石不灵,就算苏某也会束手无策。” “这么严重?”贾氏脱口道,“钟大夫,请快说说,如何预防?” “我不是信口胡说,照此下去,就会变成此种情况,要说预防,也只能少给夫人添麻烦,教她宽心,少操心即可。” 唐士宁在旁哼了一声,“你说的都是虚的,什么叫少操心?就没有药可吃好了?”他气势逼人,“你是怎么当大夫的?老子当朝为官还不是日日操心,莫不是这个官都不能当了罢?” 听他无理取闹,唐士泉皱眉道,“大哥,你又不是大夫,且听着罢!” 唐士宁翻翻眼睛,一抖袖子,“你继续说,没有别的了么?” “已经开了方子,怎么服用,已同秦妈妈说了。”钟镜香一板一眼,“灵药再好也是辅佐,刚才苏某说的话,还请各位记住。”说罢,他朝唐枚看了一眼,拱了拱手告辞走了。 “哪儿来的大夫?”唐士宁面色阴沉,“毕大夫呢?” “毕大夫回老家去了,这钟大夫就是毕大夫举荐的。”贾氏作答,“虽然有些年轻,不过医术很好。” 唐士宁不置可否,不知为何,那年轻大夫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 “你们去看看夫人罢。”他摆摆手。 听见张氏的身体是这样的情况,唐枚的眼眶早就红了,胸口闷得好像被人塞了团棉花。她简直无法想象张氏哪一天会药石无灵…… 不知不觉中,张氏已然成为她生命力最重要的人,成为她所认可的,合格的母亲这样一个角色。 贾氏伸手揽住她的肩。柔声道,“别担心,还没到这一步呢,慢慢调养总会好的,你以后多分担些就行了。” 唐枚点点头,拿手帕擦拭了一下眼睛,怨愤道。“也不知这次又是为什么事。” 贾氏也是不知,暗暗叹了口气,只但愿大哥以后能够多体贴下大嫂,少弄些烦心的事就很好了。 两人去到里屋,张氏已经醒了,唐芳跟唐妍眼睛都红红的,唐宏也露出难过的表情。 “都是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你们正好来劝劝。”张氏露出几分虚弱的笑意,看得唐枚心里又是一酸。 “大嫂,你有这么孝顺的儿子女儿。该偷着乐了。”贾氏坐到床边,“知道他们会哭,以后就少操些心,多休息休息才是呢。哎,我索性也不着急找地儿住了,看你这样子,我真是不放心。” 张氏一喜,“你莫不是诳我,真不搬了?” “暂时不搬了,我说话算话。”贾氏看唐枚到底也还年轻。叫她一个人管着未免太为难,再说,以后总要成婚的,加上她自己实在又担心张氏,便决定先住着,等张氏养好身体再说。谁叫邵姨娘也不是个安分的人呢。陈姨娘又老实,指不定还得搬来一个新的姨娘,张氏如何能有真正安心的时候? 唐枚感激得看了贾氏一眼,幸好还有个善良的三婶,出了事以后也多个人可以商量。 张氏听贾氏不走了,高兴地拍拍她的手,“你早该怎么说了。” 婉儿端了熬好的药上来,贾氏亲手喂了,回头对几个小辈道,“你们这就回去罢,叫大嫂好好歇息,等明日再来看就是。” 两个姨娘这时候也来了,被秦妈妈拦住,也说了同样的话。 几个小辈就出了去,唐芳同唐枚走在一路,小声道,“刚才我问母亲怎会晕了,母亲不答,是不是……”她咬着嘴唇道,“是不是关于瑾娘的?” 这事府里都知道,唐芳难免也听到些风声,唐枚摇摇头,“应该不是的,母亲对那事早有了准备,还不至于会急成这样。”她倒是有些感觉,刚才张氏看了她几眼,眼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担心,弄得她心惊肉跳。 “那会是什么?”唐芳握着手,“母亲身体好似很不好,到底该怎么办呢?二姐,可有我能做的?” “你平日里肯好好学一些事务,母亲就很高兴了。” 唐芳忙点头,“我一定不会偷懒了,不会再让母亲担心。” 唐枚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那你可要记得了。” 两人说着话,渐渐融在夜色里。 贾氏见人都走了,才问起来,“大嫂,到底是什么事?你不好说给旁人听,总好教我知道罢?” 张氏向来相信她,叹了口长气,把国舅爷说媒的事情告诉了贾氏。 贾氏大吃一惊,难怪张氏会郁火攻心,听起来那杨家十分不堪,岂能把唐枚嫁过去当他们家媳妇?可坏就坏在这事儿是国舅爷提出来的,唐士宁不好驳了他面子,总要有个合适的说法才能回绝,毕竟唐枚是个和离的妇人,杨义在顺天府当差,倒也不能说完全配不上。 “大嫂,你如今病了,也没有精力考虑此事,先好好休息。大哥好歹也是尚书了,国舅爷还不至于为了那杨家,要逼你不成罢!” 病确实是实打实得病了,张氏眼睛一亮,“还是你脑子好使,我这会儿都不用装病,好,好……”她一高兴,喉咙里忽然奇痒,咳嗽起来,“咳咳,就这样,咳,我这些时间索性都不要起来,看那杨家要如何。” 贾氏忙轻拍她的后背,“相公如今来京里做官,我也趁机去认识认识那些夫人,就不信打探不出来,那杨家怀的什么心思。” “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张氏闭了闭眼睛,明显松懈下来。 贾氏笑了笑,让她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大嫂,你这下能好好睡了罢?” 张氏笑起来,眼睛微微湿润。 当年真没有替三弟选错娘子,贾氏在身边,就像个可以信赖的亲人一般,也难怪老太太也那么喜欢她。老太太那时候挑了几个姑娘出来,叫她也帮着看看,结果张氏便选了贾氏,贾氏虽然年纪大一些,可瞧着就是让人喜欢。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老太太夸赞她眼光好。 看来,其实眼光最好的还是老太太,想必她若是不选贾氏,老太太也还是会选贾氏的。 后来几日,张氏便一直卧床不起,府里一时人心惶惶,都在传那日钟大夫说的话,传到最后,恨不得变成张氏现在的病都是药石不灵了。 唐士宁正好就借机不谈此事。 国舅爷听说他的夫人病了,还叫人送了些药材补品过来。 杨氏听说此事,气得直跳脚,等杨宝忠一回来就扯着他要问清楚。 杨宝忠摊手道,“确实是病了,国舅爷都叫人送了东西去,我找人探过,唐夫人那日都晕倒了,不信你去问那妙手医馆的钟大夫。”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晕倒?杨氏不相信,“我看里面有诈,怎的国舅爷一说要她的女儿嫁给义儿,这就生病了?会这么巧么?” “怎么不会这么巧?”杨宝忠哼了一声,“要是你,你也得气晕了不是?如今唐士宁可是个尚书,他的女儿嫁谁不能嫁,要嫁给义儿?若是咱们的儿子,都好说了!” 杨氏被他说得噎住,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夜长梦多,我怕拖下去这事成不了怎么办?国舅爷现在被你哄得高兴,才愿意促成此事,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只怕不好说,我看咱们得抓紧才行啊!” 她眼睛一转,“这样罢,改日我就去唐家看看唐夫人,怎么说都是要成亲戚的,关心下也是应该。” “也好,你去探探口风。”杨宝忠道,“我再去国舅爷那里扇扇风,唐士宁这脾气,说臭了就是目中无人,他做了尚书就不把国舅爷放在眼里,国舅爷也是会生气的。” 夫妻俩一个对视,都咯咯得笑了起来。 这日,唐枚见张氏还是没有起来,心里不免着急,钟大夫虽然说得比较严重,可却没有说要那么久的时间,再说,总不至于连起来都成问题罢? 秦妈妈见她来了,轻声道,“太太还在睡呢,要不二小姐等会再来?” “还在睡?那母亲一般什么时候醒?”最近这睡眠时间都不定了,唐枚每次过来都说没有醒,要不是看秦妈妈神色自若,真怕是生了什么大病。 “这个……”秦妈妈有些犹豫,“老奴也不知。” 唐枚眉梢一扬,“那药每日要吃三顿的,这时间不定,那都如何用药?”她疑虑越来越重,总觉得奇怪的紧。 秦妈妈有些招架不住,“这,就是等太太醒了,就会服药。” “秦妈妈最近可是偷懒去了?每次的答案都不一样?”唐枚沉下脸色,“母亲真是没有醒么?” 秦妈妈额头上都出了汗,不知道该怎么答。 门口贾氏走了进来,“枚儿,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讲。” 唐枚这才放过秦妈妈,同贾氏一起走到外面的庭院里。 第088章 演一场好戏 半边墙上爬满了绿色蔓藤,下方点缀了少许小小的喇叭花,如同天然的壁纸,在逐渐温热的天气里增添了一点阴凉。 贾氏常去张氏那里,应该是知道真相的,唐枚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三婶,母亲到底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就是想同你说这件事呢。” 贾氏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果然是同自已有关,只是她没有想到竟然是杨家的人,唐枚想了想问,“三婶,你刚才说那杨大人的侄子是叫杨义?” “是。” 这个名字她记得很清楚,看来那时候杨家就在打她的鬼主意了“那杨义曾经故意在铺子遇到我,好让我对他有个好印象,可见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母亲定然是不会肯的。”可惜唐士宁却不是那么坚决的人,尤其是在威胁到他官位的时候,便会犹豫不决,最后牺牲掉他一个女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别急,我这几日出去打探了,杨家要娶你也是有原因的。那杨宝忠的大哥杨宝光欠了很多外债,我看他们家是看上你的嫁妆了。”贾氏冷笑道,“倒是好算计,不过也未免太把人当傻子,你嫁妆再丰厚,也不是他们杨家的东西呀” “只怕嫁到他们家去,就由得他们胡来了。”唐枚想到杨义那次撞她的事件,心想此人定是很善于设诡计,不过又很好奇,“那三婶可晓得,他们家到底是欠了什么债?” “那杨宝光是经商的,前些年开了三家铺子,结果好似不是做生意的料,接连几年都亏钱,又同放高利息的人借银子,可想而知是个什么下场。要不是有个弟弟,有个儿子在衙门做事,早就被人取了命了,但也还不了那么些钱,苟延残喘。” 所以看她是个和离的,就以为很好娶进家门?以为有国舅爷说媒,就一定能成么? 唐枚哼了一声,“三婶,你可知那杨家开了哪三家铺子?” 贾氏说与她听后,“我也是要同大嫂去商量如何解决,不过你最好当作不知道,大嫂怕你受到惊吓呢,叫咱们都瞒着。” “那我就不去看娘了。”唐枚点点头。 她辞别贾氏后找了刘妈妈一同乘坐马车出了府。 杨家虽然有三家铺子,但是除了最大的那家药材铺,另外两家几乎赚不到什么钱,而那家药材铺子离他们家的干货铺不远,隔了五个店面。 唐枚走进自家的干货铺子把宣管事叫了来。 “不知二小姐有何吩咐?” “宣管事,您在这条街已经待足了几十年,想必知道的消息比衙门里的人还多。我想问一下,那家叫杨记的药材铺,您了解多少?” 宣管事微微一愣,但见唐枚神色严肃,略一思索道,“生意不怎样,前些天还有人来闹事,叫那掌柜还钱,而且那铺子里的药材也不怎么好,因为没有本钱,据说还卖假药,有次被人发现,差点告上衙门。” “还卖假药?”唐枚心里一喜,已经有了主意。 随唐枚走出铺子,刘妈妈也不知她今儿为何来这一趟,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怎么就说到杨家的铺子了?” 唐枚也不瞒她,把贾氏说的告知刘妈妈。刘妈**反应在她预料之中,极为恼火,连着说难怪太太要晕倒,恨不得就要去把杨家的铺子给砸了。 “小姐,你有什么要老奴做的,倒是快些吩咐,总不好叫他们杨家如了愿” “最好寻一个人懂药材的,妈妈可认识?” “这包在我身上。”刘妈妈道,“毕大夫虽然去了老家,可他有几个弟子还留在京城里,有一个弟子常随毕大夫来府里,你应该也记得。那小子差点认了我做干娘呢,如今长大了些,怕是不好意思再提这件事,不过我找他的话,一定会愿意帮忙。只到底要做什么事,你得同我说清楚。” 唐枚便在刘妈妈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刘妈妈连连点头,送她回到府里,便又自己出去寻人了。 过了两日,唐枚把贾氏请来自个儿住的院子。 贾氏一进卧房,就看到梳妆台上堆满了金光灿灿的首饰,还有几件看起来极为华丽的服饰也挂在旁边的屏风上,她不禁很是好奇。 “这是要去哪里的富贵人家做客?” “三婶觉得我会那么俗气吗?”唐枚笑道,“这些可都是给您准备的。”说罢拉了她坐在梳妆台前。 贾氏咧嘴道,“这是什么意思,要我这般俗气不成?” “是啊,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三婶最合适。”唐枚掩着嘴笑道,“三婶,有场好戏想请您去唱一唱,以三婶的聪敏,一定是可以成功的。” 贾氏一头雾水。 “三婶同母亲可想出了好主意?” 贾氏叹口气,“还没有呢,虽说杨家亏了钱,可就这般说出来,国舅爷未必肯信,你说没个证据也是烦人。” “所以现在就是想让三婶去找证据呢。”唐枚说出自己的一套计划,“只要三婶愿意出手就行。” “这都被你拉来了,我少不得要出出力。”贾氏斜睨她一眼,“你啊,真真是鬼点子多,我早同大嫂说了,最好讲与你听,一起想想法子。大嫂偏不同意,眼下看来,还是我说得对,咱们两个人也比不得你一个人。”说罢拿起一支镶嵌了红蓝宝石的金簪往发髻里一插,手指翘起来,装模作样啧啧道,“你三婶我也是有做贵妇人的样子的。” 屋里众人都笑起来。 红玉早就得了唐枚的吩咐,上前给贾氏梳头,“三太太,奴婢一定给您梳个天底下最富贵的头。” 贾氏听了直笑,“好,好,只别把这些都弄我头上,指不定重的得摔跤呢。” 一番打扮下来,贾氏活脱脱成了个暴发户,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她家里多有钱似的,头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衣服也是绣了金线的,走起路来闪着光,浑身透着无与伦比的铜臭气。 “这就行了罢?”贾氏转了个圈,“我这从扬州来的富商太太,也是有个风范了。” “不过,会不会太夸张了些?”绿翠拧着眉道,“一般人再有钱也不会这般给自己折腾罢?” “是啊,哎哟,我这头……”贾氏双手捧着脸颊,“真是重啊” “那取一些下来罢。”唐枚觉得也有些道理,凡事不能过,指不定得惹人怀疑。 红玉又替贾氏重新修饰一般,众人这才觉得差不多。 刘妈妈找的那小大夫也已经打扮成小厮的摸样,在门外等着贾氏,两人合计一番,这就去了杨宝光开的铺子。 这大中午的一般很少有人来,杨宝光没有钱付工钱,在家里要看娘子脸色,所以索性自个儿跑来铺子里看店。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杨宝光抬头看去,眼前顿时一亮。 做生意的难免要与各种人打交道,从这主仆俩的打扮来看,他判断是个有钱人,便忙迎了上去。 “这位太太,想买什么药材?咱们铺子可是样样都有。” 贾氏操着扬州味儿的官话,“可有山参啊?” “有,有。”杨宝光立刻拿了一些山参出来,介绍道,“太太是要多少年份的山参呢?我这儿几十年,上百年的都有。” 贾氏随手拿了一棵出来看看,“看着不错,这棵是有上百年了罢?你这儿还有多少?” 杨宝光见她居然拿着一棵二三十年份的山参当成百年的,顿时欣喜若狂,没想到他还会遇到这样的好事,面上却不露声色,“太太好眼光,这种山参,我这里多得是。”一边又在小心试探,“听太太的口音,不是京城人士罢?” “是啊,我同相公来京城拜见友人,这就要回去的,据说我们那儿的山参没有这里的好,就想顺手买一些,平日里泡水喝也好,煮着吃也好,消耗大着呢。”贾氏瞧了瞧自己涂得粉红的指甲,不耐烦了,“你到底有多少呢?都快些拿出来,足够的话我这就买了走了。” 杨宝光立刻后悔的不得了,这山参可是好东西,一般人岂会买很多呢,他好些都拿去抵债了,店里也不剩多少,便问道,“太太到底想买多少呢?” “买个……我们几大车子呢,都空着,能买多少是多少,这山参不是补身子么,多些也没什么。”贾氏砸吧了下嘴,“这在以前咱们家可吃不起,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得意洋洋,“不过吃起来也就那样,我瞧着跟凉白开也没啥区别么,也就是对身体好。” 杨宝光听了都忍不住皱起眉,真是个财大气粗的,把人参当米饭吃呢,吃不死他们又蠢笨的可以,居然连山参都辨不出来,也活该她倒霉“哎哟,太太真是会养身体呢,山参是该要多吃,像咱们这种小民是没福消受啊,还是太太有福气。”他谄媚几句,“这样罢,太太,你下午再来一趟可好?” “下午,现在不行吗?”贾氏挑着眉,“我可懒得动。” “保管不耽误太太,您来的话一定会满意的,我哪怕替您送上马车呢。”杨宝光笑道,“这批山参绝对能补养身体,老爷跟太太吃了能活千年呢” 贾氏听了高兴的笑,就答应了。 讲个事情,明天还有最后一更,我就要暂时停更了,前些天手腕上的旧伤复发,我一开始以为不要紧,结果发现还是不好坚持下去,怕继续打字的话会让病情变得更严重,所以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的,希望童鞋们不要下架。 我在这里保证,以后肯定会恢复更新的,我以前的书就从没有TJ过的,童鞋们要相信我的坑品我一定会回来滴 第089章 丑事传千里 不过杨宝光还没有那么笨,贾氏只是口头答应,哪儿管用,谁知道她下午会不会真的过来,他搓了两下手,“这个,太太,您看能不能给些定金呢,别到时候我把山参弄来了,您又没有来,那可就不好了。” 贾氏朝那小厮打了个眼色,小厮立刻取了银票出来。 “这些够不够?” 一出手就是三千两,杨宝光眼睛都直了,这还只是定金,他眼睛瞪得滚圆,“太太,莫不是想要买个几万两的山参罢?” “你有的话,直管拿来,这点子钱算什么。”贾氏把银票放在杨宝光手里就要走。 居然连个凭证都不要,简直是粗心到了家,杨宝光暗自盘算,这富商太太只怕是家里才富贵起来的,什么都要讲个脸面,这种人最是容易糊弄。 临到门口,还是小厮提醒,贾氏才不情愿的叫杨宝光拿印章弄了份凭证给她。 那主仆俩一出门,杨宝光就急忙叫来一个伙计看店门,自个儿直接奔回了家里去。 “娘子,娘子,咱们走好运了”他走进卧房,把三千两银票拿给娘子吴氏看,“有个太太要买山参,这是定金。” 吴氏总算露出笑脸,把银票接过来,翻了翻,“倒是几个钱庄都通用的,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去把这桩生意做成了?定金都这么多,咱们贴了本钱,怎么也该要赚个一千多两罢?” 杨宝光嘿嘿一笑,“娘子倒是好心了,你不知那太太长了个木头脑袋,山参多少年份都不识得,又是急着要回扬州的,娘子好好想想,真只能赚一千多两么?” 吴氏不明所以,“老爷的意思是……” 这其中的道理杨宝光也不同她细说了,只催促道,“娘子快把咱们的余钱拿出来,我这就去进购些山参,你且等着,保管叫你高兴。” 吴氏倒是有些担心,“你一向没什么财运,这次可要小心些,总要十足的把握才好。那太太虽说给了定金,难保也会反口呢,你山参莫要买太多。” 杨宝光听了心里有气,他一直生意不顺,知道自个儿娘子很不放心,可这次难得的机会他总要抓住,也好给自己争口气,当下也不吭声,只点着头,从吴氏手里拿了银票就跑了出去。 等到贾氏申时左右去到铺子的时候,杨宝光已经置办妥当。 领了两人去到后面库房,他得意的指着一小堆山参,“太太,您看怎么样?这些山参我一早就买好了,只甚少又太太这样大手笔的人,故而都放在远一些的仓库,才叫人搬了来的。太太,你既是大批的买,我给的价钱肯定也会实惠些,多少年份的都会算得妥当,保管您满意。” 贾氏绕着走了一圈,叫小厮上前去看看。 杨宝光在旁边暗自好笑,一个小厮懂些什么,叫他看上几天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转身去给他们倒茶来。 小厮乃是小大夫所假扮,从小就跟着毕大夫学医,医馆又有药材的炮制师傅,他什么不懂些,看了会儿就有数了,同贾氏做了个手势。 贾氏会意,笑着走出来,“这山参好似挺好的,我这就买下了。” 杨宝光心花怒放,把茶送到她手里。 小厮挪到门口,往外探了探。 杨宝光见贾氏喝完茶,迫不及待的道,“那我这就找人把这些山参抬到太太的马车上去?马车是在哪里呢?” “这都没有付银子呢,掌柜您银子都不要了啊?”贾氏笑着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掌柜你给点算点算,每样多少钱,写好了,咱们这桩买卖就算成了。” “当然,当然。”杨宝光叫伙计磨墨,亲手写了个单子出来。 贾氏一看,算起来要三万五千两银子,稍微犹豫了会儿,“哎哟,没想到一下子买了这些多,老爷知道得要骂我了,这,这你都算清楚了罢?” “算清楚了,太太放心,一点没有亏你。” “你总得落个款,按个章罢?”贾氏点点单子,“好歹说起来也是在京城的铺子买的,老爷总要看一眼,他虽说也是个一窍不通的,但也好叫我有个凭证。你是不知道,我家那老爷要是罗嗦起来,也是让人受不了呢,等到我回去扬州,就说不清楚了。” 杨宝光只等着银子到手,又听那老爷是个不懂行的,当即就取了印章按下去。 贾氏看了又看,慢吞吞得叫了小厮来,“银票呢?这就给掌柜的罢。” 小厮便取了银票,谁料刚要交到杨宝光的手里,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几个衙役突然冒了出来。 “听说这里有人卖假药?”为首的一进来就直往库房而去。 杨宝光吓得面色雪白,连连摆手,“哎呀,这位官爷,是哪个造谣的?我这铺子可从来不卖假药” 衙役理都不理,哼了一声,“卖假药的也一个都不会承认” 贾氏这时也翻脸了,指着杨宝光斥责道,“原来你竟然是卖假药的,官爷可来得好呀,他刚才还说要卖山参给我呢,你们看看,这单子都还在,可是有他的印章的。” 小厮随即就领他们跑到库房里,“这些山参都在这儿呢,既然几位官爷来了,最好都带回去好好验证验证,指不定都是些假药,还诓骗咱们太太要几万两银子,官爷可不能叫他逃了罪去” 杨宝光急得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掉,拦在山参面前,硬是不肯让开,大声道,“你们敢动这些山参我弟弟可是在工部做事的,你们这些衙役算什么东西?我弟弟同国舅爷也是熟识的,你们知道不?识相的就快点走” “国舅爷?”几个衙役都笑了起来,为首的道,“那好哩,等咱们把山参搬去衙门,你叫国舅爷他老人家来拿回去不就得了?”说罢把杨宝光一推,叫人把山参都搬走。 贾氏见状,把单子交于那几个衙役,同小大夫也告辞去了。 杨宝光看着空荡荡的库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不到一会儿,衙门那里又派了人把他给锁了回去,说那批山参叫几个师傅看了,里面有好些都是滥竽充数的,根本就是一些不值钱的草药的老根,杨宝光摆明了是欺诈,就要打他板子。 吴氏得知此事,忙去找杨宝忠求救。 可消息早已传得几条大街都知道了,那些做生意的彼此都知晓,都在说杨宝光卖假药被拉去了衙门,还逞能说自个儿弟弟同国舅爷认识,不服衙役抓人呢真是把杨宝忠给气得半死,好不容易花银子疏通了关系把他大哥弄出来,但也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谁想到麻烦还在后头。 杨宝光那日想快速买到山参,就算有一些定金跟自家所剩不多的钱财也不够买的,就又去放高利贷的那里借了钱,又弄了个假的填数,结果山参没有卖掉不说,自身还惹了官司。后来放高利贷的找上铺子,把杨宝光打得满地乱滚,把铺子也砸得乱七八糟,杨宝光这回真是丢脸丢的从街头丢到结尾。 可是杨夫人竟然还有脸上门来看张氏。 唐枚听说杨夫人来了,真是好气又好笑,有些人就是同常人不一般,有脑子的早该知道怎么回事,偏还一根筋的要钻在死胡同里。 张氏也不装病了,请了杨夫人到堂屋。 “听说夫人病了,我真真是心疼呢。”杨夫人一上来就说好话,“有道是能者多劳,夫人就是太能干了,操心这么大一个家,确实是太累人。” “这些倒还算什么,就是有些人不好打发,让人心里烦的很。”张氏语气冷淡。 杨夫人面色立时尴尬起来,她从来不晓得张氏也会这么不给人面子的,但她早就练就面皮功夫,笑了笑道,“其实我今儿是有事来相商。” 张氏并不接话,端起茶喝了一口。 “二小姐和离之后,我想夫人肯定也是担心的,是不是?”杨夫人温声道,“咱们做娘的都是这样,哪个不希望女儿有门好亲事。” “杨夫人所言甚是,所以我才不着急枚儿嫁出去,总要好好挑了才行。”张氏把茶盏往下一顿。 “那是当然,二小姐肯定是要配个好的,那些个死了娘子的,年纪大的都不能要,对罢?”杨夫人凑过身子,“夫人,我家侄子你是见过的,身家清白,年轻有为,还没有婚配,我瞧着……” “身家清白?”张氏打断她,冷笑道,“我可是才听到一些传言,那杨老爷卖假药给别人,让衙役拉去了打板子呢这样子也算个好的吗?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我不信有这种父亲,能教得出什么好儿子来” 这话极为直接,杨夫人当即就给气得脸红了,“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讲不过是谣言,你也能当了真?” “是不是谣言,叫人去衙门问问便知,有什么难的?”张氏丝毫不退让。 杨夫人终于怒了,沉声道,“夫人,这可是国舅爷说的媒,你现在这样说,是也不信国舅爷的眼光吗?倒好叫你们家老爷去跟国舅爷这样明说呢” 第090章 进门 张氏冷冷扫了她一眼,“你且再去找国舅爷罢,何必跟我说这些个话,浪费了力气。”说罢起身往里间去了。 秦妈妈立刻上来送客。 “太太要休息了,夫人请回。” 杨夫人白白来一趟,哪里甘心,追过去道,“夫人,你可要三思,错过机会,二小姐未必再有这样的好姻缘旁的人我不知,可身边那些个人家,就没听说哪家愿意娶一个和离过的妇人的,有些功名的,更是不能了,我也是看在两家往常的情谊……” 张氏听得咬紧了牙,心道真是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的人,一边贬低人不好,一边却又想着法子要娶回家,不知背地里更有多少肮脏的鬼心思呢秦妈妈见杨夫人口里不停,忙拦住她再往前走,又高声叫来两个婆子。 看这架势是要用蛮力把她赶走,杨夫人只得停下来,恶狠狠得瞪了她们一眼,转身出了门去。 秦妈妈这才关上门,也去了里间。 张氏坐在一张竹榻上,双手握在一起,满面怒容。 “太太不要生气,为此坏了身子可太不值当。”秦妈妈开解几句,取了柜子里的药瓶,并叫门外的春露唤人拿热水进来。 张氏吃了药,想起大夫的话,知道自己气不得,便闭上眼睛静心会儿。 见她自个儿把气顺了,面色缓和了些,秦妈妈也松了口气。 婉儿过来给张氏捶腿捏肩,张氏想歇息会儿,就叫其他人等都退了出来。 春露一走到外面,就低头小声对秦妈妈道,“刚才金霞过来了,端了邵姨娘亲手煮的羹汤说要孝敬太太,往里探头探脑的,没一点儿诚心。” 恰好是这个时候来,莫不是知道杨夫人的意图?秦妈妈想了想问,“你怎么回的?” “就说太太才用过,叫她先放着,等会儿我再回了太太。可巧太太这会儿又要休息了,那杨夫人虚头巴脑,不成体统的叫人看了恼火,我一时也忘了同太太再提邵姨娘。” “她煮出来的东西能叫太太吃?也罢了。”秦妈妈摆摆手,“一会儿倒了,我稍后同太太讲一声便是。” 两人正说着,唐枚过来了,眼见秦妈妈不在里头伺候,料想张氏是在休息,便停下了脚步。 秦妈妈果然道,“太太正眯着呢。”一边露出询问的神色。 “没什么事儿。”其实她是怕杨夫人又说出不像样的话,把张氏给气倒,想来抚慰下张氏的,顿一顿问道,“听说杨夫人刚才来了?娘可好呢?” 秦妈妈猜到了一些,笑道,“太太好好的,二小姐等晚些时候再来看太太罢。” 听得出来杨夫人应是没讨得了好,唐枚便放心的走了,去找贾氏说话。 贾氏正叫了几个管事妈妈在叮嘱端午节的事宜,也就是十天半月的时间了,要采办的一应东西,还有一些同别府礼节上的来往都要准备起来,见唐枚来了,就叫妈妈们先退了,笑着上来拉她的手。 “正想问问你,我这几年都没同你们过端午了,也不知大嫂有没有添了喜欢的事情,可还要听戏呢?” “娘一向爱静的,去年也不见请了戏班来,不过今年热闹一下倒也好,三婶就叫人请了罢,好让娘有些惊喜,有三婶陪着看,她定是高兴的。”唐枚说着,侧眼见亭子里一带鲜花姹紫嫣红,惊讶的道,“几日不见,全开了,我那院子里的花儿就不见那么好的。” 贾氏微微摇了下头,“都是寄容那孩子的心思,每回来就光看这些了,她是有些痴性的,对花草格外的爱护。”说罢叹一口气。 唐枚不知贾寄容竟然喜欢种花,不由笑了,“那岂不是同四妹有话说?往常见她不太张口,我以后叫四妹多去走走呢。” 这两人原来还有相通之处,都是爱花草的人。 “你现在若有空,我看这就喊了她们两个来。”贾氏笑道,“找大嫂去抹几圈牌,连日来事情多,偷空玩一会儿罢。” “娘正休息呢。”唐枚说起之前的事情,“杨夫人才走。” 贾氏看她神色,嗤笑道,“还有上赶着来出丑的,倒是前所未见。” “可不是么,想来她也再不会有别的法子。” 贾氏两手一拍,“那最是好了,赶了个臭虫走,叫了寄容,芳儿过来,咱们四个玩玩罢,寄容她成天的这样,我也担心。” 有得玩儿,唐枚岂有不乐意的,自然听从。 不一会儿,唐芳跟贾寄容便过来了,四人围成一桌,倒是直玩到了傍晚方才停手。 贾氏一向会玩这个,赢了一把的银子,唐枚不输不赢,剩下两个心性都是单纯的,手又生,都还在学着呢,当然要输钱。 唐枚笑着道,“她们可要怨呢,叫了来,原是送钱的。” 唐芳嘻嘻一笑,“不过几两银子,就算送了三婶,又算得了什么,二姐下回好好教我,我总不会再输的。” 贾寄容听了,掩嘴一笑,并不说话。 贾氏把银子一推,“都还了你们,真要拿了,下回再跟我玩指不定就难了。我也不欺你们两个,头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还了。” 两人就把银子拿了回来,唐枚打趣贾氏不要后悔。 四人说笑一会儿才各自回去。 唐枚进了自个儿院子,用完晚饭才歇息了片刻,刘妈妈脸色很不好看的走进来。 “邵姨娘又在整什么事儿了,把老爷弄得神魂颠倒的,说是先气得摔了几个碗碟,后来又高兴起来,晚饭就在那边用了。” 刘妈妈总是太关心张氏的事情,按理说,她身为女儿,父亲的那些事其实并不该探听,可刘妈妈却丝毫都不漏过。 到了第二日,才知道邵姨娘做了什么。 看着年轻漂亮的瑾娘立在堂屋里,唐枚其实也不太惊讶。 瑾娘怀了孩子,到底是唐家的血脉,唐士宁总有一日要把她接回家的,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邵姨娘眼睛盯着张氏瞧,心里冷笑连连,往后可就有好戏看了,只可惜……她斜了唐枚一眼,却是没有说服唐士宁把这个女儿嫁出去,着实是棋差一招。那杨家也是扶不上台面,有国舅爷说媒,竟也没有抓住机会,还让唐士宁更加看轻了,以后可是连那么一点来往也都不可能了。 “还不给夫人请安?”唐士宁看瑾娘愣愣的,便提醒她。 瑾娘看了看刑婆子,扭捏两下道,“大夫说不好这样的,要伤着了肚里的娃呢。” 邵姨娘听了差点笑出声,才多久呢,这都不好下跪了?真真是乡野里出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唐士宁虎着脸,一拂袖子,“胡说什么,还不跪下来” 瑾娘眼眶立刻红了,为难的看着张氏。 秦妈妈一见这个气氛,生怕张氏给唐士宁面子,真的不要瑾娘下跪,那可就没了方圆了,便朝红琴使一个眼色。 红琴就上前扶了瑾娘,柔声道,“姨娘慢慢的来,没什么事儿的。” 她一个二等的丫环,但因为是太太跟前的人,如今去扶瑾娘,一来是表现太太体恤,二来却是让瑾娘不好再耽搁时间,拒绝不得。 瑾娘只好委屈得行了礼。 张氏看她这样的作风,暗自头痛,却又不知唐士宁到底是从哪里认识来的,吩咐道,“就住在西边那院子罢,好好养身体……” 不等她说完,刑婆子冲上来把红琴撞开,扶了瑾娘起来,硬声硬气道,“多谢太太恩典。” 唐士宁眉头一皱,但见一个正室,三个姨娘各自表情,顿觉不太自在,站起来道,“以后早晚来给夫人请安,别没个样子。旁的,夫人自会打点,必不会短了你的。”说完就出去了堂屋。 瑾娘眼巴巴的看他走了,小声道,“太太,那我可以去歇着了吗?” “去罢。”张氏道。 瑾娘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姨娘看了看邵姨娘,见她脸上全是幸灾乐祸之色,便上前道,“太太,苗姨娘看着岁数还小,以后多学着点,总会好的,太太也不要往心里去。” “哟,看你说的,太太岂是心胸狭窄的人?”邵姨娘一甩帕子道,“太太待咱们都是那样宽厚的,怎会同她一个计较?又是怀了孩子的,关心还来不及呢,咱们府里可指不定又要添一个少爷了。” 张氏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由得她说去。 两个姨娘告辞后,唐枚坐到张氏身边,拿起美人捶给她捶背。 张氏也不言语,昨个儿晚上唐士宁突然来发脾气,说她早就知道瑾娘的事,却故意不提,是要陷他于不义之地,如今既然已经挑开,瑾娘又怀了孩子,该当接回府来。 她想着,不由得冷笑了两声。 自从老太太去世后,家里便再也没有人能治得了唐士宁,宗族的人又都是在扬州的,他说要接回家便只好接回家,连冠冕堂皇的借口都用不着找,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娘家又不得靠。 那声音不免悲凉,唐枚听了心里直发闷,真想叫张氏也和离算了,她们娘儿几个离开这里岂不自在的多? 今天开始正常更新咯,以后会逐步加更,谢谢9894sdf童鞋的粉红票票呀~~ 第091章 粽子香 可是,这是极不现实的想法,若是提出来,只怕头一个就要被张氏责备。 唐枚放下美人捶,同张氏说起端午节的事,贾氏都处理的妥妥当当,叫张氏不用劳神,多多休息。 “幸好有你三婶呢,她在,我是越发不想动了。” 张氏能这样信任贾氏,也是她的福气,唐枚笑着服侍张氏去里间,一会儿便自个儿出来了。 见秦妈妈正等在外面,她低声道,“苗姨娘那里,妈妈可要小心看顾。” 秦妈妈忧心忡忡,“以后可不安生,姨娘们哪个有喜了,太太都是最难做的。”平平安安是好,可有点子事都要张氏来担着,这苗姨娘又不比那两个,看着就是完全没有分寸的,也不知会怎么样。 唐枚心想邵姨娘昨儿怂恿唐士宁把瑾娘弄回来,无非是要借着她生事,张氏必定也知道,而秦妈妈在这宅子里几十年,更是看得清楚了,便也没有再多叮嘱,只问起,“父亲到底是怎么结识瑾娘的,妈妈可听到一些?我也不想再去问母亲。” “不知道呢。”秦妈妈咬着牙,“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说着声音低了些,“太太也问的,老爷越是生了气不愿意说。” 难道是很见不得人的不成?可是看瑾娘的作风,也不似青楼里出来的,唐枚存了疑心,前前后后一想,总觉得苗瑾娘很是神秘。 说是从江南那里过来投靠亲戚的,后来怎么就会被唐士宁看上?她这个父亲虽说小事上糊涂,可在女色上并不纵欲,唐枚也在家里住了这一段时间了,从刘妈妈口里得知,唐士宁也就这两个姨娘,上房那里,通房什么都没有的,隔了这些年,突然就冒出来这样一个年轻的外室。 秦妈妈看她的神色,说道,“二小姐也不用担心的,太太自有主张。”也是有要去查的意思。 唐枚闲说两句便回去了。 瑾娘只带了刑婆子并一个丫环来,其余的下人都是由张氏派去的,她一开始倒也安分,早晚两次都来请安,只不到七八天就原形毕露,请大夫看了好几回,一会儿腰酸,一会儿又哪里不舒服的,张氏便再也不要她过来。 邵姨娘瞧在眼里,自是得意的很,这日与陈姨娘在路上走,笑得合不拢嘴,陈姨娘却看不顺眼,忍不住道,“又哪里觉得高兴了?她几番的闹,惹得太太生气,咱们也是讨不了好的。” 邵姨娘弹着指甲,像是没听到,心里却盘算着自己总算是赢了一回,苗姨娘真能把张氏折腾出病来也说不定,她再一番火里添油,就不信张氏还能坐稳了位置。 哪怕就让瑾娘爬去头上也是值得的,那个脑子也不见多少聪敏的,以后还不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这么一想,邵姨娘嘴角抿了抿,正色道,“你说的倒也没错,既然怕太太生气,你倒是去劝一劝呢,你这样讲道理的人,也许她能听了进去,给太太赔罪。太太晓得了,到时候还不是要记你一功?” 陈姨娘料不到她竟会同意,不由怔了怔。 “就算为了宏少爷,你也得去一趟呀。”邵姨娘笑着拍拍她肩膀,转身先走了。 陈姨娘站定了会儿思量。 竹叶小声道,“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苗姨娘着实不像话,姨娘同她说说也好呢。” 之前的贴身丫环竹桃已经被陈姨娘许了人,离远了,那件事之后,她同张氏的关系也没有原先那么好,陈姨娘自是后悔的,当下便调转方向去了苗姨娘那里。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刑婆子一点脸面都不给,说苗姨娘不舒服,不得见人,陈姨娘气得只好又回了来。 最近下人们都忙进忙出,唐枚闲来无事,看书也看得腻了,就叫红玉弄来些青翠的粽叶,看她们几个坐在院子里裹粽子玩,还嫌不够热闹,又把唐芳,唐妍同贾寄容也请了来,说要弄个裹粽子比赛。 最短时间内,哪个丫环包的最多,最好看,就便赢了,得六两纹银。 这六两银子可不算少,十几个丫环听了,全都摩拳擦掌,唐芳是小孩儿心性,自然兴奋的很,唐妍同贾寄容都是清冷的,但难得这样聚在一起,面上也笑意盈盈。 “妈妈,你就当裁定的,可看好了,别叫她们作弊了去。”唐枚把刘妈妈叫过来。 刘妈妈拍一下手,“老奴这眼睛,小姐放心好了。” 春芬嬉笑道,“妈妈别呀,放我一马,得六两银子,分一半给你呢。” “我分妈妈四两银子,如何?”月华叫起来,她是贾寄容带来的,年纪在这些丫环中最小。 “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先不比,罚了你们钱才好呢。”唐芳指着那两个丫环道,“二姐,快快罚了她们的钱” “四小姐都发话了,你们还不拿钱出来,我看,一人一两就罢了。”唐枚开了口。 两个丫环忙低头告饶,月华手忙脚乱的,一头栽在糯米里,粘了一脸的白米粒,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四个小姐,每人身边出两个丫环,刘妈妈一声令下,八个人就开始包粽子了。 最后唐妍的丫环海棠最是手脚灵敏,包了九个粽子,个个都精致好看的不得了,叫那些个专做厨房活计的粗使婆子丫环都忍不住的赞叹,那六两银子自是归她了。 余下还有很多粽叶,馅料也多,红枣的,赤豆的,板栗的,猪肉的,唐枚叫几个下人统统包了,拿去厨房煮了来吃,唐芳瞧着有趣,也包了几个。 “真香啊,倒是提前过节了”过了会儿,见丫环端了一大盘熟的粽子上来,唐芳忙叫罗萍快剥了给她。 婉儿进来的时候,正见屋里头一干人都在吃粽子呢。 唐枚叫绿翠也给婉儿拿一只。 婉儿谢了,坐下吃完才笑着道,“太太说请二小姐过去。” “我给母亲也带几只去。”唐枚立起身。 红玉忙挑了各种口味的粽子放在食盒里,拿盖子盖好了,同唐枚随婉儿去了张氏那里,唐芳也跟着一起去了。 张氏见她们进来,把手里看了又看的请帖放下来,问婉儿,“怎么去那么久的?” “二小姐赏了粽子吃。” “刚才叫几个丫环闹着玩,包了些粽子。”唐枚笑道,“四妹都学会了呢,里头最丑的就是四妹弄的了。” 唐芳立时红了脸,拿手拍唐枚,“二姐没有包,不然指不定比我的还丑。” 自从唐枚回娘家之后,这个小女儿也越来越活泼了,张氏听了笑起来,“那我得要尝一尝。” 婉儿就从红玉手里接过食盒,动手剥粽子给张氏吃。 张氏吃了半个,点点头,“味道很是不错。” 唐枚瞥眼瞧见桌上的帖子,问道,“母亲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张氏倒不说,同她们说了会儿,叫唐芳先回去了,才跟唐枚道,“卫国公府的帖子,说请咱们明儿去府里玩,我也听说过,他们府每年都会办个牡丹会。”一边细细看唐枚,那卫国公府素来不与他们往来,就是牡丹会也不曾请过他们家的,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数次都与这个二女儿扯上关系。 因而又试探道,“可是你同那许二小姐交情不错?” 上回许畅假借许琼的名字请她过去,张氏真以为她认识许二小姐呢,唐枚也不知怎么讲,想了想道,“许是父亲最近受到重用,这才想请了咱们过去?” 这理由也有几分道理,那卫国公府虽说是开国元勋,但如今又换了新帝,改朝换代几方势力总有变动,如今唐士宁得国舅爷之力,让皇上信任了,也说得过去。 张氏心里这么想,但还是看了唐枚一会儿。 唐枚面上平静,其实却是烦恼不已,那许畅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这次请他们家,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思呢,但要向张氏讲明,也不知如何理清,她自己也是雾里看花,不明所以。 “母亲要去吗?”她不由问道。 “你二叔家上回的事……真是不大想去,高门大户的,仗势欺人,他们家恐忘了。”张氏摇摇头,唐旭的婚事就是被那家的世子给破坏掉的,还把人给困在牢房,要说前嫌尽去,倒不容易。 唐枚想起那桩事也是无言。 张氏又把帖子拿起来,“可是,只怕老爷那里定也收到消息了。” “若父亲要去,让他去便罢了,我是不想去的。”唐枚道,“只说身子不舒服就行了。” 张氏想了下,“等看看你父亲怎么说。” 到了晚上,唐士宁回来了,他心情倒是好得很,如今一帆风顺,国舅爷也不提杨家的事了,如今卫国公府也给他面子,居然请了去牡丹盛会,更是喜笑颜开,哪儿有不肯的意思,还叫张氏好好打扮打扮,别输于那些个皇亲国戚夫人的气势。 张氏这下倒不好说自个儿不去了,不然真叫唐士宁一个人去,未免不妥,便只说唐枚身体欠佳,怕是去不了。 第092章 牡丹盛宴(一) 原也不想带唐妍同唐芳去,张氏对那家人着实没有什么好感,结果邵姨娘急巴巴的跑了来。 唐妍又不在生病,唐士宁面前,张氏也没了借口。 邵姨娘心满意足的又去了唐妍那里。 听说明儿要去卫国公府,唐妍很是惊讶,头一个反应也是想到了唐枚,毕竟以前的事都在那里摆着呢,邵姨娘撇撇嘴,“你管这些多呢,你能去就行了。”一边拿着好看的衣裙在她身上比划,“到时候就穿这一套,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你可不能被比下去了。”顺势又挑了些首饰出来,叫几个丫环明早一定别忘了给唐妍戴上。 海棠就把那几样首饰放在一个泥金盒子里。 “难得有这种机会,你可要把握好了,多结识些太太小姐,你虽在家里不太说话,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邵姨娘眼眶忽然红了,“如今老爷又不给**心你的终身大事,你单不能只依靠别人,多想想才行。这些银锞子拿好了,四处打点起来也方便。” 听她一番唠叨,唐妍轻轻推她,“我知道,姨娘快回去罢,天都黑了。” 邵姨娘横她一眼,“就知道催着我走,这还不是为了你么”但也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叮嘱几句方才离开。 雪莲掩了门,回身惊讶道,“竟要去国公府,想都没有想到的。” “又有什么大惊小怪,你一惊一乍的,去了可别给小姐丢脸呢。”海棠皱了皱眉,“要有什么也在这儿问好了。” 雪莲撅了撅嘴,“这我当然晓得。” 唐妍似没听见,想了会儿道,“你们去打听打听,二姐真的不去?” 海棠应了一声,叫雪莲好好服侍,便出门去了。 第二日是个晴天,唐枚虽然早早的起来了,但因为要装病躲避去国公府,是以也没有去请安,用过早饭后便歪在榻上看书。 日光照在身上越发的热了,幸好身下这美人榻是竹子做的,听说是从什么山上砍下来的特殊竹子,格外的清凉。 没看多久,就见春露来了,唐枚只当是来告诉她张氏几个要去国公府,结果却不是这么回事。 “许二小姐来了,太太说小姐不舒服,可许二小姐竟正好带了个大夫。” 唐枚手里的书啪嗒掉在竹榻上。 “这会儿恐怕就要过来了,太太也不好拦着,那许二小姐真真会说话。”春露抹了下额头,“太太只好叫奴婢赶快过来。” 唐枚咬了咬牙,往卧房去了。 刚一进屋,那许二小姐已经到了院门口。 唐枚坐在床头的时候,绿翠也配合得来敲门,“小姐,许二小姐过来了,小姐可好些了呢?” 许二小姐在旁轻轻一笑,“我只进来说几句话,你家小姐总不至于病那么重罢?” 唐枚听见了,只好叫她进来。 那许二小姐长得极为清秀,眉梢略扬,看上去是有些泼辣的,直接就坐到她床边,不说话只盯着她看,瞧了又瞧。 唐枚同她行了礼,未等说话,那许二小姐便道,“你总不好每次都病了,这次不行,咱们府里还会办海棠会,梅花会呢,你难道总不来么?” 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唐枚便叫几个丫环出去。 许二小姐看着门关上了,又微微一笑,“我大哥说你肯定不要去的,果真如此,所以我特意带了大夫来,就这样,二小姐也不愿去吗?” 这兄妹俩怎的一个德性,唐枚道,“我对你们就如此重要,非得要去不可?” “二小姐可是害怕了?”许二小姐笑起来,“也罢了,我原就不信你有什么厉害的,却是大哥把你说的神乎其神,好似天底下没有别的女子了。你这次不去也成,只我大哥是有些疯性的,别到后面弄个赐婚,那可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这句话把唐枚吓一跳,连赐婚都出来了,她不能不动容。 “如何?”许二小姐挑眉看她。 唐枚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裙,“就算是个幌子,我倒也不好不去,只有一个问题请教,请咱们家是世子的主意么,可也要经过你们母亲的同意罢?” 许二小姐见说服了她,面皮放松了些,“那自然是的,这盛会本也是她来办的。”提到公爷夫人时,她的语气并不尊敬。 唐枚就想起苏三小姐同她说的话,当时也提到公爷夫人,灵机一动道,“请了苏三小姐没有?” “咱们两家是世交,岂有不请的。”许二小姐对这个并不在意,只问,“也不要浪费时间了,二小姐可以走了吧?” 经这么一说,唐枚心里其实已经绕了七八个弯儿,那许畅固执如此,她倒要看看那个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好早作打算。赐婚虽说是顺口溜出来的话,可世间事总是比小说还要夸张,令人难以预料,便同她出了去。 张氏见到唐枚又来了,心里又惊又疑,惊得是那许二小姐居然亲自来请,疑的是自家女儿到底瞒了她什么事情。 唐妍也早已等在那里,冲唐枚笑了笑,“有二姐做伴就好了,四妹不去呢。” 那肯定是张氏的主意,叫唐芳不要去的,唐枚看唐妍一眼,见她打扮的光鲜亮丽,与往常并不一样,知晓又是邵姨娘从中叮嘱了。 许二小姐寒暄几句,就先上了轿子出去了。 张氏抽空拉了唐枚问,神色严肃,“到底怎么回事,那许二小姐竟然会来请你,生怕你不去的样子。” 唐枚知道瞒不过去,只得道,“说来话长,等回来再同母亲讲罢。” 张氏见时辰不早,便也罢了,同唐士宁一辆马车,那姐妹俩又是一辆,徐徐驶出府邸,往卫国公府而去。 牡丹会是卫国公府每一年都要举办的盛宴,全因为开立新国时,那国公爷许林为爱牡丹痴狂,当时就已经四处寻来稀奇的牡丹奇种。过了这些年,国公府的牡丹品种已经齐全的令人乍舌,专门培养牡丹的能手也有好几位,每年也会选最好的进贡到宫里。 到五六月间,各色牡丹遍地盛开,已成一大奇景,为了让更多的人领略此种风采,当时的皇后就提议开办盛会,后来这个习惯就延续了下来,只请来的客人每每变动而已。 到得大门口,长长一条街车水马龙,等了好些功夫才轮到他们的马车通过。 张氏与唐枚唐妍两姐妹在垂花门口下来,只见两排身穿翠色棉比甲的丫环整整齐齐立于两边,见到人来,从中就走出几个,迎了去里面,丝毫不慌乱,极为有序。 唐妍见得此种排场,暗叹果然非同一般,倒是第一次见识到。 一路自是好风好景,没有空白的地方,又值春夏交接之时,万花怒放,两眼全是五光十色,空气里也是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 “夫人,两位小姐就在这里先歇着,要什么同里头的丫环讲就是。”领路的丫环细声说道,引她们去了一处大院子。 里面早有好些夫人小姐先到了,见到她们,有些热情的就先上来打招呼。 周身珠翠环绕,面孔都生得很,唐枚都不由迷了眼。 忽听一个刺耳的声音道,“哟,这不是唐夫人呢?” 张氏回头一看,却是杨夫人,顿时眉心微微一拧,怎的却在这里也碰见她,倒不是个好兆头,但众人面前也不好拉下脸,勉强笑着冲她点了下头。 杨夫人却不知唐家也会被请了来,她当初还在她们面前炫耀去过国公府,谁料到竟在这里碰了头,心里越发不舒服了。 那杨宝忠不过是个六品官,杨夫人被请过来全因平日里她对那些夫人曲意逢迎才沾了光,谁个又不知晓,见她突然发声,旁人都看了过来。 杨夫人一心想要给张氏与唐枚一个没脸,几步上前走到唐枚面前,啧啧两声道,“你倒也好性子,我只见过被休的妇人成日哭哭啼啼的,却没有你这样的,倒是难怪了。” 直接就说唐枚是被休掉的,张氏见众人目光各异,伸手拦了下二女儿,沉声道,“杨夫人你这是什么话,枚儿乃是和离,岂有被休之说?既是好来好去,又有什么好哭的?我上回不让她嫁于你侄子,自有原因,你倒不要往不好的方面想。” 听到张氏这么说,唐枚心里感动,知道她是不想看自己当众与杨夫人翻脸,故而出面反将杨夫人一军,与往日的和善判若两人。 杨夫人立时气得不行,满脸通红道,“什么不嫁我侄子,我侄子什么时候看上她了?唐夫人,你这扯的什么谎,也不怕叫人笑话” 张氏说的乃是实话,因而丝毫不心虚,只淡淡瞧着她,“我说的假不假,你心里知道。” 杨夫人更是恼火,她原想着国公府举办盛宴,有很多的大家闺秀也来做客,她这次来指不定能引一桩好姻缘与她侄子呢,结果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谁知道张氏竟这么强硬,当着别人面,也敢说出没有成的姻缘来,反而给了她一个没脸,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第093章 牡丹盛宴(二) 人群里忽发取笑声,有个身穿银红白菊暗纹褙子的夫人露出嘲讽的神色道,“你们杨家的人连药都能做假,唐夫人说的话假不假,自是一清二楚了。” 家里大哥的丑事被翻出来,杨夫人顿时站不住脚,气得倒仰,眼睛往那妇人看过去,本想立刻还击的,半途却生生的把话都吞了回去,只因那说话的夫人竟是怀宁伯爷的夫人。 唐枚看她尴尬的样子,不由轻嗤一声。 也不看看卫国公府什么地方,杨夫人居然敢如此高调行事,且不说她娘家夫家都没有什么依仗,唐士宁如今的气运难道她也看不明白么?怎么说都是个二品大员,这大宅门里,哪家不是利益为先的,谁会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怀宁伯夫人看杨夫人张着嘴,又缩着身子慢慢退到墙边,嘴角一撇笑了笑,上前拉了张氏道,“早就听说过夫人的贤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得以一见呢。” 张氏忙谦虚的行了一礼,却不认得眼前的是谁。 她不喜交际,故而认识的人也有限,这怀宁伯爷常在边城督战,前年才因身体有恙被皇上召回京城休养,怀宁伯夫人也是那时候一并入京的,而那时期正是唐家合家不安,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时,她更是出去的少了,又岂会见过怀宁伯夫人呢。 怀宁伯夫人似是早就猜到了,同她说起家长里短来。 得知她身份,张氏略略吃惊,唐枚与唐妍亦互相看了一眼。 “你家两个女儿着实出落的好看。”怀宁伯夫人虽是说的不分上下,却是只多看唐妍,又道,“夫人还有个小女儿没有来么?” “她年纪小还顽皮。”张氏道。 “那正好呢,我家小女也是这个年纪,两个人准有许多话说。”怀宁伯夫人笑起来,“我也是没有带来,改日一定叫她们两个认识认识。” 竟有交好的意思,只不知为何要着重提到唐芳,唐枚有些疑惑。 看到那两人相谈甚欢,杨夫人在一旁气得直咬牙,偏又不好再说什么,眼见门口又进来一位夫人,她立刻像鼓胀了的气球一般,整个人都昂首挺胸起来,拔脚就迎了上去。 “夫人,您可来了,您瞧瞧,那唐家母女真是公爷夫人要请的吗?”她手指着唐枚,“真是没个分寸,这么大场面,却还带个晦气的人来,他们家那二女儿的丑事,哪个不晓得,可不是让人添堵来?” 来人是卫国公府的二夫人华氏,听闻此话,脸色一沉,旁边的妈妈皱眉道,“咱们府请些人还要你来指手画脚,什么东西” 杨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强笑的看着华氏道,“我是看公爷夫人到底年轻,比不得夫人您做事大方,这个府还是得要夫人来管才是个正理儿呢。” 华氏总算又露出笑来,“你指的那个便是唐家的二女儿?” “正是。” 华氏便细细看了眼,她同公爷夫人廖氏表里平和,实则暗地较劲不已,早前就听说廖氏忽然对世子的终身大事上了心,也是提到这个唐家二女儿的,今日请了来,恐是有些作为。 “你先去罢,我自会注意的。”华氏摆摆手,上前去同众位夫人小姐说话,随后叫一干丫环迎她们去赏牡丹的牡丹园。 怀宁伯夫人一直同张氏说话,不曾离开过,唐妍瞧了瞧,转头与唐枚道,“幸好二姐来了,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同那些小姐说些什么。” 她这样聪明的,岂会不好应付?唐枚笑笑道,“我也只管知道跟着母亲,想交好的自便来了,不想的,咱们也不用去浪费那个力气。” “还是二姐想得通透。”唐妍垂了下眼帘,“那许二小姐也是主动来同二姐交好的么?” “她?”唐枚眼睛一转,“我也不知算不算,你只看她一会儿可来找我。” 在她看来,那许二小姐应只是受她大哥所托,心底里是并不情愿结交的。 卫国公府的牡丹占地七八亩,只是并不一股脑的种在一处,有些是在假山前,有些是在曲桥旁,有些是摆了圆形围绕而种,有些则散落成趣,各处都有巧妙之处。 唐枚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品种的牡丹,大为惊叹。 传说里什么姚黄魏紫,赵粉二乔,应有尽有,真是大饱了一番眼福,更则有美丽越过牡丹的各色窈窕小姐,香风丽颜,美妆华服,也是叫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哪处更美,更是引人流连忘返呢。 公爷夫人廖氏站在高台上,手里捧着茶盏,刚喝了几口,就有婆子上来禀告,“看着不似传言里胡闹泼辣的样子,就是有人挑衅,也没有当即翻脸,可见不是没有脑子的。” 廖氏皱起眉,“你再好好看着。” 那婆子应一声下去了。 廖氏身后的妈妈轻声道,“夫人真要如了世子的意不成?可到底是个和离过的,老爷只怕不肯呢。” “不肯?”廖氏冷笑了下,“又不是我的意思,他儿子自个儿挑的”她把茶盏一顿,“也不想想在外头的名声,哪家愿意把正经女儿嫁进来?也就是些娼妇送上来当妾室他要不肯也罢了,由得他们父子闹去,闹到后面,还不是要给找个媳妇?再等几年,更是难找了,老爷岂会不知?” “怕只怕是个精明的……”那妈妈道,“夫人选的那个,原是再好不过的。” 廖氏眼睛一眯,“我选的,他死都不会要,就让他自己找去,聪明的哪个愿意和离?他只怕也有看错的时候。”说着慢慢下来,去同那些夫人一一见见。 唐枚不晓得公爷夫人原来这么年轻,想到许畅的年纪,才明白,原来她是个继室,便顿时明白了苏三小姐当时同她说的话。 张氏看着廖氏身穿金红绣花褙子的身影渐渐远了,正要同唐枚说上几句话,结果又有几位夫人过来,说是让年纪轻的小姐们聚一聚,便只好作罢。 唐枚同唐妍来到一处拱门,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苏三小姐,立时露出笑来,欣喜的走了上去。 苏三小姐也停止了说话,笑道,“我也知道你来了,只不知在哪里,今儿人实在太多。”一边介绍身边几位小姐给唐枚认识。 唐枚也介绍唐妍与那苏三小姐。 听到苏三小姐便是武阳侯府的,唐妍投向唐枚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探究。 通往上房的穿堂口,许琼把一串拇指大的南珠链子往手指上绕来绕去,笑着同许畅道,“我可是把她请来了,你下面要待如何?真要娶了她当娘子不成?不是我瞧不起人,只我们家是什么人家,他们唐家再如何,又配得起么?叫我说,苏四小姐哪里不好?同咱们门当户对的,长得也好,你就是找一百个妾室来,也没有什么,这一个,你试试,恐怕又要和离呢” 许畅戳了下她脑袋,“你管这些,给自个儿找个好相公是头等重要的,管我干什么?”说罢要走。 许琼拉住他,“你真不跟我说?” “跟你说什么,拿了我东西就了了,早知你问东问西的,我叫旁的人去请。” 许琼气道,“咱们一个娘的,在这府里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我还不是为你着想,同那个女人又能一样吗?你找个不好的进来,家里鸡犬不宁又怎么样” “你又懂什么好不好的?娶了那苏若琪进来才要闹翻了天呢” 许琼听了,跺了跺脚,“你不听我的就算了” 许畅也不理她,摇摇头走了。 许琼只得长叹一口气,对里面道,“你可听见了,我大哥看不上你,又有什么法子?” 门后面走出苏若琪来,面色青白,咬着牙道,“那女人有什么好的,许哥哥就这么看重她?要样子也不见得比他那些姬妾好看” “总有些特殊的地方,不然我大哥也不会这样。”许琼拉拉她的手,“也罢了,你不是说你母亲都给你找了人家了么,何必还非要跟我哥哥呢?被旁人知道,你的名声也不好了。” “你难道不懂?”苏若琪红了眼睛,哽咽道,“我们几个一处长大的,我从小就喜欢许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谁晓得他后来变成那样,惹得祖母不喜欢,两家才结不了亲” 许琼抿了下唇,露出黯然之色,“你是不晓得的,要说这个,也只有你家大哥同你三姐才明白了。” 苏若琪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 “你好歹有个亲娘来疼你,我们又有什么?”许琼冷笑道,“只有靠自己罢了。” 苏若琪不太明白,“你们可还有父亲呢,说得多可怜似的。难道她还能左右你们父亲不成?” “你哪里知道这些。”许琼看她一眼,知道苏若琪有些时候是愚钝了些,可太聪明又有什么好,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找个一般的未必不是好事。 “走罢,咱们也去赏牡丹去,在这里浪费大好时光了。”许琼拉着她往外走。 “我倒要去看看那个女人呢”苏若琪却是露出恶狠狠的目光。 第094章 牡丹盛宴(三) 周身俱是鲜花环绕,又有凉亭好水,那些小姐说了会儿话,就起了兴致,一个个又作起诗来。 看起来都是念了好几年书的,唐枚自觉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便只做听众,倒是唐妍有一些真本事,几番下来,与那丁家的四小姐丁华芳不分上下,赢得一致喝彩。 还是第一次见唐妍展露如此才华,唐枚若有所思,耳边忽听丁华芳的声音,“可惜你大姐没有来,我倒是挺想念她。” 丁华芳的名字唐枚早就听说过,唐惠曾提及丁家的二小姐是永嘉侯夫人,至于丁华芳,似乎与刘元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是以唐枚对她的印象并不好,故面色冷淡,刻意拉开距离。 见她竟不接话,丁华芳有些着恼,强忍下来问,“你大姐的铺子又在建扩了,是又进了不少好料子了罢?” 唐惠早前从张氏手里借了银子扩充店面,唐枚也是知晓的,又见丁华芳一心要同她说话,便道,“我也不清楚这事儿,也许是罢。” “我是听说你大姐叫她那个表弟去什么沿海的地方,才问起来的。”丁华芳略微有些焦急,她同刘元华的事情,唐惠从头到尾都是晓得的,可最近一直没有机会出门,忽然听说刘元华去了外地,而唐枚与唐惠听说向来感情最为亲厚,便想从她口里得些消息。 竟然问刘元华,想起那个轻浮的人,唐枚眉头就拧了起来,不明白丁华芳这样看起来美丽聪明的大家闺秀为什么会喜欢上刘元华她摇摇头,“我也不知,最近同大姐也是没有见过。” 丁华芳不免失望,往外走了几步,坐到一棵桂花树下出神。 苏三小姐这会儿走过来,笑道,“往西边出去,有一池荷花呢,想去那边瞧瞧么?” 唐枚本觉得落下唐妍不好,可看起来苏三小姐像是有话要单独说,便同她携手去了。 出得一道月亮门,转弯就是一带池沿,沿上建了几排竹屋,远远就听见鸭叫声。 走近一看,还真在几亩大的池子里养了些各色的鸭,有普通的白鸭,也有色彩斑斓的鸳鸯,水边系着两条扁舟,远一些的地方,莲叶碧绿,荷花粉红,极有田园古朴的感觉。 看她露出惊讶之色,苏三小姐笑道,“这是照着我们府来建的呢,以后你来,我带你去看看。” 唐枚忍不住咋舌,“我看了也想在家里弄一个这样的,难怪他们要学。” 苏三小姐笑了笑,叫身后的丫环去弄些点心来,他们两家是世交,对彼此的地方都很是熟了,同唐枚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 两人坐下来,苏三小姐轻声道,“上回你跟我讲的事,我一直担心你呢,这次原本不想来的,听说请了你,这才来。” 唐枚心里一热,两人不过见过寥寥几次面,她又是侯府小姐,却真把她放在了心上,因而感激道,“劳你挂念了,后来倒也没发生什么。”说着眼睛一眨,“况且,你说的话我已明白,知道该怎么做。” 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当日的话都没有说完,她竟然都了悟了,苏三小姐点了点头。 丫环不一会儿端了点心瓜果上来,后面还跟了两个人。 一个是苏四小姐苏若琪,一个是许二小姐许琼。 看到唐枚果然在此,苏四小姐眼里怒意顿现,立刻就想冲上去羞辱她,只脑子里却想不到好的说法,正踌躇间,正巧看到水边的小船,眼睛转了转,忽地笑起来,拍手道,“坐船去水里看荷花再好不过了,三姐,你快来,这里有船呢,咱们坐了去玩。”一边就上去拉苏三小姐。 苏三小姐本不想去,许琼道,“那玩意儿还是你想出来的,说要坐船采莲,你们府才弄了的,现在却又不要了?快去了罢,唐二小姐你也来。”又吩咐看船的婆子把船划过来一些。 苏三小姐见此,便问唐枚,“你可愿去?” 唐枚上回吃了苏四小姐的亏,一直记在心里,见她提出这个意见,早就猜到一些,当下便道,“看着很有意思,我倒也想玩一玩。” 三人就上了船。 许琼乘机对苏四小姐低声道,“你可别做太过分的。”又高声道,“我就不去了,你们玩罢,我还要去看看其他小姐们呢。” 两个婆子就把小船撑远了。 在船上观景自是别有一番乐趣,船所到之处,那些水禽纷纷惊走,嘎嘎声四起,还有几只贴着水面飞起来,翅膀划出长长的水痕。 苏三小姐与唐枚低声笑着说话,苏四小姐心思却全不在这里,只叫婆子把船划得远些,离岸越远越好。 眼见是到湖中心了,苏四小姐突然站起来,欢笑道,“哎呀呀,看啊,这里有两只仙鹤呢。” 这船本就小,她这么一站,顿时左右晃起来,两个婆子吓得面色发白,连声叫苏四小姐快坐下来。 苏四小姐却依旧欢笑如故,还跺着脚,那船更是颠地厉害了,两个婆子吓得想尽办法稳着船,苏三小姐的脸色也变了,双手紧紧抓住船沿。苏四小姐见她们此刻注意力都已转移,脸色狰狞起来,猛的伸手往唐枚的背上一推。 却不料,唐枚不知何时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个人滚葫芦一般,全都跌到了水里去。 婆子大惊失色,忙叫起来。 苏四小姐也急的站起身,谁知船仍在摇晃,身子一个不稳,也扑通掉入了水里。,一下子三个小姐落水,两个婆子简直要哭了,不知道救哪个好,急的大呼小叫,拼命的叫来人。 岸边的丫环听到了,惊慌失措,有些忙找上面汇报,刘妈妈同绿翠两个头上的汗都流下来。 刘妈妈挽了袖子就要往水里冲,绿翠道,“妈妈,你又不会水,去了能做什么?” 刘妈妈一身功夫,偏生不会游泳,顿时急的捶胸,冲那两个婆子吼道,“你们还呆着干什么,还不下去我家小姐要是有点事儿,看我不把你们两个宰了” 两个婆子相商一番,哪里管得唐枚,只知道要把侯府两个小姐先救出来才是,先后跳下水去。 其实唐枚哪儿用得了别人来救,她以前最是喜欢游泳,这样清澈的湖水,被阳光照耀了半日,在里面游水正是享受呢,只是原本想着要耍弄苏四小姐,谁料到苏三小姐竟然也掉下水来,她当先就往苏三小姐那里赶了过去。 等到两个婆子跳下来,她已经拉扯着苏三小姐到船边了。 那婆子见她竟会游水,眼睛都瞪大了,唐枚道,“你们快把三小姐弄上去。”一边又回头去找苏四小姐。 苏四小姐这会儿正悲惨的在水里挣扎,不知道灌了多少口水,迷迷糊糊中见人游过来,忙两手抱了过去。 唐枚一把掐住她脖子,恶狠狠在她耳边道,“你倒是真的狠毒,想着淹死我呢,没想到自个儿要死了罢” 苏四小姐脖子一疼,神智略清,眼睛睁开来,认出是唐枚,不由惊吓道,“你,你……” “你如今命在我手里呢,我告诉你,以后别惹我,不然可没今儿那么好运”唐枚一边说,一边按了她两下,苏四小姐又吞了几口水进去,眼睛都翻起来,抖着道,“你敢,敢,这么对我” “有什么不敢的,你最好听清楚,那许畅,我打死也不会嫁他,你以后别再做出这些事情,好自为之” 两个婆子这时也游过来了,苏四小姐被唐枚如此一弄,又灌了水,早已气得晕过去。 费了好一些功夫才把苏四小姐弄到船上,可她一直不醒,苏三小姐到底同她是姐妹,不由得着急。 唐枚道,“要不我来试试,早前在书上看到一个法子,也许有用。” 苏三小姐便请她动手。 唐枚用力在苏四小姐胸口猛按了几下,只见她忽地闷哼一声,吐出许多水,终于慢慢醒转过来。 苏三小姐松了口气,感谢道,“今日幸好有你。”又有些疑惑,“没想到你竟会游水。” “其实本也不会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掉下去竟然就会了。” “可见你是个不惊慌的,大哥原也教过我,说若是落水不要慌,手脚乱动反而沉得快,要顺水而动其实不难,看来果真如此。”苏三小姐凝神看着唐枚,很是佩服她的镇定,越发有了好感。 而苏四小姐悠悠醒转,看清楚唐枚后,一个耳光就要扇上来。 唐枚躲过去,惊讶道,“四小姐这是为何?” “好你个阴狠的,刚才要我性命,如今却装得那么清白。”苏四小姐愤怒的叫道,“三姐,你别受了她的骗,她刚才要弄死我呢”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唐小姐救了你,你还来恩将仇报?”苏三小姐面色沉下来,“我看你是喝到水坏了脑子了,刚才她们也见了,要不是唐小姐,你救不救得上来都未可知呢。” 两个婆子也连连点头道,“是啊,四小姐,是唐小姐去救得你。” 苏四小姐眼见唐枚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气得一口气没缓过去,眼睛一翻,又要晕了。 第095章 牡丹盛宴(四) 船到岸边,早有婆子捧着毛毯等候,她们三个走上去,各自就被丫环们用毛毯包了起来。 国公府的二夫人听到消息也来了,把那两个婆子一通训斥,“也不会撑船了么?让小姐们落了水,万一有个长短,你们脑袋掉了也赔不了”一边叫人拉下去打板子。 两个婆子吓得跪下来磕头求饶。 苏三小姐见状道,“也不**们两个的事,是四妹顽皮,才叫她们失手的,还请夫人饶了她们罢。” 二夫人看着苏三小姐露出温和的笑来,“既是三小姐给你们求情,也罢了,只这半年的月例你们别想拿了。” 两个婆子逃过了挨打,忙又磕头道谢。 苏四小姐气哼哼道,“关我什么事,明明就是她们两个不会撑船,三姐你来充什么好人?” 二夫人目光朝她脸上一扫,吩咐几个下人,“快带三位小姐去房里,别着凉了,烧些热水去,有不舒服的,请大夫来看。” 一群人就往东边的一处院子去了。 绿翠拿手巾给唐枚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刘妈妈扶着唐枚,气恼的道,“怎么会落到水里的,可是那个死丫头捣的鬼?幸好没有出事,不然太太可怎么办才好” “只是船不稳才落水的。”唐枚没有细说。 刘妈妈又问,“听三小姐说你救了她们俩,可是真的?小姐什么时候会游水了啊?” “我也觉得神奇呢,好像天生就会的一样,掉下去就会划水了。”唐枚笑了笑。 刘妈妈啧啧称奇。 那处院子一排五间房,唐枚歇在最西边的房里,衣服都湿透了,自然不好再穿,府里备好了干净的衣裙,很快就送了来。 唐枚喝了滚热的水,身上稍许一点凉气也去尽了。 “只怕母亲也会听到消息,妈妈你去找到母亲说一声,就说我好得很,没什么事儿。” 刘妈妈正有此意,生怕张氏着急,忙答应一声出去了。 刘妈妈前脚刚走,苏三小姐身边的丫环绮罗在外头敲门,绿翠过去问,说是苏三小姐请唐枚过去说话。 反正闲着无事,唐枚身上也没有不舒服的,便整理了下衣裳去了,头发也没有梳,随意得披在肩头。 苏三小姐也换了套衣裙,看到她进来,笑道,“想叫你来喝茶呢,你头一次来府上跟我提起过翠云茶,前些日子正好弄到寿山县的,我倒是很喜欢,正巧她们随身带了些。” 唐枚闻言一喜,道了声谢坐下来。 绮罗把茶泡好了端上来,“可惜没有上好的水,只好叫唐小姐将就了。” 唐枚摆手笑道,“这我肯定尝不出差别。”说着端起来啜了一口,心里微微诧异。 “如何?” “比我们家的好喝,看来我那铺子上的不是从寿山县进的。”唐枚打定注意回去要问问茶铺的管事。 两人低头品茶,片刻功夫,只听外头传来丫环们的声音,似乎是叫侯爷。 唐枚心里一惊,往门口看去,只见帘子撩开,一个身材高大,穿淡青直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正是武阳侯苏豫。 苏三小姐站起来叫了声大哥。 苏豫不知道唐枚居然会在,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沉了沉。 苏三小姐道,“我没什么事,多亏唐小姐救了我跟四妹。” 听说是落了水,一个大家闺秀在水里自保只怕都难,竟然还能救人?苏豫讶然,又想,怎么自家妹妹两次都被这个女人救了,岂非太过巧合? “都是四妹不知道轻重,不然也不会这样。”苏三小姐看苏豫的神色,又补了一句。 上回苏四小姐泼茶的事府里好些人都知道,苏豫自然也听闻了,便冲唐枚一拱手,“多谢二小姐救了舍妹。” 唐枚还礼,“只是帮了把手,旁边还有两个通水性的呢。” 苏豫便不再说,只吩咐苏三小姐的丫环婆子道,“收拾一下,等会带小姐回去。” 苏三小姐露出疑惑的神色。 看这情形,唐枚便找了个借口出来,告辞走了。 “我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可是有什么事?”苏三小姐低声问苏豫,“这样早走,恐怕也不太好,好似在责怪他们府里似的。” “怕他们什么,来过就行了。”苏豫说着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那唐家小姐,我看你少接近为好。” “大哥怎么这样说?”苏三小姐拧起眉。 见她不高兴,苏豫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你也不多想想。” 苏三小姐嘴唇一抿,“大哥可猜错了,唐二小姐断然不是这样的人,事情虽有些巧,可人之间的缘分谁能猜得了呢?” “你既这样想也罢了,我只是提醒你。”苏豫背着手,“你如今大了,我也不能样样事替你来想。” 苏三小姐咬着嘴唇不做声。 姚妈妈见状,哎了一声,“你们几个丫头怎么了,侯爷来了这么一会儿,茶都不知道上。” 绮罗忙要去倒茶。 苏豫摆摆手,“我这就走了。” 见他出去了,姚妈妈叹一口气,“小姐,你顺着侯爷的话就是了,两兄妹常常说几句就冷下来,侯爷也是为你好。” “他只要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才好呢。”苏三小姐幽幽道,“凡想交好的,只怀疑别人,虽说通常如此,可也有不一样的。” 姚妈妈忍不住笑道,“可不是这个理儿,所以侯爷现在都没有讨到媳妇儿,哎,真真叫人头疼,他有时候还疑心我呢,可也别怪他,到底以前的事儿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你那会儿又年纪小,不像他已经懂事了。” 苏三小姐只得叹口气,叫丫环把东西收拾一下,同唐枚去道别。 她果真走了,唐枚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在屋里歇息一下也出去了,叫府里的婆子带她去找唐妍。 许畅正找到这儿来,许二小姐从苏四小姐屋里出来,两人就遇到了。 “大哥你来做什么?莫非来看唐二小姐不成?” “听说掉水里了?”许畅道,“还是她把人救了的?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 许二小姐摇头道,“我岂会知,她们三个坐的船,我又没有去…” 许畅嘿的一声笑起来,“你没别的理由会不去同她们坐船?我看是苏若琪自己害了自己罢我就说了,她怎么斗得过那女人?果然就是” 许二小姐撇撇嘴,“是了,你看中的最是厉害,不过你又能娶了她么?”她眼睛一转,“唐二小姐刚才去了若琳的房里,不一会儿,苏大哥也来了,你倒是了解,唐二小姐是如何的想法么?” 许畅脸色一沉,“还有这回事?”他心里暗道,苏豫明明说过不在意那个女人的,难道是唐枚想嫁去武阳侯府不成?又是救了苏若琳,倒是好手段他忙匆匆往那个方向去了。 结果扑了个空,唐枚刚刚离开那里去了别处。 张氏与唐妍一处,见到唐枚,忙着急的问道,“是真的没有不舒服?可不要瞒着,得请大夫来看看。” “这有什么好瞒着的,只会苦了自己。”唐枚抱着张氏的胳膊,“我真的没有事。” “那就好了。”张氏松一口气,摸摸她的头发,“好好的怎会掉了水里,早知道,不该让你来。” 许二小姐都来请了,还能不去么?唐枚一笑,“水里一点不冷,可舒服呢,我看咱们家索性挖个池塘出来,夏天泡在里面,肯定能祛暑。” “说的什么傻话。”张氏忍不住笑了,“这还有个样子吗?这话只同我说就罢了,旁的人听见了可不好。” 唐妍也过来问,“那苏三小姐同四小姐可好呢?” “也没什么事,只苏三小姐回府了。”唐枚歉意道,“之前没有叫你,后来你们都做什么去了?” “没做什么,赏花吟诗罢了,后来又去看了会儿鱼。” 几人正说着,有丫环婆子过来,说是宴席开了,叫她们一起去。 牡丹盛宴从早上一直开到傍晚,相熟的也会留下来用晚宴,现在这只是午时的宴席。 那些宴席都摆在一处空地,置于露天,四周花草假山美景,边品尝美食边赏景,说不出的惬意。 唐枚同唐妍坐在一处,张氏同那些夫人坐到别的地方去了。 “四妹可结交一些小姐了?”唐枚随意问道。 “倒是有几个,都是喜欢看些书的。”唐妍边说着,边指着道,“那边的刘二小姐,丁四小姐,还有秦五小姐。” 丁华芳后来又同唐妍说话了不成?唐枚微微拧了下眉。 “丁四小姐请我们过几天去她府里玩呢。”唐妍道,“刚才忘了同你讲,我也告诉母亲了。” “母亲怎么说?” “母亲准了,说丁四小姐很有礼数。” 有礼数个鬼,同刘元华私下相授,只旁人不知道罢了,这回居然那么着急,唐枚摇摇头,想着要找机会问问唐惠,到底怎么回事,这样急吼吼的表现,也不怕别人发现。 不过,他们那两人私自这样也罢了,可不要扯到他们唐家身上来才好。 第096章 牡丹盛宴(五) 下午府里还请了戏班子来,就在一行牡丹花前面搭的戏台。 一干下人忙碌的设下高几,又端来各色瓜果,一时有些繁杂。 唐枚站在一簇碗口大的紫色牡丹花丛前观赏,忽有一个身穿水红衫子的丫环托着个盘儿走过来,在她面前立定后,悄声道,“世子说,一会儿夫人会请小姐过去,小姐看了这个之后自会知道如何做。”说罢伸手拉开盘儿上面覆盖的绸布一角,露出粉红色的抹胸。 唐枚怔了怔,才想起那是在积香山发生的事,这抹胸是唐英的,她顿时冷笑起来,“那你回去告诉世子,这东西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随他的意,哪怕还回去我也不管,若不还的话,就留着当他的裹尸布” 那丫环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放下手,急匆匆的转身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还真以为一个抹胸能挟制她一辈子了?比起唐英的人生,显然她自己的更为重要,再说,上一回她已经帮过唐英,这次犯不着去冒险,赌上自己的婚姻大事唐枚甩了下袖子,脸色阴沉下来,看花的兴致在瞬间全无了。 刘妈妈都不知道抹胸的事,只是一头雾水,“那丫环在说什么呢,我怎的听不懂,那抹胸……” “以后再同妈妈讲,这里也不方便。”反正都要同张氏交代的,索性都告诉了去。 刘妈妈便住口不提。 戏唱了一半,果真公爷夫人廖氏派人来请几个小姐去小楼一聚,除了唐枚,同去的还有唐妍,丁华芳,洪家的三小姐,朱家两个小姐,秦家的五小姐等等,总共有十来位。 那楼有三层,府里的三位夫人,五位小姐都在二楼看戏。 卫国公府的老夫人前些年得病瘫痪了,四肢不得动,终年躺在床上,是以府里的大小事宜如今都是廖氏在掌管。 “你们几个都是出众的,叫人看了都喜爱。”廖氏笑着请这些小姐坐下。 楼里早已安放了桌椅,众人心思各异,有些未免窃喜,有些则惴惴不安。廖氏吩咐丫环们送每人宫扇一柄,香珠一串。 众小姐连忙道谢。 只见丫环不到一会儿就托了红木漆盘来,两样东西都极为精致,只是到唐枚这里,送过来的宫扇的扇面却是撕坏的,香珠也是缺了两个珠子的。 廖氏饶有兴趣的看着唐枚。 岂料她只拿来看了看,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就放在了一边。 廖氏不禁奇怪,旁的人拿到了总会有所表情,莽撞的当即就会翻脸,质问为何她的是不好的,精明的则会百般揣测,难免有一些神情。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唐枚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漆黑的瞳仁里仿佛藏着嘲笑,在说她幼稚。 廖氏心里一惊,那姑娘虽说已经成过婚,可也不过才十几岁,怎的会这样洞察人心,竟然知道她想做什么。 可知外头都是传言,说什么不懂事体,实际上,根本不是如此看来,这桩婚事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答应的。 抄手游廊里,许畅见那个丫环跑了回来,问道,“她怎么说?” 丫环支支吾吾不敢说。 他急了,喝道,“你倒是快说,难道还要我叫人动手不成?一个字都不要漏” 丫环扑通跪下来,“那小姐说,叫世子爷爱怎么,玩,怎么玩,说什么还回去也不管,不还的话,当……”她声音越来越小,“当裹尸布。” 许畅听了不怒反笑,拍了腿道,“好,果然是这样,倒是也狠毒,连她堂妹都不管了,好,好得很”一边就走了出去。 从国公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 张氏吩咐厨房准备晚饭后留下唐枚在房里说话。 因为知道是关于卫国公府的事情,唐枚叫了刘妈妈也在旁边听,讲了在积香山发生的事情,又说许畅有意娶她。 “至于为何,我也不清楚。” 刘妈妈道,“许是看中小姐好看聪敏。” 唐枚笑道,“也未可知,只不过是他,我是断不会嫁的。” 张氏扶着额头,“怎好把你嫁给这种人,不过卫国公府又得罪不起,若是他们府真有意,只怕你父亲是会同意的。他哪儿还记得以前那点事,若是世子过来说些好话,定会忘得干干净净” 唐枚挽了张氏的胳膊,“母亲不要担心,公爷夫人肯定不会要我这样的儿媳妇。”便把在小楼上的事说了。 “真是如此就好了,我在那里也听说国公爷很听他那个年轻夫人的话。”张氏微微松了口气,但又皱了皱眉,摇摇头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是现在有个好人家,你嫁了出去才叫真的好呢。” 唐枚最是怕听这种话了,她宁愿担忧度日,也不想因为这事找个男人做靠山,忙岔开话,“一去就去那么久,娘也累了罢,快去歇一会儿。” 张氏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嗔道,“我才这么一说,你就嫌烦了?” “我哪里会嫌娘烦呢,是真的怕娘累呀,您身体又不太好的。”她朝刘妈妈使眼色。 刘妈妈忙道,“是啊,太太,就是应付那些夫人说话都是费力气的,别说赏花来回跑那么长的路,还是听二小姐的,歇息,歇息。” “你如今也帮着她了,当我心里不晓得?”张氏笑骂一句,但还是听了,去了里屋。 唐枚同刘妈妈出来,跟婉儿说了声,婉儿就进去服侍了。 过不了几天就是端午,张氏请了唐士昌一家来过节,三家正好聚一起热闹热闹。下午,郑荣夫妇也拿了节礼过来,唐枚见状,忙找了机会把唐惠叫出来,两人一处说话。 唐惠先是问起她们去卫国公府的事,言语里有羡慕之意。 “不说这个,我倒是有话问你。”唐枚道,“在那里正巧遇到了丁家四小姐,她竟然同我打听刘元华的事。” 唐惠嘴角一撇,“你管她,别理就是了。” 听起来好似也找过唐惠,唐枚道,“那刘元华究竟同她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可她麻烦的很,还请了我们去他们府里玩,娘都准了,这回也只能去,就怕她不知轻重,又问些什么。” 其实那丁华芳早前找到唐惠的,原来他们家里要给她议亲了,可刘元华偏偏去了外地,丁华芳急得很,又不知同谁商量,便找唐惠,叫她想法子给刘元华通个信。 唐惠只说离得远,并不太搭理。 见她不说话,唐枚想了想问,“听说你派刘元华去进货了?” “哪个说的?”唐惠立刻虎起脸,又道,“哦,是丁四小姐说的罢?也不是托他进货,只他正好有事情,顺便叫他照看一下。到底是亲戚,比不得那些雇来的人,总是好信一信的。” 她如今急着撇开关系,倒是晚了,唐枚可记得她多次替刘元华说好话呢,再有,上回为了叫白振扬引荐给卢先生,这等私密的事都说了出来,可见她与刘元华交情匪浅。 唐枚正色道,“那刘元华我看着越不是好东西了,大姐还是不要搭理他为妙。” 谁料唐惠听得这一句,勃然大怒,“你又知道?他哪里做了不好的事情,你要这么说他?那丁家小姐,也是她那里主动亲近的,但凡一个男人,见到这般样貌的,谁忍心推却?还有,再怎么说,他也是跟我们有亲戚的,你难道就信了外人的浑话?元华表弟帮了我很多忙,哪里是你知道的” 她越说越激动,“你从小就受母亲疼爱,又嫁了个称心如意的相公,公公婆婆都俱在,你也是不愁吃穿,岂会知道我的艰难?难道我要日日回来同父母诉苦么?你才会明白这些” 唐惠一番话下来,眼泪流了满脸,拿手捂住了眼睛,抽噎不止。 唐枚断没有想到她竟然反应那么大,只不过叫她远离小人,却扯出那么大段话,可见她心里甚是委屈。 可刘元华真的不像是好人啊,唐枚叹一口气,“大姐你也别哭,我不说好了。”一边伸手去拉她。 唐惠才发现自己冲动了,忙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不太自然的道,“你也是为我着想,不过好些事你也不知道。” 唐枚这会儿当然顺着她的心意,柔声道,“大姐说的是,你我嫁人后,其实又怎能全清楚各自的生活呢,许是我想多了,大姐你自有你的道理,这话我再不说了。” “你知道就好。”唐惠才展露笑颜。 “但还要去丁家的,大姐倒是教我怎么同丁四小姐说呢,只怕她会缠着不放。”唐枚倒是真心请教。 “还不好说么,就讲听说元华表弟去了江南,暂时断了联系,信也不好送去的,这也是事实,不是我胡说的,要等落定了,才好送信。” 唐枚便笑着点头,两人重又归好。 晚上两家告辞走了后,唐枚心里万般不舒服,总觉得唐惠以后会吃刘元华的亏,可偏偏她信任他,又不能再说这事儿,要告诉张氏听,只怕会坏了姐妹俩的感情,一时也想不到好的法子,只得暂且放下不提。 第097章 议亲(一) 端午节过去,岂料忽然来了好几家说媒的,都是想求娶唐妍,张氏忙着应付,几天都不得空休息。 照理说这是个好现象,唐妍如今也十六了,早已是可以嫁出去的年纪,可张氏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挑来挑去,甚至比唐惠与唐枚当日议亲还要来得仔细些。 唐士宁对那几家也不太满意,是以最终也没个结果。 邵姨娘未免着急,想着叫女儿去卫国公府好好表现一番,博个好名声最后能有好姻缘,可谁料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根本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尽是些中流的。依她看,配给贾寄容还差不多,幸好张氏没有挑一个,不然她非得去拼命不可到了五月中,天气越发热了,夏日的衣裙都发了下来,料子都是上好透气的,唐枚选了件湖绿色的穿了,给张氏请安后,回到院子里,叫两个婆子把竹榻搬出来。 屋子里有些闷,外头倒是凉风阵阵。 她坐下后,叫了刘妈妈来。 “上回听苏三小姐说了茶的事情,你派人去找丁管事,别的不要说,只说我要最好的翠云茶,看他怎么反应,等拿来了,再问是不是寿山县的,叫个眼力好的去。” 刘妈妈道,“那就叫沈奇家的去罢。” 唐枚有四家陪房,有两家管着茶铺与胭脂铺,另外两家原先是在白家外宅做活的,如今跟了过来,好些都闲着,只伍家的儿子伍通在门房,沈家当家沈奇管理一些盆栽事宜。 那沈奇的娘子于氏,刘妈妈提到过几回,说是个做事能干的,只唐枚一直没有起用,今日刘妈妈又提了,她便点了头,“也好,你叫她警醒些,别错漏了什么。” 刘妈妈应着就去了。 唐枚在竹榻上面闭着眼睛躺了会儿,谁知道就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条毯子,于氏正站在院门外等着呢。 “快进来罢。”刘妈妈招招手,“你再跟小姐讲一遍。” 红玉端来水给唐枚漱了下口。 于氏过来行了礼,说道,“老奴找到丁管事说小姐要最好的翠云茶,丁管事二话不说就进去拿了一包出来,老奴就问是不是寿山县的,丁管事愣了下,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但是仍然把那包茶给老奴,说叫老奴回小姐,这就是最好的翠云茶了。老奴又问了句是不是寿山县的,他才回了老奴,说是的。” 唐枚听了扬眉道,“他最后那句你听起来是真是假?” “这个。”于氏犹豫了下,“老奴不好说,就是觉得他说的不太爽快。” “我知道了,你下去罢。”唐枚挥挥手。 于氏看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朝她努嘴,她连忙扭过头走了。 “丁管事可是有问题?”刘妈妈上来道。 “不晓得呢。”唐枚撑着头,想了一下道,“那王节武一家也是管茶铺的,不过都被丁管事压着,样样事都是丁管事在做主。妈妈这样,你亲自去趟茶铺,别叫丁管事发现,找王当家,叫他注意下丁管事最近的举动。” 刘妈妈便去了。 唐枚正要回屋里拿些书来看打发时间,张氏那里又叫了人来说,丁家使人来请她们姐妹过去。 早就答应的事,唐枚便同唐妍,唐芳去了丁家玩。 那丁家世代簪缨,丁老爷如今是个通政使,三品大员,二女儿又嫁给了永嘉侯爷,家世背景也是叫人羡慕的。 丁夫人年纪与张氏差不多,上回在卫国公府也是说了几句话的,知道张氏身体弱,就只请了三个姐妹去。 丁家三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了,丁华芳是最小的一个,最近家里也是在议亲。 “她说与你们几个投缘,我也不耽搁你们聚会,省得不自在。”丁夫人说笑两句就先离开了,只吩咐下人好好招待。 唐芳难得出来一次,满面笑容,极为高兴。 丁华芳请她们三人去书房赏画看字。 看得出来,丁华芳上次的才华展现,与家里的氛围不无影响,这书画唐枚虽然不太识货,可也能感受到这应是极为贵重的,大概是什么名人所做的书画罢,也怪不得很有意境。 观赏了一会儿,又出来园子散步。 丁华芳找了个机会跟唐枚单独说话,又是问起刘元华的事情。 “说是去了江南,也联系不上,要等那里落定了写信过来,才好回了消息去。”唐枚按唐惠说的意思讲了一遍。 丁华芳立时灰了脸色,又气又恨,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三人略坐了坐便告辞回家了。 到得第二日,又不得闲,怀宁伯府居然送了帖子来,请她们过去。 那府里果然有个与唐芳一样年纪的小姐,天真浪漫,而且也喜欢香薰一道,两人一见如故,说了几句话就凑到一处去讲悄悄话了。 唐枚与唐妍也在一处赏花。 唐枚注意到张氏与怀宁伯夫人去了上房,好一会儿才回来。 过了几日,怀宁伯府的二夫人到访。 那二夫人与张氏有些渊源,都是济南府历城人,既是同一个家乡的,自然有很多话说。 唐枚三个姐妹也去拜见了下,那二夫人给了三副金钗做礼物。 出来后,刘妈妈就奇怪道,“怀宁伯府突然这么热络,才几天,倒是来往了两回。” 唐枚道,“怀宁伯夫人在卫国公府的时候就显得很是要同母亲亲近了。” “其实想想倒也没什么,那怀宁伯府虽然承了爵位,但这两代都没出什么杰出的人物……” 两人边说着边往前走了, 那边邵姨娘听说怀宁伯府来了人,却是兴奋异常,在房里手舞足蹈的,像中了头彩一样。 “肯定是来议亲的,不然岂会一连两次的这样?”邵姨娘面上笑开了花,“这次总算如愿了,那怀宁伯府能娶妻的只有世子爷,别的都还小呢。哎哟,我的妍儿总算出人头地了啊,那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将来就是伯爷夫人,想都想不到的富贵呢” 倒是丁妈妈还比较冷静,“姨娘先别忙着高兴,还是去打听打听为好。” “打听什么?你也不想想,那二小姐是和离的,他们家岂会要,四小姐又是这样的性子,懂些什么事理?哪家看得上呢?只有我们家妍儿是最好的,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将来相夫教子最是合适,哪家娶了才叫福气呢”邵姨娘欢喜的道,“快把我那些好东西都拿出来,我现在就得挑一挑了。” 丁妈妈想想倒也是,要论到年纪,也是唐妍最合适的,再说太太宽厚,三小姐一早就记在太太的名下,比一般的庶女可不一样,便也说了些好话。 却说二夫人走后,秦妈妈道,“听起来怀宁伯府是有结亲的意思,太太怎么想呢?” 张氏笑了笑道,“看来他们家早就有这个意思了,难怪那日去了,世子单独来见过一回。” “哦,那世子如何?”秦妈妈懊悔道,“可惜那日我正好身子不舒服,也没有陪着太太去。” “倒是看起来温和大方,也很稳重,长得也是不错。”张氏回忆了一下,“只不知道老爷怎么看,再有,芳儿年纪还小,也不急在一时。其实我还有些诧异,到不知他们家会看上芳儿的,芳儿这孩子心性还幼稚,真要嫁去当人家娘子,我着实是不放心,又是个伯爵府,她如何处理得来呢?我原本只是想要她嫁个寻常人家的。” 秦妈妈笑道,“咱们家现在的境况,一般人家老爷岂会肯?要说什么简单的,那怀宁伯府虽说是个有爵位的,但他们府人丁不兴旺,也没多少人,只要世子是个好的,我看也不错。” “先再看看罢。”张氏道,“同老爷商量了再说。”她说着顿一顿,“妍儿都还没有嫁出去,芳儿的着实不急。” “是的,两家定了也是可以推后再说的,倒是三小姐的年纪真不小了。” 张氏想到唐妍,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先前挑来挑去没有合适的,岂料唐芳却有怀宁伯府来议亲,那给唐妍又得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傍晚,雪莲听到一些消息,飞也似的奔入了院子里,“刚才听太太那里的人说,那怀宁伯府好像是来议亲的呢。” 唐妍本是躺着的,听到了忙坐起来,喝道,“别跟着她们胡说” “是啊,教人听见了可不好。”海棠忙去关房门,“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就算是议亲那便议亲了,有什么好奇怪?” “那是不是来给小姐提亲的呢?可是伯爵府呢。”雪莲双眼闪光,“之前都选不到好的人家来,这回可不是有好人家了?” “你又知道是好了,那世子如何,谁知道?”海棠皱起眉头,“你不想那卫国公府的世子,小姐嫁过去又怎么样?” 雪莲顿时回不上话来,撇了撇嘴道,“哪会个个都像那个卫国公世子的,咱们小姐的运气可不会那么差。” “都还不知道给谁提亲呢,你给我管好自己的嘴了。”海棠告诫道。 “是了,是了,我不说了,只不过邵姨娘那里,听说更是热闹。”雪莲叹口气。 海棠听了忙摆手,往唐妍看过去。 唐妍却又躺下来看书,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第098章 议亲(二) 晚上张氏把怀宁伯府要结亲的意思同唐士宁讲了。 唐士宁倒是见过那世子几面的,很是满意,只听说是要娶唐芳,也颇为惊讶,皱起眉道,“怎的不是三丫头呢,是三丫头可不是最好了,四丫头年纪还小,也不好赶在三丫头前面成婚的。” “那是他们家看中的,谁又知道怎么想的。”张氏暗自猜想那边应还是介意唐妍庶女的身份,到底是个伯爵府,娶个庶女媳妇只怕要被人说闲话。 “也罢了,定了也好,眼下你还是把三丫头的事情办好才是。”唐士宁对此也没有过多意见,背着手就往瑾娘那里去了。 几日后,与怀宁伯府又来往了一回,消息就传了开来。 听说怀宁伯府竟是要娶唐芳,唐枚也有些吃惊,后来仔细想想,那怀宁伯夫人只怕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才会当面给杨夫人难看,同张氏结了交情的,就是不知那世子为人如何。 不过张氏既然肯了,想必是还不错,就是不知四妹会不会喜欢。 “没有想到四小姐反倒定了人家。”红玉笑道,“四小姐可还是个孩子呢,整日喜欢粘着小姐的。” “就是呢,不晓得四小姐这会儿可有什么变化。”绿翠也笑。 门外春芬敲了下门,露出个头来,“你们自个儿一会儿看就是了,四小姐正往这里来。” 果然,唐芳带着罗萍来了。 一进门看到众人都瞧着她,脸儿一下子通红。 “都各忙各的去,看什么呢”唐枚笑骂一句,拉了唐芳坐在她旁边,“你还怕她们呢,脸红成这样。” 唐芳连忙用手捂着脸,小声道,“谁脸红了,我才没有” 唐枚扑哧一笑,看看她今儿穿的衣裙,一身粉色的,越加衬得年纪小了,想到她竟然就要嫁人,眼神更是变得柔和,“一会儿留我这儿用饭,叫宋娘子做你喜欢的点心吃。” “小姐就是惦念着这儿的点心才来的。”罗萍笑说。 “那最近可要多吃一些了,以后可没那么容易。”唐枚还是忍不住调侃了几句。 “二姐怎么也……”唐芳叫道,一边用手捶着唐枚。 姐妹俩打闹成一团。 唐枚忽然发现唐芳的袖子破了一个缺口,便停下手来,看向罗萍,“怎么这衫子是这样的?你们破的也拿给四妹穿不成?”她只当是服侍唐芳的丫环欺负主子,很是生气。 见她沉下脸,罗萍忙道,“不,不是,是……” 她正要说,唐芳忙道,“是我自己弄破的,路上摔了一跤。” 看主子发话,罗萍只好闭了嘴。 唐枚皱了皱眉,这二人举动并不契合,可见是说了谎话,但也没有当面点破。 还是唐芳走了之后,罗萍寻了空过来告诉真相。 原来是她们在路上遇到邵姨娘,邵姨娘一副吃人的样子,见到唐芳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那袖子就是邵姨娘撕破的。 “她竟敢这么做,你是吃素的?怎的当时也不给她点教训”唐枚柳眉倒竖,一拍桌子道,“下回她再这样,你可不能客气了,四妹性子软,就要你们这些人来挡的,岂能也缩在后面?” “奴婢不是不想,只是小姐拦着,说,说是抢了三小姐的好姻缘,过意不去,就算给邵姨娘出口气了。” 这个妹妹还真是好心肠,只是那怀宁伯府原本就是看上她的,怎么能算是抢呢?唐枚想了会儿,又看一眼罗萍,“你这会来也是背着四妹不忠了,倒是怎么想的?” “奴婢也是没办法,不然也不会来找二小姐了,小姐实在心太好,可是邵姨娘太没个样子了,奴婢是怕她还会冲撞小姐,才来同二小姐讲一声的。”罗萍垂下头道,“二小姐要是为此责罚奴婢,奴婢也认了。” 还算是有警惕心的,唐枚自然不会罚她,到底也是为了唐芳好,唐芳这样的性子,身边是应该要个有些主见的人。 下午时候,瞧着太阳不太烈了,唐枚沿着阴凉的地方去了张氏那里。 结果进去就看到张氏在那里揉额头,一个丫环在打扫打碎的茶碟,茶水蜿蜒流下来,都聚积在西角落里。 不用猜,就知道是邵姨娘来发作过了。 “娘你又放过她了?”唐枚道,“她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张氏摆摆手,“她是失手打翻的,倒是没说什么。” “那么巧就这时候,不过既然还能忍着也就罢了。”唐枚哼了一声,邵姨娘倒是长进了,还当她又来这里大吵大闹呢。她坐到张氏身边,笑着道,“娘,四妹的事儿你都没同我讲呢,那世子可是真的好?” “我是见过了,这些天也打探过,人品确实不错,你爹也同意了,再有,怀宁伯夫人也是极热心的,我看她应会对芳儿好的。”张氏拍拍她的手,“我晓得你紧张芳儿,可难道娘是那种不紧张女儿的么?自会看好的,反正也不急呢,就算两家有那个意思,我也同那边说了,等妍儿先嫁了再说。” 也算有个缓冲的时候,唐枚点点头。 “对了,为娘也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讲。”张氏叹口气,“刚刚睡了会儿就做了个噩梦,可把我吓的。” “什么梦把娘吓成这样?”唐枚见张氏脸色都白了,笑道,“娘,梦哪里有真的。” “梦见你嫁给那卫国公世子了”张氏抚着胸口,“我想来想去,你去庆阳县那里住段时间罢,正好天气也热,那边凉快些,住到夏日过了再回来。” 唐枚听了这个建议倒是觉得挺不错,不过并不放心张氏,摇头道,“我还是留在这里陪娘罢。” 知道是担心她,张氏抚摸了下她的头发,“你三婶在呢,怕什么,你尽管放心去。你留在这里,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安。” 看她神情,唐枚不好再拒绝,便道,“那我把四妹也带上,成不?” “这可不成,芳儿年纪还小,带出去,你纵了她,越发不像个样子,她得留在府里。”这一点上,张氏一点不让,唐枚是和离过的,多少规矩有些松动,又是这样的特殊情况,唐芳就不一样了,两者是不同的。 唐枚只得作罢,不过邵姨娘撕破唐芳袖子的事,她不能不往心里去,便同张氏道,“娘,其实邵姨娘是把火发到四妹头上去了,若是我走了,她想什么坏主意可怎么办?” “还有这事?”张氏沉下脸,嘴唇紧抿了会儿才开口道,“我自会多加主意的,岂会叫芳儿受到什么损伤?”她虽然一直对那两个姨娘宽厚,可也没有纵容她们做出多少坏事,至少,三个亲生女儿从来都没有受到波及。这是她的底线,若是她们真的越过了,她就是拼了命也不会退让的。 张氏又推了推唐枚,“现在就回去叫她们准备,明儿就去,多带几个丫环婆子,刘妈妈一定也要带去的。”张氏又叮嘱几声。 “爹可会同意呀?” “有什么不同意的,就说庄上的事你亲自去看看。” 唐枚笑着应了,“那好罢。”要是张氏这样能宽心,她去一趟也无妨,而且本来她也想去一次的。 刘妈妈听说唐枚要去庆阳县,也是吃了一惊,但既是张氏决定的,也是无话好说,只吩咐底下的人收拾东西。 要住上一个月左右,要带的自然很多,一直整理到天黑都没有整理完,只好等明日早上再继续。 听说唐枚要出远门,邵姨娘奇怪道,“怎么会叫她一个人出去的,你可打听清楚了?” “倒是不晓得。”看门的婆子老实回答。 邵姨娘给了她一锭银子,见她走了,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她走了也好,好叫我动手呢” 丁妈妈忙道,“姨娘不可急切,老奴才听到太太加派了两个婆子,两个丫环去四小姐那里。哎,姨娘啊,你就是沉不住气只当四小姐性子好,可她身边还有别的人呢,岂会不传到太太耳朵里呢?如今你要动手,可不是正中下怀,被太太捉住了,更加无话可说” 邵姨娘听了,气得抓起手边的碟子砸在地上,尖声道,“那要我怎么办那女人都露出真面目来了,我难道还躲着不成?好好的姻缘抢来给她自己亲生的闺女,把妍儿放在何地你说说,叫我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姨娘稍安勿躁,就算定了这门姻缘又怎么样,四小姐年纪还小呢,怎么也得在三小姐嫁了之后再嫁,这中间的变数可是多得很,姨娘何必要着急一时?再说了,也许三小姐能找到更好的人家也不一定。” “更好的?”邵姨娘嗤笑一声,“你当这京城遍地都是侯爵伯爵?要真是,她那两个女儿早就成什么侯爷夫人了,怪不得如今见到一个伯爵府,样样都做得出来,原先都不出门的,可变勤快了哼,她要那死丫头嫁去伯爵府,我就是不能叫她称心如意且等着罢,别叫我找到机会,叫她后悔无门” 丁妈妈见她正在气头上,知道劝不住,也只好闭嘴不说。 晚上八点左右还有一更哦~~ 第099章 庆阳农庄 贾寄容院子里的书房中,唐谦正伏在案上练字。 他因在学堂里被夫子责备了几句,又见夫子夸奖唐宏的字漂亮,心里不服气,誓要用功几天,把面子挣回来,故而到了家,用过晚饭后就直奔贾寄容这里来了。 他们俩是表姐弟,贾寄容平时孤僻寡言,与这个表弟倒是极好的,而唐谦虽然同唐枚感情也不错,但唐枚的字实在不如贾寄容写的好看,是以才来找他表姐来指点指点。 卧房里,巧云掩着嘴笑,“可认真呢,写了三大张了。太太知道了肯定高兴,少爷原本淘气的很,如今有宏少爷同他一起念书,学得也有乐趣了。” 贾寄容也笑了,“一会儿我去看看。” 巧书这时从外头走进来,“刚才路上遇到芝兰,才知道二小姐要去庆阳县呢,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罢,既然要出门,肯定要收拾很多东西,我又去添什么麻烦。”贾寄容道。 巧书微微拧了拧眉,“小姐同其他几位小姐走近些才好呢,您瞧瞧,那卫国公府,怀宁伯府都请了三位小姐去玩,唯独忘了小姐一个人,可见平日里不同她们亲近,旁的人都不知晓府里还有小姐你呢。” 贾寄容听了眉头一簇,但也没有说话。 倒是巧云说道,“咱们太太他们也没有请,怎么会请小姐呢?虽说现在住在一个府里,但到底是两家人。” “所以才要小姐多去走走啊,小姐年纪也不小了,要说这京城里,大太太认识的人肯定比咱们太太认识的多,要讨得大太太喜欢,也会给小姐多留意呢……” 正说着,却听见帘子的响动,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贾氏来了。 贾氏瞧了巧云一眼,巧云赶紧福一福身,往后退了去。 贾寄容上前见礼,问贾氏好。 “听说谦儿来了,怕他烦你,人在哪儿呢?” “在练字,说叫我看看的。”贾寄容笑道。 “哟,他倒是刻苦起来了,难得一见。”贾氏说着坐下来,拿起刚上的茶喝了几口。 巧书与巧云都退到门外边,听候差遣。 “刚才巧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大嫂这个人最是好心,岂用你去巴结的。”贾氏顿一顿,“不过我也知你不是这样的人,只要告诉你一句,我膝下无女,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贾寄容眼眶一红,要跪下来,“姑姑的大恩,寄容无以为报。” “你瞧,又说傻话了,你过的高兴,姑姑就高兴。”贾寄容拉了她起来,“别哭,还要去教谦儿写字呢,弄得花脸猫儿似的,被他笑话。” 贾寄容忙擦擦眼睛,两人互相一笑,携手去书房里了。 第二日一早,唐枚院子里的下人们又在整理东西,唐芳知道她要出门,急急得就来了。 “娘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同去,二姐快帮我求求罢。”唐芳拉着她,一副要哭的样子。 “又不是去很久,很快就回来了,你乖,在家里多陪陪娘。”唐枚捏捏她的脸,“你也要学着自个儿独立了,我总不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唐芳听她这么说,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当真不行了,真要留下我一个人?” 她又怎么舍得唐芳呢,两个人日日相处,感情深厚,唐枚摸着她的头,“下回再找机会带你去那里玩,这次真不行呢。” 唐芳没办法,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她忙,小尾巴一样跟在后头。 过了会儿,贾氏,唐妍同贾寄容也来了。 “可收拾的差不多了?”贾氏道,“真真羡慕你,别说芳儿要去了,我也想去那里看看呢。虽说京城好,可我仍喜欢有些田园风光的,你回来可要带些新鲜的东西叫我尝尝。” “那好说,远一些地方有种鱼,可鲜嫩呢,到时候我带个几桶回来。” 唐妍跟贾寄容也跟她说了些分别的话。 “芳儿还不太懂事,娘那里你多照料下。”唐枚跟唐妍说道,“我知道你是明事理的人,断不会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唐妍自是知道唐枚的意思,那怀宁伯府没有要娶她,说实话,她心里要说一点不舒服没有,那也是假的。尤其是听说世子人不错,更是有些遗憾,可她一介庶女,又能奈何,身世在那里摆着,哪儿比得上嫡女呢?私下也是郁闷了几日。 这下再提起,她心里微微一酸,面上却是淡淡笑容,“二姐放心罢,我会多去看母亲的。” 唐枚也笑了笑,转身去张氏那里告别。 昨日张氏同唐士宁讲了,唐士宁一开始也有些奇怪,不过如今他的注意力不在唐枚的身上,而上回唐枚被杨家的人看中,意图结亲,让他烦躁不堪,好不容易解决,此时也没有想要把唐枚立刻再嫁出去的心思。 听闻说是要去看看庄上的情况,唐士宁也知道唐枚帮家里处理了不少事宜,便也同意了,晚上唐枚已经同他辞过。 张氏这会儿少不得又叮嘱了好些话,又叫刘妈妈多加照顾,一行人到了巳时才出发去庆阳县。 京城到庆阳县有大半日的路程,中途在一个地方落脚过夜,又过了三四个时辰,在第二日午时到达了县上的农庄。 蔡有道听说唐枚来了,真是被吓了一跳,干净从竹板上跳起来,直奔到门外迎接。 “二小姐怎么也不叫人通知一下就来了。”蔡有道上去行了礼,一边吩咐庄上的人把那些行李都搬到该搬去的地方,“幸好小姐有先见之明,叫小的把那处院子日日打扫,如今倒也不用手忙脚乱了。” 刘妈妈道,“怎的就你一个人,你媳妇,儿子人等呢?” “不知道二小姐来,都去忙了,小的这就叫他们回来。”蔡有道叫来一个中年人道,“胡大,你去叫他们都来。” 那胡大应一声,撒腿就跑了。 唐枚这次带了十几个人来,刘妈妈,两个丫环,宋娘子,四个婆子,还有搬运行李的家丁,两个有些拳脚功夫的护卫,来到这里,都得一一安排住处。 幸好那院子倒是很大,几个女的完全可以住,至于男的,自然都去蔡有道那边住去了。 “这是宋娘子,你们厨房在哪儿,最近小姐的吃食都叫她负责。”刘妈妈给蔡有道说道,“这边菜啊什么卖的可离得远?” “不远,前边就有个集市,不过新鲜菜蔬,田里可不就有么,要吃肉,咱们这里也养了猪,宰了就是了,鸡鸭也是有。”蔡有道讨好道,“要是二小姐想换换口味,野鸡野兔什么的也能抓来。” “这儿后面再说,你叫人快烧些热水来。”刘妈妈吩咐完,就同唐枚去了那单独的大院。 院子倒是重新翻新修葺过的,里面的家具也都齐全,唐枚赶路了这么久也着实累了,一进去就坐在椅子上歇息。 “一会儿水就来了,这车厢里热的,汗出了那么多。”刘妈妈拿了帕子给唐枚抹汗。 红玉忙翻了把宫扇出来给她扇风。 蔡有道的娘子王银玲同他儿子蔡兴,儿媳妇钟羽,小儿子蔡丙都来了,在门口叫人通报,要来拜见。 唐枚就叫他们进来。 几人恭恭敬敬行了礼。 “你们刚才都在忙什么呢?”唐枚对农田里的事儿很有兴趣,顺口就问了起来。 “回二小姐,正好麦子熟了,收麦呢。” “哦,那你们继续忙去罢。”据说种田有农忙的时候,是不是正是这会儿呢?唐枚看他们都晒得黑黑的,又道,“可小心不要中了暑气,叫厨房煮一大锅祛暑的,叫着都来喝一些。” 王银玲应一声,笑道,“二小姐真真是心善,奴家这就去叫人煮。” 看他们告辞走了,正好水也来了,刘妈妈叫人把原先的浴桶烫了一遍,洗干净后才有放水进去,让唐枚洗澡。 换了身干爽衣服后,身上顿时舒服了好些。 “小姐现在要做什么呢?”绿翠道,“倒是都收拾好了,就是腾出来做书房的没有放好书呢。” “现在这会儿看什么书呀,在家里都看腻了,走,咱们去田里瞧瞧。”唐枚此刻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一般,哪里还闲得住。 红玉笑道,“妈妈,你看怎么办好?太太还说叫妈妈看着小姐呢。” 刘妈妈道,“看就看罢,又不少一根汗毛的,远远的站着就是了,别真跑到田里去,叫那些人都看见了。” “还是妈妈懂得我的心啊”唐枚伸手拉着刘妈妈,“妈妈挡在前面就好,哪儿看得见我?” “还笑我粗胖了”刘妈妈呸得道,“果然叫太太猜到,你出来就得换个样子。” “等奴婢找伞出来,太阳实在太毒了。”绿翠出去找了几把伞。 红玉给唐枚撑一把,刘妈妈,绿翠撑一把,后面跟了两个婆子,这就出去了。 蔡有道听说要去看田,忙来领路,又问,“二小姐怎的也不歇息下?那边都是些粗鄙的人,怕冲撞了二小姐。” “远些就是了,不过看个景色。”刘妈妈道。 “是,是。”蔡有道连连点头,“这里景色是也好的,旁边也有好几户人家夏日里喜欢来,什么二品大员,就是侯府都有人来的。” 说着,一行人往田地走去。 第100章 来客 果真是收麦子的时候,几十亩地只见人头攒动,地上一捆捆都是收割好的,堆积成山。 远一处的地方都种着水稻,一片绿油油,旁边几亩地,间或种些菜蔬,还有搭着棚架的,一些丝瓜,茄子从上面垂落下来,让人瞧着打心里觉得喜悦。 蔡有道在旁边讲解,“这些麦子还要拿回去打了碾了才行,那水稻是要到九月才能收的,西边那块地今年种了些豆子等,等天凉了就给府里送过去。”又伸手一挥,“二小姐走这边,别湿了鞋子。” 地下有水渠,唐枚小心走路,一边问道,“今年雨水如何?” “今年应是能丰收的,麦子就跟往年差不多,不像去年。” “这就好了。”唐枚很高兴,又指指那些在田里忙活的人,“这些人都是庄上的吗?” “一半是,还有些都是临时雇来的,不然这么多人,平常不忙的时候,可不是吃闲饭么,所以就只用这些人。” 蔡有道还真是会打算,看来母亲的眼光没有错,去年知道收成不好,他也晓得叫他娘子提前过来打声招呼,是个做事谨慎的。 唐枚看了会儿,就转身回去了。 “这里可有别的好玩的地方?”到了庄上,她又询问蔡有道。 “有,后山景色就很好,到处开着野花呢,东边有个大湖,也是很美的,二小姐要是想去,可以叫丙儿带着去。” 蔡丙是蔡有道的小儿子,才十一二岁,刘妈妈道,“他那么小懂什么,叫他带小姐去?” “妈妈可不要小瞧他,这儿一带没有他不熟的。”蔡有道笑道,“又是从小跟了县里的武师学功夫,那一箭一个准,山里飞的跑的没有他打不中的呢,不信下回妈妈去看看。” 想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唐枚倒是挺喜欢,又是小孩子没什么避嫌的,便道,“行罢,等我要去,找他来。” 一行人就回去大院子了。 第二日,唐枚就去看了那大湖,果真是漂亮,有点儿像前世的太湖,可惜不能下去游水,也只能看着那些孩童在里面玩耍干羡慕。 后来实在忍不住,去弄了个船划了玩,后两天又在河边钓鱼,倒是满载而归,吃了几顿新鲜无比的鱼肉。 虽然日子过得惬意,但难免还是会想到家里面的情况。 “要不叫个婆子回去看看?”刘妈妈建议道。 “还是过些时间再说,料想才几日功夫应不会有事。” 两人正说着,红玉端上来几道菜,“宋娘子才做好的,又炖了鱼汤,小姐钓的鱼不知道要吃多久才吃完,养在水缸里怕不会都要死了?” “明儿叫庄上的人吃了,我这再吃可要腻死了。”唐枚皱了皱眉,虽说是鲜嫩,可连吃几天还是吃不消。 “小姐尝尝这个罢,宋娘子做的茄夹,说是才想出来的,里面有肉糜,虾肉,香菇剁碎了裹在里头的。” 唐枚吃了一口,连连点头,“倒是好吃,外头脆,里头香,你们也尝一个。”她连吃了几个,“其实要是用藕片夹的话也好吃,可惜这季节也没有。”说罢低头思索。 刘妈妈不由想起在白家时白振扬弄来的藕,不由暗叹一声,终是觉得可惜。 “藕倒是少见的,要是这田里能种就好了,可不也到处是水么,怎么就偏江南那里种得出来?”红玉十分不解。 “等有空去问问蔡当家的。” 几个人说着,一边品尝菜肴。 这样惬意的日子过起来也是很快,一眨眼就花去了十来天。 这日,唐枚遣了一个婆子回府去看看,再同张氏说下这里的情况,随后就去了庄上,正见蔡有道叫人整理农具,便上去问他关于种藕的事情。 蔡有道一听说,皱起眉头道,“倒是没听说哪家种藕的,也不知弄过来能不能养活。” “那能弄来试一试么?” “这个倒是不难,不过放在哪儿试呢?虽说有这些田,可都种了别的东西了,再有,万一没种好……” 唐枚知道他是怕负责任,“你尽管明年找了试种,至于那块田,也你选,选定了到时候告诉我一声,好不好的,反正不算到你的头上。” “小姐既然有这个心,小的自然会尽全力。”蔡有道听她这么说,哪有不乐意的,一来,买藕试种都要银钱开道,多少能赚点中间的银钱,再有,种不好不关他的事,可种好了,小姐肯定会记他的功劳,怎么看都是两全其美的。 “那就说定了。” 正要走,却见胡大跑了进来,看到唐枚在,忙上前道,“小姐,有客人来了,说要见你呢。” “客人?”唐枚一怔,“是哪个?” “说是苏家的三小姐。”胡大表情有些怪异,侧过头往东边儿看,“小的知道那边是有个苏家的,可听说那是侯府的农庄呢,那小姐该不会是……” 蔡有道一口打断他,“还不走,说这么多” 胡大忙退走了。 “二小姐可要请那客人进来?” 唐枚道,“你忙你的,我去看看。”说罢自己走去了门口。 外面停着一乘小轿,轿夫都退得远远的,丫环们站在一边,见到唐枚出来了,都笑了起来。 绮罗掀开帘子,“小姐,唐二小姐来了。” 苏三小姐就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唐枚惊讶道,“三小姐怎会知道我在这里?”顿一顿,恍然大悟,“莫不是去问过我家里?” “是啊,本想请你来府里一趟的,你那日救了我同四妹,祖母同母亲都想谢谢你,可巧之后就是端午,一直就没有找到机会,后来又来请你,结果你却不在家,问起来,才知道来这里了。正好祖母嫌在京城闷,想出来住段时间,也来了此处。” 侯府的端午节想必同他们府不一样,甚为忙的,唐枚笑道,“那真是太巧了,我这几日正玩得高兴,你来了,实在好。” 刘妈妈一边已经把那些庄上的粗人都赶了开去,好让两位小姐走到院子里面。 “我在东边那大湖里都钓过鱼了,那边水缸里养的全是。”唐枚颇为得意,“一会儿你留下用饭,尝尝我亲手钓上来的鱼?” 她最近在这儿过了些日子,性子更是爽直了,露出几分天性来,苏三小姐笑着道,“我倒是想,不过没有同祖母说呢,只说来看一看你,祖母说叫我请了你来,不如你先去我那儿用顿饭,我以后再来?” “也是个好主意。”唐枚歪头想了想,“可要见你祖母,我备些什么好呢?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 “你拿些庄上的东西便是了,我祖母也不是讲究这些的。” 唐枚便叫刘妈妈去准备一些,又问,“四小姐可也来了?”她对苏四小姐实在没个耐心,一点不想见到她。 “倒是没来,只我跟二姐来了。” 那最好不过,唐枚就同苏三小姐去了苏家的农庄。 蔡有道虽然刚才打断了胡大的八卦,可他自己也忍不住好奇心,毕竟那是武阳侯府的人,便同他娘子王银玲说起来。 听说是武阳侯府的小姐来请的,王银玲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二小姐面子倒大,那苏家的农庄在这儿,就是一些小管事都每日有人巴结的,没想到二小姐竟然能去做客呢。” “可不是,所以叫你小心伺候她。”蔡有道道,“幸好咱们也是明智,没有背着她做些什么,也算是躲过一劫。” “还不是当初我回去瞧了一次,就觉得人变了,哪儿是以前的性子?果真是不同。现在只巴望她有个好姻缘,咱们跟着也是有奔头。” “不是说四小姐都许给伯爵府了么?如今老爷又是二品官,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王银玲连连点头,“要是她看中咱们丙儿就好了,他聪明伶俐的,留在庄上就可惜了,能有什么出息?跟着去了京城,总有好前途的,我真不想叫他同咱们一样,白日顶着太阳晒的。” 蔡有道拍拍她的肩膀,“这倒也不能强求,还要看他的造化。” 却说唐枚坐轿子行了一会儿路,就到苏家的农庄了。 这庄子同他们家的比,自是气派的多,门口好几个护卫守着,像是还要盘查一下,不过她们的轿子当然不用,直接就去了里头。 到了一处拱门,两人下轿。 两个婆子迎上来,把唐枚带的东西收了,领着前边儿带路,“老太太在前头逗弄鸟儿呢。” 唐枚果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好似有几十只雀鸟。 “祖母最是喜欢这些了,不过府里头嫌吵,只养了几只,其他的都送到这儿来了。”苏三小姐解释。 “可是有会说话的?”唐枚问,她对鸟雀说话一直觉得很有趣,以前对面就有人养了一只八哥,天天叫“欢迎光临”。 “有啊,好几只会说话呢,祖母都取了名字,很会逗人开心。” 两人刚走到拐弯处,一个身穿藕荷色裙衫的少女走了出来,正是苏家的二小姐,唐枚自是见过的,上去行了礼。 第101章 与你无关 苏二小姐回一礼,抬头笑道,“可来了,我忍不住过来瞧瞧。” 两人笑着随她进去。 里头是个三进的大院,绕过穿堂的山水大插屏,来到正屋,唐枚第一眼就看到十来个身穿粉色薄衫的小丫头,一排的立在游廊下,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鸟笼或鸟架。 那些五颜六色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发出或尖细的,婉转的,或学人说话的,悠扬的声音。 “祖母。”苏二小姐同苏三小姐上前行礼。 苏家老夫人撒了手里的瓜子仁,拍了拍手,转过身来。 只见她五十来岁的年纪,鬓发银了大半,身穿莲子绿底福寿纹宽袖褙子,脸蛋稍丰,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满是和蔼之色。 唐枚郑重行了一礼,问老夫人好。 老夫人扶着丫环的手坐下来,“都坐罢,这天气热,站着可不累?”又看唐枚,“早前就听过你的名儿,没想到倒是有缘分的,救了三丫头跟四丫头,都还没有谢你呢。” “我只是搭把手罢了,哪里能算救,老夫人言重了。” “那今儿留下来吃顿饭,可行?” “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唐枚笑道。 老夫人也笑了,“是个直爽的,好。”一边手指过去,“来来,你看看我那些雀儿可好?” “我是不大懂这些,只是老夫人那么喜欢,可见是好的,听说有些还会说话呢?”唐枚也认真来看,“这是叫鹦哥么?那种,倒是颜色很出彩,又大,是不是别国找来的?” 她原先是见过一些其他国家的鹦鹉,个头就是显得比较大,色彩也是特别有意思的。 老夫人拍起手,“还说不懂呢,也只有你看出来是别国来的,这种鹦哥最聪明了,放出去也不会乱跑,倒是我最爱的。” 苏三小姐见祖母如此,面上也露出笑来。 苏二小姐则朝唐枚看了几眼,笑道,“难怪二妹要提议来庆阳县,唐二小姐果真是见多识广,三妹才那么要结识的。” 老夫人听了,眉梢微微一扬,手落下放于桌上。 厨房这时弄了些西瓜上来解暑,一时几人吃起来。 “哟,唐二小姐来了呀。”门口忽然一声朗笑。 唐枚抬眼一看,只见是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鹅蛋脸,眼睛是很大的双眼皮儿,梳着堕马髻,只两旁插了赤金蝴蝶钗,穿了件淡紫色碎花褙子,瞧着极是亲和。 “母亲。”苏二小姐这时上前行礼。 苏三小姐叫了声三婶。 原来是府里的三夫人,唐枚也过去行礼问好。 三夫人却是上来就把老夫人面前的西瓜挪走了,娇嗔道,“娘也是的,热天贪凉,可是要把肚子吃坏了,你们一个个怎的也不拦着?” “才那么一点,怕什么?”老夫人道,“就你爱管,样样都要管呢。” “可不是,不然我岂要跟来,就是来管娘的。”三夫人一边笑,一边叫丫环收了下去。 老夫人只指了她两下,“你是要叫她们都没了事做罢,天天陪在我旁边。” “就是啊,我看娘不如把她们都撤了,以后月例都归了我,我可发财了呢。” “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想法?”老夫人哼了一声,对那些丫环道,“可都听见了,以后见到她来都快快的上来报我,省的什么都吃不成,也好教她不能抢了你们的月钱呢” 众人都笑起来。 唐枚心道,这婆婆跟媳妇的关系瞧着倒是好得很,也是少见。 三夫人这才同唐枚说话,仔细瞧了眼道,“也是个俊俏的丫头。”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同她们说了几句就进去里屋歇着了,三夫人也跟进去服侍,唐枚因为还要留下用饭,便同两位小姐在院子里走了走,说说话。 没过多久,也就到午时了。 丫环们把一盘盘美食端上来,三夫人也扶着老夫人出来,各自又见了礼,按辈分坐下。唐枚是客人,便坐于三夫人的身侧,其他两位小姐分头而坐。 众人正要动筷,只听外头一个丫环道,“侯爷来了。” 老夫人“啪”的放下筷子,“这会子来干什么?” 三夫人见状忙笑道,“去跟侯爷说,在招待客人呢,又是女客,侯爷稍待会儿再来。” 那丫环就退下去了。 苏豫听说在招待女客,起先也没有注意,只问道,“老夫人身体好不好?没有累着罢?” “没有不好,不然也不会今儿请了唐家的二小姐来。” “什么?”苏豫扬起眉,“唐家二小姐?你说在里面的女客就是她?” 那丫环不知苏豫为何沉下脸,声音不由低下来,“回侯爷,是的。” 她怎么又那么巧来了庆阳县?苏豫眼睛微微眯起来,哼了一声,转头往外面去了。 宴席上的气氛有点沉闷,虽然三夫人极力调动,但老夫人似乎听说武阳侯来了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大好,是以其他几人也没有多少兴头,唐枚自然看得出来,是以用完了饭便也要告辞。 “你有空记得过来我那里。”临走时,唐枚向苏三小姐发出邀请。 苏三小姐笑着点点头,叫姚妈妈送她出去坐轿子。 结果刚到庄上,刘妈妈就见蔡有道从大院子那里急慌慌的过来,脸上表情很是怪异,像是要掩饰什么,可又掩饰不了。 “蔡当家,你这是怎么了?”她奇道。 “有,有客人在等二小姐呢。”他擦了一把汗。 “客人?”刘妈妈更加奇怪了,今儿怎么回事,连着来两回客人,莫非这也是要请小姐去吃饭的? 唐枚此刻也下了轿子,“是谁呢,你问没问?” “是,是……”蔡有道小声道,“说是像武阳侯,听胡大说就是打那里过来的。”他也觉得疑惑的很,二小姐明明就是去了苏家的农庄,怎的那侯爷又来了呢,到底二小姐同苏家什么关系? 听说是武阳侯,唐枚也吃了一惊。 “武阳侯怎会来这里?”刘妈妈道,“刚才明明听说在庄上的。” “去看看就知道了。”唐枚说着往前走了去。 苏豫正坐在堂屋里喝茶,这儿原本是唐枚的住处,男客是不方便进来的,可蔡有道哪儿敢拦着。 红玉也是战战兢兢,刚才去上了茶,只见那武阳侯脸色冰冷,不怒自威,竟像是来治罪似的,叫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眼见唐枚来了,她连忙迎上去,“小姐,侯爷在这里呢。” 唐枚点点头,只叫刘妈妈跟了进去。 “见过侯爷。”她行了常礼后,抬起头看着他,“不知侯爷来我的农庄有何贵干?” 苏豫把茶一顿,单刀直入,“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话真是莫名其妙,唐枚挑起眉,“侯爷是来打哑谜的么?我要的东西自是很多,不过同侯爷又有什么相干?” “不与我相干,为何频频见我妹妹?连庆阳县都不惜赶了来?” 唐枚一怔,才明白苏豫是为此而来,不由心里来了气,当初天清寺一事,苏豫曾说欠了她人情,且不论唐士宁的事得以解决到底苏豫助没助过,她到底也没有去找他讨要这份人情。 如今坦坦荡荡与苏三小姐结交,他竟然怀疑她的意图,实在叫人恼火唐枚也没了好脸色,“侯爷此番过来,难道是要我不要再见三小姐么?” “你知道便好。” “哈。”唐枚忍不住冷笑起来,“侯爷竟是三小姐的父母么?三小姐连结交一个朋友也要侯爷批准不成?真是叫人开了眼界了且不说侯爷的眼光好坏,就说你们苏家的老夫人,她也不曾叫三小姐应了这些,不瞒侯爷,老夫人还叫我多去府上玩呢,如此说来,侯爷岂不是连老夫人的主都要做了” 一番话说得苏豫差点跳起来,他此生还没有见过如此顶撞他的女人,手下椅子的木柄顿时被捏的粉碎,悉悉索索落于地上。 看他那一双眼睛像有刺眼的锋芒,唐枚的心也忍不住一缩,心道若是没有旁人,又在他眼前,自己是不是会被他捏住喉咙? “好一张尖利的嘴本侯劝你不要得寸进尺”苏豫大怒。 “我何时进了寸了,要进也是同苏三小姐的情谊,若是同侯爷或者你们侯府的交情,我一寸也不会进,侯爷请放心”唐枚一字一顿,丝毫不让。 刘妈妈听了脸都青了,忙伸手拉了拉唐枚,冲武阳侯行礼道,“侯爷,咱们小姐是先来庆阳县的,什么存了别的心思,那是万万没有,不信侯爷回去问问苏三小姐。”她虽然胆大,可对方乃是侯爷,刘妈妈自然要压下心底那股子气。 “妈妈同侯爷说这些干什么呢,清者自清,无需解释,若是三小姐听了侯爷的话,不再同我来往,那也罢了。”唐枚双目又直视苏豫,“侯爷请回去说教三小姐罢,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既是小人,侯爷又岂能凭几句话吓唬得了我?”说罢穿过堂屋自行去了里间。 刘妈妈忙同苏豫行了一礼,叫红玉送侯爷出去,也跟去了里面。 最近都晚上八点左右发,如果有加更,下午就会发,其实我也很想多加更,不过身体不容许,病情反反复复的,弄得心情也不太好,各位请见谅,如果完全康复了,肯定会好好加更的。 第102章 工伤 苏豫一路回到庄上,进去又要见老夫人,结果三夫人拦住了他,叫几个丫环进去服侍,同苏豫去了堂屋里。 两人对面坐下,苏豫道,“祖母睡下了么?” 三夫人道,“有些乏,躺着去了,你如今不要去见她,不然老夫人更会生气,何苦来着?早知道,就不该那样做,你就算顺了她的心又如何,不过是去那吴家一趟。” “去了就是应承了。”苏豫摩挲了一下手指,“既如此,还请三婶好好照看下,我这就回了。” “哎,你瞧瞧你,老夫人跟你生气,你也跟她生气么?见个一次不行,就不会再去求见求见?”三夫人叹口气,“其实你也不能怪老夫人,吴家本就是与老夫人沾点亲的,五小姐见过几回,老夫人一直很喜欢她,家里也是门当户对,你一句不要,老夫人可不要气成这样?” 苏豫听了,并不说话。 三夫人知道劝不成,便道,“你最近清闲,也不用急着走,待两日再说,这就走了,老夫人知道了又不高兴。” 苏豫也觉在理,便点点头。 三夫人就又出去了。 苏豫也去到下人早就收拾好的屋子。 结果苏三小姐正在屋里头等着他呢,见到他来,她叫了声哥哥,边轻声道,“听安庆说,哥哥去了唐家的农庄?” 苏豫也不否认,但面色却冷了下来。 “哥哥不要怪安庆,是我叫妈妈看看哥哥去哪里了,安庆又不是爱说谎的,这才说了。”苏三小姐顿了顿,“只是不知道哥哥去那里做什么?唐二小姐本是在这里的。” 姚妈妈虽然说了这事,但并不想叫苏三小姐去问苏豫,当下急得伸手要拉她,苏三小姐却甩了手去。 苏豫道,“你倒还来管我。” “我不想管哥哥,只唐小姐是我结交的,我知道哥哥如何想,可这接二连三的事,我不得不说清楚,都是与唐二小姐无关的。在卫国公府落水,是四妹故意弄了出来,在我房里遇到哥哥,也是我叫了她来,并没有想到哥哥会那时过来瞧我。这一次,更是明明白白,是我提议祖母来此,也是有私心,只想来看看唐二小姐,哥哥为何却都要怪在她的身上呢?” 她一口气说完,已是额头出了汗。 苏豫静静瞧着她,眼帘忽地一垂,淡淡道,“你就那么信她?” “是,我没有不信的道理,她若真要那富贵,大可嫁给许大哥,何必要避到这里来?难道说在哥哥眼里,她就是非要嫁了你不成么?果真如此,她早就讨好了你去,可她在我面前,从不曾提到哥哥一句的。” 苏豫听到这里,已不想再听,摆手道,“罢了,随你罢。”说罢转身走了。 姚妈妈知道他是动了气,叹一口气道,“都是我多嘴,又叫你们兄妹这样,可小姐,唐二小姐再如何好,你为了她这样说侯爷,又何必呢?” “我要是不说,以后还能交到朋友么?”苏三小姐拿帕子抹了抹汗,手心里也是湿漉漉的,刚才生怕苏豫发火,岂料他也没有多大举动,因而放了些心。 姚妈妈叫人端来凉茶,给苏三小姐递上一碗,“刚才我真是担心,侯爷为老夫人的事已经很烦恼,不知道怎么哄得老夫人回去呢,你又这一出,侯爷岂能不恼火?” “祖母那里,不过几日就消了气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的。”苏三小姐并不太在意。 “这回又不一样,那五小姐是老夫人特别喜欢的,侯爷年纪也已经不小,老夫人只怕达不成目的不罢休呢。”姚妈妈道,“其实那五小姐也真的不错,摸样好,家里又是256中文,一手字也是漂亮,难怪老夫人看得中。” 苏三小姐低着头,想起与吴小姐的几次见面,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怎的,小姐觉得不好?” “太怯弱了些,只怕嫁给哥哥……”苏三小姐嘴角露出苦笑,“妈妈不知家里的情况么,她这样的,四处有人疼着自是贤妻良母,可若不是,成怎样,谁又知道。” 姚妈妈想了想,也拧起了眉,“可老夫人却未必那么想呢。” “祖母哪里不知道,只没有更好的而已。”苏三小姐把凉茶喝了,站起来道,“祖母也不知这会儿在做什么,去看看罢。” 姚妈妈道,“许是在午休呢。” 两人说着就去了。 却说唐枚无缘无故被苏豫质疑,火大的很,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只觉气无处可发,心道就是个侯爷罢了,只当人人都想巴结他么?要不是苏三小姐与她投缘,就是公主,她也不想去攀附了的可这次对苏豫说了这样的话,就算苏三小姐再来请她去府里玩,她倒也真的不太想去了。 这样,是不是就此要同苏三小姐断了交情? 她又有些惋惜。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她问刘妈妈怎么回事。 刘妈妈也不晓得,便要出去看。 红玉却走了进来道,“一帮子粗野的人在外头吵呢,说要见二小姐,真是不知道礼数” “你知道是什么事?”唐枚问。 “零星听到一点,说是蔡当家的短了他们的工钱,要找小姐做主,偷偷想溜进院子里来,结果被看门的发现了,抓住要一顿打,他们又哭闹开来,蔡当家正叫了人弄走呢。” 唐枚正心里烦闷,遇到这件事,倒是把那点郁闷丢开了,叫红玉把蔡有道叫进来。 蔡有道很快就来了,“扰了二小姐的清静,小的已经叫人办了。” “到底是什么人,说你短了他们工钱?” 最后还是惊动到了唐枚,蔡有道也没法,只得说清楚。 原来是唐枚还没到庆阳县之前发生的事,也是在收麦子的时候,蔡有道雇了雇工搬运东西,结果有俩平板车到路上出了事故,轮子不知怎的突然坏了,车上的农具哗啦倾泻下来,正巧撞在去查看情况的一个雇工头上,把人打晕了。 后来找了大夫看,一直看不好,如今还躺在床上呢,人事不知。 来吵闹的正是那个人的媳妇儿跟弟弟。 唐枚听完问,“那车跟农具是咱们庄上的?” “是,可是明明是他们自个儿没有赶好车,好好的车怎的到他们手里就坏掉了?非要咱们赔钱,见小姐来了庄上,趁机又来闹。”蔡有道恨恨道,“许是以为小姐心软,称了他们的心呢” “那车你也没去查查么?平常是谁使的?” 蔡有道没想到唐枚真的会认真追究,一时答不上来,他有好些事要忙,哪儿管得了这些繁琐的事,再说,那些人分明就是想骗几个钱花罢了,他才懒得去理会。 “你没查?”唐枚皱起眉,“咱们庄既然每年都要雇人来收割作物,要真是咱们的错,闹大了,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这……”蔡有道额头上的汗慢慢渗出来,“那小的立刻去查。” “那家人找个人去好好说话,家里到底什么情况,一会儿来告诉我。” 蔡有道连连点头,赶紧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来报说,那家子一家六口,有个老娘,那人的娘子,还有两个年幼的娃儿,那人的弟弟也还小,才十四岁,主要都是靠那人吃饭的,如今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 唐枚便拿了些碎银叫人送过去,说好好安抚下,若是查出来确实是车的问题,将来再做补偿。 刘妈妈在旁边听了道,“小姐到底是心好,老奴以前可见多了,这种事哪里有人管的,那些穷苦人家被砸了就砸了,哪怕就死了呢,也没个地方申诉,谁会理他?” 绿翠正叫两个婆子把饭菜放好,笑道,“好心有好报,听妈**话,可是假的很呢。” “可不是?索性咱们不是信佛的。” 唐枚听二人对话,不由笑了笑道,“只是动动嘴的功夫,难道也不管么?再说,庄上每年都要雇人收割作物,要真是咱们的问题,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那些雇工做起事来,也不一定会尽心,谁知道背地里怎么弄。你们说好心没好报,可要是坏心传在外面,以后一旦有什么事,也只是被众人踩的份儿。” “看小姐说了一套驳你们呢。”红玉拿了碟子布菜,“知道都错了罢?” “错了,错了,小姐自是英明。”刘妈妈笑起来,看唐枚越发的喜欢,可见平日里像是泼辣的,心到底还是同太太一样,有善良助人的一处。 到了夜黑了,蔡有道才来,倒是满心的惭愧,这一查才知道,那车果然早出了问题,本是要拿去修的,结果交代事情的忘了说,叫那人赶了车走了,果然就出了问题。 可知错是在他们的头上,唐枚道,“那你明儿一早给他们请个好的大夫去看看。” 蔡有道为难道,“只怕很难治,都几天还是头脑不清,听说最近连东西都不好吃了,人瘦的跟皮包骨似的。” “能怪谁呢,早些你不肯花些时间?”唐枚目光横过来,“那也不好当死了的,死了的话,那家子以后怎么过?你去请了大夫看过再说。” 蔡有道只得点点头,退出去了。 谢谢大侠一个的粉红票票~~ 第103章 巧不巧 后来一连请了三个大夫来,结果都医不成,都说要叫那户人家准备后事,蔡有道却不敢立即去同唐枚说,这件事主要在他的责任,要是肯花些功夫,一早就出钱帮他们家请个好些的大夫,事情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如今又承认是庄上的问题,可不是惹了麻烦进来?他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谁料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胡大兴匆匆的跑了来。 “管事,这事有救了,有个神医来了!正巧在给那些农户看病呢。” 蔡有道白他一眼,“你拿我寻开心来了?神医?哼,我见得庸医倒多了,装神弄鬼的骗人银子,真是神医,岂有不坐馆看病的,巴巴的来当个赤脚大夫给那些人看病?吃饱了撑的!” “我可不敢寻管事您的开心,是真的,我才去瞧了热闹呢!”胡大道,“不信您去问问贵子几个,那神医把栓子的娘都治好了,他娘得了腿病都几年没有下过床来,那大夫拿针戳了几戳,立马就好了很多呢,拄着拐杖这就下来了,您说神不神?” 蔡有道被他说动了,要真有这样的神医,指不定就能治好那雇工的病,当下忙道,“可听说要多少银子的?” “好像不要钱哩,那大夫说是过来游玩的,顺便给人治下病……” 蔡有道心道还有这样的好事,不等胡大说完,一把拉住他,“快,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快步得出了去。 晚上蔡有道笑眯眯得来唐枚那里禀告,说找到个大夫,那雇工已经清醒过来了,只要再治几日,就能得好。 之前听说严重的很,突然就好了,唐枚有些惊讶,“这么快,我只当要治个七天半月的,倒是县里哪个医馆请来的大夫呢?” “咱们县哪有那么厉害的大夫,还是运气好,正巧碰到一个京里来游玩的,那人医术高的很,都不知道怎么弄的,几下针扎下去,就好了不少。”蔡有道说着搓搓手,“不过还得扎几次,小的想着那大夫帮了忙,就请了他来庄上住了。” “那是应该的,你叫厨房再弄些好酒好菜去。”唐枚笑着道。 蔡有道舒了口气,应一声便退了。 “倒是巧的很,可见天还在助小姐呢,不然起了善心,那雇工却治不好死掉了,还不知得怎么样呢!”刘妈妈道。 唐枚笑了笑,用晚饭后,歇了会儿,看窗外月亮大如银盘,又圆的好似月饼一样,就想出去散散步,叫刘妈妈拿件薄一点的披风出来,虽说是热天,可庄上到底空旷,风还是大一些的。 几人出来门口,只见月光洒了一地银色,前面一片竹林影影绰绰,看起来格外清凉。 “去那里走走。”唐枚往前一指。 红玉抱着肩膀,“怎么看起来有点儿渗人,奴婢听说那些东西招鬼呢,眼下离中元节也不是很远。” 刘妈妈不由啐了一口,“鬼节还得一个多月呢,哪儿近了?你这胆小的,还是不要跟了去,不然一惊一乍的吓到了小姐倒是真的,还是回去看着那几个婆子罢。我看她们来了这里,心性野了,晚上时常不好好的,聚一起喝酒,像个什么样子。” 红玉就看了看唐枚。 “那你回去罢。”唐枚道。 红玉前脚刚走,那竹林里就传出清越的笛声来,宛转悠扬,极是动听。 三个人都定住了,听得一会儿,绿翠道,“这么晚了,是谁在竹林里吹笛子呢?” “看看就知道了。”唐枚也很是好奇,往前慢慢走过去。 那竹林不大,十丈左右的长度,三人从左边绕来,经过一块横卧的大石头,只见里头有个甚小的场地,那场地周围被竹林围绕,只那中间全然都不长东西,有一个石桌子,三个石凳,想来是有人专门开辟出来的。 这样的夜晚,坐在这里赏月品酒着实也是一大快事。 吹笛子的人此刻正是立在那场地里,看衣着背影是个男人,穿着月白色的单袍,那衣诀被吹得微微扬起,加上手执笛子的姿势,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刘妈妈小声道,“小姐,咱们还是走吧。” 既是男人,自是不便的,见了见,消了好奇也就罢了。 那人却忽然停下了吹笛,转过身来,目光看向唐枚这里。 她们本是要走的,结果见到那人的容貌,三人都大为惊讶,刘妈妈头一个道,“钟大夫,你怎会在这里?” “听说庆阳县可避暑,我就来了。” 会有这么巧?刘妈妈哼了一声,心道莫不是听说小姐来了此地,他也跟来了罢?但口里自然不说,只扶着唐枚就要离开。 “二小姐不想听听那人的病情?” “原来是你治好的?”唐枚回过头。 “不是我,还能有谁?”钟镜香淡淡道,“幸好你们管事遇到我,不然人死了,你们可有得亏吃。” “所以你借机就住到庄上来了?”刘妈妈也明白过来,斥责道,“好好的不在京城,太太时常要你看病的,如今跑了来,万一太太有个什么,可怎么好?还请钟大夫过了这几日就回去罢,待在这里又能干什么呢?” 钟镜香笑了笑,“妈妈不用担心,夫人那里,我早开好了药丸,如今这天气旧疾也不容易发,若是真有个什么,那也是府里人的问题,就算我在,也没个法子。我早就叮嘱过,夫人不能太操心,这些说多了也一样没有意思的。” 刘妈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气得眼睛直瞪。 唐枚道,“既然如此,还请钟大夫给那人把病看好了,需要什么,尽管说。”说罢便转身走了。 钟镜香追过来,“我也正要回去,一同走罢。” 刘妈妈怒道,“走什么走,不见男女授受不亲的,你给我站远些!” 钟镜香也不气,慢慢得跟在后头。 往后几日,就总见钟镜香在跟前晃来晃去,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倒也不好赶他走,他总算是出了力,治好了那个人,只有刘妈妈恨不得出手把他打跑,常常横眉冷眼的。可这一天,刘妈妈却被他说动了,竟然领着来见唐枚。 唐枚怔了怔,看着刘妈妈,“妈妈刚才说什么?” 刘妈妈叹口气,“小姐不要怪老奴,老奴着实是觉得他说的不错,那日小姐被人下毒,虽说没有出事,可未必没有毒性在体内。其实老奴也一直觉得奇怪呢,怎么小姐一点事儿都没有?还是叫钟大夫看一下为好。” 倒是不知钟镜香给刘妈妈下了什么药,竟说服了她,唐枚往钟镜香看了眼,后者面无表情,好似没有什么企图一样。 张氏如今很信任他,往后也是会碰面,唐枚想了想道,“你是要把脉?” 钟镜香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声音却压得低低的,“不看脉是不易弄清楚的。” “唔,那好罢。”唐枚伸出了手。 钟镜香手指抖了两下,他一直想要弄清楚的答案此刻终于就要解开了,不由深呼吸了几口,才慢慢走上来,把手指搭在唐枚的手腕上。 过了片刻,他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样?可有毒性?”刘妈妈急着问。 钟镜香不知该如何答,这段时间他反复试验,各处调查,深知此种毒若是被服入腹中,必定会死,就算不死,也一定会有余毒,可唐枚不管面相,举止,脉象,竟无一处显露出中毒的迹象,这怎么可能!难道真是当时的人被调换了不成? 可这又完全不可能,天下哪有如此相像的人呢? “到底怎么样?”刘妈妈又追问了一句。 “不好说,还需过几日再看。”钟镜香喃喃道,他在医学上面从来都是自信的,可这次只觉得挫败,脸颊不由染了红色。 唐枚看着好笑,此人还真是对医学痴迷,不得结果誓不罢休,不过是为个毒药,居然连追过来都做得出,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妈妈呸的道,“你不是神医么,怎的还看不出来了?真是白叫你给小姐看了!” 钟镜香有些恼怒,偏又无话反驳,只看了唐枚一眼,却见她嘴角一丝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来,顿时脑中灵光一闪,眼睛更是死死盯住了她。 这真相,真的只有她才会知道了! 虽然早就试探出唐枚是否知道毒药的事,可他自己却一直不信,今日得以把脉,才知真的如此,她体内真的没有毒!可唐枚却又不愿说,想当初他故意透漏卫国公府夫人的想法,也没见她托人来问,可见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这就走罢,小姐还要用饭呢。”刘妈妈催他离开。 钟镜香嘴唇抿了抿,又看了唐枚一眼,方才慢慢走了出去。 唐枚这时道,“妈妈可别再听信了他,什么看不出来,完全是托词,我看他是有什么企图才是呢。” “可是你当日确实中毒了,他的医术太太也是信任,比之毕大夫也没见有差的,既然说了,我总不好冒险,万一将来有什么事,可怎么办?又不能告诉太太,叫她担心。”刘妈妈一通说。 唐枚摆摆手,叫人上菜用饭,一边道,“丙儿那里可准备好了?” “好了,早上小姐说要去看他狩猎,不知道多高兴呢,就在外头等着呢。” 唐枚也兴奋起来,她还没见过真正的狩猎,立时低下头快快的吃起饭来。 第104章 狩猎 说到这狩猎,还是因为有日唐枚见到丙儿摆弄他那自制的弓箭,起了兴致,才问起这儿的林子能猎到什么,只听说有野猪,狍子,兔子,野鸡等,其他猛兽倒是一只都没有的,这才想跟着一起去看看,便定下了时间。 丙儿把几十来只箭都磨得能亮出光来,又一只只放到箭筒里,王银玲跑过来寻他,叮嘱3道,“在二小姐面前不要放肆,她喜欢什么,你就打什么给她,莫要顾着自己逞威风,可知道了?” 丙儿点点头,笑道,“二小姐可好呢,总要叫红玉姐姐送点心给我吃,我给她打些东西,那算什么。” “你知道就好了。”王银玲很欣慰。 两人正说着,唐枚走了出来,见到丙儿换了一身短打,小小年纪已经有几分英武,暗地点了点头。她早前还看到丙儿在沙地里练字,且不说是不是蔡有道夫妇故意叫他这么做,那孩子倒也真的识得几个字,加上秉性也好,其实心里也有些打算。 “二小姐,我已经准备好了。”丙儿立得挺直,把弓箭背在身上。 “那咱们这就走罢。” 丙儿却又道,“二小姐穿成这样,不怕被林子里的树杈扯到衣服吗?要是破了怎么好?” 王银玲听了着急,一把拍到他肩膀上,“你胡说什么呢,二小姐不穿这个能穿哪个?你总领着她们在好走的道上走,可不是了?”又道歉道,“二小姐,丙儿口直心快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头去。” “其实丙儿说得也不错,既是去狩猎,这身衣服真不妥了。”唐枚转头问红玉,“可有简便些的衣服?” 林子里本来就是树木叠嶂的,又不是去看风景,沿着阶梯走,再穿着漂亮的衣服也不会怎么样,可去看人家打猎就不同了,那动物哪儿会乖乖得在空地上走呢?肯定在林子里到处乱串,丙儿这孩子倒想得周到。 红玉想了想,“小姐可没有合适的衣服,倒是奴婢有的,以前方便做活的时候穿,可是……” “拿来给我。”唐枚回去了院子,又吩咐,“你同妈妈也换上了,别到时候摔跤的摔跤,把什么动物都吓跑了。” 两人没法,只得也换了衣服。 唐枚不再穿什么长裙了,弄了套短打,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红玉那套短打也是秀气了些,翡翠绿的颜色,衫子还绣了花的。唐枚又叫王银玲拿来方便的鞋子,三人穿了,又带了两个抗运的,这就跟着丙儿去林子里了。 一路上,唐枚心情十分愉快,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摆脱了“大家闺秀”这个头衔,如同丙儿一样,是农庄上的,闲暇跑来偷玩。 红玉在后头道,“妈妈,你看小姐高兴的,叫太太晓得,可是要骂咱们呢。” 刘妈妈道,“这又怎样,反正劝不了。” 唐枚回头瞪一眼,“在说我什么坏话呢?还不跟上来?” 红玉吐吐舌头,赶紧跑了上去。 丙儿在最前头,到了林子里,一会儿走走,一会儿停停,到处查找猎物的踪迹,可见是很有经验的。 “二小姐,你想吃什么野味呢?”他还不时询问。 “随便了,你遇见什么逮什么。”唐枚也无所谓。 丙儿便放开了,不一会儿就弄到两只野兔,刘妈妈提在手里,掂了掂,笑道,“肥的很,晚上叫宋娘子烧了吃。” 丙儿忽然嘘的一声,两只眼睛直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其他三人也忙安静下来,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前头有一只鹿,那鹿警觉的很,两只耳朵竖起来,头不时转动,好像在感知敌情,四蹄笔直,随时要逃走的架势,丙儿压低声音,几乎都听不清,“这儿鹿很少见,看我取了它。”说罢慢慢抽出背后的箭来。 唐枚见他一连抽出两支,竟是要双发,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那鹿观察了会儿,终于放松了警惕,低下头啃起草来。 岂料这时长箭腾空飞来,扑哧几声射入了它的身体,那鹿哀叫一声,翻倒在地上,脚抽搐了会儿就死掉了。 唐枚这才发觉背后都出了些汗。 丙儿欢呼一声,兴高采烈的跑上去,其他三人也跟上,走在后头的红玉却猛地尖叫一声,整个人颤抖不止,一步都迈不开来,脸色更是白得像宣纸一样,只懂的用手指着一处,舌头都不灵活了。 刘妈妈回头看了一眼,也惊道,“竟是条蛇呢,小姐小心些。” 唐枚一听是蛇,也来不及看,忙道,“快打了它,快!” 丙儿立即抽出箭来,一箭下去,直接中了蛇的七寸。 唐枚才仔细瞧见了,原来是条两三丈长的大蛇,通体黄绿色,粗大的很,难怪红玉会吓成这样。 刘妈妈笑道,“小姐竟然不怕?” “怕什么,吃都吃过了,还怕?”唐枚道,“这蛇的颜色看着倒像是没有毒的,是不是菜花蛇呢?也不知好不好吃,不然送去给三小姐,她定然喜欢的很。” 红玉才缓过气来,拍着胸口道,“可把奴婢吓死了,小姐却还惦念着三小姐,倒忘了那天侯爷来的事。” “是呀,小姐,要是去送了,侯爷只当小姐又有什么心思,老奴看索性就罢了。”刘妈妈也劝道。 唐枚嘴角扬起,哼了声,“我倒不怕他,只不过他们到底是兄妹……”顿一顿,忽觉意兴阑珊,叹口气道,“罢了,既然妈妈也这样说,往后定当不再往来的好。”说着也不理那蛇,转身走了。 丙儿原想拣了蛇的,但听她们说话,隐隐约约觉得好似不要反而好,便也没有拿蛇,只去拿绳子捆了鹿,拖到一边叫庄上带来的两个人抬着。 一行人往农庄走了。 苏豫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往地上的蛇看了一眼,最后蹲下来拣了,拿去了林子外面。 安庆正在那儿等着,见自家主子提着条长蛇,不由吓了一跳,“爷怎么去弄蛇了?不是说找鹿的么?” “你管呢,那么多话。”苏豫把蛇往他脚下一扔,又重新去了林子。 却说丙儿打了鹿回来,王银玲问唐枚,“天气热的很,也不好放着,小姐看,是不是这就弄干净了?” 唐枚点点头,“去弄吧,分一块去我厨房,其余的,你们自个儿处理,这两只兔子也是。” 王银玲笑着应了。 丙儿正拿着刀割鹿角,唐枚看他专心致志的样子,故意问他,“你割这个干什么呢?” “这头鹿还小呢,鹿角就是鹿茸,可以卖钱的,很贵。”丙儿说,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二小姐,你要不要这个?我割下来送你。” 王银玲呸得一声,“还要你送?你跟着二小姐去的,这鹿哪个地方不是二小姐的?你倒是晕了头了!” 丙儿才明白过来,顿时红了脸,支吾道,“是,是二小姐的,我说错了。” 唐枚扑哧笑了,“别听你母亲说的,这鹿你打的,我岂会占了?鹿茸你自个儿拿去卖钱吧。”一边就要走。 丙儿割了角下来,又去拔箭,却惊讶道,“咦,这箭竟不是我的!” 唐枚听得奇怪,忙又转过来,“怎么不是你的?” “你看呢,这箭比我的好多了。”丙儿拿那支箭递给唐枚,“倒是奇怪,怎的来的,难道也有人射了这头鹿吗?可是却怎么没见人影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来来回回想,又不记得当时射箭的刹那,是否见到了别的箭。 这两支箭果然不一样,丙儿的是自制的,明显粗糙的很,可另一支却是精工细作,十分的锋利。 “你不是射了两支么,那另外的那支呢?” “恐怕是在里头,那人也是射在这个地方,我那支没了,可见杆子是被他的这支打碎了。”丙儿拿刀在鹿身上挖了大口子,果然在深处又掏出箭头来,忍不住咋舌道,“这人好大的臂力!比我厉害多了!” “难道不是因为他的箭好?”唐枚道。 “就是给我这么好的,我也不能这么稳。”丙儿好奇道,“到底是谁呢?只怕比我的师父还要强呢!”一边就拿着箭沉思起来。 “这孩子说到这些就有些痴迷。”王银玲冲唐枚笑了笑,叫丙儿快喊人来弄鹿。 唐枚道,“这样才好呢,可见很专心。” 听起来像是夸奖的意思,王银玲立时很高兴,顺势道,“丙儿别的不说,确实是专心,只要想学的,没有学不来的,可惜在庄上,家里几个都忙得很,也没有多少空管他,不然多学几个字该多好呢?他又有点武术,以后可也不叫**心了。” 唐枚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笑道,“我倒是挺喜欢他,不知你可舍得叫他跟了我去?我那弟弟正是在念书呢。” 王银玲大喜,忙跪下来磕头道,“哎哟,那是丙儿的福气,我们做父母的岂会不肯?多谢小姐大恩。” 唐枚叫刘妈妈扶她起来,又说了几句就走了。 王银玲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赶紧找蔡有道报喜去了。 谢谢kan我心飞翔童鞋的打赏~~ 第105章 引领 蔡有道听了自然高兴得很,两夫妻同大儿子,大儿媳也说了,一家子连说丙儿运气好,竟讨的唐枚喜欢,如今都要当唐宏的伴读去了,当下忙叫裁缝来,给丙儿做几身新衣服,好去了那里不用太寒碜。 他们一家子也是有些积蓄的,又打算着给丙儿带多少盘缠去,一夜都没有睡好,好像明儿就要送丙儿走了一样。 唐枚第二日老晚才起来,昨儿吃了宋娘子做得鹿肉,兔肉,撑得慌,到了差不多子时才睡下的。 “蔡当家的刚刚送来好些瓜果,你看都堆满了。”刘妈妈往桌上一指。 果然是很多,桃子,李子,西瓜,像是才摘下来的。 “丙儿要去府里了,他们自然更要巴结着小姐呢。”绿翠取了个篮子过来,把那些水果都放进去,“小姐现在可要吃?不吃的话,奴婢拿给宋娘子,叫她拿井水冰着,小姐要吃了再拿来。” 唐枚便叫她去。 刘妈妈问道,“今儿干什么呢?” 唐枚拿起本书随手翻了两下,却是无心看,“那婆子怎的还没有回来?” 刘妈妈也一直担心府里头出了事,那婆子去了好几日了,怎么也该回来的,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便说道,“要不再派个人回去看看?莫不是路上出了事故罢?” 两人正说着,外头红玉道,“周婆子来了。” “总算到了。”刘妈妈松了口气。 周婆子进来行了礼站好。 唐枚道,“怎么去那么久,母亲还好么?” “太太身体很好,小姐放心,至于老奴去那么久,实在是……”周婆子支支吾吾,涨红了脸道,“也不知怎的,半途肚子就不好了,在落脚的地方找了大夫看,怎么也看不好,一耽搁好几日,还请小姐恕罪。” 看她面色确实不好,形容憔悴,唐枚也不好怪她。 刘妈妈道,“府里还有别的事没有?” “只打听到太太要给三小姐议亲,结果邵姨娘不满意,三天两头的闹,老爷没法子,后来就没成。” 刘妈妈啐道,“那邵姨娘真是当自己什么呢,老爷竟然也听她!” 周婆子也不好说,只讪讪笑着。 唐枚摆摆手叫她退下去,既然家里没有事,她也就放了心了。 刘妈妈还是气不过,又把邵姨娘数落一通。 外头婆子又来通报,“小姐,苏家三小姐派人来了,说请小姐去吃蛇肉呢。” 屋里头三个人都看着唐枚。 唐枚伸手揉揉额头,着实不太想去,一时犹豫不决。 那婆子又道,“苏三小姐说,小姐不必顾虑什么,但若实在不愿来,也就罢了,蛇肉仍然冰着,等哪日小姐愿来了,再说。” 听到这话,唐枚不由笑了,起身坐了轿子去苏家的庄上。 却说苏三小姐正在等着呢,姚妈妈道,“也不知会不会来,上回只怕被侯爷说气了,侯爷那个样子,谁能受得了?倒是昨日奇怪得紧,拿了蛇过来,小姐试探说请什么人来,侯爷也随便,老奴还真是想不通呢。” 苏三小姐微微笑了笑,“只怕他想明白了也未可知。” “那就真的要谢天谢地了,你们兄妹也不用再为唐小姐生气。”姚妈妈合手说道。 绮罗掀开串珠的帘子,“也不要猜了,唐小姐已经到了。” 苏三小姐立即就叫准备凉茶。 唐枚进来后,两人互相看一眼,彼此都有些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苏三小姐请唐枚喝茶,笑道,“我过不了几日就要回去了,这次请了你,不知道下回多久才能见呢。”两人虽说是朋友,可侯府规矩多,不是每时想见就能见的,尤其是在最近这种时段,想必是要很久的了。 唐枚听了暗自庆幸,“幸好我来了,不然真是对不住你的心意。” “要说对不住,是我连累你,还请你忘了这些不高兴的。” 见二人如此说话,姚妈妈笑起来,“请了来聚的,现在倒像是什么呢!” 两人听了都笑了,苏三小姐叫人传饭,坐在一处享受起美食来。 银红在苏三小姐门口转悠了会儿,假意是要折那里的月季花,探了下便悄悄回去了。 苏四小姐忙问道,“真是请了那贱人了?” 银红点点头,“才来的,正要用饭呢。” 苏四小姐一听,把手里的书猛地摔在地上,“我就说三姐怎么会建议来这里呢,她向来不爱说这些,原来真是来见那贱人的!她就不知道那贱人专会勾三搭四么?难道是故意要与我作对不成?”她哼了声,站起身来,“好呀,叫我知道了,我倒是不能叫她们好过!” 银红急道,“小姐,那唐小姐虽然名声不好,可到底府里都知道救过你的,小姐要是对付她,叫人知道了,会说恩将仇报,就是老太太,也不饶小姐的。” 银芳也劝道,“是啊,小姐,太太叫小姐赶着过来,是要讨老太太的欢心,小姐却这样,可不是坏了事?” “你当我这么笨?”苏四小姐一瞪眼,“我才不像上回呢,这次一定要想个好法子。” 上次把唐枚弄下水,结果差点把自个儿弄死了,又被唐枚羞辱加威胁,她自然是忘不掉,又岂会重复这种错误! 苏四小姐看着两个贴身丫环道,“你们也给我想想,想出好的,赏你们银子。” 她向来嚣张跋扈的,底下的人也不敢反抗,银红想了下道,“三小姐能请唐小姐来,也是要老太太同意的,若是老太太不喜欢唐小姐,三小姐便再也不能请她了,她也再进不了咱们府的。” “嗯,说的不错。”苏四小姐连连点头,忽然一拍手,“大哥正巧也在……”她想着,忍不住大笑起来,“是了,是了,就这么办!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说罢叮嘱了一番。 两个丫环便走了。 苏四小姐整了下衣服也出了来。 唐枚正与苏三小姐吃得欢,那蛇肉入得嘴里,极为美味,便问道,“哪里弄来的?说起来,我昨儿在林子里也见到一条,可惜了,早知道就带了回来送你。” 苏三小姐笑道,“是大哥拿来的,我看恐怕也是在林子里打的,他昨个儿想去猎一头鹿,祖母最是喜欢吃鹿肉的。” 唐枚听了一愣,想起那支箭,忍不住问,“侯爷的箭法可好?” 姚妈妈在旁笑道,“侯爷的箭法不好,别的人更指不上了,二小姐,咱们侯爷可是神箭手,又是神武将军,光是叫那些人听到名号,都吓得魂飞魄散,不然圣上岂会时常派侯爷出战?也就是现在清闲了些,周边不是很闹。” 没想到武阳侯还有这种本事,可见当日那头鹿就是他射的,可唐枚又觉得奇怪,为何射了鹿又不现身呢?难道是见到她在场,回避了不成? 倒也说得通,在武阳侯眼里,如今只怕是很厌恶她。 “原来侯爷这样厉害,难怪那日敢抓圣上的表哥呢。”刘妈妈却是想到了另外一桩事。 苏三小姐微微一怔,眉头蹙了起来。 要说这个哥哥哪里不好,就是脾气太直,当日幸好太后娘娘不怪责,还惩罚了会安侯世子,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样!后来祖母也把哥哥叫去训了几句,但也没见他有什么懊悔的。 是仗着战绩赫赫才会这样胆大?唐枚心里头也在猜想。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忽听一个丫环道,“小姐,老太太叫你去呢。” 苏三小姐赶紧站起来,同唐枚道一声,便去了老太太那里。 唐枚与刘妈妈,红玉二人等了会儿,院子里一个丫环过来道,“也不知小姐什么时候回来,这位妈妈同姐姐先去那边儿用饭罢?饿到了反而不好,唐小姐这里,自也有人伺候的。” 刘妈妈同红玉一直在旁伺候,当然是不能吃饭的,肚子里此刻也是饿的咕咕直叫。 唐枚便叫她们二人去填肚子,横竖她在这里等着,也不会有什么事,那两人便去了前边的屋子。 岂料没坐一会儿,又有个小丫环过来,说老太太请唐枚也去。 倒是一开始为什么没有叫着一起?唐枚虽然心里有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刘妈妈与红玉又在用饭,就只身跟着那小丫环走了。 “老太太在同三小姐做什么呢?”她一边问。 那小丫环不答,只是快步走着,眼不斜视的,生怕误了什么事情一样。 唐枚笑了笑,便也闭口不说了。 小丫环带着她来到一处院子,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同唐枚说道,“老太太同三小姐在里头呢,唐小姐自个儿先进去,就在那厢书房,奴婢还要去一趟厨房拿些点心来。” 院子是个偏院,并不是原先老太太在的那个大院,唐枚探头往里一看,只觉冷清的很,近处地方,竟是一个丫环都没有,她不由怔了怔。 小丫环看她举步不前,顿时皱起眉来,“唐小姐怎么还不去,都在那书房里看画呢,老太太刚才叫奴婢来请唐小姐,只怕正等着。” 有些催促的样子,唐枚就要抬脚往里走。 明天开始隔天双更,求订阅,谢谢eee0499ff童鞋的粉红票票~~~ 第106章 反伤 那小丫环见她要进去了,微微松了口气。 结果唐枚才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她道,“我只来过一次,也知道你们老太太喜欢雀鸟,到哪儿都不离身,怎的这儿连一声都听不见呢?就算不在身边,那捧着鸟儿的丫环总也要几个的,难不成都挤到屋子里去了?” 小丫环脸一下子绷紧了,慌张道,“看个画儿要什么鸟儿伴着?唐小姐还请快进去罢!” 唐枚越发怀疑,转过身就走。 小丫环忙跟上来,叫道,“你要去哪里?” 唐枚道,“你不是说老太太叫我过去的?” “是啊。” “那我这就过去大院看看。” 小丫环急的脸色煞白,但也没有法子,只好跟在唐枚的后头。 来到大院,游廊里一排丫环正托着鸟笼喂食,那些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欢,却叫小丫环心惊肉跳,好几次想伸手拦住唐枚,到底也没有敢,只在心里懊恼这次办错了事,听信银红的话,只当这唐二小姐是好哄的,结果弄成这样! 台阶上两个丫环正坐着玩,见到唐枚来了,训了那小丫环两句,“叫你请个人来,那么久,去哪儿偷懒了?” 小丫环不敢回。 唐枚走进去后,第一眼就看到苏四小姐,顿时恍然开朗,心道这件事倒也能解释得通了。 老太太向她招招手,叫她过来坐,“四丫头说想当面谢谢你呢。” 苏四小姐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来了,心知不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站起身强笑道,“上回蒙二小姐入水救了我,也一直没有机会来谢你,今日正巧听见你在,所以叫祖母见个证,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这话倒是说得很漂亮,可欠她人情是这样还的吗?唐枚目光往苏四小姐脸上一扫,嘴角露出笑来。 那眼神极为不善,苏四小姐心里一惊。 唐枚接下来就道,“原是叫我来说这些,四小姐心那么诚,可刚才那小丫头却糊涂的很,差点领我走错地方,倒是要叫老太太跟三位小姐白白等了。” “走错地方?”苏二小姐奇怪道,“这话怎么说?” 苏四小姐极力要隐藏,忙道,“吉儿是个有些糊涂的,二小姐别在意。” “哦,原来那小丫头叫吉儿啊?”唐枚却不愿意放过她,皱着眉道,“我也是说老太太岂会在西边那院子呢,连鸟儿都不见一只的,原来是个糊涂的丫头,恐是太忙了,又或者我自个儿听错,幸好也没有进去。” 西边那处僻静的院子是苏豫暂时的住所,老太太跟苏二小姐,苏三小姐的脸色都有点儿变化。 苏四小姐见气氛骤然冷下来,忙大声唤道,“不是说拿点心过来的,怎的人影儿都不见了?” 外头一个丫环忙进来,“就快好了。” 很快就有丫环把点心吃食端上来,老太太叫她们拿着吃,一会儿也就进去歇息了。 苏四小姐捉摸不透老太太心里什么想法,越想越是害怕,进到卧房里,劈头就往两个丫环身上砸东西,骂道,“都是你们两个,也不找个机灵点儿的,那吉儿什么脑子,白叫她收了银子了!还不想想办法,可不要惹到我身上来!” “吉儿就是被抓了也不敢说的。”银红道,“小姐倒不用担心。” “你怎知她不敢?”苏四小姐怒道,“最可恨就是那贱人了!你们去打听打听,她来这庆阳县到底是干什么的?” 银红为难道,“这哪儿打听得出来?咱们同他们唐家的人没一个认识的。” “没认识的不会去认识么,你哥哥现今也在这儿,那些庄上的互相说个话,还不是容易得很?再说,咱们什么人家,他们巴结都还来不及,我就不信了!那贱人总有什么企图,不然好好的就她一个会来这里?总有不可告人的事!” 银红没法子,只得应了。 老太太此刻正歪在美人榻上,江妈妈在旁边摇扇子,香炉里燃着安神的香,袅袅的升起一股细长的白线。 一个婆子叩门进来道,“禀老太太,吉儿已经赶出府去了。” 老太太唔了一声,那婆子又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江妈妈放下扇子,笑道,“今儿也不太热,您要不歇一会儿罢?” 老太太却叹一声道,“四丫头真是个不成器的,只当她大了会收敛那性子,却是越来越不好,如今连个轻重都不知道了。” “四小姐还小,慢慢教总会好的。”江妈妈劝道,“到底这件事还不知道什么样呢,未必就跟四小姐有关。” “你打量我真老糊涂了?别给她说好话!” 江妈妈又摇起扇子来,“老太太不要气坏自己的身体才好。” “我要是那么不经用,早就气得进棺材了,还能活着不成?”老太太端起手边的凉茶喝了几口,顿在桌上,“四丫头原本在家里呆着,她娘就那么纵容她,叫了她来,我还不知道她们娘儿俩的心思?今儿这事,也是有前因的。” 江妈妈笑道,“什么都逃不过老太太的眼睛呢。” “可不是,就她这样还想嫁到沈家呢,我不成全这桩婚事,是不想她去了连个渣儿都剩不下,她还在怪我这个祖母,你要说这家里面谁冤,没个比我更冤的了!”老太太说到气头上,又想起苏豫的事,指着西边方向道,“那一个也是,给他找个媳妇,只当我要害他!” “老太太这话说的,侯爷哪儿不知道您的心意,这不才亲自弄了新鲜的鹿肉孝敬您?” “真是孝敬就好了!” 见老太太气得汗又出来,江妈妈赶紧叫丫环拧了凉凉的手巾来,给老太太抹汗。 老太太坐了会儿道,“那唐二小姐倒也是个伶俐的,难怪沈家二太太说,他们家世子看中了,只不过我看悬的很。她那面相终究是锋利了些,你瞧瞧她说话,不着边的就把四丫头给说出来了,又是敢和离的,终非上选。” 江妈妈道,“三小姐倒好似很喜欢她。” 老太太点点头,“确实是难得,三丫头惯来没什么朋友,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叫我来庆阳县。”说到这里,鼻子里哼出一声,“却是为了那唐小姐,她啊,也是不把我放在心里的,同那一个一样,都心冷的很,捂都捂不热。” 江妈妈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劝两句。 老太太也不理,倒头侧睡下来,说是要歇息了。 江妈妈只好闭嘴,慢慢的扇着风。 唐枚在苏三小姐那里坐了会儿,便要告辞走了。 苏三小姐送她出来,抱歉道,“原本答应去你那里玩一玩的,却时机不对,只能看往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我也不急,哪怕等你以后成亲了呢,我总会再来这里请你玩的。”唐枚笑着说道,这话正是应对了苏三小姐起先传话来,说把蛇肉冻起来的意思。 苏三小姐笑起来,“就你这句话,我定会去的。” 两人依依惜别。 见唐枚走了,姚妈妈上来道,“吉儿已经被赶出去了。” “必是四妹的主意!”苏三小姐又气又愧,“幸好唐二小姐没有中计,哥哥正在书房呢,要是真的去了,那边再来人,恰好看见,可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吉儿又要作证,祖母只会厌恶唐小姐,可不是把我陷于不义之地?” “就是啊,四小姐这次真是做过头了!”姚妈妈道,“以后咱们可要提防着点儿,她那边的人向来没几个好东西。” 苏三小姐扯了下手里的帕子,本想同苏四小姐去论两句,想来想去还是作罢。 唐枚坐着轿子回到庄上,刚到门口,就听红玉一声尖叫,吓得她心脏乱抖,忙掀开轿帘询问,结果看到满地的蛤蟆在乱爬,浑身也忍不住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到底怎么回事?”她喝问道。 几个汉子忙着在抓蛤蟆,其中一个道,“回小姐,这些蛤蟆都是钟大夫叫人抓的,本来好好的放在竹筐里,不知怎么的都爬了出来,许是哪个淘气的小子把盖子掀了,小的们这就抓起来。” 刘妈妈一阵骂,“这蛤蟆抓了放这里干什么,不远远的拿走?” 汉子们也不敢说话,只低头抓着。 唐枚道,“钟大夫人呢?” 钟镜香慢条斯理走过来,“我在这里呢,小姐有何吩咐?” “你打算住多久呢?还不回去?”唐枚没好气。 “这庄上最适合我,我倒是不急,蛤蟆又多,正用得上呢。”钟镜香看看她,忽地哦了一声,“小姐问钟某这话,可是要赶了钟某走不成?倒也罢了,我医好了这些人,确实再无用处,庄上住不得,我另找一户附近的就是,小姐不必多说。” 这是说她用完人就丢弃的意思?唐枚嘴角抽搐了两下,“钟大夫京城里的医馆也不管了么?那么大的事业,总要有人看管才是,你如此大才何必浪费在这样一个地方。” “那不算什么,我想不通某个事,哪怕是一年,五年,十年,也定要把它弄明白的。”钟镜香盯着她看,琥珀色的眼睛亮的像晶石,能折射出光来。 唐枚撇了下嘴,下了轿再不理他,径直往里去了。 谢谢墨藏嘉鱼童鞋的粉红票票~~ 第107章不速之客 又过了些时间,天气渐渐的不太热了,唐枚也打算过几日就回去,红玉绿翠已经在整理些细小的东西。 蔡有道得知唐枚要走,恨不得把庄上时鲜的都拿了来,唐枚不过收了些少见的紫米,庄上腌制的几样咸菜,还有秘制的一些果酱等等,这些京城里不太见的东西,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 “要说果酱,倒是明年多种些果树,梅子,杏儿什么的,哪怕做了自个儿吃也是好的,也能晒些干的。”唐枚叮嘱王银玲。 王银玲连连点头,“还是小姐想得周到,我们惯来只会想种些稻米。” “鸡鸭也可以多养些,我看后面空的地方多,像猪羊也是一样可以的。”唐枚见庄上只养了几十来只鸡鸭,远远觉得少,正好就同王银玲说了,“鸭蛋多的话,吃不掉就拿了做咸蛋,到时候运来京城也好,我倒是喜欢吃的。” “这个奴家也说过了,只相公说要问问小姐,奴家一时也没敢。” “有什么好的点子你们尽管说,”唐枚笑道,“你们是有经验的,我都是自个儿瞎扯,我对不对,你们也看着说。” 王银玲忙摆手,“小姐怎会说错,都是好的。” 知道她不敢说自己不好,唐枚也罢了,又叫绿翠在旁计算,跟王银玲算了下今年前半年的收成,折成银子,哪些拿去买果树,买家禽幼仔,哪些给庄上的人做月例,直到下午才弄好。 唐枚觉得肩膀都酸了,叫红玉上来捏。 “小姐年轻轻轻这么操劳,等以后怎么办呢?”红玉担忧道。 “以后嫁个好相公,可不就是了,小姐只等着享福。”绿翠掩着嘴笑。 刘妈妈点点她们两个,“向来女主内的,小姐不管这些家事,还能指望以后的姑爷?别说小姐,就是你们,以后嫁人了,别看一个小家,还不是处处要算计着过?只当那么容易的吗?你们可要学着点呢,在小姐手下那么清闲,可把人学懒了。” “怎么会懒,我都在练针线功夫的。”红玉指着箱笼里的东西,“那些鞋底可都是我纳的。” “就这点功夫还好意思说,鞋子都没有小姐做得好呢,你说说你,可惭愧?” 红玉没话说了,只拿眼睛瞟绿翠。 绿翠从来都不跟刘妈妈拌嘴的,只看着好笑。 唐枚听了道,“妈妈说她们做什么呢,妈妈我看你最近也胖了不少,可要多出去动动了。” 一句话说的红玉扑哧笑了,刘妈妈正要打趣唐枚,却听外面一个婆子高声道,“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么就闯进来?” 声音还未消散,门口已经响起脚步声。 唐枚立起身往外一看,一个宝蓝色的身影旋即走近屋子里来。 那人面色稍许苍白,五官俊逸,但一双眼睛常含阴狠之色,正是卫国公世子许畅。 “你来干什么?”唐枚看清楚他,立刻质问道,“冒然闯入民宅,我能叫人拉你去衙门!” “来看看你过的如何,也是犯了罪了?”许畅满不在乎,寻了个凳子坐下来,目光粘在她脸上似的,半天不动,笑道,“倒是还长胖了些,好得很,越发入我的眼了,怎么,现在是要回京城了吗?你倒是不一辈子躲在这里?” 刘妈妈见状就要去喊人。 许畅道,“别当我没人,要打起来,也是伤了和气,闹到人尽皆知,你们也愿意的?” 他的名声哪怕臭了,可唐枚的却不行,刘妈妈只得停下脚步,回过头咬着牙道,“世子爷,你好歹有些道理,再不走,哪怕打起来,我倒怕伤了世子爷了!” 许畅扬扬眉,“别急,我坐一坐就走,不过一会儿工夫,也是顺道来看你们家小姐。” 唐枚冷哼一声,“看完就走罢。” “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你就一点儿也不想见到我?”许畅眉头一紧。 “我跟世子爷谈不上情分,要说别的,那是有的,若是外边儿没人,我管你死活呢!”唐枚恨不得拿起外头墙边靠着的铁铲子把他给铲出去,哪儿有一点客气的说法。 许畅脸色阴沉下来,立起身道,“我来告诉你一声,哪怕你躲在天涯海角,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我,你乖乖在家等着罢!” 见他要走,唐枚在身后道,“要娶我真是你的真心话?” “自然是。” “就算娶个死的也行么?” 许畅一愣,明白过来,顿时气得把桌上的碗碟扫在地上,斩钉截铁道,“死的也行,你倒是死给我看!”一边甩着袖子就走了。 刘妈妈指着他背影道,“哎呀,真是疯魔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非小姐不娶呢,这可怎么办?” 红玉低头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心道那世子真是疯的,小姐要嫁给他,比原先的姑爷还不如呢,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和离,可惜却是晚了,到底如何是好? 唐枚闭了闭眼睛,慢慢吁出一口长气来。 那许畅若真是看她厉害了些,才有这种想法,难道自己要装得糊涂一些不成?可他虽说这个样子,却不是笨人,定然也能猜得出来,她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对策,原本只当他继母不同意,此事会顺利解决,谁料他那么偏执! 难道最后真要嫁个人避祸么? 这件事给她们在庄上最后住的几日带来了阴影,唐枚心情不好,几个下人定然也不会好。 到了七月初,她们就回去了京城。 张氏隔了那么些时日没有见到她,真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唐芳也是,叽叽喳喳的说想念她。 贾氏也来了,唐枚笑道,“三婶,可没有骗你呢,带了好些新鲜的东西来,还有几桶丰和鱼,蔡当家的专门去弄的,晚上叫厨房烧了吃。” “还真顾着跟我说这些。”贾氏笑着掰着她的脸蛋看,“哎哟,长胖了,更是好看了,我说呢,那地方好山好水的养人,叫你母亲去住住才好呢,大嫂你说呢?反正枚儿回来了,家里那些事她都会处理,你尽可放心。” 怎么这时候提出这种建议?唐枚有些疑惑。 张氏笑了笑道,“枚儿才回来,说这些,我哪儿走得开?” 正说着,唐妍跟贾寄容,两个姨娘也来了,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唐芳送唐枚去她住的院子。 唐枚问起来,“苗姨娘怎么没见着?她仍是跟以前一样,不给娘请安么?” “是啊,早上从不见她的,晚上偶尔出现下,爹也不管她,不过她肚子好大了。”唐芳很不喜欢瑾娘,“比起陈姨娘,不知道她怎么这样讨人厌呢,有次还说我抢了她的东西,那几匹布本来就是买给好些人的,又不是光给她的,我选了几匹,她就说我抢她的了。” “后来呢?” “后来被爹说了,她才老实点。” 幸好唐士宁还知道顾着女儿面子,唐枚笑道,“你不要理她,我回来了,只往娘同我这里走走就罢了。” “是连园子也不让我逛了么?”唐芳可怜兮兮道,“这是为什么?” “能为什么,你是待嫁的姑娘,好好学学你的针线活罢,到时候那边来了人,你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难道送人熏香不成?” 唐芳红了脸,这话题她不好意思搭话,也从未想过未来的相公到底如何,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张氏,总觉得会给她找个合适的,便也从来不在上面浪费一点心力。 罗萍笑道,“在学着呢,太太专门叫了净月来教小姐的。” 净月是张氏身边的丫环,针线活十分好,年纪与唐芳也差不多,唐枚略有所悟,只怕以后唐芳嫁过去了,净月是要当陪房丫头的。 “我这还要收拾,你回自个儿那里去罢。”到院门口,唐枚叫唐芳回去。 红玉叫几个小丫环把初秋要穿的衣裙都拿出来洗了晒,这时段变天也快,指不定明日就凉下来了。 绿翠则吩咐那些婆子把带去的东西搬进来,一样样放回原处。 春芬跟秋叶两个跑了来,汇报唐枚不在的时候,大概有些什么事暂时压了下来没有解决。 也都是些琐事,帐子纱窗换什么花样,笔墨纸砚的支取等,说了会儿,唐枚去卧房歇息了一个时辰,没多久就到傍晚了。 唐士宁回来,她去请了安,一家子吃完饭后,唐枚叫蔡丙过来拜见下唐士宁跟张氏。 “我在庄上带回来的,他识得几个字,还会武艺,箭术更是好了,女儿想让他陪着宏儿去私塾念书,不知可行呢?” 张氏细细瞧了瞧丙儿,见他浓眉大眼,脸上透着股质朴之气,可眼睛又很灵动有神,加上是唐枚荐的人,自是喜欢的。 唐士宁一早就有些嫌唐宏胆小,有时候稍微声音大点,就要吓得抖了,这会儿听说丙儿会武艺,便道,“那就叫他陪着去罢,只一件事,不要同人打闹,有什么事,要护着宏儿才好。” 唐枚问丙儿,“你可听到了?” 丙儿郑重得点了下头。 张氏笑着叫人给他两个银裸子,说拿去玩。 丙儿欢欢喜喜的接了告退了。 第108章 栽赃 第二日,唐宏看到丙儿,听说是陪同他一起去念书的,歪着头打量了好一会儿,也没说什么话,倒是唐谦拉着丙儿问东问西,知道他会射箭更是了不得了,立即就要叫他射个鸟儿下来给他们看。 贾氏说了唐谦一通才作罢。 见他们几个去私塾了,贾氏揉着额头道,“这个小子倒是来得好,你不知谦儿呢,就他那性子,指不定哪日就同私塾里的人有争执,丙儿在宏儿旁边,也好些,能拦着点儿。我倒是不怕谦儿自个儿被人打,宏儿太静了,怕他受到牵连呢!” 唐枚笑道,“他们两个一动一静最好了,互相影响到一些,以后大了说不定性子就都稳了。” “你说得倒也是。”贾氏指指前面,笑着道,“园子里那些玉簪花儿都开了,咱们去看看。” 知道是有话要同她讲,唐枚便让红玉跟绿翠先回去。 那个园子位于贾氏所住的院子东边,平常唐枚要是赏花,只往上房附近那两个园子去,这里不太常来。 走过去一瞧,只见玉簪花果真都盛开了,绿叶簇拥着形状不一的白花,清新动人。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来,贾氏道,“我昨个儿叫你母亲去外头养养身子也不是胡说的,你知道大嫂这个人的心软,就算邵姨娘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她能狠得下手么?最多也就是禁足些日子,还能怎么办?” 唐枚惊讶的问道,“三婶怎说这话?难道邵姨娘又有什么举动?” “我看她早晚会整什么幺蛾子来,只是觉得以防万一。” 唐枚皱了皱眉,“娘也不会一味纵容她的,我倒是反而怕父亲……” 贾氏哼了一声,“大哥是当家的,他三弟都在一起住,再出格的事他能做得出来?就是怕利用你母亲,你母亲与他这几十年夫妻,哪儿没有什么情分?为了你们,大嫂有时候也只得顺着你父亲。” 唐枚听懂她的意思,点点头道,“我明白,只是三妹的年纪不小了,母亲这时候要出去养身体,只怕不妥。” “说到这个就来气,那邵姨娘为了妍儿的终身大事没少跳出来捣乱,只怕你母亲给妍儿找个不好的婆家。我看大嫂要是出远门就好了,没个人主持这事,邵姨娘又要气疯了罢!” 可见贾氏对邵姨娘也是厌恶的很,才想叫张氏做甩手掌柜,但唐妍到底也是张氏打心眼里疼爱的,她不可能真的那么无情,把唐妍就撂下不管了。 “娘有三婶在身边真是福气啊。”唐枚笑着道。 贾氏伸手戳了下她脑袋,摇着头笑,“你啊!罢了,我只是替你母亲不值,也是来了这儿才知道大嫂有这么多不如意。以前娘还在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大哥还懂得体贴大嫂,如今真是变了。” 贾氏虽然同张氏是妯娌,可年纪相差了十几岁,贾氏心里对张氏满是敬重之意,故而对唐士宁很看不惯,私下言语间也是诸多不敬。 可这样,反而让唐枚更加觉得亲切,只对这番话倒也不知如何应对,她对这个家庭的过往一无所知。 贾氏想起以往的事,不免唏嘘了一阵,伸手握握她的手,复又笑道,“刚才说到妍儿的事,倒要说你了。你这次去庆阳县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嫂就怕你嫁给那许世子。”她顿一顿,叹口气,“其实那世子若不那么混账也罢了,大哥这个样子,你若找个家世显赫的,你说的话他还能听听,若不是,以后谁能拘得了他?只苦了你母亲!” 这话好似一个闪雷,让唐枚眼前大亮,这样的想法她从未想过,如今看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张氏这样传统的贤妻良母,定是不会和离的,那就意味着要跟唐士宁一辈子,可这样的父亲,如何牵制,就要看背后支持的力量了。 见她沉默不语,贾氏忙道,“嗨!我可不是叫你真嫁了那人,若这样,你母亲可不止苦,还有心疼呢!” 唐枚笑笑,“三婶也一样疼我的,自是不会。” 贾氏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拉着起来道,“坐了会儿倒有些饿,走,到我那儿去吃点东西。” 两人便一同去贾氏那院子了。 唐枚回去的时候,正碰到刘妈妈来找她,说王当家的来了。 那王节武,当初是叫他去盯着丁管事的,没想到她一回来就急着赶来,可见是有要紧的事,便快步走回院子。 王节武正等在院门外面,见到唐枚来,忙几步上前行了礼。 “王当家请坐。”唐枚叫人拿了把椅子给他。 王节武让了让,才慢慢坐下。 “是铺子里有事?” “正是呢,原先小姐嘱咐小人的事,如今有些眉目了。”王节武咽了下口水,“丁管事原来与外面一些茶商勾结,像那翠云茶,只进了熊江的,买回来以次充好,不顾多年茶铺的名声,这要是长此以往,被人发现,铺子可就毁了!” 唐枚抚了下袖子,“竟有这种事?你是如何查到的?” “丁管事被小姐一试探,就有些不稳了,生怕小姐发现,难免出错。”王节武道,“翠云这茶是新出来的茶,好坏差别很多人都尝不出来,只道新奇才买了不少去,但日久总会有问题的,小姐务必把这事早日解决了。” 刘妈妈听了忍不住道,“没想到丁管事竟是这样的人!给他的工钱那样高,他还不知足么?” 唐枚此刻想到的却是丁管事的来历,此人是二婶柳氏介绍来的,怎的却是这种人品?难道是欺她不懂生意,借此扩充自己的腰包来了? “你先回去,把他近日来所接触的人的名单给我。”唐枚道。 王节武应一声,告辞走了。 “真是老鼠掉到米仓里,引狼入室!”刘妈妈气愤道,“亏得小姐还曾赞他能干呢!” “可见妈妈当日的话说的也对,到底人心难测。”唐枚眯了眯眼。 哪知第二日,更是出了件印证这句话的事。 唐枚下午正在练字呢,春露急匆匆的跑了来,说张氏叫她过去,还说二太太柳氏也来了。 到了堂屋里,她上前行礼,柳氏瞧了瞧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往日里的和蔼笑容。 “叫你来是有件事问你。”张氏的神色也有些严肃。 唐枚略微奇怪,“什么事呢,母亲?” “你那茶铺的事,可都是你自己管的?” 这么巧也来说茶铺,唐枚略一沉吟,慢慢道,“女儿对那些外头的生意都不太了解,如何自己管呢?要不是二婶举荐了丁管事来,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娘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柳氏听了挑了挑眉。 张氏脸色更沉下来,“你倒是好好答我,不要隐瞒!” 见她这样对自己,与以往大不相同,唐枚心里咯噔一声,愕然道,“娘倒是要我怎么答?” 柳氏这时候劝道,“大嫂,你不要吓坏了枚儿,她年纪还轻,哪里清楚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有些偏差也是正常的,你慢慢教导就是了,她现在的性子可不是比以前都好多了么?” 怎么听起来好似她做错了事?唐枚低头暗自猜测。 张氏此时叹了一声,惋惜道,“还当你真的懂事了,怎的能这样泯灭良心呢?咱们这家茶铺从你祖母手里做起,几十年的光景了,好不容易在京城有些名声,你却光顾着拿钱购置你那些衣服首饰,叫丁管事买不好的茶叶来充好的?你,你实在是太叫我失望了!” 唐枚愣在那里,只觉两耳轰鸣! 明明是丁管事弄出来的肮脏勾当,却一下子扣在自己头上?真真能叫人把胸腔里的肺都给气炸了! “母亲,这绝对不是我做的!”她抬起头,斩钉截铁道。 张氏只看着她,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唐枚急道,“娘,你不信我么?我岂会做出这种事?要是果真如此,我爱那些钱财,在管着家里事宜的时候,早就私自贪用了!娘,我这段时间可有你做的不满意的地方?可有那些下人抱怨不公平的时候?” 张氏听着,脸色又慢慢缓和,她当时听柳氏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当真气得不行。这茶铺是唐家最重要的几个铺子之一,要是真的做毁了,她都不知道如何同死去的婆婆交代! 柳氏道,“是啊,你听听枚儿说的,哪句不在理,可见她真的好了。大嫂你不要急,慢慢问,茶叶好不好还是其次,就怕那些买了不好的人发现,追究上门那就坏了!” 张氏不由又着急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咱们铺子的茶从来都不会欺人的,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样的好名声来之不易,那些主顾若果真发现……” “是啊,所以要先解决这个问题才行,我看不如叫丁管事来,他到底经验丰富些,处理过很多这方面的事,问问他打算怎么办吧。” 居然还要叫丁管事,那岂不是直接就把错定在她的身上了?唐枚厉声道,“叫他来干什么?贼喊捉贼呢!” 童鞋们看了顺手投个推荐票票啊~~~ 第109章 贼喊做贼 柳氏极为关切这件事,几步上来握住唐枚的肩膀,劝道,“且不管你同丁管事谁对谁错,为今之计是要同心协力!枚儿,你要分得清轻重啊,别叫大嫂再担心了。” 唐枚看了看柳氏,下颌微收,用很是平静的声音道,“二婶,你能否回避下?我有话同母亲讲。” 竟然要她避开?柳氏的表情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尴尬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执拗。” “二婶,谢谢你关心茶铺的事,不过,这茶铺我也是放了心在里面的,有些事必须要同母亲说一说。”唐枚再次要求。 柳氏不好再留在这里了,只得笑道,“那你们母女俩个好好说罢。” 她一走,唐枚便上前几步,面对张氏道,“娘,我昨儿才跟王当家的说过话,问他关于丁管事的事情,您要不信,大可以问问门上,刘妈妈也能作证的,我正怀疑丁管事居心叵测,贪了钱财呢,结果他恶人先告状,却说是我指使,娘你当真信他不信我么?” 张氏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起先哪里会信,可……”她说着拿出几张单子,“你自个儿瞧瞧。” 唐枚拿来一看,竟是些账单,有珠宝铺的,有成衣铺的,还有锦缎庄的等等,一样样都列明,她唐枚买了多少件东西,价值竟有一万两之多。 “我清楚你嫁妆有多少,也知你每年的收入,哪里能多出这些?” 言下之意是自己用了不正当的手法赚多了银子么?唐枚又仔细看了下,想起屋子里那一堆精美的衣裙,美丽华贵的首饰,顿时头痛无比,原来不知不自觉原先的唐枚竟落入了这样一个陷阱,可丁管事为何要费尽心力陷害她? 张氏瞧她脸色变化,叹了口气道,“但我也知那是以前的事了,你后来好了不少,只这铺子弄成这样,如何挽救?” 唐枚闭了闭眼睛,心里极是委屈,声音低沉道,“母亲,女儿知道以前的自己没有分寸,不懂情理,也不知晓钱财得来不易,但母亲应该看得出来,女儿有怎样的变化。假使母亲信任我,这段时间做的事母亲能入得了眼,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罢,我一定不会让茶铺声名扫地的!可若是母亲不信,也罢了,也许真的人人都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往后也不会再碰家里的事了,只原谅女儿不能再替母亲分忧!” 说到后面,她已经有些哽咽,因为心底里早把张氏当成了亲生母亲,被如此冤枉,岂有不在意的?她担心张氏真的会不相信自己。 张氏眼眶微微红了,伸手拉住她的手,叫道,“枚儿,娘也是一时生气,你别伤到心了,娘只是怕你做不好这件事。” “我做得好的,只要母亲愿给我这个机会!”唐枚坚定的道。 张氏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好罢,你且试试,若实在不行,再问问你二婶,她到底懂得多,就算借用丁管事,也算以功抵过……” 唐枚摇头,“我不信丁管事,母亲,你是知道的,我以前是个什么人,样样都不懂,就知道喜欢那些好的东西,哪里晓得要把茶叶以次充好?要是我果真有这个脑子,当年在白家也不会闹成这样!我只是后来才明白了。” “你说得倒也是,所以我当年才不敢多给你铺子。”张氏沉吟一会儿,看向唐枚道,“可见我刚才也是气急了,才怀疑你,你倒不要生娘的气呢。” “看到这个,也难怪娘会生气。”唐枚扬了扬手里的账单,“我也会查清楚的,到时候给娘一个交代。” 张氏瞧着她,内心情绪交错,在唐枚身上,她花费了多少心血,别的孩子没有一个比得上的,可在大多数的时候,她带给自己的都是些不如意,那样骄横自私。可谁知道,后来竟好了,虽然和离令她不称心,但整个人脱胎换骨似的,她更加看得如同珍宝一样珍贵。所以当柳氏来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只觉得痛心,好似一件很好的东西刹那间就破了一般,露出了原先的本色。 现在想想,终是自己太看重这个女儿! “你先去罢,我还要同你二婶说会儿话呢。”张氏微微露出笑来。 唐枚便告辞走了。 柳氏见唐枚没事人一样离开了房间,便进来道,“最后怎么说的?” “还是叫她自个儿看,到底这铺子我给了她,拿回来总是不妥,要是再做不好了,那也罢了。” “大嫂就是疼她,我说呢,家里事都叫她插手。”柳氏话锋一转,“可这茶铺是当年娘都看重的,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好?倒不是说枚儿没有这个能力,只她到底是个深闺小姐,懂些个多少呢?外头竞争那么大,好几家铺子都盯着瞧呢。” 张氏抿了抿嘴,沉默会儿才道,“她以前是不行的,可最近管着家,什么都做得周全,我总要给她试试。” 听她说得坚决,柳氏也罢了,摇摇头道,“可见是我多事了,当初要不举荐了丁管事来,也不会这样,真个儿我眼神不好了,就算枚儿要弄些钱,丁管事也不该听从了她,也是个品行不好的,难道就不该多劝劝,弄成这个结果!我看还是遣了他去,我这里也给大嫂陪个不是。” “瞧你说的,你也是做好事,谁能想到这些呢!枚儿是不懂事,她以前就喜欢撒钱的,同她父亲一般,丁管事许也是为了投她的好,如今这样,我也不想追究哪个对错,只求事情能解决了。” 张氏说的模棱两可,但听得出来,反正是一点也不怪唐枚了,柳氏笑道,“是这个理儿。” 两人慢慢又说起唐旭的事情来。 柳氏说明年唐旭要参加会试,等看结果了再说。 却说唐枚回了院子,把这事告诉了刘妈妈,刘妈妈气得直瞪眼睛,“天底下还有这种人?真真是瞎了眼睛了,完全看不出来!” “妈妈,我问你,丁管事原先是不是真的拿了好些银子给我?” 刘妈妈奇怪得看着唐枚,“丁管事自是要拿银子给小姐的。” “我是说,是比预料的多了?” 刘妈妈想了想,“那是的,小姐不记得了么,你不是常夸丁管事能干哩?卖出去的茶叶比以前还多?哎,原来却不是数量多,是拿坏的当好的卖!” “那这些东西呢?都是妈妈陪了我去买的?这么多,我却是记不清楚了,妈妈你看看。”唐枚把账单拿出来。 刘妈妈接过来一看,连连道,“可不是这些?哎,都是贵得很的,我那时劝小姐少买些,小姐偏不听,你看看,如今一箱子一箱子的全搁在那里,首饰还不是多的数不清,如今也不见小姐愿意穿愿意戴了,真是作孽,原来加起来竟要这么多银子!可不是够人家过几十年的了!” 红玉在旁边也凑过来看了看,“是呢,小姐说多赚了银子就该买了玩。” “那我岂不是都说不清了?你们都给我想想,丁管事如今说是我指使的,所以赚到的银子都拿了给我,我倒是不信,他真有那么忠心,一分钱都不给自己留着呢!”唐枚把账单往桌上一拍,“你们都仔细来看!那价钱可有记住的?这账单每买一件,那些铺子里都有人专门记下,也不知他怎么弄了来。” 一时,刘妈妈,绿翠红玉都挤过来看,逐个逐个的研究,一边回想当初的情形。 唐枚则在琢磨到底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价钱好似都对的,并没有哪里出错。”半响,三个人都抬起头来道。 “那丁管事真是多赚了几千两给我么?”唐枚嘴角直抽,“我竟是一点没有怀疑?你们难道也不怀疑么?” “多赚了钱还有不好的?岂会想是这样来的。”刘妈妈道,“再说,又是二太太举荐来的,早就说丁管事是个厉害的人,多赚了也是正常,哪里想那么多,小姐当时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唐枚忍不住抚着额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太太真的怀疑小姐么?要不老奴去说说?” “如何说?这单子明明白白的,屋里头这些东西还能有假?”唐枚咬着嘴唇,“他倒是处心积虑,只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除了坏我名声之外,把铺子毁了,让母亲失望,还能有什么?他能得到什么呢?” 刘妈妈忽地道,“老奴倒想起大姑奶奶了,当初铺子不也都关了?小姐要是也这样,什么都做不成,太太可如何是好?四小姐是不得靠的,三小姐到底是庶女,少爷又年幼……” 这句话好似抓到了什么,唐枚不由怔在那里。 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妈妈,快叫人备马车,我要立刻去茶铺!” “现在?”刘妈妈奇道,“天色都不早了呢,要不等明日再说罢?” “不能等,丁管事都做到这一步了,谁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母亲如今还信我,我不能等,夜长梦多!” 刘妈妈听了,急忙叫人快去通知准备马车。 第110章 回收 到了茶行,正是申时左右,唐枚一进来,就叫伙计好言请了店里十几位客人出去,说茶行有事处理,请稍后再来,一边就让人把大门关了,这一举动令茶行所有人等都无比惊诧。 王节武看着门关紧了,带着他儿子过来相问。 唐枚道,“你快把这两年的账本翻出来,丁管事经手的茶叶给我好好查。” 王节武道,“回二小姐,小人已经查过了,说起来很是奇怪,丁管事管了这两年,前面一直极为妥当,并没有任何错漏,茶叶进货也是按规矩办事。以次充好这种事是最近才开始的,尤以翠云茶为最,共在熊江进购了五百斤,卖出去四百六十斤,均是以高等茶叶,十两一斤的价格出售。” 王节武在铺子里虽说是第二管事,其实根本也插手不得钱财上面的事,所以每年的进项都是丁管事亲手负责,加上丁管事又是柳氏举荐,面子极大,对他事事打压,偏偏二小姐只看钱多,更是信任丁管事,哪里替他做主?王节武是已经窝囊了两年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唐枚看重,自然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唐枚一听,也是匪夷所思,她购置衣物首饰是在一年前,可那会儿丁管事分明还没有开始这种勾当,也就说他竟是提前拿出了私人财产?这是为何? 是预先就下了鱼饵?随时等待鱼钓上来不成? “那几样茶都卖去了哪些人家,你可有办法知道?”唐枚又问,像首饰铺子这种,伙计卖出去一件都是要记下来的,以便日后对账。 王节武皱起眉头道,“有些是几两几两的买,恐怕并没有记录,倒是有些富贵人家,一买好些斤的,都会写下来。”说着就叫人把每日写账的书札拿来,翻开来给唐枚看,“二小姐您瞧,今儿还卖出去好几斤呢。” 唐枚往前翻了几页,果然是这个情况,忙道,“你现在就去写个通告搁在铺子前面,说咱们铺子采购哪几样茶有误,现今回收,不管剩余多少,款项全退,并向众人致歉。” 铺子里的人听得全都惊呼一声。 “这可使不得,二小姐,这种事但凡有问题都藏着掖着,如何能广而告之呢?全都知晓了,哪个会再来咱们铺子买茶?使不得啊,小姐!”王节武连忙劝道,“小姐再想想别的法子,这些茶也不是这一两天才卖出去的,不必急在一时。” 问题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丁管事表明了是陷害她,又在这时候曝露出来,谁知道后招是什么,她只能先发制人,再说,买卖重在诚信!唐枚道,“你无需多说,现在就去办!那些记下来的人家,叫人带了银子去上门道歉,取回茶叶。” “这,这……”王节武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看着刘妈妈。 刘妈妈也没想到唐枚竟会用这个法子,实在胆大至极,也是难以预料后果的,便道,“小姐,你要不要再想想?四百六十斤的翠云要回收,便要拿出四千五百两银子来。” “是啊,小姐,铺里恐怕还没有这么多余钱呢。”王节武赶紧说道。 “那有多少先拿多少。”唐枚看向红玉,“你回去一趟,把我那边的银票都拿过来,不行的话,把首饰去抵押了。” “哎哟,这哪儿行?”刘妈妈一听,急道,“咱们府里的小姐要抵押贴身首饰,叫人传出去可怎么好?咱们唐家难道没有钱么,何苦来?” 唐枚笑了笑,“妈妈,我已是和离的人,按道理讲,哪怕回娘家,也不该再用家里的钱,更别说这铺子了,难道出问题了,还要父母来帮着收拾不成?我这次要自个儿解决了,别人有什么好说?我可不是什么闺中小姐,妈妈,我是和离的妇人了!” 刘妈妈不免心里发酸,“小姐你怎么这样说,在太太眼里,你跟别的小姐有什么区别呢?” “妈妈别说了,我只是不想再叫娘担心这事。” 红玉接了钥匙,伙计开了旁边小门,她便坐马车回了去。 王节武没法子,只得叫人拿面板来,他在上面书写通告,连着叹气了好几声。 唐枚坐在那里翻阅账本,一时又想到别的问题,竟是没有好的法子,便问那些伙计道,“你们都给想想,若是有人恶意来领钱,又怎么办?只说以前买过这几样茶的,可早就吃光了,如何来验证?说出来的,有赏!” 众伙计一时议论纷纷。 有说轰了出去的,有说需领人来作证的,也有说去衙门里说理的。 倒是有个肤色微黑的年轻伙计出来道,“依小人看,那些买了少了的大不必理,就算是个心如明镜的清官恐怕都不好判定对错,咱们铺子又如何理得清楚?不如把那些记下来的还了,其他的都拿去做功德,如今也有好些难民,即是做善事了,那些人还有脸上来讨要么?小姐也不必怕闲言闲语,小姐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易了,公道自在人心。” 这话出来,倒是叫唐枚眼前一亮,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伙计道,“小人叫冯全胜。” “你说得很好。”唐枚叫刘妈妈拿了十两银子赏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走到王节武面前,叫他把面板上的通告重新改了,然后吩咐几个人各司其职。 茶行又重新开了大门。 那通告一出来,不到一会儿就围满了人,众人指指点点,一时整个大街都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在茶行买了那几样大量茶叶的人家也被唐枚派出去的伙计逐一敲了门。 张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她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唐士宁脸色黑沉,拍着桌子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都丢脸丢到街尾去了!要不是人家告知我,我还不晓得,不就是一个茶行么?关了也就罢了,如今闹得满城皆知,她一个妇道人家像什么样子呢?连带着咱们家都没脸了!” 没料到她竟是使了这样的法子,张氏怎么想也不明白,只得道,“枚儿自是有她的道理的,老爷不必动怒,等她回来再慢慢问。” “有什么好问的?同原来一样胡作胡为,本是能压下去的,却要这样张扬?她当自己是什么人呢?”唐士宁哼了一声,“回来了叫她来见我!”说罢气呼呼的走了。 张氏慢慢坐了下来,问秦妈妈道,“你去派人去那茶行看看,她怎的还不回来?” 秦妈妈点头道,“太太别急,既是信了二小姐,她必是有办法的。” 张氏嗯了一声,“我也知道,只她太胆大了些,哪里似女子的作风?我怕将来误了她的终身。” 秦妈妈笑起来,安抚张氏道,“二小姐那么聪明的人,自个儿也知道,太太现在猜也猜不出来的,我这就去茶行,叫二小姐快些回来。” 张氏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口,叹了口气,希望此事能得个善了。 唐枚此刻还在铺子里,听那些去还钱的伙计回来禀告情况。 茶行门口也一直是闹哄哄的,都在看热闹,当然也有不少来领钱的,其中自是有爱贪便宜的人,吵着要他们茶行赔钱,都被好言好语叫着留下来等候,说后面自有解决的法子。 “那些人家看到咱们茶行这样来退钱,全都不计较,没有一句话坏话说的。”回来的伙计有些欢喜的说道,“还有些都不要钱呢,说小姐做事认真,敢于承认问题,这点子钱他们也不看在眼里,还说以后仍然会光顾咱们的茶行。” 但也有些伙计道,“你们是遇到好的,有些脾气坏的,骂骂咧咧,说难怪难吃的要命,把人喷的狗血淋头呢!” “是啊,还有把茶叶不好好还的,直接扔在地上,可是浪费了。” “现在一共收回来多少?”唐枚问。 几个伙计在点算,一时道,“有六十多斤,多是最近卖出去的。” 众人大为惋惜,其实已经是多数的了,照此看来,最多也就只能收回百斤左右,可不是亏得一塌糊涂,白花花的银子就等于扔在了大水沟里。 唯有唐枚没什么反应,比起茶行,比起以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些名声,那些常客,几千两银子实在算不上什么,只要好好经营,眼光看得远,到时候还怕钱不上门么?还怕没有长久的利益么? “二小姐,那边都等了好几十个人了,到底怎么办?”有伙计这时过来问。 她正要答,却见王节武过来道,“二小姐,白少爷来了。” 白少爷?唐枚微微一愣。 白振扬已经分开人群走进来,面带焦急的看着她道,“怎么会出了这种事,我一听到就赶了来,有什么我好帮忙的?” 他说的语调那样亲切,好似与她很熟稔,可唐枚却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一时便沉默着,没有开口。 “若是需要银子,我这里也有,你拿去应应急。”白振扬甚至拿出了银票来。 唐枚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终于道,“不用,谢谢你。” 第111章 善事(一)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往昔,冷静,甚至有些冷清。 白振扬的手顿了顿,收回来,微微笑道,“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你买了茶行的茶么?”唐枚却问。 白振扬道,“自是买了,不过我尝过了,很好,不是次的。”又关切的问,“现在事情弄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打算去衙门。”唐枚站起来,“那边来了好些讨要退款的人,可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假,只好叫知府大人来辨明了。状纸也出了,我自认出错,把款项交出来,他们有什么好说的,都去同知府大人言明就是。” 他眼里慢慢溢出笑意,“你这招倒是好。” 唐枚笑了笑,自去那处空房。 见到她来了,里面来讨要退钱的人都喊了起来,说天色已晚,何时给他们退银,一时吵吵闹闹的。 王节武跟他儿子在维持秩序,叫他们都先闭嘴,小姐自有交代。 房间里立时安静下来。 唐枚目光扫过那些人,淡淡道,“今**们只怕要白走一趟,倒不是说不退钱,只天都黑了,衙门此刻也不再受理案子。这样吧,你们明日再来,直接就去知府衙门,状纸已经递进去了,你们去了,把话说清楚,自然会给你们钱的。也不要怪我多此一举,实在是人数与款项对不上来,等明日一过,只怕人更多,到时候咱们茶行哪怕卖了,都退不起你们的银子。”说着见几个人跃跃欲试要反驳,她脸色一沉,“说谎的自会打板子,你们若真的买了咱们茶行的东西,必不会欺你,若不是,还请自个儿回去思量,为了那点子钱,把命丢了倒不好了。” 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人面色就很不好看。 唐枚出来屋子,见白振扬还在那里等着,她眉头皱了皱,心想直接避开倒好似自己怕了他,便索性走上前去道,“你近日过得可好?” 看他眉目俊秀,与最后几面的印象来比,好似开朗了些。 白振扬不答反问,“听说你才从庆阳县回来,可是真的?” “是的,住了一月有余。” 他目光闪了闪,想起从白丹云口里听到的,说唐家与卫国公府有些来往,不免惊讶,还有昨日在王二公子那里听到的消息,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不想今日就听到她的茶行出了事,便忙赶了来,可当面见到她,又不知从何问起了。 沉默了片刻,他道,“你忙去罢,我先走了。” 唐枚便点点头,往里走了去。 红玉正去铺子后面的一个隔间煮些水来泡茶,刚端上来,就见白振扬在侧门口立着,不由道,“白少爷,你还在这里呢?” “红玉,我有话问你。”白振扬见是她,心里一喜。 红玉托了托盘子,“奴婢还有事。” “就一句话,你等等。”白振扬急道。 红玉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不免紧张,小姐一向不喜欢她们自作主张,便不想回她。 白振扬道,“那卫国公世子当真是要娶你们家小姐么?” 红玉一听这话,手抖了下,只听盘子上碗碟哐当一响,她气道,“你听说谁的?小姐才不会嫁给那个疯子呢!” “那他确实是要娶她么?”白振扬觉察到里面的意思,追问道,“只是她不肯,是不是?” 红玉不敢说了,低着头赶紧快步往里走。 看着她背影匆匆,像逃走一般,白振扬到底也认识红玉一年的时间,哪里看不出来,自是明白了,暗叹一声道,果真如此,那可是坏了!卫国公世子许畅的臭名在京城里传扬了许久,他自然也是听说的,可那个人居然要娶她为妻!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又能否逃脱得了? 可惜自己与她早已和离,不然又岂会有这种事?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红玉有些慌张的走进来,把茶端给唐枚喝。 看她神情古怪,唐枚有些诧异正要询问,却听外面有人道,说是秦妈妈来了,便忙说请进来。 秦妈妈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不晓得外面居然那么多人,见到唐枚,急着道,“小姐怎么还不回去?太太可惦念呢,老爷也问起小姐。” “我这就要回了,妈妈等一等,一起走。” 唐枚又吩咐王节武一些事宜,比如日常与丁管事接触多的人,都仔细分出来,别叫接管下面的事,没有问题的再说,有问题的就撵出去,不能再留在茶行。还有丁管事负责的那些进货渠道,赶紧派人去重新联络,定下日后生意的来往等等。 这一下又是去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和秦妈妈坐马车回去。 “母亲没有吓到罢?”在车上,她问道。 秦妈妈道,“怎会没有,你胆子也太大了,老爷气得不行,幸好太太还是信你的,倒是也没有事。只你回去想好怎么同老爷讲,一个说不好,老爷只怕不再让你管着家里的事了,那些铺子叫了关门也说不定的。” 唐士宁只知道花钱,哪儿晓得挣钱的困难?唐枚暗地自是骂了几句,嘴里道,“谢谢妈妈提醒。” 月亮已经升了上来,从车帘里透入光线,马车往前走着,街道此刻安静无比,只听马蹄声特别的清脆,“踏踏踏”的敲响着青石铺就的路。 回到府里,唐枚同张氏说了几句,便去了内书房。 唐士宁正在看书,见到她来了,头一个就把手里的书往她面前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厚重的书落在脚下,激起淡淡的烟尘。 唐枚弯下腰捡起书,笑着道,“父亲不知为何要生那么大的气?” “你自己不知道?”唐士宁骂道,“前段时间说杨家卖假货,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你的茶行也卖假货了,你说呢,咱们唐家还要脸不要?你倒是好啊,只管着自己挣那几个银子,倒是名声都不要了,咱们唐家就缺那几个钱?今儿那杨宝忠当着旁人的面说起来,可不是打我的脸!” 那杨家的人果真会找时机报复,唐枚把书放在桌上,冷笑道,“杨宝忠不过是爹手下的一条狗,他敢咬人,爹回头打他一顿不就是了?何必要动气?再说,我那茶行的事能同杨家的丑事比么?爹您清楚没有,那不好的茶叶全是丁管事私自弄进来的,哪儿同我相关?我若是把店门一关,可不是坐实了这个罪?爹您想想,这个暗亏,咱们唐家能吃么?咽下去可不是白便宜了人?” 唐士宁哼了一声,“果真是丁管事弄的,与你无关?” “自然是的,他跟杨宝忠一样,不过是咱们手下的狗罢了,成天就想着咬主人一口,爹您说,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不成?” “那自是不能放的!”唐士宁听了甚合心意,问道,“你倒是要如何处置?” “明儿上衙门,凭爹如今的地位,知府大人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么?丁管事要不抓到也罢了,抓到了要他的好看!”唐枚眼睛一眯。 “哼,你早些抓了不就是了,要闹那么大?”唐士宁瞪她一眼。 唐枚笑道,“父亲您有所不知,只是抓了未必有用,如今把钱退了,才能保全以往的好名声,顺便再拿些银子出来做善事,那些人更是喜闻乐见,还怕日后没有生意么?表面装着善意的人可多着呢,花些钱算个什么?” 唐士宁看了她一会儿,倒不知道她肚子里那么多花样,但也没有好口气,“你既那么聪明,当初怎的要搞个和离出来?如今成了这样,再找个什么样的好呢?” 他会真的关心她的婚姻么?唐枚绝对不这样认为,只低头不接话。 唐士宁觉得没意思了,道,“反正也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衙门那里,我自会叫着照应一二的。” 唐枚忙谢了一声,告退走了。 随后又去了张氏那里。 张氏急着道,“可被你爹骂了?” “骂是骂了一两句,不过我也说服父亲了,他倒是没有再说别的。”唐枚握住张氏的手,安慰道,“娘你放心,明儿这事儿准能解决,我说了,要娘信我,我也不会叫娘失望的。” “可到底抛头露面,处理这些事情,你女儿家如何是好?” 唐枚笑了笑,眼睛一眨道,“娘忘了?我如今还要什么多好的名声呢?只要不是很差就是了。” “这话怎么说?”张氏奇道。 “娘您忘了到底是为何叫我去庆阳县的么?您怕那许世子娶了我,如今茶行出了事,我这样可不是最好?他们家再要娶,可真的是有些荒谬了!”唐枚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娘您放宽心,我一个妇人,要多么条件好的人家呢?只不过愿找个疼我的,能理解我的,家世背景我也不在意,这些也就够了。” 张氏听了心里难过,“你这是何必呢,你到底也是唐家的女儿,你爹是个二品官!再怎么样,也不好那么委屈你的,你不要妄自菲薄,若是那些比你低的,娘也不准你嫁过去,可听到了?” 唐枚一头扎进张氏怀里,撒娇道,“好,好,全听娘的,那女儿还是要个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的好夫婿,行不行?别的歪瓜裂枣,娘不许弄了来,可说好了。” 张氏抚摸着她的头发,也乐得笑起来。 晚上九点还有一章,编编拿鞭子抽我,泪奔,只好拼了多码了~~ 第112章 善事(二) 却说丁管事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本是要趁着唐枚被夺了权,他挺身而出,以功补过,来力挽狂澜的,结果没想到张氏并没有差人来叫他,可见那计划是失败了。 不过,也仍有第二步,只可惜还没等他去实施,他那朋友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表情像是大难临头一般。 “倒是有什么事?”丁管事奇怪的问。 那人也不说话,翻箱倒柜,拿了个包袱出来,一股脑得把衣物等东西往里面塞。 “到底怎么了?”丁管事惊呆了。 “你快离开这里!”那人急忙忙道,又哦了一声,“你还不知道罢?你的名字都被写在茶行的通告里了,说那些不好的茶叶都是你这个罪魁祸首买进又卖出的,今儿你们那掌柜小姐都亲自去茶行把这事告之天下了,状纸都已经递去了衙门。你还能不跑么?等着去衙门打板子不成?” 丁管事目瞪口呆,“什么,你说什么?她竟然敢这么做!” “嘿,她还叫人把银子都退给那些买了茶叶的人家,谁能来怨她?又不是有毒的,吃了也不少什么,还算是中等茶叶呢,再有,她父亲可是二品大员,她这样的小姐肯做到这种地步,个个都在称好,你如今就是那只过街老鼠!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你赶紧的趁着天黑找个地方避起来,等天一亮就出城罢!” “不可能,怎么可能!”丁管事喃喃自语,“她不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的……” “什么不可能呢,那茶行门口现在还有人围着呢,刚才还有去讨要钱,好像说了等明儿去衙门。”那人把包袱往他手里一放,推着他走,“你快些,不然找到你,可是了不得的事!” 丁管事气得头都发晕起来,把包袱猛的掼在地上,吼道,“我干什么怕她?她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么?她有什么人证?我就同她去衙门对质去!” “哎哟,你是疯了不成?”那人恨不得打他一拳,把他打醒了,“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出了这种事,那小姐是那么好算计的么?你倒是说说,你后面都有些什么人呢?能比得过她那个父亲?去到衙门,你当会给你好好说话?板子一落下来,你也只有吐血的份了!咱们这京城惯来是什么人的地盘,你莫非不曾看明白么!” 丁管事只觉耳边一阵轰鸣,胸口像火烧一样,他实在没想到唐枚的动作那么快,竟被她想出这样一条毒计! 真是狠啊,又快又狠,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什么都推到他的身上,却又叫他无法反驳! 他仰天一声长叹,白白做了这两年,却没有看明白她的厉害。 时间,权势,人情,她全用上了,叫他每一样都无法推翻,既然完不成别人交代的事情,为今之计也只有逃了。 丁管事自认倒霉,弯下腰捡起包袱,对那人拱了拱手,快快得就走出了门去。 到得第二日,唐枚又去了茶铺坐镇。 至于衙门的事,她是女子,古来向来有个规矩,女子是不好亲自去衙门参与案子的,都有人代劳,便派了王节武去,连带那些要讨要退款的人,把个衙门的大堂都恨不得挤得满满的。 那审案的知府早得了上头的意思,派衙役对那些人严格审查,一个都不错过,若有来冒充骗钱的,都一率打板子,打了两三个下来,便再也没有骗子来了,于是事情就变得极为顺利。王节武又提出唐枚的意思,说这次事件委实伤了顾客的利益,茶行愿意拿出一笔钱捐给朝廷所开的怀善堂,来资助那些难民,孤寡老人和幼童。 那怀善堂是一所朝廷在京城开办的慈善机构,知府大人闻言自是欣赏的很,大笔一挥,把此件善事批下,甚至贴在了告示板上,表扬茶行的善举。 如此一来,茶行的名声反而更甚于前。 唐枚又提拔了那个提出好建议的冯全胜当了二管事,王节武自是接替丁管事做了大管事。 武阳侯府,安庆拿了五十两纹银跑来外书房。 苏豫正在看一幅广阔的地域图,见他进来,把卷轴一合。 “侯爷,这是茶行赔的银子,给您过目下。” “什么银子?”苏豫莫名其妙。 “上回侯爷不是让小的去买几斤好茶叶送人么?小的就去买了那新出的翠云茶,倒还没有送人呢,结果那茶行昨儿派人来,说是茶行里头出了问题,要把茶叶收回去。不管剩多少,总归把银子全退了,据说城里好几百家都退了钱呢。” 苏豫第一次听说这等事,好奇道,“是哪家的茶行?” “说起来,侯爷也知道的,就是那唐二小姐的茶行,现在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今儿都上到衙门去了。”安庆道。 苏豫挑了挑眉,“哦?是有人递状子告她么?” “不是,是唐二小姐自个儿告自己,说她管理不周,用人不当,导致茶行出了错,拿了一大笔钱出来,要知府大人秉公办理退还钱财呢,可不是件奇事儿?” 两人正说着,老太太那里差了人过来请苏豫去。 苏豫到了那大花厅,只见除了大小姐苏若玉外,其他几位小姐都在,便有些纳闷,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四位小姐过来同他行礼,老太太笑着叫他坐下来,“是有件事同你商量呢。” “何事?” 老太太看一眼苏四小姐,道,“你不是要同他说的么,怎的现在又不开口了?” 苏四小姐便道,“堂哥,城里不是有家怀善堂么,我心里想着那些人着实可怜,咱们身在富贵人家,从来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哪里知道他们的悲惨?我想着,如今天也凉了,马上指不定就冷下来,咱们家里送些御寒的东西过去可好?还有些吃的,也教他们过些好日子。”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你瞧瞧,她可不是懂事了?主要也不知道怎么送去,她们想跟着去看看,便要来问问你。” 苏豫心里暗道,这三堂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善心?倒是前所未闻。 “怎么,可是有难处?我也是说她们不好去的,可又想着,那些地方也有女眷,未必不可。”老太太道。 苏二小姐这时温声道,“听说皇太后也曾去慰问过怀善堂的那些人呢,咱们自然更是应该去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老太太赞许道。 只有苏三小姐同苏五小姐没有说话,后者是因为年纪还小,本身话也不太多。 苏豫想了想,“我明日去问问,只这怀善堂有些远。” “远怕什么呢?咱们是侯府小姐,就该当个表率!也好叫她们知道我们武阳侯府不一般。”苏四小姐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 老太太则道,“那等你问了再说罢。” 苏豫便告退走了。 老太太又夸了苏四小姐几句,众人才散。 二夫人听说这件事,早早的跑来见她这个女儿,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道,“你可算为我争了口气!要老太太夸人可不容易呢,你倒是真个明白了,倒告诉我,怎的想到了这么好的法子?老太太最是仁慈的,听到了肯定喜欢。只你,我瞧着你也不像。” 苏四小姐眼睛翻了翻,“我怎么不像?娘也不要小瞧了我!” “哎哟,我不小瞧你,你是要表现表现,之前做了这些事,叫老太太不高兴,你是要弥补些。到底家里还有其他二个呢,你当做个王妃是很容易的么?”二夫人轻声道,“虽说是略略定了,可也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反悔,你给我好好清醒着点。” 苏四小姐暗地里直翻眼睛,她才不稀罕当什么王妃! 王妃又有什么好的?她一个侯府小姐,哪里有得不到的东西?要说得不到,也只那一个人!她苏若琪生来要风得风的,总不信就被那个女人给抢了先! 二夫人见她不作声,捏了捏她的手,“你到底知道了没有,倒是哼一声呢!”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装装样子么?谁个不会了?”苏四小姐不耐烦。 “这就好,我给你做身好看的衣衫去。”二夫人心花怒放的走了。 苏四小姐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老太太不肯把她嫁给许畅,她只好自己想法子了! 却说苏三小姐也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姚妈妈吃惊道,“把咱们叫过去,竟是为这件事,四小姐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心了?真真叫人难以相信。老太太倒是还夸她,我瞧着,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呢。” 苏三小姐自然也是怀疑的,但也不好说,只道,“反正也是做善事,妈妈倒是看看呢,我这儿哪些用不着的,到时候都带了去罢。” “小姐别忙这个,依我看,四小姐突然讨好老太太,指不定是同那事儿有关。”姚妈妈压低声音,“听说,二夫人同那边最近来往不少。” 苏三小姐不以为然,“反正也由不得自己。” 姚妈妈叹一声,“到底还是要自己多争取,不过小姐有侯爷,侯爷总归不会随随便便就同意或不同意的。” 苏三小姐想到苏豫,心里还是暖的,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哥哥虽然独断了些,可到底也是一心一意关怀着她。所以她这样淡定,也是因为有哥哥在身边,便笑了起来,“晚上叫哥哥来用饭罢。” 姚妈妈笑道,“好,好,侯爷恐怕还没走远,我这就去说。” 苏三小姐歪头想了会儿,走往厨房去了。 谢谢大侠一个,美宝林的粉红票票,海蓝水漾的打赏~~ 第113章 中邪(一) 随后几日,唐枚连着去了茶铺数次,一来是因为人事变动,未免怕里面混乱,二来是要看看这件事最后的影响。 结果令人满意,客人没有减少,每日的茶叶销售量反而日渐增多,她心里便安定了。 回去就给张氏一个交代。 张氏笑着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父亲都没有再提了,我看他的样子,可见朝里都有人说了好话。再说,那丁管事都拿不到人,定是潜逃了,自是他一手操办的。”又拉着唐枚的手,心疼道,“你老往外面跑,最近多歇歇罢,明儿又是七夕了,可不要再出去。” “晓得了,现在茶行也整顿好了,我不用再去的,王管事自会照应。” “他是个忠厚的,哎,也怪我,怕你弄不好茶行,要了你二婶举荐来的人,倒是好心做了坏事。”张氏想起来,忙道,“对了,你可不要怪你二婶呢,她哪里知道丁管事这么险恶的。” 说起丁管事,其实唐枚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丁管事如此做,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怎么想,她都感觉他的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可这人是谁呢? 会是二婶柳氏么? 可这话断不能同张氏说,也只得藏在心里面。 从里面出来,往东拐个了弯,只闻得一阵清香,唐枚抬头一看,只见几棵桂树上已经挂了花儿了。 “倒是开得早呢。” 刘妈妈道,“是有些新鲜,一般还得迟个把月。” 正说着,见唐芳从远处走来,老远就道,“二姐,你在这儿呢!” “有事找我?” “小姐有东西要送给二小姐。”罗萍笑着道。 唐芳拿出一个盒子来,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听说这个很灵验的,二姐你后日打开来瞧瞧。” 这盒子小小的,圆形,泥金描花盒盖,从外面也看不出来里面放了什么,唐枚好奇道,“到底是什么啊?现在不能看?” 唐芳连连摇头,“不能的,看了就不灵了。” 唐枚只好作罢,叫刘妈妈收好。 两姐妹一路回去,唐芳同她说了明日想做些什么之后就高高兴兴的走了。 第二日,七夕节,四位小姐聚在一起玩乐,亲手捏了面果子,做了针线活,晚上又拜了月神。 一大早唐枚刚起床,红玉就把唐芳送的盒子拿了来。 “总算能看了,可把我憋的。”唐枚赶紧叫红玉把盒盖打开。 结果只听一声尖叫,红玉把盒子啪的就扔了出去,吓得两只手不停地抖,“是蜘,蜘蛛……” 刘妈妈赶紧跑进来,斥责道,“叫什么呢,我还当出了什么事,一个蜘蛛能把你吓成这样,就这点出息!”一边捡了盒子,往里一看,面上立时满是笑容,“哎哟,原来四小姐是要给小姐看这个,啧啧,真是昨晚儿月神显灵了,小姐快看,那可不是一个圆的?小姐马上就要有好姻缘了呢!” 不过是一个蜘蛛结的网…… 就算那网圆了些,又能怎么样呢?唐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笑了笑,用完饭,随后就去给张氏请安了。 唐芳,唐妍,两个姨娘也在。 一见唐枚,唐芳就道,“二姐,那盒子你看了没呢? “看了,是圆的。” 唐芳便高兴起来,又问唐妍,“三姐,你的呢?” 唐妍也笑道,“圆的。” 她身后的雪莲闻言嘴唇一抿,脸色不太好看,看向唐芳的眼神也不友好。 唐芳丝毫不觉,顿时很高兴,她自个儿定了门好亲事,自然也希望两个姐姐也一样。 张氏一会儿就叫她们进去。 众人刚刚请安后,坐定,就听外面闹起来,张氏忙问什么事。 “苗姨娘身边的刑婆子来了,说苗姨娘不舒服,要夫人给请个好大夫去看看呢。”春露回道。 “那去请钟大夫罢。”苗姨娘到底怀了身孕,马虎不得,张氏自是同意的。 结果那刑婆子却闯进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姨娘在床上打滚呢,那是痛的死去活来,可明明昨个儿还好好的,怎的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夫人,您倒要去查查厨房里那起不要脸的小蹄子,指不定给姨娘的饭菜里投了什么!” 张氏心里一惊,面上镇定道,“大夫还没来呢,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回去好好伺候苗姨娘去!” 刑婆子被她严厉的口气震住,又见满屋子的人,看起来目光都不友善,便灰溜溜道,“姨娘可等不得了,还请夫人叫大夫来快一些。”说罢急急的走了。 这事一出,所有人的心思都不一样。 闲说了几句,张氏就叫她们散了,只把唐枚留下来。 贾氏听说这事,也快步来了。 “这苗姨娘倒学起邵姨娘来,三天两头的闹事。”贾氏嘲笑道,“只不过,装个病什么也是常见的了。” “别的倒没什么,就怕她赖到娘身上来。”唐枚有些担忧。 “也不用怕,她自个儿有身子呢,敢怎么折腾?大夫难道看不出来?叫我说,是有些蠢了。” 张氏心里烦,她从来做事公正,可这些姨娘偏要弄些事情出来,这会儿就等着大夫来,看看能得出个什么结论。 唐妍刚要进院子,邵姨娘从后面追过来,拦住她要说话。 雪莲皱了皱眉道,“姨娘你越来越没个规矩了,才在太太那里见过小姐的,怎的又跑来?” “轮得到你说我?”邵姨娘一瞪眼,恨不得甩两个耳光上去。 唐妍身边两个丫环都是张氏那里来的,平日里也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邵姨娘心里不知有多讨厌这两个人。 只看她们对唐妍是真心的,故而也能忍着。 海棠比较沉稳,叫她们先进院子。 邵姨娘一进来就道,“那苗姨娘出了事,你可不要到处跑,那死不要脸的狐狸精会作怪,指不定就诬陷到你身上呢。可听清楚了,要不去歇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海棠听得奇怪,“怎的要怪到小姐身上?再怎么说,也是同她那里的人分不开关系的,小姐何时能牵扯上了?” “你们只管听着。”邵姨娘皱起眉头,“哪儿来那么多话,我难道还能害妍儿不成?” 唐妍默不作声的听着,一会儿才道,“你可是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邵姨娘一下子跳起来,“你是神仙么?我能知道什么?为你好,你倒是怀疑起我来了,真真是个没良心的!”嘴里连哼了几声,“我这就走了!” 雪莲看着她背影,暗自摇头,心道小姐就是因为这作孽的生母才落得这个下场,到现在还没有定下个人家,又想起今日早上看唐芳送的小盒子,那蜘蛛结的网却是破的,更不好受了。 也不知四小姐是真个儿天真还是怎么,她自己得了好姻缘,如今是来同情她们小姐么? 一个网能管什么用!真那么好,怎的不把自个儿的姻缘让出来? 都是些虚伪的,可怜小姐多年来隐忍退让,到最后又会怎么样呢? 过了小半个时辰,钟镜香才赶来。 可是,那边却没有什么好消息,张氏正当要遣了春露去看看,结果那边一个小丫头惊慌的跑来,说是苗姨娘疯了,才说肚子痛的,可大夫来了,却要拿根绳子上吊,拦也拦不住,后来还是钟大夫拿针扎了她,才昏睡过去。 张氏急忙站起来,“怎么会这样的?” “回太太,就是好像疯了,奴婢们跟她说话也好像听不见,一个劲的要寻死呢。” 唐枚也是一头雾水,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贾氏道,“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还在那里看呢,奴婢先来告诉太太一声的。” 张氏摆摆手,“你先回去,有什么再来说。” 那小丫环应一声走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的?真是奇了怪了,那苗姨娘要会上吊,也是撞了鬼了。”贾氏摇着头,很是不信。 秦妈妈在旁边听了,面色倒是变了变,“这过不了几天倒是鬼节。” 贾氏道,“鬼节怎么的,这还没到呢,难道那地下的门儿提前打开了不成?妈妈你也是想多了。再说了,怎的就要找上她?” 唐枚总觉得这事蹊跷,听她们一番对话,便暗自便思索起来。 钟镜香一会儿就来了。 张氏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钟镜香道,“身体安好,并无任何病状。” 众人都惊讶了,既是没病,怎的会那么多奇怪的举动? 张氏又问,“听说她拿了绳子悬梁,这事儿可是真的?又是为何呢,大夫可看得出来?” “看似真的,至于为何,苏某也答不上来,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引发,恕苏某直言,恐怕京城旁的大夫也一样不知。” 唐枚眉梢一扬,“听苏大夫的意思,是她有心病咯?自古有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看来,也只有苗姨娘身边的人才知道怎么解了。” 张氏听得这话,便叫人拿了银子给钟镜香,送他出去,又道,“把刑婆子叫过来,好好问问到底怎么成这个样子的。” 秦妈妈应了一声,忙叫人去找人了。 晚上九点半还有一更,谢谢落汇评童鞋的粉红票票~~ 第114章 中邪(二) 刑婆子来了后,眼泪汪汪,跪在地上道,“太太,您可要救救姨娘啊,她可不能就这么撒手去了。我老婆子的命跟她系着的,姨娘要出点事,我老婆子也不活了!” 秦妈妈啐一口道,“哪儿就死了?你站好了,太太问你话呢。” 刑婆子抹了抹眼睛,抽泣道,“太太要问什么?” “你是一直陪在苗姨娘身边的,最近就没有一点儿征兆?好好的怎会要去悬梁呢?” “我也不知,太太别怪。”刑婆子摇着头,“要是早些发现,岂会叫姨娘这样呢?老婆子哪怕饭不吃也要守着啊,瞧瞧现在,多吓人!要是老爷知道了,说不定也要怪老婆子,太太,您倒是要救我的命啊!” 完全是问不出来,张氏皱起眉,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太太,老婆子还要回去守着姨娘哩,她现在认不得人,谁知道会不会又要寻死,那力气大的,旁人拉不住,还是得要我呢!” “那你先回去看着罢。” 刑婆子赶紧回头走了。 张氏往后靠了靠,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心知她又劳神了,唐枚忙道,“娘别担心,到底也没有出事呢,派几个人去看着,也许苗姨娘睡一会,等明儿醒来就好了呢。” 贾氏也道,“枚儿说的也对,反正也看不出怎么回事,谁知道是不是她做戏呢,放着不管,且看她能装几日。就是大哥问起来,大夫也看过了,还能如何?实在不像个样子,就送到别处去养着。” 秦妈妈听闻此言,往贾氏看了看,心道张氏若有三太太那么麻利,只怕现在也不会弄成这个局面。不过说起来,三老爷比大老爷不知道好了多少,也是不好比的。 任谁坐到太太这个位置,都不容易。 张氏便听了她们二人的话,只派了人去苗姨娘那里。 不过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唐士宁一回来就知道了,忙着去看苗姨娘,结果那苗姨娘又发了疯,竟然开口痛骂唐士宁,只不过叫的是别个儿的名字,又是乱叫爹娘的,把那边弄得一团乱。 唐士宁气呼呼的问张氏,张氏便拿“观察两天”的话来搪塞,其实心里头也没个底,谁知道苗姨娘会不会自个儿好呢。 到后来,发现这苗姨娘也装得恁坚持了,一连五天都在折腾。 中元节又到了,唐家也忙着祭祖,随后,渐渐的就有流言传出来,说苗姨娘肯定是中邪了。 有些下人私底下说,听到苗姨娘半夜会唱戏呢,跟哪个戏班子的名角一样,那名角就是死在唐府旁边一个宅院的,说得绘声绘色,让人听得心里发麻。 唐芳晚上跑来要跟唐枚睡,唐枚哭笑不得,但也准了。 两人挤在一个被窝里,幸好这天已经凉了,盖个毛毯,倒也合适。 看着嫩绿色绣花草的帐幔,唐枚有些回到年少时的感觉,跟好友闲话能讲一个通宵。 唐芳紧贴着她,说道,“那苗姨娘真是中邪了么?二姐,咱们这里真有鬼不成?” “听他们胡说呢,人云亦云,哪个起头了,个个都跟着起来,你别信这些,再说了,真有鬼也只会欺负怕它的人,你胆子大了,什么也沾不得的。”她伸手揉了揉唐芳的头发,“懂了没?” “二姐真是厉害,什么都不怕。”唐芳笑嘻嘻道,“有二姐在,我也啥都不怕了。” 唐枚笑起来,“你知道就好。” “对了,二姐,我那儿前几日也出了件怪事呢,我说来给你听听?” “好啊,你快说。”唐枚以前最是喜欢听鬼故事了,哪里怕这个,简直是兴致勃勃。 唐芳便说起来,“那天罗萍捡到一支赤金镶蓝宝的簪子,她知道我是有什么首饰的,头一个就来问我,说是不是娘新送了给我的,结果自然不是。可那簪子看着很值钱,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那些丫环更是不可能有的了,二姐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确实是,难道是我掉在你那里的?” 唐芳扑哧笑起来,“二姐是想自个儿占了去呢?那天可只有二婶顺便来看过我。”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可不好意思要了。”唐枚道,“那簪子现在在哪儿呢?” “还在我那儿放着,问过二婶,不是她的,我甚至还问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说自个儿不可能有。” 唐枚沉默了下,簪子总不可能从天而降,定是有人掉下来的,可为何却不敢认了去? 这事绝对藏了鬼! “你明儿把那簪子拿来给我。” 唐芳连连点头,“二姐是要帮我找出来谁掉的么?” “是啊,可是一桩悬案呢,我正好如今也闲着,活动下脑筋罢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方才睡下。 第二日,唐芳果真叫罗萍把那簪子拿了来。 唐枚问了下罗萍具体在哪里捡到的,那地方都有谁经常会路过,结果问出来三个名字。 一个朱婆子,两个丫环,一个叫吟风,一个叫叶儿。 “那三人可有哪里不妥的?” 罗萍想了想道,“奴婢倒是没注意,只一个簪子,也没有想那么多,而且正好那会儿苗姨娘又疯疯癫癫的……” “你快去找人盯着那三个。”唐枚道,“趁着她们在做事,小心搜一下房间,别叫她们发现了,可知道?” “是,奴婢知道了。”罗萍犹豫一会儿,“那要告诉小姐么?” “不用,等查到了再说。” 罗萍便赶紧走了。 到了晚上,唐士宁回来,不知又从哪儿听到些什么,竟然叫张氏派人去请玄妙观的道姑来,说那个道冠专会治疯病,早医早了,省得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万一把孩子弄没了,那可是大事。 他既然发话了,张氏也没法子,总不好直接就说送出去,再有,那玄妙观也是在京城极有名的,只好应了。 却说罗萍搜查了那三人的房间,隔日就来同唐枚禀告。 “别的二人没有问题,倒是从叶儿的枕头里发现了两张银票,还有她的鞋子里找到三样首饰,都是贵重的,加起来能值个一百两银子呢。” 她倒是很仔细,唐枚点点头,“那叶儿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 “是家生子,奴婢现在想明白了,叶儿她有个弟弟,身体从小就不好,吃了很多药也不行,她平常的银子都拿去买药了,可是听说病还重了呢。小姐体贴,也给过她一些,可哪儿救得了?那病本来也是不好治的。” 莫非是因为这个,那叶儿才收受了东西?可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不过是个小丫环,又没有权势在手,谁会给她银钱呢?唐枚想了又想,决定不打草惊蛇,便道,“你只派人盯着她,千万要小心,准是要做什么坏事,看看她都同什么人接触,查出给她银票的人到底是谁再来同我说。” 罗萍点点头。 过得五日,张氏请了玄妙观的一个道姑来,叫黄道姑,年纪四十来岁,脸上尽是皱纹,一双眼睛细长,很是犀利。 唐枚听说了,便也过来看她怎么医治疯病。 黄道观叫人在设了案台,又是焚香,又是烧纸的,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像是要呼风唤雨一般。 这让唐枚不由得想起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天使,见黄道姑也是穿着飘逸,更是觉得十分好笑。 她一番举动过后,朝张氏道,“夫人,此地是有些阴邪,不过苗姨娘倒不是中邪,而是被人下了巫蛊。” “什么?”张氏闻言斥道,“真人不可妄言,咱们府里岂有会这种邪术的人?” 黄道姑一笑,“夫人是不知道,巫蛊这种邪术并非要专门学习才会练就成的,只要受人传授即刻,亦或是道听途说,有时候也能奏效,只要下了心意在里面就行。依贫道看,苗姨娘就是中了巫蛊之术。” 众人都面面相觑。 “哎哟,原来是被小人下了咒了,难怪这么奇怪!”邵姨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尖叫道,“太太可要把这个人抓出来才好,不然谁知道那日就对咱们下这种邪术呢,真的太吓人了!” 黄道姑道,“说的是,这种事就该早日解决,夫人既然请了贫道来,贫道自然要替夫人出力,把这个宅子的邪气一扫而光,那苗姨娘定然也会好的。” 张氏皱了皱眉,“你要如何处理?” 黄道姑道,“我自有一套本领,夫人也是听说过贫道的本事,这京城里的夫人小姐哪个不知?只要夫人允许,贫道立刻就能开始了。” 张氏并不太信这个,本也是要敷衍唐士宁,结果那黄道姑又弄出来一个巫蛊之术,顿时就有些犹豫。 唐枚这时道,“母亲,不如就让她试试好了。” 张氏讶然,这个女儿一向更是比别人不信的,怎么却会同意? 贾氏也很是奇怪的看着唐枚,低声道,“枚儿,你怎的会信那个人?” “三婶,我自有道理,你且看着好戏。”唐枚微微一笑,对张氏朗声道,“就通邵姨娘说的,咱们府里既然藏着这样的人,是该抓出来的好,不然可不是太危险了?娘,你就让这位道观清除了罢!” 第115章 害人终害己 张氏本就信唐枚,看她一力支持,便道,“也罢,那你且去找找,若是真的有用,自会谢你。” 黄道姑含笑稽首,拿出一个精致的罗盘来。 这罗盘唐枚自是见过的,后世看风水用的就是这个,可不知原来巫蛊之术竟然也是用这个勘破的? 倒是糊弄谁呢! 她暗地冷笑一声,慢慢退了后去,众人都在等待黄道姑施展法术,也没有怎么注意。 唐枚来到一处拐角,罗萍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那叶儿如今招了罢?” “都招了,说只要饶她一命,什么都愿意做。” “也不要她做什么,只把人引了来就是。”唐枚想了想,“就去南边那处小院子罢,也空了许久了。” 罗萍得令,便急忙走了。 却说黄道姑一路观察那装鬼的罗盘,慢慢悠悠得在院子里闲逛,好似无头苍蝇,又好似在感受天上神仙的指引。 不一会儿来到那几棵桂树下,抬头道,“桂花早开,可见是应了那邪意了,此人不但心性狠毒,还会牵连他人,断不可留在凡间,少不得要贫道带走,去度化她了。” 邵姨娘听了,正笑的得劲,忽然身后衣角被人一拉,她回头一看,发现是叶儿,顿时大为紧张,压低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有紧要的事,这儿不好说,姨娘来南边那处假山旁的小院。”叶儿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邵姨娘不敢耽搁,忙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府里院落众多,空置的不止一处,南边那处院子已经闲置了几年了,虽然偶尔派人打扫一下,仍积了许多烟尘。 窗格里还打着好多蜘蛛网。 “死丫头,你躲在哪儿呢?”邵姨娘心里有鬼,探头往里一看,只觉阴森恐怖,就只敢在外头出声。 谁料背后一痛,却被人直接推进了屋子里。 大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 邵姨娘吓得尖叫一声,睁大眼睛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人,阴暗的光线下,她面如寒玉,一双漆黑的眼睛更是冷冰冰的,能把人冻僵。 “二,二小姐?”邵姨娘不可置信,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邵姨娘在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邵姨娘忙强作镇定,抚了一下头发道,“哎哟,不知怎么的走来这里来了,二小姐,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不见叶儿了么?” “叶儿?”邵姨娘摇头道,“是谁啊?” “你不认识也罢了,只她一会儿就会带着东西去三妹的院子里。” “什么?”邵姨娘脸色一下子煞白,“你,你说什么?你要做什么?” “之前不是埋在我四妹的院子里么,如今换个地儿,我打量三妹的院子比较大,找个不打眼的地方最是好藏了。”唐枚微微笑起来,“邵姨娘,你一番心意,可不是应该给她享用么?我四妹同你有什么关系?可不能占了去。” 邵姨娘再也立不住,腿一软,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唐枚说罢要走,邵姨娘忽然怒吼一声,从地上又爬起来,直往门口扑过去。 可刘妈妈守在那里,她哪里出得去,登时急的两眼冒火,回头骂唐枚道,“没想到你这么狠心,居然敢害我妍儿,我跟你拼了!”上前就要去扯唐枚的头发。 刘妈妈一拳挥过去,邵姨娘摔了个狗啃屎。 “你居然还有时间闹,真真是了不得,这会儿那道姑大概就要去找东西了,若在四妹那里找不到,我自会叫她去三妹那里。” “啊,不,不能的!”邵姨娘哭叫起来,“二小姐,你放过妍儿罢,她哪里知道这些事,都是我弄的啊,你不能把她给毁了!我求求你,二小姐,我以后再不敢做这些事了!” “你说的话能信?”唐枚眯起眼道,“要我信你,只一个法子。”她把那纸扎小人拿出来,“你自个儿去投案罢!” “这……”邵姨娘迟疑,眼睛又在那里转起来。 唐枚笑笑道,“我那儿还有一份呢,你这个不拿,三妹那里仍是可以找到的,我倒看你怎么选。” “我去,我去。”邵姨娘没法子了,只得捡起来。 “你别再玩什么花样,不然,就是在害三妹,可记住了?”唐枚警告她,又道,“那叶儿也在我手里,别逼我叫她都说出来,你认了就得了,省得再牵扯别的人,你那一屋子都逃不了!” 邵姨娘脸色铁青,哪儿敢说话。 刘妈妈押了她出去。 此刻黄道姑已经一路往唐芳那院子去了,正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听一声惨叫,邵姨娘踉踉跄跄奔过来,往前滑行了几步,啪的扑到在了地上,抬起头来,满脸的灰土。 众人都惊愕的看着她。 “邵姨娘,你这是干什么?”张氏皱眉道。 “我,我……”邵姨娘的脸色难看的好似死了亲人,结巴一阵,嘴角抽搐的把那个纸扎小人拿了出来,哭道,“太太,都是婢妾做的,婢妾看苗姨娘怀了孩子,只怕她生下来更受宠爱,才会学人家摆弄这些个巫蛊之术。太太,饶命啊,婢妾也是瞎弄的,怎知道却会真的有用。” 张氏没料到邵姨娘会自动投案,训斥道,“你怎的那么歹毒?” 黄道姑也没想到事情急转而下,本是邵姨娘花了大量钱财委托她的,结果却变成了这样,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贾氏在旁冷笑道,“真人,你找了半日,什么也没有,如今这一个,可是邪恶之人?” 黄道姑额头上冒出汗来,只得道,“贫道的法术向来是通灵的,她必是被震慑到了,才主动交代,自是邪恶之人了。” 唐枚也已经走了来,听了又是想笑的很,不由问道,“依真人所见,该如何处置呢?” 不等黄道姑解答,贾氏道,“刚才真人说了,必要带去道观度化她的,那自然是要带走的了。” 黄道姑胡乱点了下头。 邵姨娘急得满身大汗,爬行到张氏脚跟前,哭喊道,“太太,婢妾已经认错了,不能叫她带走了我,不然老爷问起来,也是不行的。太太,在这里不管你怎么罚我呢,哪怕打死我,我也不会埋怨,只叫别让真人把我带走。太太,你最是仁慈的了,我这会儿真是彻悟了,以后再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张氏只不说话,这事儿发生得太突然,一时都没有理清楚。 唐枚叫刘妈妈把邵姨娘拉开,小声在张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氏脸色顿时变了。 没想到这件事竟是邵姨娘一手安排的,最终是为了陷害唐芳。 栽赃下这等恶名,以后唐芳如何还嫁得出去?当真是要去当道姑了!张氏勃然大怒,她一次次忍让,却换得这个结果? “来人,把邵姨娘拉下去,执家法!”张氏厉声道。 这在唐府还是头一次,张氏从来都不曾动用过家法,邵姨娘一声尖叫,连忙告饶。 可哪里由得她? 两个婆子上来,把邵姨娘拉去打板子。 黄道姑在原地踌躇,想了想要同张氏告辞,“既是找到了,贫道也不好参与你们的家事。” “真人别急着走,邵姨娘还得与你同去,还请真人好好度化她。”张氏已经知道邵姨娘的阴谋,自然猜到黄道姑也是一起的,语气自不客气。 黄道姑只得道,“到底是你们府上的姨娘……” “那之前真人莫非是信口开河,说是要度化人?”张氏哼了一声,“真人不必多说了,要度化她的银子我自会出的,只请真人务必认真对待,也算是一桩功德。” 听说又有银子拿,黄道姑自然又肯了。 “真人到时候还请多下些功夫,邵姨娘向来有些不清楚,若是没有度化成,跑了出去胡言乱语,惹到官非也未必的,到时候连累真人可不好说了。”唐枚又加了一句。 黄道姑心下一凛,猜测她们必是一清二楚的,又想到这家老爷是二品官,若事发了,抓她易如反掌,当下忙恭敬道,“还请太太,小姐放心,贫道自会好好照看这位姨娘的。” 张氏点点头,同贾氏,唐枚便回去院子了。 邵姨娘被打得死去活来,要不是她把首饰偷偷塞给那行家法的,只怕命都要丢一半,但饶是如此,也是吃不消,直接晕死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辆骡车上了。 “这是……”邵姨娘大为惊讶。 黄道姑转过头来,“以后你好好跟着贫道修道罢,别的再也不要去想。” “你这老东西,拿了老娘的银子,什么都没有成,还不给老娘把银子吐出来!”邵姨娘骂道,“再把老娘放下来,什么道观,我才不去!” 黄道姑冷冷笑了一声,身后两个小道姑立时抓住了邵姨娘的膀子。 “我劝你还是听我的罢,不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个儿蠢差点害我名声,我肯度化你算是你命好了,再吵的话,别叫我把你弄哑了!”黄道姑一脸阴森。 邵姨娘岂肯吃,又要叫,其中一个小道姑拿起团不知什么布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邵姨娘才知道这次真的要完蛋了,眼泪不由得流下来,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惜,最后一面竟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不知她到底又如何了……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第116章 凉秋 唐妍立在窗口,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动过。 屋子里一片死寂。 雪莲与海棠终于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海棠走上去道,“小姐,你也别多想了,姨娘她……” “自作自受罢。”唐妍幽幽叹了口气,转过头来。 两个丫环不敢接话。 邵姨娘到底是唐妍的亲生母亲,再怎么不堪,这节骨眼上却是什么坏话也不合适说的。 唐妍慢慢坐下来,“饭菜热了又热的,快端上来罢。” 邵姨娘出了事后,整个唐府皆知,她自然很快也得到消息,可却一步也没有离开这个院子,直到邵姨娘被送走。 要她去求情,万难以开口,既然如此,索性就冷下心。 海棠见她肯吃饭了,忙叫小丫环把吃的拿来,服侍唐枚吃了几口。 “父亲还没回来么?”她忽然问。 “好似还没有。”海棠道,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唐士宁回来肯定动静很大,这边定也会知道的。 就在她们说话间,唐士宁已经换了鞋子,端了热茶在喝了。 张氏见他喝完,才道,“今儿请了玄妙观的黄真人来。” “哦?治好了没有?” “倒是灵验的很,苗姨娘已经好了,只不过,黄真人说不是中邪,乃是被人下了巫蛊之术。” 唐士宁一愣,“谁会给她下这种邪术?” 张氏叹口气,难过道,“我本也是不信的,可邵姨娘那里真的有纸扎小人,上面写了苗姨娘的生辰八字,扎满了针,她自个儿也承认了,说是生怕苗姨娘生下孩子,夺了老爷的宠爱,这才会……” “什么,那贱人居然敢做这些?”唐士宁砰的把桌上的碗碟扔在了地上,吼道,“她人呢?给我带上来!瑾娘怀了孩子呢,她居然下得了手!真是无法无天了!” “老爷息怒,真人说她有些走火入魔,必须带回道观度化,不然除不了心底的邪念,还得生出事来。所以妾身就自作主张,叫真人带邵姨娘走了,也添置了些银两,真人必不会苛待她的。” 唐士宁皱起了眉,“带走了?” “老爷可是觉得不妥?”张氏忙问。 想起邵姨娘的花容月貌,想起往日里的缠绵,唐士宁真有些不舍得,可给苗姨娘下巫蛊这种事实在令人齿寒,他倒是不好袒护,只得道,“罢了,是该让她收收心,就让她在玄妙观待着,什么时候脑子清楚了再说。” 张氏暗地松了口气,笑着道,“老爷可要去看看苗姨娘?” “嗯,我这就瞧瞧去。”唐士宁站起来,弹了弹衣袍,往外走去了。 秦妈妈上去关了门,抚着胸口道,“总算是好了,这宅子里也能清静些,太太再不用那么操心,也就是邵姨娘一直事儿多。”说着觉得漏了谁,“那苗姨娘虽拎不清,但好歹没有过坏心思呢。” “这次是多亏了枚儿,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张氏道,“也没发现她怎么勾搭上玄妙观的人,居然就偷偷做下了这些。” “怪老奴疏忽了。”秦妈妈颇为自责。 “算了,她一向银子多,收买个人还不容易?”张氏宽慰道,“也不是你的错,只她走了,那边的人未必不会蹦跶,索性都遣了去她娘家,做了这等事,他们邵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秦妈妈点点头,又道,“那叶儿也是不能留了,四小姐这么善良,她也能忍心。” 张氏自然同意。 秦妈妈便去快快得办了。 唐枚吃着晚饭,脑袋却没有歇,一直在想苗姨娘的事,忽然抬头问刘妈妈,“那纸人身上的生辰八字,妈妈可还记得了?” “怎么问这个?”刘妈妈奇怪道。 “若真的是苗姨娘的生辰,那她年纪应该是十七岁,倒是不知邵姨娘哪里得来的消息?我问娘,她也是不知道苗姨娘的生辰的。” “听起来是有些奇怪,难道是邵姨娘去试探出来的?我倒是听说她确实去看过苗姨娘几回。”刘妈妈道,“苗姨娘指不定就告诉她了,谁晓得呢。” 唐枚低头想了想,这件事后,她曾问过张氏关于苗姨娘的来历,张氏说苗姨娘以前是个在酒馆里唱曲的,别的也查不到什么,反正就是被唐士宁看上了,后来就养在外头。 “妈妈,你说我要弄个纸人写你名字,扎上几针,你真能发疯么?” 刘妈妈吓一跳,“小姐,你,你,你别吓老奴。” 唐枚扑哧一声笑了,“妈妈别怕,我只是好奇,这扎纸人真那么灵验,那也太可怕了不是?看谁不顺眼,就扎上几针,那还得了?” “倒是难说,有些就是鬼的很,小姐可千万别尝试。” 唐枚也只是说说,自然不会去试验的,可对苗姨娘这点怀疑却是难以消除。实在是太灵验了,那纸人一没了,她就立马好了。 世上还真有那么玄奇的事? 立秋一过,天气就陡然凉了下来。 唐枚今儿穿了件藕荷色镶水红边的褙子,下面系条八幅裙,头上戴一支赤金蜻蜓簪子,显得极为淡雅。 贾氏正同张氏在说着什么,见到她来了,笑道,“你来得正好呢,也来说说。” “说什么?” 张氏道,“是你寄容妹妹的事,刚才方家来了人,有这个意思,他们倒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那公子人很不错,已经是进士了,正在户部观政,年纪比寄容大了四岁。” 唐枚奇道,“寄容妹妹都不太出来的,那方家怎会知道,且还来求亲呢?” “难怪你不知道,你当时在庆阳县呢,我同大嫂倒是去了几次聚会,那方太太就是那会儿认识的,寄容也同了我一起去,谁料竟然看上了她。”贾氏道,“方太太人是和善的,也好交谈。不过寄容虽然信我,我也不好那么随便就答应了,所以来问问大嫂的。” 唐枚笑道,“那还要我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什么方太太呢。” “你那么聪明,何须认识,只管提一些问题出来,也好叫我们想想,可是有什么疑惑的地方。” 张氏也笑了,“就是这个理儿,你向来谨慎,我们两个是脑子没那么灵光了。” “说的好似成了老婆婆,大嫂,我可不顶这个帽子。”贾氏娇嗔了一句。 唐枚便点点头,低头想了一会儿。 这章偷懒了一下,两千,明天开始还是隔天双更了,天天双更吃不消…… 第117章 新品 “那方老爷可还有别的子嗣呢?又有几房人住一起?”她问道。 “方老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的已经娶妻了,女儿待嫁,”贾氏侧头回忆了下,推推张氏,“别的我倒是都不太记得,大嫂,你可清楚呢?” “方老太爷还在,未分家呢,好似是四家住在一起。” 贾氏顿时想起一个人来,“方家二太太可不是那个尖刻的人?看着就不是好相处的,另外两位太太倒是没有见着。” “这又怕什么,寄容过去也不是给二太太做媳妇,不过是该打听打听他们家,人多事情杂呢。” 几人说着,又讲到唐妍的身上。 张氏因为把邵姨娘弄去了玄妙观,对唐妍多了几分愧疚,故而更是上心了,饮食起居都多多照应。 “要我说,大嫂也用不着这样,邵姨娘的事怪得了谁呢?大嫂你对妍儿那么好,别个哪个能做得到你这样?妍儿她是福气好,得要烧香拜佛!”贾氏向来直来直往的。 张氏笑道,“也是这个孩子叫人心疼,不知道多难过呢,她却是面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唐妍确实是个藏得住的人,也是个合格的庶女,这一点,唐枚还是很赞赏她的,懂得分寸,也知晓形势,比起邵姨娘的情商,那是云泥之别。 “可惜,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家。”张氏撑起手,揉了揉额头。 贾氏道,“是你太想一碗水端平了,芳儿有个怀宁伯世子,你是要让妍儿也能嫁入这样的勋贵家族,怎么有那么多正好的呢?她又是庶女,不好比的,你要样样都公平,是不是之前惠儿,枚儿,也得重新找一个相公,才不好怪到你身上?”她瞄向唐枚,“你倒是劝劝你母亲呢,我看找个相当的就差不多了,再耽搁,年纪一大,又不好找了。” 唐枚自觉对这事不好发表意见,她到底是小辈,笑了笑,搂住张氏的胳膊道,“三妹妹确实有福气,才有娘这么疼她。” 贾氏撇撇嘴,指着她,“你又来拿这话搪塞呢,你们家务事,我也懒得管,只给寄容找个好人家就罢了。” 三人说了会儿,唐枚同贾氏一起告辞出来,贾氏又叫她去自个儿那边坐了坐。 “其实我有桩事要托付你。”贾氏喝了几口茶,叹一声道,“要说这话得往前数好几年了,当初分了家,我同你三叔自是得了不少家产,不过你三叔后来往金水县,几家铺子什么的都换了实足的银子,想去那边继续钻营的。” “可惜啊。”贾氏自己说着笑起来,“咱们都不是做生意的料,陆续开了几家都亏了钱,后来一气之下就置办了些田地,手里呢,还是有些积蓄的,我见这京城的开销也恁大,总不能坐吃山空罢?也不好老是赖在这儿白吃白喝。” 唐枚笑道,“买田是方便,就是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可不是么,谁知这两年那边就不好了,没收来多少银子,我是打算在这儿开家铺子呢。”贾氏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满脸笑容,“别说我讨好你,只我眼睛不是瞎的,看你把铺子做得越来越好,就想叫你帮我想想,到底怎么个弄?这事儿其实本想是同大嫂商量的,可我实在不想她再费心这些了。” 唐枚自然愿意做个军师,便问有没有纸笔。 贾氏忙叫丫环拿来。 她取了一张宣纸摊开,提笔写下几个大项,包括本钱多少,买卖种类,又有要调查的,比如京城最近热卖的,有别国来的香料,皮料,洋洋洒洒写了下来,指着道,“三婶先看看呢,到底对哪方面有兴趣?” 贾氏一拿起来,看了几眼就觉得发晕,连连摇头,“哎哟,我哪里懂这些,你瞧着给我选一样。” 唐枚劝道,“就算是我选,三婶你也要自个儿看看的。” 贾氏却不愿看,“要不,我把银钱给你,你那茶行不是打算要开家分行么,我瞧着就不错。” 这个想法只是初初同张氏提过,张氏也曾想过要助她,不过被唐枚拒绝了,谁料到贾氏竟也知道。 “我还没想好呢……”她微微一愣。 贾氏正色道,“你可别以为是我贪,我着实是喜欢你这样的,就算拿钱出来也是放心。你手里头可不是短了钱么?拿去使又何妨?只以后分些银子给我便是了,好强过我放在手里烂掉。” 她指指那张宣纸,“再有,这东西我就算选了,到底后面怎么运转我又哪里会弄?还不是要你时时提醒?不如就你全权管了。如今茶行又是势头大好,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 茶行生意是一天好过一天,京城那样大,占了东城半壁,若是在城西再开一家,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到底是贾氏的银钱,唐枚犹豫道,“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赚多少。” “你怕什么呢?我都一点不怕的。”贾氏笑眯眯道。 “那容许我再想想,等切实可行的时候,再同三婶来说。” 贾氏一口答应。 唐枚出了来,刘妈妈笑道,“三太太真是信任你,这茶行分行也是容易开了。” “明儿妈妈找人去同王节武说,叫他去看看城西的情况,铺子租赁什么价格,那边又有几家茶行,各家生意如何,都细细调查了。” 她走了几步,又添一句,“各地茶叶收购可都弄妥了?往常都是丁管事接手的,也不知他顺不顺利,最近倒是没有来说的,你叫他弄仔细了来回我。还有,顺便去看看胭脂铺,可有新的品种了,拿来给我试试。” 刘妈妈一一记下,道,“还是叫于大娘子去罢?” 于氏这个人,刘妈妈像是极为看好的,唐枚想起上回使过她一次倒是忘了,便道,“于大娘子也是闲着是罢?这件事后,让她去浆洗房,徐管事手下正有个空缺。” “这……”刘妈妈很是疑惑。 徐管事做事谨慎,唐枚虽然对她有些不满,可到底也没能抓到她的把柄,又好多件事一件接着一件来,倒是淡掉了,如今正好有个空缺,便想把于氏调到那里去。 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离得近总是方便观察的。 “叫她多注意徐管事,别的不用理。” 刘妈妈明白过来,心里好笑,于氏这又去当细作了。 过了一日,胭脂铺的宋管事就叫人送来几样新品,说是正好也想送来的,有抹脸的,画眉的,还有润唇的。 唐枚叫了唐芳一起过来试用。 “这眉笔倒是比以前的好使呢,我给二姐画个。”唐芳凑上去要给唐枚细细描画,看了看,笑道,“二姐的眉毛真漂亮,都不知道画那儿呢,像是反而画蛇添足了。”又把笔丢了。 唐芳眉毛有些稀疏,四个姐妹里,唐惠跟唐枚的眉毛是最好的,又黑又长。 “这眉笔据说是沪铜哪个地方出的石头研碎了做的。”唐枚拿了在手上一划,又揉捏了下,“倒是滑,应是好卖的。” 唐芳已经在用妆粉了,对着镜子照啊照的,又让唐枚看,“二姐瞧这个好不好?” “颜色倒是不错。” 刘妈妈又拿出一样来,“宋管事说,这个最是贵的,小姐试试。” “为什么最贵?” “说是没有添一点杂的东西,不像别的,这个用了最好的花儿拧了汁出来,熬上许久才得那么点,又要用喷香的花露蒸,要好些功夫呢,所以比别的贵上许多。拿了两盒来,说是也没进到多少,好卖的很,早些时候就被人订光了。” 唐枚打开一看,果然闻到浓浓的香味,这香味虽然特别,可并不刺鼻,极是好闻。 两盒颜色,一个是桃红的,一个梨花白,色泽十分均匀。 果然是好货色,唐枚不由赞叹。 唐芳见了也喜欢,忙不及的拿过来细细看。 她对这些香的是有瘾的,眼见妆粉都那样好闻,实在是高兴,笑着道,“二姐铺子里可还有呢?倒是再给我几盒。” “这两盒送你了,够用了罢。” 唐芳嘻嘻笑道,“我想送人呢。” “你倒是要送哪个?”唐枚好奇道。 “送给周二小姐。”唐芳有些不好意思,“她都叫人送过东西给我的,可我一直没有好的回送,这个她定然喜欢。” 那周二小姐是怀宁伯的二小姐,也就是唐芳未来的小姑,也是喜欢熏香的,唐枚忍不住打趣,“这就急着要讨好你未来姑子了啊,也罢,我哪怕没有,也要想办法弄来几盒呢,可不能叫你以后过去了受欺负。” 唐芳脸一下子红了,嗔道,“二姐怎的话那么多,我不跟你讲了。”说罢抱着两盒胭脂就跑了出去。 屋里人都笑起来。 “这几样都不错,尤其是这胭脂,以后早日同那家作坊定下来,尽量多进些,价钱方面谈不妥你叫他告诉我一声,再看看还有哪些胭脂铺在卖一样的新品。”唐枚道。 刘妈妈点点头,“那我这就叫人去跟宋管事说。” 唐枚自去休息了不提。 第118章 求救 隔了几日,王节武就捎来消息,说城西有八家茶行,各家的盈利都大不相同,有赚得钵满盆满的,有堪堪维持收支的,也有不上不下的,要说生意最好,则是那一家叫做园香茶行的,据说是京城望族之一牛家的产业。 又说订货方面已经办妥,城西三家有意愿出租铺面的也详谈过,已经有了初步的拟定,都交由唐枚权衡。 唐枚把手里的资料看了一遍,见其中一家铺子,离园香茶行稍许远,价格也算适中,心里颇为满意,不过直接就这么定下来要开第二家,她心里还没有底,便叫刘妈妈同王节武讲,先缓着再说,她还要问问张氏的意见。 结果下午去张氏那里,张氏就把她留下了,又把唐妍,唐芳,唐宏三个也一起叫了来,打算等唐士宁回来,一家子聚一起用个饭。 结果等了好久,唐士宁都没有回来,一问,才知道有人请,他们几个便先吃了。 饭后,唐枚与唐妍考了考唐宏的知识,他倒是学得很扎实,唐枚三脚猫功夫,不一会儿就没得问了,倒是唐妍,出口成章,见唐宏着实开始慌了,才停下来。 “看你三姐的学问,可知天外有人?你记得,不可自满自得。”张氏教导唐宏几句。 唐宏连连称是。 他上了一年的学,言行越发拘谨了,唐枚却不喜他这样,故而平日里总愿意同他玩乐一番,便道,“明儿你们私塾休息,这天风大呢,咱们去放风筝。” 唐宏瞧了瞧张氏。 张氏笑道,“你二姐请你去,你就去罢,日日念书也是辛苦的。” 唐宏嗯了一声,笑着道,“我要放一个红背蜈蚣的,等会叫丙儿同我做了。” “丙儿还会做风筝呢?”唐芳奇道。 “丙儿的刀法可好呢,削的竹条又细又直的,扎个风筝自然容易。我再画个红背大蜈蚣贴上去就是了。” “那叫他帮我也做一个,我要蝴蝶的。”唐芳听他们要放风筝,她自然也要去。 “那我帮四姐画吧,四姐你要什么颜色的蝴蝶啊?”唐宏问道。 “这怎么好说?蝴蝶身上颜色好几种呢,你难道没瞧见?明儿咱们去园子里先看看,你带了纸笔,见到有漂亮的就朝着画,可不是了?” 两个人说着就凑到一起去了,不多会儿,就听唐芳再同唐宏说她的熏香,要给唐宏也熏几件。 唐枚好笑道,也不知明儿园子里有没有蝴蝶呢,倒是要画画。 “三妹,你明儿也来罢。”她邀请唐妍。 唐妍应了一声,露出微微的笑来。 张氏瞧着他们几个,自己不说话,也满心的欢喜。 这时当,唐士宁回来了,也是满脸的堆笑,像是遇到了极好的事情一般,四个儿女都忙上前见礼。 “老爷这么高兴?”张氏询问道,“听说今儿有人请老爷喝酒?” “你猜是谁?”唐士宁还故弄玄虚。 “妾身可猜不到。” 唐枚立在下首,心里也很是好奇,究竟是何人令唐士宁这么得意,难道是国舅爷不成?应是不可能吧?但肯定是谁取悦了他。 唐士宁翘起腿,拿起婉儿上的茶来喝,笑眯眯道,“是卫国公家那个世子,嘿,他总算知道认错了,上回老2家的事丢我面子,他专程同我来道歉的,你是不知呢,包了京城那镇东楼,黄金房,少说花了一千两银子。我瞧他诚心,便原谅了他,也是我宰相肚里能撑船。” 他说得高兴,张氏同唐枚脸都绷紧了。 张氏强笑道,“认个错也是应当,他那作风,着实令人厌恶,就算致歉了,也不代表他性子就好了。” “倒是好转了,听他说,前几日把家里那通妾室都放了出去。”唐士宁说着瞧了唐枚一眼,他一直怀疑唐枚与卫国公府的关系,这次见许畅这般作为,终于是有些明白,但也不好确定,自家这二女儿是和离的,那世子有何理由要做到这样? “只是掩人耳目罢了,不然留在家里,他如何能讨得好人家的女儿?”张氏一再强调。 唐士宁不以为然,“男人三妻四妾算什么?再说,他现在也是改了,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呢,你当他真讨不到好的?” 那世子一直未娶,只是高不成低不就,要说好的人家愿不愿意,定是多如过江之鲫,到底是去做正室的,又不是妾室,岂能同日而语? 张氏一时不好接口,说的太明显,反而惹唐士宁怀疑,便回头叫四个儿女各回各房。 唐妍见唐枚脸色不好看,心里不由暗自揣测。 她本是冰雪聪明的人,哪里不知道唐士宁怀疑的事,而这事也是她疑惑的,今日又见张氏这般说话,更是明了了。 只这样的造化却没有落到自己头上。 富贵如卫国公世子,肯为唐枚把妾室都遣了,那是何等不容易的,可是那边却还在嫌弃呢,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世间男人,如同父亲,又有几个好的?若说她的愿望,也只是当个名正言顺的正室夫人,别的又有多少好祈求?可偏偏像她这般一个庶女,那些望族勋贵又不曾会看在眼里的。 唐妍幽幽叹了口气。 不知自己最后会落在谁家,幸好嫡母心性仁厚,总不会是太差的。 可她这辈子真的就要随波逐流么?不曾为自己争一口气? “小姐,你怎的了?” 海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唐妍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扶着门框一直却没有进去。 “我记得上回姨娘送了一匹青云缎子来的,在哪儿呢?” 雪莲道,“在库房呢,小姐也用不到,怎么忽然问起来了。” “那段子又轻又暖的,我瞧着给父亲做一身最是好,你去拿来罢。”唐妍说着进了里屋。 两个丫环面面相觑。 雪莲轻声道,“竟是给老爷做衣服呢,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海棠也摇摇头,想了想道,“你且去拿罢,小姐一向自有她的主张的。” 雪莲只得转过身去了。 却说唐枚听了这消息后,心里又添了烦忧,幸好第二日同他们一起在园子里放风筝,欢声笑语的,心情才好了些。 只没料,唐惠又来了。 “大姐倒是来得巧呢,你要不要放一个?正好有个剩下的美人,没人放呢。”唐枚笑着同她说。 唐惠只摇摇头,“你们放罢,我看看。” 见她坐在那里,脸上笑容也无,心神不定,唐枚心知必是出了什么事,果不其然,唐惠等不得,见那三人玩得远了,上来拉唐枚道,轻声道,“我有事找你呢,倒是找个地方说。” 唐枚便收了线,也不要下人跟着,同她来到一处凉亭。 “到底什么事?”唐枚问。 唐惠又有些说不出口,犹豫了一阵道,“你手里有多少闲钱呢?可借来给我急用?” “你铺子里出事了么?”唐枚头一个就是问这个。 唐惠摇摇头,“倒不是。” “那是什么?”唐枚追问。 唐惠有些焦躁,急道,“你就不能先借了我么?咱们亲姐妹还有什么好不信的,我总会还了你的,你怕什么呢?” 见她这般,唐枚拉她坐下,缓声道,“我自是不怕你不还,可你总要说清楚,我才好放心啊。再说,要是真有事,你说了,我也能给点意见不是?现在你这样焦急,又质问我,可见是不信我,怎么却要怪在我身上来?” 唐惠没办法,只好道,“你知道元华表弟去进货的事,他在路上被人劫了,如今要拿钱去赎他呢,我怎么办?一条人命,还能不给么?” “什么?”唐枚挑起眉道,“他被劫了?你如何知道真假?” “岂会是假的!”唐惠又急起来,叫道,“我就知道说了,你要讲这些话,你向来不信他,怎会愿意拿钱来救他呢?罢了,这事且不说他,就当是救我,成不成?人命关天呢,可是拖不了的,要是不立刻叫人拿了钱去赎身,只怕就晚了。” “大姐你真真糊涂!”唐枚恨铁不成钢,“他刘元华是谁,被人劫了自然叫他刘家的人去想办法,怎的却要你来四处奔走?你算是他什么人?” 唐惠一听这话,脸猛地通红,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自是同他没什么关系的,可到底是亲戚,他为了我的铺子出远门,如今出了事,我岂能袖手旁观?你倒是说呢?真要的死了,我能过意的去么?再说,他们刘家自然也知道,就是没有那么多钱才来叫我帮忙的,你当是我一厢情愿呢?” 怎么看都是一厢情愿,唐枚可不信她,但这时当两人总不好为一个刘元华闹僵了,便道,“说是要多少银子呢?你们可报了官了?” “要三万两,哪儿能报官?报了他就死定了,只好凑了钱去。” 三万两可是笔大数目,唐枚道,“就算我想帮,只怕也尽不了什么力,我那茶行的事,你知道的,原先亏了钱去弥补,后来就算好了,也只是勉强运转,三万两,如何能有?” 唐惠听她语气软下来,只当有救,便道,“听说三婶要拿钱给你开茶行分行呢,就不能先借用下?” 晚上八点半还有一更~ 第119章 诡计 居然打起这个主意来,唐枚定是不肯的。 “三婶那钱先别说还没拿来,就算拿了,也不是我做主,你要借,得先去问她。” 看她完全不赞成,唐惠沉下脸道,“你当真不帮我这一次?” “大姐,我当你是最亲的姐姐,才同你说这么多话,这刘元华被劫且不说是真是假,你凑了银钱过来,以后又是谁去还呢?所以,就算要借,也是刘家的人来出面,你如今也只肯来找我,没有去找娘,不也是怕娘说你么?你心底里何尝不清楚……” “罢了,罢了,当我今日白来一趟。”不听她说完,唐惠猛的站起来,冷笑道,“我知你的想法,只我不是无情的人。” 可有情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啊,唐枚无力吐槽,只无奈的看着她。 “我走了,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告诉母亲,想你这点应该能做到的。”唐惠便是要走,转眼又想到一桩事,“邵姨娘真的被送去玄妙观了?” “当然,还能有假么。” 唐惠眸光一闪,又看了一眼唐枚,想起张氏对她百般宠爱,一个和离的妇人留在娘家白吃白住不说,甚至还插手处理财务家事,如今就连三婶都信了她,把积蓄拿出来让她开铺子,难道不是每日手里数着银钱过?可就这样,她却一点也不肯伸出援手。 这两年,二妹是完全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是一点不错! “大姐怎会突然问起邵姨娘呢?”唐枚见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有些不太舒服。 唐惠收回目光,装作不经意得道,“随便问问罢了。”便告辞走了。 唐枚闷闷不乐回到园子里,那几个人还在放着风筝玩,唐谦此时也来了,正同唐宏两个人比拼着谁放得远。 “大姑奶奶说了什么,小姐这个样子?”刘妈妈跑来问。 “也没什么。”唐枚叹口气。 唐惠那么在乎刘元华,她总觉得里面有些乱麻般的东西理不清,因而,断断是不好跟张氏说的,可惜唐惠又不愿听她的话,这桩事不知最后会怎么解决,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告诉刘妈妈,让她找合适的人打探一下为好。 刘妈妈听了大吃一惊,“大姑奶奶怎么那么糊涂!刘元华这种人品,她偏还理他呢!” “我也劝了,可她就是不听。” “小姐放心好了,我这就去安排下。”刘妈妈急急的走了。 过了几日,就听说唐惠的那家锦缎铺子仓促卖给了别人,不知亏损了多少钱,但刘元华好歹是回来了。 为此,唐枚除了长叹外,真是不知道作何反应。 “倒还听到一件乐事。”刘妈妈幸灾乐祸道,“原来就在前天,武阳侯府的几位小姐去了怀善堂做善事呢,说是送什么稻米,又是衣物等等,大张旗鼓,弄的整个京城都晓得她们的善行。我说倒是在学小姐,没有小姐那次,谁会想到怀善堂呢?” 唐枚皱着眉头看看刘妈妈,“就算这样,妈妈也不用这个样子罢?别的小姐我不知,可三小姐哪里会是虚伪的人?” “三小姐自是不一样,老奴还没说完呢,好笑的是那个四小姐。”刘妈妈忍不住乐,“小姐可晓得她做了什么事?” “妈妈倒是快说,卖什么关子呢。”红玉听她吊胃口,也是等不及。 “就你急。”刘妈妈横她一眼,慢慢道,“那四小姐假惺惺的要给堂里的女娃儿穿衣服,结果一个女娃儿在生病呢,不小心咳嗽起来,把口水弄到她身上,她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把人家嘴里的血都打了出来,这事儿传得比她们做善事还要来得快。哈哈,听说这建议还是四小姐提出来的,结果可是露了馅儿了!现在谁不晓得她心狠手辣呢,连个孩子都下得了手!” 倒是真活该,唐枚听了也乐。 她们屋子里的都知道苏四小姐为难过唐枚,知道她的德性,全都讽笑不已。 “在屋里笑笑就算了,外头不要提一句。”唐枚叮嘱。 几人便应了一声,又偷偷笑起来。 苏四小姐此刻又在屋里头摔东西,把身边的丫环全都吓得退在一边。 银红见她实在摔得狠了,等夫人来,眼见所有贵重的东西都没了,还不是要怪在她们头上,只得硬着头皮上来劝。 苏四小姐一巴掌就打了过去,“给我死远点儿!没用的东西!” 银红躲不及,挨了一下,立时眼泪流了下来。 “哭什么哭?我都没有哭呢,你给我嚎什么?”苏四小姐一声厉喝,又要抬手。 二夫人牛氏急匆匆的跑过来,气道,“你还不给我消停点,现在外面什么风声?你这名声什么样儿了,难道还要多个虐打丫环的不成?还不给我收了手!”又吩咐道,“把地上打扫干净了,以后小姐再扔东西,赔的银子要你们头上出!” 几个丫环大气也不敢出,退的退,打扫的打扫。 二夫人拉了苏四小姐进里屋,连叹了两口气,“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什么时候能懂个理儿呢?原本以为你好了,结果弄成这样,可把你祖母气坏了!” “娘你知道的,我哪里扇她巴掌了?只是推了一推,她自己撞了血出来,也不知哪个坏心的,传了这种话出去,全都来诬陷我!”苏四小姐跳脚道,“娘,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三姐了,那会儿就她同我在一处,不是她造谣的会是谁?她莫不是想当王妃吧?她要当,就同我早说,我让给她!却弄出这种不要脸的肮脏手段来!”说着就要往外跑,“我要去告诉祖母,就是她胡说出去的!” 二夫人一把拉住她,忙着掩她的口,“你乱说什么,你有证据在手了?如今又被你祖母禁足,你闯了出去,只会让你祖母更加讨厌。” “那怎么办?我就吃了这个暗亏不成?”苏四小姐恨得牙痒痒,原本是想挣个好名声出来,讨得祖母喜欢,又让卫国公府的人另眼相看,结果事与愿违,她心里的愤懑可见一斑,简直是要气得吐血了。 “你且忍忍再说,那天那么多人,谁晓得是哪个?你贸然说了,只会叫人说你是个不懂轻重的。”二夫人也是气馁的很,不晓得那边会不会因为这事就改了心意。 要说这府里四个小姐,苏若琳与自家女儿的容貌相当,可为人处理却镇定的多,幸好她不是个爱笼络人的,老太太也一直不那么疼爱,不然哪里轮得到她的女儿?可要是黄了,指不定这好事就落到苏若琳的头上。 这么一想,二夫人也怀疑起来。 难道苏若琳惯会演戏,表面全都是假的不成? “娘,你倒是说话呢!”苏四小姐叫道。 二夫人回过神来,“我自会去好好查的,你乖乖的给你祖母抄佛经,可晓得了?要想早些出来,也只有这个法子。” 苏四小姐听到她要去查,忙一口答应。 二夫人这才放心了,又叮嘱丫环几句便走了。 银红战战兢兢端来茶水,苏四小姐看着她道,“你上回叫你哥哥打探到的事,说那钟大夫当时也在那贱人的庄上,是不是?” “是的。”银红道。 苏四小姐冷哼一声,“三姐恐怕还不止是要当王妃呢,她坏我名声是要我不好嫁给许哥哥,到时候就便宜那个贱人,王妃也就罢了,这个倒是叫我咽不下这口气!那贱人同那钟大夫一起去农庄,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我看就是去私奔的!” 银红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哥哥倒是没有查到这些,只说那钟大夫是来给人看病的,顺便住了几日罢了。” “那贱人庄上的人自然不敢胡说,你当他们是傻的么?”苏四小姐眼睛慢慢眯起来,“我要教她们后悔这次的事情!” “小姐……”银红不由打了个寒颤。 眼见要接近中秋了,府里上下又忙起来。 自从邵姨娘离开后,委实清静不少,张氏最近很是修养了段时间,一切事情都有唐枚同贾氏代劳,人都微微发胖了。 这日下午,三人又围在一处说话。 贾氏喜笑颜开,“我是要着手给寄容打嫁妆了,那方家委实不错,虽说那二太太不是个好想与的,但方太太同我老实相告,说已经在准备分家了,那方二爷明年就要调任外省,二太太最是心胸狭窄,自是要跟着去的,到时候趁机就分了开来,各过各的。老太爷也已经同意了,他原本也疼爱老大,仍是同他们住一起。” “那最是好了,看来方太太很是有诚意。”张氏也替她高兴,“寄容呢,上回有机会叫她见了一面,可瞧上那方公子呢?” “我问过她,这孩子害羞的很,但看起来是愿意的。”贾氏笑道,“再说,这么俊的人,又是大大方方。” “那你可要忙了。”张氏忙道,“我最近身体也好了不少,倒是我再接受,你自去处理寄容的终身大事,那是马虎不得的。” 贾氏笑起来,“真有点娘要送走女儿的心思。”说着脸上有股落寞,她倒是想要个女儿呢,可肚子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另外两人瞧在眼里,也是明白的,互相看一眼,又说起别的事情来。 第120章 中秋佳节 中秋佳节,也是团圆节,府里自也请了唐士昌一家过来。 他们来得早,本是晚上的家宴,午时刚过就来了。 唐士宁兄弟三个去了外书房说话,唐旭这年纪在府里算是孤单的,上头是长辈,只有恭敬听从的份儿,而同辈的却只有唐宏,唐谦二人,说不到一处去。见他们二人拿着花灯在玩,便闲坐在一旁观看,倒是丙儿过来,听说他箭术了得,才有兴致问一问。 太太小姐们此刻都在张氏房里头。 听说柳氏带了一个大团圆饼过来,贾氏笑着道,“二嫂厨艺一向了得,就是难得尝到一回,这次总算如愿了。” “还不是冲着你跟三弟在,要是往常中秋,咱们一大家总缺了你们,我也不做的。今年难得这么高兴,我才动手,就是生疏了,到时候可别嫌呢。” 众人都笑起来,连说她谦虚,哪里会嫌弃。 唐英道,“我娘不肯说呢,这团圆饼花了几个时辰的功夫,可不好做,又重的要命,今儿可不是叫了两个人才抬起来的?” “可是辛苦你了,早说,就叫三弟妹去帮你,她力气可不是大?”张氏打趣。 柳氏看看贾寄容,冲张氏笑道,“她现在哪里有空呢,买这买那,叫我说,幸好大嫂是有经验的,嫁过两个女儿,倒是好教教她,别着急就被人坑了钱。说什么要赶着打新床,就乱加工钱,你也不要听,几家都问问才好。” “你可说对了,我是忙得头晕眼花呢。现在可算知道大嫂不容易,好在大嫂帮我,二嫂你也有英儿,哪天也还是同我一样体会体会。” “瞧你这本事,如今有大嫂同你住一起,你照后还不是要分开来的?”柳氏问道,“可找到合适的地方没有?说好要离近一些的,可别只顾着同这处宅子近,把我给远了。” 贾氏一早就说过要搬出去住,只张氏一再挽留,才没有成,如今被柳氏提起,倒是有些尴尬,笑了笑道,“我也是想年后去找呢,到时候大嫂也给我参考参考。” 张氏听到有些不舍,拍了一下贾氏的手,“急什么呢?寄容现在要嫁人,又是订到明年二月的,你又要搬家,两件事凑在一起,可不是要忙得焦头烂额?叫我说,先缓一缓,我这儿还是亏了你不成,哦,你是嫌累了,放心,我现在可是能自己顾着了。” “哎呀,你竟这么说。”贾氏哭笑不得,无奈的看着柳氏,“二嫂你瞧瞧,我可能搬走呢?” “大嫂是真个儿心疼你呢。”柳氏微微一笑,“既如此,你就再住着,等寄容那里都定下来再说罢。” 贾寄容早就红了脸,低着头,害羞的不敢看众人。 这时,有厨房的人来请示,拿了晚宴的菜单叫张氏看。 唐枚也凑过头去。 “就这样罢,那边也知晓各人的口味,不用再来问我。”张氏说了,一边同柳氏讲,“庄上昨个儿送了两筐螃蟹来,都是自个儿河里的,你也爱吃这个,倒是蒸了一大盆呢。” “逗我流口水呢?是不是鹜湖那个庄上来的?那里也不知是什么水,里面的鱼虾都好吃,可惜也只有螃蟹能运过来。”柳氏叹一声,“我说是聚了灵气的地方,良田都没处买得到,还是娘当年有眼光,一下子买了那些。我如今想要,都不成呢。” 那鹜湖的农庄,在唐家几处家业中占了很大的分量,唐枚一直协助张氏,心里自然清楚。 听起来,柳氏是很想在鹜湖置办一些良田? 张氏笑道,“那里的水确实是好,只离得远,你若实在馋了,只要你愿意,那处农庄随你住多久呢,我是奔波不得,也不好去。” 听到这话,柳氏眼眸一垂,淡淡道,“大嫂说笑了,我随口一说,还真能去那里只为吃些个鱼虾?家里老爷,两个孩子,不知道会不会闹翻了天呢。”说着顿了顿,似想到一件事,“昨个儿去街上本想去惠儿那家铺子扯两段布的,怎么这孩子突然就把铺子给卖了?倒是吓我一跳,大嫂可晓得?” 唐枚抽了下嘴角,有些心虚。 张氏皱起了眉,果然往唐枚那里看了一眼,因为那日唐惠见了她,就去找唐枚说了话,要有什么事,这个二女儿定是知道。 “看样子大嫂竟也不知?”柳氏啧啧两声,“惠儿这孩子办事不牢靠,本以为这次会好一些,谁料还是同往常一样,开什么铺子都不行。大嫂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她三番两次这般结果,恐怕也知道,以后别叫她再碰这些生意便是。” 贾氏却惊讶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前些时间还听到这铺子生意不错呢。” 张氏默不作声,要与她无干也罢了,可大女儿这家铺子,她都拿了银钱出来补贴扩充铺面的,结果大女儿居然一声不吭就卖掉了,心里自然极为生气。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见柳氏去贾氏那里看那些置办好的嫁妆了,张氏就把唐枚叫了来。 “你倒是说说,惠儿她怎么了?” 唐枚不知怎么说,只得硬着头发撒谎道,“我也不清楚,娘想知道,把大姐叫来问问罢。” 张氏哼了一声,“你打量我看不出来?她那日分明是有事,结果同我不提,跑了找你,难道会不说?” 唐枚很为难,咬了咬嘴唇,她是一点不想隐瞒张氏,可这事着实不能实话实说。 “你有什么不好说的?”张氏见状痛心道,“你这大姐越发不懂事了,铺子既是花了很多心血,就算有些事,也不该如此潦草就卖了,万事起头难,她都做得有声有色了,怎的说关就关?照理,她也不似那么没有头脑的!” 唐枚叹一声道,“她是为了救人呢,刘元华给她去进货被劫了,刘家的人求她拿出钱来的。” “刘元华?”张氏怔了怔,才想起来是女婿家的亲戚,听说是为救人,顿时也不好说,只道,“她就不会先来问我?是不把我当亲娘了么?” “怕母亲担心罢,您身子也不太好,娘,既然铺子已经卖了,您再责备她也是于事无补,就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了。” 张氏只得罢了,又看看唐枚,满腹的心思又上来,“我只盼身子能一直好着,你弟弟又年幼,这家业不知何时能交到他手里!” 唐家就一个男孩,唐士宁再无儿子,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是要归于唐宏的,幸好唐宏瞧着也是个懂事理的孩子,将来必定也有长进,张氏倒还算欣慰,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两人正说着,却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外头叫道,“哎哟,伤到人了,二太太……” 张氏惊得一下子立起来,几步奔到门口,喝问道,“二太太伤了?” 见张氏这样,唐枚赶紧握住她的手,劝道,“娘您先别急,听她好好说呢,二嫂伤的要不要紧?大夫可去请了?” 那丫环也不是贴身的丫环,春露瞪她一眼,“还不回了话?” 绿梅不由结巴道,“没,没事,回太太,二小姐,二太太没事,是她的丫环伤到手臂,已经请大夫来了,只稍许流了点儿血。” 唐枚忍不住骂道,“你怎么说话的,二太太的丫环也能说成是二太太?” 那丫环吓得一激灵,忙跪下来。 张氏发现并不是柳氏受伤,松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唐枚又问。 “奴婢不知,好似是被箭伤到的,幸好只擦破了皮,要是往中间点,可就……” 箭伤是同丙儿有关么?唐枚心道,丙儿一向憨直的,也知道射箭危险,从来不在宅子里玩儿,怎的会射到柳氏的丫环身上?一时便道,“娘,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丙儿此刻正被关在柴房,唐枚问了一圈才知道。 “谁叫关了他的?”她问那些婆子。 “二太太叫关了他的,说人命关天。当时一团忙,看那姑娘身上都是血,只当就要死了。” “把门开了。”唐枚吩咐道。 两个婆子不敢违抗,赶紧拿钥匙出来开了门。 丙儿见到唐枚,脸上羞愧不已,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真个儿把箭射到人身上了?”唐枚问。 丙儿点点头。 “你可从来不再府里乱射箭的,怎么这回却这样?”唐枚满是疑问,“你老老实实说,我知你应不是故意的,倒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人叫你射着玩的?是谦儿么?”唐谦最是好动的了,好几次要叫丙儿射箭给他们看,只是从未如愿。 丙儿摇摇头,哭丧着脸,“他们都要看,说中秋节没有好玩儿的,叫我射花灯里的灯呢,我,我一时没忍住……” 他到底也还小,有虚荣心也属自然,唐枚叹口气,“可怎么就射着了二太太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明明对着花灯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窜出一个人来,我没收得住,箭就出去了。”丙儿说到这里,又道,“二小姐,那人伤的重不重?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121章 居心 “倒是不重,你跟我去,道个歉也就罢了。” 唐枚叫丙儿出来 柳氏那个丫环叫银鸽,长得高高的,往常总是跟了柳氏来,话也不多,此刻胳膊上已经包扎好了,只表情很是紧张,受到了惊吓一般。 “哎哟,这可怜的,刚才也是把我吓的,以为出了人命呢。”柳氏拍着胸口,连连摇头,“怎么就玩这种危险的,要是真的射死人可怎么好呢?又是这样喜庆的日子。”又问张氏,“这孩子还是枚儿从庄上带来的?原本以为懂事的很。” 唐枚正好听见,一把掀开帘子走进来道,“他哪里想射箭的,还不是有人想看呢。” 柳氏笑眯眯看着她道,“枚儿真个儿是心善了。” 唐枚哪里听不出来这话有些讽刺的意思,也不理会,看了看银鸽,问道,“你手还痛么?” “奴婢不痛了。”银鸽虽然这样答,嘴巴里却是发出咝的一声。 唐枚道,“叫丙儿来,给人认个错。” 春露便领了丙儿进来,丙儿向各人行了一礼,又专门给银鸽道了歉。 “伤倒还是小事,我只替宏儿担心,以后去私塾,也这么玩么?那里的孩子很多都是富贵人家的,万一伤到哪个可说不清楚,再说,是念书的地方,玩刀玩枪的总有些不合宜,大嫂你说呢?要找个伴读的,还是会念书的好。” 那蔡丙是唐枚带回来的,张氏即便同柳氏关系好,也不愿下了二女儿的面子,便说道,“他以前也不玩的,错了这次自会晓得了。” 柳氏又要说话,唐枚这时已对她很是不耐,有些情绪是慢慢叠加起来的,自从丁管事那件事后,她便一直对柳氏有所怀疑,故而时时留意柳氏的举动。今日不管说话行事,柳氏都让她有种很不爽的感觉,是以便直接道,“父亲正是看中丙儿会武艺呢,别的文弱的反而不合适。至于这次意外,谁能料到?堂弟,谦儿也说要看丙儿射箭的,丙儿又怎么好连连拒绝?” 把这事跟唐旭,唐谦扯在了一起,柳氏再说,就是不依不饶了,便淡淡笑了笑,“你既然这么说,可见这孩子也是合你的心意,我也只是关心宏儿才说,银鸽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呢?养两天也就好了。” 唐枚便叫丙儿出了去,一场意外就算抹平了。 下午张氏三个姐妹,叫了秦妈妈一起抹牌,她们几个年轻小姐就在园子里看花。 晚上一家子吃中秋团圆饭,柳氏那大团圆饼搬上来,果然叫人吃了一惊,足足有一个桌子那么大,也不知如何做出来的,上面嵌有嫦娥奔月图,极是精美,众人都大为赞赏,张氏叫人拿刀子来把饼子分成了若干份。 当然是吃不完的,也就是图个吉利。 里头放了很多果仁,甜而不腻,倒是真的上品。 “二嫂可把这手艺传给英儿了?将来去婆家,也算震得住人的一绝。”贾氏打趣。 “她这个懒丫头,我教了几次都学不会,看看今年可能成了。”柳氏笑笑,“也不知谁家愿意娶她呢。” “这话说的,英儿哪里不好,我看应是媒人踏破了门槛。”张氏也道。 柳氏道,“她也就手头针线活不错,上回被王夫人赞了几句。” “哪家的王夫人?”贾氏好奇道。 柳氏面上平静,“是卢先生的妹妹。” 卢成先生是京城著名的大儒,认了唐旭做弟子,他有一个妹妹,当年嫁与衡州府尹王诏,那会儿算是下嫁的,可经过二十来年,那府尹青云直上,如今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 那王夫人原来随夫奔波,现年纪也已大了,便回京城定居休养,又与她哥哥卢成先生感情深厚,自是认识了唐旭,故而柳氏才会结识。 “听说那王夫人年少时才华便不逊于卢先生,是京城里少见的才女,当年同王大人也是因一首诗才造成的佳话。”张氏微微出神,这也是听去世的老太太说的。 “可不是么,王夫人那一手字着实令人惊叹,我见挂于卢先生字画旁边,丝毫不差。”柳氏笑眯眯道。 唐英忍不住要来炫耀,忽然插话,“王夫人请了我后日去府里玩呢,她平常很爱安静的,京城里没几家小姐去过。” 宴席上顿时一静。 柳氏皱眉横了她女儿一眼,心道,总是沉不住气,就算有了好运道,也不知又有什么用。 张氏同贾氏目光交流了下,心里都有些惊讶。 柳氏却道,“我同王夫人说,大嫂家里也有几个惹人爱的小姐,王夫人便说请了一起来。” 唐英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不知母亲为何会这样做,可看柳氏的眼神,却又不敢当面发问。 “不会打搅了么?我们家同他们王家也不曾交往的。”张氏道。 “怕什么呢,将来芳儿嫁到怀宁伯府,你们也算是有些关系的,这会儿就认识起来,也正常的很。”贾氏解释道,“也是王夫人讲的,说她的三表妹就是怀宁伯府的三夫人呢。” 应是比较远的表亲,不然怀宁伯府夫人应会提起来,可王夫人这么说,应该也是想同他们家认识的,张氏自是答应了。 贾氏瞧了瞧唐妍,对张氏道,“刚才看到大哥身上穿的新衣,一问才知道是妍儿做的,这针线活倒是与芳儿都是不相上下呢。大嫂不知道,王夫人最是喜欢手巧的姑娘。” 这话意有所指,张氏笑了笑,对唐妍道,“既如此,你带几样绣品去,去做客也不好空手的。” 唐妍心里一喜,口里道知道,目光却往贾氏投去感激的一瞥。 这些唐枚都看在眼里,饭后众人又玩乐一会方才散了。 回去后,因席上喝了些果子酒,唐枚有些醉意,红玉端了醒酒的茶来,她喝了几口,同刘妈妈道,“三婶倒是奇怪,那王夫人定是有儿子的,眼见是要给堂妹议亲的时候,这等好时当,却叫了我们三个一起去。” 刘妈妈也想不明白,“堂小姐本来还在夸耀呢,我是眼见她听三太太说了后面的话,整张脸都变了,显见并不晓得。” 那唐英虽说爽直,自有她的可爱,可为人处世鲁莽冲动,并不是理想的好媳妇,柳氏刚才席上专门夸了唐妍,莫非…… 唐枚想到这里,心道,还真是会拉拢人心,若果然成了,唐妍以后必是要感谢她的,而张氏费尽心力,却因为最后没有成,反而是吃力不讨好了。不过唐妍应也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 后日,唐枚也没有要去王家,至于唐芳,她反正已经定了人,只叮嘱几句便也罢了。 她们回来后,唐妍脸上隐有喜色。 唐枚问起唐芳,结果这孩子真是一个糊涂蛋,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也罢了。唐妍最后花落谁家,唐妍自己也定在谋求,她只希望这个妹妹能如愿,并且不要损伤了与张氏的情谊。 九月中,因同张氏已商量过,唐枚决定把茶行的分行开起来,准备之前,手头有些紧,虽然有贾氏的鼎力相助,可她并不愿意全部依靠贾氏,故而准备等在明年再开张,只先把铺子租赁下来,拆了原先的装饰,重新翻修。 等到来年两家铺子积攒了钱,再加上庄上的一些收入,应是能顺利进行,再说,茶叶运送也需要时间,当下又吩咐王节武父子,茶叶双倍买入,重点要他们注意各家可有新近茶叶入手。 民众都喜欢尝新,自然是要迎合他们的口味的,不过,品质乃是第一保障。 这日唐枚去了趟胭脂铺,宋管事见她亲自来,忙过来行礼,说起连日里的进展。 “倒是去预定了,小姐给的价钱高,他们工坊答应明年多些供应,不过小的看他们贪心不足,只怕之后又要高价钱。” “谁叫他们有手艺呢,咱们被捏住了,只好拿钱出来,要是有自己的工坊……”唐枚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别的工坊果真都做不出这么好的?” “是啊,那家香玉工坊独树一帜,听说是同那华芳斋有些关系。” 唐枚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宋管事说完自去忙了。 唐枚又四处看了下方才走出来。 结果刚到门口,就见钟镜香从外头进了来。 “二小姐,苏某正找你呢。”钟镜香冲她拱拱手。 “有什么事?”唐枚对他无甚好感,言语自然冷淡。 钟镜香往里间看了看,轻声道,“关于苏四小姐的,她如今可恨你入骨了,说要成就我的好事,今儿给我了一样东西。” 怎么又跟她牵扯上?而且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通,可唐枚知道钟镜香也是得武阳侯府里众人夫人小姐们看重的,倒是有些好奇,问,“什么东西?”说着也没往里间去,而是去了后头的院子。 刘妈妈跟在两人后面,随时准备出手。 钟镜香站定,一翻手,之间他手掌心托着一个小小的纸包。 唐枚微微拧起来眉,“这是什么?” 钟镜香诡异的一笑,“你不妨猜猜?” 第122章 将计就计 这纸包折成三角形,唐枚看了一眼,哪里猜得到。 钟镜香便把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对小巧的耳坠,那耳坠样式简单,只镶嵌着两粒拇指般大小的黑珍珠,可却光华内蕴,显见是极品。 唐枚瞧着有些眼熟。 倒是刘妈妈立刻就道,“这耳坠莫不是小姐的?” “我的?哦……”唐枚被她一说,倒是想了起来,以前的唐家二小姐可不是个购物狂,首饰多不胜数,这耳坠只是其中的一副。“可是,不对啊。”她马上又道,“不是叫红玉拿去了当铺?我正要过两日叫人去赎了呢。”当时急着解决茶行的事,现金不够,就拿了贵重的东西去典当,当时在京城也是被人广为知晓。 不过她已是和离的妇人,倒是未有那么多说嘴的。 刘妈妈上来又仔细瞧了两眼,指着那耳坠上方赤金弯钩一处,“小姐你看,上头刻了字的,乃是玖字,这珍珠极为罕见,整个雷州沿海也不见有多少,又这样又圆又大,京城统共也才十来对,小姐当时正好是第九个来买的,故而有个玖字。” 既是在当铺,又怎会落到钟镜香手里?唐枚道,“真是那苏四给你的?” “还能有假?”钟镜香笑了笑,“那家当铺是牛家的产业之一,苏四小姐的娘正巧是牛家的四姑奶奶。” 可为什么拿了这对耳坠给钟镜香…… 唐枚道,“她叫你干什么了?” “之前说了,是要成就我的好事。”钟镜香把耳坠一收,放在衣袖里,“我在你那庄上住过几日,苏四小姐知道这事,拿了做文章。又当我爱攀附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勾搭成性,乃至私奔,故拿这耳坠劝我,我自然一口答应。” “私奔?”刘妈妈眼睛都鼓了起来,压低声音道,“那苏四真不像是侯府的小姐,我看她是青楼出来的,满脑子的龌蹉!” 她气得口不择言,惹得唐枚笑起来。 “小姐还笑得出来?哼,老奴这就去当铺问他们要耳坠,到时候拿不出,看我不掀翻了那家当铺!” “妈妈你以为他们没有后手?且等着罢。”唐枚不以为然。 刘妈妈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得看向钟镜香,伸手道,“那耳坠你还收着干什么,不还给小姐?” 钟镜香淡淡一笑,没有还的意思。 唐枚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不就是在惦记那个“秘密”么,便问,“你同苏四承认与我有私情?” “不承认,她岂会给我这东西?”他顿一顿,“不过我随时也好否认,旁边并无他人,她不好论证的。” 唐枚点点头,叫了刘妈妈走。 钟镜香皱起眉,在身后道,“你不怕我真去做那事?” “你去好了,一副耳坠罢了,我说你贪财,在庄上偷了我的首饰,又如何?我一个妇人要什么名声?最多不嫁人了,你倒还年轻,我看你以后怎么讨媳妇。”她施施然走了。 钟镜香愣在那里,只觉得胸口疼得很,心里又痒得很。 到底这秘密何时才能解开啊! 不等唐枚与刘妈妈到家,那当铺就出了事,听说是着火了,烧了一些东西,唐枚这才派人去赎那些首饰。 结果独独少了这副珍珠耳坠。 当铺的管事态度极好,一味的道歉,说造成了顾客的损失,他们当铺一定会尽力赔款。 那人早得了唐枚的吩咐,不依不饶,说那副耳坠对他们主子来说极为珍贵,不是钱就能弥补的,非得要当铺把那副耳坠找了出来。管事一再好言相劝,几次进去内堂相商,价钱也一再提高。 后来那人就说只要付一千两银子,那耳坠的事就算了。 管事犹豫再三,又进去了一会儿,后来方才同意,拿了一千两银票,只叫那人把当票一并给了,这事就算扯清。 当票是典当东西的凭据,没了当票,就再也没有证据来这家当铺赎取物品了。 二夫人牛氏伸手把那张管事递来的当票撕了,扔在地上。 管事嗫嚅道,“亏了这么多银子,小的如何同上面交代?” “这点算什么,我一会儿给了你,补上就是。这事你断不可说出去,那唐家以后来人找上门来,你也一口咬定从不曾见过什么耳坠,撇清了就是了,知不知道?” 管事只要不亏空银子,别的自然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牛氏拿了银票给他,坐轿子回去了。 听说办成了这件事,苏四小姐高兴的不得了,像是看到了唐枚的结局,只要钟镜香拿着耳坠去求亲,又说庄上的事,不管张氏同不同意,唐枚是别想要再嫁人的了。 以后只怕也只能嫁给钟镜香! 她不由得哈哈大笑。 牛氏拧了下她的耳朵,“我真是惯了你了,你以后要给我好好的,听到没有?再出点别的事,我再不管你死活呢!” “娘,又哪里怪我呢?你也查到了,当日传出那话的就是三姐屋里的人,她同唐家那贱人狼狈为奸,难道我们还能忍着了?” 牛氏咬了咬牙,恨声道,“倒是真没想到若琳会这样狠毒!我一直看错人了,难怪你祖母也不多疼她,果然是个冷血冷情的人,同她哥哥一个样的!你这次的婚事若成了倒还好了,要是落到她头上,我断不会放过她!” 苏四小姐见母亲终于也把矛头对准了苏三小姐,自然连连附和。 唐枚那里,倒是喜气洋洋。 看着刚到手的银票,她笑得合不拢嘴。 那珍珠耳坠再怎么值钱,也不过两三百两银子,如今可是足足多赚了四五倍呢!她岂有不乐的? “手头这下真的宽裕了。”她把银票给刘妈妈,“明儿拿去给王管事,叫他再多进些好的茶叶。” 刘妈妈却担忧道,“小姐不怕那钟大夫使什么坏心?” 他不过是想知道那个答案,本身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不然他凭的本事,医毒,针灸,哪样不是能控制人的?倒不见他会用,唐枚自问还是会识人的,笑了笑道,“妈妈放心好了,他还不至于毁了自己的名声,妈妈想想,他可是一个年轻大夫,若是传出去与哪家府里的和离妇人勾勾搭搭,以后哪户人家还愿意请他去看病的?也只有苏四那猪脑袋会信了他的鬼话呢!” 刘妈妈不由得扑哧笑了起来,“你说得倒也是。” “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苏三小姐,苏四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突然又想法子来诬陷我。难道他们府里出了什么事不成?”苏三小姐曾说过最近一段时间也不好见面,而她又不能冒然请苏三小姐过来。 “苏三小姐聪明过人,小姐既说那苏四是猪脑袋了,难道苏三小姐还对付不了她么?”刘妈妈劝慰道。 唐枚暗自想,怕只怕还有别的魑魅魍魉…… 刘妈妈刚走,红玉请了唐芳来了。 “二姐姐怎么突然找我呢?是想我了不成?”唐芳笑嘻嘻扑上来,拉着她的袖子撒娇。 唐枚闻到淡淡的香萦绕鼻尖,笑道,“是想你了啊,不过是想你的香呢。” “二姐的香用完了么?”唐芳忙道,“我那里很多呢,二姐想要哪种?我这就叫罗萍去取。” “不是,是借你的鼻子一用,我看看你沉迷此道,可是真的懂了些什么。” 唐芳一听,立时兴奋起来,“我的鼻子对香可灵敏呢,华芳斋每次换了新的香,我头一个就能闻出来。” 唐枚便取了在胭脂铺拿回来的几样妆粉,“你闻闻,里面到底是放了哪些花了?” “这还要闻么?上回我用了就知道了,不过二姐也没问我,我倒是没有说,怎的突然又要知道了?” “你是不晓得,我那家胭脂铺都是从那香玉工坊买来的胭脂,如今价钱高的很,我每样卖出去,倒只赚一点,可不是白替他们做活?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自己开一家作坊,只这东西,我生疏的很,不知道从何下手,才想起你来。” 唐芳皱起眉,“你都有两家铺子了,又要开工坊,可不是累人的很?哪里又有时间玩乐了?咱们家的钱难道还不够你花的么?不要把身体都累坏了。” 她哪里懂呢,唐家的钱最终都是唐宏的,她们几个女儿除了嫁妆,别的家业都不会再给她们,所以唐枚只想多多的积攒起自己的产业,手里越有钱,以后的生活越是自由。 “我同你说过的,你如今只晓得闲着,以后嫁人了,那些嫁妆里也有铺子,难道你不要管了么?别以为嫁人了一切都好了,你看看我,可不是和离了么?”唐枚拍拍她的手,“倒不是说你那相公以后好或不好,咱们总要早些打算。” 唐芳脸上一红,想了想,低声道,“那我嫁人了,嫁妆都给二姐管着,好不好?二姐管,我就放心了。” 红玉听了笑道,“四小姐,你怎的嫁人了还要赖着小姐呢?总不要叫小姐还跟你去那怀宁伯府罢?” 唐芳不作声,两只手揉着帕子,心道,要是可以,她倒是想呢。 唐枚知道一时半会也不好教会她的,有些事总要自己经历了才会更加明白,便只叫她说关于妆粉的事。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123章 商机 唐芳取了三盒道,“这白的用了桂花香,这桃红的是玫瑰香,这有些淡红的是栀子花香,且这粉又是有讲究的。”她挑了一点抹在掌心,给唐枚看,“想是鹿角研磨出来的,又添了牛乳,这粉里头还有桃花粉,自是同旁的不一样了。” 唐枚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惊讶的很,“你如何还知道粉怎么做的?我只晓得你懂闻香呢。” “哪儿是我懂呢,二姐,你莫忘了我常去华芳斋,有人说与我听的。” 她自小就爱这些东西,也亏得张氏疼爱,一直也不曾严苛的管教她,还是大了以后才稍加束缚的。至于这华芳斋,她每次有月钱都存着,全拿去孝敬到那里了,久而久之,也结交了几个华芳斋的姑娘。 “那妙凤知道好些知识呢,可惜她无法施展。”唐芳叹一声。 唐枚心里一动,拉了她坐下来,细细问道,“那妙凤是什么人?又为何无法施展她的本事?” “妙凤是那金娘子的徒弟,那金娘子二姐总知道罢?是华芳斋最会制香的几个师傅之一,妙凤是她的二弟子,她有一个大徒弟的,叫什么来着,反正看着就很不好。妙凤虽说来帮着打理铺面,可是跟那里的女伙计一般无二。我有次见她在后面调香,结果那大徒弟就过来骂她,我当时还不认识她呢,见她哭了便上去劝慰,也就认识了。” “那妙凤现在仍在那里做伙计的活么?” “应该是的。”唐芳惋惜道,“后来我每次去,都见她在前面张罗,我又爱香,有次同她说起,结果她告诉我好些,又与我讲怎么分辨那些香,我就更加明白了。” 唐枚笑道,“你既同她那么好,过几日咱们去一趟华芳斋,你介绍我认识认识。” 唐芳惊讶道,“二姐要去那里?可我怕娘不答应呢。” “我自会同娘说的,你怕什么。”唐枚笑了笑,问起,“你上回拿了两盒送给你那未来小姑子,她可喜欢?” “说是很喜欢,当天就抹上了。” 唐枚便又给了她两盒,“这些是不同颜色的,你再拿去讨好她罢。” 唐芳红了脸,“我怎么要讨好她?我们只是喜欢一样东西罢了,二姐你又取笑我。” 唐枚拍拍她脑袋,“走,咱们去娘那儿。” 两人便站起来去了张氏那里。 张氏正同贾氏在吃红枣燕窝羹,见她们二人来了,便叫厨房又端来两碗。 唐枚舀了两勺吃,笑道,“这天气正燥,我晚上还咳来着,吃这个润肺最好了。” “啊,咳了?快叫大夫看看。”张氏忙道。 “就是嗓子有些不舒服,早上又好了,没什么的。” 贾氏把勺子搁下,笑道,“大嫂紧张个什么,你没看出来她是又看上这燕窝了,想着法子讨要呢。” 唐枚忍不住扑哧笑了,“三婶真是眼神炯炯,这都看得出来,您这一说,我哪儿还敢问母亲要呢,说不得就要三婶赔了。” “哎,你们两个,越发没个辈分。”张氏笑骂两句。 唐芳只抿着嘴笑,这打趣的话她是从来不会也不擅长说的。 “不过这燕窝真不错,大嫂哪里买来的?”贾氏倒是真心想问,她这几年总是怀不上孩子,看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尽力补养了。 “有人才送了老爷的,”张氏道,“看你合胃口,我一会儿拿些给你,”又点点两个女儿,“你们两个也有份。” 唐枚唐芳忙谢了。 贾氏却道,“我只是问问,哪里就要了,白吃白住不说,你还要扣我一个这样贪的名号?” “又来客气,吃都吃了还说这些,我最近再这么补,早晚臃肿了。你拿去怕什么,老爷向来也疼你们两夫妻的。” 贾氏也只好谢了。 正说着,春露在外面通报,说是苗姨娘来了。 苗姨娘如今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子,行动极为不便,却不知她又为何走了来,唐枚暗自揣测。 张氏叫人请了进来。 苗姨娘一手撑着腰,慢慢挪着步进了屋子。 她现在长得胖了,皮肤倒还是白的很,五官也没有多少变化,一来就要给张氏行礼。 张氏自然免了,关切道,“身子可舒服呢?哪里不对,要早些说。” “都好好的,就是总是饿。”苗姨娘说着瞟了眼桌上三只碗,鼻子嗅了嗅,哎哟一声道,“是燕窝呢?果然香的很,倒好像比我那儿的还要好些。” 她怀孕的日子,府里从不缺她什么,要吃什么样样都满足,燕窝也是不曾断的,可现在这幅样子真是贪得无厌,却又好似装得天真一样。 唐枚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张氏有些尴尬,这燕窝确实是比苗姨娘那里的好。 苗姨娘笑了笑,“我好像听老爷说有人送了他一些上好的燕窝,他说要给我的呢,原来太太都吃上了。” 张氏不由动怒,“老爷倒是没同我说。” “哦,那老爷许是忘了,等他回来,我且问问他。”苗姨娘寻了个椅子要坐下。 张氏道,“我这儿还有事,你回去罢。” “我跑来给太太请安,太太这就要遣了我走?”苗姨娘楚楚可怜的看着张氏,“其实是有件事要跟太太说,好让太太早些准备哩。” “什么事?” 苗姨娘格格一笑,摸着肚子道,“老爷同我说,要是我给他生了个儿子,就把鹜湖一倾良田给我,我想着这庄上肯定有太太的人,没那么容易处理的,所以来说一声,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四人听了,都微微一怔,随即都露出愤怒的神色。 这荒唐的父亲!唐枚暗自咒骂。 张氏握住椅柄,牙关紧咬了两下,才说道,“你生下了再说罢,大夫都不可断定是男是女,何须急在一时?等老爷回来,我自会问个清楚。” “难道老爷还会骗我不成?”苗姨娘气道,“太太竟不信我呢!”她撅了撅嘴,很是委屈的告退走了。 贾氏才回过神来,骂道,“大哥总不会真的那么糊涂罢?生儿子给一倾良田?真是昏了头了!” 张氏倒没有那么放在心里,唐士宁喜欢乱说谁不知道,这些枕边的话只怕过了两日也就忘了,哪里真的会兑现?要真如此,当年陈姨娘生了儿子,可不得也有良田? 一个侧室罢了,怎么可能! 不过唐士宁回来,张氏还是先问起了燕窝的事情,唐士宁就叫她送些给苗姨娘,不过听说都给贾氏同三个女儿了,倒是也没有多说。至于什么良田,唐士宁没有承认,只叫张氏管理好几个农庄。 因此,她也略略放了心。 倒是唐枚忧心的很,这次看来,苗姨娘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她要生下女儿也就罢了,要是生了儿子,恐怕府里难以安静。 但如今也只能等着看看罢了,可惜她同张氏都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不然当初真叫苗姨娘保不住,又如何? 唐士宁总不好为了一个妾室真把张氏怎么样。 可惜啊可惜,她头一次为自己不够狠毒而惋惜。 却说一连过了好几日,苏四小姐也没听见唐府那里传来什么丑闻,当下就有些坐不住了,装病叫人去请钟镜香。 钟镜香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等苏四小姐问起耳坠的事来,他却一问三不知,完全否认有这件事。 苏四小姐差点气得吐血。 “你是不是不想再行医了?我只说你医术不好,你将来也在京城也难以立足的!”她狠狠威胁。 钟镜香笑道,“凭小姐怎么说,倘若有人信,钟某自认倒霉。” 苏四小姐在隔扇后面骂道,“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维护她?你不是明明承认过你们有私情的么?” “有私情可不就是这样么?有私情自然不会连同外人去诬陷她。”钟镜香收回手,淡淡道,“四小姐,钟某看你这病需要补脑,只用猪脑三副,每日炖煮,即可。” 苏四小姐一听此言,顾不得形象,直接跳了出来,怒道,“你说什么?你敢取笑我?你这臭大夫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竟敢出言不逊!” “是小姐叫钟某来看病的,既然小姐不满意,钟某这就告辞。”钟镜香说罢,几步就溜到了门口,几个婆子再看时,已经人影都不见了。 苏四小姐张着口,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很快屋子里就传出哐当声响,可怜那些好看的器具被砸的粉碎。 “快去叫夫人来。”银红赶紧叫一个婆子去通报二夫人,上回二夫人警告过,再砸东西就得算在她们的头上,便连忙扑到苏四小姐身上,不要命的拦住她。 苏四小姐正在气头上,眼见银红跑来,拿起一个瓷器用力得砸在她的头上。 只听一声噗的闷响声,银红的额头慢慢流出了血,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滴滴答答流下来,她的眼睛睁得老大,露出痛苦的表情。 苏四小姐看到这个景象,整个人都呆滞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里的瓷器噗通落下,又碎成了无数片。 第124章 手炉暖心 苏三小姐的院子里已经点了羊角灯,锦兰端着一盘小厨房新做出来的桂花糕并一碗紫米粥从右角门走了进来,轻轻扣了下门。 绮罗很快就开了门。 锦兰小声道,“小姐可好些了呢?这两样总能有胃口吃的罢。” “已经好了,刚才说是想吃蛇肉,你叫小厨房快点弄了来。”绮罗接了吃食,要把门关上。 锦兰拦了一下,“四小姐那里好似出了什么事呢,奇奇怪怪的。” 绮罗倒是不以为然,嗤笑道,“她那里早晚都怪得很,也不是新鲜的事。” 倒是姚妈妈听见了,从里头走来,跟锦兰道,“你去看看呢,到底什么事,一会儿来告诉我。” 锦兰忙应了一声,掉头跑了。 苏三小姐刚穿好衣服起来,前两日头晕脑胀,吃了两剂药才大好了些,今儿下午觉得乏休息了下,谁想到竟睡到天黑。 “这么晚,妈妈也不知道叫我。”她揉了揉脸,觉得有些木。 “老太太,太太那里都免了你请安,不多睡睡干什么呢?到底也是病了一场的,要我说,吃完了还上床去捂着。” 苏三小姐笑道,“不能再这样了,不然晚上该睡不着。” 刘妈妈笑着服侍她吃东西,一边道,“听锦兰说四小姐那里出了事,我让她去瞧了。四小姐近日越发奇怪,我看她对小姐很是不满,那眼神都能长出刀子来呢,也不知是不是哪个在她面前说了小姐的坏话。” 她们两姐妹原来的关系不算好,但也绝对称不上多差,苏若琪以往还会过来看看她的,有说有笑,可从去年开始,急转而下,苏三小姐能感觉到苏四越来越浓的敌对情绪。 苏三小姐想着叹了口气,她们这般年纪正是要议亲的时候,情况难免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绮罗很快就端了碗三丝蛇羹上来。 刘妈妈笑道,“知道你病好了定想吃这个,侯爷早叫人买了放着,听说这蛇还不一般,头大得很,也凶得很,你吃起来倒是如何?” “很鲜,肉也嫩。”苏三小姐微微眯起眼,忽地轻叹道,“要是唐二小姐在就好了。”她长这么大,也就遇到一个这样的朋友,想起来时不会有什么负担,只觉得心情愉快。 “可不是么,也只有她敢同小姐吃这些,老奴也只瞧瞧罢了。”姚妈妈笑起来。 “不知她现在怎样了,许大哥还对她……” 姚妈妈摇摇头,“倒是不曾听见有什么动静,不过许世子真的把那些妾室都遣走了,啊,是了!”她皱起眉道,“小姐病了的时候,老奴去老太太那里,公爷夫人正好也在,好似听说许世子近来不知怎的受到皇上看重,召见了几回。小姐知道,那许世子惯会玩些新花样的,皇上这年纪,也正是喜欢这些的时候。” 苏三小姐听了,心里咯噔一声,“可还听到别的?” “哪里能听见多少。”姚妈妈道,“不过,小姐也别为唐二小姐操心,你看她那茶行,如今多有名声,她有这样的胆识,怕什么呢?” “许是我多虑了。”她垂下眼帘,想了想道,“我那一个海棠暖手炉,明日叫锦兰送了去给唐二小姐。” 姚妈妈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就叫绮罗去找了出来。 锦兰一会儿探完消息过来,姚妈妈叫她进来讲。 “原来是银红跌破头了,已经晕死过去,看着好像不行了。哎,她这样一个伶俐的人,也能摔成这样,什么运道呢。” 姚妈妈听了觉得奇怪,“还有这等事?摔哪里了,能把人摔成这样?” “奴婢倒是问不出来,一个个都含糊不清的,又说天色暗了,也没瞧清楚,只听到一声惨叫。” 姚妈妈便不说了,叫她下去。 苏三小姐想起银红的样子,圆圆的脸,两个小酒窝,十分的甜美,没料到竟就要死了。 屋里一时沉默下来。 昨儿酉时忽然下了一场秋日里少见的暴雨,又有狂风,关上门都能听见外头的咆哮。 幸好早上雨倒是停了,阳光金灿灿的洒下来,秋高气爽,气候正宜人。 唐枚正预备要同唐芳去华芳斋,却听说武阳侯府来了一个丫环,说是苏三小姐手底下的,便赶紧请着来院子。 锦兰给唐枚行了礼,笑着把那暖手炉递过来,“小姐说天气要冷了,叫奴婢送来给二小姐的。” 没想到苏三小姐这样记挂她,唐枚满心感动,笑着道,“三小姐可还好呢?我本想请她来玩的,到底觉得唐突。”一边拿手摩挲着手炉,只见像是紫金铜的,雕刻极为精致,不由赞道,“这暖手炉好精致,我很喜欢,多谢你们三小姐了。” 锦兰道,“二小姐喜欢,咱们小姐自也会跟着喜欢的,说到身体呢,小姐前几日病了,不过已经大好,就是惦记着二小姐,不知二小姐又是如何。” 应不是问她身体的情况,可唐枚就算有再多的烦恼,也不会说出来,她哪里好意思叫苏三小姐操心呢?只笑道,“我很好,只等着三小姐哪日有空闲了,再同她聚一聚。” 锦兰便闲说几句告辞走了。 那苏四小姐的事情唐枚到底还是没有同锦兰说,一来是武阳侯府的丑事,二来,终究她是苏三小姐的妹妹,说了像是往人脸上抹黑似的,最后只叫锦兰带话说叫苏三小姐多多保重。 “三小姐真是个有心的。”刘妈妈此刻叹一声道,“侯府小姐像她这样的,也是难得见到。” “可不是么,足见我眼光还是不错。” 唐枚自夸了一句,把暖手炉叫红玉收好,便同唐芳去华芳斋了。 华芳斋里依旧热闹,里间女客有二十来个,幸好三间大厅足够大,倒也不算拥挤。 唐芳是熟客,见到她,一个女伙计就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唐四小姐,倒是许久不见呢,咱们这儿又出了新的香,您可要仔细瞧瞧了。”又去看唐枚,“这位是唐二小姐罢?你们姐妹俩鼻子嘴儿长得真像,都美得不得了,跟仙子下凡似的。” 说话是中听,什么好的形容词都往人身上撒,不过估计对每个女客都是这般,唐枚也不太理,唐芳却是高兴得很。她从来都是好说话的,故而那些女伙计都喜欢她,容易说动,又偏爱那些香,哪回不是买上一堆? 见唐芳就要被带着走了,唐枚抽了下嘴角,拉住她袖子,“你倒忘了今儿来干什么的。” “哦!”唐芳一拍脑袋,不好意思笑道,“真忘了呢,二姐,你别着恼。” 那女伙计回头道,“二位小姐怎么了?” “妙凤在哪儿呢?”唐芳问,“我想见见她。” 女伙计脸上闪过一丝不乐意,眼见到手的买卖被打断了,可是却也不好得罪客人,又笑起来道,“妙凤姑娘啊,她好像在后面的院子,我去帮您叫她?”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们自己去。”唐芳道,“可以的吧?”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二位小姐可是咱们华芳斋的贵客,那院子还不是随便你们进出?要茶喝,里面也有,同她们说便是。”女伙计说着,见又有女客进来,便告辞一声走了。 二人就去了后面的院子。 那地方不大,靠西边墙角种了两棵桂树,枝繁叶茂,空气里暗香浮动。 有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姑娘在石臼里捣着什么,见到她们进来,惊喜的站起来道,“四小姐!” 唐芳欢快的扑上去,两人执手相望。 “四小姐长高了呢。”妙凤眼睛里含着笑意。 唐芳摸摸头,“真的吗?” 这傻孩子,还在长身段的时候,岂有不长高的,唐枚扑哧笑起来,“还能有假?只我x日同你一起,倒不曾发现你高了。” 妙凤这才看向唐枚。 “这是我二姐,听我说你厉害,想认识认识你呢。”唐芳介绍道。 妙凤便向她行礼问好,叫了声二小姐。 唐枚笑道,“不必多礼,我这四妹对熏香痴迷,幸好有你教导她,她才懂了这么多知识,说起来,我该谢谢你呢。” 妙凤忙道不敢,又请了她们二人坐,自己去厨房拿了茶水来。 “四小姐天性奇特,就算有旁的人像她那般爱香的,我就算说了,也绝不会明白的那么快。所以倒不要说我教她,反而我见到四小姐这样的,更是觉得遇到知音一般。” 唐枚听她道来,只觉她年纪虽轻,可行为举止不慌不忙,性子里有一种少见的沉稳,便有些喜欢她了。 “其实我是有个目的来的,见妙凤姑娘如此出众,也不愿相瞒。”她如实道,“听说妙凤姑娘对制香别有见解,我打算开一家自己的工坊,故而才想来见见你,你有如此才华,真要埋没在此么?” 妙凤一愣,这话显然太过突然,她竟不知道怎么说。 唐枚笑了笑,“我只是这样一说,倒未必要姑娘立刻答我的,到底你们有师傅情分在里面,我只愿姑娘可以想一想,以后再回我,可行?” 妙凤正要说话,却听隔着大堂的那处小间门口忽然传来“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第125章 偷听 唐枚目光扫过去,只见到一方水红底梅花印的衣角一闪而过,便再也没有了。 难道是有人偷听不成?她霍地立起来,往那里大步走过去。 可那小间里早已没人了,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把笤帚孤零零的横在地上,显见刚才那声音是这东西落下来时所发出来的。 “二姐,怎么了?”唐芳奇怪的问。 唐枚走回来,道,“没什么。”又对那妙凤低声讲,“你且好好思量一下。” 妙凤本来还有话要说,她知恩图报,当年金娘子收了她做徒弟,教会她好些知识,心底里是怎么也不想背叛金娘子的,可唐枚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说完这番话就拉着唐芳直接往前头去了。 “二姐,你说她会不会肯呢?”唐芳皱着眉道,“看着好像不肯呢。” 唐枚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在大堂内四处走动,看起来好像是在带着唐芳要挑些熏香,可却时不时的留意堂内的情况,不一会儿,终于被她发现了那个她要找的人。 那是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上身穿着湖绿色小衫,下面系着条水红梅花暗纹的裙子,与唐枚在后院看见的那个衣角的颜色一模一样。 小姑娘此刻正在同一个穿藕荷色褙子的年轻妇人低头说话。 “这两人是谁,你认识么?”唐枚轻声问。 唐芳抬头看去,脸上顿时露出厌恶之色,“那妇人就是妙凤的师姐呢,那个小姑娘我不认识,许是新来的女伙计。” 那二人说了一阵,忽然那小姑娘往唐枚她们看过来,唐枚忙往另一侧转过去。 片刻后,她再回头,只见那年轻妇人已经不见了,找了找,看到她正往后面院子走。 唐芳也见到了,可她却不知里面的事情,只气道,“那个讨厌的指不定又要去骂妙凤了,妙凤都歇息不得的,我每回来,总见她差使妙凤,要么是打扫,要么是搬东西。好在我是客人,要妙凤来同我讲讲熏香,她才罢休。” “妙凤这么可怜?”唐枚道,“那金娘子都不知道么?” “我也不晓得,听说金娘子很少来的。”唐芳冷哼了一声,“我可看不得,我要去找妙凤!” “你帮得了她一时,又帮不了她一世,你走了,那人还不是要欺负妙凤么?” 唐芳跺脚道,“那怎么办?”又叹气,“我也知道,可总心里不舒服,妙凤又不是奴婢,我也不好买来咱们家的。” “你想买,人家未必肯卖呢,你不见别家的那些下人,又有多少可怜的?你能一个个买来么?”唐枚说一通,又劝慰道,“妙凤是有灵气的,这样她还能留下来,足见她心性坚韧,又或是有情有义之人,我倒是更想要她过来了。” “可她不肯呢?” 不肯? 这想法在唐枚脑海里转了几转,她已经改变主意,伸手摸摸唐芳的脑袋,声音里有些冷酷,“也未见得,有些时候都是被逼的。” 唐芳并没有听懂,眼里露出迷茫的神色。 “走,你不是要去看妙凤么?” 怎么又准去了,唐芳越发一头雾水。 唐枚快步走到院子,只听那妇人尖刻的声音传出来,“好啊,你这被狗吃了良心的,你竟然……” 她没未说完,唐枚朗声道,“可是打搅你们了?” 那年轻妇人一回头见是唐家姐妹,脸色立刻变得极为尴尬,她心里已知道唐枚想来挖人,可一来唐家是官宦之家,二来唐芳又是常客,倒不好当面发作,只得强笑道,“二位小姐有什么事呢,要跑来这里?” “我有话同妙凤姑娘讲,只是片刻功夫,不知可方便?”唐枚微微一笑。 那年轻妇人嘴角抽了下,犹豫会儿还是退了出去。 “四妹,你在这里等着,我想单独同妙凤姑娘说几句。” 唐芳自是听了。 唐枚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妙凤挡着左脸,心知她必是被打了,心里也过意不去,抱歉道,“今日这事我着实鲁莽了些,没料到被人偷听了去,叫你师姐知道了,你这可算是天大的冤枉。奈何我如今去解释,也是越描越黑。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假若以后她们还误会你,你师父也不信你,你大可叫我来作证,不要自个儿白挨了这些,更是叫我惭愧。” 妙凤嘴唇抖了抖,“与二小姐无干,你原也是好意。” “是我失误了,没想到那么多。”唐枚诚心道,“你记着,以后若出了事,一定要来找我,这事因我而起,我对不住你在先。” 妙凤沉默着,忽地有两行泪从脸上落下来,直滚到衣服上。 唐枚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叹息一声。 “二小姐请回去罢,妙凤多谢二小姐的好意。”终于,妙凤慢慢说道。 唐枚微微颔首,告辞而去。 姐妹俩坐在马车里,见唐枚难得那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唐芳奇怪道,“二姐在想什么呢?” “在想妙凤的事,我今日若不去找她,只怕她也不会承受这些。” 唐芳紧张道,“妙凤她怎么了?难道她师姐要对她怎么样?” 唐枚笑了笑,“我也不知,我只觉得她早晚能看清真相,等看清楚了,也许她就能得到自由,不用在华芳斋再让她师姐欺负了。” 听到后面像是好的,唐芳又高兴起来,“要真是这样,她想通了才好呢。” 两人回到府里,张氏叫来问了问,见二人什么熏香都没有买,倒是觉得奇怪。 “以后二姐自己的工坊能做脂粉又能制香的,我还买什么呢?”唐芳笑嘻嘻道。 张氏看着唐枚,“你要开工坊?” 唐枚笑道,“听她瞎说,还在想呢,哪有那么容易的。” “可不是,制香这种手艺都是传了几代的,要找个这样的人也难,如今京城也有好几家在竞争。”张氏顿一顿,“不过你那胭脂铺是有个自己的工坊好,早前你祖母也是念叨的,可惜她对这些也不甚了解,又有别的事忙,一直未能成,你要是成了,你祖母在天之灵倒是欣慰的很呢。” 唐枚对这个祖母好奇的很,觉得她又聪明又强悍,有时候想想,简直就像个穿越来的,不然这花房哪里一般人弄得出来? “祖母小时候可生过什么严重的病呢?”她忽然问。 张氏愣了愣,“这叫什么话?再说,你祖母年幼时生不生病我如何知道?” 唐枚扑哧笑了,“倒也是。” 张氏也笑了一阵,叫唐芳先回自个儿院子。 “又有什么悄悄话要同女儿说呢?”唐枚坐到张氏身边,爱娇的靠在她身上。 张氏神色却很严肃,叫秦妈妈关了门,才道,“是正事呢,我想来想去,觉得你父亲越发不成样子了。我上回问他苗姨娘生儿子是不是要许一倾良田,他虽是否认了,可我心里到底也没有底,昨儿他酒醉的时候,我试着再问,他却又不答了。哎,你说怎生是好?那鹜湖的良田最是好的,如何能给苗姨娘?叫她糟蹋了,咱们唐家的银子白白扔到水里头,偏你父亲是个头脑不清的,我要说起来,他又要闹。” 唐枚听是这事,也一直在担心苗姨娘,竖起眉头道,“不是说女儿不孝,我早叫母亲不要依着父亲了,他哪里知道赚钱的难?还要给苗姨娘这些田,不是疯了是什么?哪户人家是这样的,他是仗着祖父祖母不在,他独大罢了!要我说,母亲不如和离了呢!” 秦妈妈一听,惊道,“使不得,二小姐,太太怎能和离呢!” “如何不能,我还能不好好对待娘么?” “哎!”张氏叹口气,“我如何不知道你的想法,可你们几个,以后嫁出去了,家里就是你们的依仗,我和离了,你们如何在娘家立足?宏儿又怎么办呢?你父亲这样子,再讨个娘子,她就能对宏儿好?” 唐枚顿时泄气。 她能不管自个儿要不要娘家做后盾,可别的妹妹弟弟还能不管么? 张氏拢一拢她的肩膀,“我是想得有个法子才好。” “要什么法子呢,父亲到时候真要做,娘不依就是了,大不了把二叔三叔都叫来,评评理,还像不像话的!对了,三婶可知道呢?” “你三婶也是叫我不要依,只我怕他闹起来,就算二弟,三弟也没办法,到底他是兄长。” 唐士宁上面没人压着,真是个脱缰的野马了,谁也镇不住,唐枚咬了咬唇,又想到柳氏也曾垂涎鹜湖的农庄,不由恶狠狠道,“索性把那田给陈姨娘!” “给陈姨娘?”张氏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她向来本份,就算给她,她如何会要。” “正是要这样才好呢。”唐枚哼了一声,“陈姨娘生了宏儿,她在姨娘位置上,称得上是贤淑,对母亲也是尊敬有加,要说生了儿子就有田,陈姨娘可不是头一个?不止给田,最好还给一家铺子,看父亲怎么说。”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谁叫她这个父亲非常人呢,若说上面有个长辈还好,能管束着点,可族里的老人都在扬州,唐士宁如今最大,却是真真的为老不尊!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第126章 假意 张氏把话反复在心头想了好几遍,到晚上唐士宁回来,又酝酿一番,方才同他说起这件事。 听到说要给陈姨娘鹜湖的良田,还有一家香料铺,唐士宁很是惊讶。 “我是觉得陈姨娘的娘家不得靠,生活未免苦了些,且她这几年又谦逊贤良,给她这些,也是想让她以后更好的服侍老爷呢。” 唐士宁嘴角抽了抽,他与苗姨娘甜言蜜语时,确实是说过把鹜湖的一倾良田给她的,只清醒时,张氏问起,他又不好承认。如今突然提出要把这田给陈姨娘,他自然有些火大,显然张氏是针对苗姨娘这事才说的。 可偏偏又不好挑明,只没好气道,“宏儿都这么大了,还提这些干什么?当年既然没有给,也已经晚了。” “怎么晚了呢?将来苗姨娘生了儿子,我想来想去,也是该补贴她一些的,只陈姨娘在前,她在后,陈姨娘没有,她若是有了,我这个主母还如何立足?别的人不得说三道四,讲我们唐家不公平?再者,宏儿可是唐家现在唯一的少爷呢。” 她竟然答应要给苗姨娘补偿,唐士宁立时心里一喜,假若这样,倒是省了自己好些功夫,不是鹜湖的便不是呗,反正他们家的良田多的很,便淡淡道,“也罢了,那你自己看着办。” 张氏见他果真答应,恨得在心里连骂了好几句。 唐家这份祖业幸好是有她在操持着,真要叫他来插手,只怕连十年都撑不住! “老爷既然这么说,那倒还有件事要解决。”张氏吸了口气,叫秦妈妈把账本拿来,摊开在唐士宁面前。 唐士宁对这些没有耐心看,皱眉道,“你办就是了,又要我看这些干什么?” “老爷不看也行,只听着罢。”张氏正色道,“这鹜湖农庄一处,香料铺一处已是占了每年收入的十五分之一,再有后面苗姨娘的,少说也得相当,那么咱们每年收入便要减掉十五分之二。又这两年雨水不好,几处农庄收入大减,可每年要花出去的银子却只在增加。” “所以呢?”唐士宁隐有不好的感觉。 “所以老爷每月如此花费,妾身只怕不好维持,假若要送给姨娘这些,老爷必得省下半数银子。尤其这鹜湖农庄,庄上每年还会提供上好的米粮,像中秋的螃蟹也是那里来的,给了姨娘,这些东西都是归她们了,咱们要,也只得去市集上买。” 唐士宁愣了半响,他从来都只知道伸手拿钱,结果发现给两个姨娘这些,竟会危害到自己的利益,连每月的银钱都要省,登时就不高兴了,怒道,“咱们家什么时候那么穷了?给那些田都给不起?” 张氏冷冷一笑,“老爷不信,只当咱们家金山银山搬不空么?也罢,这就叫陈姨娘来。” 秦妈妈得令便出去了。 唐士宁见她连停顿都不停顿的就去叫陈姨娘,又有些后悔,按捺下道,“你急什么,我只是问问罢了,这家里都是你操持的,我哪里有空管?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既然不好给那么多,只少一些便罢了。陈姨娘那里,你也看着办。” 不一会儿,陈姨娘就到了,上来行了礼立在一旁。 “刚才和老爷商量来着,说到你这些年的功劳,正好咱们家鹜湖有些田产,想分了你百亩地……” 张氏话未说完,陈姨娘已经惊恐道,“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的,老爷,太太,婢妾承受不起!” 唐士宁见她吓成这样,皱眉道,“你怕什么呢,给你,你要就是。” 陈姨娘哪里敢要,连忙跪在地上道,“婢妾服侍老爷太太乃是本份,老爷太太觉得好,夸赞两句便是了,如今可不是要折了我的寿?又太太对婢妾宽厚有加,婢妾铭记在心,只报答都来不及,如何还能祈求别的?老爷,婢妾能伺候在您跟太太身边已是很大的荣幸,再要多的,便是贪求,那是要被雷劈的!” 她是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又说得情真意切,唐士宁细细瞧她一眼,见她因激动两颊升了红晕,眼神又若小鹿般纯真,便有些心疼起来,摆了摆手道,“罢了,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意。” 张氏也点点头,微笑的夸赞道,“你家境贫寒,可这些年,却从来也未伸手要过什么,反而是有了好的就送来老爷与我,真是难得的很。” 唐士宁听着,更是想到陈姨娘多年来的好处,叫她起来。 陈姨娘慢慢立起,她今儿穿了一身淡青桃花纹小衫,月白长裙,身姿若柳扶风一般,令人怜惜。 张氏叹一声,“老爷你看,陈姨娘这般懂事,倒是不好叫她为难。” 唐士宁道,“也就算了,给她以后每月的月例加一份。” 本来是每月十两的,也就是加到了二十两,张氏自然同意,叫秦妈妈记下来。 陈姨娘又要推让,张氏说了几句才肯,又是道谢一番后方才告辞走了。 “她这里既然不行,那苗姨娘以后……”张氏问道。 “自然也一样,若是生了儿子,加一份月例就是。”唐士宁哼了一声,“没见陈姨娘说呢,再要就是贪了,得天打雷劈!这鹜湖的良田既是那么重要,哪里好给别人的,你以后也休再提了,好好给我管着。” 张氏笑眯眯道,“是,老爷。” 唐士宁便甩手走了。 秦妈妈跟出去看了看,回来小声道,“去了陈姨娘那里了。” 张氏坐下来,缓缓吁出一口气。 “太太同二小姐这计策看起来是奏效了。” “谁知道以后又会怎样。”张氏脸上并不开怀,“可惜娘去的早,老爷这脾气如今难以改了,我只望她们几个都能嫁个如意的,宏儿还小,又是家里的长子,老爷应不会亏待他。” 秦妈妈心疼张氏劳心,“太太也别想那么多,如今四小姐已经定了,二小姐同三小姐想来也不会远。” “但愿如此了。”张氏又展开笑颜,“不管怎样,现在算是过了这一关,幸好我没看错人,陈姨娘仍是个好的,老爷能有一半心再移到她身上,也是好事。” 秦妈妈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老爷的心又有几分在太太身上呢?这样劳心劳力的操持着整个家,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结果却这样…… 只幸好几个儿女都是有良心的,太太至少会很欣慰。 消息很快就传到唐枚的耳朵里,听说陈姨娘的月例涨了一倍,她心里也猜到张氏那里必是成了,心情也愉快起来。 过了几日,唐惠来了。 因为上次卖掉锦缎铺的事情,她心知张氏必是恼了她,中秋节也只送了节礼来,后面一直没有露面,猜想应是淡掉了些,才敢过来。 看了眼桌上一大堆的东西,张氏淡淡道,“怎的又突然来了?亲家太太可不要生气?” “跟婆婆请示过了的,又是好久没来了,哪里会生气。”唐惠笑道,“娘,你身体可好呢?” 张氏沉着脸不答。 唐惠可怜的看了眼秦妈妈。 秦妈妈只得道,“太太身体很好,就是最近天气干燥,有些上火咳嗽呢。” “啊,那叫厨房炖了雪梨吃没有?” “才吃过的。” 张氏还是不理唐惠。 唐惠心里一难受,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上去拉着张氏的手,哀求道,“娘,女儿知道错了,娘您不要气我好不好?那铺子我也是没办法才卖掉的,人命关天呢。” 见她哭了,张氏终于不忍心,叹口气道,“你向来也不是那么鲁莽的,怎的却不会问问我?” “我实在是怕娘担心,那时候时间又紧急,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唐惠咬着唇,“那会儿我是找了二妹商量的,本想叫她求求三婶,三婶那里可不是有些余钱么?我到时候再把铺子卖了,也不至于那样仓促亏了大笔钱的,可二妹却是……哎,我知道她是想开分行,倒是怪她不得。” 张氏慢慢皱起了眉,寻思了会儿,却是不记得唐枚同她提过这段话,只说过唐惠卖了铺子是为救人。 “娘,你听了也不要放在心里,就当没听见,断不要去怪二妹的。”唐惠不一会儿眼睛就红肿了,“我只是心疼我那铺子,可元华表弟是为了替我去江南进货才弄成这样,他又是他们刘家一脉单传的,我怎么好忍心不救人呢?娘,你真的不要恼我啊!” “罢了,已经过去的事提了又有何用。”张氏给她抹抹眼睛,“都这么大了,还哭成这样,像个什么样子呢?铺子没有了也罢,你一个妇道人家整日里忙这些也不好,多陪陪亲家太太才是正理儿呢,我有空了也要去看看她。” 唐惠暗道,怎么二妹一个妇道人家开铺子就行了呢?心里顿时很不乐意,嘴里却道,“我听娘的,是该歇一歇。” 两人说了会儿,唐惠就去找唐枚了。 “这三千两银票还给你,救了人,铺子卖了就只剩这些,倒是够还你的。” 唐枚本来根本就不指望她还银子了,又是这么大一笔数目,心里自是惊讶的很。 第127章 礼尚往来 唐惠如今把铺子卖了,他们郑家因老爷已经不在,原本也不殷实,唐枚怕她手头太紧,想了想道,“你还是先拿着罢,等宽裕了再说。” “我如今也不开铺子了,倒不急用,不像你呢,你还是拿了好。”唐惠把银票放于桌上,握了握她的手道,“上回的事你别怪我着急,委实是情势紧张,才想着叫你去求三婶的,现在想来,实在惭愧。” 像是来和好的,到底是她亲姐姐,岂能不给面子,唐枚也忙自我批评,“也是我没有替大姐着想,害大姐急着把铺子卖了……” “哪里怪得了你呢,快别说这话,我才同娘提了,都是我自个儿冲动。”唐惠一口打断她,“好了,既然误会已解,咱们再不要提这事。” 其实唐枚有很多疑惑,比如那铺子的钱到底刘家后来还上了没有,还有刘元华是怎么被劫的,可她觉得问出来多半又要让唐惠不高兴,也只得闭口不提。 两人又去唐芳那儿玩了会儿,说说笑笑,唐惠用了晚饭才回了娘家。 这几日唐士宁都不太去苗姨娘那里了,偶尔看一下也从来没有过夜的,倒是教苗姨娘疑惑不已。 吃了一小碗甜芋头,她把勺子一扔,问刑婆子道,“老爷最近到底怎么了?可是嫌我肚子大呢,不好伺候他?” “依老婆子看倒不是,以前姨娘不也不方便么,老爷还不是常来?”刑婆子眼睛转了转,“我看是太太在老爷面前说了坏话呢!不然老爷怎么要去陈姨娘那里?她哪里比得上你了?曲儿没你唱得好,也没你年轻,伺候人也是没你的功夫好的。” 苗姨娘听了皱起眉,“说我坏话?哼,可见她也小气的很,那良田老爷是答应给的,我只叫她早些处理。” “什么?”刑婆子怪叫一声,“你竟给太太说了这些?” “怎的不能说了?那燕窝老爷也说给我的,结果太太自己吃了,也没要给我,我看着生气就说了。” 刑婆子眼睛一翻,“你啊你个糊涂鬼,那鹜湖农庄的事怎好告诉太太的?哎呀,我一不在你就……” “谁叫你那几日不在府里呢?忙什么,也不带我去外头逛逛。”苗姨娘哼了声道,“再说,也是你说要我该争什么争什么,那会儿邵姨娘的事,她自个儿来问这问那,原是要害我呢,我也听你的装了病,如今去要田又怎么的?” 刑婆子差点气得吐血,难怪老爷最近变了,那么大一个庄子,太太岂肯妥协呢,怎么也得想法子解决了此事,如今看来,老爷是被太太说服了! 真是功亏一溃! 见刑婆子脸色阴沉的好像熄掉的炭火一样,苗姨娘奇怪道,“难道说了果真要不到了?” “你说呢!你做的好事!”刑婆子一声大吼,哪里还像个服侍的下人。 苗姨娘撇撇嘴,“以后再要呗,可是成不了,你就没好处了?” 刑婆子往门口看了一眼,“你说话小心点,哎,真个糊涂,这次不行再要就行了么,哪里有那么好糊弄的!” “要不再把老爷哄回来?”苗姨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看他很喜欢听些浓词艳曲的,我一个人唱还嫌没得劲呢,要不明儿买几个好看的姑娘来,我教着她们一起唱,可新鲜呢。” 刑婆子抽了下嘴角,“你还怕没人跟你争宠呢?还挑好看的?切,挑些声音好听的就罢了,要什么好看!” 苗姨娘也随她了,“那你去办好了,我最近也懒得动。” “你好好的养身体,指不定就是个儿子哩,到时候你可好了,腰杆挺直了,那宏少爷我看他也不是强壮的,胆儿小,不是个当家的料!你这个好好养大了,有得指望呢。” 苗姨娘点点头,从果盘里抓了把瓜子去床上慢慢吃了。 刑婆子过不了一会儿就去请示张氏,说伺候苗姨娘的几个丫环不得力,苗姨娘很用不惯,想从人牙子那里再挑几个来。 那苗姨娘是没娘家的,来府里就带了一个雇来的丫环,旁的也都是买来的,这个要求倒也得当,刑婆子又说苗姨娘是花自个儿的钱,张氏便应了。 刑婆子便急忙出府去找人牙子了,把条件一说。 隔日,那人牙子就带了十几个小姑娘来。 刑婆子同苗姨娘挑了大半日才挑出三个。 秦妈妈自是关注这件事,回来同张氏讲,“倒没有挑那些个标致的,还真叫人奇怪。” “哦?那倒是挑了哪些呢?” “说是叫她们唱歌呢,像是找女伶一般,太太你说好不好笑?莫不是来做活的,倒是来唱曲的。” 张氏皱了皱眉,“苗姨娘原先也是唱曲的。” “如此说来,想是要笼络老爷了。”秦妈妈道,“那怎么好呢太太?” “咱们正经府邸被她弄成什么样子,真个不成体统了!”张氏斥责了两句,转念一想,又道,“也罢了,先随她去,到底没有起头呢,说了老爷也是有借口不管的,你只管找人盯着。” 秦妈妈忙答应一声。 昨晚下了一阵小雨,清晨起来,天骤然冷了好多。 唐枚请安回来,只见青石路两边落满了叶子,再远些,那园子里前几日还盛放的花儿也一夜之间都凋谢了干净。 她想起苏三小姐送的那个海棠暖手炉,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问刘妈妈道,“我倒是该回送什么给苏三小姐呢?她应是样样都不缺的。” “要不小姐跟宋娘子学做个点心送了去,也是诚意。” 唐枚点点头,“可以考虑下。” 正说着,秋叶从院子里迎上来道,“小姐,蔡有道家的来了,带了好些东西,正等着小姐呢。” 她进去一看,正是王银玲来了。 王银玲上来恭恭敬敬行了礼,脸上满是笑容,“问二小姐好。” 唐枚笑道,“你是该来了,丙儿同你分开那么久,应是也想念的很。” 王银玲想到最疼的小儿子,眼角有些湿润,“丙儿有福气跟着少爷念书,多亏了二小姐的恩德。” “是他自己的功劳,对了,我上回跟你说的事,都弄了吗?” “那些鸡鸭牛羊都买了,养的好好的呢,至于果树,暂时只种了些橘树,梨树,梅子树,等来年开春再种些别的。还有藕呢,相公在试着养,只天气还不对,也要等明年才行。” “这就行了。”唐枚满意的点点头,叫刘妈妈带王银玲先去休息,丙儿跟唐宏去私塾,得傍晚才能回来同她相见。 春芬这时把王银玲带来的东西拆了开来,只见滚出来好些鲜果,笑道,“真香呢,小姐,咦,还有咸鸭蛋!小姐,早上配了粥吃最好。” 上回她只跟王银玲提过一次咸鸭蛋,她倒是记得了,也是个有心的,唐枚道,“晚上就煮了吃罢,我倒是馋了。” 山珍海味吃得多,也要发腻。 “还有狐皮呢!好漂亮!”春芬忽地叫道,喜滋滋捧上来给唐枚瞧。 红玉也凑过来看,“是不是那小林子里打到的呀?” 这是一张雪白的狐皮,又滑又软,唐枚摸了几下,笑起来,“才说没东西送给苏三小姐,王大娘子倒是来得巧。” “这么好的狐皮,可算难得,奴婢瞧着比小姐那件披风上的皮子还要好呢。”绿翠也道,“不过就这么送给苏三小姐么?” 唐枚想了想,“天气既冷了,做个暖袖好了。”说罢就叫绿翠把放针线的箱笼拿来。 “你会这个的,倒是教我怎么做。” 绿翠自是全教了,剪裁了之后,唐枚又亲手来缝。 从这天早上一直做到第二日下午,才做好了。 看着这雪白的暖袖,她很是有成就感,心想,苏三小姐定是会喜欢的,想着过两日就送过去。 谁料到,才隔了一日,武阳侯府的请帖就来了。 刘妈妈止不住得笑,“你瞧你们心意相通的,苏三小姐肯定做梦梦到小姐要送她东西呢,这就叫人来请小姐了。” 唐枚当然高兴得很,同张氏说了一声,带着暖袖就去武阳侯府了。 来到垂花门口,姚妈妈亲自来接。 唐枚笑眯眯的把暖袖拿出来,“妈妈看呢,这暖袖,你们家小姐可喜欢呢?若是不顺意的,我到时就不拿出来了。” 可姚妈妈没有回应她,静寂无声。 唐枚奇怪的瞧了姚妈妈一眼,才发现她两眼红肿,整个人憔悴不堪,像是好久没有睡过了,顿时心里不安起来,忙问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刘妈妈也是吃惊的很。 姚妈妈抽噎道,“小姐她,她出事了,醒不过来……” “什么?” 唐枚心里一震,完全不可置信,手里的暖袖滑落下来,雪白的皮毛瞬间沾染了地上的尘土。 “她,她生了什么病么?”片刻后,她才回过神,尽力稳定住自己。 姚妈妈叹一声,不知从何说起,只道,“撞到了石头上,昏睡了三日了。” 唐枚掌心冰冷,只听姚妈妈继续在说,“是侯爷叫老奴请了小姐来……” 谢谢路人咖啡的粉红票票~~ 第128章 秘密 后面的话有些听不清楚,她只觉得耳朵像是露在寒风里,刺骨的冷。 苏三小姐竟会遭遇到这种事,真是造化弄人! “妈妈,带我去看看她罢。”唐枚深深吸了一口气,蹲下来捡起暖袖,轻轻拍掉上面的尘土。 却听姚妈妈叫了声侯爷。 抬头往前一看,只见苏豫正立在不远处,冷清肃穆,目光落在她脸上,对视的刹那,有什么情绪似迷雾般弥漫开来,混沌不堪。 唐枚遥遥行礼,叫了声侯爷。 苏豫走过来,示意姚妈妈先行。 看起来他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这等紧要时刻,肯定是因为苏三小姐的事情,刘妈妈与绿翠忙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垂花门口顿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唐枚关切的问,“大夫没有什么说法么?” “太医都束手无策。”苏豫看着她,微微低下头,他自懂事后就不曾求过人,又是一个自己没有给过好脸色的姑娘,他何时有过这样尴尬的时候?可为了妹妹又哪里能顾面子,只这片刻功夫,他开口道,“今日请了二小姐来,是苏某有件事想拜托你。” 唐枚讶异,苏豫在她眼里是不近人情的,不要说什么请求了,就是略微放下身段都不会,如今却这样同她说话,是因为苏三小姐的状况么?她忙道,“侯爷请说,如果有帮得了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而为。” 她的回答简单利落,让他接下来的话更容易说出口,苏豫道,“太医说这世上如今也只有回春针灸法能救得了舍妹的命,苏某已知道此针法传人是谁,只无论如何也请不动他。” 他的眼里闪动着寒芒,最后一句话即便掩藏,也听得出有无尽的恼意在里面。 唐枚不由奇道,“侯爷的意思是……” “那人是钟镜香。”苏豫微微眯起眼,有光亮聚于眸底,在晨起的阳光下璀璨如珠。 他虽贵为侯爷,钟镜香乃一介草民,却也有他无法撼动的事,只不明白,钟镜香为何却非要指定唐枚。 “他说需得你去请,他才会愿意施展回春针灸法。” 唐枚拧起了眉,她只需动一动脑筋,便立即明白了钟镜香的意图。 好个会找时机的家伙! 见她神色微动,苏豫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唐枚没有直接回答,略一停顿才说,“侯爷请放心,我现在便去请他。”说罢要走,又发现手里还拿着暖袖,便往前递给苏豫道,“三小姐上回送了我暖手炉,这暖袖我本是欢欢喜喜要交与她的,没想到……请侯爷替我放到三小姐身边,我会尽快请钟大夫过来的。” 苏豫伸手接过暖袖,柔软的狐毛触到掌心,有微微的暖意。 “妈妈,我们走罢。”唐枚吩咐刘妈妈。 苏豫叫住她,“可有需要我……” “不用。”唐枚道一声,快步往回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苏豫心里满是疑问,钟镜香到底为何连死都不怕,就要唐枚去请他呢?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还是,只是在做戏? 他想着,又看了眼暖袖。 还记得这东西落在地上的时分,她的脸上满是惊吓之色,这不是装的。 他手紧了紧,往苏三小姐的院子去了。 唐枚急匆匆的坐上马车,叫车夫赶往妙手医馆。 刘妈妈问,“到底怎么回事?” “钟镜香可以治好三小姐,我去请他。” “怎么会要小姐去请?苏三小姐再同小姐怎么好,那也是苏家的事。”刘妈妈说着,忽道,“难道刚才侯爷单独同小姐说话,就是要小姐做这种事么?真是奇了怪了!” “妈妈,当日在白家的事你是知道的,钟镜香也知道那毒药,他只是弄不明白为何我会好了。要说起来,也是奇事,我只需找个合适的话来搪塞他就是。”事到如今,瞒是瞒不住的了,还不如说与刘妈妈知道,不然她好奇心一起来,跑去同张氏商量,又是多了麻烦。 “原是这样!”刘妈妈骂道,“这钟大夫也真是分不清轻重了,小姐好了就好了,非得要知道清楚不可么?那小姐找个什么借口好呢?” “我自有办法。”唐枚笑了笑。 绿翠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不发一言。 马车很快就到了妙手医馆,刘妈妈一下来就冲进去道,“你们钟大夫人呢?叫他出来!” 伙计忙拦住道,“这位妈妈,您别急,同小的说一说,小的会去里面请的,钟大夫在休息呢。” “快去叫,只说是唐家的二小姐来了。” 伙计一听唐家二小姐的名号,因得了吩咐,立刻跳起来就往里头奔去了,不一会儿出来道,“大夫请二小姐进去说话。” 唐枚便去了里头的院子。 刘妈妈同绿翠跟在后头,唐枚回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若是跟了来,我那借口会说不好。” 刘妈妈忙道,“那好罢,快点把那死大夫诳出来。” 唐枚推开门进去,只见钟镜香端端正正得坐在书案前面,平日里一张俊雅的脸,此刻青一块紫一块,极是狼狈。 “你这是被打了?”唐枚抽了下嘴角。 “不救人命,也是活该。”钟镜香大方承认,又淡淡道,“不过要说责任,你也得担一份。” “自己贪那一个秘密,要怪在我头上?”唐枚撇撇嘴,“长话短说,你这就去救苏三小姐罢,她醒了,我自会告诉你。” “现在不能说么?”钟镜香挑了挑眉。 “不能,你只说会救,可苏三小姐已经晕迷三日,我如何知道你行不行?到时候不尽力,亦或者有别的原因,岂不是白白说与你听?这事关我一辈子最大的秘密,绝不事先说了!” 钟镜香冷笑道,“我如何信你?” “那你又如何辨别我说话的真假?难道辨不出来,就真的要苏三小姐日益病重下去?”唐枚盯着他,“再说,拖下去,只怕侯爷也等不得,如今只打你,真要你命了,你死了还能知道秘密不成么?” 钟镜香一愣,把唐枚看了又看,“你若骗我,别怪我还有别的法子。” “君子一言,我虽不是男子,但人命关天的事,我绝不妄言。”唐枚顿了顿,“不过,你想知道那事大可以问我,怎的却要劳师动众要侯爷先请你,再叫我了来请,岂非多此一举?” “那是我的诚意,要武阳侯欠你人情,你日后若有麻烦,还能借他一用。” 唐枚忍不住摇头,“你当真是疯魔了,好罢,那秘密我定会告诉你。”她真是从未见过那么执着的人,不过是一味毒药,解了就解了,非得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医学何其浩大,弄不懂的难题更是成千上万。 “你早晚会成疯子!” 钟镜香毫不在乎,“在下早就疯了。” 唐枚顿时无语,又想起一事,严肃问道,“苏三小姐到底怎么会撞到头的,你也知么?” “我怎会知道。”钟镜香斥道,“即便是再好奇,在下还不至于如此狠毒龌蹉,定是苏三小姐自己得罪了人!” “好罢,那快些走罢。”唐枚率先推开了门。 见钟镜香带着药箱紧跟其后,刘妈妈送了口气。 几人又回到武阳侯府。 苏三小姐的卧房里,老太太,还有三位夫人,四位小姐也在,听说有得救的法子,三夫人第一个就冲上来,问苏豫,“早先问过钟大夫,也不见说行的,怎的突然有办法了?要是真的,赶紧请他进来。” “说是正好会一套针法,只不熟练,早先也不太有把握。” 苏豫当初得知回春针法的时候,怕找不到传人叫老太太伤心,也没有事先告诉别人,是以府里无人知道。 “这就好了,快请他来试试。”老太太在后面催促。 钟镜香便进来了,同众人行了一礼,拿出一个红匣子来,又要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张方子,并叫厨房随时供应热水。 老太太问,“钟大夫,你看了,有几层把握?” 钟镜香恭敬得答,“请老夫人放心,钟某会倾尽全力的。” 也没有一定会好的意思,老太太顿时眼角又湿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两个丫环赶紧扶住她。 二太太忙道,“娘,您快去歇一歇罢,我听说这针灸法施展起来是要好久时间的,您可不能伤了身体了。”一边拿眼睛瞪苏四小姐。 苏四小姐忙上去挤开一个丫环,自己扶了老太太的胳膊,“是啊,祖母,你要是为三姐姐累到了,等会三姐姐醒了,又要自责,那可怎么好呢?” 老太太看苏四一眼,眼神冰冷,“那你们娘儿俩留着罢。” 苏四小姐不由自主放下了手,惴惴不安的看了看她娘。 二太太也没法子了,只得应了一声,“娘您好好歇着,我们会陪着若琳的,到时候好了自会来告诉娘。” 三太太嘴角翘了翘,上去接了老太太伸过来的手。 大太太跟上来道,“我去叫厨房准备些若琳爱吃的,等她好了,见到了也会欢喜。” 老太太点点头,出来后,见到唐枚立在那里,微微一愣,这不是唐家那个二小姐么?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129章 回春 可自家孙女摔倒晕迷的事,府里并没有声张,应也没有传到外面去,却不知唐家竟然知道了,老太太有些不快。 苏豫见状道,“是我请了唐二小姐来。” 唐枚上去行了一礼,柔声道“三小姐吉人天相,老夫人也不要太过担心的。” 老太太往苏豫看了眼,又瞧瞧唐枚,点了下头道,“好孩子,你陪着她也好,她难得有个相好的朋友的。”说罢慢慢得走了过去。 她脸颊上泪痕未干,到了年纪,皮肤上的老人斑也越加明显,比唐枚见到那次像是苍老了好些。 看来,老太太还是很疼爱苏三小姐的,她心里想道。 跟在老太太后面出来的,是个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妇人,容貌极是美丽,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身姿窈窕,若不是从装扮分辨,误以为她是未出嫁的姑娘也不一定。 唐枚正疑惑这人是谁,却听后面的丫环道,“太太,是不是要准备蛇肉呢?三小姐最是喜欢的。” 那妇人皱起眉,“才病好了如何能吃?叫厨房弄些合适的羹汤……”说着见苏豫在屋檐下,声音软下来同他讲,“你也去休息休息,若琳这儿,我自会照顾的,到时候你又累坏了,娘又要说我这个母亲没当好,可怎么办呢?你听一听,不要再熬下去了,总要睡一下的。” 苏豫,苏若琳都是能嫁娶的年纪了,那妇人竟自称自己是他们的母亲?唐枚愣了愣,才明白这恐怕是继母。 “我会看着办的。”苏豫淡淡道。 那妇人便没再说,朝唐枚看了看,眼里露出一些惊奇,“这位是……” “回太太,是唐家的二小姐,同小姐向来很好的。”却是姚妈妈正好过来,介绍了一下。 那妇人像是想到一些事情,见唐枚行礼,便冲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钟大夫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苏豫问姚妈妈。 “是的,现在叫屋里的人都撤了出去,只老奴留下来搭把手,跟侯爷说一声,老奴这就去了。” 苏豫嗯了一声,“你去罢。”又回头对唐枚一拱手道,“多谢二小姐这次出手相助,苏某感激不尽。” “三小姐是我好友,应该的,侯爷不必谢我。”她近看苏豫,才见他脸颊发青,极为憔悴,便说道,“在路上,我问过钟大夫,那回春针法施展需得六个时辰,算起来,是要到子时了,若钟大夫在前两个时辰不曾叫人拿凉水进去,应该就是有效了。” 是让他心里有些数,苏豫本想叫她先回去,可听她这么说,便没有再提,反而叫绮罗迎唐枚去客房,上了午膳来。 “小姐要在这里一直等么?”刘妈妈问。 唐枚摇摇头,“不妥,我再待一会儿就回去的。”她想等够了两个时辰,若是有好转,她才放心。 “那绿翠回去同太太讲一下罢,省得太太担心。” 绿翠应了一声,绮罗在旁边听见了,就叫了个婆子送绿翠回去。 唐枚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半碗粥,问绮罗道,“三小姐是怎么撞到石头上的呢?” 绮罗先不答话,左右看了看,上去掩了门才小声道,“咱们小姐信任二小姐,奴婢也就讲了。” 原来苏三小姐那日同府里其他三个小姐在园子里赏花,二小姐说要放风筝,看天色好,风又够大,几个人就全都答应了,叫底下丫环各拿各的风筝来。 风筝放上去,人是要跟着跑的,不知怎么的就跑到假山那里去了。 偏偏二小姐同四小姐的风筝搅在一起,四小姐怎么也扯不开,就扔在一边不管,结果五小姐看上她的风筝,要过来放,四小姐又不愿意了。两人追来追去的打闹,撞到了三小姐身上,三小姐的头就碰到了石头。 听起来是一连串的事情造成的意外,唐枚道,“三小姐是直接就晕了?” “是呢,把奴婢们吓死了,流了好多血,以为……”绮罗擦起眼泪来,“幸好如今还有救,咱们小姐多好的人,老天爷也不能这样的。” 唐枚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在屋里又等了会儿,才发现两个时辰的时间是那么长,唐枚实在坐不住了,便想出来看看。 那台阶上一溜坐了五个丫头,个个都屏息凝神的盯着三小姐的卧房大门。 她走到角门那里,又沿着抄手游廊缓步前行,一边暗暗祈祷,钟镜香的针法一定要成! 就这样,差点同前面走来的苏四撞了个满怀。 “你在这里干什么?”苏四小姐看清楚她,立时瞪起了眼睛,“当自个儿是谁呢,你们唐家的院子不成?” 唐枚哪里又待见她,淡淡道,“也不是你的院子。” 苏四小姐哼了一声,叫旁边两个丫环,“还不把她赶出去呢?三姐姐晕迷不醒的,她又来装好人!” 那两个丫环也是认识唐枚的,其中一个道,“四小姐,是侯爷请二小姐来的。” 苏四小姐顿时哑口无言,她还不知道这事呢,只知道钟镜香居然有法子救苏三小姐,让她差点吐血。 她对钟镜香是气得狠的了! “哦,那臭大夫是不是你叫来治三姐姐的?”苏四小姐指着唐枚道,“你果然在盯着咱们侯府呢!那钟镜香同你原就是奸夫yin妇!你如今叫他来,是有什么企图?”说着,正看到苏豫走过来,忙叫道,“大哥,你别信她跟那个钟大夫,他们两个不知道藏了什么坏心思,大哥,你那次也去庆阳县的,那臭大夫就是住在她的庄上的,两人难道还不是有私情?” 唐枚听了嗤笑一声,“钟大夫也是我们府上专用的,就是住在我家又如何?况且只是一个庄子。要说什么男人,我那庄子上住的男人可多着呢,不知四小姐又有多少故事来编?我今日就是来看三小姐的,就是守着她,等她好又如何?凭你又能阻我么?” 她这样一通话说下来,对面的人居然面不红心不跳,苏四一下子愣住了,满脸赤红道,“你,你这不要脸的!大哥,这样下溅的人,你怎还不把她赶走!” 苏豫不想在此时介入双方的矛盾,只对苏四道,“你若想陪在这里,就安静些,不然就走罢。” 苏四闻言张了张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二太太早听丫环来禀告,忙过来打圆场,一把拉住苏四,笑着同苏豫道,“她是关心唐二小姐呢,到底唐二小姐又不是咱们府里的人,留在这里也不妥。” “谢谢二夫人关怀,三小姐好了,我自会走。”唐枚道。 苏四又要开口,二太太用力拧了她一下,硬是把她给拽走了。 唐枚站了会儿,忽然问苏豫,“不知侯爷可信方才四小姐说的话?” 苏豫眼睛一眯。 那目光又是如同尖利的匕首一般,可唐枚并不退缩,迎着它道,“我知侯爷一直不信我,只今日,我实在想同侯爷说,三小姐于我来说,是很不凡的朋友。以后,即便有再多的人质疑我的目的,我也要同三小姐一直做很好的朋友,一直做到很久,只要三小姐可以醒过来!” 苏豫讶异,他的目光一变柔和,那棕黑色的瞳孔就好似融化开的冰水,眼角眉梢都带了暖和的春意。 不过唐枚并不是想要他的答案,她只是希望可以借由自己的精神力量来鼓励三小姐,希望她可以感受得到,从而得到振奋的动力。 虽然她是无神论者,可有时候,人在伤病面前无能为力,所以,哪怕是极小的可能,她也愿意试一试。 说完这段话,她就转身走了。 苏豫立在那里,忽然闻到有股淡淡的香从她的方向飘过来,好像桂花开放时,满园都溢出来的,教人逃不开的甜美。 两个时辰终于过去了。 钟镜香没有叫姚妈妈出来要凉水,唐枚松了口气,可见这次的救治应该是有很大希望的。 期间,老太太同三太太又来看了一回,只她年纪大了,到底熬不住,便又回去等着。 二太太同四小姐一直不敢离开,不知二太太同四小姐说了什么,她再看到唐枚的时候,便只当没看见,安静的守在外头。 唐枚又等了会儿,方才同苏豫告辞一声走了。 张氏见她回来,小声拉着道,“听绿翠说,三小姐竟是摔伤了?” “是的,大夫还在治呢。” “你也不要太担心,她同你那么好,可见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张氏知道唐枚同苏三小姐的感情,安慰道,“钟大夫医术那么高明,一定会好的,我看你也累了,快回去歇息歇息。” 唐枚确实也很累,可是真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每每总想起苏三小姐同她相处的情景,心里满是担忧与难过。 眼见就要到子时了,她腾地坐了起来。 红玉被她吓一跳,“小姐,怎么了?” “你说,三小姐到底有没有好呢?”她急道,“难道要熬到明儿才晓得?” 正说着,却听门外有人敲院子的门,秋叶守在耳房的,忙出去开门,不一会儿满脸喜悦的跑进来道,“小姐,苏三小姐醒来了!” 晚了一点,不好意思~~ 第130章 未来 “她好了么?”唐枚惊喜道,“真的好了?” “确实好了,都开口说话了,头脑也清楚。” 倒是红玉奇怪的问秋叶,“刚才来报信的是谁呢,武阳侯府的人么?” “是锦兰,说是侯爷同三小姐说了小姐去看望的事,三小姐就忙让她过来说一声,怕小姐担心呢。” 唐枚眼睛微微湿润,“她还惦念我呢,真是,那锦兰人呢?” “还在外头候着,奴婢叫她进来。” 夜晚的天很是冷,锦兰穿了件栗色的夹袄,笑容满面的进来行礼,“二小姐好。” 唐枚叫红玉拿张锦杌给她坐了,秋叶则弄来滚烫的茶,叫她好暖暖身。 锦兰谢了,侧坐在锦杌上。 “倒是提前就好了,可见她有老天保佑的,我以为要到子时呢。” 锦兰笑道,“钟大夫也说是大好事呢,原本是还要再施针大半个时辰,结果小姐中途就醒了,老太太,太太都来看过了,小姐又吃了点东西,精神很好,后来侯爷就同小姐说了二小姐来过,小姐看了暖袖,很喜欢,说等身体好了再请小姐过去玩。” “我见不见她倒不急,只叫你们小姐好好养着。”唐枚笑了笑又问,“那钟大夫可叮嘱别的呢?以后还用再施针么?” “说到钟大夫,他给小姐治好了,自己倒差点晕过去,还是侯爷叫人扶着回去的,临走时说小姐不用再找大夫看了,只照常调养就好。” 唐枚点点头,“那真的可以放心了。” 这是喜讯,红玉得了吩咐,拿了两个如意银裸子给锦兰。 锦兰谢一声接了,也不再耽搁,便告辞走了。 唐枚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的时候发现早过了请安的时辰,刘妈妈笑道,“太太知道你睡不好呢,叮嘱了不要叫你,如今也不用去了,太太同三太太到王家做客去了,王夫人早上递了帖子来,太太晓得小姐去不去也不在意的,就叫小姐在家里歇息。” 那王夫人是柳氏搭桥的,上回只请了唐妍,唐芳,这次居然把两位太太都请去了,可见是有来往的意思。 “妹妹们可都去了呢?” “表小姐没有去,三小姐同四小姐都去了。” 难道是唐妍的好事有望?那王夫人是有两个儿子的,卢成先生是她的哥哥,岂有不好好教导两个侄子的道理,因而那两个公子年纪很轻的时候就都考上了进士,不过年长的那一个已经成婚,在辽州当府尹,小的那一个是庶吉士,在翰林院已经学习了两年多。 要是论到议亲,那肯定是小儿子。 不管是家世背景,人品才华,都堪称匹配,而唐妍是庶女,真要讲究起来,其实还是高攀了人家。 刘妈妈见唐枚在想什么,便道,“三小姐看起来还是欢喜的。” “但愿能成呢,那娘就不用再操心了,只等着把妹妹们都嫁出去。”唐枚笑起来。 “小姐,你倒是忘了自己了,小姐不嫁出去,太太如何安心?”刘妈妈摇摇头,“太太可不是最疼你的?要说操心,你是头一个。” 唐枚叹口气,无法反驳刘妈妈。 好好嫁出去的女儿,先是同姑爷不合,又是和离,如今长久住在娘家,当母亲的岂有不忧心的道理?就算是后世,恐怕也只有被天天唠叨的份,可她实在是很不想匆忙得把自己嫁出去呀!唐枚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用了午饭不到一会儿,钟镜香来了。 唐枚看到他倒是吓一跳,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两只眼睛下面乌青,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听说你差点晕了,怎的不好好休息,急着跑来干什么呢?”唐枚哭笑不得,“难道我还能食言不成?” “我可等不及,回春针法这般施展一回,起码得修养一个月,难道也要等那么久么?你快快说与我听,我好安心回去休息!”钟镜香急不可耐。 唐枚抽了下嘴角,想到这秘密说出来也许能让钟镜香相信,可刘妈妈几个指不定就要吓到了,便叫钟镜香同她去院子里,其他人等远远在后面跟着。 “你好说了罢?”钟镜香累得头脑发晕,身体摇摇晃晃,苏三小姐脑袋损伤的很重,那回春针法第九重他原本是不肯用的,有起死回生之效,若不是为了要听这个秘密,他未必就肯花费自己那么大精力,垮了自己身体把苏三小姐给救回来。 唐枚看他就要倒了,叫他坐在石凳上才道,“我真说了,你别不信。” “只要你说真的,我都信!” 唐枚不以为然,坐到他对面慢慢道,“那毒药其实确实毒死了我,哦,不,那个我其实并不是我,唐枚早死了,我是别的世界来的,你信么?” 钟镜香愣了愣,眼睛好像凝固了的万年琥珀般一动不动,好久,他才拧起眉,用有些怪异的声音道,“你是别的世界的?可有证据?” “你居然信?”唐枚反而惊讶。 “如此说来,倒不是我预计错了,那毒药果真难以救治,你又不像以前的那个人……”钟镜香喃喃自语,忽地一拍桌子,“证据呢?你说你是别的世界的人,那世界是如何的?也同我们一样么?医术呢?那里的大夫又是如何?你是怎么,怎么来的?” 十万个为什么么?唐枚有些头痛了,想了想道,“我原本是死了,不知如何就来了,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个原委。至于我们那个世界,却比这儿进步的多,可要我一样样告诉你,只怕穷尽一辈子都难以描述。我只告诉你,我们的大夫可以医治好很多疑难杂症,可也仍存在许多难以治疗的绝症,可见不管是哪个时代,大夫都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的命。如果用时间来算,我们那个世界起码是在一千年之后,那时候除了中医,也有西医,西医你知道么?是别的国家传来的,可以开膛破肚做手术,不再请脉,会用一种特殊的工具来探测人的身体……” 钟镜香听完呆若木鸡,如同风化了的石头一样。 “如何,我说了这些你还信我么?”唐枚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钟镜香没有说话,他仿佛看到了一千年之后,那些他曾梦想过的,绝妙无双的医术。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看着对面神色平静,微微而笑的唐枚道,“不管你到底有没有骗我,你至少给我展现了一个未来。” 他的眼里闪烁着赤诚的光芒,那是一个对自己的职业充满了热爱或者说是执念的人,唐枚在此刻忽然有些敬佩他,低头思考了会儿道,“我没骗你,假若你有疑问的话,我有时间愿意慢慢说给你听,我也希望你可以用你的医术救治更多的人。不过,这秘密,我不会再告诉别人,当然,我想别人也不会信的。” 钟镜香双目灿然一亮,“你放心,我也绝不会泄露。” 刘妈妈同绿翠两人见他们说了半天,不由低头窃窃私语。 “小姐到底使了什么借口呢?钟大夫看起来有些奇怪。”绿翠担心道,“妈妈,要不要……” 刘妈妈也觉得怪异,正要去问问要不要茶点什么的, 那二人已经结束了谈话。 钟镜香告辞一声就走了,看起来心满意足。 “小姐你说了什么呢?”刘妈妈很好奇,“他下回总不要又来问罢?” “编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唐枚眨眨眼道,“问就问呗,他有如此医术,倘若能为我所用,何乐而不为?” 她可没有忘记,钟镜香在京城的名声,他在好多富贵人家都是广受好评的,日后医术再有长足进步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刘妈妈想了想也是,太太以前可不是有个毕大夫么,有些特殊的事,还真要有个能信任得过的大夫才好呢,不过这钟大夫倒不是看着合适的,她忍不住道,“以往小姐不也很不看好他么,怎的突然就要用他了?” “妈妈,他能把御医都治不好的伤病给治好了,可见他的医术高明,以前可能是有些误会罢,解了也就好了。” “老奴看还是小心些。” 唐枚也不同她辩,只道,“那是自然,再看看就是。” 又过了两个时辰,傍晚时候,张氏几人回来了。 唐枚忙过去看看情况。 “王府那里好玩么?” 张氏换了衣服坐下来道,“也就是赏个花,听听戏。” “怕不止这些罢?娘,可曾见到那王家的二公子了呢?” “你这鬼灵精,什么都瞒不过你。”张氏笑道,“见到了,人确实是很出众的,也有礼貌。” “那王夫人可有什么意向呢?” 张氏瞧瞧她,“你倒是关心起来了,王夫人是有些意思,我还要同老爷说呢。回来时,问妍儿,看她倒是喜欢的,倘若真成了,不失为一桩美事。那王家虽没有怀宁伯府的富贵,但也差不了,王家几代都是有能力的,卢成先生在京城又是有名的大儒,皇上都敬重几分,听说又有叫他入政的想法呢。” 果然是这样,唐枚倒也心安了,同张氏一起笑起来。 新年了,祝童鞋们2013身体健康,万事顺利,节日愉快,谢谢薄荷蜜茶1的粉红票票~~ 第131章 求救 那王家,唐士宁自是满意的,虽说卢成先生未必再愿意穿上官袍,可皇上与皇太后对他的那份信任,却是难能可贵。 如今正是盛世,朝廷急需的都是满腹经纶的治国之才,而卢成先生的学生遍布各大衙门,与他成为亲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所以唐士宁不但好好夸奖了张氏一通,还叫张氏做主,摆宴再回请王府的人,卢成先生要肯来的话,那更是好了。 张氏自然答应,立刻就叫人着手准备,因柳氏是从中穿线的人,故而也一起要请来。 听说要去大婶婶家做客,唐英气得不肯去,见柳氏却在精心打扮,她上去拉住柳氏的袖子拽了拽道,“到底是我哪里惹到娘了?这样好的人家,娘不让我嫁了去,却要便宜三堂妹?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柳氏挑了支点翠金凤簪叫丫环插上,淡淡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我说过几回了?你三堂妹更是合适些,你是我女儿,难道我还能亏了你不成?” 唐英跺了下脚,可她就是看上了王府那二公子了呢!旁的人,再好又怎么样,未必就入得了眼。 “你倒不要学你哥哥,为了一个人痴心起来!他什么结果,你瞧见了,哪里有一心一意的人?”柳氏侧过头看唐英一眼,“他真看上你,但凡说一句,我都要拼了命给你求到这门亲呢,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快些给我收拾收拾,见到了你大婶婶,别板着个脸儿,见到你三堂妹,也给我好声好气点!你四堂妹将来指不定就是怀宁伯夫人,你二堂姐又与武阳侯府走得近,咱们家算什么呢?” 唐英听得撅起了嘴,“咱们家有哥哥呢,他肯定能考上进士的!” 柳氏笑了笑,这孩子到底还天真,他们二房光凭一个唐旭能有什么用?自家老爷到现在还只是个秀才,骨子里又一根筋的要考举人,旁的丝毫不懂钻营,整个家就落在她一个人的肩上。 “带小姐去换衣服。”她吩咐丫环。 见她声音陡然冷下来,唐英不由打了个寒战,再不敢多说一言忙转身走了。 这日唐府极为热闹,王府的人都来了,王夫人给面子,把她哥哥卢成先生也一并请了来。 唐士宁亲自陪着饮酒,又叫唐宏,唐谦来见过卢成先生。 卢成先生面容清癯,颌下一把乌黑的美须,唐枚远远得见,果然是一副睿智的老夫子形象。 “不知两位弟弟以后能不能拜卢先生为师呢。”唐妍忽然在耳边道。 她难得主动说话,唐枚笑道,“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唐妍也笑了笑,叫雪莲拿来一对络子,递给唐枚道,“一直受二姐照顾,也不知送什么好,前两日打了几对,二姐可喜欢呢?” 这是记忆里,唐妍第一次送她东西,唐枚看这络子编造精美,一个是青白二色,一个是黑红二色,极是符合自个儿的口味,便拿了过来,道谢说,“很漂亮,我正好要换个串玉的,就用这个了。” 见她收了,唐妍双眼更弯,极是高兴地道,“二姐喜欢就好。” 忽然来笼络人,可见她很在乎这门亲事,不管是人,是家世,都合了她的心意,在唐枚的立场,她当然不会去破坏。唐妍有个好归宿,不管怎样,与他们唐家都是紧密相连的。 “这是给四妹的,还有堂姐的,二姐的我也给她留了一对,倒不知何时能给了。” 唐枚也都看了看,“真的很漂亮,什么时候能教教我呢?” 两人正说着,唐英走了过来,她得了柳氏的吩咐,强忍住怒气,可脸上怎么也笑不出来。 “堂姐来得正好,这是给你的。”唐妍送上一对嫩绿与银红的络子。 唐英撇撇嘴,“这颜色不合适我。” “那堂姐喜欢什么样的?”唐妍收回手,下颌微微压着,看在有柳氏的功劳,她是怎么也要给唐英面子的。 原本怕自己嫁给一个庸庸碌碌的人,甚至想了法子去讨好父亲,哪怕是嫁给那名声不好的,可如今却结下这门好姻缘。以她一个庶女身份,已经是心满意足,根本再不敢做何他想。 “都不好!”唐英哼了声,看向唐枚手里的络子,恶毒道,“我是喜欢这些颜色的,结果却被二姐抢了先呢!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要早些来,哪里轮得到二姐呢?” 这一番话里意思,其他二人都是聪明人,哪里听不出来,唐枚看唐妍的脸色很是尴尬,便把络子往唐英手里一放,笑道,“给你就是,不过是络子,说得好似多大的事情一样,咱们是姐妹,有什么好争的呢?” 唐英哼了一声,抓起络子扔给后面的丫环,翻了翻睛道,“听说玄妙观新来了好几个道姑,都是有神通的,咱们什么时候去玄妙观看看呢?” 邵姨娘可不是就在玄妙观里,她诚心说了叫唐妍难堪。 唐妍咬了咬嘴唇,微微呼出一口气,“要是母亲准了,自是能去的,听说那里风景也是好的,人住在那里心静呢。” 看刺激不到她,唐英顿觉无趣,甩了袖子走了。 唐妍抱歉的道,“只能下回再给二姐打个称心的络子。” “我无所谓用哪个,都很好。”唐枚从她手里随意拿了两个,“就这些,也挺不错的。” 张氏这时正好叫人来请她们过去,两人便停止了说话。 唐枚落在后面,秋叶忽然追了上来,悄声道,“有个小姑娘刚才在门房,说要见小姐呢。” “什么小姑娘?”唐枚奇道。 “问也不说,门房上的小厮一开始要赶她走,幸好于妈妈正巧看到,便细细问了,才知道是华芳斋的,她也不太敢说,只急着要见小姐。” 华芳斋的话,难道是同妙凤有关? 算算时间,那日一别已是过了十来天了。 “你快去接了来院子,我去母亲那里,若是没有别的事,我找个时间就回来。”唐枚吩咐秋叶。 秋叶赶紧去了。 见到张氏,无非是要同王夫人,柳氏等请安问个好,唐枚也没什么在意的,坐了坐,偷空就回了去。 那小姑娘急得坐也坐不住,听到唐枚来了,连忙跑了出来,扑的跪下来就哭道,“唐二小姐,您快救救妙凤姐姐罢!” “妙凤怎么了?”唐枚忙问,“你站起来说。” 小姑娘也不起来,只道,“妙凤姐姐就要被卖走了,明儿的车,接了就要卖到别的地方去……” “什么?”唐枚惊道,“怎的就要卖了?她不是金娘子的徒弟么?又不是什么奴婢,怎好卖掉的?” “我也不知,妙凤姐姐前些日子不知出了什么事,金师傅来过一次,大发雷霆,后来就把妙凤关了起来,掌柜的好似也知道,但也不管。”小姑娘抽泣了两下,抹着眼睛道,“妙凤姐姐对我有恩,常常接济我,我前日偷听到那朱兰华要把妙凤姐卖了,我就借着送饭的时机告诉了妙凤姐,妙凤姐今儿早上便叫我来找二小姐您。” 唐枚倒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妙凤的师姐看着就是个狠毒的,只那金娘子竟也是那么昏庸的人,被她大徒弟蒙蔽了眼睛,对妙凤竟然死活都不管了,也是无情到了极点! “我知道了,你叫妙凤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她顿一顿,“妙凤的父母可知道呢?” “妙凤姐的父亲早就没了,娘前年也得病去了……” “那明儿那车什么时候来,你可知?又是要卖去哪里?” 小姑娘想了想,肯定的道,“说是早上会来,至于卖去哪里,我只听好像是平州。” “好的,你先回去罢,千万别叫人发现了。”唐枚叮嘱道。 “我知道,我找了借口来的,说是买东西呢,正好那家铺子也离得近。”小姑娘说着又叩拜了唐枚两下,“二小姐,您一定要救救妙凤姐!” 唐枚点头答应,那小姑娘就站了起来,秋叶送了她出去。 刘妈妈在旁边一直听着,这时道,“竟要把人卖了,是不是要去告官呢?” “现在告官有什么用?也没有证据,那小姑娘在衙役面前如何敢讲,看她来这里都是偷偷的来。” “说得倒也是,那如何救妙凤姑娘?”刘妈妈一皱眉,摩拳擦掌道,“要不老奴把那车给劫了!” 唐枚忍不住扑哧笑了,“妈妈胡说呢,您要当疑犯呀,到时候被衙门追捕。” “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刘妈妈背着手,连连摇头。 要是把这事去告诉唐士宁,肯定会说她小题大做,再说也真是杀鸡用牛刀,唐枚叹了一口气,她现在总算发现家里男丁少的坏处了,唐宏唐谦年纪又小,根本帮不上忙,其他几个都是姐妹,大门不出的,更是没有指望了。 可要用府里的守卫,铺子的伙计,被抓到把柄也是不妥,最好的法子莫若是去找城里巡视的官员,哪怕是兵丁也好。 但她哪里认识呢? 想来想去,眼下也只有一个人好先试试的。 节假日,码的很慢,今天又发晚了,第二更还要晚一点,可能十点多…… 第132章 帮忙 听她说要找唐旭,刘妈妈道,“都在外面花厅呢,我去叫丙儿请了他来。” 唐枚点点头,“就去前面园子罢。” 刘妈妈走了,她就带了绿翠春芬两个先去等着。 这处园子有个水池,五丈方圆,养了几十尾锦鲤,见到水面有人影出现,全都围拢了过来。 “没人喂呢?怎么看起来好似许久没吃过东西了。”唐枚笑着拣了颗石子投进池子里。 那群色彩斑斓的鱼一阵追逐,眼见石子落入水底,又怏怏散去。 春芬笑道,“我去厨房找些剩饭来,好让小姐玩玩。”说罢蹦蹦跳跳的去了。 不到一会儿,她就拿了个小碗盛了些米粒来,唐枚反正闲着,就往水池里扔了喂鱼。 过了大概半柱香时候,丙儿把唐旭请来了。 这里是内院,一般像他这般大的男人都不方便进来的,哪怕是堂亲。唐旭有些不自在,但唐枚第一次这样请他过来,也就罢了,上来行了个常礼问,“堂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唐枚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确实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堂姐请说,只要我帮得了的,一定尽力。”唐旭上回因林映雪的事得罪许畅,为此欠了唐枚人情,他也想借此还了,故而很是热心,又有点好奇唐枚会拜托他做什么。 “不知你可认识城中兵马司的人?” 城中兵马司相当于治安机构,负责城内的安全,比如防火,缉拿盗贼等事宜,倒不知唐枚为何问这个,唐旭想了想道,“认识倒是认识,不知堂姐有何吩咐呢?” 听说他认识,唐枚顿时心里有了希望,把刚才那小姑娘的事告诉了唐旭,并说清楚明儿就有车过来,准备带去并州卖掉。 “那可是人贩子,要不我去报官?” 怎么同刘妈妈想的一样,唐枚摇摇头道,“不行,报官了也许会立即搜查,若是走漏一点风声,那边把人放出来,还能找到什么证据呢?那妙凤也是个重情义的,想来也不会指认她师父师姐,到头来也不得用。” 唐旭听着也有道理,便道,“那好罢,我找人说一声,即是要抓个正着,就得守在那华芳斋了,又是要卖去并州的,肯定也不止你说的那个姑娘一人。” 这就对了,唐枚笑道,“就是这样,那劳烦你了。”一边拿了张银票出来,“叫人出力总是不好意思的,你拿去打点打点。” 唐旭却不肯接,“这点事我还能办成,倒不需要这些。” 见他不肯拿,唐枚也罢了,又道谢一句。 唐旭便要走。 “若是不成的话,你必得找人告诉我一声,这事于我很重要。”唐枚叫住他,又叮嘱了一句。 唐旭点点头,告辞走了。 到了傍晚,也没见他有什么消息过来,可见是顺利的,她也放了心。 唐士宁夫妇与王家的人也相谈甚欢,唐妍这事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第二日清早,唐枚早早的起来,给张氏请安后就一直在等好消息,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张氏关切的问。 唐枚笑道,“倒是没有,只不过昨日拜托堂弟一件事,就想知道如何了,是关乎将来开工坊的。” “尽是想着赚钱,怕家里不够你用么?”张氏握住她的手,有些偷笑的道,“告诉你,昨个儿趁着老爷高兴,我就同他说了,你要是再嫁的话,嫁妆要再添一些。说是说你是和离的,好似咱们家占了便宜要多贴一些,但我想,就借着这个由头,把那处鹜湖的农庄给了你。” 那农庄可是家里最大的一处良田,唐枚惊道,“父亲会同意么?再说,四妹要嫁去怀宁伯府的,她的嫁妆不能薄了。” “芳儿那性子我怕管不好,当初你嫁出去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想的,如今你又不同了,给了你,我也放心。”张氏疼爱的看着这个二女儿,“我看得出来,你对芳儿,宏儿都是真心的,哪怕家里的东西都给了你呢,给了你,就等于给了他们,也不至于被你父亲败掉!” “可是苗姨娘又闹出什么事来了?” “她现在还算安分,我是防范于未然,你们几个以前还小,家里也算安静,一长大,情况就不一样了。”张氏叹口气,“你也不要谦让,这农庄以后就给了你,芳儿,妍儿那里,我都准备好了的,还不至于叫她们以为我偏心。” 唐芳倒是不会有什么,就是唐妍,只怕会有些想法,张氏对待她同嫡女一般,可到底还是有差别,也是理性无法控制的。 “这个以后再说了,都不知道嫁谁呢。”唐枚笑起来,“等两个妹妹都嫁人了,再谈我的。” 张氏轻笑了两声,“昨儿王夫人倒是说起一个人,听起来还配你,就是不在京城,据说可能近日要调回来。” 唐枚最是怕听这个,忙道,“反正也见不到,就不说了。” “看看你,这点耐心都没有。”张氏指指她,“都没听我说完呢,你又知道好不好?” 正好这时秦妈妈来了,说唐旭带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姑娘来。唐枚一听,赶紧站了起来,“妈妈快请个大夫。” “怎么会有伤的?到底怎么回事?”张氏关切的问。 “一会儿再同娘说。”唐枚急匆匆走了出去。 妙凤被她师姐借机打了好几次,本来就因为关着,身体虚了,又要把她捆了拿去卖,受到惊吓更是病得重了,此刻昏倒在唐旭的怀里。 她苍白的脸像枯萎的花儿一般暴露在阳光下,教人怜惜。 唐旭不知怎么好,正要叫人,就见唐枚走了过来。 刘妈妈赶紧去扶了妙凤。 “也不要耽搁了,快请大夫治治,我看她好似伤的很重。”唐旭冲唐枚道了一句,就要走。 唐枚忙谢谢他。 “对了,这姑娘同堂姐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华芳斋的一个伙计。”唐旭好奇的又回过头。 “你倒是小看她了,将来你就知道了。”唐枚神秘的笑了笑。 唐旭拧起眉,也不再问,告辞走了。 刘妈妈又叫两个婆子来,把妙凤带去一处厢房,大夫很快也来了,诊治了番,说没什么大碍,留了个外伤膏,又一张方子,说照着煎药,外伤的每日涂抹也就好了。 谢谢kan我心飞翔,长路漫漫修远兮的粉红票票,kan我心飞翔,飘盛的打赏,这章两千,惭愧,实在码不动了,明天补一章四千的~~~~~ 第133章 探望亲家 妙凤已经醒过来,看到唐枚,就要下床来磕头道谢,却被刘妈妈拦住了。 “大夫说只要休养几日就好,你暂时就住在这里罢。”唐枚坐到床边道,“别的不要多想。” 妙凤感激的欠了欠身,“谢谢二小姐大恩,下辈子,妙凤做牛做马定当会报答二小姐!” “别这么说,这事都是我引起的,当日我若不去找你,就不会发生这些,你如今说什么大恩大德,倒是教我惭愧的很。”唐枚宽慰道,“以后千万别再提了,你受了苦,该当我是我补偿你才对,幸好你叫那小姑娘来找我,要是真出了事,我这辈子也难以心安呢。” 看得出来,她说得乃是真心话,妙凤沉默会儿,轻叹一口气,“我在华芳斋已有五年,也料不到会这样,二小姐又岂能知?” 这次她真是心灰意冷了,自个儿一心把师父当成再生父母一样对待,无论叫她做什么,她都倾尽全力,即便后来调到华芳斋当个伙计使唤,也是无怨无悔。可没想到,在师父眼里,她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只听师姐一句话,就把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给抹得一干二净!甚至任凭师姐来处置她,这般,她还如何能忍得下去?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只要安心待在这里就好。”唐枚给了她一个笑容。 “可华芳斋那里……”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讲?即便抓不到主谋的人,拿个背黑锅的,她们也没脸再叫你回去。你身上那些伤总不是假的,众目睽睽在人贩子车里被找到,谁都知道是那华芳斋的人指使的,你又没有签了卖身契,大可以一走了之。” 妙凤听了又是一阵伤感,微微点了点头。 唐枚便叫她歇息,派了两个丫环服侍,同刘妈妈告辞走了。 张氏听说这些,也是唏嘘了几句,“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让她住这里好了,反正府里空余的地方还多。” 此后,妙凤就在府里住了下来,至于华芳斋,果然没有敢来要人,妙凤不出面指证,她那师姐已经逃了一劫,哪里还会给自己找麻烦?金娘子听说这件事,倒是把大徒弟狠狠骂了一通,可也没有再管妙凤,师徒二人弄成这个结果,她也觉得不好逆转的了,也便作罢,只当少了一个徒弟。 半个月一过,离大年越来越近。 贾氏这段时间已经把贾寄容的嫁妆准备的差不多,又开始闲了起来,每日来同张氏谈天说地,而张氏因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都已经定了,心情自然也是舒心的很,唯一担忧的便只是唐枚,所幸这个二女儿看起来健康快乐,又过得充实,这种心情也淡了些,只等明年先把两个女儿嫁了出去再说。 这日,张氏忽然想起亲家太太李氏来,也是许久没有见了,打听到李氏正在家,便叫秦妈妈去打点一番。 贾氏在旁道,“听说那郑太太也甚少出门,倒是同大嫂一个性子。” “可不是,所以我们两家也不太走动,不过互相送些节礼。”张氏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对亲家太太怀有愧疚,自家女儿嫁过去七年了,至今尚未生儿育女,又可叹姑爷是个痴心人,一个妾室也不纳,同为母亲,她能体会到李氏的心情,久而久之,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去见了。 贾氏知她心意,但也不知如何开解,她自个儿还因为怀不上第二胎暗自伤神呢,别说那七年未出的。 秦妈妈过来点算了一下要送的东西,有四匹上好的丝绸,两匹蜀州锦缎,两盒野山人参,两盒府里做出来的固本培元膏,还听说李氏喜欢吃酥饼,便又去街上买了几盒将将出炉的,包装好了拿过来。 张氏看了很满意,便叫带上这些,起身去里屋换了身衣衫。 唐枚正好来,见到这情景,不由问道,“母亲这是要去哪里呢?” “去你大姐那里呢。”贾氏笑道,“要不你跟了大嫂一起去?” 唐枚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那你这会儿来干什么?”贾氏问。 她原本是要跟张氏说说浆洗房的事,见她要出门便罢了,只笑道,“也没什么事,母亲倒是快些出门呢,这天可是一会儿就暗下来了。” 冬天日头就是短,张氏笑了笑,忙带上秦妈妈出去了。 唐枚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吃了几个点心。 贾氏也不着急走,问她,“那茶行的事怎么样了,我可等着钱从天上掉下来呢。” “等过完年就开张,茶叶也都准备妥当了。”唐枚笑着道,“我过段时间还得开个工坊,三嫂可也要投些钱进来呢?” “听大嫂说了,你就单单凭那一个丫头?我倒是不太信。那丫头真那么厉害,华芳斋肯拿去卖了?”贾氏好奇道,“你倒是怎么想的呢?不过真要开了,我也没什么钱投,等过完年还得置办处住的地方,寄容都嫁出去了,我可不能再赖在这里。” 唐枚知道留她不住,贾氏是个很有主张的人,也不喜欢一直占人便宜,便道,“那三婶一定要找个离得近的,离二婶倒不用近。” 这话被贾氏听出了一些端倪,奇道,“怎的,你倒是不喜你二嫂?” “她总赶着三婶离开咱们家,我确实不喜。” 贾氏扑哧笑道,“她哪里是赶呢,只不过问问罢了,再说,这话原是我自己说的,不想再住在这里,你倒是想歪了。” 可见在贾氏眼里,柳氏也是没有一点不好的,唐枚便不再说,等日后有什么证据也不迟。 两人又说了会儿方才散了。 刘妈妈见她出来,道,“见太太方才出门了,没说成罢?” 本是要说那浆洗房管事徐妈**事,于氏在里头待了一段时间,果见那徐妈妈是个心狠手辣的,不止克扣丫环婆子的月钱,心情不快时还要动用私刑,可怜那些下人被她吓破了胆,见徐妈妈又是张氏的陪房,再加身边有几个帮凶,哪里敢说出去,只好打落牙齿活血吞。 如今叫唐枚知道这些,她当然要告诉张氏以示惩戒了。 “等娘回来再说,先去妙凤那里看看罢。” 妙凤养了一段时间,身体早就好了,因府里吃得丰富,住的又舒适,人倒是长胖了几分,那瓜子脸也丰盈起来,一双丹凤眼更是充满了灵气,神采奕奕。 唐枚看在眼里,心道,妙凤不但有制香的天赋,长得也那么漂亮,难怪她大师姐处心积虑要排挤她呢。这世上总是有那样的人,见不得别人比她优秀,又是师承一脉的,怕抢了她的光芒,更是手段狠毒了。 “二小姐。”妙凤见她来了,忙起身行了一礼,她在这里白吃白住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看你像是大好了,也不要天天在屋子里,该出去走走呢。”唐枚同她建议。 妙凤却道,“二小姐,妙凤身体早已好了,此前也同刘妈妈提过,不好再留在这里……” 唐枚唔了一声,看着她道,“我听说你父母已经不在,倒是有个远亲,但也只知道伸手问你要钱,如今你要走,却是要去哪里呢?在京城里,一个弱女子想独自谋生也不容易,你倒是想好了?” 妙凤怔了怔,她委实没有想仔细,可唐枚的意思她懂,不由呐呐道,“二小姐,我那手艺实在提不上台面,比起师父来,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倒不是我不想帮二小姐。” 唐枚正等着她这句话,不由笑道,“我哪里叫你一来就开工坊呢?我手头也没有那些资金,只是希望你留在这里给我提些意见,难道这你也不肯?”她正色道,“我听四妹提过,你对制香极为热爱,现在离开了华芳斋,你又不愿跟我一起经营,那这些年,你学的东西从此就要扔掉了不成?” “不,我也不想从此就不近这个了。”妙凤脱口而出。 “这不就结了?你如今要做的,就是继续学习研究制香这一门知识,要什么,我都可以提供,你总能超过你师父的,我相信你!” 看着她充满肯定的眼神,妙凤心里一热,“二小姐你不怕在我身上浪费了时间?” “怕什么呢?我四妹每年在华芳斋还不是要花掉那么些钱,你如今在了,她都不愿再去那里,可是省了不少银子呢,不信你到时候问她。” 妙凤不由得笑起来,“那妙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枚也笑了,“到时候我再找些有用的古籍给你,你想必也有想看的,对了,你认字么?” 妙凤点点头。 唐枚就叫那丫环拿来笔墨纸砚,叫妙凤想到了就写上,又要什么材料,到时候她自去采购来。 却说张氏到了郑府,李氏听说亲家太太来了,忙亲自出来迎接,一边叫人去通知儿媳妇。 唐惠听丫环说了,吃了一惊,忽想到张氏此前就说要来看她婆婆的,如今看来,倒不是随口说的,她也不急着走,而是在柜子里挑了会儿,换了套衣服才出房门。 李氏请张氏进了暖阁,笑道,“倒也不提前说一声,好叫我准备准备呢。” “就是不想你客气,才这样来的。”张氏道,“眼见也是要大年了,我想着咱们倒是好久不曾聚,只两个孩子偶尔两家来回走走,就惦念大姐你呢。你身子骨还好?惠儿说起过你有时候腰腿酸,正好得了些人参,又有几匹布,大姐可不要推辞了。惠儿这孩子不懂事,叫大姐操心这些年,我实在过意不去呢。” 李氏见她带来几个婆子捧着的东西,哎哟一声道,“还说怕我客气,看你这不是见外呢?带这些贵重的来。” 却是不提唐惠贤惠之类的话,张氏心里咯噔一声,勉强笑了笑。 丫环这时卷了门帘,唐惠走进来,同李氏,张氏行了礼,笑道,“母亲怎会突然来了呢?” 张氏见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裙,上衣的袄子都褪了些色,头上也是没有什么首饰,只戴着一支银花赞。想起她每次回来都穿得很光鲜,顿时一股苦涩涌上心头,心疼道,原来大女儿在婆家这般节俭,可见是过的很不好,自己竟还只知道叫她节省,说她不懂事呢。 见她忽然沉默,秦妈妈忙伸手轻轻推了推张氏。 张氏拿袖子按了下眼睛,掩饰的笑道,“这孩子,来看看你婆婆呢,什么叫突然?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在厨房炖汤呢。”唐惠笑得很甜。 张氏一愣,竟然还亲自在厨房动手,莫非郑家竟这样穷了? 她是不知唐惠偶尔是会在厨房烧一两个菜讨好婆婆的,她生不出孩子,哪里不晓得婆婆会有怨言,当然会奉承,幸好有个宽厚的相公,凭着这样,李氏倒也从来不说。 李氏此刻笑着道,“惠儿是个有孝心的,多亏亲家太太教得好呢。” 现在才夸赞唐惠,张氏心里不是滋味。 三人闲说了会儿,李氏要留张氏在家用饭,张氏却有些吃不下去,借口说家里还有事,今儿见过了李氏已经心满意足。李氏也不强留,叫唐惠送了张氏走。 临到垂花门口,张氏握住唐惠的手,差点流下眼泪来,她又想起刚才上茶的时候,竟还有缺口的茶盅,又心酸的很,“你却不告诉我,如今家里这样的困境!你早些说了,我难道会看着你受苦?你在家里从小锦衣玉食的,岂会做这些事情呢?” 唐惠红了眼睛,把头埋在张氏怀里,“我是怕娘担心才不说的,谁叫我急着补贴家里,要开铺子,结果遇到表弟那件事,浪费了娘给的那些银子,什么都没有做成,只凑足了银子把二妹的钱还了,怕耽误她开茶行。”她顿一顿,低声哭道,“我晓得娘早就对我失望了,我如何还能说什么呢?” “你也知道我是你母亲,我们有什么不好说的?”张氏气道,“你过成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么?你爹就是晓得了,也看不过去的!你以后别再瞒着,可知道了?” 唐惠哽咽道,“女儿知道了。” 张氏这才点点头,又叹息数声,叮嘱她几句方才坐马车回了府里。 谢谢月影摇纱的粉红票票,飘盛童鞋的打赏~~ 第134章 分一杯羹 因为大女儿,张氏最近心情也不大好,唐枚倒没注意,这日找了机会来说关于徐妈**事。 听到她如此狠毒,张氏极是惊讶,“我还从来不知,她原先敦厚的很,我才叫她管着浆洗房,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娘叫人去那里带几个人来,娘亲自过问,她们肯定不敢瞒着。” 秦妈**脸不由得抽了一下。 她同徐妈妈一样,都是张氏的陪房,徐妈**行径她也是略知道一些的,只徐妈妈一直管理的很好,秦妈妈看在多年的情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想到竟是让唐枚发现了,不由得替徐妈妈擦把冷汗。心道,二小姐委实太认真了些,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可她却是眼睛里揉不得任何沙子的! 张氏当然相信唐枚,就叫秦妈妈去一趟浆洗房。 秦妈妈领命,当即就去了。 那边徐妈妈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她来了,极是高兴得迎上来,要拉着她一起喝茶。 秦妈妈板着脸道,“太太吩咐,叫我带小璐儿,周娘子,陶梅仙三个人过去。” 那三个人近日有两个被徐妈妈毒打过,一个被她扣了月钱,徐妈妈登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忙抓着秦妈**手道,“太太怎么会突然叫她们三个?你倒是告诉我呢!” “我岂知太太的意思,你快叫她们三个出来。” 徐妈妈见她公事公办,不由气道,“咱们两个多少年的交情,你竟然跟我拿乔了!可是跟着太太就不一样了?你忘了当年我怎么帮你?要不是我,你能跟着太太过来享福么?你那儿子也做不了外院的管事!” 秦妈妈皱起眉,“你这说的什么话,太太这么说,我岂敢不从的?”她顿一顿,又终究松动了些,“二小姐也在等着呢。” 这句话点醒了徐妈妈,她立时想到了二小姐派来的于氏,心道不好,脸色也变成了铁青。 没想到那于氏整日看起来晕晕欲睡,一副傻不愣登的模样,竟是装得不成?她真是太疏忽了!二小姐的精明,整个府里都知,她却以为在这浆洗房里,她独大,什么都传不到外面去,早知道就该收敛些! 看她面如死灰,秦妈妈道,“快些叫了人来,还要好一番审呢,总得要大半个时辰。” 徐妈妈略有所悟,忙叫人去带三个人,自个儿匆匆忙忙的跑回卧房收拾些值钱的东西,准备离开府里。 结果拿了包袱刚推开门,只见于氏正立在门口冲她笑,“妈妈,你要去哪里啊?” 徐妈妈手里的东西“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张氏问清楚那三人后,对徐妈妈失望极了,立刻就叫人把徐妈妈带上来。 徐妈妈跑路不成,被于氏逮个正着,连借口都没有了,老老实实都交代出来,张氏气得很,当即就把她赶出了府里,连带她相公,一个儿子,都一并赶了,当然,财物是统统不许带走的,只给了些零碎银子,叫他们能熬一段时间也罢了。 秦妈妈没想到唐枚这个都能料到,对她不免多了一些畏惧。 幸好自个儿是伺候张氏的,要去伺候这个二小姐,恐怕什么都得清清楚楚。 可这个在她看来,实在太难。 到底哪个人没有一点点私心呢?就算她再怎么忠于张氏,也总有自己的算盘。 唐枚见事情解决,心里倒是愉悦,只见张氏被气到,又有些自责,可她实在受不得徐妈妈这样的人做管事。不知有多少人被她这般欺压,而张氏明明是个宽厚仁和的人,好名声就被徐妈妈给这样毁掉了,她无法容忍。 “娘,四妹昨儿跟我学做鞋子了,有模有样,一会儿我同她再去描花,赶明儿就能做一双给娘呢。”她说起高兴的事情来。 张氏从来没穿过唐芳做得鞋子,不由喜道,“她真个儿学了?也是该的,等妍儿明年五月嫁了出去,就得轮到她了,总不能什么像样的都拿不出来。” “娘放心好了,我最近都会督促她的,保管她未来婆婆喜欢。” 张氏笑起来,“还说芳儿呢,我倒好久没见你拿针线了,明年又要开茶行,你倒有时间呢?” “茶行开了也是交给别人管,怕什么,再说,娘管这么多事情,还能把咱们几个养的好好的,我这算什么?”唐枚顺便就夸了上去,“反正哪里都比不上娘,娘最是能干了。” “你也就对我嘴儿甜,要对旁人这般,还会如此?”张氏话里有话。 唐枚装不懂,“也要别人对我好,不然我也不浪费这些力气。” “你啊!”张氏叹一声,想到唐枚和离的事,不由得就想起唐惠,她要是一直不得生养,会不会到最后也遭婆婆嫌弃?那如何是好?他们唐家总不能两个女儿都是如此,说不得倒要说服女婿讨一两个妾室了,总不好叫郑家绝了后。 看张氏神色愁苦,唐枚忙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你大姐也是命苦。”张氏泫然若泣,“你是没见着她在那边的样子……” 唐枚晓得张氏去过郑家,关切的道,“莫非大姐家里出了什么事?” “亲家老爷去世后,他们郑家就有些不行了,只没料到境况这么差!连碗碟都是些破损的,惠儿也只穿了旧衣,还要亲手去厨房做饭呢!”张氏越说越难过,“你说我能忍心么?” 那郑荣是翰林院当值的,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唐枚不太相信,可总不好说张氏看错了,只得安慰道,“姐夫还年轻,过几年总有前途的。” “那得过几年呢?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大姐又不得生育,原来还能有嫁妆补贴娘家,她婆婆看在这个份上,必定不会刁难了她,现在她那铺子又关了,早些年又不懂事,败得精光,可见后面的日子越是艰难了。”张氏看着唐枚道,“我这几日总在想,不好委屈了她,咱们过得这样,她又是那样,我寝食难安呢!不如给了她一家铺子,要么鹜湖那边的田,也分一些给她,每年都有东西收也算长久。” 唐枚心里一沉,她不是不愿意唐惠得些家业,可唐惠与那刘元华的关系不清不楚,上回别人只带话与她说被劫了她就相信,不惜把铺子卖了,若是再给她别的,又能保留多久呢? 他们唐家又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更何况这些年来,已经一年不如一年。 看她沉默,张氏想到唐惠先前说的话,心道莫非二女儿当真对大女儿有些无情?可她们两个从小感情就最好,怎的就忽然变成这样?她不由试探道,“听惠儿说她还了你几千两银子呢?是也不是?” “没错,我倒是不曾想要,可大姐说她反正也用不到……”唐枚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头看张氏,果然见她眼神有些变化。 “你大姐是有些巴娘家,可也是没法子,谁叫她有这些事呢,你也要体谅些。” 竟是有些责备的意思,唐枚眯了眯眼睛,忽地一笑道,“其实娘大可不必给大姐什么铺子,又是农庄,不如就让她投钱与我那个茶行罢!她那三千两我原也不想要,想着要还了她的,现在想想,就当投入的钱,我铺子赚了,每月分她一些,可不是了?大姐这样也不用操心,尽心服侍婆婆可不是好?” 张氏没料到她会说这些,惊讶道,“这怎么成,到底是你的心血。” “我同大姐是亲姐妹,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唐枚宽慰张氏道,“就这么说定了,娘也不要太担心大姐,大姐这般聪明,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的。” 张氏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她原本是想拿一些家业给唐惠,如今却分了唐枚的铺子,“我看还是不行,你大姐只怕也不肯呢。” “如果不肯,那我只好把银子再还给大姐,她拿去做什么都好。”唐枚道,“娘,如今三妹四妹都还没有嫁呢,你就要给大姐这些东西,旁的人会怎么说?对大姐也不好的,要我说,我这个法子最合适,只要娘再补贴些,那铺子开大了,还怕大姐分不到钱么?” 张氏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对,便点点头,“那就依你的罢,倒是委屈你了。” “我没什么,大姐往常同我最好的,我给她分些负担算什么。” 张氏便高兴的握了握她的手,夸她懂事。 从里头出来,刘妈妈向来看唐惠不太顺眼,刚才听唐枚竟然要把茶行分一杯羹给唐惠,顿时有些着急,“小姐,你真要这么做不成?” “当然。” “哎哟,小姐辛辛苦苦开出来的铺子,大姑奶奶倒是白坐着什么都不干,还有钱拿,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呢?大姑奶奶有困难,哪怕叫太太帮着,哪里轮得到小姐来管?” “我要不管,这家里的东西早晚都没了,倘若有些事,咱们还能指望靠到什么?”唐枚冷笑道,“至于那投入的钱,三千两银子算什么,我要说每月给十两银子,那就是十两,每月五两,也就是五两,她哪里知道我赚了多少?母亲只记得我的好,她敢有什么怨言?” 刘妈妈一听,立时脸上笑开了花,连道是好主意。 唐枚原也不想计较到这个地步,可如今却的确走到这个地步了,她一定要帮张氏守住这份家业! 谢谢路人咖啡的粉红票票,第二更应在八点左右~~ 第135章 添丁 唐惠在家里等了十几日,也没见张氏有什么消息叫人传来,心里又气又恨,明明见她都是这样的境况了,却只在面前心疼几句就算完了,难道当真不愿再管她这个女儿了不成?这么一想,心里又发苦,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杏果忙劝慰她,“太太只怕是有事耽搁,那贾小姐要嫁人,三小姐也要嫁人,忙不过来呢。” “怎么忙不过来?真忙的话,当日就不会过来了!”唐惠拿帕子抹眼睛,她倒不是真的落魄到这个地步,可铺子卖了,手里头哪能不紧呢?偏她相公又是个老实的,在翰林院这样清贵的衙门,却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每月那么些俸禄,怎么够用! 她早就习惯唐家那样的生活,如今真要什么都削减了,首饰别买了,新衣服也别裁了,连同别的太太小姐会面恐怕也要少了,她如何受得了? 杏果也不知拿什么话说,恰巧见到郑荣进来,忙对唐惠道,“大爷回来了呢。” 唐惠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也不起来去迎接。 倒是白果赶紧上去拿了双棉鞋给郑荣把官靴换下来,又替他脱官袍。 “娘子这是怎么了?”郑荣穿好常服,关切的来慰问唐惠。 唐惠看到他那张脸就不高兴,撇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不舒服,一会儿晚饭你自个儿吃罢。” 郑荣见她站起来就走,顿时十分失望。 他知道自己不讨唐惠的喜欢,他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当年娶了她做娘子,当真是百般疼爱,对她说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即便后来唐枚不能怀上孩子,他也从来不曾有任何怨言。哪怕李氏同他抱怨,他也只会反过来劝他**,他以为自己这样就可以换得唐惠哪怕一丝的爱意,可事实证明,有些时候,付出未必就一定会有回报。 白果看他难过的表情,不由暗自一叹。 大爷虽然相貌丑陋了些,可人却实在是好,对夫人百依百顺,夫人为何就不能对他展开笑颜呢?说什么不能生育,夫人嫁过来这些年,同大爷又同房了几次?哪回不是敷衍,要么草草了事,那事指不定就与这个有些关系呢! 唐惠回了里间,听见郑荣像是出去了,才又偷偷往外面看一眼,果然见他不在,鼻子里忍不住嗤了一声。 他就是这样,不管自己说什么,问也不问来由就听了,哪怕来探究下呢,她也许会同他诉诉苦,可他那怯懦的样子,着实叫她看不上眼! “大爷只怕出去用饭了。”白果道,每回这样,大爷就都不在屋里吃饭,同李氏谎称有人相邀喝酒,所以李氏也从来不怀疑是少夫人的原因。 唐惠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在意,对着郑荣,向来没有多少好胃口,她乐得自己吃呢。 杏果上来问,“夫人,现在可要吃饭了?” “嗯,端上来罢。” 同往常一样,三菜一汤,也是烧得很是精致的,李氏不爱沾荤,是以也不太不同儿子儿媳一起用饭,各有各的厨房。 唐惠吃了几口,一个小丫环在外头道,“表少爷来了呢,刚刚拜见过夫人了,问少夫人可有空,说带了两段好布料来。” 她赶紧放下筷子,叫请去堂屋,一边拿手抹了抹头发,正好摸到刘元华送她的那支红宝石点翠蝴蝶簪,便一下子拔了下来,慢慢放在梳妆台上,又整了整衣服,才走出去。 白果看了一眼,这簪子少夫人平日里不离的,这会儿却专门不戴了,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见过表嫂。”刘元华还是那副俊俏风流的样子,穿了身墨紫色的直袍,玉树临风一般,叫整个堂屋都亮堂起来。 唐惠横他一眼,颇有些怨气的道,“也知道来了,自我那铺子卖掉也有好些日头,倒是不见人呢,我还想你是不是受到惊吓要在家休养,结果倒是听说,你还去了丁家一回,怎的,倒有钱去提亲了不成?” 刘元华忙致歉道,“委实是有些事,哪里敢不来谢表嫂呢!多亏得表嫂的银子,才救了我一命,表嫂可是我的大恩人那!” 却是不提那丁四小姐,唐惠撇了撇嘴,“那你去丁家,可是丁四小姐有什么事呢?” 说起这个,刘元华就来气,那丁四小姐当时因为父母逼迫要定下人家,四处寻他的消息,他偏偏去了江南。可唐惠是知道他在哪里的,丁四小姐明明去问了,她却也不来信一说,错过了时机,丁四小姐已经许配给他人,他就算回来,也是没有办法扭转的了。 可恨归恨,他面上却满不在乎,“能有什么事,她定了人家而已,也罢了,我原也不喜欢她,一点主张都没有,真娶了,指不定怎么受岳父岳母的气呢。” 看着好像真的没怎么放在心上,唐惠抚了下袖子,淡淡道,“如今我那批货,还有银子都没有了,你们刘家怎么说呢?总不能就让我担了罢?” “怎么会呢,表嫂,我刚才就同姑母说了,肯定会尽快把银子还了来,你瞧瞧,借据都带来了。”刘元华从袖中拿住一份按了印章的字据,“表嫂看看可有哪里不满意的,我回去再改,若是行,等哪日表嫂有空,找个证人看着办了。” 唐惠接来看了看,倒是一分不差,便道,“你既这样写了,我还有什么不满的。” 刘元华往前走了几步,微微笑道,“还是表嫂宽容,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家都不善营生的,需得一些时日。”他顿一顿,“若是表嫂等着急用,我倒是有个主意,听说你们家那香料生意很是红火,都因来源纯正,若是介绍条路子,开个这等铺子的话来钱难道还不容易么?” 唐惠眉头一紧。 “哎,我也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法子就等看我明年能否中举了,若是成,还好说,不成,就得让表嫂等等了,总不能逼死了我们家。”刘元华叹口气。 看他面生忧色,仍不减一丝俊秀,直如宝玉一般惹人喜欢,唐惠不由脸皮发热,怔了怔才道,“待我再想想。” 刘元华抬眼看她,嘴角藏了一丝笑意,把从别人那里弄来的两段好料子送了上去。 深冬时节,大雪翻飞,昨夜里又是鹅毛雪片,给大地铺上了厚厚一层碎玉般的洁白地毯。 整个世界都是冰雕玉琢的了,唐枚捧着苏三小姐送的海棠暖手炉,看春芬,芝兰晓月几个在院子里滚雪球玩。 “也是不知道冷的,小姐可不要去,小心冻伤了手。”刘妈妈袖着手躲在房里,她年纪越大越是怕冷,见到那几个丫头拿着雪,看着都要打寒战呢。 可唐枚原来也喜欢玩这些,那时年幼,在厚厚的雪地里走一走,都觉得好玩有趣,可惜后来大了,渐渐失去了那种兴致。这回穿过来之后,看着她们这般玩闹,不知不觉便勾起儿时的回忆,心里既觉得温暖又止不住要叹息。 有时候,就是这样,总觉得好似在梦里,这重生让人不可置信。 “小姐?”绿翠轻声唤她。 她回过神,发觉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春芬扔了手里的雪,在擦着湿掉的手。 “什么事?”唐枚走回书案前。 “苗姨娘要生了呢,太太已经叫人去请稳婆。” 苗姨娘十月怀胎,算算时间,正是要在大年前生孩子,唐枚一听,赶紧去了张氏那里。 “突然说肚子痛,没想到却是这时候要生,幸好早前就同稳婆说了,不然这时当,人可不好找。”张氏说着,见已经请了稳婆来,忙叫人带去妙姨娘那里,过了片刻,又一连派去了四五个下人,两个婆子,两个丫环,还把婉儿也叫去看看。 贾氏也走了来,“这时候生也好,总比在大年那日来得强。” 正说着,陈姨娘也来了。 她最近颇受宠幸,月钱也增加了,不管衣服首饰都很是精致,人看上去越发年轻。 “听说苗姨娘要生了,婢妾想着来看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倒是不用,也都提前安排好了,不过你来了也好,等会苗姨娘生了,你去同她说说一些事宜。”张氏笑道,“宏儿你倒是带得好,她头一胎,哪里晓得这些事。” 陈姨娘便点了点头,乖巧的立在旁边。 张氏叫她坐下,“还有一会儿呢,你可不要累着,坐着吧。” 陈姨娘就坐了。 贾氏端了热茶喝,一边道,“听说苗姨娘找了几个丫头,成天教她们唱曲呢?倒是有意思,改天大嫂叫了来,看看唱的好不好。” 张氏笑着看她一眼,三弟找了这么个媳妇,别说三弟老实,就算是不老实的,只怕也兴不出什么风浪来,不过她又胜在光明磊落,不似那些厉害的,背地里又有许多手段,是以张氏很是喜欢贾氏这般的,一点也不舍得她走。 唐枚也坐下来等着,不到一会儿。唐士宁也回来了。 太阳渐渐西斜,终于有人来报消息,“是个公子,恭喜老爷,太太了!” 第136章 邀约赏灯 唐士宁听说是个公子,顿时喜得合不拢嘴,忙去看苗姨娘了。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倒是贾氏先笑起来,“果然是个公子呢,看来苗姨娘一直说的倒是不假。” 中医请脉看男女也是有几分准的,张氏也笑了,“是个公子最好,咱们唐家只一个宏儿,倒是好几个小姐,如今添了一个,乃是喜事。”一边就吩咐人给苗姨娘送些东西去,有补品,有布料,还有一对华贵的首饰。 她作为主母,总是要大度些的。 陈姨娘也告了退,去苗姨娘那里了。 “那奶娘也到了么?”贾氏问。 “前两日就安排在府里住下了,是钟管事在外头找来的,看着人很可靠。”那钟管事就是秦妈妈的儿子,如今管着外宅一些事宜,张氏也很是信任。 贾氏便不再问,心想这母女俩指不定有话说,坐了坐就回去了。 唐枚果然问张氏道,“那孩子也叫苗姨娘看着么?我看她自个儿都没长大呢,就是有奶娘,会养么?” “总要叫她试试,宏儿也是给陈姨娘带的,那孩子才从娘胎里下来,难道我就要来了不成?还小,不急这些。”饶是对苗姨娘有所防范,张氏始终觉得夺别人孩子太多狠毒,稍微大些,孩子懂得父母恩了,再两边走走才是最合适的。 陈姨娘那是性子好,不怕她生出多少坏心来,可苗姨娘却不是这样的人,唐枚不由皱了眉头。 看她担忧。张氏拍拍她的手道,“你别担心这些,出了邵姨娘这种事,我哪里还会不晓得?她若是不珍惜这个机会。也罢了,我不会觉得愧对她。” 原来也是仔细想过了,唐枚也就放了心。 那苗姨娘看着刚出生的儿子。眼泪流个不停,见到唐士宁来,更是哭得狠了。 唐士宁抱着孩子看了看,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老爷只知道看孩子呢,却不知道我疼的要命,差点死了。”苗姨娘拉着他袖子撒娇,身体扭来扭去。像条美人蛇一般。 她原来怀着身子,唐士宁尽管喜欢她,倒也不敢大意,算起来,已是好久没有碰她了。如今见她生下孩子,那身体尽管被棉被盖着,也仍然看得出玲珑有致,顿时喉头就发紧,又见她替他生下儿子,心里又多了几分疼惜,忙坐下来把她搂在怀里。 屋子里一干丫环婆子忙避了开去。 刑婆子见状忍不住笑,却是上来道,“老爷。姨娘刚生下孩子,可不好乱动的。” 唐士宁老脸一红,瞪了刑婆子一眼。 苗姨娘撅着娇嫩的红唇,娇声道,“给我去催催厨房呢,倒是饿的狠了。”一边朝刑婆子使眼色。 刑婆子会意。便出去把门关了起来,吩咐其他几个,里面没有喊人不要进去,这才慢吞吞去了厨房。 唐士宁过了好久才心满意足出来,隔了一日,给那孩子取名唐柏。 时间好似一下子快起来。 大年转眼就过去了,很快就要到上元节。 京城在这时候,最值得期待的自然是那流光溢彩,满街通明的元宵灯节。 从初八开始,一直到十八,整整十日,彩灯不熄,把夜晚照的如同白天一般,又满是浪漫的华美,加上各种庆典活动,猜灯谜,耍龙灯,舞狮子,叫人更是流连忘返,恨不得夜夜都是如此热闹。 唐府也免不了要在府里装点各式灯笼。 厨房也要开始准备佳肴,上元节又叫团圆节,肯定是要唐士昌,唐士泉一家过来团聚的。 唐枚却在这时候收到一封请帖,苏三小姐邀请她年初十二去月影楼观灯。 那月影楼并不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可是一到上元节,却是炙手可热,寻常人想去楼里寻个位置,那根本就不可能。原因在于月影楼正对着城东那座花灯塔。那花灯塔只在上元节才会点灯,塔身满是漂亮的花灯,最奇的是,那灯塔还能转动。 一动起来,流光飞溅,周围空气仿似都变成了彩色,但只有坐在月影楼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视觉盛宴。故而一到这个节日,月影楼的位置全部都会被那些勋贵家族提早预订,有些就算没被预定,月影楼的掌柜也会主动邀请贵人过来赏灯,而武阳侯府显然就是其中一家。 自苏三小姐苏醒后,唐枚还未见过她,如今得她邀约,自是满心欢喜,同张氏讲了,张氏也替她高兴,叫刘妈妈好好陪同。 到了年初十二,她又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好与这美丽的夜相匹配。 去年的上元节,她刚刚和离不久,也未曾出来赏灯,今年却是不一样了。 月影楼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俱是衣服华贵的,唐枚下了车,早有伙计迎上来问是哪家的小姐,刘妈妈说到武阳侯府,那伙计立时就领她们去了月影楼三楼一座临窗的雅间。 再次见到苏三小姐,她依然还是那样清冷,笑起来也是像雪中的莲花。 “二小姐,别来无恙?” 听到这句,唐枚看着她笑道,“我刚才还在想来着,如果见到你,可否不要再互相称呼小姐?” 苏三小姐一愣,忽地莞尔一笑,“姐姐可以叫我若琳。” “好的,若琳。”唐枚走过去,拉住她两只袖子,仔细打量一下问道,“你看着胖了些,脑袋后来还疼吗?” 这种感觉极为亲切,苏若琳自小就没了父母,她性子内向,即便有哥哥庇护,到底不如母亲,久而久之养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渐渐大了,才有所缓解。可与府里几位小姐也是若即若离,谈不上多少亲密,此时此刻,心里却有种难以言说的温热之感。 “已经全好了,多谢姐姐。” 唐枚知道她是在谢钟镜香这件事,只一笑了之,坐下来对着窗外一看,只见对面华灯耀眼,直若银河落入人间,不由得连连赞叹,笑道,“我真要谢谢你邀请我来呢,这月影楼听说一般人都进不了,我是沾了你的光了。”又用手指着,惊喜道,“咦,这塔真的转了,好神奇!你快来看!” 苏三小姐看她欢喜,也笑起来,两人坐在一处,说不完的话。 右边窗口,苏豫也正饮酒赏灯,听到阵阵悦耳的声音不停的飘进来,其中一个熟悉的自然是妹妹,而另一个好似鸟儿般鸣叫,肆意的笑声,那定是她了。 他不禁摇头一笑。 门这时忽然被推开,许畅端着一杯酒走进来,笑道,“我听说你在这里,原来是真的,你竟也有兴致来看灯塔了么?” “陪舍妹来的。”苏豫淡淡道。 这时又是一阵笑声传来,许畅好奇道,“若琳妹妹在隔壁么?还有哪家的小姐在一起?” 苏豫微一停顿,名字到嘴边,要说出来却并不顺畅。 许畅更是奇怪了,“你吞吞吐吐干什么?” “你理这些,她们女儿家赏灯,也有你的事?”他背过身去。 许畅嘿嘿一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是,除了那一个,我对别家小姐也没什么兴趣。” 苏豫听得这话,眉梢一扬,举杯喝了口酒。 灯塔飞快得转起来,花灯里的光像被抛了出去,漂浮在周围的空气里,一时灯舞华光迷人眼,宵夜长虹遍地开,只听周遭一阵阵欢呼,整个街道都像沸腾了一般。 唐枚不觉融入其中,也兴奋的连声欢笑,一边道,“若琳,这塔要是能上去玩该多好呀!” 不想那句话却落入许畅的耳朵,他微微一怔,随即就看向了苏豫,“隔壁的是她?” 不等苏豫回答,他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顿,急步走了过去。 门发出砰的一声响,唐枚与苏若琳同时回过头来,见是许畅,登时都变了脸色。 “许大哥,你来此何为?”苏若琳一下子站起来,挡在唐枚身前。 许畅目光扫向她身后,挑眉道,“相见不如偶遇,你还不出来叫我见一见?” 唐枚不想做缩头乌龟,又知此人有时候是不管不顾的,故也不想在此地激怒他,当即挪开凳子,福了福身道,“见过世子。” 竟然这般礼貌?许畅惊讶之余,上下瞧她一眼,只见她穿了件玫红海棠银丝绣小袄,下着八幅月华裙,肤色凝白如脂。窗外灯光照耀下,一双眼眸也仿似染了色彩,整个人如同夜色里最亮的一盏彩灯,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不由喉头滚动,脸颊发赤,往前几步就朝她胳膊上握了去。 “走,我带你去坐那灯塔!” 他突然来袭,唐枚连忙后退,更有刘妈妈上来抵挡。 谁知许畅酒劲正上来,他自幼习武,武功也不弱,一掌就把刘妈妈推去了墙边,下一刻,便伸手抓住了唐枚的手臂。 苏若琳见状惊叫道,“许大哥你干什么,快放了她!” 许畅哪里肯听,拖着唐枚就要往外走,结果刚到门口,一只手斜向反握上来,他顿觉手臂像压了座山峰似的,再也难以动弹半分。 只听苏豫在耳边低声斥道,“大庭广众,你少给我胡来!” 第137章 英雄救美 许畅才知道是苏豫,顿时一股怒火冒上来,瞪着他道,“你给我放手,碍着你什么事?” 这一喝叫立刻引得楼道里众人齐齐看过来。 刘妈妈此刻嗷的一声扑了出去,伸掌就要往许畅的胸口上拍。 许畅一只手抓着唐枚,一只手被苏豫握着,正不知该怎么闪躲,苏豫见状,伸臂一挡,格开了刘妈妈的手掌。 唐枚同时道,“妈妈,我没事。” 苏豫也冲许畅喝道,“你是不是酒没醒?” 许畅被这二人拦住了去路,心里极为着恼,可眼下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他只好放开手。 唐枚揉了揉发痛的手臂,举步往雅间去了。 许畅盯着她背影,目光好似条野狼一样。 “哼,小题大做,不过同她玩笑一番,也值得你出手来救?再说,你什么时候关心哪家小姐的名誉了?”他又低下头,拍了拍衣袖,像是要挥去刚才手臂上的重量。 “她同若琳是好友。”苏豫道,“你不该如此冒犯她。” 许畅嗤的一声,却没有反驳,“都没有兴致了,我先走了,你慢慢观赏。” 苏豫回头看了眼,只见门帘晃动,依稀可以看见那抹身影,他伫立片刻,回了自己的雅间。 刚才真是被那混蛋吓了一跳,唐枚面色发白,胸口气得翻江倒海一般。眼见那人是越来越猖狂,也不知到底凭了什么?不顾众人眼光,竟要把她带走,完全没有个体统了! “小姐,你伤着没有?”刘妈妈关心的问,又自责道,“没护好你,都怪我!要是我早些发现,动作快点。哪里由得他抓了你!” 苏若琳也过意不去,抱歉道,“都是我的错,也应知道他们府里会来人。却还请你……” “别说这些傻话了,哪里怪得了你呢?妈妈,也怪不得你!”唐枚双手放于桌上,“这原是我一直都不好解决的难题,早晚都会找上门来。” 苏若琳也知她的烦恼,叹了口气道,“我却不知如何帮你。”那许畅虽然常来武阳侯府。可她对此人品行一向厌恶,要不是苏豫小时候那件事,她根本是连话都不肯同他讲的。 唐枚摇摇头,“又不是你们府里的人,哪儿管得了呢?你放心,我自会想法子的。”她笑着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几口,又看向窗外。“今夜这等好风光,何必浪费了,你们瞧。那灯塔又开始转了。” 饶是她故作开怀,其他二人又岂会不晓得,虽然表面笑着,可到底也没有之前开心了。 看了会儿,眼见天色也已经不早,唐枚便同苏若琳告辞回家。 这当儿,正是月影楼人多的时候,刘妈妈扶着她走下楼梯,来到门口正要叫伙计去把车夫叫来的时候,却见一阵人流涌动。也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直扑向她们二人。 刹那间,两人就被人群阻隔了,唐枚到底是个女子,哪里站得住,被他们一推搡。直离开了十来丈远。 她自穿到这里,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不由惊慌,正要叫喊刘妈妈的时候,嘴巴忽的被人捂住,手腕又是一紧。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那人扔到了马背上。 “你这疯子,你想干什么!”唐枚看清楚是谁,不由大怒,可坐下马匹已经疾驰而行。 许畅听出她的惊恐,心里极度快意,得意洋洋道,“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明知故问。” “你既是要娶我,就该明媒正娶,这样算什么?”唐枚不知他真实意图,如今已在马背,冒然挣扎只怕会把自己摔死,只好定下心来,虚以委蛇。 许畅笑了笑,“我只是看你与下人走散,想送你回去罢了,怎的?你不该谢谢我?” 信他才见了鬼了,唐枚恨得直咬牙,后背又与他前胸贴在一起,那无耻的人还离得越来越近,她偷偷伸手要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一边低声道,“你给我远点,别怪我……” 许畅早看到她动作,见她发髻有三支簪子,嘿嘿一笑,探手拔了个精光,取笑道,“凭你还想伤我?算了吧!” 她一头乌发立时披散下来。 刘妈妈急得找不到唐枚,忙回去月影楼,只见苏若琳同苏豫正要走,她冲上去道,“侯爷,三小姐,我家小姐不见了!” “什么?”苏若琳大惊,“怎么会不见的?” “一出来就被人冲散了,我再去寻,却怎么也找不到……”刘妈妈差点急得要哭。 苏豫看看四周,这月影楼距离灯塔最近,上元节四处都有官兵维持秩序,怎会发现这种情况?又是针对唐枚的,他略一思索,登时便想明白了。 “哥哥,你快去帮着找找吧!”苏若琳急着向苏豫求救,这五城兵马司其中一支原也是他统领的。 刘妈妈一听,恨不得跪下来求他。 “你先回去,我这就去找。”苏豫又对刘妈妈道,“你在此地等消息。”他前行几步,同几个兵士吩咐几句,当即就寻了一匹马,往西北方向直追而去。 许畅在京城有一处自己的别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那里。 唐枚此刻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空旷的街道,别说人了,竟是一盏花灯也无,仿佛是脱离了俗世所在的地方。 她心跳如擂,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后面的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她身单力薄,到时候该如何抵挡? “你别想逃,这里都是我的地盘,任你出去了也找不到路。”许畅很是猖狂,像只抓到小鸡的老鹰,说着手里一松,缰绳落下来,任由马匹随性散步。 听着马蹄声在静寂的黑夜“踏踏踏”的敲响,唐枚轻叹一口气,“就算你得了我,又能如何?我哪怕是死,也不会嫁你的了。” 许畅头微微低下,在她耳边道,“你又知?我要娶你,必是可以的,除非你真去死!” 那声音好像冰锥一样,刺痛了她的耳朵。 难道他真的找到了娶她的必胜法门?会是什么呢? 月亮静静照耀大地,在街道的另一头,忽得也响起了马蹄声,只是那蹄声迅疾,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一马一人已经显出了轮廓。 乌黑的高头骏马,马上的男子身穿墨色滚边锦袍,逆光下,只看得清他晶亮的狭长双眸,还有头顶雪白的玉冠,在月光下闪着冰雪般的光泽。 许畅却是一眼就认出他,登时一抖缰绳,马匹立时又奔驰起来。 “孟广,你还不停下!”苏豫一声断喝。 许畅冷笑,“你追来干什么?莫非想英雄救美?” “你无端劫持,她完全可以告上衙门。”苏豫的黑马已经追至平行。 唐枚见到他来,顿觉松了口气,今日之事总算幸免。 许畅却不听,恼怒道,“你早知我打算,就不能当没看见?还是你有什么私心,屡次阻拦?” 苏豫听得这话,知道他鬼迷心窍,定然是不会听劝的,手里马鞭一抖,宛如灵蛇一般卷住那马匹的前蹄,再用力一抽,那马只觉前蹄一阵剧痛,再也站立不住,扑的往侧旁倒了下去。 “你,你竟然……”许畅一声怒吼,忙不及得要下马。 苏豫趁机探身,一把搂住唐枚的腰,有如囊中取物般,轻巧抱回马鞍,扬鞭之下,乌黑骏马已往来时之路飞驰而去。 这一系列举动只在转眼之间,许畅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坐骑,气得狠狠踢了几脚,却无他法,只能眼睁睁任由他们二人离去。 唐枚虽然从一匹马换到另一匹马,身后也一样是男人,可心态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谢谢侯爷相救之恩。”因坐在马前,也不好行礼,她微微颔首。 冬夜风大,她披散的长发一阵飞舞,呼啦啦的直扑苏豫的脸面。 清香阵阵溢于鼻尖,可也遮住了视线,苏豫腾出一只手,满把握住,递到她面前道,“拿好。” 唐枚一愣,刚想说他干什么突然抓她头发,此时明白过来,不由莞尔一笑,接过来,从怀里取出一条帕子随意扎了。 两人一时无话。 骏马跑得极快,可唐枚坐在前头倒也不觉颠簸,她想起刚才许畅说的,心里一动,轻声道,“侯爷与他很是熟悉?” “嗯。” 他没有否认,唐枚犹豫不决,有关她嫁娶的事,她很想知道许畅到底要使出什么法子,可若是问苏豫,又好似很不合适。但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又如何?当真许畅有门道,她岂不是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她诚恳道,“有个问题想问问侯爷,也许很唐突。” 苏豫垂了下眸,她满头乌发扎了,露出雪白的脖颈,像无暇的美玉一般。 “你说。”他淡淡道。 “他……说有办法娶我过门,是有什么依仗么?”她说的有些窘迫。 苏豫沉默会儿,眼看就要到热闹的街市了,才道,“他最近颇得皇上信任,时常叫去伴读。”说完这话,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儿前行。 皇上…… 唐枚顿时觉得心一下子沉到了湖底。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138章 觉得她如何 苏若琳一直没有走,跟刘妈妈在月影楼等候,听说苏豫已经找到唐枚,二人忙从雅间走了出来。 “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刘妈妈扑上去,急切的询问。 唐枚笑了笑,“也没什么,回去再说。”又向苏若琳抱歉道,“害你担心了,我没事。” 苏若琳见她安然无恙,便点点头道,“原来是虚惊一场,那你们快些回罢。” 唐枚又冲苏豫行了一礼,方才同刘妈妈走了。 见她二人坐了车离开,苏若琳同苏豫上了马车,苏若琳问道,“哥哥快告诉我,是不是许大哥他……” 她也是心思玲珑的人,见唐枚无端失踪,此前又与许畅有过冲突,立时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苏豫并没有瞒她,“是孟广带了她去。” “什么叫带?哥哥,许大哥实在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如此对待唐小姐?哥哥不能劝劝他么,天底下多少好姑娘呢,何必就非要娶她呢?” “他不会听我的。”苏豫淡淡道,经过这件事后,许畅更不会听,他可以肯定。 听起来像是完全不可说服,苏若琳想起上回姚妈妈同她说的,关于许畅得皇上信任的事,心里焦急万分,照此下去,只怕唐枚逃脱不了他的魔掌了,除非她能及早嫁人! 苏若琳秀眉微颦,车行至中途的时候,她忽地抬眼看向苏豫,“哥哥,你觉得唐二小姐如何?” 苏豫一怔。“什么?” “哥哥,比起你厌恶的那些小姐,你觉得她如何?” 苏豫听懂了她的意思,神色一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她是和离之身。配不上哥哥,可是哥哥真会在意身份家世么?若果真如此,哥哥早就娶妻生子了。”她对苏豫再了解不过,他看起来好似孤高冷漠,实则内心并不是如此。 他只是太小心了,这里面又有她的关系在,苏若琳轻吸了一口气,“我相信哥哥若是娶了她,必不会后悔的!” 苏豫微微眯了眯眼睛。“等你嫁出去了,再说我的事。” “哥哥,祖母还等着你成家呢。要我先嫁人,这绝难办到。哥哥耽误一天,我就耽误一天,哥哥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苏豫面色沉下来,“我总有法子的。” “哥哥有什么法子?难道还能违抗祖母不成?哥哥若再一意孤行,伤了情分,以后咱们兄妹俩更是孤掌难鸣。”苏若琳叹口气,“我已经出过意外,要不是钟大夫医术高明,也许再也醒不过来。所谓生死难测,便是如此了。祖母又岂会不担心?哥哥屡战沙场,虽说伤了手暂时休养,可以后未必……祖母哪里会不着急呢?难道要逼得祖母去求了皇太后不成?” 倘若这样,到时候苏豫也只能接受。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苏豫目光柔和下来。妹妹渐渐长大了,看一件事想得那么多。他伸手轻触她头顶,“我知道你的意思,容我再想想。” 看他语气有所松动,苏若琳微微笑起来。 唐枚此刻也坐在马车上,可她身边没有亲人,只有刘妈妈。 所幸的是,刘妈妈也是一个可靠的人,有时候,并不亚于至亲的人。 听完唐枚的话,刘妈妈不停的搓着手,心里无比着急,可偏偏一点法子也想不出来,好一会儿憋出一句,“要不去告诉了老爷?” 唐士宁么?唐枚忍不住笑了,能与卫国公府结亲,又是世子的正室夫人,他哪里会有不愿意的? “那如何是好?”刘妈妈眼睛转来转去,“要不,同太太商量,就说小姐身体不好了,送出京城去休养,如何?那浪荡子,老奴就不信等得了那么久,小姐过了几年再回来,他还能不讨媳妇儿了?” “只怕病了也要抬着进门呢。”唐枚摇摇头,“妈妈,他们国公府可是能请御医来看病的。” 刘妈妈顿时颓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妈妈,先不要同母亲讲。”眼看就要到门口,唐枚叮嘱刘妈妈,“这件事非同小可,母亲若知道了,会担心的睡不着的。” 刘妈妈最是心疼张氏,自然答应。 两人进了府,张氏刚吃了点宵夜,与贾氏说笑呢,见到唐枚的样子,吃惊的道,“你这头发怎么了,梳得好好的出去的?” “今儿看灯的人好多,出来不小心就被撞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有小偷夹在里头,竟把几支簪子都偷走了!”唐枚故作生气,“可都是很贵的簪子呢,娘说可不可气?” “原来是这样,人好好的就行了,簪子我多得是,你自个儿来挑,别跟我拐弯抹角的。”张氏笑着叫婉儿把首饰盒拿来。 贾氏掩着嘴笑起来,“你倒是不亏,出一趟门还有东西赚。” 唐枚也不客气,坐下来真就挑了一支累丝嵌宝花簪。 天色此刻也晚了,几人闲说一阵便各自回去歇息。 唐枚一晚上没睡好,等到睡了,居然又在梦里梦见那个混蛋,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到了天亮才又迷迷糊糊得睡过去。 十五月圆夜,团圆节,三家在一起聚了聚不提。 到了十六晚上,郑荣与唐惠二人来了。 唐惠带了亲手做的二盒汤圆,一会儿就下了给众人吃。 唐枚几个都在张氏的房里,贾氏也在,每人分了一小碗,有红豆馅儿的,有红枣的,有花生味儿的,倒是滋味十分甜香。 “惠儿还有这手艺呢,以前倒没发现。”贾氏笑眯眯的吃了一口,“听你娘说,你在那里还经常下厨?” 唐惠好似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笑道,“也是自己爱的,挺有意思,你们爱吃,我下回再做了拿过来。” 好像突然变得十分乖巧,唐枚偷偷瞧她一眼,不料唐惠正也在看她,她当即一笑,“难怪姐夫同大姐感情那么好,大姐这等贤惠的娘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 这句话却是戳中了唐惠的痛处,可她偏偏又无法生气,只得勉强笑了笑。 唐芳见屋里一团喜气,也笑道,“二姐,妙凤不是才做出了几盒好胭脂么,倒不如送大姐一盒,不然又不知道要到何时见了。” 唐妍听得这话,却问雪莲拿了一对络子出来,送给唐惠,“早前一直不得见,其他几位姐姐妹妹都送了,希望大姐也喜欢呢。” 唐惠注意力全在胭脂身上,闻言拿了络子放于袖中,也没仔细看,只道,“你向来手巧的,我当然喜欢。”一边就急着问唐芳,“哪个妙凤?我倒好似从来没听说过呢,她会做胭脂吗?” 唐芳又要说,唐枚插口道,“是个有些手艺的小姑娘,懂些胭脂,这几盒只能算是有点意思,要同好的铺子比,还是差远了。大姐若想要,也可以拿去玩一玩。” 怎么会这么说妙凤?唐芳微微拧起眉,有些不明白,罗萍见状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问。 唐芳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听从了。 听到唐枚这么说,唐惠也没什么兴趣了,便不再提。 张氏见人多热闹,叫她们几个玩些叶子牌,又是出去摆桌子看月亮的,有道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么。 闹到亥时才散了。 唐惠今儿有自己的目的,自然不急着走,眼见其他几个姐妹都走了,张氏留她下来,不由心里一喜。 谁料到张氏竟然还叫住唐枚。 “娘是有什么事呢?”唐惠故作不知,“太晚了,我倒是要同相公回去了。” “就一会儿功夫。”张氏心疼的挽着她的手臂,伸手摸摸的脸,“你看看,又瘦了些,哎,自从那日见过你,娘没有一天不担心的,你倒是好好说呢?在那里过的真好?” 唐惠看看唐枚,心道怎么好在她面前说? “你二妹最是关心你的,哪里不好说了?”张氏却道,“也罢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婆婆再怎么好,遇到这种事总是有些怨言的。” 唐惠轻声道,“娘……” “我原想给你些东西,也好教你腰骨硬一点,可你两个妹妹都要出嫁呢,倒不好说。倒是枚儿的意见好,不如你就投些钱再她那茶行里,每月得些银子也是好的,省得你劳心劳力。” 那茶行…… 唐惠心里一沉,看向唐枚的目光登时变得冷厉起来,她抿了抿嘴道,“这怎么行,二妹一番心血,我不好白白占了的。再说,我要什么东西呢?娘已经补贴好多,我再不能要的了。” 是以退为进?唐枚拉了拉她袖子,“大姐在说什么呢,咱们感情那么好,我岂会在乎这些?只要你过得好,什么都行,我就算真劳心了也不算什么,再说,这铺子也是有伙计的,真要说,我其实一点也不费力,大姐为何就不肯呢?难道真要叫娘伤心么?” 唐惠气得暗自咬牙,难怪母亲一点消息都没有,原来竟是被二妹给破坏掉了! 她就真的一点都看不惯她这个大姐了么?只不过些铺子,良田,于唐家来说,九牛一毛,她这是干什么!因为和离在娘家,就要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抢占了不成? 第139章 自保法门 她心里暗恨,可面上却露出很不安的神色,“二妹以后也要嫁人的,每月给我银子花,可不是要落人口舌?就算给我,也不好意思拿呢。” 是说将来唐枚的娘家要介意,张氏道,“怕什么,我也投了银子进去,这铺子做大一些,分给你一点又怎么样?你们亲姐妹,还能有人说三道四?兄弟间合开铺子的可不都多得很么。” 唐惠顺势而下,“合开又不一样了,可惜我手头不宽裕,不然我也想同二妹合开。二妹这般聪明,同她一起做生意,可不是银子滚滚来呢?” 这话一出,张氏就往唐枚看了眼。 唐枚笑了笑道,“我这铺子还有三婶的银子在里面,我说合开,三婶硬是说不合适,如今投在里面,我还不知道怎么算,可不是复杂的让我头疼?如今也只好等开起来再说。” 轻轻巧巧几句话又把唐惠的打算一下子粉碎了,她不由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口里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再来反驳。 张氏便道,“就这样说定了罢,惠儿,天色也晚了,你同女婿早些回去,省得亲家太太盼着。” 唐惠嘴角抖了两下,只得应了。 临走时看看唐枚,“咱们姐妹俩都不曾好好说过话,二妹就送一送我罢,可行?” 唐枚自然答应。 两人出得门口,唐惠侧头笑道,“你倒是真的关心我,竟然肯这样帮忙,不过。我委实觉得不妥,这份情谊心领了。” “大姐就这般不肯么?”唐枚叹一口气,“我知大姐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也不同母亲说,母亲岂会不担心呢?如若大姐再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母亲更是要左右为难了。” 唐惠停下脚步。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又看了看,忽地一笑,“二妹真个儿是变得稳重了,全不似从前,我这个做大姐的果然还要靠你呢。也罢了,你既然这般说,我只好受了。也好教母亲放心。”她伸手握住唐枚的手臂,月光下,只见她容颜美似娇花,哪有一点和离妇人的憔悴,像是回到了未嫁前的样子。只神情淡定如斯,又像换了个人。 被她这样看着,唐枚笑道,“大姐可是看我胖了?” “是胖了。”唐惠放开手,“真真漂亮,难怪王夫人也给你说了媒,听说那人只比你年纪长了几岁,旁的没一样不称心的,母亲可跟你提过呢?” “大姐竟然也知道?”唐枚奇怪的问。 “看来是说过了。也是二婶同我提过一回。”唐惠仔细瞧着她,“你可中意呢?这样合适的可不多见。” 唐枚想到许畅,原本要一口否认的,这时竟犹豫起来。 若那人果真优秀,难道自己真要为了避开目前这一劫而嫁出去不成?可谁又知道是不是又一个险境? 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那人又不在京城。 唐惠看她的神色。嘴角微微一扬,柳氏说那人条件很好,看来果然如此,不然二妹也不会动心。其实那人到底如何,她并不在意,只要二妹嫁给他,以后远离京城就是了,那人原也不是适合做京官的,就算暂时调来,早晚还得派出去。 “听说有他这样一个人,京城好些人家都想把女儿嫁过去呢,你可不要错过了。听大姐一句话,时不我待,我们女儿家也没多少年好青春的。”唐惠关切的劝说。 唐枚点点头,“我知道,不过,子女终身大事全由父母做主,也并非我所能想的。” 她这般有主张,什么时候由得父母了?当初那白家还不是她自个儿想法子的,唐惠只觉得她狡猾,目光沉一沉撇了开去。 唐枚见郑荣来了,过去见礼,看他们上了轿子,便也转身走了。 刘妈妈刚才听得一些,过来道,“小姐到底怎生是好呢?若那人真的不错,不如就叫太太应了王夫人,早些定了,那卫国公府也没什么好说。” 唐枚深深叹了口气,这几日,她没少被这桩事折磨。 从来以为人定胜天,可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这世界何其残酷,竟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能左右! 她好一会儿才道,“我找机会问问母亲。” 其实根本不用她问,张氏隔了几日就来说了。 原来那人已经回了京,年方二十五,说起当初不曾婚配的缘由,是因为同他定亲的姑娘生病逝世,便一下子拖了六七年。 这次来京是因功升任兵部郎中一职。 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正五品官,称得上是人中龙凤。 张氏看起来很是满意,还说到唐士宁也觉得不错,人品才貌都是俱佳,如今就只看她的意思。 “母亲说该如何呢?”她听得半响,“再说,那人又肯么?” “怎么不肯,他也是卢成先生的学生,当年也曾借住于王府一段时间,家境一般,可你也说,只看重人。”二女儿到底是和离的,真要门当户对,没有几家会肯,能寻得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张氏道,“我是想,你也看上一眼,合心意的,再好不过。” 她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女儿再次推掉,年纪越来越大,可怎么办才好? 谁料唐枚却点点头,“好罢,只凭母亲安排。” 张氏大喜,连说了几个好字,“那我就同王夫人说了,正好她们府里的梅花开了,说想请咱们去看看呢。” 王家同他们唐家,只等唐妍嫁过去就是亲家了,张氏也是想亲上加亲,再有这样好的人,若是二女儿肯的话,实在是三喜临门,这一年就全办了,她也就可以安枕无忧。 天下父母大多一个想法,都希望孩子们在该成亲的时候成亲,在该传宗接代的时候传宗接代,所以武阳侯府的老太太几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她的大儿子战死沙场后,爵位传给了嫡孙苏豫。 如今整个侯府的大半希望就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可是这孙子偏偏就没有看得上眼的人,作为祖母,哪儿会不焦急呢? 可就算是离家出走的戏码都做了出来,还是没有撼动半分。 老太太气得一口茶咽不下去,扑的喷在地上,吓得两只鹦哥叽里呱啦一阵乱叫。 江妈妈忙道,“可是茶凉了?” “是这里凉!”老太太拍着自己的胸口,“你说说,这死小子是不是要气死我?这一年过去,又大了一岁,等他伤好了,指不定就要派出去,才听说好似那倭寇又猖狂了?现在要不娶个媳妇在家里,是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我死了不成?” “哎呀,看您说的,您老长命百岁,侯爷岂会这样想呢?”江妈妈知道她又气狠了,朝旁边的雪梨使眼色。 雪梨赶紧拿了吃的悄悄喂了一只白毛鹦哥,那鸟儿立刻叫道,“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恭喜恭喜,再来一颗。” 老太太撑不住,扑哧笑了,回头用手指点着那鹦哥笑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再来一颗呢,就知道吃,不吃你还能讲呢?“ 鹦哥天真无邪的瞧着它,哗啦啦的扇了下翅膀。 “臭东西,再拿了喂它。”老太太吩咐雪梨。 雪梨笑起来,不再偷偷喂了。 老太太心情好了些,又换了盏茶喝。 江妈妈小心伺候。 老太太伸手摸摸鹦哥的头,慢慢道,“总不能就这样让他胡闹下去,我这些年是纵了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别以为我治不了他!” 江妈妈一愣,“老太太这是……” “有道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太太眼睛一眯,“他都不晓得这家里谁做主了,他是侯爷了不得了,当年要不是我,他能袭爵还不一定呢!现在眼睛长到头顶上,不把我这个祖母当回事,我倒要教他知道厉害。” 江妈妈听出里面的意思,不由劝道,“侯爷这性子,若是逼了,只怕会适得其反。” 老太太微微一笑,眼里满是狡黠之意,“也是他逼的我,我不出此招,没完没了了,总要叫这事得个结果。到时候他怎么寻得法子,我倒要看看,若果真有他喜爱的也便罢了,他那性子我还不懂么?真逼的他,什么做不出来?还是要讲究些别的。” 江妈妈听明白了,笑起来,“还是老太太厉害,难怪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呸,我倒是成魔了?”老太太笑骂道,“要说魔,怎么也是他,年幼时没有带好,就成这样了。”说着又有些伤心,“他们兄妹俩,我当年若多放些心思,也不至于……哎,倒是我欠了他们的,也怨不得。” 江妈妈看她难过,忙安慰起来。 隔了两日,老太太一早起来,盛装打扮,江三小姐来请安的时候,见到了,心里一惊,因为这身衣服乃是去宫里要穿的。 其他几位小姐也很是奇怪,江二小姐问道,“祖母是要去宫里么?” “上回中秋节皇上,皇太后送了好些东西来,一直想着去谢谢呢,递了条子进去,说今儿就可以见一见。”老太太站起来,整了整衣衫,“你们都回去罢,我这就要走了。” 明天开始不定时加更,因为过年前后事情多,实在没有多少时间码字,而且现在一旦有好推荐,编编都会要求加更的,所以我要提前存些稿子了,请童鞋们谅解。 第140章 别人不要的东西 看着江妈妈扶着老太太上了轿子,几位小姐面面相觑。 苏四小姐皱了皱眉道,“竟然也不带咱们去呢,都好久没有见过皇太后了。” 唐家老太太是先帝的长姐,当然也就是当今皇太后的长姐,早先时候,进宫乃是常事,不过自从长子苏长庆逝世之后,老太太就几乎不再提那边的事。久而久之,那边也疏淡了,数年之间,进宫面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要说上回是哪次,苏五小姐低头掰了掰手指头,记得是去年中元节,竟然已经有一年多了。 不过这事她们不宜谈论,正要各自离开的时候,雪梨忽然又跑了回来,进去里间找了条银鼠毛领狐皮大氅出来,搭在手臂上。 这款式并不适合老太太穿,苏二小姐奇怪道,“怎的拿了这件?” “老太太怕菡萏小姐冻着,叫奴婢回来拿的。”雪梨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苏四小姐不由惊诧道,“祖母竟带了她了么?”她跺一跺脚,本想讲些气愤的话,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只得忍了下来,只看她们几人一眼,“看来祖母还真是挺喜欢她的,倒不是虚假,莫非真的要她嫁到咱们家里来么?” 这话显然是针对苏三小姐所说,苏五小姐见不关她的事,面无表情的走出了门外。 苏二小姐则笑道,“不过随着去一趟宫里,你在瞎猜什么呢?” “我瞎猜?”苏四小姐撇撇嘴,“祖母多久不去的,非得是这会儿,还带着她,可不是有什么事?不过我倒不是说她坏话,菡萏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我上回跟她说穿桃红色的衣服。大哥必定喜欢,她果真穿了。不过一句戏言,哪里会因为衣服就能成了呢?” 说穿了也就是蠢。 苏三小姐听到她这么说,只觉得很是刺耳。吴菡萏嫁不嫁大哥倒在其次,只到底同她们几个相识一场,背地里说这些也委实太刻薄,更何况,苏四竟不知她母亲的意思,也是粗心可笑。 她一句话不说,莲步轻移。转身出了去。 也不知听没听懂,像是个笨蛋!苏四小姐哼了声。 苏三小姐没走几步,苏二小姐从后面赶了来,笑着道,“你不要听四妹胡说,菡萏姐姐我看就很好,人温柔又贤淑,写得一手好字。不知道多少家公子要想求娶呢。” 纵是再完美,哥哥不喜欢又如何?苏三小姐沉默,再说。她也没有想过要把吴菡萏当大嫂。 “可惜大哥是否无意?不然祖母应该早就定下此事了。”苏二小姐很是关切。 “我也不清楚呢。”苏三小姐敷衍。 苏二小姐看出来了,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可惜,祖母那么爱的人,大哥怎的就不喜欢呢?难怪把祖母气成这样,听说前日祖母都摔了东西,要不是江妈妈拿鹦哥哄她,谁晓得会不会又去哪个农庄了。祖母年纪也大了,哪里禁得起奔波。”苏二小姐叹一声,“这次去宫里。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像四妹说的……我倒是担心呢,若是大哥又不肯,如何是好?” 这也是苏三小姐担心的事,她常在想这一个可能,没想到竟真的会有这一天。 见苏二小姐走了,姚妈妈轻声道。“难道老太太真的要这么逼侯爷?” “不然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无缘无故带了菡萏姐姐去。” “哎哟,这可怎么办?”姚妈妈也着急,“倘若再起冲突,可是要真的伤了祖孙俩的感情了!小姐你夹在其中,也不好过。” 苏三小姐伫立片刻,“等祖母回来再看,如今也不知到底如何。” 却说二夫人听了苏四小姐说的话,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道,“什么?真的带菡萏去宫里了?” “还能有假?”苏四小姐吃着点心,“不是同去的话,雪梨拿什么大氅?” “怎么早前提也不提?”二夫人在屋里走来走去,“吴菡萏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今儿直接带去宫里,莫非?”她啊的一声,“真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你祖母也是偏心,修儿也是到议亲的年纪,怎的就不能许配给了他?那一个不要,修儿不也合适?” “她做我嫂子?”苏四小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木头一个,有什么好?哥哥会喜欢才怪了!不要,不要,咱们干什么要别人不要的东西!” 二夫人一指头戳她头上,“你以为修儿同你一样那么不听话?吴菡萏人是面团了点,可这样的人才好呢,又是你祖母喜欢的,娶了她回来,修儿也能得几分看重,你这个孩子,真是什么都不懂!我真是白疼你了!” 苏四小姐皱起鼻子,对这种讨好人的方式很是鄙夷。 看她那个样子,二夫人心里又酸又苦,忍不住拿帕子抹眼睛,当年她那一个长女要不是得病去了,不知道多讨老太太欢喜呢!那苏二,苏三哪个能比?苏四犯了这些错误,老太太也没太重罚,还不是因为那个缘故,她倒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哎,我的小玉儿啊!”她忍不住哀痛的喊了一声。 又在念叨死去的姐姐了,苏四小姐不由努嘴,苏若玉在的时候,光芒万丈,多少人在她面前失去了颜色,如今她去了,想念的只有祖母,父亲母亲,别的,哪个会怀念她?哪怕是她,也不会。 因为苏若玉在,注定会夺走她的一切! 见苏四仍在满不在乎得吃东西,二夫人不免心寒,可又如何呢,如今就她一个女儿,打小娇生惯养,疼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弄成这样一个性子,也不知道该怪谁。 王府的梅花开得正盛,那一个空旷的场地,全种了腊梅,什么颜色,品种都有,有些到了时间,花瓣已经落下来。 王夫人也不令下人打扫,只分在两边,如今已经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因天气寒冷,花瓣也不枯萎,各种色彩交叠覆盖在一起,融着四周残余的冰雪,这种美丽有些教人惆怅,好似见到了冬天正要远离。 而春天来了,却又是叫人欢喜的。 唐枚今儿见到了那个人,他是个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面目俊朗,只是眼底好似有挥之不去的悒郁。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未婚妻早逝,又或者是别的,总觉得像是很不好走近的样子。 张氏回来问她可满意。 她也不知如何说,到底也找不到别的缺点,举止温文尔雅,亦有气度,前途光明一片,难怪别的人都觉得那一定是个乘龙快婿。 “你倒是说句话呢,好不好,总有个想法罢?”张氏着急,她要是不肯,那公子肯定很快就会娶别家的小姐了,王夫人透露,早就有别家托她试探呢。 唐枚想了想道,“母亲真觉得他合适?” “当然了,也就是家世配不上咱们,他是出自寒门的,可这样的人沾惹不到那些纨绔子弟的恶习,听说他还不用丫环,所以也别担心什么通房丫头呢!如此洁身自好,哪里能叫人找出不好的地方来?你到底是怎么不满意?” 听起来好像难能可贵,唐枚又道,“他同以前那未婚妻感情很深厚么?” “这个……”张氏顿了顿才道,“据说是青梅竹马。” 唐枚就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道,“容女儿再想想罢,可好?若他着急娶妻,可见也没有看上我的。” 张氏没法子,只得应了,“也不是为娘的催你,实在是怕你错过这段好姻缘。” 唐枚笑着点点头。 过了几日,王管事来消息说,要开茶行分行的茶叶已经陆续到了,叫唐枚有时间来看看,她就当散心,出了门。 茶叶都是上等,她听王管事说了一阵,很满意,然后又顺便去城西看看正在装修的铺子。那铺子基本已经准备妥当,她查看了会儿,见到有些细小的地方不合心意的,又叫人重新布置,不知不觉半天时间就要过去了。 “妈妈,要不咱们在外头用个饭?”她笑着指指对面的酒楼。 “怎的,小姐吃腻了宋娘子做的?那她可不要伤心了?”刘妈妈打趣。 “那儿吃腻了,不过偶尔换换口味,好歹这种有特色的招牌菜,宋娘子总做不出来罢?” 刘妈妈知道她这些天的心烦,笑着依道,“也罢了,难得出来,去定个雅间就是,别人也打搅不来。” 两人正要进去,却听头顶上空一个声音道,“二小姐,留步!” 唐枚抬头一看,只见白振扬露出一个头来,对着她叫喊呢。 原来白振扬也恰好在这个酒楼吃饭,又坐在临窗的位置,刚才看到唐枚与刘妈妈走过来,他起先还不敢认,好在刘妈妈这身材还是很好确认的。那两人又站了会儿说话,他看出真的是唐枚,顿时忍不住就叫了起来,然后连忙蹬蹬蹬的下了楼梯。 他一阵风似的站在面前,唐枚怔了怔,才礼貌的向他问候一句。 不料他急切道,“我正好有事要同你说,走,上楼去!” 第141章 自告奋勇 唐枚反正本来也要用饭的,就随他去了,进去雅间,只见桌上有一对碗筷,看来他刚才是跟别人一起。 白振扬笑笑道,“是一个朋友,已经走了。” 唐枚也不坐下,问他,“你有什么事说罢。” 白振扬就看了一眼刘妈妈,“妈妈能否退避一下?我只说一会儿。” 两个人原本是夫妻,刘妈妈心道,叫别人晓得肯定要闲言闲语,当下道,“我就在门口,白少爷还请快一些,小姐赶着吃饭呢,就要回去的。”说罢退到门口,有伙计来,也被她拦着,叫先等着,等会儿再过来。 白振扬这才说道,“我听说你要嫁人了?” “谁说的?”唐枚皱了皱眉,“没有定呢。” “啊,也就是说你真的要嫁人了?”他急道,“是不是许世子那混蛋逼得你?” 唐枚料不到他知道这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以前多敏锐,没有否定,那就是真的,白振扬啪的一拍桌子,“原来真有此事!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他竟然想欺男霸女呢!”又安慰她,“你不要怕,我肯定有法子阻拦他的,你千万不要随便找个人嫁了。” “随便,不,我没有。”唐枚淡淡道,“那人你应该也知道的,并不差。” 白振扬眼角一跳,“他又哪里好了?要真那么好,早就娶妻生子了,还会等到现在?要我说,肯定有哪里别人不知道的问题,你千万别着急。” 他看起来倒还比她着急,再怎么说,也是关心她,唐枚笑了笑道,“多谢你替我操心,我的事。我自会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就是嫁人么?”白振扬忽然一阵恼怒,都这么久了,他总也忘不了她。可恨的是,每次见她,她却总是那般云淡风轻,好像他们两个从来也不曾做过夫妻。那种感觉叫他十分的挫败,说到底,他就是自主多情的那一个。 唐枚轻叹一口气道,“那你又有什么法子?他要是去求了皇上赐婚。你能阻止吗?我还能不提早嫁人么?” 白振扬顿时语塞,看着她清亮的双眸,他猛的伸手握住她肩膀,“那你嫁给我不就行了?咱们好歹做过夫妻,也总好过你随便找个人嫁了,不是吗?” 这个…… 竟然被他想到这个主意。 对面的人五官俊秀,前途敞亮,若不是深知他的家人。唐枚也许会考虑,不管怎么说,白振扬还是属于能够调教好的这一类。可好马不吃回头草,纵使白振扬真的那么喜欢她,她也绝不会再做他的妻子,再做他们白家的儿媳了! “如何?”他焦虑的等待她的回答。 唐枚摇摇头道,“不好,我宁愿嫁给那个随便挑选的人,也绝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他失望的看着她。 “不为什么。”她眉心紧了紧,又舒展开来,一字一顿道,“嫁给别人。至少有任何可能,可是嫁给你,我定是不会喜欢你的,咱们何必还要重蹈覆辙,再互相折磨呢?你以后好好的过日子罢,不要再管我的事。”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好似一根钉子似的敲进白振扬的胸膛! 他为她担心,怕她嫁给那个混蛋,甚至想违抗父母之命再娶了她,可是却换来这个结果! 她原来真的就是那么无情的。 他的手垂落下来,眼神从她脸上落到地面,哑声道,“我真是错了,完全的错了,原先不该娶你,之后不该不喜欢你,最后不该又放了你。我,我原是自作自受……” 看他这般,唐枚心里不由一酸,可是,白振扬还年轻,他早晚都会忘掉自己,重新开始的。 这世界,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最后,什么都会烟消云散。 他颓丧的背影终于渐渐消失在门口。 以后,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了。 刘妈妈重重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切都不能重来! 看来小姐是铁了心的不会再同白振扬和好了,刘妈妈心知也不必多说,只另外找了个雅间,叫伙计上些好菜来。 夜晚,武阳侯府灯火通明,老太太心情像是极好,叫了一溜丫环提着鸟儿,依次进去,展露最近教养鸟儿的成果。 这些丫环原来是一人管着一只鸟儿的,喂食,打扫鸟笼,给鸟儿清洗,还要负责每日教它们说话。也有教会些鸟儿动作的,比如伸伸爪子,抖个翅膀什么等,还有能放出来在房间里衔个花儿,都是很有趣的举动。 苏三小姐来的时候,老太太正打赏那些丫环们呢。 金桔见到她来,忙行礼道,“奴婢这就去给老太太说。” “不急,祖母兴头正高,我在这里等会儿。” 金桔就带她先去了右边的耳房等候,里头几个丫环忙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就上来看茶。 过了一炷香时间,那边才算完了。 苏三小姐这才过去。 江妈妈早得了消息,对老太太说,“三小姐早就来了,怕打搅老太太兴致,一直等着呢。” 这孙女儿是极少来的,老太太正要叫她进来,丫环又通报说,大夫人冯氏也来了。 老太太不由一怔,这冯氏是大儿子的继室,自从进门后,同那兄妹俩就一直亲不起来,现在竟然会同苏若琳一起过来,她心里就有了些数。 两人上来给老太太行了礼。 冯氏笑道,“听说刚才娘在看赏那些丫环呢,鸟儿可是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 “有个雀儿倒是有意思,会卷帘,以后放在屋里,有人来,就把它放出来,雪梨她们可不是轻松了,冬天手都不用拿出来的。”老太太笑得很欢快。 其他人也都笑了。 “确实好玩,不过也只有娘养的这些好,看我房里那两只,怎么也教不会,少不得要拿来娘这里沾沾灵气呢。”冯氏讨好老太太。 “看你说的,我这里洞天福地呢?你们那就不好?要我说,是你手下的丫头偷懒,肯定没花功夫,你要学我没事叫她们比斗下,早晚都会了。”老太太说了两句,言归正传,“三丫头先不说,你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呢?” 冯氏犹豫会儿才说,“儿媳妇是看侯爷年纪不小了,若有个喜欢的,定下来才好……” 看她支支吾吾的,老太太皱了皱眉,“怎么的,是他叫你来说的?他难道有什么看上的小姐了?” 冯氏垂眸看了眼自己指甲上刚染的丹红,一狠心道,“是的,是那唐家二小姐,侯爷像是有些意思,不信娘问若琳呢。” 苏若琳怔了怔,继而惊异的看着冯氏。 她其实原本是要来求老太太宽限一段时间,不要再逼苏豫的,结果没想到冯氏来了这一出,给祖母说“孙媳妇”来了,而且那对象竟然就是唐二小姐,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 老太太自然认得唐枚,就看向苏若琳,“可是有此事?” 苏若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冯氏又道,“他们兄妹俩上元节去月影楼观灯,唐二小姐出了事,侯爷亲自去找的,两人骑了一匹马回来,别家的小姐他能这么上心吗?儿媳妇琢磨,难怪他别的小姐都看不上,可那一个二小姐却是和离的,又怎么好说出口,肯定怕娘不同意呢。” 老太太手握紧了椅子把手,她是不知道冯氏说得是真是假,可是三丫头的表情却耐人寻味。 莫非这事是真的不成?她目光落在苏若琳的脸上,这两人一同过来,若是说好的,那三丫头定然会要开口接话,现在怎的却痴呆起来?像是惊到了一般,如此说来,又不是约了一起来的。 那果真是大儿媳妇的主意?可那唐家二小姐却是同三丫头来往甚密,老太太想到这里,目光一沉,问苏若琳,“三丫头,你倒是说说,他可是你亲大哥,还能有比你更知道的?” 听祖母语气严厉了些,苏若琳心思百转,刹那间她下了一个决定,微低下头道,“哥哥那日确实是亲自去寻唐小姐的,也同她骑了一匹马,若说喜欢不喜欢,比起别的来,是不太一样。” 冯氏听她这样说,心里一喜,嘴角翘起来道,“娘,您看呢,若琳都这么说,所以儿媳妇才敢斗胆来求娘,侯爷他好不容易有个看中的小姐,娘不妨成全了他呢。” 如今两人都这么说了,老太太往后慢慢靠在椅背上,脑海里浮现出唐枚的样子。 她曾说过这个女子非上选,又是和离之身,要说愿意,她还真不愿意,身份完全是配不上苏豫的。 可难道真要行了那个法子?逼他娶菡萏不成?只怕菡萏嫁过来之后,依他那性子,必得要守空房。 她那样疼爱的一个姑娘,也就给毁了。 本是一桩金玉良缘,郎才女貌,偏偏却成不了。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叫她们两个先出去。 二人行了礼退到门外。 冯氏拿帕子在额头上按了按,同苏若琳走了一段路,才道,“看你祖母的样子,不知道肯不肯呢。” 苏若琳突地停下脚步,目光逼视着她道,“不知母亲是如何知道唐二小姐的事的?” 第142章 突如其来 冯氏嫁过来做继室的时候,苏若琳不过才四岁,在祖母与父亲的教导下,改口叫冯氏母亲,这一叫也叫了十一年,但是苏豫却从来没有改过口,即便到现在,都是连个称呼都没有的。冯氏心里自是气恼的很,可错在苏豫,她表现大度,至少老太太会赞赏,也就一直忍了下来。 听到苏若琳这一声冰凉的母亲,她抬手掠了下头发,淡淡道,“你都请唐二小姐来过几回了,上次你晕倒,她又来,可见情分深厚。” “母亲,我是说哥哥的事。”苏若琳道,“女儿竟不知道母亲会洞察这些。” 她又哪里要管苏豫的事,冯氏在心里哼了声,面上却笑道,“我也是见你同唐二小姐走得近,才猜到几分,你以往岂会有这样好的朋友?至于那月影楼的事,也是听人说的,那日可是好多人家都去观灯塔的呢,侯爷这样的举动,总会被人瞧见。就算我如今不提,也早晚会传到你祖母的耳朵里。” 她一门心思都在亲生儿子苏炎的身上,才不会去了解这些,今儿突然去找祖母,肯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撺掇了,苏若琳暗自猜想,莫非是二婶不成? 吴菡萏,哥哥不要,旁的人可求都求不来,娶了她,等于给自家添了分强大的助力,那吴家家财丰厚不说,最最重要的是,吴菡萏的表舅父乃是皇上信任的第一重臣,如今呼风唤雨,权倾朝野的顾逢年! 这般。二婶又岂会不想给自己儿子争这个可能? “你既也知道你哥哥的心意,就早该说出来,倘若你祖母不同意,咱们好歹也能合计合计。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竟还来借机训她两句。苏若琳笑了笑,“母亲说得对,不过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冯氏深有同感,老太太哪里就会那么轻易点头呢。 苏若琳瞧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道,“假如母亲真想成全了哥哥,还得需一个法子才行。” 冯氏很清楚知道唐枚的境况,这个和离的妇人,假使苏豫真的娶了她。简直就会成为京城的一个笑话,所以,她是一点也不介意促成这件事的。反正她是不被苏豫承认的母亲。她小意讨好,甚至为了他不惜去求老太太成全,外人眼里,可怜的是她,不知轻重的是苏豫! “若是真能为了他好,我倒是要听听。”冯氏问。 苏若琳便低声说了几句。 冯氏眼睛都笑得眯起来,连连点头。 到第二日,她便同老太太请求出门一趟,结果在路上拐了弯就去了唐府。 听说侯府的大夫人来了,张氏都有些不知所措。忙叫人把唐枚叫过来,自个儿亲自迎了出去。 冯氏观之可亲,一点不端架子,同张氏坐下来闲话家常。 张氏不知她的来意,心里惴惴不安。 这武阳侯府。就是二女儿走得近些。也只是因为苏三小姐的关系,什么时候竟牵扯到大夫人了。还亲自上门来,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她百般不得其解。 唐枚自也想不明白,匆匆的过来张氏这里。 “哎哟,不用多礼,快坐下。”见她上来行礼,冯氏笑眯眯的看着她道,“难怪若琳同你好呢,果真是个出众的小姐,这相貌百里挑一,人又重情分,我说呢,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的。上回若琳晕倒了,你惦记着她,我也没来得及同你多说几句话。” 唐枚记得那个情景,当时冯氏劝慰关心苏豫,而后者反应极是冷淡,她抬头笑道,“三小姐同我是好友,去看她乃是应该的,夫人这是缪赞了。” “还很谦逊呢,唐夫人,你这女儿教得真是好。”冯氏说着把手上一对赤金手镯摘了下来,对唐枚道,“真叫人越看越是喜欢,比花儿还美,这东西你戴肯定合适。” 居然还要送她东西,唐枚实在太诧异了,这侯府夫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啊? 张氏忙推却道,“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哪里好要,夫人还是收回去罢。” 冯氏有些不高兴,脸色微一沉道,“夫人可是瞧不起呢?” 她身后的丫环此刻也插嘴道,“这镯子夫人最是喜欢了,平常连我们碰都不给碰一下的。” “要你多嘴!”冯氏回头斥了一句。 到这个地步,再不拿就太不给冯氏面子了,张氏尴尬一笑,只得吩咐唐枚,“枚儿,还不快多谢苏夫人呢。” 真不知道搞什么鬼!唐枚皱了皱眉,道谢一句,伸手接了。 冯氏顿时笑了,“这样才好,你既同若琳是好友,以后多多来府里玩。” 唐枚点头称是。 冯氏又同她们闲说几句,这才告辞走了。 “到底是怎么了,那苏夫人一心要把东西送了你?”张氏随后连忙叫唐枚把那镯子拿了出来,仔细瞧了瞧后,感慨一声,“哎呀,真是个贵重的礼了,你看看上面镶的,好几颗祖母绿呢,得值不少银子!可当时我实在不好叫你不拿。”她拧起眉,严肃的问道,“你倒是快告诉我听。” “女儿也不知。”唐枚摇头,“我同苏夫人只见过一面,当时也没说话,她只问了下我是谁便走了,谁料到会上门来。” “这可奇了怪了!”张氏把镯子又交与她,“总不好莫名其妙来送这个。” 唐枚也很头疼,“只能等下次有机会见到苏三小姐,问问她了。” 张氏看她没有说假话,倒也罢了。 随后几天,唐枚都在揣测冯氏的意思,可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件事真是太诡异! 倒是苏豫,这日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本是在写字的,结果许畅忽然闯了进来,伸手就把他书案上的笔筒摔在了地上,然后满面怒容的瞪着他,开口就道,“好啊,没想到你真的做得出来!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我先看上她的,你这算什么?” 苏豫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许畅哈哈笑了起来,“你有种做,没有种承认吗?都叫了你那后母去唐府了,还瞒什么!” 苏豫一点儿不知道此事,自然答不上来。 “你这是又承认了吗?好啊,你既然要同我抢,可别怪我!” 看他面目狰狞,苏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淡淡道,“你说的这事我根本不知。” 他从来不说假话,如今又丝毫没有羞愧之色,许畅犹豫了会儿,难道真是他误会,可是那日分明是他坏了好事,就算这次不是故意而为,谁晓得以后又会不会?他冷笑两声,“好,不是你干的,那我现在就去请求皇上赐婚,你千万不要拦着!” 还是这般一意孤行,苏豫原也不想管他,可不知为何,忽地想起她坐在马前的样子,那一头乌发飞散到他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柔软与清香。 她这般玲珑聪慧,倘若嫁给许畅,结果可会是玉石俱焚? 许畅转身要走。 苏豫忍不住开口道,“她既不愿嫁给你,你何必要逼到这个地步,到时候就算娶了她,又能如何?” “娶了她,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不劳你费心!”许畅听他果然阻止,恶狠狠的回过头来,“怎么,你不忍心了么?早些承认不是很好?” 他一而再的咄咄逼人,苏豫心里也恼怒起来,冷声道,“是你做事不成体统,你当皇上真会准你不成!” “怎么不会?你看着好了!我这就去!” “孟广!”苏豫一声厉喝,“你有没有考虑到后果?不怕这样逼死她么?” “那她就去死好了!”许畅道,“她早说了死也不嫁我,那她就去死,你看她有没有胆子!” 那话残酷至极,苏豫手里的毛笔扑的一下飞了出去,重重没入窗棱,发出刺耳的洞穿声。 许畅眼里闪过一丝凶光,“你莫非原本是要拿它掷在我身上?” 苏豫不语,在那瞬间,他真有狠狠痛揍许畅一顿的冲动。 “好啊,你口口声声说对她没兴趣,我看你根本就是口是心非!”许畅盯着他看,咬牙道,“你敢说,你一点也不动心?你敢说,你那日救她没有一点私心?你别他妈的再拿你妹妹做借口!要是别的小姐,我看你根本一句废话都不会讲!” 有那么一会儿的静寂,苏豫缓缓道,“没错,我就是看不得你这样子娶了她。” 许畅终于大怒,抬手就往他身上打了去。 一时间,多宝格架子轰得倒在地上,上头好几样瓷器打碎一地。 两人从屋里打到屋外,几个下人惊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上去拉么,这二人都是学过功夫的,要是不小心被打到,断根骨头还算好的,只怕半条命都没有了。可不拉么,一个是侯爷,一个是卫国公世子,要是真出了事怎么得了? “不要打了,侯爷,许世子……”下人们只好在旁边苦苦哀求。 “快去叫三小姐来。”还是安庆想到了,赶紧派一个书童去请。 整个侯府,除了老太太,也只有三小姐才能让侯爷停下手了,可他心里万分疑惑,到底什么事能叫这两个人打起架来呢! 第143章 愿娶 苏若琳赶到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许畅气咻咻的走了,苏豫手臂上被许畅的匕首划了一刀,兀自淌着血。 她赶紧叫下人拿金疮药来。 苏豫脸色很是难看,对刚才的举动,他有些后悔,明明就不应该打起来的,怎的他却忍不了这口气,偏偏与许畅那混蛋计较! “哥哥,到底怎么回事?”苏若琳拿药给他小心涂抹。 苏豫不答,却道,“听说她去了唐家?你可知道?” 那个她是指冯氏,苏若琳是计划者,哪里不晓得,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是我叫她去的。” “什么?”苏豫挑起了眉,“你叫她去干什么?” “她同祖母说,哥哥对唐二小姐有意,祖母也这般问我了。”苏若琳小心的看了眼苏豫,见他脸色此刻已经冷的像个冰块一样,心里也是紧张不已,可这个时候她不能退缩,硬着头皮道,“我同祖母说了,哥哥对唐二小姐确实不同,后来还建议母亲去一趟唐家。” 苏豫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静得跟空旷的原野一样,叫人胆战心惊。 “哥哥不要生气。”还是苏若琳先开了口,“我想着许大哥也许会来,若是哥哥真不想管唐二小姐的死活,那我也就死了心,从此再不会把哥哥牵涉其中。可是哥哥你,你却同许大哥打了起来,可见哥哥心里还是关心她的,不是么?” 这句话一语中的。苏豫眉心拧了拧,他从不曾因为唐枚而问过自己什么,可是这时候,却由不得自己不问。 关心她么?也许是。 至少一开始的提防早已烟消云散。因为她对妹妹的真情,让他有了改观。 可是,真要娶她为妻…… 好似还没有到这一步。 “哥哥。可你还有更好的人选么?比起菡萏姐姐来,你更愿意娶哪一个?”苏若琳低声问。 苏豫这次没有犹豫,答案显然不是吴菡萏。 那个女子,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外表美似莲花,可却好像画中的人,没有丝毫生气。 比起她来。唐枚在他眼里,至少是多面的,生动的,她狡黠,冷静。随意,坦然,果断,那时候面对他的质问,甚至像只张牙舞爪,丝毫不知胆怯的小兽,把他激怒的差点摔了东西。 看见他眼里微微有笑意,苏若琳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了,试着劝道。“哥哥,你就娶她了罢,既然祖母都已经知晓,何不趁机成了此事?也好叫她摆脱困境!” 苏豫嘴唇一抿,他依然还没有松动。 苏若琳也不过分逼他,取来干净的棉布包扎伤口。 同许畅打斗的事情很快就在府里传了起来。老太太立刻就知道了,传话叫苏豫过去。 看着立在对面的嫡孙,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我早叫你不要同他一处,这下可好,打起来了!你当自个儿什么年纪,你可是侯爷!传出去不是惹人笑话?”她重重顿了顿手里的茶盅,“我也不好怎么说你,只有个问题不可不问。” 苏豫低着头,也不做任何表示。 “是为那个唐二小姐?”老太太眯起眼睛,她年纪大了,可这般看过去,目光依然晶亮。 苏豫没有立刻回答。 老太太是知道许畅的性子的,他从来都风流,可苏豫却不是这样,要说为了一个女人打架,可见这个孙子是动了真心。老太太垂下眼眸,喝了几口茶道,“以后三丫头也不要同那唐家二小姐来往了,是该定定心了。” 妹妹同唐枚的情谊已经好过了寻常朋友,如今老太太却不肯教她二人来往,苏豫开口道,“我同孟广打架是为别的,同她不相干。” 要不是许畅非得用这种无耻的法子,他亦不会恼怒。 “哦?”老太太张一张眼,竟然睁眼说起瞎话来,她想到大儿媳妇同三丫头说的,挑眉道,“你果真是喜欢那唐二小姐,才不肯娶菡萏的?” 苏豫眼眸一垂,又沉默下来。 老太太看的生气,猛的把茶盅扔在地上,喝道,“你就是死都不肯娶菡萏?” “是。”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犹豫。 “那唐二小姐呢,你是要娶她了?”老太太又问。 苏豫嘴角动了下,他从来不知道会有那么难以开口的时候。 老太太恨得牙痒痒,挥手道,“好,你既不喜欢她,那叫许畅那混小子娶了她好了,你干什么管她?我明儿就叫人去同卫国公说,以后别让那混小子再来咱们家胡闹,叫他去唐府提亲去!” 他闻言只觉一股气憋在胸口,怎么也不顺畅。 随着老太太最后一个字在耳边炸响的时候,苏豫沉声道,“她不会嫁到许家去,我会娶她。” 老太太手停在半空,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嫡孙总算肯成亲了,忧的是,那未来的孙媳妇着实不太满意,可又怎么样呢?难道再耽搁下去?她真的等不及!可恨大儿子去得早,不然就不信治不了这个臭小子! 说起来,还是自己狠不下心来,才纵得他这般任性!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苏豫伫立片刻,抬头看了看乌黑的天,觉得像是在梦里一样。 怎么自己就要娶妻了? 可又好似并不算别人强迫,他微微皱了皱眉,心里说不出是高兴,是迷茫,还是对未来怀有期许。 老太太歪在美人榻上,半天都没有动静,江妈妈都不知道怎么办好,正想着法子要逗她开心,老太太却自个儿说话了,先是叹了口气。“哎,就这样罢,他愿意娶就算了,若是以后不满意。大可以再休了,总比现在这样好。就算不成,他一个侯爷。什么样的小姐娶不到?” 江妈妈忙附和,“可不是么,就先娶来看看,其实那唐二小姐除了和离过,其他也算是不错的,唐老爷好歹是个二品官呢,他们家又与怀宁伯府也结了亲。” 老太太唔了一声。“就是怕别人笑话,不过那死小子从来也不怕这些的,我这张老脸算是被他给丢尽了!” 堂堂一个侯爷娶一个和离的妇人,整个京城也没见过的,老太太想着恨不得要抓自己的头发。怎么就养出来这样一个孙子呢!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连孝道在他眼里,好似也不算什么,这样一个人,要不是生在侯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侯爷是还没经历过什么事,以后就会好了。”江妈妈劝道,“他哪里知道您的苦心呢!” 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算了。算了,就当我欠他的,他既然只肯娶那一个,明儿你写个帖子,请唐家夫人过来。” 江妈妈道,“这就要谈了么?” “难道还要等?谁知道那臭小子会不会改变主意。我看他还不是很心甘情愿,可见对那唐二小姐也不是有多上心的。我要再等了下去,他忽然又不肯了,那得等到哪一日才能成亲?等我死了不成?”老太太说了一连串,差点被口水呛到。 江妈妈忙道,“好,好,老奴明日一早就去办。” “嗯,彩礼也可以准备起来了,我早些时候就写了单子的,你拿给我看看。” 江妈妈就去寻了过来。 老太太仔细瞧了瞧,点点头,“倒也够了,依她的身份,足够了,不用再添置什么,你明儿去库里点算一下,有老旧的都换了新的。” 江妈妈应了一声。 老太太肩膀松了松,终究还是不合心意,又长叹一口气,“菡萏这样好的,真是可惜了。” “菡萏小姐是少见的,不过侯爷不肯,可不是还有二少爷么?”江妈妈道,“老太太既那么喜欢,也不是没办法娶了来做孙媳妇的。” “修儿?”老太太嗯了一声,“他这年纪是也该议亲了,只不知道吴家可看得上,修儿是太过软绵了一些。再说,早前本是要把菡萏许给豫儿,不成也就罢了,可换了人,那边只怕会不高兴,未必就愿意的,菡萏又不是没有别的好人选了。” “老太太说的也是。”江妈妈点到为止。 老太太又挥挥手,“去把二老爷给我叫来。” 唐府二老爷正同牛氏二人在屋里讲话呢,今儿苏豫这件事着实惊动了整个府邸。 二老爷嘿嘿笑道,“哎呀,倒是有意思,娘估计可要气坏了,惯成这个样子怪谁呢?平常连我这个二叔也不摆在眼里的,也只配做些野蛮的事情,叫他当个文官可行呢?只能拿了命去沙场!” “老爷有什么好高兴?”牛氏拿了点心塞他嘴里,“他再怎么样,也是娘手里的宝贝,别人骂也骂不得,今儿就是出了这种事,还不是说两句就完了?他可是侯爷,哪个能责怪他,像咱们这样的长辈就没有更窝囊的了。” 二老爷脸色有些不好看,哼了声道,“这样的,也就是短命的相,只怕跟大哥一个下场呢!” 牛氏撇了撇嘴,“我是不想管他怎么样,就是修儿,怎么也该定个人家了。” “那一个还没有娶妻,哪里轮得到修儿?” 牛氏耸着肩膀笑起来,“老爷是还不知道他为什么打架呢?是为了唐家那个二小姐,我说呢,看起来眼光清高,最后就挑了这么一个!” 二老爷刚要问,门外有丫环轻敲了一下门道,“老太太请老爷过去呢。” 牛氏应了一声,小声道,“准是为这事,你到时候问问清楚,那唐家老爷唐士宁你也认识,少不得要促成此事。” 二老爷转念之间也明白了,笑着整了下衣服,披上一件银鼠皮褂子就出了门。 第144章 提亲 老太太看他进来,叫他坐下来说话。 二老爷恭敬的行了礼,等着老太太开口。 “你明儿去衙门的时候,抽空去拜访下户部尚书唐大人。” 果然是说这事,二老爷装作不知情,奇怪的问,“那唐大人,儿子倒不太熟悉的,怎的,娘是有什么事情,要去找人帮忙不成?” “是豫儿的事情,唐大人那二女儿,我瞧着不错,你去试探一下。”老太太拉着个脸儿,“看他什么反应,你回来再告诉我。” “哦,豫儿终于有瞧上的姑娘了?”二老爷本想借此讽刺两句,可一想,要是激怒到老太太反而坏了事,当下满面笑容道,“真是件大喜事呢,其实哪里还用试探,唐老爷不肯才怪了,豫儿这样的,哪家不是抢着要把女儿嫁过来?” 老太太心里也明白,她叫二老爷主动拜见,是怕节外生枝,想早点定下来。 “娘放心,我肯定办好咯!”二老爷站起来,“那别的还有什么事要儿子做的么?” 老太太摆摆手,“没别的事,你快回去用晚饭罢。” 二老爷便告退出来。 牛氏在屋里走来走去,眼见二老爷笑嘻嘻的走进来,忙伸手给他脱了褂子,等不及要追问。 “嘿,都不需要我费口舌,娘自个儿就同意了,急着要我去找唐大人呢,看来这事是铁定要成了。”二老爷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哎呀。咱们这大侄子总算要成亲了,哦,对了,那唐二小姐是什么样儿的。难道跟天仙似的不成?他倒看得上?” “刚才我是没说完呢。好看是好看,不过是个和离的。” 二老爷啊的一声,“早听说唐家有个和离的女儿,原来就是她?” “可是么。”牛氏揶揄的笑,“要不我怎会说挑了那么一个?哼,娘千挑万选,看上那吴菡萏,结果那一个根本不放在眼里,找了个和离的妇人。你说好不好笑?” “脑袋是被撞了罢他?”二老爷连连摇头,“娘居然也同意,别人问起来。我都不好意思说,把咱们一整个府的脸都给丢掉了!” “娘只晓得成全他的心愿,什么时候顾得上咱们了?”牛氏冷冷哼了声,“这脸面反正有娘带头没了,咱们有什么好说呢?我只想快快成了他的好事,然后再管修儿的。” 二老爷沉吟会儿,“反正我明儿就去说,不会不成,不过修儿……” “自然要吴菡萏了!”牛氏道,“修儿又哪里配不上。我同那吴夫人也相好的,不信她不肯。咱们家那一个不懂事的侯爷,你当吴夫人喜欢么?如今只要娘一句话,我看就能成,咱们这段时间把这桩婚事办好了。多尽点力。娘总会看在眼里的。” 二人一番合计。 第二日,武阳侯府就派了帖子去请张氏来府里游玩。 这才没几天功夫。先是侯府的大夫人来,这会儿又是老夫人来请,张氏完全是云里雾里,弄不清楚。 唐枚也一样不明白,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可这次也没请她,她倒不好同去,只在家里等着张氏。 因唐士宁不喜欢衙门的饭菜,午时都要家里派人送了去,唐枚早听张氏的吩咐,督促厨房准备了四个精致的小菜。结果送饭的人回来说,唐士宁不在衙门,据门上的人说,是有人请了他去酒楼了,唐枚也作罢,自个儿把那饭菜吃了。 到了申时,张氏才回来。 她满脸的不可思议,盯着唐枚看了又看。 唐枚一颗心直往下坠,张口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哎,你知道唐老夫人请了为娘的去干什么吗?”张氏像是受到惊吓,拉着她坐下来,“说是要娶你当孙媳妇呢,嫁给,嫁给武阳侯……”她结结巴巴,“那是苏三小姐的大哥罢?你可曾见过的?他岂会要娶你为妻?” 张氏再怎么看重自己的女儿,可也从不曾想到要与这种富贵人家结亲。 这可是侯爷啊!女儿嫁过去就是侯爷夫人,简直是想都不曾想过的念头!那唐老夫人又是先帝的同胞姐姐,怀宁伯府都是不好比的。 而自己女儿是和离过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她当时听完苏老夫人的意思,脑子里一直浑浑噩噩,都不记得是怎么答的。 秦妈妈却是喜不自禁,二小姐若是成了侯爷夫人,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老爷再如何,顶上天做个一品大员罢,可哪里好与有爵位的侯府比?太太以后有了二小姐做依靠,在家里的地位不知道要稳了多少呢! 此刻,唐枚终于知道什么叫大晴天打雷了,那许畅的事,她早些还有些知情,可这事,那是完全没有兆头。 看自己女儿一副呆掉的样子,张氏奇道,“你竟是真的不知?” “真不知。”唐枚回过神。 张氏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走的时候,一个丫环送来的,说是苏三小姐写给你的,你快看看。” 唐枚一听,忙不及的拆了信。 看完才知道原委。 这件事竟与苏若琳有脱不开的关系,她原也是为了救自己摆脱困境,不过信里说了好些苏豫的优点,又叫她不要怪她自作主张,实在是因为一些突发的事,才下了此种决定。 可就算是这样,苏豫又怎会肯的?唐枚皱起了眉。 “苏三小姐怎么说呢?”张氏问。 她把信放于袖子里,“没说什么,可能我同她来往了几次,老太太觉得我不错罢。” 事到如今,许畅得皇上信任的事还不如不说,省得张氏担心。 不过张氏也猜到一些,女儿同苏三小姐交好,可能是苏三小姐在侯爷面前说了好话,她沉吟会儿道,“不过之前王夫人那里,还没有一个答案,如今又出来武阳侯,你自己倒是怎么说呢?就算是侯府,若是你不肯,我也不会叫你嫁的。” 是要她在两个人里面挑一个么? 唐枚静默下来,想起那日夜里,苏豫纵马相救的事,此后,她就对他再也没有什么恶感了,而另外一个人,却是太陌生,如果一定要选…… “这两个人都是出众的,你倒是不急。”张氏忽地心情又好起来,笑道,“我早说你不必妄自菲薄,可看到了?还是好好再想想,到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秦妈妈不由也笑道,“之前还催呢,如今小姐成了香饽饽了。不过太太容老奴说一句,小姐与苏三小姐那么好,可见是有缘分的。” 确实是奇妙的缘分,唐枚听了,心里不由一动,假若这两个人是一手端平的,可是因为有苏三小姐,天平必是会倾向于苏豫。 只是,难道真的要就此嫁给他么? 她总觉得太不真实。 即便前方有许畅那条饿狼,一切也还是来得太快了。 到了晚上,唐士宁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回来。 唐枚用晚饭没多久,就被他派人叫了过去。 “我已经同苏家二老爷说好了,过两日他们家就会派保山来,夫人把东西都准备好,早些定下来,枚儿是二丫头,索性就在三丫头之前把婚事办了罢。” 起先张氏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听了才晓得他竟是自己就把这桩婚事给定了下来,顿时急得脸都红了,“老爷,你怎么也不同妾身商量一下,也没有问过枚儿,这可是枚儿的终身大事,总要好好商议的,如今这样仓促……” “还要商议什么?”唐士宁被她打断,也不着闹,他实在是太高兴了,武阳侯府非比寻常,如今武阳侯要当他女婿,岂有不乐意的,他还怕夜长梦多呢,“这种事你还要好好考虑什么?枚儿可是去当侯爷夫人!” 张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唐士宁哈哈笑了两声,眉飞色舞道,“夫人,你之前不是说鹜湖那农庄么,我看就全部给枚儿当嫁妆好了,咱们在苏家也不能短了脸面,还要添置什么,你尽管给枚儿,总要办的漂漂亮亮!不要叫人小瞧了。” 唐枚之前还在气恼,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她最担心的不过是唐家的家业被唐士宁败掉,张氏得个不好的结果,可没想到他却突然这样大方。 张氏又要开口,唐枚却笑着道,“多谢父亲,那青城,永州川山县的农庄,可也能给了女儿呢?” 唐士宁一点也没多想,挥手道,“你要喜欢,问过夫人,自去拿了。” 简直像是完全换了个人,唐枚眼睛一转,又道,“父亲,女儿既是要做侯爷夫人的,母亲同父亲也不好寒酸,女儿看母亲最近都甚少添置衣服……” “这还不好说?尽管去做了新的,夫人啊,你以后就是武阳侯的岳母了,哪里好穿成这样?”唐士宁看看张氏,“这首饰也是朴素了些,快多添置点贵重的,将来两家来往,也有些体面。” “说到体面,父亲,苗姨娘整日的叫人唱些艳曲,以前倒还罢了,可要是传到侯府去,女儿到时候如何在那里立足?那家里我也知道的,多得是些难缠的人,要问女儿可学到浓词艳曲了,我如何回别人,难道说父亲喜欢听么?” 不双更的话,一般都在晚上七点左右更新,谢谢竹运荣,淘气的悲伤的打赏~ 第145章 三喜临门 那苗姨娘正是教那些丫头学会了好来讨好唐士宁的。 要是平日里唐枚提这些,只怕要被唐士宁责骂,可现在又不一样了。唐士宁虽然有些恼恨,可想到女儿将来就是侯爷夫人,连带着他都有数不尽的好处,顿时就斥了起来,“是不成体统,夫人,你要好好管教她才行,那些个丫环都卖了出去,以后再不准弄这些了!” 张氏暗自咋舌,微微欠身,“是,妾身知道了,一定会好好管好苗姨娘的。” 唐士宁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又看看唐枚,十分的满意。他从来没想到这个和离的女儿还有这种好运道,简直就跟天上掉金子一般。 “你最近也不要经常出门了,在家多做女工,可知道?”他耐心叮嘱,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 唐枚点点头,“是,父亲。” 唐士宁又看看她,笑着去了书房。 张氏见他走了,忙道,“女儿啊,你真决定要嫁给武阳侯了不成?” 唐枚静默会儿,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细长白烟,心思百转。 她从来没想到嫁给苏豫会有那么多的好处,看看唐士宁变得多好说话,连带着母亲在家里也能舒泰起来,便笑了笑道,“父亲都已经决定了,还能说什么?母亲难道还能改变父亲的主意吗?” 要说之前她还在犹豫,可现在看出这个选择能一举解决目前最大的两个难题,她实在没有道理再去拒绝。 反正都已经想过要考虑王夫人介绍的那个人了,如今只不过换了一个苏豫。又有多少区别呢?区别只是哪个带来的利益更大些,只不过,她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罢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但幸好有苏三小姐这个好友在。她仍是觉得安心的。 张氏认真的瞧着她,“你好好同娘说,是真的想嫁么?不要担心你父亲。” “是真的。娘,我已经想明白了。”唐枚抱一抱她,“娘不要疑心我是害怕父亲,这门好姻缘实在是求之不得,苏三小姐又是我好友,没有道理拒绝呢。” 张氏见她语气诚恳,方才点点头。“也罢,你既然肯,我自然没有好说的,那就依你父亲了。” 秦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真是恭喜太太跟二小姐了。今年真是三喜临门呢!” “可不是呢。”张氏笑笑,“得快准备起来了。” 唐枚道,“娘有哪里要我帮的吗?” “你是待嫁的人了,哪里好要你来忙,少不得要叫你三婶来。”张氏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库里点算点算。对了,你原先的嫁妆都好好的吧,可有哪些要换的?” 唐枚摇摇头。“都好的呢。”又提醒道,“娘,可不要忘了父亲说的。” 趁着这次成亲,她要把唐家最重要的产业顺理成章的都握在手里,有道是钱财在手,万事不愁。唐士宁没有这些依仗了。以后看他还怎么发威! 这点上,她们母女俩心意相通,张氏早就有此打算。 唐枚说完便先告退回去了。 听说这件事后,身边几个丫环都惊诧的不得了,想起苏豫那冷冰冰的样子,红玉头一个奇怪,侯爷明明就好似很讨厌小姐的,什么时候竟然要娶了小姐了? 红玉她们并不知道上元节的事,那也只有刘妈妈晓得。 所以刘妈妈别提多高兴呢,“真是少见的缘分,小姐,你总算盼到如意郎君了。” 到底是不是如意郎君,还未可知,不过,就苏三小姐信里所提到的,苏豫看起来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没有通房没有恶习,父母又早已去世。有个继母,好似在家中没有地位,也就是孝敬老太太要花些功夫。 唐枚托了腮,默默出神。 眼下不得已,又综合利弊,最终决定了这条路,也只能尽力把它走好。 随后隔了三天,侯府就派了保山来,是唐老夫人的一个表弟郑大人,双方合了八字后,过两日就把日子都一并定了下来,时间压得非常的紧,就在三月十六。 许畅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气得快要疯了! 他哪里想到苏家的动作那么快,原本以为老太太定是不会同意,也没料到苏豫真会娶唐枚,恨得在屋子里一通乱砸。他要不是因为还有个父亲压在头上,岂会需要这么多时候,生生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如今什么都晚了! 唐家却是一团喜气。 贾寄容是二月出嫁,两个人只隔了半个月的样子。 贾氏同张氏在屋子里闲聊,她喜得直笑,“哎哟,真是喜事一桩又一桩,大嫂你这下可欢喜了罢?枚儿竟是做了侯爷夫人,啧啧,想都想不到的!幸好嫁妆都是齐全的,不然可不是要忙得找不到南北,饶是这样,旁的点算也是要费不少时间呢。” “是啊,跟做梦似的,我如今还没醒!”张氏捏着眉心。 秦妈妈拿着美人捶给她敲腿,“哎,自从这事在京城传开来,才几日,都有好几家夫人过来拜见了,可见这武阳侯府的气势。” “那以后大嫂有得忙了。”贾氏笑道,“就是大嫂不要太心软,那些人还不是有些别的心思。” 两人正说着,唐家三个小姐过来请安。 唐芳一路都在同唐枚说笑,无非是问未来的姐夫如何如何,又舍不得唐枚。而唐妍的心情,除了用震惊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好形容的,她真没想到唐枚这样的身份竟然还能做侯爷夫人,简直叫人难以相信,除了这份羡慕之外,幸好她的姻缘也算不错,倒也能静下心过来祝贺。 “娘。我正好做了一双鞋子呢,您看看合不合脚。”唐芳一进来就把鞋子拿出来。 她同唐枚学了一段时间,有很大的进步。 张氏极为高兴,忙脱了鞋试脚。“很不错,就你以往的手艺,已经很好了。” 得母亲夸奖。唐芳甜甜的笑了起来。 贾氏喝了一口茶,看着唐枚打趣,“我这在担心茶行呢,你要嫁人了,那茶行如何弄呢?” “还是照常开,只我派人看着就是,三婶自不用担心。” “我是怕你嫁人了忙不过来。你娘还不是怕你劳累?要不就算了,我也不缺这点。” 唐枚忙道,“王管事如今也很有经验了,交给他管完全不成问题,三婶你可不许说话不算数。我这全都准备好了,你要一抽走,可不是白忙了,我可不依的!” 贾氏拍手笑起来,“看看,还是这个样子,你就惦念着这些,以后嫁人了,还是多放些心在侯爷身上。可跟以前不好比。” 她话里有话,以前在白家,家里情况还不算复杂呢,这都弄的和离,如今侯府什么人家,上有苏老夫人。又有别的二房三房,一整个大家族都需要慢慢适应,处理得好如鱼得水,处理的不好,只怕就是龙潭虎穴。 唐枚会心一笑,“我自会注意。” 张氏却说起唐旭的事情来,“到二月,旭儿就要参加会试了,你们三婶说枚儿又有这样的好姻缘,说该去进香呢。” 又是去庙里烧香,唐枚对此不太感兴趣,不过看看风景她却很乐意,便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其他两个小姐自然也高兴,她们也都要嫁人了,很想求个顺利。 “也好,我同寄容也去。”贾氏笑道,“你们这一嫁,以后再相聚可要等一段时间了。” 唐枚听了,看看唐芳,顿时有些不舍得。 唐芳也伸手拉了拉她,小声道,“咱们还是可以经常见的,怀宁伯府同武阳侯府并不太远呢,大不了我偷偷溜出来。” “别说傻话了。”唐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见她二人说悄悄话,唐妍垂下眼眸,心里有些发凉,不是同一个母亲的到底不同,她离开家,又有谁会想念呢?远在玄妙观的姨娘如今又可好? 月底,柳氏果然同唐旭,还有唐英过来府里。 看到唐枚,又是恭喜了几句。 唐英见母亲这般热情,只在旁边翻眼睛。 不过是个侯爷夫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了?那些富贵人家的男人有几个好的?指不定就同那个卫国公世子一样呢! 倒是唐旭过来问了好。 唐枚送了他一个刻着莲花白鹤的白玉笔筒,预祝他会试顺利。 “多谢二堂姐。”唐旭摸了摸笔筒,很是喜欢。 一众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得去往天清寺。 一天下来,又是上香,又是抽签,又是解签的,弄了好些时间,幸好下午得空,几个小姐去看了看风景,到了晚上天黑才回到家。 结果一到家,就听说苗姨娘生病了。 上回张氏把那些学唱曲的丫环给卖了出去,苗姨娘气得差点吐血,跑去找唐士宁告状,结果反而被狠狠责骂了一通,倒也平静了几日。谁想到这会儿又闹起来,不吃不喝的,硬是要把自己弄死的样子。 “说是把东西都给了你,两个少爷都不好活了。”张氏摇了摇头,“定是听说了你的嫁妆。” “这是早晚要闹的。”唐枚也不觉得奇怪。 唐家的家业本是大部分都要留给儿子的,结果被她拿走那么多,苗姨娘岂会甘心?饶是陈姨娘生性纯良,只怕为了唐宏,心里也多少有些不愿意呢,别提本来就直来直去的苗姨娘了,唐枚道,“也不要管她,反正父亲答应了的。” 张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她是太不知足了,哪里什么都给你,家里现有的,只要好好经营,吃个一辈子都足够了。” 母女俩说了几句,唐枚就回去休息了。 明天开始五天连着双更哦,童鞋们支持下订阅啊,谢谢大侠一个的粉红票票~~ 第146章 开张 苗姨娘一直闹到第二天,唐士宁被她吵得头疼,原先还有几分疼惜,后来直接就冲过去,把屋里头的东西砸了一地,苗姨娘才吓得不敢吱声。 等他一走,苗姨娘急道,“你看看,哪里有用!还把我东西都打碎了,亏了钱呢!” 刑婆子气得不行,骂道,“你就会一味的闹,不会讨好老爷么?如今弄成这样,反而叫老爷生厌,以后可如何是好?没瞧见东西就叫二小姐拿了去,她充当了嫁妆带去侯府,以后哪里还拿得回来呢?哎,你真是没用!没一点脑子!” “又关我什么事,你也不要血口喷人,我都要教那些丫头唱曲了,结果怎么样,这种讨好还不是没用么?”苗姨娘恶狠狠道,“你们不过雇了我来弄些家业,我如今给老爷做妾,还听你们的就不错了,再逼我,我懒得再管这事!惹得老爷不高兴,鸡飞蛋打,我什么都没有!” 刑婆子还真怕她撒手不干,忙道,“哪里就是全帮我们,如今你有了二少爷,以后母凭子贵,府里什么东西不是你的?现在被二小姐拿走,你同柏少爷还剩多少?你自个儿不会算?” 苗姨娘自然知道这些,盘腿坐在床上道,“柏儿还小呢,我要这么早打算?我这般闹还不是要成全你们?哼,你再骂我,我是再不会管的了。” 刑婆子立刻软了下来,亲手倒了茶给她,安抚道,“好罢,好罢,是老奴太急了,看样子确实不能着急,把老爷惹怒了没得好果子吃。如今之计也只好忍,你得多学学陈姨娘呢,看她对太太对恭敬的。” “你是一时风一时雨!早前叫我不要服软。如今又要我学陈姨娘?”苗姨娘被她烦的要死,拿起茶盅扔在地上,“我歇息几日再说,柏儿呢。抱来给我。” 刑婆子也顺着她,忙叫奶娘把唐柏抱过来。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苗姨娘还是很疼爱他的,接过来亲了亲,就搂在怀里逗弄玩去了。 二月十六,在西城的茶行终于开张。 唐枚如今有大婚在即,倒不好过度抛头露面。便叫刘妈妈去全程看管。 因她那铺子在东城打响了名声,又早已酝酿许久,如今牌子一挂出来,立刻引得客人纷纷进来,有看新鲜的,有来学点门道的,也有当即就购买的。王管事又请了些舞狮队在门口庆贺,吸引众人目光。一时热闹不已。 园香茶行原是其中生意最好的,今日也被抢了风头。 掌柜看那边形势大好,不免有些忌惮。又因这关系棘手,就派了个伙计去同牛氏说一声。 这茶行如今是牛氏手下的,她每个月都要伸手来拿银子,若是生意被那家新开的抢了一些,指不定就少了,掌柜的可不想被牛氏责骂,就想着预防一下。 牛氏听说了,当即就翻脸,“只不过开了一家新的茶行,这都要同我说?我每月付你们钱。是给你们吃喝玩乐来的?这点事都要我来想法子不成?” 那伙计忙低头道,“只因这家茶行不一般,掌柜的才要小的来同夫人说。” “怎么不一般了?”牛氏哼了声,“难不成还是哪家皇亲国戚开的么?” 伙计道,“是唐家的二小姐……” 这里面的关系有些奇妙,唐家二小姐马上是要嫁给武阳侯的。也就是牛氏未来的侄媳妇,如今做了生意上的竞争者,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是她?”牛氏一挑眉,顿时想起那次利用当铺陷害唐枚不成,自己损失的一批银钱,没想到她居然又来西城开茶行,不由肚子里窝了团火。要不是怕老太太真的逼苏豫娶吴菡萏,她才不让那唐枚轻易嫁进来!虽然是个和离的,到底也不是笨的人,要对付还是要花些功夫。 牛氏叫伙计走了,带了丫环去老太太那里。 只见三夫人杨氏也在,她笑着道,“三弟妹又在陪娘闲话呢?” 那杨氏她也是看不惯,成日的在老太太身边,又不是近身服侍的丫环,却弄得跟个下人一般。 杨氏点点头,“刚才同娘出去看了园子里的梅花,二嫂怎的突然来了?” 就许你不停的献殷勤呢?牛氏暗自冷笑一声,叫丫环送上一盒茶叶,微微笑道,“想着娘喜欢喝龙井茶呢,才得了一罐明前的,就给娘送来了。” 牛家是京城巨富,产业遍天下,牛氏手底下也是有好几个铺子的,杨氏听闻,手慢慢抚了抚暗青色的裙边,翘起嘴角道,“二嫂果真懂得娘的喜好,刚才娘还在说家里好的龙井茶用完了呢,你就送了来。娘,您下回干脆要吃那银丝面了。” 老太太扑哧笑了,“你就别为难你二嫂,她哪里去弄银丝面,那东西可要当时做当时吃的。”一边叫丫环拿了茶叶,夸道,“你那里的茶叶定是好的。” 牛氏也不理杨氏,直接说到正点上,“说到茶叶,刚才伙计来说,原来唐二小姐开了家茶行呢,就在我那茶行不远处。早就听说她原本那家生意很好,竟还不知足,从东城开到西城来,我看我那铺子生意就要不好了。” 老太太听了笑了笑,“你那铺子做了多久了,还怕这个?” “怎么不怕,她手段厉害呢,娘没听说么?上回的事,都说她同官府勾结,诬陷她铺子里头的一个管事。” 这是摆明要弄臭唐枚的名声,好叫她嫁过来之前,老太太就对她完全没有好感,不过着实太直白了些。 杨氏抿嘴一笑,“可我还听说她拿了笔钱出来给怀善堂,做了好事呢,知府大人都贴了告示。” 怎么就拎不清来搅和呢,又关她什么事?牛氏有些恼火的看了看杨氏,但也不好点明了,淡淡道,“我也是听说的,哪里晓得她铺子内里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只叫雪梨泡茶,也不管她们说什么。 牛氏见没起到什么效果,登时很失望,索性说起大婚的事宜来。 茶行开张第一日,生意兴隆,赚到了比预期多的钱财,唐枚很是把王管事夸奖了一番,就让他直接负责这个分行,而原来的铺子由她以前提拔的二管事同王管事的儿子一起管理。 贾氏隔了几日把贾寄容嫁出去之后,就在附近寻觅住所,倒是看中了一套院子,这日就同张氏来商量。 张氏知道再难挽留,听说离得近,心里还是欣慰的。 “等寄容回来一趟,我就打算搬了。” “那里真合适?”张氏又在细细问了下,“以前住了些什么人可知道?” 贾氏笑道,“都问过了,全是清白人家,也没出过事。那里格局也是好的,现住在这里的李家原先也是官宦人家,是到这一代才不行了,他们觉得京城花销大,想回老家做些小本买卖,这才愿意卖了,说起来,也是时机好呢。” “既这样,我也不留你了,到时候少什么尽管来这里拿,你们一家子重新过起来,样样都要购置,不小的花费呢。”张氏叹口气,“就是谦儿跟着去,宏儿又得想着了,这两孩子天天在一处的。” “这么近怕什么,不过走几步的事,或者叫谦儿时而来住住也无妨。”贾氏知道她不舍得,挽了她胳膊道,“要不我也时常过来?” 张氏这才笑了,“那还差不多。”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头丫环道,“外院几个管事说,侯府的聘礼送过来了,正要往里头运呢。” “哎哟,这么早就来了。”贾氏拍手笑道,“我可要看看怎么样呢。” 张氏忙叫人去把唐士宁请来。 不到一会儿,一箱箱的东西就搬来了,把两大间库房都堆得满满的。 刘妈妈听到这消息,笑眯眯的同唐枚道,“聘礼果然丰厚的很呢,已经送来了。” 几个丫环也都高兴的笑起来。 晓月芝兰两个看到屋里头的情景,两人面面相觑,晓月轻声道,“也不知小姐会不会带了咱们去,上回去白家,也只带了红玉姐姐几个,回来后,小姐倒是变了,待人都很好。若是这次我能去侯府,哦不,哪怕看一眼都值了,也不知那侯爷什么样子呢。” 芝兰同样向往,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才道,“我看是要带咱们去的,你想想,绿翠姐姐,红玉姐姐两个人都年纪大了,指不定就要嫁人,到时候小姐人手哪里够呢?那侯府听说可大的很呢,她们说不定就去当了管事,小姐自然要添些人服侍的。再说,院子里除了咱们根本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太太那里的几个也都早给了三小姐,四小姐了。” “被你一说,还真是呢,难怪我娘叫我事事小心,别笨手笨脚的。”晓月嘻嘻一笑,“都看出小姐能嫁到富贵人家去了。” “你小声点,被人听到可不好了。”芝兰掩住她的口。 两人顿时又安静下来,坐在门口台阶上,数着天上星星,一边幻想以后去了侯府会是个什么景象。 这几天第一更都在下午两点左右,第二更是在八点~~ 第147章 再嫁(一) 离婚期越来越近,唐枚也有些心慌起来。 这个时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其实就算没有这次危机,她要嫁人,只怕也做不到深刻了解对方,或者就算她存了这样的心,想同对方从朋友做起,再互相爱上,恐怕也没有这个机会。 所以,这基本上是一个先结婚后谈恋爱的年代。 现在,她正要赶上这一趟车。 而倘若后期恋爱谈不成,也许就要二次和离了,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这家里,如今最高兴的就是唐士宁。 身为未来侯爷的岳父,武阳侯府的亲家,他一整个人都飘飘然,面对时不时来讨好的同袍官僚,享尽了甜言蜜语,以至于消化不良,最近对张氏,唐枚二人简直好的无以复加,叫人刮目相看,而苗姨娘,家产什么的已经成了浮云。 所以,唐枚也受了这份厚礼,张氏划来的四个农庄,三家铺子,全都拿来充当嫁妆,连同她原先的加在一起,绝对是笔极为巨大的财富。 “这些地契一定要收好了,庄上的人还是原先的,你都带了去,换了新的只怕不熟。”张氏细心叮嘱。 唐枚连连点头。 张氏想到她明日就要出嫁,眼睛不由又红了,伸手摸摸耳边的头发,语重心长道,“这次可要好好的,别再像之前那样,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你别放在心里,到时候越积越多。自是难以解决了。”虽然知道女儿已经很成熟,可她仍是不放心。 “我知道,有什么事定会派刘妈妈回来的。” 张氏拍拍她的手,又问。“是了,红玉跟绿翠两个人你倒是想怎么办呢?我想要不要就许了人?” “不急,我也没给她们找到合适的。”唐枚忙道。她同这两人相处久了,早就有了感情,哪里会随便配给人,定是要挑些好的,不然有她们自己看上的,她也会成全。 张氏便道,“那也随你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唐枚才回去休息。 晚上也是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弄的红玉起来好几次问她是不是不舒服,直到天都要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早上,唐芳就来看她了。一直赖到全副夫人来还不肯走,硬是在旁边看着别人给唐枚梳妆打扮,那眼泪后来就慢慢流了出来。 “大喜事儿,四小姐哭什么呢?”刘妈妈劝道,“以后又不是不能见的。” 唐芳只抽涕不止,把脸都哭花了。 唐妍倒是安静得笑着,送了唐枚一个绿莹莹的玉镯。 那镯子看起来就很值钱,唐枚忙谢谢她。 “四堂妹,看你哭成只臭猫了!”唐英掀开门帘也进了来。“过不了多久你也要嫁呢,到时候还不得哭得死去活来?” 刘妈妈听她说话不吉利,咳嗽一声道,“堂小姐也来了呀,这里坐。” 唐英倒是不坐,从怀里拿了个羊脂玉的簪子给唐枚添妆。 这簪子比起唐妍送的还要值钱。唐枚不由疑惑,后来想,定是柳氏叫唐英拿来的,不然依她的脾气,哪里肯送这么好的首饰,又见唐英嘴唇抿着,时不时露出不屑之意,更是看得清楚了,想着以后等她嫁人再还了就是,便也收了。 天一黑,外头爆竹就响了起来。 片刻间,就有人来通报,说侯府来迎亲了。 刘妈妈忙把凤冠给唐枚带上,又盖上个红盖头,小心扶着出了门。 轿子听在门口,唐芳伸手握了握唐枚,哽咽道,“二姐,我在家会好好的,你不要担心娘,我会听娘的话……” 唐枚心里一酸,听着那轰天的鞭炮声,想起在这里渡过的时光,想起张氏对她的疼爱,想起她当年遇到意外,连与父母最后告别一声也不曾做到,眼泪也不由得流了下来。 “乖妹妹。”她摇了摇唐芳的手,松开来,进了轿子。 她已经经历了几次新的生活,这一次,她也会好好面对。 外头喧闹的声音渐渐像是消失了,她靠在软软的轿子椅背上,慢慢闭起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几声高昂的锣声突然的敲响,她知道,应是到了武阳侯府了。 刘妈妈扶她出来,拿了苏豫手里的红绸给她。 已是春天的夜晚,可这红绸仍是冰凉凉的,她伸出手,轻轻握住。 那纤长白皙的手指像闪着荧光的美玉,与那艳丽的红色相称,说不出的漂亮。苏豫低头看了一眼,细细回味这些天的辗转难眠,可也仍然没有得出一个答案,只觉得这次娶妻,好似春天,说来了就来了,叫人挡也挡不住。 两人一路走到堂屋。 屋子里满满的人,唐枚头上有盖头,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耳朵边一阵嘈杂,幸好有刘妈妈的提示,才安安稳稳没有出错,顺利得听从主持大婚的司仪吩咐,同苏豫行叩拜之礼,随后就被牵引去了洞房。 从刚才的闹腾,又进入了一片寂静。 唐枚在床上坐下来,过了片刻,听得像是全副夫人来了,叫苏豫把盖头揭下来。 她心里一阵紧张。 虽说她如今是个二婚头,可其实前一世,她是没有结过婚的。 苏豫接过小巧的银秤,伸到了盖头下,轻轻一挑,只见唐枚低垂着眼睛,好似入定般一动不动,别说同他双目对视了,根本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他不禁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忽视掉她挺立的鼻子,绷得紧紧的红润嘴唇。 “小姐。”刘妈妈见她这般,忙出声提醒。 “啊?”唐枚心道,难道还非得看一眼?便抬起眼睛朝苏豫看了看。 那眸子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漫不经心。 苏豫正等着她呢,两人目光就撞到了一起。 还是第一次那么清楚的看着他,唐枚目光动了动,掠过他飞扬的浓眉,狭长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又落在他不厚不薄的嘴唇上。下面是个方端的下巴,她暗道,原来还是个美男子,又想起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嘴角不由翘了翘,光是外表来看,她倒是一点不吃亏。 苏豫注视片刻,回身把银秤交给全副夫人。 这时,苏家二位小姐来了,见到苏若琳,唐枚顿时笑容满面。 全副夫人说了几句吉祥话,叫人端来桂圆莲子羹,让苏豫同唐枚吃了。 刘妈妈忙送上早就预备下的荷包,亲自送了她出去。 “大嫂。”苏若琳抑制不住的高兴,几步走上来,握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几眼,称赞道,“大嫂好漂亮!” 苏二小姐也打趣,“简直是个仙女儿,大哥好福气呢。” 苏豫见她们围在一起说话,就径直走了出去。 苏二小姐掩着嘴笑,“大哥不好意思了呢,三妹,见一见大嫂就走了,大哥敬完酒就会回来的。” “嗯,我知道。”苏若琳笑起来。 唐枚虽然有千言万语同她讲,可一时之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若琳也觉得如此,故而说两句便道,“明儿再来看大嫂,我同二姐先回了。” 见二人走了,刘妈妈笑着道,“小姐可要吃东西呢?” “不太想吃。”唐枚摇摇头。 “那就洗个澡罢。”刘妈妈看看她,“这一趟看你出了不少汗。” 屋里还有两个陌生的丫环,此时上来见礼道,“少夫人,奴婢叫水莲。” “奴婢叫水灵。” 两个人都生得极为标致,尤其是那个叫水莲的,虽说是个丫环,可那一举一动倒是像极了小姐,优雅端庄,同她的名字一样。还有那一个叫水灵的,也是长得清秀漂亮,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刘妈妈看二人一眼,脸色就有些沉下来。 不是说侯爷没有通房的么,这两个又是什么? 唐枚给她们一人一个荷包。 “少夫人要洗澡呢,你们去准备准备,”刘妈妈吩咐,她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那净洗房在哪里,也不知是要怎么准备的,自然要原先的丫环来。她又叫红玉,轻声道,“你跟着去看看,正好都弄懂了,以后也不要叫她们。” 唐枚看她那么防备,心里好笑。 “少夫人别笑,以前在白家那事还少么?”刘妈妈很严肃,这次她一定要提早预防了。 “好罢,都交由妈妈处理。”唐枚伸手把头上的凤冠拿了下来,那东西真重,把脖子都要压弯了。 绿翠见状就扶着她去到花梨木的梳妆台,把她头上几支首饰并一对珍珠耳环取下来,又找出玉梳给顺一下头发。 唐枚抽空环顾了一下卧房。 家具什么的很简单,并没有因为要大婚而弄的富丽奢华,里间一张紫檀木描金大床算是最贵重的了,床头两个高几上空荡荡什么也无,连个花瓶都没有。右手边一尺远是个多宝格,也没设置什么,除了两个瓷器玩意儿,都空着。 倒是东边窗下有张楠木书案,上头各式砚台有四个,笔架上更是插了一排的各色毛笔,可见是平日里最为看重的地方。 可她四处看看,墙上又没有字画,一色的雪白,这喜房当真是冷清的可以。 幸好床上的被子,帐幔都是艳丽的大红色,不然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呢。 谢谢leer8181的粉红票票,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148章 再嫁(二) 红玉很快就回来了,说已经准备好热水,就等着唐枚去。 她便站起来,去了隔壁的洗漱房。 那水莲,水灵还在那里,绿翠跟了进来,客气的对她们两个笑着道,“两位妹妹先去歇息一会儿罢。”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少夫人暂时不用她们服侍。 那两人福了福身,告退走了。 唐枚脱了衣服躺在水温舒适的浴桶里,想到一会儿要跟苏豫同床共枕,心里头就有些七上八下。 洗完澡出来,绿翠给她拿手巾抹头发,刘妈妈则时不时的在门口张望,可苏豫一直都没有回来,只听说前头很热闹,便想着毕竟是侯府,侯爷大婚,今儿来得客人肯定特别多,一时半会儿脱不得身也是正常的。 “妈妈,你坐罢。”红玉忍不住笑,“晃得少夫人都头晕了。” 刘妈妈笑骂一句,“别胡扯,我只在门口,哪里妨碍到少夫人了?去,你问问少夫人,要不要吃点东西?” “才问过,说不想吃。” “那别管了,就去厨房要碗紫米粥来,她说不饿,拿来还不是吃了。再说,这会儿能不吃点东西么?等会准得饿的,到时候半夜三更的去厨房,又得叫人忙乱了。” 红玉听了脸红了红,掩着嘴笑道,“那我这就去。” 刘妈妈叫住她,“瞅瞅那些人什么脸面,都记好了,你虽是新入的侯府,也不要怕她们。” 红玉点点头,“我不怕,大不了回来叫妈妈出拳头去。” “又胡扯,我还能第一天就来打人呢?快去!”刘妈妈坐下来,给自己倒了盏茶喝。 唐枚这会儿正发呆,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看书罢,哪里看得进去,说同绿翠闲话罢,也没有话讲。只感觉到心里一阵阵焦灼,分不清是希望时间快快过去,还是希望它慢慢的到来。 “少夫人,还是喝点粥罢,总要吃一点的。”红玉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妈妈也担心呢,叫奴婢让厨房新做的。” 唐枚本是毫无胃口。可此刻也没事可做,便索性拿了来吃。 这粥炖得糯糯的,香甜可口,倒是一会儿就吃完了。 “这儿厨子的手艺倒是不比宋娘子差。” 红玉听了,便道,“奴婢也仔细瞧了,那金娘子手脚麻利,极爱干净的。淘个米都自己动手,比宋娘子还要心细些。” 宋娘子是唐枚专用的厨子,不过这次她嫁到侯府。倒不好立即跟过来。府里的厨子肯定是苏豫惯用的,不可能换掉,要是宋娘子贸然来了,不知怎么安排,可不是耽误人么?就先留在唐府,实在不行,也只好由她重新去找雇主了。 如今听起来,那金娘子倒是很好的,唐枚把碗放下。 刘妈妈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少夫人。侯爷回来了。” 唐枚心里一震,不由自主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只觉得脚步有些沉重,停了停方才好些。 “侯爷。”她向苏豫一福身行礼。 苏豫瞧她一眼,看她已经换了身海棠红的常服。头发松松挽了个发髻,比起刚才新娘打扮时的浓丽,清爽了好些,便点点头道,“你坐着罢,我去清洗一下。”说罢自己动手脱了外袍,又去柜子里拿了干净的常服便出去了。 红玉不由奇道,“怎么都没听要厨房送水呢?” “是啊。” 刘妈妈也奇怪,把头往外面伸了伸,只见两个还没有留头的小厮担了水要去洗漱房。 外头水灵听见了,轻声对刘妈妈道,“侯爷惯来用冷水的,倒不用准备。” 唐枚浑身一个激灵,这天虽然已经是春季,不过用冷水还是很恐怖的,没想到这人竟是一点不怕冷…… 刘妈妈便缩了回来,朝绿翠红玉道,“少夫人要休息了,你们也别留着了。” 那二人心知肚明,自然就出去了。 刘妈妈又看一眼外头的水莲水灵,“你们都去睡罢,今儿叫她们值夜。” 水莲水灵互相看一眼,水灵嘴角微微一挑,朝红玉与绿翠二人福了福身,“那劳烦两位姐姐了。”说着就通水莲携手去了。 刘妈妈满意了,去了旁边耳房休息。 唐枚在窗边站了会儿,只见天色已经浓黑,心想倒是亥时了,时间已经不早,便去了里间。 过了半柱香时间,苏豫回来了。 屋里只剩下唐枚,她静静的坐在床边,看到他返身关上门,心就有些快速的跳起来。 这次同床而眠与在白家并不一样。 白振扬,她可以很好的看穿他,乃至于躺在他身边,也并没有丝毫的担心,最终更利用他的弱点来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可这次呢?苏豫娶她到底是为何?她只知道自己借此摆脱了困境,可接下来的事情并不好预料。 烛光下,她端坐如雕塑,可一双眸子闪闪烁烁,可见是在想着心事。 苏豫附身吹了烛火,淡淡道,“不早了,睡罢。” 他径直脱了衣服,掀开被子上了床。 面对这个状况,唐枚呆了呆,似乎有所了解,又似乎抓不到什么,她慢慢伸手把外头的衫子脱下来,然后一点点挪到了被窝里。 屋子里一片安静,静得像是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调节下气氛?还是就这么睡了呢?她躺在那里,有些犹豫。 谁料他一只手忽然伸过来。 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她惊慌的用手撑起身子,抬起头,正对上苏豫闪亮的眼眸,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饶是她早已不是青涩的小姑娘,也还是涨红了脸。 他的手在她的背上一阵抚动。 那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袭上来,引得她起了一身的细栗。 她身躯绷得笔直,呼吸声比他还要沉重,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极大。像是受到了惊吓般,与她往常镇定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苏豫的眼眸微微一眯,手不由用了些力往下按去,她微微悬空的身子登时就被迫落了下来。 那胸口两团软肉又再次压在自己身上。他顿觉浑身一热,紧贴住她,探手从她衣襟里摸了进去。 她的肌肤好似完美无瑕的温玉,只是在他深入到那团软绵绵的地方时,身上的人一阵乱扭,他连忙伸手紧箍住她,一边低声道。“别动。” 唐枚都不知道怎么办好,看来今夜必定是要“入洞房”的了,只同一个不甚熟悉的男子这般,她着实很不习惯,不受控制的就想逃开。可理智又告诉她,既然嫁与此人,那就是夫妻了,势必是要行此事的。这又是她的义务,当下只得忍受着,任由那双大手在身上到处抚摸。 苏豫此刻又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她衣服已经除尽,仰面躺倒,洁白的肌肤好似能泛出光来,胸前两点樱红更是娇嫩诱人,仿佛世间再珍贵的东西在此刻也难及其万一。 他俯下身子埋在其中,舔抚不已。 唐枚被他多处逗弄,也有些忍受不住,又被他胯下那炙热的东西顶到,嘴里便断断续续发出了呻吟声。 他忽地顿住,呆呆的看了她一眼。 片刻之后。更用尽了方式来抚弄她,唐枚的身子就扭了起来,在他腰间蹭来蹭去,哼哼唧唧。 那红润唇瓣吐出来的声音竟是如此美妙,苏豫第一次听闻,整颗心都像被火点着了。只忍一忍,就觉得下体要疼痛起来,登时掰开她的腿,身子一纵,就挺了进去。 她发出啊的一声痛呼。 虽说这具身体早已不是处女,可现在却会觉得痛,难道是许久没有与男人爱爱的缘故么?她拧紧了眉。 他微微惊讶,问道,“疼?” 她有些不好意思,“嗯。” 这个问题实在太敏感了,因为她已是再嫁的妇人,所以也没有人事先过来铺下洁白的床单,来借此验证珍贵的落红,而此番她却痛呼,好似有些做作的嫌疑。 苏豫却没有多想,只放慢了速度。 她那里已经足够湿润,等他磨了会儿时间后,便没有痛感了。 他又再次快速得动了起来。 她在他一次次猛力的冲撞中,渐渐得往高峰攀登,忘乎所以。 那迷人的身躯那样真实的在他身下盛放着,在她略有些高亢的尖叫声中,他平生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释放了火一样的**。 似乎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唐枚倦倦的躺着,一动也不想动,等到慢慢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正被他抱在怀里。 这么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自己竟然就…… 她目光落在他**健美的身体上,心里充斥着好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就在她思考间,他的手又抚了上来,呼吸炙热的扑在她脖颈。 她微微缩身,他低下头,咬住了她的耳垂。 一阵麻痒迅速的游遍了全身,她忍不住往他怀里躲。 他觉得好笑,竟不知她那里会痒,只看她那小巧的耳垂白皙可爱,才不由自主去允吸,可她这样的反应着实令他难耐。 看来女色果真是不好近的,只尝过一次,竟然就像深入了骨髓,都难以控制自己了。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只见那嘴唇光泽明丽,像诱人的水果般,便一低头吻了下去。 下面的话童鞋们一定要看啊! 先说声对不起,我看错了推荐,根本不用那么加更的,掀桌!偶手贱先打出来了,泪奔,大家不要骂我,加更还是会加的,就是要挪到下个礼拜,下礼拜一定会加更四章,再次说声对不起。 奉上男女主洞房篇,羞愧遁走…… 第149章 三番两次 刚才虽然已经欢好,可他冷不丁的吻过来,还是把唐枚吓了一跳。 她躲不及的侧过头,可他力气那么大,如何拗得过,只被他温热的舌头舔了一遍又一遍。 幸好他口舌清新,倒也没有什么味道,唐枚只闭着眼睛承受。 可苏豫总觉得哪里不够,心里蠢蠢欲动,见她仍不张嘴,不由用力狠狠咬了她嘴唇一口。 她吃痛,顿时要惊呼。 他的舌头趁机就溜了进来,卷住她的小舌一通吮吸。 整个口腔立时都被他占据了,他那舌头好似好奇一般,到处舔舐,弄的她身子都酥了起来,软软的靠在他胸口,完全放弃了抵抗。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她微微吁出一口气,有些乏力的道,“不早了,侯爷,明儿还要早起……”她可是新嫁来侯府的媳妇,第一天是绝对不能晚起的,起来之后还要去各处拜见长辈,另外还有各种事宜要处理。 苏豫身子一僵,轻咳一声道,“嗯,早些睡罢。” 早些个鬼,唐枚估摸下时间,大概已经到丑时了,她最多睡三个时辰就要起来,可口里却道,“嗯,侯爷先睡罢,妾身去清洗一下。” 她惯来喜欢干干净净的睡,便披了件外衣,轻声喊红玉。 红玉跟绿翠都在外头值夜,这个时候少夫人出声,肯定是那个事,当下红玉忙去厨房要水,绿翠过来服侍。 她身上被弄得红红点点的,唐枚虽然跟两个丫环很熟悉了,可此刻却有些脸红,只叫她们在外头等,自己去好好清洗了下才出来。 两个丫环会意,互相看了看,都在偷偷的笑。 等她上床的时候。只见苏豫已经睡着了。 这三番两次也着实累人,她想起刚才的情景,脸微微一热,又伏下头细细看他一眼。 那侧面刚硬又不失优美。竟是毫无缺憾,果真是个少见的英俊男人,只印象里,他无礼又高傲,虽然后来有所改观,到底也没有喜欢上。可现在看来,他也有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一面。若果真如同苏若琳说的,那她也值了。 唐枚想了会儿,侧身躺下来,因为太累,不一会儿也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是刘妈妈叫醒她的,“侯爷也刚起来。” 唐枚便赶紧穿衣服打扮。 盛装之下,艳丽无双,苏豫看见她。不知怎么的,又想到昨夜的事,身体便慢慢热了。 她笑着过来行礼。 苏豫略侧过头。淡淡道,“坐下罢。” 桌上已经摆好早膳,八个精致的小菜,两碗粥,还有六盘点心。 竟然这样丰富,她笑问,“侯爷每天都这么吃吗?” “不是。”他顿一顿,“嫌多么?” “嗯,咱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我平日里也就两个小菜。早上本也没有多少胃口的。”今儿是他们做夫妻的第一天,她要从现在开始就做好彼此的沟通,因为沟通在她看来,是夫妻和顺最重要的条件之一。 苏豫听了道,“我平时也只你这些。” 唐枚本想听他再说,结果他却没有继续了。只开始吃起饭来。 两人用完饭就去老太太那里。 时间尚早,老太太还没有起来。 雪梨过来行礼道,“老太太昨儿高兴,睡得晚了。” 正说着,杨氏来了。 唐枚认得她,上去叫三婶。 “真是个有缘分的,我早些时候见到你就觉得好,没想到就嫁给豫儿了。”杨氏笑眯眯的道,一边拿了个精致的匣子递给她。 这算是长辈的见面礼,苏豫示意她收了。 唐枚便道谢一声接了过来。 老太太此刻叫他们进去,正好冯氏同牛氏也来了。 苏豫同唐枚跪下来给老太太敬了茶,老太太给了一个红木盒子。轮到冯氏的时候,苏豫却不肯了,唐枚早知道这二人关系不好,只站着不做声。她初来乍到,对这家里的事情不够了解,故而谁也不想得罪,暂时就做个沉默的面团好了。 后来老太太做主,只叫他们站着行了礼了便罢了。 冯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也没法子,谁叫她是个继室呢,老太太当初就看中她性子好,这好性子自然也要一直表现下去的。 府里还有其他人等陆续也来了。 唐枚又见过二叔苏宗庆,三叔苏宗成,二少爷苏修,三少爷苏炎,还有其他四位小姐,那四个小姐里,除了苏五小姐她没见过外,其他都认识。 众人聚一起刚坐了会儿,就听下人通报,说周公公来了。 那周公公是皇太后身边伺候的,老太太知道定是宫里来了圣意,忙叫下人一应准备妥当,各人又回房换衣服。男的是官服,女的按品级装扮,不一会儿便又出来迎接圣旨。 唐枚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等场合,心里头很是好奇,偷偷瞧了那周公公一眼,果然面白无须,一开口就是十足的娘娘腔。 她有些好笑,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周公公把皇上与皇太后两道旨意一宣,众人都跪下来接旨。 原来竟是送了一批贺礼来,唐枚暗自心想,侯府真是面子大,成个婚,宫里的两个大BOSS都要给面子呢,也难怪其他人那么愿意接近,母亲日后恐怕要应酬的人不少。 苏豫上前接了圣旨,众人都站起来。 “劳烦公公了。”他低头致意。 老太太也上前寒暄两句,一边叫人拿了个红绸包给周公公。 周公公也不推让,笑眯眯的伸手接了,连说贺喜,又道,“太后娘娘说,等什么时候老太太带侯爷夫人去宫里一趟呢。” 竟是说什么时候,可见最近那边不得空,看来也不好去谢恩了,再有这圣意不是昨儿宾客满至的时候到。却是今儿才来,可见也是不想令他们家再显赫些,老太太心里有数。 周公公又说几句就告辞走了。 老太太叫人把东西抬去苏豫住的院落,随后就带他们这对新婚夫妇去了苏家的祠堂行叩拜礼。 回来后。苏豫有事先走了,唐枚去陪老太太,四个小姐也仍在那里等着。 “豫儿是个粗心的,以后样样要你多操心了。”老太太瞧她一眼,见她五官明艳,恰似院子里的牡丹花,显得有些刺眼。心道,一直想她锋芒利了些,不过幸好今日的举动倒不曾有什么扎眼的地方。只那一个本也是个尖刺毕露的人,二人以后还不知如何呢。 唐枚颔首,“祖母放心,孙媳妇晓得了。” 这句话却是不太谦逊,若是换做别人,只会说怕自己做的不好云云。老太太低头喝了口茶,淡淡道,“刚才做这些事也乏了。你们都回去歇息罢。” 几个人便恭敬的行礼告退。 四小姐苏若琪一出来就拿眼睛瞪唐枚,她从来没想到唐枚竟会做了她的大嫂,当上了侯爷夫人,这事在她看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也不知祖母当时怎么想的,竟然就同意了! “哼,麻雀登上高枝也还是麻雀!”她愤愤吐出来一句,拂袖而去。 苏若琳看她如此无礼,秀眉立时拧了起来。 二小姐苏若瑾忙打圆场。“大嫂别同四妹一般计较,她怕是早上起得晚被二婶说了。” 唐枚早就知道苏若琪的德性,才懒得生气,笑了笑道,“原还想请你们去我那儿坐坐的,哪晓得四妹心情却不好。”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去找她,叫她顺顺气。”苏若瑾笑着告辞。 最小的五小姐苏若瑶今年十二岁,生得身材矮小,鹅蛋脸同大大的双眼皮却是跟三夫人杨氏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性子完全不像。 杨氏开朗活泼,苏若瑶却沉默冷淡,这会儿也是一句话不讲,只朝唐枚,苏若瑾略略颔首就离开了。 唐枚也不在意,抚了抚袖子,朝苏若琳笑道,“要去我那里看看么?” 苏若琳见四下无人,忙着急道,“哥哥待你可好呢?若是不好,你现在便同我讲。” 唐枚很是惊讶,继而扑哧一声笑了,“哪有你这样做妹妹的,妹妹不都应该担心谁对哥哥不好吗?” 苏若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道,“大嫂快说呢。” 唐枚眼睛转了转,歪着头道,“还可以罢。” 看她眉宇间没有一丝不高兴,苏若琳总算放了心。 这次她见机插手苏豫的终身大事,其实心里并没有太笃定,为此昨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生怕二人出点什么事。 他大哥的性子她最是了解的,虽说不拘小节,但也不好伺候,所以她一大早就起来了,问过姚妈妈。姚妈妈也关心此事,早听说那里半夜要过水,但却不好把这种私密事告诉苏若琳,便含糊其辞,这才叫苏若琳很紧张,忙着要询问唐枚。 “今日就不去坐了,大嫂怕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我等几日再过来。”苏若琳问完关键的,便不急了。 唐枚也不留她,她确实还有事,既然以后都要在这里生活,定是要先什么都适应起来的。 回了所住的三进大院,她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这处住宅。 院子大是很大,只是布置上面颇显单调,一口古井光秃秃的露在那里。庭院里除了一小丛青竹外,什么花类植物都没有,入眼处,青墙黑瓦透出一片苍凉。 三月的天,站在这里竟觉得有些冷。 谢谢书友081215164635116,逃家小兔,xlxxscyykx,竹运荣的粉红票票,飘盛,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150章 午休 刘妈妈也是同样的感觉。 在唐府的宅子,何时会这样冷清,春季里,不管庭院,花房,还是几处园子,万花盛开,说不出的喜庆和热闹,哪里会这等孤寒。 “要不要摆上几个盆栽?”刘妈妈拿手一指,“这里也能种些花儿,地方又大,搭个花架都可以呢。” 唐枚唔了一声,“等侯爷回来,问问他。” 到底是他的地盘,她不能轻率的就自作主张了,免得让他察觉出自己的侵略性。 “对了,这儿的人手可够?”她带了六个丫环来,原先那四个还是贴身服侍。其实本也不会问人手够不够的问题,只她一路走来,发现除了水莲跟水灵两个,就没看见别的丫环了。 说到这个刘妈妈就高兴起来,在这一点上,侯爷比原先的白振扬不知道好了多少,她笑眯眯道,“侯爷这院里就厨房有几个粗使丫环,别的一个都没有的,只有几个小厮伺候,那水莲跟水灵还是因为要大婚了,老太太才派过来的。” 这个真是好习惯!唐枚也笑起来。 “不过小厮如今也不好留了,少夫人又嫁过来,怕是还要添几个婆子,老奴等会就去找内院管事的妈妈问问。” 两人说着就进了卧房。 身后两个婆子手里捧着好几份见面礼,都是老太太,冯氏跟其他二房的人送的。 刘妈妈叫婆子把东西放下,拿出其中一个红木刻花的盒子来,交到唐枚手里。“这是老太太给的,少夫人快看看是什么呢。” 当时虽然拿了,可没有当面打开来,唐枚也有些好奇。先是拿着看了看。只见盒子上头还挂了把小巧的银锁,便把盒盖揭了开来。 其他几人目光也都瞄过来,同时都发出一声低呼。 饶是唐枚见惯了那些昂贵的首饰,可这盒子里的几样却绝对不同凡响,无论式样,做工,镶嵌的宝石都透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非是街市可以买到的,她顿时就想到了老太太的身份。 “看来老太太很是看重少夫人呢。”刘妈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唐枚放下盒盖。嘴角扬了扬。 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她心知肚明,别说京城。就是一般的贫寒人家,又有哪一个祖母会喜欢她这样和离过的女子做孙媳妇呢?所以这份见面礼贵重,不过因为她是侯府少夫人的关系罢了,沾了老太太疼爱苏豫的光。 但这份疼爱,她相信,绝对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其他的,也拿来看看。”她把盒子收好。 刘妈妈就一一拿了,打开来给她看。 有精美的首饰,有绢丝团扇,有玉佩。都是平日里用得到的,不过其中杨氏送的最为贵重。 那是一对瑞兽玉佩,玉质淡黄,比葵花的颜色稍浅,唐枚如今也懂一些。知道这种颜色的玉石价值是很高的。加上雕工精细,那小兽形象古朴。则是更加值钱了。 “三夫人倒是大方。”刘妈妈回想起来道,“我见她一直对着少夫人笑呢,比起二夫人那不阴不阳,委实可亲的多。” 牛氏私底下肯定很讨厌她,只不过是长辈,面上装着罢了,唐枚叫红玉把东西收了,伸了个懒腰。 昨晚上也没有睡多久,又起来的早,都有些困了,她刚想准备去歇息会儿,谁料苏豫却回来了。 看到一桌子的东西,他目光停顿了会儿。 “侯爷要过目么?”唐枚见状便问了一句。 “不用。”他坐下来,正想开口喊安庆倒茶,才想起自己娶了娘子,内院这里已经不能用小厮了,也只得作罢。 唐枚看出他要喝茶,就朝绿翠使了个眼色。 绿翠便上前给苏豫看茶。 唐枚想起那个庭院,坐到他对面请示道,“刚才我看院子里空空的,如今正是三月春光浓的时候,想着要不要放些盆栽。一来,空气会好闻些,假使侯爷喜欢绿色的灌木也行,二来,院子也多些生机,闲时又可以浇浇水什么的。” 妹妹往日也常说起这事,可他却总是转头就忘在脑后,今日她也提,苏豫扬眉道,“行罢,反正我多数时间也不在的,都有你操持,以后这些小事不用再同我讲。” 竟然一下子就同意,可见他不是在这种方面上计较的人,唐枚心里一喜,如此说来,那宅院的布置她都可以着手改动了? 但她还不够有把握,又问,“我带了些书画,还有些奇巧的小玩意儿……” 苏豫道,“怎么?” “放卧房行不行?”她眼睛笑得弯弯。 他哪里在意这些,只不过习惯了简单。 唐枚这下更确认了,笑着道,“侯爷一会儿准备做什么呢?我有些困,想去睡会儿。” 她那笑容一直在脸上加深,苏豫眯了眯眼,又垂下眼帘道,“我也去歇一会。” 唐枚登时就呆住了。 但苏豫已经站起来往里间走了去。 她既然说了要休息,总不好见他也去就反口吧?当下也只好跟着进去。 红玉绿翠互相看了眼,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刘妈妈小声叫她们出去,自己也跟了来,返身把门关上。 “妈妈,这怎么办?”绿翠皱起眉道,“要是有别的人正好过来,问起的话,如何答?” 这大白天的,两个人都在歇息,旁人眼里可不知道怎么想呢。 刘妈妈却笑得满脸花开,往四处看看道,“你们盯着水莲水灵就是了,看她们可有什么动静,别的人只拦着,就说少夫人乏了,躺一会儿。问到侯爷的话,你们总要过去通报的罢,有的是时间呢。”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红玉小声笑起来,绿翠便在外间候着。 见苏豫上了床,唐枚心里就有些别扭,在床边坐了坐,见他闭上眼睛真要睡了,才伸手脱衣服上去。 结果人才进被子就被他拽了过去,牢牢抱在怀里不放,惊得她差点叫出声。 “你,你不是要休息?”她定了定神道,就昨夜看来,苏豫对那方面好似有很大的热情,难不成他现在还想……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按耐不住,就像此刻摸到她的肌肤,整个人都像烧着了似的,就想进入她的体内,如同之前那几回,猛力的冲刺,着了魔一般。 他含糊其辞,“一会儿再说。”就把她扳过身,人压了上来。 动作简直有些粗鲁。 可白日里却看起来那么不好接近,唐枚暗自苦笑,有心推却,但见他眸子里夹了火,**要冲破而出,便又有些犹豫。 比起昨夜,他显然老练多了,只一会儿停顿的时间,她已经被他撩拨的没了力气。 最后自然如他所愿。 岂料正是春情荡漾的时候,牛氏却寻了来,红玉见到了赶紧叫秋叶去拦着,一边忙忙得跑到主卧房外边。 “二夫人来了。”她小声叫绿翠。 绿翠就去敲里间的门,那牛氏看着就是不好对付的,还是早先提醒下少夫人为好,也管不得里面二人在做什么了。 听到有人敲门,两个交叠的人同时都怔了一怔。 “什么,”唐枚刚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怪异,便轻咳一声,再问,“什么事?” 她的脸上有害羞的神色,看起来越发的诱人,苏豫喉咙里滚了滚,抑制不住又在她身上撞了两下。 “二夫人已经到庭院里了。”绿翠轻声道。 唐枚不由惊呼一声,推开身上的苏豫,拿起枕边的衣服就穿起来。 也不知她为何这样着急,苏豫握住她手臂,皱眉道,“怕什么,叫她回去就是。” 这种时候难道他还要继续不成?她才不是那什么**狂,牛氏向来看她不顺眼,故而她也不想有什么把柄落在牛氏手里。 “侯爷也快起来罢。”她把他的衣服在旁边放好。 苏豫中途被打断,着实窝了一肚子火,沉着脸不吭声。 唐枚瞟他一眼,忽然有些想笑,便凑过去小声道,“侯爷,等她走了,晚上有的是时间。” 她一个妇人,居然把话说得那么直白,苏豫挂不住,脸微微红了红。 她看在眼里,又是惊奇。 他的年纪在这个时代不算小了,苏若琳说他没有通房,莫非他果真没有碰过什么女人? 所以这两日才会那么热烈? 她想起那探索般的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嘴角便翘起来,偷笑不止,原来堂堂侯爷竟是个处男,倒是少见。 苏豫扫她一眼,冷声道,“你笑什么!” “啊?”唐枚抿一抿嘴,“没笑什么,在想着怎么同二婶说呢,侯爷你还不起来,难道要妾身说同侯爷在……要是她去告诉了祖母,以后我的日子可不好过,侯爷再想白天这般,那是绝无可能的了。” 苏豫闻言皱了皱眉,抓起衣服,三两下就穿好了。 唐枚快步打开门,叫绿翠进来给她梳理头发。 等到牛氏来的时候,两人正对面坐着。 牛氏掩着嘴笑道,“你们两个躲着在说什么呢,刚才见门都关着。” “在说盆栽的事。”唐枚向她行了礼,笑着道,“我看前面空落落的,着实浪费了庭院。” “可不是么,是该弄些花儿装扮装扮。”牛氏一反常态,极为殷勤道,“等会儿我带你去花房取,咱们府里可什么花都有。” 谢谢13566796718童鞋的粉红票票~~ 第151章 回门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唐枚很好奇她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明明早上还时不时偷偷的鄙夷她呢。 “那我谢谢二婶了。”她微微颔首 牛氏喝了绿翠倒的茶,瞧着唐枚又笑起来,“我此番前来,是有几句话要同豫儿说。” 原来是来找苏豫谈“正事”的,刚才的好脸色不过是要她有点眼力劲儿,好避了开去,能让牛氏顺利说完。唐枚本也不想赖在这里听他们二人说话,就不信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呢,她站起来道,“我去库房点算下东西,二婶,先失陪了。” 见她果真带着丫环走了,牛氏满意的笑了笑,看向苏豫轻声问,“听说你过几日要护送顾大人去紫微山?” 苏豫眸光一转,这事只有宫里的人晓得,他也是之前才得的消息,她竟然就知道了,不由眉头皱了皱。 牛氏见他不语,笑着道,“哎,也不算什么大事,顾大人不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么,紫微山有天地灵气,能养人,谁都晓得。”她往前凑一凑身子,“据说顾大人随行要带好几个学子去,方便书写抄弄文卷的,修儿这不正清闲么,你带了他一起,也没什么问题罢?” 苏修因侯府的庇荫,得了个七品闲职,终日里也不做什么事,索性性子软,倒也不会惹麻烦。 可他这样没有才学的,顾大人岂能看得上?苏豫目光扫了牛氏一眼,见她满脸急切,顿时又想到一个可能。说得好像是接近顾逢年,其实是还要讨同行的吴大人的好罢?想要吴菡萏做儿媳妇呢! “如何?”牛氏小心问道。 苏豫嘲弄的一笑,“不行,人早就定好了的。二婶不必多说。” “不就多带一个人?怎么就不行了?他可是你堂弟呀!你手下带几个兵士还不是带?”牛氏见他回绝,顿时气恼起来。 “堂弟又不是兵士,岂能相提并论?”他挑了挑眉。 牛氏看他脸色沉下来。也黑了脸,“这么一个小忙你也不肯帮,好歹是一家人。” “别的好说,只这事不行。”苏豫微扬起头道,“要不二婶去问问吴大人好了,兴许有什么办法。” 被他刺中心事,牛氏腾地站了起来。“罢了,罢了,不去就不去!” 她气冲冲的走出屋子,在外头看守的红玉忙去告诉了唐枚。 “看来是没说成,倒不知是什么事呢。”唐枚从库房出来。净了下手,才走到卧房里,笑着道,“二婶怎么就走了,刚才还说要带我去花房。” 苏豫淡淡道,“你想去,自己去罢,也不用同谁说,拿了就是。” 唐枚便应了一声。叫红玉绿翠二人,再带了四个婆子一同前往花房。 那侯府的花房倒没有他们唐家的大,不过也很是宽广了,里头正如牛氏所说,百花争艳,什么样的都有。那些盆栽都修剪的极有趣味。有迎客松似的,有像枯藤老树似的,有垂柳似的,也有只自然形态稍加修整的。至于品种,那是五花八门,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少夫人。”两个守花房的娘子过来请安。 唐枚冲她们点点头,道,“哪些最是合适这季节摆放的,选几样给我。” 那两个娘子对此很熟悉,不一会儿就找出了一盆龙柏,一盆杜鹃,一盆紫薇。 院子空得很,这点哪里够,唐枚又叫她们选了些,总共取了十二盆才作罢,叫那四个婆子慢慢搬回来。 花儿开得正艳,芬芳美丽,而常绿的那几样也是生机勃勃,沿着两个角落往中间一溜摆好,庭院里顿时就多了一些色彩,映得青墙黑瓦都变得柔和起来。 完了,唐枚满意的道,“今儿就这么着,明儿去花房要些植株种了,再弄两个花架。” 苏豫也走出来看了看。 “怎么样?侯爷觉得好么?”她笑脸相迎,“那花架还能爬藤蔓的,长些茄子黄瓜也挺不错。” 言语间已经把他当成极为熟悉的人,苏豫不自觉心里一松,浑身被阳光照着,暖洋洋的感觉慢慢爬上去,他眼眸一弯,含着笑道,“很好,茄子的话,可以腌着吃。” 这句话一讲出来,他又微微一愣。 那腌茄子原是他娘亲喜欢做的,也不知多少年,他没有说出过口。 “腌茄子?”唐枚欢快的笑起来,“好啊,我也喜欢吃呢,还有腌咸蛋,腌榨菜……” 可是没等她说完,苏豫已经背过身,去了旁边的书房了。 还以为这是良好沟通的开始,怎么就不等她说完呀?唐枚嘀咕一声,见两个丫环都朝着她看着,顿时尴尬的咳嗽了一下道,“就,就要些茄子种吧,没有的话,让人去市集买好了。” 红玉看她丢了脸面,忙开导道,“少夫人,可能侯爷急着要看什么书呢。” 看什么书能把说话的人中途撂下?唐枚撇撇嘴,“管他呢,我也去看书,红玉你叫厨房炖些红枣银耳羹。”虽然苏豫刚才莫名其妙,不过该讨好的她还是要讨好,反正就是自己吃的时候,顺便亲手也给他送一碗呗。 却说牛氏被气出了内伤,一路回到自个儿的宅院,对着二老爷苏宗庆大吐苦水。 “我都低声下气叫他带修儿去了,那一个就是不肯,老爷你说,他是个什么意思?那吴菡萏他原本也不愿意娶的,怎么难道现在反悔了不成?看不得修儿要娶她?真真是个坏心肠!自己不要,别人也要不得了,气死个人!” 苏宗庆却摇着头道,“我早说了他不肯,你偏不信,他做了侯爷之后,咱们求他的,什么事情答应过?你却要去寻晦气。” 牛氏咬着嘴,脸颊直抖,“你当我想去,还不是为了修儿么!看来此路是不通了,少不得我还得去找吴夫人试试。”她往门口看了看,小声道,“说起来,你倒是试探过娘没有?这件事有她开口总容易些,省了不少力气呢。” “现在可不是时机,怎么也得过几日。娘子放心好了,修儿的事我还能不放在心上么?” 苏修是他们二房唯一的儿子,牛氏倒不会不信他,也就稍稍安了些心。 过得两日,唐家一大早送来彩缎,花冠,茶饼并鹅鸭果物,谓之“送三朝礼”,这个时候,苏豫同唐枚就要前往唐府去拜见双亲,这个习俗称之为回门。 张氏早就盼望的不行了,眼见他们两人进来,喜得眼泪汪汪,又见苏豫威武挺拔,心道果然与传闻一般,心里更是欢喜了。至于唐士宁,自是说不出来的得意,以后有个侯爷管他叫岳父,够他在同袍前耀武扬威的。 唐枚礼毕后就上前拥了张氏,眼睛也湿润起来。 男人们自去外头说话了,张氏忙拉着她坐下来,细细看她的容颜,关切的问,“在那边可好呢?老太太跟亲家太太待你如何,侯爷呢?” 没有一来就问她孝不孝顺苏家老太太与冯氏,也没有问她有没有好好当个妻子,可见是把自己放在了心尖尖上,唐枚连忙点头,“都对我很好,侯爷也很好,娘不用担心的。”她指指头上的首饰,炫耀道,“这是老太太给的,不是寻常物罢?” 张氏看了看,惊呼一声,“哟,这像是宫里的呢,可不多见,老太太果然对你不错。” 她今儿打扮奢华,专门把老太太送的首饰戴上了几样,就是叫张氏放心,此番见张氏这样说,便高兴的抿起嘴笑。 “不过千万也不要骄纵了,他们对你好,你可要知足,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提也不要提。到底不是家里,我让你管着事,去那里,好些事情你都不能再自作主张了。”张氏还是忘不了要教导下女儿的。 唐枚点头称是,又问家里可好。 两人没讲几句,丫环又通报说,另外两个小姐来了。 唐芳一进屋,恨不得蹦跳着跑过来,急急的拉着她道,“二姐,我可想死你了!” “都要嫁人的了,还那么小孩儿。”唐枚疼爱的看着她。 “怎么同母亲说的一个样。”她撅起嘴,脸红红道,“嫁人了就不许想姐姐了么,天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的。” 张氏笑起来,“你啊你,别说我在枚儿面前告状,你成亲之后,她就没有好好学过东西,说给老爷也做双鞋子的,愣是没动一针一线呢。” “我这不是盼着二姐么,见到了我就回去做了。”唐芳吐吐舌头。 唐枚揉揉她的头发,又同唐妍见礼。 见她一身华贵,那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比之在唐家更是多了好些气势,唐妍心里很是羡慕,只她从来都有自知之明,这辈子自个儿是没有那种好命了,当下笑着夸赞道,“二姐瞧着又好看了几分,可见侯爷很疼你呢。” 这话听得张氏笑了,“你们两个嫁出去,也必是如此的。” 这三个女儿,各有各的优点,幸好找得夫婿也算契合,本是最担心二女儿,今日回门,张氏总算放了心,一时只觉得事事如意,此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第152章 安排 母女几人聚在一起只稍稍说了会儿,又听说唐英来了。 这是她回门的日子,虽说也要请了其他二房过来的,可唐英竟然会那么早来,真是奇怪的紧。 “婶婶,我是想看看现在的侯爷夫人呢,所以才磨得娘同意,叫哥哥早些送了我过来。”唐英对张氏行了个礼,神色间极为欢喜,拉着唐枚看了看,啧啧两声道,“果真是不一样了,我早说呢,二姐你就是好福气!” 她什么时候会同自己这般要好了?唐枚笑了笑,不置可否。 张氏便同唐英说了几句话,问起唐旭的事。 唐旭这次会试没有辜负众望,顺利考中贡士,又经殿试选拔,如今入了翰林院做庶吉士。 只不过,这在唐家虽然称得上是件大喜事,可也仍然及不得唐枚嫁入武阳侯府,故而被她的婚事一冲,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哥哥去拜见了侯爷。”唐英一笔带过,接着就拉了唐枚,说要去园子里逛逛。 张氏要紧的话也已经说了,当下也任由她们姐妹几个去游玩。 唐芳叽叽喳喳的说着三日来家里的事,都是些鸡毛蒜皮,后来又说到妙凤,却被唐枚打住了话头。这妙凤的事,唐枚很谨慎,只安排她在一处偏远的院子,有专门负责的人给她提供需要的材料,别的人都一概不知。 虽然唐芳也被她叮嘱过,只在自家亲戚面前,她总也会忘了。 唐英也没有注意。东拉西扯之后问到苏三小姐。 “听说二姐以前就同她要好的,那苏三小姐是个温柔娴淑的人,想来肯定有好多人去提亲罢?” 她目光里跳跃着窥探之色,唐枚心思一转。想到她是同唐旭一起来的,又拐弯抹角的问苏若琳的事,便有些了悟。笑了笑道,“我倒是不清楚,没有问起此事呢。” “这怎么可能!”唐英奇道,“二姐你是她大嫂呀,难道不关心下苏三小姐的终身大事么?” 唐枚更觉好笑,“我关心有什么用,她嫁什么人自是老太太同婆婆做主的。我哪里要操什么心?” 没有找到答案,唐英顿时有些失望,把手里的几朵鲜花扔在地上踩了踩,嘟囔几句道,“就算不操心。总也要问问的罢。” “等有空我自会关心的,只这才嫁过去三日,实在没有抽出时间来。”这是老实话,她跟苏若琳都没有说上几句话呢,可能苏若琳也见她同苏豫是新婚,不好意思来打搅罢?毕竟苏豫过了这几日又要去衙门的,不像现在,可以日夜相对。 她想到那四个字,脸上忽地一红。 三日都是夜夜缠绵。不知道过了这新鲜期,他会不会消停点? 唐英听她那么讲,倒是又高兴了,笑着道,“苏三小姐那么好的,我很想认识认识呢。” “好啊。有机会你来府里玩。”唐枚并不拒绝,到底是亲戚,总不好断绝了来往。 唐英连连点头,恨不得今儿就跟了她回去。 一旁的唐妍只听着,什么话都不说,她心里亮如明镜,只不想要参与任何事。 这次回门,唐府大摆筵席,午时自是留了他们用饭的,唐士昌同唐士泉两家也都全来了。 唐枚最是喜欢贾氏,再次见到,同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用完饭,又略坐了坐,二人就又回侯府了。 坐在马车里,唐枚想到唐英问的事情,心里倒也有几分好奇,便凑过去问苏豫,“祖母可说过有什么合适的人?我看若琳年纪也不小了。” “怎么会问这个?”苏豫挑眉道,“你才来,就想着给妹妹说亲不成?” “我哪里有资格给她说亲。”唐枚撇撇嘴,她倒是想呢,若是她可以为苏若琳找相公,那一定会倾尽全力,给她找个十全十美的男人,当然,假如苏若琳有自己看得上的,那就更好了,她一定会成全她的。 苏豫却道,“怎么没有资格,若是我不同意,谁能给她定下来!” 那语调极为霸气,唐枚不禁抬眼瞧瞧他,“祖母也不行么?” “不行。”他眯起眼。 若是他看不上的,哪怕是老太太,他也一定会抗争到底。 这时代不是最讲究孝道么?可他竟然一点都不愚孝,实在是很难能可贵,唐枚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笑道,“那最好不过,我也希望若琳可以找个好相公,不知侯爷心里可有符合的人,也好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没有。”苏豫一口回绝。 “真的没有?”她拧起眉。 苏豫眸光闪了闪,抿紧了嘴。 不说就不说么,唐枚暗自鄙视,藏着掖着干什么,总有一日还不是要说出来的。 见马车行驶的缓慢,她索性闭上眼睛睡了。 老太太院子里,江妈妈正禀告详情。 “这几日两人看起来恩爱的很,侯爷倒是真的喜欢少夫人呢。”她最后得出结论。 老太太也不知是喜是忧,早先怀疑苏豫只是一时兴起,也并没有放多少心的,难道自己竟看错了?不过夫妻俩感情好总好过不好,不然岂会有家和万事兴这一说?只不过,这孙媳妇看着是个有主见的,若把孙子的主给做了,那就不是好事了。 “你同那刘妈妈讲,水莲水灵以后是要值夜的。” 江妈妈便应了一声。 老太太捏着手里的檀木珠子,以前这孙子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她也很赞成。可如今既然已经成亲,又再不是毛孩子,懂得控制自己的时候,那就该开枝散叶了。 如今二房只得苏修一个男孩,三房又无儿子,大房子嗣方面万万不能大意,不然他们苏家可是要凋零了,所以,哪怕是多几个庶子都是好的。 当然,有嫡子更好,只却不能让这孙媳妇独占了宠爱。 她再了解苏豫不过,他这样的性子,一旦真热爱起来,就会不管不顾,对苏若琳那么保护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江妈妈听完吩咐,即刻就去找了刘妈妈。 刘妈妈气愤不已,可在这样资格老的妈妈面前,却也只能忍着,不好叫唐枚日后为难,只等她一走,刘妈妈就恨恨得砸了个铜盆。 “妈妈怎么了?”红玉听到哐当声响忙走进来,一边把盆子捡起来,一边关切的问,“可是江妈妈说了什么?” 刘妈妈阴沉着脸,闭口不提,只等苏豫跟唐枚回来,才讲给唐枚听。 “少夫人你别真听了她们,那两个丫头说是叫放在外边儿,可是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刘妈妈咬着牙道,“这才嫁进来几天,就想着叫侯爷添通房了!夫人,你索性就只管当不懂,就不信还会来说!” “哪儿有用,即是来说了,定是要我们听的。”唐枚淡淡道,“就这么办吧,以后叫她们两个值夜,红玉绿翠正好多歇息一会儿。” “这怎么成?”刘妈妈压低声音道,“还问了少夫人的小日子,难道等那时候,叫那两个丫环伺候侯爷,这也依了么?” 唐枚怔了怔,脑海里浮现出老太太的样子,不免心凉。 看来老太太也是不满意自己到了极致,才会这么样对她,连生出庶长子都无所谓了么? 可当初却又为何要同意苏豫娶她呢? 她冷笑一声,并没有说怎么做。 刘妈妈搓着手,在屋里走了几步,脑中想的全是在白家的事情。那时候唐枚就是为这些才和离的,要是白振扬没有旁的女人,两人指不定就一直好好的,孩子说不定都生下来了。 可现在,却又要面对这种事。 她不由长叹一口气,最扎手的是,如今的姑爷还是位侯爷,身份贵重,就算多几个女的,别人又能怎么说?少夫人也根本很难拦住。 “不若……”刘妈妈张了张口,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她那样尊敬心疼太太,可唐士宁这番德性,她又能替太太做什么? 如今也是一个样子。 人到最后,难道凭的都只是一个运气? 唐枚知她憋气,伸出手去碰了碰刘妈妈的手臂,柔声道,“侯爷未必会同意的,妈妈急什么呢?先就依了再说,也不是就不好应付了。” 见她神态自若,刘妈妈也定了下心,“倒是我老糊涂了,哪个府里没有这等事,见招拆招罢。”她跺一跺脚,“我这就去同那二人说。” 水莲水灵正在右边耳房做针线活,秋叶也在里头,她同那二人本也不熟,大半日都说不上几句话,故而屋里头很是寂静。 所以,刘妈妈推门的声响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妈妈。” 秋叶看她脸色黑沉,知道没有好事,刚想问,刘妈妈却道,“你去厨房那里看看,今儿叫炖个乌鸡汤罢。” 秋叶愣了愣才走。 那两个人忙站起来问刘妈妈好。 刘妈妈刀子一般的眼神掠过她们,冷冷道,“今儿开始你们就轮流值夜罢,可千万不要大意了,没伺候少夫人,我可不饶你们!” 二人听见了,都低下头应了声。 刘妈妈甩了袖子就走了。 水灵吁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低声道,“这妈妈当真凶得很,我就没见过比她还凶的,听说还有功夫呢。” 水莲坐下来又拿起针线,并不说话。 水灵便推一推水莲,“你怎么瞧呢?肯定是老太太吩咐的,不然岂会叫咱们俩值夜?” 谢谢ljheihei的粉红票票,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153章 临别 当初既然叫了她们两个过来服侍侯爷,也就是有这种意思了。 在府里,两个老爷哪个没有通房呢,就是姨娘也都有一两个的,而小一辈中,侯爷又最是金贵,更要多些人伺候。 水莲轻声道,“咱们只听吩咐罢了。” 她一脸安静,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水灵不由眼睛微微一眯。 老太太身边有一大群年纪相当的丫环,水莲是其中长相最好,也最得众人喜欢的一个,那会儿,老太太最爱的两只鸟儿都是交由水莲来照顾的,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红呢。可水灵却并没有特别出众的相貌,只凭着这些年恪守本分,会看人眼色才讨得老太太看重。 如今二人一起被派来,她心里自有自己的计较。 “刘妈妈好似很不高兴,咱们当这个值,真是左右为难呢!”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水莲终于停了下手里的针线,微微拧起了眉。 “要说合适的丫环,少夫人身边也不是没有,那两个年纪不就大了么?我上回问晓月,她也没听过少夫人要给她们配人呢,难道会留着等老了不成?”水灵抿了抿嘴。 水莲不由得想起少夫人的样子。 她整日里笑眯眯的,对下人很和善,这几日还亲自把庭院布置了一遍,卧房四处也都添置了东西,墙上挂上风雅的字画,整个宅院就有些焕然一新的感觉。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好相处的,同苏二小姐很像,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所以。那些风闻可见是假的,说少夫人泼妇一样,才会和离。 可一个泼妇哪里会把自己的相公拱手让人,自己一走了之呢?说她不会争才是真的。 如此说来。若是侯爷…… 水莲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一方双鱼戏水的帕子,指尖微微一抖。 刘妈妈走出去后找到红玉跟绿翠,气咻咻道。“你们两个以后不用值夜了。” 红玉一愣,奇道,“为什么?” “刚才江妈妈来说了,只水莲跟水灵就行,你们若去,人一多又用不着,还不如好好休息。白日里伺候好少夫人。” 两个人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一时都沉默下来。 还是绿翠过了会儿道,“我瞧那两个也都是安分的,妈妈不用多虑。” 现在多不多虑又有什么用,刘妈妈叹口气。转身走了。 留下二人互相看一眼,红玉皱起眉,小声道,“真是比在白家还不如呢,才几天就这样,那会儿好歹大夫人都不管的。” 绿翠忙道,“你还提白家,小心教人听见!这侯府自然不好跟别家比,再说。只让人值夜罢了,原本也是你我要做的,换了人又怎么样?” “哎,我也只是担心。”红玉拍了下自己的嘴,从窗户透过去看了看,才道。“那水莲长成这样却派过来,谁不知道其中的用心呢,难道能当做不晓得?少夫人那么聪明的,咱们也不要装傻,你倒是说说,难道老太太不是要叫她当个通房?” 绿翠心里想的被她说出来,忍不住伸手戳戳她,“你啊,从来嘴不是那么快的,真是被少夫人惯坏了!” “那我不说,只好好盯着她罢了。”红玉束了束腰带,目光一闪,“我这就出去。” 绿翠见她真的去了,只微微摇头苦笑了下。 唐枚翻了几页书,难免有杂念,看得很慢,也不知里头讲了什么内容,正要站起来去走走,却见秋叶进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她才觉察到真的有些饿,抬头一看外边儿,原来天也黑了,便叫她们布好晚膳。 两人就坐下用饭。 因有些心思,她几乎没说什么话,要是前几日,倒是会寻一些他感兴趣的讲两句,苏豫吃了几口,抬起头来,见她扒拉着筷子,神游天外,浑然不知他在看她。还是绿翠在旁伺候,见状轻轻推了下唐枚,她才回过神。 “侯爷怎么不吃了?”她微微一笑。 苏豫放下筷子,“我过几日要出门一趟,可能要十几日才回来。” 应该是公事,唐枚忙道,“可有什么要带去的,我好早些收拾一下。” 却不问他去做什么,苏豫垂下目光,“不急,我只是正好想起来。” “哦。”她点点头,“那等走的前晚上,侯爷再同妾身说一声。” 他唔了一下。 唐枚用完饭,见丫环把桌上收拾干净了,因实在没什么好娱乐的,便又去里间看书。 苏豫则坐在书案前写字,他习惯隔几日就练练手,从不间断。 那一手字刚劲有力,笔锋都带了刀光一般,凌厉的似要把纸都戳破了,唐枚见过几次,顿觉自惭形秽,以前也会提起兴头来练习一下,可在这儿,她却没有勇气再拿起毛笔了,至少在苏豫的面前,绝对不行。 大半日房里都静悄悄的,二人各做各的,几个丫环也都退去了外间。 苏豫写完字,把纸墨笔砚收拾好,回头见她正歪在美人榻上,那姿势算不得雅,两条腿横卧着,有小半裙子垂落在地,露出了里头雪白的裤子,一只脚的鞋子也掉落下来,她浑然不知,手撑着腮,眉飞色舞,也不知看到了什么。 那媚态天成,他看一看,身子又忍不住发热,几步就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响,唐枚放下书,还没开口,就见他俯下身,一手托起她的下颌,嘴唇就压了上来,另一只手摸索到腰间,从衫子里直抚到胸口。 她的心一阵激荡,嘴里被他吸得呜咽两声,才腾出空隙说道,“我,我还没清洗呢。” 此刻已是接近平常睡觉的时候,苏豫把她打横抱起,“过一会儿反正还要洗的。” 过会儿是过会儿好不,唐枚白了他一眼,真是个急色鬼,也不知之前那几年到底怎么熬过来的,真是奇了怪了! 两人一番**后,唐枚松懈下来,顿觉身心一阵疲劳,双眼直愣愣得看着大红色的帐幔发呆。 虽说**上是频繁了一点,可舒服还是舒服的,想起刚才冲上云霄的感觉,又想起今儿江妈妈来说的事,她身子一侧,半个人都压在了苏豫的身上。 那软绵绵的身躯紧靠着自己,他忍不住搂抱过来,伸手握住那团软肉,只觉得舒服透顶。 她斜睨他一眼,那英俊的脸儿还泛着潮红,一双狐狸般的眼睛懒洋洋的半阖着,十分的享受,与他平日里冷峻的样子判若两人。要说哪个更吸引人,她觉得该是现在这样,他好似那热情的火,能把人融化了似的。 这一刻,她很是不愿想到他哪一日要去同旁的女人欢爱。 有那么一会儿的静默,她身子往上蹭了蹭,脸贴上他的脖颈,问道,“侯爷,那水莲跟水灵你原先可认识的?” “谁?”他皱了皱眉。 “就是祖母派来伺候你的两个丫头啊。” 他摇摇头,“不认得。” “那水莲长得跟花儿一样呢,侯爷竟不认得么?” 跟花儿一样?他侧头看看她,他怀里可不是有一朵么,别的地方再有花儿,又跟他有什么相干? 唐枚见他不回答,撇了撇嘴道,“定是记起来了,要是我也不会不记得的。” 苏豫有点不耐烦说这个,手滑到她两腿间,发现仍是湿润一片,立时又来了兴致,侧过身子抱住她一顶,引得唐枚一声惊呼。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歇下来。 水莲正昏昏沉沉的,听见里头要热水,忙不及的爬起来。 早听说二人恩爱,眼见却是真的,她披上衣服去伺候唐枚,不料苏豫**着上身出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他习过武,身材高大又精壮,站在那里就有种叫人透不过气的感觉,偏偏一双眼睛又媚又亮,叫他看一眼,更是手足无措,水莲僵在那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苏豫却直接越过她去找茶壶了,他正口渴的厉害。 看到发呆的水莲,唐枚瞄了一眼苏豫的背影,嘴角翘了翘道,“侯爷,衣服也不穿穿好,小心冻着了。” 水莲顿时一惊,发现自己失态,忙低下头上来问安,“水已经准备好了,少夫人可是现在就要去?” 唐枚点点头,便同她去了。 水莲见她背对着自己脱下衣服,那身上竟有好几处红色的痕迹,她虽不懂其中道理,可也隐约晓得一些,恨不得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只拿眼睛看着脚尖。可脑子里却一直浮现出着苏豫的影子,挥之不去,她便更是紧张,不晓得怎么面对唐枚,怎么伺候她洗澡。 幸好唐枚叫她去外边儿等着,才松了口气。 那浴桶的水不热不冷,泡在里面舒服极了,她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了会儿才回去卧房。 过了三日,苏豫就出门去了,她后来才听说是皇上的旨意,要他连同另一位吴大人一起护送顾逢年去紫微山。 一个侯爷竟要亲自当护卫,可见顾逢年在朝廷的地位。 当真是呼风唤雨,权倾朝野,好在自家那位父亲如今做了二品官,又得了个侯爷当女婿,早已心满意足得很了,自不会再去寻顾逢年的晦气,也算是彻底摆脱了这个担忧。 谢谢路人咖啡的粉红票票,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154章 偏心 苏豫一走,苏若琳就来看她了。 唐枚在庭院里招待她,叫厨房准备了好些吃食。 见到各处花草盆栽,甚至还有爬了藤蔓的花架,苏若琳连连好笑,“你都不知道我同哥哥说了几回,没有一次听的,可见还是要有个大嫂呢。” 唐枚吐了个瓜子皮,“哪里呢,是你不亲自动手,侯爷就忘了。我可看出来了,他虽同意,可绝不会自己去弄,要是我来做,他也不会反对,也就是那样。” “才这么几日,大嫂就把哥哥摸透了呀。”苏若琳抿嘴直笑,深为自己给大哥找对了人而欣慰。 两人直说了半日,眼见天有些暗了,唐枚想了想,还是决定要问问苏若琳。这个问题恐怕她自个儿是想不明白的,要是去四处打听,被老太太知道了肯定又不好。她叫伺候的人先下去,才道,“有件事我想你告诉我。” 看她神色严肃,苏若琳也收起笑脸来。 “我就直说了罢,你知道,我是和离的,如今侯爷娶了我,里面肯定有你的作用,可祖母怎会答应了呢?要说侯爷这样的条件,京城里的大家闺秀还不是随便挑,怎的却要我这样的妇人?”她顿一顿,“我着实想不通。” 苏若琳一愣,“怎的会问这个,莫非……” “不,没别的原因,纯粹是好奇。”她可不想把老太太的心思说与苏若琳听。 苏若琳便道,“其实很简单,是大哥一直不肯娶,祖母挑了好的,他也不要看一眼,为此祖母不知道气了几回。说到这个,大哥这性子还请大嫂以后多多包涵呢。” 竟是这样,可苏豫又为什么会娶她呢?难道是为了报恩?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侯爷是为了还我人情才肯娶我的么?” “倒也不全是。”苏若琳笑了笑。“只到这个地步,大嫂何不自己去问大哥呢?我也不十分清楚的。” 问他会说么?唐枚很怀疑,不过倒是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会那么不喜欢她了,老太太肯点头。肯定是因为苏豫这人太倔,怕就此断了他这一脉的香火,他一旦肯了,老太太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这才会无奈成全。 苏若琳告辞后,唐枚便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见到她恭恭敬敬的立着,老太太倒也笑脸相对。 听说江妈妈去之后。孙媳妇立刻就换了水莲跟水灵值夜,可见是个有胸襟,懂事理的,不似那些个妒妇,容不得自家相公身边多一个女人。 老太太道,“豫儿出去这几日,你倒要寂寞了,多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也是好的。” 唐枚柔和的笑着。“也没什么寂寞,正好跟祖母学学东西呢。” “还是个好学的。”老太太点点头,“我倒是听三丫头说。你是娘家时便很能干,手底下好几个农庄铺子,都打理的有声有色,对了,还有一家茶行罢?”她目光铮亮,“就开在你那二婶对面呢,听说生意也是很好。” 她虽然早晓得那铺子是牛家的,倒不知已经在牛氏的手里,便露出惊讶的神色,“原来就是二婶的茶行呀。听说在西城是首屈一指的,我可要同二婶好好请教。” 正说着,牛氏就来了,见到唐枚也在,脸色便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你来的可巧呢,枚儿说要同你学学怎么开茶行。”老太太向她招手。 牛氏暗地里翻白眼。唐枚的那家茶行一开张就抢她客人,没有一日生意不好的,哪里要学她?便酸溜溜道,“我学她还差不多,我哪里有什么本事。” “你这是胡说了,她一个小辈能厉害得过你?”老太太目光掠过她,落在唐枚身上,“你二婶那茶行开了多少年了,你这年纪还学不来的。” 这会儿,冯氏带着苏炎又来了。 那苏炎六岁的年纪,长着张圆脸,眼睛狭长倒是跟苏豫很像,他一来就直奔着老太太去了,嘴里喊着祖母,一笑起来,露出缺了大门牙的细白牙齿。 老太太似很喜欢他,爱抚着他的头,笑眯眯道,“炎儿真乖。” “才从夫子那里学了首诗呢。”冯氏忙叫苏炎讨好老太太,“快念给祖母听听呢。” 苏炎眼睛瞟了下桌上的点心之后,才慢慢念起来。 是一首咏春诗。 他念得抑扬顿挫,看得出来花费了力气。 老太太拍了两下手连声夸奖,一边拿出个金裸子赏他,“真是个聪明的,将来可要做个状元郎呀!” 牛氏心里直冒酸水,老太太见到修儿可没有那么高兴的,每次都板着个脸儿,便腆着脸道,“娘,修儿最近也做了好多诗呢。” 老太太眼睛一瞪,“他那诗我没听过怎么的?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是,不是,可跟以前不一样了,老爷都说好呢。” 那苏宗庆原也有些才华的,老太太才听进去,“下回叫他拿来给我看看呢。” 牛氏连忙点头,又不失时机的说苏豫的坏话,“我早说修儿用功了,如今一手字也是好的,要是顾大人能赏识,可不是好了?豫儿非不听,就带一个他去,又如何了?可是叫我伤心呢!这下带了别的人去,也不见比修儿好多少。” 唐枚听了才晓得那回牛氏来找苏豫的原因,原来是要他带了苏修去,顺便结识下顾逢年。 老太太也不表态,只道,“以后总有机会的,急什么,修儿还年轻呢。” “怎么年轻了,修儿这年纪早就可以成亲的了。”牛氏顺势又上,“正好豫儿也娶了娘子,可不得轮到修儿了?” 冯氏听闻,微笑道,“二妹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呢?” 牛氏暗地白她一眼,看是看中了,可哪里好明着跟老太太讲,只笑道,“可不是等娘说呢,娘认识那么多大家闺秀,总有合适修儿的,全凭娘做主。” 见她又讨乖了,老太太笑了笑,不置可否。 硬是没有个明确的答复,牛氏出来后,气得不行,狠狠踢了下脚下的小石子。 唐枚同冯氏,苏炎三个跟在后头。 冯氏也晓得牛氏的心思,嘴角挑着偷笑不止,那苏修什么脓包样,也好意思要娶吴菡萏?不去照照镜子呢! 她虽然同苏豫不合,可到底是大房的,不管苏豫还得管苏炎呢,那苏修要是讨了个好媳妇,将来水涨船高可不就要越过他们大房了?那吴菡萏给谁也不好给苏修娶了。这一点上,她其实同苏豫不谋而合,只两人的出发点却完全不一样。 “母亲,刚才炎儿念得诗还真不错呢。”唐枚忽地转过来冲她笑。 夸自己儿子自是高兴的,冯氏面上谦虚,“只学了一首,你这弟弟啊就是悟性不够,慢了点。” “慢才学得精呢,没有不好的,我看东西快,可就记不得那些知识。” 这句更是叫人舒坦,冯氏笑弯了眼睛,唐枚不学苏豫,肯叫她母亲,还态度这般好。她仔细瞧瞧唐枚,伸手握了她的手道,“听说豫儿跟你感情很好呢。”她只在背后叫苏豫小名,面前都是称呼侯爷的。 唐枚露出扭捏的样子。 冯氏左右瞧瞧,低声道,“你可要小心那个水莲,我瞧着就一身的妖精气,豫儿这般,哪个不喜欢呢?” 唐枚眼睛一眯,还以为她会有好的建议,却是说这样的话。 “那照母亲的意思,我该如何做呢?” “还不容易么。”冯氏声音越发小,“学你二婶,毁了她的脸,她也就是仗着那张脸漂亮,没了这个,还有什么用呢?你自己想想呢!”说罢又直起身,抚一抚衣袖,面目平静,好似从来也没有说过这样狠毒的话。 唐枚心里升起一股凉气,挑眉道,“谢谢母亲指教。” 冯氏又笑了笑,歇着苏炎的手往前去了。 唐枚站了会儿,方才也走了。 夜凉如水,行走间,天已暗下来。 没有明亮的月亮,满天的星星争夺光辉,在天幕上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玄奇的图案。 她慢慢的走着,夜色里,原本好看的花木都变成了狰狞的影子,风一吹,瑟瑟发抖。 进了自家院子,两个丫环迎上来,倒水的倒水,上菜的上菜。 她才又慢慢觉出温暖。 “明儿叫宋娘子过来罢。”唐枚吃了几口,“金娘子虽然好,可好些东西她也做不来,宋娘子来了,叫她们轮流着上灶,正好也可以休息休息。”她看得出来苏豫并不挑嘴,再说他都说了小事由她做主,自是可以加个厨子的。 刘妈妈便笑道,“侯爷倒是个好说话的人,我一早就去派人叫宋娘子来,她肯定欢喜的很呢。” 唐枚笑了笑,等人撤去碗碟,又百无聊赖,就叫了红玉绿翠加秋叶,四个人玩起叶子牌来。 她们四个人玩,旁的还有丫环服侍,就又叫了春芬跟芝兰在旁伺候。 热闹到很晚才作罢休息。 躺在床上,看这轻薄帐幔飘来荡去的,唐枚忽然想起苏豫,两个人身体亲近过,到底是不一样了,旁边空荡荡的,还真有些不适应,虽然说那不过是几天的缠绵时光而已。 倒也不知他去紫微山如何了? 第155章 好久不见 半个月一晃而过,她每日与苏若琳谈笑说话,赏花看月,竟是不知不觉,时间就悄悄过去了。 这段时间,府里只发生过一件事。 昨日,冯氏出于好意给老太太说了个同苏修相称的小姐,结果惹得牛氏大发雷霆,“不小心”就把滚烫的热水泼在了冯氏的手上,冯氏来不及挡,皮肤被烫得通红,连声惨叫,唬得老太太赶紧去请了大夫来。 唐枚正是要去探望冯氏呢。 苏若琳她性子清冷,不喜这些,可唐枚却不一样。 那天之后,她觉得冯氏委实有些意思,这样的人,正该亲近亲近,也好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在路上遇到苏二小姐,她诧异得看了眼唐枚,随即就笑道,“大嫂真是体贴呀,大婶婶可是得了个好媳妇儿。” 唐枚也冲她笑笑,“二妹有心了,也来看望母亲。” 苏二小姐目光又一闪,心道这人果然不一般,大哥从不肯叫冯氏母亲,三妹虽然好些,可也从来不这般亲近,而她却是泰然自若,浑然是个贤妻良母的样子,可却又是之前和离过的,着实叫人看不清楚她的心思。 “听说伤得有些重,是该来看看的。”她顿一顿,像想起什么,问道,“记得大嫂好似在府里也被烫过一回?” 那是苏若琪做的,果然是牛氏生下来的女儿,两个人作风都一样,唐枚不在意的道,“是四妹不小心,倒是一点不严重,没几日就好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冯氏那里。 宅子原本是苏豫的父亲住的,五进大院,端得豪华,庭院奇大,葱葱郁郁种了花草。一应奴仆皆是清一色嫩绿比甲,见到二人进来,忙上来迎接,一边已经有丫环跑进去通报了。 没到主屋。就听到冯氏的哀叫声。 唐枚不由得翘了翘嘴角,不过是烫伤手,哪里会那么疼的,冯氏也会做戏。 “母亲,伤可好些了?”进去后,唐枚行了一礼,关切的坐到床边询问。“大夫开了什么药呢?” 冯氏举起烫伤的手,哎哟一声道,“我看都好不了了,昨个儿抹了药膏,今儿皮都掉了,不能碰一点水,晚上痛的都睡不好呢。” 看上去倒真有些严重,苏二小姐惊呼一声。“怎么伤成这样,比我想得还要严重呢,难怪母亲叫我来看看。” “三妹就是心善。她晚上才来瞧过我的,竟又叫你来瞧我。”冯氏真心实意夸赞杨氏,“这家里就没人比她更体贴的了,你叫她别担心,我这伤啊,虽然有些吓人,不过总会好的,就是哪一日好,可不晓得,哎!” 见她叹气。苏二小姐皱眉道,“要不请个御医来?” “这怎么成!”冯氏赶紧阻止,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对她是没有好处的,“哪里能劳烦御医呢!” 苏二小姐也没法,只好开解几句。 两人刚坐一会儿。牛氏也来了,带了一篮子水果并两盒点心。 “哎呀,大嫂,都是我的手不好,你快打了它!”牛氏装腔作势把自己的手伸过来放在冯氏面前,“也不知怎么的就拿不住水了,大嫂你千万要原谅我啊!” 冯氏恨得牙痒痒,当时牛氏假装高兴,手舞足蹈,拿着茶盅晃来晃去才倒在她手上,岂有不是故意的!如今却来说这些话,她要是可以,早就砍了牛氏的手了,可面上却只得笑道,“哪里怪得了二妹呢,你不要放在心上的。” “可惜大嫂一番好意,竟弄成这样。”牛氏今儿还有话讲,“那小姐是好的,只修儿哪里配得上呢?倒是浪费大嫂的心了。” 配不上,那还想要吴菡萏?冯氏暗自翻眼睛,眯着眼笑道,“修儿又有才华又长得端正,正好相配呢,只要二妹一句话,这事就能定了。二妹千万不要谦虚,修儿足以匹配好多大家闺秀呢,干什么说这种话?” 牛氏嘴角抽了两下,讪讪笑道,“真是抬举修儿了,只还要问过老爷呢,再说,娘也没有点头呀。” 她当时真是紧张的要死,生怕老太太答应这桩亲事,才想到这个计策,烫伤冯氏好打断了谈话,幸好老太太后面也没有点头,冯氏却因此受了伤,牛氏还是出了一口气的。可现在看冯氏还是不开窍,愣是要插手,她就有些来火了。 冯氏看她一张脸沉下来,嘴里哎哟一声,苦笑道,“罢了,我也只是好心,其他的,自要各自的缘分的。” 听她改口,牛氏终于又高兴了,笑眯眯道,“可不是,也不是能强求的,大嫂你好好养伤,实在不行,我跟娘说请个御医来,总能治好的。” 冯氏忙又阻止。 这时,苏二小姐道,“要不请那个钟大夫来罢?他上次不是治好了三妹么?” 牛氏对钟镜香可没有好感,那次要不是因为她,女儿也不会…… 她眼里冒出两团火,哼了一声道,“有多厉害呢,不过是浪得虚名!” “二婶怎会这样说?三妹那时候就是御医都治不好的,钟大夫一来就治好了,祖母都说厉害呢,后来听说那针法本是失传的绝技。大婶婶既然这伤重了,请钟大夫来治,也不是不可以啊,说不定很快就能治好了。” 冯氏自然也知道钟镜香的医术,顿时也道,“倒是你提醒我。”一边就叫人去问过老太太,那边答应的话就请了钟镜香来。 牛氏很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坐了坐就回去了。 另二人又同冯氏讲了会儿话,才各自离开。 唐枚在庭院里给花儿浇了下水,过会儿,就听晓月说,钟镜香想拜见一下她。 那次见面之后,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再见,唐枚便叫请了来。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精力,整个人神清气爽。 “少夫人。”他行礼后,凝神看她一眼,当日听到那么令人震惊的秘密,他在修养期间都无法定神,花了好些时间才平静下来,可没料到回到京城之后,却听说她已经再次嫁人,做了武阳侯府的少夫人。 这着实快了些。 “好久不见,钟大夫。”唐枚冲他笑笑,“如今是全好了?” “托少夫人的福,全好了。”钟镜香的双眸又灿然一亮。 唐枚看他那热切的眼神,便知是有事问她,当下就同他坐在石桌两边。 钟镜香果然又问起她前世的那个世界,而且极其详细,可见他是有好好考虑过的。里面有些东西唐枚清楚,有些并不清楚,但也细细答了他,不知不觉,竟是说了大半个时辰。 几个丫头又露出好奇的神色,红玉道,“少夫人莫非又在编故事了?看钟大夫好像吓了一跳的样子,真不知道说了什么呢。” 刘妈妈撇撇嘴,暗道,钟镜香也是个笨蛋,少夫人不过是编出来的谎话,竟也信以为真。 钟镜香又得了好些新知识,整个人兴奋不已,朝唐枚拱拱手,感激道,“多谢少夫人如实相告,钟某来日定当答谢!” 唐枚笑了笑,“我那母亲的手伤如何?” 说的是冯氏,钟镜香一愣之下,诡异的笑起来,轻声道,“不知少夫人想要那伤如何?” 他是太过聪明了,唐枚白他一眼,“你只老实讲来,我若要你帮我,定会告诉你的。” 钟镜香才道,“不过是小伤,四五天就能长好,就是疤痕还需七八日才能彻底消除了,饮食上也许要注意。” “那好,你可以回去了。”唐枚点点头。 钟镜香便告辞而去。 到了外头,刘妈妈却追出来叫住他,拉他到一处屋檐,小声问,“你倒是有什么好方子没有?” “什么好方子?”钟镜香奇怪的问。 “能有什么好方子!”刘妈妈骂道,“还不是能生儿子的方子,你肯定有,是不是?我听说那卫国公府的大夫人就是要你医治这个呢,还不快点拿来!”她如今也信了钟镜香的本事,听说他有这一手功夫哪里能放过。 钟镜香扑的一声笑了,“真要有这种方子,这满天下都是男子了!” 就没见喜欢生女儿的妇人,有这方子,个个都用,可不是就没有女孩子生下来了。 刘妈妈却不信他的话,揪住他衣领道,“你骗人,还不拿来!” “没骗你,妈妈。”他压低声音道,“那国公爷夫人是生不出孩子,哪里是想生儿子呢,都是别人乱传的,你可别信。” 看他语气真诚,刘妈妈又信了几分,松开手冷冷道,“你别骗我,叫我晓得了,可不饶你的!” 钟镜香哈哈一笑,“我如今同少夫人这样的交情,自然要帮她,我何必藏私呢?” 刘妈妈呸的一声,“胡说八道,我们少夫人岂会跟你好的,你出去别乱说。”一边就要走,忽然又转过身,小声道,“那小日子调养的方子可有没有?让人少些乏累,心情舒展的。” “这倒是有。”钟镜香点点头,“要不妈妈一会儿派人来我医馆取罢,这里也不好写方子。” 刘妈妈听说有,立刻就叫了一个婆子去跟钟镜香走了。 少夫人这几日正是小日子,有时候有些烦躁,正好拿来调养下。 明天开始先连着双更三天,最后还缺一更这星期择日再补上~~ 第156章 情与底线(一) 钟镜香离开后,唐枚收拾了下就歪在榻上不想动了。 也不要看书,针线也不想做。 红玉见她这样,便笑着道,“夫人要不要睡一会儿呢?反正离晚饭还早些。” 唐枚摇摇头,“也不倦,你做你的,我发会儿呆就是了。” 红玉就拿了做完一半的荷包绣起花来。 刘妈妈傍晚时分,端了一碗褐色的药汤笑眯眯的走进来,招呼唐枚道,“来,快把这喝了。” 老远就有股怪异的药味,唐枚皱起眉道,“怎么叫我喝药呢,又没有生病的。” 刘妈妈嘿嘿一笑,“之前同钟大夫要的,小日子喝最是好,少夫人这两日不是浑身都不太舒服么,看你精神也不济,昨个儿晓月在门口泼了点儿水,夫人就忍不住骂起来,要是往常哪里会这样,倒是把晓月都吓得哭了。” 小日子里是容易烦躁,唐枚笑了笑道,“再过几日也就好了,干什么要喝药呢。” “一点儿不苦,放了蜜糖的。”刘妈妈知道她怕苦,早就做了准备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枚也不好拂了刘妈妈的好意,便捏着鼻子把药灌进肚子里去。 到晚饭的时候,苏若琳来了,没有空手,带了好一大盘子蛇肉。 “给大嫂添个菜呢,倒不是来白吃的。” 苏豫不在家,苏若琳怕她寂寞,恨不得每日都过来,唐枚早就感动的很了。忙一手拉着她坐下来,闻了闻面前蛇肉,咽了下口水道,“本来也没什么食欲。见到这个立马就饿了,谢谢你了。”说罢就夹了一筷子。 那厨子惯会烧蛇肉的,香的不得了。她连吃了好多。 苏若琳只看着笑,又道,“大哥快要回来了罢?” “嗯,捎了信给祖母说,这两日就要回了。” 苏若琳便高兴起来,也伸出了筷子。 饭用到半途,岂料苏豫就回来了。先是去老太太那里问了安,才来这里。 两人都站起来迎接,唐枚看他风尘仆仆的, 便问是要先去换衣服还是先用饭。 苏豫半个多月没见着她,回来的路上就想了。此刻看到她,觉得心里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又见妹妹也在,更是欢喜,眼里就带了好些笑,显露出少见的柔和。 苏若琳看在眼里,越发高兴,不想打搅他们二人,笑着道。“我倒饱了,眼见哥哥安然回来,我也放心,这就先回去了。” 唐枚知她心意,便叫红玉送出去,又道。“饭菜倒还热的,侯爷可要先吃一些再去洗呢?” “也好。”苏豫一撩袍子坐下来。 唐枚忙叫人添饭。 二人吃了会儿,聊了些路途上的事,苏豫就去洗澡了。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卧房时,丫环们早就自觉的退到了外间。 见唐枚正在给他收拾带回的物件,一样样放在各个柜子里,他按耐不住心里的冲动,伸手就从后面把她楼抱起来。 那么多日不曾亲近,她也有些激动,两人深吻了会儿,眼见苏豫要抱她去床上了,唐枚忙轻声道,“今儿不行呢。” “怎么?”他关切道,“身子不舒服?” “是不干净,还得几日。”她有些抱歉。 本是在兴头上,又憋了好些日子,苏豫只觉得被冷水浇了浇,顿时失望无比,可也没有法子,他虽然之前没有碰过女人,但这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只得放了她下来,可心里的火却浇灭不了,只觉得浑身难受,转身就出了去。 刘妈妈看他出来,忙便进屋,看唐枚脸儿发红,心知是那事,可巧少夫人正在小日子里,伺候不了侯爷呢。 “妈妈去看看侯爷到哪儿去了。”唐枚坐在床边,她都觉得难忍,别说才初尝人事不久的男人了。 刘妈妈便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有些好笑,憋着道,“又去洗了一回,现正在书房里呢。” 唐枚沉默会儿,忽地道,“你同水莲说,叫她去书房服侍侯爷,端茶倒水什么的。” 刘妈妈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夫人正遇上小日子,刚才侯爷又没有得逞,这会儿送去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反对,义正言辞的道,“老奴绝不同意,怎么能叫水莲去呢,这事不行的!” 唐枚冲她笑了笑,“怎么不行呢,日后总也要伺候的。” 烛光下,她眼波似水,却浮着层层寒意。 刘妈妈心里酸苦,上前几步柔声道,“那也不能就这样听话啊,少夫人同侯爷才一个月不到的夫妻,感情能有多深呢?哪怕等上一些时间,总也多些胜算不是?” 说什么感情深浅,可男人们对感情这事能看的多重?再深,也挡不住外头的年轻美色,在她看来,一个男人会不会偷吃,只在于他的人品,只在于他的底线,未必就与夫妻感情有关,所以她只想知道苏豫的底线何在。 假若他不贪色,哪怕她只同他一日夫妻,哪怕他们没什么感情,也断不会做下这种事。 “妈妈,你听我一回,不管他什么反应,我心里总有了底,将来发生什么,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可刘妈妈不放心,若是侯爷当真……难道少夫人不会再次气得和离么? 唐枚看出她心思,安抚道,“妈妈,母亲这样的还不是如此生活下来,我又有什么不同?妈妈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再轻易的拱手让人。” 刘妈妈深深叹了口气,再次看唐枚一眼,“少夫人真要这么做?” “妈妈真那么不信侯爷么?”唐枚却反问道。 “这倒不是。”刘妈妈吞吞吐吐,其实她也不能肯定。 “既这样,便去罢。”唐枚再次催促。 刘妈妈拧了拧眉,该劝的她都劝了,如今少夫人一意孤行,她也只好跟着冒这一次险。 水莲正在耳房擦头呢,今儿本是轮到水灵去值夜,故而她抽空洗了下头发,见到刘妈妈敲门进来,忙站起来问好。 那一张脸秀美至极,乌黑的头发更是又想让人摸一把的冲动,刘妈妈暗自咬了咬牙,才艰难得同她说道,“那几个丫头手里都有事,走不开,你头发弄弄等会去书房伺候侯爷,带了茶去,纸墨笔砚也给收拾好了,可听到了?” 居然叫她去书房伺候,水莲一惊,手里的梳子都落在了地上。 刘妈妈看在眼里,只当她得意忘形,哼了一声,“别耽搁了,快点!”说罢急急的走了,生怕自己留下来会忍不住痛斥她。 水莲怔怔得看着大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今儿侯爷才回到家,怎么也应该同少夫人恩爱一番才对,她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少夫人这几日是在小日子里呢。 那现在叫她去是…… 水莲的心一阵狂跳,哆哆嗦嗦的蹲下来捡起梳子。 还没碰到梳子却被水灵抢先拿了,她笑嘻嘻道,“怎么了你,梳子就在眼前也摸不到?” “没什么。”水莲淡淡道,继续把头发擦干。 “我刚才见刘妈妈来过,她又来说什么了?”水灵微微哼了声,“莫不是借故责备了你?咱们如今轮流值夜,她不知多气呢!少夫人都没说什么,就她这般猖狂!” 水莲瞧她一眼,也不知该怎么说。 水灵看她犹犹豫豫的,便有些怀疑,一手抓了她胳膊,“怎的,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咱们一道来的,也是多年情谊了,什么不好同我讲?” 她是个脑袋瓜很聪明的人,水莲早就晓得,不然老太太不会选了水灵来的。 水莲低头想了想,这事到底重大,身边有个人商量总是好的,她便小声道,“妈妈叫我去书房服侍侯爷呢。” “啊!”水灵经不住低呼一声,继而又欢笑起来,“那可是好事,你总要抓好机会的。” 水莲却摇头,“那不成。” 可她脸儿早已红成一片,眼波都变得迷蒙起来,水灵看着她,抿嘴笑道,“怕什么呢,咱们有老太太撑腰的,既然少夫人叫你服侍侯爷,你还有什么好怕?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我倒不知你忌惮什么?我要有你这样的脸儿,什么事做不成?” “可侯爷同少夫人才成亲不久。”水莲拧起眉,她总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叫人措手不及。 水灵拿手拍拍她胳膊,“你也不要多想,我看这样吧,少夫人的吩咐你也不好不听,去总要去的,别的可不都由侯爷说了算?”一边就拉了她坐下来,给她梳头。 “你是说……” “你什么都不要做,只好好在旁边给侯爷倒茶磨墨就是了,这样尽本分,谁能说你什么?”水灵给她戴上一对珍珠耳坠,又梳了个松散的发髻。 水莲有些明白了,顿时心里明亮起来,“还是你说的对,我都不知怎么好呢。” 水灵笑起来,又给她挑了身衣服,“又不艳又不出挑的,这最合适,不好叫人落下话柄。” 水莲看了正中下怀,便换了这身素净的衣裙,又去端了茶往书房去了。 第157章 情与底线(二) 苏豫仍自心静不下来呢,饶是用冷水冲了,可一想到那几日的欢爱,只觉身上越来越热,只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此刻,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一个柔美的声音道了声侯爷。 听说是送水来的,他正巧渴了,便让进来。 水莲推开门,踏着莲步娉娉婷婷的走入,把托盘放于桌上,素手芊芊执壶注水。她皮肤也是雪白,同唐枚一般无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二人竟有些相似,苏豫一时收不回目光,水莲却抬起头来,二人眼睛一对上,水莲立时红透了脸。 她穿着身月光白的素裙,此种羞怯神态露于脸上,直叫人怦然心动。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温柔的声音又适当的响起,如同手下优美的琴弦。 苏豫不自觉喉结一阵滚动,拿起桌上的茶盅一饮而尽。 他这番举止恰巧暴露了内心的冲动,水莲察觉出一些,身子便绷紧了,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万一他真的…… 她该如何是好?水莲身子微抖,感觉自己就要站不稳了。 谁料耳边却听苏豫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 那声音冷淡又疏远,水莲一怔,抬头看过去,只见他又在刹那间重新变回了以前那个难以接近的侯爷。 她也不知什么滋味,低着头应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刘妈妈一直在远处看着,此刻嘴角恨不得裂到耳根,忙不及的快步跑回卧房。笑眯眯道,“侯爷果然是侯爷,这小蹄子装腔作势,还真想攀着杆子往上爬呢。幸好侯爷不吃这一套,立刻就叫她出来了。少夫人,你这下放心了罢?” 唐枚本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谁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可以忠贞无二,永远只爱她一人?可是,现实总是太残酷,她听到这些,虽也高兴,可到底这辈子路还长,谁能预料到以后?苏豫。他只不过是过了第一关而已。 可等他回来,她却主动相迎,做对事,还是应该给些奖赏的。 而老太太那里也对她又满意了一些。 苏豫隔了这些天回来,孙媳妇不但没有独占。反而主动把水莲送了去,可见是个货真价实的贤妻,事事都替相公着想。老太太隔了几日就同苏豫提了一次,叫他记得问问礼部何时把圣上封的四品诰命夫人文书给批下来。苏豫现在是四品巡按御史,唐枚自然就是四品夫人了。 牛氏在旁听了,又拉下脸,这家里,谁的品级都比她大了,老三媳妇也是个四品夫人。就那她相公不成样子,倒现在还是个五品闲置,现在也只能指望苏修。 可那一个自个儿一点儿也不知道上进,真是要累死她这个做娘的! 不过老太太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又让她立刻高兴了起来,说老王妃生辰,准备请了她们去热闹热闹。 那老王妃是武王的祖母。说到老武王,他是罕见的异姓王爷,也是先帝极为信赖的一个重臣,只不过在建兴九年出了件事,老武王差点被夺爵,此后便被调往边疆驻守,一去就是十二年。后来先帝长卧病榻,才再次被调回,当时老武王很是用心扶持了皇太后与年幼的新帝,故而皇太后对他也一直心存感激。老武王去世后,他的嫡长子便直接继承了王爵,留住京城。 这段过往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并不影响皇太后与新帝对武王府的恩宠。 “你们礼物都自备了,可别想占我的便宜。”老太太笑着道,“也别弄些个太新巧的,心意到就行了。” 牛氏则好奇的问,“老王妃一贯都不喜人多的,怎的今年却变了?” “你倒忘了,今年是她五十九岁生辰。” 自古七十古来稀,其实活到六十都不容易的,所以这儿高寿都喜欢提前一年来过,有个吉利的寓意在里头,好像过了五十九就一定能顺利的渡过六十,故而即便不太喜欢热闹的老王妃,也挨不住武王的劝说,便在今年大摆筵席。 几个小姐听到了,神色各异。 苏若琳还是一贯的冷清,苏若琪只却瞪着苏若琳看,另外两个,苏若瑾高兴的笑着,苏若瑶则面如表情。 众人不一会儿就散了。 牛氏急急的就拉着苏若琪走来,等不及到院子里,就开始叮嘱了,“你记得到时候给我好好表现表现,可不能输给那几个!” 苏若琪可是一点也不想嫁给武王,不想当王妃,只撇着嘴一脸不屑。 “哎哟,你这个死丫头!”牛氏伸手拉她耳朵,“你倒是听见没有?原本老王妃见过你几回,也是喜欢的,可瞧瞧你都做得什么好事,弄的一点好名声都没有了,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你再不能乱来,不然我告诉老爷,以后你休想再出闺房!” 一听不给出闺房,苏若琪也急了,忙道,“好嘛,我听就是了,只要我表现什么?我哪里懂什么了?” 牛氏也犯了难,这女儿着实养坏了,做什么都半吊子,当下想了想,“你琴还弹得可以,我这就请了李琴师教你,你一定要好好学,千万别再偷懒了!” 苏若琪暗自撇撇嘴,嘴上自是应了。 唐枚也出得屋来,她刚才见众人脸上各样反应,早就猜到了一些,同苏若琳走了段路,便问起来,“那武王是没娶妻,还是家里有个闺女未嫁?”假如不是这两个原因,牛氏脸上不会欣喜若狂,肯定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姻缘。 身在侯府,永远脱不开这个命运,苏若琳淡淡道,“是武王,老王妃正是要给他寻个合适的妻子呢。” 那一嫁过去就是王妃,当真是个了不得的诱惑! “你可见过那武王?”唐枚看向苏若琳。她对苏若琳的终身大事也很是关心的。 苏若琳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抿了抿嘴,并不说话。 看起来是见过的,不过好似印象不好。唐枚忍不住笑起来,“你不喜欢自是简单,赴宴也不用精心准备了。我只瞧瞧其他几位倒是如何。” 随后府里三房,各有各的热闹。 大房且不说,二房那里,牛氏果真请了个琴师过来教苏若琪弹琴,不管谁路过那里,都能听见或优美,或难听的琴声不断的从墙头飘过来。不过据说短短几日。苏若琪就已经摔坏了好几把琴,把牛氏气得不得了,整日整日的守在里头,不给苏若琪偷巧的时机。 而三房那里,苏若瑾埋头做针线。除了日常请安,已是几日没有出来了,至于苏若瑶,还是跟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说到大房,唐枚倒不知该准备什么,便去找冯氏请教。 这些天,冯氏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只还有些疤痕没有消掉。看到唐枚来,她很是惊讶,听说是问这个,又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有道是礼轻情意重。以往娘哪怕送些点心去,老王妃也很是喜欢,我看你不如就送些茶叶好了。” 倒是个好主意,唐枚忙谢了。 冯氏却拉住她,“我原也想问问你的,正好你来,我倒要说几句。” “什么事呢?” 冯氏正色道,“听说若琳都没好好备礼,这怎么行呢?你看看,二丫头在刺绣,四丫头又在练琴,若琳总不好输给她们的,你同她这般好,可要说说她。那武王年少有为,才貌俱佳的,多少人想当王妃呢,她就不能用点心思?可不是浪费了她这样一个人?” 她语气里有惋惜,也有称赞,到不似假的。 唐枚从来没想到冯氏会关心苏若琳的婚事,可她沉吟会儿,忽然想到冯氏来她家里送上手镯的事情,怔了怔才道,“我会同若琳说,不过也得看她自个儿的意思。” 冯氏点点头,“可惜他们两个同我走得远,不似你一样的。”那声音很是落寞,她睫毛颤了颤,又微微笑起来。 唐枚也不知怎么安抚,坐了坐告辞出来,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大宅子。 青墙黑瓦,饶是有些葱葱郁郁的草木,竟也透出一股子的苍凉。 冯氏年轻守寡,丈夫死了之后,独自抚育苏炎,又有两个不与自己亲近的,丈夫留下的孩子,还要想着法子讨好老太太,其实她也很不容易。 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苏炎了,所以全身心都在那一个儿子身上。 想想,也是无可厚非。 只她到底会做出什么事,却也难说。 晚上苏豫回来,她还是决定同他谈一谈。 那小日子好了,他是每晚都要欢爱的,她也早就习惯了,再说,这样子能迅速拉近二人的距离,没了隔阂,事后什么话都容易说出口,她便也从来都迎合他。 听她说到武王,苏豫抚在她身上的手不由停了停,“怎么会问这个?” 唐枚撇嘴道,“你当我不知道呢?祖母说了那事出来,府里各人都什么想法,一目了然,谁都想把女儿嫁与那武王的,将来就是王妃,所以我才问问侯爷,对若琳是否也有此安排?若是的话,应该早作准备,若不是,总也得要找个合适的罢?” 苏豫沉默了下,“不是。” “为何,那武王不好么?” “倒也不能这么说。”他直起身来,面色阴郁,“只是我们侯府都这样,别说武王府了。” 当初苏若琳撞破了脑袋,差点就醒不过来,他恨不得就去抓了那几个妹妹,四人一同玩的,只有苏若琳撞晕了,不是她们几个捣的鬼,还会有谁呢?可偏偏却没法子,他刚要动手就被老太太阻止了,说什么一家子岂会有这样恶毒的念头。 一家子! 他一双眸子闪着寒芒,嘴角却讽刺的挑的老高,便是这一家子,他在年幼时就差点丧了命! 第158章 厨房冲突 看他全身忽地绷紧,唐枚心知必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便搂住他腰身,轻轻抚摸了几下,见他慢慢松弛才笑着道,“你真是个好哥哥,可惜我却没有这样一个兄长,若琳好福气呢。” 他低头看看她,抬手抚上她脸颊,眸子渐渐变得温和起来,“我相信你也是个好大嫂。” 得他信任,自是好的,可气氛仍有些凝滞,她上去抱住他脖子,在耳边轻笑道,“只是好大嫂?好啊,你没把我当好妻子,难怪娶了我来,原是叫我来帮你应付你们这一大家子的。” 冷不丁她这样说,苏豫怔了怔,想要辩解偏又说不出口,脸慢慢憋得红了。 这个样子好生有趣,唐枚越发蹬鼻子上脸,“你倒是说呢,莫不就是存了这种坏心思,故意害我的?” “害你?”苏豫看她说的越来越夸张,扬起眉,一把捏住她的腰反驳道,“要不是见你可怜,我会娶你?” “可怜?”唐枚撑不住,扑的笑了,“好好好,我可怜,真是谢了侯爷的救命大恩了!” 她巧笑倩兮,双眼弯弯像天上的银钩月似的,苏豫顺势就压了下去。 又是一回折腾,弄到好晚才睡。 一觉醒来已是大早上了。 他这一点倒是好,起床都静悄悄的,从不吵醒她,不过自己贤妻良母的名号在这方面却是损坏了一块,谁让起不来呢,要伺候他去衙门,着实困难。不过见二房三房两位婶婶都是这样的,老太太也视而不见,倒也罢了。 到底太早了,起来之后又有别的事处理,真吃不消呢。 “少夫人,蔡当家的来了。”红玉正给她梳头的时候。刘妈妈过来道,“在外头等着,不过我说少夫人要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叫他去别处先休息去了。” 唐枚便问。“可说什么事了?” “是好事,那藕可种下来了,据说长得挺好呢。” 听说藕种成了,唐枚心里一阵雀跃,忙吃了饭给老太太请安后就回了院子。 蔡有道上来行礼。 “快说说那藕,今年能不能长成呢?” “现在倒是长得好,可不知道后面怎么样。”蔡有道也不夸口。老老实实的说,“听说也会有虫子吃的,还有旁的病害,又是第一次种,实在不好说一定就能种好。” 他这样说话的最实在,不会满口胡说,唐枚点点头,“既然知道有病害。早些提防就是了,或者寻几个会种藕的来,也可以。工钱的话。只要不过分,我可以出,你尽管去做就是了。”又问别的,“那牛羊猪养的可好?果树呢?” “都好的很,才生下来一批小羊,猪跟牛也快了。果树也都种下了,梨树桃树枣子树,好几样,少夫人得空可要来看看,等过几年都开出花来。好看的很呢。” 唐枚听了满心欢喜,吩咐他好好做。 蔡有道走后,刘妈妈道,“不止来说这些,还带了好多活物来,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呢。” “啥活物?” “八头黄羊。六头猪,二十只鸡,还有些野味,狍子兔子野鸡。”刘妈妈笑眯眯道,“简直跟过年似的,我说你带这些多来干什么,他说少夫人才嫁入侯府的,拿去做做人情也好,那农庄也没别的好的,就这些东西拿得出手。” 还真是个有心人,唐枚笑道,“那就分了些去祖母那里,母亲,二叔,三叔那里也拿一点。晚上就弄个野鸡炖炖罢,别的先养着,什么时候想吃再说。” 刘妈妈应一声,派人办去了。 那野鸡山林里长大的,很是耐煮,故而厨房很早就开始准备起来。 到了傍晚苏豫回来,她笑着说起有野味吃。 看她那欢喜的样子,倒不像只是因为吃的,他就问起是否还有别的喜事。 “是种了藕了,要是成,将来大批的种,卖出去可值钱呢。”唐枚兴致勃勃就跟他讲起来,“听说只有江南那里种出来的才好吃,我倒不信,以前不也是说这里棉花不好养么,后来那些还不是家家户户都能种的。” 刘妈妈在旁边听得直抽嘴角,自家小姐怎么就那么喜欢提钱呢,娘家是商贾大家,夫家又是侯府,哪里需要她这般,也不知侯爷爱不爱听呢。 结果苏豫却很感兴趣,“可是在那个安庆县试种?其实也不只你在种,我早听别家就有试的,怕冷,还搭了土屋呢。” 这么先进?唐枚呆了呆,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 苏豫不由笑了,“也未必比你先成,这里的水,天气,都不比江南,是要花些功夫的,不用在意一时先后。” 居然还会安慰人,唐枚抬眼瞧瞧他,抿嘴一笑。 苏豫起来去换了常服,她便叫丫环去厨房催一催,把晚膳端上来。 可谁知晓月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唐枚正待要再叫人,晓月却回来了,急慌慌道,“厨,厨房闹起来了,金娘子跟宋娘子两个……” 刘妈妈呸的一声,“话都说不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晓月忙顺了顺气,惊惶道,“宋娘子跟刘婆子拌嘴,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就打了起来,金娘子要去劝,结果人被撞到了,现在晕了,少夫人,妈妈,该怎么办啊?现在厨房闹成一团呢!奴婢便赶紧跑来说的。” “怎么会打起来?”刘妈妈满心疑惑,可这时哪里是追究的时候,忙拔脚去了厨房,一边叫人请了大夫来。 宋娘子向来很和善的,在白家那么久不曾与人有过任何矛盾,可这次竟然会打架?唐枚觉得不可思议,便只等刘妈妈去看了再回来细说。 谁料苏豫正要过来用饭,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直扑到他脚下哭起来,“侯爷,金娘子被宋娘子弄晕了,现在人事不知,侯爷,这该如何是好?” 那人是厨房的一个粗使婆子,姓赵,很早就在这里了,苏豫自是认得,皱了皱眉道,“那还不快去请大夫,跪我干什么!” “大夫是有人去请了,只那宋娘子撞了人,侯爷可要替金娘子做主啊!” 又是提到宋娘子,苏豫奇怪道,“那宋娘子什么人?” 他可不记得厨房里有个宋娘子的。 赵婆子正待要说,却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宋娘子是妾身带来的,妾身惯来喜欢她做得菜,便叫着同金娘子轮流上灶,只忘了同侯爷说一声,妾身这里给侯爷道歉。”她微微福了福身,动作不大,可语调神态却极其认真。 苏豫哪里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说道,“早说过随你的,不过加一个厨子算什么。” 那赵婆子一听,脸色立刻变得难看的很。 唐枚垂眸瞧了那婆子一眼,她本是在等着刘妈妈的,可春芬恰巧见到赵婆子急匆匆的窜出来,觉得疑惑就跟了上去,后来便发现了这桩事情,忙跑来告诉唐枚,她这才过来。 一个粗使婆子要耍这种心机,想来不是她自己的主意罢? “正好厨房的事我不清楚,金娘子好好的会晕了,你倒是说说看。” 听见唐枚问,赵婆子眼珠子一阵转,才说道,“是因为那雉鸡,金娘子原本想烧成葫芦鸡的,可宋娘子却不听,说少夫人爱吃清淡的,非要炖汤,金娘子也只好依了她。可后来她又要改成葫芦鸡,怪金娘子不告诉她,原来侯爷爱吃这个,就指桑骂槐的骂刘大姐。刘大姐火爆脾气,两人就打了起来,金娘子过来相劝,就被撞伤了。” 苏豫越听脸色越难看。 那宋娘子分明先是蛮横欺人,后又想讨好主子,心胸狭窄,包藏祸心,人品可谓低劣至极! “侯爷,金娘子一向都把厨房管理的好好的,对人又好,谁晓得会落得这个下场!”赵婆子落井下石,矛头直指唐枚。 早就知道必是有好戏要演的,唐枚一点儿不惊讶,只见苏豫目光如雪般扫来,也还是收了收下颌,柔声道,“侯爷,事不可听一人言,既是同宋娘子有关,还是要叫她来说一遍的,若是她果真如此,妾身必不会饶她。” 还算公正,苏豫一拂袖子往堂屋走了去。 刘妈妈急不走过来,小声对唐枚道,“金娘子没事,已经醒了。” 唐枚唔了一声。 很快宋娘子就来了,跪下来道,“侯爷,少夫人,奴家并没有推金娘子,要说什么打架,更是无稽之谈,只是口角了两句罢了。” 这样推诿,苏豫冷声道,“口角能把人撞晕了?” “奴家根本就不知道金娘子怎么摔的。”宋娘子看向唐枚,“少夫人,您知道奴家的为人,奴家岂会做出这种事!” 唐枚点点头,“我自然清楚你,只这府里好多人不知,你且细细说来,听说那雉鸡是你先要炖汤,后又要改葫芦鸡的,是也不是?”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假若宋娘子真的因为金娘子隐瞒苏豫爱吃葫芦鸡从而起了矛盾,这可就遭了。 幸好宋娘子不是这样的人,“奴家哪里有这么多心思,只知道少夫人喜欢清淡的,后来想到侯爷也要同吃的,便去问了问,才知道侯爷喜欢吃葫芦鸡,便想做两道菜,结果刘婆子嫌麻烦,奴家就同她起了口角。金娘子可能是过来劝了劝,只奴家确实没注意。” 第159章 解围 赵婆子听她这么说,顿时叫起来,“明明是你要总揽厨房,恨不得金娘子走了呢,什么叫做两道菜,金娘子以后都不用做了吗?这厨房就让给你好了,倒不知你又知道侯爷喜欢吃什么!只管烧了少夫人喜欢的。” 宋娘子也急了,“我什么时候这么想的,只不过今日正好轮到我。金娘子她明儿就会烧的,我自然不插手!” 不过是个厨房,也来这些勾心斗角,苏豫听得火气直冒,啪的一拍桌子道,“厨子,下手,本该各司其职,有你们这样瞎搅和的!” 两人都吓得抖了抖,赵婆子忙叫不敢。 唐枚见状便道,“原来只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宋娘子,金娘子为了劝你们受了伤,你该当去看看。至于这雉鸡,你原也该问问金娘子才做打算的,毕竟她伺候侯爷这么多年,你虽是我的厨子,可轮流上灶本就该知道侯爷的喜好,是你失职了。” 宋娘子心里很不服气,才多久功夫她哪里能知道的清楚,再说,金娘子也不会轻易坦白相告的,可唐枚都这么说了,也只得低头道,“是,少夫人说的是,奴家没有做好,连累金娘子受伤,奴家下回不会再犯了。” 见她认错,苏豫面色缓了缓。 赵婆子气得不行,又出声道,“侯爷,这事难道就这么了了不成?” 还要来挑事,苏豫眼睛一眯,吩咐下面的婆子。“拉出去打到她想明白为止。” 没想到就要打她板子,赵婆子吓得惊呼一声,瘫软在地。 她嫁过来才多久功夫,院子里这就要动用私刑了。唐枚忙阻止。“侯爷,她不过是多几句嘴,断不至于要这样处罚,依妾身看,不如就罚了她半年月例,也算警戒,可好?” 一来就是半年的月例,赵婆子简直要心疼死了,可跟打板子比。还是可以忍受的,便忙爬起来求饶。 苏豫看她一眼,“随你罢。”说着就起身走了。 到现在还没有吃上饭。唐枚同宋娘子道,“你赶快去厨房准备晚膳,一会儿端上来,别的以后再说。” 宋娘子便快快得走了。 唐枚回到卧房,却不见苏豫在,便问红玉可见到了。 “去书房了。”红玉小声道。 去就去罢,反正也吃不了饭,唐枚坐下来叹了口气,也不知那赵婆子是哪个指使的,好好的一顿饭被搅局了。真是扫兴! 第二日,唐枚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老太太竟也问起此事,“金娘子可好了一些?” 那金娘子其实是老太太给苏豫派去的,这五年间,苏豫都是吃她亲手煮的饭食。唐枚并不知道这些。点点头道,“已经好了。只不过要再休息几日。” 老太太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 牛氏不省心,立刻就嘿嘿笑了两声,“昨个儿枚儿给我这里也送了东西,那野味是好吃的,我立马叫人炖上了,可谁知道豫儿却没有吃上,那么香的菜被打翻了可不是可惜么。要我说,这一山不容二虎啊,金娘子哪里做的不好,又弄一个宋娘子来,可不得乱了?你见我们哪个厨房是要两个主厨的?” 又关她什么事,唐枚秀眉微微一扬,面上却和颜悦色道,“二婶说的没错,也是我没经验才导致如此。” 老太太逗弄着身边的白色鹦哥,闻言淡淡道,“那就把宋娘子辞了,金娘子什么不会做?” 唐枚一怔。 倒是杨氏笑了起来,劝道,“娘,那宋娘子既是枚儿带过来的,可见是会做她喜欢的吃食的,辞了可怎么好?大不了就叫着别管豫儿的一日三餐,不就结了?要说厨房里几个厨子,我那就好几个,若瑶那嘴儿挑的,哪个及得上呢。” 杨氏竟然帮她讲话,唐枚看了她一眼。 老太太便点点头,看着唐枚语气严厉了些,“只别再出事儿了。” 看到唐枚被训斥,牛氏拿帕子遮着嘴儿直笑,心道,也不见多聪明,连个厨房也管不好呢,家里事务总不会落到她头上去。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唐枚的心情着实也不好, 杨氏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娘向来看重豫儿,厨房的事说小不小,到底影响身体好坏呢,娘是对你寄予重望了,才会这么说你的,以后只注意些就好了。” “谢谢三婶提醒。”唐枚诚恳的道谢。 “咱们一家子,客气什么,若瑾也常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如何如何能干呢。”杨氏笑眯眯道,“听说你好几家铺子,有一家茶行就在二嫂那茶行对面,是也不是?”她拍拍她的手,“你二婶是个直性子,你倒不要同她计较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 还会给牛氏开脱,唐枚笑着称了声是。 两人穿过一道月亮门就去了后面一处园子,此时正是五月初,天气也日渐暖了,阳光照在身上,面上都觉得慢慢发烫。 杨氏便提议去前面的亭子里说话。 “老王妃生辰你准备送什么呢?”杨氏问了一句,又解释道,“不是别的原因,实在因为你初初嫁进来,那老王妃同娘的交情是极好的,绝不能马虎了,我才来问问你,也好给你一个参考,若是晚了,倒来不及了。” 这事无不可对人言,唐枚便道,“是打算送茶叶,我那铺子正好有合适的。” “茶叶?”杨氏脸色一变,“怎么能送茶叶呢,老王妃最不喜喝茶的了,她只爱喝从山上流下的泉水,里面什么都不要放的。” “不爱喝茶?”唐枚心里一沉,冯氏不是建议她送茶的么,原来竟是胡说的不成?她面上却好奇道,“我甚少见到不爱喝茶的,原来老王妃那么独特,可现在怎么办好,我真不知道送什么呢,三婶请快教我。” 杨氏笑了笑,“幸好我问你,你果真全不知,要我看,不如送个绣屏,你同若琳一起合作,总会讨老王妃的喜爱的。” “绣屏?”唐枚忙摇头,“我绣工可不行。” “哎哟,若琳在,你只要帮帮忙就行了,她那一手功夫,京里几个人及得了她呢?不信你去问问。”杨氏满是称赞,“老王妃以前就夸过她的,可不是只我一个人知道。” 原来苏若琳还有这等功夫,只她根本就不想讨老王妃的好啊,唐枚沉默了下。 杨氏目光落在她脸上,轻轻笑了笑,“怎么,有何难处?” “若琳已经备好了东西,倒不方便再叫她做。” “哦?”杨氏奇怪道,“我见她好似空闲,还以为没有准备呢,竟然已经备好了。”她颇有意味的一笑,“若琳称得上七窍玲珑,肯定是份独具匠心的。” 苏若琳并无意于争这个王妃之位,故而唐枚趁机便道,“她也没有花多少工夫,真要那么看重,哪里会空闲呢,不然我就听三婶的,叫她同我绣一个贺寿屏风了。” 杨氏见她不似说假的,微微皱了皱眉。 二人又说了会儿才散了。 红玉看着杨氏的背影,笑着道,“三夫人真是个不错的,替少夫人解围……”但想到唐枚被老太太教训,顿时心情又低落下来,不再言语。 唐枚却不像她这般就下了定论。 这侯府的人每个都不简单,杨氏虽说今日帮了她,也难保就一定是她的朋友,杨氏可还有两个女儿呢。 回到院子里,唐枚把早先准备的茶叶拿了出来,等到苏豫回来了,便同他说起这件事。 听到说老王妃不喝茶,苏豫竟是不知道。 “那叫我送什么好呢?”唐枚犯难了,原本以为苏豫对老王妃至少会了解一些,如今看来是不指望了。 苏豫并不在意,无所谓道,“就是送茶叶又如何,你又不是非得讨好她,老王妃好多喜好向来知道的人也不多,她惯来不太露面的,也只前些年互相来往了几次。要不就送几匹布,或者狐皮什么的也可以,有什么好着急的?” 他说起来轻松,唐枚暗地白他一眼。 今儿厨房的事,老太太就责备她了,要是送错东西,责备的又是她,哪里关得了苏豫的事呢? “要不是送些胭脂水粉?”刘妈妈上来献计,“后日不是三小姐出阁么,少夫人回去一趟,顺便问问妙凤,反正老王妃那里还有时间呢。” 老年人也还是可以用到化妆品的,女人到底也爱美,唐枚心想不错,忙夸奖了刘妈妈几句。 因家里女儿出嫁,张氏派了轿子来接,唐枚同老太太请示了下,老太太也准她回去,这才去了唐家。 张氏拉她坐下来道,“亲家老太太倒是好说话,我生怕不准,不准也罢了,这些人家原本也不是那么好出门的。” “妹妹出嫁,我回来是情理之中,老太太不会阻拦的。”唐枚笑着看看张氏,见她面孔红润,精神良好,心里也颇为高兴,看来家里最近应是很平静,只不过唐妍嫁出去之后,就轮到唐芳,最后张氏身边只剩下两个不是已出的庶子,到底是不尽如人意。 可惜她又不好把张氏接过来一起生活的,果然人生没有完美。 这点遗憾怕是很难解决的了。 第160章 添妆 “你去看看妍儿罢。 ”张氏道,“你这妹妹是有孝心的,昨个儿拿了几套衣服出来,全是她亲手缝制,在我这里哭了好久。”她说着眼睛也有些湿了,“我从来都把她当亲生女儿,她也是很有良心,长这么大,没有叫我操心过。” 唐枚拢了拢张氏的肩膀,“娘这样仁慈的,三妹岂会不孝顺您?如今她得了个好姻缘,娘也该放心了。” “是啊,你们都嫁出去了,我可松了口气。”张氏微微笑了,眼睛眨了眨,“就等着以后抱外孙。” “娘!”唐枚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唐妍那里。 唐芳也在那儿,二人不知道说什么,笑声直传了过来。 见到唐枚来了,唐芳奔上来道,“二姐快来,正有好玩的事呢,原来三姐夫不知道多喜欢三姐,竟然都已经给三姐画了画像呢,挂在屋里头,有次不小心被人瞧见了咱们才晓得。幸好是订了亲的,旁人也没有什么话说,只道三姐夫痴情呢。” 王家那二公子竟然那么痴迷唐妍?唐枚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哎哟,真是羡煞旁人,侯爷可从来也没有想过给我画画的!” 这倒是真的,看他一手好字,画画估计也不差。 唐妍越发脸红了,拉了拉唐芳的袖子,“叫你乱说,都是别人讲的,谁知道真假。”其实她心里明白,那日在王府得见他,他眼里惊艳的样子早已深深刻在心里了。若非如此,她一个庶女哪里好这么容易嫁过去,肯定也有他的功劳在里面。 唐枚瞧她害羞了便也不再讲,从红玉那里取了一方砚台给她。 那砚台是山西出的澄泥砚。算得上名品了,唐妍这样有才华的人,正是合适。 “我知妹妹胸中有丘壑。这砚台还请笑纳。”她郑重其事。 唐妍忙伸手接了,眼里刹那间闪出了泪光,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也许自己都不清楚,可唐枚却这样评价,实在抬高了她。可她也是自负自傲的,低头谢了谢道。“我必不会负了它的,还请二姐放心。” 将来她要好好做个贤妻良母,辅佐相公青云直上,未必就不能封侯拜相! 唐芳的添妆也早已送了,她只爱那些香。送的自然也是这些。 三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就见唐惠与唐英也携手进了来,见到唐枚,唐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抱歉道,“上回你出嫁,我正好有事竟不能来,你可不要恼了我。” 说起来,唐枚才发现。当日那样的情景,她却完全没有在意唐惠来不来。 可见这个大姐在自己的心目中,早已是淡的无痕了,她这些作为生生把她们之间的情谊给慢慢磨掉,怪得了谁呢?唐枚淡淡笑了笑,“大姐既然有事。我岂会怪你。”又细细瞧她一眼,却是憔悴了些,便道,“大姐要保重好自己身体才是。” 她总是有那么好的运气,唐惠看着唐枚,不知道有多妒忌,只觉得嘴巴里像吃了黄连。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为何两人的命差别那么大? 唐英上来笑着问唐枚,“你说请我过去玩呢,怎的一直没有反应?” 还在惦念着这件事儿,唐枚也不好推脱,便道,“那你说哪一日能来,我派帖子给你。” “哪一日都行,反正我闲得很。” 听到她这么说,唐妍不免一笑,“堂姐姐也要嫁人的呢,怎么会闲?二婶肯定在给你相一个如意郎君。” 唐英的脸腾的红了,撇嘴道,“嫁什么人,我才不急呢!” 四人说说笑笑,后来贾氏又带了贾寄容来,贾寄容看着成熟了些,也没有先前那么沉默寡言了,众人又一番相聚,之后,请来的全副夫人就来了,给唐妍上装打扮,外头吹吹打打,很快夫家就派了轿子来接。 相似的场景,只是换了个人。 唐枚看着不免感触。 人这一生的步骤,好似都在重复,可其中的滋味又各自不同,委实令人唏嘘。 唐芳哭得稀里哗啦,要说她与唐妍的感情有多好,倒也不是,只嫁出去一个唐枚,又嫁出去了唐妍,家里一下子更空了,又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离开家,便生出无限的伤感来,还是唐枚劝了劝她,才好了一些。 两人等到唐妍上了轿子,又同张氏说了才去妙凤那里。 妙凤见到唐枚来,十分的欢喜,忙上前来迎接。 “听四妹说你做出了几样好的胭脂,正好拿了给我瞧瞧。”她坐下来,拍拍椅子,“时间也不多,等会就要走的,也别弄这些虚礼了。” 妙凤也是有灵性的人,当即就不再多话,转身取了四样精致的小盒子来。 “少夫人请看,这是我新做的。” 不等唐枚说话,唐芳得意洋洋道,“我都提前用过了呢,确实是好,又细腻又滑,但是里头又没有那些不好的东西……” 没等她说完,唐枚截断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到底与华芳斋比,有哪些区别?”一模一样的话就无法胜出华芳斋,它早就有这样的名头在那里,众人也习惯去那里购买,你的东西倘若没有突出的优点,别人是不会轻易肯换转地方的。 妙凤一双明眸亮闪闪的看着唐枚,眼前的人果然是极端聪明的,当初师傅研制香粉时,的也是提这一点,她拿出其中一盒色泽呈淡黄的胭脂说,“这水粉擦了不止漂亮,还能让皮肤更滑,少夫人请看。” 唐枚仔细瞧了瞧,又挑出一点涂抹在手背上,只见其中有些特殊的润泽之色,不由欢喜道。“莫非是珍珠粉?” “是,少夫人好厉害!”妙凤兴奋道,“就是珍珠粉,与一些花粉融合。涂在脸上会有些许光华,特别的好看,只不过那粉却不能乱抹的。还需要花些功夫,叫那粉去除了腥气才行,不然做出来的胭脂极为难闻,根本不好用的。” 唐枚好奇道,“那你如何去除腥气的?” 妙凤笑道,“倒也不难。”便把其中秘密告诉了那二人。 唐芳拍手道,“果然是妙法。那二姐的胭脂铺将来就能卖这种水粉了,看华芳斋如何取胜?” “不过,这法子令师难道不知道么?”唐枚却有别的疑问,妙凤师承她师父,自是什么都从她那里学来的。珍珠粉既然那么好用,那她师父早该用了,为何华芳斋却一直没有出现这种类型的胭脂水粉呢? “师父并不知晓。”妙凤道,“其实我是在二小姐寻来的古籍上发现的,说来也是奇妙,可见二小姐与胭脂这项事业很有缘分。” 原来如此!唐枚站起来道,“那你于此也是有缘分,既然这样,你多研制几样出来。挑最好的给我。” “二姐要自己用么?”唐芳好奇的问。 “不,我将要去参加武王府老王妃的寿诞。”唐枚顿了顿道,“对了,老王妃年纪有五十九,你看看这样年纪的人合适用什么颜色的胭脂水粉。” 妙凤仔细听了,点点头。 唐枚又见时间不早。便去同张氏与唐士宁道别,告辞走了。 自厨房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宋娘子就有些缩手缩脚,如今苏豫的饭菜都不要她管了,只烧唐枚的,反而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恰当得体。只因每顿菜肴都是要有讲究的,荤素搭配,色彩相宜,口感协调,而现在金娘子每每都不知道烧什么,弄得她极为被动,少不得要在刘妈妈面前抱怨几句。 刘妈妈倒也存了心,那赵婆子不过是个粗使,哪里有胆子来挑拨侯爷跟少夫人的感情,必是受人指使,她多方打听,这日就来同唐枚讲。 听说金娘子竟然是老太太亲自挑选了给苏豫的,唐枚不免吃了一惊。 “侯爷竟也不早些说一声,难怪老太太会……”刘妈妈一拍大腿,少夫人上回被老太太责备可见是有缘由的,那金娘子自是老太太选了出来的,自然极为看重,偏偏少夫人又多派了一个自己的厨子,不知那边怎么想呢。 唐枚想了会才道,“也怪不得侯爷,他看起来很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在家宅事上不太周全,怪不得同老太太的关系那么僵呢,就说送老王妃寿礼那件事,他也是轻描淡写,好似都不放在眼里,那眼睛是长得有点高了。 刘妈妈便道,“那怎么办呢?难道真要把宋娘子辞了不成?” 辞了的话就是遂了老太太的意,唐枚摇摇头,她还不至于样样都要委屈自己,这件事她本没有错,全是那赵婆子惹出来的。 “会不会是金娘子心里不服?”她微微眯了眯眼。 “倒是不像呢,金娘子很是和善的,厨房里无人不说她好话。” “既如此,岂会出这种事?”这次的事闹开来,宋娘子真被辞了,厨房又是金娘子的天下,若不是她,又会是谁? “老奴看是……”刘妈妈顿了顿,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册子来,翻了几翻,看了一眼,指着道,“就是那赵婆子呢,她有个女儿在四小姐那里当差的,也来过这儿几回,铁定是四小姐指使的!” 居然还有个册子,唐枚扑哧笑道,“妈妈做了这么详尽的打探么?” “这是当然,侯府不比旁的地方,老奴可记不住这么多人,又是哪个是哪个的侄女,哪个是哪个的姨奶,光那些世仆就够人头疼的了!”刘妈妈揉了揉额头,很有感触得道,“真是要步步小心啊,指不定随便一下就惹到谁谁了。” 唐枚手一伸,“给我看看。” 谢谢致命百合花的粉红票票~~ 第161章 赴宴前夕 那册子两个巴掌般大,翻开来,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些人名,旁边还有注解,所幸字体是娟秀工整的,看起来倒也不累。 唐枚笑着问,“这是叫谁写的呢?” 刘妈妈虽然识字,可要她拿笔来写,那是绝对令人不忍相看的。 “夫人竟看不出来么?”刘妈妈笑起来,“是秋叶写的,她不同红玉绿翠两个要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空余的时候多,我听到些什么就叫她记在册子上,这不就写了这么多了。”她顿一顿,想起一件事,指着册子道,“夫人翻到最后一页呢。” 唐枚便翻了,定晴一看,又忍不住笑了,“全是近身服侍二叔二婶的人呀。” 这府里,也只有牛氏常隐隐露出敌意,刘妈妈自然比较注意二房,闻言认真道,“少夫人千万不要大意,依四小姐那德性来看,二夫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老奴听说……”她声音压低了些,“这次去武王府就是同几位小姐的终身大事有关,少夫人是三小姐的亲大嫂,同她们几个自是不一样的。” 唐枚笑了笑,把册子还给她,“我自然会小心,厨房那里的事先不要管,金娘子是老太太的人,赵婆子又是同她相熟的,就算要揪出来也要周全些。至于宋娘子,你以后只叫她做点心罢了,反正工钱不少她,我有想吃的也会叫她做,她多些时间出来,也能回去看看儿子女儿么。” 宋娘子原本也不是奴仆,家中自是有相公孩子的。刘妈妈笑道,“那她可高兴了,以后估计不会再同老奴诉苦,只这钱未免花的多了。” “无妨。千金难买心头好,我那些庄子难道还供养不起这点花费?”唐枚摆摆手。 刘妈妈便不再说了。 过得数十日,妙凤同张氏讲了贺礼的事。张氏便派人送来了两盒子胭脂水粉。 时间不太充分,她能做出两样已经不容易,唐枚打开来瞧了瞧,只见一盒是羊脂玉色的水粉,还有一盒是红中带褐的胭脂,稳重又不失生机,老年人抹上了定能年轻好几岁。这两样都很符合老王妃用。可见妙凤还是个极有眼光的人,在色彩调配上已经游刃有余。. “这粉的样子也弄得好,怪精致的。”刘妈妈也连声夸赞。 那外头的盒子是圆形的,里面的水粉胭脂却被弄成了寿桃的模样,唐枚乐道。“确实新颖,不过这两盒子礼还是单薄了些,妈妈去仓库拿几幅字画来。” 没有人是不爱那些真迹的,她从中挑选了两幅寓意吉祥的拿了出来,到时候几样一并送过去,也算是过得去了。 隔了几日,就要去武王府了,前天晚上老太太因有事交代他们,便叫了一起用饭。 几个小姐。夫人们在堂屋坐了一桌,除了苏炎还年幼也留在这里外,其余的男人都去了隔壁次间,也是凑了一桌。 那苏炎被冯氏教导的极好,整晚的腻在老太太身边,要么乖乖的坐着听几人讲话。要么凑巧表演一下吟诗或写字,让老太太很是高兴,不知道夸了多少次。 牛氏看了暗自冷笑,耐不住就拉着杨氏小声道,“看那炎儿,被教的跟个木偶似的,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知道有哪里好?我早听说,聪明的孩儿小时候都是闲不住的,最爱东奔西跑的玩,这一个看着就不像!娘也不知怎么就喜欢呢。” 杨氏听了不以为动,淡淡笑了笑道,“娘喜欢不就行了,再说,我看炎儿是很乖巧呢。” 看她一点不顺着自己,牛氏鼻子里嗤的一声,“我可是为你好,她一个继室生的算什么,等你肚子里有消息了,娘才真的喜欢。” 这句话正是戳到了杨氏的痛处。 她嫁到苏家已有十八年,可只生了一个苏若瑶,那二小姐苏若瑾还是姨娘生的,只是放在她名下养。 向来都是母凭子贵,可她的肚子偏偏不争气,故而被牛氏提起,杨氏再怎么冷静,也还是变了变脸色。 牛氏心里痛快,叫你装贤妻良母天天来讨老太太的欢心,可没个儿子又有什么用?如今还不同自己站一起,活该要她难过!可面上却满是安慰的道,“哎哟,看我这嘴儿,三弟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你知道我这人是心直口快的,其实我哪次去庙里不给你诚心求求菩萨呢?” “多谢二嫂关心了。”杨氏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嘴角又慢慢松动着向上翘起,露出笑容来。 牛氏动手夹了一块子笋子在她碗里,“你要多吃点,身子那么瘦可怎么好?娘都叮嘱过,要你多吃点的。”牛氏的腰身已经不再纤细,凹凸有致早已远离了她,而杨氏显然瘦了好些,也漂亮了好些。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自家老公服服帖帖,不似老三看着老实,背地里还不是沾花惹草,就算杨氏打扮得跟青楼女子一样,也还是没有用。牛氏在心里取笑了半天,同杨氏比了又比,自家娘家又是有钱有权的,更是觉得舒服的不得了了。 杨氏眉梢微微扬了扬,不声不响得把笋子吃进肚子里。 唐枚只与苏若琳说笑,倒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不知不觉一顿饭吃完,倒是已经很晚了。 老太太叮嘱他们明日去武王府注意身份,别惹出事来,就叫着各自散了。 第二日,唐枚早早得起来,该准备的准备,因寿宴摆在午时,故而在巳时初就要出门了。临走前,她先去往苏若琳那里,打算同她一起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再前往武王府,至于苏豫,衙门事务忙完之后他会直接去武王府,也用不着管。 岂料刚到苏若琳院子口,却见里面忙忙奔出来一个丫环,见到唐枚,匆匆道,“少夫人,小姐,小姐病了!” 唐枚一听,赶紧快步奔了进去。 可苏若琳却不在卧房。 “她人呢?”唐枚急道。 锦兰好不尴尬,垂头轻声道,“去如厕了。” 听见是如厕,唐枚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问道,“不是说病了么?” “是。”锦兰道,“是肚子不舒服,去了好几次……” 竟是拉肚子,唐枚嘴角抽了抽,其实这本也没什么,实在是很常见的小病,只在这时间上发生,倒是有些巧了。 不到一会儿,苏若琳就出了来,一只手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在绮罗的搀扶下,脚步亦是走得很慢。 锦兰忙上去帮着一起扶。 唐枚问道,“怎么会突然肚子不好了?” 苏若琳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早上起来就……” 绮罗已经叫了热水来,拿帕子给苏若琳擦脸。 “可是吃了什么坏掉的东西?还是晚上着凉了?”拉肚子一般都是因为这两个原因罢? 绮罗摇摇头,“这天气这般热了,哪里会着凉,再说小姐都盖了毛毯子呢,至于吃的,厨房里向来都这般准备的,也不敢拿不好的给小姐吃,实在不清楚小姐怎会这样。”她拧起眉道,“少夫人,这下该怎么去武王府呢?” 武王府…… 唐枚沉默会儿,上去握了苏若琳的手臂,“你莫不是?” 才说几个字,苏若琳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忙道,“我岂会这样,贺礼都备好了,再说同大嫂一起去,我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排除掉苏若琳为了不嫁武王故意让自己得病的可能了,唐枚想了又想,这事实在太过巧合,难道是牛氏做的不成?又或者另有他人? 见她不说话,苏若琳笑着推了推她,“大嫂,你就同祖母讲,是我自己晚上着凉了,毯子睡着睡着落到了地上,一直到早上才发现,这才会不舒服的,旁的不要提起,不要扫了祖母的兴,可好?” 苏若琳自己做了决定,她该当尊重,唐枚便点点头,“那好吧,我这就去跟祖母讲,大夫开出了方子,你药喝了可要好好休息下,记得多喝些水呢。” “好的。”苏若琳微微一笑。 唐枚又叮嘱几句,便转身走了。 众人此刻都在堂屋里等着呢,就独独缺了她们两个。 听说苏若琳竟是突然病了,老太太一惊,问道,“怎么会这样?请了大夫没有?” “已经请了。”唐枚安抚道,“刚才我问过若琳了,说是晚上睡觉着了凉,早上一起来就这样了。” 牛氏听了暗笑不止,嘴里却装作惋惜得道,“哎呀,这么一个好日子,三丫头却病了,这么大个人竟不会照顾自己么,睡个觉还能着凉,那些个丫环婆子也是该打!晚上不会去看看自个儿的主子么?真真是不成体统了,亏得娘刚才还说,老王妃念叨三丫头呢,可不是要叫老王妃失望了。” 老太太听了脸色沉了沉,三丫头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可心里不知多有主张呢,今儿这么巧就生病了不成?莫不是要装病蒙混了过去罢? 想到这里,她就恼火了起来,一个两个都这样!这兄妹俩竟没有一个顺着自己的! 第162章 生辰宴 看到老夫人生气,牛氏唯恐天下不乱,越发要说。 这大哥虽说已经去世,可他留下的一对子女,尽管不是那么会讨老夫人欢心,可在家中的地位始终不低,不然老王妃怎么单单就要提起苏若琳呢?还不是因为是大房所出的关系! “不过三丫头也真是轻率了些,明明知道今儿要去武王府的,怎么就不知道注意些呢?还叫咱们一番好等。”牛氏指一指苏炎,“看看,炎儿那么小都知道要早些起来的,她都多大了,一点儿不知道分寸呢。” 冯氏伸手把苏炎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对老夫人道,“娘,若琳岂会是不知分寸的人,贺礼都早早备好了,自然想着今日要去的,谁知道会出这事?” “是啊,祖母,三妹妹以往从不会这样,您可不要生她的气呀。”苏若瑾也忙帮着说话。 牛氏翻了翻眼睛,一个个都不知所谓! 老夫人没说什么,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叫着众人一起出去坐车了。 唐枚落在后面,红玉小声道,“老夫人还是生气了,三小姐可真是冤枉。” 这样的冤枉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的,除非能证明苏若琳不是故意,可难道她院子里是出了内奸么?不然好好的怎么会拉肚子? 唐枚心想,回来后一定要找她查查清楚了。 武王府老王妃的寿宴非同凡响,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差不多都来了,唐枚随着前来迎接的丫环进去。只见一路全是些衣着华丽的贵夫人和小姐,那些珠宝在头上闪耀,衣香鬓影,看得人眼花缭乱。竟连身周的美景都已经失去了光彩。 冯氏小声同她道,“若琳真是着凉才病了?” 唐枚道,“她是这么说的。” 冯氏顿足。叹一声道,“多好的机会,她怎的就白白浪费了!” 不知冯氏为何那么想要苏若琳嫁给武王,倘若是觉得强强联合可以增加大房的势力,那么,苏豫要娶她的时候,冯氏应该阻止才对。怎的就巴巴的跑来送个手镯?两者还真是有些矛盾,唐枚侧头瞧了她一眼,忽地道,“那手镯,我还没有正式谢过母亲呢。” 冯氏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该当你得的,这些日子,我瞧见你做得很好。” 唐枚笑了笑,“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冯氏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笑道,“你这么聪明,早晚都会学到。” 两人边说着往前去了。 老王妃身边早已围了一群人,唐枚远远看见。只见她生着张圆脸,两条眉毛又黑又长,竟有些男相,可眼睛却是杏仁似的,又添了些柔和。此刻她正握着老夫人的手,相谈甚欢。也不知老夫人说了什么,她连连点头,很是开怀。 老夫人一会儿又叫了唐枚过去。 唐枚忙认真拜见过老王妃。 老王妃瞧瞧她,和蔼的笑道,“豫儿从小虽然是不太安分,可眼光倒是好,这孩子瞧着就是有福的。” 实在是很有技巧的客套话,唐枚嘴角翘了翘,她这样一个身份,背地里肯定不知道多少人说她,老王妃为了老夫人的面子,岂会把真话说出口?什么叫从小不安分,眼光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各人听在耳朵里,自有自己的体会。 不过老夫人与老王妃有交情在,自然不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见过老王妃之后,她就退到了一边。 其他三位小姐又再上前去见。 那些贺礼不停的献上去,也不知是多少轮。 其中出色的不少,只唐枚的胭脂是要用过之后才有效果的,也激不起什么浪头,唯独苏若瑾的一方绣册,着实是技惊当场。 那绣册的内容原本很简单,只是一卷经文,可厉害之处就在于,苏若瑾不是用笔写的,而是绣上去的,那一个个字龙飞凤舞,丝毫不比用毛笔字写出来的差,反而因为用针线刺绣,更是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风韵,赢得了满堂彩。 老王妃连连拍手,当场就叫了她坐在身边,还赏了自己戴的一支多宝凤头钗给她。 在座的那些小姐,没有几个是不想要这份富贵的,登时有几个掩饰不住嫉妒,偷偷得就冷嘲热讽起来。 唐枚坐在后方,心里也是赞叹不已,她是没想到原来苏若瑾的绣工竟是如此只好,简直神乎其神,可今日一出手也足可见她的野心。 只不过她乃是一个庶女,当真有可能嫁给武王当王妃么? 冯氏又侧过头来同她说话,提醒道,“你可看到了,二丫头可惦记着王妃呢,若琳这孩子,偏不放在心里,可有时候,倒不是躲就能躲得了的。不然她今日怎的会突然得病?以前又是撞到了脑袋,你叫她好好想想罢。” 唐枚默然。 用过盛大的宴席,王府早就请了戏班来助兴,众人便又移到外头园子去听戏。 也有不喜欢听戏的小姐,自有丫环婆子领着去王府花园闲逛,也可游船,也可观鱼,也可斗诗,反正样样都已经备好了的。 唐枚 第 162 章 的事可见也是真的。 “多谢大嫂刚才替我出头了。”她满脸恳切。 “这些小姐太不像话了,活该丢脸。”唐枚冷笑几声,“下次再遇到,你也不用怕了她们,不过……”她顿一顿,“身边总不能少了人,要是丫环都在,想来你也不会受欺负的,她们是仗着人多呢。” 苏若瑾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原本都在的,只我把不小心把一块玉佩丢了,那是祖母送我的及笄礼,又不想惊动别人,所以她们才回去寻,我在这里等着,所料就遇到……总之,谢谢大嫂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玉佩丢了啊?”唐枚皱了皱眉,“要不我让红玉绿翠也给你去找找?即是祖母送的,那最是不该丢的了。” 苏若瑾点点头,“那我再谢谢大嫂了。” “走罢,先把裙子换了,咱们再去找玉佩。”唐枚说完就去问那领路的丫环。 第163章 玉佩 那丫环也是伶俐的很,当即就带她们几个去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厢房。 “两位小姐且等一下罢,奴婢去找找此地的管事妈妈。”丫环安置好便出门去了。 不到一会儿她就领了个妈妈来,那妈妈听说苏若瑾把裙子弄湿了,寻了条合适的过来,苏若瑾就在后头换上了。 虽说没有之前的裙子相配,倒也算过得去,苏若瑾谢过那妈妈,“等回去了,我就让人送过来。” 那管事妈妈笑眯眯道,“二小姐能穿就行。” 几人又坐了坐便告辞那妈妈走了。 路上正巧遇到碧水跟碧瑶急匆匆的跑来,两人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玉佩,慌得头上都冒出了汗,碧瑶都要哭了,“小姐可怎么办呢,不知道玉佩掉到哪里去了,问过附近的丫环婆子,一个也没有瞧见。” 碧水还算镇定,先是同二人行了礼才道,“奴婢想,会不会是被哪个下人拾去了,毕竟那玉佩很是值钱的,不一定就高兴交出来。” 苏若瑾闻言皱起了眉,两只手交握了下,慢慢道,“若是如此也罢了,到时候我自会告诉祖母。” 碧瑶啊的一声,“那玉佩很是紧要,小姐却丢了,老夫人定会生气呢,到时候罚了小姐可怎么办?”一边又看向唐枚,“少夫人既然也在,可能替小姐说说话呢?这玉佩又不是故意掉的,今儿人多,一碰撞或许就扯掉了,谁知道呢。” “你多嘴什么!”苏若瑾却一声喝,面露不悦之色来。 碧瑶有点儿委屈,撇了下嘴,低头后退了两步。 唐枚见状便道,“她说得也有道理,不小心掉的。祖母也不会胡乱怪罪。” 苏若瑾叹了口气,“本是我大意,祖母要罚也是应该。” 几人沿着个大园子走,又往东穿过三道圆形拱门才来到那些夫人们听戏的地方。 此刻戏已经唱完了。却见有个小姐在弹七弦琴。 历来“琴棋书画”都是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必由之径,而琴排在首位,显见是最受欢迎的,因而很多大家闺秀也早早的开始学习琴艺,像今天这种场合,倘若能秀一秀琴技,弹一首古朴风雅的曲子。也是能赢得一些才名的,所以牛氏才会专门请了琴师来教苏若琪。 只不过,看来那些时日的教导应是白费了,牛氏此刻黑着一张脸,要多生气有多生气。 而苏若琪却是满不在乎,低头玩弄着手里的帕子,像是全然没听见牛氏的训话。 “怕是四小姐又把琴弦弹断了。”红玉见着了,低声笑着同绿翠讲。 看这情形还真有可能是这样。唐枚不由扯了扯嘴角。 牛氏见到她们来了,微微抬了抬下颌,目光落在苏若瑾脸上。嘴角好似带了一丝嘲讽,“老夫人刚才正找你呢,倒是去哪里了?” “祖母找我?”苏若瑾一怔。 “是啊。”牛氏眼睛眯了眯,“你掉了玉佩是不是?” 这下唐枚也吃了一惊,心想牛氏怎会知道的。 苏若瑾更是惊讶,“二婶难道见到那块玉佩了么?” “在老夫人手里呢,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你自个儿也不当心,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好掉的么?还不快去见了你祖母。”牛氏像是好意关切,“要是问起来。你最好老实承认了,别再弄些花样出来,老夫人更不高兴呢。” “多谢二婶提点。”苏若瑾忙站起来去老夫人那里了。 苏若瑶本来在不远处坐着,此刻忽然站起来,跟了上去。 “那玉佩是个婆子拿来的。”苏若瑶伸手拦住苏若瑾,低着声音。目光好似尖利的刀光一样,“你去过西边青莲轩没有?” 武王的书房就在青莲轩那里,苏若瑾皱了皱眉,“妹妹怎会这么问?我岂会去那里?” “没有就好了。”苏若瑶哼了声,“去了可丢了我们三房的脸,想必你也做不出来。”说罢一甩袖子往前走了。 碧水跟碧瑶都变了脸色,五小姐说话的时候高高在上,完全不把自家小姐放在眼里,着实令人恼火。碧瑶恨声道,“平日里眼睛就长在脑门上,见谁都看不起,也不知她哪里就好了呢?要不是夫人与小姐讨得老夫人的好,她以为三房能像今日这样?真是不知所谓!” 碧水一拉她,省得火上浇油。 苏若瑾却神态自若,只眸子微微闭了闭。 她生在侯府已经一十六年,在出生的那一日就没见过生母,如此活到现在,什么样的事情不能适应? 苏若瑶不过是骄傲了一些,旁的,并没有任何可威胁的地方。 “走罢。”她淡淡道,往前走了去。 碧水心里暗叹一声,她从小就陪着苏若瑾长大,知道她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如今的样子的。 一个庶女,能得嫡母,能得老夫人的喜欢,并不容易,能叫所有人都觉得她亲切和善,贤良淑德,才华横溢,那更是不容易,可是自家小姐却做到了。 里面的艰辛,又有谁知? 就算将来真的做了王妃,也是她应得的! 老夫人手里正拿着那块玉佩。 这玉佩因刻了字的,所以拾到的人很快就去报告了管事,管事便把玉佩交还过来,可是她一问之下,竟是在青莲轩拣的…… 二丫头竟会做出这等事么?她手掌一紧,把玉佩牢牢握在了手里。 忽有一个丫环过来,轻声在江妈妈耳边讲了几句话。 老夫人瞧见了,冷声道,“可查到什么了?” 江妈妈面有难色,看看四周夫人小姐们都在听琴,便几步走上来,小声道,“这王府实在太大了,哪里有人注意二小姐去了哪里,只知道同几个小姐一起去玩的,别的并不清楚。不过刚才回来的时候,倒是同少夫人一起回的。只是……”她顿一顿,想说还是没有说出口,“老夫人还是回了府再说罢。” 像是还有别的难言之隐,老夫人把手里玉佩搁在面前的矮几上。抬头看去,之见苏若瑾正走过来。 她来的时候穿得如何,老夫人都是仔细看过的,岂会没有注意到换了裙子呢?当即就沉下了脸,怒容满面。 “若瑾见过祖母。”苏若瑾过来行了礼,但见老夫人的脸色,想要关切的问。但还是忍了回去。 看她吞吞吐吐,老夫人更是不快,但众人面前也不好说,就只叫她坐在身边,回去的时候,又叫了她坐在同一辆马车。 牛氏见此情景,心里暗喜,可想到自家女儿又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琴没有弹好不说,还生生被人取笑,当众丢了脸面。又恨得不得了,在车厢里又好好的斥责了苏若琪一通。 唐枚也是同苏豫一起回的。 听说苏若琳没有来,苏豫倒是松了口气,可后来又问怎么会没来,听说病了,顿时就目露凶光,差点把车壁打出个洞来。 “那一干子阴险小人,我就该扒了他们的皮!” 还真是暴戾,唐枚嘴角抽了抽,忙安抚道。“未必就是有人……” “怎么未必了?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如同被点了引线的爆竹,整个人都要炸开来,上回撞破了脑袋不说,这次又来下药了,他怒道,“妹妹总是息事宁人。这回断不可再绕了他们,要是给我找出来是谁,不拧了她的脑袋!” 苏豫要是去查这件事,绝对会闹得阖府皆知,若是真有人下药害苏若琳,背后也必定是有人指使的,可一定也很难供出来,唐枚忙道,“不如让我去查,不然侯爷如此声势,只怕会吓得那人逃之夭夭,又或者直接抹脖子上吊了,到时候又如何顺藤摸瓜呢?” “你?”苏豫凝眸看了她一眼。 “怎么,侯爷不信我?”她微微一笑,“若琳可是最信我了呢,侯爷去问,还未必会愿意说。” 苏豫眉头一拧,他同苏若琳的关系确实不够亲密,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词不达意,有时候明明他是为她好,结果却只换来不满,也不知道为此闹了几回了,倒是她同妹妹,真是少见的默契。 “我关心若琳,侯爷也知道,就让我去查罢,保准不会让你失望的!”她握住他手臂摇了摇,语气亦变得温软起来。 “好罢。”他呼出一口气,伸臂搂她过来,“切莫错漏了什么。” “那是当然。”她顺势就贴在他胸口,浓浓的男性气味登时包围住她。 温香软玉入怀,苏豫很自然的在她身上抚摸起来,可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今日遇到许畅的情景。他一副斗鸡的模样,恨不得同自己打上一架,要不是在人前,恐怕早就出手了。 他正想着,唐枚却轻声道,“今儿在彩玉湖,看到了许畅同武王。” 苏豫听了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她胳膊,疾声喝道,“他可对你做了什么了?” 唐枚扑哧一声笑了,“侯爷没听清我说的么,还有武王在呢,他岂敢做什么,只是说了些话叫人好恼火。” 苏豫这才放了心,松开手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定要叫我后悔嫁了你呢!” 苏豫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冷哼了一声。 “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总觉得有些担心。”她低声道,把身子往他怀里拱了拱。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背,淡淡道,“别怕,你如今是我妻子,他还能做什么,不用理会。” 她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歇息去了。 苏豫的眉头却越锁越紧,许畅居然敢这样说,是要打什么主意? 明天有两更,谢谢zcy0812的粉红票票,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164章 查问 下了马车,一行人见过老夫人后,便往各自的院落而去,牛氏本也要走,却被叫住了,只好跟着去了老夫人那里。 二人坐下后,牛氏就打听起苏若瑾的事。 “若瑾这孩子掉了玉佩也不是故意的,娘千万不要生她的气呢。”当时玉佩送过来,她也在场,这样提起自然也没什么。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把桌上的茶端起来喝。 那目光夹带着些许质问,牛氏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莫非苏若瑾那里还有了转机不成? “二丫头是去了彩玉湖,好几个小姐也在的,后来又遇到枚儿,两人一同回来,根本也没去过旁的地方。”老夫人看着牛氏,“倒是不知那玉佩怎会落在青莲轩的,又正好那么巧就被人拾了交到我手里。” 牛氏讪笑道,“原来是这样,倒是真怪了,不过王府那么大,我去走走也会迷了路,去过哪里都不记得了呢。” 还在往二丫头身上泼脏水,老夫人垂下眼帘,拿茶盖撇了沫子,慢慢道,“若琪今儿这琴弹成这样,可见是不合适的,往后也不要学了。” 这话什么意思?牛氏的脸色变了,忙道,“她只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学,假以时日一定会弹的好的。” “罢了,她不如去学学别的,那事你再也别想了。”老夫人把茶往桌上一放。 这个变化来得太快,牛氏听在耳朵里,犹如被闪电劈了一般。过得会儿才回过神,急得又要说话。 江妈妈却上来请她出去。 老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是要她不要妄想去做武王的岳母。 牛氏踉踉跄跄退到门外,拉着江妈妈不放。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妈妈你告诉我。老夫人可是误听了什么?” 江妈妈见她这样,叹了口气道,“二夫人,老奴劝你不要问了,老夫人心意已定,不会改的。” “可是……”牛氏咬着牙,恶狠狠道。“那是若琳还是若瑾,或者是若瑶?” “老奴也不知。”江妈妈无奈道,“二夫人还请回去罢。” 江妈妈是老夫人面前的狗,最是忠心不过,牛氏知道问不出来。瞪她一眼,怒气冲冲得走了。 苏宗庆正在屋里头吃糕饼,不妨牛氏冲进来,一把抓起那糕饼盒子就摔在了地上,那糕饼上面都是瓜子仁,碎杏仁末,立时弄得满地狼藉。牛氏还嫌不够,又去多宝格上面拿了瓷器,那瓷器都是值钱的很的。 苏宗庆赶紧上前拦着。一边道,“你发什么疯,好好的摔东西?就是家里金山银山,也不好这样作践的!还说女儿呢,你看看你自己。” 牛氏气得一推他,“你知道什么。刚刚娘同我说了,那武王府的婚事是指望不得了!” “娘这么说了?”苏宗庆瞪圆了眼睛,“难道已经定了人了?” “看样子还没有,不过咱们若琪当不了王妃了,管其他什么人呢,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牛氏咬牙切齿,“娘就是偏心呢,咱们若琪哪里不比那几个,居然同我说这样的话!若琳先不说,那若瑾一个庶女能嫁去么?” “这不会的吧?肯定不会是二丫头!”苏宗庆也连连摇头,“我看要定也是若琳。” 牛氏哼了一声,“她又哪里好,像个石头一样。” 苏宗庆一把拉了她去里间,“这事在外头说不得,不过若琪嫁不成也罢了,只要修儿能娶到吴菡萏。” 女儿不过是泼出去的水,儿子又不一样了。 牛氏不乐意了,“怎么就算了?娘能这么偏心,修儿的事也未必能成。” “怎么不成?”苏宗庆眼睛一转,“咱们家现在那一个已经娶了,就只剩下修儿,娘难道会不在意?你也不想想,咱们苏家一共三房,加上大房那继室出的,才不过三个儿子,娘会不关心么?这回的事咱们吃了亏,你就委屈些算了。” 牛氏只觉胸口直冒火,怎么事情就不能两全其美呢? 难道非要牺牲了一桩事才好成就另一桩? 她摇头道,“我看看还有法子没,你就只管修儿,不管女儿了?” “哎,我这不是没法子么,娘向来说一不二的,你叫我去说,不被骂的狗血淋头?讨不了好,惹怒了她,将来修儿的事也完了,还不如顺着呢。”苏宗庆想得很通透,“再说,若琪不也不愿当王妃么,她那性子真嫁过去未必好,三天两头的闹,指不定要同大侄媳一样,弄个和离呢!” 牛氏听了心里松了松,“可若琪将来又要嫁哪个好呢?我总觉得不甘心。” 苏宗庆便又安慰了她两句,但也不知牛氏到底听进去没有。 却说唐枚回来后便直接去苏若琳那里了。 苏若琳喝了药刚睡了一觉起来,精神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再去茅房了。 “好了些没有?”唐枚关切的问,“侯爷本也要来的,我说你可能在睡呢,叫他先去换衣服。” “舒服好些了。”苏若琳笑了笑,“大嫂去了一趟王府也累了罢,倒不用来看我,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 “我是还有别的事。”唐枚叹口气,“你今日没去成,侯爷必定会问,在车上已经大发雷霆,只说是有人害你,还要亲自来查,幸好我劝了他说我来查才作罢的。要是不给他一个答复,准是完结不了,所以……” 苏若琳知道苏豫的脾气,忙道,“可不能查,弄出人命不说,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唐枚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才敷衍了他,咱们倒是合计下。一会儿看说什么好。” “就说我自己不愿去。”苏若琳心里已有答案,“大哥本也不赞成我嫁与武王的,这么说,可是合了他的意了。” 是个好办法。可是想到老夫人的表情,唐枚皱了皱眉道,“侯爷信这个最是好了。只是祖母那里,需得说说清楚,不然误会了你可不好啊。” 在侯府显然老夫人才是地位最高的,苏若琳要想将来有个好姻缘,除了有苏豫的支持,老夫人更是一个最大的靠山,加上她们又是亲祖孙。岂能不培养好感情呢?苏豫那性子先不用说,可苏若琳这样通透的人,不至于不明白这一点罢? 岂料她的神色却微微一暗,淡淡道,“也不知如何消除了这误会。” 听起来好像很难的样子。唐枚倒也不好这个时候问,便笑着道,“我今儿看见那武王了,着实是气宇轩昂,难怪那些小姐挤破了脑袋。” 苏若琳却很是不屑,甚至还撇了撇嘴。 唐枚好奇起来,“到底武王怎么了,教你这样讨厌?” 苏若琳不说,绮罗便代替她说道。“三年前,小姐去武王府玩,结果在那里撞见武王……他喝了酒,抢了小姐头上的一支凤钗呢。” 不是罢?唐枚瞪大了眼睛,实在无法同今日所见到的武王联系起来。 这样的举止,难怪苏若琳会厌弃。就是她,也肯定无法接受这样的人。 绮罗又补充道,“这事旁的人都不知,侯爷跟老夫人也不知的,那凤钗至今还在武王手里,也不知如何了。” “那武王记不记得这件事呢,就没有叫人还来?” “没有。”绮罗摇摇头,“所以么,这样的登徒子,小姐又岂会愿意嫁?” 几人正说着,苏豫来了,看见苏若琳安然无恙,才放了心。 两人一同回去。 “这事到底怎么说,你问过妹妹没有,开始查了么?”苏豫又认真问起来。 唐枚早就支开了旁的人,笑着道,“原来咱们都被若琳骗了,她是一点不想嫁给武王,所以故意冻坏了肚子呢,正好就不用去武王府了。侯爷这下该放心了罢?并没有人害她,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法子。” 苏豫倒没有想到,奇怪道,“她还会如此?” “侯爷不也不想她嫁给武王么,如今可满意了?” “真是傻,我若不同意,她还能嫁了不成,竟然伤自己的身子,你明儿去同她说,以后断不可这样了!”苏豫有些恼火。 唐枚笑着道,“我已经说过了,她以后必不再这样的。” 苏豫这才作罢。 看他去书房了,唐枚忍不住又笑起来,好骗的时候倒也好骗,这个人啊,也不问问苏若琳这样做会不会惹怒到老夫人,真正也是个粗心的! 不过第二日,她还是去苏若琳那里问了一番。 到底她不是故意的,那肯定是有人在吃的东西里面做了手脚。 “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后就没吃过东西了,只喝过茶,是奴婢亲手沏的。”绮罗一一回想后道,“早上是绿豆粥,一碟酸笋,一碟花生米,一碟野鸡丝,还有枣泥卷饼。去厨房查问过了,根本也没有动手脚的时机,那几个都是信任得过的。” 唐枚听了便看看苏若琳。 “绮罗没说错,我也想过了,应不会是在这里中的。” “那岂不是……”唐枚寒了脸。 居然有人敢在老夫人那里动手脚,胆子倒是肥呢,不过那日夜里三房聚一起,人多手杂,机会倒是挺多,指不定就有人钻了空子,在苏若琳的碗里或筷子上抹了什么。可这要查起来就要惊动到老夫人了,又不好。 “只能算了。”苏若琳淡淡道,“反正去不成也好。” 绮罗忙道,“都是奴婢们不小心,以后一定会好好注意的,不可再叫人近小姐的身了。” “哪里怪得了你们,那天本也人多。” 唐枚虽不甘心,可也没有法子,只老夫人那里,却一定要暗示一下的,不然真以为苏若琳装病不去,此后恐怕印象就差了。 毕竟不愿嫁是不愿嫁,可欺骗长辈那是绝对不可取的。 感谢卓卓有余,老虎不怕猫吗?的粉红票票~~ 第165章 邀约 二人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老夫人果然看向苏若琳的时候,神色不愉。 苏若琳仍是同往常一样,她问心无愧,总也是从从容容的。 老夫人就更加气了,做出这等欺瞒人的事情,倒还不来道歉,这三丫头是越来越不像个样子,将来跟苏豫一般,可如何是好? 唐枚见此笑着道,“祖母,原来若琳也不光是晚上冻着了,可能还吃了不好的东西,才会无法去武王府呢。” “哦?大夫说的?”老夫人眉毛一扬。 “这种天就是不盖被子又能冻到哪里去呢?”唐枚可惜道,“若琳同我说,那王府她都熟的,若是一起去,正好带我去四处逛逛,结果却遇到这样的事,准备的贺礼也不好亲自送给老王妃。”她顿一顿,“要是祖母再有机会去王府就好了。” “再去又如何?”老夫人哼了声,“那寿辰也过了。” 苏若琳不知唐枚为何会这样说,可她冰雪聪明,也知自己这次失礼,便恭顺道,“听说老王妃提起孙女儿了,没有去成着实是孙女儿的不对,所以下次一定要同老王妃当面道次歉。”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老夫人一怔,假若真是故意不去,又何必要这一说。 “既然这样,以后自有机会,你先养好身子再说。” 苏若琳道,“已经好很多了。” 老夫人点点头,见她举止文雅,眉宇间自有股清幽之气。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五个孙女儿,她本是最喜欢老大苏若玉,可惜这孩子没有福气,第二喜欢的就是苏若琳了。只她从小就不亲人,久而久之,老夫人的心也淡了。倒是二丫头。四丫头会讨她的好,只最近四丫头因看上那许畅,越是不成个样子,至于五丫头,也似个葫芦嘴,说不出多少话的,如今也只有二丫头还称心如意。 她也曾想过就把苏若瑾嫁与武王。那苏若瑾生下来母亲就死了,从小就放在杨氏手下养的,其实跟嫡女也差不了多少,更好在她心性好,旁的人都不及。 那二人走后。老夫人久久沉思。 “倒是去查查厨房的人呢,哪个给三丫头添饭的!”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吩咐江妈妈。 江妈妈愣了愣,“老夫人莫非怀疑……” “有自会查出来,没有就罢了。” 江妈妈应了声是。 老夫人拿桌上瓜仁逗弄鸟儿,一边又问,“你觉得二丫头与三丫头哪个更好呢?” 这样重大的问题如何好答,江妈妈不敢做声。 “叫你说就说。”老夫人有些不耐烦。 江妈妈想了又想才说道,“论身份。自是三小姐合适的,论才华,二人相当,论性子,又是二小姐好一些。” 老夫人听了,回头瞪了她一眼。“你也是越来越油滑了,我哪里不晓得这些,还用你来说?真是,关键时候听不到一句有用的!” 江妈妈笑道,“老夫人这样的都无法抉择,老奴哪里能想那么多,只是,老王妃难道没有看上哪一个么?” 这两家联姻,也不是一家的意思就行的,老太太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叹息一声道,“就是那边不清不楚我才头疼,按理说,二丫头也是讨得老王妃的喜欢的,那日都叫她坐在旁边,看起来就是那个意思,可后来临走,又跟我说起三丫头,可见又是把她放在心里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老王妃随便哪一个都行?”江妈妈想不清楚了。 老夫人也是拧紧了眉,也许老王妃还要再考虑考虑。 可这算是故意拖延么? 却说那二人一路去往东边的园子,到了有石桌石凳的地方,各自丫环擦干净了,才坐下来。 心知苏若琳很多事也是摆在心里头的,唐枚便主动提起刚才的事情。 “你不要怪我做了你的主,假若那误会不解除,祖母在心里定是会怨你的,但我仍是该同你道歉一声。” 苏若琳也确实有些不快,她原本是个极有主张的人,哪怕是苏豫这样强横的,也不是每一样都听,只不过,唐枚既然承认了自个儿的错,她倒是也不介怀了,笑着道,“我知大嫂是为我好,这话应该我去说的,结果却要大嫂代劳。” 看她也是明白的,唐枚就有些奇怪了,那苏若琳为何之前绝口不提,要不是看在苗头不对,她也根本不会说这些话来缓和老太太同苏若琳的关系。 “你是怕祖母硬是要你嫁与武王么?”她轻声问。 岂止那一件,从小到大,也不知出了多少件事情,才会累积成今日这样的局面,苏若琳苦笑道,“我说不说,又有多少关系。” “我看祖母也是很疼你的。”唐枚拍拍她的手,“当日你撞到了头,祖母看起来不知道有多憔悴呢,这又哪里是假的?所以,就算这次祖母真要把你嫁给武王,你也该认真去说说,切莫同侯爷一样,闹得僵掉就不好了。” 她也曾那样劝过哥哥,如今大嫂却这样来劝她,苏若琳目光柔和起来,心知唐枚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只不过,这真的靠认真就能改变么? “嗨,看我也急了,其实还没有定下来,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唐枚又轻松的笑了笑,“等真有事,咱们再一起商量,没有过不去的。” “大嫂的话我记住了。”苏若琳点点头。 没过几日,唐枚就听刘妈妈说,大厨房那里撵走了两个丫环,旁的人却一点没有惊动。 可见是真的有人给苏若琳下药了,但老夫人的表现,显然并不想追究谁是幕后主使,或者哪怕是清楚了,也必不会公之于众。 作为一个大家族里的掌权者,维护稳定才最为重要,没有谁比老夫人更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苏若琳那日差点醒不过来,她也没有允许苏豫在家里翻了天,因为一旦查到哪一个人头上,这个家从此以后分崩离析也说不定。 故而,唐枚自然也不知此事的真相,过了段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又得了礼部批下来的诰命夫人封册,此后,她就是个正四品夫人了。 这日闲来无事,她想起当日的承诺,便在老太太的准许下,派了帖子去请唐英过来玩,又请了唐芳也过来。前者是教她死了那条心,后者是实在想念了,唐芳以后嫁了人,要出来更不容易。 两个人早上巳时初到的,时值六月,天气正是炎热,就请了她们去侯府的荷花池玩。 那里空旷些,在一处凉亭里坐着,四处有风,也就不那么热了。 唐英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眼睛就没闲着,东看西看,不时的发出赞叹声,心道难怪那些小姐都想嫁入富贵人家呢,确实是不同凡响,光这湖就大的同个院子一样了。可她想到抛弃唐旭的林映雪,心里又鄙视不已,再看的时候,已是没有多少羡慕。 唐枚叫人上了凉茶给她们喝。 “三妹回门的时候如何,可过得好呢?”唐妍回门她也没见着,故而问起唐芳。 “好得很呢,看着很欢喜,娘说三姐夫是个体贴的,在里头只一会儿就要过来看看,恨不得离不开身呢。”唐芳掩着嘴笑。 还是个粘人的丈夫?唐枚也忍不住笑起来。 唐英见她们谈得欢快,笑着问道,“你们侯府的小姐们呢,怎的不来见见?” 她刚说完,就见苏若瑾跟苏若琳来了。 另外两个,一个是厌恶唐枚的,一个是不理人的,自然都不愿来。 “这是我四妹,这是唐枚。”唐枚互相介绍了一下。 听到苏三小姐的名字,唐英眼睛一亮,盯住她看了又看,只见眼前的人不知道比林映雪美了多少,那林映雪一比,简直就是路边的野花了。真真是侯府的小姐呢,果然气度不凡,那二小姐也是从容可亲的,特别让人有好感。 她一下子喜欢上了那两个,笑得不知道多甜。 苏若琳因着唐枚的关系,也对她很亲切,两人说了好些话。 唐芳在陌生的人面前总是有些害羞的,倒是话一下子少了好多,只笑眯眯的看着。 也不知讲到哪里,忽然就听唐英说,“我们家也有个园子,里面种了好些花,都开了,虽然不比你们侯府,可也有一些少见的品种呢,二小姐三小姐可愿意来看看?” 冒然相邀,两个小姐都不知道怎么答。 唐枚见此便道,“她们哪里好随便出去的,还要老夫人同意呢。” “那堂姐就同老夫人说说嘛,只是出来玩一玩的,有什么?咱们都是亲戚了不是,互相往来一下也是正常的。”唐英携了苏若琳的手,甜腻的笑道,“三小姐你说呢?我娘还做了一手的好菜,蛇肉都会烧的呢。” 居然还探听到苏若琳喜欢吃蛇肉,唐枚听着好笑,正要开口,苏若瑾却道,“去去也无妨的,到时候我同祖母讲一下,应是会同意。” 唐英立刻高兴的拍起手来。 苏若瑾竟会答应她,唐枚瞧了她一眼。 苏若瑾柔和的笑道,“大嫂,她是你堂姐,自然也是咱们的堂姐了,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赏花罢了,离得也不远。” 她是不知道唐英的心思,可是苏若瑾已经说了,唐枚倒也不好当众反口,便只得笑了笑。 临走时,唐英还不忘叮嘱唐枚,说别忘了去同老夫人说。 第166章 进宫 夜深人静,水莲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不明白少夫人的心思,明明都叫了自己去伺候侯爷,可是侯爷却并不碰她,那又为何要叫她去呢?只是把自己耍了玩不成? 她正睡不着,水灵走了来,笑道,“你还没睡呢?” 水莲也不说话,只坐起来,看着外面的月光。 那光明亮又温柔,有时候好像侯爷的眼睛,只是,却不是看向自己的。 “你有什么心思,我还不懂么?”水灵上来握了握她的手,“是侯爷罢?哎,我看着也替你生气了,下回少夫人再叫你去,不如就不去。” “这怎么成?”水莲道,“咱们是奴婢,不好忤逆的。” 水灵轻轻笑了笑,“少夫人还不是忤逆老夫人,我看侯爷定是怕少夫人呢,才不敢碰你。” 水莲吃惊的道,“这怎么可能,侯爷岂会怕什么人的?” “不然为何不碰你,你长那么好看,我反正想不明白。”水灵凑过头来,小声道,“你看少夫人不在小日子时,二人不知道多亲热,恨不得天天都要水的,这个你不会不晓得。可少夫人小日子好几天,侯爷难道忍得住?你说又是怎么回事?” 水莲涨红了脸,轻轻一推她,“你别胡说。” 水灵哧的一声笑起来,道,“我是胡说的,我哪里知道少夫人在想什么呢。咱们不过是奴婢,上头说什么就该听什么,我只来提醒你,你还是别有什么心思为好,到头来只是失望罢了。看得出来侯爷是很喜欢少夫人的,只怕老夫人这回真的想错了。” “那咱们岂不是本也不该来?”水莲沉默了会儿,慢慢说道。 “可不是么。”水灵叹一口气,“早知道何必来,像别的丫环到了年纪配人的配人。咱们这可怎么办好?” 还不如就在老夫人身边,到了合适的年纪找个差不多的男人嫁了,运气好,做个管事妈妈。运气不好,平平淡淡过这一生,也总比如今这样的折磨来得强。水莲重重叹了口气,起身倒了两碗水,一碗递给水灵。 “水灵姐姐,那你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呢?”她诚心求教。 水灵低头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道。“能怎么办,就看运气呗,假使少夫人一直这样差使咱们,只怕就耗到老了。老夫人也只以为咱们不尽力,哪里晓得少夫人跟侯爷是这样……” 水莲听了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隔了几日,唐枚早上去老夫人那里请安,老夫人却叫她准备准备。说等一下就去宫里。 这事情有点突然,她吓了老大一跳。 老夫人瞧她的样子,微微笑了笑道。“也不用怕的,太后娘娘很是温和,问你什么你答就是,切莫多嘴,记得这些就好了。” 唐枚便应了一声。 “回去把衣服换好,马上过来。” 唐枚就赶紧回去把四品夫人的服饰给穿戴了起来。 那衣服都是按品级制作的,像老夫人那种一品夫人,都是大红锦缎,胸前绣着双翅张开的锦鸾,一条五彩斑斓的尾巴直横到裙角。四周具有彩玉缀边,端得华贵非常。而像她那种四品的,就只绣有紫色菡萏,金线包边,比起一品来,逊色的多了。 不过刘妈妈还是笑得合不拢嘴。爱不释手的摸了摸两边的袖子,“总算穿着一回了。” 唐枚撇嘴道,“我倒是不想穿,浑身不自在,一会儿还得去宫里,太后娘娘也不知什么样的呢。” 刘妈妈恨不得去掩她的嘴,急道,“少夫人可别胡说,不知多少人想穿这一身,又不知多少人想去宫里瞧瞧太后娘娘呢!少夫人你这是有福气啊!” 再说的话,刘妈妈可真的要急死了,唐枚笑道,“是是是,我太有福气了,这就走罢。” 唐枚去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见她装扮妥当,便领着去了外头早就候着的轿子,往宫里头去了。其实今儿这事也是出乎老夫人的意料的,是宫里主动派了一个公公来府里,传了皇太后的意思,这才会去。 到底是何事呢?绝不会只是为了见见她们,老夫人用手按着眉心,一圈圈的打转。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轿子停了下来。 唐枚出得轿子,顿时看到了高高的巍峨的城墙。 这儿的天空好似也变得高远了些,她早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头一次看到真实的皇宫,心里很是震撼,一时回不过神,还是江妈妈轻咳了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低下头,随着来领路的太监往前走了。 那皇宫大得超乎想象,足足走了一炷香时间才来到一处宫殿。 穿过高大的仪门,唐枚抬头看见宫殿上方悬着匾额,只见端凝的写着“慈念宫”三个字。 脚下是一条铺着大块白色平整玉石的道路,道路两旁种满了奇花异草,只在这样的宫殿前面,任是如何的争奇斗艳,那些花儿也都像笼罩了一层严肃与冰寒,仿佛失去了艳丽颜色般,唐枚只看到前方一片空旷。 然而,皇太后却是让她大为意外。 那个人果然如同老夫人所说,极是温和,声音柔软的好像水,而且,她竟然那样年轻,看着与冯氏差不多大,明丽动人,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浑不似想象中的威严逼人。 “早前就想着叫姐姐来,只是身体不太舒服。”皇太后微微有些气喘。 老夫人登时关切的道,“原来是病了,怎的也不告诉我一声,周公公也是,我只以为你有好些事要处理。” 二人口气亲切,竟像是亲姐妹一般,唐枚心里尽管十分好奇,可却不敢仔细端详二人的神色,只低着头站在一旁静心听着。 皇太后往椅背上靠了靠,笑道,“也不严重,但就是觉得身体乏,不太想见人,现在才好了些。” “你身体一直不太好的,该要当心啊,幸好皇上也大了,操心的事也能放一放。” 皇太后的笑容越发温和,往唐枚看了看,“你不必拘礼,也坐着罢,豫儿那性子,我原以为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娶妻呢,哪知道忽然就成了,倒是叫我意外。只今日看见你,也是有些明白了。” 这算是夸她么?唐枚谦和的低头谢了,侧身坐下去。 其实老夫人也一直在关注唐枚,一开始见她刚进宫有些吃惊的样子,本以为会畏手畏脚,到底不是大贵人家出来的。可后来倒又好了,大大方方,没有怯懦也没有逢迎,少见的不卑不亢,心里也颇为满意她今日的应对。 “豫儿他是开窍的晚,总算也没有叫我这个老太婆失望。”老夫人顺着就说了些好话。 皇太后听了,叫一个宫女拿了柄玉梳赏赐给唐枚。 唐枚忙跪下接了。 那玉梳触手冰凉,夏日里好似冰寒般冷,叫人十分舒服,看来是种很宝贵的玉石雕刻而成的。 “豫儿手上的伤如今可好了?”皇太后这时忽地问起。 唐枚听了一愣,她倒不知道苏豫竟然还带了伤,他身上虽然有一些旧日的伤痕,不过看起来不像是伤还没有好的。但只一会儿,她又记起来曾听说苏豫以前是领兵作战的将军,就算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只怕也正常的很。 皇太后这话是问老夫人,老夫人也没有马上回,顿了顿才道,“他后来也一直未提,我竟不知。” 皇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当年有他才阻止了一场浩劫,我今儿问起,是因为太医院新来了一个太医,他会治那种伤。” 老夫人眼睛一亮,“哦?那真的太好了。” “就是跟姐姐说一声,什么时候叫那太医给豫儿看一看才好。”皇太后眼眸微微一垂,“他如此谋略,总不好就此浪费了。” “这种好事,自然越快越好了,还请太后娘娘派了那太医来。”老夫人不知是太高兴还是怎么,换了称谓。 皇太后笑着应了。 又说了会儿话,二人就告退出来。 只一踏出宫门,老夫人的脸就阴沉得好像天边的乌云一样。 唐枚看在眼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后娘娘找了太医给苏豫治伤,那不是件大好事么,可老夫人竟像是遇到了什么倒霉的事一样…… 二人坐轿子回去。 到了侯府,老夫人的心情仍是没有恢复,唐枚也不知说什么好,老夫人显然并没有想要告诉她其中的真相,便也只得回去自个儿猜了。 “少夫人,宫里可怎么样?”刘妈妈笑眯眯的迎上来,她一直在外头等着,并没有被允许进宫,对里头自然是好奇的。 几个丫环也都围上来,想听听宫里的景象。 唐枚换了常服,坐下来慢慢讲了一遍满足她们的好奇心。 “原来太后娘娘这样好呀!”春芬惊讶道,“奴婢光听着太后娘娘四个字都要发抖呢。” “你就这点出息,幸好少夫人不似你这般的。”刘妈妈一戳她脑袋。 春芬吐了吐舌头,“奴婢哪儿比得上少夫人,妈妈可不说对了么,不然还有那句人比人,气死人?” 几个丫环都笑起来。 唐枚见她们说笑,却是心不在焉。 到底老夫人为何要这样担忧呢?苏豫能治好手本是好事,莫非…… 第167章 子嗣 苏豫回来后,她就同他讲了今日去皇宫里的事。 “才知道你的手有伤,到底是哪里不好?”她抓住他两只手翻来覆去的看,关切的问,“会疼么?” 他笑了笑,挽起左手的袖子,“外伤早就好了,只是筋骨受了损,使不得多少力气。” 那小手臂上有道浅浅的伤痕,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唐枚伸手轻抚,想起他每每抱起自己的力度,嘴角不由扬了扬,若是他真的好了,那力气又该有多大?不过她很快又想到老夫人的样子,忙问道,“太后娘娘忽然要叫太医给你治伤,是不是咱们周边又有敌军侵犯过来了?” 苏豫闻言放下袖子,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扣,拿拇指在掌心轻转。 那里传来一阵轻痒,唐枚抖了抖道,“讲正经事呢……” 他轻轻一笑放开手。 “侯爷?”唐枚急了,他怎么回避话题呢? 苏豫看看她,“你要问这些干什么?” “干什么?”唐枚瞪圆了眼睛,“假若有敌军入侵,你手好了,自然就要被派出去打战,居然问我干什么?你可是我的相公啊!”最后一句已然显露出了焦虑。 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唐枚看出他在笑,顿时有些恼火,板了脸道,“侯爷不想说就罢了。” 她站起来就要走,却被他一拉又跌坐到了怀里。 “是的。”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要去出征了。” 她的心一颤,从来不曾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可是在那瞬间,她好似看到了金戈铁马,看到了马革裹尸,看到了一将功成万骨枯! 是啊,没有一场战争在见证成败之前。你可以说出必胜二字,也没有一个人前往战场,你可以说他一定可以安全归来。难怪老夫人要担心,难怪皇太后要亲自召见老夫人与她。看来,这次的战况并不容乐观。 看她沉默了许久也不曾说话,苏豫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不要担心。” 她抬起头,端详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这个她嫁了不久的男人,好一会儿才道。“就不能治不好么?” 这话带着少见的孩子气,与她惯来的从容大不相同,他忍不住笑了,眸色柔和,“就算治不好也不影响我领兵啊。” 他可是个将军,有时候只要有嘴巴就行了,更不用说,他的腿还是好好的。骑马完全不成问题。 唐枚立时泄了气,看来是铁定要去的。 他站起来,“走罢。去祖母那里。” 二人便去同老夫人问安,唐枚心知他们必定有很重要的话讲,寻了个借口就先告辞走了。 老夫人焦急的问苏豫,“刚才我同你二叔打听了,果然说辽西那里铁军不断入侵,已经攻破了两个重镇,现在占据了千阳城,坑杀了数千士兵,朝里派了王大将军去,前不久又败北而归。可是真的?” 那铁军是景国历经几十年才培养出来的精锐大军,强悍不可阻挡,一直都是大楚的隐患。只这几年景国因内讧四分五裂,朝廷并没有重视,谁料到却忽然又重新凝聚起来,挥军北下。 苏豫微微吁了口气。“是的。” 老夫人手一抖,差点撞倒了桌上的茶盏。 江妈妈赶紧上来立在老夫人身边,手里握紧了一个玉瓶。 那玉瓶是护心的,老夫人年迈,容易心悸,如今侯爷指不定就要去派去战场,哪里能不着急? “不过铁军粮草不足,不会再次进攻。”苏豫看出老夫人的担心,淡淡说道,“等过些时日,我朝大军汇聚,要赶他们出去不是难事。” “不是难事?”老夫人像是自言自语,她想到了大儿子当年也是说“不是难事”,可是却一去再也没有活着回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保证!她拿起手边的念珠,一边转着一边道,“可能明日就会有太医来给你治伤,你这手到底如何了?” 苏豫道,“没什么关系……” “胡说!”不等他说完,老夫人一声断喝,“不得好就不准去,太医那里我自会讲明,你没好就是没好,别说什么大话。” 苏豫一愣。 江妈妈赶紧朝他使眼色。 可他哪里在意,皱了皱眉道,“五年前没有把他们灭了,今次我一定会祛除干净,还请祖母放心。” 老夫人听得直瞪眼,一拍桌子,“去不得!” “我乃是将军,如何去不得?”苏豫扬眉,“要我装病,万万不行,传到皇上与太后那里,那是欺君之罪,祖母莫非疯了么?” 老夫人气得直翻眼睛。 江妈妈忙道,“侯爷,你快别说了。”一边拿了粒药丸放进老夫人嘴里。 老夫人就着水咽下去,胸闷才好了些,可见到坐在下方的孙儿,恨不得就把茶壶砸在他头上。 真真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出来的,什么不喜欢,就喜欢征战沙场! 她心里咒骂不已,可真的又哪里舍得叫他沾了晦气,只闭了闭眼睛道,“等太医来了,你手总要治好了再去的,太后也说了,叫你好好调养,那边还不急,你倒急什么呢?怕铁军打不过来是不是?啊?” 苏豫看老夫人真的气得狠了,这才道,“那就等太医看了再说罢。” 总算还听一点,老夫人摆摆手叫他出去。 “侯爷都说了,可见是有信心的,您也不要太忧心。”江妈妈只好这么劝慰老夫人,这皇太后都叫太医来了,可见是定要派侯爷出去的,谁叫侯爷会对付铁军呢?护卫江山国土比什么都重要,老夫人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就是心里过不去罢了。 其实刚才只有侯爷顺着些,老夫人也不会如此气恼了。 “这一去又不知何时回。”老夫人捏着眉心,“那边怎么就没点动静的?” 知道是说唐枚,江妈妈笑了笑,“不过才两个多月,哪里那么快呢。” “怎么就不行?我看一个月有消息的都多得很!” 江妈妈看出老夫人心里烦躁,便柔声道,“到时候太医来也不会马上治好的,还有时间呢,一两个月总不成问题,就不信太后娘娘那里不准。” 这苏家长房就苏豫同苏炎两个,苏炎年纪还小,又是继母生的,完全不能同苏豫相比,太后娘娘岂会不知道苏豫在家中的地位,而苏家大爷就是在沙场丢了命,如此,还能不给些恩情?这也未免太无情了些。 老夫人长叹一声,旁的倒是不怕,只这一个孙子打起战来不要命,别的人知道逃跑,他一个将军却身先士卒,这样怎么能叫人放心呢? 他博得个阎王的称号,家里人却操碎了心的! “那水莲水灵那边也不成?”老夫人又问,多两个,几率总高一些。 江妈妈便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讪讪一笑。 老夫人看出些端倪,皱起眉道,“不是听说经常派去伺候豫儿的么,难道竟不是?把她们两个给我叫来!” 江妈妈便去找人叫了。 水莲水灵两个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战战兢兢的给老夫人请了安。 “你们都怎么伺候人的?”老夫人目光掠过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却是一点不成事,往常的聪明劲儿都去哪里了? 水灵低声道,“少夫人都叫水莲去的,奴婢不曾……” “哦?”老夫人挑了挑眉,“那你先出去。” 水莲单独留了下来,心里七上八下。 虽然早知道老夫人会叫她过来问话,可没想到会这么早。 “侯爷不曾碰过奴婢。”她咬着嘴唇,轻声道,“还请老夫人让奴婢重新回来伺候老夫人罢!”说着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混账东西!叫你伺候侯爷还不肯了,哭个什么?”老夫人怒道,“什么叫不碰你,既然少夫人叫了你去,岂有不碰你的,莫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事,叫他生厌了?你在我这儿一向乖巧,怎的去了那里倒是不懂事起来?” “奴婢没有,奴婢还是同往常一模一样,不曾做过任何错事。”水莲伏在地上,“哪怕叫奴婢对天发誓呢,别说叫侯爷生厌了,侯爷根本都不看奴婢一眼的,就是去伺候,也是在旁边端茶倒水。老夫人,侯爷同少夫人恩恩爱爱,根本不容旁人,老夫人还是让奴婢回来罢!求老夫人了!” 她不停的磕头,诚挚至极。 竟还有这种事! 那混小子还是个情种,又是跟他爹一个样!老夫人气得直拍胸口,这是老天要绝他这一脉么! 江妈妈见此忙叫水莲也出去。 “哎哟,真是气煞我也!这小子不气死我这个老太婆是不罢休的!”老夫人连连痛骂,“那几个不给他们找,个个都偷偷摸摸,这一个,给了还不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夫人,千万不要气到身子,依老奴看,也不是侯爷不肯,着实是新婚,哪里有这份心思呢。”江妈妈道,“等时间一久,还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老夫人听她一说,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可想到他就要去打战,还是着急,晚上辗转反侧,到天蒙蒙亮才睡了。 第168章 调养 第二日,唐枚去请安的时候,老太太还没有起来,旁的人便都先走了,倒是江妈妈叫住她。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左边有个花架,上下三层分别摆放了几盆牡丹跟杜鹃,两头的铁钩上挂了鸟架子,站着两只翠绿色的鹦鹉,正在梳理自个儿的羽毛。 唐枚轻声问道,“妈妈,祖母是不是因为侯爷的事情没有睡好?” 江妈妈有心提点她,侧身说道,“老夫人关心侯爷,这次去宫里,少夫人也跟着去的,自是清楚,只还有一点,少夫人该知道。” “妈妈请说。”唐枚微微颔首。 江妈妈小声道,“侯爷年岁也不小了,这次可能又要出征,老夫人是想要抱孙子呢。” 长辈没有一个不要抱孙子的,可这肚子能由自己做主么?唐枚不由红了脸,低声道,“我也知道祖母的心,可是……”他们夫妻两个一点没有偷懒,她也没想过避孕什么的,可一直没有怀上倒能怪谁呢,再说,时间也不算长。 江妈妈笑容满面,“府里都知道侯爷疼爱少夫人,老夫人也看得出来,这才叫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丫环过来,就是为了给少夫人分些负担,这样少夫人也轻松些,不是么?” 这两句话好似前后关系不大,可唐枚很敏锐的察觉了出来,江妈妈原来是想说水莲跟水灵的用途呢! 她笑了笑,“她们是很能干的,所以我也常叫水莲去伺候侯爷,是要多谢祖母呢。” 既然这么明白,怎么就不做到底?江妈妈双手交叠在腿上,长长吐了口气,“老夫人昨儿没睡好,老奴是知道老夫人的忧心的,只她体贴少夫人必也不会多说。不过少夫人您已经足够贤惠。只是咱们侯爷反倒有些实心眼,有时候不说清楚了,他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枚眸光一闪,看向那花架子上的翠鸟儿。 她已经叫了水莲去伺候苏豫。这难道还不够,莫非还要她把水莲脱光了塞在苏豫的怀里不成?实在是可笑,真可笑! “水莲其实很讨人喜欢的。”好一会儿,她嘴角翘了翘,话语轻轻飘出来。 江妈妈舒了口气,看来是听懂了。 这些话要老夫人亲口说出来,未免会损坏了二人的感情。所以由她来点醒少夫人再好不过,若是少夫人真的照着做了,自会让老夫人看到这个孙媳妇更多的优点,这可是帮了她的大忙呀。 唐枚站起来告辞回去。 路上却遇到冯氏带着苏炎在园子里放风筝。 “老夫人可起来了?”冯氏看到她,撤了手,走过来道,“刚才江妈妈把你留下来,是说了老夫人的事情么?” “不是。”唐枚笑了笑。看向苏炎,这孩子平日里乖巧听话,可这会儿却活泼的很。脸上满是开怀的笑,“炎儿这年纪是该多玩玩,总是看书也不好的,我家弟弟我也常叫他到处跑跑,不然身子骨弱的很。” 冯氏微微一怔,又笑道,“你说的没错,像这种天跑跑出点汗最是好了。”一边拉她坐下来,左顾右盼了眼,压低声音道。“你同老夫人去宫里,太后娘娘没说什么特别的?” 她消息看来也不灵通么,唐枚心想太医大概这两日就会来,根本就瞒不住,索性叫冯氏晓得,便道。“太后娘娘说要派太医来给侯爷疗伤呢。” “哦?”冯氏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苏豫手上的伤府里的人都晓得,那是旧疾了,不是那么好治的,但也影响不大,只太后娘娘却亲自提起这件事,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她眼睛转了转,一时不得要领。 “那真是好事啊,你大概不知道,这伤拖了好久了。”冯氏欣慰的道,“假若真的治好了,老夫人可就放心了呢。” “我也是这么想。”唐枚道。 冯氏这时向苏炎招招手,叫他过来,“还不来给你大嫂问个安呢,只顾着玩了,像个什么样子。” 苏炎手里还握着转轴,一双狭长的眼睛清澈明亮,好像湖面的水一样好看,他恭恭敬敬说了声大嫂好。 大概苏豫小时候的眼睛也是这样吧,不若现在,常常冷厉的好似刀锋一般,唐枚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问,“炎儿,你会不会玩风葫芦呢?” “那是什么?”苏炎好奇的道。 可冯氏没有让唐枚说下去,把苏炎往后拉了拉,笑道,“光这一个风筝你还没玩得够,还管其他的,等以后再问你大嫂。” 那姿态充满了保护,唐枚嘴角一扬,莫不是冯氏怕她引诱苏炎荒废了学业?还真是想多了,只不过看苏炎尚且乖巧天真才会接近一下罢了,哪里有什么念头,冯氏还真是四面楚歌!她没了兴致,站起来告辞声就要走。 冯氏却叫住她,“你二婶后日请了吴家夫人与那五小姐来。” “吴家?”唐枚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呢?”冯氏皱了皱眉,“也不知二弟妹怎么想的,那吴菡萏原是要嫁给豫儿的,如今不成了,早就尴尬的很了,偏还把人请到府里,你说说,可不是不大好么?” 要嫁给苏豫的吴家小姐?唐枚一笑,倒不知该怎么回。 冯氏只当她心里恼怒,只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更是装作关心的道,“所以我现在同你说,是要你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呢?”唐枚真不知道,既然都嫁不成了,又有什么好怕? “你这孩子真是老实。”冯氏嗔怪的扫她一眼,“怪不得豫儿疼爱你,要我也觉得你可靠的多。可是,那吴菡萏可不是什么好的,我是怕她嫁不成豫儿,又要使出什么花样来,老夫人又惯来喜欢她的。” 她点到为止,下面的就让唐枚自个儿去想了。 天底下女人的心还不都是一样,无非就是要守好自己的相公! 可惜她偏偏忘了,唐枚是和离来的。 “多谢母亲相告。”唐枚冲她微微一颔首,这才转身走了。 刘妈妈一路念叨了好几次吴菡萏的名字。 真真是怪事了,在白家的时候有个张四小姐,来这儿,又来一个什么吴菡萏!家里头还有两个盯着通房位置的丫环呢,真是叫人头疼! 到了下午,宫里果然派了一个太医来。 那太医姓秦,听说往上数,家里十几代都是行医的,但一直未想过来京城发展,到了秦太医父亲那一辈,因家里一个长辈考中举人,这才举家搬迁过来,那秦太医是前不久凭着精湛的医术才进的太医院。人长得矮矮胖胖,观之可亲。 一开始也没给苏豫把脉,倒是同老夫人相谈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疗伤。 那秦太医也是擅长针灸法,花了半日功夫针灸一番,又开了两个方子,说每日服用即可,说到痊愈,却是说大概要一两个月的功夫。 老夫人很满意,当即就封了礼包给他。 “这药放大厨房里熬。”老夫人叮嘱江妈妈。 江妈妈自是谨慎的很,忙把厨房里的管事妈妈叫来,又细细说了遍才罢。 二方三房的人也都来了,牛氏笑眯眯的道,“豫儿好大的面子呢,太后娘娘亲自派了太医来治伤,真是天大的恩情!” 老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并不搭理。 若是平时,老夫人定然高兴的很,可这次竟是有些生气的样子,全然不想理会她,牛氏夫妇二人互相对看了下,彼此心里都有了数,可见那得来的消息果然是真的,苏豫只怕这次伤好了必得要去领兵沙场的。 杨氏见状说道,“豫儿这伤是旧伤了,养几个月正常的很,娘不用太担心的。” 还假装一点不懂,牛氏暗自鄙夷,伸手撩了下头发,往前倾了倾身道,“娘,我请了吴夫人同五小姐过来玩呢,她们正好也有空,吴夫人同意了。” 老夫人闻言眉梢微微一挑,牛氏的心思她自是知道的很,但也随她去吴家,牛氏别的不会,讨好人惯有一套的,他们牛家丰厚的很,若是能请来吴家,再好不过。她原也不想同那边闹僵,此前想着吴家可能不愿意把吴菡萏嫁过来,可这次竟会高兴来,那也是好事。 她就三个孙儿,一个还小,那苏修好歹也是个嫡孙,即便不是很喜欢,又哪里真的不在意他? 整个苏家到底不能全部都放在苏豫的身上的。 “既然请了,那最好,你明儿去把梨生园那三班子请来,吴夫人最是喜欢听的。” 牛氏高兴的脸都抽了,一叠声的说好。 冯氏则脸沉了沉,朝唐枚使眼色。 唐枚只当没看到,她这会儿的注意力全都在杨氏今儿带来的一个丫环身上。 那丫环以前不曾见过,年纪大概十五岁左右,柳叶眉杏仁眼,一张瓜子脸极为标志,竟是与那水莲都不相上下。又穿了身海棠红的细纱衫裙,说不出的风情,小小年纪就这般勾人,再长几岁可是不得了了。 不止她在看,二老爷跟三老爷都时不时的往那丫环身上瞄。 牛氏终于发现了,顿时黑了脸,她一直都在想着苏豫同吴家的事,哪里会去看杨氏的丫环,此刻扫到一眼,再看自家相公那眼神,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就拿刀把那丫环的脸给划花了! 谢谢宝贝d小石头,西元浅童鞋的粉红票票~~ 第169章 收了她 这三弟妹是脑袋撞坏了么,居然用这样漂亮的丫环! 她又不是老夫人,老夫人是闲得慌,才养了那些好看的丫环陪在身边打发时间的,她是什么?家里头还有相公呢,莫非是想生儿子想疯了? 牛氏一脚踩过去,不声不响的压在苏宗成的黑靴上。 苏宗成正要看得流口水呢,冷不丁被他夫人踩了,疼得龇牙利嘴,但众人面前也不好出声,只得闷哼一声忍下来。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他抽着腮帮子,轻声道。 牛氏瞪着他,“你看什么呢?” “能看什么?”苏宗成心虚,伸手抹了把颌下的胡须,“我在想事情呢,还不是修儿的事,回去再同你说。” 牛氏呸了一声,不再理他。 唐枚全都看见了,忍不住想笑,伸手掩住了嘴。 她明朗的五官在略显阴暗的房间里好像破开乌云的阳光,那双眼睛满带着调皮的笑意,闪烁着叫人炫目的神采。 苏豫侧头看了看她,微微眯起了眼。 众人告辞老夫人出来,各自回房。 二人慢慢走回去,眼见太阳已经西斜,印染了天空一片红霞,有几只云雀在眼前飞快的窜过去,留下悦耳的鸟鸣声。 她不由得想起在安庆县住过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多么自由,没有什么老夫人,没有相公,没有那么多的亲戚,甚至连父母都不在身边。每日她都随心所欲的过着,人好像清风流水一般,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可惜,这样的时光太短了。她处心积虑,最后还是逃不开上天的安排。 她的双颊徐徐涂上一层落寞,好像秋日里早早凋零的落叶。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手一伸,握住了她垂着的手掌。 “刚才在笑什么呢?”明明是很严肃的时候。 唐枚又低头笑了笑,微微叹出一口气,“侯爷没看见三婶身后那个丫环么?漂亮的要死。”她声音低下来,“二叔三叔都在看,二婶就踩了二叔的脚。” 跟在后面的两个丫环一听,也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苏豫嘴角扯了扯。“没看到。” “那吴家的事,侯爷总听到了?”她问。 “嗯。” “听说那吴菡萏……”她倦在他手掌里的手动了动,“母亲告诉我的。” 苏豫一听,沉了脸,“你理她做什么?”又似想起好些。厉声道,“没事不要同她来往!” 果真是两相生厌,不过历来后母同孩子都不好相处的,唐枚柔声道,“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我瞧着炎儿很是乖巧才多说了几句。” 提到那个弟弟,苏豫沉默下来。 一看就晓得他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同苏炎的关系,二人是同父异母,要说亲。也亲,可隔着冯氏的关系,却完全的远了。这段时间,她是从没有见过苏豫同苏炎讲话的,每每都离得很远,倒是苏若琳。还会见面说个话,叫声弟弟。 故而,苏炎也很是怕苏豫,老远就不敢过来。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院子。 赵婆子来问晚上可要吃什么,厨房好准备。 唐枚随便点了几样,问苏豫,他一概都是随她,并没有任何挑剔。 赵婆子走后,因夏天,那大门打开着,唐枚瞧见水莲在庭院里浇花,她穿着素淡,身姿窈窕,远远看过去,只觉得清雅动人。那一双白皙的手从瓢里捧出水来,洒在盛开的鲜花上,姿势也是优美无比的。 见她站着不动,苏豫走过来也往外头瞧了瞧。 “侯爷瞧着她可美呢?”唐枚幽幽问道。 苏豫最近老见水莲在左右晃动,已是看得烦了,皱眉道,“什么美不美的,只是个丫环。” 唐枚回头看着他,“丫环跟美不美冲突么?丫环就不能美?” 苏豫莫名其妙,“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水莲,是要给侯爷做通房的,侯爷快收了她罢。”她一拂袖子,去了里间。 苏豫怔了怔,转身追了上去,一把按上她肩膀,喝道,“通房?你要我收她做通房?” “侯爷不肯?”她回眸。 “你是疯了?我要收通房还等到今日?”苏豫把她整个人抓了过来,怒道,“这个人,现在就给我赶出去!” 原来挑明了就是这个结果,唐枚扑哧一声笑了,粗人就是粗人,苏豫长了一张极其动人的脸,可偏生那性子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所以,别说什么美人儿了,就是老夫人这样的祖母,又能掰得动他分毫? 她环住他腰身,哭丧着脸道,“是祖母的人,怎么赶?我以后再想法子。” 苏豫冷哼了声,“想什么法子,我明儿就去说,我现在没有妻子么,要别的女人来干什么?” 唐枚便点了点头,“侯爷好好同祖母讲,千万别伤了和气。” 两个人贴得紧,看她脸若娇花,他唔了一声,低下头吻她的唇。 也不知多久才放开来,唐枚摸了摸滚烫的脸,笑道,“侯爷,那后日吴家小姐来,我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结果苏豫就丢下四个字,“不用理会。” 第170章 竹篮打水 过不了多久,一个丫环就在外头通报道说吴夫人同吴家五小姐来了。 老夫人忙叫人把她们迎进来。 谁料牛氏等不得,哪里还管什么脸面,迫不及待的冲出去,比那些丫环还要跑得快,殷勤的要命。 “哎哟,吴夫人,好久不见,真是把我给想死了呀!”她笑眯眯的执着吴夫人的手,“我送的那些茶叶,夫人可还喜欢喝呢?”一边就看向吴菡萏,这姑娘在她眼里就是个没有缺点的,要什么有什么,哪怕是性子软也正合自己的心意,如今苏豫娶了娘子,她可不能错过了这个儿媳妇! 吴夫人一张鹅蛋脸,细眉细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四周全是笑纹,只一个鼻子好似鹰钩,破坏了整张脸的韵味。 幸好吴菡萏没有继承她娘的容貌,五官无一处不精美,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那茶正对了我的胃口,来之前还喝了呢。”吴夫人反拍了下牛氏的手,“您可真是费了心了!” “咱们两个的交情,这些算什么呢。”牛氏说着迎她们二人进了堂屋。 吴夫人同吴菡萏上去见礼,老夫人因上回的事始终存了内疚,语气格外柔软,“怎么就一直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害得我都睡不好,这回要不是二媳妇请了你们,我也要叫人去你们府里了。” “最近也是热,不太想动,哪里是不愿意来看您。”吴夫人推一推吴菡萏,“你不是给老夫人做了东西了么。还不送上?” “哦?菡萏的手艺可是最好的,快拿来给我看看。”老夫人很高兴。 吴菡萏略有些羞涩,捧着一条石青色的抹额上来,“表祖母别笑话我。这点功夫与若瑾。若琳两位妹妹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抹额绣法精巧,虽然不是什么罕见的手法,可也比寻常的要好多了,老夫人仔细看了一遍,只见花纹是宝相花,左右两边还缝了缠丝玛瑙,便十分的喜欢,顿时又有些遗憾起来。倘若吴菡萏嫁了苏豫,那才叫十全十美呢! 牛氏瞧得一眼,夸张的叫道。“真漂亮啊,我就没见过比这更好的抹额了,啧啧!菡萏真是少见的娴熟,琴棋书画没有不通的,还会女工,别家那些,比都不能比。”一边说一边往唐枚扫了一眼。 这是故意在贬低自己? 屋子里,可不就只有她不会那些高雅的东西么?唐枚嘴角撇了撇,假装没听见。 倒是吴夫人顺着牛氏的眼光看过去,瞧见了唐枚。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两家虽然没有明说。可都有那个意思,吴菡萏嫁给苏豫,那是最好的结果,谁料到半路却杀个出唐家二小姐,明明都是和离的妇人了。居然还能当上侯爷夫人。可不是能把人给气死?扪心自问,她又哪里不恨老夫人呢?只因两家的关系。压在心里罢了! 自家女儿也还是要嫁人的。 唐枚感觉到吴夫人的目光,眉头微微一拧,可向她看过去的时候,吴夫人已经转过了头去。 老夫人当即就把那抹额戴上,连连夸赞吴菡萏。 牛氏更高兴了,仿佛看到胜利就在眼前。 屋子里一团和气。 一个小丫环道,“二少爷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苏修什么时候不能来偏这个时候来,又看牛氏这样的表现,唐枚已然猜到了牛氏的想法,原来这般殷勤是为了要讨吴菡萏当儿媳妇。 对于苏修这个堂弟,唐枚从来也没有怎么注意过,比起牛氏跟苏若琪这两个难缠的人来说,苏修简直就是头绵羊了。看他生的面团般白白的脸,还有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怯弱,实在不像是他们二房的人。 老夫人就叫苏修进来。 他今儿显然精心打扮过,头上戴着玉冠,身穿蓝色云纹直身袍服,手里捧着一卷字画,颇有几分飘逸。 “来得正好,见见吴夫人同你菡萏表妹呢。”老夫人笑着嘱咐他。 苏修忙又同那二人见礼。 苏若琪不大喜欢吴菡萏,要不是牛氏一心如此,她早就不耐了,此刻到了合适的时机,便勉强开口道,“哥哥,你手里拿的什么呢?” “哦,昨日抄写的金刚经,来给祖母瞧瞧可好的。” 他也就只有字还拿得出手,那作诗是不够出彩的,所以牛氏硬是叫他写了拿来显摆显摆。 老夫人虽然知道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也不反感,只叫苏修打开来看看。不管那二房使出什么招数,只要不辱没了他们侯府,又使得吴菡萏能嫁过来,那也不算什么,而若是过分了,老夫人自是不会允许的。 那字也算不错,只到底刚劲不足,秀美有余。 吴夫人轻轻扯了下嘴角。 这苏修什么东西,也好来配她女儿?真是不知道照照镜子! 杨氏也只是看好戏,借机称赞了两句,“倒是一手好字呢,颇有二哥的神采了。” 牛氏就露出几分得意来。 吴菡萏并不说话,她从头到尾坐着一动不动,永远都保持着淑女的风范。 这一点,倒是同苏若瑾很像,唐枚好奇的看看她,人真是漂亮的没有话说,可总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叫人喜欢不起来。 “要说这字,上回去定南侯府,看到小侯爷那手字……”吴夫人顿了顿,像是等屋里的人有个准备,才笑着道,“也是写得极好的,我同崔夫人说起来,她就提到三夫人呢,说上回也没说到什么话,倒是又很想念了。” 这话是同杨氏说的,杨氏怔了怔,忽地又笑了,“亏得她惦记着,儿时是经常见的,后来就不大走动了,只是提到,我倒要同娘说呢,下回能准我去拜见下定南侯夫人。” 有那么一会儿的间隔,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老夫人掩去面上隐隐浮现的不悦,才笑着道,“这还用问我,你想去就去了,随便哪日都行,定南侯夫人也是个善谈的,至于小侯爷,更是人中龙凤,京城里少见的才俊。” 从自家儿子身上一下子就跳到了定南侯府去了。 牛氏看了眼被扔在一边的苏修,只觉心里冒出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苏修看到她凶狠的目光,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赶紧同屋里众人告辞一声,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老夫人微微摇头,其实也怪不得吴夫人,苏修哪里比得上定南侯府的小侯爷呢?这孙子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饶是牛氏再多手段,恐怕也于事无补,也就没有强求的念头了。 只是牛氏哪里甘心,把话题想尽办法从定南侯府拉回来,“咱们请了梨生园的三班子呢,这就去听听,如何?” “也好,正好今日天气不错,叫厨房弄几样点心来。”老夫人吩咐完,率先扶了江妈妈的手出去。 又是听戏,这儿的娱乐活动真是匮乏,又总圈在一个宅院里,实在无聊得很,唐枚落在后面,抓起把瓜子仁问雪梨,“这个现在能喂么?”老夫人的鸟儿她也不敢乱喂的,只是觉得喂着这些鸟玩也比听戏好玩罢了。 雪梨微笑着点点头,“可以喂,没事的,都是闲时逗着玩儿,撑不坏它们。” 唐枚就拿着瓜子逗弄鸟儿,苏若琳也陪在旁边。 牛氏心情坏的不得了,走在路上把旁边伸出来的花儿扯得乱七八糟,她以为能请来吴夫人就代表事情有成了,可人来了,却不是这么回事!如今众人哪个不晓得吴夫人的心思,她这是当众打自己的脸呢! 实在是可恶! 既然如此,就不该收了她的礼,拿人东西还打脸,简直是无耻了! “娘,你何必气成这样呢,那吴菡萏我早说也不好,她们家不想我们还不要呢。”苏若琪撇了撇嘴。 听到女儿这么说,牛氏又是要气的吐血,如今一双儿女,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婚事都没有成,能不让她生气吗?她怒声道,“你懂什么,你哥哥不娶吴菡萏那是多大的损失?你晓得个什么,就会在旁边胡说八道!” “可吴家不肯又能怎么办?”苏若琪也恼了,“还能叫哥哥硬着来么?” 牛氏双手握着拳磨来磨去,抬头看看前面老夫人几人已经走得远了,像下定决心似的,一跺脚在苏若琪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若琪面色一变,“这怎么成,万一……” “万一什么?”牛氏一瞪眼,“你还有怕的时候吗?如今关系你哥哥的终身大事,你怎么也要豁出去的!” 又不是她的事,为何又要她出头,苏若琪哼了声,露出不愿意的神色来。 牛氏见她如此,未免心寒,这个女儿成天就只顾着自己,哪里为他们三房着想过,她冷冷道,“你倒不记得你做过什么事了,这天底下还有你怕的东西?” 那眼光如毒蛇一样,苏若琪从未见过母亲这样对她说话,吓得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娘……”她声音微微发抖。 “你只管听我的。”牛氏握一握她的手臂。 苏若琪没奈何,见她娘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最后也只好同意。 谢谢丽丽萝与626,zcy0812,ycz006004的粉红票票~~ 第171章 救人一命 唐枚喂了会儿鸟,听说那边全都弄好了,才同苏若琳慢悠悠得走过去听戏。 那戏台是早就搭好的,一帮戏子穿红戴绿,在上头依依呀呀的唱着,老夫人看得聚精会神,吴夫人好似也很喜欢,根本就没有注意旁的情况。 二人坐在设好的竹席上,唐枚无心听戏,往四周看两眼,只见苏若瑾跟苏若瑶坐一处,而吴菡萏则同苏若琪两人临近坐着。那苏若琪不知道在讲什么,面色极为古怪,看起来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而吴菡萏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难不成苏修这事不成,两人直接闹起矛盾来了? 但这也关不了她的事,总归大庭广众,苏若琪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轻笑一声,侧头同苏若琳讲,“二婶一会儿准得喝降火汤。” 苏若琳那么聪明的人岂会看不出来刚才堂房发生的事,抿嘴一笑道,“原也是她自作多情。” 唐枚拿起块绿豆糕放嘴里,入口即化,绵软香甜,不由得又吃了几块才道,“三婶同那定南侯夫人真是儿时就认识的?” “像是的。”苏若琳回忆了下,点点头,“上回老王妃寿诞,定南侯夫人应也会前去,大嫂没见到么?若是她去的话,肯定会同三婶说话的。” “倒像是没见到定南侯府的人。”唐枚摇了摇头,“不过那日人实在太多了,我完全认不过来,光是侯府都有好几个。”难道说这里历代皇帝都很喜欢封侯拜爵么,怎么觉得那有爵位的人家那么多呢,一个手都数不过来。 苏若琳微微笑道,“也是呢,你第一回去,总是不习惯,漏掉了也有可能。” 两人说了会儿,苏若琳就认真听戏了。 她从小就受这些熏陶。听戏自然都能听出其中的趣味来。 唐枚却不然,吃了些点心就眯眼去休息了,谁料等到睁开眼睛,却发现前侧方的苏若琪同吴菡萏都不见了。 那牛氏铁定会不甘心。别真要搞出什么事来罢,她暗自心想,眼见苏若琳全神贯注,便也没有打搅她,只悄悄站起来,问身后的红玉。 红玉一直在听戏,没注意到周边的事。倒是春芬瞧见了,小声道,“去了荷花池那边呢,才走不久。” “咱们也去看看。”她同老夫人身边的丫环金桔说了声便走了。 荷花池是很大的,当初她在卫国公府见到那里的池塘已经吃了一惊,可是嫁到这里才发现,这儿的池塘更大些,养了些稀奇的水鸟。像鸳鸯,天鹅。那些水鸟的羽毛极为漂亮,在水里游动的时候就是一道风景。到夏天,满池子的荷花开了,更是美得像人间天境。 只这季节,荷花已经开了段时日,没有之前那种胜景了,但也聊胜于无。 几人走了段路,远远就看见苏若琪同吴菡萏上了那岸边一处亭子。 这池塘三处皆有亭子,两个不临水,一个是建在水面上的,从一条曲桥走过去。站在那里看荷花,最是能领略美景。 唐枚见到这个场面便停住不走了,她并没有想去同那二人说话的意思。 “少夫人,那咱们这就回去吗?”春芬问道。 说话间,却听前面传来惊呼,唐枚抬眼一看。那亭子里已经没有吴菡萏的踪迹了。 然后就只见苏若琪回头到处张望。 在看什么呢?人命关天的时候,居然也不叫人去救。 “啊,是二少爷!”红玉一指前头。 果然苏修正急步走过来。 原来是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桥段,可这手段未免太卑鄙了些,纵使苏修救了吴菡萏又如何,吴家就一定肯么?这跟逼迫别人又有什么区别?唐枚连连摇头,着实是太鲁莽了,只怕两家就会坏了关系,老夫人也难做。 苏修并不知道叫他来干什么,走到亭子才晓得是要他救人,顿时就慌得不得了。 他哪里会游水,这池塘的水又深,自己下去可不是就要淹死在里面? “哥哥你快跳啊,怕什么呢?”苏若琪恨不得把他一掌推下去,如此良机,竟然还犹豫,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要他下去,旁边的下人自然会把他们给救起来,到时候就说是苏修舍命救了吴菡萏不就是了么。 可苏修还是不肯,只喊着叫下人去。 唐枚快步走上来,抄起池塘边撑船的竹蒿,直接往河里一跳。 两个人立时傻了。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唐枚已经把只剩一口气的吴菡萏给推到了岸边。 苏若琪气得咬牙切齿,也不知她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就把自己的计划给破坏掉了,又恼恨苏修不知道把握机会,又怕母亲最后还怪在自己头上,狠狠的抓起桌上的碗碟就砸了下去。 苏修却过来看唐枚,讷讷道,“大,大嫂,你没事罢?” 他没想到唐枚居然胆子那么大,他一个大男人都不敢下水的,她却想都不想就跳了下去,实在让人太吃惊了。 “你还不叫人去请大夫?快给祖母也说一声。”唐枚要照顾吴菡萏根本来不及看他。 苏修哦了声,赶紧走了。 府里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老夫人知道了,差点晕倒,就知道儿媳妇不甘心,可怎么那么没脑子呢,在自己家里差点弄出谋害人命的事情来!这幸好吴菡萏没有出事呢,要是有一点事可怎么办?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吴夫人都急哭了,连连后悔不该把自家女儿带了来,碰到这狼心狗肺的凶狠妇人! 老夫人亲自送她们上了马车后,回来骂都不骂一句牛氏,只写信叫刘妈妈送去给牛家。 这举动非同小可,牛氏听到了,吓得把茶水泼到了自己手上,被烫得鬼叫不止。 “你是活该,怎么做出这种蠢事!”苏宗成在屋里头走来走去,“那吴菡萏这样金贵的,你把人家弄到水里,万一淹死了,你拿命去陪?你是中邪了还是怎么?怎的一点不长脑子的!” 这一连串骂把牛氏骂哭了,嚎叫道,“你怪得到我?我这还不是为了修儿好么,谁叫那吴家的人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但凡她客气一点,会逼得我这样做?咱们修儿怎么了,哪里比不上别人,她要这么厌弃!说什么小侯爷,呸,那小侯爷就一定看得上吴菡萏?” 苏宗成一直也想巴结顾逢年,如今这事搞砸了,也是火大的很,回头骂道,“不怪你怪谁,生出个这么窝囊的东西!” 牛氏一听,眼睛瞪得滚圆,往地上一坐就撒起泼来。 屋里头闹得动静太大,只会叫老夫人晓得,苏宗成头都要炸了,只好又哄牛氏起来,“我这不是太急了么,你这样干什么?当务之急是去求娘,难不成真要你娘家来把你接回去不成?” 牛氏抹着眼睛,“要求也是你去求,娘肯定不会见我的。” 苏宗成叹口气,只得去老夫人那里了。 可老夫人哪里肯,劈头盖脸把苏宗成骂了一通,直接把他赶出了门外。 江妈妈赶紧拿了颗护心药丸给老夫人服下,安抚道,“幸好也没有出什么事,外头只当是失足落水,吴夫人也不会到处声张的,毕竟没有什么证据,二个小姐看看荷花,出意外的事情不是没有。”京城里就有好几件呢。 那二媳妇跟四丫头实在太不像话了!老夫人岂止在意这一桩,以往加起来都不知道有多少件了,她摆摆手,“一定要叫牛家接了她回去,我不想再看到她。” 二夫人这次委实是过分了些,吴家好歹都同老夫人沾点亲戚关系的,也能下这种毒手,老夫人不好面对吴家,所以二夫人肯定要受些惩罚,江妈妈也便不再劝了。 老夫人坐了坐,问起唐枚,“倒是受了凉没有?” 今日这事幸好有少夫人才没有闹大的,不然二少爷跳下去救了吴菡萏,男女授受不亲,更是不好解决的了。要娶了罢,吴家一辈子不舒服,不娶罢,外头风言风语也不好听,会成为难解的结,所以老夫人才特别关心少夫人。 江妈妈心里明白,笑着道,“大夫看过了,开了驱寒的,天气所幸还暖。” “把库里那紫灵芝拿一对送了去,务必叫她吃了。” 江妈妈应一声,便去外头传话。 唐枚还是着了凉的,喉咙里痒痒,不时的咳嗽几声。 苏豫也才回来,坐在床边道,“叫你不要理的,你管了干什么?” 见人掉河里也不管么,难道看人淹死?唐枚皱眉道,“侯爷胡说呢,咱们府里要死了人,外头会怎么讲?再说,我反正会游水的,也不是难事。”其实最重要的是,她救了吴菡萏,那功劳可大呢,老夫人那里,又得了好印象。 在这武阳侯府要好好生存,除了对付眼前这个武阳侯大BOSS外,老夫人显然也很重要,她才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她救过苏若琳,苏豫自是知道的,便挑了挑眉,“会的话,怎么还病了。” 有些责备在里面,可听起来却使得心里泛了点甜,她笑着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坚实的胸口。 他的气味是好闻的,有股很安全的味道。 第172章 回应 似乎早就习惯,又似乎不曾习惯过,苏豫坐在那里,手掌托着她垂落下来的一段黑发。 他握了握那乌发,顺着抚到她脸颊上,那里温暖而有弹性,带着清淡的香味。 “吃过药没有?”他问。 红玉正好端了药碗来,忙道,“药来了。” 唐枚放开手,坐直了,把碗接过来几口就喝了下去。 那中药实在太难喝,她眉头拧成了一团,像是在忍受什么重大的苦楚一般。 苏豫看了嘴角一弯,从盘子里拿了早就备好的蜜糖塞她嘴里。 “谢谢侯爷。”她笑着掩了下嘴。 红玉不打搅他们,赶紧收了药碗,夹着托盘走了。 “今儿听说那五小姐像是要嫁给定南侯府的小侯爷了。”她重新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那小侯爷据说也是文武双全的,看来京城的年轻才俊也不少呢,侯爷就没有认识的么?”她实在想早些给苏若琳定一个下来。 假若那武王当真不堪,若是老夫人硬要把苏若琳嫁过去,那祖孙几个岂不是又要起冲突?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苏豫沉默了会儿,这事是不能再拖了,他早晚要上战场,最好就在他出征前能给妹妹找一个合适的。他想了想道,“倒是有两个,一个是刑部的,一个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应该不是勋贵人家,没有什么公爷侯爷世子的头衔,唐枚仰头看看他。“莫非是寒门出来的?” “是。”他没有否认。 在他看来,不凭借家族力量取得的锦绣前途才是令人信服的,那两位公子就是如此。 “可是,家世未免有些……”她当然也不介意。可他们到底是侯府。老夫人怕是不会肯。 苏豫身子略微一直,“人好就行了。” 他瞬间的姿势下意识的就散发出一股戾气,像是在表明,只要老夫人不肯,他铁定就要硬来。可问题是苏若琳毕竟不是他,唐枚心里这么想,可面子上并不明着反驳,笑了笑道,“人好是很重要。可是也要若琳喜欢不是?都还没有见过罢,长得怎么样呢?” 长相又有多少重要,苏豫皱了皱眉。“尚可。” “比起侯爷来呢?”她打趣。 他不知道怎么答了,垂眸看着她。 她微微的笑起来,“侯爷这样的脸很好看,若是能同你差不多,最好不过了。” 居然称赞他好看,苏豫僵在那里。 她大着胆子道,“到底以后是要一同生活的,若是能像侯爷这般……” 他一把握住她的腰,低声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虽然听起来有些凶狠。可他满脸说不出的别扭,唐枚嘻嘻笑个不止。 像是被感染到,他忽地也笑起来,没好气道,“你越发没个体统了。连我也敢说笑?” “我只是说样貌而已。是侯爷多想了。”她撇了撇嘴,顺便就把这事先扔在一边。还是要先试过老夫人那里怎么说,至于苏豫,她有的是办法对付,就只问起他一会儿准备做什么,一般这时候他都是看书,要么出去练练功什么的。 “你呢?舒服点没有?”他却反问。 “我就在床上休息好了,懒得下来。”她见他关心自己,便抓住机会道,“要是侯爷不忙的话,陪我一起看书,好么?” 他平时没有这个习惯这么早上床,就朝她身上看了眼。 这天气穿得少,曲线毕露。 在这样**辣的目光注视之下,唐枚拿起手边的毯子裹了裹,“侯爷可以在上面摆个案几么,也可以练字看书的。”语气娇弱,带着些诱惑。 他想了想,“也好。” 没想到他真的肯! 唐枚心花怒放,忙叫红玉把案几摆在床上,又取了笔墨纸砚和几卷书籍来。 他换了干净的衣服,脱鞋子上来,拿起书看。 看着那张安静又英俊的脸,她嘴角翘的越来越高,这个人正在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渐渐变化着,她岂能不高兴呢? “要不要写字?”过了会儿,她又殷勤的给他磨墨。 苏豫便拿起笔来写字。 她在案几左边撑着腮帮子看他,一边问,“侯爷练这个几年了?” “十八年。”从四岁开始,原来已经有十八年了,他手顿了顿,想起第一次写字时,父亲母亲在身边亲自教导,二人欢欣的鼓励他,有一天,他终于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他的笔尖忽地一抖,一滴墨水落下来,渲染开来,像是长出了朵墨色的莲花。 看他神色有些凄然,那双眸子里少见的显露出了一种深沉的悲怆。 父母早亡,那是一个孩子永远都无法挣脱出来的痛苦罢?唐枚心有戚戚焉,伸手从他那里轻轻把笔拿了,慢慢写了一个“苏”字。 那字谈不上好看,可比起他的,柔软的多。 她又写了一个豫字。 两个字并排立着,明明没有多少特殊,可看在苏豫眼里,却好像在朝着他温柔的笑。 他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也写了两个字。 两个不似从前那般笔锋冷厉的字,“唐枚”。 她的心在刹那间好似化开了,仰起头瞧着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悸动。 也许是不曾想过他会这样回应,也许是不曾想过他也能这样回应,只觉得手指有些麻麻的,那一双眸子在眼前突然变成了浩瀚的大海,吞没掉她的思维。 他微微拧起眉,伸出手指碰触她脸颊,“怎么了?”以为她不舒服。 “没什么。”她回过神,觉得脸颊烫烫的,像是被火滚过了一样,下意识的抚在胸口。 那里心脏在跳动着,她嘴角忽地一扬,娇声道,“有点儿冷。” 这样的天还会冷,莫不是病的严重了?苏豫忙要叫丫环再去请大夫,可她却道,“抱一会儿就好了。” 他紧张的心松弛下来,伸手环住她的腰,再把自己整个胸膛都贴了上去。 第二日,唐枚一大早就叫刘妈妈去库房看看有没有罗布。 刘妈妈转了一圈,回来道,“锦缎丝绸什么的倒都有,就是罗布没有,少夫人要了做什么呢?”正好又见秋叶端了一碗紫灵芝南枣乳鸽汤来,顿时喜笑颜开,这紫灵芝可是老夫人昨日专门叫江妈妈送来的,要不是看重少夫人,又是什么? 唐枚在府里地位越高,她自然越是高兴。 “来,先把这个吃了,那什么罗布不急。”刘妈妈从秋叶手里接了,亲手递给唐枚。 唐枚也颇为欣喜,可见自己救人是做对了,便笑眯眯的享受起美食来。 一碗汤很快见底,加上灵芝片,八颗南枣,几块鸽肉,直接就把她吃饱了。 “一会儿叫人去外头买几匹上好的罗布来,要那种素罗,轻薄些的。”唐枚叮嘱,但是很快又道,“不不,再买些厚实的,天冷了也可以穿,不拘这个季节,一年四季都要,拣好的贵的,现在就去办罢。” 居然这么急,刘妈妈奇怪道,“怎么就要买罗布呢,还要这么多?难不成要送人?” 唐枚垂眸道,“给侯爷做的。” 那罗布最合适做里面穿的单衣,贴身是很舒服的。 刘妈妈一听,简直比得了老夫人的紫灵芝还要高兴,欢喜道,“哎哟,那太好了,少夫人是要给侯爷亲手做衣服吗?” “我也不太会,先试试罢。”唐枚微微笑了笑,带着些许羞涩。 刘妈妈连连道,“怕什么,她们几个都会针线活的,我也会,哪里就做不出来呢,老奴这就去。”说罢拔脚一溜烟的走了。 几个丫环都抿着嘴笑,看出来少夫人今日略有些不同。 二房那里的院子此刻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苏宗成给牛氏求情不成,反而被老夫人狠狠责骂了一通,到底也不敢再去了,只好劝牛氏回娘家。 丫环怀珍领着几个下人收拾东西,牛家来的宁妈妈正小声询问牛氏。 那牛老夫人受到亲家老夫人的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家女儿会做出这等事,落得要被婆婆赶回家,可哪里又会是开玩笑呢,便赶紧派了宁妈妈过来,交代她问清楚前因后果。若是属实,就把牛氏接回家,若不是,自然是要讨个公道的。 那宁妈妈已经是五十来岁的人,从小看着牛氏长大的,牛氏看到她,如同看到自己的娘亲,当即就哭了起来。 见她很是委屈,宁妈妈道,“莫不是冤枉了你?老夫人说了,即便是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能让人随便欺负,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同老奴说。” 牛氏一听哭得更伤心了,“我只不过是想要给修儿谋个好姻缘,哪里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呢,婆婆是看我不顺眼,才要赶我回去……” 这种时候还能信口开河,要是叫老夫人知道,他这个儿子也算完了,苏宗成喝道,“休要胡说,明明是你做错事,还连累女儿收罚,如今娘叫你回去好好反省,你就该听了,怎么能同妈妈这么说呢?娘岂会是不讲理的人?” 宁妈妈只见这夫妻俩说的话不一样,便皱起了眉,质问牛氏道,“还请姑奶奶说实话!” 宁妈妈惯来严厉,不然不好帮着牛老夫人打理这一大家子,牛氏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牛氏从小在自己身边的,宁妈妈很熟悉她的性子,猜出她刚才定是说了假话,不由冷下脸道,“姑奶奶这就随我回去罢!” 第173章 武王 听说牛氏灰溜溜的回了娘家,冯氏极是欣喜。 看来吴菡萏是铁定嫁不成苏修的了,那牛氏平日里总收敛着骨子里的骄横,可一旦真让她得了势,只怕其他二房都得天天看她脸色过活呢! 头顶上有一个老夫人已经足够,不能再多一个出来。 冯氏春风满面的来到唐枚这里,身后跟着两个丫环,每人手里都端着个托盘。 “听说你爱吃点心,叫厨房特地做的,你快尝尝呢,这是甜的,这个稍许带了咸味,也不知你爱哪个。”冯氏温和的看着她,又关心起病情,“可好些了?到底也过了天热的时候,你跳下水是要着凉的,衣服多穿些。” 唐枚不料她会来,有些吃惊,“谢谢母亲关爱。” 冯氏抬眼看了屋子四周。 这里变了。 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热闹了,多了好些生气,她目光落在书案上的一方砚台上,脸色却刹那间阴沉下来。 都多少年了,他还存放着这个象牙砚台。 当年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十一岁的少年,存心讨好他,想要夸赞他的书法,可是竟被苏豫拿这砚台里的墨水泼了一身。 她下意识的拿手抹了抹裙子。 那墨水难以洗掉并不要紧,可让她难以忘记的,却是苏宗延打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巴掌。 “母亲?”唐枚往那砚台看了眼,轻声唤道。 冯氏挤出一丝笑来,“这房间变得都不像了,亏得你会花心思,想必豫儿也很喜欢罢?” 唐枚笑了笑,“侯爷并不在意这些,只随我弄的。” 冯氏点点头,叫她吃点心。 唐枚便尝了尝,称赞道。“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了,我也没什么事,只想来看下你身子如何,现在也放心了。”她站起来。这房间令她有些窒息,在府里这些年,她到这里来的次数少得可怜,只每回来,每回都不会令她高兴,屋外面就好多了,阳光很明朗。 唐枚也随她出去走了走。 庭院里的花架子上爬满了蔓藤。挂了些茄子,黄瓜下来,四周又有鲜花,石桌上摆了个棋盘,几个棋子零星放着,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你还会下棋?”冯氏惊奇的问。 唐枚摇摇头,“不会,这是绿翠同秋叶下的。”这两人是从张氏那里来的。样样都懂一些,至于她,只会下下五子棋罢。 冯氏哦了一声。不再问。 “母亲可是会的?”唐枚看出来一些。 她又怎么不会呢?没有什么她是不会的,所以她才能凭着一个庶女的身份当了苏宗延的继室。 冯家众人当初如何的震惊,她记忆犹新。 可是这条路并不好走,比她想象的还要难走些…… “也是好久没有玩了。”冯氏微微笑了笑,转过头道,“你好好休息罢,我这就走了。”又似想起什么,“你二婶回了娘家,只怕绣房那里没人料理,每季添置衣服也是她管的。老夫人可要忙了,等你好了,我同老夫人讲,叫你也搭把手。” 是要叫她趁机夺权?可她凭什么,不过是一个才嫁进来不到四个月的小妇人,对整个侯府又有多少了解。老夫人会交给她才叫见鬼。唐枚笑道,“母亲说笑了,既然二婶暂时不在,怎么也该母亲给祖母分担些,我哪里能成呢,什么都不懂的。” 冯氏笑意满盈,“看你这孩子真谦虚,也罢了,这事再议。”便转身走了。 唐枚看着她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气。 到了下午,上好的素罗就买来了。 都是洁白的颜色,看着满眼的干净,唐枚立马就叫她们几个集合,商议着给苏豫裁剪单衣。 后来绿翠自告奋勇,做了操刀的,弄了一个时辰才剪出一件来。 苏若琳来的时候,只见众人满脸都是汗,不由好笑的道,“大嫂怎么自个儿做起衣服来了?是嫌咱们府的娘子手艺不好么?” “是给侯爷做的,少夫人要亲手缝呢。”刘妈妈抑制不住高兴,脱口就说了出来。 唐枚横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见他们二人感情那么好,大嫂居然要亲手做衣服,想来是亲密无间的了,苏若琳也很欢喜,把绮罗叫来道,“大嫂,绮罗最是会做这些的了,我的单衣就是她剪裁的,你们要觉得哪里不很明白,尽管来问她。” “那真的太好了。”绿翠抹了把汗,羞愧道,“我也学的不精,勉强弄成这样,有绮罗妹妹帮忙,想必事半功倍!” 红玉忙就拉了绮罗去。 多了个熟练工,唐枚立时闲了下来,同苏若琳在院子里喝茶聊天。 姚妈妈是不离苏若琳身边的,只今儿却时不时的往屋里瞟两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会儿索性走了进去,同几个丫环讲起话来。 唐枚并没有在意,她满心的欢喜,耳边是苏若琳温柔的声音,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太舒心了。 两人正说着,外头跑来一个丫环,说是老夫人请她们二人过去。 “老夫人可说什么事?”唐枚忙问。 那丫环笑道,“是武王府来人了,少夫人,三小姐可快些去。”也不说是谁,转身就跑了。 武王府的人倒是怠慢不得,二人赶紧换了庄重的衣服前往老夫人那里。 苏若琪因吴菡萏的事已经被禁足,三个月之内都不会踏出院门,所以只见到苏若瑾同苏若瑶。 四人互相看一眼,苏若瑾笑道,“也不知是来了谁,大嫂,三妹,你们可知道呢?” 原来那通报的人竟也没有同她们讲。 听说对方也不知,苏若瑾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苏若瑶对此并没有过多注意,她立在那里,同身后的那株古松一般,好似花开花落,四季变换,都关不了她的事,她只要看着就行了。 对于这样性格的人,唐枚也有些好奇,真不明白苏若瑶整日在想些什么呢。 四人一起走了进去。 只见老夫人左下方坐着一个年轻公子,那人唐枚是认得的,长眉大眼,极有富贵之相,正是武王。 苏若瑾眸子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那五官更是柔和了,身姿也更是端庄,像是在一瞬间逼出了自身隐藏的所有魅力。 武王果然被她吸引,扫了一眼过去。 可苏若琳见到此人,全身却一下子绷得极紧,恨不得立刻就转身而去,然而,祖母面前如何失礼,只得按耐下来。她垂着眼皮子,看似浑身松散,实则浑身像长满了刺,武王的目光又移到她的脸上,看清楚那张脸,他的心不由一动。 这个人有些眼熟。 像在哪里见过…… “老王妃很喜欢你们送的贺礼,今儿拿了几样好东西给你们玩玩。”老夫人笑道。 哪里是礼尚往来,分明是叫武王来挑媳妇儿的罢?唐枚偷眼看了眼武王,心道,长得人模狗样,结果却是个登徒子,真真是老天爷不长眼,白糟蹋了这番长相了,又担心苏若琳被武王瞧中,便大着胆子道,“敢问武王,不知老王妃可试用了胭脂呢?” “哦,那个……”武王笑道,“忘了说了,祖母很喜欢,还叫我专门来问,是在哪里买的。” 唐枚顿时高兴起来,“老王妃喜欢的话,我改日再送上几盒。” 老夫人听她说得奇怪,“怎的难道不是哪儿买的。” “其实是我铺子里的人新做出来的一种胭脂,店里还没有开始卖呢。”唐枚颇有几分得意。 武王便道,“那劳烦嫂夫人了。” “老王妃喜欢,那是莫大的荣耀,哪里有麻烦之说?”唐枚打岔打得够了,适时停口。 老夫人料想武王也都瞧清楚了,便叫雪梨把武王带来的几样东西分送给她们几人。 苏若瑾的是四副山水秀卷,苏若琳是一套玛瑙棋子,苏若瑶的是个镶玉的枕头,唐枚的是十二册牡丹图。 老王妃送那几样,都是有意味的,至于唐枚,她是个妇人,自然不在此列。 老夫人又同她们几人说了短短一会儿话,就叫着各自回去了。 武王的目光一直追随苏若琳离开才收了回来。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道莫非武王瞧上了老三不成?可老三这样子分明不情不愿的,要在平日里,岂会是这种样子?绝不会逊色于二丫头的,到底怎么回事?武王这个年轻人怎么看怎么好,她竟然就那么不甘愿吗? 之前她只以为苏若琳是因为苏豫的关系才不肯,今日见了,更是满心的疑惑。 唐枚同苏若琳走出来后,见她神情颓丧,不由安慰道,“你别担心,就算祖母同意了,我同侯爷也会想办法的。” 苏若琳叹口气,“我也不想让祖母看出来,可不知为何……”见到那人就满心的不舒服,当日他醉醺醺的冲上来,像个疯子,抢了她的簪子就跑,简直是一场噩梦,虽然隔了那么久时间,有时候竟还会梦到,醒来时,一身的冷汗。 这样的人,她怎么能嫁呢? 唐枚拍拍她的手,“没事,祖母看出来便看出来,实在不行,你就把那件事说了又如何?总归不是你的错。” 苏若琳便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说着走远了。 晚上九点左右还有一更,谢谢13566796718的粉红票票,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174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武王从武阳侯府出来,两道长眉拧成了一团。 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他头痛。 随从柏青看出来了,笑着问道,“王爷怎么了,不过是送些东西去,怎么像是遇到了难题一样。” “见到了那三小姐。”他上了马车,悠悠然道。 柏青一笑,“武阳侯府几位小姐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那三小姐定然也是了。不过王爷见得美人还少么,难道这三小姐很是特殊?”他是武王从小的伴当,好多年的情谊了,没有什么不了解的,二人说起话来,很多时候更像是朋友。 武王拿手揉了揉眉心,“柏青,我觉得她很眼熟,你觉得奇不奇怪?” “眼熟?”柏青不明白,“怎么个眼熟法,王爷以前见过?” “好似见过,又好似没有,虽然我们王府同他们侯府也算走得近,可我不记得见过那三小姐,就是其他几位小姐,也次数甚少。” 柏青就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忽地一拍脑袋,叫道,“她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 “就是那个小姐啊!”柏青指指武王腰间的锦囊,“那个凤钗,凤钗!” “啊!”武王一惊,把锦囊打开来,取出一支赤金衔珠凤钗,他瞧了又瞧,眼睛猛地瞪圆了,“是她!” 柏青哈哈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王爷。你不是一直想把这凤钗还了人家么,假若是苏家三小姐,那倒是好办了。” 当年他同一个好友打赌,不小心喝到烂醉。做下了荒唐事,不止从自家墙头翻进府里,还抢了一位小姐的凤钗。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她当时受到惊吓的脸,以及她捂住嘴巴,极力忍耐,没有发出惊叫声的镇定。 “王爷,那要去还吗?也算了了王爷的一桩心事了。” 武王把凤钗在手里转了转,微微笑道。“不急。” 今日她看到自己之后那古怪的神色,也许早就认出了他,那么,自己又何必着急呢? 他把凤钗重新放回锦囊。 马车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杨氏此刻正坐在苏若瑾的房里。见她进来,微微笑道,“听说武王来了?”武王来了,却没有叫她同冯氏去,各自心知肚明,只是为了看看小姐们罢,虽然叫了唐枚,也不过是稍加遮掩罢了。 苏若瑾行过礼,立在一旁道。“是的,母亲,是武王来了,老王妃送了女儿四副绣卷。” “那送了旁人什么呢?”杨氏更关心这个。 苏若瑾就说了一遍。 听到送苏若琳的是玛瑙棋子,苏若瑶的是镶玉的枕头,杨氏眉毛挑了挑。对于武王娶妻这件事,她从开始就对苏若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故而也没有刻意要求她,杨氏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苏若瑾的身上。 如今见苏若瑶不过只得了个枕头,便知自己是作对了选择。 老王妃不若旁的那些老妇,她很早之前就说过大家闺秀该当有些才艺,不能只外表好看,内里草包一般,这次既然会送出绣卷同棋子,可见对苏若瑾,苏若琳都是很满意的。只是,苏若琳那日都没有去王府,还能得老王妃如此看重,又让她很是忧心。 杨氏关切的看了看苏若瑾,“你这些天来辛苦了,手指被刺破了几处,都好了罢?” 为了赶那贺礼,她眼睛都要得病,有时候看花了眼,就刺到了手上,苏若瑾摩挲了几下手指,“都好了。” 杨氏点点头,“武王可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特别的。”苏若瑾回答的很快。 虽然没说,可他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她是眼观八方的,哪里会漏掉武王看向苏若琳的目光,那目光很是怪异,叫她一点儿也猜不透,可是却让她心生警惕。莫非自己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还是败给了看似并不无意于嫁给武王的苏若琳? 但这个想法,她是不会告诉杨氏的。 杨氏在她身上投入了很多,也是为了一朝收获,若是她现在就露出败相,将来杨氏还会再继续多关照她么? 无从得知。 杨氏稍稍放了心,没有特别的,就是还没有定下,她眼神更加柔和,从丫环手里取来两个精致的盒子,“你外祖母前几日叫人拿来的,还有几匹布,我瞧着最是合适你,正好裁了做新衣,你一会儿瞧瞧称心不。” 杨氏的娘亲,却说成是她的外祖母,苏若瑾忙笑着谢了,“母亲的眼光那么好,肯定合适女儿的。” 杨氏满意的端茶喝了口,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碧瑶迫不及待的把那两个盒子打开,惊喜的叫道,“是胭脂跟香呢,小姐快看,香是华芳斋出的,这胭脂……”她不认得那铺子,一时又怔住。 “是平州最好的一家胭脂铺。”碧水却识得,她进府比较早,三夫人的娘家就是在平州。 “原来是这样,夫人把娘家送的东西给了小姐,真是疼小姐呢。”碧水笑眯眯的道,“说不定连五小姐都没有的。” 苏若瑾却并没有那么高兴,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两样东西。 论到外表,自己确实不及其他几位,杨氏是知道她的不足之处的。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婆子捧了四匹布来。 一匹丝绸,一匹绫子,两匹锦缎,都是极好的料,价值不菲。 杨氏的娘家算不上阔绰,这几年更是有些不行了,即便是杨氏,除了府里每年定额做的那些衣服,她都没有穿多少好的,比起牛氏同冯氏。都远远不及。可竟然把这样好的送给她,苏若瑾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唐枚走进卧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在绮罗的指导下。绿翠几个照着原来苏豫穿的单衣大小已经裁了两身出来了,只等着她来亲手缝制。 红玉拿来针线篓子,好奇的问。“少夫人,是武王来了么?” 她们要忙着裁剪衣服,刚才就只刘妈妈同秋叶跟了去。 “是的。”唐枚点点头,看红玉把线稳稳的穿过一根绣花针,方才接过来。 绿翠把素罗送上,用绮罗讲过的话来教唐枚怎么缝。 刘妈妈笑眯眯的看着,两只手握着。说不出的欢喜,一会上来问道,“要不晚上煮个葫芦鸡罢,蔡当家送来的鸡都养得肥肥的了。” 那次蔡有道过来带了好些活物,猪羊鸡都有。送给其他二房后还多了一些,幸好府里足够大,禀告过老夫人之后,就专门开辟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养着。唐枚每日叫人去集市买些蔬菜去喂,也有打扫的人,就是这活辛劳了点,只她多给了几百文钱,抢着做的人都有。 刘妈妈忽然说起葫芦鸡,怕是因为想起上回厨房起冲突的事。也是想要她讨好苏豫。 唐枚笑着点点头,“那妈妈这就去吩咐罢。” 在她看来,什么叫讨好不讨好,夫妻之间,弄些对方喜欢的吃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等到苏豫回来。她就把手边的衣料给收拾好,没有叫他发现。 过了些时日,一件单衣完成了,为了区别他以前穿的那些,她还特意在衣角绣了一些浅蓝色的云纹。 看到他这日换在身上去了衙门,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偷偷的喜悦,又像是一种深深的满足。 初秋的天凉的很快,清晨已经有叶子飘落下来,带了微微的萧瑟之感。 日子像是流水一般,苏豫的手到底有没有完全康复,他说察觉不出来,只是,他没有多久就要去出征了。到底这手并不影响什么,太医说一两月的时间,不过是皇太后给他们家的一些缓冲,听说铁军的势头很猛,等粮草一备齐,又要挥军直下。 她拧了拧眉,因想着心事,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幸好刘妈妈伸手扶住。 “昨儿下了雨,这地可滑呢,小心些。”冯氏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唐枚回身,只见冯氏今儿穿了身深青色的衣裙,显得极为的稳重,手里携了苏炎,苏炎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母亲,”她微微一笑,倾着身子问,“炎儿穿这么多热不热啊?” 只是才有点儿凉,苏炎竟穿那么厚的衣服。 苏炎不答,眼睛又往冯氏那里看。 真是个乖的不得了的孩子,太听他母亲的话了,连寻常的问话竟也那么谨慎,不答一句的,唐枚便也朝冯氏看。 冯氏摸摸苏炎的头,心疼道,“着了凉了,还有些咳嗽,怎么能不多穿点?” “那是该当心点的。”唐枚也道。 两人一路说着去了老夫人房里。 杨氏经常都是最早到的,今儿也一样,正陪着老夫人喂鸟呢,苏若瑾同苏若瑶也在。 苏炎一进屋就咳嗽起来。 老夫人顿时紧张道,“怎么会咳了?”一边招手叫苏炎坐在她身边,亲手拿了热茶给他喝,“我也是喉咙不舒服呢,泡了专用的茶,你来喝几口,看看会不会好一点。再不行,就要叫大夫了,虽说小孩子家家不适合多吃那些药的。” 苏炎乖巧的道,“谢谢祖母,不过祖母不用担心的,我多穿了两件衣服,暖一点就好了,祖母不舒服才紧要呢。” 老夫人听了搂住他,“哎哟,你这孩子还会关心起我来了,真个儿没白疼你!” 冯氏在下首抿着嘴直笑。 杨氏不动声色,她早就习惯苏炎讨老夫人的欢心了,闻言也夸赞几句。 第175章 诱饵 一个管事妈妈这时在外头求见,老夫人便叫她进来。 说的正是秋季添置衣服的事情。 牛氏走了,这事已经拖了一些时日,老夫人手里事情太多,年岁又大了,不可能样样都要亲自审视,身子骨也吃不消,所以一开始就分了一些给三个儿媳妇管理。现在牛氏暂时回了娘家,肯定是要分派到别的人头上。 “料子都准备好了,正要送去各房呢。”那管事小心回答。 老夫人就看看两个儿媳妇。 冯氏接到老夫人的目光,笑着道,“我听说今年有几条银貂皮,娘做了大氅穿着可不是正好?” “我哪里能再要什么大氅,好几件屯着都穿不着,就是给你们几个挑的,别都省下来给我,知道不?”老夫人朝那管事道,“先送去挑了再说,别耽搁时间了,过几日这天就冷下来,还穿那些旧的成什么体统。” 管事忙应了声就去准备了。 杨氏挑着眉笑,“怕什么穿旧的呢,娘既然有那么多,一人送一件可不得了,穿出去不知道多羡煞旁人,我晓得里头还有件红狐狸皮的。” 老夫人闻言瞪了眼,佯装恼怒道,“我就这一件顶好的压压场面的,你都要抢了去,都听听,还像个样子么?往后可不敢叫你伺候了,这就走了罢,我的那狐狸披风还保得住。” 屋里人都笑起来。 杨氏忙告了罪,上前给老夫人捏肩膀。 这么下来,那添置衣服到底该谁管。到最后也没个着落。 杨氏出得院子,刚转了个弯,却见李妈妈急匆匆的跑了来,脸上满是喜色。 “出什么事了。你那么高兴?”杨氏不由得发问。 “是有好消息,夫人!”李妈妈左右看一眼,才小声道。“老奴刚才同夫人说过了,有个同乡来找老奴,那同乡是在卫国公府公爷夫人的厨房当差的,同老奴也有好几年的交情。她说,大夫人有喜了,大夫已经确诊过,只怕很快老夫人也会知道的。” 两家向来有来往。那公爷夫人廖氏虽说是国公爷的续弦,可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他们也从来不小看那廖氏,只杨氏知道,廖氏嫁进来有八年的时间。一直都未曾怀上,没想到这会儿竟有喜了! 她心头一阵狂跳,“真有了?” 杨氏自从生了苏若瑶之后,因那次伤到了身子,再也不曾有过,而李妈妈作为她的心腹,自然也忧心的很,所以听到这消息才会那么惊喜。 “真的有了,绝对不会错!”李妈妈用力点头。 杨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感觉后背微微出汗,她略低下头,轻声道,“是……” “是那个钟大夫治好的。”不等她问话,李妈妈忙回答,“就是那个钟镜香大夫。治好五小姐的那一个。” 看来他果真有几分本事,杨氏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她的母亲也是没有儿子的,一辈子就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夭折,只剩下她同二姐。没有儿子的坏处,就是家中的事情无人承担,原本父亲还能管着些,可自从身体不好之后,不止官做不成,把生意交给族里几个堂弟,结果情况也是越来越坏。 那几匹布,那些东西,母亲送来已经不易了! “你快去请钟大夫。”杨氏沉声道。 李妈妈却不急着走,询问道,“那冬香怎么办?” 冬香就是那个极其漂亮的丫环,杨氏最近都带在身边,惹得三老爷苏宗成直流口水,可看得见却摸不得,便总是往杨氏屋里来,比往常不知道频繁了多少。 没有女人喜欢自己的相公对别的人一副色鬼样,杨氏也是如此,可她肚子不争气又能奈何? 冬香就是诱饵。 假若以后怀了苏宗成的孩子,又是儿子,那就是好事。 “能怎样,难道赶走么?”杨氏摇摇头,她已经有一个亲生女儿,只是少个儿子,就算钟大夫可以叫她再次怀上,可怎么知道就是儿子呢?这种事不是祈神拜佛就能成的,都是靠运气,所以冬香还有用,除非她自己能生下儿子来。 李妈妈明了,便急急的走了。 唐枚刚到院子,春芬便道,“太太派了人来,给小姐送胭脂的。” 当日武王说老王妃喜欢那胭脂,她自然不敢食言,忙差人回去同妙凤讲,叫她再做些好的胭脂水粉,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 她仔细瞧了瞧,发现没什么问题,便叫刘妈妈包好,让她亲自送去武王府。 刘妈妈回来后,笑眯眯道,“妙凤姑娘的手艺真的好,那管事的妈妈见了老奴都直夸呢,说是老王妃很喜欢,看来再多弄几个样式就可以拿去铺子里头卖了罢?” “是的,就等妙凤多准备准备,到时候开个小工坊。”她如今有那些嫁妆,钱财不成问题。 两人正说着,苏豫回来了,刘妈妈便说去厨房催饭,退了下去。 苏豫的表情不像往日,显得有些阴沉。 唐枚给他脱下官服,笑着道,“今儿挑布料做新衣服呢,我给侯爷挑了几样,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自己挑了四件,定例就是每人四件,但苏豫作为武阳侯,又比别人多了两件。 “你选好了就行。”苏豫淡淡道,稍稍露出一点笑颜。 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难道是关于铁军的么?唐枚把握不了到底该不该问,有些事,她是可以在苏豫面前无所顾忌的,小打小闹都不成问题,可有些事,她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谨慎,有多在意,所以也没有主动的问起。 那一顿饭吃得有些安静。 其实是关于许畅的事,苏豫一直没有想通,许畅怎会被皇上派去江原镇的? 历来江原都是防守重镇,如今在面对铁军的入侵时,更是显得重要,许畅他如何能担得了这个职务,更何况,他的心从不在护卫国土! 一晚上,他都在书案前,时而看书,时而出神,又不知道画些什么东西,被他揉成一团扔掉了。 唐枚看他心绪不宁,见红玉正好端了雪梨银耳汤来,就放下书接了走到苏豫旁边,摆在他面前道,“秋天容易上火,侯爷把这个喝了罢。” 他并不动,皱眉道,“你吃吧。” 要是别的时候,她可能会走开,可是她没有动,微微有些委屈的道,“侯爷是生我的气么?” 他讶然,忙转头看着她,“怎么会。” “那侯爷为何不吃?” 她带着询问的脸,有些天真,又有些伤心,苏豫轻叹一声,伸手把她抱在腿上,无奈的道,“没生你的气,我只是……那我吃,行了罢。” 看他几口喝光了,唐枚仍打算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我刚才在书上看到有一种鸟,好像叫鹩哥,要是买来送给祖母,祖母肯定高兴。”她见过老夫人那些鸟,好似鹩哥很少,印象里,有种花鹩哥黑白二色,好像水墨画一般,老夫人见到了肯定喜欢,要能学舌,那更是好了。 怎么突然跟他说什么鸟,苏豫正烦心那件事呢,就有些不耐烦,脸上遮也遮掩不了。 他就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肯吃那碗甜汤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可唐枚却真的还有事要说,她提醒道,“祖母的生辰在下个月二十一,侯爷莫不是忘记了?” 苏豫一愣,才想起来。 真真是个不太孝顺的孩子,连祖母的生日都不记得,唐枚暗自摇头,眼睛一转道,“侯爷,你的生辰是在十月十三,我的是在十月七日,只差了六天呢。”她很希望苏豫能记得她的生辰,到时候给个什么惊喜那就更好了,只不过看起来也不大可能,所以只是提一提。 “十月七日?”他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十月七日。 “是的。”唐枚环住他脖子,耐心的说道,“侯爷要去打铁军,祖母为这事不知道多担心,侯爷难道不该让祖母高兴高兴,送个特殊一点的礼物吗?” 苏豫唔了一声,他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只是觉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刚才说什么鸟?” “鹩哥。” “没听说过,哪里有卖?” 见他肯听,唐枚自然很欢喜,“我也不清楚呢,要不明日叫人去集市打听打听?” “也好,你去办罢。”苏豫又想到什么,“银子够使吗?”他掏出一把钥匙,“一直忘了,这你拿着。” 那钥匙是开书案左边那个小箱子的,唐枚曾见过一次,里面有一些书画,还有个暗金盒子,几个印章,应该是苏豫放家当的地方。她也曾想过,他哪日会把钥匙给自己,没料到却是在今日,不过她本来就是他的娘子,有充分的理由来保管这些,故而很兴奋的接过来,笑问,“真给我管了?” “当然,我懒得收着。”他一点也不在意。 别人一点不在意的东西,即便自己得了,也没有多少可得意的,唐枚又有些失落。 苏豫把她从身上放下来,又埋头翻起兵书来看。 她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把钥匙往袖子里一放,自也去忙了。 第176章 经书 市打听那鸟儿。 下午,刘妈妈来回,“说是那种鸟儿有是有,不过要花大价钱的,要是少夫人要,明儿就能拿钱去,大概在八月十日左右可以送来府上。”那是原话,刘妈妈又道,“老夫人那里好些鸟儿了,怎么还要买鸟儿送呢?” “那些再多,也没有侯爷送的好。”鸟儿始终是活物,苏豫去远征,老夫人见到他送的鸟,也许心里会舒服些,又是她的心头好,为什么不送呢? “那也是。”刘妈妈点点头。 唐枚问了价钱,就取了银票出来,“可是稳当的?不能给人骗了去。” “稳当的很,那家花鸟铺子开了几十年了,少夫人放心,老奴亲自去看过的。那掌柜的听说是咱们府要的,不知道多体贴,说那花鹩哥还分公母,母的声音好听,可大多的毛不好看,公的虽然漂亮,可声音又没那么悦耳,还喜欢聒噪,所以两样都齐全的不好找,价钱才贵些。” 原来还有这些名堂,她倒真是门外汉了,唐枚道,“既然他说得那么仔细,不像是假的,你明儿把定金付了,对了,一定要他找个好养活的,这个最重要。”养这些个宠物最怕的就是活不长,别弄个几天就死了,那可不是触霉头么? “这个老奴知道,保管叫他挑个好的,有什么法子养也要说清楚。”刘妈妈接了银票放在袖子里。 唐枚往回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寻思着光送这一样到底也不稳妥,她想了想道。“我记得库里有个仙鹤桌屏的,是不是?”她这次出嫁,母亲不知道添加了多少嫁妆,家里的好些珍贵东西都给一并带了过来。把库房塞得满满的。 刘妈妈都记得,“是有一个,那桌屏是少见的金云石雕刻的。莫非少夫人要送了给老夫人?” 再怎么昂贵的东西放着也是浪费,若是老夫人喜欢,那就值当了,唐枚道,“既然有,那妈妈一会儿找出来。” 刘妈妈应了声,又问。“五小姐的喜事也是在八月,少夫人要送什么呢?” 时间过得真快,唐芳也要嫁做人妇了,唐枚没有说话,她想到这件事。心里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那门婚事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很好的,担忧的是唐芳的未来,不知道她嫁过去会不会适应这样的转变。 比起其他两位姐妹,这个最小的妹妹显然不够成熟,也最容易受到伤害。 “能送什么呢,她最喜欢就是那些香了。”唐枚轻声道。“到时候叫妙凤多准备几样就是。” 刘妈妈点点头,眼睛转了转道,“虽说少夫人想得周到,不过老奴还是去打听打听其他人都送些什么,毕竟咱们初来乍到,还是不太了解的。” “也行。”唐枚笑了笑。刘妈妈做这些事惯来熟练,也不怕出点差错。 刘妈妈便笑着走了。 苏家四小姐的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外头的丫环全都吓了一跳,但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吃惊的表情,这也不是 第 176 章 ,众人去祠堂供奉拜祭过祖先之后,男人们便各自散了回房,只留下两个夫人还有小姐们陪在老夫人身边。 每逢这个时候,老夫人的心情都不会好,中年丧夫,老年丧长子,看到牌位的时候,又岂能不伤怀? “你们都回去罢,我歇一歇。”老夫人最后发了话。 几个人才回了。 冯氏却拉着唐枚说话,“听说你弟弟是在高景书院念书的是不是?” 那高景书院就是卢成先生的一个弟子开的,在京城名声极响,只不过苏炎向来是自家请了西席在家里学习,怎会问起这个来?唐枚有些奇怪,但也老实答道,“是的。” “那里的夫子真的教的好么?”冯氏有些急切。 “应该是好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学子想尽办法要入学。” 冯氏就沉默了下,微微拧起了眉。 “莫非炎儿也要去吗?”唐枚便问。 冯氏叹口气,“请来的那个周夫子,最近身体都不大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怕这样下去会耽搁炎儿的学业,可要是再请个夫子,也不知道请哪一个好。我也听说那高景书院的名声,便想来问问你,不知该不该送炎儿去呢。” 她把苏炎保护的那么好,生怕受到一点点伤害,真的肯让苏炎脱离她的视线么,唐枚很怀疑,故而一点也没有把冯氏说的话当真,只微微笑道,“这事是该谨慎些,母亲慢慢考虑便是,炎儿也还小呢。” “你说的倒也是,是我太急了些。”冯氏笑起来,柔和的目光看着她,“下个月老夫人要庆生的,你可别忘了。” 唐枚点点头,“谢谢母亲提醒。” 没有假装不知道,但也没有透露她准备了什么,冯氏眯了眯眼,这个人实在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些,看来苏豫这回果真不是跌了跟头,反而是捡到大便宜了。 谢谢书友110114081248254的打赏 第177章 丢失的凤钗 唐枚回到院子,苏豫却不在,问旁人,说是去书房了,便也没有打搅。 倒是苏若琳换了身衣服来了,还带了针线篓子,拿了未完成的一对枕头花,像是早有准备似的。 “怎么要同我比试针线活不成?”唐枚很是惊讶。 “这枕头花我想早些绣好了送给祖母的,叫大嫂帮着看看呢。” 唐枚见天气不错,就叫人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又把那枕头花拿来看。 这手艺果然是好的,难怪冯氏曾大为称赞,她也爱不释手,“真好看,而且同我心有灵犀,我打算给祖母送一个仙鹤桌屏,你这绣的也是仙鹤。” “哦,是吗?”苏若琳很高兴,“大嫂是觉得祖母会满意了?” 唐枚不由得又看了看她。 大房除了冯氏,苏炎同老夫人很是亲近,这两兄妹都是有些疏远的,而且这种疏远用言语都难以描绘,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得很清楚,所以一直都在想法子要拉近这祖孙两代人的感情。如今苏若琳肯叫她给意见,看来心底里还是想有所改变的。 她打趣道,“我曾问侯爷,祖母会喜欢不,这回你又来问我,其实祖母的爱好,你们该比我懂才是呢。” 苏若琳的脸便有些黯淡下来。 见她如此,唐枚拍拍她的手,“这样的枕头花没有谁会不喜欢的,侯爷说了,只要用了心就成,祖母岂会看不出来?” 苏若琳这才又笑了。“原来大哥还会说这样的话。” “你要是拿了问他,想必他也会这样说的。” 他们兄妹俩不曾有多那么亲密,像送祖母贺礼这种事,她从来没有去询问过苏豫。都是问姚妈妈的,苏若琳若有所思,看向唐枚的目光更加亲切了些。“等这个做完,我给大嫂也做一对。”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唐枚忙道,“你可不要食言。” “大嫂喜欢哪种图样呢?” “都行啊,你绣的我都喜欢。” 那说笑的声音一下子传到书房里。 苏豫立在窗前,看着阳光里的两个人,心里的积郁像是找到了一个缝隙。慢慢的散了开去。 其实这一日,不止老夫人,他的心情也一样沉痛,祠堂里供奉着早逝的双亲,那些与他们共度的时光是难以磨灭的。每当这种时候,记忆就会蚀骨,挥之不去。 他不像苏若琳,她当时还小,不记得很多事情,不过说起来,也许又是另一种悲哀。 有回忆,没有回忆,到底哪一样更是不幸。谁也说不准。 牛氏在家里住了二十来日,再也呆不下去了,一来是记挂那个不懂事的女儿,二来,自己不在家,苏宗庆也不知会不会出去拈花惹草的。这日一大早。她就跑来找牛老夫人,像儿时一般的撒娇,说叫牛老夫人给老夫人去求求情,早点让她回去。 看她这个样子,牛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训斥道,“都多大年纪了,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在旁边看戏的三夫人朱氏忍俊不禁,早就知道这小姑会闯出祸来,没想到竟会被人赶出娘家,真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如今在娘家不知面壁反悔,竟还想着回去,老夫人又岂会乐意? “娘啊,难道要我一辈子住在这里不成?”牛氏发急了,“你那外孙女还要等着嫁人呢,我要不回去,这跟武王府的事就成不了了!” “还跟我说谎,那武王府的事早就不成了,你还骗我干什么?”牛老夫人一瞪眼,“给我乖乖再住几日,若琪她自有她祖母照看的,再不济,还有她爹呢,你倒是怕什么?现在就吵着回去,你叫我怎么同亲家夫人讲?” 牛氏闭了嘴,想了想道,“那到底要住几日?” “总要等过了这个月,亲家夫人的庆生在下个月,要是旁人来做客,问起你来,她面子上也不好看。”儿媳妇做错事回了娘家,婆婆生辰都没回来,这事传出去本来就影响不好,再说了,他们侯府不会真的就要同牛家决裂,只是给牛氏稍加惩罚罢了,牛老夫人想得很通透。 牛氏眼睛一亮,忙挽着牛老夫人的手笑道,“还是娘想得周到,那我是不是该准备份厚礼给婆婆呢?” “这礼我自会准备,你只要知道哪儿错了就是,千万别再惹亲家夫人生气,可知道了?” 牛氏撇撇嘴,很不甘愿。 明明是老夫人自己偏心不肯成全了苏修同吴菡萏,她才会出此下策,怎么就全怪在她身上来了? “吴家你也该去一次的。”牛老夫人用凌厉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吴家不追究不代表心里面不介意。 “全凭娘做主了。”牛氏也不敢顶嘴,她这次回去只能全仗着牛老夫人。 牛老夫人点点头,看向朱氏,“你去花房问问,那‘凤凰振翅’同‘十丈珠帘’是不是要开花了?” 说的是两种极其稀有的菊花,花房一直都在费不少的心血养护,也是牛老夫人的心头好。谁不知道牛家的老夫人最爱各色鲜花,只要京城里有的,不管多少价钱,她都会买下来,出手之阔绰,无人能及,所以京城养花能人争相献花,这两株是其中最为罕见的。 居然就要去送了给苏家老夫人,只是为了给牛氏收拾烂摊子,朱氏未免有些不满,瞥了牛氏一眼才应声出了去。 不过在老夫人庆生之前,却发生了一件事。 老王妃居然邀请老夫人去别苑游玩,而且一位小姐都没有请。 那别苑在城外十里之地,因天气已经转凉,老王妃惯是喜欢温泉的,那别苑里就围了一处温泉,专供老王妃秋冬季过去住。 老夫人也没有拒绝,收拾一下就带着几个丫环去了。 苏若琳心事重重,自从见过武王之后,她其实一直都不安心,这回老王妃又请老夫人去,可见联姻之事势在必行,只在她们姐妹三个之间挑选一个罢了。可到底会挑谁呢?她很想照着唐枚说的,能与祖母多多亲近,可这件事又让她却步。 若是真的博得祖母欢心,岂不是把自己推向了武王府? “你哥哥上回同我说了两个人。”唐枚笑道,“可见他都仔细考虑过了,你完全不用担心的,等祖母回来,我顺便会探探她的口风。” “大嫂……”苏若琳摇摇头,“还是再看看。” 一个晚辈去试探长辈的心思,免不了会让长辈不悦,她不想唐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累。 “没事的,我是你大嫂,关心下自个儿妹妹的婚事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也不会没头没脑的问,你还是好好把那对枕头花绣好,不管怎么样,祖母喜欢你比什么都重要。” 正因为喜欢,也才可能会有拒绝的资本,不然再强硬又有何用,到头来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 苏若琳只得听了。 老夫人是在隔了一日之后才回来的,当天下午就使人来叫苏若琳。 姚妈妈一打听,才发现谁都没叫,就只叫了自家小姐,顿时心里七上八下,心道,该不会直接就把那事给订下来罢? 不过她还要安慰苏若琳,“必定不会那么早的,老夫人肯定会同侯爷再商量商量。”这也不假,若是苏豫不同意,老夫人就算真的与那边达成协议,苏豫也会闹得府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老夫人不会那么轻率。 苏若琳脸色微微发白,她并不愿意看到哥哥同祖母为了她的事而产生争执,这些年,她也一直在避免发生这些。 可是这件事却不同别的,别的她可以让步,唯独终身大事不可以。 “小姐,你到时候千万别多话,老夫人讲,你只听着,即便是……也等侯爷回来再说。”姚妈妈不放心,又叮嘱一遍。 老夫人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支赤金衔珠凤钗,见到苏若琳进来,便把它往桌上一放。 苏若琳穿着一身素淡的衣裙,给老夫人行礼问安。 “我记得我以前送过你一支凤钗,后来问你,你说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老夫人瞧瞧她,“不然配了今日的装扮,倒是最合适的。” 怎么会提到这支凤钗,苏若琳嘴唇张了张,只觉喉咙干涩的厉害,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孩子从来不说谎话,结果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却要骗她,老夫人重新拿起那凤钗,“来,这凤钗你拿去戴上。” 苏若琳这才看到,见这支凤钗竟是同原先的那支一模一样,不由手指都抖了起来。 “你来给小姐戴上。”老夫人眯眼瞧向姚妈妈。 姚妈妈哪里认不出来这凤钗,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老夫人,这事原是老奴叫小姐瞒着老夫人的,怪不得小姐。” 老夫人端起桌上的茶盅就砸了过去。 那瓷片碎裂在姚妈妈跟前,发出刺耳的声响,令人胆战心惊。 “当初实在是太过突然,谁也没料到会遇到……这凤钗那么重要的被抢了去,说出来会污了小姐的名声,老奴才叫小姐瞒着……” 话未说完,苏若琳打断道,“不,祖母,是我叫姚妈妈不要说的,祖母要怪就怪我,同姚妈妈无关。” 她声音虽然在颤抖着,可却坚定又坦然,如同她的眼神一般。 谢谢冬神玄冥的粉红票票~~ 第178章 误会 大儿媳去世的时候,苏若琳不过才几个月大,姚妈妈是她亲自挑选的人,时日一长,这主仆俩的感情渐渐深厚,是以苏若琳敢当面替姚妈妈说话,也在老夫人的情理之中。 可姚妈妈却不敢消受,忙道,“小姐,你不要给老奴遮掩了,全是老奴的过错,还请老夫人重重处罚!”她委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姐的凤钗竟然会忽然出现在老夫人的手里,只一心往最坏的结果想。 老王妃请老夫人过去,若是东窗事发,也许小姐的名声已经受到玷污。 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你们俩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只当这事不会叫人知道?” “错不在小姐!”姚妈妈听老夫人的口气,判断出一些可能,“小姐当时年纪还小,遇到这种事本就没有主张,也只好听老奴的,当时又在武王府,老夫人对武王称赞有加,老奴实在觉得难以开口,只得教小姐说凤钗掉了。” 老夫人啪的一拍桌子,“幸好武王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拿着凤钗明目张胆上门来,三丫头该如何自处?我真是看错你了,只当你做事有点分寸,出了这样的事却教唆主子骗人,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板子!” “啊!”苏若琳一声惊叫,“祖母,请手下留情!” “还不拖下去?”老夫人厉声喝道,“怀荣,你愣着干什么,叫她们进来拉人。” 怀荣是江妈妈的小名,江妈妈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震怒,这个时当也不敢来劝。忙打开门叫两个婆子进来。 苏若琳见姚妈妈真的要被杖打,急得眼泪藏不住,扑簌扑簌的落下来,跪下来哭道。“祖母,妈妈年纪大了,禁不住打的。祖母,求您饶了她这一回罢,都是我的错啊!”一边膝行着往前,伏在老夫人的脚跟前,哀求不止。 江妈妈不忍心,可看到老夫人阴沉的脸色,暗叹一声。还是让两个婆子把姚妈妈拖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那两个婆子在府里也呆久了的,怎会不知道姚妈妈在三小姐心目中的地位,当下哪里敢真的动手,都只把眼睛看着江妈妈。 江妈妈轻轻点了下头。又努努嘴。 那两个婆子便明白了,一左一右夹起姚妈妈带了下去。 “祖母,祖母,求您饶了妈妈,叫孙女儿做什么都行。”苏若琳泣不成声。 姚妈妈从小照顾她,事事尽心,宛如亲生母亲一般,如今见她要被杖责,她只觉心里像被插了把刀。想到姚妈妈前些时候还喊着腰背酸疼的,此刻又如何禁得起打呢? 老夫人见她这般,也不好受,咬了咬牙道,“那你可愿意嫁给武王呢?” 苏若琳心头一震,哭声立时止了。 这算是什么? 嫁给武王就能保得姚妈妈不成?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夫人。 虽然祖孙俩不太亲近。可何曾出现过这样裸的交换? “祖母……”她苦涩的轻声道,“祖母,您能告诉孙女儿,这凤钗是如何得来的吗?” 这个时候她都仍然没有立刻妥协,老夫人看着她,不知是欣赏是失望还是痛心,这两个孩子真真是一个父母生出来的,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坚持,不管用任何东西来威胁。也许,有时候,这是一件好事。 可倘若哪一天,他们侯府面对重大危机的时候,若还只顾着自身,那就是不可饶恕的过错了。 老夫人收回目光,淡淡道,“凤钗是老王妃亲手交给我的,说武王当年喝醉酒做下了无礼的事情,一早就想道歉还了的,可不记得是哪位小姐,还是这次过来见到你才想起来……”她仍然记得老王妃说这话时复杂的眼神。 只是一场误会吗?苏若琳在心里自问,可为何祖母要这样严惩姚妈妈? 老夫人又道,“凤钗拿好,下去罢。” 苏若琳不敢再多话,只得取了那凤钗,退了出去。 姚妈妈此刻已经被打了十个板子,虽然谈不上严重,可也痛得死去活来,只是怕苏若琳担心,咬着牙不吭声,可豆大的汗珠却不停的滚落下来。 “快去请大夫。”江妈妈忙吩咐一个丫环,一边对苏若琳道,“回去休息几日就会好的,三小姐也不要太担忧。” 江妈妈是没法子才听从老夫人的指令,苏若琳自然不恨她,谢过之后,亲手搀扶起姚妈妈。 绮罗也赶紧来搭把手,她吓得脸色惨白,姚妈妈尽心照顾小姐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受到老夫人一点责骂的,今日却被打成这样!但她也不敢说话,只默默的拿帕子给姚妈妈擦拭汗水。 三个人到院子的时候,却见唐枚正在屋里坐着。 苏若琳一愣,“大嫂?” 唐枚却当先看到了姚妈妈的惨状,惊呼道,“怎么了?姚妈妈这是……”她关心苏若琳的终身大事,故而老夫人一回来就一直留意那边的动静,听说请了苏若琳去,心知是有什么事,在家里坐不住便索性过来等。 姚妈妈被老夫人打,这话不好直接说出口,两个人都不开口回答。 还是姚妈妈自个儿惭愧的一笑,弱声道,“是老奴自己犯了错,少夫人可别笑话呢。” 听出来是有什么原因,唐枚忙叫她快去躺着。 丫环们一阵忙乱,端热水的,端茶的,准备熬药的火炉的,不停的进进出出。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看了姚妈妈的伤势,开了七天的药。 绮罗便叫人拿方子赶紧去抓药回来。 苏若琳见姚妈妈确实伤的不严重,这才有心思同唐枚坐着说话。 看她双眼红肿,可见刚才也哭得厉害,可哭成这样,老夫人竟然都不给她面子,还要打姚妈妈,未免太过无情了,唐枚心里虽这么想,可面上却劝解道,“祖母是太过紧张你,才会生气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苏若琳不说话,她拿起那支凤钗来,“祖母说是老王妃交给她的,说武王是喝醉酒无意为之。” 原来是知道了凤钗的事,难怪!唐枚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武王告诉老王妃的?” “不知他到底何意,害得姚妈妈被打!”苏若琳在心里对武王又添了一些恼意。这凤钗的事谁也不知,就这样过去了不就好了么,既然是误会,他为何又非得说出来?谁不知道这东西乃是女儿家不可外传之物,他难道不是刻意为之? 唐枚也猜不出武王的意图,可对老夫人打姚妈妈倒是有点儿理解了。 苏若琳是她亲孙女,遇到这种大事却隐瞒不说,只知道同姚妈妈商量,老夫人自然会生气,这是不得信任的表现,试想,谁不想自己被家人信任呢?更何况,苏若琳无父无母,除去苏豫,老夫人本该是她最依赖的人才是。 “你这么一说,祖母生气也是正常的,不信,你去同侯爷讲这件事,看他是不是也生气?”唐枚抿嘴一笑。 苏若琳不由一怔。 “这样的大事是该同祖母商量的,也该同侯爷讲一讲。”唐枚笑着道,“你之前同我说了,我心里头就很高兴,心想你是相信我的,我也更愿意同你亲近呢。” 苏若琳听明白了,低头默默思索。 “明儿去同祖母认个错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唐枚摇了摇她的手。 “这……”苏若琳有些犹豫。 为了姚妈妈,一贯清冷的人能哭成这样,可却不能同自己的祖母诚心诚意低头认个错,老夫人会怎么想?唐枚道,“要不我替你去?” “不,不,我去。”苏若琳忙道。 “那你可记得了。”唐枚站起来道,“姚妈妈要休养,你院子里的事又得调配下了。”她不便再打搅,就告辞走了。 刚到院门口,就见晓月正等在那里,一见到她,忙迎上来道,“秦妈妈来了。” 秦妈妈是张氏从不离身的人,唐枚不由一惊,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刘妈妈也急道,“是太太有什么事么?” “太太好得很,是好久不见姑奶奶了,叫我来看看。”秦妈妈笑着走出来,瞅一眼晓月,“你这孩子说话慢吞吞的,看姑奶奶跟刘妈妈都急成什么样了。” 晓月忙低头认错。 唐枚请秦妈妈进去,问起张氏的身体,还有家里的大小事宜,乃至于唐芳的情况。 “太太最近一直都很安康,连咳嗽都不曾有了,五小姐呢,也很用心,这几日都在练绣花。”秦妈妈笑道,“其实老奴来,主要是太太有一件事叫老奴问问,下个月不是老夫人的生辰么,姑奶奶是不知道,老爷恨不得要搬座金山过来,尽要送些个金银珠宝。太太说太俗气了,老爷还不听,后来说来问问姑奶奶,最好知道老夫人的喜好,老爷这才作罢的。” 虽然不是整生,不过小生日,几家亲戚还是会来贺贺的,只是不请旁的人罢了,而今年唐枚嫁进来,作为亲家那一方,唐家当然比较重视亲家老太太的生辰,所以很是慎重。 唐枚笑道,“都说礼轻情意重,其实也不用太拘束,妈妈,你同秦妈妈说说呢。” 谢谢莫千转,薄暮轻寒的打赏~~ 第179章 挖坑埋自己 刘妈妈早打听清楚了,“老夫人爱好可多了,除了鸟儿,还喜欢玛瑙石,祖母绿,上好的玉雕也爱,再有那些锦缎,老夫人爱做新衣,每年都换好多套。他们有送玉石盆景的,有送布匹的,要我说,太太就送那些个俗气的又怎么样,俗气的没有谁不喜欢的。” 一席话说得秦妈妈笑起来,“那不是老爷还说对了?” 刘妈妈眼睛一转,“不然送些珍奇的花么,老太太养那些鸟儿,花鸟为伴,也包管老夫人喜欢。” “这倒是好。”秦妈妈拍手道,“真是好主意。” 唐枚也赞同,“那就送花儿罢,挑几盆少见的来。” 秦妈妈得了想要的答案,便要回去。 唐枚叫住她,“那苗姨娘怎么样?可安生呢?” 秦妈妈倒没有立刻回答,苗姨娘最近安生是安生,不再弄那些个艳曲,也不来挑衅太太,专心抚养二少爷,渐渐的也再次讨得老爷的喜欢了。最近老爷常去,她同陈姨娘算是平分秋色,分了老爷一半的宠爱。 唐枚见状皱了皱眉,“莫非她又在挑事了不成?” “没有。”秦妈妈笑了笑,“太太那么宽厚待她,她哪里会,比以前还好了一些呢。” 哦?那是换了手段,扮乖博同情了? 唐枚厌恶的哼了声,“若有什么事,妈妈要记得同我来说,可不能叫母亲放过她。” “那是自然的,她要再黑心肠的话。就该同邵姨娘一样,送去观里呢!”秦妈妈挑了挑眉,“倒是忘了同姑奶奶说,邵姨娘得了一身重病。如今起都起不来,太太得知也没有叫人把接她回来,对这种人。是不该再有慈心的。” 邵姨娘得病怕也是装的吧?唐枚暗自猜想,但她着实没什么兴趣知道邵姨娘的事,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姚妈妈被打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其他二房那里。 老夫人从老王妃那里一回来,就把苏若琳叫过去,又打了姚妈妈的板子,岂能不引人注目。 苏若瑾此刻便是满心的疑惑。 “真的打了?你是亲眼瞧见不成?” 碧水道,“当然是真的。奴婢哪儿敢说瞎话,那几个婆子喝酒的时候说的,姚妈妈被打了好几下板子呢,走路都不好走,三小姐亲自扶了的。不过倒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门关得紧紧的,一点都晓得里头说了什么。” 估计也只有江妈妈知道,可江妈妈却是不好也不能去收买的,苏若瑾陷入了沉思。 碧瑶往外头看了一眼,轻声道,“莫不是三小姐犯了什么大错?不然老夫人怎么下得了手打姚妈妈呢?姚妈妈可是奶大三小姐的人。” 也许有这个可能,但苏若琳会做出什么事,让祖母那么生气?她实在想不明白。 第二日,苏若琳一大早就起来了。去同老夫人请安。 众人赶来的时候,都不得进去。 “你刚才说三小姐在里面?”杨氏颇有些惊讶。 金桔笑笑道,“是的。”除了简短的二字,其他的一点也不透露。 众人也只好在外面等着。 唯独唐枚很高兴,看来苏若琳果真来道歉了,老夫人既然肯同她单独说话。可见心里头还是想原谅她的。 莫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雪梨才出来卷起门帘。 苏若琳看到唐枚,便冲她微微一笑。 细心的苏若瑾见到苏若琳的眼睛有些发红,显然是刚刚哭过,老夫人的眼角也有点湿,她的手还携着苏若琳的手。 这一幕,甚少出现,印象里,苏若琳总是坐在离老夫人比较远的地方,可是今日,她却坐在老夫人的软榻上,两个人看上去那么亲密,好似突然间变得像是真正的祖孙俩了。 “三丫头今儿来那么早,同娘说什么悄悄话呢?”杨氏笑起来,打趣道,“还不叫咱们听见,莫不是来诓娘那件红狐狸大氅的罢?可说好了,那件可是我的,我还等着娘松口,好骗过来呢,你可不能抢先了啊!” 老夫人扑哧笑了,“你当三丫头同你一样贪呢?我那些个好东西,她才不看在眼里呢。”又手指过去,“看看你们,一个个来那么晚,还没得我老太婆起得早。” “哎哟喂,我们来得早,您又要说我们不给您休息,不安好心啦!”杨氏大为委屈。 苏炎也蹦跳着到老夫人跟前撒欢,屋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那周夫子既然身体不好,索性就辞了。”老夫人看着依偎在怀里的苏炎,满脸慈和的笑容,“再另请一个好了,要不然就同别的孩儿一样去私塾,你自个儿倒是想怎么样呢?”她是朝着冯氏问的。 冯氏微微拧起眉,“儿媳也是不懂呢。” 老夫人面上就露出一丝怜惜,这个儿媳也是命苦,嫁过来一年的功夫就守了寡。当年是她自己挑中的媳妇,所以老夫人心里常常有些内疚,又有些同病相怜,这些年便从没亏待过她,衣食住行没有缺的,对苏炎也是极尽疼爱。 “其实依儿媳来看,炎儿去私塾也是好的,家里头没个同他一般大的,未免冷清,炎儿去到私塾,指不定能交到几个朋友呢。”杨氏笑着提建议,又看向唐枚,“听说你两个弟弟就在高景书院念书的,年纪也同炎儿一般大,是不是?” 怎么就引到她身上来了?唐枚原本只想当个旁观者,这会儿也只得答道,“是的。” 但只是承认,并没有给出丝毫意见。 老夫人听了唔了一声,点点头,还是问冯氏,“你看呢?” 冯氏有些依赖的样子。“还是娘说罢,都听娘的。” 老夫人就问苏炎,“那炎儿你自个儿说,是要去书院还是就在家里念书?” “在家里。炎儿想陪着祖母。”苏炎倒是答得很快,一边拿手抱着老夫人的手臂,“炎儿看书看得累了。就来祖母这里,要是去书院就不成了,好远好远的。” 老夫人顿时高兴的笑了,搂住他一叠声的道,“好好好,就在家里罢,陪着我这个老太婆。” 简直是不放过一丁点讨好的机会。饶是杨氏看多了,也不免有些厌烦,低下头拿起桌上的茶水喝起来,一双眸子躲在后面,往冯氏那里瞧了瞧。 后者满脸宠溺的笑。看着苏炎,爱的不得了。 还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同苏修一样没用的东西呢!杨氏两眼冒出冷厉的光,抑制不住,啪的一声把茶顿在桌上。 那声音有些响,引得冯氏同老夫人都看过来。 杨氏忙笑道,“炎儿在家里那再好不过了,我正好想起一个夫子,请来教炎儿最好呢。” “是谁?”老夫人好奇的问。 “童夫子啊!”杨氏笑意盈盈的看着冯氏,“当年也教过豫儿的。炎儿是他弟弟,童夫子肯定愿意来。再说,童夫子文武双全,样样精通,简直比那些私塾的夫子还要厉害,又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多才的,炎儿交给他教,太叫人放心了。” 老夫人眼睛一亮,“可不是么,童夫子最近正好在京里。” 冯氏的脸色却变了变,那童夫子厉害是厉害,可出了名的严厉,苏豫这样的人在他手底下都不知道被打了几回手心,那自己儿子…… “炎儿比起豫儿来,资质愚钝,不知道童夫子肯不肯收呢。”她强自一笑。 “瞧你谦虚的,炎儿这样的还叫愚钝,别家的孩子都不用活了。”杨氏笑道,“你放心好了,肯定愿意来的,既然娘都觉得好,不如等休沐日,就叫豫儿请了来好了。” 冯氏刚才是让老夫人做主的,是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反对,只抿紧了嘴唇。 看来冯氏是扮可怜挖坑把自己埋了,唐枚心里好笑,虽然有心帮冯氏,毕竟冯氏是他们大房的人,杨氏再怎么样,一切都是以三房的利益为先,但她也不想明着来,故而也不做出任何举动。 老夫人就定下了,说等苏豫回来就同他讲这件事。 众人各自散了,杨氏出了一口气,心里痛快,还春风拂面的对冯氏讲,苏炎有童夫子教,肯定前途一片光明。 冯氏有苦说不出,哑巴吃黄连。 童夫子这样的夫子,只怕除了苏豫,没有多少人可以吃得消,苏炎他虽然聪明,可是内里柔软又怯懦,正是童夫子不喜欢的那种学子,老夫人看不出来,她对自己的儿子难道还不清楚?童夫子只怕教了几天就会弃之不要的了。 到时候苏炎还落得个不好的名声,被有名的夫子抛弃,在外头来看,肯定是不学无术的草包。 可当面拒绝老夫人的提议,她又无法做到,正在为难之间,唐枚走到她跟前,轻声笑道,“其实还是要侯爷去请的,谁知道童夫子肯不肯呢。” 这句话好似明灯一般,冯氏霍得抬起头看她。 “母亲不如找侯爷说说。”唐枚点到为止,转身走了。 找他说说?本来明亮的光又黯淡下去,想起同苏豫许多次的对话,她厌恶的咬了咬牙。 她不想求他! 这么多年,他不认她这个继母也就罢了,可是苏宗延那么对她,还不是拜他之赐?她那样讨好他,只要他喜欢的吃食,哪怕亲手去做,只要他喜欢的东西,哪怕费尽心力买来,就只求他稍许露出一丁点儿的友好,她这条路就不会太难走。 然而,一次都没有。 他的母亲又不是她害死的,何至于此! 冯氏寒着脸,牵着苏炎走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福气安康,胃口大好,蛇年大发!谢谢书友101010081307018的粉红票票,kan我心飞翔,呱呱的呱的打赏~~ 第180章 求情 苏豫一回来,老夫人果然同他说了这件事,唐枚问起来,苏豫便说过两日就去。 “那童夫子真的那么厉害?”她给他脱下官服,日渐黄昏,屋里的光线已经有些黯淡,可仍然看得出他变化的表情,像是并不赞同这句话似的。 苏豫并没有开口回答,童夫子是当年父亲给他请来的,对这个人的评论并不能以极为简短的话来概括。 手里的官服散发出一阵汗味,飘到鼻尖,她转换了话题,“侯爷今儿去干什么了,热成这样?” “去了趟操练场。”他淡淡道。 那是操练军马的地方,在京城外五里之地,唐枚早就听说过的,顿时愣了一愣,他这是在开始重新熟练兵事了么? 她叫人把换下来的官服拿去清洗,一边坐下来,只见窗外前几日还盛放着的几株鲜花,不知何时竟已经枯萎,就有些恹恹的拿起手边的一卷书随意翻看。 哪知苏豫还不去清洗,站在她跟前道,“那单衣呢,你给我寻出来。” “什么单衣?”唐枚看看他,单衣早就给他准备了放在手边的。 “你不是给我做了衣服?”他板着脸,“绣了云纹的,难道就只一件不成?” 她绣那些单衣一直都没有叫苏豫知道,只偷偷剪裁了做的,没想到他自个儿却发现了,唐枚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高兴,“只做了一件呢,料子倒是裁好了。就是还没缝边……”她对做衣服这种事不太熟练。 “那快点做。”他抄起手边原来的单衣走了出去。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唐枚忍不住笑起来,忙叫红玉把针线笼拿来。 八月还有中秋节要过,府里也是忙忙碌碌。 与侯府来往的勋贵人家惯是多的。光是个节礼都麻烦的不得了。老夫人都交与杨氏去弄。她记性好,往年送些什么不看册子都记得,又是哪家的老夫人,夫人喜欢吃用什么的,也烂熟于胸,就算牛氏在,这活儿也还是会交给杨氏。 这日,牛老夫人派了三媳妇朱氏过来,送来两盆珍贵的菊花。 老夫人自是见了朱氏的。朱氏笑容满面,“婆婆一直记得老夫人的生辰呢,老早就在想着送什么了。挖空心思才说送两盆花儿。这花儿在咱们府里好几个年头了,婆婆最是喜欢的,原来开花时都摆在床头,亲自浇水捉虫,知道的人都说比府里的小姐还金贵。” 可牛老夫人却把这样宝贝的花送过来,老夫人眯眼瞧了瞧,她见多识广,哪里看不出花儿的好坏。 那花果然是少见的品种,只怕宫里也没有超过几盆的。 “亲家婆婆身体可好呢?”老夫人也不说收不收,只问起牛老夫人的状况来。 看样子是松口了。朱氏今日是要来立功的,忙道,“哪里好呢,前些时间都吃不下饭,亏得小姑贴身伺候。足不出门。才好起来的,小姑这些天也常在惦念老夫人。” 足不出户是说好好训诫过牛氏了。老夫人垂下眼皮子,到底也不好不给亲家婆婆面子。 牛氏在京城也是望族,牛氏被赶回去已经算是莫大的惩罚了,牛老夫人送花是来求情,她要是再不趁机缓和,两家闹僵了也不好。都说歪锅配扁灶,一套配一套,她那个二儿子也不是太省心的,牛氏也就在两个孩子婚配的事上犯浑,别的倒还差强人意。 想到这里,老夫人淡淡道,“既然惦念着,怎的倒不回来?” 谢天谢地,总算同意了,朱氏也不想看到牛氏这个刁蛮的小姑,连连笑道,“可不是么,老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回去同她说。” 朱氏离开后,老夫人指指那两盆花,“搬去花房罢,叫她们好好照看。” 江妈妈便叫人抬走。 老夫人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乏。 雪梨忙拿了个锦布软垫给老夫人后背靠上,又用美人捶给她捶腿。 江妈妈立在一侧,笑道,“刚才看到钟大夫来了,一问,才知道是三夫人请了来的。”她解释道,“那钟大夫就是给卫国公爷夫人看病的。” 那公爷夫人有喜的事老夫人也知道,她那是多年的疾患了,一直不得怀上,上回得知有了,老夫人也有些惊讶,听到杨氏请了钟大夫,她倒是欢喜起来,“也好,既然钟大夫医术那么高明,是该试试的,她也不容易。” 老夫人也见杨氏带了一个美丽如画的丫环在身边,自然猜得出她的心思。 老三一直不得儿子,老夫人虽然也着急,可也没有逼迫杨氏,杨氏从来都尽心服侍她,没有一处不贴心的,只是这个三媳妇自个儿却很忧心。 如果这次能怀上儿子,倒是好了,他们苏家子嗣确实单薄了些。 老夫人多想了点儿,心情顿时又不好起来。 “那钟大夫你叫人去看看,走没走?”她忙道,“没走的话,让他给枚儿也看看。” 江妈妈其实正是这个意思,看看总比不看好么,她也不希望老夫人老是担心这件事,再说,侯爷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征了,那个水灵又不得力,还真没有别的法子。 天空一直阴测测的,云朵在上空聚集,只一会儿便变成了乌黑色,稀里哗啦的就下起雨来。 风从窗口贯入,吹得墙上的书画都飘起来。 红玉赶紧去关了窗,又拿了件轻薄的披风给唐枚裹上。 这会儿苏若琳跟姚妈妈正好也在,姚妈妈喝了几天药,身子已经大好了,就是还不能太累,不能久坐,在这里也是略略侧坐着,过一会儿就得站起来动动。此刻她正笑眯眯的瞧着红玉,见红玉手脚麻利,人又爱笑,说不出的称心。 不是第一次见姚妈妈这般了,唐枚很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回头问苏若琳,“你真的对腌茄子没有印象?” 那庭院里的茄子已经熟透了,她想起苏豫说过腌茄子的,便想来请教下。 可苏若琳却不记得,“不知道呢,金娘子也不会做吗?” “不会。”她早问过金娘子了,金娘子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苏豫竟然会喜欢吃腌茄子,“难道是在外头哪个馆子吃到的不成?” “若是这样,大嫂也不要管了,只管腌了给哥哥吃。”苏若琳抿嘴一笑,“哥哥肯定喜欢。” 唐枚想一想,“那好罢,我一会儿就去弄。”便叫春芬把那些藤蔓上的茄子先收了,拿去厨房洗干净。 腌茄子还不容易么,把水份挤干,放点儿盐就是。 春芬刚应一声出去,看门的晓月就来说,钟大夫来了。 苏若琳听到是钟镜香,忙先告辞避了开去。 唐枚也移到堂屋。 “你怎么会突然来的?”她看看钟镜香,只见他半边衣服都湿透了。 这雨说下就下,走到半路就落下来,附近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领路的婆子领着他一通乱窜,差点摔一跤,钟镜香皱了皱眉,只觉鼻子一痒,就打了个喷嚏出来。 唐枚见状笑起来,“你别要着凉了,快长话短说,你好回去换衣服。” “是老夫人叫我来给你看看的,我原本哪里是来找你,是去给三夫人看病呢。” 给杨氏看病,唐枚忙道,“三婶怎么了?” 钟镜香左右看一眼,见都是唐枚的心腹,便道,“没怎么,就是同公爷夫人一般的病。” 这事唐枚早就知道,当下恍然大悟,原来杨氏是想要再生个孩子,这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老夫人却又叫他来给自己看,倒是令她颇感压力。 “那你看罢。”她伸出手腕。 总不好驳了老夫人的意,钟镜香看了开了方子,她吃下去,老夫人总会心安一点。 长辈们要孩子,她很理解,当初在那一世还不是一样,逢年过节,长辈们都在关心这些,别说是个倒退一千年前的时代了。 钟镜香上前把脉,一边小声道,“那三夫人的病,治得不治得?” 这说的什么话?唐枚责备的看他一眼,她还没有那么卑鄙,要让钟镜香使手段,叫杨氏生不出来。 再说,他们三房生不生儿子能关到她什么事?生了,苏家人口兴旺一点,这是好事呢。 看到她的眼神,钟镜香知道说错话了,讪讪一笑,“人心隔肚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少夫人这般坦然的。”京城这些勋贵人家的龌蹉事他可看多了,有时候生儿子还就是件会危及到旁人的,顶顶重要的事! 唐枚收回手,不继续这个话题,“大夫看我这身体到底如何?” “少夫人宛如新生,没有再好的了。”钟镜香早就给她把过脉,真的哪里不好,自然早说了。 “那到底是……”唐枚皱了皱眉。 “也要看机缘的,少夫人放宽心便是,老夫人那里我会如实禀告。”钟镜香开解道。 她倒是不急,急的是老夫人,唐枚叹口气,就算苏豫要去出征,也不是九死一生的事,她相信他定会安然得胜归来的。 虽然这信任并不靠谱,只是一种直觉。 可样样事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人也就不能活下去了。 她淡然一笑,“那麻烦你去同祖母说了。” 钟镜香在这方面颇有建树,若是他确认自己的身体没事,老夫人也许也能看开点,顺应天命。 第181章 劝说 钟镜香走了之后,雨仍然下得很大,西边隐隐还有雷声,是在秋日里少见的天气。 眼见时间已不早,唐枚忙叫红玉去催厨房多烧些热水。虽然苏豫的贴身小厮会随时都备着伞,可这样大的雨难保不会淋湿,还是用热水洗了,去掉些冷气才好。 见她吩咐完,又拿起单衣来缝制,刘妈妈笑眯眯道,“少夫人鞋做得很好,到时候给侯爷多做几双,侯爷肯定也喜欢穿呢。” “妈妈是在取笑我这衣服缝的难看罢?”唐枚撇撇嘴。 “再难看,侯爷喜欢也挡不住啊。”刘妈妈忍不住就得意起来。 少夫人两次嫁人,结果却截然不同,这一次,少夫人总算没有重蹈覆辙,懂得抓住男人的心了,而且现在看来很成功,至少刘妈妈短期内都不用再担心这对小夫妻俩的事情,心里不知道多欣慰,眼下也就是孩子的事情,教人有些着急。 这不,老夫人都把钟大夫给派来了,可见也心焦的很。 唐枚面上也露出笑,“那这件做完,我再做几双鞋好了。” 外面,晓月忽然跑了来,叩门道,“少夫人,大夫人来了呢。” 唐枚一愣,冯氏怎么这会儿来了?她拧眉想了想,才了悟,原来明日就是苏豫的休沐日,如不出意外,他就要去请童夫子了。 她就叫晓月把冯氏请来。 天空又响起一阵闷雷声,雨更是如天河之水倒下来,在屋顶汇聚了,稀里哗啦的泼下,溅起一片片的水花,门口就算有高高的门槛,屋内也湿了几寸之地。 冯氏看起来有些狼狈,靛蓝色的裙角全都湿透了,右边袖子也都滴下水来。头发被大风吹得凌乱,一支五彩玉石步摇在左侧摇摇欲坠。 她伸手抚了抚步摇,无奈的道,“没想到雨下成这样。我本以为会小了,谁料到半途却更大了。” “母亲要不在我这里换身衣裳,小心着了凉。”唐枚关切的道。 冯氏摆摆手,“不妨事,这天气不算太冷,我原只是来问个话就走,也不添麻烦了。” 唐枚也不强求。只叫上滚热的茶来。 冯氏喝几口暖暖身子,才道,“我是想问你那高景书院,你那两个弟弟是如何进去的?听说收的学子很少呢,那里的夫子挑的很,极少有能看上的。”又顿一顿,解释道,“我有个侄子。年纪也是到入书院的时候。” 又不是多着急的问题,用得着冒雨过来?唐枚心下并不信,微微一笑道。“这事是我二婶办成的,其实我也不知,如果母亲急的话,我倒是可以请人去问一问。” “原来你并不知。”冯氏忙道,“也不算急,既然不知,等以后有机会再问你二婶好了。” 唐枚便笑了笑,也不说别的。 冯氏有些尴尬,她再怎么不想为此事过来,可仍旧怕苏炎在童夫子手底下受苦。故而还是来了。 看了一眼唐枚手边的单衣,她满是称赞的道,“你真是贤惠,原来这些都是亲手做的,难怪老夫人跟豫儿都喜欢你。” “那母亲也喜欢我么?”唐枚微微一笑,爱娇的道。 冯氏猝不及防。不由得一怔,竟是没有立刻回答上来。 “看来我还是没有做的很好。”唐枚叹口气,“刚才祖母叫了钟大夫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夫人的心思阖府皆知,只冯氏甚少插手苏豫的事情,更别说要替他们夫妻俩在老夫人面前说好话了,可是今日她却不得不表态,忙笑道,“老夫人是太看重豫儿跟你了,其实你才嫁过来数月而已,根本不用着急,你放心,我会帮着劝劝老夫人的。” 冯氏有苏炎这个儿子,很会讨老夫人的欢心,假如有可能,唐枚并不想与她为敌,见冯氏此刻的态度,她也笑道,“侯爷一会儿就要回来了,母亲再坐坐?” “不用了,不用,这样的雨,只怕豫儿回来也是急着更衣。”她站起来,并不想真的遇到苏豫,只露出犹豫的神色道,“明儿豫儿要请童夫子过来,其实我对童夫子并不了解,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夫子呢,或许,让炎儿去书院念书更好。” 她含含糊糊,态度不明。 唐枚却了然于胸,“要不我一会儿同侯爷说说,再考虑考虑,这事也不急的。” 冯氏心下一喜,承了她的人情,忙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也说不急,只是当日问问老夫人的,谁知道老夫人就听三弟妹的,要请童夫子过来呢。” “不过还是要看侯爷的意思。”这件事她就算有把握,可也不能跟冯氏保证一定成,她不想让冯氏产生一种错觉,好似样样事她都可以劝服苏豫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凡事没有百分百的绝对。 “那是自然。”冯氏又恢复了平静,看看她,“改日我叫人送两个方子来,你可以试着服用下。” 她在嫁给苏宗延之后的三个月内就怀上了孩子,这其中,自有很多的手段,也幸好如此,不然她没有苏炎,真不知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唐枚露出感激的神色,“那谢谢母亲了。” 方子,送来可以,乱吃却不行,到时候给钟镜香看看再下定论。 刚送走冯氏,苏豫就回来了,果然半边身子都沾到了雨水,安庆给他打着伞,一直送到卧房门口,而他自己顾不得避雨,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落汤鸡一样。 那安庆是苏豫最信任的小厮,内院虽然不来其他男性,可安庆因其特殊,偶尔也会出入。 “叫安庆换身衣服,喝点姜汤再走罢。”唐枚见状,忙同苏豫讲。 安庆连连摇头,“少夫人,没事的,这点雨算什么,我跑回去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正说着呢,风吹过来,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一阵哆嗦。 “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苏豫皱了皱眉。 安庆这才不说话了,跟着一个婆子去到左边的耳房。 “刚才她来干什么?”苏豫进了屋,却不提别的,直接质问唐枚。 原来还是在外面遇到了,这后妈与孩子间的关系,十家只怕有超过半数关系都处理得不好的,更何况,是这样复杂的侯府?只苏豫讨厌冯氏,都摆在明面上,从来没有刻意隐藏过,而冯氏大抵还考虑到各种因素,面子上至少会过得去。 像那日苏若琳撞到头,唐枚就曾听她叫苏豫多休息,这些就是该有的表现。 她原想不直接说明,可话到嘴边又改了,苏豫这样的直性子,他也只喜欢坦然的人,为了冯氏,自己要拐弯抹角并不划算。她笑着道,“是来问高景书院的事,还有侯爷明儿不是要去见童夫子么?她大概对童夫子这个人没有什么底。” 苏豫脸色舒缓了些,但语气还是不好,“叫你不要理会她,怎的她还过来?”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叫我如何不理?”唐枚推一推他,“侯爷先去换衣服罢,我叫厨房抬了热水去了。” 他这才把外面湿掉的官服脱下。 唐枚松了口气。 这个人板起脸来的时候还是有些令人心里发虚的。 她又想起安庆没有衣服换,忙叫红玉过来,找了几件苏豫早就不要穿的旧衣服拿去给安庆。 饭菜不一会儿就摆了上来,苏豫从外头进来,正好用饭。 童夫子的事她一直没有提,怕时间间隔的太短,要惹他不高兴,只等到二人快要休息,他上床了她才说起来。 “依侯爷看,童夫子真的合适教炎儿吗?” 苏豫本来一只手正在她胸口揉捏呢,闻言便停了下来,闷声道,“祖母叫我去请的。” “侯爷若是觉得不合适,也可以同祖母说啊,我是瞧着炎儿人很乖巧。”她头凑过去,眼睛直往苏豫的脸上瞧,“炎儿的一双眼睛跟你一模一样,将来长大了也肯定跟侯爷一样英俊。书读的又好,怪不得祖母喜欢呢,想来对他期望也高。” 那个弟弟的样貌是跟自己年少的时候很像,苏豫微微闭了闭眼,苏炎出生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小小的婴儿,曾经很是厌恶。 只不过渐渐淡了,看着苏炎慢慢长大,他不再那么厌恶他。 这个孩子,从小没有父亲,其实很可怜。 但除此之外,也谈不上别的。 “我只是想,炎儿这样一个孩子,是该找个很好的夫子的,若是童夫子真的合适,那再好不过。”她轻声说了句,就不再继续谈这个话题,而是笑道,“单衣我刚才又做好了一件,侯爷明儿可以穿了呢。” 苏豫晚上也看到她在缝的,挑了挑眉道,“你真够慢的。” “侯爷说的是,妾身以后一定快点,争取给侯爷做三十件,每月正好是一轮。” 苏豫忍不住扑的笑起来,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上,随手扯掉了衣物,纵身就是一顶,“还敢说话呛我,看我不收拾你!” 她被他进入,顿时浑身一颤,两手撑在他胸口,随他起起伏伏。 不知时间流逝,帐内二人忘乎所以。 第182章 鹩哥 昨晚下了一夜大雨,早上天就放晴了,阳光明媚,鸟儿鸣叫声阵阵。 老夫人手边拿着一叠经书,正随手翻了其中一篇看。 这些都是苏若琪抄写的,才叫人送了来。 江妈妈有些吃惊,“四小姐竟然那么用心,抄了这么多,倒是有心悔改了。” 到底是祖孙俩,老夫人连牛氏都原谅了,又岂会不原谅这个亲孙女呢?江妈妈自然就顺着说些好话。 老夫人眼皮子都不抬,“她是一心想着出来呢,不然会那么勤劳?跟她母亲一个样,做什么都不知道藏着些,也就这点子耿直了。”她叫江妈妈收下去,“罢了,一会儿差人去说一声,老呆在院子里不动,也不是个事儿。” 那就是放过四小姐了,江妈妈应了声。 等到苏豫同唐枚去请安的时候,屋里头已经站了一排的人。 唐枚放眼看过去,不止苏若琪在,牛氏居然也在。 冯氏看到她,眼里立刻露出一丝期盼。 “哎哟,你们两个这么晚来,还当起不来,娘差点叫人来喊呢。”二老爷苏宗庆笑嘻嘻的打趣。 苏豫懒得理他,上前同唐枚行了礼。 自家侄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苏宗庆便有些恼怒,讪讪然道,“昨儿顾大人回来了,你可晓得?” 顾逢年去紫微山养病,一去就是四个月,这四个月来,什么样的猜测都有,有说他病得要死了,有说他是去执行秘密任务,又有说是什么中邪,去山上找道士驱邪的。幸好顾逢年临走时已经安排好接手的大臣,故而也没出大的乱子。 就是有几个人窜上窜下,恨不得就此把顾逢年的心腹赶出朝堂,叫顾逢年断了左臂右膀。 当然。他回不来那是最好的了。 苏豫并不知道,问道,“何时回的?” 苏宗庆一下子觉得找到了脸面,伸出手指点道。“你看看你,这种大事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干什么呢,要不是我四处结识了那些人,耳目通灵,只怕你仍蒙在鼓里。说起来,当初还是你护送去紫微山的。还不要修儿去……” “到底何时回的?”苏豫冷声打断他。 这下牛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插嘴道,“相公在说呢,你急什么?” 苏豫眯了眼,略微抬起头道,“祖母,孙儿还有事,先告辞了。”不等老夫人回答。就直接走了出去。 屋里一干人都怔在那里。 简直是太没有礼貌的一个人,唐枚直抽嘴角,都不知道说什么。 苏宗庆指着他背影骂道。“娘,你看看他,像个什么样子,还把谁放在眼里了?”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并不理会苏宗庆的指控,“今儿就这样罢,要送哪家节礼的赶紧去办了,到了中秋前一两天,府里都忙,再去也是给人家添麻烦。” 苏宗庆气得直跺脚。只在老夫人跟几个小辈面前,他也不好破口大骂,赤着张脸气呼呼的走了。 众人也都散了,冯氏本想问那童夫子的事情,可想起苏豫因为顾逢年回来而急匆匆的离开,想必也没有时间再去请童夫子。当下也便没有那么着急了。 下午,花鸟铺子的人来了,送来两只花鹩哥。 唐枚原本只买了一只,结果却送来两只,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掌柜说侯府少夫人第一次做他生意,买一送一,送的那只不是最好的,全当个小玩意儿养着玩玩。另外一只就比较好,无论叫声还是羽毛的颜色,都大大好过白送的那只。 唐枚看着十分欢喜,花鹩哥果真好看,那颜色天然自成,清新淡雅,很有意思。 她拿着瓜仁子逗它们玩。 两只都会说话,好的那只道万事如意,另一只道恭喜发财。 几个丫环围着看,也纷纷嬉笑不止,剥瓜子喂它们吃。 “以后咱们院子里可热闹了,你们说说,那鸟儿会一天到晚的说话么?”春芬好奇的盯着看。 “怎么会呢,鸟儿也要累的,就像你一天到晚说话也吃不消啊。”红玉笑着道,“一会儿咱们去弄盆水,我看老夫人那里,那些鸟儿都会在里头洗澡呢。” 唐枚则在那里翻看一本册子,上面写了怎么养鹩哥,看起来倒是不难,想必老夫人也知道的,她养了那么多的鸟儿呢,绝对算得上是个高手了。 “拎到庭院里去罢,小心照顾着。”她转头吩咐晓月跟芝兰,“就交给你们俩了。” 其他几个丫环事情都多,只有这两个只看看门,做做杂活,算是较为清闲的。这喂鸟的事也算精细,就先给她们俩试试,毕竟红玉跟绿翠两个人年纪大了,早晚要配人,如果这二人不错,就索性替补上来。 晓月跟芝兰很高兴,忙忙得拎着鹩哥走了。 牛氏重新回到府里,迫不及待的就抱着苏若琪看了一回。 她眼睛红红的问,“这些天你可受委屈了?” 苏若琪摇摇头,“娘倒是受委屈了,我听说幸好外祖母送来两盆花呢,不然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 牛氏就叹了口气,她真是领教到老夫人的厉害了,二话不说就能把她赶回娘家,还一句话不给驳斥的,要是说了,自己的娘还得责备,这个媳妇可真是难做的要命!她不由心想,当初怎么就要嫁来给苏宗庆当娘子呢,不然随便嫁哪一家低微些的,不都是随便她横着来? “女儿啊,我可算想明白了,那王妃也是不好做的,既然不成了,我给你找个更合适些的。”牛氏搂着苏若琪道。 苏若琪心里咯噔一声,她好容易出来,莫不是又要被牛氏算计着嫁到哪一家去? “娘,我不想嫁人啊!”她叫道,“哥哥还没娶妻呢,我嫁什么人?娘倒是快给我找个好嫂子来呢!” 苏修在一边顿时红了脸,弱声道,“妹妹……” 牛氏就朝苏修看过去,点点头,“你说的也是,是要给修儿快些定下来。” 苏修局促不安。 他向来是个没主张的,一切都由爹娘一手操控,叫他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次又不知道母亲要他做什么了,心里很是紧张。 “看看你,也不知道怕什么,你是侯府的二少爷,什么人家的姑娘配不起呢?”牛氏看他畏畏缩缩,不喜的道,“今儿瞧那一个嚣张的样子,虽说不成体统,可你要是有他一半的劲儿,别人还会看不上你么?”这个儿子着实是面团了些,不像是个能挡得住风雨的人,牛氏也知这一点,恨铁不成钢。 “对了,我不在这些时间,你父亲怎么样呢?”牛氏问。 苏若琪奇怪道,“女儿整日被关在院子里,哪里能出来,岂会晓得父亲的事?” 牛氏拧起了眉。 她刚一回来,就感觉苏宗庆气色好似不错,比自己在家的时候好,就觉得怪异了,之后二人在房里,苏宗庆竟然碰都不碰她一下,有道是小别胜新婚,怎么他却一点儿也不饥渴呢?难道自己真是年老色衰了不成么? 牛氏忙拿起梳妆台上的小铜镜看了看。 铜镜里,一张略显肥胖的脸满是担忧,一双眼睛鼓起来,带着几分凶气,全没有妍丽可言。 她又看看苏若琪,曾几何时,她也同这个女儿一般好看的。 岁月真是把利刃,尤其是在没了大女儿之后,她日渐憔悴,虽然后来心情渐渐平复,可到底也回不来了。 她露出悲哀之色,怔忪之后,又发狠的道,“最好别叫我抓到!” 苏修被她吓一跳,瞪大了眼睛。 “娘啊,我好久没有出门,能不能求求祖母让我出去玩玩呢?”苏若琪却拉着牛氏的手撒娇,“可以去积香山么,风景正好呢,叫了二姐三姐五妹一起去,好不好?娘帮我求求祖母嘛,就一天的功夫,行吗?” 许畅在积香山开了家停云酒家,牛氏岂会不知道,苏若琪什么地方不提,就提积香山,牛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我叫你早断了这份心思,你怎么还不听呢?是不是非得叫我打你?那混蛋小子有什么好的,你就念念不忘?你给我记好了,就是我肯,你父亲,你祖母,你外祖母也都不会同意的!” 苏若琪只觉得心里一阵割裂般的难受,牛氏这番话已经说了无数遍,可每次听到,她仍觉得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能嫁给许畅呢? 反正许畅也没有娶娘子呢,只要两家合计合计,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怎么他们就不愿意同意呢? 为什么? 她强忍住哭的冲动,笑道,“娘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出去玩玩罢了,不去积香山,还不能去别的地方么,要不去天清寺也可以啊。” 看她若无其事,牛氏有些奇怪,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才道,“你才被禁足出来的,不要再生事了,惹得老夫人不高兴,小心到庆生的时候不给你见人,要玩也不是不可以,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听话。” “好罢,我听娘的。”苏若琪甜甜一笑。 反正祖母庆生就能找机会见到他了,也不急在一时。 第183章 庆生(一) 每年的几个重大节日,节礼一般都是由女婿亲自送去岳父岳母那里,已示重视,今儿老夫人就是在提醒二老爷跟三老爷呢,不过杨氏的娘家不在京城,三老爷就省下这个功夫了,只正好有熟人去那边才会托人带些东西去。 本来唐枚还有些担心当时苏豫急着走了,忘了这件事,幸好他下午回来,还是想起来的。 “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甚至他还这么说。 唐枚摇摇头,今年两个妹妹出嫁,她就要回两次娘家,老夫人庆生,母亲也会来,到时候肯定能见到的,倒不用找到机会就回去一次,便叫苏豫自己去。 他也不强求,带上节礼就出门去了。 八月十五那一天,侯府主屋的堂屋同侧厅摆了两桌席面,男女各一桌,外头院子还摆了四桌,却是请了有些体面的外院管事同内院妈妈。 此种时节,宴席上少不了螃蟹,外头的不说,里面的家人吃的都是唐枚贡献出来的。那鹜湖山庄如今已经归了她,这时候都会送些水里的特产来,鹜湖螃蟹在整个楚国都有名的,听说她要拿出来给大家中秋节享用,老夫人很高兴,当然准了。 牛氏则贡献了月饼,她手底下就有饼子店的,做了好大几只,切成几十块,每人拿一块尝了,都说好吃。 老夫人心情愉悦,兴致高,又说要去荷花池赏月。 那大大的月亮挂在空中,在水面也投下月影,天上一个。水里一个,想想都好看,众人也都纷纷赞同。 早有丫环婆子在那里摆了案几,放了点心。一众人围在一处。说说笑笑,就是苏炎也露出一些孩童的天性来,跟一个身量不高的丫环提着彩灯,蹦蹦跳跳的沿着池子玩乐。苏修也跑过去,叫人拿纸笔说要画个赏月图出来。 老夫人看着欢喜,又想起请童夫子的事,问苏豫怎么说。 苏豫本是立刻要答的,却忽然想起唐枚同他说的话,就道。“童夫子严厉了些,未必合适。” 冯氏一听,吊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了下来。不由朝唐枚投去感激的一瞥。 “哦?太过严厉了么?”老夫人回想了一下,却是不记得有这个印象,那童夫子精瘦精瘦的,人很精神,当年是大儿子找来给苏豫当西席的,只以为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她瞧了瞧苏豫,“以前也不见你提起这些。” 母亲当年去世,他过得浑浑噩噩,童夫子却不通情理。苛刻严厉,可也不知为何,他都忍受了下来,板子打在手上,好似能减掉那些痛苦似的。 可祖母那时候却在叫父亲再找个娘子。 苏豫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老夫人不悦。眸光沉了几分。 气氛突兀的冷下来,牛氏从来都很厌恶苏豫。老夫人越是对苏豫不喜,她越是高兴,自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只侧着头拿着一个红豆馅儿的糕点在嘴边一点点啃着,而杨氏却好似也真的惊呆住了,略略皱着眉,带点儿责备的看着苏豫。 “原来侯爷也有怕的人,那童夫子是打过你手掌心还是怎么的。”唐枚扑哧笑起来,“祖母,侯爷怕是不好意思说呢。”一边在底下偷偷扯了扯苏豫的衣角。 她一开口,冯氏也忙道,“我也曾听说,那童夫子惯会用戒尺的。” 只是她们二人说话,老夫人仍旧不高兴,只唔了一声。 苏豫眼见唐枚恳求的神色,嘴角动了动,垂了下眼帘,勉为其难道,“童夫子不太讲情理,我只怕……炎儿受不住,他年纪还小。” 老夫人这才脸色缓下来,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既如此,那还是算了罢,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夫子,也不急呢,炎儿念书念得很用心,就这段时间玩一玩也没什么不好。”她看一眼冯氏,“你就当让他休息会儿。” 冯氏自然应了。 她侧头看了看苏豫,又看看唐枚,最后抬眼看向天上的明月。 “你们几个尽不说话,平日里学的也不拿出来叫老夫人高兴高兴?”杨氏这会儿又开口了,“瑶琴也有,笛子也有,哪样没有呢?” 苏若琳微微一笑,“那我来献丑了。” 老夫人笑道,“不管献丑还是献美,都有赏。” 苏若瑾也站了出来。 二人一人抚琴,一人吹笛,悠扬悦耳的声音飘荡在众人耳边,像是仙乐一般。 唐枚偷偷握住苏豫的手,朝他绽放出最美的笑容。 他横她一眼,莫名的有些不爽,手指便用了些力气。 她吃痛,差点叫起来。 瞧见她拧眉掩口的样子,他这才笑了。 中秋节过后,就是老夫人的生辰。 虽然不是整生,但该要的一点也没有少,冯氏同牛氏负责里头的事情,杨氏则领着唐枚专门接待那些夫人同小姐们。 “老夫人每年的生辰都这般么?”唐枚请教杨氏,“我好似听说卫国公府也要来人呢。” 杨氏平日里虽然朴素了些,但今儿打扮的却极是华丽,穿了身桃红色遍地金卷草纹褙子,梳了元宝髻,左边插了一支镶碧玺的如意金簪,右边戴一朵珊瑚宝石花,耳朵上带着对赤金镶蓝宝的坠子,简直同牛氏不相上下。 可两人的家世背景是不能比的,唐枚心想,杨氏恐怕压力挺大,所以平时才那么逢迎老夫人,也是一种扬长避短。 杨氏笑了笑道,“你还不知道呢?咱们两家都百年的交情了,祖上就来往的,以前许老夫人生辰,咱们也要去贺的,只许老夫人近些年身体不大好。才少些走动。” 唐枚自是知道一些的,不过没想到竟会那么好,可苏豫因为她的事已经彻底得罪了许畅,也不知许家会怎么想? 也许是庆幸?许家肯定没有人会赞同这门亲事。 她心就安了一些。可也十分的警惕。不知许畅到底会不会来,来了又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 正当她疑虑的时候,杨氏轻轻一拍她,然后先就迎了上去,“哎哟,大夫人,二夫人,好久不见,有失远迎!” 唐枚抬头一看。这二位夫人一个是同冯氏差不多年纪的妇人,生的花容月貌,还有一个大约在三十五岁左右。却是样貌平平,这两个人唐枚早在卫国公府举办牡丹会的时候就见过了,正是那府里的大夫人廖氏,二夫人华氏。 她们身后还跟着三位小姐,唐枚只认得其中一个,许二小姐许琼。 她举步上前见了礼。 不过半年不见,当初那个和离的年轻妇人摇身一变已经是侯爷夫人了,廖氏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里暗自庆幸,看来果真是个聪明过人的。当日的选择没有错,不然真被那小子娶进家门,可不是多了一个强敌? 廖氏笑眯眯的执了她的手,“早就看出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是有福气,没有被许畅那个混蛋给害了。唐枚也笑了笑。“听说夫人有喜了呢,早生贵子呀。” 廖氏手放在小腹上。顿时喜得合不拢嘴。 华氏嘴角一撇,不过是怀了个孩子,都不知道男女呢,也不知高兴个什么劲儿。 “外头风大,都进去罢。”杨氏笑着招呼道,一边使了丫环婆子去伺候。 中间隔了不到半刻钟,唐家牛家的人也都来了。 杨氏轻声对唐枚道,“你去陪你母亲,别的不用管了。” 唐枚点点头,“那劳烦三婶了。” “咱们还说这个,快去罢。”杨氏一推她,自去迎接牛家的夫人小姐们。 远远得见牛家那些女眷,一片珠光宝气,果真是个有钱人家,比起他们唐家,还要富饶些,唐枚看了眼,上去挽住张氏的胳膊,甜笑道,“娘,可把我想死了,听秦妈妈说你身体很好,不过这天气燥的很,要注意滋补呢,那些个膏方都可以用用的。” 张氏一点她脑袋,嗔怪道,“亲家老夫人生辰呢,你死啊死的,还不给我注意些。” 唐枚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太想您了么。” “看姑奶奶多孝顺,老奴那会儿来就是问个不停的。”秦妈妈笑道。 “也要知道孝敬老夫人,亲家夫人,还有你两个婶婶,可晓得了?”张氏睨她一眼,“侯爷做得只怕都比你好,亲自过来送节礼,可把老爷高兴的,夸了几天,直说你嫁得好人家,你可要知道惜福!” 原来是变相的来夸女婿的,唐枚喜滋滋道,“知道了娘,我可孝顺呢,给老夫人送了云石桌屏。” 那云石桌屏相当值钱,张氏特意给她陪嫁来的,当下很是满意,点头道,“那还差不多。” 唐枚这时问道,“怎么四妹没有来呢?” 她还想看看唐芳的,结果竟然没有来,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 “过几日就要出嫁的,还是别出门了。”张氏道,“虽说老夫人庆生只是自家人走走,不过你们侯府到底不一样,你看,那卫国公府都来人了,是我叫芳儿不要来的,她也想你的很。”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帕子,“你看看,她专门给你绣的,喜欢不?” 洁白如雪的丝绸中央绣着粉红的并蒂莲花,四角有莲叶相称,极是好看,唐枚眼圈一红,“这傻孩子,还给我绣帕子,她不忙么?” 张氏笑道,“成天念叨你呢,还说这帕子叫你随身带着,见到帕子就跟见到她一样,你瞧瞧,说的什么话……” 唐枚扑哧又笑了,把帕子拿了叠好放在腰间的荷包里,“娘回去同她说,我会天天带着的,教她再练练女工,绣的还不够好呢,以后再给我多绣几条。” 秦妈妈不由得一笑,“刚才还说四小姐忙,又要她多绣几条,你叫太太怎么说呢。” “可不是,这两姐妹都语无伦次的。”张氏摇摇头。 一行人说笑着往前走了。 谢谢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184章 庆生(二) 老夫人此刻正心情舒爽的看着苏豫送来的花鹩哥,怎么看怎么称心,啧啧两声道,“可不是比我那些鸟儿都好?” 江妈妈轻笑道,“老夫人真是甜在心里了。” 这些年来,老夫人生辰,苏豫每回都送些普通的东西,哪有这般认真的,虽说以前也不是没有用心的时候,但只仅在他犯了错误,惹老夫人生气,那么也许会花一些心思,所以这一次出乎意料,竟然懂得送鸟儿来了。 “少夫人送得桌屏也不错呢,这仙鹤同样也是吉祥的。”江妈妈顺势称赞了唐枚几句。 牛氏正要禀告厨房的情况,在门口听了不由咬了咬牙。 今儿一大早,他们几房都陆续送了贺礼来,这次大房真是花了本钱了,那么贵重的东西都舍得送出来,原以为只是送一只鸟儿呢,如今看来,他们小夫妻俩倒是急吼吼的要讨老夫人的欢心了! “要我看,桌屏不算什么,要是侄媳妇能怀个孩子,才叫真的好呢,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老夫人的眉头就皱了皱,上回叫钟大夫给唐枚看过之后,倒是说叫她放宽心,早晚能怀上孩子,老夫人也就淡了些,现在被牛氏又提起来,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淡淡道,“他们俩还年轻,急什么,等豫儿打败了铁军,到时候还是双喜临门。” 如果要她说一个心愿去实现,那么,她希望孙儿将来能平安归来。 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牛氏一愣,不敢再提,忙笑道,“哎哟,还是娘说得好,咱们就等着双喜临门呢!” 老夫人瞧瞧她,哼了声。“厨房没出什么纰漏罢?” “没有,就等着客人一到上菜呢。” “唔,你且去看着,我出去同她们说说话。”老夫人本要走。忽地又顿住,意味深长道,“四丫头你可要看好了,上回经书抄的不错,我也不想再叫她累到了。” 牛氏连忙应了声是。 见老夫人一走,她就问身边的婆子,“那许世子今儿可来了?” “听说没来。” 牛氏顿时松了口气。她就怕苏若琪又惹出什么麻烦,不顾廉耻的做些事情,叫她补救都补救不起来,幸好许畅这小子没来,倒是省心了。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叫那婆子赶紧去看着苏若琪,不要给她到处乱跑。 其实苏若琪这会儿正拉着许琼说话呢。 “许哥哥在哪里呢?”第一句话她就问这个。 两个人坐在庭院里的角落,许琼冷哼了一声。“就记得哥哥,倒是一点儿不想我呢,还指望我答你?” 苏若琪忙求她。“怎么不想,只是现在见到了自然就好了嘛。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吧,你哥哥到底人在哪里呢?是不是跟大哥在一起?” “哥哥没来。”许琼有些同情的看着她。 “没来?怎么会没来的?”苏若琪急道,“我为了见他,抄了多少经书啊,他居然没来?” 许琼叹口气,拍拍她的手臂道,“咱们一场姐妹,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罢。哥哥他如今不在京城呢。” “什么?”苏若琪大惊,跳起来道,“去哪里了,怎会不在京城的?什么时候的事?”她一直关在院子里,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多久的事,处理了手头事情。前日才动身去的江原。”许琼拉她坐下来,小声道,“别叫旁人听了去,你到底是个大家闺秀,老是提到我哥哥像个什么样子呢?我是为你好,才告诉你的,你不要再想着我哥哥了,他去了江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你也等不了的。” 江原?苏若琪呐呐的重复着这个地名,有些痴痴的问,“江原是在哪里呢,远不远?” 许琼看她失魂落魄,也不好受。 两家是世交,她们几个小姐很早就认识的,不过苏若琳清冷,苏若瑶孤僻,苏若瑾又显得心机太深,只有苏若琪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许琼也就只跟她走得近一些,故而也有几分真心。她伸手给苏若琪理了理落下来的散发,柔声道,“远不远我不知道,只晓得哥哥肯定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又能如何呢?你们家都不同意的,你一个人又什么用?不要再有执念了。” 苏若琪嘴巴一扁,终于哭了出来,伏在许琼的膝盖上,抽泣不止。 其他几位小姐都看过来,露出惊愕的神色。 苏若瑾忙笑道,“咱们四妹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只是好久不见许二,居然就哭了。” 许家两个小姐,一个排行老四,一个排行老六。 许四小姐也笑着打趣道,“真是呢,看来咱们应该多走动走动的,不然下回来,你都嫁人去了,该叫你哪家的夫人呀。” 苏若瑾脸不由得一红,嗔道,“胡说,谁说我要嫁人了?” 许六小姐长得一张圆脸,同她母亲许氏一般,也是相貌平平的,口气比许四小姐尖利的多,挑眉道,“上回听说武王来你们府上了,是不是?以为别人不知道呢?也就是你们几个……所以四妹你说错了,该叫王妃,才不是夫人。” 这话未免太露骨,许四忙道,“六妹妹!” 许六小姐还不知改,“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哪家现在不知道呢?” 许四燥红了脸,这老六说话向来冲的很,不分场合的,只得替她道歉道,“你们别介意,我六妹就是口无遮拦的。” 只听哐当一声,一个碟子砸在了地上。 众人抬眼看去,却是苏若瑶扔的,她沉着脸,站起来就走了。 “啊,五小姐生气了吗?”许四小姐忙道。 “是不小心打翻了的。”苏若瑾正好圆场,“咱们这个五妹也是一样莽撞的,你也不要介意就好了。” 许六小姐听了哼一声,两家都是勋贵家族,怎么他们苏家的小姐就能当武王妃呢,他们许家的又哪里不配?老王妃也是眼神不好,她瞧苏家几个小姐就没个多出色的,就算苏若瑾稍微好些,但她不过是个庶女! 许四生怕她再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赶紧道,“咱们四处去玩玩罢?”又叫许二,苏若琪,“你们也快过来!” 牛家只有牛七小姐在,那牛氏本是牛家最小的女儿,所以其他几个侄女早就嫁人了,只剩下牛七小姐还待字闺中,今年刚到十三岁,她举止温文尔雅,口不多言。 另外还有郑府的三小姐和五小姐,一位海春伯府的三小姐,那两个府邸同苏家都是有亲戚关系的。老夫人的大表姐当年嫁给了海春伯鲁汝华,那三小姐是老夫人的表外孙女,郑家的两个小姐则是老夫人的表弟郑居简的两个女儿。 那时候去唐家做保山的就是郑居简。 这三位小姐看气氛是有些不好,也纷纷赞成。 苏若琪却没有心思去玩,恹恹的道,“你们去罢,我有点儿累,回去歇着了。” “哟,你也会累?”许六小姐讽笑道,“倒是少见的很,莫不是因为大哥没有来罢?” 这点子事,两家哪里不晓得? 那苏若琪一心要嫁给许畅,只许畅天生是个浪荡子,苏家老夫人绝对不会允许,而许家的老夫人当初也看不上苏若琪,觉得她性子太跳脱了些,其实倒是有点儿看上苏若琳的,只苏家老夫人不满意许畅,也就罢了。 也只有苏若琪那个笨蛋,还想着嫁过来呢,许六越想越好笑,不由哈哈大笑。 苏若琪本来就很伤心,结果还被她嘲讽,气得都要疯了,冲上来就要打许六的耳刮子,吓得几位小姐脸色大变。 后来还是两个丫环,两个婆子上来才拉开了二人。 苏若琪头发上的发钗掉了一地,许六的衣服也被扯开了道口子,两个人都瞪圆了眼睛,口里喘着气,恨不得上去咬对方一口。 “哎呀,这是怎么了?”唐枚见到此种情形,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苏若瑾,心道,苏若琪这是疯了罢,才被放出来又惹事,是要抄经书抄到手断不成? “大嫂。”苏若瑾一向是要做好人的,忙笑道,“没什么,这二个人见面就会小打小闹,哪里有什么事情呢,四妹,你还不同六妹道个歉,看把她衣服都弄破了,要是叫祖母晓得,可有你好看呢,指不定叫你赔好几件的,虽然你钱多,也不是那么花的吧?” 一听到老夫人,苏若琪才清醒过来,这个关键时刻,她不能再被禁足了,她忙挤出一丝笑来,“六妹妹,是我不对,你千万要原谅我啊!” 许六本来岂会和解的,还是许二跟许四两个人不停的劝说,才勉强道,“我也有错,没什么的。” “这就好了。”苏若瑾松了口气,冲唐枚道,“大嫂来得正好呢,咱们要出去走走,大嫂也一起去罢。” 唐枚笑道,“我就是来找你们的,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落月亭那里设了案几了,看看桂花,吃点桂花糕,可不是好?” 落月亭那里种了好些桂花,金桂,丹桂,银桂都有,那香气甜蜜蜜的,飘满了整个院子,去那里赏花玩乐最合适不过。 苏若琳也笑了起来,同唐枚一起,招呼几位小姐去。 很快落月亭就满溢了欢声笑语声。 才发现今天是情人节,祝未婚的童鞋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结婚的童鞋们甜甜蜜蜜,白头到老,谢谢书友130210195046140的打赏~ 第185章 门当户对 正房的堂屋里也热闹的不得了,除了作为亲家的牛老夫人,唐夫人,还有卫国公府的两位夫人,老夫人的表姐海春伯夫人,表弟媳郑老夫人,又她们几人统共带来的五个儿媳,都一个个上来见礼寒暄。 老夫人瞧了瞧,吴家果然没有来人,只送了礼,可见心里还有芥蒂,不肯相见,就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吴夫人与海春伯夫人的关系更近些,吴夫人的母亲是海春伯夫人的亲妹妹,也就是老夫人的二表姐,那吴夫人便是海春伯夫人的外甥女,后来与老夫人走得近,也是海春伯夫人的功劳,故而这次事情弄成这样,她也有些不悦。 “表姐你也不要怪念珠,菡萏她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却差点溺水丢了命,怎会不气呢?”海春伯夫人见众人见礼过后疏散了些,便上来同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不推卸责任,“是我们家的错,二媳妇晚几天就要登门道歉的。” 海春伯夫人看在老夫人的生辰,也不想坏了气氛,又笑了笑道,“其实她是可惜这门好姻缘,不过也罢了,如今菡萏能嫁给定南侯府的小侯爷,她也没什么好置气的,等过了些时候也就好了。”她伸手给老夫人正了正头上戴的抹额,“见你这精神气儿,可见那孙媳妇是好的,我如今倒不怕说,当时真给你捏了一把汗,豫儿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老夫人指一指身侧丫环捧着的花鹩哥,“你瞧,是豫儿送了我的。好看罢?” “哟,他今年还有点儿花样了,倒是不同了。”海春伯夫人拿手指在鹩哥左右逗了逗,那鸟儿立刻叫起来。“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仙翁。” 声音好听的很,清脆又清晰。屋子里的夫人全都注意过来。 “这鸟儿倒是不错,听听,说的吉祥话真合适宜,老夫人可不是要寿比南山仙翁的。”郑老夫人羡慕道,“赶明儿我也叫他们弄一只给我。” 老夫人得意极了,手一扫,“我这儿好些只。你要喜欢哪只,我送你。” “我要叫他们敬孝心的,可不抢你的心头好。” 几位夫人也笑起来,“原来养鸟儿真好玩呢,难得老夫人有这种雅兴。小辈们也有心意。” 屋子里立刻其乐融融。 过得一会儿,就要开席了,府里三位夫人又来招呼客人去用饭。 牛老夫人看到牛氏,一把拉她过去,小声道,“既然吴家五小姐那边不成了,怎的你不想想别的主意?我刚才看海春伯府,郑府的几位小姐都挺不错么,难道不好配修儿的?两家又是亲戚。哪里不好?你倒是试探过亲家夫人没有?” 海春伯府的三小姐还差强人意,不过郑府的两位小姐就不大好了,那郑家大爷,二爷本来样貌就平平,娶得夫人又是不怎么样的,能生出多好的女儿来?扔在人群里都找不见的。牛氏撇撇嘴。“我看不上。” 牛老夫人嘴角一抽,“你还看不上?”手下便是捏了牛氏几下,“修儿那样子……” “修儿怎么了?”牛氏吃痛,但也气道,“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外孙呢,修儿哪里长得不好了?就是性子软些,以后也会变得,干什么要将就?我就这一个儿子,还能不讨个称心的媳妇回来吗?难道要像娘一样,整天的防东防西?” 是在说牛老夫人的三媳妇朱氏喜欢往自个儿兜里弄钱。 今儿大媳妇有事,牛老夫人只带了朱氏来,闻言脸都黑了,左右看一眼,见朱氏离得远,便压低声音道,“好好,我管不了你了,倒要看看你讨个什么仙女回来!” 牛氏也沉着脸不说话。 “哎,罢了,修儿的事先不说。”牛老夫人懒得同她计较,“倒是若琪,我觉得可以定了,反正也当不成那王妃,你大嫂前两日跟我说了一个人,我觉得不错。” 牛氏也有意给苏若琪定下来,那苏修她反正是牢牢掌控在手里的,不怕他乱来,可是这一个女儿真是叫人不放心,便很是有兴趣的问,“是哪家的公子?” “是一门两状元的那个蔡家。” “哦?”牛氏惊喜道,“是蔡家那个二公子吗?” 一门两状元,说的是蔡家兄弟俩,前后相隔三年都中了状元,一时在京城传为佳话,那二公子就是第二个中状元的,虽然同蔡家大公子只差三年,可年纪却小了五岁,如今在通政司当左参议,当真是才华横溢,年少得志,更是意气风发。 牛老夫人看她兴奋的样子,不得不浇一盆冷水在她头上,“你想得倒美,那二公子轮得到若琪?早就定了人家了,是威国公的嫡长女!” 牛氏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意兴阑珊道,“那同我说什么呢!” “是说那蔡家三公子!”牛老夫人见她没耐心,有些怒了,骂道,“你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尽要想着高攀呢,若琪现在名声很好吗?哪里有这么多好事?” 听到高攀,牛氏就有些不高兴了,想到被老夫人赶回娘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娘说罢,那三公子到底也是蔡家出来的,我且听听,要是合适,再同婆婆讲一声,婆婆也觉得行,那就定下来,我还要操心修儿的事,真的太累了。” 牛老夫人才满意了,点点头道,“比若琪大了三岁,举人是早就考上了的,今年会试失利了,那边其实本想等他是进士了再议亲的,可如今又要等三年,便想先让他成家。那蔡家夫人同你大嫂的母亲是相熟的,两人碰到一处说起来,对一对,倒是都颇为满意呢。” “哦?他们家满意?可是也没见过若琪啊。”牛氏有些疑惑,“我也没见过那蔡家三公子呢。” “都是门当户对的,有什么不满意,见么自然还要见一见的,我只是来同你说一下,还要你自己考虑。”牛老夫人严肃的道,“你给我好好想想,别叫你大嫂为难!” 牛氏对她大嫂还是很服气的,牛家三个夫人,二夫人得病去世了,牛老夫人再怎么厉害,也是力不从心,大儿媳就是好帮手,她忙道,“我自然会想的,”又看一看远处,“哎呀,咱们都落在后面了,娘,先去用饭罢。” 二人便快步往前走去。 苏若琪吃了一点饭就抽身走了,她实在是没有胃口。 唐枚瞧见了,饭后拉着苏若琳小声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两个人竟然打起来?” “好似同许大哥有关。”苏若琳皱了皱眉,“听说是没有来,四妹就……那许六又是个尖牙利嘴的。” 原来是因为许畅没有来才引发的事件,唐枚倒是很开心,那个混蛋没有来才好呢,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同苏家再来往! “祖母很喜欢大哥送的鸟儿呢,谢谢大嫂了。”苏若琳却看着唐枚微微笑起来。 “谢我干什么,是你大哥送的。” 苏若琳也不再继续戳破,只抿着嘴笑。 众人随后又去听戏。 那些个老夫人,夫人都最是喜欢听戏曲,每逢宴请贵宾,或生辰,或过节,都要请戏班子来,点戏什么的也有讲究。戏曲目录多达几百样,唐枚听她们随口说出个名字都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故而也从不点戏,每回都叫苏若琳代点一二。 等到戏班子开演了,她反正还要看管各项杂事,顺势就退了下去。 谁料到苏若琳也跟了上来,笑道,“我来帮帮大嫂罢。” “你不是也喜欢听戏的吗?听去好了,我也不忙,也就来回四处看看哪个在偷懒。” 苏若琳垂下眼皮子,“没事,反正经常有得听。” 唐枚就要有些了悟,想必那些夫人聚在一起,就会八卦起来,又要打量那些未婚的小姐,她们还得说些什么应景的话,也着实心累,便也随她了。 二人带着四个丫环,从厨房那边绕过莲花池,又到落月亭,正要去往老夫人所住的院子时,却在路边的青竹林遇到了一桩荒唐事。 幸好红玉在前头引路的,她耳朵灵敏,只听得一点儿动静就满脸通红的跑了回来。 “夫人,小姐,咱们,咱们绕过去吧。”她结结巴巴。 红玉虽然胆子不大,但寻常时候绝不会惊惶成这样,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唐枚便把她叫到一边,皱着眉道,“到底怎么了,你仔细说。” “是……”她脸更红了。 唐枚却更是好奇,“你跟我有什么话不能说?我不会怪你的。” 红玉轻咳一声,“不是,是奴婢不敢。” “不敢?” “怕污了少夫人的耳朵。”她咬了咬牙。 如此看来,是龌蹉的事情了!可既然是龌蹉的事,唐枚岂能不想知道是谁,她轻轻笑了笑,“别怕,不过是些男欢女爱的事,我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能怎么样呢?你快说,到底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在那青竹林里做这种事?” 见她毫不避忌,红玉也就放开了,她深深呼吸一口气道,“是,是二老爷。” 第186章 荒唐事 噗! 唐枚实在忍不住,扑的一声笑了。 苏宗庆居然干出这种事,可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一种非常想笑的感觉。 二房几个人,除了苏修还算正常些,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苏宗庆人到中年,外表儒雅潇洒的,竟会在青竹林里……她忽地眼睛一转,把身后一个婆子叫来,那婆子也是娘家带来的,信得过,就轻声吩咐了她几句话。 那婆子点点头,当即就走了。 红玉吃惊的看着唐枚,“莫非是……” 唐枚板起脸,“事关侯府名声,总要知道同二叔苟合的人是谁罢?肯定不会是二婶的,二婶在那边好好的陪着祖母听戏呢,二叔又没有姨娘,自然要查出来是谁,万一出点什么事也能有个谱。” 红玉想想也是,她心里其实也好奇不知是哪个勾搭了二老爷。 二人说完就回到了原处。 苏若琳问,“大嫂,可是前头出了什么事?” 还是不要污了苏若琳的耳朵,唐枚笑笑,“没什么,那傻丫头说是好像看见前面有蛇的,咱们绕过去吧。” 她不愿意说,苏若琳也不再问,跟着就往回走。 那婆子好一会儿才来,唐枚迫不及待道,“到底是谁?” “是秀水。”那婆子很是鄙夷,她躲在那里好一会儿,等到二人完事,苏宗庆身下的人才露出脸来。她悄悄探出去一看,当时真没想到,那人居然是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秀水! 那秀水看起来是不太起眼的,也不是牛氏的心腹,是二房院子里的三等丫环,只做些琐碎的事,偶尔看到,也是低垂着头。连眼睛都不曾对视过。 现在想来,原是心机很深,趁着牛氏被赶回娘家,就勾搭上苏宗庆。唐枚冷笑了下,接下来恐怕要有场好戏看了。 她往前面瞧了瞧,只见杨氏正陪着老夫人有说有笑,又是递水果又是端茶的,而牛氏是跟牛老夫人在说话,便晒着秋日温暖的阳光,吃起点心来。 不多时。就见秀水出现了。 她穿戴得整整齐齐,完全不似刚同人野合过,走到另一个丫环秀青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那秀青就走了,换做她来服侍那些夫人小姐们。 牛氏浑然不知,同牛老夫人说完话后,又坐到老夫人那边去了。 苏若琪在房里哭了好一阵子,眼睛都肿了才消停下来。 那茯苓如今得她重用。一直都在近旁伺候的,银芳反而受到了冷待,都不让她进房间。 “小姐也不要哭了。其实江原不算很远。”茯苓轻声安慰她,“小姐早晚还是能见到许世子的,千万不要哭伤了身体呢。” 苏若琪却抓到了重点,一下子翻身起来,握住她手臂道,“江原不远吗?你知道江原在哪里的?” “嗯。”茯苓点点头,“奴婢老家就在江原的,不过那里老是有景国的人打过来,很不安全,奴婢的爹后来带着奴婢跟娘亲离开江原。结果……”她哭丧着脸,“路上爹跟娘先后染病,奴婢就被人牙子卖到府里来了。” “你家原来就在江原的啊!”苏若琪高兴极了,一把抱住茯苓,拍着她后背道,“你果然是我的福星啊!茯苓。你是福星!” 茯苓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起来,她居然成了小姐的福星? “不过,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奴婢不懂。” 苏若琪嘿嘿一笑,“反正就是好的意思。”一边就把自己的首饰盒打开来看。 牛氏对这个女儿极为大方,每年都不知道要买多少首饰送给她,什么南珠,猫眼石,羊脂玉,各种宝石镶嵌的簪子,耳坠,手镯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屋外的阳光照在上面,五彩光芒在盒子里闪现,映在四处的墙壁上。 真是好漂亮的首饰,茯苓不由得往喉咙里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这么多首饰要是换成钱,能买多少东西啊!说不定能买下一个小村庄呢,她暗暗心想。 苏若琪看完后,又拿了个红木匣子。 她们侯府小姐每个月都有月例的,一个月能得十两银子,苏若琪的任何花销,牛氏都会替她给,她手头的银子都足有三四百两了。 见她数着银票,露出满脸的笑容,茯苓也跟着笑起来。 众位客人又用过晚饭后方才散了。 海春伯夫人是最后走的,她关心苏家同武王府的事,问了问老夫人。 老夫人之前因为老王妃拿出来的凤钗很是震怒,幸好苏若琳亲自道歉,又说了原委,二人解了些心结,倒是好了,可同武王府的事却还不知道怎么办。 看得出来,老王妃本是很喜欢苏若琳的,可那凤钗坏了事。 不管当初武王是什么样的缘由抢了苏若琳的凤钗,可时隔三年,苏若琳竟是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把别人都蒙在鼓里,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老王妃就这点很不满。而自家孙子也是奇怪的紧,把那东西一直放在身边,要不是有人来告诉她,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老王妃肚子里窝了火,这才会亲自给老夫人瞧。 可老夫人能说什么呢?她一点不知,当时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竟有这种事?”海春伯夫人拧紧了眉,“若琳不是这样的人啊,绝不会私相授受的。” “我当然信她,可谁知道那边怎么想?”老夫人叹口气,“只怕不成了,也只有二丫头嫁过去,”又加重了口气,“也就二丫头了,你是不知道,豫儿也不肯若琳嫁作王妃,如今这般也好,省得我又要弄得两面不是人!” 海春伯忙笑道,“二丫头也是不错的,要说性子,还更合适些。” “我也是这样考量。”老夫人抬手捏了捏眉心。 “来闹了你这么久,累着了吧,快去歇着,我这就回去了。”海春伯夫人年纪也已经不小,站久了腿就得酸,早就有丫环上来扶着她。 老夫人道,“那我就不亲自送你了。” “咱们还要客气这些干什么,快歇去罢。”海春伯夫人说着就往外走了。 雪梨忙扶着老夫人去里间躺下来,给她盖了床夹被,见她很快就睡着了,又把绣着花鸟的青色帐幔放下来。 江妈妈立在门口,小声问,“睡了?” “睡了,好久没那么快的,真累了呢。”雪梨道。 “你跟金桔也去休息罢,叫报春跟知秋来看着。” 雪梨嗯了声就出去了。 却说唐枚回到院子,头一件事就去看了看刘妈妈。 刘妈妈今儿头疼病犯了,痛的好像被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就差没有在地上打滚了,唐枚岂会肯让她跟在身边,请了大夫看过之后就命她在房里头休息的,还留了绿翠照顾她。 “妈妈怎么样了?”她问道。 绿翠刚要答,刘妈妈就从门口走了出来,粗声粗气道,“好多了,我早说了是老毛病,夫人就要让我睡呢,这越睡不是越头疼?” “还怪起我来了?”唐枚笑道,“知道你关心娘呢,她好得很,也问起你了,我就说你头疼,娘怕打搅便没有来看你,只叫你好好休息的,娘的话,那你肯听了吗?不过几日功夫,四妹就要嫁人的,还怕见不到娘?也不知急个什么,等病严重了,你到时候还不能去呢!” 刘妈妈这才讪讪一笑,退回房里,“那老奴去休息了。” 唐枚笑着摇摇头,又往前走了。 “对了,水灵最近怎么样?”今儿瞧见那秀水,真是两面三刀,她不经意就想到了水灵,她好似表面也挺老实。 绿翠想了想道,“没什么好挑的,还说值夜累,主动跟奴婢换了几日。” 唐枚便罢了。 走到房里,又有冯氏遣了一个丫环送来两张方子。 她也随手收了放起来。 春芬笑眯眯过来道,“奴婢又洗了几条茄子,挤干了晒的,少夫人还要腌起来吗?” 唐枚道,“也别多弄了,要是好吃的话,再叫人去买一些过来。”她毕竟没有腌茄子的经验,只知道鸭蛋是怎么弄的,那个简单的很,茄子倒还不知呢。 “奴婢晓得了,那这茄子留着等明儿烧个茄盒好了。”春芬又退了下去。 唐枚也有些累,等到苏豫回来,二人早早的就去休息了。 第二日去请安,二房夫妇俩,包括苏修,苏若琪竟然都没有来,众人坐了坐,正要散开的时候,就见一个婆子惊慌的跑来,跟金桔说了几句,金桔又去找秦妈妈说了。 见几人面色怪异,老夫人眯起眼道,“怎么回事?” 秦妈妈也不好当众讲,凑到老夫人跟前道,“那婆子说,二夫人要拿刀砍二老爷呢,正闹得不可开交……” “什么?”老夫人大怒,“你快去瞧瞧。” 秦妈妈忙快步走了。 杨氏心知必是二房出了事,但也不开口多嘴,笑道,“娘昨个儿肯定累了,今儿还是多休息休息的好。” 冯氏一听也道,“可不是呢,咱们都不要打搅娘了。” 众人陆续退了出来。 唐枚想到昨日见到的那桩事,心想,难道牛氏已经知道苏宗庆跟秀水勾搭了吗?这也发生的太快了! 第187章 误会 秦妈妈赶到二房所在的院子,只见那夫妻俩真的在打架呢,苏修同苏若琪在旁边劝解,屋里头乱成一团,几个下人也不敢上前,秦妈妈连忙叫那些下人退下去,厉声道,“二老爷,二夫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牛氏一见秦妈妈来了,哐当一下扔掉了手里的菜刀,“妈妈你来得好,正好给我评评理,哪怕叫娘知道,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苏宗庆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破了,脸还被抓了道口子,看来完全处于劣势。 秦妈妈道,“要说什么,同老夫人说好了,你们这样像什么呢,少爷小姐也都在,传到外头可不是好听的。” 她是老夫人的贴身妈妈,在侯府的地位不是一二般的高,不管哪个主子都得给她几分脸面,牛氏咬着牙,“好,那就去跟娘说,我不怕的!”又一指苏宗庆,“你最好给我老实讲出来是哪个婊……”她眼睛看到苏若琪,忙换了言辞,“是哪个不要脸的,不然别怪我撕破脸!” 这脸难道还没有撕破吗?江妈妈抽了下嘴角,最近这段时间,二房是越发的不消停,随时都能有事惹出来,口气便越是不好了,“二老爷,你换身衣服快去罢。” 苏宗庆的脸羞得通红,恨不得也操起菜刀来,可还是忍住了,找了套衣服重新穿戴起来,随后就往外面走。 只见几个丫环都立在院门口,秀水也在,朝他看了眼,牛氏只顾着跟江妈妈抱怨,哪里注意到。 一行人急匆匆的去了。 到了老夫人那里,才知道原来二人打架是由一根腰带引发的。 苏宗庆昨儿本是系了一条葱绿色镶玉的腰带的,结果掉在了青竹林里,今儿牛氏发现他没了那条腰带,就怀疑他是干了什么坏事。把腰带落在哪个女人那里了。苏宗庆自然不承认,牛氏越发逼迫,两个人就打起来。 “娘你说说,不过是根腰带。我昨儿酒喝多了,太急,随便找了处地方,指不定就掉了,她却硬要诬陷我!”苏宗庆很是气愤,义正言辞,“还说什么青楼女子。我昨儿一天都在府里,哪个不能作证呢?” “我说青楼里的吗,府里那些个……还不是到处都有?”牛氏跳起来道,“什么随便找个地方,以前不见你丢腰带的,老娘回了次娘家,你就掉腰带?娘,你快给我做主啊!” 连老娘这种粗鲁的词都冒了出来。老夫人啪的一拍桌子,“为这点子事就动手,你们还是为人父母的。成何体统?”谁的错都没有提。 牛氏很委屈,“娘,我就是觉着他不老实,肯定有什么瞒着我!不然怎么不肯说腰带掉哪里呢,难道不是心里有鬼?” “我能有什么瞒你?”苏宗庆气道,“你要有证据,我总承认的,这些连影儿都没有的事,叫我如何承认?你要有些道理啊!娘面前,你自己说。你可有任何证据,还是谁瞧见了告诉你的,你叫来说。要那地方,我也指给你,就是青竹林附近,你派人找去好了!” 到了老夫人面前。苏宗庆完全占据了优势,连地方也坦白了,牛氏顿时说不出话来。 看来自家儿子是清白的,老夫人冷厉得看了看牛氏,言语上仍旧没有偏向谁,“你们俩都有错,不过是个误会,讲一下就好了,至于这样?叫小辈们瞧见,也没个好榜样的,我看你们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要是再闹,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们俩了!” 那是又要赶她回娘家的意思?牛氏胸闷的不得了,恨不得在自己胸口砸两拳,明明苏宗庆那条腰带掉的诡异,可真的要证据,她却拿不出来,也只得吃了那个暗亏,扁着嘴道,“儿媳知错了,不该追问不休的。” 老夫人又朝苏宗庆看一眼。 苏宗庆也忙承认错误,表示不会再闹了。 二人出得来,牛氏看也不看苏宗庆,拉着苏若琪就走,一边道,“你真不知道你爹的事?” 苏若琪对苏宗庆找不找女人不以为然,还劝道,“就算爹真的找一个又怎么样呢,娘,哪个不找呢?你何必要同爹置气?”不过是玩一玩,没多久也就厌了,除非是宠妾灭妻的,那又另当别论,可父亲显然不是这一种。 牛氏瞪着眼睛,“你倒是说得出口!” “娘,我看就是误会呢,不过是条腰带……” 正说着,就见秀水捧了条腰带过来,“夫人,刚才一个婆子拿来的,说是在青竹林捡到的腰带,奴婢瞧着好像是老爷昨儿戴的呢。” 牛氏一把抢了过去,仔细瞧了眼,果然是,便问,“哪个婆子送的?” “姜婆子,她专门打扫那一块,说昨个儿看见一个人好似在小解的,她没敢看,后来就发现腰带,看着就很贵重,一路问过来的。” 难道真是误解了他?牛氏急忙忙去找那姜婆子。 姜婆子回答的滴水不漏,倒也没有怀疑的。 牛氏只得作罢。 “娘,你看吧,全是娘自个儿胡思乱想,爹爹果然不是这种人呢,这下娘该高兴了吧?”苏若琪笑着道,“快去哄哄爹吧,省得他气得都不回来。” 牛氏没好气道,“能怪谁呢,他要是个真省心的,我会这样?谁去哄他!”但还是放了心,同苏若琪说起牛老夫人的提议,“昨个儿你外祖母来,说起蔡家的三公子,我看着挺好的,等找机会同你祖母跟老爷说……” 这么快就给她找了?苏若琪心里一惊,面上却叹口气道,“全凭娘做主了。” 见她好似全不反对,牛氏不由奇怪道,“哟,这次怎会那么听话?” “反正许哥哥去了江原,我也没有指望了,还不如听娘的,许二也劝了我的,我如今也想明白了。” 牛氏心花怒放,“想明白了就好。想明白了就好,娘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婿的,你就放心好了!” 苏若琪低头玩着帕子,笑而不语。 二十六那日。唐芳出嫁。 唐枚一大早就回了娘家去看唐芳。 刘妈妈自去见她心心念念关心的张氏了,她带着红玉去了院子。 唐芳正对着镜子发呆呢,还是罗萍说了声,她才回过神,欢欢喜喜的跑过来。 那眼神里有些迷惘,是对未知夫家的惧怕,唐枚瞧瞧她。心里自是明白的,想当初,她自己嫁去武阳侯府也没有个底,但她至少比唐芳还好一些,去过侯府一次,跟苏若琳是好朋友,也见过苏豫几次面,更重要的是。她重活过一次,可唐芳是真正的青涩。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不是同你那小姑子也挺好么?”她伸手揽住唐芳的肩膀。 唐芳红了脸。“谁说我担心呢,我刚才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来。” “好,你不担心最好了。”唐枚笑着道,“我叫妙凤新作了一些香给你带去,不知道她好了没有,咱们去看看。” 反正离吉时还早呢,唐芳就同她去了。 妙凤刚洗完衣服,正在院子里晾晒,见到二人来,忙放下手里的活。 “怎么还自己洗衣服呢。我不是给你派了个丫环来的?”唐枚皱了皱眉。 “还是自己动手习惯,少夫人千万不要怪小彤。”妙凤忙道,“我已经在府里白吃白住,再要叫人服侍的话,太惭愧了!” 看她这样,唐枚也就不说了。三人进了屋子。 妙凤拿出六个精致的匣子出来,四样是香,还有两样是胭脂水粉,“少夫人吩咐的,都用了最好的材料,胭脂里头的花汁都是慢慢蒸干的,这四样香,分别是沉水香,丁子香,天木香,还有一样苏合香,都是四小姐将来合适用的。” 嫁了人完全不同于待字闺中,唐芳也要知道其中的差别了,唐枚指一指几样香道,“这个你拿去送你婆婆,她肯定喜欢的。这个沉水香,在书房用最是合适,丁子香你自个儿喜欢的,天木香么,你自己以后想想看有什么用途。” 唐芳一样样听着,知道二姐是在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妙凤,如果现在给你管理一个工坊,可还早呢?”唐枚说完又转头询问妙凤。 妙凤愣了愣,认真想了下才回答,“为时尚早,我还有好些没有学好的。”她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好似说不出口。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唐枚心知她不擅讨要,便道,“妙凤,那话我说过好多遍,委实不想重复,还请你不要再拘束了。咱们互惠互利,假若对你的手艺有帮助,不管如何,我都会支助你的。” 看着对面真诚的眼睛,妙凤一咬牙道,“请少夫人允许妙凤去一趟紫微山!” 紫微山?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哦,是顾逢年去修生养息的地方,唐枚奇道,“你要去那里干什么?” “听说紫微山有个制香高人,”妙凤急切道,“妙凤心里对这世间万香有好多疑问,如今妙凤已经没有师父可解答,所以,我想去紫微山寻访名师!” 唐枚没有立刻回答。 看出她的疑虑,妙凤缓缓道,“妙凤受少夫人大恩,岂有不报的道理?只要妙凤学成归来,一定会回到京城给少夫人开办工坊的。” 都这么说了,唐枚也信她的为人,当下便道,“也好,你现在还年轻,是该出去多见识见识,也不用拘泥多少年,只要你信守诺言即可。”她沉吟了会儿,“不过,如今咱们正同景国在打战,只怕外面诸多危险,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我不放心。这样罢,等我给你找个护卫,如何?” 她言之有理,妙凤自然同意。 第188章 分红 从妙凤处回来,唐芳闷闷不乐道,“我要嫁人了,妙凤也要走了……” “月有阴晴圆缺,傻孩子,没有分离又岂会有相聚的一天?”她摸摸唐芳的头。 唐芳却要哭了,“我不要同你跟娘分开。” “好,好,不分开,反正你夫家就在这里的,怕什么?”她捏了捏唐芳的鼻子。 真是个孩子呢,不过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些想法就会变了,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别的再怎么亲的人也许都会比不上。到时候,她想要唐芳这样依赖,只怕都难呢,想到这里,她又是捏捏唐芳的脸。 二人玩闹一番,到了下午,唐惠,唐妍,唐英,贾寄容四个也来了。 送了添妆之后,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话。 唐惠看起来跟往常一般无二,唐妍倒是胖了一些,眼睛里多了些许温柔,夫妻感情应是好的,唐枚猜测,果然就听唐英说,“妍妹妹,我听旁人说,你相公前几日带着你去积香山玩了呢,是也不是?” 唐妍害羞的一笑,“哪里是玩,他是想去画画的。” “哦,又在给你画画了呀,真是闲得很呢,我哥哥怎的没那么多空余的。”唐英掩不住的酸气冒出来,当初可是她看上那王二公子的,结果就便宜了唐妍,那男人竟还是个那么知情识趣的,顿时满嘴的苦味。 唐惠同病相怜,她那一个相公还不是木头,一整天就说不出多少话来。当然,她也不想同他说。 唐枚笑了笑道,“三妹妹确实是好福气啊,侯爷别说带我出去玩了。就是画画。也从来没说给我画一张的。” 屋里没有人不羡慕她嫁得好,如今听起来,那侯爷倒不是个有情趣的,顿时心里也都舒服了点,唯有唐芳看不懂形势,歪着头道,“上回中秋节,二姐夫亲自送节礼来的,可把父亲高兴坏了。一直夸二姐夫呢。” 侯爷居然亲自送礼?另外几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唐枚。 唐枚抽了下嘴角,“顺路的,他正好也有事要办。”一边转移开话题。“堂妹,堂弟可说了亲呢?想必二婶挑花了眼罢?” “哪里呢,高不成低不就的,到现在也没有定。”唐英撇撇嘴,“倒是有个女的看上哥哥,不知廉耻的屡次上门来,也不看看他们什么人家,你道是干什么的?是街上开纸马铺的,呸的,真是晦气。赚死人钱的一点不知道避忌!” 果然是有些晦气,不过唐枚不想对此事给予评论。 倒是唐惠问道,“可是贾家纸马?” “就是这一家。”唐英厌恶道,“中元节,还给咱们家送纸扎的宝塔。像什么呢!” 唐枚这次扑的忍不住笑了。“听起来真是很中意堂弟啊。” “那贾家纸马生意很好的,京城里哪家出白事。祭祖什么的不去他们家?就是咱们家也是在那里买的纸钱元宝呢。”唐惠却说。 “那又怎么样,难道要我哥哥娶了那家姑娘吗?”唐英横一眼唐惠,“大堂姐,你什么时候那么喜欢钱了?那纸马铺的钱再多也是晦气,金山银山给我我都不要的,哥哥要娶肯定是娶个256中文的小姐,怎会要这种人家的,看都不应该多看一眼!” 唐惠不免有些尴尬,皱眉道,“谁喜欢钱呢,我只是这么一提。” 几人说了会儿,全福娘子来了,众人就暂时退到一边,让唐芳换嫁衣,又是梳头打扮。 很快,外面敲锣打鼓震天响,怀宁伯府来接新娘了。 唐芳哭得稀里哗啦,比那次唐妍出嫁还要哭得凶,脸上妆容全都花了,张氏跟唐枚被她抓住好一会儿,周围人劝了才松开手,抽泣着上了花轿。 那声二姐回荡在耳边,唐芳好似回到第一次见到她时,唐芳羞涩又有些期盼的微笑。 张氏抹着眼睛,唐枚红着眼圈,挽住她胳膊,却是一言不发。 两个人心里的离别之情是一样的,谁也劝不了谁。 那个天真无邪的妹妹以后就要独自面对人生中的无数变数了,不知又会怎样? 还是柳氏,贾氏几人过来相劝的,说“嫁出去也离得近,平日里要见见也不难”云云,其实谁都知道,一旦女子嫁了人,尤其是这种高门大户,想要见一见并不容易。 不过到底是喜事,唐枚抹了抹眼睛,对贾氏道,“我还没去过三婶家里呢。” 贾氏笑了,“哎哟,是我请不来你们,今日正好都在,等会儿去我那里玩一玩也好。”反正两家离得近,只隔了三户人家。 其实也就唐枚真的很想去,唐惠早就知道贾氏是同唐枚一起的,哪里会喜欢她,唐妍跟贾氏不亲,至于唐英,以前随同柳氏早就去过了,也没什么好奇的。 众人坐了坐,用过喜宴,唐惠就推说有事要先走,其他几人要去贾氏那里,顺便就一起去垂花门那里或坐轿子或上马车。 姑爷们也都在,远远看见唐士宁正同苏豫说话,脸上带着少见的和煦的笑容。 几个女眷便上来见礼。 唐惠还是第一次见到苏豫,只见他英武冷峻,浑身散发出一股威严之气,不由暗自心想,京城的贵胄不算少,可难得听到武阳侯的名声,想来是不太容易让人亲近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可面目倒是俊朗,仪表堂堂,心里也还是有一股酸涩的。 明明二妹是和离过的妇人,却偏偏却比第一次嫁的人还要好,不,比所有姐妹都嫁得好! 再看自己那一个相公,简直跟个猪头似的,就是唐妍,贾寄容的相公,都不知道比他好看多少,顿时气闷的胸疼,看到郑荣走过来,理都不理他,直接就上了轿子。 贾氏往她那里看了一眼,低声跟唐枚道,“那茶行你当初做了主要给惠儿一些分红的,起初生意还不稳定,我每月只给她十两银子,如今倒是又兴旺了些,你看是给多少合宜呢?”她顿一顿,“我倒不是怕你不舍得钱……” 都是唐枚赚到的那一份里出的,看贾氏欲言又止的,她皱眉道,“十两不算少了,怎的,莫非她还抱怨了不成?” 贾氏叹口气,“倒也没明说,只来拿银子的丫环牙尖嘴利的,说凑到三千两银子得要等十年呢。” 唐枚嗤的一声笑了,“那三千两原是我借给她的,如今不要她还了,还给每月一些花费,她还不知足呢?三婶不用理就是了,今年照旧只给一月十两,明年的再说。” “我是怕她找大嫂说呢,你如今显赫了,芳儿又是嫁入怀宁伯府的,就惠儿一个人寒酸些,她婆家又不富裕,大嫂能不心软吗?你在侯府一个月月例都是二十两,又有大嫂给的那些嫁妆,说不偏心哪个能信?” 差距确实是有些大,唐枚脚步一顿,“那依三婶的意思?” “不如就加到二十两,到时候也有理。” 平白无辜要送她一年二百多两银子,唐枚眯了眯眼,可也比唐惠要去家产来的好,那些家产经营得当每年可不远止赚那么多,败了更是可惜了,她略一扬颌道,“还是慢慢加上去,不然一下子二十两,难道以后要给三十两,五十两吗?要我说,既是分红,就按高高低低来,咱们茶行也不是永远一帆风顺的,你就是几个月低一些,她要是有话说,你下次就再高一点,总是好办的。” 贾氏沉吟一会儿,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劳烦三婶了。”唐枚略略低头。 “我倒是没什么,这茶行原就是沾了你的光,我坐享其成的,是怕你左右为难呢。”她上去携了唐枚的手,又看看不远处的苏豫,“听你娘的口气,侯爷对你好的很,婆家那里稳当,也就少操很多心了。” 唐枚微微一笑,“是还算不错。” 贾氏一点她脑袋,“瞧你这得意的样子,一会儿去我那边新建的凉亭坐坐,有好茶给你喝呢。” 苏豫见她出来,便结束同唐士宁的谈话,走了过来。 贾氏知情识趣放开手走了。 “我打算去三婶那里看看,侯爷要不要一起去?”二人坐在马车上,她便询问苏豫,假如苏豫要先回去也未不可。 苏豫唔了一声,“也不着急回去。” 唐枚就高兴起来,往他那边挤了挤,一边道,“侯爷可有什么信任的随从,武艺要高的,最好是有些年纪的。”有武艺可以保证安全,那陪同的人年纪大了,也就是已婚人士,护送妙凤至少不会引来太多的闲话。 “你要干什么?”苏豫奇怪道。 “我有个朋友要去紫微山,是个女的,现在这个时局,我不放心她孤身上路。” “紫微山?”苏豫沉吟道,“不算凶险,只要绕过葫芦港就行。” “那侯爷能举荐一个人吗?” “等明儿我再回你,也不知他顺不顺路。” 唐枚一叠声的说好,“也不是很急的,拖个几天没事。” 他们这一对话刚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谢谢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189章 试探 在贾氏那里坐了坐,四处看看,又喝了壶洞庭湖出来的君山银针,苏豫只同唐士泉讲话,到了天黑才回侯府。 二人即刻又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正巧就碰到杨氏出来,她满脸笑开了花,喜得合不拢嘴的样子。 “哟,回来了呀?老夫人刚才还说你们怎么还没到家,又说怀宁伯府好,枚儿你那个妹妹可是有福气呢。” 一来就是大好话,可见杨氏是碰到喜事了,唐枚笑道,“三婶怎么那么高兴?” 杨氏掩了掩嘴,眼睛一转,“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唐枚皱了皱眉。 二人见过老夫人,老夫人问了问唐府的情况,跟着也说了几句喜庆的话,就指着面前的锦缎道,“你们回来晚了,这就只剩下几匹了,快挑两匹,正好天冷做了袄子穿。” 唐枚才发现堆了几匹色彩富丽的缎子。 “这么好看,是什么缎子呢?”她伸手摸了摸,很有质量,烛光下闪着微微的光,每一根丝线好似都是精心绣上去的,底色多数都是艳丽的红。 “是蜀锦,老王妃刚才叫人送来的。” 老夫人的生辰早过了,怎么突然老王妃叫人送这么好的锦缎来?莫非……她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有定下来的意思?联想到刚才杨氏那么欣喜,可见有极大可能会是苏若瑾,她又松了口气,欢喜的挑了两匹。一匹是龙爪菊花样的,还有一匹是如意牡丹的。 “谢谢祖母,儿媳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夫人点点头,“挑得不错。你这年纪最合适穿的。” 苏豫在旁边忽地道。“老王妃是来挑媳妇了不成?是哪个?” 口气很冲,脸色也很不好。 唐枚就有些着急,只是送锦缎,肯定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他这会儿冲撞老夫人干什么呢? 老夫人果然也不悦了。 眼看气氛变成这样,唐枚灵机一动,见那只花鹩哥就在旁边,忙偷偷拿了瓜子仁靠过去,幸好雪梨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赶紧就接了喂鹩哥。 那鹩哥吃到喜欢的瓜子,立刻扇动翅膀叫起来,“老夫人福寿安康……” 江妈妈也见机道。“哎哟,看它又叫开了。” 一下子打断了苏豫的问话,唐枚忙道,“这缎子真好,我都迫不及待要穿在身上了呢,这就拿去裁了。” 老夫人也不想同苏豫起冲突,便道,“去吧,去吧,我也正好乏了。” 苏豫有些恼火。可唐枚频频示意,只得跟着退了下去。 走到一处僻静的小路,唐枚上前几步追上苏豫,小声道,“我知侯爷担心若琳的事。要不这样罢。我明儿去问问祖母,可好?”再拖下去。苏豫肯定会亲自去同老夫人说的,他这口气脾气,不知道会不会又起什么矛盾。 她刚才一番阻止他岂会不明白,可就是觉得不大舒服,甩了甩袖子说“随便你”,就大踏步的走了。 刘妈妈啊的一声,上来问,“侯爷生气了?” 要问的话没有问成,他一向任性惯的岂会不生气,唐枚笑了笑,“明儿就好了。” 第二日,唐枚去请安的时候果然就同老夫人说起这事。 “侯爷最近老是说要把若琳的婚事定下来,说他要出征了,我就问有些什么合适的人,总要给若琳说个好的罢?结果侯爷说一个是刑部的,一个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唐枚笑道,“祖母,你看看,都是出自寒门的,也不知侯爷是怎么想……” 是把孙子的想法来提早告诉她?老夫人听了,沉吟一声,侧头看着她道,“你觉得如何呢?” 居然没有动怒,可见那定下来的人必定不是苏若琳,唐枚就更放心了,略带几分担忧的语气道,“侯爷说人是好的,不过我可没见过,哪里知道是什么样,再说,就算见了也未必看得出来,非得要祖母有慧眼的才好分辨呢。” 倒是一副要听她的意思,老夫人颇为满意,可一想到苏豫的独断独行,又重重叹了口气。 既然苏若琳没有福气嫁去武王府,由不得是要苏豫来做主张了,他都要去出征的人,难道还要同他大吵一架不成?她淡淡道,“寒门也出人杰,想朝中几位重臣,柳尚书,王都督,都是寒门出来的,只要人合适,倒也不是不可以。” “哦?没想到祖母跟侯爷想到一处去了!”唐枚惊喜道。 老夫人见她欢喜的样子,也露出笑,“等豫儿回来,我好好问他,行就定下来,也让他放心。” 唐枚连连点头。 这样总不会再出问题了,老夫人心里已经有底,也有退让的意思,只要苏豫不再咄咄逼人,总能有个圆满的结局的。 从老夫人处回来,她又去了苏若琳那里。 没想到苏若瑾居然也在,不止带了丫环,还跟了一个婆子,手里拿着匹云雁图案的月华锦。 “大嫂。”苏若瑾看到她,欠身行了一礼。 “这锦缎好漂亮,昨个儿我挑的时候可没见到这种的。”唐枚目光落在那锦缎上,猜测苏若瑾是为什么会带了缎子来。 苏若瑾笑道,“就是因为这个才拿来的,一下子给了我两匹月华锦,问过母亲,才知道统共就两匹,我心想三妹穿着肯定比我好看,再说,我也不喜这样富丽的,有一样已经很好了,就想同三妹换一匹清淡些的。” 唐枚听了,垂眸一笑。 原来专门给了苏若瑾两匹更好的,看来老王妃意有所指,尘埃落定。 可她又拿来干什么呢?试探苏若琳的心思,还是仍有担忧? 不管怎么说。苏若瑾还真是谨慎的有些过头了,在旁人看来,以为她是上门炫耀也指不定。 幸好苏若琳不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笑着道。“我觉着二姐穿着很好。你平日里就素淡了些,本就该做些鲜艳的,要我说,还是不要换了。” 苏若瑾露出失望的神色,“你真不愿意换?” 唐枚插嘴道,“我也同意若琳说的,二妹你还是拿回去罢,若琳她也不喜富丽的,你给她。也是压箱底,哪天给虫蛀了呢。要换的话,我看去同四妹换。她肯定喜欢的不得了。”也只有苏若琪爱张扬的颜色,这府里跟哪个换,都不该来找苏若琳。 苏若瑾听了一怔,讪笑道,“大嫂说的是。” 她也不坐就告辞走了。 锦兰殷勤得端了两盘点心来,又忙着倒茶给唐枚喝。她心想,幸好少夫人来了,也只有自家小姐好脾气,还同二小姐好好说话呢。 那缎子是老王妃送的,能轻易换吗?传出去像什么。只当自己小姐是看中那些缎子,主动去换来的,府里什么好人都缺,就是不缺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的! 苏若琳也坐下来,笑着道。“大嫂怎么会突然来了。刚才不是说有话同祖母讲的?” “讲完了,所以现在是来同你讲。” “何事呢?” “还不是侯爷急么。不然我也不会着急跟祖母提,可不提,侯爷拖不到明天就要说的,我只好先说了。”唐枚认真的瞧着她,“侯爷早先相中了两个人,说是合适的妹夫人选,他自己很是满意,要从中选一个出来。” 原来是她的终身大事,苏若琳微微红了脸。 “我是想知道你的打算。” 她一个深闺女子能有什么打算?要不是知道武王的为人,并不是一无所知,那么祖母就是把她嫁过去,她也不好有任何异议的。 苏若琳轻声道,“只凭祖母跟哥哥大嫂做主。” 唐枚怔了怔,忽地叹口气,是啊,总不能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都不太出门的,又未曾见过,了解过那些男人,又如何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退一步讲,即便如她这般穿越而来,最后还不是要在无奈之下做出选择? 也只能尽力给她选个好的,再看看那两家的父母如何了。 晚上苏豫散班后,去见老夫人,老夫人主动提了这事,说要调查下两家的具体情况,两人倒没有起冲突。 知己知彼是必须的,苏豫也同意。 回到院子里,他显然已经不生气了,同往常一样,只看到今儿晚膳有一碟腌茄子,面色却微微的变了变。 也看不出是喜还是惊,但只是一碟腌茄子,这表情还是太夸张了些。 莫非不是什么他在哪家馆子喜欢上的吃食?唐枚想了想,没有刻意的提,只道,“种的那些茄子黄瓜都熟透了,就拿来吃了,侯爷看看喜不喜欢?”她自己先随意的夹在碗里,吃了一口,这茄子同蒜末,香油,香菜等拌匀的,吃起来还挺可口。 苏豫见她津津有味的样子,犹豫了会儿,才夹过来。 “怎么样?咸淡可好呢?厨房也是第一次做。”她笑眯眯的问。 他点点头,“不错。” 那味道并不同,母亲不喜香菜,不喜蒜末,显得清淡了些,可这样做,倒吃起来也很好。 他侧过头又看看她,想起她亲手做的那些单衣,虽然做工不算精巧,可穿在身上好似有种格外令人舒服的感觉,面色就更柔和下来,说道,“祖母说等过些时日再看看,还不太知道底细,你看如何?” “当然按祖母跟侯爷所想了,不过我今天也同若琳提了提,不然太突然,总是不好。” “她怎么说?”苏豫放下筷子。 这个妹妹并不是样样顺她的,若这事她不喜欢,恐怕又要有波折。 “她最是尊敬你这个哥哥,岂会不愿意?” 苏豫便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道,“你说要个护卫,我问过了,他正好路过那里,你那朋友什么时候走?” 效率这么高,唐枚道,“可以的话,明儿就能走,我叫刘妈妈去同她说一声。” “等你准备好再告诉我。” 一顿饭用完,那腌茄子十有**都是他吃的,唐枚看看碗底,笑了笑,看来明儿可以叫厨房多买一些腌着了。 明天有两更~~ 第190章 离家出走(一) 第二天,唐枚就派刘妈妈去了趟娘家,妙凤那里果然不是问题,刘妈妈一去,她当即就表示可以走,只用收拾几样必要的东西,唐枚又叫刘妈妈给她一些银子路上有事好打点。 至于那护卫,姓张,已经四十来岁的年纪,原是侯府的人,后来出去做买卖,每年都要四处跑的,苏豫对此人很熟悉,也信任他,才托付了的。 二人隔了一天就出发去紫微山了。 九月很快就到,薄暮下,侯府像被笼罩在橘红色的霞光之中,显得异常的安逸静谧。 然而,二房此刻却忙乱成一团。 苏若琪的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谁也不让进去,更有一些婆子匆匆的在侯府里到处搜索,只碰到人问,就说是掉了东西,转头又慌忙跑了。 老夫人那里早得了消息,江妈妈道,“也不知丢了什么呢,好似很贵重的。” “她那里好东西多,是紧张些。”老夫人从软榻上坐起来,把夹被掀开,露出里头紫红色的福寿图褙子,用手压了压,又拿了水漱口。 江妈妈见雪梨金桔二人伺候完,才又说道,“侯爷说的两户人家都打听过了,倒是姓贺的那家还好些,父母健在,有个小姑子还没嫁人。另外一家姓崔的,父亲早亡,寡母带大的,底下还有两个弟弟,日子拮据的很,就只靠那崔公子的俸禄过活呢。” 后面一家是太不成了,三丫头嫁过去可不是要吃苦?又寡母最不好相处的,老夫人皱了皱眉,“那姓贺的祖上怎么样呢?” “也打听过了,原是江州的,十几年前迁到京城来的,算是身家清白。” 苏豫是看中人品才华,那姓贺的能靠一个人之力做了刑部郎中,也是不简单。他们侯府的二老爷三老爷,还是有祖上的庇荫呢,也不过如此。老夫人思虑再三,说道。“到底没见过心里还是没个底。” 苏若琳也是老夫人极为疼爱的,要不是那件事,早就许给武王府了,江妈妈自然了解,沉吟一声道,“老奴听说那贺夫人同郑老太爷的二媳妇是认识的。” “哦?”老夫人挑了挑眉,“那你去一趟郑家。” 江妈妈应了声。 苏若琪院子那里。牛氏已经叫人打了银芳好几下板子,把她嘴里的血都打得吐了出来。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死丫头真嘴硬!”牛氏骂道,“小姐人呢,你还不说?” 银芳早上是见过苏若琪的,苏若琪带了茯苓去给老夫人,夫人请安,回来之后说乏了,叫她们谁也不要打搅。她最近很不讨小姐的喜欢,哪里敢留在里头。随后茯苓又出来说小姐叫她带几个人去收拾下库房,她就去了。 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哭求道。“夫人,奴婢真不知道,夫人随便问哪个,奴婢是得了茯苓的话,说小姐叫着奴婢整理库房的……” “你得茯苓的话?茯苓是个什么,你是什么,你跟着小姐几年了,她会不告诉你?”牛氏恨不得把银芳撕个粉碎,“你这小蹄子真是黑心肠,我唯独留下你伺候小姐的。这么看重你,你却是个白眼狼,今儿不交代,别怪我下狠手,给我继续打!” 两个婆子把布条塞在银芳嘴里,又抡起板子落下去。 其他几个丫环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苏宗庆回来就是看到这个场景。 “怎么回事?”他皱起眉头,“好好的怎么打人呢?” 牛氏哭红了眼睛,“若琪她不见了!” “什么?”苏宗庆大惊,“什么叫不见了?” “府里找遍了也不见人。”牛氏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指着银芳道,“她是贴身伺候若琪的,不问她能问谁?茯苓也不见了!” 正说着,苏修跑了进来,脸色铁青,“问过门上了,说今儿没见夫人小姐进出的。” 苏宗庆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惊道,“再去找啊,指不定是在哪里玩呢,会不会是……是在莲花池?要么去落月庭了!” “父亲,这两处都找过了。”苏修嗫嚅道,“只怕已经不在府里。” “那会去哪里?”苏宗庆转头急吼吼的冲着一干丫环婆子道,“你们都是伺候小姐,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啊,还不快说!是不是都要挨板子呢?” 一干下人连忙求饶。 杨氏正喜滋滋的在库房看嫁妆呢。 老王妃如此做,显然是选定了苏若瑾当孙媳妇了,这样的好事越过大房,落到他们头上,还能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吗? 她这几日都兴奋的睡不好,等事情完全定下来,她可就是武王的岳母了,如此尊贵的头衔,以后要做什么事不容易?等苏若瑾嫁过去生个儿子,以后可也是王爷呢! “这个,这个,再打两件新的,送两套去。”她指着对黄檀的案几吩咐李妈妈。 李妈妈面露难色,提醒道,“夫人,这未免太过贵重了些。” 夫人娘家的情况,夫人自己也是知道的,就算二小姐嫁去武王府,里面的嫁妆也已经足够,哪里还要添那么多? 杨氏就露出几分无奈,伸手抚了抚那光滑的桌面,“她到底不是我亲生的,再怎么好,始终隔着什么。她将来就是王妃,虽说如今要依靠我几分,可嫁出去了,依她的心性,还不是能过得如鱼得水?又会把我这个母亲放在哪里呢?” 亲生闺女不争气,到头来她仍要落得一个讨好庶女的下场。 不过幸好苏若瑾的生母早就去世了,不管如何,她仍是需要娘家的支持的。 李妈妈便叹了口气,轻声道,“钟大夫开的方子,也全是些昂贵的药材,每个月那点钱怎么够花呢?”只二十两银子,一眨眼就不见了,都要动用夫人的嫁妆,可也总有用光的那一天。 杨氏垂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老爷昨儿偷偷塞给冬香五十两银票呢,他不知道,全在我这里。” 李妈妈一愣,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门外丁香敲了敲门,往里看着。 李妈妈道,“有什么事?” “二房好似出事了。”丁香小声道,“奴婢刚才去找银芳,远远就见门口守着两个丫环,一看是二夫人身边的,奴婢就偷偷绕了过去,在墙角听到二夫人在骂银芳,还叫人打她板子呢。之前又听说是二房丢了东西,在府里到处找。” 杨氏跟李妈妈对视一眼,杨氏叫丁香进来说。 “二老爷跟二少爷也在,原来是四小姐不见了。” “这么大的事?”杨氏也惊讶道,“你没有听错罢?” 她嫁到府里十几年了,还从来没听说人会不见的,还是深闺的小姐。 “没听错,要是二夫人的东西掉了,怎会打银芳呢,再说,四小姐这样的性子,早就在院子里嚷嚷了。” 杨氏想了想,问李妈妈,“早上好似是见到四丫头的?” “是的,一大早就来请安了,比以前还早。” “早上都在,怎么不见了?”杨氏皱眉,想了想道,“也不知老夫人知道没。” 李妈妈道,“老奴去看看。” 这件事,老夫人很快就知道了,侯府再怎么大,也不过是个宅院,苏若琪不见的事能瞒得住才是见鬼,更何况有的是人要看好戏。 三房的人不约而同都到了老夫人那里。 “你们还想瞒着我?什么掉了东西?四丫头不见了,你们不晓得先来告诉我,只偷偷的自个儿去找,是不把我当她祖母呢!”老夫人把瓷碟砸在二房夫妇面前,气得一阵头晕,江妈妈刚从郑家回来,也不知是什么事,只见雪梨给老夫人吃了颗定心丸,扶着坐好后,她急着问金桔,“我才去那么一会儿了,怎么了?” 金桔小声道,“四小姐不见了,好似带着丫环出走了。” 离家出走?江妈妈瞪大了眼睛。 牛氏吓得不敢说话,她也不是有心不告诉老夫人,可事关女儿名声,只想先找到了再说,谁料老夫人就晓得了。 还是苏宗庆开口道,“娘,哪里是故意瞒着你,只以为若琪是在府里哪处玩呢,后来四处寻过才知道……”但见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沉,忙又道,“好好好,是儿子不对,娘,您千万不要生气,儿子知道错了!” 那苏宗庆不是执拗的性子,油滑油滑的,当即认错,老夫人倒不好说他,拿眼睛盯着牛氏,“四丫头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牛氏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这才要打银芳,可银芳死都说不出来,可见是真不晓得,她抖着嘴唇,忽然哇的一声哭了,“我也不知啊,娘,都不知道若琪现在哪里,外面乌漆抹黑的,要是遇到个歹人可怎么好啊!” 忽然就哭起来,老夫人一阵胸闷。 杨氏忙上前劝解,“二嫂你别急,指不定没走远呢。” 唐枚也没想到苏若琪竟然会玩离家出走的戏码,莫非她是去找许畅了不成? “二婶,若琪房里可少了什么东西?”她开口发问。 牛氏不待见她,只哇哇大哭。 还是苏修瞧了她一眼,轻声道,“首饰,钱都没了。” “跟她说干什么,她懂什么!”牛氏见儿子搭理她,又气恼得叫起来。 第191章 离家出走(二) 冯氏看了看老夫人,又冲牛氏小声道,“枚儿也是想出出主意,二弟妹你怎么这么说呢?” 牛氏哼了声,心道女儿同唐枚一向不和,她如今不见了,唐枚不知道怎么幸灾乐祸呢,哪里会真的伸手帮忙? 老夫人一拍桌子,喝道,“哭什么,哭有用,能找到四丫头?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牛氏这才安静下来,把来龙去脉一说。 可这说了也等于没说,因为实在不知道苏若琪是什么时候出府的,不过既然带了那么多首饰银票,肯定是要去比较远的地方,她毫不怀疑苏若琪是去江原。唐枚抬眼看看苏豫,却见他漠不关心,丝毫没有发言的意思。 “是去找许畅那小子了吧?”向来话少的苏宗成忽地道,“不然还能干什么去?” 牛氏也是怕苏若琪这么做,可她不想相信这一切,叫道,“不可能,她说早就想通了,肯定不是去找那混小子的!” 老夫人眉头紧蹙,真要这样,就算找回来以后也容易嫁什么好人家了,这丫头怎么就那么不听话? “江原那么远,二妹应该不会去罢?”苏若瑾担忧的道。 “豫儿,你瞧瞧怎么办呢?”杨氏却问苏豫。 苏豫淡淡道,“能怎么样,报官好了。” 报官的话,苏若琪的名声就完全毁了! 牛氏急道,“这不成,不能报官的。咱们府派人出去找就是,娘,你快叫府里的人都出去找罢!她哪里晓得怎么去江原呢,也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才会出走!” 冯氏只瞧老夫人的脸色。并不作声。 见此情景,唐枚认真道,“二婶。若琪今次把东西都收拾好上路,又出去的时候门房的人全不知晓,可见是早有预谋的。你想想,她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人?那带出去的丫环什么底细?再问问门上,可有外出办事,看起来面生的小厮?” 牛氏被她一连串问题问完,头都晕了。“我怎么知道!” 老夫人却微微点了点头,这一整个屋子的人态度都不相同,可唯有唐枚是顾全大局,真心要找到苏若琪的。 “还不去问问,枚儿说的一点没错!”老夫人下令。 牛氏一愣。怎么这当儿老夫人听一个孙媳妇的,她懂什么呢? 倒是苏宗庆忽地叫起来,“是啊,是啊,快去门上问,指不定能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立刻就有婆子去问了,一会儿回话说,“是有两个面生的小厮,说要出去采办些东西。拿了二夫人的对牌,门上也不好拦着,大概在未时初左右。” 牛氏脸色大变,忙在身上摸,结果却找不到对牌。 早上苏若琪曾过来请安,顺便同她一起用饭的。指不定就是那时候偷偷拿了去! 她目瞪口呆,原来这个女儿早就要背着自己溜出去了,她装得那么好,完全骗过了自己,说什么想通了,任由她给找个好夫婿,全是假的!她这段时间乖巧听话,真的全是假的,一直在骗自己呢,只有自己傻,才信了! 牛氏眼前一黑,委倒在地。 “快叫大夫来!”江妈妈忙叫人去喊大夫。 两个婆子把牛氏扶起来。 “扶她进去休息。”老夫人吩咐,看牛氏如此情形,也不由露出一丝怜惜。 这儿媳妇也是个命苦的,三个孩子,一个早早去世,一个又那么不听话,剩下的儿子,又太听话了,不成气候。 老夫人重重叹口气,看着下方几个人,“你们倒说呢,下面该怎么办?” 杨氏头一个开口,“未时有些早呢,可能人都出城了,要不叫豫儿派人去追?” 苏豫手下管着一支兵马司的人,也不是不可以去寻,可苏若琪到底有没有出城呢?这是个问题,唐枚想了想道,“如今两国交战,出去是不是要路引呢?” 上回妙凤出去紫微山,听苏豫是给想法子办了的,那苏若琪的路引谁给她弄? 杨氏瞧了唐枚一眼,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个,当下也改口道,“枚儿说的也是,四丫头哪里能弄来路引,只怕就在城里头躲着,看来只要找人去客栈一家家找,指不定就找着了。” “她带的丫环又不知是谁?”唐枚皱起眉头,“若琪总不会不知道江原在哪里就出走罢,还带了那么多的首饰银子,会不会外头也有接应?”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宗庆忽然叫道,“快去查查那茯苓的底细!” 又有两个婆子赶紧去了。 苏宗庆在屋里走来走去,烦躁不堪,苏修垂着眼皮子,不停的叹几口气,苏宗成见状就上前安慰道,“二弟,修儿,你们也不要太着急,她一个姑娘家能跑多远呢?就是真的弄到路引了也未必知道怎么去,肯定能找回来的。” “就怕遇到什么事呢!”苏宗庆咬牙暗道,怎么她们娘儿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苏若瑾却走到老夫人跟前柔声慰问。 苏若瑶照旧一副不关她事的模样,反正那苏若琪成天就知道惹事,走了最好! “侯爷,你也想想法子罢。”唐枚同苏豫小声道,“到底是咱们四妹,万一出点事,老夫人心里也难受。” “你不是都说了么?”苏豫一挑眉,“同我想得差不多。” 那之前是给她表现机会还是他根本就不想管苏若琪的死活呢?唐枚心想,只怕是后者。 过得一炷香的时间,两个婆子就返回了,说是那茯苓老家就是江原的。 看来茯苓多半是出谋划策的人,她即是人牙子卖进来的,此前一段时间在外头估计也知道些事情,苏宗庆又叫她们去查,果然又查出来,茯苓前几天跟外宅一个小厮在垂花门口讲话,被人瞧见的,当时急匆匆的就分开了。也没听到什么,看门的婆子就没管,茯苓指不定后来又去通消息,拿了银子叫那小厮托人弄路引。 苏若琪有那么多钱,什么事办不成,更何况,路引也不是那么难办的。 “那是出城了吗?”苏宗庆惊愕道,看着苏豫,“你快叫人去追呀!” 苏豫动都不动。 还是老夫人开了口,“也只有你能办得了的,这么晚,假如城门已经关了,一般人都不许进出,再不追,可就晚了!” 他这才应了声出去。 江妈妈看这件事耽搁了那么久时间,柔声道,“老夫人,先填点肚子再说吧,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众人被她一说,也觉察出有些饿。 “是啊,咱们不要紧,娘您可不能饿坏了身体,胃本来也不太好的。”杨氏忙叫人去厨房传菜,“娘吃了,咱们索性也在这里蹭一顿,边等着豫儿带四丫头回来。” 老夫人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 冯氏就拍了拍苏炎的后背。 苏炎立刻跑上去抱住老夫人的腿,用清澈的眼睛看着老夫人道,“炎儿饿了,想吃蟹黄粥呢,祖母跟炎儿一起吃好不好?”那蟹黄粥也是老夫人爱吃的。 再看下面的人也都露出担忧她的神色,老夫人就抚了抚苏炎的头顶,“好好好,吃蟹黄粥。”就吩咐雪梨,“叫厨房去弄。” “少放些蟹黄,蟹肉多倒是无妨的,不然太寒了。”杨氏添了一句。 屋外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屋檐下挂起了六盏羊角灯,照出一片莹莹的白光。 苏豫一直没有回来。 众人等到亥时都没有回音,都要到子时了方才有人回来报信,说叫不要等了,明日自会有消息。牛氏已经醒转,闻言又急得要死,问那人是不是没找到苏若琪,可什么也问不出来,老夫人见状就叫众人都回去休息。 “也不知四小姐脑袋里在想什么。”刘妈妈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说话,“随便就听一个丫环的话去江原了,她不知道江原很不太平么?” 人家是千里追爱,唐枚暗自心想,苏若琪倒是有几分勇气的,不过着实太过鲁莽,这行为很有可能不止毁了她名节,身上带那么多钱,只怕连命丢了都难讲。 “但愿能找得回来。”她真心希望,不然出了事,府里都不安宁。 晚上她睡得有些迷迷糊糊,总是在想苏豫能不能找到苏若琪。 在似梦非梦之间,只觉得身边好似有动静,睁开眼一看,却见他回来了,正坐在床边换靴子。 她眯了眯眼,转头看向窗户,原来已经天亮。 “侯爷才回来么?” “嗯,你睡吧,还早。”他穿上官服,竟然直接就要去衙门。 她忙道,“要不叫人去说一声,今日就别去了。” 打战的时候经常几日几日的不睡,不过一晚上又算什么,苏豫抚一抚她露出来的乌发道,“没事,我去了打个盹也就好了。” 她就没再说,只问,“若琪找到没了?” 苏豫抿了下嘴,停顿会儿才道,“找到了。” 他之前都不想管苏若琪的死活,可此刻面上却有怜悯之意,莫非苏若琪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唐枚瞧着他,欲言又止。 “你快睡罢。”他起身走了。 这会儿她怎么睡得着?等他一出门,她就起床了。 第192章 挑儿媳 刘妈妈几个都不会比她晚的,过来服侍穿衣梳理,又叫厨房传早饭。 “听几个值夜的婆子讲,说是才找回来不久,二老爷跟二夫人出来接四小姐进院门的,就听二夫人尖叫了一声,很凄惨,可后来又没声音了,只呜呜咽咽。四小姐也没有声音,但是二夫人叫了……”刘妈妈声音越发的低,“叫了春晖堂的一个女大夫来。” 他们府惯来不用春晖堂的人,因为那些医术高的大夫多是男的,女的极少见到,那春晖堂也不是特别有名的,唐枚顿时心里一沉。 好不容易等到老夫人平常起来的时间,她才去请安。 其他几人很快也陆续到了,除了二房夫妇外。 “听说找到若琪了?”杨氏关切的问,“人可还好呢?” 老夫人早得了江妈妈的消息,闻言轻叹一口气,“受了点儿惊吓,过几日就好了。” 只是惊吓?那二房的人会那样讳莫如深?杨氏目光一闪,露出微笑了,轻拍了自己的胸口,“这就好了,可把我担心的!” “一会儿我叫人送定神丸去。”冯氏道,“那个很不错的,压惊最好,炎儿有时候也会受到惊吓,晚上睡不着呢,我一早就叫人做了好一些放着,若琪服用上几枚肯定就好了。”一边就吩咐身边的丫环去她那边取来。 个个都很关怀的样子,唐枚只听着,并不说什么。 “豫儿又去衙门了?”老夫人看向她。 “是的,我本想叫他今日歇一歇。也不肯。” 老夫人就点点头,“随他罢,也是不听劝的,今儿早些回来歇着也行。” 众人又坐了坐。因这件事。昨晚到现在老夫人操了心只怕也乏了,就各自告辞而去。 看着鸟架上欢悦振翅的几只鹦哥,老夫人抬手捏了捏眉心。 往常一直不太拘着她,最终还是害了这个人,要是早些知道,当时必定就不会放了苏若琪出来,一直禁足着倒也好了! 如今成这样,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要遭这种罪,叫人实在不忍心。 倒要如何对待呢? 老夫人伤神的时候。牛氏正觉得身上的肉都被一块块刮了下来,浑身钻心的疼。 虽然最珍贵的东西没被夺去,可被那些肮脏的人围着戏弄。简直就像最恐怖的噩梦一样! “那杀千刀的贱人,看我不把她千刀万剐的!老爷,你快去悬赏,谁要抓到那贱人,我给她一万两银票!”牛氏抓着苏宗庆的袖子叫道,“是了,你再去那些衙门通融通融,叫他们放下手头的事,去抓那贱人,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一定不能让她逃了!” 苏宗庆皱着眉头道,“你给我定定神,这事哪里能大张旗鼓的,说出去。若琪还有脸吗?抓是要抓。也只能暗地里抓了。” 牛氏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现在哭又有什么用?苏宗庆喝道,“你不知道好好看着她。叫她偷了对牌,如今什么都晚了,你还是好好劝劝女儿,找个合适的人嫁了算了,这事早晚要传出去,家里人多口杂的!” 牛氏霍得抬起头来,等着苏宗庆,不可置信的道,“这时候叫女儿嫁人,你还是不是人了?你还是不是她爹?” “我怎么不是了,我是为她着想!”苏宗庆懒得同牛氏吵,拔脚就走了。 牛氏连道苦命的女儿,哀叫不止。 怀珍上来道,“夫人看,大夫人叫人送了定神丸来呢,也许小姐吃了有些用。” 牛氏凶狠的目光一扫,把定神丸拿了狠狠砸在地上,暗想道,冯氏哪有那么好心,不过是在老夫人面前装好人,要看好戏来的! 一连过了好几日,苏若琪也没有露过面,只听刘妈妈说,每顿饭都是叫人送到门口,一点四小姐的声音都没听见过。 老夫人也不再提苏若琪,其他的人心里有数,自是也没有提一次的。 一下子,好似府里突然没有了这个人一般。 唐枚想了会,又动了下针绣,这日闲来无事,她正跟红玉绿翠二人描花消磨时间呢。 “三小姐来了。”春芬笑着在门口道。 她也不起来,只道,“就差一点儿就好了,你随便坐。” 苏若琳站在旁边看,见是在描几朵菊花,那淡黄色泽,又看花型,可不是姚黄么? “是要绣在枕巾上的,你看看可好?”她问。 “很好看。”苏若琳指指中间,“这里再密一点更好,外头的花瓣散开些。” 唐枚就笑了,“还是你是行家,我没有多少数呢。” 红玉绿翠见苏若琳来了,自然避了开去,好给她们姑嫂好好讲话。 苏若琳坐下来。 那姚妈妈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今儿却没有进来,只在外头等着,也不知同几个丫环婆子说笑什么。 唐枚描了一会儿,发现苏若琳好似有话要同她讲,可又讲不出来的样子,就有些奇怪,忍不住道,“到底什么事呢,你往外头看了好几回,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是我那几个丫环做错事了?” “不是。”苏若琳笑了笑,下定决心似的道,“其实是姚妈妈有事托我来问大嫂的。” “哦?”唐枚更好奇了,“姚妈妈是有什么要说?” “她想问问红玉可定了人家。” 竟是问这种事,唐枚道,“姚妈妈是帮人问的么?”她身边几个丫环的婚事也叫她忧心,红玉绿翠两个年纪不小了,一直就没个合适的人,姚妈妈来问,倒是让她有些惊喜,可又怕人不对头,便有些谨慎。 “姚妈妈她有个儿子呢,专管木炭买办的,冬日里忙,现在闲着就又管些花草事宜。” “那怎么会看上红玉的?”难怪姚妈妈最近这段时间有些怪异,原来是在挑儿媳妇。 苏若琳抿着嘴笑,“姚妈妈说他儿子是个木讷的,红玉看着聪明,也略微活泼些,便来问问大嫂的意思。”她顿了顿又添了两句,“说自家儿子也就一般,若是大嫂同红玉看得上自然好,看不上也罢了,只求有这个机会。” 唐枚想了想,往屋里头看了红玉一眼,又转过头道,“你身边也有好些丫头的,姚妈妈竟没看上么?” “看上的话早就说了,妈妈同我又不是外人。”母亲去世时,苏若琳不过才一岁的年纪,根本就没有任何印象,姚妈妈从小带大她,在感情上,等同于亲生的母亲一般。 “那就看看罢,若是红玉肯,我自然答应。”苏若琳亲自开了口,她那样一个聪明人,不会看错的,再说,姚妈妈到底如何,唐枚心里也有数。 见她答应,苏若琳的眼眉也笑弯了。 姚妈妈此刻往屋里看了一眼,正对上苏若琳的目光,见她笑意盈盈,心知是成了,顿时心花怒放,看着红玉,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苏若琳走后,唐枚就把红玉叫了来。 这种事她希望她们自己能做主,她并不想剥夺别人选择一辈子幸福的机会。 听说姚妈妈看中她,要她做儿媳妇,红玉吃了一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道,“奴婢还不想嫁人呢。” 唐枚笑起来,“你都几岁了,还不嫁人?说老实话,要是那人是好的,你肯不肯?姚妈妈可不难相处,将来应该是个好婆婆,他儿子呢,是在外宅管事的,听说也挺能干,又管木炭又是花木的,就是话不太多。” 红玉其实有几分心动了,她早晚都要嫁人,不可能学刘妈妈一样,只是小姐一直不开口,也就等着。如今既是姚妈妈的儿子,那姚妈妈又是苏若琳的贴身妈妈,将来肯定是好的,她羞涩的道,“都凭夫人做主了。” “凭我做什么主,人你还是要看看的,我也没见过呢,只提前先告诉你,不愿意就直说,姚妈妈那里也不会生气的。” 红玉就点了点头。 隔了一日,姚妈妈就迫不及待叫她儿子高裕来了一趟。 她们母子俩在垂花门口见一面本没什么,只不过正巧遇到唐枚带着红玉路过而已。 那两个人对上一眼,彼此倒是都挺满意。 高裕长得细眉长眼的,很是清秀,为人腼腆,当即就满脸通红,相比起来,红玉还大方些。 看样子,是好的,唐枚就高兴了。 她同苏若琳有牢不可破的情谊,姚妈妈于她来说自然不是外人,红玉嫁过去,其实与嫁给自己的人没多少区别,反而把她同苏若琳的关系更拉近了些。 姚妈妈见儿子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又是自己满意的姑娘,这两天就开始忙着要筹备娶儿媳妇了。 事情很快就传到绿翠几个人耳朵里。 “没想到是要做姚妈妈的儿媳妇呢,红玉也是有福气。”春芬笑着道,“咱们可要给她添妆了,我娘正好才托人送我一支金凤簪子的,她可好了,我自己都没舍得戴呢,正好送给她。”又瞧着绿翠,“绿翠姐你倒是不用学我,你肯定第二个就要嫁的。” 把绿翠说的红了脸,她呸的一声,“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呢?也就比我小两岁。” 春芬一点不害臊,“是我就是我了,那绿翠姐你是第三个,要么等秋叶姐嫁了做第四个。” 几个人顿时都笑起来。 第193章 也要和离 却说郑家二夫人知道了老夫人的意思,立刻筹备了一场赏花宴,请了那贺夫人来,当然,肯定也要请老夫人的。 老夫人只带了唐枚同苏若琳去。 那宴席原来也是有特别的目的,故而人不是很多。 贺夫人高高瘦瘦,鹅蛋脸,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很是可亲,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她虽然没什么好的家世背景,可人却不卑不亢,即使是在侯府老夫人面前,也没有刻意做出什么讨好逢迎的举动,礼貌友好,极有分寸。 就这一点,唐枚便很欣赏。 老夫人倒也满意,母亲如此,想必儿子也不会差,不然就苏豫的眼光,也肯定看不上。 那日后,郑夫人就从中穿针引线,得知武阳侯府的意思,贺夫人不吃惊是不可能的,想起那日见到的苏家三小姐,文雅安静,好似兰花一般高洁,顿时又觉得不可置信。 “怎会看上章儿呢?”她倒不是妄自菲薄,可到底是侯府,两家的家世差了太多,那三小姐又是这样的人,谁家不去求娶? “其实侯爷也很欣赏你们章儿。” 贺夫人就有些知道了,曾听儿子贺章提到过武阳侯,好似在公务上有所接触,那苏三小姐就是武阳侯的亲妹妹…… 只是,还是太突然了些,她倒是没有一口说定,要再问问相公,儿子的意思。 郑夫人是知道她的性子的,所以当初老夫人派了江妈妈来,她一点儿也没有说出反对的意思。那贺夫人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二人相交好多年,知根知底,她把儿子教导的那么好,相公又是体贴上进的。这样一个家。不是因为她这样的主母,并不容易办到。 听说贺夫人的意思,老夫人一开始还有些生气,他们侯府主动提出来,那边居然还要考虑,但一想,那家子不急着攀附,却又是合宜的,当下也就释然了。 接近月底。有一日苏豫回来,浑身竟带着酒气。 他很少喝酒,印象里。似乎也就两三回,今日,他不止喝酒还回来的晚了。 可是看上去却很高兴,见到唐枚上来,一把抱住她,笑着道,“快准备妹妹的嫁妆!” “什么?”唐枚惊道。 “妹妹就要嫁人了。”他眯起眼,一双眸子微有泛红,却璀璨的好似明珠,他忽地想到什么。翻了那匣子出来,问唐枚,“钥匙呢?” 是说他之前给她的那把钥匙,唐枚就把钥匙寻出来给他。 他打开来,又是一阵找。取了一个精铁的盒子。打开来,只见里头有地契。有钱庄里存钱的存根。 “都是母亲留下的,说将来给妹妹。”他拿着这几样东西,想起母亲临死前,叫他照顾好妹妹的话,只觉得心里酸疼不堪,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流淌出来,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平静。 原来他们的母亲早有准备,唐枚也不免心酸,伸手抱住他腰身,柔声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着祖母给妹妹好好置办嫁妆的。” 他低头看着她,收拢了手臂。 那柔软的身子曾带给他很多快乐,很多满足,可也有很多安慰,很多温暖,后者来的更珍贵些。 不知不觉,他们做夫妻竟已经有半年了。 “我过两日就要走。”那边形势紧张,已经容不得他再耽搁,今日在朝上,皇上也已经频频暗示,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不知何时能回来。” 这样的话他每回临走时,从未对人说过,即使是老夫人同妹妹也不曾有,可如今说出来,终于能体会到什么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他原来也会那么不舍得,会那么怕。 她身子一颤,心道,他就要出征去了吗? 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 可她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才道,“我会等你回来的。”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他听了却从心里泛起感慨,这样就够了,短短的一句便够。 苏若琳的终身大事定了,苏豫要走了。 府里满溢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二房本来一直指望苏豫去了回不来,可自家的女儿遭遇了那种事,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老夫人虽然顺从苏豫,给苏若琳定下了那贺家,可孙子终于要去战场了,她满心的担忧,可又无法阻止这一切,只好眼睁睁看着他领军南下。 看着空荡荡的衣柜,想起他昨日把她做得单衣全部带走,恨不得也要把她带走的样子,唐枚心里又涩又甜,胸口闷得不得了,才想起挂念一个人的滋味。 这种滋味她以前尝过,吃不下饭睡不好,可跟现在的这种又根本不好比。 那一世,哪里会那么容易没了命呢,可现在他却是去打战! 真是要命的世界! 她赌气似的往柜子门踢了一脚。 几个丫环都不敢做声,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刘妈妈正欲要安慰几句,却见春芬噔噔噔的跑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秦妈妈。 “太太有什么事?”刘妈妈惊道,离唐芳嫁出去也没多久时间,母女二人才见过的,怎么太太又派了秦妈妈来。 唐枚忙也走过来。 秦妈妈一来就叹气,“不是太太有什么事,是大姑奶奶!” “大姐怎么了?”唐枚问,该不是关于茶铺分红的事闹到张氏那里去了罢? 不过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秦妈妈道,“大姑奶奶前日回来说要……”她压低声音,“说要和离,把太太气得,怎么劝也不听。” “什么?”刘妈妈瞪大了眼睛,“大姑奶奶好好的怎会要和离?”少夫人当初和离也就罢了,那白家实在是不如意,白家老二根本就没有一点诚心,可唐惠怎么也要和离呢?那大姑爷可没有不好的,对老爷夫人都很孝敬,又是有前途的,那婆婆也不难相处,看起来很是可亲。倒是大姑奶奶生不出孩子被他们家嫌弃还有可能,如今居然要主动提出和离,可不是荒谬? “是啊,大姐为什么要和离,她说了没有?”唐枚也被惊到了,她是穿越来的,见惯离婚自然无所谓,可这个时代的女人并不会轻易离婚的,怎么唐惠会生出这种想法? 秦妈妈道,“说大姑爷不体贴她,成天的二人都没话说,对着木头似的,又说婆婆表面上不计较,可是早就恨透她了,肯定想把她赶出家门只是没有明说,但也是早晚的事,还不如她自己先提出来,总比到时候被人打耳光的好。” “这叫什么话?郑家真介意这事早就说了,这都六七年了,大姑爷都没有找通房,甚至责备的话都没听过,大姑奶奶有什么好委屈的?”刘妈妈一向不喜唐惠的,说话也不留面子。 秦妈妈并不在意,事实上,她也觉得唐惠是无事生非。 当初二姑奶奶能和离,是因为那小夫妻俩回一次唐家就要吵架一次,那是众所周知的,可大姑奶奶才不是,大姑爷样样迁就她,哪里不体贴人了?故而太太一点不同意,母女俩说着说着就怄气了,大姑奶奶还说太太偏心,讲了一堆不像样子的话。 “叫太太不要理就是了,让大姑奶奶回去好好过日子。”刘妈妈撇撇嘴。 秦妈妈道,“要肯听才行,大姑奶奶前日来的,昨日还不肯回去,一直在家里呢,饭也不吃,太太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唐枚听了皱起眉,唐惠这是又在唱哪一出戏啊,之前也不曾透露过一丝一毫,如今冒然提出来,可不是叫母亲难做? “太太的意思,是叫二姑奶奶劝劝。”秦妈妈又道,“也许大姑奶奶只是一时之气,你们姐妹俩以前是最好的,也许二姑奶奶说的话大姑奶奶肯听呢。” 叫她劝?唐惠会听才怪,唐枚不以为然,母亲是不晓得她们姐妹俩早就不是一条心了,可也不好当着秦妈妈说,只得道,“母亲既然这么说,也好,那我请大姐过来府里玩一玩,就当散心好了,顺便劝劝她,她肯定最好。” 秦妈妈就点点头,又笑着道,“对了,四姑奶奶回门的时候瞧着很好,四姑爷极是和善,礼也周全,太太叫二姑奶奶放心呢。” 听见唐芳好,唐枚自然就高兴了。 秦妈妈走后,刘妈妈摇头道,“大姑奶奶倒是受什么刺激了,竟要和离?” “也许只是心情不好,随口一说。” 刘妈妈就很不满的道,“她心情不好,可是叫太太受惊了,和离是随便说的?她又没有少夫人那么聪敏,真的和离了只怕悔得肠子都要青!大姑爷我瞧着就很好,她不要,多得是有人要呢,真是不知足。” 这些话叫唐惠知道只怕要气死,唐枚横她一眼,“妈妈你也委实偏心了,大姐真的和离,也未必就悲惨,话可不能再这么说。” 刘妈妈一笑,“老奴自然晓得,在她面前岂会讲?就是觉得大姑爷太可惜了。” 大姐夫除了长相有所欠缺,其他的,确实是没有可挑剔的,不过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唐惠真有苦衷也不一定,还是等见到她再作打算。 第194章 赏菊宴(一) 隔了一日,唐枚就请了唐惠过来。 唐惠是第一次来武阳侯府,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只见这府邸规模虽与唐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可气氛到底不一样。下人们衣着打扮都有一定规格,面上笑容好似都不同呢,有些小管事虽然谦恭,可瞧上去自有股气度,不容人小觑。 她也没有空手来,先同唐枚去拜见了老夫人同冯氏,这才去往唐枚所住的院子。 那苏老夫人和蔼和亲,冯氏也满脸温和,看起来倒是对唐枚很满意,唐惠瞥了一眼她,后者微微笑道,“院子里正好有几盆菊花开了,等再冷一些,可就寂寥的很了。” 庭院里分明还有很多常青的树木,又能寂寥得到哪里去?唐惠撇了下嘴,装作好奇的道,“你这院子怎么不是五进的?你是侯爷夫人,竟没住刚才那院子呢,还是让给你婆婆住了?真是有孝心。” 是说来呕她的吧? 她一进门那大院就是冯氏住的,什么让不让! 唐枚懒得理会,请她坐下来,开门见山道,“听说大姐你要和离?” “娘告诉你的?”唐惠皱起眉,露出一副不想谈此事的神态,“你别想着劝我,我主意已定。” “我也不是想劝你,我自个儿也是和离的,只是这事儿到底重大,总得真想好了,打算好了才行吧?”唐枚瞧着她,试探的问道,“可是那边有些说法呢?其实还有办法的,大姐何必就放弃了?听说钟大夫……” 唐惠打断她,“钟大夫我知道,娘同我说过的,说三婶也在叫他看呢,不过有什么用?能一定保证么?” 钟镜香不是神仙,肯定不能保证,唐枚见她完全没有好好说话的意思。也就有些恼火了,她严肃道,“大姐是一定要和离?” “怎么?不行么?”唐惠似笑非笑,“你也是和离的。我以为你会理解我呢。” 唐枚抿了抿唇,唐惠的目光有些刺人。 刘妈妈听不下去,插嘴道,“大姑奶奶容老奴说一句,少夫人当初跟您的处境可不一样,小妾有了孩子不说,公婆小姑都是不好相与的。可大姑爷哪里同呢?一个通房都没有,难怪太太会不同意大姑奶奶呢,大姑奶奶三思啊!” “这事用得着你指手画脚?”唐惠冷声道,“二妹哪里跟我不同?以前的二妹夫不也变好了么,是她不肯回头!怎么,她和离得,我就不得?” 刘妈妈顿时青了脸。 唐枚忽地发出一声轻笑,“妈妈。是你多嘴了,大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没什么好说的。”她看向唐惠。“那我祝大姐早日如愿!” 还劝呢,唐惠对她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如何听得进去?这一次,她帮不了母亲了。 “那我承你吉言了。”唐惠眯眼一笑。 唐枚也笑了笑,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抬眼看向她,“不过你要能说服得了父亲呢。” 她那时候和离是费了不少心力的,先是同白振扬达成协议,又成功说服张氏,激怒唐士宁。才得以顺利促成,可唐惠未必行。一来郑荣是唐士宁看上的女婿,是他所选的,二来,有唐枚和离在先,唐士宁能承受二个女儿都和离吗? 唐惠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父亲确实不好对付。母亲心软,自己哀求几番总能如愿,可父亲是个心硬心冷的,哪里管你死活,不然当年就不会硬要她嫁给郑荣了! 不过唐枚能办成的,她凭什么办不成? 她受够成天对着郑荣了,他再怎么体贴又有什么用?她这二十几年只晓得讨好父母,看唐枚小时候受母亲疼爱,又费尽心机讨好唐枚,她哪里像一个长女嫡女呢?到最后,就连唐妍都不如,还不如一开始就做个庶女,一切都来得顺理成章! 她不要再这样过了。 唐惠一握拳头,“不劳你费心,父亲那里,我自有办法。” 唐枚也就不再说了,请她尝了尝宋娘子做的点心。 只是唐惠走的时候,她是叫了刘妈妈亲自送回去的。 刘妈妈好一会儿才回来。 “大姑爷亲自来接大姑奶奶回去,大姑奶奶死也不回……” 郑荣既然来接了,不管如何,唐惠总要给几分面子吧,这和离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能谈得成的,唐枚就问,“后来如何了?” “被老爷打了一巴掌,说不回去就捆着回去。”刘妈妈连连摇头,“老爷也是的,当着众人的面就打了大姑奶奶,可把太太心疼坏了,可大姑奶奶不肯走,老爷就还要打,幸好大姑爷跪下来求老爷,老爷才作罢的。” 怎么会这样! 唐士宁真是下得了狠心,幸好她当年没有莽撞,唐枚拧起眉,“那大姐回去了没有?” 刘妈妈道,“回去了,哭得昏天暗地的。” 唐枚听完也不知什么感觉。 唐惠拼着那样也要和离,可见对郑荣是没有多少感情的,这与她之前的情况一样,可郑家却比白家简单多了。 “只怕这事没完。”刘妈妈叹一口气,“大姑爷跪下来求老爷,可大姑奶奶看都不看大姑爷一眼的,铁了心呢,看来太太又要担惊受怕了,怎么就没个安安宁宁的时候?” 人生不如意十之**,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她也无力阻止。 半个月之后,护送妙凤去紫微山的那人叫人传信来,说妙凤已经到达紫微山,并且找到名师,正跟着学习呢,叫唐枚放心。再有,他已经同妙凤说好,留下了联系的方法,假如她要回去的那一天,他再护送她回来。 这个人倒是细心的,想那么周到,唐枚接到这封信,十分的高兴,以后妙凤学成归来,她的胭脂铺可就要赚大钱了! 与此同时,苏若琪也终于走出了房间。 外表上好似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性子却变了,眼神暗沉,并不十分的灵活,说起话来也是语调平平,竟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虽然唐枚一直都很讨厌苏若琪,可见到她这幅样子,终究也觉得不忍心。 老夫人对她也颇为关怀,常常叫她坐在旁边,对她离家出走的事并没有任何苛责。 年少的时候总有人会犯错,谁也预想不到,老夫人跟牛氏更多的都是自责,没有教导好苏若琪,让她最终得到这个结果。 “你瞧怎么办呢?”老夫人目送苏若琪离开,问牛氏,“要不送到建南别苑去休养休养?” 牛氏连连摇头,“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了,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不过幸好那些人也都不太清楚,但要现在送出去修养,不是正好落人口舌么?娘,你就可怜可怜若琪,还是让她留在这里罢,再等些时日,她就会好的。” 就算好,又能怎么样,好人家是不能嫁的了,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说起另一桩事,“那两个都已经差不多定了,我看修儿的事也不要再拖了,免得落在两个妹妹后面。” 牛氏也正有此意,自家女儿倒霉,儿子办个喜事,正好冲冲晦气,他们这房也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不知娘可有合适的人选?”她假意问道。 老夫人知道她的想法,肯定已经是私下选了人了,那苏修她本也不十分喜欢的,假若有合适的也好,就道,“我知道的那一些要么定了人家,要么还小,倒没有几个,你同老二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了?” “有是有,就是还不知道定哪个,我想在府里办个菊花宴,请一些夫人小姐来热闹热闹,娘也正好瞧一瞧。” 牛氏这段时间也够苦的,陪着这个女儿,愁眉苦脸,最近才稍微好一些,老夫人也不忍拂她的意,心想看一下也是有必要的,毕竟是将来的孙媳妇么,就答应了,叫牛氏着手去办,还叫杨氏也搭把手,省得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富贵人家每年都要办各种宴席,联络下各家的感情,浅的加深,深的保持,这也是一种社交的手段,当然,其中目的也是多样的。 菊花宴除了赏菊,还用菊花美食,有煲汤的,有点心,五花八门,极尽心思。 唐枚自然也参与其中,只她不太热衷,一来请的都是她不认识的夫人小姐,二来,最近也忙,要给红玉准备些嫁妆,跟了她好几年的人,尽心尽责,总不好就随便了。 冯氏见她一个人坐着,就走过来笑着道,“怎的也不去同她们说说话?” “都陌生得很,也不知说什么。”唐枚往后看一眼,目光落在一个身穿杏红夹袄,青碧百褶裙的小姐身上。 那小姐长的眉清目秀,身边站着个中年妇人正同牛氏说话,牛氏满脸笑容,中途好几次做出夸赞的表情跟动作,惹得那中年妇人连连不敢当的样子,那小姐则略显羞涩,头不时低垂着,偶尔才抬眼看看牛氏。 冯氏也看过去,挑了眉道,“你还不知道罢,是给修儿找媳妇呢,那小姐是建成伯的二女儿。”她一推唐枚,叫她看另一个身穿碧荷色缠枝荷花纹夹袄的小姐,“那个是保定伯府的四小姐。” 第195章 赏菊宴(二) 保定伯府,唐枚是听过的,还去过他们府的别苑,当初白丹云盛装打扮想吸引保定伯世子的注意,结果被人放蛇给搅乱了,谁家也没有占到先机。 今儿保定伯夫人并没有来,那四小姐是保定伯府的二夫人所出。 难怪牛氏看中建成伯的女儿,到底那个的父亲是有爵位的,而那四小姐的父亲同苏宗庆,苏宗成一样,只是占了一点光,但爵位是很难落到他们头上的,只因不是嫡长子。 “我看就是那个二小姐了。”冯氏道,“也算不错,瞧着也大方。” 哪里又大方了?头一直低着,畏畏缩缩,就算是害羞,也不至于这样罢?好歹也是勋贵人家长大的,唐枚第一眼并不喜欢那个二小姐,不过是苏修找媳妇,关不了她的事,主要还是看牛氏的意思,恐怕老夫人也不会太过干涉。 冯氏看她并不关注,也就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转向另外的话题,“我那方子你可试过呢?” 那方子她一直放着,完全忘了,唐枚就有些尴尬,直言道,“还没有。” 冯氏露出理解的表情,拍拍她的手,“确实是不应该着急,等豫儿回来也不算晚的,那方子到时候你再试试,不然就问问钟大夫。” 她倒是显得很坦荡,唐枚笑道,“知道了,谢谢母亲。” 冯氏坐了坐就走了。 到得午膳的时候,众人一起落座。 也没有请多少人来,将将不过两桌,一桌夫人们,一桌小姐们,除开府里的三个,小姐就五个,老夫人觉得唐枚还年轻,就叫她也同她们坐一起。 唐枚少不得要担起主人的样子。叫她们不要拘束,爱吃什么都随意,不爱吃的,也可以叫厨房另做。 这些小姐都是有教养的。就算真的不爱吃,又哪里会表现出来。 她最后发现那个保定伯府的四小姐居然不在席间,顿时吃了一惊,明明人都到齐了,怎么那小姐竟不在?左右看一眼,也不见。 “你可看见那保定伯府的四小姐了?”她就低声偷偷问苏若琳。 苏若琳是个不喜与人交际的,与那几位小姐也没讲多少话。自然没有注意到,她想了想道,“问问二姐呢。” 对,苏若瑾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只要她在,就能照顾好所有人的情绪,当下唐枚就挪到苏若瑾身边。 听说是问那个四小姐,苏若瑾露出了谨慎的神色。假意是要去吩咐厨房什么事宜离开了席面,唐枚也就跟着走了出来。 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苏若瑾才低声说道。“那四小姐的裙子也不知怎么就被划破了,里面的裤子也破了,露出了小腿呢。她自己也不知道,还是建成伯府的二小姐好心提醒她,才没有叫人看到,否则传出去可就坏了。” “什么?”唐枚更惊讶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谁会穿个破的裤子裙子来赴宴呢? “是跌倒了不成?”她又摇头,“就算跌了,也不会让裙子破成这样啊!” “我也不知。”苏若瑾皱了皱眉,“那二夫人只好带着四小姐先走了。” 唐枚回了来。忍不住就多看了那二小姐几眼。 那二小姐仍是显得很羞涩,低头吃饭像嵌珍珠似的,非常的慢,很少见她抬头,身后丫环给她布菜了,才会吃几口菜。 有些深藏不露的感觉。唐枚心想,这两位小姐既是要选其中之一的,那就是竞争关系,可另外一个莫名的破了裙子,怎么也会怀疑到这二小姐头上,不过她的行为举止却叫人挑不出毛病,除了内向外,样貌也是好的。 再有,深闺小姐,别人都倾向于喜欢温和安静的人选。 如此一来,牛氏又岂会不选她? 所以,即便那四小姐不出什么问题,牛氏其实也还是有很大可能选那二小姐的。 那么,为何四小姐的裙子会破了呢? “少夫人,你怎么关心起这事来了?”刘妈妈在回去的途中,见唐枚还在拧眉思索,忍不住问,“反正也同咱们没关系,管他们选哪个小姐呢。” 红玉却道,“怎么没关系呢?以后嫁进来就是二少夫人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个险恶的人,可不是添堵?” 唐枚听了打趣道,“看看,要嫁人的就是不一样!” 红玉的脸顿时红成一片,“别取笑奴婢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 刘妈妈戳她一下,“嫁人是好事,怎么叫取笑你?你就等着姚妈妈来给下聘礼罢!” 红玉更是羞得说不出话来,转过身快步的跑了。 唐枚笑着问刘妈妈,“明儿再去看看呢,催一下,下个月就有吉日,你瞧着,姚妈妈肯定就要来了。”是要刘妈妈去打家具的铺子。 “肯定没问题,说好下个月就能都打出来的,少夫人出的定金都高。” 春芬听得满脸的笑,跟着少夫人就是好啊,还能有嫁妆,别的下人嫁出去,最多给三十两银子算是很好了,红玉的加起来起码得有一百两。选的人也好,侯府的小管事,将来指不定就能做大管事,看来自己是不愁没着落了,改日要同母亲说一声,叫她放心。 却说老夫人那里,牛氏在听老夫人的意见。 “娘看那二小姐可好?” 老夫人也见过那两位小姐,就外在来看,两个人不相上下,可身份却有高低,一个的父亲是建成伯,一个就差了点。至于那二人的性子么,她其实更喜欢那四小姐,二小姐有点儿不太大方,可惜那四小姐却早早的走了,可见也不满意苏修。 既如此,只好选互相都满意的,便道,“你觉得好就行了。” 那就是赞同的意思,牛氏立时心花怒放,虽说苏修娶不成吴菡萏,可那建成伯府的二小姐也不错,建成伯如今也算得太后皇上重用的,派去福安督查治水了,这样大的事情交给他办,足见前途一片光明! 苏修娶了那二小姐,自然也全是好处。 反正苏宗庆也满意的,这件事可算是水到渠成。 倒是唐枚有心提醒,第二日请安说了那四小姐的事,提出自己的疑问。 结果牛氏像被针戳了一样跳起来,看仇人似的看着唐枚,拼命的为那二小姐开脱,说肯定不关她的事,又说那四小姐是自己跌破的。 她只是好心,可换来牛氏火一般的愤怒,唐枚只得闭口不提。 苏修要娶那二小姐就娶好了,这人若是不好的,受害最多的也是二房,其他人只要防好就成了,又能怎么样? 到了下一个月,姚妈妈果然迫不及待来定日子了。 选了十一月十二日。 又送了聘礼来。 到底身份也只是下人,所以只是几样首饰,几匹上好的布,不过首饰不似那些镀金的,全是赤金,分量足得很,布匹也是丝绸锦缎,在同等的人家,算是极为丰厚的了。而且,那高裕住的地方也不错,是侯府专给下人安排的院子,因为要成亲,苏若琳叫他一人占了一进呢,共有四间房。 红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就是怕人笑话,才收敛些。 “你们好好聚一聚,红玉嫁出去了,以后晚上可就不住这儿了。”唐枚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叫厨房添菜。 几个丫环连忙道谢。 晚上好酒好菜,七个丫环并刘妈妈一桌,闹到好晚才散开。 那水灵也参与了的,她一直表现的很老实,与红玉绿翠相处很好,红玉出嫁甚至还给了添妆,是只珊瑚簪子,成色不算好,但也可以了,红玉不要,她非塞给她,红玉再三不要才罢了。 许是因为太高兴晚上喝了点儿酒。那几个人早上比唐枚还起得晚,都是刘妈妈去叫的。 “瞧瞧你们,还成个体统呢?快去用冷水洗把脸,再喝个醒酒汤。”刘妈妈笑骂道,“以为跟我似的呢,非要喝酒助兴,这下可丢丑了吧?” 几个人红着脸,“哪里有妈妈厉害,千杯不醉的。”说着就去洗脸了。 又回来喝醒酒汤,一个个才清醒过来。 杨氏那里,正叫人抬了新做好的两张黄檀高几小心放在库房。 现在就等着那边派保山来了,她满心的期待,整日喜笑颜开的。 “夫人。”李妈妈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两只手握着,局促不安,支支吾吾道,“武王府派人来了……” 这不是好事吗,正是她所期待的,可李妈妈怎么会是这种表情?杨氏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安涌了出来,忙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专门送了两盆花过来,少见的名种,说是,是给三小姐的。” “什么?”杨氏瞪大了眼睛,“是老王妃叫人送来的?”一边就快步往老夫人的院子那里走。 “老奴别的不知。”李妈妈忙摇头。 就在二人过来的时候,老夫人也正百思不得其解。 那边明明是有定下二丫头的意思,怎的才一会儿功夫就又送花给三丫头呢,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把婚姻大事当儿戏呀! 老夫人不免有几分怒气。 晚上还有一更,谢谢LIZZY的粉红票票,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196章 搅乱一池水 “就没说别的?”江妈妈问门上的管事。 管事当时只看出来是王府的车马,搬下两盆花,没说多余的话就走了,确实有些蹊跷,他正色道,“真没说别的,小人原想问清楚的,可这马车却行远了,就没问成。不过肯定是武王府的人,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这就奇了怪了,老夫人先不作安排,摆手叫他下去。 三夫人这时已到了门口,老夫人听见就叫她进来。 “哎哟,这花真好看,都这么冷了才开,少见呢。”她问安后目光就落在那两盆花上。 老夫人不置可否,既然那边有可能改主意,那还是不要先同三媳妇说的好,不然落实了,只会更难堪。 老夫人淡淡道,“是有什么事儿?” 杨氏见她竟不松口,她心里着急,当下就道,“今儿才给若瑾打了一套黄檀木的高几,我瞧着是不是还要添置几样,又想着娘疼她肯定也有准备的东西,我怕做了同一个式样的,可不是浪费了么,就来问问。” 她向来说话有分寸,这次确实着急了,那边都还没有派保山来呢,竟当面就说起嫁妆的事。 老夫人眼一眯道,“急什么呢,都还没说定的事。” 并不是什么好的话,杨氏脸色顿时变了变,勉强笑道,“娘说的是,是儿媳心急了。”当下就退了出去。 江妈妈看着她背影消失,小声道,“也不怪三夫人。” 三夫人就两个女儿。这一个苏若瑾还不是亲生的,可花在她身上的功夫却一点儿也不少,如何不能紧张这门亲事?更何况,她娘家又没有什么背景。期望来的更高些。 “我自然知道。可咱们也得有个分寸,那边真不像话,难道还要腆着脸把姑娘嫁过去?”老夫人脸色一沉,“这两盆花不能在这里摆着,你现在就叫人给老王妃送回去,就说这不明不白的送东西来,咱们也不能要她的。” 他们侯府也该有侯府的尊严,闹成现在这样,索性就断了结成姻亲的心又怎么样? 那二丫头还能没人要了不成? 江妈妈听从吩咐。当即就叫人把花抬上马车,送往武王府。 老王妃收到两盆花,顿时愣了一愣。叫管事进来。 “怎么回事?” “是武阳侯府的老夫人叫人送回来的,说什么他们不好白拿咱们府送去的花。” 老王妃顿时拧起了眉,“我何时叫人送去的?你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哪个管事大胆,用了我的名号?” “怎么会,哪个人有这样大的胆子。”那管事赶紧道,“绝对不会有,倒是……” “是什么?”老王妃一拍桌子,“还不快说!” “今儿王爷坐马车出了去。小人看到搬了两盆花的。” 老王妃怔在那里,随即又怒容满面。 这小子是反了,才跟他说要同苏家二小姐定亲,今儿就送花去了?见老夫人这种举动,明显也不是送给那二小姐。莫非…… 怪不得那边那么生气。出尔反尔,哪个会忍得了。又是侯府! “他人呢?还没回来?”老王妃问。 管事战战兢兢道,“还没。” “回来了叫他立刻来见我!”老王妃啪的摔碎了手里的茶盏。 武王此刻正在澜湖边欣赏美景,柏青却心神不宁。 他好几次要开口劝武王回去,可却张不了口。 这事是他糊涂,跟那几个小厮多喝了酒,谈到武王是不是要娶那苏家二小姐,一不小心就把武王藏了凤钗的事说了出来。幸好还有点儿理智,只说凤钗,却没有说是谁人的,但还是被哪个谄媚的小人去告诉了老王妃。 老王妃把武王叫去一通骂,又把凤钗拿了送还了侯府。 武王原本就对苏家那几个小姐并不上心,可却因为凤钗,对三小姐还有几分好奇,只这事还没有个开始,老王妃就要把事情定下了。 他很不乐意,今儿就叫人送花给三小姐。 这摆明了是拆老王妃的台啊! 回去可怎生是好? “柏青,你怕了?”武王挑挑眉。 柏青低头道,“小的只听王爷的,王爷说什么小的就做什么。” “哼,你得了罢。”武王淡淡道,“肯定在想着怎么劝我呢,是不是?我倒不是不听祖母的意思,只那凤钗,是祖母太过武断,我说了是自己抢了三小姐的,可她却不信,只以为我给她遮掩!如此说来,可不是我污了她的名声?我只希望祖母可以公平些。” 柏青咧了咧嘴,“王爷说的是。”他顿了顿,又大着胆子道,“可送两盆花有什么用呢?还能给三小姐平反了不成?” “祖母不听,本王只好这么做。”搅乱一池水,才能什么都重新开始,包括定亲事。 柏青暗自叹息一声,反正怎么着,挨骂挨打的都是他! 回到王府,门上的管事一直候着,当即就传了老王妃的话,叫武王速速去见。 武王也没耽搁,整了整衣袍下得车来,去了老王妃那里。 江妈妈看着门口,心里七上八下,这送去花都好几个时辰了,怎么那边还没有消息来,到底怎么回事呢? 难道就此要断了两家的往来? 可看老王妃平日里的作风,也不似如此的。 唐枚领着两个丫环走上前来,见江妈妈满脸忧愁,就想到刚才听到的消息,说是王府专门派人送了两盆花给苏若琳,她当时也是吃了一惊,原本以为这事早了了,肯定是苏若瑾,怎的却还会发生这种事?她其实也是来探情况的。 苏若琳知道后。有些忧心,她才安慰了她过来。 “妈妈,外边儿风这么大,怎么在门口呢?” 见到唐枚。江妈妈露出笑来。“正要进去呢,少夫人是来看老夫人的?老夫人正歇息了起来。” 一边就迎了唐枚进去。 老夫人火气正大,后来被两个丫环哄了方才去休息了会儿,起来吃了一个甜津津的梨子,正拿帕子擦手。 “来,这梨不错,你也尝尝。”老夫人向她招招手。 唐枚行了礼坐在下首。 雪梨就拿起小刀削了个梨子,又细心的切成片放在小碟子里装好给唐枚送上。 唐枚向她笑笑。 老夫人瞧着她吃,“怎么样?” “好吃。汁多又甜。”唐枚笑道。 老夫人也笑了,看着她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晶亮,看人的时候从不退缩。锋芒毕露,当初她就觉得唐枚锐利了些,并不喜,可她嫁进来之后却样样都做得很好,对人也是本心的。二房处处与她作对,可上次苏若琪的事情她没有冷眼旁观,这次苏修的事,她又是很认真。 要不是如此,她还真不会怀疑那件事,到时候他们侯府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呢! 想到这里。老夫人的目光更柔和了,“晚上就在这儿用饭罢,你一个人未免冷清了些,倒时常过来呢。” 唐枚愣了愣,忙欢喜的说好。 “一会儿回去叫三丫头不要多想。我是信她的。”老夫人明白她的来意。 没想到老夫人那么好说话。唐枚又道了声是。 用了饭,唐枚才走。 老夫人得不到王府那里的消息。正好也有桩事情要处理,就叫江妈妈把牛氏叫过来。 牛氏正在着手准备儿子的彩礼,喜滋滋的就来了。 “那建成伯府的二小姐就算了。”老夫人淡淡道,“还是再寻别的,要么,那保定伯府的四小姐也不错。” 牛氏只觉被天上的雷打了,蒙的白天才回过神,惊道,“娘你说什么呢?好好的怎么叫我另外再寻,那建成伯府的二小姐哪里不好了?娘当初不也觉得挺不错么,到底是……”她忽地想到唐枚是同老夫人一起用了饭的,顿时就跳了起来,“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娘啊,你怎么能听她的呢,她懂什么?” “哪里关枚儿的事?”老夫人皱起眉,语气严厉了几分,“我是特意找人去查了的,才知道那建成伯府的二小姐为什么会在她外祖母那里长大!” “不是说她外祖母喜欢她么,建成伯夫人当时正好又身体不好,就送去给外祖母教养。”牛氏忙辩解。 老夫人哼了一声,“对外人自当那么说,那二小姐是有疯症的,时不时的发作,不好叫人发现,才送去了她外祖母那里。如今年纪大了,又是建成伯的嫡女,他们总觉得配给一般的人家总是掉了身份,才接到京城里来,你当什么呢?” 牛氏不敢相信,张大了嘴。 不然好好的伯府嫡女肯给人随便相看?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她当时也是疏忽,以为牛氏会给苏修好好挑选呢,结果还是毛毛躁躁,一事成不了! “不会是乱传的吧,这怎么可能呢?”牛氏想了想,还是说道,“娘你也见到她的,哪里像是个疯子?” “又不是那种严重的,严重的也瞒不了人,她这种轻的倒是可以糊弄人,等嫁过来再发作了,大可以把责任推到咱们府!”老夫人一摆手,“你别再说了,我还能害你不成?要是好的,我也替修儿高兴,哪里会阻止?” 牛氏这才没有话说,只把当初推荐的那个夫人骂了个千百遍。 明明是个有病的,还说的天花乱坠,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冷落了保定伯府的夫人跟四小姐! “哎,也不知保定伯府的夫人还肯不肯呢?”她叹了口气。 老夫人瞧瞧她,“这事儿你自个儿看了,要有诚心,也不是不行的,那四小姐嫁过来,跟咱们家算是门当户对。” 牛氏又高兴了,忙就回去要准备厚礼,改日亲自去一趟保定伯府。 第197章 变数 到了第二日,武王府才来人,送来老王妃亲手写的一封信,又送来四盆好花,说府里四位小姐,该当是一人一盆的。而那信里则说,武王年轻不懂事添了麻烦,若是老夫人看着他不是个成器的,也就罢了,到底配不上府里的四位小姐,个个都是有教养,懂事理的,以前有什么,也全都是误会云云。 完全放下了身段,这于老王妃来说,已是道歉的姿态。 那管事妈妈一走,老夫人顿时觉得头痛不已。 原来昨日那花竟是武王送来给三丫头的! 可见那祖孙俩是闹了矛盾,才弄得这事这么不清不楚! 不过听老王妃的口气,是觉得又误会了三丫头,可三丫头现在都已经定了人家了,还能如何? 断不好再转圜的了! 苏若琳看着眼前的一盆深紫菊花,气得就要拔了那些花瓣。 姚妈妈忙拦住她,“哎哟,可动不得,到底是那边送来的,你看不顺眼放到一边也就罢了,拿它出什么气?” 苏若琳咬了咬唇。 她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没有个了断,明明都已经定下了,怎么又会送花来?祖母居然还收了,一人一盆,这算什么呢? “小姐莫怕,你都定了人家了,只要那边知道了,断不会再有什么心思。”姚妈妈叫锦芷把花端走,笑眯眯道,”小姐还是想着以后怎么当贤妻良母罢,我听说那贺夫人是个家教严的,所以才会养出那么好的公子。” “妈妈!”苏若琳羞红了脸。 她讨厌看到这花。那边苏若瑾更是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觉得自己的心直坠入了冰窟。 “真是王府叫人送的,每个小姐都有?”她颤声说道。 碧水点点头,有些不忍心。“是。” “怎么会这样……”苏若瑾跌坐在椅子里,明明都已经尘埃落定,怎么半途又生出事端?难怪昨日母亲看她的眼神那么深沉。她当时就知道了罢? 自己真的失败了吗?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她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小姐,只是一盆花,并不代表什么……”碧水弱声道。 听起来那么苍白,苏若瑾轻轻笑了笑,“是啊,并不代表什么。” 老夫人收了这花,就表示并不想跟武王府真的坏了关系。 祖母向来如此。不到最后一步,她总是会尽量维持,除非是越过了底线,可别人认错了,她便不会追究。不过祖母如今的真实想法,却也不好猜测。 见苏若瑾脸色惨白,碧瑶不由轻声道,“小姐,要不去问问夫人罢,夫人总知道其中的原因的,总不会突然就,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只怕母亲也不会知道,她要知道的话肯定早就告诉自己。叫自己防备好了,可母亲那样的眼神,分明是无可奈何,也有失望,可却不是了然于胸的透彻。这事谁也不会知道,除了老夫人跟老夫人身边的人。要么,就只有苏若琳了。 只有她…… 苏若瑾垂下眼眸,抚了抚袖子道,“今儿厨房不是做了鸭油酥卷儿吗?三妹也喜欢吃的,带上,咱们去她那里。” 碧瑶赶紧去厨房取了放在食盒,跟着苏若瑾走了。 苏若琳正同唐枚在说话,听到苏若瑾来了,忙叫姚妈妈请进来。 最近苏若瑾来得很勤啊,唐枚嘴角一翘,不用说,肯定是为那事来的。 见到唐枚也在,苏若瑾顿时就有些不耐,怎么每回她都在呢,着实妨碍了自己。 比起苏若琳,显然唐枚更厉害些,她还是有些忌惮的。 “大嫂也在呢?”她面上满是微笑,“今儿厨房做的酥卷儿特别好吃,想起三妹也喜欢,就带了点儿来,你们尝尝呢。” 碧瑶就把食盒放在桌上。 绮罗取了筷子碟子来,分别夹了一些在几个小碟子里。 “真的很不错。”唐枚吃了几个,满口称赞,“都说三婶疼你,可见是真的,我看三婶自个儿厨房的厨子都做不出那样好的呢,我带来的金娘子只怕这一样也做不好,她做那些甜的倒是很好吃的,改日我请你尝尝。” “那我先谢谢大嫂了。”苏若瑾一笑,又说起那菊花来,“……我那一盆是淡绿的,不知三妹的是?” 苏若琳露出不喜之色,“紫色的。” 她一如既往的表情,可见并不喜欢武王,也绝没有嫁入武王府的心,那这事就不是她主动的结果,苏若瑾一阵猜测。 几人说了会儿闲话,也不见苏若瑾要走的意思。 可她对于她们二人就是外人,本来她们姑嫂有说不完的话,可现在就不同了,唐枚想了想,就算今日她一直在这里坐着,不让苏若瑾说要说的话,可以后她肯定还要找机会来,当下趁着苏若瑾去如厕,拉着苏若琳道,“我一会儿就走了,你可要小心些,别她问什么就说什么。” 苏若琳一愣,“你是指二姐?” “不是她还有谁呢,王府送了花来,可见是要重新定了,也不知是个什么事儿,她是想当王妃的,你也知道,岂会不知道她来此的目的?” 苏若琳是很想成全苏若瑾的,“若是能帮到她,我也乐意。” “乐意不乐意是一回事,就是别把自己拖下水。”唐枚瞧她一眼,“你可是定了那贺家的了,祖母跟侯爷都赞同的,可不能出点什么事。” 如今苏豫也不在这里,他当时放心的走了,要是这事有意外,他回来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苏若琳想了想,点点头,“好罢。” 唐枚这才走了。 苏若瑾回来见唐枚不在,心里松了口气。 “三妹,外头有些冷,咱们进去说可好?”她决定来个开门见山。 那是要说私密的话了,苏若琳就把丫环留在了外头。 二人进去。 苏若瑾换了个脸色,极是悲伤的道,“三妹,你是知道我的处境的,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来同你说这些事情,实在是……”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母亲已经给我置办了嫁妆,外祖母那里都晓得这事了,若是不成,我岂不是再没脸见人?” “二姐,你……”苏若琳没想到她那么直接,被吓住了。 “这次王府送了花来,我想着该是与三妹你有些关系的。三妹,我只问你一件事,还望你能老实答我,可好?”她哀求的语气,“我必不会说与别人听的。” 苏若琳从未见过苏若瑾这种样子,心早就软了,“你问。” “那王妃谁不想当呢,像三妹这样的条件更是匹配,可不知三妹为何不肯?武王你也见过的,人中龙凤,我实在想不出三妹不愿的理由。” “这……”苏若琳犹豫再三,到底事关自己的声誉,唐枚之前又再三叮嘱,她不便说出来,只道,“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哥哥并不愿意我嫁到那样复杂的人家,只希望我有个简简单单的生活,我听哥哥的。” 苏豫确实一直不愿苏若琳嫁到武王府,可若是苏若琳想嫁,凭他那么疼这个妹妹,又岂会不肯?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苏若瑾低头想着,叹息一声道,“再怎么复杂,咱们难道不适应么?你就那么听大哥的话?” 其实是一半一半,她既听苏豫的,也有自己的选择,苏若琳伸手握握苏若瑾的手,“二姐,你别担心,你总能找到个如意郎君的。” 她反正对那武王着实没有好感,醉酒翻墙抢人簪子不说,最后隔了三年又把这事给捅出来,害得姚妈妈被打,也实在不是个谨慎的人,不过倒也没有听到他别的劣迹,就算她有心提醒苏若瑾也没有法子说,假使苏若瑾嫁不成武王,指不定还是好事呢。 这京城好的年轻才俊不是没有,也不是就非得要嫁那武王! 可这话听到苏若瑾耳朵里,却像是一根刺,只当苏若琳有别的深意,当下就脸色变了变。 只她向来懂得掩饰,苏若琳也没有看出来。 “谢谢三妹你的劝慰,我心里舒服一点了呢。”她稍许露出点笑,站起来告辞。 苏若琳亲自送她到门口。 碧水碧瑶一直在外边儿等着,一行人走出去一段路,碧瑶忍不住道,“三小姐可知道些什么呢?” 苏若瑾沉下了脸,没想到三妹的嘴巴那么严,她都求她了,竟还是不说! 看来小姐此行不利,并没有问出想问的东西来,如此说来,此事只能扑朔迷离下去,教人弄不明白了,碧水瞧出了一点端倪,心里想着,忙拉了拉碧水的袖子。 可碧水不太知分寸,担心道,“会不会那边改了主意,要选三小姐呢?可三小姐已经定了人家了啊!” 苏若瑾心想,定是定下了,可那贺家不是什么富贵的人家,只怕好多都不晓得呢,也还没有派保山来,看祖母的意思,是要等二哥苏修先成亲了再叫她们姐妹几个嫁人,这样的话,时间一久,什么都有变数。 万一武王真看中了三妹,谁晓得会怎么样? 她用力捏紧了手帕,转身往前走了。 明天有两更,谢谢莫千转童鞋的千响炮,小.邪道的粉红票票~~ 第198章 有喜 唐枚回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见刘妈妈笑眯眯的盯着她上下的看。 “怎么了,妈妈,你看的我浑身不自在。”她皱了皱眉。 刘妈妈依旧笑的欢,“少夫人,你上回来小日子是不是月中的事?” 一说这个,唐枚顿时明白了刘妈妈的意思,她这个月的小日子推迟了好久,算算得有半个月了,她自个儿心里也是揣测过的,可到底不敢确定。 见她不说话,刘妈妈拍手道,“我看是有了,要不叫钟大夫来看看?” “千万别!”唐枚一口否决。 老夫人那么盼望着她生下孩子,不是百分百的确定她绝对不想就此事惊动到老夫人,万一只是因为苏豫出征去了,她有些担心才导致小日子的延迟到来,可不是给了老夫人希望又让她失望,这比没有希望还要叫人失落。 刘妈妈倒也不坚持,笑得满脸是花,“这段时间反正侯爷不在,用不着金娘子照顾,那宋娘子是知道少夫人的口味的,我叫她多多下厨呢,可把她喜的。她最近能多亲近孙子孙女儿可高兴了,说托了少夫人的福,这下可要好好伺候少夫人。” 那金娘子原是老夫人派来照顾苏豫的一日三餐的,现在他既然不在府里,叫宋娘子来,老夫人应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唐枚也就同意了。 刚坐下翻了几页书,就听外面晓月道说是蔡当家来了。 蔡有道这次来却是带了一大车的藕。 “新嫩的很呢,叫府里的老夫人。爷夫人少爷小姐们都尝尝,老爷太太那里小的也送过了。”他笑着道,“虽说先前种坏了一些,但也有不少长出来的。笼统有三百来斤,无论样子还是吃起来都是好的,这次带了五十斤来。少夫人你看,余下的……” 听说藕长出来了,唐枚高兴极了,“那可得了经验了罢,明年能多长出一些吗?” “能,能,小的保证一定不少于五百斤!”蔡有道拍胸脯保证。 他知道唐枚是个大方的。甚至比起张氏来还要大方些,可这大方的基础是在于对方是不是个有能力的人。如今他那小儿子蔡丙跟了大少爷唐宏去私塾念书,已经认得不少字了,上一次回来还能吟几首诗,可把他娘乐坏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要好好的表现表示,假使做出一番成绩,少夫人必定不会亏待于他。 这大半年,他可说是卯足了劲的在田里忙活,人都瘦了不少,可最终也换来了一个好的结果。 论到种藕,他自信已经掌握大部分的关键。 “既然如此,那你好好种,今年余下的藕你想法子运了卖了。你得十分之一的利润,如何?” 蔡有道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他不过是个下人,就算辛苦种出来的藕全卖了,一分钱不得,也是应该的,因为他们这些下人自然有自己每月的月例。可没想到少夫人竟然那么大方,大方到出乎他意料。 十分之一,那么那些藕卖到一百两银子,他就有十两,可抵了他五个月的月例了! 他心里一颤,谨慎的道,“这个,小的不敢。” 唐枚看着他笑起来。 蔡有道不管在哪个方面,无论是人际关系的圆润,还是做事的努力,亦或是下人该有的谦卑,还是隐忍,他都做得不错,假以时日,就是做个大管事也是够格的。但是她并不需要一个大管事,她只要一个可以在外头帮她做好生意的人。 蔡有道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张氏选了这夫妇俩给她做陪房不是没有理由的。 “蔡当家不用谦虚,你为了种好藕肯定付出了很大的辛劳,这点钱不算什么,你做好了,自有你的那一份。” 蔡有道听出来少夫人是出自真心,当下也不再推辞,“小的谢少夫人。” 她不差钱,差的只是人,唐枚笑了笑,“你跟丙儿也好久没有见了罢?一会儿带丙儿回去,就说我说的,放他三天假,宏儿那里,再叫娘找一个人暂时陪着。” 上回见到丙儿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家里娘子着实想念,蔡有道听到这个顿时欣喜万分,一叠声的道谢。 唐枚又问了问庄子上的事,听说样样都好,就说有空再去一趟看看,便叫蔡有道去唐家了。她确实不怕蔡有道有什么反的心,毕竟手里握着卖身契呢,她只要给机会给他们,但凡想得清楚点儿的,都不该做出什么会令他们将来后悔的事。 这一点,她很确定。 “这藕拿去分些二婶三婶那里,母亲那里也送点儿,老夫人倒不必,晚上叫厨房烧好了,我端去同祖母吃。”老夫人表明同她亲近,她当然也要好好回报的。 刘妈妈听了,便叫底下的人去做。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红玉要出嫁了。 她也不是什么家生子,人牙子卖来唐家的,从小在唐家长大,如今跟来侯府,说起来,那娘家人也就是唐枚,刘妈妈几人了。 姚妈妈办得很隆重,请了一班子吹打的,大红花轿从侯府角门来接了红玉去。 这不仅是给唐枚面子,也是看重红玉的意思。 红玉临嫁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远嫁,从此见不到这里人的面,其实过不了五天,就又来服侍唐枚了。 不过到底是妇人了,面上的稚嫩淡了些,就是性子还是很活泼,问起她相公如何,只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众人都忍不住打趣起来。 “还来干什么呢,少夫人就叫她在家等着生孩子罢,看那样儿,跟她相公肯定如胶似漆的。”春芬向来什么话儿都敢说。 红玉啐她一口,“你小心点,这么说话,别的人都不敢娶呢!” “那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你承不承认?” 红玉红了脸,扑出来捏她的脸蛋。 春芬笑着到处躲。 另外几个丫环也去抓春芬,一边道,“是要抽打抽打她,越发说话肆无忌惮了。” 屋里一时热闹无边。 “藕丝糕来啦,少夫人快趁热吃。”宋娘子笑眯眯的端着盘糕点上来。 那藕是很好的,洁白干净,吃上去又脆又甜,上回蔡有道带的太多,分了出去剩下的一时也吃不完,就放水里养着,偶尔拿出来吃吃。藕丝糕是宋娘子新近想出来的,先拿藕去了皮切成细细的丝儿,用糯米粉拌匀了,再放在蒸笼里头,上面又撒些开胃的青梅仁一起蒸,最近少夫人吃酸的貌似也爱些,她就多撒了一点。 那糕点做出来香甜软糯,唐枚很爱吃,所以这日又叫宋娘子做。 岂料她才吃了一口就想吐了。 这感觉很怪异,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头,就是想吐。 见到少夫人这个样子,绿翠忙去拿了个干净的漱口盂来。 她一低头,干呕了半天。 刘妈妈见状,却连连拍手,欢喜的笑道,“有了,有了,定是有了,快,快去请钟大夫。” 众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都露出笑。 “妈妈……”唐枚终于舒服了些,拿帕子擦着嘴角,一边不满的瞪着刘妈妈看。 “这可怪不得老奴了,少夫人你这都吐了,还能不请钟大夫来吗?”刘妈妈笑道,“来了一看便知。” 唐枚也没法了,都吐了肯定得请大夫来看。 只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却不料消息就传到了老夫人那里。 可见府里到处都是她的耳目啊! 见到老夫人来,唐枚忙站起来行礼。 “快坐着,坐着!”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可语气却带了几分责备,“都这样了还瞒着不让我知道呢,我们都是过来人,看样子准是没错的,肯定是有喜了!以后有点事儿断不可再不说,要早早的告诉我,可知道?” 唐枚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这吐也不一定就是怀孕了才吐啊,万一是她得了什么病? 啊呸!她忙又暗自呸了一声,还是有喜吧,她也不想得什么病,当下就笑着道,“瞒着祖母,是怕祖母失望。” 预防针还是要打的。 老夫人摆着手,“别胡说,肯定是的!” 钟镜香很快就赶了来,众人见到她,都不免有一些紧张。 虽然很是肯定唐枚是有喜了,可世上还有意外之说,她们都生怕判断错误,这样又是空欢喜一场。 幸好钟镜香把了脉之后,笑着拱拱手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少夫人,少夫人是有喜了。” 老夫人听了差点喜得眼泪都出来,可脸上又有些伤怀,毕竟苏豫不在,万一在,可不是叫他也欢欢喜喜?哪怕去打战,心里也到底有那样一个牵挂。 到底在好多人眼里,儿子,下一代的血脉才是最重要的。 老夫人赏了钟镜香,又叫他开几个安胎的方子。 钟镜香笑道,“恕钟某直言,少夫人身体极是健康,钟某就没见过比她更好的,所以老夫人请放心,这胎一定很安稳,不会有什么事的,是以也不需要专门服用安胎的药,那是多此一举了,反而不好。” 听他打包票,老夫人也就安心了,叫江妈妈亲自送钟镜香出去。 第199章 换人 “以后可要小心些,吃的用的都要注意。”老夫人又叮嘱唐枚,“厨房那里……” 说到厨房,唐枚想现在就是个机会,就道,“我惯用宋娘子的,现在侯爷不在府里,就暂时用了宋娘子。” 老夫人现在可高兴了,一口答应,“你爱用哪个就哪个,是要吃合你胃口的东西,这有了孩子啊,胃口可刁呢!像我那会儿,有时候就想吃油腻腻的大肉,可有时候看到大肉就想吐,又想吃清淡的,所以还是用你中意的厨子比较好。” “那金娘子呢,叫她闲着又不好的,还有宋娘子也有趁心的下手,几个粗使婆子什么的。”唐枚为难的道。 老夫人道,“这有什么,叫回我那厨房就好了,她带去的几个人也一并回来,你就用你称心的。”说完又看一眼唐枚,心里已经有几分清楚。 这孙媳妇是想趁机换人呢! 不过怀了孩子是要担心,更何况府里不省心的人多得是,她如此谨慎也是应该的,总比那些笨拙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有天被人算计了没了孩子那才是叫天天不灵呢,老夫人宁愿就当不知道,遂了她的愿,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就好。 唐枚忙笑着谢老夫人。 老夫人走之后,一会儿又叫人送来些珍贵的药材,还并一对嵌祖母绿的簪子,可见她有多心满意足。 唐枚有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牛氏得知之后,恨得牙痒痒,原本唐枚一直不得怀上,那也就是成为了一根刺了,叫她不得好受,牛氏也常用这个来刺激唐枚,可现在竟然有了,老夫人还亲自去看她,送了好些好东西去。可见她以在府里的地位将会一再飙升。 若是生个儿子,那还得了? 以后就是小侯爷,他们一家子原就是依着那侯爵的名头才好生存的,这下可不是要仰人鼻息了? 若只是苏豫也就罢了。互不理会,偏那唐枚滑不溜揪,整天在眼前晃荡的,不好对付。 “快叫赵婆子来。”牛氏吩咐身边的婆子。 那婆子不到一会儿就回来了,哭丧着脸,“找赵婆子没用了,她才跟着金娘子一起搬出来。” “什么?金娘子不是老夫人指定去那儿的吗。怎么回事?” “老奴也不知道。”那婆子摇头。 牛氏哼了声,站起来就往老夫人那里去了。 老夫人才乐呵呵的用完饭,逗着苏豫送的那只花鹩哥玩呢,就见牛氏一脸不高兴的走进来,顿时就沉下了脸。 唐枚有孩子了,那是整个侯府的大喜事,二媳妇黑着脸这算是什么?她还不乐意了? 看到老夫人的目光,牛氏才努力笑起来。拍着手道,“哎哟,真是大好事儿啊。枚儿总算怀上了,儿媳正也要去瞧瞧她呢,先来娘这里看看。”一边转了下眼睛道,“这以后吃的可得注意了,不过金娘子是娘的人,肯定特别周到,什么不会弄呢,枚儿一定满意的。” 老夫人放下手里的抖鸟棒子,淡淡道,“我叫她用娘家带来的厨子了。” 原来是老夫人吩咐的吗?牛氏笑容僵在脸上。好一会儿才道,“可是金娘子的经验更丰富啊,娘怎么会叫她用娘家的,她那娘家的厨子很好吗?金娘子可是跟着御厨都学过几手的。” 老夫人眉头皱了皱,语气不好的道,“你有过孩子你不晓得。这时当最是挑嘴的,不叫她用自己喜欢的厨子,万一什么都不想吃能行?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了。”她不耐的道,“你不是要去瞧枚儿么,这就去罢,万一晚了耽误她休息。” 牛氏气恼的很,这才怀上就样样都偏袒了,以后指不定什么样子,宠一个苏豫就罢了,这下两个都宠,不得上天去?以后侯府哪有他们夫妇俩说话的时候? 说不定是个女的呢,要么就生不下来,白疼一回!她暗地诅咒了一句,也不敢再惹恼老夫人,告退下去了。 当然,她也没有去看唐枚,看到就来气,哪里会去看。 倒是冯氏带着苏炎,杨氏都来了,还有苏若瑾,苏若琳,苏若瑶三个也来了。 都围着唐枚说笑呢。 杨氏心里酸苦,她看了钟大夫还是没有多少作用,可这一个却已经怀上了,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个孩子! “一开始胎还不是很稳的,你要多注意,别太出去走了。”但她还是表示出了足够的关心,“我跟大嫂对这些都很知道的,你不懂就来问,千万别自作主张,娘不知道多关心呢,就为娘,你也要小心点啊。” 在她面前都不忘提到老夫人,杨氏可算是用尽苦心了,同苏若瑾一样,都是努力争取的人,唐枚笑着称是。 苏若琳倚在她身边,不时的露出笑来,心想,也不知大嫂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不过生出来肯定很漂亮,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尽量多吃点,哪怕吐得厉害,也不要不吃,这肚子里的孩子可饿着呢。”冯氏也忘不了叮嘱她几句。 “知道了,母亲。”唐枚也都接纳了。 她确实没有生过孩子,这方面一窍不通,只知道怀孕的过程是很辛苦的,像今儿,后来又干呕了几回,一闻到那藕丝糕就想吐,那原来是她很喜欢吃的点心,如今也不能吃了,肉也吃不下去,晚上只吃了碗粥。 等那几个人一走,她就又叫刘妈妈让宋娘子煮点东西来。 刘妈妈细心的问道,“叫宋娘子做哪几样呢?” 唐枚想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要吃什么,可就吃了那么一点,指不定半夜又得叫饿,再叫厨房做东西就更不好了。再有,就像杨氏说的,不能不吃啊,肚子里的孩子还得吃,不然生下来肯定会很瘦很小的。 苏若琳没有走,还陪在那里,笑着道,“要不下碗面条罢,面条这东西平常都不吃,指不定大嫂爱吃呢。” “面条?”唐枚忽然觉得饿了,大叫一声,“好啊,就吃面条,放个煎鸡蛋,还有弄几个鱼圆来。” 那鱼圆往常也不见她爱吃的,这下不知怎么就冒了出来。 大晚上要吃鱼圆,宋娘子可要忙坏了,刘妈妈赶紧走了出去吩咐。 好一会儿才端了来。 唐枚果然要吃,大口大口的把一大碗面条吃得精光。 屋子里的人都欣慰的笑起来。 “明儿老奴去告诉老爷太太一声。”这样的大喜事肯定要叫唐家的人知道的。 唐枚连连点头。 可结果哪里要刘妈妈去通知,老夫人一早就叫人去把亲家老爷夫人给请来,可唐士宁因为不是休沐日,也不好来,就张氏来了。 张氏喜得合不拢嘴,同老夫人相谈甚欢。 唐枚知道了跑来请安。 “以后请安也免了,好好保胎。”老夫人来了一句。 也没多少的路,老夫人居然那么紧张,唐枚抽了下嘴角,这以后还能不能动了?怀胎十月,天天呆在家里,她不疯了才怪! “老夫人叫你怎么就怎么,还不谢谢你祖母呢?”张氏连忙道。 唐枚只得应了。 老夫人就给她们母女二人说话去了。 两人一路走回去,张氏笑着道,“看老夫人多疼你,连请安都免了,在这种人家可是少见的,瞧你这金贵的。” 唐枚苦笑了下,摸着肚子道,“是他金贵好不?” 绝对比她金贵多了,可就不知道是男是女,那钟镜香当面也不说,看来这种事是有些敏感的,是不是什么时候偷偷问一下?当然,她只是好奇而已,至于是男是女,她自己的孩子当然都喜欢了,反正这里又没有计划生育的,以后早晚还得生第二胎。 她想了这些,很自然的就想到苏豫身上去了。 可打战的地方离得远,就算有消息传来,也得好久的功夫,传到她们耳朵里,又得耽搁一些,不晓得他那里的情况到底好不好? “娘,你可听父亲说起幽州呢?” 那幽州是他们大楚朝的军事重镇,也是楚国最后第二道防线,若是铁军能突破幽州,再以幽州作为军事大本营,养精蓄锐上那么一段时间,等准备充分之后,那完全就可以长驱直入,到时候楚国就岌岌可危了。 张氏摇了摇头,“没听你爹说起呢,不过应该没事的,皇上专门派侯爷去,就是信任他的能力,一定能扫清铁军的,你安心罢。” 如今不安心也没有法子,鞭长莫及,她正色暗自祈祷了一番。 刘妈妈一到院子就叫人上茶上点心,服侍唐枚跟张氏坐下,问寒问暖的。 “月娘,你自个儿也注意些,别累着了头又疼。”张氏笑着跟刘妈妈说。 刘妈妈心里一阵暖,“太太,我好着呢,哪里那么容易疼的。” 张氏又看向红玉,拿了个荷包给她,“你伺候枚儿多年,这是应得的,现在成亲了,做事更是稳重。”又看一圈众人,“她有你们这些人在身边,我也放心。” 众人忙道是本份。 红玉低头接了荷包,只觉沉甸甸的,也连声道谢。 谢谢端木茗葭的粉红票票~~ 第200章 手心手背 “娘,宋娘子做的藕丝糕,你尝尝,我倒是一口都吃不下。”唐枚眉飞色舞的同张氏道,“那藕是蔡当家他们种出来的,说也给你那边送了,娘吃了觉得如何?如今京城里也少有的,拉来卖值不少银子呢,我叫他明年再多种一些。” “很不错,我吃着比江南那里的也差不了多少。”张氏笑眯眯的夹了个藕丝糕尝了,连连点头,“宋娘子的手艺更精湛了,有她给你做这些吃的,我也没什么好担心。”又瞧瞧唐枚,“那些个挣钱的,你现在少抄些心,累心的,养着胎呢,以后再说,要不就交给她们管。” “这不闲着么,总要做点事情的,一点不动也不好。” 张氏替她拢了拢头发,满心的欢喜,这个女儿算是要十全十美了,有个好夫家不说,自己如今又有喜,如果是个男孩,那真是什么都不缺呢。 “你自个儿有点分寸就行。”张氏说了一句,脸色却又一黯。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一个好了,大女儿那里还不知道怎么办。 两个都和离怎么成呢?那郑女婿她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大女儿硬是铁了心和离,上回被老爷打了,还是不听,虽然回家了,还是叫人传信来,叫她支持,说实在不行,她就自个儿搬出郑家租个院子住! 这叫老爷知道了可不要打死她? 张氏的愁意越发浓重。 唐枚看出来了,叫除了刘妈妈外其他人等都退了出去,问道。“是不是大姐又怎么了?” 现在三妹四妹都好好的,就是苗姨娘也都不兴风作浪,那除了唐惠还能是谁? 张氏也不瞒着,她着实不知道同谁商量。去跟贾氏说,贾氏叫她不要管,说唐惠只是一时兴起。时间久了就会好的,那郑荣对她那么好,就不信她能那么狠心。可张氏觉得这法子不成,万一唐惠真的搬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不和离恐怕都不行。 郑家再怎么样,也是256中文。媳妇闹出这种事,亲家太太再怎么也忍不了的。 “你大姐要搬出去住呢,我就怕她说到做到。”张氏轻声道。 唐枚听了一怔,唐惠这是要彻底撕破脸面啊! 完全不守妇道,犯了七出之条。她这是在逼郑荣休了她吗? “要不我还是同你父亲说说,让她和离好了。”上回唐士宁当众打了唐惠,可她仍然不听,那心有多坚持,张氏能体会得到,可见她是真不想同女婿过了,虽说这事是对不起女婿,可女儿这样了,还能怎么逼她?还不如好聚好散。总比闹得满城皆知的好。 这个大女儿二十几年几乎都顺着父母,在嫁人之前没叫她操一点心,说起来,她还是有些愧疚的。 当时在唐枚身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对大女儿到底是亏待了点。 听她一时一个想法的,唐枚皱了皱眉。“母亲到底是希望大姐和离还是不和离呢?” 张氏深深叹了口气,“我自然不要她和离,可这样却是在逼她。” 让唐惠不和离的话,唐枚也说不出口,毕竟她也是这么一个境况,总不能她和离得唐惠就和离不得吧?想了想,她慎重的道,“大姐实在要和离也罢了,不过我怀疑是不是背后有人怂恿她,毕竟这事太突然了!” 是突然,简直叫人无法相信,张氏道,“会是谁呢?你大姐和离,别人有什么好处?” 唐枚也是猜测,究竟是不是这样,也不好说,“娘好好想想,大姐以前可有提过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她手头不宽裕,姐夫身上担子重,指不定就引发了她要和离的念头。”要说有好处,唐惠和离之后就回了娘家,依张氏的性子,必会心疼她,接了她来家里住…… 张氏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跟女婿倒没什么关系,就是她曾问起香料铺的事,不过那铺子我已经给你了,说到货源,也叫她去问你,到底那管事什么的也再不归我手底下……”她说着脸色一变,仿佛看见大女儿刹那间的表情。 大女儿是在怪自己偏心,可当时她竟没有往心里去。 张氏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了,红着眼睛道,“哎,我是该补两家铺子给她的,她夫家那里很不好,就靠女婿一个人的俸禄哪里够呢!总不好要把她自个儿的嫁妆都花没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又看看唐枚,浑身上下都是贵气,两个女儿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唐枚抿了抿唇,见张氏那么伤心,她冷酷的话说不出口。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唐惠到底是张氏的亲生女儿,岂有不心疼的?如今又有她来作比较,人总是倾向于贫弱的一方,假使她再说出那样的话,张氏也许会怪她不讲亲情,即便唐惠的夫家其实人口简单,只要她靠着那些嫁妆好好经营,根本就不会沦落到窘迫的地步。 “那香料铺,要不就给大姐好了。”唐枚柔声道,“我这里的东西够多了,大姐的日子却不好过。” “哪要你的,家里还有……”张氏忙道。 可好的都给了她,张氏手底下剩下的都是根本,再动的话影响很大,唐枚摇头道,“娘,你不能再这样偏心了,难怪大姐伤心呢。” 张氏就没再反对,又叮嘱她几句才回了唐家。 “那铺子真给大姑奶奶?”刘妈妈却不甘心,这铺子生意好得很,可不是便宜唐惠了? “我也只能这么做,难道要母亲亲口跟我提出来?”唐枚淡淡道,这一次让步,是没想到唐惠真的要和离,她作为妹妹,总该要表现一下,假使唐惠拿了那铺子还是一根筋得执着下去,她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了。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张氏也绝不会怪在她的头上。 刘妈妈叹息一声,也不再谈此事,管大姑奶奶如何呢,少夫人过得好就行了,那铺子就算给了,也不算什么。 第二日,唐枚就把地契什么的找了出来,叫刘妈妈跟铺子管事说一声,然后带去了唐家不提。 随后几日,她也遵从老夫人的吩咐,请安也不去了,只偶尔同老夫人用个饭。 这日,苏若琳早上又跑了来,跟她一起描花闲聊。 姑嫂俩几乎日日相见,不知道的还当是亲姐妹呢,二人之前的情谊已经一越千丈,就像有血缘关系的一样。 “后日祖母要带我们去天清寺还愿呢。” 唐枚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怎么我不知道,才说的?” “是啊,祖母不太出远门,可大嫂你有喜了,那是了不得的大事,祖母很早前就许下心愿的了,要大哥娶妻生子,如今妻子有了,孙子也要有了,祖母岂能不去还愿?菩萨会怪罪的。”苏若琳笑道,“这话是祖母说的,江妈妈说天气冷劝了祖母好几次,可还是要去,顺便让我们几个姐妹也跟着去。” 唐枚瞧了窗外一眼,那些不是长青的树都掉光了叶子,风刮得很大,门都关得紧紧的,屋里头已经用了炭盆。她笑了笑道,“冷是冷,不过听说许了愿要是不去还是不好的。” 苏若琳点点头,“我也正好想去许愿呢。” 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肯定是关于苏豫的,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可惜我不能去。”唐枚叹一声,这家里都不准走了,别说去外头,还是要爬一下山的。 苏若琳掩嘴一笑,“我会替大嫂同菩萨说的。” 唐枚就也笑起来。 “对了,那四妹去吗?”她想到苏若琪,忍不住问。 苏若琳露出同情的神色,以往四妹那样的跋扈虽然看着叫人喜欢不起来,可现在却……她摇摇头,“她不想去,祖母也没有勉强。”又说起一件好事,“二哥那事定了,是保定伯府的四小姐,他们家倒是肯的,二叔二婶马上就要派保山去了。” 她们对苏修都没什么坏印象,这少年除了懦弱一点,别的没什么叫人生厌的地方,唐枚点点头,“那小姐还是不错的,二婶很高兴吧?” 其实牛氏倒也没有特别高兴,毕竟只是门当户对,也没有娶到更好的,不过经过那么多事,一桩桩波折,她也没有多少精力再给苏修重新去找了,也就定了下来。 到了后日,侯府老夫人就带着几个小姐去天清寺了,杨氏也跟着去,只有冯氏跟牛氏留下来管理各种事宜。 苏炎已经重新拜了老师,是一个姓张的中年夫子,听说也是有些名气的,教导的很好,苏炎本就认真听话,据说明年就要去试着考考童试了。 所以冯氏的心情也很好,自从苏豫不在府里之后,她来的次数显然比之前多了,神色也比较轻松。 今儿又来给她讲育儿经,说什么千万不能着凉,不能吃螃蟹,又是不能吃太多桂圆什么的。 唐枚耐心的听着,半响笑着看冯氏,“母亲真的很关心我,侯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冯氏跟苏豫的矛盾一日不解决,这大房的人一日就团结不起来,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新生出更多的矛盾。 可现在瞧着冯氏却是有几分真心,她倒也想找机会试探试探。 第201章 还愿 这章七千字哦~ 冯氏的脸色果然就变了。 她打心眼里厌恶苏豫,可不知为何,却颇为喜欢唐枚,也许是她善解人意,也许是她曾帮过自己,也许是太寂寞…… 她在这个府里小心翼翼,从来都不敢松懈半分,尤其是在苏宗延去世后,更是过得艰难,一个人养育苏炎,又生怕养不好他,生怕府里的人算计他,长都长不大,可终究还是熬过来了,这时间漫长的好像一辈子就已经耗掉。 尽管她还有两个弟媳,可牛氏不用说,从不会同她好好说话,杨氏又是心机深的,只会讨好老夫人,根本就不曾把心用在她这个大嫂身上。 又有两个死去的丈夫留下的孩子,苏豫对她万分厌恶,苏若琳也不是好亲近的。 唯有唐枚,她一来就叫她母亲,和颜悦色,虽也有心机,可却会为她同苏炎着想,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情感,让冯氏明白,她是理解自己的处境的。 这样的一个人,会让她慢慢放松,所以见到她怀孕了,冯氏本该不会高兴,可竟然心里却有喜悦。 唐枚生下的那个孩子,一定不会那么厌恶她。 也许会叫她一声祖母。 唐枚看着她的神情变化,握了冯氏的手,柔声道,“我不知母亲同侯爷之间是有什么事,可我看得出来,侯爷并不是真的讨厌母亲,他只是……只是想念自己的娘亲罢了。”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对一个后母突然的到来。他心里会产生敌意是自然的。 至于为什么会一直不得解决,那可能是两个人都不想妥协。 苏豫不曾想,可冯氏…… 冯氏看着隐忍,但她骨子里是强硬的。不然苏炎不会像只乖巧的绵羊。 听她说这些,冯氏心里一震。 “母亲,炎儿同侯爷是兄弟俩。咱们是一辈子的家人。”唐枚又道。 冯氏定定的看着她,手微微颤抖,她当初不是不想顺着苏豫,可是她从小就隐忍惯了,顺着每一个人,到了这府里,又要迎合所有的人。可那一个才十一岁的少年却那样倔强!她花尽了心思,他视若无睹。 有一日,他说叫她不要再浪费力气,他永远都不会承认她是他的母亲。 像是被看穿了所有的伪装,她那日打了他一巴掌。在他面前落下了眼泪。 只是奇怪的是,他没有告诉苏宗延,但从此她也没有再刻意讨好他了。 “你是好孩子。”冯氏眼里隐隐泛着泪光。 唐枚微微一笑,“母亲,生孩子的事我好多都不懂,你要教我,以后那孩子最好像炎儿一样那么健康的长大。” 冯氏慢慢得笑了,“好,只要你不嫌我烦。”她这一生绝不会再嫁人的了。可是在这宅子里,有时候却冷寂的好似永远都在冬日,假若有个人她能放开心胸与之谈天说地,也许日子就会好过的多了,到底还有几十年呢。 老夫人纵然疼惜她,可却禁忌太多。她不想一直都那么累的活着。 “走,你那几个丫头呢,我教她们给你怎么按腿。”冯氏笑着道,“如今那孩子还小呢,大一点了你哪儿都得酸,就得叫人按着才舒服。” “哦?还有这事?”唐枚忙叫那几个丫环来,“红玉,你也学着,以后指不定要用。” 那几个人顿时忍不住笑了。 冯氏也笑了,“你们以后都用得着。”一边就教起来。 说开了,她好似一下子活泼了些。 其实也就二十九岁的年纪,在她那个时代,都还在装嫩呢,唐枚暗自心想,很高兴的看几个人投入了学习中。 到了傍晚,老夫人一行人才回来。 谁料就喊了唐枚去。 之前都叫她不要请安的,怎么却会喊她,唐枚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屋里头一个人都没有,除了老夫人跟江妈妈。 老夫人见唐枚行了礼就叫她坐。 口气不是很好,唐枚更加奇怪了,小心问道,“祖母走这一趟累么?” “累倒是不累,就是……”老夫人目光朝她面上一扫,冷得好像冰块,“你知道我们今儿去天清寺遇到谁了?你那堂弟,还有你堂妹!” 唐枚心里咯噔一声。 那唐英一直要来府里玩,她上回请了她来,也说清楚了,只当没什么事儿了,怎么又来这一出?不过去天清寺他们怎么知道的?要不是苏若琳告诉她,她都不知呢,难道唐英还能买通了府里的人吗?她哪儿有这个能耐! “这么巧……”面上她自然不动声色,难道还能告诉老夫人,唐英的意图不成。 老夫人瞧了瞧她,“是很巧,你那堂兄妹还正好住在三丫头的隔壁院子!” 唐枚的脸皮一抽,真不关她的事啊,她皱了皱眉,“堂妹肯定是趁着二婶不知道偷跑着出来玩儿的,可堂弟是个本分的人,只怕是来找堂妹回家……哎,可惜我没能去,不然一定亲自送他们回去,再告诉二婶,看她怎么教训堂妹呢。” 听她在撇开关系,其实老夫人也不信唐枚会做出这种事,要是真想让她堂弟占三丫头的便宜,当初就不会来说跟贺家的事了,可她脸色还是很不好,“三丫头滚下山坡,是你那堂弟救的,背了到大夫那里,多少双眼睛都瞧见了……” “什么?三妹她……”唐枚顿时大急。 老夫人看她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顿时比她还急,忙挥着手道,“别怕别怕,三丫头没事,那山坡不陡,只崴了脚,其他都好的。你别吓自己。” 唐枚深呼吸了几口气,知道是会影响胎儿的,忙静下心来。 “我只是叫你来问问,也没别的。”老夫人暗自叹口气。三丫头真的波折,怎么出去趟又出这种事! 男女授受不亲,这苏若琳还没过门就叫一个陌生的男人背过了。传出去如何是好?唐枚知道老夫人的忧心,当下真是恨死唐英了,居然做出这种事,可她到底怎么知道的?又怎么就设计出唐旭救苏若琳这个戏码呢? 唐旭的为人,她也清楚,又是怎么会中计的? “祖母,三妹现在人呢?” “在她院子里呢。你去看看罢。”老夫人摆摆手。 唐枚就赶紧去了。 老夫人在身后喊道,“慢慢走,别急。” 她又放慢了脚步。 可心里火急火燎的,一到苏若琳的院子,就直奔卧房而去。 “若琳。你怎么样了?”人未到声音先到。 苏若琳连忙坐起来,“大嫂我没事,你走慢点。”她正躺着呢,右脚崴了不好走路。 唐枚坐到她床边,仔细瞧了瞧她才放下心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摔下山坡的?姚妈妈不在旁边吗?” 说到这事,苏若琳无奈道,“妈妈正好同江妈妈去添香油钱。我就想去看看后山的竹子,结果也不知被谁从后面撞了一下,没站稳就……当时晕乎乎的,幸好大嫂的堂弟堂妹救了我,去了大夫那里,后来才清醒了。” 她还在那里感谢人。唐枚顿时无语,哭笑不得,“你谢什么,肯定是那死丫头设计害你的!” 苏若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她很相信唐枚,便没有怀疑唐英的意图,而且确实是他们兄妹俩救了自己的,哪里想那么多,至于什么名誉,她那会儿都晕了,又怎么好避忌男女之别,又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没想过会怪唐旭。 可唐枚却说是唐英设计害她! “哎,你是不知道,都怪我!”唐枚气道。 “怎么能怪大嫂呢,大嫂都不知道这件事。”苏若琳忙道。 苏若琳说得也是对的,她哪里想到唐英死性不改,在这节骨眼上来捣乱,唐枚恨得牙痒痒,脸色阴沉的跟天边的乌云似的。 姚妈妈也有点着急,这要接近过年了,上香的人还挺多,不知道外头会不会乱传,可见唐枚的样子也不好当面说,指不定以为自己在怪他们唐家的亲戚,而且说出来,又是让自个儿小姐担心的,就又吞回了肚子里。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想了会儿,唐枚站起来道。 苏若琳拉住她,柔声道,“大嫂你别气,小心身体啊,我没什么的。” 唐枚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放心修养吧。”说着就出去了。 外边儿呼呼的刮着北风,刘妈妈忙拿起带来的白狐大氅给唐枚裹了,见天色暗下来,又叫绿翠几个小心打着灯笼,照着前面的路。 一行人默默无声的回了院子。 坐定后,唐枚喝了盏热茶才问刘妈妈,“妈妈看怎么办?” “能怎么办,堂小姐太不像话了,老奴明儿就去跟太太说,叫二太太好好管管她,不成体统了!好好的姑娘,脑子里尽是些坏主意,这要没事就算了,有事她承担得起?”刘妈妈道,“少夫人您也别插手管,就叫太太出面。” 那是她娘家的事,叫张氏去说是可行的法子,唐枚就点了点头。 第二日,刘妈妈就回唐家了。 张氏听说了,赶紧坐了轿子去二太太柳氏那里。 柳氏正同几个夫人在抹牌呢,见到她来,笑道,“来得好,正好董夫人说累了,大嫂接手可不是好?” 张氏却没有答应,表情很严肃的道,“我是有正经事同你说。” 其他三个夫人一看势头不对,当下就都站起来告辞。 柳氏送她们出去后,关切的拉张氏坐下来,问道,“什么事儿呢?哦,是不是惠儿她……”唐惠要和离的事唐府的人都知道,在下人们那里可传遍了,柳氏自然有所耳闻,看张氏的样子,以为是要同她商量。 张氏奇怪的瞧了她一眼。“你不知昨儿发生什么了吗?” “发生什么了,大嫂这说说的怪呢。”柳氏皱了皱眉。 难道她竟一点不知?张氏就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柳氏大怒,“这死丫头,看我不好好骂她!昨日儿她说旭儿正好也休息。要拉着他去天清寺进香,大嫂你也知道的,那天清寺求姻缘一向很准。如今我也是要给旭儿找个好媳妇儿,可惜没个称心的,我就同意了,让他们去求个好姻缘呢,哪里这么巧就遇到侯府的人呢……”一边就叫人把唐英叫过来。 唐英看到张氏也在,脸色如常,笑着上来给她行礼。 “你这孩子怎么就喜欢瞒着人了呢。你同旭儿救了那三小姐,该当告诉我一声的,你哥哥面皮薄,这等事不好说,你怎么也不说?”柳氏指着唐英训道。“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你在旁边不知道提醒你哥哥一句?你不会扶着三小姐去瞧大夫吗?要你哥哥背人家,如今被说成毁人名声了,你看怎么好!哎,我就不该同意你去的!” 这番话说得张氏不是滋味。 她原是来叫柳氏管束下唐英的,可怎么听怎么不是这么回事,倒好像柳氏在埋怨唐英,说她跟唐旭吃力不讨好,救了人反倒被人怨! 唐英扁着嘴。委屈道,“当时三小姐都摔了,旁边就一个丫环,哪里扶得起来,就是我上去,也是走得很慢的。万一耽误了时间,我是怕三小姐治不好呢,才叫哥哥背她。三小姐算是咱们的亲戚,难道见死不救了?” 又是叫人挑不出毛病的,张氏当时听刘妈妈说的,肯定是唐英设计闹出这一局,不然苏若琳不会那么巧就在那条路摔了,被他们兄妹俩碰见。可这话不能明说,故而张氏也是隐晦的给柳氏提一下,让唐英别再生出事端。 结果他们好似都没听明白。 张氏放开茶盏,神色凝重的看着唐英道,“你怎么昨儿想到去那里上香了,不是前日也不是今日的?” “伯母这话什么意思,哥哥难得休息一日,我自当昨儿拉着他去了,天气又好,看今儿天就不是那么好了,这都不行?”唐英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满的道,“哥哥救了三小姐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像是审问牢犯一样?娘,到底怎么了,我说得还不清楚么,当时是没法子啊!”唐英好似都要气得哭了,拉着柳氏的袖子死命的摇着。 柳氏就道,“反正就是你冒失,快给我回房去,以后再出这些事,看你还瞒着?” 唐英气呼呼的松了手,转身噔噔噔的跑了。 “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一点比不得大嫂你那几个女儿。”柳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大嫂,你放心,我会好好说她一顿的,三小姐那里,没受惊吧?” 张氏被这娘儿俩弄得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道,“倒没什么,就是崴了脚。” “那就好了,听说三小姐为人宽厚,我也不希望她受伤了呢。”柳氏双手合十的笑起来。 也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可不是白来一趟?张氏道,“英儿跟旭儿是救了三小姐不假,不过那三小姐将来是要嫁入贺家的,才紧张这名声,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旭儿跟英儿反正知道的,只是为了救她才背了人,没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柳氏一怔,微微寒了脸,“大嫂当我什么人呢,岂会叫他们出去乱说?英儿我必会看好的。” 张氏这才罢了。 可事情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最近几日京城里有人就传扬开来,说是苏若琳同那唐旭是早就约好了在天清寺见面的,救命之类的只是幌子,乃是私会。 老夫人震怒,叫苏宗庆报官报官抓人,可哪里好抓,不过是嚼舌根的人,不给当面说,背地里还不是窃窃私语。那些小老百姓本来就穷极无聊,逮着富贵人家的私密事讲着玩当茶余饭后的消遣,那是太正常的事情。 牛氏听见了可高兴了,拉着苏宗庆笑道,“你看看,真是报应不爽,上回那怀善堂的事她坏了咱们女儿的名声,自个儿这次也尝到苦头了罢!哼,我就说嘛。她又有多好的,原来背地里竟跟大侄媳的堂弟厮混过了,啧啧,真瞧不出来。” 苏宗庆忙外窗外看一眼。一扯她袖子道,“你说什么呢,传到娘那里是要作死?好好把修儿的事情办了就是了。别的咱们不管。” “谁要管呢,我只是觉得好笑,看她还怎么嫁去贺家呢。”牛氏冷笑了几声,那苏若琪嫁不成好人家,在她心里成了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现在看苏若琳名声坏了,她很是幸灾乐祸。笑个不停,又跟苏宗庆讲,“大侄媳这次也惨了,要不是她从中牵线,哪里会遇到她堂弟?她也是想得好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要若琳嫁给她堂弟呢。” 苏宗庆瞅瞅牛氏,见她一张老脸笑得满是皱纹,哪里有年轻时的一分靓丽,顿时撇开了头,“我去娘那里看看,你就别来了,省得娘闹心,一准个儿胡说八道。” 牛氏确实忍不住要笑。也就没跟着去。 老夫人虎着个脸,气得饭都不想吃,她着实没想到竟会闹大了,不过几天功夫,弄得那么难看! 肯定是有人专门散了出去的,她岂会猜不到?难道真是那唐家二房干出来的? “哎哟。娘,你可要好好吃饭那,别为这种事伤了身体,我同衙门那里打了招呼了,要是再有人乱讲,扒了他们的舌头!”苏宗庆一进来就安慰老夫人,“咱们跟唐家可是亲戚,就是那小堂弟背一下三丫头又怎么了,受伤了还不给人背呢,真会抹黑人,明眼人都知道的,那贺家肯定也不会在意。” 老夫人哼了声,把面前的饭碗一拨,“你说了我更吃不下了。” “别啊,娘,您要看我现在也不顺眼,我这就走咯。”苏宗庆作势就要走。 老夫人道,“回来,倒有件事问你呢。” “什么事?” 老夫人神色一凝,“豫儿那里就一直没消息?” 打战岂会没有消息的,今儿还听说那里不利,那铁军势头猛烈一发不可收拾,双方僵持不下,谁也拿不下谁,死伤了不少。苏宗庆嘿嘿暗笑,这场战拖得越久,对苏豫就越不利,最近去幽州的路上山崩了,道路难行,粮草运不过去可不是死路一条? 可他却不说,只道,“能有什么事儿?娘不是不知道豫儿的本事,肯定会凯旋归来的。” 老夫人就缓和了些,摆摆手让他出去。 “那贺家……”她看向江妈妈,“你明儿去趟郑家那里。” 谁料到江妈妈还没去,那郑家的二夫人就上门来了。 见过老夫人,郑家二夫人倒不知道怎么开口。 本是一桩大好事,两家欢欢喜喜,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 那贺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极重名誉,所以养出来的儿子也是洁身自好,他们家就从来没有叫人能说道的地方,如今这三小姐还没入门,就成为别人口里的谈资,贺夫人自然就不高兴了。昨日上门来,专门就提到这个。 两家本也没有定亲,只是那贺家父子同苏豫二人相投,有了一致的想法,可到底也没有什么书面上的约定,也不是非要娶的。 郑二夫人当时听了就急了,为苏若琳大力开脱。 贺夫人却是听不太进去,虽然言语间还有礼貌,可已经很是不满了。 见她一脸为难,老夫人怒气升上来,哼了声道,“他们贺家这是要反悔了?不识抬举!” “不是的,老夫人,贺夫人只是听了别人胡言乱语,她是急了些,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想弄清楚……”郑二夫人其实也是来探探这边的口风,那郑老夫人把事情交给她办,她自然要办好,虽然外头传得那些话不足信,可真的原因,他们那边都不知,郑二夫人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就那么巧遇到唐枚的堂弟呢? 老夫人不想听这些,“你去同贺夫人说,咱们两家的事就此算了!” “这,老夫人……”郑二夫人没想到老夫人那么强硬,她还想要是有个合适的理由,贺家那边误会解除了也就没事了,可老夫人却抢先说出了要取消。 “要不是看在豫儿的面子上,他们贺家算什么?只是一点风波就退缩了,这种亲家不要也罢,你这就去说,是咱们家不要他们家公子!”老夫人眼神冷厉,“你这就回去,别的不要说了,我主意已定。” 郑二夫人没见过老夫人那么发怒,再不敢多说一句,赶紧告辞走了。 江妈妈暗叹一口气,事情峰回路转,没多少功夫,两位小姐的命运又被改变了,也不知后面会怎么样呢。 “老夫人,侯爷那里……”江妈妈道,“要不要……” “要什么?”老夫人一瞪眼,“豫儿他的脾气你不知道?你也看着他长大的,他亲自订下的事情,人家却犹犹豫豫,怀疑三丫头的清白,豫儿在的话,你当他会如何?指不定能把贺家的人都给打了!还定什么亲!” “倒也是,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那贺家之前看着不错,却也是青红皂白不分的。” “可不是?经不起风浪的又有什么用?京城里各种传言还少吗,都信的话,有人用心造谣,多少家的姑娘都得毁了!”老夫人抬起头捏了捏眉心,她虽然这么说,可到底也为苏若琳担心,幸好同那贺家还没有真的定下来,不然退亲的话,更是难听了。 休息了半响,老夫人才又说话,“老二说幽州那里没什么事,可我这几日晚上老是梦到不好的,哎,也不知豫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江妈妈忙叫她放宽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夫人是太想念侯爷了,要是真有事,咱们这里岂会不知道?既然二老爷都说没事了,老夫人也不要多想。” 老夫人点点头,“最近的事情是多。”说着觉得乏了,便进去了里屋去歇息。 唐枚此刻正陪着苏若琳。 刚才一个丫环来说见到郑二夫人来了,当时姚妈妈就觉得不对头,忙派人去探消息。 现在那出去的婆子也回来了,脸色并不好看。 众人都猜到,定是那婚事不成了。 屋子里一阵沉寂,苏若琳握了握唐枚的手,笑道,“大嫂你别担心,我没什么的。” 怎么会没什么呢,好好的一桩好事被破坏了,如今名声也不好听,唐枚岂会不着急,这还是苏豫走之前定下来的,结果没有成功,她觉得自己好似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假如那日她也去了天清寺,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或者假如她早早就防备好唐英,也许就能把苗头直接掐掉。 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但她可以确定,这事一定是府里的谁勾结了唐英,不然会引出这么一连串的事? 鬼才信呢! 但是会是谁呢? “不过那贺家也确实不值得可惜,光听一面之词就去郑二夫人那里求证,一点没个判断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唐枚道,“我绝不是为这桩事担心,我只是担心还有谁会害你,这谣言总不会随便就传得到处都是了,等明日我就回一趟娘家。”她要去好好审问下唐英,唐英肯定是个关键人物,断不能叫她轻松逃脱了! 谢谢丽丽萝与626,临风暮蝉的粉红票票~~ 第202章 审问(一) 第二日,唐枚软磨硬泡,最后终于使得老夫人同意她回一次娘家。 但老夫人不放心,万分叮嘱,又派了四个婆子前后左右簇拥,确保万无一失后,才亲自看她出了院门。 那轿子都是重新打理过的,垫着厚厚的锦布垫子,不让她磕着一处,唐枚舒服的靠着,可心里却一点儿不顺畅。唐英是她的堂妹,可说到感情,竟是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比起她同苏若琳之间的情谊,那是云泥之别,也真叫人觉得悲哀。 “一会儿要先去太太那里吗?”刘妈妈询问。 “不去,直接就去二叔那儿。”唐枚知道张氏的性子,要是说了,肯定要同她一起去,但她这次并不是来走亲戚交流感情的,到时候张氏难免难做。 刘妈妈点点头,“也是,太太指不定要给堂小姐说情呢,哼,还是别叫太太去了。”一边有又疑惑的道,“不过堂小姐肯老实说出来吗?那次太太去,她说得滴水不漏的,二太太也帮腔,太太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他们态度好,就是这个结果,唐枚微微冷笑,“我自有办法,一会儿拐去集市一下。” 一行人来到那处大院的时候,因为在府里跟老夫人磨了太多时间,又去了趟集市,如今已经是申时了。 听到唐枚突然到来,柳氏心里一惊,忙亲自出来迎接。 “哎哟,听说你有喜了,怎么还到处跑呢?要是有事儿。叫人稍一句话就是,可要小心点儿啊。”她瞅了瞅唐枚身后的人,只见共有七个,除了刘妈妈同绿翠。秋叶外。还有四个婆子。那四个婆子穿着很是得体,但看起来体格比较强壮,像是做粗使活计的,如今派了跟在后面,应是为了保护这武阳侯府的少夫人。 果然是不一样啊,派头很大,可见府里有多重视唐枚跟她肚子里的娃了。 柳氏想了想,又疑惑的很,可既然那么怕出意外。怎的却还要亲自上府里来,那一定是为那件事。 “二婶,堂妹在哪里呢。怎的也不叫她来?”唐枚一笑,径直往前走了。 柳氏见状,她也狡猾的很,笑道,“在房里呢,哪里想到你会来,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来,你们这就请了小姐来。”她招手叫两个丫环过来,却在其中一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丫环一溜烟的就跑了,却不是朝着唐英的院子里去。 柳氏接着也走入堂屋,坐下来叫人看茶。 “也不知你喝不喝得惯。” “二婶说那么客套的话做什么?咱们可是一家人。”唐枚端起茶盏来喝。 门外很快就响起脚步声,唐英疾步走来,笑着看了眼唐枚。春风满面道。“听丫环说你来了,真是不敢相信呢。还真是。” “我就不能来了?难道做了侯爷夫人,连亲戚就不认了么,这是什么话?”唐枚扫了她一眼,“我是想你呢,专程来找你说说话的。” 唐英心里咯噔一声,但见唐枚眼神平静,并看不出来丝毫的冷厉,当下也笑道,“要同我说话还不容易吗,叫我去你们府上可不就是了,二堂姐你亲自过来真是没有必要,下回派个帖子就好了,我一定会快快的来的,不会要二堂姐久等。” 想得倒美呢,唐枚暗哼一声,那是引狼入室。 “去你那屋坐坐罢,我带了新奇的玩意儿给你看。”说了会儿话,唐枚就站起来。 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唐英忙朝柳氏看一眼。 再怎么样,也是在她们自个儿家里,能出什么事?柳氏笑了笑道,“你二堂姐要去,你就带着去呗。” 唐英就应了一声。 一行人往唐英所在的院落走去。 唐家二房当初也分了不少的家产,那住的地方自是很大的,两个孩子一人都有一个单独的院子。唐英的是在西边的一个跨院,从正房的角门走出去就到了。 此刻正是深冬,除了两株梅花开得正艳,别的花儿早就凋谢了,地上有些碎石,当先几个婆子一人拿了一把扫帚,把路扫的干干净净,一颗小石子都没有后,刘妈妈才扶着进去,唐英见此,嘴角不由的撇了下。 摆什么谱呢,不就是怀了个孩子,连路都不会走了!她暗地骂了几句。 二人进去,对面而坐。 唐英笑着道,“比起二堂姐那屋,我这可寒酸多了,二堂姐看看也就罢了,等会还是去娘那里好,也比我这儿暖些。” 屋里头两个炭盆了,又哪里不暖了?唐枚心知唐英是不想单独跟她在一起太久,这才说的。 热茶跟点心很快就端了上来。 现在该是说正经话的时候了,唐枚淡淡道,“京城里最近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什么传言?”唐英假意道,“我成日待在家里呢,哪里晓得,二堂姐说来听听呢。” “都在说堂弟背了若琳的事情。” “啊?”唐英变了脸色,叹一口气道,“原是这事,我好像也听娘提了一些,但是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三小姐是受伤了嘛,被哥哥背了下又怎么样,那些人也恁的讨厌,怎么就那么喜欢嚼舌头根呢!难怪娘叫我最近都不要出门呢!” 唐枚微微眯了眼,这唐英说话果真是滴水不漏呀,看来早就想好应付的方法了,难怪母亲上回白来了一趟。 “我知道堂弟是个光明磊落的,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至于你,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说得好。” 她话说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很清楚,唐英听在耳朵里,忍不住心里有点儿发凉,再看唐枚,那一双眼睛好像忽然变成了刀子,正要刺向自己的眉心。她忍不住低下头,皱眉道,“二堂姐在说什么呢,什么老实不老实的,难道我还能骗人不成……” 话未说完,就见唐枚连杯带水的把手里茶盏砸在了唐英的身上。 一瞬间,屋里静得跟什么似的,唐英的两个丫环都瞪大了眼睛。 唐英发出一声惊叫,忙不迭的站起来,“你,你烫我?你凭什么砸我?你们快不给我擦干净!”后面那句是冲着两个丫环吼的。 可两个丫环还没动一步就被两个婆子抓着推去了门外面,那门又哐当一声关上了。 唐英这才被真的吓到,她一边搓着湿透的夹袄,一边结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唐枚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啪的放在桌面上。 苏豫是习武的,有一个屋子里专放了这些,长剑匕首的什么都有,这把匕首做工精致,壳子外面还镶嵌着几样宝石,显得很是贵重。 唐枚抽出匕首比划了一下道,“你瞧,这可是能切金断玉的。” 那刀面闪着光,本是很漂亮的,可唐英此刻真被吓破了胆子,她不知道唐枚要干什么,不由尖声叫道,“你离我远点,我告诉你,这是在我家,你,你不好乱来的……娘啊,娘,救命!”但她很快就高声叫起来,浑身发抖,连连后退。 “刘妈妈守在门口呢,谁也进不来,我知道,你家也没个能打的过刘妈妈的人。” 唐英还在嘴硬,“我娘会去报官的,到,到时候抓你!” “等到报官的来,看来不来的及吧。”唐枚拿着匕首把玩,“我只说是意外划伤你的脸,又不是人命官司,能怎么样?你们家还能弄得过我们侯府,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她把匕首交给一个婆子,那婆子拿了就上前要去抓唐英。 唐英吓得四处逃窜。 可两个婆子逮她呢,哪里逃得掉,很快就被抓住了。 感觉到匕首在面孔上冰冷的温度,唐英终于大哭了起来,歇斯底里道,“你,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外头两个丫环眼见不好,彩云稍许机灵点,忙求刘妈妈,“妈妈,快放我们进去看看小姐罢,她跟你们少夫人是堂姐妹啊,要是弄出什么事,可怎么好?妈妈,您别叫人拉着我们了,我跟彩石听妈妈的,好不好?” 刘妈妈斜睨她一眼,“你乖乖等着,你们家小姐总会出来的。” 彩云没法子,见说不成,干脆尖声大叫起来,“夫人,小姐不好啦!叫侯爷夫人关在房里啦!” 顿时院子里就乱了,那些婆子丫环都叫了起来。 柳氏还在屋子里头想事情,就见一个婆子急急忙忙的跑来,差点还被门槛绊了一跤,不由训斥道,“急什么呢,路都不会走了?” “小姐,小姐她……” “小姐怎么了?”听到说唐英,柳氏忙道。 “小姐叫侯府少夫人关在房里了,丫环都被赶了出来,听说小姐身上好似还被泼了滚烫的茶水的……现在谁也进不去,那刘妈妈当门守着呢!” 这还得了?柳氏怒目圆瞪,赶紧往那西跨院奔了去,但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吩咐那婆子,“你快去大门口候着,等我那大嫂来了,直接就领过来,可挺清楚了?”她知道唐枚来一定是有目的的,当下早就派了一个小丫环去通知张氏。 那婆子听了连连点头,脚不沾地的走了。 谢谢醉舞清影,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203章 审问(二) 外面乱成一团,可里头的形势很简单,反正唐英是翻不过她的五指山了,只要拿这匕首吓唬唐英一下,她早晚会什么都吐出来,唐枚很笃定。 “嘴巴紧的很嘛,你给她来一刀,我看看,倒是怕不怕疼呢。”她轻描淡写道。 那婆子就把匕首用了点力。 唐英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胁迫,只见那刀尖刺过来,好似脸上一疼,就有湿漉漉的东西流了下来,再看那婆子手上沾了鲜红的血,顿时魂飞魄散! 她没想到唐枚真会做得出来,竟然割伤她的脸呢!这脸何等重要,要是破相了,再好的人家都没得嫁了。 她哇哇大哭,不停的咒骂唐枚。 “再给她一刀。”唐枚淡淡道。 唐英浑身一颤,终于再也不敢隐瞒了,尖叫道,“是我硬拉着哥哥去的,可也是你们府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又叫我去那条路,你有本事去找她们,专找我干什么呢?你疯了的,一会儿叫我娘晓得,有你的好看!” “是哪个叫你去的?府里的谁?”唐枚追问。 “我不知道,反正是个婆子。” “长什么样?你怎么就信了她,没什么凭证吗?” 唐英怔了怔,没有立刻回答,她还真就是信了那个陌生的婆子,大概是鬼迷心窍,就想哥哥做了侯府的女婿,将来前途无量,一点不差唐枚的风光。 “猪脑子!”唐枚忍不住骂了一句。 外头柳氏已经赶了过来,见到刘妈妈守在门口,喝道,“干什么呢,快开门!” “二太太恕罪,这门不能开。”刘妈妈口气坚定。 柳氏被气得倒仰,质问道,“这是我家,怎么就不能开门了?英儿。你倒是说个话,你到底怎么样了?” 唐英一听柳氏的声音,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哭叫道。“娘,那疯子拿刀剐我的脸呢!娘,我的脸破了,你快来救我啊!” 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柳氏一阵心颤,忙急的扑上前去。 可刘妈妈一人守门,万人莫开。 柳氏急得不行了,此时也顾不得两家的情面。叫屋子里的丫环婆子冲上去,一定要把门撞开。 刘妈妈见一个摔一个,又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帮忙,很快那些人就倒了一地。 “不中用的东西!”柳氏气得直骂,她想了想,柔声对里面的唐枚说道,“枚儿啊,她好歹是你堂妹。就算有什么不对的,也要好好说啊,你把她关起来像个什么样子呢?传出去也不好。你听二婶的,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啊?” 唐枚置若罔闻,只顾问唐英,想从里面得到一点线索。 这当儿,张氏来了。 见到院子里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 “哎哟,这是怎么了?” 柳氏一见张氏就哭了起来,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大嫂。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自问待枚儿也不错,有什么好的总也记着她,可你瞧她居然把英儿关在房里,还拿刀刮她的脸,也不给我进去,叫刘妈妈守着。还打我院子里的人。大嫂,你说说,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她了?” 张氏一听非同小可,忙冲屋里头道,“枚儿,你还不把门开了!”说着就往前走。 刘妈妈从来都听张氏的话,眼见她来了,倒是不敢动手,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还不让开?”见刘妈妈虽然退了,但还是挡着门,张氏就冷下了脸色。 刘妈妈委屈道,“太太……”这张氏跟唐枚都是她的主子,真是左右为难。 这时门却自个儿开了,唐枚立在门口,叫了声娘。 柳氏几步就冲了进去,一见唐英脸上果然有血,差点晕倒。 唐英一身的汗,眼睛都直愣愣的。 “这,这……”张氏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瞪着唐枚,像是一点儿也不认识她。 唐枚笑了笑,“是猪血,二婶,叫人擦干净就好了。” 唐英一听,知道被她耍了,扑的就吐了口血出来。 柳氏急的不行,那唐英是不能受气的,当下忙去请大夫。 “哎,你怎么……”张氏见唐枚没有真的割伤唐英,本是松了口气,可见唐英却被气得吐血了,又内疚起来,“你有话不能坐下说么,怎好去吓人?你堂妹的身体情况你不是不晓得,你二婶一直当心的好好的,今儿却被你,哎,你怎么不先同我说……” 也不是第一次见唐英咳血,可她年纪轻,咳两次才不会死呢,就当给她得个教训。 唐枚淡淡道,“娘现在还为她说话?她刚才都承认了,就是她故意坏了若琳的名声的。” 张氏讶然,忙拉住她小声道,“她真承认了?” “还能有假?” “这孩子真做得出来!”张氏皱起了眉。 见院子里一片混乱,二人就去了正屋那里坐着,事情弄到这一步,两家也许是该坐下好好谈一下了。 请来的是钟镜香,惯来是他看的。 钟镜香开了方子,只叫唐英修养几日就好了,也别提别的。 柳氏就放下心来,送走大夫后,脸色冰冷的来到正屋,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唐枚看。 张氏知道柳氏的心情,哪个母亲不疼女儿呢,便道,“枚儿是一时情急,才用了这个法子。” 明明是柳氏教导不善,才叫唐英做出这等事,唐枚冷声道,“我没做错,倘若像娘那样好声好气,她岂会老实的交代出来?二婶,刚才堂妹也承认了,这事是她一手设计的,什么救人,全是她设计好了的,要不是她答应那婆子来演一场戏,若琳就不会被人撞了摔下去。二婶,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她全无一点晚辈对长辈的样子,语气极为严厉,透出了威压之气,像是个侯爷夫人了。 柳氏本是要开口训斥几句的,倒是说不出来了,可到底不甘心,眯了眼道,“就算她做错了,你拿刀吓人就是对的了?” “是我错了,这原是二婶应该做的,不该我来审问她。”唐枚轻嗤一声。 那是在说她不尽母亲的本份,柳氏嘴角抽搐了两下。 看唐枚实在太没礼貌,到底也不是柳氏的错,张氏拉了下她的手,斥道,“枚儿,你怎么同你二婶说话的?还不认个错?” 论亲情,她是侄女没错,可论官场品级,柳氏还得叫她声夫人,唐枚坐着没动。 柳氏咬了牙道,“哪里能让侯爷夫人来认错,大嫂,今日的事就罢了,是英儿做错事,我这个做娘的也没有教育好,委实是我失职,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管着英儿的,还请大嫂放心。大嫂来这一趟也累着了,还请先回去休息罢。” 张氏知道柳氏的心里不好过,见她有送客的意思,当下就看了唐枚一眼。 可唐枚哪里会走,唐英只是承认错误了,可却没有一个反悔的态度,这就完了吗?什么惩罚都没有?她冷笑道,“若是堂妹被人生生毁了名声,连说好的亲事也没了,不知二婶作何他想?” “什么,三小姐同那贺家……”张氏一惊。 “是,已经不好嫁去贺家了。”唐枚看着柳氏,“二婶,难道堂妹不应该同人解释清楚吗?” 柳氏变了脸色,“难道你要她站出来说清楚?” “二婶也怕堂妹的名声坏了?” 柳氏闭口不言。 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为了给哥哥找个好媳妇,设计害人,这传开了,哪里还会有人肯娶她? “既然二婶知道其中的厉害,我也不为难二婶,名声这东西就跟水一样,泼出去了,污了,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收回。那贺家原本咱们府也不放在眼里的,不成就不成了,可堂妹犯的错却令人发指,她要是不来府里跟若琳道歉,我不会饶了她的!” 柳氏像是挣扎了一会儿,才道,“到底她同你是堂姐妹!” 言下之意,那边只是姑嫂。 唐枚哼了声,“她若是真把当我堂姐就不会做下这种事。” “枚儿……”张氏还是怕闹得太僵,毕竟是一家人,她同柳氏惯来也是好的,可唐枚今日却一次又一次给柳氏难堪,还把家里的下人打成这样,她免不了要打圆场,但也不好叫女儿白费功夫,就道,“要不等过两日再说,等英儿身体好了再去道歉。” “过两日?她明日就得来道歉!”唐枚并不退步。 正说着呢,就听外头一个声音道,“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你那小姑既然都被咱们旭儿背过了,你不如就成就了这门好事,没听外头怎么讲呢?什么话儿都有,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不如就嫁进来,不好吗?” 却是唐士昌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唐旭。 他们二人回来已经听人讲了来龙去脉,唐士昌就急吼吼的跑了来。 唐旭忙道,“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说?” 唐士昌一瞪眼,“怎么就不能这么说?你可是好心救了她小姑,就是英儿设计的,也是与你无干罢?说出来还是一桩巧事呢,佳人才子,哪里不好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等你们一成亲,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枚儿,你说是不是?到时候两家就是亲上加亲,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真是打得好算盘,看来唐士昌也很想同侯府结亲么,难怪柳氏也一直偏袒唐英,莫非他们都是事先知道的不成? 谢谢书友110302104537730的粉红票票~~ 第204章 道歉(一) 唐枚不怒反笑,“二叔,你是在开玩笑吗?” 唐士昌皱起了眉,“谁跟你开玩笑?这难道不是好事?咱们旭儿顶天立地,没有什么好愧疚的,又是这么年轻的庶吉士,难道配不上你的小姑?” 唐旭尴尬不已,冲唐枚鞠了一躬,“二堂姐,是我不对,当日委实应该想的仔细些,如今能有什么弥补的,我都愿意去做。至于家父说的,你大可不必理会。”最近闹得满城风雨,就是在翰林院,都有人故意说了取笑他呢,可想而见,那三小姐如今的处境。 当时就不应该听妹妹的话,就该再等一等,等另外一个丫环喊人来就好了,怎么自己就上了当? 唐士昌火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这混小子说什么呢?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好啊,你翅膀硬了啊,连你老父都不摆在眼里了!” “哎哟,你打儿子干什么?”柳氏忙道,“旭儿说的也没错,什么娶不娶,咱们没存这个心,只是救人而已,现在却被人说成别有用心,早知道,旭儿你就该袖手旁观!插这个手干什么呢?别人只当咱们只想高攀!” 唐枚听了眉梢一挑,竟然还怪在她头上来了? 唐英犯的错视而不见还是怎么的? “二婶,堂弟是什么人,我很明白,我一点儿也不怪他,但这事是因堂妹而起,总得有个说法罢?” “她一个小孩子受了别人误导,做错了事情,我自会教导她的。”柳氏并不看唐枚。冲张氏道,“大嫂,你来做个证,我可不是为英儿开脱。这孩子从来就性子莽撞,你们不是不知道,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好。我也承认。” 性子不好做错事就能被原谅了么?唐枚扬起下颌道,“她明儿必须来一趟侯府。” “她都被气得吐血了,还能到处走吗?”柳氏还是只对张氏说,知道她心软,就只盯着她一个人。 “娘,若琳因为此事名声都毁了,将来还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这一辈子的事,堂妹不该去道歉?老夫人都不知道多着急,要不我能来?”唐枚看向张氏,就光柳氏会拉拢母亲吗?她可是张氏的女儿! 张氏左右为难,可到底还是更偏向唐枚一些。一来。唐枚嫁入了侯府,现今小姑是被她的堂妹所害,那边追究起来,她在府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二来,也确实是唐英的错,怎么也不该要让唐枚来承担的。 她想了想道,“二弟妹,就让英儿去一趟吧,那件事实在做得太错了。那三小姐多好的人,怎么能这样害人家?好好的亲事都没了,你也是母亲,要是英儿这样,准是要恨透那个人的,老夫人那里。你也该去见见。” 柳氏一愣。 不等她说话,唐士昌却道,“去就去呗,我也去,正好我也有话跟老夫人讲。” 唐枚顿时一头黑线,不用说,唐士昌肯定是要去同老夫人提到把苏若琳嫁给唐旭,这不就是承认二人私下相会么? “二叔,你不用去。”她淡淡道,“别的话不用多说。” “好啊,你是侯爷夫人了,尾巴翘上天了是吧?你二叔我说个话你都要打岔?”唐士昌很不高兴,“大嫂,你倒是看呢,她还像个晚辈么?把咱们英儿吓了不说,家里弄得一团糟,如今还不准我去侯府,她把咱们家当什么呢?就是大哥,都不会这样!” “是堂妹错在先,要是她明儿不来,我不会罢休的,散播个消息而已,我手下人多得是!”唐枚拉着张氏道,“娘,天色也晚了,我还要赶着回去。” “你去吧,这里我来同你二叔二婶说。”张氏拍拍她的手。 唐枚再也不看屋里人一眼,转身就走了。 “这,这……”唐士昌指着她背影,“怎么这么没礼貌!” 而柳氏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并不立刻说话,她知道这件事是不好解决的了,唐枚这个侄女能有今日这样的光景,她有多少心智心机,柳氏很清楚,当下便对张氏道,“要不大嫂再去劝下枚儿罢?弄僵了到底不好,英儿有错,可是他们府里的人也有错,怎么也该从那儿找的。” 张氏摇摇头,“枚儿定下的主意我哪里劝得了,你刚才也瞧见了,她那个法子都使得出来,可见那边是逼得紧了。二弟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带英儿去一趟吧!” “大嫂,英儿要是真去了,她以后可怎么……” 这种时候,难道还只顾着自己女儿吗?那三小姐的亲事都被毁了,张氏有些生气了,“二弟妹,苏三小姐难道就不是家人手上的宝贝?你怎么能不考虑下她的情况?英儿已经吃过药,明日定能走的,再说,不也有轿子的么,她不顾身体去侯府道歉,老夫人跟三小姐指不定能更加容易的原谅她。” 柳氏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以为张氏会心软答应,可没想到却强硬起来,就朝唐士昌看了眼。 唐士昌哼了声,“多大点事,大嫂,不就是被个男人背了么?叫她嫁过来,可不是正好?弄得那么麻烦!就是去说清楚了又如何?那些人就不讲了?多此一举!” 那两夫妇都有偏袒的意思,张氏正色道,“我言尽于此,枚儿说了,英儿不去,以后后悔也来不及,这外面传的事情可要换一换了。” 这二房都是靠着大房的,就算以后唐旭有出息,可谁也说不准哪日就要用上唐士宁或者苏豫,树大好乘凉,这个道理谁都懂,柳氏自然更懂,不然多年来,不会同张氏的感情处的那么好,就软了下来,说道,“那明儿我就带着英儿去,大嫂,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张氏看她一眼,点点头,“那我走了,你明儿可要记得。” 等她一走,柳氏就气得摔了个白瓷杯子。 “那疯丫头真是不成体统了,以前待我客客气气的,只这一桩事,就把咱们一家当成外人,难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 唐旭叹口气,“也怪不得二堂姐,确实是妹妹的错,可惜我竟不知道,不然也早叫她去道歉了。” “还在说道歉?”唐士昌都不知道他的脑袋怎么长的,恨铁不成的钢道,“那三小姐哪里不好了?你还抓住这个机会娶了她!没见你那二堂姐耀武扬威的,你要是也做了侯府的女婿,将来青云直上,咱们家还不是风光无限?要我说,你明儿也去。” 就是有这个念头,又哪里好露出来,只会令人生厌,柳氏听着皱了皱眉。 “我不去,已经有误会了,再被别人瞧见,更说不清楚了。”唐旭道,“我去看看妹妹。”说罢就出了门口。 唐士昌气得摸着自己的胡子,“真是一点不知道好歹,你倒是说说他呢!你看其他那些小姐也没个合适的,挑来挑去都不太好,我听说那三小姐可是有貌有才,又是侯府的,正合心意,咱们明儿去,趁机就提一提。” 真提了,不得把那老夫人气得打人,把他们一家都赶出来?柳氏哭笑不得,但也懒得同唐士昌讲其中的道理。这个家,都是她一手操持,唐士昌只知道考举人,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事情的缓急,脾气又坏,什么事做得成的?真要叫他去了,肯定坏事。 柳氏道,“明儿还是我跟英儿去,他们家就一个老夫人,老太爷早就没了,你去也不合适,都是女眷,真要讲什么还得另约个时间,同他们二老爷三老爷讲,你就不要掺和明儿那事了。” 唐士昌听了觉得也对,就点点头,“不过真要同他们道歉?” 道歉就表示唐英真的做了这种龌蹉事,柳氏原也不想,可唐枚既然逼唐英说了出来,再死不承认,也许两家的关系就真的要坏了。 说到底就是女儿沉不住气,其实要把唐旭跟苏若琳促成了本也不是难事,可她却瞒着自己,被人当一颗棋子耍来耍去,最后弄成这个结果! 真是个不长脑子的孩子啊! 柳氏摇了摇头,“也只能这样了。” 却说唐枚回侯府的途中,正听刘妈妈讲话。 “堂小姐只负责把堂少爷带出来,那传言却不是她弄的,看来其他的全是府中的人做的了。”刘妈妈皱着眉头,想来想去,“那婆子的样貌那么奇怪,左脸上有块黑斑,照理说应该很容易记住的,可怎么就记不起来呢,难道是什么粗使婆子?” “真有就好了,肯定是假的。”唐枚挑眉道,“就是弄个黑斑在脸上,叫她只记得那个,旁的五官一样不记得。” “原来是这样!”刘妈妈拍手道,“真真狡猾,还乔装打扮了的,那可就不好找了。” 那设计的人也是心思重,什么都想好了,不止要坏苏若琳的名声,还把她给牵扯到其中。要不是这次她有喜,老夫人对她很是怀有希冀,此事能不怪她?那可全是她的亲戚啊! 明天上重磅推,这三天一天两更是保证的,也可能一天三更~~ 第205章 道歉(二) 到了府里,天色已是全黑了,晓月一直候在门口,见她们回了,忙打起通亮的灯笼来。 唐枚自然是先要去跟老夫人请安的。 见她安然无恙,老夫人也放了心,如今再大的事也比不过她的肚子,就算真是唐枚的亲戚设计害的苏若琳,老夫人也不好怪她,怕她受气了,影响到胎儿。故而这次唐枚要回去,老夫人本也不肯,后来是考虑到她在府里也是难以安心,这才让她回的。 “我问过堂妹了,这事另有隐情。”唐枚欲道出真相。 老夫人没想到她直接就要说出来,顿时就怔了怔。 屋里几个丫环也看了过来。 江妈妈觉得事关重大,就叫她们都退了出去,自个儿贴着门立着。 “哦?你堂妹承认了?”老夫人声音沉下几分。 唐枚点点头,“说是府里有人去告诉她的,又定下了计策,如何做如何做,我那堂妹脑子不太清醒,就信了,不过后来的事倒是与她无关,全是别人准备好的。至于我堂弟,他完全蒙在鼓里,确实是出于好意。” 老夫人听了半响都没有说话。 唐枚愧疚道,“是我害了若琳,要是早些防备也不至于如此。” “哪里关你的事,你真有心隐瞒,也不至于耿耿于怀,这节骨眼上还出去,我是信你的。”老夫人看着她,“你跟若琳虽是姑嫂,可情同姐妹,我很清楚。你护着她的很,哪里舍得会害她呢?” 老夫人说的一点没错,唐枚眼角不由湿润起来。 “你出去一趟也累了,先回去歇着。这事明儿再说。”老夫人又道。 是怕她累了。唐枚便同老夫人告辞走了。 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老夫人一直在转着手里的念珠,什么人也不叫进来,也不喝水,也不动,像个木雕似的。 那样子有些怕人,即便是江妈妈,都不敢上来劝。 然后,那串念珠就突然崩坏了。拇指大的黑檀木珠子滚了一地。 “老夫人……”江妈妈终于忍不住道,“老夫人小心身体。” 老夫人冷笑一声,“我就是一直在小心身体。那些人就越发不知轻重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骨肉相残,都做得出来!” 江妈妈也不知道老夫人在说谁,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老夫人,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未必就是府里的人……” “三丫头也不知招谁惹谁了,出了那么多的事,上回撞了脑袋是一桩,那凤钗的事又是一桩。如今跟贺家又是一桩!”老夫人脸色铁青,“这是在欺负大房没有人了?他们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太婆呢!真是岂有此理!你去把老二,老三,还有他们的媳妇都叫过来!” 江妈妈忙就叫人去请了。 二房那里。牛氏正在。不过苏宗庆不在。 “老夫人叫我们去?”牛氏奇怪道,“好好的什么事呢?” “不知道。二老爷人呢?老夫人一定也要见到二老爷的。”传话的人道。 牛氏就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走,我找着他了一起过来,你同老夫人说一声。” 传话的答应一声就走了。 “你们都没见着老爷?”牛氏朝身边几个人问道。 “没有。”一个个都答。 倒是有个婆子犹豫了下,“好像见到老爷的,去西边了,乌起抹黑的,也瞧不清楚。” 西边有个跨院,本来住着苏宗庆的一个姨娘,长得如花似玉,不过有一日不知怎么的就摔在了满是碎瓷器的地上,一张脸就毁了,没多久便在屋里悬粱自尽了。那院子空了下来,甚少有人去,牛氏想着要把它铲平重新筑一个出来,可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一直不得空。 听到去了那边,牛氏就皱起了眉,对一个小丫环道,“你去看看。” 小丫环抖抖索索的,也不敢说不去,只得打了灯笼去瞧。 听到有声音,苏宗庆提着裤子就从秀水身上爬了起来。 “老爷怕什么呢?”秀水娇声笑道,“这边向来没人的,老爷只管舒服就是了。” “有声音。”苏宗庆一把捂住她的嘴,定晴一看,果然见远处有亮光,他忙低声道,“你快点走。”说着就朝墙角挪去,那里有个矮墙,翻过去就能从小路绕到大道上,装得好像是从另外一边来的,他熟练的很。 秀水鄙视的撇了撇嘴,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也躲开了。 小丫环自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苏宗庆一摇三摆的从正门那里回来,牛氏瞧见他,就瞪了那婆子一眼,“什么眼神!” “快去娘那里,有事呢。”牛氏一拉苏宗庆,快步往老夫人那里去了。 三房苏宗成夫妇已经在了,老夫人端端正正的坐着,神色极为严肃。 “哎哟,三弟,三弟妹也在啊。”牛氏瞧了一眼,笑道,“娘,到底啥事啊?这么晚叫着我们来?” 杨氏看了看她,嘴唇紧抿着,脸色沉静的很。 看来是什么大事,牛氏也不敢说话了,忙乖乖的坐好。 “我今儿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三丫头的事,你们知道什么最好老老实实讲!”老夫人慢慢开了口,“我知道你们心知肚明,别给我打马虎眼,老二,老二媳妇,你们先说。”又看了一眼苏宗成,杨氏,“一会儿就轮到你们。” 牛氏傻掉了,惊呼一声道,“娘啊,怎么会关我们的事呢?这明明是枚儿她堂弟做下的好事,咱们可事先一点不知道!” “是啊,是啊,娘。您糊涂了?三丫头是咱们的侄女,咱们岂会害她?要害也是外人害她呀!”苏宗庆也一叠声的说道,“娘是听了谁说的话了,竟然怀疑到我们身上?” 老夫人哼了一声。看向苏宗成跟杨氏。“你们讲。” 苏宗成话一向不多的,只道,“不知道娘要听什么,儿子总归没做。” 杨氏一时没回答,神色犹豫。 牛氏急不可耐,指着她道,“难道是你做的?好啊,我就说么,难怪外头传得到处都是。肯定是你做的,不就是怕三丫头做了王妃,二丫头做不成么?要说这府里。也就你跟枚儿才有可能,枚儿那是成全她堂弟,你是成全二丫头呢!娘,你看看,她都承认了,叫枚儿来,她准得也要承认。” 老夫人一拍桌子,“你给我闭嘴!” 牛氏吓得一激灵。 “妙竹,你说,干什么吞吞吐吐的?”老夫人盯着杨氏。 杨氏叹口气。“儿媳知道娘伤心,可儿媳不知怎么讲,三丫头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是有人害她,可到底是谁害的。又不知道。儿媳是因为不能给娘分忧,实在愧疚万分!” 啊呸。这时候还想着讨好老夫人,牛氏听得直泛酸水。 老夫人并不为所动,冷冷道,“你们都推得一干二净了?” “不是咱们做的,又怎么承认?”苏宗成皱着眉道,“娘您今儿怎么了?怎么尽要往咱们身上泼脏水呢?咱们这样的家里,能出这种事?” 牛氏眼睛转来转去,忽地叫道,“哦,是不是枚儿说什么了?她才从娘家回来,一定知道她那堂妹堂弟的事了,难不成是要把责任推到咱们的身上?哎哟,这可真是冤了!娘,再怎样,这事儿可是那边做出来的,名声也是他们毁的,咱们可什么都没干!三丫头是倒霉,认贼做嫂子!” 看她说得太明目张胆,苏宗庆忙伸手拉了拉她,冲老夫人道,“听她这嘴胡说,娘,这事过去了也就好了,娘不要生气,三丫头要嫁什么样的人家不好嫁呢?我明儿就去给她找门好亲事,包在我身上了!” 还给她找好姻缘?自家女儿还不知怎么着落呢,牛氏瞪了苏宗庆一眼。 老夫人一个个看过去,这一个两个都只知道推脱,实在太令人失望! 看来也只有找到证据,才能叫他们老实了! “我今日给你们机会了,以后别怪我这个做娘的心狠,你们都出去罢。”老夫人冷冷道。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娘,不是我们不想说,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啊!”苏宗庆委屈道。 杨氏也看着老夫人。 牛氏却撇着嘴,低声不满的嘟囔。 老夫人不再理他们,转身去了里间。 江妈妈送他们出去。 杨氏最后一个走,抓住江妈妈的手道,“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问这些?若琳可是咱们的侄女,能对她这样?还是娘找了什么证据呢?真是叫人担心啊!妈妈,你可要服侍好娘,千万不要操劳了,三丫头再怎么样也还好好的呢。” 江妈妈嘴巴自是紧的,“老夫人也是关心你们才问问,没别的。” 杨氏就点了点头走了。 刘妈妈探得消息回来,小声道,“叫了他们都去,除了大夫人跟少爷小姐们。” 冯氏虽说不是苏若琳的亲生母亲,但到底是大房的人,老夫人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没叫她也是正常的,唐枚听了道,“后来呢?” “好像没问出什么,几个人好好的又出来了,也没听摔东西什么的。” 唐枚也在意料之中,哪里好这么问出来的。 “问不出来,只好自己查了,可这得怎么查呢?那婆子的样子堂小姐也说不清楚,长相不知道,肯定不好找,至于那些在外头传消息的,还不是抓不到人?都是道听途说,越传越乱的。” 唐枚沉吟一声,“确实查不出来,也只好引蛇出洞了。” 谢谢小宝丽水的粉红票,醉舞清影,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206章 道歉(三) “怎么引?”刘妈妈眼睛一亮,摩拳擦掌,这要被她逮找了,一定一顿好打! “那人要害若琳,肯定是因为她的婚事,不想叫她嫁个好人家,其实二房三房都有可能。” 刘妈妈一拍拳头,咬牙切齿道,“我看必定是二房,二夫人本来就很讨厌咱们这边的人,现在四小姐弄成这样,她更是不好受了,夫人你又有喜了,她眼见夫人得老夫人的喜欢,能不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加上他们家钱又多,雇人去散播消息不难。” 牛氏的钱财是足够的,只不过,她却是个粗心的,不然不会让苏若琪成功离家出走,自家相公又瞒着她跟丫环勾搭,论到谨慎,却不如三房的人,所以刘妈妈说的,唐枚并不赞成。 可就此认定说一定是三房做的,也不行。 一切还得讲证据。 晚上,唐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对策,弄到很晚才睡着。 因不用去请安,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屋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刘妈妈打开门,就见晓月提着鸟笼子进来。 那只铺子白送的花鹩哥一个劲的喊“夫人早安,夫人早生贵子”!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如今天儿冷,这里有好多炭盆烤的热烘烘的,这鸟儿也怕冷,把它带到温暖的地方,它高兴的很,就会说些讨好人的话。 唐枚拿了红玉剥的瓜子仁喂它。 “这鸟儿可坏哩,奴婢一带它出去,它就张嘴咬人,就想留在这儿,嘴里墨迹墨迹的也不知道在讲什么。”晓月撇嘴道,“真是臭德行,当自个儿是鸟小姐呢,就想待在大屋子里!” 唐枚刚喝了一口的茶差点喷出来,“鸟小姐?”又看看那鸟儿。“那就留这儿罢,晚上不吵也没什么。” 那鸟儿像听懂了,连扇了两下翅膀。 “红玉,你最近就别来了。都快过年了,你跟你相公也要准备准备的罢?”唐枚又对红玉道,“等过完年再来,姚妈妈就你一个媳妇儿,还得靠着你那,那边若琳还少不了她在旁边照顾,家里的事你就多注意点儿。” 红玉确实也忙。大过年的总要烧些好菜屯着,又要屋子前后打扫干净,衣服被子什么的都要重新洗一遍,听了就点点头。 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芝兰在外面道,“二太太跟堂小姐来了。” 唐枚脸色一凝,站了起来。 今儿的天,北风刮得呼呼响。走到半路,就见鹅毛般的雪花飘了下来。 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的农田会有一个好收成。 刘妈妈的手更紧了些。小心翼翼的扶着唐枚,生怕她踩滑摔了一跤。 老夫人的屋子里,唐英正跪在那里,泪流满面。 唐枚第一眼瞧见,当真是吃了一惊。 柳氏诸多推脱,给唐英掩饰,没想到一旦承认下来,却是一点也不手软,竟然叫唐英跪下来认错,什么废话都不讲一句。 这样子。老夫人自然觉得她是真心的,看在唐枚的面子上,到底也不好怎么样,一个小姑娘,跪也跪了,道歉也道歉了。还能如何?加上苏若琳也在旁边求情,就叫唐英起来。 “我家女儿不懂事,见着三小姐才貌双全,就想着为她哥哥……入了邪了,被人一教唆,样样都听。”柳氏痛心疾首,“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管好,她从小就鲁莽,没什么心眼,我就放着她去了,那日又是听她说要去上香,我哪里想那么多,是我们一家子对不起三小姐!” 柳氏又拉着唐英给苏若琳道歉。 见到唐枚来,她们脚步顿了一顿。 “祖母。”唐枚上来行了礼,深深的看了柳氏母女俩一眼。 柳氏只叫唐英给苏若琳赔罪。 老夫人都没说什么,苏若琳又岂会多言,更何况,她同唐枚这般好,也不会为难唐英,就叫她不必自责,这事过去就算了。 “明儿我再带英儿去冯家那里……”柳氏愧疚道,“总不能因为这事就不成了,错全在我们,要是解释清楚了,三小姐也不至于被人冤枉。” 老夫人摆摆手,“不用,你们能来一趟,也是有勇气的,我们三丫头是运气不好!” 一席话说得二人低下了头。 出得门来,唐英狠狠揉了一下膝盖,那跪在地上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她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呢,那老夫人虽说原谅了她,可也跪了好久的。地上冰冷,老夫人的眼神落下来,就像刀子似的,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柳氏横了她一眼,低声,“揉什么,你是活该,惹出这种事!” “谁晓得会这样,只说叫哥哥背了三小姐,自会有办法的,我也不想……”唐英撅起了嘴,哪里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完全是要害三小姐! 柳氏叹口气,又摇摇头。 唐英小声道,“不过三小姐现在……还能嫁给哥哥吗?反正不也没人要她了么?” “你给我闭嘴。”柳氏一把捂住她的口,“也不看看在哪儿呢!” 唐英一耸肩,“那回去再说罢。” 二人急匆匆的就走了。 唐枚同苏若琳一路回去,雪越下越大,待到进了屋子,地面上已经堆叠了厚厚一层雪。 丫环们把暖炉换了新填好的炭又交到她们俩手上。 “你刚才应该狠狠抽一下我堂妹的耳光,这才对。”唐枚挑起眉,捏着海棠暖炉下方垂下来的流苏,她真不想看到苏若琳这么轻易就饶过了唐英,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却真真是叫人厌恶,明明当初是她设计的圈套,却非要用刀吓唬才肯说出真相,一点儿都没有良心! 苏若琳轻叹口气,“连祖母都没怎么样,我又怎好打她?罢了,也是我自己没有注意。”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寂。 难怪哥哥总说人心叵测,叫她不要相信别人。果真是防不胜防,即便她都要嫁去贺家了,与那武王府毫无关联,仍是要遭遇这些事。 而且。不管是府里的,还是外头的,都并不想放过她。 唐枚默然,她并不是想让苏若琳伤心,只是有些道理却不得不让她明白,“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太好了。论样貌不逊于任何人,论身份,又是嫡女,还有个侯爷哥哥,又有才华,谁不嫉妒你?要防备的自然也就多了。” 苏若琳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忽地道。“哥哥小的时候被人推了掉在池子里,那会儿西苑有个池子刚造好,底下铺了大块的云石。哥哥差点流血而死。幸好那日许家老爷过来做客,带了许大哥来,他看到了哥哥,叫人救了他。” 没想到苏豫经历过这种事,唐枚心里一震,怪不得他那么抵触苏若琳嫁入王府…… “哥哥自己没同我提过,我也一直不信是家里人所为,只当是哥哥不小心。”苏若琳苦笑了下,“后来我撞破了脑袋,只是放放风筝。我就差点丢了命,大嫂,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么?”她摇摇头,“可就算知道,咱们也是一家人,祖母不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么?说出来了。家就没了。”她眼睛晶亮,直视着唐枚,“我不想祖母,哥哥或者大嫂因为我的事而难做。” “你真是傻!”唐枚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家不家的?咱们在一起才是家,你要是被人害了,那就不是家!” 苏若琳咬紧了唇。 “你倒是说呢,放风筝的时候,到底谁推的你?这次又是谁叫你去看后山的竹子的?”唐枚追问道。 姚妈妈见状叹了口气,“小姐不说,老奴说,老奴也是猜的,放风筝那次是四小姐罢?” 苏若琳嘴角动了动,没有否认。 “不过看竹子那是小姐的习惯了,每次去天清寺都会看一看,府里无人不知。”姚妈妈为难了,“这倒是不好猜了,哎,这些个人也是心狠,撞得那么重,可见也不管小姐死活的!小姐是运气好,只是晕了,要是再重些……” 严重的话,死了当然更不能挡着人的道了!唐枚哼了一声,“我早晚逮到他们!若琳,你不要再犯傻了,知道吗?你要是出了点事,你哥哥怎么办,我怎么办?还有你未出生的小侄子你都见不着了!你不后悔?” “后悔!”苏若琳忙道。 “那以后可小心些了?” “一定。”苏若琳重重得点了下头。 姚妈妈也忙道,“以后再有什么事儿,我都叫绮罗去做,别的不管了,反正就待在她身边。” 唐枚瞧瞧她,忽地啧的一声,“哎,你们这不行,得要几个会武功的,你看刘妈妈多让人放心,来几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要不,妈妈,你挑几个年纪还小的跟着刘妈妈学几手?反正自己防身也好的么,以后带出去又能化解危机。” “这个法子不错!”姚妈妈一口答应。 结果第二日,姚妈妈就找了四个小丫头来,都是还没有留头的,才十岁左右,但都是家生子,看起来也不是瘦弱的。 刘妈妈听说自己要收徒弟,兴奋的不得了,她还没有教授过别人武功呢。 “妈妈,这得要学多久才行呢?”唐枚立在门口问。 几个婆子拿着铁铲在铲门前的雪,很快就弄出来一块空地。 “至少学四五年。”刘妈妈道。 唐枚抽了下嘴角,这得等到什么时候,还指望着保护苏若琳呢!她想了想道,“简单些的呢?” “简单的好学,不过她们这小身板学了有什么用?使力气也打不动人啊,得要年纪大些的,那个学半年就成了,起码对付一个成年男人不成问题!”刘妈妈保证道,一边就嘿嘿嘿的打了一套拳,虎虎生风,叫几个小丫头都看呆了。 “那换两个来。”唐枚叫绿翠把其中两个小丫头领了回去换两个年级大些的来。 第207章 娶妻 不一会儿,绿翠就带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妇人来了。 都是配了人,生过娃的娘子,长得很是高壮,像是以前专门做粗活的。 刘妈妈看看她们,很满意,“来,跟我先扎马步。” 她带着那四个人就练开了。 两个小丫头年纪小,现在开始学,等几年之后就是一代高手,唐枚心想,时间虽然久了些,可总也会派上用场的,那两个娘子就只能成为一般般的高手了,将就着用,总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丫环好,叫人放心吧? 春芬跟晓月几个闲着无事,也跟在后头随着刘妈妈扎马步。 唐枚笑着看了会儿,转身去房里逗鸟玩儿。 冯氏带着苏炎来串门,看到院子里一派热闹,不由笑道,“哎哟,你这里是要开武馆那?” “她们在家里学着玩儿,出去就得护着主子。”唐枚回过身,意有所指,“都是若琳身边的人。” 冯氏就叹了口气,担忧道,“若琳她怎么样呢?我怕她烦心,也没去看她。” 唐枚没有答,看苏炎好奇的盯着刘妈妈几个看,蹲下来摸摸苏炎的头,笑着道,“你也跟着去学学?可好玩呢,叫刘妈妈胸口碎大石给你看!” “胸口碎大石是什么东西?”苏炎瞪圆了眼睛。 冯氏忍不住笑了,“你尽跟他说些稀奇的,刘妈妈能胸口碎大石?” “娘,你也知道?”苏炎又盯着冯氏看。 冯氏绷不住,扑哧一声。“哎,看给你大嫂胡扯的,炎儿,那是杂耍。有人学了武功。能用胸把大石头砸了呢,刘妈妈可没有这个本事,别听你大嫂说的,一会儿叫刘妈妈生气,知道不?去玩罢,我跟你大嫂说话呢。”拍拍他,叫一个丫环领着苏炎出去了。 唐枚眨了眨眼睛。 冯氏指指她肚子,“你也是要当娘的了,以后看你怎么教孩子!你当我想对炎儿那么严厉?不严。教不好,看二房那修儿。”她不屑的撇了下嘴。 “儿孙自有儿孙福,想那么多呢。”唐枚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点心吃。 冯氏往前探了探身子,“那事儿,到底谁做的?我听说你二婶跟堂妹来了一趟,真是她们?” “还有府里的人,就是不知道是谁,我那堂妹跟猪似的被人耍了。” 冯氏想了想道,“我是觉得奇怪呢,若琳是要嫁去贺家的,又去不成武王府了,要害她做什么呢?莫不是那武王府改了主意。哪个就着急了?” “我看就是这样,可惜没有证据。” “是啊。”冯氏也没有法子。 唐枚笑了笑,“等过完年再说罢,反正这短时间内也兴不出什么事儿来。” “也是。”冯氏看着窗外,幽幽道。“过年又得忙好一会儿了。” “来。咱们下棋罢。”唐枚取出一个棋盘来。 冯氏顿时来了精神,她在棋艺上的造诣非同寻常。可惜嫁入侯府之后,再也没有一展所长的机会,还是唐枚有次随意问了,她才起了兴头。谁料一发不可收拾,她教会唐枚后,两人就能对弈了,一玩就是好半天。 当然,唐枚常常落败,可二人丝毫不觉得没意思,你来我往,尽是乐趣。 不知不觉,停了好一会儿的雪忽然又飘了下来。 这新年注定是要在大雪之中度过了。 ………………………………………… 因为苏修年后要成亲,所以府里格外的繁忙。 不等春联摘下,就又到处张灯结彩。 昨日彩礼已经送去了保定伯府,牛家财大气粗,牛氏给唯一的儿子准备的聘礼定然是极为丰厚的,听说一送到那里,饶是伯爵府的人都忍不住惊讶。那二夫人更是笑得满脸是花,表现出十二分的满意,牛氏知道后,得意洋洋,这几日走路都跟飘着似的。 可不幸的是,她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另一件事给气得差点吐血身亡。 那秀水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找到了老夫人那里,说自己有喜了,还叫老夫人做主,说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哪怕自个儿立即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牛氏当即就要拿刀砍人,要不是下人们拦着,秀水只怕身上得多几道口子了。 老夫人头痛不已,喝止她道,“马上是修儿的大喜日子,见了血光还能成吗?别说你是不是伤了人命,别人一旦传出去,那边听说了要退婚,你也没有法子!”老夫人虽然也不想维护苏宗庆,可时当却是不对,更何况,那秀水还怀了孩子,都两个月大了,弄死了可不是作孽? “娘,难道你是要我哑巴吃黄连,收了那贱人不成?”牛氏哪里肯听,一边狠狠的骂秀水,“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见人就脱裤子,你老娘养了你出来是叫你到处勾搭男人的?下作的贱货,你怎么不去风月楼当婊子的?” 一连串脏话从牛氏的嘴巴里冒出来,听得老夫人直皱眉头。 秀水则一句话也不反驳,只磕头认错。 “好了,你给我收敛下,我叫你来,是要你好好听着,这人先不说怎么处置,孩子是要生下来的,你也别委屈。”老夫人没好脸色,“老二这么大年纪就两个孩子,如今多一个是好事!” 她言下之意很明显,是说苏宗庆没有姨娘,子嗣太少! 牛氏气得抖个不止,“娘,三弟妹那还没儿子呢,你怎么不说?光挑着我一个软柿子捏,是不是?” “你说什么?”老夫人震怒,“你再说一句试试?” 牛氏虽然怕老夫人,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说娘偏心那!三弟妹都没儿子,也不见娘叫小叔去找个姨娘的么,怎么轮到我这里,倒怪我不给相公找女人了?我不服!这贱人休想如愿,我打不死她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倔起来跟条牛似的,老夫人啪的一拍桌子,“好,好,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明儿叫亲家夫人来,看她怎么说!” 又拿她娘亲来威胁,不就是想赶她回娘家么,牛氏恨得牙痒痒,却是不敢回话了。 “你先下去罢。”老夫人摆摆手。 牛氏凶狠的瞪了秀水一眼,不满的退了下去。 苏宗庆刚一到家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听说秀水有喜了,苏宗庆一张脸红成了枣子。 “儿媳妇再怎么不贤惠,她也是你娘子,你这样对得起她?什么人不好挑,要找她跟前的人?”老夫人一通骂,“一会儿回去给你媳妇好好认个错,千万别跟她吵起来,听到没有?这孩子既然有了,还是要生下来的,你媳妇肚子里的火气怎么发,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去解决!” 苏宗庆只得应了。 牛氏早就拿了菜刀等着苏宗庆回来了,见到他,嗷的一声就扑了过去。 一晚上,二房都没有消停。 第二日是休沐日,两人都没有来请安。 不过其他人心知肚明,也当做不知道,省得老夫人又生气。 直到苏修娶妻那日,苏宗庆脸上的伤疤都没有消掉,三道长长的痕迹从左脸划到右脸,后来用粉盖了上去,才看不太出来。 牛氏也没有过好脸色,看苏宗庆的时候,眼里全是要杀人的光芒。 当然,二人接受苏修跟保定伯府四小姐的跪拜礼时,还是要装得夫唱妇随,感情和睦的。 听到“送入洞房”四个字时,唐枚不由得想起那日成亲时,她也是这样握着红绸,被苏豫带着一步步走向了一个未知的命运。 虽然那命运到底如何,结局谁也不知,可至少,她活得还算快乐。 慢慢抚了抚尚未隆起的肚子,她嘴角微微翘了翘,但很快又有一抹忧愁浮现在了眼底。 一晃三个月过去,幽州一直未有消息传来。 他到底好不好呢? 有没有打败了铁军? 想了又想,鼻尖竟然有些酸疼。 “大嫂,你想哥哥了罢?”苏若琳上来,握住了她的手,“别担心,哥哥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我去天清寺求签,是上上签,哥哥一定会打胜战的!” 她不知道,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那日,她确实求了签,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支下下签,所以一直也没有告诉唐枚,只今日见她担心,才忍不住安慰,乃至于不惜撒谎,只希望她的大嫂可以安心。因为时日是有些久了,她也一样忧心不已,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唐枚果然笑了,“你怎么才告诉我,我也真应该去求个签的。” “出了那事,一时忘了。”苏若琳垂下眼帘。 “走,咱们去看新娘。”她笑着拉苏若琳往前走了。 苏修去前头敬酒,新娘保定伯府四小姐邱蓉正坐着同带来的其中两个丫环讲话。 跟所有的新娘一样,她也满是紧张,害怕,又有些期待,憧憬。 邱蓉不似大房的嫡女,她是二房所出,被二夫人养得心境平和,也不求什么,这辈子的心愿就是找个老老实实的男人成亲生子,所以苏修大抵还是符合她的希望的。 虽然没有多少才华,可家世不错,样貌尚可,也没听说有什么恶习,至于前途么,背后有两个这样的家族支持,并不需要她来担心这些。 “少夫人喝点热水罢?”丫环把茶盏递了过去。 门外一阵笑声传来,邱蓉抬头一看,就见两个女子携手走了进来,都是她曾见过的,一个是侯府的三小姐,还有一个就是她如今的大嫂,唐枚了。 第208章 明争暗斗 邱蓉忙站起来,屈膝行了个常礼。 那二人也礼貌的回了礼。 唐枚对邱蓉还是有些好感的,她看起来温婉大方,不似很有心计的样子,牛氏当初早就该选她,而不是之前的那个二小姐。 “你们倒比我们先来了。”门外又是一声笑,苏若瑾跟苏若瑶也来了。 而身为苏修亲妹妹的苏若琪却没有来。 几人又各自见礼。 “二嫂可不要拘束,肚子饿了吗?要是饿了,叫厨房传菜来。”苏若瑾笑着道,“二弟这儿的厨子手艺不错呢,炖汤是一绝,不过现在弄就晚了,听说得准备好几个时辰,又是放各种药材的,很补身体。” 那是十全大补汤吗,还放药材?唐枚倒是一点不了解苏修这边的情况,就往苏若瑾看了眼。 苏若瑾察觉到了,解释道,“有次四妹请我喝过的,我这才知道藏着这样一个厨子。” 提到四妹,邱蓉就往外面看了看。 苏修有一个亲妹妹,并且有些不利的传言,不过最近已经淡了,再没有人讨论,他们保定伯府就这一事也曾商量过,要不要与武阳侯府联姻。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听从了保定伯的意见,综合利弊,选择了结亲。 看邱蓉的神色,苏若瑾又笑道,“四妹身体有点儿不舒服,今儿可能不来了。” 邱蓉就有些担心的道,“要不要紧?” “应是不要紧的。” 苏若瑾这么答也是为了顾全邱蓉的面子,大嫂第一天嫁过来,该来的妹妹没有来,那是极不礼貌的,也是看轻这个嫂子,而若是因为身体原因,也就不会有人追究了。 唐枚适时的岔开话题,对一个丫环道。“炭盆里炭要没了,你快去多添一点。” “难怪有些冷。”苏若瑾道,“大雪到现在还没化干净,不知明儿可是好天。要是好天,咱们带二嫂四处去看看,这里好多地方,二嫂你都还没去过呢。” “那先说声劳烦了。”邱蓉没有不愿意的。 又略坐了坐,几人就告辞走了。 一出来,苏若瑾就握住了苏若琳的手,“我早先也没来看你。你不恼我罢?” 苏若琳摇摇头,“二姐说的什么话,我为什么要恼你?” 苏若瑾轻叹口气,“我不知跟你怎么讲,总觉得是我害你,要是那日在天清寺,我同你一起去看竹子可不就好了?我也带了两个丫环,总不至于不能扶住你。也就不会……都是我一时发懒,哎,如今说也是晚了。” 她说这些也不避开唐枚。 唐枚心道。不止晚,还毫无意义呢! “不关二姐的事,你也不用觉得愧疚。”苏若琳笑了笑,确实苏若瑾最近好几次见到她都吞吞吐吐的,也甚少过来。 “说出来我舒服多了。”苏若瑾放开手,“明儿咱们再一起说,天也晚了,大嫂,三妹,你们都快去休息罢。” 二人便也同她跟苏若瑶告别。 路边的雪早已被下人们拿铁铲堆到了两边。不过雪堆又厚又硬,晒了几日都没有消掉,变成了大块的冰坨子,被月光一照,反射出淡淡的冷光。 唐枚裹紧了狐皮大氅,仍然觉的冷得不得了。 虽说现在是春天了。可这倒春寒一点儿也不比冬天差。 “刚才二妹跟你说这些,你倒怎么想呢?”对苏若琳并不放心,唐枚决定要问问她的想法,是以刚一进屋就发问了。 苏若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那日是碰到二姐的,我说要去看竹子,她没有一起去。” “以往她可陪你去了?”唐枚再问。 苏若琳就抿了抿唇。 天清寺的那片竹林最是清幽的,跟自家的不一样,毕竟那里是真山真水,风景像画儿一般,人在其中都觉得舒服的很,她很是喜欢,而别的人也喜欢,所以每次去,她们都会结伴而行。可这次,苏若琪索性连寺庙都没有来,苏若瑶向来很随意,别人叫她,她就去,不去也就不去。 看她沉默的样子,唐枚就猜到了,冷笑了声道,“这么巧你去了就出事。” 是别人设计好了,知道她要去竹林,苏若琳手掌轻按在桌面上,“我知二姐有嫌疑,不过也不能确定。” “我只是想提醒你罢了。”唐枚缓和了脸色,“那些甜言蜜语不用相信,只是几句话,谁讲不得?你要听,刘妈妈都可以跟你讲,可刘妈妈只对我跟我娘忠心,你是晓得的。” 刘妈妈在旁边抽了下嘴角,“夫人咋来拿老奴说事呢?那什么甜话老奴可不爱讲!” “要是我跟我娘有困难,妈妈为我们同旁人讲几句甜话,你不会讲?”唐枚挑眉道。 刘妈妈顿时说不出话,半响道,“那憋也得憋出来!” 唐枚哈哈笑起来。 苏若琳也笑了。 “看到了吗,连刘妈妈这样直来直去的人,还不是可以伪装?”唐枚又正色道。 “我晓得大嫂的意思,只是二姐,我不希望是她。”苏若琳神色黯然。 其他几个姐妹,别的人不用说,她并无多少好感,只苏若瑾,是她在年幼的时候最常来亲近的一个人,而人品也是众所周知的毫无污点,又兴趣爱好皆是相同,于她来说,那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的一个人。 所以,她并不想遇到这种可能。 唐枚也没有再说,到底也没有任何人的证据,只要苏若琳知道提防就行了。 谁在年轻的时候不曾信任过一些人?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才知道,有那么多的破灭! 但是,也不能就说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不是苏若瑾,那么,至少对苏若琳来说,姐妹亲情还是有几分美好的。 第二日,唐枚也早早的起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虽说这规矩老夫人已经免了,可到底是邱蓉嫁入侯府的第一天,还是应该去一趟的。 意料之中,苏修夫妇早就在了,邱蓉打扮得体,在给老夫人敬茶。 老夫人笑眯眯的喝了,给了她一个红木匣子。 当初唐枚敬茶的时候也是这般,也是一个红木匣子。 轮番敬茶完,到他们几个同辈相见,各自道了声好便是,这种给红包的方式只适用于长辈同晚辈,她若是给了,反而是占了邱蓉的便宜呢,所以两手空空,只要明后日请她来院落里玩一玩就算礼仪足了。 牛氏今儿也很高兴,看得出来,这个媳妇是识大体的,倒没有找错人,只她一想到为了儿子隐忍下的那桩事,登时又满心怒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宗庆。 苏宗庆没瞧见,只说道,“如今修儿娶了娘子,那院子我瞧着倒是有些小了,娘,你看,能不能挪到东边那院子里去。” 侯府好几处大院子。 苏修因为还没有娶妻,跟苏若琪二人住在二房临近的跨院里。 牛氏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就骂道,“你是要给你狐媚子住呢,是不是?啊?把儿子媳妇赶得远远的,你好做这种龌龊事?你当老娘我死的啊?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我告诉你,那贱人别想着当姨娘,生下孩子来趁早给我滚!” “你瞎想什么呢?”苏宗庆也火了,“谁说给她住的?” “那你是想干什么?”牛氏恶狠狠道。 苏宗成见状,忙不迭的上前劝道,“哎呀,二嫂,你儿媳妇嫁进来第一天,你就别吵了,叫人听见多难听?没见娘都生气了?那院子就算是给二哥的姨娘住,那也没有什么啊,以前也不是没有拿院子给姨娘住过……”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挑拨,唐枚微微侧头瞧了眼苏宗成。 苏宗成平日里不太说话,不似苏宗庆有种让人觉得很油滑的感觉,可苏宗成只要一开口,那话儿总会让一些人很不高兴。 比如牛氏。 她听得就更加来火了,挽起袖子就要去打苏宗庆。 苏修看了邱蓉一眼,脸都红的能滴下血来。 “娘,你别这样……”他忙上前一步去拉住牛氏。 苏宗庆也叫道,“你听我说完好不好?你不是要翻新院子么,索性连修儿那里也翻新一下,哪里是给什么女人住?” 老夫人气得头都疼了,最近老二媳妇老是那么莽撞,好似控制不住自己一样,在自己儿子媳妇面前,成个什么体统了? “你还不住手!”她一声断喝。 牛氏讪讪收回手,顺手把头上金灿灿的首饰扶好,尴尬道,“是他讲一半话,我怎么晓得。” 邱蓉虽然早就知道这婆婆的脾气有些不太好,可没料到是这等样子,听起来,公公还有别的女人?真是一团乱啊!她微微皱了皱眉。 老夫人也不想当众责备牛氏,毕竟在邱蓉面前,还要给牛氏一点面子的,就把话题拉回来,问道,“刚才说什么翻新院子?你那院子好好的突然要翻新?那修儿要腾出去住,是一直住,还是怎么的?” 苏宗庆回答道,“早就想翻新了,两头院子都有点小,前后又空了一片的,不如并起来弄大一点。至于修儿,要是那东边院子他们夫妇喜欢,也就住下好了。” 老夫人没有回答,只是沉吟。 今天明天都是三更~~ 第209章 开解 杨氏今儿的脸色不太好,现在更是黯淡了。 那东边院子是靠着她那头的,她两个女儿也是住在跨院,要说这府里的几个小姐,也就苏若琳住的最好。 道理自不用说,苏豫是侯爷,虽然那大院给冯氏住了,可苏豫那院子仍是极好的,仅次于老夫人跟他们二房,三房,至于苏若琳那地儿,也是苏豫当初亲自给她选的,邻近他旁边,都是很好的格局,朝南,阳光充裕。 剩下的就只有苏宗庆说的那院子最好了。 原本是应该给她的儿子儿媳住,奈何她却没有! 而苏宗成本要说话,想了想也忍了下去,当作没有听到。 “娘,就给修儿住罢,旁的也没有别人,你要说炎儿,还不知得多少年呢。”苏宗庆忍不住又追加一句。 苏炎年纪小,成亲起码得十年左右,现在肯定是不可能给他的,再说,冯氏那大院也足够住了。 他的道理说得很充足,但老夫人还是不开口。 牛氏就往杨氏看了一眼,暗哼一声道,“娘难不成要把那院子给三弟跟三弟妹不成?他们两个女儿,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哪里又有用了?” 柳氏咬了下嘴唇,抬起头来看着老夫人,语气略显得干涩,“那院子给修儿也是好的,既然二哥二嫂要翻新,总归都不能住在原处。” 老夫人这才点了下头,“那就择日先搬过去罢,别的以后再说。” 并没有叫苏修一直住在那里,苏宗庆有些不满,可也不敢就此事再提要求,只得先应了。 同老夫人请安后,一行人陆续出去。 苏修很是羞愧,都不好意思同邱蓉说话,只同她并排走着。时不时的看看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家父母第一天就在娘子面前丢了这样的脸,他这个做儿子的能奈何?更何况,他早就顺从惯的了。只是。现在情况又有些不一样,因为娶了邱蓉,他才有了那么一点儿从心底里冒出来的骨气,他并不想让邱蓉看不起自己。 唐枚走得慢,在后头见到这个情景都有些不忍心。 要说可怜,苏修还是很可怜的,父母这个样子。妹妹又是狠毒的,他夹在中间,完全是个包子似的人物。 幸好他运气不错,娶的娘子就目前来看,还是挺不错的。 唐枚走快了几步,笑着道,“二弟,你字写的好。倒介绍几个字帖给我练练字呢。” 苏修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手秀美的字,虽说少了些阳刚之气,但平心而论。也算是有水平的。 听到唐枚这么说,苏修眼睛都瞪圆了。 要说家中谁人的字写得好,非苏豫莫属,可大嫂却同他这样说,他张了张嘴,有些结巴的道,“这,这个,大哥……” “我觉得你的比较好看,你快介绍几个字帖呢。”唐枚打断他。 邱蓉也不由朝苏修看了眼。 有人称赞。当然高兴,苏修笑得一脸灿烂,连连点头,如数家珍似的给唐枚介绍起来。 “谢谢二弟,我可有练字的了。”唐枚笑着道谢,又对邱蓉道。“二弟就是性子好呢,不像二婶,总是那么着急,不过二婶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邱蓉也是聪明人,当即就知道唐枚是来开解她的,便也笑道,“其实我娘也这样急的,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这便揭过去了。 唐枚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二人,只见苏修已经同邱蓉讲起话来。 阳光照在他身上,那脸庞很柔和,苏修看着他的娘子时,眼里满是喜爱。 刘妈妈轻声笑道,“夫人你也真是好心,二房的事也管。” 那是只限于那二人,旁的人,她断不会插手的。 比如今天那院子的事,她就不会说话。 这明显是二房同三房之间的争斗,完全关不了她的事。 “二夫人娘家钱那么多,二老爷也会贪那一个院子。”刘妈妈鄙夷道,“三夫人清贫如洗,又没有儿子,让给他们也就罢了,本也是挨着那一头的。巴巴的找了个翻新的借口,叫儿子媳妇搬过去,真是的,我都看不过去。” “三婶就那么得你心呢?什么让来让去的,这院子全是老夫人的,老夫人爱给谁才是谁的,哪有本来就是谁的道理?”唐枚横一眼刘妈妈。 刘妈妈就笑了,“瞧我这嘴儿,还是夫人说得对,只是三夫人……听说都在当首饰了。” “怎么回事?”唐枚听了拧起眉。 “谁叫三夫人没个可靠的娘家,这次给二小姐操办嫁妆又花去不少钱,还有那事儿夫人你也知道的。”刘妈妈压低声音,“钟大夫开的方子都是贵重的药,一般人哪儿吃得起?三夫人又做事公正,从不捞那些钱呢,能不要当东西么?” 杨氏的名声还真不错,听说她当首饰,没人说她是摆弱者的姿态,而是提到她做事公正。 唐枚想到今日老夫人对那院子的态度,便说道,“明儿送一匣子人参去。” 刘妈妈道,“哪匣子?老爷叫人送来的?” 自从唐枚怀孕后,唐家那里是不停的有好东西送过来,因为她是侯爷夫人,唐士宁出手也极为阔绰,还嫌张氏送的不好呢,有次大手笔买了十几斤的野山参来,好几匣子,哪里吃得光,这种东西又不能多吃的。 “就那些,挑好的送去。”唐枚歪头想了想,还得找个由头,“是了,就说今儿看她脸色不好,前几日她不是得过风寒么,就这么说。” 两人说着就到了院门口。 刘妈妈就去库房挑了一盒野山参出来。 晓月芝兰在看花鹩哥洗澡呢,今儿太阳好,弄了盆温水放着,那鸟儿就进去洗了,摇头摆尾的,把水泼的到处都是。 唐枚也坐下来看着,一边拿了点心吃。 几人说说笑笑,指指点点。 庭院外的两棵梅花树已经结了花苞。长得高,枝叶都伸到了院子里,就等着满树的花开起来。 门外忽然一个声音道,“晓月。你人呢?” 晓月赶紧站起来跑了过去,“怎么了?” “你们家四姑奶奶派人来了。”那丫环领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年纪稍长的丫环。 晓月认得是罗萍,忙伸手提了篮子,兴高采烈的带她进来,叫道,“少夫人,四姑奶奶派罗萍来啦!” “啊?罗萍。四妹好吗?”唐枚也很高兴,忙叫她一起到卧房去。 晓月把那个精致的篮子摆在桌子上,绿翠几人都围了过来,因唐枚同唐芳的感情好,她们对罗萍自然也是极为熟悉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罗萍倒不急着说话,伸手揭开篮子上面盖着的一层锦缎。“是咱们家夫人做了送给二姑奶奶您的。” 只听四周立刻爆发出一片惊呼声。 “小衣服!” “哎呀,还有小鞋子!” “四姑奶奶居然会做这些了……” 唐枚爱不释手,一样样拿起来。她不知道唐芳居然那么早就给她的孩子把全套都做好了,不由得感动非常,鼻子一酸,恨不得要流下泪来。她低下头,揉了揉鼻子,才慢慢道,“这傻孩子,那么着急。” 罗萍嘻嘻笑道,“咱们夫人还不肯收手,还在做呢。说起码要做两套的,这一套先送过来,下回她再亲自带了来。” 听到她要来,唐枚忙道,“来就来好了,干什么非要再做一套才来?你回去同她说。让她明儿就来玩。” 她现在有了身孕不方便,想请自家姐妹过来聚聚,老夫人定是会准的。 罗萍就又笑道,“奴婢一定带话给咱们夫人。” 两个姐妹各自嫁了人,想要见一面不容易,唐枚又有喜,更是要小心些,所以唐芳才叫了罗萍先带一套衣服来,要是唐枚可以见,那她当然要来了。 “四妹现在针线活那么好了?”唐枚又瞧了瞧那些小东西。 “练一练就出来了,二姑奶奶不知道,夫人不知道扎破了多少次手指呢。” 唐枚皱起眉,“你们也是的,不劝着她?衣服急什么呢,哪儿要那么早就做好的。” “咱们夫人想您了么,做这些她就高兴了。” 唐枚听得又甜又苦,不知怎么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罗萍忙急道,“二姑奶奶别哭,奴婢说笑呢,其实咱们夫人闲的很,反正也空么,做这些不累的。” 绿翠笑骂道,“知道咱们夫人同四姑奶奶感情好,你还说这些,该打呢!” “是,是,是。”罗萍一叠声的道,“是奴婢的错。” 平时她哪儿那么容易哭,唐枚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就是同唐芳再好,这些话也断不会就让她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四妹过得好就行了,我还担心她处理不来,你可要好好扶持她,她还是个小孩子呢。” 罗萍笑道,“姑奶奶,咱们夫人可不是小孩子了,她还叫我带话来说,叫夫人小心身体,特别是要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说坏人可多呢。” 唐枚差点被口水呛道,“她,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世子爷讲给她听的,每天晚上给她讲故事呢。”罗萍掩嘴笑道,“说昨个儿讲了一个很坏很坏的人,把人家怀了孩子的给弄掉了,夫人就很担心,叫我过来叮嘱姑奶奶。” “妹夫竟然讲这些给她听?” “也有好的,世子爷什么故事都讲,夫人听得可高兴呢,晚上听了才睡。” 这下唐枚就只剩下嫉妒了。 什么啊,那三妹夫给三妹画画,四妹夫给四妹讲故事,她咋什么都没有? 刚才发现有两个童鞋领了我的大神之光,实在太高兴啦!谢谢,因为偶早前写的前两本书很扑街,所以大神之光一直没人领,真的太出乎我意料,可惜我也看不到是哪两个人,只能再次谢谢那两位童鞋啦~~ 第210章 打了败战? 罗萍走后,唐枚满心的不高兴,那人不止不做这些,还去打战,而且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最最关键的是,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都要被气死了。 “夫人,喝杯蜜茶消消气。”红玉笑着端了茶上来,她也是妇人了,自然清楚唐枚的心思,“难道侯爷还待夫人不好么?府里的人都说,没见过侯爷对人这么好的,又陪夫人你看书,还给你喂药,说出去能羡慕死人。” “呸,这些你相公不会?”唐枚横她一眼。 红玉嘻嘻笑道,“不会,奴婢那相公跟棒槌一样的,打一下才会响,可把奴婢累死了。” “你得了吧,天天打人还不好,还来卖乖?”唐枚撇撇嘴。 屋里头的丫环听了都笑起来。 正说着,刘妈妈回来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只是送一匣子野山参而已。 刘妈妈擦了把汗,“三夫人刚才晕倒了,有些乱,老奴帮着照料了一下,请了钟大夫来,老夫人现在也去看她了。” “哦?那我也去。”唐枚站起来。 刘妈妈忙拦住她,“老夫人早料到你要去,说不用了。” 唐枚就又坐了下来,“那看完后钟大夫怎么说的?” “老奴没听到,怕夫人等,急着回来呢。” “那你再去看看,对了……”唐枚本想要请钟大夫过来,她一直很好奇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钟大夫当初把脉的时候肯定有所了解,可她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摆摆手道,“没什么,你去罢。” 刘妈妈就又去了。 老夫人正坐在杨氏床边,见她脸色灰暗。也不免心疼。 这院子里什么事儿瞒得过她,杨氏当首饰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当下就道,“你啊。到底是咱们侯府的三夫人,能把自己苛待成这样?二丫头的嫁妆我叫你不要急,难道我还能薄待了她不成?都放在上头了,你身边哪还有钱呢?” “没有,我这边没有事的……”杨氏忙道。 老夫人朝江妈妈使了个眼色,江妈妈就拿出一封银子交给了杨氏。 “这些年来都是你在帮我管着这个家,这是你该得的。” 杨氏泪盈于睫。“娘,我受之有愧,大嫂,二嫂也都出了力的。” “她们又不像你这般。”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你就拿着罢,又不值多少,我手里还不差这点呢。” 是老夫人的体己钱,也不可能从公中出。杨氏顿时就哭了。 “你好好养身体,那钟大夫的方子还是继续吃,药材上我这儿来拿。我老太婆别的没有,就那些药多,宫里也常年送一些来的,你别跟我这个做婆婆的羞于开口,最后倒弄得像是我的不是了,哪家媳妇还能当东西去换药吃?” “怎么会是娘的不是,都是我这身体不争气!”杨氏哭着,要挣扎着坐起来。 江妈妈忙扶住她肩膀,柔声道,“外头冷。你还是在被子里的好。” 杨氏就只泪汪汪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咳嗽两声,“你休息吧,别的不要多想。”说着也就出去了。 江妈妈扶着老夫人慢慢回去,“您是不是也哪里不舒服?最近老是听着咳嗽呢,要不请钟大夫也看看。” “老毛病,你不晓得?没事的。”老夫人叹口气。 江妈妈知道她为这个家操心太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道,“刚才大少夫人叫人送了一匣子野山参给三夫人呢。” “哦?”老夫人略显惊讶,一会儿又点点头,“她倒是个有心的。” “是啊,她自个儿怀着孩子,还关心着三夫人,真的少见,不似那……”江妈妈说着闭了嘴。 老夫人也知道她说的是二房。 欺负三房没有儿子。 不过苏宗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那几个跨院是小了点,如今苏修娶了娘子,将来要是又有孩子了,肯定是大一点的比较好,所以老夫人思量再三,还是答应了苏宗庆的要求,至于长不长住,又另外再说了。 天气渐渐的暖了下来,唐枚见过唐芳后,看到她快乐,此后的心情也一直不错。 她的肚子也开始显怀了,但穿着还很厚实,故而也不太看的出来。 今儿又去老夫人那里问安,听钟大夫说的,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坎,后面几个月胎儿都是更加稳的,又建议还是多走动走动的好,老夫人便又让她请安了,只是时间不拘,不用起那么早。 苏若瑾,苏若瑶,还有邱蓉也在那里,她穿了身桃红的梅花纹夹衫,头上戴了一支双蝴蝶金簪。 那簪子做工精细,同老夫人送给唐枚的那些首饰是一起的,可见老夫人也并不偏心,只要是孙媳妇,都有,也不分是不是侯爷夫人。 “枚儿来坐下,慢点走。”老夫人见到她,就笑得眯了眼睛。 邱蓉见到她,亲自上去扶了她来。 “我自己就行了。”唐枚笑了笑,那邱蓉委实是个懂事理的,很招人喜欢。 “举手之劳嘛。”邱蓉笑着道,又坐于她旁边。 苏若瑾瞧了瞧她们两个,朗声道,“刚才在说给太后娘娘送贺礼的事情呢,大嫂来得正好。” 唐枚也听说今年是太后娘娘的三十岁整生,便道,“已经商量好了么?我先说了,我那些字画可不行,旁的还可以。” “哪里要你做呢,你可不能操劳的。”老夫人道,“她们几个做就行了。” 唐枚也乐得如此,她被这肚子里的孩子弄得浑身不舒服,最近晚上睡觉老是这里酸那里酸的,所以经常都睡到午时才起来,又坐久了也累,越发懒了,所以老夫人说不做,那她当然不做了。只没法子,要多动动才常来这里走走。 她们几人就在那里说做什么做什么,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听见苏宗成杀猪一般的喊声。 “哎呀,豫儿打败战了!” “什么?”老夫人一惊。 唐枚也立即站了起来。 “我刚才听人说,那里一条路连续山崩,粮草什么的完全运不过去,可不就是要打败战了?没有粮食,哪个人吃得消,怎么上场杀敌呢,只等着别人杀过来还差不多,这可怎么办才好……”苏宗成还在喋喋不休。 唐枚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再看老夫人,老夫人的身子都摇摇欲坠了。 “三叔,你给我闭嘴!”顾不得自己,唐枚忙喝止苏宗成。 那边江妈妈早就拿了定心丸过来,可已经晚了,老夫人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你刚才叫我什么,叫我闭嘴?”苏宗成还在搞不清状况,质问起唐枚。 “老夫人,老夫人!”江妈妈急得大叫。 “快,快去请御医来!”唐枚忙吩咐外头的人。 立刻就有婆子急匆匆的去了。 苏宗成这才发现老夫人晕倒了,忙扑过来,“哎哟,怎么了,娘,你怎么晕了?” 还不是被你吓的,唐枚真恨不得给苏宗成来一记耳光,多大的人了还咋呼咋呼的?什么场面都分不清楚,老夫人年纪那么大了,听到这消息能不受惊?就是她也经受不住,正想着,就觉得肚子隐隐发痛,唐枚一下子抓住了刘妈妈的手。 看她浑身都抖了,刘妈妈差点吓死,惊叫道,“怎么了,怎么了,夫人,你别吓老奴?是不是孩子……” 唐枚扶着肚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妈妈,快拿热水来,给祖母把药灌下去!”苏若瑾又在里头喊江妈妈 可江妈妈听到唐枚那里又有事,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忙叫雪梨过去看,自个儿又叫人去弄水,同苏若瑾把老夫人照顾好。 邱蓉去老夫人那里看了眼,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也来到唐枚身边,关切的问,“大嫂,你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唐枚重新感觉了一下,那不舒服已经没有了。 大概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一下子承受不了,才会有那种幻觉罢? 但是在那一刹那,她真的很恐惧,生怕孩子出了问题,冷汗都恨不得冒出来,手心里湿漉漉一片。 “快坐着,老夫人那里,大少夫人不用急,太医很快就会来的。”雪梨同刘妈妈扶着唐枚坐好。 不等雪梨吩咐,绿翠几人就已经叫人准备了热水来,给唐枚擦脸。 江妈妈同苏若瑾出来的时候,已经井井有条了。 “祖母可醒了?”唐枚忙问。 苏若瑾摇摇头,红着眼睛道,“没有,只能等太医来了。” 苏若琳刚走到门口,就见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忙忙碌碌,一问才知道出了事,哪里顾得上仪态,一路跑着进来。 “祖母,大嫂……” “我没什么。”接收到苏若琳的目光,唐枚忙道,“就是祖母……不过太医来了肯定就会好的。” 苏若琳这才放下心来,坐到唐枚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但很快,她的眼睛就慢慢红了,眼泪从眼角滑下来,一滴滴的落在翠绿色的裙子上。 刚才听那些人说是因为大哥打了败战,祖母才…… 难道那签文真的那么灵? 谢谢reikobaby的粉红票票~~ 第211章 雷霆之怒 唐枚瞧见苏若琳哭了,心绪一阵翻涌,眼泪也要落下来。 可这节骨眼上,她哭了又有何用? 什么事都得不到解决,只会叫关心的人担忧,只得硬生生忍了,几步走到门口,撩开珠帘,一股带着清幽梅香的风扑到脸上,慢慢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躁。 “大嫂……”苏若琳也忙抹掉了眼泪。 唐枚却看向苏宗成,“三叔,那消息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苏宗成刚才被她喝止,心里有气,闻言哼了一声,“告诉你,你也不懂,我不废这个口水!” 唐枚眯起了眼睛,但肯定也不会再问了。 苏宗成不说,一会儿苏宗庆回来总要说的,便又坐回位置上,等待太医的到来。 半个时辰后,秦太医急匆匆的跑了来。 没等江妈妈开口,苏若瑾急着说道,“祖母惯常吃的定心丸已经服用了下去,就是一直没有醒。” 秦太医点点头,“那药吃了就好,先护住心脉。”一边就走到老夫人床前。 江妈妈把老夫人的胳膊放出来。 其他人等虽然焦急,可也不好都进去,只在外头等着。 刚才的一会儿工夫,家里的人都到了,个个都很忧心,苏宗庆也在外头屋子走来走去,不停的还骂苏宗成两句,“你急着回来说什么呢,就是要娘吓成这样?也不知道同我商量下,你看看,这下你可称心了!” “我哪里知道。”苏宗成呐呐道,“谁晓得会出这种事,我也是急了才来告诉娘的。” 杨氏见他们兄弟俩有吵架的趋势,忙道,“等娘醒了再说罢,二哥,就算相公不对。也别在这里讲了。” 苏宗庆哼了声,倒也没有再吭气。 一边,苏宗成脸色阴沉,他从小就被那两个哥哥压在底下。被欺负了惯的,即便后来长大了,气势上却总是输一头,很多事也不太敢反抗,不过,这并不表明他心里是甘愿的。此时被苏宗庆骂了一顿,他虽然不再说话。却拿旁边的丫环出气。 那丫环惊慌碰倒了一个茶盏,就被苏宗成上去一个巴掌打翻在地上,同时呵斥道,“没见太医在里头看病呢,你还敢弄出动静来!” 小丫环捂着脸,吓得哭都不敢哭,只浑身抖成一团。 “还不滚!”苏宗成又骂了一句,心里舒服点了。才又坐回了椅子上。 冯氏鄙夷的撇了下嘴,她也不出声,只把苏炎往回拉了拉。 秦太医一会儿就出来了。众人都围上去,小声的询问病情。 “不是什么严重的,已经醒了……”秦太医目光扫过众人,“多休息休息就好,最好不要再劳心劳力了。”他叮嘱了几句,开了一个方子留下来。 苏宗庆亲自送秦太医出去。 等到他回来,却听江妈妈说,老夫人叫他进去。 老夫人在秦太医治疗之后就慢慢醒了,到现在更是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可谁也没叫。众人也都不走,一直静静得坐在外面。里屋静悄悄的,只有江妈妈陪在老夫人身边,也没有出来,后来听说苏宗庆回了,才出来传话。 苏宗庆一愣。旋即点点头,走了进去。 江妈妈没有立即跟上,看了一眼唐枚,“老夫人叫大少夫人也去。” 唐枚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这府里,除了老夫人之外,没有比她与苏豫更亲近的人了,之前也许苏若琳算一个,可她有孩子了,再也没有谁会比她更加担心苏豫。 “一会儿别急,老夫人说了,这种消息未必是真的,到底隔得远呢,你千万要稳着。”江妈妈拦住她,低声道。 唐枚点点头,在袖中握了握拳头,“我知道,妈妈放心。” 她那一双眼睛仿佛沉静的宝石,丝毫不见慌乱,江妈妈看看她,知道已经静下心来,这才领着进去。 老夫人已经坐起来了,身后靠着厚厚的大迎枕。 她面容很是疲倦,可还是强打起精神。 见到那二人来了,老夫人叫他们坐下,顿了顿才缓缓的问苏宗庆,“那消息可是真的?” 苏宗庆当然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他耳目灵通,可也一直瞒着老夫人,但现在京城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难以再瞒得住,更何况,苏宗成都已经说了,便点点头道,“那山崩的消息是真的,有条路毁了,已经不好通行了。” 老夫人心里一震,紧紧的揪住了被角。 苏宗庆见状,忙道,“一条路不通而已,没什么的,跟打战没关系,” 可分明刚才苏宗成说粮草难以运过去,唐枚心道,苏宗庆这是出于好意,在安慰老夫人吗? 老夫人瞧了瞧唐枚,见她还是稳的,就略略松了口气,“既然没关系,那就好了,枚儿,你也听到了,只是一条路不通,那粮草还是可以从别处运过去的,就我知道的,都好几条路呢,幽州别的没什么好的,就是道路宽敞。” 唐枚听到这样的话,眼睛忽地红了,胸腔里又闷又酸,可她强笑道,“嗯,真是虚惊一场,既然没关系,我就放心了。” “你先回去休息罢,别累着了。”老夫人叮嘱唐枚,又对江妈妈道,“叫其他人也都回去罢。” 唐枚就站了起来,慢慢得走了出去。 众人不知道老夫人在跟苏宗庆说什么,也不知道要说多久,老夫人发令,也只得散了。 苏若琳上来挽住唐枚的胳膊,给她披上一件轻薄披风。 冯氏走在最后,听说苏豫可能打了败仗的消息之后,她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以前总是盼着他遇到坏的事情,好一解心头之恨,可现在却发现并不是如此。 看到老夫人担心的晕倒,看到唐枚与苏若琳的神情,她到底也不好受,有道是爱屋及乌,竟不是假话。 “枚儿,若琳,你们别想太多,那山崩的消息就算是真的,也妨碍不了豫儿他打铁军呀,那些说什么打败仗的都是胡说,指不定就是铁军散步出来的假消息,好让咱们乱了阵脚呢,是不是?”冯氏道,“走,饿了半天了,去我院吃晚饭罢。” 她上去一手拉了一个,去她那院子了。 唐枚满心的难受,可被冯氏说的也减轻了一些。 事实如何,确实不知,何必再自己吓自己呢?等明儿她找人去问问唐士宁,也许就什么都知道了。 老夫人那里,还在问苏宗庆。 “真是一条路吗?”她对两个儿子还是了解的,老二刚才明显是没有说真话,不然老三能急成这样?肯定那边出了大事了。 苏宗庆支支吾吾。 “快说!”老夫人皱起眉,“还要我打你板子怎么的?” “哎,不是我不想说,娘……”苏宗庆叹一口气,为难道,“娘您要再晕过去了可怎么办?”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看来事情真的不妙,她更是坐正了身子,双目凝视着二儿子道,“我什么事没有经历过,晕过去一次也就够了,你老实讲,是不是豫儿有危险了?我承受得住!”当年大儿子战死沙场的时候,她不也撑过来了吗? 生离死别,她面对的太多,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好过去的坎? 就算这孙子……她还有儿子,媳妇,孙女,还有未出世的重孙呢! 老夫人咬紧了牙。 苏宗庆没有法子,只得道,“路是一条,可听说另外的路也有被铁军围堵的。” 老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闭了闭眼睛道,“皇上可派人前去了?都有谁?” 苏宗庆低下头,“派了杨将军去,还有会安侯世子。” 老夫人差点又要晕倒,呼呼喘了两口粗气,“什么?派了会安侯世子?” 那会安侯世子曾经因当街纵马伤人,被苏豫抓了扔进牢房的,当初都闹到了皇太后那里,如今竟然派了他去!这算什么? 苏宗庆连忙道,“有杨将军呢,他不敢胡来的。” 老夫人怒不可遏,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娘,你干什么?”苏宗庆吓死了,“娘,秦太医叫您好好休息的,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佩珠,我要入宫,把衣服拿来!”老夫人一声断喝。 这下江妈妈也吓死了,急着道,“老夫人那,这怎么行?您才晕过去的,哪里好现在进宫呢?要去也不是这个时候,您听老奴的劝,先养好身体再说,厨房里还在熬药呢,这药总归要先喝得罢?老夫人……“ 老夫人啪的一拍床沿,“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去拿!” 苏宗庆愣愣的,也不知道怎么劝,只道,“娘,你还是别去了……” “佩珠,还不去拿,是不是要我自己去找?”老夫人毫不理会那二人的劝,只管催江妈妈。 江妈妈没法,只好去找,一边就叫人马上去叫大少夫人来,把情况告诉她。 所以唐枚在冯氏那里,刚被劝着要拿起一个点心吃的时候,就见雪梨火急火燎的跑了来,好像还摔了一跤,裙子上头都是泥。 “这是怎么了,是老夫人那里?”冯氏忙问。 雪梨都要急哭了,“老夫人要进宫呢,妈妈叫我来找大少夫人去。” 屋里三个人都惊呆住了。 谢谢书友100802203846912,9894sdf的粉红票票,san126的打赏~~ 第212章 进宫(一) 进宫可是非同寻常的一件大事,老夫人从来也不会贸然就要进宫的,哪回不是那边传话,或者要先问过那边的意思,岂有凭一时之意进宫的时候?冯氏满心的疑惑,问雪梨,“怎么回事,好好的,老夫人怎么会要进宫呢?” “奴婢也不知道,妈妈都来不及告诉奴婢,现在正给老夫人拿入宫穿的衣服呢!大少夫人,您快跟奴婢去罢!” 唐枚知道耽搁不得,忙往老夫人那里走。 苏若琳也陪着一起,冯氏想了想,没有去,江妈妈专门请人叫唐枚,肯定是有特别的意思,自己跟去了未必好,就只叫苏若琳好好照顾她大嫂。 唐枚一路都在猜想江妈妈为什么会叫她。 老夫人突然要去宫里,肯定是苏宗庆说了什么,可到底说了什么呢? “若琳,你先回去,妈妈扶着我就行了,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眼看就要到老夫人那院子了,唐枚停下了脚步。 苏若琳也知道事态紧急,便点了点头。 老夫人已经穿好了那件一品诰命夫人的大红锦缎服,江妈妈绷着脸正给她梳理头发。 “祖母。”唐枚进来,轻声叫了一声。 老夫人惊讶道,“你怎么来了?”但很快就知道必是江妈妈让人通知的,不由瞪了江妈妈一眼,责备道,“你多什么事儿?” 江妈妈假装没听见,并不说话。 老夫人就道,“你回去罢。不是早叫你歇着的?快回去!” 她声音严厉了几分,还隐隐透着难以压制住的愤怒。 唐枚此时已经猜到了江妈妈的意思,江妈妈是要她来阻止老夫人,苏宗庆显然劝不了。正无奈的站在那里。而老夫人看起来已经下了决定,很难再改变主意,这个时候。纵观整个侯府,也许真的只有她才行。 “祖母,我跟您一起去。”唐枚露出焦急的神色。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快走,还不回去?怎么不听话起来了?”老夫人开始有点儿不耐烦了,她的心里正烧着一团火,自己的大儿子为了这个国家已经献出了生命。现在她的孙子又步了他父亲的后尘,领军作战,丝毫不顾惜自己的命! 可这节骨眼上,正当需要后援的时候,皇上竟然派了那会安侯世子去! 这是要她孙子的命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老夫人一心打定主意要去找皇太后讨个公道! 要是今儿不见她,她就立在宫门外,哪怕立到明天。 唐枚知道正常的劝阻已经不起作用了,当下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肚子,慢慢滑了下去。 江妈妈立即放下了手里的梳子,惊慌道,“大少夫人。你怎么了,快,快去请大夫来!都还愣住干什么?” 老夫人也慌了手脚,她如今最在意的就是那未出世的孙子,哪里有不着急的,自然也管不得进宫不进宫了。忙叫人把唐枚扶上床。 “哪儿不舒服,肚子疼?”老夫人焦急的问。 唐枚的眼睛紧闭着,她不好意思看老夫人的脸,为了留下老夫人,只能用这种欺骗的法子。 可也不能太让老夫人太当心,她嘴里哼了两声,弱声道,“也不是疼,只是觉得难受……啊,祖母,请钟大夫来罢,我惯来都叫他看的。” 老夫人就叫人去请钟镜香。 钟镜香很快就来了。 他也是很关心唐枚的,也知道那山崩的消息,还真以为出了事,忙就去给她把脉。 其实她好好的,根本就没有动了胎气,此刻见钟镜香正好挡住了旁人的视线,便睁开眼睛,偷偷的向他眨了眨眼睛。 钟镜香一愣,继而嘴角一扯。 这是干什么,假装生病? 可惜不能用意念传达意思,唐枚只管眨着眼睛,希望钟镜香能明白。 钟镜香把脉把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 从来没见一个大夫要看这么久的时间的,老夫人还以为是出了大问题,幸好钟镜香最后还是领会了唐枚的意思,对老夫人道,“没有动到胎气,还请老夫人放心,只是大少夫人心情受到波及,才会引致不舒服的。” 老夫人就放下心来,“那这如何治呢?” “不用治,只需静养一日即好,平常要保持安乐心,别的也没什么,跟我往常说的差不多。” 只是虚惊一场,老夫人就叫江妈妈拿了诊费给钟镜香,送他出去了。 唐枚看磨了下时间,天色更晚了,老夫人总不会再要去宫里罢?可想着也不保险,便又捂着肚子道,“好似还是不太舒服,可能刚才被三叔吓到了,我的心到现在还跳得很快呢。” 老夫人就骂苏宗成,“你那个三叔是个不懂事的,张嘴就说,也不看看什么情况!” “祖母,你把衣服换下来罢,要进宫,明儿我陪着您去,好不好?现在也晚了。”唐枚顺势柔声的劝阻。 老夫人经过刚才的缓冲,已经没有那么冲动了,可心里的愤怒还是没有消掉,这也不可能消掉,就算今日不去,明儿也一定要去的,怎么也要问清楚太后的意思,毕竟皇上年纪还不大呢,做什么主不得要问问皇太后的意思? 她就把衣服换了下来。 江妈妈朝唐枚笑了笑。 没有看错人,大少夫人果然很聪明。 这时当,老夫人在火头上,进宫可不是明智之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口角? 那边到底是太后,那会安侯也是太后的侄子。 “祖母,我今儿在您这里歇着罢?”唐枚笑着道,“这床怪暖和的,比我那舒服。” 老夫人不由笑起来,“还看上我的床了?好好好,你要睡这儿就睡这儿罢。” 看着她慈祥的笑容,唐枚心里很是感动。 刚才老夫人哄了她出去说没有事那肯定是假的,就是叫她不要担心,可真正的问题老夫人却自己一个人担着,唐枚第一次那么深刻的感受到老夫人身上的重担,以及她这一路走来的艰难。她心里钦佩极了。 这一晚上果然就跟老夫人一起睡了。 第二日,老夫人还是要去宫里。 唐枚陪老夫人用完早饭,轻声道,“祖母,就让我陪着您去罢,太后娘娘不也挺喜欢我的么,上回赐了一把玉梳呢,我这回就戴了去,太后娘娘见了肯定高兴。” 当初皇太后召见她们二人,态度和蔼可亲,可最终的目的却是婉转的叫老夫人晓得,该是派出苏豫的时候了。 该是苏豫为国效忠的时候! 老夫人抬眸瞧瞧她,对面的孙媳妇面色平静,心里不由暗叹一声,这孙媳妇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老夫人并不想告知她,到底是生死大事,怀了孩子的女人急不得,她淡淡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知道你昨晚上也没有睡好,一会儿回去补个觉罢。” 其实是老夫人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满是心事。 唐枚当然也睡不好,而且,她一直在想苏宗庆到底跟老夫人说了什么,以至于会让老夫人那么愤怒,当即就急着要进宫面见皇太后。 莫非幽州那里情势紧急,根本就不是山崩的问题? 可老夫人现在却不要她陪着去,唐枚咬了咬嘴唇道,“祖母,您什么都不告诉我,叫我如何安心呢?这突然又要去宫里,我这心啊,难免就要乱猜,是不是侯爷真的打了败仗了,还是别的什么。祖母您不如清楚的告诉我,我心里有个底也好些,不然胡思乱想,脑子里什么不好的事都冒了出来。” “能有什么事呢,你这孩子别多想。”老夫人站起来。 唐枚急了,伸手拉住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您不告诉我,我可以去问父亲,哪里能不知道呢?” 老夫人的身形顿时凝滞住了。 她回过头,看见唐枚执拗的眼神,也有强烈的请求之意。 “哎,也罢了,你既然那么想知道。”老夫人知道这事应是瞒不住了,家里的人她能叮嘱了不要告诉唐枚,可她还有娘家呢,亲家老爷岂会不知,这边派人问去了,总会了解到一些。“不过……”她还是怕唐枚受不了。 “我没事,祖母请说。”唐枚声音很稳,语气低沉,显示了她的决心。 老夫人又打量她两眼,才把路被铁军围堵,又皇上派了会安侯世子的事说了。 那桩旧事唐枚也早就知道的了,当下心里同老夫人一样,也是极为不满。 会安侯世子明显是个不懂事的人,做事又鲁莽,如何能去做后援?不害人都算好的了。 “不是还有杨将军么?”可她还得安慰老夫人。 老夫人哼了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缸米,谁知道那东西会使什么手段!我必须拦下来,他们下午就要出发了!” 唐枚忙道,“祖母,我也一定要去!” 老夫人此时已知她坚决,也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到了宫门外,老夫人叫人递条子进去。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那宫门才打开,有两个小太监出来迎接。 又是去了慈念宫。 唐枚上回已经来过一次,对这里已经不是那么陌生。 第213章 进宫(二) 皇太后坐在紫檀木的雕凤椅子上,见到她们进来行礼,抱歉的对老夫人道,“昨儿没有睡好,才醒来,不知姐姐今儿会来,不然定不会叫姐姐等的。” 老夫人的语气很不好,“我昨儿也没有睡好,却不知太后娘娘也没有睡好呢!” 皇太后微微一怔,她确实对老夫人的突然到来感到很意外,也更没有料到老夫人如此怒气冲冲,当下脸色就变了变,可并没有发作,反而笑道,“姐姐快坐下来,喝盏茶消消气。” 唐枚听到这话,原本僵直的身子略微软了些。 早就听说当今皇太后的出身极为低微,原先是先帝还是王爷时,府中的一位侍女,后来母凭子贵被封为贵妃,凭着她和顺的性格受到了当时皇后的信任,在众多嫔妃纷纷落马的时候,只有她得以保存,还为皇帝又生下了第二个儿子。 在这段过往中,更为少见的,就是她与那皇后的姐妹情了。 皇后临死前,亲口叫皇帝封她为下一任的皇后,可见二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此后,皇太后的仁善也一直被人称颂。 看来皇太后的性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些,并不会与老夫人起正面冲突。 老夫人果真就坐了下来,拿起茶盏就喝。 唐枚却不敢坐,恭敬的立在那里。 皇太后瞧了唐枚一眼,看到她头上戴着自己上回赐予她的那把玉梳。 那梳子精工细造,除了能梳头,也是可以当首饰佩戴的。极为雅致。 皇太后心里就更有些愧疚了。 当初是没法子,谁让铁军攻势迅猛,即便那苏家的老大已经在战场丢了性命,她仍是要把苏豫派上战场去。只得硬着心请老夫人与唐枚来,委婉的告知她们。可谁料到这一去竟没有预想中的顺利,昨日传来很不好的消息。皇太后也不好受。 她此刻已经猜到老夫人应是为了这桩事来的,可是,即便是她派了苏豫去,当时老夫人也已经坦然接受了,如何却那样怪责她? 谁都知道一旦打战,都是生死难料的。 她为了整个大楚国,也是无奈之举。说起来,苏豫也是她的表孙子呢! 她又哪里舍得他牺牲? “听说你怀了孩子了,几个月大了?”皇太后聊起家常来。 唐枚笑着道,“回太后娘娘,四个多月了。” “可要好生注意些。” 唐枚点点头。略带羞涩的道,“妾身会注意的,还等侯爷回来呢,他都不知道……” 皇太后眸光一暗,苏豫这孩子竟还不知道自己的娘子有喜了? 老夫人终于按耐不住,“我听说皇上派了会安侯世子去,太后娘娘你也觉得合适吗?” 皇太后一愣,“派了筑华去?” 听起来她像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老夫人也奇怪了。“是的,听说还派了杨将军。” 这下皇太后终于明白老夫人为何会那么愤怒了。 那会安侯世子吴筑华是她的外甥,早前因为纵马伤人,被苏豫亲手逮了,二人之间就结下了仇,当初虽然被她训斥了几句。好似吴筑华是听从了要改,可他本性顽劣,哪里改得了?又因他父亲纵容,一向娇惯的了,不过苏豫也是冷面心狠的人,吴筑华却也不敢再去招惹他。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老夫人是怕吴筑华在暗地里使坏。 皇太后皱起了眉,她并不知道皇上昨日做了这个决定。 她这个儿子渐渐大了,如今已经有十四岁,很多事她都会让他自己去做决定,毕竟她这个当娘不可能样样都要为他做主的。 他是该成长起来了。 可昨日那个决定却惹怒了苏老夫人。 “姐姐,筑华虽然不太懂事,可这样的大事上面,他不敢胡来的。”皇太后想了想,和颜悦色的劝老夫人。 老夫人听不进去,“他果真不敢胡来,何至于犯下那么多事?豫儿如今正等着援军,假若他有事耽搁,晚了一点,那又如何?” 那是毫不掩饰的在说吴筑华一定会害死苏豫,皇太后就有些生气了,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亲戚,老夫人怎么能这么说呢?又不是小孩儿玩乐一般,那可是去打战,她那个外甥再不堪,也不至于如此糊涂,贻误军机! 唐枚看到皇太后的神情,心知不妙,便大着胆子插嘴道,“请太后娘娘恕罪,容妾身说两句。” 她这一插话,就把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给搅乱了。 皇太后忍住气,淡淡道,“你说。” “妾身听说杨将军与吴将军下午就要出发去幽州,倘若太后娘娘现在就去拦阻的话,还来得及。” 一听这话,老夫人眼角不由一跳。 她仗着自己是先帝的长姐,这般说话也就罢了,如今这孙媳妇竟然也敢叫皇太后去拦阻人,顿时就捏了一把汗。 皇太后的目光果然也冷厉了起来。 唐枚慢慢跪下来,语声清晰而凝重,“妾身知道太后娘娘素有仁德之名,今次一战重大至极,直接影响到咱们大楚的未来,倘若派了吴将军去,一来他与侯爷素有恩怨,援军成了也就罢了,可若不成,势必引起众人猜测,与皇家名声无益。二来,侯爷的性子,妾身再了解不过,他性子耿直,假若见到吴将军作为援军,必会心生不快,作战讲究同心协力,同生共死,可如今两方还未合并就成水火,后果不难想象。请太后娘娘三思!” 她说罢又跪拜行了一个大礼。 大殿静悄悄的,皇太后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老夫人亦没有开口。 唐枚仍然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可冷汗却从她额头一直流下来,划过脸颊,湿透了后背。 “快起来罢,你还怀着孩子呢。”忽然,皇太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叫人把唐枚扶起来。 老夫人松了口气,看向唐枚的时候,眼里满是心疼。 可那时候,她不能叫唐枚起来,即便很担心她会不舒服。 因为太后娘娘的决定只在刚才那一念之间。 “你们先回去罢。”皇太后说完这一句转身就去了里面,留给她们一个猜不透的背影。 二人出得宫门。 唐枚才敢问,“太后娘娘的意思,到底是……” 老夫人沉吟道,“应是行了。” 她同皇太后这样的关系,彼此自然是有些了解的,唐枚慢慢吁出了一口气。 老夫人顺了顺了她的后背,“你这孩子真是的,也不同我商量商量,幸好太后没有怪责。” “也是突然想到怎么说。”唐枚惭愧。 眼见皇太后生气,她怕老夫人一味用强,达不到最后的目的,这才铤而走险,当然,她毕竟还有筹码的,这个筹码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女人,更何况是皇太后那样素有好名声的女人,在对她先就怀有愧疚的前提下,如何又会忍心责罚? 就算责罚,也最多是言语上的,唐枚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才去一搏的。 老夫人就笑了,叫她快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从宫里回来,老夫人马上就叫人去找苏宗庆探消息。 中间等待的时间又是煎熬的很。 到了傍晚的时候,苏宗庆才回来。 “怎么说,有没有把人撤回来?”老夫人忙问。 苏宗庆是很惊讶的,他没想到老夫人竟然真的能说服皇太后,毕竟天子一旦下令就很难更改,更别说是关乎战场的大事了。可皇太后却真的叫皇上改了圣旨,把吴筑华招了回来,换作张将军前往领兵,且押送粮草救援。 “换了,这下娘可放心了罢?”苏宗庆奉承道,“果然姜是老的辣,看来我早就该告诉娘的,只是生怕娘担心呀!” 老夫人这下彻底放松了下来,靠在软绵绵的靠垫上,她没有立刻接二儿子的话,顿了顿才幽幽道,“要是皇上派的时候就阻止,我也用不着去这一趟了。” 苏宗庆顿时红了脸,忙辩解道,“娘,儿子岂会不劝皇上呢?是皇上铁了心要派那吴世子呢,儿子有什么办法?不信娘去问问旁人,三弟也知道的,我当庭就说了的,可惜皇上不听,也不知皇上怎会要派他去。” 看他着急的样子,老夫人淡淡道,“你关心豫儿也是应该的,他可是你的侄子。” “那是,那是。”苏宗庆连连点头。 这件事解决后,唐枚自然就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刘妈妈忙给她准备热水,“快洗洗歇息去罢,看这次折腾的,可把我担心死了。” 唐枚也确实累了,之前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现在才稍微好一些,洗完澡上床后,只是一会儿工夫,她就沉沉的睡着了。 梦里却不安稳,好似听到耳边刀剑相击声,战马嘶鸣声,可什么也瞧不见,眼前黑漆漆的。她像一个瞎子,向前摩挲着行走,一直走,一直走,越走那嘈杂声越响亮,好像就在周围,她惊恐万状,忽然间,有一双臂膀把她搂抱了起来。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不要怕。” 那一刻,她安心了,倦在他怀里…… 一直到醒来,梦里的温暖的感觉都那么清晰,她怔怔的坐着,回想起那个梦,只觉得心里又甜又苦。 他大概也在想念着她,如此,才会做那个梦么? 第214章 偷袭 浩瀚夜空里,星星像灿烂的宝石一样散布在天上,照亮着漆黑的大地。 微风中,远处隐隐飘来苍凉的笛声。 此时此刻,一支一千人的精英队伍正疾步前行在去往幽州西北方向。 为首的正是苏豫,他身穿银白色的铠甲,飞扬的长眉下方,一双眼睛满含怒意,却又坚定难以动摇。 他身侧并排行着副将周祖年,还在小声劝他。 “将军还请三思,让卑职再去请求一二,兴许那边就会提供粮草……” “你不用多说,我主意已定。”苏豫打断他。 “但这样太过冒险,万一铁军发现之前有诈,回头救援,那岂不是……”下面几个字周祖年不敢说出来。 他们军队的粮草就要用光,战士们已经在省吃俭用,可周边的铁军却没有退败的趋势,只是暂时一败,不足以让铁军全线撤退,在这种情况下,江原粮草充足,却不肯援助,苏豫曾派人去商讨,一再被拒。 如今他竟然只带领一千兵士就要去突袭铁军的粮草大营。 这简直是以卵击石! 周祖年岂会不担心? 苏豫微微哼了声,他一直不明白许畅来此处的目的,现在总算清楚了,许畅这是在拿国家大事当玩笑! 要自己就此屈服,绝不可能! 苏豫手一挥,命令队伍加快速度,同时双腿一夹,胯下坐骑箭一般的奔了出去。 战事进入胶着。在缺少粮草的情况下他绝不能坐以待毙,等待京中派来援助,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必须果断的做下决定。只要铁军粮草被毁。后方必定大乱,自己的队伍才有可能置于死地而后生,重新争取到时间! 周祖年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的也甩了下马鞭。 今日这事若是顺利,将来班师回朝,他一定拼了命也要弹劾江原守备许畅,要他为拒绝援助一事付出代价! 这一切,京城的人自然都不知道。 唐枚早上梳洗完毕,用完饭后就一直歪在美人榻上看书。 春日令人倦怠。 天好像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万花开放,院子里姹紫嫣红。满溢着甜美的花香。 这样的季节,本是最令人舒服的,可唐枚的心情却不太好。 虽说已经撤换了吴筑华,可派去的援军才上路不久,到底能不能及时赶到。谁也不知。 她满怀担忧,可又知道自己不能太过着急,与胎儿无益,这其中的滋味就更加无可言说了。 唯有看书才能消减下这种负担。 刘妈妈与一干丫环都知道她的心思,只陪在旁边做针线活。 唐枚看了一个时辰觉得累了,才放下书,瞧了瞧那几个,微微一笑道,“都怎么了。静得跟个哑巴似的?走,出去走走,叫四小姐也过来,拿几个风筝,再准备些点心什么的。”她不想再闷在房里了,有道是杞人忧天。能不想还是不想罢。 看她似有抛开的意思,红玉立刻笑道,“奴婢这就去办。” 选了一处宽阔的地方,又有花草,绿翠指挥几个粗使婆子把带来的东西布置好,晓月芝兰甚至还把那鸟儿带了来,逗着它说话。 唐枚叫春芬跟秋叶去放风筝,她坐在一旁瞧着,听着欢声笑语,看她们玩乐,她心里更是豁然开朗了。 苏若琳来了,见状慢慢蹲下来,坐于她对面道,“大嫂好兴致呢。” “你也该学我,祖母已经很烦心了,咱们也苦着个脸,还得了?干脆别想了,只要知道,侯爷一定能平安归来就行了。”唐枚开解她。 苏若琳微微张大了眼睛,不由很是惭愧,“大嫂说的是,我也必不会再提,咱们一起等着哥哥回来!” 两人手握在一起。 唐枚忽地又摇摇头,“侯爷回来见你还没嫁出去,该恼我了。” 苏若琳倒不为这事忧愁,不嫁也没什么,她笑道,“我就想陪着大嫂把孩子生下来,这样才好。” “说的什么傻话?”唐枚点点她脑袋,“你等着罢,我一定给你再选个好夫家的!” 只不过,还得把那事儿给解决了才行。 二人说笑了一阵子,等到几个丫环玩累了才撤了东西回去。 唐枚走到半途,忽然听晓月在后面同芝兰道,“刚才我提着鹩哥儿去池子里给它玩个水儿,结果碰到碧瑶,哎哟,那急慌慌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差点撞到我身上。我问她,她也不理我,还拿眼睛瞪人呢,我就瞧瞧跟了去……” 那声音越来越小,唐枚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眼。 红玉跟绿翠也都听到了。 绿翠问晓月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过来讲。”唐枚道。 晓月忙走上前去,她还不知道唐枚的意思,结结巴巴道,“少,少夫人,要奴婢讲什么?” 唐枚道,“就讲刚才撞到碧瑶的事情,她后来见到什么了?” “这个……”晓月偷眼瞧了一下苏若琳,才低声道,“瞧见武王了。” 他们侯府同武王府两家的事很是敏感,苏若琳也是牵扯在其中的,晓月自然不敢胡说,刚才主要是被碧瑶莫名其妙的凶了下,一时气急才找芝兰抱怨的,后来要提到武王时才降低了声音。 苏若琳果然就沉下了脸色。 唐枚也就不再说,一直等苏若琳先回去了,这才又问晓月。 “那武王怎么会来,你可知道?” 晓月点点头,“奴婢好奇也问了一个婆子的,那婆子说,是二少爷被撞伤了,武王亲自送了过来。” 苏修被撞伤了?唐枚拧起眉,想了下道,“你现在去看看,那武王还在不在这里。” 晓月去探了下,很快就回了。 “还在,二少爷要感谢武王,请他留下用饭呢。” 唐枚听了嘴角一翘。 真是个大好的机会。 她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来引蛇出洞,却总也没有一个最为合适的法子,如今既然武王亲自送上门来,可不是最好的诱饵么? “妈妈,带上些水果点心,我要去看看二弟。” 刘妈妈应了声,就叫人去准备了。 唐枚继续问晓月,“你之前说跟着碧瑶去,然后见到了武王,那碧瑶可同武王说话了?” 晓月摇摇头,“没见到,奴婢到的时候,碧瑶正好走了,就只武王跟他的随从在。” 想来碧瑶也不敢同武王说话罢,难道只是去探消息的? 很有可能。 唐枚就立刻去苏修那里了。 苏修是在路上被一辆马车不小心碰到的,那马车行得急,撞完人就跑得不见了,武王正好路过救了他。其实他的伤势也不重,只是稍稍撞到,有一小块淤青,走路的时候有些疼,休息一两日就好了,但武王坚持要送他回来。 说什么两家的交情云云,苏修也就没有拒绝。 唐枚去的路上,恰巧就见苏若瑾也带着丫环在前头,脚步匆匆,走得很快。 “二妹,你也去看二弟吗?”她在后头说了一句。 苏若瑾心头一跳,她可不想在这时候碰见唐枚,可事实上,还就是碰见了,她没法子,只好转过身,担忧的道,“刚才听说二哥被撞了,还不知道轻重呢。” “哦,那咱们一起。”唐枚的目光扫过苏若瑾。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胭脂水粉丝毫不少,可却都不是浓妆,而是那种很看不太出来的淡妆,会让人误以为她并没有花心思在脸上,而穿着,更是极为平常,就是家常的服饰,只颜色搭配的很好,叫人爽心悦目。 这个样子,就算去看了,也不是让人觉得怀有目的。 真真是个心机深的,完全不漏过任何机会,唐枚又笑了笑,“二妹今儿很漂亮啊!” 看似带有褒义的话,却让苏若瑾脸上一红。 她一向都是从容淡定,可是不知怎的,在这个大嫂的面前,总觉得自己有种怎么样也难以隐藏的感觉,像是被完完全全的看透了。 “大嫂别取笑我了。”她拂开路边伸出来的一支树枝,关切的道,“大嫂别走那么急,小心点。” 唐枚谢过她的好意,两人并肩走了去。 听到丫环前来通报,说大少夫人跟二小姐来了,邱蓉略略吃惊。 她是个聪明人,哪里看不出来苏修与家里那些人的感情,即便有次唐枚替苏修说话,那也是极偶然的,只能说是处于一时的善意,可平日里,到底不太熟络。没想到今儿苏修受了那么一点轻伤,除了公公婆婆外,一下子又来了两个人。 “大嫂,二妹,你们怎么来了?”邱蓉亲自出来迎接。 “听说二哥受伤了,严不严重?”苏若瑾关心的道。 “没什么事,大夫看过了,说休息一两日也就好了,哪里要你们来看望的。”邱蓉笑着道,“快请进来罢,大嫂,你慢慢走。” 唐枚没什么别的意图,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她光明正大的问,“听说是武王送了二弟回来的?” “是的,武王还在这里呢,跟相公在说话。” 听到武王的名字,苏若瑾本想露出惊讶的表情,可一想到唐枚在旁边,她改变了主意,并不在意似的说道,“那我跟大嫂等武王走了之后再去看二哥罢。” 一行人就去了邱蓉那里。 谢谢Judy20120615,小懒花芯的粉红票票,莫千转,小妖的吻,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215章 引蛇出洞(一) 苏修夫妇俩最近刚搬到新院子,这院子比苏修以前住的大了好多,庭院里还有个小水池,里头堆着假山,远远就见有几尾锦鲤在欢快的游来游去。 当中的石桌上摆了一把古琴,右边高几上的青铜香炉里有一缕烟正袅袅升起。 听说邱蓉有一手好琴艺,唐枚笑着道,“我何时有幸能听二弟妹弹个曲子呢?” “不敢当。”邱蓉谦虚道,“献丑还差不多,大嫂要听,随便哪日都行。” 几人进了屋子,邱蓉叫丫环看茶。 唐枚坐下后,问道,“二叔二婶也在二弟那里吗?” “父亲在,母亲有事先回了。”邱蓉笑了笑,其实是武王要留下用饭,她婆婆激动的不得了,亲自去看着厨房,叫他们好好用心,一定要准备一餐丰盛的晚宴。 其他二人也猜到了,自然不揭破。 说了好一会儿话,那边也不见有动静,茶倒是喝掉了几壶。 见唐枚一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苏若瑾到底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说去如厕。 在等下去,就要天黑了,武王留在这里用饭,她可不好找借口留下来,至于邱蓉,虽说她是个和善可亲的,但因为有武王这个年轻男子在,肯定不会留她,所以苏若瑾一出来,就拐到一个转角问起碧瑶。 “二老爷刚才出去了,现在就武王一个人在。”碧瑶四处看一眼,压低声音道,“要不小姐现在进去?” “那不成。”碧水忙摇头。“这样进去可不是叫人看轻了,刚才大少夫人已经问过二少夫人,别人自然知道小姐得知武王在了,还贸然去的话。那就是给人话柄。被老夫人知道了也不行的。” 碧瑶急道,“那怎么办,大少夫人也真是碍事!” 碧水拧起眉,“你说话小心些,关大少夫人什么事呢,是小姐运气不好。” 苏若瑾微微眯了眯眼。 这么巧就遇到唐枚,这绝不是运气,再说,她也从来不信运气之说。 没听唐枚一来就提到武王呢。这是故意要堵了她的路! 果真同她料想的一样,苏豫与苏若琳虽然没有要与武王府结亲的意思,可唐枚真不一定。 不然她会想尽办法让苏若琳同祖母的关系变好么? 又不然。那郑二夫人来了说贺家的意思,老夫人说亲事取消,唐枚又为何一点也不劝阻?分明就是在等着这事崩了,再找时机让苏若琳嫁给武王,反正苏豫也出征去了,老夫人本就是愿意同武王结亲的,她自然要顺水推舟。 苏若瑾想到这里,就更是烦心。 “小姐,那到底怎么办?”碧瑶忧心忡忡道,“再晚一点。可就要回去了。” 没等苏若瑾开口,就听唐枚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一直没回来,我还当出了什么事呢,怎么了?难道二弟妹这儿的厕屋坏了不成?” 碧瑶见到唐枚来了。狠狠的咬了咬牙。 又来坏事。这大少夫人今儿怎么成了丧门星一样的,到处坏她们事儿呢! 苏若瑾提了下裙角。回眸笑道,“正要过来呢,大嫂你是来专程找我的?” “倒不是,我茶水也喝多了么。”唐枚冲她笑笑,“这天也不早了,看来你要明儿来看二弟了,我反正一介妇人,就是见到武王也没什么。”说着就往前去了。 苏若瑾被她说得脸颊抽了下。 碧瑶跺脚道,“真是讨厌,恨不得她摔一跤呢!” 碧水听了,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疯了,这话叫人听见,还得了?赶紧给我闭嘴了,有什么话都回去说!” 大少夫人怀了孩子,这是府里最最重大的事情了,老夫人也紧张的不得了,老是叮嘱大少夫人,就怕她出点什么意外,不能顺利生下孩子。这话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二小姐再怎么得老夫人的疼爱,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苏若瑾也皱起了眉,冷声道,“你再不给我收敛些,趁早回你娘那里去!” 碧瑶心里一震,眼睛顿时泛起泪光,轻声道,“小姐,奴婢再不敢说了。” “走罢。”苏若瑾垂下眼帘。 “小姐,是要回去了吗?”碧水叹了口气,那岂不是白来一趟? 不走又如何,现在是非走不可的了!苏若瑾向来谨慎,步步为营,这次唐枚三番两次的敲打,她肯定不敢再做出任何举动,只好退一步再说。 唐枚回邱蓉那里的时候,苏若瑾已经走了。 “我去看看二弟罢,刚才若瑾在是不方便,我又没什么的。”她对邱蓉道。 那语气虽说温和,可也有一定要去的意思在里头,邱蓉当然不拦她,今儿这二人总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哪里瞧不出来,只当不知道,如今唐枚要去看,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又不是府里的小姐,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邱蓉就同唐枚去了外厢房。 本来苏修是应在里间休息的,但武王亲自送他回来,他那伤又不碍事,便移到外书房陪武王闲话家常。 二人进去的时候,那两人正在观摩一幅山水画呢。 “大嫂?”苏修看到唐枚,很是高兴,也很是惊讶,“我只是小伤而已,哪里要劳烦大嫂过来呢?” “咱们一家人,什么劳烦不劳烦,你受伤了,我这个做大嫂的该当来看看的。”唐枚一边就冲武王行了个礼,“妾身见过王爷。” 武王抬手道,“大少夫人不用多礼,快坐罢。” 唐枚便坐下来,问道,“二弟你好好的怎会被马车撞了?哪家的可看清楚了?” “那车跑的飞快,根本来不及看。”说到这个,苏修就来气,他好好的在街上逛呢,本想去首饰铺子给他娘子买个簪子,逗她高兴的,也没有走到路中间去,那么多人,偏就从他身边擦过去,也不知那赶车的是不是跟他有仇! 等到他爬起来的时候,那车影子都不见了,问行人,也说不知道是哪家的。 “大嫂,你说可气不可气?”苏修连连摇头。 “确实莫名其妙的,幸好不严重。”唐枚道。 “是啊。”苏修又笑道,“想想有可能还是我运气好呢,那街上撞死人的事都有。” 几人正说着,牛氏来了,是看时间差不多,来请武王入席的。 这次的席面纯是为答谢武王送苏修回来,故而只二房的人参与,老夫人也说不来,叫他们好好招待武王便是,所以牛氏一看到唐枚在这里,顿时就拉了下脸。 她语带讽刺的道,“哎哟,枚儿你真是太关心咱们修儿了,自个儿身子又不方便的,还是快回去歇息罢,累着了,这修儿还没有事,你倒是不好了,老夫人还不得怪咱们那?蓉儿,你快送枚儿回去罢,这天也晚了。” 一来就下逐客令,看来牛氏真是讨厌死自己了,唐枚向牛氏一笑,“二婶,我这都来了,你就不能留我吃顿饭?我现在可饿了呢!” 牛氏脸颊抽了抽,这是怎么回事? 还赶都赶不走了? 她皮笑肉不笑道,“咱们这饭菜肯定不合你胃口啊,你那厨子都是自个儿从娘家带来的,我可不敢留你吃,这万一吃得不舒服可怎么办好?” 唐枚心里好笑,只是演场戏而已,她才不想真的在这儿吃饭呢! 不过是要叫别的人晓得,她故意找机会要同武王接近,结果被牛氏拦住了。 然后接下来第二步,唐枚直接就说道,“二婶,那我同武王说句话总成了罢?不会耽搁太久时间,不妨碍吃饭的。” 牛氏傻了,“你,你……” 武王却已经站起来,“大少夫人,请。”并朝门外走了出去,显然是要单独说话的意思 没想到武王那么配合,唐枚也愣了愣。 二人出得门外,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武王带的两个随从都远远站着,院子里其他下人也都不敢过来。 其实唐枚并没有什么话要同武王讲,她只是要造成一个假象,她同武王说了一些话,好让那些人去揣测,自然,她们最后会得出一个她们自以为的所谓的答案。 “少夫人,侯爷那里,你不用担心,铁军的粮草被摧毁,连退了一百里路,暂时肯定不敢来犯了。”武王站在她对面,略带喜意的道出了这个事情。 他的目光很清亮,面目柔和,比印象里好似可亲了许多。 唐枚听了大喜,“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所以我应当算是很早得知的一个人。” 在这刹那间,唐枚一下子忘记了初时的目的,对武王满是感激,“谢谢王爷告知,我总算放了心了。” 武王微微一笑,问她,“不知少夫人是要问本王什么事?” 唐枚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看来京城去的援军应该来得及赶到了! 武王也不急,淡定的站着。 唐枚过了会儿才忽地道,“啊,请问王爷,你刚才问妾身什么了?” 武王一笑,“不是少夫人要同本王说几句话的么?” “啊,是的,是的。”唐枚点头,她早就准备好了的,“是这样的,老王妃不是很喜欢那脂粉么,但是做出那脂粉的人去了紫微山,短期内都不会回来,正好今日王爷来了,我想请王爷告诉老王妃一下,等她回来了,会有更好的脂粉呢,我一定会给老王妃送去的。” 实在是一桩很小的事,武王挑了下眉道,“请少夫人放心,我一定告诉会告知祖母的。” 第216章节 引蛇出洞(二) 唐枚说完话这就要走了,她也委实饿了,得回去吃饭呢。 结果武王却问道,“不知三小姐现在可好?” 怎么会忽然问起苏若琳,唐枚惊讶的抬起眼看他。 武王询问的眼神没有变,依然很是淡定。 她侧头想了想,大概他是在问天清寺发生的事给苏若琳造成的影响。 可这代表了什么? 唐枚又看了一眼武王,莫非他是在表明对苏若琳有意思?这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 唐枚刚才对他的好感顿时一下子烟消云散,“我三妹很好,不劳王爷费心。” 她的语气突然冷淡下来,武王对这个反应很是奇怪,但很快他就抓到了重点,他未婚,与唐枚,与苏若琳素日也没有交情,虽说两家是世交,可他们来往不多,如今他这样贸然问起来,难免她会想歪了。 武王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 这是在欲盖弥彰?想到他曾经醉酒夺钗,随后又把凤钗交给老王妃的行为,唐枚不由嘲讽道,“王爷是没什么意思,不然也不会把凤钗拿出来同我三妹划清界限了。” 正常人做下这桩事只会遮掩,要么就偷偷还了原主,哪里会说出来呢?可不是给人抹黑的机会? 就算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也无济于事!而且他这般做,显然是不愿娶苏若琳为妻的。 那么,现在又是想做什么呢? 武王皱了皱眉,对她的态度有所不喜。但是他今天终于能说清楚了,便坦然道,“那凤钗的事不是我告诉祖母的,是身边有人漏了口风。以至于让祖母误会三小姐。是本王的疏忽。既然大少夫人今儿说起这事,还请转告三小姐,这事是我对不住她。” 他态度很诚恳,唐枚惊讶之余,也不免暗自揣测。 如此说来,那是一场误会? 难怪后来定下了苏若瑾,那边却又改变了主意。 是武王从中起了作用不成? 但她现在对此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也就不再说什么表明自己立场的话了,只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会告诉三妹的。” 武王点点头。 二人就此作别。 看到武王回来,牛氏心里按捺不住的好奇。苏若瑶没有嫁成武王,牛氏不知道有多遗憾,故而对府里其他几位小姐的婚事也很在意,那唐枚专门找武王说话,指不定就是为了苏若琳。这贺家不成了,也许又想使尽办法叫苏若琳嫁去武王府也不一定。 可到底是武王,她不敢随便就开口问,拐弯抹角道,“枚儿也真是的,要说话咱们退出去就是了。何必跟王爷两个人去外头吹风呢。别是什么重要的事,那就更不好了,应该去咱们那书房讲么,着凉可不好了。” 武王淡淡道,“只是问候我祖母一声。” 问候老王妃?牛氏打死也不信。问候的话哪里不好当着面讲了。非得要出去? 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她这边想着呢,那边苏若瑾也得了消息。 苏修跟邱蓉都不是心机深的人。身边那些个下人,要下手很是容易,那得到些消息就更是容易了。 听说唐枚与武王单独说了话,苏若瑾立刻陷入了沉思。 碧瑶还加了一句,“本来大少夫人还想留下用饭呢,后来是因为二夫人不肯,怎么也不留大少夫人吃饭,说万一吃的不舒服什么的,大少夫人这才没法子直接说出来的。要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能这样?” 唐枚在府里一贯表现的很淡定,且跟牛氏也是不对盘的,岂会愿意去她那里吃饭? 是以屋里的人每一个都这么想,包括碧水。 “要不去探探三小姐那里?” 唐枚这么做总是为了苏若琳,她出了那事儿,可不好解决,苏若瑾暗自心想,莫非是去亲自同武王解释的,说苏若琳与她的堂弟没有任何私交? 可那样聪明的人,照例不会如此着急。 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她想了又想,终是找不到答案。 “小姐?”两个丫环都催她下决定。 苏若瑾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摆手道,“先等等再说,今儿大嫂已经盯上我了,就算那边是要出什么招,肯定不是一两天就能决定的,还有时间呢。你们也先别到处探听,叫人发现,今儿这事除了咱们,别的人肯定也想知道的。” 她说的没错。 第二日去请安的时候,牛氏就迫不及待的在老夫人跟前挑拨离间了。 听说唐枚同武王说了话,老夫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把牛氏骂了一顿。 “你当我不知道,枚儿要在你那里吃顿饭,你还给拒绝了,说了不好的话,你这样像是做长辈的样子吗?” 牛氏气得辩解道,“娘你不能这么偏心的!枚儿她注意吃食,哪个不晓得,我怎么敢留她吃饭?又不是不舍得给她吃一口,我那是为了她好啊,娘!” “武王都能吃得,她吃不得?”老夫人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偏心,可枚儿怀了孩子,是该多看顾些的!你倒是不记得了,你那会儿有喜的时候,我不是待你如此?当年你生下那几个孩子,我怎么叫人照顾你的,你都忘了!现在成天在背后说人,你倒是不晓得害臊!” 牛氏涨红了脸,张了张口,不晓得怎么说。 “秀水你一会儿领回去吧,暂时住在你那后罩房里,等你那跨院修好了再说。”老夫人淡淡道。 牛氏一下子像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 “什么,要那婊子住我那边?” 老夫人沉下脸,“你说什么?她现在可是老二的姨娘了,又怀了孩子,住那边哪里不对?” “可是……”牛氏满心的苦闷,忍不住哭道,“娘你是要逼死我这个做儿媳的吗?她勾引相公,本就该被打死的,怎么还能让她做姨娘?这种狐媚子就该死了的,不然叫我们这种正室夫人还怎么活下去呢,娘,你不能这样啊!” 看着牛氏痛哭流涕,可怜的样子,要是没有以前那桩事,老夫人或许会心软。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道,“你是说不是主动勾搭人的,我指的就行了是吗?那当年青梅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她不要活着,要去寻死?” 老夫人的口气很是清冷,牛氏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抬眼看了老夫人一下。 二人目光对视,牛氏只见老夫人的眼神像穿透了一切,什么都瞒不过她,顿时心虚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青梅是老夫人派去的人,给二老爷苏宗庆当贴身丫环的,也有做通房的打算,后来也的确抬了做姨娘。 可惜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因为毁了脸,悬梁死了。 “你下去罢,秀水就在外头等着。”老夫人一锤定音。 牛氏不敢反抗了,老夫人平日里看着随和,可一旦做了决定,鲜少有人能撼动,这家里,也只有苏豫敢当面拒绝。 这家里,剩下的他们都算什么呢? 牛氏垂着泪,默默的低头退了出去。 江妈妈看着倒有些不忍心,“那秀水是有些……” “是该叫她收收心的时候!”老夫人道,“修儿已经娶了妻子了,她还当自个儿是孩子呢,相公有个姨娘都不行?一点儿心胸都没有!看我对枚儿好些,就到处说些酸话,秀水去了,她能学着忍,不是谁都可以胡来的!” 江妈妈就点点头,“老夫人说的也对,二夫人是有些太任性了。” 那是不懂事体!这些年还越来越不像话,看两个孩子都给教成什么样了?要不是牛氏一味纵容,四丫头会落到这个地步?早些时候看她为四丫头的事伤悲,老夫人没有立即追究,现在牛氏又开始到处蹦了,老夫人又怎么能还不管? “一会儿你派个人看着去,她务必给秀水安排个住处。” 江妈妈应了一声。 老夫人又说道,“武王这孩子对人倒是不错,专门送修儿回来。” 江妈妈接口道,“是啊,还告诉侯爷那边的情况,可叫咱们不用担心了。” 老夫人唔了一声,抚摸着腿上盖着的薄毯子,“这样叫咱们府里的丫头嫁过去,我也放心,瞧他小时候活泼乱动的,大了倒稳重了好些呢。” 老夫人虽然这么说,可江妈妈还是不知道老夫人的意向,便只管逢迎几句。 正说着,冯氏带着苏炎来了。 “刚写了首诗,硬要给娘看呢。”冯氏笑着摸苏炎的头顶。 老夫人接过来看了看,眼睛都眯了起来,“不错不错,这字啊又进步了!” 苏炎忙道,“谢谢祖母夸奖。” 老夫人看着这娘儿俩,心里还是欢喜的,冯氏一个寡母把苏炎养的那么好,确实很尽责,苏炎这孩子一点都不给添乱,又勤奋上进,将来也是他们府里的一个希望。老夫人把苏炎拉过来,“哎哟,出汗了啊,快来擦擦。 ” “最近天一下子热了,他跑了会儿路就这样。”冯氏接过雪梨递来的手巾给苏炎抹脸。 “他不是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小孩子还是少穿些的好,到处走走,身体才健康嘛。”老夫人叮嘱几句。 “是啊,娘说的对。”冯氏连连点头。 这会儿来她有自己的意图,借苏炎搞好了气氛,这就要开始说了。 第217章 明尘 听说冯氏想去天音观,老夫人的目光微微闪动。 冯氏是个庶女,生母丁氏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丁家原本子嗣也单薄,如今除了丁家二爷与两个少爷外,男丁已经没有了。至于女眷,丁家那一辈就两个女儿,一个给冯家老爷做了小妾,还有一个,在血缘上来讲是冯氏的姨母,前半生多劫,三十岁出家去天音观做了道姑,道号明尘。 这明尘悟性奇佳,入观数年就获得观主的看重,在她三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出来独立讲课。 她样貌生的超凡脱俗,对众多道教经典又如数家珍,不似好些道士,说出来的话玄之又玄,未必人人都能听懂,她善于引导,极富个人魅力,有人传言,说她讲课的时候,身上会带有圣光。她在四十岁时,就已经拥有大批的信徒,每每来观里,只单听她一人,其中包括许多富贵人家的老夫人,夫人,甚至还有小姐。 老王妃也是其中之一。 而老夫人是信佛的,对那明尘并无多少想法,但她的名声,却如雷贯耳。 更不用说,明尘真人如今已是天音观的现任观主。 “最近有些心神不宁的,我想去观里听听讲经……”冯氏充满关怀的道,“想把若琳也带去,明尘真人见过她一次的,很是喜欢呢,说她有些悟性,与一般人都不同。” 老夫人听了眉头又一挑。 “明尘真人还说若琳心性纯净,好多人想达到这个境界都不容易呢。”冯氏看着老夫人的反应,“来回一趟也就两天,要是住一晚就三天,那边清净的很,除了一些来听课的夫人小姐们,也不太有旁的人来的。” 老夫人终于点点头,“也好,只路上小心些。” 冯氏见成了。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知道了,娘,儿媳一定会注意的。” 从老夫人那里一出来。冯氏就去了苏若琳的院子。 唐枚也在,笑眯眯道,“看母亲的样子,是不是祖母同意了?” “可不是,顺利的很呢!”冯氏坐下来,喝了一口锦芷倒的茶水,润润喉咙又道。“就叫路上小心点,老夫人果然一直都在担心若琳的事,我这个提议是正中下怀。我那姨母什么人呢,咱们京都那么多人家的女眷都信任她的,最合适不过了。” 苏若琳都不知道她们在讲什么,侧着头听。 那明尘真人她见是见过一面的,可与她之前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时候去,你倒是说呢?”冯氏问唐枚。 这计划是她们两人一起想出来的。一开始唐枚还想借用别的人,但冯氏一提到明尘真人,唐枚顿时就同意了。 那明尘真人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入了观的。前尘往事,早就不提,鲜少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再说出家的人尘缘斩断,就算冯氏是她的亲戚,二人也不曾有过任何来往,那一次去天音观还是因为老夫人的表妹来京城,众人陪着一起去,才得以见到。 唐枚想了想道,“要么过个七天再去。总要准备准备。” 她那准备二字念得极重,冯氏会心的笑起来。 苏若琳这时才问道,“母亲的意思是要同我去天音观?” 实在太突然了,她完全没有想到。 冯氏点点头,“是啊,我想去听明尘真人讲课。你以前不也听过一回,还说很有意思的?” 明尘真人讲的是很引人入胜,她当时才十岁,都听得津津有味,如今回想起来,仍能记得明尘真人的样子,她白衣白发,好像是从天上走下来的人,说话的时候,周围安静极了,连窗外的鸟儿好似都不敢发出声音。 冯氏越发笑了,“看你也是喜欢的,别再说了,过七日就同我去了,你大嫂是不方便,不然也跟我们一起去呢。” 苏若琳还是有些不解,总觉得这二人瞒了什么,便又问,“二姐,四妹,五妹也不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冯氏道,“你晓得的,我同她们几个也不大说话,她们要去,到时候又再说,反正我只同老夫人说,带你一个。”她说着看了看墙角的沙漏,“啊,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去看炎儿,今儿夫子说要考他的,等准备准备,下个月就去参加童试了呢。” 唐枚惊讶道,“下个月考么?那炎儿是要刻苦些了,不过也不能叫他太紧张,不然影响发挥呢。” 知道是在提醒自己,冯氏笑一笑,站起来告辞走了。 唐枚摸摸肚子,觉得有点儿饿,嗔道,“也不上点心来,要饿到你侄子了。” 苏若琳笑起来,忙叫锦芷去厨房拿,一边道,“你哪回来不给你吃呢,只这天气热了,又是才吃完午饭……” “那只能说,将来这孩子肯定是个大胃王,每天要吃好多的。”唐枚打趣。 锦芷一会儿就端了两盘糕点来。 见唐枚吃了几个,在她擦手的时候,苏若琳正色道,“大嫂跟母亲是信不过我么,突然就说要去天音观,事先也不曾说的。” 唐枚放下手巾,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你只要知道,我同母亲是为你好就是了。” 苏若琳心里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就变了变。 “放心,不是叫你嫁给武王,你的意愿我并不想强迫你。”唐枚看出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道,“这个我可以保证,不过说起来,武王人其实还不错,那凤钗的事是场误会,我也说给你听了,要不是侯爷一直反对,我也许会劝劝你,如今就算了。” 苏若琳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其实她倒不是怕唐枚硬要她嫁给武王,只是哥哥是不同意的,若是大嫂趁机打这个主意,等到哥哥回来,二人应许就会为此起争执,她并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至于武王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 哥哥不想她嫁到武王府,原本也与武王的人品并无关系。 过了一日,冯氏与苏若琳要去天音观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这可不是别人打探的结果。而是冯氏要准备出行事宜,派了丫环婆子去马房,去各个管事那里都提前说了一下,这样下来。又岂会有人会不知道? “还真是奇怪,突然就要去什么天音观,你说打得什么主意呢?”路上,牛氏拉着杨氏说话,“我就说大房那里神神叨叨的,先是枚儿非要同武王说话,还不给人听见。现在又闹这一出,那天音观以讲经问道闻名,大嫂她什么时候懂这些了?还说去听讲经,真真好笑!” 杨氏并不说话,只点着头听。 牛氏讲了一会儿,不乐意了,推一推她,“怎么你就不着急?” “我急什么?”杨氏反问。 牛氏一跺脚。“你怎么不急?二丫头还等着嫁给武王呢,我都替你着急,你难道还能叫大房去占了便宜不成?那一个现在都踩在咱们头上了。没见娘多疼她,有好的都往那里送,前些天我还见送了一匣子的珍珠粉,说都是拿极好的珍珠研磨的,用来定心吃的。啧啧,你看看你,面黄肌瘦的,娘怎么不给你送一些?那珍珠粉抹脸上还不是好?” 杨氏不理她的挑拨,淡淡道,“枚儿是双身子。自然是要格外看管的。” “哎哟,这话你就跟娘去说吧,跟我装什么呢!”牛氏呸的一声,“我可提醒你,别到时候后悔!” 杨氏咬了咬嘴唇。 牛氏拔脚就走。 杨氏想了想叫住她,“二嫂。其实天音观不错的,若琪这样子,我看去听课指不定有好处,她现在心里积郁太多,也许会想开呢,二嫂不希望若琪快点好吗?” 苏若琪现在就是牛氏心里最大的痛,她整天郁郁寡欢,完全失去了生气,哪里还像以前那个活泼的女儿? 有时候,宁愿她还是那么不懂事,也不要见她像根木头。 被杨氏一说,牛氏心里动了动。 “若琪以后也还要嫁人的,你也别想着什么王妃不王妃,这命啊,半点不由人,我也懒得管这事儿,大嫂同三丫头去就去吧,我总归不好去的,钟大夫开的药,我每日都得吃呢,走不开人。”杨氏说的很诚恳。 牛氏奇怪的瞧了她一眼。 杨氏也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牛氏站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返身去了儿子那里。 邱蓉正在院子里弹琴,苏修则叫人把书案搬了出来,对着她画画呢。 见到二人情投意合,甜甜蜜蜜的,牛氏心里也很高兴,毕竟对这个儿媳还是很满意的么。 “母亲。”邱蓉看到牛氏,忙起来行了一礼。 “不用多礼,坐罢。”牛氏一摆手。 同邱蓉不一样,看到自己的娘亲,苏修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放下笔就问道,“娘,有什么事吗?” 他从小在这个家里长大,印象里,母亲跟妹妹都是很恐怖的存在,专门会强迫他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所以每回见到她们俩都是心怀惧意的。 牛氏立刻瞪了儿子一眼,“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来吗?” “儿子,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苏修呐呐道。 今天来说下更新的情况,最近我一直在慢慢接受自己得了一个很苦逼的病的事实,这个病叫腰间盘突出,很难治好,应是我一直坐久又不锻炼身体才导致的,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就只能靠锻炼身体得以恢复,至于能不能完全好,得看运气。 所以我在这本书完结前都不太可能更得多,只能保证不断更,因为需要很多的时间卧床休息,而且编辑给推荐也是要求加更的,我尽力多码出来的更新一般都要用于推荐的时候,所以真的码不快,至少这本书是这样。 最后再呼呼下童鞋们支持正版,我们写书的真的不容易,泪奔~~ 第218章 各方反应 牛氏略抬起下颌,冲苏修道,“我有说跟蓉儿话,你去书房画画罢。” 苏修心里咯噔一声,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到底不敢反抗,只是看了邱蓉一眼,就叫下人把案几搬回屋子里去了。 牛氏在石凳上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邱蓉道,“天音观的明尘真人你听说过没有啊?” 大夫人要带苏若琳去天音寺的消息,众人皆知,邱蓉自然也知道,她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牛氏想干什么,点头道,“听过,我母亲也常去天音观,但明尘真人并不易见到,据说听她的课得提前一个月约好方才可以,每次也只讲与十人听。” 牛氏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笑容更加柔和了,亲昵的道,“你知道就好了,这样,你现在就去找老夫人,说你也爱听明尘真人的课,要带若琪一起去。” 邱蓉愕然。 母亲喜欢,可并不表示她也喜欢,她不由摇头道,“娘,我……”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牛氏一口打断道,“这可是好机会啊,你都说提前一个月才行的,现在跟着你大伯母,立刻就能听到,这还不好?快去跟老夫人说罢,不要耽搁了!” 邱蓉僵在那里。 牛氏又拍拍她肩膀,然后站起来就走了。 苏修一看见牛氏离开,当即就从书房里跑了出来。 “娘说什么了?” 邱蓉脸色不好看,她从来没想到牛氏这么不讲道理,居然强迫她去同老夫人提这个要求。 可是那是她婆婆,她一个儿媳妇难道还能追上去说不肯吗? “我娘到底说了什么?”苏修见她不说话,更加着急了,上去握住她肩膀道,“难道,难道娘欺负你了?” 想到他刚才怯弱的样子,邱蓉抑制不住心底的怨念。脱口道,“就算欺负我了,你又能怎么样?” 苏修一下子白了脸,“我……” 邱蓉在袖子里捏了捏拳头。她嫁过来了,总是想做个贤妻良母的,其实苏修对她很好,也就是胆子小了一点,她缓和了脸色,柔声道,“我开玩笑而已。没什么,娘是叫我同大伯母一起去天音观听讲课,对了,还带上若琪。” 苏修仍是讪讪的,他能感觉到邱蓉之前说的并不是玩笑话,所以脸皮烧的滚红,不知道怎么接话。 邱蓉叹了一口气,进屋去换衣服。 小茹关上门。有些生气的道,“少夫人,您真要去啊?” “怎么能不去呢。夫人都这么说了。”珊瑚拿来一件翠绿色绣青竹纹样的褙子,“难道还要少夫人去顶嘴,这才嫁进来多久呢。” 两个丫环都是邱蓉带来的陪房丫环,小茹性子泼辣,珊瑚比较敦厚。 邱蓉让二人服侍着换好,就去了老夫人那里。 这并不是平日里请安的时候,看到邱蓉来,老夫人心里也有些数。 “天热了,快来吃几个樱桃,甜得很。你肯定喜欢。”老夫人笑着向她招手。 邱蓉行了礼,就坐到老夫人下首。 “真的好甜,这樱桃是哪里出的呀,时间也比较早呢。”邱蓉吃了几个,欢喜的道,“比在我们家吃过的都好吃。” 老夫人也爱她的性子。“是宣罗出的,运过来两天的功夫,你爱吃,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去。”又似想起什么,“是忘了这一茬,佩珠,那一大筐,你快分了送去,枚儿那里,几个丫头那里,放久了可要烂了。” “咱们都有口福了!”邱蓉喜滋滋的道。 江妈妈忙叫人去分送了。 邱蓉陪老夫人闲聊了会儿,就说到了正题上,“刚才听娘说,原来大伯母跟三妹去天音观是能听明尘真人讲课的,我原先只当是去听其他人讲课呢,还真有些羡慕,不知道大伯母可愿意带上我跟四妹。我瞧着四妹整日里这样,也着实心里难受。” 老夫人唔了一声。 她看得分明,哪里是邱蓉想去,肯定是牛氏硬叫这儿媳妇来的。 牛氏被她骂了一通,心知在面前讨不了好,自个儿不敢来了,换了个会说话的邱蓉来。 老夫人淡淡道,“这得去问你大伯母呢,我也不知她到底怎么安排的,要是她愿意,你就带着四丫头去,她听听课也是好的,指不定能悟到些什么。” 邱蓉就笑起来,“我知道了,祖母。” 又说了会儿话才告辞走了。 老夫人拿手巾擦了擦手,叫身边的人都退了,问从外头刚走进来的江妈妈道,“你猜猜,下面谁还会来?” 江妈妈笑道,“也怪不得,明尘真人那样的名气,谁都想去听一听呢,要是可以,老奴还想去,别说二夫人念着四小姐了。老奴就听说还有疯傻的小姐去听了明尘真人的课,一下子就好了呢,二夫人怕也是心动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她心里有鬼,不然怎自己不来?光为了四丫头,我会责备她?” 这话江妈妈倒不好接了。 “去,叫人各处都看着,上回三丫头去了一趟天清寺就出了那样的事,一直也没有查出来,这回还不知道又怎么样呢。” 江妈妈应了声。 老夫人叫住她,语气格外严肃,“别叫任何人发现了,那些护卫都用起来,谁走漏了一点风声,别怪我严惩!你自己也注意些,哪些多嘴的别让他们晓得!” 看来老夫人把这事看得极重,江妈妈不敢怠慢,忙去吩咐各处了。 苏若瑾正走在路上,刚要去老夫人房里时,就见杨氏急匆匆的从后面赶来。 “母亲?”苏若瑾惊讶的道。 杨氏一把拉住她,“你莫非也想去天音观?” “怎的?”苏若瑾奇怪道,“为何母亲这般问?” “你二嫂才去过,肯定就是因为这事,你再去的话,老夫人难免要起疑心。”杨氏带着她往回走,“本是大嫂跟三丫头要去,平日里也不见你们要听什么讲课的,一窝蜂的都要去,老夫人会怎么想?要是三丫头再出点什么事,还不扣在你头上呢?你看着吧,你二婶肯定还得弄出点事儿来!咱们不要蹚这浑水。” 苏若瑾吃惊的道,“母亲的意思是,上回三妹在天清寺,是二婶……” “不是她还会有谁?”杨氏鄙夷的道,“她那女儿不争气,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又看枚儿不顺眼,更是一肚子邪火了,什么做不出来?” 苏若瑾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犹豫道,“那是不是要告诉三妹一声?” 杨氏挑了挑眉,“怎么告诉?这府里多少人那,你没有证据,什么话都不好说出口的,不然被人反咬一口!再说,你三妹出了那事,肯定就谨慎了,哪儿那么容易再被人陷害,你不要担心。” “母亲说的也是。”苏若瑾叹口气,“只是三妹太善良了,我怕她再出点什么事,所以才想一起去呢,也好照应一下……” “你啊,就是心太软。”杨氏怜爱的看着她,那三丫头是不太机敏,可大房的人哪一个是好惹的? 苏豫不说,小时候还算听话,大了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老夫人都不能降服,那冯氏又是个心机深的,凭着苏炎在府里站稳了位置。后来又来一个唐枚,长袖善舞,把老夫人哄得晕头转向,怀了孩子后更是不可撼动! 就这三个人,其他二房完全是落于下风,还谈什么要他们的人照应? 这女儿是看不清形势呢! “罢了,既然母亲这样说,我也就不去天音观了。”苏若瑾柔声道,“三妹去了也好的,明尘真人一句话值得千金,三妹肯定会有好运气的,我也替她高兴。” 杨氏听了却沉下脸。 她不是不担心苏若琳会借着明尘真人的名号洗净了坏名声,王府那时指不定就要选她做王妃,反正那贺家的事已经不成了,不见得苏豫仍然不肯。 到时候,她就真的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可是,这如何阻止呢? 苏若瑾笑了笑道,“母亲,那我回去了,有个桌屏正等着我绣完呢。” 杨氏还在想这事,心不在焉道,“嗯,你回吧。” 苏若瑾走了几步回头,仍然见杨氏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不由翘了翘。 “小姐,你真不去天音观了?”碧瑶忍不住问。 “当然,母亲的话一定要听的。” 苏若瑾垂下眼眸,莲步轻移回去了。 却说牛氏听了邱蓉带回来的话,狠狠咬了咬牙,没想到老夫人还要她去请示冯氏!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准了的,老夫人准了,难道冯氏还敢不肯?这不是分明在为难自己? “娘,怎么好呢?”邱蓉问道。 牛氏可不想自己去问冯氏,她露出笑脸来,“你就去问问你大伯母么,对了,带些水果糕点去,你大伯母也很喜欢你的,到时候就说你从小随着亲家夫人听课的,这次也想跟着一起去,知道不?” “那带若琪怎么说呢?”邱蓉不笨,她知道不管大房三房都不喜欢苏若琪。 牛氏脸色有些不好看,挤出一丝笑道,“你妹妹现在这个样子,带了去听讲课指不定就好了,你大伯母还能不准?” 是叫自己去装可怜,邱蓉心里极为恼火,可想到自己才嫁过来,一次二次总要忍的,当下也只得点头应了。 第219章 意外之事 邱蓉到的时候,冯氏也刚领着苏炎从侯府西席那里回来,正给他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听说邱蓉来了,她没有停下手,慢吞吞的给苏炎拉了拉衣角道,“叫她等一会儿。” 通报的丫环心领神会,出去同邱蓉道,“夫人在照顾少爷,二少夫人请坐,喝茶罢。”一边就给她上了茶。 等到邱蓉坐的都有些烦躁了,冯氏才笑着走出来。 “让你久等了。” 邱蓉忙道,“是我打搅大伯母呢。” 冯氏坐下来,瞧着她问,“是有什么事么?” 邱蓉看今儿这光景,恐怕是不成了,不然冯氏岂会叫她等那么长时间?她想了又想才道,“是我唐突,听娘说大伯母同三妹是去听明尘真人的讲课,我看四妹如今的状态,便按耐不住,但是想想,还是不给大伯母添麻烦了,明尘真人一次只容十个人,加上我跟四妹,可就不成了。” 是以退为进?冯氏拿茶盖撇了一下嫩绿的茶叶,慢慢喝了两口,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邱蓉,见她面上讪讪然的,很是不好意思。 看来是二嫂叫她来的。 如今见气氛不对,邱蓉自己就打了退堂鼓,只不过,还是有几分的希冀和请求之意在里面。 毕竟是在给她婆婆做事,不成的话,回去就要给牛氏责怪,邱蓉还是想在牛氏面前有个好印象的。 冯氏笑了笑,“瞧你说的,咱们一家人。你们要去正好呢,人多热闹么。” 没想到冯氏一下子就答应了,邱蓉睁大了眼睛,“明尘真人那里……真可以吗?” “总有办法的。你这就回去准备罢,来回得三天呢,该带的都要带上。” 邱蓉忙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大伯母。” 冯氏摩挲着光滑细腻的茶盏,淡淡道,“不过,四丫头真愿意去?我看她终日都不太讲话,别说出门了。” 那就不关她的事了,邱蓉自觉任务已经完成。便笑道,“对四妹是有好处的,娘总会劝一劝,老是这样总不成的。” “也是。”冯氏唔了一声。 邱蓉就此告别。 听说冯氏那里答应,牛氏登时高兴极了。连连夸赞这个儿媳妇能干。 邱蓉虽然笑着,心里却不舒坦。 这行了自是好事,要是不行,还不得怪在她的头上来?她对这次要去天音观的行动产生了抵触,纠结了好一会儿道,“要不娘陪着四妹去罢,反正大伯母那里答应了,我换了娘,也没什么的。再说,四妹有娘在身边总是好一些,我怕自个儿疏漏了什么。” 牛氏一听倒是不错,现在自家女儿痴痴呆呆的,指不定跟了去就要受委屈,被人欺负。还是她亲自去比较好,当下立刻就答应了。 邱蓉顿时松了一口气。 听说牛氏横插一手,唐枚并不意外。 且不管她什么目的,跟了来才最好呢! 绿翠这时端了一碗海参瘦肉白果粥上来,很欢喜的道,“这海参辽东出的,一泡发,大得很,宋娘子说是极好的东西,叫夫人一定要多吃点。” 又是大滋补的,唐枚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胳膊,又捏捏自己日渐粗起来的大腿,忍不住叹口气。 这等孩子生下来,只怕整个人得要膨胀一圈,惨不忍睹啊! “胖了怕什么,有钟大夫在,要瘦下来也不难的。”刘妈妈明白她的心思,笑眯眯道,“现在就是要胖点好,孩子才健康呢。” 这道理她自是懂的,唐枚接了绿翠递过来的小勺,一口口吃了。 晓月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轻声道,“有个道姑来了,说是要见少夫人呢,听说姓黄,从玄妙观来的。” 唐枚一愣,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刘妈妈倒想起来了,“不会是带了邵姨娘去玄妙观的那个黄道姑罢?” 当初邵姨娘联合黄道姑要设计陷害唐芳,说她下蛊害苗姨娘,结果被唐枚将计就计,邵姨娘怕连累唐妍,最终自己招认,后来被黄道姑带到玄妙观去了。 要真是这个黄道姑,那实在出人意料。 她来找自己干什么呢? 唐枚很好奇,想了想,叫人把她带进来。 黄道姑还是那个样子,就是瞧着好像胖了一些。 “贫道见过侯爷夫人,夫人万福。”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唐枚淡淡道,“要见我,是为什么事?” 黄道姑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左右看了一眼。 这屋里现在就绿翠跟刘妈妈在,都是心腹,唐枚道,“有什么话直说,别遮遮掩掩的。” “是关于邵姨娘……” “哦?”唐枚挑起眉,“听说她得了病,可是真的?” “是真的,前段时间病的很严重,贫道派人同唐夫人提了提,但是也一直没有派人来,后来贫道给她请了大夫,也就好一些了。” 唐枚点点头,她对邵姨娘的情况其实并不感兴趣。 黄道姑心知肚明,当下就抛出了今儿来的目的,“虽说唐府没有人来,但是郑少夫人倒是来了好几回,不知道的,还当她是邵姨娘的女儿呢。” 刘妈妈一听,瞪大了眼睛。 黄道姑的语气,肯定说的是唐惠,可大姑奶奶为什么要去看邵姨娘?原先虽说不是针锋相对的,但大姑奶奶绝对不会喜欢邵姨娘! 黄道姑看她们的表情,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这消息果然像一块大石头丢进了湖中央,激起了很大的波浪。 是啊,谁会想到郑家的大少夫人竟然会去探望早就被赶出府的,自己父亲的姨娘呢! 怎么说,该去探望的也是如今的王二少夫人唐妍才对。 唐枚在心里也是思量了一番,但见黄道姑这样的神情,她很是不喜。 黄道姑也就是个两面三刀,见利忘义的小人,那会儿明明就是同邵姨娘一起合计的,可事到临头就全推到邵姨娘头上,十分的阴险无耻。 与这种人打交道,不是好事。 再说,唐惠真要去探望邵姨娘,她肯定会让黄道姑当做不曾看见,帮忙隐瞒,那好处自是不会少,可黄道姑却跑来她这里告密。 这又是出卖他人的一桩丑事,可黄道姑还不自知,得意洋洋,十足的一副丑态! 唐枚厌弃的哼了一声,“你走罢。” 黄道姑顿时僵在了那里。 刘妈妈就去叫她离开。 黄道姑急了,她虽然得了那一头的好处,可唐惠怎么比得上一个侯爷夫人?要是巴结好了侯爷夫人,其中的利益是数之不尽的,随随便便介绍一个富贵人家的夫人,那打赏都不会少。 她们玄妙观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好。 可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叫她走,似乎无意听下面的内容,黄道姑急道,“少夫人啊,贫道可是听到了很重要的事情啊……” 还在引诱她,唐枚扯了扯嘴角,更加用力的挥起手来。 黄道姑知道卖关子已经不起作用了,只好全部讲出来,“邵姨娘要回唐府了呢,要是郑少夫人再去劝唐夫人两句,可不是难事。” 这下刘妈妈不赶她走了,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邵姨娘要回唐家?她凭什么啊?” 黄道姑拉扯了一下身上的道服,又抚了抚头冠,“唐夫人向来是心慈宽厚的,那会儿唐府三小姐出嫁的时候,就派人来说,叫贫道好好照顾邵姨娘,每月还给十两银子月例。现在那三小姐做了王二少夫人了,邵姨娘要是又一心向善,唐夫人也没有理由还是不让邵姨娘回去啊。” 刘妈妈呸的一声,“她能一心向善?我信她,我就去出家去!” 黄道姑笑道,“我说话不算数,可观里好几个真人呢,只要她们证明,唐夫人还能不信?” 唐枚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听起来好像是邵姨娘定了什么计划要回府,而且还是同唐惠有关联的。 黄道姑望向唐枚,“少夫人,贫道可是向着您的,不然今儿也不会来了。” 唐枚冷笑了下,“你要向着我,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的现在才来?是我大姐那里银子喂不饱你了罢?妈妈,赶她出去!” 刘妈妈也看她不顺眼,当即就揪住她衣领。 黄道姑叫道,“少夫人,贫道是真心的啊,您要信贫道啊!” 刘妈妈厌恶她皮厚,都赶了还不肯走,叽里呱啦的大叫,随手就从窗台上抓起一块抹布塞到她嘴里。 黄道姑手一阵乱摆,刘妈妈又叫两个婆子一起上来,把她架了出去。 回来后,刘妈妈在衣服上拍了好几下,骂道,“没见过这样的,我看要打板子她才老实!” 唐枚没接话,她还在思考黄道姑刚才透露出来的信息。 令她极为费解的是,唐惠为什么要去看邵姨娘?邵姨娘可不像陈姨娘,为人恭顺,再说,唐惠也不是会亲近姨娘的人。 可邵姨娘除了身边那点银子,好似别的也没有…… 而就算那点银子,她当时被黄道姑带走,离开得匆忙,也没有回府的机会,后来要么被当做唐妍的嫁妆,要么有一些被她娘家派人来拿走了。 不过,手下应该还有几家铺子的。 难道最后还是因为钱财么? 可前不久张氏才把那家原本属于她的香料铺给了唐惠的,难不成她又不够用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20章 欺人太甚 过了会儿,唐枚吩咐刘妈妈,“你派人去王节武那里,叫他想办法探探香料铺的情况。” 那香料铺原先是她手底下的,里头的管事姓胡,与王节武自是认识的。 刘妈妈点点头,又问,“那要不要同太太说一声?” 唐枚想了想,叫绿翠翻出她闲事绣的一对枕头花来,“妈妈你亲自送去,就说我很担心大姐的事情,问问现在如何了,与大姐夫的感情怎么样。”毕竟唐惠闹过这一回,要是传到郑夫人,也就她婆婆的耳朵里,那日子可不好过。 刘妈妈应了声,但又有些疑虑,“黄道姑……” “原话不必讲,只说黄道姑疯言疯语的,竟然说大姐去玄妙观,被我赶了出去。再问问母亲,是不是该让邵姨娘换个地方好,黄道姑居心叵测,谁知道是不是藏着坏,邵姨娘在那里也不安全,毕竟是三妹的生母,是不是索性接回来,另租个房子给她住?” 这样既能叫唐妍心里舒服,也不至于真让邵姨娘回唐府兴风作浪。 “那倒是便宜她了!”刘妈妈哼了一声。 “只要她占不到唐家的事,也就罢了,没见三妹得知她病重都不曾去么?母亲肯定心怀内疚,要是邵姨娘将来真出了事,人心到底是肉做的,三妹未必不会有怨念,还不如全了她们,到头来,三妹也会感激母亲。至于邵姨娘,要是她还不知悔改,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唐枚目含冰霜。 唐惠肯定是想在把邵姨娘弄回去一事上得些好处。全然不顾母亲的境况,她就要破了唐惠的这把好算盘! 刘妈妈还是有些不甘,皱着眉拿着枕头花走了。 唐枚躺在铺着软垫子的美人榻上,叫绿翠捏了两下肩。又是揉腿,觉得倦了就闭眼歇息了会儿。 过得半个时辰才又醒来,眼见红玉还不在屋里头。不由笑道,“她忙什么去了?” “她最近可忙呢。”绿翠掩着嘴笑道,“好些人送她东西,忙不过来。” “哦?她成大红人了吗?” “可不是,又是少夫人手下得力的,又是姚妈妈的儿媳妇。” 唐枚哈哈笑起来,“等她回来我问问。” 正说着。红玉就进了屋子,听里头清静,以为唐枚在睡觉,抓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茶盏水灌了进去。 “真是大忙人啊,可赚得满盘钵了?” 咋一听到唐枚出声。红玉吓一跳,扑的就把水喷了出来,也顾不得擦,忙给唐枚行礼。 看她汗津津的额头,唐枚拿起手头的纨扇指着道,“去干什么了?” “有,有事……”红玉结巴道,“林嫂子叫奴婢给她小儿子,寻。寻个差事……” “哦?你现在成大管事了,这也能做到?”唐枚上上下下盯着她看。 听自个儿主子满是调侃的意味儿,红玉不知道唐枚是生气还是怎么的,偏绿翠也不在,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少夫人。奴婢可没有做什么坏事,林嫂子的小儿子只是想找个很一般的事做,奴婢就去问了问婆婆,门上正好少个人,就补了进去。奴婢也没收什么的,只,只收了林嫂子自个儿编的两个篮子。” 见她都要哭了,唐枚扑哧笑了,“怕什么呢,就这点出息,既然心里没有鬼,你跪什么呢?” “奴婢怕少夫人怪责。”红玉涨红了脸,“奴婢没告诉少夫人,其实还有几个人叫奴婢帮忙的,不过都是些小事儿。” “起来吧。”唐枚从榻上下来,伸了个懒腰,“你只要别真收别人贵重的东西,坏了规矩就行,别的我不管。” 红玉连连点头。 唐枚瞧瞧她,意味深长,“也别叫人抓到了把柄,你这要是有什么事,姚妈妈也跟着倒霉,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红玉忙保证,“奴婢不贪财的,少夫人给的那些嫁妆,还有月钱,奴婢都够吃一辈子的了!” 唐枚又忍不住笑了。 红玉拍了拍胸口,上前服侍唐枚坐在书案前看书,就退到了外头。 绿翠端着新炖好的燕窝粥正要进来。 她不由抱怨道,“可吓死我了,幸好没做什么坏事儿。” “少夫人是要敲打敲打你,咱们这一房现在独大,谁都要找你帮忙,别的人指不定怎么怨恨呢。”绿翠也是因为担心这个,今儿唐枚问起来,她才说的。 “也是。”红玉沉思了下,“那下回她们再来,我得挑一些帮了,也不能谁都帮的,还以为咱们一手遮天呢。” “就是这个理儿。”绿翠摸摸她的头。 红玉亲热的挽着她胳膊,“还是绿翠你谨慎,不知道小姐啥时候给你找个人,你将来就去做管事妈妈,肯定管得好。” 绿翠红了脸,呸了她一声,进去了。 刘妈妈是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的,应是同张氏讲了好些的话。 “原来郑家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呢,好似郑夫人一点儿也不知道大姑奶奶要和离的事,太太亲自去看过郑夫人,她也没有表现出来责怪大姑奶奶的意思,可见人真的宽厚,这样的儿媳妇都能容得。”刘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时代,婆婆绝对是儿媳妇不可冒犯的权威所在,如今唐惠公然住在娘家,不肯同郑荣回去,她不信郑夫人会毫不知晓。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家居然一团和气,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外头没什么流言蜚语吗?” 刘妈妈一拍大腿,“怎么没有!都在说大姑爷被大姑奶奶踩在脚底下了,也就大姑爷没放在心上,别人还能讲什么?” 唐枚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郑荣那么喜欢唐惠!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邵姨娘的事,太太说还要再想想,主要得跟老爷提一下,对了,原来大姑奶奶真的去劝过太太了,说了很多三小姐的好话,叫太太看在三小姐的份上,也该把邵姨娘接回去,这样太太也显得大度。”刘妈妈鄙夷道,“大姑奶奶真的太不像个样子了!太太还被她说得松动了,说正也要跟少夫人商量下呢。我就跟秦妈妈仔细讲了一回,那邵姨娘是绝对不能回唐家的,秦妈妈也知道,想来是成的,最好是到城外租个地方叫邵姨娘住着,那么远,老爷也懒得去。” 刘妈妈说着又冷笑了下,“再说,病了那么久,人也残了,还能有几分颜色?老爷只怕见到了未必还有心呢!” 妾室多以色侍人,昨日黄花,要不是有厉害的手段,很多都会渐渐失了宠爱。 唐枚点点头,“秦妈妈知道就好,母亲就是太顾全大局了,总想着叫几个孩子都舒坦,这事等后面还得去看看。” 刘妈妈也说必得这样。 因要去天音观,牛氏也开始着手准备一些事宜了。 那苏若琪如今像个木头,牛氏叫她去,她也不反对,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牛氏就亲手给她挑选衣服。 外头曾传过一阵子不好的传言,苏若琪已经有好久没有再出现在别的夫人小姐们面前了,那装扮必须得隆重,不能失了颜面,不能叫人看笑话。 “这身好,穿了不知道多漂亮。”牛氏拿了衣服在苏若琪身上比划,满心的欢喜。那明尘真人要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听她讲课能让神智清明,那女儿指不定就能解了心结,完全好起来呢!这样的话,找门好亲事也不是太难,京城不行,就嫁的远一些,总归能挑的到的。 她越想越是高兴,“把这裙子拿去晒一下。” 这裙子湖水一样的碧色,又轻又软,裙角拿丝线绣了几朵蔷薇花,不繁复但很有意境,不管谁穿了,只怕都很能吸引人。 苏若琪身边又换了一批新的丫环,应声上来的是一个叫山茶的十三岁的小姑娘,她战战兢兢接了,生怕弄坏了一般。 “好好服侍小姐。”牛氏吩咐几句就走了。 山茶把裙子晾在院子里,自也去忙别的。 不料等下午牛氏又过来,却发现那裙子被人拿剪子剪成了无数条,成了一滩烂布! 这裙子可是苏若琪所有裙子里最贵重的一条了,不止料子极其少见,那上头的花也是出自名师之手,牛氏大怒,立刻叫人把所有的丫环婆子都抓了起来。 正当要大肆拷问的时候,又有人来回牛氏。 “也不知怎么了,马车的后槽被人砍了好几刀,都散架了,要修好得好几天的功夫……” “什么?”牛氏眼睛都要瞪得掉出来,“怎么回事?管马车的不晓得么,这车他不会好好看,给他月钱是叫他拿着玩儿的,是不是?” 那婆子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嗫嚅道,“管事的说没办法,大半夜的谁会看着车,又不是马儿,长了脚还能自个儿跑呢,可管不了他的事。” 这话说的,简直不把她这个二夫人摆在眼里了! 牛氏气得七窍生烟,那马车是专为她们娘儿俩去天音观准备的,又大又舒服,好好的居然就散架了,又想到今儿苏若琪的裙子也是被剪坏了,顿时把手边的一个花插砰的砸到了地上,狠狠骂道,“真是欺人太甚,真当我是软柿子了不成?”说罢就要去老夫人那里。 第221章 评理 两个丫环忙上来拦她,叫牛氏消消气。 牛氏哪里忍得下来,用力把她们甩在一边道,“肯定是那贱人做的,分明就不想让若琪去,却假惺惺答应,背地里却搞这种勾当!”一边脚底带风的就走了。 身边的人追都追不上。 老夫人才午睡起来,刚漱了口,就听萍儿在外头道,“二夫人,您这是……” 门口珠帘一晃,牛氏已经跑了进来,身后跟着焦急的萍儿,显然没有拦得住前者,叫她闯了进来。 老夫人面露不喜。 江妈妈知道不关萍儿的事,手朝她晃了晃,萍儿赶紧低着头退了出去。 “什么事儿?”老夫人淡淡道,“你可是府里的二夫人,行事作风就不能不这样冒失?” “娘,您可怪不得我冒失啊,您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牛氏像倒豆子一般的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控诉道,“娘,您看看,多么歹毒的心肠啊!居然把我们若琪的裙子都绞了,这裙子可是我才挑出来的,还有马车……娘,你怎么也得给我评评理!这分明就是大嫂不想让咱们娘儿俩去天音观呢!” 老夫人沉吟着,半响朝江妈妈看了眼。 她都提前吩咐叫人专门盯着各处了,怎么还会有这些事冒出来? 江妈妈无奈的摇摇头。 见老夫人不说话,牛氏哇的一声就哭了,“娘啊,若琪多可怜呀。我也只不过是想借着大嫂的光,叫若琪见一见明尘真人,咱们可是一家子,她的心怎么那么狠那!要是不肯让咱们去。当初不要答应就是了,何必要搞这些手段?” “也不见得就是她做的。”老夫人面目平静。 牛氏不依不饶,“那会是谁做的。明眼人都晓得,不是她还会有谁?” 这府里,牛氏作风跋扈,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呢,老夫人皱起了眉头,“不过是裙子,你再挑一件就是了。马车么,咱们府里还少么?为这点子事哭哭啼啼,被外人晓得像什么话!” 见老夫人完全不向着她,牛氏只觉得委屈极了,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一番。“娘,您不能这样偏心那,明明是大嫂做的……” 这回老夫人没有让她说下去,啪的一拍桌子严厉道,“你再胡说看看,你口口声声说你大嫂做的,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呢!曼珍要真不想你们去,我都叫她拿主意了,她用得着做这些?一口回绝也就是了。哪里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牛氏抹着眼睛,在这瞬间只觉得天灰地暗! 老夫人是多么不公平啊! 这事儿显而易见是冯氏搞出来的,老夫人都不叫人去查她,那管马房的管事可不是冯氏的陪房王达吗?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砍两刀,还不容易? 可老夫人竟然叫她息事宁人,再选个裙子。选个马车…… 牛氏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气愤来形容了,她大叫道,“那裙子,那马车难不成是被鬼弄坏的吗?好啊,咱们府里该请道士来做法事了!闹鬼了呀,这还能住下去吗?指不定哪日还能来害人性命呢!” 老夫人听她越说不像话,喝道,“你还有个章程没有?不是你大嫂做的,就是鬼做的?你,你……”说着,老夫人猛的咳嗽起来。 江妈妈忙上去给老夫人揉后背,又劝道,“二夫人,你不能这样气老夫人啊!” 明明是老夫人在气自己,牛氏撇了撇嘴,但也不敢再放肆下去,退一步道,“娘,您别怪我说话直,那两样东西确实坏了,我还能乱说不成?多少双眼睛看到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老夫人着实被她弄得心烦,摆摆手道,“佩珠,你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听不出一点儿偏帮自己的意思,可老夫人已经站起来往里间去了,分明是不想再听她说话,牛氏也只得走了。 江妈妈少不得劝牛氏两句,“我这就去叫人逐个逐个问,二夫人就且等着罢。” 光问能有个什么用,有些人是不打不老实,牛氏翻了翻眼睛,也不理江妈妈。 她气咻咻的走在路上,在一个拐角处遇到了杨氏,杨氏看她脸儿青白青白的,关切的道,“我刚才听说……娘可有了公断了?” “公断?”牛氏冷笑一声,“咱们家可没有公断两个字!” “哎哟,二嫂,你别着急,娘肯定是心情不好,要不二嫂改日再去找娘说说,这事可大可小呢,那裙子在院子里就被绞了,您可要叫若琪当心点儿,人是要查出来的。这马车么,倒不是大事,修一修也就好了。”杨氏拉一拉她的手,“我也是有女儿的,最知道你的不好受了,要是若瑾,若瑶出点事,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能挺过来。” 牛氏被她说得心里更不舒服了。 “不过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裙子马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若琪去天音观,人好了才最紧要,别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别让娘再生气。”杨氏苦口婆心劝道。 杨氏平时也不大同她来往的,倒是难得掏心掏肺说这些,牛氏瞧瞧她,“我自然知道怎么做。” “你知道就好了,我也去给娘请安呢。” 牛氏却叫住她,目光有些刺人,“你倒是帮我想想,不是大嫂还会是谁做的呢?马车被人砍了几刀,肯定是府里的人做的。” “哎哟,这可不好说。”杨氏压低声音,“咱们在府里这些年了,谁知道会得罪谁呢?就是我……”她微微叹息,“你知道吗,其实我哪里真的不想叫若瑾去天音观呢,她最近也不顺,可这事儿是大嫂安排好的,要是若瑾去,那人一多,更不好安排了,我才叫你让若琪去的,到底她现在的情况比较需要么。” 听起来,是把机会让给自家女儿,牛氏虽然不信,可想来想去,觉得那会儿她同杨氏的对话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杨氏岂会有对她们母女俩有好心? “我是想着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她们姐妹俩将来也能互帮互助,不是?”杨氏摇摇头,“可没想到……那些人也是太明目张胆了,连车都敢毁,哪儿来的胆子呢,也不怕被人揪出来了打板子!” “是啊!”牛氏又气恼起来,“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你也别气,听我刚才那句话,忍着就是了,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万一大嫂生气,那天音观也去不成了。若琳现在跟若琪都差不多,都等着靠明尘真人呢,要是成了,二人的婚事也有着落,你说呢?” 牛氏能忍的话刚才就不会这样同老夫人说话了,口里只敷衍道,“是啊,三弟妹你说的对极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分开 牛氏回到院子里,不时得看墙角的沙漏,好不容易等到苏宗庆回来,一下子就扑了上去。 苏宗庆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咋咋呼呼的,又怎么了?” “怎么了?我跟你说,咱们这一房可是被人欺负到地底下去了,要是地底下有个坑,还能教人多踩几脚呢!” 苏宗庆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跟那贱人的事我不管,随你怎么好,但是女儿的事你不能不管!今儿要是真糊弄过去了,以后咱们二房还怎么抬得起头来?那一个现在都不在府里,大房都能这样对待咱们,她一个寡妇的陪房竟然敢砸了咱们的马车呢!一个两个都坐在咱们头上做窝了啊!” “砸了马车?”苏宗庆哦了一声,“是要载你跟若琪的那辆马车?” 牛氏对他慢吞吞的反应很不满意,急道,“是啊,是啊,就是那辆,我亲手给若琪挑的裙子也给人绞了,这手都伸到咱们院子里来了,我去同娘说,娘也不管,说肯定不是大嫂叫人做的,只叫江妈妈去随便问问。你说,这能问出来?咱们若琪也是娘的亲生孙女啊,怎么就那么不同呢?你难道不是娘生的吗?” 听到最后,苏宗庆的脸也黑了下来,怒道,“确实不成样子,那你还不去查院子里的人?” “这边我自然会查,可马房那里得你去啊!把那王达绑起来好好问问,不信他不开口!”牛氏冷笑道,“想在娘面前讨好做好人,背地里又搞这一套,好,哪怕咱们若琪去不了,她跟三丫头也甭想去呢!” 苏宗庆却还是犹豫不决,他并不想太违背老夫人的意思。 牛氏加油添醋,“你想想苏豫怎么对你的?他一个侯爷了不起了!除了会打战,家里的事哪样不是你我来操心的?光娘一个人能行吗?你这次要不让娘瞧瞧,咱们也是有气性的,等他又立功回来,不知道什么样!到时候咱们是不是都该去死了?”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抹着,“若琪是命苦啊,好不容易有次机会,自家人却不愿伸出手,弄这些个阴险的手段,哪里还是一家人呢,仇人一样的!老爷,你就算再忍又怎么样,早晚要被他们大房赶出府去……” 苏宗庆脸越来越黑,跑到外面一通喊,叫人点了灯笼就往马房去了。 第222章 审查(一) 唐枚吃完最后一口饭,刚放下筷子,就听晓月在门外道说是冯氏来了。 这时当来,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心里想着就站了起来。 冯氏风风火火得走进来,也不歇几口气,直接就道,“我先去娘那里,你慢慢来,我的人被二弟绑了打呢,等不及。” 她留下一个婆子仔细说清楚,人就急忙忙得走了。 唐枚皱起眉,没想到却是苏宗庆率先发难,看来肯定是被牛氏挑唆的,就问那婆子。 “也是才得的消息,二老爷一回来,同二夫人在房里说了会儿话就带人去马房了,现在抓了王达在拷问,说是他做的。” 唐枚弄明白了,点点头叫那婆子走了。 “咱们也去祖母那儿罢。”她朝秋叶看了看,“你去三小姐那儿一趟,就说她不用过去。” 秋叶应了一声,出了门去。 刘妈妈叫芝兰,晓月点了灯笼在前头引路,她同绿翠扶着唐枚,小心翼翼的去往了老夫人那里。 冯氏正在跟老夫人哭诉,“也不知道怎么就要打王管事,王管事一向老实忠厚的,哪里会想到去砸马车呢!如今抓了人,可不是叫人误会是我指使王管事做的?娘,您可要替我说句公道话,让二弟,二弟妹别误会,我岂会不肯让若琪去,我甚至都叫人送信去了天音观……” 老夫人手捏着眉心,骂道,“这个混小子。就那么听他媳妇儿的话了!佩珠,快叫人去把他找来!” 江妈妈忙就去了。 老夫人又安抚冯氏,“这事我必定叫他给你一个说法。” 唐枚来到门口,正巧碰见江妈妈出来。 “你来得正好。可要劝着老夫人不要太生气。”江妈妈拍一拍她的手,叫人小心伺候。 唐枚进去给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看了眼她的肚子,忙叫她坐到身边来。少不得还责备两句,“外头那么黑,路都看不太清的,你跑来做什么呢,有事儿白天再说么。” “还不是怕祖母您气坏了身子,上回秦太医专门叮嘱过的,我怎么能放心呢。一定要来看看。这事儿二叔抓了王达,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祖母您好好问就是了,千万别上火。” 冯氏也道,“是啊。我也不是怪二叔的意思,就是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王达没有理由要去砍马车的。”说着就立在老夫人的身边,给她捶肩。 老夫人叹了口气。 这家里最近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已经叫人四处看着了,还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看来得搞个大整顿才行呢。 放了权给三个儿媳妇,有些人是不知道家里到底谁在管着了,眼皮子底下还敢弄鬼! 江妈妈好不容易才把苏宗庆劝了停手。那王达身上已经挨了几十鞭子,衣服都破了,也受了不少的伤,江妈妈就叫人把王达放下来。 “谁敢给他松绑!”苏宗庆一瞪眼,“哪个敢动?小小一个管事胆子倒大,敢砍爷的马车了?”他啪的一鞭子又抽向了王达。 看他脸皮滚红。江妈妈心知那是火上脑袋,一时半会也消不下来,也就没再说,只叫他快点去老夫人那里。 苏宗庆哼了声,把鞭子扔在地上。 过了莫约半柱香的时间,老夫人才见到苏宗庆。 他这会儿倒是又安静了,冲老夫人行了个礼,又叫了声冯氏大嫂,才说道,“娘不要怪儿子鲁莽,委实是那管事太不像话!那马房的事都是他管的,车被人砍了难道不是他的责任?就算不是,他查不出来?那些人合该养着都是吃白饭的了!” 老夫人一拍桌子,严厉道,“你媳妇今儿来找我哭过,我叫佩珠去查了,你现在是嫌我这个老太婆不中用了,非要自己动手不可?” “娘,儿子哪敢这么想,是那些下人刁滑的很,不打他,他不说老实话。”苏宗庆朝着冯氏说道,“大嫂,我说话直,也实在是不得不说,你这管教下人的法子可不好,太纵容他们了,以后什么事干不出来?现在砍车,万一以后砍人呢?对不对?” 苏宗庆说话一向滑溜,冯氏板着脸道,“王管事做事从没出过错的,再说,要是马房出点子什么事,都怪在他身上,那谁还敢当管事呢?哪个地方没有几个不听话的人?” “那找出来啊!”苏宗庆拔高了声音,“昨儿发生的事,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揪出来,不是他的问题?我还不能质问他了,是吧?你那陪房也恁金贵了,比主子还金贵!” 听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唐枚插嘴道,“也不是什么难找的,祖母,听说那马车是半夜被人砍的,要不是熟悉这儿,指不定路都摸不到,可不好办,要我说,铁定是马房的人做的,王管事是有些责任。” “可不是!”苏宗庆虽然知道唐枚跟冯氏关系不错,但听到唐枚也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很欣喜,“还是枚儿懂道理,我哪里会怪错人,早些把那犯事的人找到,不就结了?” 老夫人也有些诧异,侧头看着唐枚。 冯氏微微拧了拧眉毛,“要不叫王管事来,祖母当面问他。” “他反正都推说不知道,要我说,得狠命打才行,大嫂,你也不要不舍得,这种陪房早就该赶了出去,省得祸害咱们整个府!”苏宗庆得理不饶人。 冯氏咬着唇道,“我不是护着他,只马房那么多人,他一个能看得过来?这东南西北四个面儿呢,他在东边,还能知道西边的?要是有人早有预谋,哪儿防得过来呢。” 老夫人听着点点头,眉一挑道,“我记得马房还有个二管事的,是不是?” 那二管事是三房的人,苏宗庆一听来了劲,一叠声的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人了,指不定就是他们俩合伙的!” 他还想趁着这机会把大房三房都拉到水里,唐枚暗自嗤笑一声,真是做梦! “把那两个人都带上来。”老夫人道,又看着苏宗庆,“要是跟王管事无关,你可要给你大嫂好好道歉,那王管事的药钱也得算你头上。” 苏宗庆打也打了,道歉么算什么,他样样话都说得出口,再说,这事总是跟马房脱不了干系的,也就答应了。 苏宗成这会儿也来了,见到几个人都在老夫人屋里,露出吃惊的表情,“听说二嫂的马车被人砍了,怎么,还没查出来?” 苏宗庆哼了声,“你又去吃酒了?” 苏宗成忙摇手道,“哪里,今儿衙门有点事,才回来。” 正说着,江妈妈把两个管事带来了,都跪在门外面。 “哎哟,怎么打成这样。”苏宗成瞪大了眼睛,“二哥你打得不成?好好问就是了,好歹是大嫂的陪房。” 苏宗庆有点恼火,“你懂什么,你以为是女人呢,还要怜香惜玉?” 苏宗成就闭上了嘴巴。 雪梨把大椅搬到门口,老夫人坐下后,唐枚几人也走了过去。 “那砍车的事,你们一点儿不知道?那会儿马车旁边没人看守吗?” “回老夫人,小的真不知道。”王管事郁闷道,“大半夜的都在睡觉,谁会发觉呢,就是有看守的人,哪里会想到有人做这种事,偷闲打个盹也是常有的……” 那二管事也符合道,“是啊,老夫人,咱们真是冤枉啊!” “冤枉?你们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苏宗庆骂道,“砍车不得有声音,你们都是聋子啊?” 老夫人也头疼的很。 王管事忽然一拍脑袋,“是了,小的想起来了,昨儿晚上小周着了凉,问他,他说是被子没盖好……” 二管事没想到王管事会提起这个,忙道,“小周是着凉了,还叫了大夫抓药吃呢,我叫他回去歇息了。” 王管事哦了一声,“我是想说,他晚上常起夜的,指不定发现了什么呢,都没来得及问他。” 冯氏皱起眉,“你怎么不早说?快叫人去把小周叫来!” 二管事顿时着急起来,“小周病得有点儿重,只怕……再说,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呢。” 不过是要叫来问问,二管事却急成那样,明眼人都瞧出怎么回事了,老夫人眯起眼道,“叫人去找小周,病着也要带来!” 二管事见老夫人开口,也不敢再说话,但额头上的汗珠却一滴滴的滚了下来。 苏宗庆上去踢了他一脚,骂道,“你是不是瞒着什么?作死的,还不快说!是不是也要打你鞭子你才舒坦呢!” “没,没有,小的不敢欺瞒二爷。”二管事结巴道。 苏宗成自然要护着自个儿的人了,笑着道,“他哪里敢瞒着二哥,只不过小周还是个孩子,他是心软,怕那孩子受到惊吓呢。” 苏宗庆不由嗤笑一声,管事对手下能这么顾惜,哪个会信,当下只觉得三房更像是罪魁祸首,就把矛头指向了三房,对苏宗成道,“我想起来了啊,那小周是不是三弟妹哪个陪房的儿子啊?” 苏宗成脸色变了变,但头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当然不是了,完全没有关系!” 老夫人身后,唐枚与冯氏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撇开头去。 今天有件事很纠结,发晚了,抱歉。 第223章 审查(二) 小周确实病着,带上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眼睛下方两个老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抖成了一团。 “不,不知老夫人要问小的什,什么……”他也不敢看老夫人,眼睛盯着地面。 不等老夫人问,苏宗庆喝道,“你晚上可看见什么了,老实交代,不然也得吃鞭子!” 小周吓得完全没了主意,他没想到自己会着凉,也没想到王管事竟然会注意到自己身上。 平日里,他都是默不作声的,看上去很是忠厚,要不是家里缺钱花,娘要治病,这种事他也不会去做,可那是十两银子那!足够他们家花销几个月的了,反正只是毁了马车,人又伤不到,他也就应了。 可现在却东窗事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一迟疑更加让人怀疑,二管事着急的提醒道,“都等着你说话呢,你是哑巴了还是怎么?” 小周这才惊醒过来,磕磕巴巴道,“小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小的……” “没看到还会吓成这样,不是心里有鬼?”苏宗庆怒不可遏,小小一个养马的居然还敢砍他们二房的马车了,还得了!管他是哪个房的人,今儿一定要好好惩戒惩戒,才不至于叫他们颜面扫地! “娘,肯定是他,不用说了,看这藏头缩尾的,还说什么养病,别的时候没病,偏昨儿着凉。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了?”苏宗庆嚷嚷道,“死小子,你快点说,为何要砍马车?哪个叫你砍的。胆子肥到天上去了!” 冯氏却摇摇头道,“也不能错怪了人,瞧他那么瘦弱。也不像想砍车的,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苏宗庆灵光一动,挥手道,“好处肯定都藏在他那屋子里呢,去,快去搜!” 那些婆子倒是没动,都看着老夫人。 “娘。我今儿把话放这里了,要是搜不到,我就跟大嫂道歉,这事算了,娘您就让他们去搜吧。我还真不信了!” 老夫人其实也很怀疑小周了,就摆了摆手。 几个婆子登时就跑远了。 小周见她们真去搜屋子,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慢慢瘫倒在地上。 不到一会儿,那几个婆子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青布袋子,其中一人禀告道,“里头有十两银子呢!”一边就交给江妈妈。 江妈妈看了看。朝老夫人点点头。 苏宗庆见自己猜对了,得意洋洋,又一脚踢在小周身上,“这些银子你哪来的,快说,再敢遮遮掩掩。可没有刚才那么好了,把你送衙门去,不给你上个夹棍都对不起你!” 小周不过十来岁的年纪,顿时哭了起来。 二管事白着脸,心知瞒不过,忙想了个注意,刚要开口,却听唐枚道,“这银钱料想也不是有人借给你的,你快交代了吧,我看你肯定也是有苦衷,不然好好的没必要跟主子过不去,是不?” 什么借银子本来是二管事要找的借口,被她提前说了,二管事一下子被口水呛到,连连咳嗽。 小周此时已经承受不住,用抖颤的声音道,“是,是,是初月给的,叫,叫小的找个机会毁了那辆马车……” 初月这名字有点儿陌生,在场的都不太清楚,除了江妈妈。 苏宗庆这就要叫人去抓初月。 老夫人这时忽然道,“你们这就回去罢,余下的我自会处理。” 苏宗庆不服,“娘。还没有抓到罪魁祸首呢!” 老夫人目光一冷,嘴唇抿得紧紧的看着他。 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苏宗庆最后还是不甘的听了老夫人的话,告辞走了,小周则暂时先被关押起来,其余人等也纷纷离开 江妈妈关紧了卧房门。 老夫人淡淡道,“初月是哪个,你现在可以说了。” 江妈妈叹口气,“那初月是王二娘子的小女儿,在大厨房里做粗使活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语气里终于带了几分疲倦出来,“你也不要再遮掩了,总归是跟他们哪个有关系,不然一个粗使丫环能唆使人做出这等事?哼,那十两银子,她也拿不出来!” 江妈妈只好讲了。 唐枚回到院子里坐下休息。 可没料到只一会儿功夫,就又出了一件大事。 老夫人本来要把初月撵出府的,但派出去的婆子在下人房里四处寻找找不到她的人,后来在一个小池塘里却发现了初月的尸体。 可想而知老夫人的震怒。 她原是想平息了此事,结果一事大过一事。 唐枚并不知道后续的发展如何,她只是同冯氏撒了网,然而,往网里跳的人却不知死活,一步步的挑战老夫人的底线。 最后会得个什么结果,恐怕也是能预测到的。 第二日,她没去请安,冯氏来的时候,她才起床。 苏若琳因为那事昨日没来,早上去老夫人那里问安后,也一起来了此处。 “今儿三弟妹没有出现,我问老夫人,老夫人说三弟妹病了,可能要去别院暂休。”冯氏嘴角带着抹冷笑。 纵使平日里杨氏再装的如何娴淑,为了苏若瑾终究是失了理智,先是怂恿牛氏去天音观,后来又叫人砸了马车,毁了裙子,挑起牛氏与冯氏之间的矛盾,想借此让苏若琳也去不成天音观,闹得两败俱伤。 她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太自作聪明了! 这府里多少耳目,纵使老夫人没发现,或者说老夫人发现了有心偏袒,可难道别的人就瞧不见了?更何况,她居然还动了杀心,杀人灭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唐枚笑了笑,“三婶管着一大半的家,可能是太劳累了罢,是该休息休息。” 苏若琳却拧起了眉,“听说唆使人毁马车的死了,那绞了裙子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二婶总会查出来,不外乎她院子里的人受人摆布。”唐枚不愿多谈此事,问冯氏,“那去天音观的事,祖母怎么说,还准去吗?” “当然,过两天就动身。” “那二婶跟若琪……” 冯氏道,“老夫人说不要去了,我也没想到老夫人会不准她们去。” 当时那场景真叫人看呆了,牛氏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呢,说这事她是受害人,老夫人居然还不准去,闹了半天,老夫人叫两个婆子直接拖出去的。冯氏想到这个,摇头道,“不去也好,省得节外生枝。” 想来老夫人也是怕再出什么意外,可见她的心还是向着苏若琳的,希望她此行可以成功。 随后一连好几日,都没有见到杨氏,倒是听说苏若瑾常去老夫人那里。 冯氏跟苏若琳走后,府里的事都又交还给老夫人掌管。 老夫人也有些力不从心,到底年纪大了,精神也没有以前好,这日就把唐枚叫来,又叫了两个管事妈妈。 听说是要她管理库房跟花木买办的事宜,唐枚吃了一惊。 “我知道你不能劳累,所以才叫你管这两样,也不用花费多少时间,你花几天功夫随便看看也就懂了。”老夫人笑着道,“你自己也有好几家铺子的,不比那个难,不过千万不要累着,主要还是她们去吩咐那些人,你只管了解些大体情况就行。” 唐枚略略推脱,“祖母劳心劳力,我也心疼,只是到底经验不足,要不等母亲回来……” “她手头还不是有要管的,又要看着炎儿,比你忙得多呢。”老夫人道,“你且先试试,实在觉得累,也就罢了。” 都说到这样了,唐枚只好答应。 老夫人就教她一些,她听着,连连点头。 门外萍儿通报道,“三夫人来了。” 老夫人面色立时沉了沉。 杨氏进来的时候,唐枚见她脸色很是憔悴,好似晚上从来都没有睡好,眼睛下方呈现青黑色,人也瘦了。 “二媳妇来给娘辞行。”她行了一个大礼。 原来杨氏今儿就要走了,唐枚立起来,叫了声三婶。 老夫人叫她起来。 杨氏第一眼就瞧见了桌子上摆放的账册,心里立时沉了一下,又看两个管事妈妈,就明白了一切。 可是,这原本都是她管着的! 她看向唐枚的目光就变得跟冰锥一样,但很快又像是融化了的冰,水一样柔和,“枚儿,你可要好好保重,注意身子呢。” “三婶也快点养好身体,早日回来。”唐枚很温和的说道。 杨氏又悲切的看着老夫人,声音已经哽咽,“娘,儿媳妇走之后,娘千万不要太操心了,枚儿那么聪明,都可以交给她的。儿媳妇不孝,对不起娘!” 想起以往她的孝顺体贴,老夫人心里何尝不难过。 这样一个伶俐的人,最后还是要做这等蠢事! 二丫头不做王妃可是就活不下去了?她一个为娘的,怎么都没有自己女儿看得透。 老夫人摆摆手。 杨氏正要退下去的时候,又听萍儿道,“二小姐来了。” 唐枚抬眼看去,只见苏若瑾打扮素淡,面目平静,跟往常并无什么差别,差别只在于,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像也是来辞别的。 谢谢kan我心飞翔,落樱未央的打赏~~ 第224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夫人讶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若瑾慢慢跪了下来,泪盈于睫,“母亲身体不好,我想陪母亲一起去别院,还请祖母成全。” 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此时此刻,唐枚不得不重新审视,苏若瑾是不是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些。 他们三房遇到这种事,本该是急流勇退的时候,可苏若瑾却以退为进,仍是不放弃最后一个机会。 不过,这也确实是唯一可利用的了。 假如不抓住的话,也许后悔莫及。 苏若瑾并没有再多的时间去等候,她年纪大了,杨氏这一去,老夫人定然不会再让杨氏插手她的婚事,至于嫁给谁,只能全凭老夫人的意思。 杨氏见苏若瑾如此,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一时间,房间里满是抽泣声。 那对母女俩的可怜样子终于叫老夫人略略心软了。 唐枚正想着是不是要顺水推舟的时候,只见一道矮小的身影飞一般的跃了进来。 外头的人拦不及,惊呼道,“五小姐……” 苏若瑶眼角一扫,冰冷的目光落在苏若瑾的身上,旋即跪下来道,“祖母,我年纪还小,就算陪着母亲去别院三载五载都不成问题。可二姐还要嫁人呢,如何能去得?还请祖母允许我陪母亲去,二姐就留在家中罢!” 苏若瑾的脸色霎时雪白一片。 杨氏忍不住去拉苏若瑶的衣角,“瑶儿,你在说什么呢!” 苏若瑶这一番话就像一根针似的。戳破了那二人营造出来的悲伤气氛,无异于给老夫人当头一棒。 老夫人看向苏若瑾的眼神立时严厉了起来。 没错,这母女俩是在利用最后的那一份亲情,妄图她中途改变主意。留下杨氏! “五丫头,你虽然年纪小,但去别院还是不合适的。你娘自有人照顾,无需你们两个女儿操心。”老夫人放出话来,对杨氏道,“天色也不早了,趁早上路吧,等天黑了未免耽搁寻找客栈。” 杨氏嘴唇抖了抖,心知再无挽留的机会。只得垂泪走了。 苏若瑾与苏若瑶去送她。 杨氏坐上马车离开侯府后,苏若瑾才质问苏若瑶,“刚才好好的,你为何要来说这番话,难道你不想母亲留下吗?” 苏若瑶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母亲在这里,只是为人作嫁,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母亲做这些事,难道不是你怂恿的?我可不想她一错再错,到时候被祖母直接赶回娘家去!” 这个妹妹几乎不太说话,可没想到她一张口,字字锋利,苏若瑾与她对视一会儿。忽地苦笑道,“五妹,你误会我了,我要早知道母亲会如此做,一定会阻拦她的,母亲受到祖母责罚。于你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你再怎么狡辩也没有用,我不会信的。”苏若瑶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苏若瑾幽幽道,“母亲现在去了别院,就好了吗?没有母亲,咱们三房的人还不是任人捏扁揉圆了?” 苏若瑶听闻此言,回过身来。 苏若瑾露出很是担忧的表情。 “谁会欺凌咱们?”苏若瑶仍然不为所动,“你当人人都像你,一心要做王妃不择手段吗?母亲全心为你,到头来就落得这个下场,要说险恶,没人比得上你,只把人蒙在鼓里呢,你还会怕人踩到你头上吗?” 苏若瑾的脸色由青到白,她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说过,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当下气得花枝乱颤,斥责道,“你血口喷人!” 苏若瑶鄙夷的撇了下嘴,“我只是不同你计较罢了,这王妃之位,从来就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苏若瑾简直要疯了,“你,你……” 苏若瑶看到她如此摸样,面上更是充满了不屑之情。 从小到大,这个庶姐就只戴着面具生活,府里无人知道她的本性,她一意讨好母亲,生生把自己的母爱给分夺了一半,甚至她说起这个姐姐的坏话,母亲竟然都不信。久而久之,她就绝口不提了。 因为至少苏若瑾没有做过让他们三房丢脸的事情,也一直受到祖母的疼爱,这是个好现象,直到最近几年,谈及婚嫁,事情才有了很大的转变。 “你好自为之罢。”苏若瑶抬起头走了。 苏若瑾立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 “小姐,别理会五小姐的话……”碧水小声安慰。 苏若瑾沉着脸,一句话不说,也气冲冲的走了。 假山后面慢慢探出一个头来,正是春芬,她四处瞅了瞅,见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趁机就快速的跑了回去。 “两位小姐果然吵嘴了,少夫人料事如神。”春芬翘起大拇指,又惊讶的道,“五小姐原来一点不喜欢二小姐呢,说是二小姐怂恿三夫人做出那些事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时看到那两姐妹在老夫人面前的举动,就知道苏若瑶并不想再沉寂下去,其实唐枚一直弄不明白苏若瑶的心思,今日得见,才知她是最通透的一个。 这些年默默无闻,并不是她真的平庸。 刘妈妈听完也深思了会儿,半响才道,“要是五小姐说的是真的,那二小姐也太……平日还真看不出来,这人那,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夫人对她可是掏心掏费的,为了她的嫁妆,自个儿都没钱吃药了。这次又想尽办法阻拦三小姐去天音观,哎,原先想着她咎由自取,现在看她,也是可怜,养了个白眼狼还不自知呢。” 这其中的理由肯定有很多,绝不像刘妈妈看得那么简单。 苏若瑾可是一个庶女,她在杨氏手下如何求生存,外人只怕也不知道。 唐枚调整一下坐姿,翻开了账本,“这事到此就罢了,不管是不是二妹在背后推动,如今五妹当面说了这些,她除了退让,忍耐,也做不了别的。” 刘妈妈点头道,“可不是,咱们就等着三小姐回来,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唐枚只低头看着账目。 之前老夫人提点了她一些,但要管好肯定还得自己亲力亲为。 整个侯府那么大的家业,要说她不想沾手,那是不可能的。看看二房,三房,都虎视眈眈,虽说冯氏与她暂时是一条心,可苏炎到底年纪还小呢,以后大了,又怎么样? 难保会生出矛盾也不一定。 老夫人年纪又大了,她要是不着手接管,将来出现意外谁晓得,苏豫可是侯爷,这个家名正言顺最后都要落在她的手上,她可不想到最后只得一个不成样的烂摊子! 再有,这些年,二房三房在各处都安插了人手,那数目还颇大,暗地里使坏的,还不都是这些人? 像昨儿提到的初月,她完全就不知道是哪号人,要不是从小周身上顺藤摸瓜,当真不知道她与三房是有联系的。 “那田妈妈,袁妈妈都是什么人?”唐枚问刘妈妈。 刘妈妈有个册子记了人的,当即就翻出来看,“田妈妈是老夫人的陪房之一田家生的女儿,袁妈妈是世仆了,在侯府已经有五代人。” 就是说袁家是在老夫人嫁过来之前就是侯府的人,资历真是挺高的,唐枚嗯了一声,又接着问了好多事宜。 隔了一日,冯氏带着苏若琳回来了。 不久之后,京城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就说起苏若琳的好话,说明尘真人都极其看重的,称她有灵性,纵使有秽语缠身,也是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莲。加上明尘真人讲课时,曾亲点苏若琳回答讲题,她临场发挥,惊才绝艳,字字珠玑,在问道上有着自己非凡的见解,令屋内众人折服。 明尘真人肯出手想帮,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老夫人听闻,也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这个孙女儿总算没有被毁了。 “这下可好了,若琳,你就等着那些人踏破门槛来求娶吧。”冯氏也极其高兴,“他们是不识真佳人呢,尤其那贺家,自以为是的清高,叫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去!” 苏若琳只红着脸不说话。 唐枚摸着滚圆的肚皮,才五个月怎么肚子就那么大了,难道会生个大胖子出来不成? 冯氏看她皱着眉,关切的问道,“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倒不是,只是这肚子……母亲以前也那么大吗?” 冯氏抿着嘴笑起来,连连摆手,“我没有那么大的,不过你别担心,我告诉你,你是这边比我窄,这才会看起来大,像我比你宽,是到六七个月才大的。” 是说自个儿盆骨小么?唐枚看看冯氏,果然冯氏是大了一点,她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件事,顿时脸儿发白,“会不会不太好生?”都说大屁股能生孩子,她的确实不太大,要是万一生不下来……这儿可没有剖腹产啊! “咱们府请来的稳婆你放心。”冯氏忙安慰她,“你的不算太窄,比你窄的人多得是呢,哪个不是安安全全生下来的,不信你问刘妈妈,她看得人肯定多,我可不是骗你的。” 唐枚就看向刘妈妈。 刘妈妈连连点头,“是啊,秦妈妈生了好几个,她还不是窄的很。” 想起秦妈妈长条筷子一样的身形,唐枚就放了心。 第225章 归省(一) 今儿张氏叫秦妈妈送来两套薄软宽大的衣裙,那腰身比现在唐枚身上穿的还大了一小半,想来是等以后六七月里要穿到的。 一套是翠绿衫子配月白色遍地金莲裙,一套是水田衣,色彩斑斓,两套衣服的颜色都极为艳丽,好似这初夏里的花儿,姹紫嫣红,花团锦簇,让人看着无端的就生出欢喜来。 唐枚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秦妈妈亲自来,自然也是有话要说的,“老爷也答应了,太太已经把邵姨娘接到了城外百里一处院子,那地方可清幽呢,四处都是农田,有个小集市,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有得买,派了两个人去伺候,三小姐特意回来了一趟,看得出来是很感激太太的。”她又呵呵笑道,“那苗姨娘听说了,更是规矩了,早晚都来请安,不差陈姨娘一分的。” 听起来是很好的一处地方,可拿个不太合适的比喻,就等于是冷宫了。 不过对于邵姨娘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恩惠,到底比那玄妙观好多了,故而唐妍才会知道感恩,而对苗姨娘来说,那却是一个令她恐慌的去处。这样一来,也起到了敲打的作用。 唐枚点点头问,“两个弟弟可还好呢?咱们府的三少爷倒是都通过县试,府试了,正准备明年的院试呢,宏儿怎么样?爹娘可曾叫着去试试?” 听说苏炎小小年纪居然已经是童生,秦妈妈露出惊讶的表情,“哎哟,那三少爷可是神童呀!咱们大少爷比不上,老爷前不久也叫大少爷去试一试的,不过只通过第一关,这府试没通过,被老爷骂了一顿呢。二少爷很好,就是苗姨娘惯得很。才会走路呢,就到处摔东西,也不教他,太太说过几回了。再不听,准得接过来亲自教养的。” 这事儿唐枚之前都不知道,“不通过就罢了,年纪才多大呢,父亲真是太急了,现在好不代表以后也好,等我有空回去得说一说。宏儿那么聪明,我看是被父亲吓到才没发挥好的。” “老奴看也是,大少爷在私塾可是被夫子经常夸奖的。”秦妈妈笑眯眯道,“只等姑奶奶回去劝劝老爷了。” 唐枚沉吟一会儿,又问到唐惠的事,“……真的跟传言中一样?” 秦妈妈就叹了口气,太太最近都在为大姑奶奶的事伤神,亏得大姑奶奶还有脸回来质问太太。说什么突然就把邵姨娘接走,也不同她商量下,哭得昏天暗地的。说太太偏心,这邵姨娘的事原本就是她先提起来的,结果还是只听二姑奶奶。 看她愁眉苦脸的,唐枚皱眉道,“怎么,可是大姐又跟母亲提什么了?” 倒是不好实话说出来,叫这两姐妹伤了和气,太太也叮嘱不说的,秦妈妈只得道,“也不是。就是大姑奶奶有些不顺心。” 听起来秦妈妈好似不太想说,唐枚也不为难她,叫刘妈妈送出去了。 过了几日,王管事那里传话来,说是打听到了香料铺的事情。 刘妈妈出府去问,回来时说。原来香料铺换人了,把张氏之前留下的人全都撤换了,包括那里的管事。 唐枚一惊,“还有这等事?那铺子里现在用了谁人?” 刘妈妈脸色阴沉,呸的一声道,“你是想不到呢,居然用了那刘元华当管事!说什么原先的人欺瞒她,贪铺子里的钱,又什么偷贵的香料带回家,我倒不信了,那一批人最是得太太信任的,岂会做出这种事?在夫人手里也好好的,到了大姑奶奶那儿,就成万恶不赦的了!” 怎么又是刘元华? 唐枚扶额,唐惠这辈子是彻底要毁在这个人手里了! “那刘元华进士没考上,是不是?” 刘妈妈鄙夷道,“就他那本事能考上,也就会在女人里到处专,真是个龌龊东西!”说罢又连连摇头,“王管事都不好意思说,我追问了几回才说的,二姑奶奶经常去那铺子,跟刘元华有说有笑,已经有不少难听的话传出去了。” 这下唐枚彻底震惊了,没想到唐惠居然能这么豁出去,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过下去了,非常的不想。 所以,是在等着郑荣休她吗? 可这样的名声…… 她难不成是将来要打算嫁给刘元华? 刘妈妈抓着头,“老奴是不明白了,好好的过日子弄成这样,叫太太如何心安啊!” 身后绿翠跟红玉也听得目瞪口呆。 唐枚沉思着,心道可惜这铺子已经是唐惠的了,她再如何遣散人,自己却是说不得的,还有那作风,自己也管不得,索性随了她去,这样明目张胆,也不怕唐士宁发难,又去打她一回?但看她也是破釜沉舟,如此决心,也是少见的很。 门外这时一声轻响,春芬说道,“找到那对玉麒麟了。” 唐枚叫她进来。 春芬小心捧着一个描金黑漆匣子,放在桌子上后,又伸手打开来。 里头放着一对巴掌大的白玉麒麟,雕工精细,看着好似就要大嘴一张,发出威武的吼叫声。 这是要准备送去给吴家吴菡萏与定南侯府小侯爷成亲的贺礼,老夫人前些日子说了,就定在这个月十八,叫她准备一份,这两家吴家是走得近的,定南侯府只是寻常交谊,不过成亲大事,必是要来往的。现在苏豫不在,自然就要她来亲自挑选了。 “妈妈看,送这个如何?”唐枚拿起其中一只来看,这玉质不是最最上等的,胜在雕工好,作为他们这一房送的礼是合适的,不然用最好的玉,又太贵重了些。 刘妈妈点点头,“就这个罢,寓意也好。” 唐枚就叫春芬重新放好。 “夫人,出去走走罢?”红玉上来笑着道,“钟大夫叮嘱每日都要动一动,以后也是有利的。” 看看天空碧蓝,一个大晴天,她笑道,“也好,正好消消食,刚才吃的太饱了。” 她坐在椅子上,红玉蹲下来换鞋。 自从有喜后,刘妈妈就赶做了好几双软底鞋出来,就是为了让她穿了舒服,今儿这一双千层底,嫩绿的鞋面上绣了四朵海棠花,十分的娇美,这绣工是一点没有退步。 红玉夸道,“刘妈妈这手艺,当真是无人能敌了。” 说起来刘妈妈也是奇人,不止武功高深,做鞋子的功夫也一样的厉害,真是粗中有细。 刘妈妈得意的笑。 一行人出得门去,在院子里逛了逛。 四月的天暖是暖了,阳光还不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叫人直想睡觉。 唐枚走了一圈,眼皮子都要打架了,回去的途中遇到前来寻找她的老夫人派来的人。 萍儿福了福身道,“可找到少夫人了!” 她额头上一层薄汗,显然是走得匆忙,唐枚问道,“老夫人有吩咐么?” “是,老夫人叫少夫人去呢,姑奶奶来了。” 唐枚一听到姑奶奶三个字,那是愣了好一会儿,姑奶奶是哪个姑奶奶,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刘妈妈却惊呼一声,“是在苏州的姑奶奶?” 萍儿连连点头。 唐枚才知道是谁。 原来是老夫人唯一的小女儿苏氏,好多年前嫁与礼部的陈大人,后来调任去了苏州,做了江南道的布政使,已是一方封疆大吏,那苏氏多年没有归省,竟然今日突然就来了,前些时候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唐枚忙跟着萍儿去了老夫人那里。 苏氏看起来珠圆玉润,两颊颇丰,一双眼睛像极了老夫人,熠熠生辉,但现在略微红肿,可见刚才是哭过了。她的身边立着一个年纪与苏若瑶差不多大的姑娘,圆脸,个头挺高,一双眼眸含着泪,神态端庄。 老夫人此刻也在抹眼睛。 母女俩好多年未见,有这些情绪也是正常之极。 唐枚又看到牛氏已经在了,至于小姐,只有苏若琪,苏若瑾,苏若琳在,别的可能还未通报到。 “哎哟,这就是豫儿的娘子了吧?”苏氏笑眯眯的朝她招手,“快来让我瞧瞧,我这心里头一直在想呢,到底咱们豫儿会讨个什么样的娘子呢,前年听说,恨不得就赶了来,可惜实在没有机会,这不拖到了今儿。” 唐枚就走上前去。 苏氏一把携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瞧着,脸上笑容越来越深,“真真是个美人儿,也是有福气的,可得小心身子呢。”见老夫人目光不移,又道,“看娘着急的,给我看看,还能碰坏您的孙子了?真让人吃味呢!” 老夫人笑着道,“你这岁数还跟我撒娇,别叫小辈们看着笑话。” 苏氏撅了撅嘴,放开唐枚的手,从自个儿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拿去,豫儿成亲我也没来,真是亏了你们了。” 这玉佩是羊脂玉,算是贵重的了,唐枚忙双手接过,笑道,“能见到姑母,已经很满足了,谢谢姑母。” 这当儿,冯氏领着苏炎,跟苏若瑶一起也进了堂屋。 见到苏氏,冯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当年她嫁过来,苏氏已经不在侯府,早就去了外地,还是八年前才见到一面的。 怎的这回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就这么来了? 谢谢上尉军官的粉红票票~~ 第226章 归省(二) 苏氏见到苏炎,热情的就把他叫了过去,在他头上摸来摸去道,“哎哟,那会你这孩子还没出来,在你娘肚子里呢,我就想着是不是跟大哥一个样子,现在看看,真是一模一样,好俊那!活脱脱就是豫儿小时候!” 苏炎被她吓了一跳,他也不认识这妇人,就被人用手不停的揉着,脸儿就微微发白了。 冯氏对这个小姑的印象并不好,见到她这般动作,心里更不喜了,暗道这也太刻意了些,那会儿她怀着孕,也不见苏氏对她有多待见的,背着老夫人呛过她好几次,显而易见对苏宗延讨了她这个媳妇并不满意。 现在来拉拢关系却是晚了。 冯氏招招手,“炎儿,快来,别弄脏了你姑母的衣服。” 苏炎忙挣脱开了,回到了冯氏的身边。 就这一句话,唐枚也瞧出冯氏的喜恶了。 冯氏在人情世故上可说是圆滑的很,可她却并不想讨好苏氏,可见二人之间是有些芥蒂的。 苏氏似乎对此并无什么想法,拍拍手,又看向苏若瑶,“也长大了呀,越来越漂亮了。”说着叫她上去,送了一个玉镯。 那个小姑娘此时方才与众人一一见礼。 原来是苏氏的小女儿陈英慧。 牛氏早就等不及了,问道,“小姑你就带了英慧一人来吗?姑爷人呢?” 苏氏笑了笑,“相公哪里有空,每天都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的,有时候几天都见不到面。我着实想娘了,想着等相公有机会来京城,又得好久的时间,还不如自己来了,英慧也还没有见过外祖母呢,正好就带了来。” 老夫人呵呵笑。“来了好,来了好,多住几日,要是女婿不催。你哪怕住上几个月呢。” “我就是这么想的。”苏氏挽着老夫人的胳膊,“只要娘不过赶女儿走,女儿住到明年。” “哎,那可不成,女婿可要怪我了,说拐带他娘子呢!”老夫人连连摆手。 屋里人都笑起来。 因这母女俩好久没见面,众人也识相的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告辞走了。 冯氏跟着唐枚去了她那院子,二人坐下,唐枚叫人上茶。 冯氏迫不及待道,“我看小姑这次来的蹊跷。” 唐枚对苏氏一点儿不了解,自然没有什么见解好讲,只是觉得苏氏那份热情并不是很真切,就笑着问,“怎么讲?” “你瞧瞧那英慧。都十三岁了,这两年怎么也该是议亲的时候,这会儿却带了来。可不奇怪么?”冯氏皱了皱眉,“江南富庶之地,才俊辈出,要在那边找门好亲事也是容易的很,怎么却要来京城?我是想不明白。” “难道不是真的想念祖母?”唐枚问。 冯氏嗤笑一声,“真想念会那么久来一趟?正好就是英慧这个年纪来?太巧了,再说,就算是想回来,那也是顺便的,肯定是有什么事。” 唐枚也想不出来。笑了笑道,“这妹妹倒是教养的很好,十足的大家闺秀,我看都不输于二妹的。” “那是的。”冯氏并不反对,“很有大家风范,应是专门请了人教的。你没见她走路,那步法跟一般人不同,更加端庄些,倒像是……”她说着顿了顿,目光闪烁不定。 唐枚被她吊起了胃口,“怎么?” 冯氏却不说了,摆摆手,“也许是我多想,等日后再看。”又跟她说起苏若琳的事,“如今她名声洗清了,老王妃指不定会选她,你真就不能去劝劝老夫人?豫儿他是想不透,老夫人也愿意听豫儿的,可你要去说的话,未必不听。” 她还是希望苏若琳能嫁去武王府,唐枚摇摇头,“侯爷走之前千叮嘱万叮咛的,我不好擅自做主。” 冯氏就长叹了一口气,“他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其实嫁哪家不一样?他自个儿挑的贺家,还不是不好?” 如果现在苏豫在的话,肯定会被冯氏气得跳起来。 其实想想,冯氏说的也没错,苏豫自以为亲自看上的人就合适,但是不是真金,往往都需要火来炼,哪里那么容易看出来的,所以嫁人这种事有时候真是要靠点运气,当然,嫁过去之后也要靠实力,二者缺一不可。 可她不能就此答应冯氏,毕竟是苏若琳一辈子的幸福,现在她只希望苏豫能尽快回来。 只是,这愿望到底能否实现,只有老天爷可以知道了! 却说苏氏在众人走了之后,就问起老夫人杨氏的事情。 杨氏在府里一直是受老夫人的重用的,可今日竟然没有看见她,怪不得苏氏会奇怪。 老夫人说是身体不好,去别苑静修。 苏氏顿时吃了一惊,送去别苑这种事她自然见多了,说什么静修全是借口,自个儿府邸那么大,何必需要送到别的地方去,那肯定是惩戒了,却不知杨氏做了什么事情,惹得老夫人那么生气?她并没有再开口询问,继续欢欢喜喜的同老夫人闲话家常。 倒是老夫人心里很是有些疑惑,只女儿今日才来,也不想追问,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就叫她跟陈英慧去休息了。 二人住在侯府南边一个单独的院子里。 苏氏带了不少行李,叫下人搬进来好几个箱子。 陈英慧在卧房里到处看了看,笑着道,“娘以前住在哪里的,离这儿远不远?” “不远,只隔了一个池子,如今叫你二叔二婶住了,谁让我好久不回来呢,也只能住这里。”苏氏坐在床边,嘴角鄙夷的翘起来,那二房就会抢好东西,牛氏仗着自己生了一儿二女,就嫌住的院子小了,老夫人当时又宠爱那大孙女,就把那院子给他们二房住。 结果住进去没多久,听说那大侄女就得病死了,也是凄惨。 苏氏想起往事,摇了摇头,对陈英慧道,“明儿要去拜会丁夫人,你好好收拾收拾早些歇着罢。” 陈英慧问,“娘不睡吗?” “我去看看你二表姐。”苏氏说着就出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苏氏同老夫人说了一下,就带着陈英慧出了家门。 老夫人手撑着腮帮子,有些郁郁不乐。 唐枚因昨日被冯氏吊了胃口,又来给老夫人请安,却见到这个光景,上去笑着问,“怎么了祖母,谁惹得您不高兴呢?” 老夫人见到她来了,才露出一点笑容。 “本是想叫祖母看下菜式的。”唐枚笑道,“天儿热了,大肉可腻人的很,宋娘子想了好几样新的菜式出来,不知道祖母可愿意尝尝,要是好,就叫厨房照着单子采办了。您看看,有明月翡翠,白玉豆腐,红梅珠香……” 光那些菜名就像夏日里的凉风,老夫人心情顿时好了些,“都没听过么,那宋娘子倒是厉害!” “真厉害?”唐枚笑道,“那我可放心了,其实有几样是我想的,怕老夫人不喜欢,故意栽赃到宋娘子头上的。” 老夫人哈哈笑起来,“你这鬼灵精,好,好,都好,一会儿叫着厨房试试。”就叫江妈妈去吩咐。 唐枚趁机问道,“也叫姑母跟英慧妹妹一起来尝尝。” 提到苏氏,老夫人脸色就沉了沉,“她跟英慧去丁家了,只怕要晚上才回来。” “丁家?”唐枚奇道,“是出了永嘉侯夫人的那个丁家吗?” “不是,”老夫人顿了顿才道,“是你父亲的同袍,礼部尚书丁大人的家里。” 如今唐士宁仍是工部尚书,兼任吏部左侍郎,唐枚摇头道,“倒是不清楚,我娘家也从未与丁家怎么来往过,只是日常礼节。”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也没有谈下去的兴趣。 唐枚也就罢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也看得出来,好似老夫人并不喜苏氏去丁家。 这是为什么? 苏氏并不是晚上才回来的,而是在午时还没开饭的时候就回了,脸色并不好看。 她没想到丁夫人竟是冷面铁石心肠,她带了那么多的礼物去,丁夫人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十分不客气的端茶送客,简直叫人尴尬至极。 好歹她也是武阳侯府的姑奶奶,真不知道那丁家凭什么那么大胆,一点脸面也不给? “呀,姑母您回来了?祖母还说您要很晚才回呢。”唐枚见着她,吃惊的说道。 苏氏的脸色又是一沉。 还是陈英慧开了口道,“丁夫人正好有事要处理,咱们也不便打搅。” 老夫人鼻子里微微一哼,这女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早说了丁夫人同那丁大人一样,都是铁面无私的,偏不信,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怎么想的,有礼物就成么?这天下有礼什么都能办到,那天下就该大乱了,现在才晓得错了罢? “哎哟,真丰盛,幸好咱们回来了,不然可失了口福。”苏氏很快又露出笑脸来。 老夫人也不想坏了气氛,说道,“都是枚儿想出来的,你们苏州可有呢?” 苏氏的手就顿了顿,仔细瞧了瞧道,“倒是没有,怪新鲜呢,咱们这枚儿果然是秀外慧中,难怪豫儿愿意娶了你。”说罢就夹了条虾肉放进嘴里,连连点头,称赞好吃。 老夫人也吃起来。 饭后几人擦脸洗手,苏氏就要回自个儿住的地方去。 第227章 双喜临门 外头却有一个婆子跑了来,跟门口的雪梨低声说了几句,又把一封信递给她,这就走了。 雪梨进来第一句就说道,“老夫人,姑爷来信了。” 苏氏顿时脚迈不出去了,一个回身,伸手就要去拿这封信,嘴里说道,“哎呀,叫他不要再写信来了,怎么还费这些功夫,老爷也真是的,要说什么话那会儿叫我传一声不就是了。来来,给我,我跟娘念一遍罢。” 雪梨猝不及防,信就给她抢了去。 苏氏装模作样打开来,嘻嘻一笑,“也就是问个安,想知道娘身体好不好。” 她这一番举动老夫人看在眼里,自个儿女儿哪里有不了解的,当下就道,“给我看看呢,好些时候不曾见姑爷的手笔了。” “老样子,没什么变化。”苏氏把信往袖子里一塞,又要走,“出去了一趟真是累了,娘,我先去休息休息,晚上再来陪您!” “给我站住!”老夫人一声断喝,“信拿来。” 苏氏眼珠子一阵乱转,佯装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娘?” “别让我叫她们来搜。”老夫人瞪眼道。 苏氏却仍是不肯把信拿出来,只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江妈妈看情形不对,使了个眼色,顿时前后左右的丫环都退了出去,门也关上了。 唐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还是陈英慧小声道,“娘。您快些把信给外祖母瞧罢。” 苏氏小心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心知是逃不了这一关了,最后还是把信拿了出来,不情不愿的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快速的看了一遍。手一抖。那薄薄的信就从手里飘了下来。 唐枚侧头看去,只见老夫人的脸色阴沉的好似天边的乌云,目光更是像两把刀一样的刺向苏氏。 这时候肯定是要走的了,她咳嗽两声,站起来道,“……觉得这些冷,丫环也忘了多带件衣服来,先就回去了。” “回罢。”老夫人摆摆手。 等唐枚一走,老夫人就拍着桌子骂道。“你原是打得这个主意!女婿都还不曾同意呢,你就擅自带了英慧来,成何体统。这是一个贤妻该出来的事情?你可是为人母亲的了,怎么还不知道给小辈立个榜样?别人说起来,倒还是我的不对,教出来你这样的女儿!” 苏氏咬着嘴唇,低声道,“女儿也不想的,谁叫他臭石头一般,听不进去呢?” 老夫人看她还不知错,更加生气了,但看到陈英慧还在边上。到底也不好骂的太狠,只叫雪梨进来,把陈英慧送回去。 只剩下她们母女俩的时候,老夫人才道,“你真个糊涂。怎么会想到叫英慧去……你难道荣华富贵没有吗?这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这位置,哪家不想自己女儿去占着呢?母亲。你当真就没有想过?要是英慧真的成了,咱们家可是一辈子的荣宠啊,老爷的仕途也远不止现在的光耀。”苏氏双眼放光,“女儿早就想的通透了,也没有叫娘去出面,走的是礼部那里,可是光明正大的。” 老夫人哭笑不得,“早上骗我说是陈家有人牵扯到礼部的案件,结果却是为这一桩!你啊你,真是太天真了,咱们侯府享受的荣耀已经足够了,惠及几代,再有别的,那叫消受不起,既然女婿本就不肯,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苏氏不肯听从,撇撇道,“娘,英慧可是陈家的人,不是苏家的人,老爷虽然不肯,可老太爷倒是肯的,不然我能带这些东西来?” 亲家老爷竟会同意,老夫人皱起了眉。 想起当年见到陈老太爷时,他衣着朴素,为人亲和,没想到还有这股子野心。 看到老夫人没话讲了,苏氏又有些得意洋洋,“咱们朝以孝治天下,老爷难道还能不听老太爷的话么?他当日还不是眼睁睁瞧着我带了英慧来,只是不敢当着老太爷的面阻止,才写信给娘呢。要说这事,可是咱们的家事了。” 老夫人啪的一声摔了茶盏,怒道,“怎么,我还不能说你了,是不是?” 苏氏忙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女儿也没有办法啊,老太爷的意思,做儿媳的怎么敢违抗呢?” 一下子又把责任推到亲家老爷身上,老夫人眯着眼,盯着她瞧了又瞧。 苏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发虚的道,“娘……” 老夫人一甩袖子,“好,你如今是陈家的儿媳妇了,明儿就给我搬出去,我管不了你了!”说罢再也不理苏氏,直接就回了里间。 苏氏愣在那里,好半响看着江妈妈,期期艾艾道,“妈妈,你看……你劝劝娘吧。” 江妈妈从头到尾都听得明白,也不给她好脸,淡淡道,“老夫人生气的时候谁也劝不了,除非惹事的人自个儿知道错了,不然老夫人绝不会改变主意的。姑奶奶您好走,明儿老奴会叫人来给姑奶奶收拾行李。” 苏氏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掉头就走。 第二日,江妈妈就派人把苏氏的东西都搬了出去,人也跟着离开了府。 府里的人一阵猜测。 牛氏也觉得奇怪的紧,这小姑难得回来一趟,怎么母女二人就闹出这么大的别扭,人都给赶出去了。 她手底下也是有几个人的,当下就叫来询问。 “好像就是姑爷写了封信来,老夫人看了就生气了。”那些人也只这一条线索。 牛氏拧着眉左思右想,得不出个子丑演卯来。 就算苏氏不对,可这陈英慧也在呢,老夫人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看来事情相当的严重。 一个丫环这时过来战战兢兢道,“夫人,姨娘那里说要吃燕窝,小厨房没有了,叫了枝儿来讨要……” 牛氏正为那事好奇,闻言大怒道,“吃吃吃,吃不死她!一天没有燕窝就活不下去了可是?叫那枝儿滚,想要吃去老夫人那里要,没得当我这里是善堂呢,一会儿要海参,一会儿要鸡汤的,她自个儿没银子去买那?” 那丫环一个激灵,再也不敢说了,忙去回枝儿。 枝儿听了脸皮直抽,她是秀水调教出来的,也不是好惹的,便道,“那我这就去老夫人那里要,老夫人说了叫夫人好好待姨娘的,这会儿只是要个燕窝吃都没有,府里明明分了燕窝到各个房的,里面也有姨娘的份,老夫人体恤姨娘有身子,特意说的,可不是没人听到。” 那丫环急得不知道怎么好,忙跟枝儿说,“枝儿姐姐,那我再去同二夫人说一下。”说罢就急匆匆的又去了牛氏那里。 牛氏被气得差点吐血,这秀水带出来的丫环也是牙尖嘴利的很,可惜老夫人天天敲打,她着实没法子去动秀水,到底怀了苏宗庆的种呢! “去拿给那贱人!”她只好咬着牙道。 枝儿得了燕窝,喜滋滋的走了。 牛氏恶狠狠的看着跨院的方向,心道,早晚得叫那贱人后悔,现在只是时机未到! ………………………………………… 唐枚手里正拿着一件小衣服在绣花,神情专注。 浅白的颜色配上几朵桃花,十分的可爱清雅,一看就是给肚子里的孩儿绣的。 虽说她不知道已经收到多少样衣服裤子鞋子了,可作为亲娘,总得自己也动手做几件罢,到时候看着孩子穿在身上的感觉也会不一样。 “夫人小心眼睛呢。”红玉笑着道,“别累到了。” 唐枚放下针线,笑着道,“你也是的,叫你不要来了,还天天来,看把姚妈妈紧张的,你相公现在可不是养不起你。” 几天前,红玉被大夫诊断出有喜了,唐枚就叫她在家休息,结果红玉不肯,还是要来,姚妈妈担心,每日都要来看看,还自己拿银子给唐枚的小厨房,说叫着添菜,可把唐枚弄得哭笑不得。她难道还会亏待红玉不成,不用姚妈妈讲,也会添菜了,这下可好,双份的钱,几个丫环都要吃得圆滚滚的。 红玉掩嘴笑道,“着实是闲得慌,还是在这里好,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可快呢。” 唐枚听着点点头,“也是,那你来就来罢,自个儿小心点。” 正说着呢,就听外头芝兰道说是唐家派人传消息来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双喜临门,唐妍,唐芳居然都怀上了,两个人只相隔一天,唐妍前一天看大夫说有了,唐芳后一天就吐了,也请了大夫。 那婆子笑道,“可把太太高兴的,忙的团团转。” 唐枚也喜得合不拢嘴,叫人拿一封银子给那婆子,送走了。 “看来我得多做几件小衣服了,两个妹妹至少每人得送一套罢。”她说着就在箱笼里翻花样,“才想了几个花样出来的,正好用得上呢!” 刘妈妈笑着双手合十到处拜,“哎呀,真是大喜事,太太可是有福啊,几个女儿……”她突然就顿了顿,可惜大姑奶奶一直没有孩子,真是可惜了,她很快就转了话题,“四小姐自个儿还是孩子呢,这就也要当娘了。” “是啊。”唐枚哈哈笑,“改日我一定要去看看她。” 屋子里一片喜洋洋,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第228章 相聚(一) 阳光渐渐的就变得**辣的了。 树枝上常常有蝉儿鸣叫,婆子们拿了长木杆隔几日就要去上头扫几回,方才安静些。 端午节一过,走短短的一段路,额头就会渗出汗来,唐枚身边免不了都有丫环拿着纨扇帮着扇风。 今儿她见到院子外几片木槿花开的正艳,就叫绿翠剪了几株下来,那木槿花有些形似大喇叭,花蕊突长,颜色也多得很,白色,赤色,混杂色,放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就又让丫环摆在一只梅花图案大圆口的花瓶里捧去了老夫人那儿。 老夫人刚陆续见过几位夫人,尽管只是敷衍,也是口干舌燥。 最近来给府里提亲的人不少,除了苏若琳,也有苏若瑾,甚至还有苏若琪。 这其中当然不乏侯府原本的声望,但前些时间,幽州传来的捷报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铁军这一支精锐的军队此前长驱直入,甚至攻破了好几个重镇,占据千阳城,进而直指幽州,对于楚国那可是很大的侮辱,想楚国泱泱大国,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游牧民族欺凌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苏豫出马,击退铁军,简直大快人心,将来歼灭铁军,再论功行赏,武阳侯府将会是一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 在这种情况下,想与之结亲的人更多了些,也是极正常的。 唐枚因身子不便,进来虚行了一礼,笑道,“院子里也就我那附近有,想来祖母没瞧见就折了来。” 老夫人看到她带来的木槿花,点头道,“确实没注意到呢。”一边就叫着摆在右边的高几上,看了看,“开着挺漂亮的。虽然不如旁的贵气,倒是有一股子野性,跟那山坡上长得花儿似的,可是一大片呢?” “是呢。还是好大一片。” 老夫人道,“这花好养。” 唐枚道,“右边还有一片青竹,那夹在中间的小道可清幽呢,祖母什么时候来坐坐,也不热。” 老夫人就笑了,看着她的目光更柔和了些。似不经意的道,“之前国子监祭酒刘大人家差了人来提亲,他们家那公子也是翰林院出来的,刚到工部上任,我听着倒是不错,你瞧呢?这样子的人,三丫头可会愿意?” 唐枚微微扬起眉,她实没料到老夫人会同她用商量的口气。顿了顿才道,“若琳说过,一切都凭老夫人。侯爷做主,她自己倒没有说过愿意不愿意之说,就是孙媳妇,也不知她的喜好。” “这孩子也太拘谨了些。”老夫人沉吟一声。 最近上门的人络绎不绝,来提亲的人家也是有一些优秀的公子的,老夫人可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万一回绝了,以后未必还有更好的,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苏豫什么时候回来。这打仗可不好说。短的几个月,长的好几年都有,等他回来,苏若琳可不就被耽误了? 瞧着老夫人略略松弛的脸皮,又想起苏氏母女俩离开府里的事,老夫人是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唐枚语气认真了几分,“祖母觉得合适的索性就定下来罢,侯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是站在她这一边了,老夫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些,笑容深了些,说道,“我看那刘二公子很不错,等到时候再叫人打听打听,你要是觉得也好,那就定了。” 唐枚笑着点头,“祖母的眼光总归不错的。” 老夫人招手叫她坐过来,“还要你一起看的,三丫头可是很信任你呢。” 她也愿意替老夫人一起担着苏若琳的未来,既然老夫人相邀,唐枚自然也不推却,“希望刘二公子是个才貌双全,又人品端方的,这才配得上咱们若琳呢!” “可不是?”老夫人也笑,又关切的问,“身子怎么样呢,现在还哪里酸疼吗?” 这肚子一大真不是舒服的事情,有时候坐着坐着臀部就疼了,有时候晚上睡觉又是往哪里侧都不舒服,但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心,唐枚也没照实说。 老夫人就放了心。 说了一会儿子贴心话,唐枚就说到两个妹妹有喜的事,用哀求的语气道,“想叫着她们一起聚聚,不过头三个月是不太稳定的,倒不好叫她们跑来,可等到生下来好几个月呢,我想去四妹那里一趟,保管很小心的……” 那张漂亮的脸蛋写满了期盼之情,老夫人想到她自从有喜之后,样样都顺从,几乎没有不小心的时候,又想着苏豫在沙场,这个儿媳妇也没有一天不担心的,着实是太心累了,叫她见见家里人也好,便同意了,只叮嘱要多带几个人去,一定要小心。 听到准了,唐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回去后就叫人传消息给唐妍,唐芳,虽然她也想见一见张氏,不过张氏才见过那两个女儿的,要是再去,恐怕不太合适,也就罢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唐枚带了几样礼就去了怀宁伯府。 也是第二次来了,府里的丫环婆子迎了进去,怀宁伯夫人立在门口轻声笑道,“早知道你要来,儿媳妇一大早就等着了,结果昨晚上睡得少了,你看在里头打瞌睡呢。你轻轻的进来,瞧瞧她那样子,一会儿醒了头一眼看到你,准高兴的不得了。” 那语气里满是宠溺的味道,唐枚心里一宽,看来妹妹在怀宁伯府还真很得宠呢。 她进去一看,又是大吃一惊。 除了唐芳在打瞌睡,她旁边还围了两个小子,一个小姐。 原来怀宁伯府夏侯家,除了世子夏侯昭外,还有两个儿子,夏侯尧与夏侯泽,一个女儿夏侯雪。夏侯雪年纪稍微大些,今年十五岁,正是要议亲的时候,而夏侯尧十二岁,夏侯泽九岁,都还是个小少年呢。 两个小子看着唐芳撑着头睡,都偷笑着做鬼脸,夏侯雪就在旁边打手势,叫他们不要胡闹。 这场面极其和谐,唐枚也放慢了脚步,轻轻的走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这当儿唐芳却醒了,睁开眼睛见到唐枚就在眼前,顿时要跳起来。 夏侯尧一把按住她,不满道,“大嫂,小心我的小侄子!” 夏侯泽则叫道,“大嫂,别乱动,大哥叫我看着你的,你不能乱跳啊!” 唐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唐芳很不好意思,红了脸,对两个弟弟道歉道,“刚才不小心,我不会跳的了,你们放心。” 她说话哪里有大嫂的样子,完全是跟那两个小子同一个年龄段的么,唐枚再次笑了,真是歪打正着,也许就因为唐芳这样的性子,所以才惹得府里的人疼爱她罢,即便是两个半大小子,其实也是在把她当妹妹一般的看待呢。 夏侯雪斥道,“给我好好说话,大嫂都不叫一声,客人都在呢,像什么样子?娘,您快骂他们两句!” 两个小子看到怀宁伯夫人看过来,像是怕她的,忙叫了唐芳一声大嫂。 “还不去见过苏少夫人?再就看书去罢。”怀宁伯夫人吩咐两个儿子。 这两小子瞬间好像就没了那些调皮了,端端正正立直了身子,来给唐枚行礼,随后就离开了正屋。 看起来该有的家教还是有的,只是在家人之间好似不那么严格,唐枚暗自笑了笑,怀宁伯夫人应是软硬皆施,颇有手段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怀宁伯夫人见她肚子滚圆,笑道,“你来了正好呢,给儿媳妇讲讲那些道理,你的话她肯定最爱听了,在家里总要提起你的。” 唐芳只盯着唐枚瞧,满眼的欢喜。 “好了,我也不打搅你们几个说话,去园子里坐坐吧,也不要走太远,省得劳累。”怀宁伯夫人叮嘱几句便也走了。 夏侯雪叫几个丫环婆子准备高几座椅,又端了水果糕点去。 夏季园子里一片繁花似锦,阵阵花香扑面,当中一个大亭子,正是个赏花谈天的好地方。 “二姐,我可想你了,做梦都梦到的,幸好你今儿来一趟,我原想去你们府上的,可是母亲跟相公都不准,说要等以后去。”唐芳抓着唐枚的手,十分委屈的道,“走走也不妨碍的罢,可他们怎么也不准,可把我急的,我想着等到生下来,可不是要好几个月啊!” “哪里不妨碍,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头三个月在府里跟坐牢似的,就是去请安都不准的,就出来过那么一回,所以你就忍着吧,等孩子生下来再说,生下来了,咱们要见面可不容易多了?”唐枚哄孩子似的说道,“要是你不听,出了点儿什么事,以后要出来就更难了。” “那倒也是。”唐芳笑了,听到这么厉害的姐姐都完全不准出府,请安都不给,顿时心里平衡了一点。 夏侯雪在一边听得直笑,她是很喜欢这个大嫂的,二人喜好一般,大嫂又没有心机,对府里的人都好,幸好没有找个什么心机深的,如今家里一团和气,这样最好了。 正说着呢,就听有丫环来通报,说是唐妍也来了。 其实唐枚对唐妍来此团聚并没有抱多少希望,毕竟唐妍也是才怀上么,家里肯定也很看重的,虽说离得不太远,可想着她也许不会来,没想到还是来了。 谢谢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229章 相聚(二) 远远就见一个柳绿的身影慢慢走来,再看她身后,一排的下人,两个婆子,六个丫环,当真是隆重的很。 唐枚就笑着迎了上去,口里道,“说服你婆婆跟相公,是不是费了一番口舌呢?” 唐妍脸儿圆润了,以前瘦弱的跟细杆子似的身材,如今早就多了小半圈,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温和又甜美,她扶上唐枚伸过来的手道,“是啊,把说的我嘴巴都干了几回,婆婆本是不准的,相公在旁求情,最后才肯了。” 满溢出来的幸福, 唐枚听了也高兴,拉她过来坐下,笑着道,“你们两个真是有意思,以后生孩子指不定都会赶在同一天!” 几个人都笑了。 唐芳看看唐枚的肚子,嘻笑道,“二姐你太早了些,不然咱们三个一起,更加好玩呢!” “那母亲可忙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就你们两个,都手忙脚乱的,我还是不凑这个热闹。”唐枚笑着拉了拉两个妹妹的手,“咱们今日见一面可要多说会儿话,我以后又不好出门了,只怕得等到生完孩子才行。” “可不是,所以难得的机会,我肯定得来。”唐妍也笑。 夏侯雪道,“都说的跟什么似的,等你们生完孩子,抱着孩子一起才好呢,所以都乖乖的养胎罢!” 唐枚哈哈笑起来,“是啊,是啊,还是雪妹妹说的对,肚子最重要了,咱们都要安安全全的,就此一回,以后就闭门不出了。” 其他二人也赞同,一时就谈起养胎的知识,各府都有各府的说法,交流了起来。 一说就是一个时辰,夏侯雪到底还是黄花闺女。每当她们说起些隐晦的东西,不免听得面红耳赤,寻了个借口,说肯定要她们留下用午膳。这就去厨房吩咐了。 唐妍后来说到唐士宁,唐枚这才知道最近发生了一件事。 原来那个印象中的小皇帝已经不小了,明年十五岁,正是要娶妻,立下皇后的年纪。 而皇帝立后是礼部负责的,专门在各大部门官员家里选择合适的,年岁相当。品貌端正的闺中小姐,最后才让皇太后从中挑选,从而拍板定下。看起来虽然最终权力是在于皇太后,可礼部的作用不容小觑,所以那些蠢蠢欲动的,想在自家家族从此一跃成为皇亲国戚的家族,自然就要做出行动了。 但礼部尚书丁大人却是个铁面无私的,根本无从下手。那些人只好转向了他手下的侍郎,员外郎等官员。 唐士宁显然也是其中一位。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唐枚联想到之前苏氏去丁家拜访的情况。顿时就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你是听妹夫说的?”唐枚询问。 唐妍点点头,又略微迟疑了一下才道,“其中细节也不尽知,只是担心父亲会不会……” 她是想说唐士宁会不会做出错事,唐枚心里也不由一沉。 “也没有机会去问母亲。”她又道。 唐妍毕竟是庶女,与张氏到底隔了一层的,她没有贸然去问乃是正确之举,更别说去问唐士宁了,唐士宁这个脾气家里任何人都不敢随意质疑,要说现在唯一可以说上几句话的小辈。只怕也只有唐枚了。 “我知道了。”唐枚点点头。 唐芳在旁边听到一点也道,“是不是皇上要娶皇后呢?” 竟然她都知道,唐枚顿觉自己太失败了,看来没有丈夫在身边差别还是很大的,而老夫人应也是知道的,但可能看在她怀了孩子。也不想叫她晓得。 “相公告诉我的,我在想也不知哪家的女儿能当上皇后呢。”唐芳露出好奇的表情。 唐枚与唐妍相视一笑,唐枚问她,“你觉得当皇后好?” “好当然好,不过相公说,要是皇后没当好,一家子都得跟着受罪的,这样一想又不好了。”唐芳指指自己的鼻子,“尤其像我这样的,去了宫里,相公说被人吃了都不知道呢!” 那二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轮说完,夏侯雪又回来了,叫她们三人去用午膳。 那午膳都是精心准备的,极其丰盛,怀宁伯夫人也没有来,怕打扰了她们姐妹谈话的兴致,只叫了夏侯雪作陪。 席面上,唐妍提起唐旭,说炙手可热,到现在柳氏也没给挑到合适的媳妇。 那肯定是柳氏眼光高,唐枚对他们这一房着实没有好感,神情显得颇为冷淡,唐妍就有些说不出口,微微皱了皱眉,低头夹菜。 倒是唐枚看出来了,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开口问。 后来唐妍还是说了,原来是讲苏若琳的事情。 “二婶说那次的事全是堂姐的错,叫二姐不要放在心里,如今误会也解除了,又是一家子……”唐妍吞吞吐吐,“现在好多人家登门求娶三小姐罢?其实堂哥人真的很好,不似堂姐这般莽撞,二人也算是郎才女貌。” 唐枚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别说了,我不可能从中牵线的,上回就因为堂弟,闹了多大的风波出来,又花了多少工夫才让风言风语停息?要是真的结亲,外头的人会怎么想?” 唐妍叹口气,“我知道,只是可惜堂哥了。”她沉默会儿,又抬起头,委婉道,“二姐既然不肯,我自然不会再说,此事就当我没有提,二姐别怪我多嘴呀。” 唐妍这桩婚事有柳氏很大的功劳,所以唐枚倒并不会去怪唐妍。 想来是二房去看了唐妍,借此就要她在自己面前说情,唐妍也是没有办法,欠了别人人情自然是要还的。 唐枚笑了笑,“下回我见到二婶自会说清楚。” 这就是明白自己的为难之处了,唐妍感激的瞧她一眼。 到了下午申时末,这就要走了。 二人依依不舍与唐芳作别,到了垂花门口,却见唐妍的相公王二公子正在那里等着。 那小夫妻俩还真是感情甜蜜,亲自就来接人了。 唐妍一笑,似想起件事情,板了脸色对唐枚小声说道,“不瞒二姐,姨娘写过信给我,说大姐,”她抿一抿嘴唇,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大姐曾叫姨娘拿出一家铺子给她,她说保管叫姨娘能回去,幸好后来母亲把姨娘接到了城外,不然不知会怎么样呢!你说大姐到底是怎么了?” 这件事唐枚自然知道,本来就是她一手策划了,闻言摇头道,“莫不成是又缺钱了。” “不是听说才得了一家香料铺?”唐妍讶然,“怎么又要谋划到姨娘的头上去。”她心里厌恶唐惠的贪婪,邵姨娘都被赶去玄妙观了,唐惠居然还要去惹事,差点就让邵姨娘又做出错事来,到时候她可就难做得很了。加上又察言观色,知道唐枚与唐惠现今的关系,她这才会告知。 至于这个,唐枚也不知道,“可能她遇到了什么事,我会叫人去查查的。” 唐妍拧着眉,点点头。 王二公子这时过来同唐枚问好,叫了声二姐。 唐枚冲他笑笑,“妹夫快接了三妹回罢,这天色瞧着要下雨了。” 果然天边已经滚了乌黑的云出来,绿翠赶紧也扶着唐枚去了早就候着的马车上。 刚到侯府,只见几道雪亮的闪电打下来,紧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就响彻了上空,雨点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瞬间就湿了地面。 二门那里,一排婆子丫环等着,见到她回了,都簇拥了上来。 “哎呀,总算回了。”雪梨笑道,“老夫人见天突然不好了,担心的跟什么似的,叫咱们在这里一直等着,少夫人您可千万要小心些,地上滑。” 唐枚被两个人架着,又是前后几人生怕她摔倒似的护着,哪里会出事,笑着道,“怕什么,我现在就是天塌了都没啥,全有你们挡着呢。” 一行人都笑起来。 “老夫人说也不要去请安了,直接回了。”雪梨又道。 唐枚也就罢了,去了自个儿的院子。 屋里头,冯氏也在,远远的就笑道,“哎哟,好大的排场啊!” “母亲就别笑我了。”唐枚慢慢坐下来。 春芬忙去翻干净的衣服鞋子,帮唐枚沾到雨水的都换了。 秋叶端了热茶上来。 二人都喝了几口。 唐枚屏退了屋里的人,摸着茶盏笑道,“今儿去了四妹那里一趟,才知道上回母亲是瞒着我什么了。” 冯氏挑起眉,“什么?” “是咱们府姑奶奶的事情。”唐枚摇摇头,“我还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在回来的路上还在想呢,怎么着,这也算是亲戚么,能行?皇上要算起来,好像还是英慧的表叔。” 冯氏笑起来,“怎么不行,历代皇帝也不是没有过的。” 可唐枚怎么听着怎么别扭,不过古代流行亲戚结亲,确实不算什么稀奇事,但不是同一个辈分的到底是少有,她晃了晃头,小声问冯氏,“祖母肯定也知道的,可却把她们都赶出去了。先不说中间到底会不会还有更多的阻碍,就单这一事,母亲你看,能不能成?皇太后会同意吗?” 第230章 挑选 冯氏像是一早就思虑过的,小声说道,“皇太后出身低微,他们吴家是逃难来京城的,所以皇太后当年才会做了侍女,而吴家子嗣也少,她只一个哥哥,并没有什么远亲,所以从家族里选人当皇后,铁定是不成的。不过,皇太后本也不是什么贪权的人,照我看,依皇太后的身世,小姑的算盘是要落空了。” 唐枚拧眉想了想,“母亲的意思是,皇太后可能会选中等官员,甚至是低等官员家里的小姐?” 冯氏点点头。 如此说来,皇太后因为自身的关系并不注重显赫的背景,反而更倾向于那些家世一般的小姐,唐枚嘴角一挑道,“那姑母真的失算了,她还想走礼部那边呢。” 冯氏讽笑道,“也不看看丁大人是什么人,他对任何人都不留情面的,小姑是自个儿送去给人打脸,再说了,她可是侯府的姑奶奶,也别怪母亲要把她赶出去!幸好丁夫人不是多嘴的,这要传开了还得了?落到皇太后耳朵里,不知得怎么想。” 语气里隐隐带着寒气,唐枚听着心里也是一跳。 那么老夫人刻意赶人,是以防万一,做给皇太后看的,表明她并没有参与自家女儿这件事,是要皇太后别太多心呢。 房间里一时静默了片刻。 冯氏挪了挪身子,拿起手边的纨扇扇了几下,笑道,“对了,今儿你出去一趟,二弟妹又在老夫人那里闹开了,说明明有好的人家给四丫头提亲的,老夫人偏不肯,又被骂了一通。我瞧着二弟妹是不服气的,要我说,老夫人索性就把四丫头嫁出去算了,管那么多还不讨好。” 牛氏现在对老夫人存有太大的不满。尽管老夫人是好心,她可能也会想偏了,唐枚叹口气,“老夫人也真是太操劳了。” “可不是。要我说,他们不满的话还不如分出去过,省得天天说老夫人偏心呢。”冯氏眼睛一转。 唐枚微微愣了愣。 分出去的话,二房三房可是一点儿都不划算,现在他们有多少事是仗着武阳侯这三个字才能办成的?他们才不傻呢! 她淡淡道,“二婶岂会肯?” 冯氏拿扇子往嘴边一靠,“她今儿自己说出来的。说不如自个儿单过,好过在府里受气。” “祖母也听见了?”唐枚讶然。 “自然不是在老夫人面前说的,是出气的时候跟几个丫环说的。”冯氏冷笑道,“那秀水可是要生孩子了,她因为老夫人下手不得,苦着呢,要不是因为这个爵位,恐怕早就想出去了。现在四丫头这事儿,又被老夫人阻拦,她更是气了。” 倘若二房三房都分了单过。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也就不用提防这个提防那个了,可分家历来都是大事,不是想就成的,唐枚默默无语,手指在桌面上一敲一敲。 冯氏站起来拉了一下裙角,拍两拍,“现在说这个还早,等你孩子生下来再商议不迟。” 唐枚就笑了笑。 冯氏走后,她也倦了。用了些饭食早早就上了床。 因昨日回去的途中就吩咐了刘妈妈去娘家一趟,刘妈妈今儿下午就把事情办妥了,只是看起来情况不在预想之中。 “太太说,是有人来送过礼,老爷倒是没有沾手,只是……”她说着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 唐枚挑眉道。“怎的?妈妈倒是快说呢。” “好像是扬州来了一房远亲,也是隔了几层关系的了,平日里根本就没什么来往,倒是托人送了封信来,提到那家的小姐年方十三,生的花容月貌,举止端庄,父亲是个六品通判……”刘妈妈声音压低了,“太太说老爷是有意列到名册上去。” 不管是年龄,还是背景都符合冯氏的猜测,唐枚不由瞪大了眼睛,看来唐士宁铁定是知晓皇太后大概的意向的,这是要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要是成了,他功劳很大,那家人就是欠了天大的人情,要是不成,反正也不是什么近亲,怎么想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刘妈妈道,“太太说少夫人也不用担心,这人就算列了,未必就选得上。” “这话又是怎么说?”唐枚忙问道。 “一来,那姑娘长得太美了,历来选妻选德,更何况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二来,太太觉得那家太小家子气,信里言辞又谄媚,失了品性,那姑娘就算选上去,也最多当个妃子,只怕皇太后还不喜呢,那又是后话了。” 唐枚放了心,“那就罢了,想来礼部也不是父亲只手遮天,还得丁大人过目的吧?这件事也不算违规。” 刘妈妈点点头,“是啊,老爷如今顺风顺水的,也没必要弄些龌蹉的手段。” “那大姐这事呢?王管事可还有后续?父亲母亲可有什么反应?” 刘妈妈又露出惯有鄙夷的颜色,“大姑奶奶是中了邪了,老爷知道之后气的不得了,叫人去把姑奶奶叫回来,结果姑奶奶竟然不听,不肯来。老爷难道还能去街上那铺子里管教她?也不可能去郑家的,只好把姑爷叫来狠狠骂了一顿。要说这姑爷也可怜啊,一心袒护大姑奶奶,说家里困顿,大姑奶奶都是被他拖累了才要亲自去管理铺子,老爷本是想叫他好好管束大姑奶奶的,谁料到姑爷会这么说,气得就不管了,说反正不丢他的脸,丢的是郑家的脸面。” 唐枚听得目瞪口呆。 这郑荣非一般人也,都被自家娘子踩到头顶上了,居然还能维护她! “可那铺子应该赚得很的,她怎么还想着四处弄钱呢?”唐枚一拍手道,“你明儿再传话给王管事,叫他仔细查查那刘元华!他既然没考上进士,做起生意来了,在这圈子必定要结识人的,多多打听去。” 刘妈妈应了一声。 最近老夫人为三个孙女的事着实觉得头疼,苏若琳先不说,还没相看那刘家二公子呢,可苏若瑾却怎么也得先定下来,按两人年龄大小,那排行第二的肯定要先嫁出去的。 老夫人歪在玉石榻上,心事重重。 这婚事原本是该同三儿媳杨氏商量一下的,可她却一心要把女儿嫁入武王府从而迷了心,老夫人又不太愿意,眼下倒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也不知选哪一个。 天气炎热,冯氏睡了个午觉起来,叫丫环捧上厨房新作的西瓜汁就来了老夫人这儿。 自然是要带上苏炎的。 “炎儿喜欢喝这个,说娘也爱,硬是要来给娘尝尝,说一起喝才美呢。”冯氏笑着给老夫人端上来。 老夫人瞧着这红艳艳的果汁,倒真觉得渴了,摸着苏炎的头,一边就啜了几口。 冯氏拿了雪梨手上的美人捶给老夫人敲腿。 她话向来不多,从不呱噪的。 不若杨氏,却是爱好讨老夫人喜欢,话挺多。 老夫人同苏炎闲聊,问了他今儿学了些什么,又讲看书久了要多休息,不然眼睛会不舒服。 苏炎乖巧的点头,没有一句不听的。 老夫人说了会儿,就看了看冯氏,说道,“威远侯府那三夫人你见过的。” 冯氏眼睛微微一张,点点头,“那三夫人行事泼辣,很容易让人记住。” “倒是看上二丫头呢。”老夫人淡淡道。 冯氏露出惊讶的神色,“二丫头不是要嫁去……”她说着猛的闭上了嘴,像做错事一般道,“儿媳妇多嘴了,只是觉得太突然,若瑾那么出挑,叫人找不到任何一点瑕疵的,那三公子可是个庶子呀。”言下之意是觉得那公子配不上苏若瑾。 老夫人微微叹口气,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按照原先的打算进行了。 他们府原本是要同武王府联姻的,可苏豫抵死不肯苏若琳嫁过去,而武王却又看不上苏若瑾,把局都搅乱了,能奈何?苏若瑶又还小呢,再说,老王妃也不中意这五丫头,那边已经好久没有动静,还能再等下去不成? 也只好再重新挑选合适的。 冯氏见状,小声问道,“没有更好的人选么,总觉得依若瑾这样的,什么样的人家不行?” 老夫人正好没人商量,对冯氏又是信任的,当下便道,“还有通政使张大人家的四公子。” 那四公子是个嫡子,冯氏在侯府也那么多年了,往日里来过几回的夫人都是有些印象的,就笑起来,“张夫人性子是很温和的,跟那三夫人全不相同,只可惜那两个公子没见过,只听说过张家四公子好似很有才学,写的一篇时文被视为天下学子所学习的典范呢。” 老夫人也听过此事,“我也记得,那年那张四公子好似就被选进了翰林院,当初张家摆了酒席宴请四方的。” “是啊,咱们也去的。”冯氏笑道,“只是没见着人,那张四公子潇洒不羁,说去游历了没有回。” 听到这一句,老夫人神色顿时一滞,扶额暗想,这人是有才华不错,可性子要是不好,带了那些文人骚客的臭毛病,那也绝对不行! 第231章 示好 炎热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被阳光照了一整天的花木好似也都蔫了,花瓣叶子微微蜷缩,待到傍晚才又精神起来。 苏若瑾立在窗外,看着浇水的丫环,神色变幻不定。 这段时间,她过得有些难熬,每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时总要遇到苏若瑶,一贯端庄大方的她,为了保持仪态,只有更加多的忍耐从心底里爆发出来的怨愤! 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只晓得自己的喜怒哀乐,何尝顾忌过别人?只当旁人同她一样,从出生就能受到母亲的疼爱吗? 不,至少她没有。 她的生母生下她之后就去世了,杨氏从一开始可没有对她那样的好过,一个女人要对不是自己的孩子掏心掏肺,那是需要漫长的过程的,到最后,也未必就会真心接纳。她要不学着处处迎合,学着做一个乖巧听话,做一个能让杨氏觉得骄傲的女儿,她不会有今日的所得。 只可惜…… 苏若瑾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悲伤之色。 那个梦到底还是碎了! 她缓缓坐回椅子上,拿起箱笼里的一双鞋子,默不作声的做起针线活来。 碧水看得难过,想起之前探听来的消息,忙劝慰道,“小姐,你要看开些,那武王府不成,老夫人也必定还会给小姐寻个很好的夫家的,奴婢听说有几家来提亲的,其中一个便是张家呢,好像说的就是张家的四公子。” 苏若瑾的手不由顿了顿。 她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她能好好的生活下来,从头至尾也只是贯彻“现实”二字。 假使梦想已经破灭,她不会再留恋。 见苏若瑾在听的样子,碧水又说了几点细节。“老夫人好似挺满意的,别家来的都只留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张家足足有两盏茶的时间呢。要不是看好那张四公子,能这样?” 碧瑶也欢喜不已,拍手道,“是不是那个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子的张子青?” “是啊,是啊,就是他!”碧水连连点头。 碧瑶赞叹道,“小姐就是不一般啊。那张四公子是眼高于顶的罢?那一年……哦,对了,他好似才十三岁就考上了进士,被选入翰林院,如今算算年纪。有十九了。碧水姐姐,那张公子是在京中为官么?” 碧水摇摇头,“后来被派去了外头的,不然那些小姐还不得趋之若鹜?” 碧瑶就更高兴了,“这么说来,是才一回京,张家就来提亲了不成?” 苏若瑾却渐渐听出了不对,慢慢沉下脸来,如此年轻才俊。可以称得上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怎么到十九岁才想到婚姻大事呢,照理说,家里应该早就有所打算了,什么样的小姐不好找,莫不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地方? 她甩了手上的鞋子。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小姐,怎么了?”碧瑶莫名其妙的问,“这不是很好的一门亲事么?” 还是碧水聪敏些,想了想道,“指不定那张公子同侯爷一般,都是性子有些……不同与常人,但未必不好,小姐,你看侯爷待大少夫人不是很体贴么,那张公子想来是年岁大了,也是该要成家的时候。” 苏若瑾沉吟半响,又拿起鞋子做出来,一边淡淡道,“父亲与冬香如何了?” 杨氏去别苑并没有带走冬香,碧水微微红了脸,低声道,“老爷每晚都叫了冬香去……” 碧瑶在旁撇撇嘴道,“最近衣着越发光鲜了,看她那头上的首饰戴的比小姐还华丽些。” 越是这样越是好了,说明父亲很是疼爱这个通房,如今杨氏一走,冬香日日伺寝,通房的身份是落实了,只等着哪日可以扶了做姨娘。 苏若瑾剪了丝线,把手里的鞋子拿给那二人看,“如何,父亲可会合脚呢?” “精致的很,没有比小姐做得更好的了。”碧瑶连连称赞。 苏若瑾一笑,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低头把一个雕刻了荷花图案的描金匣子打开来。 里面好几十样首饰,有老夫人赏的,有杨氏花钱特特叫人打造的,也有那些夫人来侯府做客送的,她挑了一对米黄色的珍珠耳环出来。 碧瑶还当她要自己戴,伸手就等着接。 结果苏若瑾对碧水道,“送去给冬香。” 碧瑶啊的一声惊呼道,“为什么要把这耳环送给冬香?她不过是个奴婢!小姐要吩咐什么,她难道还敢拒绝了不成?” 冬香是杨氏的人,可如今杨氏不在府里了,虽说她留下冬香也是一种控制苏宗成的手段。可人心会变,谁知道冬香的心是不是越来越大了,没有好处的事她未必愿意做,不过是对耳环,送了就送了,只要冬香明白什么意思就好,苏若瑾暗叹一口气,人有时候就得学会示好,哪怕是对一个奴婢呢。 碧水没有碧瑶多话,接了耳环就走了。 夏日里缺少的永远都是清凉。 唐枚嫌屋子里不够凉快,索性叫几个婆子把一张竹子做的长榻搬去了那蔷薇花丛与青竹林间的小道上。 那里微风习习,颇合人意,就是蚊虫有些多。 红玉就叫人拿来香炉,燃了驱虫的香。 唐枚四处看看,很满意,一时歪在榻上笑嘻嘻的道,“你们也别做活了,弄个竹席铺在地上,玩玩牌可不是好?” 绿翠笑道,“正当值呢,这怎么成,夫人又不玩的,就咱们几个玩,要被人瞧见了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是啊,奴婢们还是老老实实做针线罢,以后这孩子生下来了,光尿布都得好些呢,这才做了十几摞,不够用的。”红玉道,一边就低头专心致志的捻针穿线。 “红玉姐姐是趁机给自己孩子也准备一些罢。”春芬在旁打趣。 红玉呸的一声,伸手拍她,“就你爱胡扯,咱的孩子可用不了这么金贵的,你看看,上好的素绢呀!少夫人的孩子肯定滑嫩滑嫩的,跟豆腐一样呢,用粗布可不行,伤了皮肤呢,咱的孩子随便哪样布不行呢?” 唐枚凑过去看一眼,真真是质量上好的布料,就是做睡衣都不差的,居然拿去做尿布,正待要说上几句,却听远处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像是念经又不是。 “怎么回事,春芬你去瞧瞧。”她吩咐。 春芬一溜烟的去了。 不到一会儿就回了来,她瞪大了眼睛道,“是二夫人,领了一个女道士在那边做法呢!” 唐枚满头黑线,“什么做法,捉鬼么?” 春芬张大了嘴,“不,不会吧,咱们府里岂会有鬼呢?” 红玉笑骂道,“感情你还没有弄清楚?快再去看看。” 春芬忙摆手道,“再去就被发现了,只二夫人同那女道士,还有怀珍三个人在,奴婢刚才去好似已经被她们察觉,怀珍往奴婢这边看过来,还问是什么人呢,奴婢这才赶着走的,不然肯定还得再看看。” 几个人就屏息凝声再听,果然那边又没有声音了。 难道真被发现了?唐枚拧眉暗道,可偷看的是春芬,怎么她们会停了,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前方忽然一阵脚步声响,只见牛氏带着怀珍来了,看到唐枚几人在,露出惊讶的神色,“哎哟,你好雅兴呀,居然挪到这地儿来了,也不怕虫咬?这季节蛇也多的,你看看,这花可香的很,专门引蛇呢,你倒要小心,被咬到了就不好了。” 唐枚瞧瞧牛氏,笑道,“多谢二婶关心,二婶是有事找我么?” “来看看你呗,老夫人把你疼得跟什么似的,咱也不能不放在心上啊。”牛氏笑得牙咬切齿,“身体可舒服呢?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不管是天上的地上的,还是海里的,只要你说一声,我保管能给你弄到。” 怎么跑来说这一通废话,唐枚更是觉得奇怪,也皮笑肉不笑道,“二婶的心意我领了,还是不劳烦二婶了,光父亲母亲送来的都吃不完呢。” 牛氏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唐枚可不像杨氏,穷的滴滴答的,唐家的家业虽然没有牛家多,可在京城里也绝对算不上少,说到衣食住行,那着实是刺激不到她的。 “真是好福气啊,不过二婶送你一句话,福多也未必容易消受,这人啊都应该知足,手伸的太长,操心的事儿太多,难保这身体就要不好,你有了孩子得保重啊!”牛氏目光毒辣,恶狠狠的盯着唐枚看。 真是怪了,牛氏最近都不太与她为敌,一心想着苏若琪的婚事呢,怎么突然又跟仇人似的那么恨她了?唐枚淡淡道,“多谢二婶提醒,这人啊是该知足,我自然晓得,我也不想身体不好被送回娘家静养呀,所以二婶放心好了。” 牛氏顿时黑了脸,她那会儿可不就是被老夫人赶回娘家去的,如今又被提起来,只觉得丢脸,她伸手指了指唐枚,抖动了半天,可到底还是没有出口成脏,只冷笑了声道,“好日子要过的长才行呢,以后谁哭谁笑可不一定!”说罢转身就走。 这话说得可自信的很,唐枚眯起眼睛,牛氏凭什么又牛气起来了? 第232章 分一杯羹 苏宗成春风满面的去给老夫人请安,他穿着一身柳芽绿的直袍,脚下一双新布鞋子,丝毫看不出来妻子不在身边的苦闷。 昨个儿冬香花样百出,弄得他舒服透顶,如今耳边就只记得她的叮咛了。 他又低头看了一下鞋子,这夏日果然还是要穿布鞋好,透气。 老夫人见到他来,招手叫他坐下。 苏宗成搓了两下手,往前凑了凑身子说道,“娘热不热啊,热的话多弄点儿冰块来,就这些一下就化了,顶什么用,银子别担心,我来出!” 这话听得江妈妈抽起了嘴角。 要是二老爷说的,还能当回事,可这三老爷是最没担当的一个,小时候就不太爱说话,整日缩在角落里,不得人喜欢,大了之后为人处世是一团糟。幸好是身在侯府呢,老夫人又给他挑了个善于持家的好媳妇,日子本也算过得不错。 可造孽的是,三夫人生不出儿子,又犯了错,被送到别苑去了,身边那个长得美的丫环倒留了下来,三老爷可是夜夜笙歌了。 老夫人正想说他呢,这就送了来。 “你真是有钱呢?那好,我可叫人多搬点儿冰来了,你到时候不要舍不得。”老夫人果然说了。 苏宗成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就有些僵,讪讪笑道,“娘这说得什么话,哪儿会舍不得呢,娘尽管用。” 老夫人哼了声,“也是,给人又扯衣服又买首饰的。孝敬些长辈算什么。” 苏宗成的脸终于红了,“这,这不是娘子安排的么,她又不在……” “你倒说得出口!”老夫人翻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好歹还有两个女儿呢,做父亲的该言传身教。那冬香一日日的往你房里去,像什么样?儿媳妇就算做了些错事,她往日里没有一样不好的,你这就全忘了?” “是娘赶了她走,儿子岂会忘了她的好?”苏宗成避重就轻,“要是儿子求情,娘可会让她回来呢?” “就没见你提过。”老夫人严厉的瞪着他。“那冬香虽然是通房了,你也知道点节制!” “是是是,儿子记住了。”苏宗成抹了抹额头。 老夫人知道他还是听教训的,就摆摆手让他下去。 可苏宗成没有走,踌躇会儿说道。“娘,儿子今日是有一件事,若瑾这年纪可不能再拖了,要说这老王妃也是……当初就不要有意结亲么,现在不了了之,倒好似咱们府的小姐不配武王了!”他气愤的道,“又不是没人求的,我听说那张家就有来提亲,张家四公子可不是好?虽然家世不比他们武王府。可人一点儿不差。” 原来是说这件事,老夫人仔细瞧瞧苏宗成,暗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老三什么时候关心过女儿的婚事了,都是儿媳一直在操劳。 “娘,您倒是说呢。我瞧着成,娘同意的话,就把日子定下来。”苏宗成又催道。 老夫人道,“那张四公子做事没个章法的,恃才傲物,未必就好,再看看罢。” 没想到会被拒绝,苏宗成张大了嘴,“有才气的人是应该骄傲,这不是很正常么,娘怎么就看不上呢?再慢慢等,若瑾可不是要耽搁了,现在娘子又不在府里,也只有我这个父亲来给她操心,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娘竟然还不要?这得要哪家的公子才成呢?再留下来,将来要没个好的,怎么办?” 倒是怪起她来了,老夫人顿时很生气,斥道,“你平日里不管不顾的,甩手掌柜一样,怎么,现在要做起主来了?” “不,不,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苏宗成忙否认。 老夫人的目光审视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几眼。 苏宗成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那娘在看看挑一个罢,儿子这就走了。”逃也似的出了去。 江妈妈上来笑道,“三老爷也知道疼女儿了。” 老夫人嘲讽道,“真的就好了,还不是有人在背后谋划。” 江妈妈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是那冬香……定是听说张家的来提亲,才同三老爷说的,到底是三夫人的人,也是想为二小姐着想。” 只是那么简单也罢了,可冬香不过一个奴婢,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来给二丫头把持婚姻大事?要是出点儿错,三媳妇儿知道了,还能饶得了她?平日观察,那冬香也不是个笨的,老夫人拧起了眉,可不是她,莫非…… 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江妈妈看出些端倪,捧了桌上的葡萄给老夫人吃。 那葡萄酸酸甜甜,吃下去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老夫人暗叹一口气,到底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以前怎么看怎么剔透的人儿,碰到这种事情,一个个就都急了。 张家四公子若真是好,岂会不想法子成了? 她这个祖母到最后也没得多少信任! 如今看来,还是三丫头好一些,之前左右为难夹在哥哥跟祖母之间,是为难了她。 老夫人指指桌上的葡萄,“拿去给三丫头尝尝。” 江妈妈一愣,怎么就转到苏若琳那里去了,但也忙叫人去送葡萄。 最近牛氏脸上都笑盈盈的,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同前些日子相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苏宗庆都被她弄的有些心惊胆战。 毕竟两下差别太大了,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苏宗庆忍不住就问了。 牛氏拿着铜镜照来照去,伸手抚摸着发髻,翻了下白眼道,“怎么,我不跟你吵你还受不得了?” 苏宗庆忙笑道,“怎么可能,我是想着娘子有什么喜事,说出来大家高兴一下么,你藏在肚子里有什么意思?”他顿一顿,忽地一拍手,“哦,莫非是咱们若琪得了一门好姻缘了?这更应该让我知道了啊!” 他可记得清楚,那会儿牛氏因为苏若琪的亲事去老夫人那里闹,被训的狗血淋头回来,发疯一样砸了好多东西。 那是损失了好大一笔钱啊! 牛氏嘴唇一撇,脸色阴沉,要不是老夫人拎不清,那事儿早定了,这下可好,女儿本来就有些痴痴呆呆了,要拖下去还能行?外头要是传说已经傻了,要求还高,更没有人来提亲了,牛氏狠狠的摔了镜子。 一下子又发起火来,苏宗庆脸皮抖了两下,暗道这婆娘不是得了什么病了吧? 幸好啊,有这个法子,总算是找到根源了,牛氏又忽地笑起来,“老爷你就等着吧,咱们闺女早晚会跟以前一般讨人喜欢的,等挡着她运气的人不行了,什么都会好起来!” 苏宗庆一头雾水,“你这什么意思呢?” “老爷总归等着就行。” 她硬是不说,苏宗庆也没有办法,坐在椅子上叹起气来。 倒是牛氏奇怪了,“听到闺女好,老爷你又干什么叹气?” “能不叹气?今儿幽州又传来捷报,说我朝大军连夺五座城镇,铁军四处逃窜,我看早晚要臣服于大楚朝了。”苏宗庆愤愤然,踢了一下桌脚,“那混小子可不得就回来了,又立下军功,眼睛越发长脑门了!” 牛氏听了也不喜,“倒是命大的很。” 苏宗庆朝门外看两眼,摇头道,“可惜修儿不争气,这文不成了……我看要不以后也叫他进军中去罢。” “什么?”牛氏大惊,“这不成,你是要他去送死啊,他哪里懂这些!” “不懂还不能学吗?他年纪轻呢,难不成就混到死了?”苏宗庆骂道,“那我要他作甚!天天在家吃喝玩乐的,像个什么样子了?还要我这个老爹来养他!他倒是知道享福了,难道老子不知道?老子还不是要起早贪黑的?” 牛氏急道,“那你叫他做些别的,打战肯定不成!老爷,哪怕你说到娘跟前去,娘肯定也不同意的!”她虽然也嫌弃自家儿子的性子,可到底还是心疼的,怎么也不会看着他受苦。 苏宗庆哼了声,“他会什么啊,难不成出去摆字摊赚钱?” 牛氏眼睛转了转,想了半响忽地道,“那叫他管铺子总成罢?反正修儿闲着无事,叫他着手最好了!至于府里的事么,如今三弟妹不在府中,娘精力又不足,虽说叫了侄媳妇儿管一些,可侄媳妇儿这眼瞅着就要生孩子的,也管不了别的,正好叫蓉儿搭把手?老爷看如何?” “也罢了。”苏宗庆其实正中下怀,反正苏豫肯定不会插手这些事,要是儿子媳妇管了这些,这府邸也就多两个自家人在控制,对他们这一房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下也就点了点头。 牛氏很高兴,阴差阳错,被她想出这一个办法,实在是太好了! 她也不耽搁,直接就去了苏修那里。 第二日,唐枚午觉醒来,就见绿翠过来说道,“刚才老夫人那里派人来了,说请少夫人过去呢,只是少夫人在睡,就叫醒了再去。” 唐枚也不知是什么事,梳洗好了就去了老夫人那儿。 第一眼就瞧见牛氏,满脸的得意,然后就见到苏修夫妇俩也在。 苏修的面色有些讪讪然,很不自在,而邱蓉看上去也有些局促不安。 难道牛氏又在为难她那面团儿子了?唐枚一边心想一边上去给老夫人,牛氏问了好,又与那二人见礼。 谢谢小.邪道的粉红票票~ 第233章 库房事宜 邱蓉又上来扶她。 唐枚朝她笑了笑,坐下来。 “是这样的,你二婶瞧着你越来越不方便了,还要管这些事,着实不容易,让蓉儿来帮帮你。”老夫人问唐枚,“你看好不好?” 原来是来分权的,唐枚不由笑起来,牛氏倒是打了好算盘么,这还真叫她拒绝不得,更何况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可见也是同意的,她就点头道,“当然好了,我也确实忙不过来,最近容易觉得劳累,有二弟妹从旁相助,那再好不过了。” 牛氏顿时喜笑颜开。 老夫人便道,“那就这么定了,蓉儿你有不懂的,先问过你大嫂,还有两位管事妈妈,也都可以出主意的。”并没有说详细指出来谁管什么,权限说的很模糊,但听得出来,主要还是听唐枚的。 牛氏就有些不满了,插嘴道,“像我那时候这么大肚子时,哪里还有精力管事情呢,枚儿是真心操劳,我看得都不忍心,以后就多交给蓉儿罢,到底孩子要紧,娘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只看着邱蓉是个识大体的才会想着给机会,要光是牛氏,早就不理她了,当下就板了板脸色,“又不是要天天看着,只是下边儿的人来请示,做个决断罢了,枚儿一直都管得很好,要真个儿累,她自己也不会逞强的。” 真是个偏心鬼!牛氏在旁暗骂一句,同样是孙媳妇儿,要不是自己提出来。老夫人一点也没有想到让邱蓉沾手,不是看低他们二房又是什么?倒不是她差这几个钱,实在是一口气下不来! 邱蓉见状忙道,“娘。我什么都不懂呢,都要请教大嫂的。” 牛氏瞥她一眼,也是个软的。没好气道,“是啊,枚儿那么精明,你是该学着点!” 邱蓉便咬了咬唇,心里很是委屈,她可是在解围! 见到自己娘子无辜被抢白,苏修也有点儿不高兴了。张嘴道,“娘子样样都好,不需要学的。” 牛氏还是头一次被儿子在老夫人面前顶嘴,顿时一股火就涌上来,瞪着他道。“我跟媳妇说话呢,你来插什么嘴?你自个儿的事情都没有做好,还说什么!不然岂会闲散成这样,早就叫你去管着事儿了,别的有些家业的哪家不是如此看重后辈的?你给我好好反省!” 听她一通指桑骂槐,老夫人脸色不好看起来。 这是在指责她不关怀苏修这个孙儿呢! 苏修刚才大着胆子替邱蓉说话,可被牛氏责骂,却不敢再二次开口了,只歉疚的看了一眼邱蓉。 邱蓉暗叹一口气。手臂微微挪动,轻拍了一下自家相公权当作安慰。 老夫人见这小夫妻俩这般,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邱蓉是出乎她意料的合心意,苏修有了这个娘子,也有些骨气了,怎么样也要给他们一份面子。再去责罚牛氏的话,这对小夫妻也是颜面扫地。老夫人只是奇怪,这二媳妇做母亲的怎么就不会多想想呢,以往的错也就罢了,如今还不知道悔改呢? 气氛有些僵,唐枚微微笑道,“二弟妹你一会儿就同我来,库房正要清理呢,好些陈旧的,咱们商量好了再来告诉祖母。” 邱蓉也露出点儿笑,“好。” 老夫人就闭起了眼睛,一副要休息的样子了。 牛氏却道,“那修儿呢,是今儿就去管那些铺子?” “急什么,一窍不通的,先跟着徐管事学学,等上手了再说。”老夫人淡淡道。 徐管事是外宅的总管,同时也掌管着京城里的几家铺子,说起他的资历,府里的世仆没有比他高的。徐管事既是世仆,又是老太爷从小的伴当,能识字又精通算术,很得老太爷的信任,在他二十三那年就做了苏府的总管,一做就是三十年,如今膝下都有重孙了,比老夫人还早一步四世同堂。 苏修跟着他学习,必定是能有所斩获的。 牛氏还是不太满意,但老夫人语气不容置疑,也就罢了,甩了甩帕子对那小夫妻道,“都好好学着,别浪费了你们祖母的一片心意。” 两个人都称是。 四人陆续告退出来。 邱蓉就同唐枚去库房那里了。 苏府的库房很大,有三间那么大,外头两扇红漆大门,一把大铜锁链拴在门上。 门口一直有人看守,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还有两个没有留头的小子。 可现在,婆子们都到两边的抄手游廊下面躲太阳去了,两个小子在地上打着石子玩,倒是离得很近,一见到二人来,赶紧拍了拍衣裳上来请安。 两个婆子听到动静也都来了。 “把门开了。”唐枚把钥匙给她,吩咐一声,“你们都在外头等着。” 婆子开了门,唐枚又收回钥匙,同邱蓉进去了。 里头琳琅满目,什么都有,贵重的,有十二扇的玉石大屏风,有珊瑚瓶座,有檀木打的好些家具……多得看不过来,小巧的也有,什么暖手铜炉,精工雕的花插,各式瓷器几十种,但也有好些老旧的东西,缺了腿的桌椅,锈掉的大铜镜等等,都是些坏掉一部分的东西,占了好大的空间。 邱蓉第一次来库房,四处瞧了瞧,笑道,“原来真有不少好的。” “那当然,就是有点儿乱。”唐枚指指那些,“你看怎么处理好呢?” “我听大嫂的。”她谦虚的道,略有解释的意思,“我向来在家中也是闲着,可到底两边儿不一样,娘大概觉得我这样不好,才让我来跟大嫂学的,到底多懂些比较好。” 唐枚点点头,“咱们嫁人了相夫教子,内务是要知道点的,我是想把这些旧的坏的都挪出来,坏的太厉害的就扔了,还能补的就叫人补上去。我听说外头有一些铺子是卖旧家具的,咱们这种都算不得多旧,完全可以卖个好价钱。” 邱蓉不由愣了愣,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到拿去卖钱。 可侯府什么人家,被人知晓了还不得说什么呢。 看她神色,唐枚心知她在想什么,就道,“咱们光明正大的怕什么呢,侯府也不是有金山银山,用也用不完的。” 邱蓉也就没说,笑了笑道,“大嫂定是有主张的。” 这个法子她老早就想好了,库房肯定要清理,当初是杨氏打理的,也不知怎么收了这些一直没有处理掉,把个库房塞得满满的,要找别的得花好些功夫,唐枚重新出了来,叫那婆子把管理库房的袁妈妈叫过来。 袁妈妈来了,行礼后笑着道,“可是两位少夫人要看单子呢?” “是的,以后二弟妹也帮着一起管呢,妈妈有事不好断也可去问问二弟妹。”唐枚道。 袁妈妈就点了下头,其实心里也不当一回事,这二少爷什么性子府里哪个不知,二少夫人也一样是个好应付的,如今二房在府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哪里要去请教她?只面上不露,从袖子里拿了单子出来,“都列好了,两位少夫人请过目。” 唐枚接过来看了看,问道,“可是袁妈妈亲自点算的?” 邱蓉听闻忍不住往唐枚看了一眼。 据说这袁妈妈可是老夫人都很信任的人,可大嫂却还是一丝不苟,全没有敷衍了事的样子,足见到那份认真。 正因为这关系,袁妈妈确实是有一些傲气的,当下脸色就不太好看,抿了下嘴道,“是几个婆子点算的,她们在库房里做了十几年的了。” 言下之意绝对不会出错。 这袁妈妈果然是资历高啊,唐枚笑了笑,“妈妈还是亲自看着点算一下为好,这清理旧物,少不得会出纰漏。” 又值几个钱呢,不过是老物,袁妈妈皱了皱眉,可到底也不好当面驳斥,不由暗想,这大少夫人还真是闲得慌呢,有孩子了不去好好保胎,还真来管这管那,以前三夫人在的时候,哪里管这些多,就是得知些小偷小摸的也不管,所以下人们都觉得三夫人宽松,更愿意顺着呢,这下倒好,还得亲自看着点算。 “好吧,我会看着的。”袁妈妈最后还是答应了。 唐枚就离开了库房。 二人去了老夫人那里。 “走一趟累了吧?”老夫人叫二人坐下,让丫环们端西瓜来解渴。 吃了一勺,唐枚道,“我跟二弟妹商量过了,打算把那些旧的,能用的补补好,然后拿去旧货铺卖,我算一算,可得好多两银子呢,一百两不会少的,祖母,我跟二弟妹要求也不高,得个二十两就够了。” 老夫人一下子笑起来,“怎么想出来的?” 邱蓉却红了脸,看出来老夫人很高兴,可是里面并没有她的功劳,就道,“都是大嫂想的。” “二弟妹没有反对,可见也有此想法。”唐枚笑。 老夫人深深看了唐枚一眼,意味深长道,“咱们是该节俭些,太奢侈了不能要,又是在打战呢,这事就交给你们去办罢。” 唐枚应了一声。 二人出来后就各自回院子去了。 第234章 好归宿 唐枚坐下来后喘了口气,只觉那肚子里的孩子又在踢了,不由笑道,“真是个调皮的!” “好动的就好。”刘妈妈笑道,“一准儿是个胖乎乎的小子。” 唐枚摸摸肚皮,“谁知道呢,指不定是个鬼灵精的女孩儿,反正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要是儿子可不是一索得男,彻底奠定少夫人在府里的地位了?偏少夫人就不肯去问问钟大夫到底是男是女,刘妈妈摇摇头,固执起来也是一根筋的,劝也劝不了。她从绿翠手里接过来湿毛巾给唐枚擦了擦汗,“最近几个月更要小心些,没重要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唐枚点点头,歇息了会儿道,“妈妈一会儿拿钥匙跟绿翠去点算下那些旧物,趁着那些下人吃饭的时候。” 刘妈妈惊讶道,“不是叫袁妈妈看着了?” 唐枚一笑不答。 刘妈妈恍然大悟,“少夫人的意思,那袁妈妈阴奉阳违,根本就不会听从?” 那些资历深的多少会有些架子,又在老夫人手下得力的,更不得了了,如今换了她一个新手上来管着,就算觉得她是在府里说得上话的,也未必肯全心服从,袁妈妈显然是在敷衍她。不过她并不想惩治袁妈妈,虽说擒贼先擒王,可这里,倒不是如此,只是管理方式问题不同而产生的差异,她要校正的是那些底下的下人们。 “你们列好单子,再派人盯着在库房来往的人。”唐枚道。 刘妈妈无奈道,“你真是一点儿不放松。” “闲着也是闲着。这脑子不动可得锈了。”唐枚笑着道,“累不倒人的,妈妈放心。” 刘妈妈也只好听,稍后就带着绿翠去了。 听说唐枚是要把老的一些物什修补好或折旧卖了。牛氏笑掉了大牙,“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真真的小家子气。这点东西能值个什么钱?啊呸,娘还真什么都听她的了,这也答应?你啊,你怎么就不反对呢?说说咱们侯府的名声。” 邱蓉红了脸,低头不说话。 牛氏也还要依仗这个媳妇拉拢老夫人呢,就不多责备了,咳嗽一声道。“她以后可忙着呢,生下孩子更是不得闲,该你好好看管的时候。”一边拿了几张银票出来,“在府里做事也不容易,四处打点。咱们钱不差,你嫌不够再问我要。” 早就知道自个儿婆婆的意图,也就是希望她能得到老夫人的垂青,让她插手内宅的事宜,可邱蓉本来就不是善于与人争这些的,心里并不乐意,脸色僵了几分道,“我笨嘴笨舌的,不太会管……” 牛氏瞪起了眼睛。“怎么不会?她们让你做个决断,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不是大错的就行了,谁管那么多呢!你也是伯府出来的,难道一点不知道?别谦虚了,你可不比枚儿差。娘也挺喜欢你的,知道不?” 邱蓉叹口气,再顶撞的话她也委实说不出来。 牛氏瞧她一眼,淡淡道,“当然,假如你现在也怀上了,那就罢了。” 言下之意,你反正也没有孩子,就得听我这么做。 做人媳妇还真不好当,邱蓉抿紧了嘴唇,身子僵硬。 “好了,这就下去罢,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别的事,你也想个主意出来,可别只叫她出风头。”牛氏再一次要求。 邱蓉低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到得门外,小茹忍不住就说道,“二夫人也太可恶了,她自个儿惹的老夫人生气,不待见了,是不是要害少夫人也这样啊!” 这还在牛氏的院子里呢,珊瑚赶紧掐了她一把,小声道,“你要死了,要是被别个儿听见,少夫人又要被责备。” 小茹气白了脸,狠狠的跺了下脚。 三个人走到一条小道上,小茹才又说,“这样可不行,要不要去告诉太太一声?” “说什么?”邱蓉皱眉道,“婆婆又没有待我不好的,只叫我讨老夫人欢心,得些权利,也不算特别不对。” 两个丫环同时叹了口气。 珊瑚想了想道,“这府里还是老夫人做主,只要讨老夫人喜欢就行,再有,太太常说,要看清形势,顺风使舵,依奴婢看来,大少夫人也是个能干的,心又不坏,将来必定得老夫人重用,少夫人可不能同她为敌,讨不了好的。” 邱蓉想起唐枚做事的样子,点了点头。 “还要看少爷的呢,要是少爷护着少夫人,什么都不怕。”小茹气呼呼道,“可是少爷……” 珊瑚一拉她的手,“少爷已经不错了,对少夫人呵护备至,又没有拈花惹草的毛病,还要怎样?人也没有完人的,太太常说……” “太太现在又不在这儿,你还常说常说的。”小茹鼓着嘴道。 邱蓉左右看她们两个一眼,“好了,好了,反正我也算过得不错,婆婆么就先忍忍罢,实在受不住再说了。” 两个丫环也点点头,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隔了几日,王管事那里传来消息了,说原来刘元华是要单独开家铺子,正在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那铺子开得很大,所以要投入不少银子,但也不知那银子哪儿来,说是调查不到。 其实前后想一想也就明白了,银子哪儿来,还不是从唐惠身上得! 唐枚恨得“啪”的摔掉了一个茶盏。 “真是笨得要死了,吃一次亏还要再吃一次,我看她是要把香料铺都当掉的!”她眯起眼睛,“叫王管事去注意下,要是真有可能,找人假扮了去谈一谈,务必稳住。这铺子是咱们家多年的心血了,可不能再被她毁了。” 刘妈妈在旁奇道,“这铺子也能赚好些钱的,怎的要当掉?她就算真想补贴那混账,难道不会拿铺子里的钱吗?” “铁定是刘元华说了什么鬼话,比如将来开的铺子更赚钱啊,香料铺这家算是九牛一毛什么的,她心一热,不管不顾哪里晓得?”唐枚怒道,“她如今心思乱着呢,这边又是和离不成的,哪里会细细的想清楚,还有也不知刘元华给她吃了什么**汤,根本就不动脑子了!” 那小子仗着一张好皮囊,又是会使手段的,指不定唐惠就吃他这一套,不然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刘妈妈长叹一口气,拍着脑门道,“大姑奶奶当真是疯了,好好的日子要毁了,你叫太太怎么办呀!” 儿女有时候真是来讨账的,唐枚想起张氏不免心酸,做父母的也不是天生就是个好父母,总有不周到的时候,张氏对唐惠已经很是愧疚了,如今这个大女儿当真落到这个结果,心里肯定难过得很。 可又怎么办呢,总得要有个了断的时候。 唐枚站起来道,“走,去库房罢,那边总该点算完了。”一边又叫上红玉跟秋叶两个,把绿翠留了下来。 在路上,她小声问刘妈妈,“绿翠年纪也大了,妈妈瞧着配给谁好呢?她终年在我身边,也遇不到什么合适的人,还是要咱们给她挑几个选。” 刘妈妈笑道,“我也早就在想着呢,还得看少夫人是要她在这里,还是派去农庄上?” 已经相处习惯了,真派去农庄上,唐枚还是不舍得,便道,“就留下来吧,跟红玉一样。” “那就有两个,一个是宋管事的大儿子,宋云鹏,人很老实,本本分分的,还有一个是沈家的儿子沈益。” 这两个都听说过,唐枚想起宋管事的样子就笑了起来,宋管事是有些迟钝,胜在忠心敦厚,那宋云鹏看来是像他老子了,至于那沈家,那沈奇的娘子于氏一直是刘妈妈看重的,当时在唐家做了浆洗房的管事,后来她嫁过来仍是当了陪房,如今给她协同管着几家铺子。 听起来好似都还不错,唐枚道,“人品都好?” “那当然,两个人都是能识文断字的,不似那些大老粗!”刘妈妈强调,“我哪里会不替绿翠着想?就是春芬跟秋叶两个都想好了,到时候任凭少夫人挑呢。” 唐枚笑了,“既然如此,什么时候瞧一瞧,让绿翠自己选好了。” 刘妈妈这时却沉默了一下,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意思是让两个丫环避开些。 唐枚奇怪道,“怎么了?”还要说什么悄悄话? 刘妈妈压低声音道,“红玉是太活泼了些,可绿翠样样都好,人又内敛,少夫人真不想……” 她那表情有些尴尬,可又是不说不好的样子,唐枚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在提议让绿翠将来做苏豫的通房呢。 如今苏豫不在府里,她怀了身子自然没什么,可苏豫要是在,晚上夜夜没人服侍,老夫人那边就不好说了,早晚得要个人伺候也不一定,绿翠跟她知根知底的,做通房最合适不过,要是换做旁人,难免会有矛盾。 她嘴角挑了挑,“妈妈想的很周到,不过这事以后再考虑罢,假使侯爷真看上哪一个,那就定哪个,但是绿翠,我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做人通房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归宿,至少在她手下一定不是。 刘妈妈抬头见她目光冰寒,逼人而来,立时知道下面的话也不该说出口了,便闭了嘴继续行路。 谢谢青春四十的粉红票票~ 第235章 阳奉阴违 库房那里一早已经弄好单子,袁妈妈也在,亲手交了给她。 唐枚接过来看了看,并不动声色,只说在这里坐一坐,叫袁妈妈先自忙去。 看守的婆子忙端来茶水,见唐枚确实要在里头休息,就都退到远一些的地方,时不时的往这边看几眼。 唐枚掏出之前刘妈妈跟绿翠写的单子一对照,发现赫然少了十几样东西。 不过看得出来,这拿东西的都是事先做了打算的,拿走的都是些不太引人注意的物什,比如那床前的破脚踏板,矮墩墩的小杌子,还有两扇坏了花鸟图案的花纹木窗,大概觉得也不会被发现,又是破的,拿了也没什么。 唐枚哼了一声,“胆子倒大的很,我说要袁妈妈亲自点算,这就去偷了出来。” “是啊,到底是府里的东西,就算用不到你也不能私自就拿了去,若是扔了的,倒是另说了。”刘妈妈接口道,“准是她们见着的那几个婆子,一会儿就叫来问问话,也好敲打敲打,真是一点没有规矩了!” 春芬自告奋勇,“奴婢这就去带人来!” 真那么做了,可是公然打袁妈妈的脸了,唐枚笑道,“你这急性子,别说什么少了十几样东西,只说那一对木窗,一看就是名师雕刻的,只是坏了一点,原本是想拿来搁在花架子上充当摆盆的底儿,问他们怎么就不见了。” 春芬听仔细了,这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带了四个婆子四个小子来,这几人是轮流看守库房的。 “那库房里的木窗怎的没了?”刘妈妈上来大声查问。 几个人互相看一眼,一个小子摇头道,“小的不知道什么木窗。” 一个大方脸黑皮肤的婆子道,“钥匙都在少夫人手里呢,奴婢们怎会知道里头的东西?” 这话有些呛人了,刘妈妈盯了她一眼,那婆子竟也不怕。神色自若。 “你的意思是,那木窗还能不翼而飞了?”刘妈妈冷笑了两声,看向其他几人,“你们来说。要说知道去向的,说出来的可以免了罪,不然……这库房丢了东西,可全是你们的责任,少不得要打板子的!” 听到打板子,顿时就有两个小子吓得哭了,跪下来道。“小的们真的不知道啊,还请少夫人,妈妈饶命!” 一个稍胖的婆子也道,“奴婢真不知,这库房可没有那么容易进来啊!” 其他两个婆子,一个小子都不说话,只低着头看着脚尖。 唐枚淡淡道,“这钥匙是在我手里头。可即便是这样,东西也能不见了,你们真有神通那。拖出去打!” 那几个人一下子全呆住了,哭得人也都没了声音,他们没想到会是说打就打,一点余地都没有。 春芬跟秋叶早已经又叫了人来,棒子什么的也都拿了,一副要开打的样子。 其中一个颇为高大的婆子顿时就沉不住气了,当即就指着那大方脸黑皮肤的婆子道,“是她拿的,不信少夫人去她那屋搜,肯定有呢。说是要给她儿子那屋换对窗子,正好一模一样大小。” 那黑婆子没想到会有人指证她,气得一个倒仰,大叫道,“你别污蔑人,我岂会。岂会……”可她一想到这窗子确实是在自己屋里,这还没来得及拿走呢,一时就哭起来,跪着道,“少夫人,奴婢鬼迷心窍拿了东西,只以为是没有用的,哪里晓得少夫人会看上呢,还请少夫人饶命啊!” “我看不上的就是你的了?”唐枚笑了笑,“这库房里我不要的东西多呢,都是你的了不成?” “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没有这么想。”那婆子慌乱起来。 唐枚眯起眼睛,“两个人都打二十板子。” 告发的婆子瞪大了眼睛,惊恐道,“少夫人,奴婢可都说了啊,奴婢也没有偷拿库房的任何东西啊!” “我不问你就不说,欺上瞒下,罪行一样。” 那婆子顿时瘫软在地。 刘妈妈就叫人各自打了她们二十板子,赶了出去,至于剩下其他六人,每人扣除半年月例。 那几个多多少少都是些知道内幕的,只扣除月例算是轻的了,当下庆幸不已,同时心里也生出了恐惧,以后要再敢伸手,可得掂量一下屁股怕不怕痛。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袁妈妈耳朵里,她当真是不可相信,明明她走之前还好好的,结果就闹了这一出,那被赶出来的黑脸婆子可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啊!原来不过是个做粗活的,后来得了她儿媳妇的欢心,儿媳妇在她面前说了好话,这才升上来的。 在库房当差轻松不说,那些没用的东西,主子们记不起来,趁着点算也就是她们的了,油水也算不少。 那婆子平日里是对她感恩戴德的,袁妈妈皱了皱眉,忙就去了老夫人那里。 她一上来就是告罪,“老奴事情没有办好,倒是累得少夫人亲自动手了,早知道,我必定不饶那两个!” 老夫人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江妈妈也才听到风声,还没来得及说呢,这就凑上去讲了几句。 老夫人点点头,看向袁妈妈,“哪里是你的错,你呀是待她们太好了,一个个不知道轻重。” 正说着呢,唐枚也来了。 袁妈妈忙向她行礼。 唐枚坐到老夫人身边,笑着道,“妈妈也在啊,恰巧有事同你说,那张婆子偷了库房的木窗,又瞒着不说,被我赶出去了。哎,袁妈妈你这么信任她们,这些人也真是没有良心,光逮着空子得好处呢。” 袁妈妈脸色有些尴尬,其实是她没有听从唐枚的,不曾亲自在场点算,去享受天伦之乐了,就是由那几个婆子去做的,结果就出了事情。 她心里也是气的很,幸好唐枚没有讲什么难听的话。 老夫人道。“人惩罚就是了,这错算不到你的头上,你安心罢。” 袁妈妈叹口气,自责道。“是老奴管理不周,他们才这般张狂的。” “妈妈也别这么说,库房算是管得很好的了,只是少了一对木窗,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以后注意就是了。”唐枚温声说道。 那一双眼睛平平静静,看进去像是满是善意。可袁妈妈后背却有些发冷。 看来在这少夫人手底下做事还真不能马虎啊! 比起杨氏来,她可是认真多了,丝毫不会拿侯府的利益开玩笑,真是个具有强硬手段的人。 袁妈妈退出去后,老夫人笑着把唐枚的手拉过来,露出慈爱的笑道,“我昨儿梦到豫儿了,想来他是要回来了。你一直做得很好,没有叫我这个老太婆操心,豫儿真是没有娶错人啊。反倒是我的眼睛还不如他了。” 这是很直接的认同,唐枚从心底里笑出花来,“祖母缪赞了。” 老夫人别的话也不多说,只叫她更加小心保护身体。 六月就这么过去了,可池塘里的荷花仍是开得热闹,一片接连一片,映得池水都好似粉红起来。 唐枚闲时来这边散步,几个丫环也喜笑颜开的指指点点,一路观赏美景。 红玉拉着绿翠打趣,“你快说。看上哪一个了?分明少夫人是找了机会叫你去瞧一瞧的。” 绿翠的脸通红,“你在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在问你,你想嫁给谁。”红玉继续逼问,“是那沈家的,还是宋家的?” 这种事怎么好当面说的。绿翠忍不住呸的一声道,“你嫁人之后越发脸皮厚了,什么话都能说,我才不理你呢!” 见她走了,红玉也不恼,笑嘻嘻的跟在后头。 一群人来到亭子里,忽然就听春芬惊喜的道,“哎哟,少夫人快看,好可爱的一条小狗啊!” 唐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条毛茸茸的小小狗正屁颠颠的往这里跑过来,伸着粉红的小舌头,像个团球似的。 那些丫环也都低声笑起来,显然也都觉得那狗可爱。 “这是打哪儿跑来的啊?”刘妈妈却不太喜这种小动物,伸手就把它拎了起来。 那狗吃痛,呜呜呜的就叫了。 唐枚也爱这些宠物的,这小狗不知什么品种,与前世见过的京巴比较像,但还要讨人喜欢些,就伸手抱了过来,嗔道,“妈妈真是的,这狗得这么抱,你看它多享受啊。” 她手温柔的抚摸着那小狗的头,小狗乖乖的一动不动,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天真。 “叫奴婢好一阵追,少夫人。”小茹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对唐枚行礼道,“这狗是咱们少夫人的,少爷送的,今儿才抱来。奴婢才想喂它吃点东西呢,这一下子就不见影子了,可把奴婢吓的,幸好大少夫人发现它呢,奴婢这里谢谢了。” 这丫环倒是大方,唐枚笑着送还她,“那你可看好了,这狗我瞧着不认生,随便哪个人都能把它给拐跑了。” “可不是呢,恐怕是闻到这儿的香气了。”小茹瞧了瞧她们带来的点心,“奴婢一定会看好它的。” 唐枚点点头,又问,“二弟妹可喜欢呢?” “喜欢,才玩了一会儿的,后来才叫奴婢去喂。” 那对小夫妻,她挺希望他们俩感情和睦的,听到小茹这么说,唐枚也很高兴。 小茹便抱了那条小狗走了。 如无意外的话,四月底会完结,提前说一下。 今天发现又多了两个大神之光,太惊喜了,谢谢那两位不知名的童鞋啊!还有谢谢*紫沫*童鞋的粉红票票,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童鞋的打赏! 第236章 议亲 后来几日,时不时的就见到那条小狗,邱蓉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总是抱在怀里。 那狗还有个名字叫雪儿,一身雪白的绒毛倒也相称。 唐枚见到也总是会忍不住抚摸两下,它也乖得很,从不乱吠,就是瞅见老夫人屋檐下的雀鸟才会好奇的睁着眼睛看,十分的可爱。 这日,唐枚去请安,刚到门口时,就听苏宗庆的声音传了出来。 “……娘是没见着,那脸儿发青的可怕,愣是没有顶嘴呢,还跟以前一样,啧啧,顾大人真是威风八面,可把咱们都吓傻了,这天下还有谁敢跟他一般?哎,早知道怎么也该叫豫儿娶了吴菡萏的!要不咱们修儿也行……”他看到唐枚进来就住了嘴,但对之前说的话并没有觉得丝毫不对,大大咧咧一撩袍子坐了下来。 唐枚微微欠身就当行礼了。 老夫人横了苏宗庆一眼,对他刚才那番话是极是不赞同的。 “来,坐下,摆饭罢。”老夫人吩咐下人。 苏宗庆鼻子里哼了一声,原来是叫这个侄媳妇来用饭的,母亲对待她还真是好的可以! “你自个儿回去吃罢。”老夫人摆摆手,“咱们吃的清淡,不合你胃口。” 居然还赶人了,苏宗庆往桌上看看,倒也确实清淡,就站起来要走,临到门口想起一事,回头说道,“戚大人家里那三公子不错,我瞧着二丫头挺合适,定下来也好,这都多大年纪了,她嫁了,也好轮到下面两个丫头。” 戚家是才请了人来议亲的,老夫人颇为满意,但还是说道,“还没跟宗成说呢。你是很看好?” “当然,那三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北通县的县令,还要如何?等下次考绩上优,再过几年。指不定就能当个府尹呢。” 老夫人确实也这么想,只有这样实干的,一步步上来的官吏,将来才有可能大有作为。 唐枚听他们的意思,好似都赞同把苏若瑾嫁去那戚家。 可苏若瑾心里愿意吗? 就这一出神的功夫,老夫人用筷子敲敲她碗边,笑道。“怎么了,还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没有,好吃。”她忙扒拉了几口饭。 “别急,小心呛着了。”老夫人笑得更高兴了,“这鱼啊要多吃,也不会太长肉。”她看了唐枚一眼,“你这已经够了,过了也不好。鸡鸭倒也可以经常吃,厨房里还养着几只鳖呢,一会儿叫人给你那儿送过去。隔几日一只正好。” 是在说她已经过于肥了吗?唐枚看了看自己的大腿,顿时有点儿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不知不觉人就跟发面馒头似的胖了起来,长得不像自个儿了! 她不由脸儿通红,“最近是控制不住嘴呢。” 老夫人哈哈笑道,“也不妨事,不过我是怕你们年纪轻轻的爱漂亮,到时候孩儿生下来了又得想办法瘦一点,现在可以提早注意些,这肚里的孩子肯定已经足够胖了。” 听起来好似很有经验,唐枚问道。“祖母以前难道也这样吗?” “可不是,怀着的时候没放在心上,等孩子一出来,再看看自己,哪里认得出来!”老夫人想起往事,唏嘘一叹。“用了两年才瘦了,可才一会儿,又怀了你二叔。” 唐枚听了也笑。 老夫人闲聊一会儿,说道,“刚才你二叔说的话别听进去了,他有时候也是会胡言乱语。” 是在说吴菡萏的事吧?唐枚摇摇头,“不会,反正侯爷已经娶我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老夫人指指她,“你倒是想得通透。” “不过刚才二叔说到顾大人,那顾大人是在训谁呢?是哪位大人吗?”她很好奇刚才听到的那段不完整的话。 屋里也没外人,但老夫人还是压低了一点声音,“是皇上。” “啊!”唐枚一声惊呼,不敢相信的道,“顾大人当着众人的面训斥皇上吗?” 这得要多大的胆子啊! “顾大人是顾命大臣,也是皇上的老师,要说这世上谁有资格这么做,也只有顾大人一人。”老夫人放下筷子,身子往后靠了靠,缓缓说道,“听说皇上昨儿偷偷溜出宫去玩儿了,顾大人在下朝的时候应是得知了此消息,没等人散尽就呵斥起来。” “可到底是皇上啊,顾大人岂能不给皇上面子?”唐枚觉得匪夷所思。 就算皇帝真的做错了,可在这个时代,他就是真龙天子,凌驾于众人之上,不可侵犯的存在,而且皇帝也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年,完全可以亲理朝政了,可顾逢年居然还如此不给皇帝脸面,这是不是太过于托大了? 总之,就她看来,很不靠谱。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今日稚嫩的少年,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成长为凶悍的猛兽! 老夫人端起水漱了口,微笑着瞧着她,“你觉得顾大人不对?” “嗯。”唐枚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可你二叔还觉得顾大人威风八面呢。”老夫人垂了下眼眸。 “威风是威风,可未免太不顾后果了。”唐枚放低了声音,“顾大人是最近过得太顺利了吗?” 老夫人听到这句微带讽刺的话,深深看了唐枚一眼,“的确如此,顾逢年这几年一帆风顺,大刀阔斧,建树了不少伟绩。” “顾大人是好官吗?”唐枚又问。 “是百年来少有的好官。”老夫人露出钦佩的眼神。 唐枚抿了抿嘴,不做声了。 老夫人也没有再深谈下去,正好苏宗成来了,就同他说苏若瑾的事情,唐枚也就走了。 听说是要把大女儿嫁给戚家,苏宗成愣了愣,“这么快?” “怎么快了?若瑾都十七了,明年可就是十八,还能再拖下去不成?”老夫人道,“那戚家三公子不错,再多方打听打听,真是这般好就可以定了。” 这哪里是商量,简直就是直接下命令么,苏宗成阴着脸不答。 “你有好的选择?”老夫人反问。 好的不是给你驳了么,苏宗成暗道,冬香好不容易求他一次,说给苏若瑾找个好人家,要那张家的四公子,结果老夫人就是不肯,令他丢足了脸面,冬香都几天没给他好脸色看了,如今又来说什么戚家,那戚家的家世可是一般。 可是他就是不敢说不行,因为别的人家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合适。 憋了半天,他没办法,只得又扯到以前的事情上,“那武王府到底怎么回事,也没说不肯呢,娘不能再等等?” 还在梦游呢,什么都不清楚,老夫人叹一声道,“你当那戚家突然来议亲是什么缘由?那戚家老夫人可是老王妃的表妹!” 这样一门顺心的亲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老王妃拗不过武王,不能让他娶苏若瑾,可苏若琳,苏豫又不同意嫁过来,能怎么办?两家老人也是没办法,如今这戚家就是老王妃折中的法子,戚家三公子也是百里挑一的,可不是什么样人家的女儿都能看的上。 要说配不配,这戚家三公子可是完全能配得上苏若瑾的。 苏宗成傻眼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他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只得道,“既然如此,就都听娘的。” 老夫人道,“你是要做岳丈的人了,平日里也注意些,别叫人抓到了把柄,传出去名声可是不好听,万一影响到若瑾,如何是好?晚上都早些回来!” 这苏宗成惯来就喜欢四处玩乐的,赌赌钱什么的,如今杨氏不在,更是不定时了,今日算是早的了,闻言忙一叠声道,“是,儿子知道了。”又不失时机的问,“既然若瑾要出嫁,娘子总能回来的罢?其中的好多事情儿子可不太懂。” 苏若瑾出嫁,杨氏可不能不在的,不然得恨死她这个婆婆了,老夫人点点头,“这个我自有主张。” 苏宗成就退了出去。 随后,他直接就去了冬香那里。 冬香起先还不理他,这男人么,得不到的总是觉得好,越是不理他越是贴得紧,一番耍花枪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戚家就是老王妃在背后推动的,顿时也就没了主意。杨氏走之前是叫她好好帮着两个女儿的,又看好苏宗成,现今最重要的事情肯定是苏若瑾的终身大事。 等苏宗成睡下去后,她就找人给苏若瑾传了消息过去。 “竟然就要定下来了,小姐,这如何是好?”碧瑶惊慌道,“那戚家三公子是在北通县呢,小姐岂不是要离开京城了?那儿穷山恶水的,到底有什么好的,老夫人怎的会同意?就算是老王妃的意思,也不一定就得应了啊!京城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吗?” 苏若瑾面上一片木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碧水扯了扯碧瑶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说。 碧瑶哪里肯听,继续说道,“小姐,反正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呢,要是打听到那戚家三公子有什么恶习,指不定老夫人就改变主意了。” 恶习?苏若瑾微微沉吟,却仍是没有说一句话。 今天突发有事,发的太晚了,抱歉,谢谢13566796718,hwa999的粉红票票~ 第237章 重伤(一) 既然是老王妃主动提出的和解之法,这戚家三公子必定不会有什么被人所知的恶习,不然查出来的话,武王府与武王侯府的关系就真的破裂了。 那么,如果没有恶习,被她们凭空生有,老夫人铁定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所以这个法子一定不行。 苏若瑾想了想,回头问碧瑶,“你还记得上回二婶让女道士做法的事情?” “当然记得。”碧瑶连忙点头。 “你趁人不注意去那个地方再看个仔细。”苏若瑾走到梳妆台前,抽出一个小匣子,取了些碎银出来,“照着一模一样弄来。” 碧瑶惊讶道,“那么污秽的东西要来何用?” 碧水也是一脸惘然。 苏若瑾嘴角挑了挑,“你先弄来再说,不要叫人发现了。” 两个丫环面面相觑。 院子里一片寂静,唐枚正在卧房午睡,红玉跟绿翠一人在做针线,一个在插花。 花儿都是从外头新鲜摘来的,稍加修剪,错落有致的摆放好会显得的极有情趣,绿翠就最近喜欢上这门艺术活了,又被唐枚夸奖,越发的爱弄这个,每天都要忙活一回。 刘妈妈坐在门口打盹。 忽然,芝兰领着一个婆子轻手轻脚的走过来。 芝兰推一推刘妈妈,刘妈妈睁开眼,认得那婆子是唐家来的,就要问话。 “少夫人不曾醒来吧?妈妈,到外头来说。”芝兰小声道。 两个丫环也听见了,顿时都奇怪起来。 刘妈妈心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忙跟着她们二人出去。 那婆子像是还没有缓过劲儿来,颤声道,“哎呀,作孽啊,大姑奶奶叫郑夫人拿刀砍了!” “什么?”刘妈妈一时都没有领会过来。 芝兰现在是明白了。低声道,“大姑奶奶给她婆婆砍成重伤了,差点丢了命,现在还在叫大夫看着呢。不晓得能不能活。” 刘妈妈眼睛都差点掉了下来,“什,什么?还有这种事?郑夫人是疯了吗?” 那婆子摇头道,“是疯了,砍了人还在喊着要打要杀的,说大姑奶奶这种人就该死了,不能再连累她的儿子。哎。大姑奶奶给砍得一身的血,胸口好几刀,幸好郑夫人后来被拦住了,不然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没等她说完,刘妈妈打断道,“太太怎么样了?” 遇到这种事,太太只怕又要着急的不成样子! “太太还好,幸好二太太。三太太都来了,陪在身边呢。” 刘妈妈还是不太放心,“你回去千万叫三太太劝解劝解太太。不要太担忧,大姑奶奶肯定会没事的。” 那婆子点点头。 刘妈妈又一想,那婆子又不是什么近身妈妈,哪里能说得上话,当下就想亲自去看看。 芝兰忙道,“太太叮嘱说,这事暂时先不要让少夫人晓得,妈妈这一去,奴婢不知道怎么回少夫人呢。”少夫人怀着孩子现在八个月大了,可不能出点什么意外。 刘妈妈就又收住了脚。 那婆子走了。刘妈妈同红玉绿翠也讲了这件事。 “大姑奶奶没事就好了,要是有事……”到底是姐妹一场,少夫人又怎么会不难过?绿翠低低叹息。 刘妈妈道,“现在就看大姑奶奶的运气了,希望是虚惊一场。” 她们虽然先瞒着不说,可到底是一件极其稀奇的事情。婆婆持刀砍杀儿媳妇,还是官宦人家的,不到一会儿就弄得满城皆知,加上这唐惠原先的名声就不太好了,早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一时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 这牛氏手底下好几家铺子的,总有人在侯府进进出出,很快也知道了,她可没有那么多顾虑,风风火火得就跑了来。 听到牛氏来了,唐枚微微皱了皱眉,她也是才起来。 “见她做什么,就说不舒服。”刘妈妈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叫唐枚拒见。 唐枚也确实很不想看到牛氏,就让绿翠出去说还在休息。 岂料牛氏就在门口高声道,“哎哟,自家姐姐出了这样的事,居然还在睡觉?” 唐枚听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当下就疑惑的看着刘妈妈。 刘妈妈语塞。 “本来想着我好歹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人,要是侄媳妇有什么难处,可以用得上么,看来是白来一趟了。”牛氏说了几句扭身就走。 唐枚嘴角抽了抽,就要叫人去唐家问清楚。 刘妈妈没办法了,只得道,“是大姑奶奶出事了。” “怎么说?” 刘妈妈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叫唐枚千万别忧心。 简直是在听天书,郑夫人居然砍杀自家儿媳妇,唐枚还真有些消化不了,这是为什么啊? 是唐惠做得太离谱,导致郑夫人再也忍受不了了吗? 还是郑夫人真的失心疯了? 这杀了人可是要偿命的! 唐枚当即就叫红玉给她梳头发。 看得出来她这是有出府的打算,刘妈妈忙道,“少夫人不用急着去的,大姑奶奶反正还在看大夫呢,二太太,三太太都去了,少夫人你这身子也不太方便,太太都说先不要告诉你的,就是怕你着急着要去呢。” 虽说她是行动不便,可唐惠是她姐妹,当真留在府里什么也不做,委实不妥,她想了想,到底也担心张氏,仍是决定要去。 老夫人也准许她去,又叮嘱了一些平日里经常讲的话。 一行人就去了郑家。 郑家此刻是乱成一团,那郑荣遇到这种惨事,没有疯都已经算好了,下人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好,郑夫人因为是凶手已经被人抓去了衙门,少夫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唐家又来了一大批人,他们全都吓得躲开了。 唐枚直接去了堂屋,只见张氏正在抹眼泪,柳氏同贾氏都在劝她。 除了唐旭,唐英,贾寄容在,唐妍跟唐芳都没有来。 “娘!”唐枚忙去安慰张氏。 张氏瞧见她,惊道,“你怎么来了?”有些责怪的看了眼刘妈妈。 “这事闹得那么大动静,我岂会不知道,她可是我的大姐啊,怎么能不来看看?”唐枚坐下来,拍着张氏的手,“娘,吉人自有天相,大姐肯定会好的。” 刚来到庭院里,就见到那么一大滩血,真是触目惊心,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女儿竟会碰到如此的大劫!张氏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当初她要和离,我真该答应了的,若是同意了,她就离开了这个家,也就不会受伤了!” 贾氏摇头道,“岂会怪你呢,大嫂,都是猜想不到的。” “是啊,娘,你不要自责,你这样,女儿看着更加难受。”唐枚眼睛一红。 张氏就不说了,但满眼仍是焦急。 唐枚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郑荣背对着立在外头,那身影说不出的绝望,唐旭正同他说着什么,应是安慰的话,可他的头动也不动,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根石柱似的。 好一会儿,钟镜香才出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 见到唐枚,他愣了愣,随即露出叫她放心的表情。 张氏急着问道,“怎么样了?惠儿她怎么样了?” “幸好及时,没有流血过多,不过……”钟镜香顿了顿,“要想痊愈,只怕要修养一段时间。” 命保住了比什么都重要,张氏终于松了口气,急着就去看唐惠了。 唐枚走到钟镜香身边,小声问,“到底严不严重?” “严重,再迟一点就救不回来了。”钟镜香两只手互相握了握,看着唐枚,“我用了你说的法子,给她伤口缝合起来。”他做了一个穿针引线的动作,“之前已经试验过,效果不错,你大姐应该不会很有大的问题,只是……左边脸怕是毁了。” 唐枚微微张嘴,竟然还砍到了脸? “那一刀够毒,没想到郑夫人那么恨你大姐。” 那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儿子吧! 唐枚道,“谢谢你全力施救,我先去看看大姐。” 钟镜香点点头,伸手扶一扶她,“你小心点,要是哪里不舒服,记得来找我。” 唐枚应一声往前去了。 唐惠还在晕迷着,唐枚进去第一眼就看向了她的左脸,果然是伤到了,包扎着雪白的棉布。 丫环们端出去的水血红一片。 饶是极度不赞同唐惠的做法,可见她如此,唐枚终究是不忍心的,心里好似被堵住了,唐惠一旦醒了,她将如何面对这样的处境? 看着女儿苍白的完全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张氏又哭起来,拉着唐惠的手,只觉得心被针扎着似的难受。 亲家夫人怎么那么狠心,竟然直接杀人呢? 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她不满意这个儿媳妇,难道就不能说吗?却要用这样狠毒的法子! 都是做母亲的,张氏真是想不通。 “惠儿没事就好了。”柳氏握住张氏的肩膀,“她只怕还要好一会儿才能醒过来,大嫂你去歇息一会儿,这里有我跟三弟妹呢。” 贾氏也说道,“是啊,你现在累着了,等会惠儿醒了,你又没有力气,怎么办好?” 张氏不由长叹一声。 门外的郑荣忽地几步跑进来,双腿一曲,“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张氏的面前。 谢谢leer8181童鞋的粉红票票~ 第238章 重伤(二) 屋里的人都看向他。 郑荣脸色青白,一行泪流下来,他凄声说道,“请岳母饶过我母亲罢,她不是有心的,全是因为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这显然是不恰当的举动,张氏因为女儿而心痛,岂会原谅郑夫人? 她指着郑荣道,“幸好惠儿没有丢了命,若是丢了命,你也这么讲么?她可是你的娘子!” 郑荣摇着头,“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母亲不会这般做的……” 要不是他一味坚持,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唐惠出格的举动,而不是听从母亲与她和离,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这全是他的错,他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儿子,全都没有成功。要说是谁的责任,除了他,还能怪谁呢? 唐惠一早就想离开她,她不过是要求个和离。 可是他偏不愿意放手。 母亲只不过是想求个孙子,可是他偏不愿意成全。 这一切,全是因为他的执念,最终让自己的母亲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郑荣弯下身子磕头道,“母亲神智已经迷糊,她年纪这样大了,在监牢里如何熬得过?只要岳母代为求情,或可免去母亲的牢狱之灾。” 只一会儿,他的额头就碰出血来。 张氏看着他,眼里又涌出泪来。 这曾经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婿,不,他一直都是很好的女婿,对女儿照顾有加,对岳父母恭敬孝顺。她从来对他都没有任何的不满,可惜造化弄人,女儿始终不珍惜这段姻缘,到最后。结局变的如此的残忍! 可要她原谅亲家夫人,甚至替她求情,她说不出口。 女儿浑身浴血的样子仍然映在脑海里。 唐枚与贾氏对看一眼。贾氏上去扶起郑荣,“这事过会儿再说,你不要急,总会有个解决的办法的。” 唐旭也走了来,拉着郑荣去了别处。 张氏只觉身子一摇,浑身被掏空了力气一般。 秦妈妈与刘妈妈赶紧扶住她。 “母亲,女儿求求您了。快去歇一会儿罢!”唐枚忍不住哀求道。 张氏看她焦急,再看看犹自不醒的唐惠,终于点了点头。 送张氏去客房休息之后,唐枚立在屋檐下叹气。 贾氏过来拢一拢她的肩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实在是想不到的。” “真不知郑夫人为何这般想不开。”唐枚凝目看着远方,只是想要唐惠离开郑家,方法何其多,却用了最不可取的一种。 贾氏道,“一念之间罢,谁也不知当时的情况,听郑家几个下人说,郑夫人当时只是想同惠儿好好说一说的。屏退了下人,结果不知怎么就……想来是言语不和,或者惠儿说了什么话刺激了郑夫人,郑夫人原也不是粗野的人,惠儿那么多年未有生子,不曾有过当面训斥的时候。” 听起来。贾氏还颇为同情郑夫人。 唐枚沉吟道,“如今郑夫人被抓,伤人的罪名只怕逃不脱。” 贾氏轻叹一声,“也是她沉不住气,伤人到底是不对的,惠儿再有不是,也不该动手,更何况是取人性命呢。” “最心疼的就是母亲了。”唐枚最在乎的无非还是张氏。 “惠儿静养段时间就好了,如今不和离都不成,两家没了关系,大嫂还轻松些。”贾氏拍拍她的手,“各人有各命,你倒是自个儿当心些,听说侯爷打了胜仗,该是要回来了罢?能赶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就好了。” 唐枚无奈道,“但愿如此。” 柳氏在后面站了一会儿,这时才上来说话。 “二婶,这次也多亏你。”唐枚礼貌的道,不同于与贾氏的亲热,始终带了些冷淡。 柳氏道,“应该的,一家子说什么外道的话。” 贾氏笑笑,“这家里现在下人乱的很,我去瞧瞧。” 唐枚倒没有话跟柳氏说,正要走。 柳氏叫住她,“之前的事你不要再怪英儿,三小姐现在也好好的,咱们无谓伤了和气。” 又是说起这事,唐枚停住了脚步,回过头,“二婶不提,我都忘了,三妹之前也同我说过,其实咱们本也没什么和气好伤的。堂弟是个不错的人,我一向欣赏他,希望二婶可以给堂弟挑个与我三妹不相上下的娘子,那是最好了。” 说的是不相上下,也就是根本不想把苏若琳说与唐旭,柳氏沉了下脸色,随即又笑道,“你没放在心里就好,我是多此一举了。” 竟然那么好说话,唐枚瞧瞧她,不知柳氏打的什么主意。 柳氏确实有事相求,“听说顾夫人每年八月都会请人来园子里赏桂花的,我倒是想去瞧瞧,只与那顾夫人不曾有什么往来,她倒是与吴家经常走动,那吴家不与你们侯府有些关系么?如今侯爷打了胜仗,肯定又是要走动的。” 是叫她弄请帖不成?唐枚狐疑的看着柳氏,她什么时候喜欢上桂花了?鬼扯吧! “那吴家与我们府可没有那么好,二婶,你不知道,出了几件事,咱们府与吴家几乎不再联系了。” 听她一口回绝,柳氏有些生气,但还是委婉的道,“不是说现在就怎么样,这不还早么,说不定就来请你们去玩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枚也不想闹得太僵,便道,“好罢,到时候我再看。” 也不是很确定的语气,柳氏忍了又忍,挤出一丝笑来。 唐惠后来就醒了,跟疯了似的又吵又叫,人也不认得,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只不停的说要离开郑家,说郑夫人要杀她,说她要死了。她这一动又牵扯到伤口,又是痛得尖叫不止,唐枚叫人把她四肢压了,希望她逐渐安静下来,可还是不行。 这明显是精神受到创伤了,死里逃生,确实不易。 她便赶紧叫钟镜香过来相商。 “人千万不能动,好不容易缝合了,要是裂开再流血,可不一定保得住……”钟镜香回答。 张氏急得不得了,“那怎么办?总不能叫人一直压着,难道还要把她的嘴给堵上不成?” “我想想办法。”钟镜香走了几步,开了个方子出来,“叫人快点熬了,一会儿给她喝,要是不行,就灌进去。” “这是什么药?”唐枚问道。 “安神的。” 听起来应该是跟后世的安眠药差不多,唐枚吁了一口气。 现在这个境况,也只能如此。 唐惠服用药之后,果然就睡着了。 唐枚同张氏商量,“只怕不能再住在郑家,她要是睁开眼,认出还是这里,恐怕仍是会发疯,还是趁着睡安稳了带回去吧!在自己娘家,她肯定会安心一些,刚才不就在嚷着要回去吗?肯定对病情有帮助。” “我也是这么想,肯定不能待这儿了!”张氏连连点头。 询问过钟镜香的意见,说小心叫人抬走还是可以的,张氏便赶紧派了人去弄,稍后就把唐惠给带回了唐家安置。 吩咐完几个下人处理事宜,张氏才回来,柳氏同贾氏又安慰几句便各自告辞走了。 只剩下唐枚。 张氏握住她的手,“你那两个妹妹我也叫人不要告诉的,却只有你来了,可见你这孩子太过操心,如今惠儿既然稳定了,你这就回去罢,都累了半天了。你这个时候可不能太劳累,亲家老夫人肯定也在担心呢。” 正说着,唐士宁回来了,怒气冲冲道,“那郑夫人是疯子不成,竟然要杀人!老子一定要告她谋害人命,砍头!” 唐枚就去问了声好。 唐士宁瞧了瞧她的肚子,露出笑容来,这里头指不定就是他的外孙,将来的小侯爷! “你都这样了还跑来跑去的做什么,你大姐也治好了,快回去歇着。”他难得的说些关心的话。 唐枚点点头,“女儿一会儿就走,不过想就这件事说两句,父亲也不要太动气,大姐到底没有丢了性命,郑夫人做出这种举动或许其中有些缘由,到底也是同咱们府结了亲的,就算要告,也大可宽容些,姐夫可从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咱们家的事情。” 说到这个女婿,唐士宁却更加生气了,自己的娘子也看不住,原来竟是个脓包,也不知当初怎么会看上他的! 但看在唐枚的面子,他倒是忍住没有说,摆摆手道,“ 我自有主张。” 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唐枚暗暗道,唐士宁这个人什么都以利益为先,本来因为郑荣是自己挑的女婿,不许唐惠和离,可未必就真的对郑荣满意。这几年,郑荣除了做到了女婿该做的以外,在政途上可谓没什么建树,如今郑夫人又犯了大错,谁知道他会怎么样。 要是真的告郑夫人谋杀,郑荣也是可怜。 说到底,她其实同贾氏一样,对郑家都有些同情的意思在里头。 不过她更同情的是郑荣。 可惜一腔深情错付,当初就是放了唐惠又怎么样呢? 死死不放手,最终到头来却是面临这样的突变。 人生,真是令人难以预测。 唐枚微微摇头,同唐士宁与张氏告辞一声离开了娘家。 外面一阵狂风呼啸,竟有树叶落了下来。 很快就要入秋了啊。 谢谢金钦,晓寒微雨的评价票,那个,订阅字数够了就可以免费投一张评价票,希望童鞋们手下留情,分给得不要太低…… 第239章 趾高气扬 昨日,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天,夏日残留的炎热终于一扫而空。 清晨,红日慢慢升上来,碧空如洗。 刘妈妈向唐枚禀告得来的消息。 唐惠已经清醒了,只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容貌被毁,终日以泪洗面,张氏耐心相劝,最近才好些,但性子越发古怪,府里的下人避之不及。至于郑夫人,唐士宁倒是真的没有插手审案,最后被判伤人罪,流放边城。 这中间郑荣肯定做了疏通,不然杖责只怕是逃不了的。 不过她年纪已大,尽管只是流放,可去边远地区做苦力,也不难猜测最终的结果。 刘妈妈叹息一声,“和离书已经放了,听说大姑爷……不,郑公子辞去了翰林院的职务,要陪郑夫人一起去边城。” 这样的孝心…… 唐枚不禁感慨,假若他早些觉悟,那该多好? 人世间,婆婆与儿媳,果真是永恒的难题! “那刘元华,没去看看大姐吗?”唐枚顿了顿,挑眉问。 刘妈妈顿时怒容满面,“岂止是不去看,根本全不在乎,听说前两日还请人去喝花酒呢,谈他的生意!你说大姑奶奶这是何必呢?为了这样一个人,好好的家给弄散了!我看得告诉太太一声,那香料铺子最好就收回来,如今还在给刘元华管着,谁知道贪了多少银子在腰包里。” “你说的是,那快去告诉母亲一声,大姐现在肯定不好管理她的嫁妆。只能母亲代为管理的。” 刘妈妈忙就差人去说了。 唐枚撑着腰站起来,左右摆了摆身子道,“今儿天气不错,去看看老夫人。” 绿翠同春芬就来扶她。 最近红玉有点儿不太舒服。虽然只是一点儿,姚妈妈也紧张得不行,自然叫她在家里安胎了。已经几天没有露面。 唐枚也送了不少补品过去。 等她到老夫人那儿时,老夫人正同冯氏在说话。 “……那戚家三公子当真是没有什么好挑的,这几日就打算定下来,本来也想看一看那刘家二公子,不过豫儿既然要回来了,倒是不急。” 冯氏笑着点点头,“娘想得周到。反正总要等若瑾先嫁出去的。” 唐枚进来给二人行了礼,微笑道,“咱们家要办喜事了呀?” “是啊,那三公子什么都好,除了样貌普通些。真没别的可说了,真正的佳婿。”冯氏看着很高兴的样子。 每回说给苏若瑾的那些公子,冯氏总能挑出一些毛病来,唐枚好笑的瞧了冯氏一眼,再怎么阻挠苏若瑾嫁出去,那也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冯氏还在可惜那武王府呢,暗地希望苏若琳可以嫁给武王,假若苏若瑾的事情可以拖得久一些,苏若琳也就多了几分机会。 只是。苏豫岂能说服得了的? 冯氏这是在做无用功,唐枚收回目光,坐于老夫人下首。 老夫人眼角也瞄了下冯氏,戚家三公子样貌普通,可绝对算不上丑,这叫什么缺点? “三弟妹的身子如今该休养的差不多了吧?总不好错过若瑾的婚事。”冯氏趁机又在表现自己作为大嫂的宽容了。叹息一声道,“这筹备也得一段时间,三弟妹那么看重若瑾的,若是不能亲手主持,肯定很难过。” “是要叫她回来一趟的。”老夫人点点头,“她身子也该好了。” 唐枚不由心想,好不容易等那杨氏出了错,趁机赶出府,如今却又要回来,兜兜转转,又回到当初。老夫人到底心软些,不可能对家里的人做出更为严厉的惩罚,如此一来,也真只有分家一条路好走,不然将来可是剪不断的麻烦呢。 三人正说着,只听外头丫环说姑奶奶求见。 这苏氏与陈英慧自从被赶出去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今日却又突然来了,唐枚很是好奇这苏家姑奶奶又有什么花招要使出来。 老夫人目光闪了闪,沉吟一声道,“叫她进来。” 门帘挑开,头上满插了耀眼首饰的苏氏慢慢踱入房中。 唐枚朝她看去,只见苏氏的表情春风得意,下颌微微仰着,脚步略高,简直有些趾高气扬。 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唐枚私下揣测不已。 老夫人眯起眼睛,“还没有回苏州去?” “不回了。”苏氏笑眯眯道,“娘,你知道昨个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老夫人口气很冷淡。 “昨儿皇太后召女儿与英慧进宫一聚了。”苏氏笑得满脸是花,“舅母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对女儿跟英慧很是可亲,还赐了十二匹锦缎呢!娘,你可知女儿没有做错了罢,不然舅母怎会愿意见女儿呢?” 苏氏在礼部那里不通,就疏通人传消息给皇太后。 按辈分来讲,皇太后是她的舅母,年少时也曾见过几面的。 老夫人的脸色不由一沉,这女儿也恁大胆了,真敢胡来! 见老夫人就要发作,苏氏忙道,“女儿可没有说什么混话,只是聊聊家常,皇太后倒是挺喜欢英慧的。”她说着顿了顿,左右瞧了冯氏与唐枚一眼,像是有什么话不能说与那二人听。 她们自然是识趣的,当即就站起来告辞。 见四下无人了,苏氏更是露出压抑了好久的狂喜之色,小声道,“母亲,你猜女儿还遇到谁了?遇到了皇上!哎哟,皇上如今真的长大成人了,英俊不凡,比英慧高了两个头,真正是真龙天子,气派无比。他是来拜见舅母的,娘,你知道吗,他看了英慧好几眼!” 老夫人动容,没想到她们母女俩竟然会遇到皇帝。 只是进宫一趟就遇见,未免太巧了罢? “皇上知道你们俩是谁了?” “那是当然,舅母肯定会介绍的。”苏氏喜滋滋道。 老夫人一时还真猜测不了皇太后的心思。 或者,只是多年未见这个外甥女,单纯的想看看? 却说唐枚与冯氏走到外面,二人散步于院子里。 冯氏低声道,“瞧着小姑一脸的喜意,莫非是好事得成?” 可是这好事也太大了,是要陈英慧成为皇后呀,唐枚摇摇头道,“不可能这么快定下来吧?” “不然她高兴成这般又为哪样?” “许是找到了好的法子?或是……”唐枚皱眉道,“我也想不出来。” “罢了,也别管这事了,要是小姑真能得偿所愿,也不是坏事。” 冯氏果真是个有野心的人,可唐枚不是如此的,她只想到成为皇亲国戚的难处,有道是福祸相依,假若再是泼天的富贵,可要常常提心吊胆,她还真的宁愿不要这份富贵呢。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她所求的不过是夫妻和睦,家庭融洽,再有,就是能做一点儿自己想做的事业,如此而已。 所以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冯氏有她自己的理想,唐枚并不觉得能说服她,既然如此,各按各的想法就是,只要不出现冲突就行。 求同存异。 绿翠那日是看上了沈奇的儿子沈益,那沈益是比宋云鹏样貌要好看些,多了些气质,刘妈妈后来一问,那沈益也是很满意,于妈妈当天就去铺子里买首饰去了,家具倒是早先就打好的。沈益今年十八,他们家一早也就想着要给他娶妻,只是没想到能讨到绿翠做儿媳妇。 这可是少夫人最信任的心腹丫环了,他们这些下人最高兴的事无非就是得到主子的青睐。 于妈妈后来是三天两头的过来,带好吃的给绿翠,顺便看下这个儿媳妇,弄得绿翠都有些无奈了。 “你不早点嫁过去,于妈妈得跑断腿呢。”唐枚忍不住打趣。 绿翠红了脸,“奴婢可舍不得少夫人。” “这借口找的可不好,你看红玉,要不是怀了孩子,哪日不好过来的?”唐枚叫刘妈妈拿来黄历翻着看,一页页找了,指着其中一页,停下来仔仔细细看了看,“就八月二十八罢,易嫁娶,正是吉日,妈妈这就去问问沈当家的,看看时间赶不赶。不赶就定了,反正上回红玉那会儿,就是多打了好些东西的,我这边倒是随便哪一日。” 刘妈妈笑道,“哪里赶,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我这就去说。” 绿翠瞧着刘妈妈的背影消失了,一时局促不安。 虽然红玉嫁人之后是幸福满满的,可她自己就不知道了,这相公到底好不好,还得相处之后才晓得,就像之前侯爷那样的,看着很不容易接近,可对少夫人却很好。如今那沈益到底是个什么人,只是凭外表哪里知道呢。 看出她的忧心,唐枚向她招招手。 绿翠就走过去。 “你这人就是太过谨慎了,其实嫁人呢有时候是要看运气,可也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不过我保证,假如沈益待你不好,我保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行不行?”唐枚眨了眨眼睛。 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绿翠一下子安心多了,眼睛泛红着道,“谢谢少夫人。” 唐枚冲她一笑。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说话的芝兰也是抖抖颤颤,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叫出来,“少,少夫人,侯,侯爷回来了!” 第240章 想你 这话落入耳朵,那么的不真切。 唐枚的心猛地一跳,浑身竟慢慢的麻了,想动也动不了。 多少次,幻想他回来的那一天,可是,时间一日日过去,越发觉得遥远,越发觉得难以预测,渐渐的,她也就没有那么渴望了。 即便老夫人说,他就要回来了。 她仍然觉得那是很远的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 没想到,他竟然就真的回来了。 绿翠伸手去扶她,高兴得也在颤抖,“少夫人,快,奴婢扶着您。” 得了她的帮助,唐枚终于站了起来。 门一开,清爽的气息迎面扑来,远处的天空好似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一般镶嵌在上方。 有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慢慢飞了过去。 她瞩目片刻,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侯爷是在老夫人那里罢?”绿翠问芝兰。 芝兰点头,“刚才是在……”说话声戛然而止。 因为苏豫的归来,院子里本来一派热闹的气氛,也忽然一下子安静了。 唐枚移目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人正快步的朝她走过来。 速度那么的快,她还没有看清楚,下一刻,就被那人猛地搂进了怀里。 他的胸口有种熟悉的味道,即便是过去了那么多天,仍然没有叫她忘记,他的下颌碰到她额头,那坚硬的胡渣戳的她有点儿疼。头顶上方,是他浓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像极了睡梦里,窗外树叶被风拂过的声音。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知趣的悄悄退下。 苏豫慢慢放开她,凝目瞧着她圆润的脸庞。 一别七个多月,越到后来越想她,自从杨将军带来她怀孕的消息之后。他更是过得难熬了。 他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的脸,目光像灼热的火焰。 被他如此深情凝望,唐枚不由得红了脸,可不知怎的却脱口道。“侯爷见过祖母了吗?” 苏豫目光一闪。 她见状立刻就懊悔了,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真是太扫兴的一句话,怎么自己就不说说自己有多想他呢?这时候,还提什么老夫人! “见过了,急着来看你,也没同祖母说几句话。”他的手没有离开她的脸颊,轻轻抚着她的眉毛。 听他这样讲。她又觉得甜蜜,主动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 他倒是瘦了,两颊略略陷了进去,显得又冷清了几分,一双狭长的眼睛藏着乌黑的瞳孔,正映着她的倒影,可却是那么的温柔。 她的心一荡,目光再也移不开去。想起那分离的时光,眼睛里终于慢慢蓄了泪。 无言胜于任何言辞。 他读懂了她的感受,低下头吻她的唇。耳语道,“我也好想你。” 那样强烈的索求,让她的心跳个不止,整个人都软了,只闭着眼睛任凭他采撷。 好一会儿他才喘着气离开她的唇舌,眼睛闪亮如同星辰,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肚子,笑着道,“我的孩子这么大了?” “是啊,他还会踢人呢。”唐枚笑起来。把手盖在他手背上。 那里孕育着他们两个的结晶。 苏豫忍不住蹲下来,把头贴在她肚子上。 孩子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真的就那么踢了一下。 他狂喜,叫道,“动了,动了!”孩子一般的惊讶与充满欣喜。 从来不曾见他这般。唐枚愣了愣,又欣慰的笑了。 初为人父,大概都是如此吧? 她又何尝不是? “进屋去,你快坐着。”苏豫拉起她的手,“这么大的肚子,站着很累的罢?” 唐枚扑哧笑起来,“习惯了,还好。” 他搂住她的肩,“辛苦你了!” “侯爷知道就好。”她头搁在他胸口,“侯爷不会再去打战了罢?” “不去。”苏豫坚决的摇头,“怎么也得等到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了还要去吗?”唐枚身子一下子僵硬了,她实在不想再一次分离,这次苏豫可以得胜归来,可下一次呢? 她满是紧张的表情让苏豫心里一疼,心知她这几个月的担心必定难受,他让她坐下来,一边执着她的手道,“最近几年应该都很太平,铁军溃散,景国皇帝已经投降,将来每年都会来朝贡,至于别的小族,不成气候。” 听起来好像很肯定,唐枚略略放了心。 二人依偎了一会儿,她说道,“祖母肯定还有很多话要同侯爷说,侯爷再去一趟吧。” 总不能娶了媳妇就忘了祖母啊! 苏豫点点头,低头又吻她一下,“我清洗一下就去。” 他换了一套淡青色的常服出来,头发因为没有干透,只在脑后随意绑了,比起平日里多了些文气与儒雅。 唐枚瞅瞅他,想到自己发福的身体,不由有些沮丧,“我现在好胖……” 两个人站在一起,真有那么一点不协调。 苏豫好笑道,“胖有什么,我听说有孩子了不胖还不好呢,你还得多吃点!”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说,唐枚顿时满头黑线。 他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了。 她才不要那么毁容,等生下孩子一定要好好减肥,唐枚狠下了一番决心。 看到二人来了,老夫人笑着招呼他们坐在身边。 这小夫妻俩的感情不是一二般的好,如今她对唐枚早已改观,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而替他们俩感到高兴。 其他人也都到了。 除了冯氏,苏若琳,苏若瑾,苏修夫妇俩看起来很欢喜外,苏宗庆夫妇,还有苏宗成都只是表面装得欣慰,其实肚子里谁知道怎么想。至于苏若瑶,苏若琪,苏炎。前两者都是面无表情,苏炎还小,对苏豫又一直不太亲,所以只是站在冯氏身边。安静的看着。 “豫儿这次可立了大功了,真是可喜可贺啊!”面子上的话还是要说的,苏宗庆笑着道。 苏豫淡淡道,“都是将士们拿命换的,我不敢妄论功劳,所幸保住了国土,不负众望。” 碰到了一个软钉子。苏宗庆暗自咬牙,心道神气什么,也就是个粗人,等到不打战了,看皇帝还倚重不倚重你! 苏宗成都懒得说话,反正铁定也讨不了苏豫的好的,直接就闭嘴。 老夫人知道他们几个人各自的德性,训斥苏豫几句道。“你二叔也是好意,一家子,讲话不用那么严肃。今儿就都在我这里用饭罢。” 苏豫回来肯定得接风洗尘,厨房早就忙开了。 这苏家三房在一起,气氛委实不太好,很快就各自找了借口忙去了,只等着吃饭的时候再聚一起。 唐枚自然与苏豫,苏若琳兄妹俩一处说话。 见到哥哥安然回来,苏若琳早就高兴得哭红了眼睛。 苏豫却在关心苏若琳的婚事,问唐枚,“怎么还没嫁出去,那贺家怎么回事?” 当着苏若琳的面不太好讲。唐枚就表示稍后再说。 冯氏带着苏炎立在不远处,想过来又不想过来。 虽说她同唐枚的关系已经十分的好了,可是与苏豫,二人之间总有一道墙横在那里,叫她跨不过来。 “炎儿,来啊。”唐枚向苏炎招招手。 苏炎抬头看了看冯氏。 冯氏朝他笑了笑。意思是同意。 苏炎这才走了过去。 “侯爷,你知道吗,炎儿他通过了府试呢,明年就要考院试了!”唐枚拉着苏炎向苏豫夸耀,“可是像你小时候呢?” 苏豫低头看了苏炎一眼,这个弟弟又长高了,越来越像他,可是他的眼神很平静,像一只温驯的小鹿,对这样的孩子,他不可能有厌恶的感觉。可是……叫他对他说什么呢?这些年来,他视若无睹,根本就不曾把他当弟弟一般看待过。 “炎儿,你不叫他一声吗?”唐枚柔声道。 苏炎抬起头看着苏豫,那个好似冰冷的石头一般的哥哥,那样高大,其实他一直都很仰慕这个哥哥,想象自己长大了如同他一样威风。 听说这个哥哥才打完胜仗回来,他是个将军。 他张了张嘴,颤声道,“大哥。”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或者他听到了,可是从来不曾记得,苏豫的心忽地一软,伸手在他头顶上抚了抚。 看到这一幕的冯氏,心里百感交集。 唐枚看在眼里,心想也不用太苛求这三人立即就能融和起来,这样已经足够了,她笑着道,“炎儿,你不是很喜欢那首诗的吗,念给你哥哥听听。” 苏炎就念起来。 那是颂扬英雄的诗,苏豫望进这个孩子的眼睛深处,他那样念着,无非也是想获得他的喜欢,一如当年冯氏做了他的后母,曾经想获得他的承认一般。 苏豫的神色忽地一沉。 苏炎霎时抿紧了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手足无措的看着唐枚,往她身边靠了靠。 这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讨好啊,唐枚拍拍苏炎的头,“你哥哥累了,你先去母亲那里罢。” 苏炎嗯了一声,快步跑向了冯氏。 冯氏微微拧了眉,垂下眼帘,牵起儿子的手去了老夫人那儿。 苏豫看着那二人的背影,微微侧头问,“你这段时间与他们走得很近?” 苏若琳历来知道苏豫不喜那母子俩,怕唐枚受到责备,忙道,“哥哥不在的时候,母亲常来照顾大嫂,十分的周到,大嫂也不好推却……” 苏豫的目光便落在唐枚的肚子上。 她很安好。 他不由心想,莫非冯氏真的没有起过什么坏心思? 第241章 赏赐 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唐枚就同苏豫说起苏若琳的事情。 听说贺家如此作为,苏豫岂能不动怒。 他走之前甚至都嘱托唐枚把嫁妆准备好,以为回来之后会见到妹妹已然出嫁,谁料到贺家出尔反尔,一点风言风语就退避三舍! “那贺夫人对名声太过要求,矫枉过正了,我瞧着她人也严苛,可能并不关贺公子的事。”唐枚在旁劝解,到底那贺家公子与苏豫一同在朝为官,以后仍是要经常见面的,两家虽然不成,可也没必要弄得势同水火。 苏豫沉着脸,不置可否。 “你现在回来就好啦,再给若琳挑一门好亲事。”她笑着去挽他的胳膊,“祖母倒是看中一家,国子监祭酒刘大人的二公子,都去打探过了,各方面都好,就是人还没有相看。” “刘彦衡?”苏豫挑起眉,“是刘家来提亲的?” “侯爷认识他?那最好了。”唐枚点点头,“是刘家来主动求亲的。” 苏豫唔了一声。 后面就没有动静了。 唐枚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久久不答,奇怪道,“怎么,那刘公子莫非有什么问题?” 苏豫却说起别的,“皇上一开始要派吴筑华来救援的。” 原来他也知道,唐枚道,“是啊,幸好祖母得知后去求见了皇太后,这才换了人。” 苏豫一笑,伸手揽过她,柔声道。“怎么把你的功劳说没了?刚才我同祖母也提起过,祖母说幸亏有你,皇太后才临时改变主意,劝服了皇上。” 唐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里呢。要不是祖母在,我才不敢开口,说到底也是借了祖母的气势。侯爷是没瞧见呢,刚才我说是求见,其实祖母是怒气冲冲的去找了皇太后,可见她有多关心侯爷,真是什么都不怕了。” 想起老夫人头上的银发,多日未见,好似又白了一片。苏豫心里也不免愧疚。 看他神色微变,唐枚又加重了语气,“侯爷以后莫要再惹祖母生气了。祖母之前还病倒了一次,她为这个家实在操心的太多。” 苏豫的手抚在她脸颊上,慢慢道,“我知道,不过也要看什么事……” 他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很强硬,难怪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他愿意尽力同老夫人处好关系,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有底线也总比没有底线好。唐枚暗地点点头,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在说刘家呢,侯爷怎么就提到会安侯世子了?” “据我所知,那日顾大人因病没有上朝,而此项决议也曾受到其他官员的反对。可皇上还是一意孤行。”苏豫眯了眯眼睛。表情极为阴郁,也显得有些沉重。“先皇驾崩之后,皇上十一岁开始亲理朝政,可以说表现优异,而对于顾大人这位恩师,他也尊敬有加,从没有违背的时候。” 言下之意,关乎战事胜负的关键时刻,皇上却趁顾大人不在,硬是要做出自己的决定? 这是什么意思? 唐枚也不由紧张起来。 “最近可曾又发生什么事?”苏豫话锋一转。 “有!”唐枚用力得点了点头,“皇上偷偷跑出去玩,被顾大人呵斥了,听二叔说,几位官员都听见了呢。” 那是当众在下皇帝的面子! 苏豫坐直了身子,神色更是凝重起来。 “到底怎么了?”唐枚攀上他肩膀,“莫非侯爷觉得皇上同顾大人……” 皇上虽然才十四岁,可这个年代的人早熟,他批阅奏章,日复一日上朝,处理过多少事件,阅历远非一般少年可比! 苏豫摇摇头,“先别想这么多,只是,这刘家的事暂时不要提,二妹是要许给何人?” “是戚家的三公子,北通县的县令。” 他想了想其中的关系,“那就先办二妹的事,若琳不急,明儿我去同祖母说。”又看她仍是睁大了眼睛,不由笑了,双手捧起她脸蛋,“别担心,也没什么事,兴许是我多想了。”只是这么一种直觉。 她拨开他的手,偎在他怀里,轻声道,“有你在身边,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担心的只是见不到的时候,不知道他死活。 两个人在一起,可安全多了,有什么都能商量。 他搂紧了她,手探入小衣里,轻抚她后背。 光滑的皮肤热热的,像一股暖流从手心里一路涌到心口。 可看着那硕大的肚子,他只能苦笑。 看来以后有一段时间难熬了! 两人相拥而眠,一晚上他也没有撒手。 第二日,皇帝的圣旨就下来了。 苏豫连升两级,官拜三品,并且调任兵部,做了兵部左侍郎,赏金万两,而原兵部左侍郎曲大人则被调去苑马寺当了苑马寺卿。 这一赏封让众官员的心理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倒不是说这奖赏太过隆重,也不是否定苏豫的战功,他们的关注点其实是在曲大人的身上。 曲大人是顾逢年的亲家,此前因为一件小事被弹劾,皇上一直未有定论,岂料苏豫一回来,立马就把曲大人派去养马了。 这不得不让众人暗自揣测。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又让他们的注意力再次转移。 这次前往幽州征战的其中几位副将联合上书弹劾许畅,称他不顾国情,隔岸观火,粮草丰足而不发,导致数千兵士战死,让战情一再拖延,其行可耻,其心可诛,请求皇上严惩,以此告慰那些兵士的在天之灵! 皇帝已派大理寺,都察院,并刑部共审。 苏豫回来的时候,表情并没有那么高兴。 老夫人也招他进去叙话。 二人谈了好久,他才出来。 唐枚刚吩咐下人把金灿灿的黄金抬进库房,见他略微疲惫的神色,忙叫他去屋里躺一会儿。 “不妨事,皇上放了几日假。” “那就好了。”她笑起来,凝望他的目光中有几分疑惑,也不知老夫人是同他讲什么。 他坐于床头,伸手抚摸着她的肚子,想了想道,“明日去拜见岳母,你要不要去?”这一下子就去了七个多月,既然回来了,礼貌上是该去拜见的,至于岳父,倒是在早朝的时候已经见过,只是对自己这位娘子来说,显然岳母来得更重要些。 真的很给她面子,唐枚喜笑颜开,“你去,我当然也去。” “但是……不要紧吗?” 是在问她的安全,唐枚摇摇头,“没事,只要当心些就好,现在可稳着呢,走几步路没什么的。”其实她也想回去,正好问问唐惠的事情。 他便没再多说。 第二日,二人就去唐府了。 听说是苏豫来拜见,张氏高兴的不得了,不顾自己是长辈,竟然快要接近二门的地方来迎接。 苏豫恭恭敬敬得向她行了礼。 张氏看着这个女婿,真是越看越喜欢,像这般位高权重的侯爷,还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简直是天大的福分了! “你这才打完仗回来,不多休息休息?”张氏责备唐枚,“你也不拦着,来这里急什么呢,哪一天不行?” 唐枚撅了嘴,“这也怪我,是他自己要来。” 张氏看她小女儿姿态,语气又轻松随意,心知必定在苏豫面前是得宠的,不然岂能如此?当即心里就乐开了花,但面子上却还是说道,“女婿疼你,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了,马上就要当母亲的人,做事万不可太过任性!” 唐枚也知道是说给苏豫听的,便也顺着张氏,连连点头,“是,是,女儿知道了,一定做个贤妻良母。” 苏豫听了,扬起嘴角笑。 一行人去了上房。 张氏与二人闲说几句,问问老夫人的身体好不好,又问候府里其他人。 无非也就是经常说的那些。 唐枚坐了会儿,就迫不及待的说起唐惠了。 “大姐现在好些了没有?” 张氏面色顿时黯然下来。 “怎么,难道病情还严重了不成?” “倒不是。”张氏瞧了瞧苏豫,有些开不了口。 苏豫见状便站起来,说出去走一走。 是给她们娘儿俩单独说话的机会,唐枚赶紧抓紧时间问,“上回我叫人跟娘说了香料铺子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张氏叹了一口气,“我同惠儿说了,她倒是没有反对,我就叫鲁定去接管那铺子,谁料到里头的香料全卖掉了,一点不剩!可赚的钱却一分没有,我就叫鲁定去问那刘元华索要钱款,结果他说……”她气红了脸,“把脏水都泼在惠儿身上!” 刘元华竟然把钱全私吞了?唐枚叫道,“告他去啊!” “没法子告,连账本都没有了,早前在铺子里的人又都被惠儿换了,中间那么久的功夫,他们没法说的。” 唐枚气得头疼,咬牙道,“那是完全没有法子了?” 张氏无言以对。 唐枚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想到唐惠做出来的那些蠢事,她不入刘元华的套都不可能! 不过,唐惠手里不是还有刘元华写的欠条吗? 那会儿她卖了那家锦缎铺给刘元华赎身,总共得有上万两银子呢! 第242章 求娶 “我去看看大姐。”唐枚说着就要往外走。 张氏知道她的想法,当即就道,“去了也没用,惠儿她承认了,说刘元华没有说假话,那香料都是她吩咐伙计贱价卖掉的。” “什么?”唐枚不可置信,“她现在还信那刘元华?竟然还要给他背黑锅?” 当真是鬼迷心窍了,唐惠到底怎么了? 张氏又是叹口气。 对于这个大女儿,她实在是不明白。 可怜又是这样的处境,容貌被毁,身子又没有复原,做娘的又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责备她? 唐枚见状,忍不住仲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生下了这个孩子,难道当真就要背负一生的债了? 无论孩子做得有多错,自己也要包容吗?只是因为“母亲”这个称呼? 她突然有些迷茫。 门外一个丫环传话道,“太太,有位刘公子求见。” 屋里二人俱是一怔。 “哪家的刘公子?”张氏回了回神,才问道。 “说是刘元华刘公子。” 唐枚手一抽,差点把边上的茶盏碰到了地上。 那贱人居然还敢上门来? 张氏也是怒不可遏,“赶他走!” 丫环应了声,去回话了。 不料一会儿就带了封信过来,说是写过张氏的。 张氏本来也不想看,可到底心里有些疑惑,还是打开来瞧了瞧。 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唐枚忍不住道,“怎么,那人写了什么了?” “竟然想娶惠儿过门!”张氏一把揉烂了信,扔在了脚边。 屋子里一阵沉默。 唐枚心想,这要是被唐惠知道,是不是会欢喜的飞上了天去?她不就是想嫁给刘元华吗?只是刘妈妈说,那刘元华在唐惠被刺之后还去喝花酒的,可见并没有把唐惠放在心里,那么,又来求娶是怎么回事? 贪了一家香料铺不够,还要唐惠一整个的嫁妆? 或者,苏豫又升了官,唐士宁也是一帆风顺的,做了唐家女婿能沾不少光? 她转念之间已经想了好多。 张氏气愤道,“说过几日还要来提亲,这要是让惠儿知道了,可怎么办?这傻孩子头脑不清楚着呢!” 唐枚想了想道,“反正大姐暂时还在休养,先不要让她知道便是。” “也只有如此了。”张氏道,“或者等稍微好些,送她去庄子上。” “那更好,只是不晓得大姐愿不愿意。” 张氏就不吭声了,唐惠现在脾气古怪,谁人能够劝她,说急了,就是一副要死的样子给人看,能奈何?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唐枚想了想道,“我还是去看看大姐,娘就不要来了,我自有分寸。” 张氏思虑了下,同意了。 二女儿聪敏,也许会有法子劝劝也不一定,总要试一试的。 唐枚就去了唐惠那里。 刘妈妈寸步不离,一边还埋怨道,“去理她作甚,老奴看她是疯了,少夫人千万小心。” 唐枚笑道,“妈妈挡在前面就是,我自会注意的。” 到了门前,刘妈妈果然走在前面。 几人一到门口,就见里头一个雪白的盘子飞了出来。 刘妈妈仲手一捞,气愤的骂道,“大小姐你干什么,少夫人好心来瞧你,你还想伤人?” 屋里头没有声音。 唐枚进去一看,只见唐惠正坐在那里,半边脸还是用棉布包着,一双眼睛没有了往里日的光泽,像冰冻了的水,只有寒冷,刻薄,讥诮。 “怎么,来看我如何倒霉?”她冷笑道,“看了就走罢,我没空接待你。” 刘妈妈大怒,“你这样说话!” “狗奴才,这里有你插话的份?”唐惠眼睛一翻,“侯府不是很有规矩的吗,怎么你这奴才白去了那么久的功夫,还是一点不知道礼数?二妹,不是我说你,你要好好教导一下身边的人了,在我这里丢人不要紧,以后去别的地方可要被人笑的。” 刘妈妈的脸立时气成了青白色,恨不得把唐惠狠抽一顿。 唐枚也很是恼火,没想到唐惠现在真的肆无忌惮,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 她冷冷道,“看来你的伤恢复的不错,我是白来瞧你了。” “走好。”唐惠拂一拂衣袖,“别以为现在安稳了,生孩子的时候怎么死的,好些人都不知道呢。” 真是欺人太甚,唐枚再怎么想包容她,此刻也按耐不住,“别以为你受伤了,天下人就欠了你,我不是母亲,你这副死样收回去罢!” 唐惠哈哈笑起来,“果然露出真面目了,我岂会信你是真的来看望我?你巴不得我死了呢,好不分那些家产!” “家产?”唐枚嘲讽道,“侯爷才被皇上赏赐了黄金万两,我缺这点钱吗?” 苏豫是唐府的姑,他立功的消息早就在府里传遍了,唐惠的脸色沉了下阴阳怪气道,“是吗,既然银钱很多,怎的还千方百计的把家里的东西当做嫁妆陪了过去?那你还回来啊,在这里惺惺作态!” “哈,还回来给你补贴小白脸?”唐枚眯起眼睛道,“也只有你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刘元华他天天在喝花酒你知道吗?你就包养了这么一个东西!” 唐惠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尖叫道,“你胡说!他,他很关心我的!” “哦?怎么关心你,给你送补品还是来看你了?”唐枚放低了声音,“你倒是说出来好叫我相信。” “他给我送……”唐惠脱口而出,却又霍然闭了嘴。 唐枚静静地看着她。 唐惠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恼怒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说罢站起来就去了里间。 唐枚走出屋子,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唐惠说的话。 送…… 刘元华难道偷偷给唐惠送了什么东西? 她赶紧就要去张氏那里。 谁料到,从后面追上来一个丫环,急声叫道,“二姑奶奶……” 唐枚回头一看,只见是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认出是唐惠的大丫环白果,就有些惊讶。 “二姑奶奶,奴婢有话说。”白果上来行了礼,轻声道,“那刘元华是叫门房上的一个小子送了东西来的。” 竟然是来告密的,唐枚微微皱眉。 白果直接称呼刘元华的名字,听得出来她语气里的恨意。 “你出卖大姐?”她挑眉问。 白果跪下来道,“奴婢并不想出卖小姐,可是那刘元华委实可恨,要不是他,小姐跟大姑爷也不会……”她哽咽道,“如今小姐成了这个样子,刘元华还不放过小姐,小姐像是吃了**汤一样,怎么也不听劝,奴婢只好来求二姑奶奶救救小姐了!” 原来是一片好心,唐枚叫她起来,“刘元华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大姐?” “是一方玉佩跟一封信,,说玉佩是定情信物,叫小姐等着他,他总有一日要来娶小姐的。” 这刘元华也太有心计了! “大姐信了?” “嗯,小姐很高兴,把那玉佩成天捧在手里看,还叫咱们保密,说暂时不要告诉太太。” “别的说了什么没有?”唐枚又问,“那信的内容你知道吗?” “奴婢不知道,就晓得这些。”白果垂头丧气,“本来奴婢还想偷瞧那信的,可惜后来给小姐烧了。 “你怎么不先告诉太太?” “这……”白果叹气道,“太太拿小姐没有办法,太太心软,奴婢也一直在犹豫,正好今日二姑奶奶来,奴婢才下了决心。” 唐枚点点头,“好,你先回去罢,这事儿我自会同母亲商量,你不要让大姐瞧出来,那门房的小子是叫什么?” “赵广。” 唐枚得了名字就去张氏那里了。 张氏听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如今大姐样样都听那刘元华的,只怕咱们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唐枚道,“这件事虽然咱们晓得了,可还得瞒着大姐,就当不知道。门房那小子也不能赶走,只偷偷的严惩一下,叫他有消息就报上来,不然他不见了,大姐肯定要怀疑。” 张氏连连点头,“也只能这么做,不过刘元华说还得过来提亲,万一被惠儿知道……” “唯今之计只能送大姐出城了。” “她岂会肯?” “就说能治好她的脸。”唐枚目光一闪,容貌是多数女人都最在乎的,唐惠也一样,就算她喜欢刘元华,可也不愿用可怕的脸孔去面对 张氏并不太同意,“那岂不是要骗她了?” “若不骗,那大姐知道刘元华求娶,她一心想嫁,如何是好?”唐枚语气冷下来,“母亲心软,倘若大姐用死相逼,母亲还能不肯吗?父亲也许不在乎,可母亲你能做到吗?做不到的话,大姐就只能嫁给刘元华了!” 真是太艰难的选择,张氏好一阵子都没有开口说话。 唐枚耐心的等着。 其实就算张氏最后不肯,她也不会再次强求,毕竟那是唐惠的人生,作为家人,她已经尽力了。 若是她真要飞蛾扑火,死而无怨,别的人还能做什么呢? 最苦的莫过于她的母亲,张氏。 对自己的女儿越陷越深,却可无能为力,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就这么办吧!”最后张氏还是点头了。 二人商量了一阵,后来用了午饭,唐枚才告辞回去。 谢谢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的打赏,西元浅,fanb2的粉红票票~ 第243章 急转 坐在马车上,她的心情实在不好。 一路上默默无言。 苏豫心知是她娘家有什么烦心事,中途还是关切的问了问。 唐枚也就说了,最后抚着肚子苦恼的道,“要是咱们的孩子将来也这么不听话,那该怎么办?” “打呗,他敢不听?”苏豫沉下脸。 不是吧? 唐枚瞅他一眼,“你真舍得?” “慈母多败儿。”他淡淡回道。 唐枚抽了下嘴角,难道他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的人吗? 那可不行,对孩子光打是没有用的,还得讲道理,反正将来她一定要好好引导孩子,才不至于最后培养出唐惠这样的孩子来,光知道吃里扒外,还分不清好人坏人。这刘元华能相信,才叫猪能上树呢!也不知她怎么就那么傻? “侯爷,咱们说好了。”她想了许久,很认真的跟苏豫说。 “说好什么?”苏豫问。 “孩子生下来了,你不准动不动就打,就算要教,也得听听我的意见。” 这样严肃,苏豫挑起眉,“我将来教育孩子还得听你的?” “我是你孩子的娘!”唐枚仰着头,眼眸熠熠生辉,“孩子有我的一半,不全是你的,所以一定要参考我的想法。” 还好没有说全是她的,苏豫嘴角翘起来,“那你打算怎么教呢?” “这个……还没想好呢,不过你瞧炎儿不是挺好的么?” 谈到苏炎苏豫收敛了笑容,“有什么好,没个自己的主张,马上就跟二弟一样了!” “那是因为没有你这个大哥教导啊,要是他有侯爷一半的强硬,将来不成材都没人信!”唐枚顺势就说道,“其实,炎儿也就是听话了一点,别的都不错母亲还是把他教的很好的,祖母也喜欢,就是现在年龄小了些,不过将来咱们孩子长大了,两人能做个伴呢。” 苏豫皱起了眉,“你就那么喜欢他?” “侯爷很讨厌他吗?” 他往后靠了靠,淡淡道,“一个孩子,我能讨厌他什么。” “不讨厌就行了,他以后也能常来的是不是?”唐枚笑道“他字写得很好呢,比我好。” 苏豫哼了一声,“难道比我也好?” “那自然没有,咱们府里,谁比得上侯爷的字呢!”她连忙拍马屁。 既然苏豫对苏炎经常过来玩没什么反对的意见,这就已经很好了,冯氏么,以后再慢慢调和罢。 二人回了府,正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却见院子里一片忙乱。 刘妈妈忙上前询问。 “二小姐晕倒了!”一个丫环道“本来跟老夫人有说有笑的,不知怎的突然就晕了,从椅子上摔下来还撞到了鼻子,流了好多血… 苏若瑾生病了? 唐枚暗自奇怪,正好是要定下那桩婚事,这也太巧了些。 还是当着老夫人的面,只怕老夫人也会怀疑罢? 她同苏豫走进去。 冯氏,牛氏都在,老夫人皱着眉。 “祖母,若瑾怎么样了?大夫在看吗?”她关切的问。 老夫人没有答却是牛氏讽刺的道“这天气又不冷,身边的丫环说什么着凉了着凉了还过来不在卧房养着干什么?也不知给谁看,想让谁心疼呢!等着大夫说罢准是没什么大碍,最多跟三弟妹一样,去外头休养休养去。” 这话说的很是露骨,也就是在讲苏若瑾装病。 老夫人却没有斥责她,而是对苏豫跟唐枚道,“你们来回一趟也累了,去休息罢。” 是叫他们不用特别留在这里关注苏若瑾的病情。 可见老夫人对苏若瑾起了疑心。 唐枚却不想走,笑了笑道,“都是坐马车的,一点儿不累。” “那也罢了。”老夫人道。 好一会儿,大夫才出来,神色凝重。 冯氏忙道,“可醒了没有?” 那大夫连连摇头,叹气道,“奇怪的紧,我瞧着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可就是醒不了,要不试试灌一碗药进去?” 居然人醒不过来。 老夫人这下也有点着急了,“怎么会这样?不是风寒吗?” “好像又有点不像。”大夫开了方子,叫下人去熬药。 众人都坐着干等。 苏豫一会儿就先回去了。 冯氏坐到唐枚身边,小声说道,“我看是有些蹊跷呢,其实最近瞧见她都是面色不大好,刚才我也在的,真有点吓人,说着话突然就晕倒了,没见过坐在椅子上就摔下来的,除非是年纪大的。可她还年纪轻着呢,现在大夫又来说这种话。” “怎么没有请钟大夫来?” “正好给人治病去了。” 唐枚哦了一声,想了想道,“先看着吧,只是她这节骨眼病了,着实是古怪。” 二人说了会儿话,那边厨房药就熬好了,几个丫环给苏若瑾灌了下去,结果醒是醒了,可竟然胡言乱语,又是喊头疼的,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样子,像是有些疯癫了。 牛氏起先当她是装的,后来也信了几分。 那大夫更是束手无策。 行医那么多年,还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病况。 “先开一个方子试试。”大夫道,“等过两日看看有没有好转,实在不行,贵府只能另请高明了。” 这大夫也是个名医,并不比钟镜香差的,老夫人听了心里就是一沉。 可也没法子,只好先这么试着。 过了两日还是没有好,人都认不清了药也不好好喝,经常砸的满地都是,老夫人虽然一开始也疑心苏若瑾是故意如此,不过是想不嫁去戚家,可弄成这种情况这就有些过了。假使她疯了的名声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找个好人家呢? 杨氏这日从别苑回来,本以为是要办喜事,谁想到却发现苏若瑾疯了,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好好的会这样?”杨氏在老夫人面前涕泪横流“若瑾是个孝顺的孩子,老天爷怎么能这么对她呢,娘,您快请宫里的御医来罢,一定要给若瑾治好啊,娘,我求求您了!”她跪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也有这个意思,总不好再拖下去。 正要叫人去宫里请御医的时候,江妈妈抿着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怎么?”老夫人瞧着她。 江妈妈神色肃然指一指后面那小丫环道,“你来说。” 那小丫环忙跪在地上道,“回老夫人,奴婢今儿去扫落叶的时候,发现雪儿在一个地方刨坑,奴婢好奇就去瞧了瞧,结果……奴婢看到了很肮脏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只是叫人觉得恶心,奴婢原也不想管弄干净就是了,可是…,…”说到后面有些结结巴巴。 “快说!”老夫人听着像是发生了什么事,语气严厉起来。 “里头有方布头写着,写着少夫人的名字。” 老夫人这一生经历了多少事,哪里听不出来是什么,当下不由大怒,居然有人在府里做法害人,还是要害她的孙媳妇跟未来的重孙! 杨氏也听明白了,大叫一声道,“哎呀怎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快去查谁人埋的!”老夫人一拍桌子,“一定要查出来!” 杨氏此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苍白无比,抖索道“娘,若瑾,她是不是,是不是也……” 老夫人身子一震。 难道二丫头也是被人施法了才会病得那么奇怪? 这不是没有可能,既然有人使了这么阴毒的法子害唐枚,定然也有可能害苏若瑾! 她勃然大怒,“佩珠,你给我好好查,门上那些人也都绑起来,问他们可曾见过会做法的人混进来!还有那些脏东西,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给带进来的!一个个的问,嘴巴严的给我打!不要手软!” 江妈妈听明白了,叫上几个婆子拔脚就走。 杨氏这时道,“要是若瑾是被人害的,既然东西找着了,是不是会好?” “那你快去瞧瞧。”老夫人赶紧道。 杨氏便去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唐枚的耳朵里。 她大惊失色。 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侯府用这样的法子害自己! 不,还有自己的孩子! “真是恶毒,到底是谁呢!要是知道是谁,我一巴掌扇死她!”刘妈妈在房里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唐枚定了定心神,问道,“是在哪儿发现的,听说了没有?” “好像是在……”春芬变了脸色,“就在那竹林后面。” “那里?”刘妈妈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那次你不是瞧见二夫人带了一个女道士来的吗?难道是她做的不成?” “是啊,是,”春芬惊叫一声,“早知道,奴婢该回去再瞧瞧的!” “娘的,老奴这就去找她算账!”刘妈妈吼道,就要往外面跑。 谁料到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唐枚抬眼看去,只见苏豫正立在那里,他的眼睛又变成了刺眼的锋芒,好似带着血光一般的寒冷。 春芬吓得一个激灵。 苏豫几步走上来,看着春芬道,“你刚才说二嫂带过一个女道士来?” 春芬都不知道怎么说,回头看了一眼唐枚。 苏豫一声厉喝,“快说!” “是,是,奴婢亲眼瞧见的。”不等唐枚有什么指示,她一叠声的承认了。 苏豫转身就走。 唐枚心知他这一去,只怕要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来,忙叫住他,“侯爷,我有话要说。” 他却没有停步,只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妈妈,你快去瞧瞧。”唐枚忙道。 刘妈妈却很高兴,既然侯爷知道是二夫人捣的鬼,哪里还会留情,这一下,牛氏可有得苦吃了! 唐枚抽了下嘴角,“妈妈!” “好好,我这就去。”看到唐枚催促,刘妈妈这才慢吞吞的走了。 第244章 动手 唐枚在屋里想了想,带着绿翠,春芬二人去了老夫人那儿 这件事是因为苏豫听到她们几人的谈话这才会怒气冲冠的去找牛氏,要算起来,肯定是由她引起的,所以,既然已经无法阻止,便只能去同老夫人坦白。不然事情闹开了,她再出现的话就已经晚了,被别的人说出来,指不定自己就成挑拨离间的那一个。 到时候,定然会有人说她加油添醋,撺掇苏豫去跟牛氏算账,万一最后还确定不了牛氏的证据,那就更加麻烦了。 听说唐枚来了,老夫人还以为她是要来讨公道,毕竟做这种巫蛊之术是很阴毒的,有人那么害她,谁也无法安心。 老夫人甚至都想好了安慰她的话,就说已经在查了,肯定能得出个结果。 岂料唐枚一来却是道歉,“之前同几个丫环说话,提到见过二婶带了个女道士来,只还没有个定论,就被侯爷听去了,我怎么也拉不住,侯爷现在已经去了二婶那里……” 老夫人一惊,细细想了之后更是大惊,“什么,是你二婶做的?” “不,只是有人见到,但也不能确认,是孙媳妇不小心,叫侯爷晓得了。”唐枚道,“祖母,如今只有您能去阻止侯爷。” 老夫人也意识到事态严重,忙叫江妈妈快先去,自己也同唐枚随后跟来。 只不过还是晚了些。 牛氏已经被苏豫给摔得腰都要断掉了! 她本来就提心吊胆,生怕查到她身上来叫下人不停的去探消息。 冷不丁苏豫就闯了进来。 那表情更是如同战场上的杀神一般,一来就揪住了她的领子。 底下人都吓得脸色苍白,胆小的都已经在颤抖了。 她仗着自己好歹是长辈,喝止他住手。 结果他一张口就说出令自己胆战心惊的话,定下她叫道士做法的罪责! 她当然不会承认,极力反驳。 苏豫就把她狠狠摔在了地上,接着又把她抓起来,再摔。 她又痛又害怕,叫下人们来救可是没有一个人赶上前。 幸好江妈妈先赶来了,牛氏哭着叫道,“妈妈啊,快来救我,他要杀人了啊!” 江妈妈没想到苏豫会那么冲动,竟然当着一干下人们的面,把一个长辈打成这样,当下忙上前道,“侯爷,有话好好说她到底是你二婶,再有什么做错的事情也不至于要动手啊,先放开她,等老夫人来了,再说清楚就是。” 苏豫冷笑一声,“她有脸做长辈?”手臂又是往前一送,把牛氏的后背用力撞到了墙壁上,“你还不老实交代,那道士到底是谁?” 牛氏啊的一声痛呼,涕泪横流但是嘴巴还是很硬,“什么道士,我不知道你,你别冤枉人,妈妈,快救我啊,我就要死了!快拦下这个疯子啊!” 江妈妈看苏豫冰冷的眼神,心知自个儿也劝不住,只得道,“侯爷也要讲证据总不能这么个逼问法!” “说得好妈妈这就带人去她屋子里搜。”苏豫眼睛一眯,“或者我亲自动手也行。” “这……”江妈妈愣住了。 刘妈妈虽然早就到了却也只讲些敷衍的话,基本是在旁边看好 她早就看牛氏不顺眼现在侯爷动手了,她才不会去阻拦呢,最好把牛氏打得只剩半条命,看她还敢出来害人! 这会儿老夫人同唐枚也赶到了。 老夫人看到牛氏的惨状,顿时愣住了,忙叫道,“豫儿,快住手!” 虽然她也对这个二媳妇不满,可总归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她平常训斥也只在屋子里,可这次苏豫竟然大庭广众的就打人了,这还得了?他们侯府可是体面人家,这要传出去了不得叫人笑话吗?还是晚辈殴打长辈,更是不得了了! 苏豫充耳不闻,仍在逼问牛氏。 苏修夫妇俩也闻讯赶来,牛氏到底是苏修的母亲,他几步冲上前去,叫道,“大哥,你怎么能打人呢?” 见到自己儿子,牛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喊大叫道,“儿啊,你这个堂哥不是人啊,连长辈都敢动手,狼心狗肺的东西!修儿,你以后万不可学他这样的,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咱们府里怎会出了这种人……” 苏豫大怒,手顺着上去,把她脖子给掐住了。 牛氏立马翻起眼睛来,喉咙里“咔咔咔”的响着,再也说不出话,眼看就要晕死过去。 苏修急得忙去掰苏豫的手。 可他们一个是练武的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哪里是能抗衡得了的,苏修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掰不动。 老夫人看不下去,喝道,“豫儿还不住手,你是要我这个祖母来求你么!”总不能闹出人命罢! 同时间,唐枚也劝道,“侯爷,你快放了二婶罢,事情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苏豫心里不甘,可回头看一看老夫人,终于还是把手放开了。 牛氏捂着自己的脖子,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了下去。 邱蓉跟苏修忙上前去扶她。 苏豫看也不看他们,直接抬脚往里面走。 老夫人叫住他,“你又要作什么?” “找证据。”他淡淡道。 牛氏终于又能讲话了,闻言着急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啊!娘,您可千万不能让他乱来啊,这院子是我的,这屋里的东西是我的,他凭什么乱闯,还要去屋子里搜,他凭什么啊!”她甩开儿子媳妇的手,一下子站起来拦住门口道,“你不能进去!” 苏豫一把推开她,“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那声音冷酷的毫无人气,想到他在战场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牛氏的手心一下子冒出了汗,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唐枚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她没有预料到苏豫会如此的没有章法,甚至没有丝毫的顾忌,简直是把老夫人都没有摆在眼里的。 他这是在盛怒的状态之下罢? 老夫人也真拿他没有办法,依苏豫的武功,那些下人还不是上去一个被打一个,更何况他是侯爷,恐怕也没有人敢去阻拦,当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牛氏哭得呼天抢地,连喊自己冤枉。 “这是怎么回事?”苏宗庆一进院子,目瞪口呆。 牛氏见到自己相公回来了,忙扑上前去,抱住他一阵痛哭,控诉道,“……他冤枉我,说我带了女道士来做法,害枚儿跟若瑾,真是天大的冤枉!还打人,老爷你问问他们,问问祖母,我被他摔了多少下,现在还跑去搜咱们屋子了!老爷,你是知道的,他这是擅闯民居啊!就是抄家,也得有个章程啊!他这算是什么?” 苏宗庆不可置信,“什么?这是真的?”他问苏修,“你说说看!” 苏修看了老夫人一眼,点了点头。 苏宗庆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一干下人骂道,“你们都是吃屎的?还不去拦着!这里是咱们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他乱来了?娘!”他转向老夫人,“你怎么能这么纵容他?丑话说到前头,他再胡来的话,别怪我告他上衙门!” 老夫人目光一凝,“找不到,他自然会出来的,他犯的错事,我稍后自也会严惩!” 今次不比以往,以前她还能劝着苏豫,就是苏若琳撞到了脑袋那次,她也压了下来,可这一次却不行了。 事关妻儿的安危,他这是被怒火烧没了理智,哪里还跟你讲道理呢! 这人这么说,苏宗庆更是火,一叠声的骂那些人。 他到底是二房的老爷,那些下人虽然害怕,最后还是挪到了屋子里头,可不到一会儿,就听里面“哎哟哎呀”乱叫声一片,几个人鼻青眼肿的就逃了出来。 “老子还不信了,看他敢不敢打我!”苏宗庆怒极,一挽袖子也冲进了里面。 谁知道,忽然就有一个东西砸了出来,正正落在院子里头。 外头夕阳尚未落下,众人目光集中看过去,却发现原来是一个布头做的人偶。 那人偶身上插满了细细的银针,被光一照,泛出了银光来。 每个人都不由的觉得眼睛一痛。 这人偶是什么,只怕这会儿没有人会不知道。 一时空气好似都凝结起来,声音都没有了,牛氏也停止了哭泣,惊恐的看人偶,恨不得给自己扇上几个耳刮子! 苏修本来扶着牛氏的手,猛然松了开来。 原来母亲真的做了这种让人不耻的事情,作为儿子,他只觉得脸皮烧得厉害,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让自己钻进去! 母亲,这到底是为什么? 生活在侯府,荣华富贵已经享之不尽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要这样去害人? 他颓然往后退了去,靠在墙壁上。 邱蓉的脸也红了起来。 假如这事是真的,那么,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这个婆婆的人品真的不是一二般的差,二房这次简直是丢尽了脸面。 不,比这更严重的是,牛氏还涉及到诅咒唐枚,她肚子里可是怀了苏豫的孩子啊!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不难预测! 谢谢jwdy2012061粉红票票,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245章 疑虑 杨氏赶到苏若瑾那里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正同两个丫环说话。 杨氏一进去使了个眼色,碧瑶立刻就出了去,守在门口。 苏若瑾忙站起来行了个礼,“母亲。” 杨氏拉她坐下来,叹口气道,“真真是太冒险了,如今武王府那里既然不成了,戚家也不错,你何必要使出这个法子来?要是被老夫人知道,如何是好,只怕连这门亲事都错过了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几日苏若瑾托人送信给她,杨氏看完简直是惊出了一身汗,她原想劝阻,可时间也不够,无奈之下只好等待。 幸好老夫人很快就派人叫她回去。 也幸好一切都顺利,没有叫人找出马脚。 苏若瑾温柔的拍着杨氏的手,“其实戚家不差,可惜祖母对我不如往日,我就这般嫁出去,日后这印象也就好不了了。母亲又去了一趟别苑,在祖母跟前也不如意,这次二婶事发,危及大嫂,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祖母一定不会轻饶。到时候母亲的事根本不值一提,二婶无颜待在府里,大嫂又要临盆,少不得还得母亲来操持,祖母总有可能会回心转意的。” 没想到她那么替自己着想,杨氏红了眼睛,“你这孩子还管我呢,万一出点事,可不是连累你?” “我没什么,只要母亲好就行了。”苏若瑾笑了笑。 杨氏觉得对不起她了,沉默会儿道,“你当真不愿意嫁去戚家?若是实在不肯,我再想想法子,那戚家到底远了些,你在京城住惯了的。” 苏若瑾摇摇头,“我要是不嫁,会损了老王妃的面子。” 听到这一句,杨氏动了怒气,“老王妃什么面子?是他们府出尔反尔,原是要结亲的,这会儿又弄个什么戚家来替代,算什么呢?罢了,我索性就去跟娘讲,你还没有大好呢,这次被人陷害损伤了身子,少不得要休养一年半载。”她声音又轻了,“如今豫儿立了大功……还有你姑母,听说你表妹指不定有希望呢。” 要是陈英慧真能成为皇后,他们苏家绝对是炙手可热,到时候苏若瑾还怕找不到更好的? 苏若瑾有些担忧的道,“可是,我怕祖母会不同意。” “怎么不同意,你身体没好么,难道还能强行要你出嫁不成?”杨氏道,“就这么说定了,人家二十岁的姑娘嫁出去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你明年也才十八,不是拖不得的。” 苏若瑾便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门外面忽然传来谈话声。 杨氏住了口,皱眉道,“碧瑶,怎么回事?” 碧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缓了缓才回答,“听说侯爷打了二夫人,老夫人都劝不住……” 屋里头的人都目瞪口呆。 半响,杨氏微微笑了笑,“好,好的很。” 苏若瑾亦挑起了嘴角。 “我去看看,你就待在房里不要出来,老夫人那里我会说的。”杨氏叮嘱。 苏若瑾自然照办。 二房院子里。 树上慢悠悠的飘下了几片落叶,散在那人偶的旁边。 老夫人终于出声了,压抑着心头的震怒,指着人偶问牛氏,“你说,这哪里来的?” 牛氏摇着头,大叫道,“我怎么知道,我哪里会有这种相信,哦,是你诬陷我,你一早就带着这相信来,然后故意放我屋子里的,是不是?”她瞪着苏豫,又回头看着老夫人,“娘,我冤枉啊!这相信不是我的!” 演技还真不错,简直就是在装瞎子啊,唐枚不由冷笑,明明相信是从她屋子里搜出来的,居然还能推得一干二净! 苏豫恨不得就把那人偶塞进牛氏的嘴里,他目光好似刀一样从她身上掠过,吩咐一个小丫环道,“拿起来去给老夫人看。” 那小丫环战战兢兢的捡起了人偶,送到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拿来一看,人偶的胸口写着“王秀水”三个字。 事情已经一清二楚,这府里想要秀水出事的,只有牛氏一个人,人偶铁定是她的! “带二夫人去德行堂。”老夫人说完看了苏宗庆一眼。 苏宗庆心里一沉,这德行堂可是施行家法的地方,自从老太爷去世后,老夫人从来都没有在这个地方惩罚过任何一个家人,可是今日却要去那里了,可见事态的严重!他张了张口本想劝说两句,可最后还是闭了嘴。 谁叫牛氏糊涂了呢,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人! 这秀水可是怀了他的孩子啊! 这当儿,老夫人肯定是恼火的不得了,他可不能为了牛氏去得罪自己的娘。 牛氏吓瘫了,哭叫道,“娘,这真的不是我的相信啊,肯定是有人陷害我的,娘,我不要去德行堂啊!啊,是了,是了,一定是秀水那贱人故意做了人偶放在我房里,好叫人撞到的!娘,这真的不是我做的!” 老夫人置若罔闻,转头往德行堂走去。 两个婆子上去夹了牛氏起来。 苏修看牛氏悲惨的样子,终究有些不忍心,不由往前走了几步。 邱蓉见状忙拖住了他的手,小声的道,“就是要为娘求情,也不是这个时候,祖母不会听的。现在证据都有了,只能再看一看,不然你见父亲也没有出声呢,他要是去求祖母,总比你去求更有把握吧?” 苏修没了主意。 “放心好了,祖母心软,只要娘肯好好承认错误,祖母也不会怎么样的,毕竟大嫂也没出事么。”邱蓉又说了几句。 确实是这样,大嫂好好的,苏修瞧了瞧唐枚,心里稍定。 可惜他不知道,还有苏若瑾那一茬呢。 唐枚本也要去,却被苏豫叫住了,“你回去等着,我去就行。” 是在担心她心情受到影响,唐枚握住他的手掌,柔声道,“侯爷不要太动怒,我好好的,倒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呢,可见这巫蛊之法并没有什么用。一会儿祖母要有什么定论,侯爷就顺着罢,不要让祖母为难。” “你还替他们说话?”苏豫扬起眉,“我不能再容许他们住在这里!” 难道是要分家的意思? 唐枚心里一动,这确实是个好时机,不过老夫人未必会同意。 这么大的事,哪里是随便就能决定下来的,再说,这只是牛氏的错,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找着苏宗庆的错处。 看她默不作声,苏豫对两个丫环道,“好好护着少夫人回去。” “侯爷。”她手紧了紧,只觉他的手掌炙热的好似烙铁,心里又岂能不感动,苏豫是因为担心她受到伤害才会如此暴怒,可见他对她的珍视,她稍一停顿才说道,“我等你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切莫着急。” 她很沉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苏豫目光落在她脸上,想起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心知自己是小瞧了她,也发现自己刚才确实太过冲动。 可他并不后悔,要是再给一次机会,他还是会痛揍牛氏一顿的。 谁想伤害唐枚,那都不可饶恕! 他面色柔和下来,“知道了,你先回去。” 那边牛氏已经被拖着去德行堂了,其余人等也一同前往。 杨氏来得晚,正好遇到唐枚。 “三婶。”唐枚叫住她,“三婶是去二婶那里吗?” “是啊,听说……我想去瞧瞧,可不能出什么事。”杨氏说着觉得不对头,看她一眼问,“你是才从那里过来的不成?” “是,老夫人带二婶去德行堂了。” “啊!”杨氏大惊,“这么严重?” 唐枚嗯了一声,问起苏若瑾,“二妹怎么样了?” 杨氏叹气,很是苦恼,“没有好呢,还是不太舒服,哎,也不知道是谁做的缺德事,竟然要害若瑾!” “早晚会查出来的,到时候二妹就会好了,三婶也不用太担心。”唐枚安慰几句。 “但愿如此了,不过我看她伤得有点儿严重,你知道的,这种事情伤的可不止是身体,精神头都会差一点。”杨氏强调道,“之前她一直迷迷糊糊的,饭也没有吃多少,哎,人都瘦了,只怕要调养个一年半载呢。” 这样的话,也就不能嫁去戚家了罢?唐枚道,“二妹真是可怜,怎么会有人害她呢?我也是想不明白。” 杨氏连连摇头,“罢了,不说了,我先去德行堂看看,你小心着走。” 看她急匆匆的离去,刘妈妈好笑道,“只怕是去落井下石的,她去了别苑一回,哪里甘心呢,这下二夫人的事情一闹大,正好叫她表现表现。” 唐枚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这牛氏害的人是她,听说那肮脏的相信里也是写了她的名字的,而那个人偶又是写了秀水的名字,那么,怎么会害到苏若瑾的?真是奇了怪了,她跟秀水两个人都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完全说不通啊! 反正她本也不妹妹什么巫蛊之术,这相信真的灵验,那世界就要大乱了。 想害谁就能害谁,这会做法的人还不得去当皇帝啊? 只不过,像她这样的唯物主义者并不多见,信奉鬼神之道的人大有人在,除此之外,也就剩下半信半疑的。 哪怕是像苏豫这般的人,对此事还不是有过激的反应?别说府里其他人了。 但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为什么苏若瑾会被诅咒成功。 难道说,牛氏还隐藏了什么相信在别的地方吗? 第246章 惩治 几人回了院子,唐枚左思右想,实在没能明白。 刘妈妈当她是在关心刑堂的事情,便说道,“我这就派人去瞧瞧。” 对于牛氏最后会得到什么惩罚,唐枚其实心里有数,至多老夫人会亲自执杖打那么几下,再关个禁闭,严重不到哪里去的,除非是又得了什么新的证据,证明竹林后面那相信确实是牛氏叫道士做的法。不然也只有对秀水那个巫蛊的罪名是落实的,别的只要牛氏死不松口,老夫人也没辙。 至于苏豫,老夫人也不可能容许他再多牛氏采用逼供的手法。 “不是这事儿。”她叫住刘妈妈,“我是在想二妹的事情,她好好的怎么会中招?难道二婶还专门针对了她的?” 问题是,苏若瑾平日里对谁都很友好,包括牛氏,而且,她现在也嫁不成武王,杨氏之前还被送去了别苑,对于二房来说,三房完全构成不了威胁,他们甚至还占了原本属于三房的一处院子呢!所以,照理来说,牛氏应该没有理由去对付苏若瑾。 刘妈妈想着也皱起了眉。 绿翠说道,“会不会二夫人想四小姐嫁去戚家呢?” 借此搅乱亲事? 应该也不会。 那戚家是老王妃的意思,苏若琪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苏若瑾嫁不了,也绝不会轮到苏若琪的头上。 “我看有些蹊跷呢。”唐枚一扬眉毛,问刘妈妈,“那个说亲眼看到雪儿刨出相信的小丫环是哪儿的?” “是做粗活的,咱们这外头一直到二房那里,全都是由那两个婆子,两个丫环负责打扫,那小丫环叫药儿,倒是没什么问题。”刘妈妈仔细说道,“就是那雪儿碰巧来刨土,有点儿奇怪,正好就在二小姐得病后的几天,你说要是之前就刨了,可不就没这事儿了?” 唐枚点点头,“那雪儿二弟妹很喜欢的,也不知怎么就跑了来,要说没人引它,我也不信。” 上回跑来荷花池,也是同二房那里离得近,再说,那小茹就跟在后头的,这次怎么就单单雪儿一个呢? 怎么想这里头都有些让人疑惑的问题。 又比如,那引雪儿刨土的又必定是知道这里埋着相信的,那么,就是专门来揭发牛氏的恶行了? 可假若是做好事,也应该一早就捅出来了,万一真的会害到她们母子俩,那可就晚了,结果却又非要选现在这样一个时机。由此推断,那背后的人也不是什么好的,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怕就是如此。 刘妈妈转了转眼睛,“肯定不是二房的了,那只有……” 三房吗? 杨氏才回来,未必有时间操纵这一切,唐枚脸色凝重,想了想道,“我找机会去问问二弟妹。” 要是从雪儿那里着手,可能会发现一些端倪,到时候再去同老夫人提一下。 刘妈妈也点了下头,随后就叫厨房弄些吃的来。 德行堂那里,果然如同唐枚所料,老夫人即便是亲自杖打了牛氏,也没能问出个子丑演卯。 对付王秀水,牛氏是承认的,但也只说她是听说有这种法子可以诅咒人,所以自个儿做了这个人偶,没有什么女道士教她,然后说到竹林后面的相信,牛氏矢口否认,死都不肯承认是她做的,而门房那里也没有查出来。 这种事毕竟极其阴毒,谁沾惹到都没有好果子吃。 要是门房有人隐瞒,也就是给牛氏打掩护,到时候老夫人怪责下来,赶出府都是轻的,所以一干人等都只说没有发现,若是真的收了牛氏钱财的人,那更是不敢说了。 所以折腾了好一会儿,事情都毫无进展。 苏豫怒气冲冲的回来,把门摔得乒乓响。 一看就知道他又是想用暴力的手段,却被老夫人阻止了。 唐枚挺着个大肚子看着他,“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孩子都得惊着了。” 发现惊吓到自己的妻子,他露出歉意的表情。 这会儿总平静下来了,唐枚上去拉他的手,“先把饭吃了。” 老夫人那里肯定也备下饭菜了,但苏豫肯定不会去吃,他现在生气着呢。 苏豫其实哪有胃口,二房居然没有被赶出府,他着实不甘心,可老夫人向来执掌府中一切,他个人的事情由着他来,其他房的事宜,老夫人却是从不退步的。而这次的事,问题还在于没有别的证据,要是他去审,门房上的人能逃得脱? 但老夫人却不肯放手。 生怕他闹得府里天翻地覆的。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要是祖母不同意分家,我带你出去单过。”他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唐枚讶然。 看她睁大了眼睛,苏豫凝视着她问,“你不肯?” 如果只是同苏豫一起过,她没什么不肯的,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她知道苏豫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同他单独过,她会得到更多的自由。 只是,这太不现实! 侯府本来就是因武阳侯苏豫而存在,岂有正主搬出去的道理? 可是她却微笑着道,“岂会不肯,只要侯爷喜欢就好。” 那一双眸子跳跃着光,神采奕奕,苏豫忽然想到,她不是一个多淡薄的人,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的陪嫁,只怕唐家一大半的家业都到了她手里。所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手段的人,他不由坐直了身子,握住她的手,更认真了些,“假如我是说真的,你肯不肯?” 这次不是因泄愤所说,而是在试探了吗? 唐枚笑了笑,“我妹妹侯爷会为咱们的孩子打算的,所以我会与侯爷共同进退。” 回答的十分完美,挑不到任何瑕疵。 苏豫忍不住抬手抚摸她的发顶,微叹一声道,“你就不能少动动脑子么?” 她扑的笑起来,“那你怎的不找个别的,像我这样的女人,总是样样都喜欢算计下的。” 他笑了,把唐枚搂过来,“其实你这样的也不错,至少我在幽州的时候没有太过担心,只是想着早点见到你。” “可惜三妹的事,我还是办砸了。” “贺家不用提了,办砸了才好,不然若琳嫁过去才叫后悔莫及。”他下颌抵在她头顶,沉默了半响方才说道,“咱们府从来都不太平,我在小的时候就差点丢了命,也查不出是谁做的。我曾经想过等若琳嫁人之后便离开京城,去哪里都好,谁知道后来却娶了你。” 原来他还有过这样的打算,该不是想常年驻守边疆罢? 唐枚只觉得心软软的,用力的抱紧了他,柔声道,“现在侯爷可是舍不得走了?” 他低下头看她,见红唇娇艳欲滴,不由重重吻了上去。 外间的人见状,来送饭的也不敢送了,绿翠也忙避了出去。 杨氏这会儿刚服侍老夫人用完饭。 老夫人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点,杨氏再三劝慰,冯氏也跟着劝了几句,才又多喝了小半碗粥。 “娘还是早点休息罢。”冯氏道,“动了怒气,又伤肝的,明儿还是叫大夫来看一看。” “是啊,大嫂说得对。”杨氏也道,“可不能马虎。” 老夫人摆摆手,“我这身子骨我自个儿知道,你们别操心了,倒是若瑾……”她看一眼杨氏,“怎么还没有好呢?既然是巫蛊之术,相信都找着了,那术也就破了,我看你明儿给她找大夫看看才是正理儿!” 杨氏欲言又止。 见她这样,老夫人皱了皱眉,“难不成还有其他地方藏了什么?” 冯氏眼角瞄了一下杨氏,小声道,“娘,虽然二弟妹这次做错了,不过我觉着她还不至于要害若瑾,若瑾平日里对她也是极礼貌的,同修儿又不错……” 杨氏一抖帕子,“连枚儿是不是二嫂做的都不知道呢,还能知道其他的?哎,可怜若瑾病成这样,也不知招谁惹谁了,被诅咒得那么厉害,只怕连大夫都看不好的,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怕也要一个懂这些的才看的好呢。” 这话倒也不错,老夫人想了想,“也罢,你去请玄妙观的女道士来问问,听说那道观是专研这些的。” 冯氏眼睛一转,“那也给枚儿看看,一样都是巫蛊之法,怎的枚儿却是毫发无伤?分明那相信上面是写了她的名字的,倒是令人不解。” 老夫人也觉得有理,同意了。 二人走后,老夫人同江妈妈道,“素琴这次是晕了头了,我饶过她这一回,只怕豫儿下不了这口气,就是枚儿那里都不好交代的,她幸好是没有出事,要是出了事,这府里别想安生!” “那老夫人怎会轻饶了二夫人?”江妈妈问,就只打了几下,实在是轻了。 “不然怎么办,我还能叫宗庆把她给休了?她可是有一双儿女的。”老夫人捏了捏眉心,“再说,还没查清楚呢,那些人嘴巴倒严起来了,你继续查,真有证据了,也不可能就这么算的。她今朝敢这样害人,下回只怕连对我都能下手呢!” 江妈妈倒抽了一口凉气,忙点了点头应了。 第247章 顶撞 唐枚照着昨日的打算,第二日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接着就去了邱蓉那里。 谁料到刚走到外面就听到里头隐隐有哭声传来。 外面的小丫环见到她来,忙开了门。 刘妈妈问道,“谁在哭呢?” 小丫环头一缩,不敢贸然回答。 唐枚也不追问,只说道,“要是不方便,咱们也不进去了,妈妈,先就回去罢。” 几人正要走,却见小茹一脸泪痕的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相信,也不知是什么,用素白的绢布包裹着。 见到唐枚,小茹一愣,欠身问了好。 唐枚多瞧了两眼她手里的相信。 小茹立在那里不动,眼见她们要走了,忽地出声道,“大少夫人,雪儿死了!” 唐枚脚步猛地顿住。 小茹眼泪又流下来,抱着雪儿的尸体的手紧了紧,“咱们少夫人很伤心,哭了好久,叫奴婢把雪儿好好埋了。奴婢想着雪儿那么小,都没见过府里好多地方呢,就想着带它走一圈,一会儿再埋到荷花池那里去。” 雪儿有毛茸茸的小身体,天真无辜的眼神,任谁见了都喜欢,唐枚心里不由一酸,她也摸过雪儿好几次,抱着玩过呢,谁知道就死了。 她好一会儿才说话,“是生病了还是怎么?” 小茹的眼睛一下子像要喷出火来,嘴唇半开半合,但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唐枚看着她,心想肯定不是一般的情况了,不然小茹的性子也不会吞吞吐吐。 “奴婢,奴婢……”小茹犹犹豫豫,想起邱蓉的叮嘱,终于还是没有说。 唐枚就朝院子里走了去,“我去看看二弟妹。” 小茹也没有阻拦,现在少夫人的心情很不好,有大少夫人陪着说说话,总是有帮助的,她便抱着雪儿走了。 邱蓉的手指抚在琴弦上,一串忧伤的曲调慢慢滑了出来。 珊瑚刚要提醒,唐枚冲她摆摆手,她也就住了口。 那曲子弹完,已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邱蓉抬起头,只见唐枚正立在不远处,登时就愣住了,责怪的看了一眼珊瑚,“你怎么不说呢?还叫大嫂等着。” “别怪她,我看你弹琴呢,不想打搅,这曲子弹得真好。”唐枚走过来,柔声道,“雪儿有你这样疼爱过,也满足了,你不要太伤心。” 邱蓉眼睛一红,“是我没有照顾好它。” “哪里什么事情都能照顾周全的,别说是雪儿,就是对人也一样。”唐枚安慰她。 但显然没什么效果,邱蓉还是不能展颜。 两人坐了会儿,苏修回来了。 牛氏被杖打,因她手下有几家铺子的事情要处理,就叫苏修代替去了一趟。 “大嫂。”没想到唐枚会在,苏修很是羞愧,脸红了一片。 真是个实诚的人,明明是牛氏做的错事,他却那么惭愧,唐枚笑道,“我是来听二弟妹弹琴的。” 苏修便点了点头,也有心讨唐枚的好,说道,“大嫂不是喜欢雪儿么,雪儿听到琴声还会跟着叫呢,可有意思了。”一边就叫珊瑚把雪儿抱来。 是为了让她高兴,可却选错了时机,他还不知道雪儿已经死了,唐枚忙道,“我坐坐就走。” 听到她这么说,苏修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就有些无所适从,可再一看院子那些丫环婆子的眼神,又觉得哪里不对。 小茹这会儿恰好埋了雪儿后回来。 看到苏修,想起那日他抱了雪儿来,邱蓉脸上欢喜的表情,立时又忍不住哭了。 苏修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雪儿呢?” 雪儿一向是小茹照顾喂食的,刚才珊瑚没反应,他又来问小茹。 小茹哭得更凶,可就是不回答。 苏修就急了,看向邱蓉,“娘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邱蓉垂下眼帘,一句话都不说,可一只手却用力得按在瑶琴上。 唐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 邱蓉到底善解人意,强忍着心里的抑郁,微微笑道,“大嫂,我新学了一个曲子,明儿再弹给你听,还得再练练呢。” “那好啊,我明儿再来。”唐枚顺势就告辞了。 等她一走,小茹就叫道,“少爷,雪儿死了!” “什么?”苏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怎么死的,我走之前还好好的,是不是你没有看管好?啊?” 小茹哭道,“是给夫人摔死的!少夫人去看望夫人,雪儿熟门熟路的自个儿就跟着来了,结果夫人看到雪儿就发了疯,叫人把雪儿抓过去,然后,然后……”她不忍心回忆当时的情景,“用力摔在地上,雪儿就吐血了,少夫人抱回来没多久就,就死了。” 苏修如遭雷击,半响身子都不能动弹。 是母亲做的事情,雪儿何其无辜? 它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狗,母亲为什么要拿它来出气呢? 她明明知道那是他送给邱蓉的礼物,也是邱蓉很喜欢的,可她竟然能下得了手! 他一下子跳起来往门口冲了出去。 邱蓉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小茹呜咽道,“少夫人,您别怪奴婢多嘴,这事儿别的人可以不知道,可少爷却不能瞒着,夫人当着您的面把雪儿……奴婢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还有没有道理了,雪儿它懂什么,又不是它想要刨出来的。” 珊瑚皱眉道,“你就是爱自作主张,少夫人不会自己说吗?” “奴婢怕少夫人不肯说。”小茹跪下来道,“奴婢任凭少夫人处罚,绝对不喊冤,可这话奴婢哪怕再来一次,也得告诉少爷。” 邱蓉闭了闭眼睛,“罢了,说都说了,什么都晚了,你起来罢。”说着她就进了屋子。 珊瑚拉了小茹起来。 小茹愤然道,“雪儿虽然死的惨,可是少爷总算能看清楚夫人的真面目!” 珊瑚倒是不反驳,点了点头。 苏修一路奔跑,很快就到了牛氏住的地方,也不敲门,直接就冲了进去。 牛氏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药碗差点掉了,斥责道,“你横冲直撞的干什么呢?” 她这是被打了在床上休养呢。 苏修两只眼睛通红,质问道,“雪儿是不是娘打死的?” 竟然是为一只狗来的,牛氏大怒,“这当儿你来问我那条破狗?你还是不是我儿子?啊?这狗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就是我打死的又怎么样!你倒是好了,关心那条狗,怎么不知道关心我这个娘?有人诬陷我,就没见你替我说话的,这下好了,为一只狗跑来大喊大叫,你这是要反了是不是?” 这些话简直就像一把刀狠狠插进苏修的心口,他哽咽道,“雪儿是我送给蓉儿的,娘不是不知道,她那么喜欢雪儿,娘怎么能当着她的面把雪儿摔死呢?” “好啊,你还敢怪起我来了?”牛氏把药碗猛的往苏修的身上扔去,拍着床沿骂道,“那条死狗没事刨了相信出来,叫别人好冤枉我,你若是我的好儿子就该亲手把它给杀了,现在竟然还怪我摔了它?怎么,我就是摔了又如何!这条死狗就该弄死了才对!” 苏修面色一下子惨白,胸口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挤出话来,“是娘做下的龌龊事,与雪儿何干?就是它不刨出来,总有一日也会叫别人晓得的!” 牛氏气得一个倒仰,抓起床上的枕头又砸过去,“你这死小子说什么,听谁讲是我做的?你给我滚,你不是我的儿子!” 苏修一步步往后退去,声音冷得跟冰似的,“这些年,您也没有把我好好的当儿子,我这么听你的话,什么都顺着你,以为总有一**会好好待我,听听我的想法。可是到头来,我等来什么?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娘子,你却又不为我着想。蓉儿哪里又对你不好?她什么地方没有做对?你为了出气,不惜让她难过,让我也没了脸做她的相公!还说什么我不替你说话,是的,我原本还想去求祖母饶过您,可是现在,我不会去了。娘,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说完,再也不看牛氏一眼,转身就走。 不管屋里屋外,所有的下人全都傻了眼。 牛氏怪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苏修的脚步慢了下来,刚才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是他这十几年来唯一的一次。 虽然很艰难,虽然像是否定了以往,可是他胸口却像被炙热的火焰燃烧着一样,说不出的激动。 以后,他将只会走自己要走的路,不管母亲,还有父亲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听从的了,他有个好娘子,只要他们二人事事有商有量,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他握一握拳头,快步往回走了去。 二房那里一团乱。 唐枚那里很快也得了消息。 听说是牛氏把雪儿摔死的,她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小茹会没有直接说出来。 “二少爷这回可威风了,把二夫人直接给气晕了!”刘妈妈大为惊讶,“都在说,那是前所未见的。” 苏修可是个典型的面团,没料到他竟然会有胆子去顶撞牛氏,唐枚嘴角翘了起来,这应该算是好事罢? 第248章 奶娘 再次见到那对小夫妻的时候,唐枚明显察觉到邱蓉的转变。 她看着苏修的目光更加柔和了,不似以往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和顺,而是多了一些别的情愫在里面。 当一个男人肯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以往的做人原则,哪怕是做了忤逆的事情,也还是会让人心动,更何况,他们二人原本也有感情上的基础,所以邱蓉有这样的变化,并不奇怪。 苏修此时正在同老夫人说他不想再跟徐总管继续学习。 那本是二房的计策,想让苏修从徐总管身上学到足够的经验之后,就可以接管侯府的一些家业。 老夫人虽然听说苏修把牛氏气晕的事,可还是很诧异,问道,“听徐总管说你学的也不错,怎么突然就不想学了?可是有别的打算?”这个孙子她一向也不抱有太大的期望,就算知道二房的心思,可苏修好在人老实,老夫人也愿意分一些给他来管。 到底是嫡亲的孙子,难道还能真的看他一事无成? 苏修看了一眼邱蓉,有些不太自信的道,“孙儿想这两年时间好好看看书,再去考一次乡试。” 他在十岁的时候中了秀才,只不过随后两次乡试都名落孙山,也就没了勇气再去尝试,又有侯府的庇荫,更是倦怠了,现在重新振作,实在是因为被牛氏刺伤了心。他一下子变得成熟了,觉得依靠父母总归是不长久的,更不用说,这份依赖还要牺牲掉很多相信。 屋里几个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唐枚首先说话,“二弟很有志气啊,你年纪还轻,是该再试一试的。” 得了他的鼓励,苏修脸红了红,又看看邱蓉,对老夫人道,“娘子也是这么说的,祖母,你看……若真的不行,我再做别的打算。” 他眼角眉梢已经褪去了怯弱,眼睛亮闪闪的,直视着自己,老夫人慢慢笑了。 虽然苏豫一直都不听她的话,可是他独立勇敢,有自己的主张,也有能力,这都是老夫人看重的地方,所以即便这个大孙子再如何不孝顺,她从心底是极喜欢的,一如当初最疼爱的大儿子苏宗延。而苏修却因为性子软弱,样样都听父母的,不得她的青睐。 然而,今儿苏修却长进了。 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自己想要做什么。 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好,那就试试吧,徐总管那里就暂时别去学了,你要静下心来用功。” “多谢祖母。”苏修大喜。 “你父亲,母亲那里可说了?”老夫人接下来又问了一句。 苏修就有些讪讪然,“还没有。” 老夫人当即就沉了下脸色,“怎么也不同他们说一下?” 自从牛氏被气昏之后,他每次去请安,都是点到就走,反正牛氏现在看到他就要痛骂,至于苏宗庆,向来都是不咸不淡的,对这个儿子也没放多少心思,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苏修一点儿也不想同那二人说。 他心里想着,只要老夫人同意,父母自然也没有办法。 看他低着头不说话,老夫人训斥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别怪我责罚你!”她也不想苏修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有主见是好事,可还是得有个分寸,至少礼仪上是要做到周全的。 她目光还扫了邱蓉一眼。 邱蓉忙道,“是孙媳妇的错,疏忽了。” 老夫人瞧瞧她,苏修这次同牛氏冲撞少不得是因为邱蓉,她要是心思朴实的也就罢了,可万一有点儿花花肠子,那二房铁定更不安生。 不过就暂时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算是个贤妻。 这次的事情就是耍了个心眼,也是情有可原。 那雪儿是乖巧的,就是老夫人都喜欢,而且这事本来就是牛氏的错,又是老夫人叫人去查的,牛氏却把雪儿弄死了,老夫人心里其实也厌恨的不得了,所以听说牛氏被气晕了,她一点也没有怜悯的想法。 老夫人又对邱蓉道,“枚儿现今也不方便再管事情,那两处你多操点心。” 还有一个多月她就要临盆了,指不定还会提早,所以唐枚也没有异议,确实该好好准备待产。 几人坐了会儿就要告辞,老夫人把唐枚留了下来。 “现在是该要找好奶娘的了,我叫江妈妈留意了下,有几个人选。”她顿一顿,“还是唐夫人那边……” 这是礼貌上的询问,唐枚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侯府的人,张氏岂会来插一手,唐枚笑道,“一切都听祖母的,母亲那里最多给我准备些小衣服什么……不过,一定要找奶娘么?我看我这也不像没有奶的,是不是自己喂好一点?” 她并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小都是奶娘喂奶的,还以为只是个别,谁料到到她身上也是,这老夫人都急着要定奶娘了。 难道自己的奶不好吗,非得用别人的? 老夫人笑着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懂,刚生了孩子的女人,奶不好,会影响到孩子的身体的,一定得过段时间的才好。” 这是什么理论?唐枚眼睛眨了眨,完全的听不懂,“是大夫说的?” “那是当然,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老夫人笑道,“你就别担心这事了,奶娘肯定给你挑几个好的,到时候你自个儿看一看,找个中意的就行。到底要把孩子奶大了的,总是待在身边的,一定要好好选。” 唐枚怕再继续谈论奶的问题,只怕老夫人会生气,只得作罢。 出来后,她就问刘妈妈。 “真的不能自己奶么,别家一个都没有?” 刘妈妈笑道,“还当少夫人是样样懂的,这奶娘岂能不找呢,穷苦人家是没有那个条件,像咱们这种府邸,没有一个不找奶娘的,就是皇上小时候也得喝奶娘的奶!” 唐枚愕然,看了看刘妈妈。 刘妈妈一辈子没成亲,她不可能是自己的奶娘的,那谁是她的奶娘呢? “那我的奶娘是谁?”她好奇的问道。 刘妈妈叹了一口气,“是一个叫晓芸的娘子,后来得了病死了,不然保管陪在你身边的就是她,当初太太可喜欢她呢。” 唐枚默然。 “所以得找个身体好的,你是那会儿年纪小,要是大一些,奶娘去世了,可得伤心。”刘妈妈认真道,“到时候一定要看看仔细,性子也要好的,有些奶娘平日里看着温顺,其实坏得很,仗着是小主子的奶娘作威作福的也不少!” 原来还会这样,唐枚连连点头,“妈妈也帮着看。” 二房院子里牛氏又在摔相信。 她最近被苏修气得够呛,原本以为牢牢掌控住的儿子,突然就发疯了,再也不听她的话,她如何能忍受得了? 现在居然还不同她说一句,直接就去找老夫人,说不跟着徐总管学习了,要去考乡试。 要是在平时,她不知多高兴呢,儿子有出息了,说不定就能争个功名回来,将来再入会试,得个有实权的官职,可她现在只觉得闹心。 苏宗庆看着一地的碎片,头就疼了。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这事儿都临到头上了,你做没做自己心里清楚,还怕娘不重罚是吧,整天吵吵嚷嚷的,让娘知道,还不得添一个不是?怎么就那么没脑子呢!” 听到丈夫训斥,牛氏抱怨道,“你没见儿子都不管我是他娘了么?自作主张就说要去乡试,我辛辛苦苦养大他,如今还不如一条狗呢!你就是当父亲的,他也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啊,只听娘的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女儿这样,儿子又这样……” 苏宗庆捏着眉心,没好气道,“还不是你惹的,要不是你弄死那条狗,儿子会恨你?” “好啊,你也怪起我来了!”牛氏顿时大哭起来,“我知道你肯定也跟儿子一样,恨着我呢,是啊,我害了你心爱的小妾了!那*子怀了你的孽种,你舍不得了!” 苏宗庆本来也因为这事确实对牛氏不满。 可他还顾忌着在老夫人心里二房的形象,一直隐而不发,结果牛氏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也知道你做错了事?心胸狭窄容得不人,要不是我这样的,早就把你休了,你还在这里闹!”苏宗庆骂道,“现在连个娘都当不好了,看看两个孩子都给你教成了什么样?你还有脸来说我?要不是我拦着,给你说好话,娘几十杖子下来,你今儿连话都说不动呢!” 牛氏被他说得直翻白眼。 夫妻俩在里面吵,外头苏豫一脚踢开了院门。 一干下人全都吓了一跳。 “侯爷……” 苏豫直接一挥手,“把人带老夫人那里去!” 他身后立刻冲出来几个侍卫。 这内院一般是不容许侍卫进来的,那些丫环都不由得惊慌的发出尖叫声,一会儿就躲得不见人影了。 牛氏惊恐的看着进来的侍卫,“你们要干什么?” 苏宗庆也冲苏豫喝道,“你别太不像话!” “证据已经有了,还请二婶去说说清楚。”苏豫冷冷道。 牛氏一下子瘫软下来。 第249章 休妻 老夫人那里也跪了一个人。 牛氏被押到的时候,瞧了那人一眼,顿时眼睛一翻又要晕过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黄道姑。 玄妙观擅长做法的黄真人是也! 老夫人刚才已经听黄道姑招认了,见到牛氏,就厉声喝道,“你做的好事!” 虽然她心里也认定是牛氏,可真的等证据呈现在眼前,到底还是气愤不已。都是一家人,却要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去害人,甚至不顾唐枚还是双身子,这已经不能用什么小心眼之类的词来形容,那是切切实实的谋害人命! 牛氏扑的一声跪倒在地,抖抖颤颤的道,“娘,你可不能听她胡说啊,她,她肯定是豫儿一早安排好的人,就是想冤枉死我呢!娘,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就只做了一个人偶,也就是对付下秀水,别的我什么也没干。” 事到临头,她还在否认。 苏豫看着这一幕,心里涌上了一股更加浓重的厌恶感! 老夫人心慈手软,不肯直接动刑,他只好暗自查访,从竹林的相信下手。后来得知这乃是折福的一种巫蛊,据说可以把减掉的福分转送到别的人身上去,而这种巫蛊擅用的人不多,玄妙观虽说是克制除邪的,可难保有些人心术不正,靠这些赚点银钱也不一定。 他把手下的人全都派了出去,随后终于发现了黄道姑。 才知道黄道姑原来去过唐府,那唐家邵姨娘曾经就是住过玄妙观的,后来黄道姑还曾来见过唐枚,种种巧事总有因由。 黄道姑手里得了牛氏的银钱,大肆挥霍,致使苏豫宁可错杀也不可漏过,就把黄道姑抓了来拷问。 那黄道姑是怕死的,当即就全部招了,然后推到牛氏的身上,说是牛氏找到她,要对付唐枚跟秀水,她收钱办事于是就做了。 听到苏豫嘴里说出来的话,牛氏吓得一头冷汗。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豫会抓到黄道姑。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那黄道姑来府里的时候她还特意叫黄道姑打扮的像个普通的婆子,谁也没有发现,只是阴差阳错,那日唐枚正好带了几个丫环出来,她们也听到了动静,可并没有见人来,后来也是悄无声息,哪里会料到雪儿会把相信给刨了出来。 “你还不承认?”老夫人一拍桌子。 牛氏的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再欺骗了,她只得道,“是黄道姑怂恿我的,我原本只是去求个签,谁知道她来说若琪的事情,说是有人占用了若琪的福气……娘,我也是不得已,我全是为了若琪啊!” “害人还叫不得已?”老夫人怒道,“到现在你还不知道错?” “我错了,错了,娘,你原谅我罢!”牛氏磕头道,“看在枚儿没有受害的份上,娘就原谅我一次,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饶你?”苏豫冷笑道,“除非你滚出府去!” 牛氏霍得抬起头来。 苏豫又重新说了一遍,“府里已经没有你们二房的容身之处!” 这下苏宗庆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这府是你的吗?娘还没说话,要你指指点点?就是大哥在,也没有叫我们走的道理!” 苏豫冷冷道,“走不走可由不得你,来人,把二房的相信都扔到外面去!” “你敢!”苏宗庆大喝一声。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唐枚等人闻讯赶来的时候,那两个人都恨不得扭成一团了。 还是老夫人叫停了他们,把二人一通骂。 “大的没长辈的样子,小的没晚辈的样子,叫人看见成什么了?”老夫人一指牛氏,“这里还没有解决好,就扯别的来,宗庆,这是你母亲子,你倒是说说,该如何处置?” 苏宗庆眼睛一转,他本来是要替牛氏讲话的,到底是她娘子,可刚才被苏豫那么一说,他改了主意。 “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只能休了!” 牛氏啊的一声,不妹妹的瞪着苏宗庆,“你说,你说什么,休了我?” 苏宗庆哼了一声,背着手道,“我也想念着咱们夫妻多年的情分,可是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你已经失去了为人母亲基本的品格!咱们这样的人家,岂能容你还继续当府里的夫人?你不如回娘家好好反省罢!” 唐枚在旁边简直要拍手了。 这苏宗庆真不是一二般的狡猾。 眼见苏豫要赶他们二房出府,而老夫人显然也没有特别反对的意思,连训斥都是叔侄俩一起的,他当下就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就此把牛氏牺牲掉! 毕竟这件事是牛氏一人的错,他为了家人的安全把妻子休了,在外人看来,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就是无情了点,可牛氏这样的阴毒,他就是无情休了她,旁人又能说什么? 牛氏脸色惨白,绝望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牛氏又看向苏修夫妇俩。 苏修却别过了脸。 他早已说过,再不会为牛氏求情,更何况,如今既然已经找到证据,他哪里有脸在苏豫与唐枚面前给牛氏求情? 倒是邱蓉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人生在世谁能无过,还请父亲能给母亲一个机会。” 老夫人不由看向了邱蓉。 这个孙媳妇上回还是听进去了,她果然是有慧根的。 这时唐枚与冯氏交换了一下眼色。 冯氏上前说道,“二弟,好歹二弟妹与你也有二十几年的夫妻情意,怎么能随便就休了?有道是百年修得共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是少见的缘分,现在枚儿也没有事,大夫看过一切安好,要我说,只要二弟妹知道错了,也就罢了。咱们一家人,何必要那么决绝?” 苏豫听得皱起了眉,刚要开口,唐枚适时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侧头瞧了瞧她。 唐枚却没有反应,面目平静,好似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又是在计划什么吗? 苏豫只得咽下到口的话。 唐枚嘴角微微翘了翘,这个相公还是肯听她的。 牛氏听到冯氏那么为她说话,心里自然震惊得很,都不敢妹妹自己的耳朵。 苏宗庆也狐疑的看向冯氏。 冯氏却慢慢又道,“只是若瑾现在还病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弟妹还是应该说清楚。” 苏若瑾听说一直都不太舒服,杨氏说要给她请个懂法术的真人来,倒是还没有请来,老夫人当然也有疑惑,便看向牛氏道,“你可听见了?只是承认了枚儿跟秀水的事,二丫头的呢?她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就病了,大夫也看不好,你到底还藏了什么相信?” 原来冯氏还是没安好心,牛氏只觉得百口莫辩,无奈道,“就这两件,娘,我真的没有瞒着了,我没有要害若瑾的,不信娘去问黄真人!” 黄道姑之前被打了一顿,鼻青眼肿的,听到她的名字,忙道,“是,是,是,就那两桩,绝对没有害二小姐!” “难道二丫头是自己中了邪不成?”老夫人哪里会信,怒道,“你到现在还不肯老实交代?好,好的很,你死不悔改,咱们府也不能留你了,来人,去拿纸笔来,宗庆你来写!”又看着牛氏,“今日就是休了你,你们牛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哪怕亲家夫人亲自来,她也只能把你领回去!” 她一把年纪了还被夫家休,京城里都少见的,岂会有脸回去?牛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扑上来,抱住老夫人的腿道,“娘,我真的没有骗你啊,要是我骗你,叫我五雷轰顶!若瑾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那两桩都承认了,我又不是傻子,干什么还要隐瞒呢?娘,您妹妹我啊!” 已经完全没有形象了,牛氏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老夫人不免有些犹豫。 确实是如此,前两桩事都认了,何必还要瞒着别的,比起害唐枚,显然苏若瑾的要轻一些,这不符合常理。 而且还有一事也奇怪的紧,唐枚同秀水一点儿事没有,苏若瑾却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 到底怎么回事? “你真的没有害二丫头?”老夫人严肃的问。 牛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我跟她又没有仇,黄真人说了,是枚儿夺了若琪的福分,可不是若瑾。” 那黄道姑上回来揭发唐惠,结果没有讨到好,竟然勾搭上牛氏来害自己了,唐枚眯了眯眼睛,不过这次她可算倒大霉,落到苏豫手里,不死也得脱成皮! 苏宗成看事情诡异,当下脑筋急转。 现在他们二房遭到了重大的危机,若是能把注意力转移到苏若瑾的身上,那是最好不过了,当下就说道,“是不是二丫头不想嫁到戚家去,故意装病的?我看她就是不想去呢,说起来,那狗儿刨了相信出来,莫不是她做的吧?我听说总是到修儿那里去,谁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那狗儿可是同她那几个丫环好得很,随便一招手就跑去了。” 这话可是诛心,老夫人脸色也变了。 假若真是这样,这二丫头的心机真是深沉的可怕! 那得花费多少心力才能设计出这一切? 第250章 救命恩人 但是,一码归一码,不管苏若瑾那里是怎么回事,牛氏的罪状却逃不了。 老夫人对她极其失望,再有人说情也是无济于事。 哪怕是跟牛家就此不来往,这样的媳妇儿也是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实在是太令人寒心,又蠢又狠毒!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观她现状,一定是难以更改的,老夫人还是叫人拿纸笔来。 牛氏哭晕倒了在地上。 苏宗庆对原来的妻子并没有什么怜悯,刷刷刷的就写好了一封休书。 杨氏的后背都被汗浸透了,她跟牛氏一样,没有想到苏豫那么快就找到了证据,而且还抓到了人。 本来只要没有证据,牛氏矢口否认,那么,就算没有发现诅咒苏若瑾的相信,但府里众人还是会想到牛氏的身上,只会觉得牛氏肯定隐藏了别的人偶什么的,断不会怀疑到苏若瑾的头上。可现在捅开了,一切就不一样了。 杨氏吓得一句话都没有敢多说。 等到牛氏被老夫人叫人送去牛家之后,她便急匆匆得出了府。 唐枚一回到院子,也是累得很,直接就躺倒在了床上。 苏豫站在床前看着她。 “你是为了引出若瑾的事?” 唐枚笑了笑,“你猜到了还问我。” “那可便宜二叔了。”他坐下来,伸手轻抚她的肚子,“他们这房住在这里,我可不放心。” “比起二房,侯爷不觉得有的人更加可怕么?” 苏豫目光一闪,“那就一个个的来。” 哪里有那么容易的,唐枚好笑,这个人真是太暴力了,就算把苏宗庆的相信扔出去泄愤,又能如何?他到底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没有分家被人赶出去,还能有脸吗?老夫人肯定不允许的,这次只能暂时赶走牛氏。 不过还是要给他顺顺毛,唐枚拍拍苏豫的手,夸奖道,“侯爷办事真是迅速,叫我大开眼界呢,怎么就会抓到黄道姑的?” 苏豫也躺倒下来,侧身瞧着她道,“这些我就不说了,省得你又多想,还是好好休息吧。” “怎么这样,没见我最近都没有事情做,闲的都要发霉了?”唐枚笑道,“不说这个,那说些别的给我听,比如,皇上到底打算娶哪家的小姐啊?” 苏豫眉毛一扬,“我哪里知道。”说着一顿,脸色微微沉下来,似想起什么。 “怎么?” “皇上好几日没有早朝了……” “啊?”唐枚奇怪道,“是生病了吗?” “听说是。”他拿起手边的毯子给唐枚盖上,“不过算起来,正是那一日开始的。”他声音放轻,在她耳边道,“皇上调曲大人去了苑马寺,退朝后,顾大人再次入宫见了皇上,据说大发雷霆,还摔了相信。” 顾逢年竟然那么大胆?唐枚吃惊道,“顾大人是疯了吗?” “我觉得并不像真的,只是这消息传得很快。”苏豫面有忧色,沉声道,“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孩童了。” 唐枚心思一动,他的意思是,皇上已经不再单纯,而是有了心机? 可这些年,顾逢年呼风唤雨,权倾朝野,他胆子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一个人有了相当的权力,他的野心也会随之而增大。 “侯爷你……支持顾大人吗?”她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假若有一天,皇上与顾逢年会成为相互抗衡的势力,那么,苏豫会站在哪一边? 苏豫看着头顶上的玫红色蚊帐,半响淡淡道,“我只做我自己,要我打战,我便去,别的,我不想管。” 竟然是完完全全的中庸之道。 这实在是出乎唐枚的预料,她以为苏豫至少会倾向于哪一方,可他却不是。 看着那一双狭长的眼眸,平静的不起一点波澜,她心里一动。 苏豫生在侯府,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也许她就该明白,他早已习惯了不去妹妹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皇上,哪怕是为国为民的顾逢年。 那些人,他都不愿意去献出自己全部的忠诚。 除了整个国家,他可以付出生命去守卫它,这是他愿意抛洒热血的地方。 别的,都不是。 甚至于是整个侯府,要不是她嫁了进来,也许他等苏若琳嫁人之后也就一走了之了。 唐枚心想,这样也好,一方是逐渐成长起来的皇帝,一方是拥有强大根基的顾逢年,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不如就静观其变,隔岸观火。 只是希望这火不要烧到他们苏家来。 她伸手拉了拉毛毯,又想到了唐士宁。 唐士宁虽然现在一帆风顺,可心里对顾逢年肯定还是有芥蒂的,万一猜到皇帝的心思,指不定就得弄出些事情来,看来有空得去试探试探才好。 府里第二日就来了一位女道姑。 听说是杨氏请来专门为破解黄道姑的巫蛊之术的。 此时,几个男主子都不在,老夫人房里只有冯氏,杨氏,唐枚与邱蓉四人,唐枚一开始也没有来,后来是听说那道姑也是玄妙观的,这才过来看好戏。 杨氏小心翼翼的同老夫人道,“去给若瑾看过了,说是损伤了身体里的气,有点颠倒了,因而会经常不舒服。” “哦?”老夫人看向那道姑,“那是巫蛊所致的吗?” “是的,不过这气啊,也不同于大夫所说的气,我们讲的气乃是遵循五行的,人的身体能养好,就是汲取了天地之间,五行之中的灵气,要是浑浊了,像二小姐这样清明的人就会受不得。” 讲的还真玄乎,唐枚问道,“敢问真人,那二妹这气浑浊了,怎么才能再变得纯正呢?” 道姑一扬手里的拂尘,“现在法术已经破了,心藏污垢的人也遣了,只要修养半年至一年自然会好起来。” 唐枚听了点点头,心道这完全是在拖延时间啊,就是不想苏若瑾嫁人罢? 老夫人果然微微拧起了眉,看着杨氏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当真让二丫头再等这么长的时间?” “这……”杨氏吞吞吐吐,“儿媳妇也不想,不过娘您瞧,这真人都那么说了,只怕不听从的话会不好。到时候万一嫁过去了身体不行,可不是要惹人话柄?” 这话也是无懈可击,老夫人垂下眼眸,可就是表现的太急切了点。 三媳妇之前就说要去请懂一些的人来的,可那几日动静不大,谁料到二媳妇一被揪出去,她就着急了,一天都耽搁不得。 老夫人什么事儿没见过,岂会不怀疑的? 冯氏这当儿自然要说话了,“我就是老弄不懂,这二弟妹叫人做的法,写的名字都是枚儿的,怎的她一直没有什么不对头?我想着就有些害怕,莫不是以后会不好的,真人倒是快给枚儿瞧瞧呢。” 那道姑稳如泰山,早有准备,说道,“那黄道姑就是我们玄妙观的人,她做的巫蛊术法我自然清楚得很,原本是要夺了侯爷夫人的福分,严重点的能要人命,现在侯爷夫人平安无事,全都是因为贵府的二小姐。” 这话说的蹊跷,众人都不由得盯着那道姑看。 杨氏忙道,“哪里关若瑾的事,全是枚儿天生富贵命,别人想夺也夺不了的。” 她这一番遮掩更是吊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 怎么唐枚没有受害却是因为苏若瑾呢? 那道姑浅浅一笑,拂尘在手里打了个转儿,“做了功德还那么谦虚,二小姐确实是少见的纯良。我就直说了罢,要不是二小姐灵气太正,那污秽受到威胁,转而去祸害克制它的人,只怕侯爷夫人今儿也不会好好的坐在这里了。” 真是大言不惭! 唐枚挑起了眉,绕一个弯儿原来就是想说苏若瑾救了她的命! 苏若瑾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了? 杨氏显得局促不安,“刘真人,你说过不提此事的,怎的……” 刘道姑仍旧坦然道,“你们都是一家子,哪个代哪个受过,不分彼此,只是讲清楚罢了。不然你们也不知道其中的道理,还以为这术法没有破,终日不安,那如何是好?” 杨氏只得叹息一声,显得极为不情愿这事被其他人晓得。 这谎是圆了,可还得别人信才行,唐枚低头喝了几口茶道,“那我倒是要向二妹道谢呢,她代替我受了那么多的苦,着实对不住!祖母,”她看向老夫人,“二妹原来那么有慧根的,看来这位刘真人比明尘真人还要厉害啊!” 杨氏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变。 明尘真人也是出自道教一派,可是名望明显是在刘真人之上,在整个楚国都是赫赫有名的,刘真人望尘莫及。 她忽然想起来,当初苏若琳为了摆脱不利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就曾去天音寺见过明尘真人,那明尘真人是怎么夸她的? 说苏若瑾有灵性,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京城里的夫人都妹妹了,她的名声得到清洗。 而苏若瑾,明尘真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可从未有此评价,两相比较,哪位真人的话更可信呢? 答案不言而喻。 杨氏的额头上终于冒出了汗。 第251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假若灵气正就能吸引污秽,那么府里首当其冲受害的必定是苏若琳无疑,可是她一直好好的,没有任何症状。 这个时候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杨氏捏紧了拳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牙齿也死死的咬合着,恼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想到这一点! 可那道姑却并不知晓苏若琳的事情,听到唐枚如此说,心里还很高兴。 明尘真人名满天下,她自知自己无法比较,可刚才侯爷夫人却说她比明尘真人还要厉害,能给众人解惑,能看出苏若瑾的不同之处,于是笑眯眯的道,“明尘真人讲课是厉害的,我自愧不如。” 言下之意,别的什么她都比明尘真人强。 杨氏一听,脸色更难看了,连连给那道姑使眼色。 那道姑没有瞧见,又拐弯抹角的把自己隐隐夸了一遍,然后,也顺便诋毁了明尘真人一回,说明尘真人是半路出家的,始终比不得那些自小就在道观长大的人。 屋里众人都沉默的听着。 那道姑之前老神在在,稳如泰山,她们心底就算不信,也到底有几分敬佩,可她这会儿就因为唐枚说的一句疑似夸赞的话,就轻飘飘起来,可见骨头没有几斤重的,又肯定对明尘真人早就羡慕嫉妒的要死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此作为,哪里像是个真有本事的人? 跟明尘真人相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夫人纵使信佛,可对道教也不是完全不懂的,自然听不下去了,朝杨氏淡淡看了一眼,“刘真人辛苦了,你亲自送出去罢,一会儿再来,我有话问你。” 那道姑虽然察觉到老夫人的态度,可她并不了解情况,也就站起来告辞了。 杨氏掌心出了冷汗,湿漉漉的,无比艰难的应了一声。 看着那二人的背影,唐枚轻挑了下嘴角,又若无其事的低头从墨绿色梅花纹的小碟子里取了块红豆糕来吃。 冯氏则笑着问邱蓉,“修儿读书可用功呢?” 邱蓉露出疼惜之色,皱眉道,“昨儿念到子时方才罢的,我劝也不听,说以前荒废的时日太多,现在总要补上来。” 老夫人听到苏修这么认真,微微笑道,“等见到了我来说说他,肯花力气是好事,可也不能把身子弄垮了,慢慢来。” 邱蓉点点头,“就是祖母说的这个理儿,反正还有两年呢,也不急于一时。” “修儿本来就聪明,只是以前没有用到刀口上,如今有你这样的好娘子,什么事儿不成?”冯氏也趁势说两句好话。 最近连接出了好几样事,老夫人心情自然是不好的,可现在想想,也是早就有的隐患,不解决掉,家里就一直不太平,所幸苏修至少进步了,这对小夫妻倒是越看越好,她也就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唐枚又吃了几块点心,笑着听她们说话。 老夫人看着她那大肚子,又不免满是期许,对江妈妈道,“正好都在,叫那几个奶娘过来。” 江妈妈本来以为老夫人要等着训杨氏的,结果却忽然要看奶娘,便怔了一怔。 “你这老糊涂,莫不是还没有叫稳婆看好,那些奶到底好不好?”老夫人笑骂道。 江妈妈忙道,“老夫人交代的,老奴岂会偷懒,都是好的。不过这几日叫她们试吃了一些相信,说要看看会不会影响奶味,有一个已经不要了,还剩三个,这就去叫来。” 唐枚暗自咂舌,这挑奶娘还真挑的严格,什么奶味?难道那稳婆一个个都去试了喝过吗? 她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太专业了罢! 不一会儿,就有婆子领了三个奶娘来。 与此同时,杨氏也送完那道姑回来,正要去见老夫人的时候,金桔把她拦住了,“老夫人说叫三夫人在外面等一下。” 杨氏本来就不安,便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金桔也照实回答,“叫了三个奶娘给大少夫人挑,怕得有一会儿时间呢。” 杨氏心里咯噔一声。 明明之前老夫人叫她送完人回来的,可现在就把她拒之门外,还让唐枚在这时候挑什么奶娘,这是已经在开始惩罚她了吗? 她声音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问,“大夫人,二少夫人还在吗?” “在。”金桔看向杨氏的目光多了一些同情。 老夫人几乎从来不会那么不给一个人脸面的,可今儿三夫人却要在这里等候,到时候肯定会被其他几个人看到,更别说院子里还有一干下人呢。 这种消息总是传的很快的,而三夫人才从别苑回来,这就又要被人笑话了。 杨氏此时也添了一丝愤怒,就算她与苏若瑾耍了心眼,可做坏事的始终是牛氏,她们可不是帮凶啊,老夫人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可她也没有胆气走开,只得老老实实的等着。 唐枚的目光从三个奶娘的身上一一扫过。 她们的胸脯无疑是很丰满的,第一个奶娘容貌看上去比较普通,立在那里的时候,手紧紧贴在裙边上,很是拘谨,视线也不敢直视谁,垂头看着脚下。第二奶娘就大方了很多,身体舒展,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令人觉得一旦她说起话来,也必定是会让人春风满面的。 第三个奶娘模样最是周正,但也谈不上太好看,她介于那二人之间,面皮很紧绷,可是看得出来她在努力的展现着自己。 她站得端端正正,双手自然的下垂,下颌微收,视线与桌面平行,既没有显得太拘谨也没有显得太放松。 只是瞧了一眼,唐枚就对第三个奶娘多了关注。 这一个人应该是极聪明的。 “都叫什么名字?”老夫人问。 “奴叫周芳。”第一个奶娘怯生生的道。 “奴叫张金彩。”第二奶娘声音温柔,吐字清晰。 第三个奶娘却是吸了口气才开口,“奴叫丁招娣。”音量不大不小,入耳清脆。 老夫人也多看了丁招娣一眼,然后又看向唐枚。 既然是来奶她的孩子的,就要她亲自挑个顺心的才行,唐枚问道,“你们怎么会肯来的?” 这些做人奶娘的都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吃不到奶,却要去喂养别人的,这其中自然有钱财的缘由,可唐枚还是想听听她们的说法。 那周芳都不知该怎么答,耳根子都红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是俺,俺娘叫奴来的,说能挣钱……” 是个实心眼,唐枚莞尔一笑。 后面也有小丫环偷偷的在笑,发出轻微的声响。 张金彩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周芳果然是不行的,就她那个样儿,哪里知道怎么奶侯府夫人的孩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侯府这样的人家,非得她这种才能进,也不至于给人丢脸,将来做好了,一大家子都得跟着享福! 她谦恭的道,“能服侍将来的小主子,是奴的荣幸!” 这是个人精,唐枚挑了挑眉,等着最后的丁招娣来回答。 丁招娣稍候片刻,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奴家里需要钱,奴的相公得了难治的病,需要每日喝药。” 唐枚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老夫人也上下审视着丁招娣。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老夫人过了会儿才道,“先下去罢。” 马上就有婆子又领了那三个预备奶娘走了。 “看上哪一个了?”老夫人笑着问唐枚。 唐枚却问冯氏跟邱蓉,“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当然,祖母肯定也要评价一下的,我看得人不多,到底不准确。” 几个人就说起来。 差不多过得半个时辰她们才从老夫人那里出来。 杨氏等得脸都青了。 唐枚见到她,笑着道,“三婶送人送那么久啊,可是刘真人又同你讲了什么术法?”假装不知道她在外面等。 杨氏又恨又怒,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齿,但又没有底气骂人,气呼呼的甩袖子进去了。 冯氏捅捅唐枚,“你小心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她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唐枚冷冷一笑。 虽然牛氏可恶,可杨氏一点也不比牛氏好,她早就知道牛氏的做法,然而,在明知道这术法可能会让她受到伤害的情况下,却愣是没有说,直到等她们三房能得益的才演出一场戏来。 论起来,她与牛氏的阴狠也是一般无二了。 甚至于更狡猾,借刀杀人不说,还想一箭双雕! 冯氏也笑了,“我看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哪有做了坏事还想抢头功的,把咱们府的人都当傻子吗?” 她们说话也没有避忌邱蓉。 邱蓉默默听着,在心里理了一遍,顿时大吃一惊。 这时候,早有丫环探了消息去告诉苏若瑾了。 今儿请刘道姑来,是亡羊补牢。 苏若瑾一改往日里的镇静,连撕了几卷书。 这摔相信会传出声音,可撕书却是安安静静的,别人也听不见,身边的心腹自然也不会讲出去。 她现在不发泄一下实在难以消去心头的怒火。 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杨氏就不能好好的执行呢? 早知道如此,当初她还不如自己去实行! 现在她们三房怕是要步二房的后尘了! 第252章 揭穿 杨氏从老夫人房里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老夫人虽然没有用严厉的言辞去责备她,可是态度那么冷淡,像是再没有夹杂任何一点感情在里面了。 这样看来,老夫人是对她失望透顶了! 她从头到尾只问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对戚家不满意?” 杨氏哪里敢答不满意,只得挤出笑说满意。 老夫人便让她从现在开始就准备起来。 她一点不敢反抗,就这样,慢慢的退了出来。 完完全全的功亏于溃! 早知道,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听那个女儿的,只以为她聪明,什么都算无遗漏,但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她穿过一个园子去了苏若瑾那里。 听到杨氏来了,苏若瑾把手里的几页纸又撕了扔在地上,然后出了书房,整了下衣裙方才去迎接。 “刚才你祖母说了,戚家那三公子很好,没有必要再挑了。”杨氏坐下来,不紧不慢道,“她是为你好,我心想那公子如今已经做到县令了,再过一年就是官员考绩的时候,总有机会调任到京城来的。” 苏若瑾心里一沉,母亲果然是被老夫人训斥了,本来她是赞成自己不嫁去戚家的,如今却反而要倒过来说服自己。 她是想在老夫人面前好好表现,把这件事做好了,表明她的顺从? 说到底,也就是在牺牲她这个女儿了! “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母亲要女儿嫁去戚家,女儿当然愿意。”苏若瑾笑了笑,柔声道,“女儿只是担心母亲,这一去隔了千里,可不能为母亲分忧了。” 看她丝毫没有不满,杨氏颇为欣慰,擦了擦眼角道,“你从小就乖巧,没有要**心的时候,现在还想着关心我呢,真是个傻孩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的。” 苏若瑾抿起嘴,微微一笑。 那戚家三公子离得那么远,就算亲自来迎娶,也是简单操办,是要去到北通县才会大张旗鼓的。 她这场婚事华盛与否注定是与京城无关的了。 所以母亲说的不过是些空话,只是为了暂时安慰她而已。 苏若瑾想得很通透,像她这样的庶女,一旦不能为嫡母争取到很大的好处,那么,嫡母也绝不会花费很大的力气去满足她的需求。 这一局,她彻彻底底输了! 杨氏走后,碧瑶焦急的问,“现在只能嫁去戚家了吗?” 苏若瑾叹口气,看着窗外浮在天空的白云,幽幽道,“你没听母亲说么,祖母已经不让咱们拖延时间了。嫁就嫁罢,那边就是远了点,别的也没什么,再说,几年后我不是不能回来。” 杨氏今儿的表现尚算镇定,可见老夫人并没有严惩她,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还是宽待了他们三房,没有像对待牛氏一般对待杨氏。 大概是因为杨氏多年来的服侍起了效果。 假如她们此刻不顺着梯子下来,老夫人只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如今败了,叫人看穿了一切,争辩已经没有所谓。书也撕了,她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怎么去当好戚家的儿媳妇。 碧水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满是钦佩的表情。 自家小姐想争取的已经去努力争取了,现在没有得到,她发泄过后也能坦然接受,这样的拿得起放的下,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武王是没有福分娶自家小姐做娘子呢! 就她看来,府里没有一个小姐是比得上苏若瑾的,可惜她生为庶女,这个身份才导致了今日的结果。 老夫人倦怠的躺在榻上,双腿伸直了叫雪梨拿美人捶敲着。 一下一下好像在敲着自己的心脏。 三房这母女俩一直深受她的喜爱,不管是杨氏还是苏若瑾,她自问从来都没有亏欠过她们,可是,却并没有换来全部的真心。 能欺骗的她们仍是要欺骗,能抢夺的她们仍是要抢夺。 以往的温良娴熟,只不过是伪装罢了! 她这辈子经历过的事情有多少,可是自己的家人一个个都这般,难道都是她做错了不成? 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 她闭上眼睛回想。 几十年的时光化作无数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江妈妈立在旁边,暗地叹气。 这回三房虽然借机拔除了二夫人,可到底也把自己给兜进去了,怎么看都是不划算。 三夫人多年来的殷勤,那些功劳,全都因为二小姐的婚事给毁掉了。 也不知道求个什么? 老夫人对她够体贴的了,她生不出儿子,老夫人从来都没有责备,甚至还不准三老爷多嘴,这样子的婆婆哪里去找? 就非得要二小姐高攀个人家吗? 人就是贪心不足啊! “一会儿拿我的信去拜见武王府,两家是该定个时间了,那戚家三公子来一趟总得要一个月的样子。”老夫人睁开眼睛道。 江妈妈应一声,叫丫环把笔墨纸砚摆好。 老夫人从榻上下来,走向了书桌。 邱蓉见苏修看完了一卷书,咬着嘴唇对他说道,“原来那事儿是三婶同二妹做的。” “什么事?”苏修讶然。 “暴露那巫蛊的事情!”邱蓉并不掩饰心中的厌恶与气愤,“难怪大嫂曾问起雪儿的事,说那天雪儿怎么会跑到竹林后面去的。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如今一想,定是二妹身边那起子丫环做的,她们一有机会就逗雪儿玩,我还当是真心喜欢呢。”她说着手指都微微抖了起来,“二妹也是的,说雪儿可爱,结果转头就把它骗去了竹林那里!” 苏修忙握住她的手,“别伤心了。” “我不是伤心,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雪儿虽然是娘摔死的,可要不是她们,雪儿也不会刨出相信,就是她们给害死的,也真是狠心,连只小狗都要利用!” 苏修有些不太妹妹,“你是怎么知道的?三婶虽然做错过事情,可是二妹她,她……” 他实在不能想象苏若瑾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看起来那么亲切,对谁都彬彬有礼,温柔有加,哪怕他在府里被谁都不待见,可苏若瑾一直对他不错。 “难道我还胡说吗?”邱蓉怒道,“你可曾见过我挑拨离间的?要不是事关雪儿的枉死,我未必要计较!它是你送给我的!” “好,好,我妹妹你。”苏修连连点头,自己娘子都气成这样了,他岂有不信的,当即就跳了起来,“我现在就去问问二妹,她为什么要这样!” 邱蓉没想到他跑得那么快,一眨眼就冲出了房门,当时便有些着急了。 她只是心里郁闷,想跟苏修诉苦,谁知道他竟然真的去找苏若瑾算账,忙就叫小茹去追。 苏修到底是男人,跑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了苏若瑾的院子。 门口的婆子刚要上来问好,他直接就冲了进去。 “二妹,你出来!”他一边还高声喝道。 碧瑶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苏修,愣了一愣,这个二少爷平日里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何曾会露出这么凶狠的表情,她有些结巴的道,“二,二少爷,有,有什么事?” 苏修道,“二妹在不在房里?” “在……”碧瑶点点头,“奴婢这就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苏修大踏步的往里走去。 苏若瑾正在绣花呢,当时就被针扎了一下,手指上顿时凝结出了一粒血珠。 “二哥?”她冲他微微一笑。 还是像往常一样的笑容,暖和人心,苏修的心里一痛,他拧着眉道,“你为什么要害雪儿?你要去挖出那些相信,自己不会去挖吗,非要利用雪儿?你明明知道你二嫂最是喜欢它的!” 他完全没有遮掩,就这么说了出来。 苏若瑾的脸一下子通红,她放下手里的绣帕,“二哥,你不能冤枉我。” “冤枉不冤枉你自己知道!雪儿它从来不乱挖相信的,除非在土里埋了它喜欢吃的,你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事先就埋好了,然后只要把雪儿骗去那里就行了,是不是?”苏修在来的路上已经想通了来龙去脉。 两个丫环面面相觑,苏修说的是事实。 可碧水不能容许苏修这样说,她喝道,“二少爷,你没有证据就不要污蔑人!雪儿它贪玩,自己去挖土,怎么能怪在小姐的身上?难道咱们平时对雪儿好,还成了错误了?对它好就一定会利用它吗?” 她伶牙俐齿的,苏修完全回答不上来,他本来也不善于与人争辩。 苏若瑾摆摆手,轻声道,“碧水,你不要怪二哥,雪儿死了我也难过,二哥只是太伤心了。” 非常的善解人意,苏修立在那里,还真开始反省是不是对这个妹妹太凶了,应该坐下来好好的说。 苏若瑾看在眼里,顿了顿,又亲手给苏修倒了一杯茶,“二哥,你喝口水,静一静,是不是二嫂又想雪儿了?到底是她喜爱的,我理解。” 不提邱蓉还好,一提邱蓉,苏修原本有些软下的心又硬了起来,拿起茶杯就往桌面上狠狠砸去。 薄薄的瓷片立时飞散开来,苏若瑾来不及躲避,只觉眼角一痛,她大惊之下,伸手捂住脸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第253章 结果 两缕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划过脸颊,染到了衣襟上。 两个丫环吓得面如土色,还是碧水首先反应过来,赶紧就要去请大夫。 苏修根本没想到瓷片会飞到苏若瑾的脸上,也是有些手忙脚乱,毕竟是他闯的祸,万一她的脸有些个长短,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雪儿的事也没有实质的证据,算起来,那是他做错。 就在这时候,苏若瑾全身颤抖的说道,“我,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啊,我是瞎了吗?碧水,你,你快给我看看!” 苏修听到她这么说,也吓得脸色煞白。 碧水轻轻拨开苏若瑾的手,往里一看,她立时发出了短而急促的惊叫声,但又戛然而止。 她连连后退了几步,手指抖个不停,不知道该如何同苏若瑾说。 “怎么了,是不是瞎了?”苏若瑾一声厉喝,“你快说!” 碧瑶也催促道,“你瞧见了吗?” “不,不,都是血,奴婢看不清楚。”碧水拼命摇头。 苏若瑾的心直沉入谷底,她猛地把手放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死寂。 好似墓穴一般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三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恐,不忍的表情。 包括苏修。 他甚至转过了头,不敢再看到苏若瑾,一边低声道,“快, 快去请大夫,迟了就更不好了……” 苏若瑾的另一只眼睛是完好的,她看得见他们的样子,在此刻,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光亮都没有了。 美好前景没有了,优秀的相公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全部都化作了灰烬! 她这十几年用尽所有的时间,心血,精力,只为了嫁一个好人家,得享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接受众对夫人小姐的追捧,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可现在…… 现在全都毁在了苏修的手里! 她睁开那只眼看了一眼苏修,好像一把匕首般锋利。 苏修身子一震,往后退去。 苏若瑾万念俱灰,此生的梦想毁于一旦,她抓起地上的瓷片,疯子一般往苏修冲了过去。 她要把苏修杀了! “还我眼睛!”她尖叫起来。 苏修躲之不及,被她用瓷片刺入了胸口,顿时鲜血长流。 苏若瑾面色狰狞,一字一顿道,“我就是利用了你的一只狗又怎么样?你这个窝囊废,成天就像跟屁虫一样的相信,要不是我怜悯你,来看看你,还有谁会来理你呢?这份恩情,你拿一只狗来还,还是你赚了!” 从来没见过她这样说话,两个丫环目瞪口呆,齐声道,“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我算什么小姐?”苏若瑾仰天大笑,“苏若玉,苏若琳这样的才是小姐,我是什么相信?我努力一辈子也比不上她们!我,不过是一条狗,在侯府讨生活罢了!” 碧水不由得哭了起来,抱住她的双腿道,“小姐,你糊涂了,你的眼睛还能治好的,千万不要胡说啊!” 碧瑶只愣愣的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苏修捂着胸口冲外面叫道,“快去请大夫来,里头出事了!” 他声音极大,门外立刻一阵骚动。 小茹本来也追到这里了,只是被丫环拦着没有让进去,现在看到那些下人乱了,赶紧抓住一个问是怎么回事。 “二小姐跟二少爷都受伤了!”那婆子也来不及多说,急匆匆的走了。 小茹吓得一个激灵,竟然真的出事了,她转过身忙去通知邱蓉。 唐枚知道这事的时候,府里已经请了钟镜香来了。 钟镜香如今医术又有长进,在外伤的治疗上也突破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在京城可谓炙手可热。 那两个人正好都是外伤。 “真没想到二少爷居然会去二小姐那里闹,还那么严重!”刘妈妈感慨两句,“真是多事之秋啊!” 这也是唐枚没有料到的,当初她与冯氏当着邱蓉的面说三房的坏话,里面是有她们的私心,希望邱蓉可以认清杨氏与苏若瑾的真面目,可谁知道竟然会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还真是蝴蝶效应啊…… 只是几句话而已,却发生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 唐枚微微皱了皱眉,暗道,以后说话得再谨慎小心一些了。 来到老夫人那里时,堂屋已经坐了几个人,但杨氏与邱蓉都不在,应是去陪着伤者了。 “大夫还在看吗?”唐枚坐到老夫人身边,“钟大夫的医术很厉害,想必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脸色黯然。 她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愁绪入怀,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各人有各命,谁也不能提前知道自己的命! 二丫头虽然外表谦和,可骨子里心高气傲,又不知她何时变得那么毒辣,落得这个结局,是不是她咎由自取? 可到底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孙女,老夫人又岂能不心痛? 冯氏代为回答,“还在给若瑾看呢,修儿没有事,只是流了些血,伤口不深,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那么,苏若瑾的情况很危险了,难道眼睛真的瞎了? 唐枚双手一握,心想,苏若瑾是个心机深沉的,她手段很多,对付苏若琳都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次,然而,这个几乎天天会见到面的姑娘,成了独眼龙,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惊的。 她抬头一看,只见苏若琳满脸复杂的表情,而苏若瑶就淡定多了,好似苏若瑾并不是她的姐妹一般。 甚至,苏若瑶看起来还有些高兴,嘴角微微扬着,很是快意。 这二人之间的仇怨不是一天二天的了,唐枚由此得到结论,苏若瑶果然是很厌恶苏若瑾的。 过得一会儿,钟镜香来了。 老夫人问怎么样。 钟镜香摇了摇头,“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抱歉!” 老夫人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众人少不得要上去安慰几句。 到了晚上,杨氏哭哭啼啼的来见老夫人,“若瑾这个样子如何是好?真的就治不好了吗?” “钟大夫都说了,还能怎么办?他看外伤比那些御医都厉害。”老夫人淡淡的道。 简直都看不出来什么关心,杨氏的心一抖,抹着眼睛,“娘,若瑾也是您的亲孙女啊!您千万不能……” “你带她回别苑住着罢。”老夫人打断她,很没有力气的道,“她有今日,你也有责任,你教养了她那么久,岂会不知她?要不是她做了这些事,修儿也不会去闹……与戚家结亲的事也算了,等她养好身子再说。” 这次去别苑可不同于往日,苏若瑾瞎了一只眼睛,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多好的姻缘了,老夫人显然是暂时放弃了她。 杨氏惊恐道,“这个时候,怎么能赶我们走呢,娘啊,若瑾需要在这里修养啊,去别苑她只会更加严重!” “不去别苑就去玄妙观静静心,任你们选。”老夫人陡然严厉道,“这次的事情你当外边的不晓得,好好的小姐瞎了眼睛,有心的人去查会查不出来?” 这话叫杨氏无法反驳,她咬了咬嘴唇,“既然是为若瑾的名声着想,二媳妇自然可以带着她去暂避,可是,什么时候回来呢?” 还不知道反省,尽想着回来,老夫人失望透了,“再说罢,你们明儿就走。”说罢就叫江妈妈送客。 杨氏在门外徘徊许久,垂下泪来,慢慢的走了。 邱蓉给苏修喂水喝。 苏修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想来是内疚了。 那好歹也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妹妹,就算是再坏,可亲手弄瞎了她的眼睛,又是另一回事。 只是,他是为了她才会如此的。 “都是我不好,同你说这些话。”邱蓉红着眼睛道,“要是我忍一忍,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平日里别说动手,就是骂人都不肯的,却要……” 她呜咽起来,伏在他床头哭。 苏修不忍心了,终于出声,“不关你的事,是我太冲动。” “不怪你,谁知道会砸到人呢。”邱蓉尽量减少他的罪恶感,“娘以前还不是经常砸相信,从来都没有伤到人的,除非故意往人身上扔。” 牛氏确实如此,心情不好的时候,瓷器砸的满地都是。 听她这样说,苏修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难过,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对待我们,对待我们的娘,不,还有大嫂。但凡她提早说,我娘也不会被休了,大嫂也不至于一直被诅咒,幸好没有出事呢,不然我们怎么对得起大哥大嫂呢?我当时真是气极了,她还提到你,说的好像是你挑拨了,我才砸了茶碟的。” 邱蓉抚摸他的额头,“只是意外,你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二妹,再说,她不是也打伤你了么。” 伤身也就算了,真正伤到他的却是苏若瑾最后说的那些话。 原来有些人真的隐藏的很深,他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那么温柔善良的二妹,心里是如此的阴暗! 有个这样的人一直生活在身边,真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好罢,我不多想了,娘子,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苏修伸手把邱蓉拉下来。 她伏在他胸口,两人拥抱在了一起。 第254章 取名 杨氏与苏若瑾离开之后,武阳侯府一下子冷清了好多。 每日来请安的不过几人,苏若琪经常不来,苏若瑶没了杨氏的叮嘱,更是淡漠了,也只有大房的人与苏修夫妇走得勤快一些。 老夫人看一眼身边的冯氏,又看着空空落落的堂屋,微微叹了口气。 多子多孙原本是福分,可在他们府里却变成了一团乱麻,也实在是自己的过错,不知不觉中,局势竟然已经难以扭转。 江妈妈进来,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听说金堂胡同那里人来人往,好似出了事,一问才知,原来许家老夫人昨晚上病发,没救得回来……” 老夫人啊的一声,“怎么会?你没听错?” 那许家老夫人虽然身体不适,常年卧病在床的,可这也去的太快了,一丁点风声也没听见。她又很快联想到许家老夫人与自己年龄也是一般大小,这就没了,顿时一阵唏嘘。 冯氏也满是惊讶。 江妈妈垂首立在旁边,等候吩咐。 老夫人感慨一阵,叹口气道,“咱们两家原是世交,这么多年的交情,如今也只能等同陌路,许家老夫人,咱们也不方便去吊唁的了。” 这里面有一段缘由。 上回许畅公报私仇,差点害得苏豫带领的大军败退,幸亏他星夜突击铁军的后方粮草,才争得时间与机会,可在此之前,还是有数千兵士丢了性命。 苏豫大军班师回朝后,就把事情禀告于皇帝,皇帝立即命令三堂公审,甚至自己亲自听审。 那一次,皇帝格外的严正,卫国公为保儿子差点把爵位都丢了,最后当然只能放弃。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许畅铁定被砍头的情况下,皇帝却又网开一面,只判许畅流放的刑罚,许家感恩戴德。 就是这次之后,许家与苏家彻底断绝了来往。 “怎么看都是许家的错,那许畅竟然想害死豫儿呢,娘大可不用为此感怀,这种人家,就只觉得别人对不起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家都是些什么人。”冯氏皱起眉,“就是许家老夫人可惜了,她那么和善温和。” 老夫人对许畅也是厌恨的紧,要不是他,苏若琪今日也不会变成这样。 那混小子花花肠子多,谁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勾搭过四丫头,弄得她全没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老夫人摇摇头,想起苏若琪就得头疼,她问江妈妈,“四丫头最近怎么样?” 毕竟也是侯府的小姐,如今牛氏被休了,总不能真的不管她,苏若瑾如今是成不了亲了,接下来就得安排苏若琪的。 后面还有两个孙女儿等着呢。 江妈妈想了想道,“还是老样子,不太说话,在屋里一坐一整天的。” 老夫人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 当初牛氏被休的时候,这四丫头不闻不问,好似没有母亲一般,看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天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四丫头这样,还能嫁什么人家呢?”老夫人自言自语似的。 江妈妈道,“像是脑子有点儿糊涂了,奴婢看着悬。” 冯氏眼睛一转,“京城里那些人家娶媳妇都是四处打听的,知根知底,四丫头的事怕是不好瞒。” 老夫人点点头,四丫头肯定是嫁不成京城里的人家,那就只能去外地了! “怀安那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挑个合适的。”她想了想,叫几个丫环准备笔墨纸砚,“早些年,婉怡就说怀安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的,如今四丫头这样,虽是难为她,可她交游广阔,兴许能找到好的。” 老夫人口中的婉怡乃是北安王的王妃,那北安王也是先帝与老夫人的弟弟,不过是同父异母的。 北安王如今早已去世,北安王妃与老夫人是有很好的交情的,常有书信来往,北安王不止一次曾邀请老夫人去那里体验下风土人情。 “现在就叫人送过去罢。”老夫人回忆着往事,写了一封信出来交与江妈妈。 江妈妈立刻就去办了。 冯氏嘴角一翘,看来苏若琪这个钉子总算要拔掉了,她虽然是个锈掉的钉子,可谁知道哪一日会不会又出来伤人,还是嫁得远远的才好呢。 老夫人写完信像是去除掉了一桩心事,逗弄了一会儿雀鸟,转头对冯氏道,“听说近几日炎儿念书念的很晚,你去跟他说,大可不必。这明年的院试通不通过都好,他才几岁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弄那么累。你是他娘亲,不心疼?我还听了难过呢!” “我说过他,他说看娘最近都郁郁寡欢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要是考上了秀才,娘准得高兴。”冯氏笑着道。 “嗨,这孩子!不听话!”老夫人虽然在责备,可笑容却遮掩不住,接连那么多人让她失望透顶,苏炎的这份孝敬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冯氏见状,更是心里甜的像蜜糖了。 回去后,她就叫苏炎先别念书了,转而带着他去了唐枚那里。 唐枚正在翻看给小孩子穿的衣服鞋子,实在是太多了,这边也送,那边也送,眼睛都挑的花了。 “母亲来得正好,你看看哪些大小最合适,还有好看些的。”见到冯氏,她笑着招招手,又道,“哎哟,炎儿你可算来了啊,我跟你讲,晚上千万别多看书,不然眼睛会坏的。” “会坏?”苏炎奇怪的问,“怎么坏呢?” “坏了就是看不清了。”唐枚道,“钟大夫说的,晚上的光可没有白天的阳光好,到时候伤了眼睛,你看,院子里的那些花儿你都瞧不清楚呢!对了,我好像跟你说过罢?” “啊!”苏炎一惊,“那我不看了。” “这才乖。”唐枚笑着眯起眼睛。 冯氏也知道她是为苏炎好,只笑了笑,随便他们二人说话。 有时候就算唐枚会对苏炎传播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观点,但只要不超出她的底线,她还是能容忍的。 她如今的一帆风顺并不容易,若是可以,她希望大房的人能携手共进。 事实上,唐枚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所以她才会很关心苏炎。 古代人讲究家族,讲究根基,现在二房,三房这般凋零,他们大房也只有苏豫,苏炎两兄弟而已,自然要紧紧团结在一起才行。 根据这么久的观察,她觉得冯氏足够聪明,在她们现有的感情基础上,互惠互利的原则只会进行的更好,更完善。 “这几件衣服大小肯定合适。”冯氏挑了四五件出来,笑着瞧了瞧唐枚的肚子,“我没看错的话,准是七八斤的大胖孩子呢,这些颜色也好,翠绿粉红的,又海蓝的,多鲜艳。”她眉飞色舞,“小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不能说不能动,就只眼睛会看,看到好看的颜色,他肯定喜欢!” 没想到冯氏会说出这样的观点,唐枚瞪大了眼睛,就是在一千年之后,也是这样提倡的,孩童的房间都是要用鲜艳的色彩呢。 “说的太好了。”唐枚高兴起来,“就先用这几件。”又看苏炎未免无聊,她笑着问,“炎儿,要是这孩子生下来,你会想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 苏炎知道唐枚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是他的侄儿或者侄女,他年纪小,对于自己要做长辈自然是兴奋的,刚要脱口而出,可想了又想,又为难道,“不知道是男是女呀……” 唐枚扑哧笑起来。 冯氏则一戳苏炎的脑袋,“你还真想取名字呢,那是你祖母跟大哥的事情!” “没事,我真想听听呢,我为个名字都烦了,侯爷取了好几个我都没看中。”唐枚想起苏豫恼火的表情,忍不住又笑起来,“就让炎儿说说嘛,男的女的都行,到时候多几个选择。” 这些取名字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后辈指手画脚的,冯氏犹豫道,“这个,不好罢。” “有什么关系,就当提供些好名字么,也没说就用了,还是要祖母跟侯爷做主的。”唐枚拉着苏炎的胳膊,“你平常才思敏捷的,快些想!” 苏炎看着唐枚的肚子,想到很快就要见到自个儿的侄子侄女了,觉得又期待又高兴,说道,“叫安期好不好?”他朝唐枚看一眼,认真的道,“希望大嫂也平平安安的。” 唐枚看他那样懂事,竟然还念着自己,不由大为感动,握着他肩膀道,“谢谢你了,炎儿,这名字真好,假使不能用,我也会拿来给他当做小名,好不好?” “真的?”苏炎差点蹦起来。 唐枚此刻没有想到,很多年以后,苏炎总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沾沾自喜,“你那小名还是我取的呢!” 那时候,他的性子已经变了,由安静变得活泼,又不失稳重,少见的年轻才俊。 冯氏抬手摸摸苏炎的头,对唐枚道,“你别太纵容他了,这小名哪里能让他取呢。”她是怕苏豫知道了不高兴。 “没事,大名我做不了主,小名谁还能管呢?”唐枚抿嘴笑。 她这么做是希望这个孩子在生下来之前就能得到苏炎的喜欢与爱护,她妹妹自己没有看错人,苏炎在冯氏与她的教导下,不能说一定是人中龙凤,但也绝对不会差。 有了苏豫与苏炎这样的人做长辈,做榜样,自己的孩子才会更加健康的成长起来。 第255章 生产(一) 苏豫回来的时候,冯氏跟苏炎还没有走,见到他,两人本来是坐着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冯氏看了苏豫一眼,冲唐枚笑笑,“一不留神,时间过的那么快,就不耽搁你同豫儿用饭了。” 唐枚忙道,“别急着走,今儿庄里送了只马鹿来,厨房正炖着呢,那可是少见的美味……”一边就去看苏豫,“炎儿最近念书很用功,也该补补。” 他要是不喜欢,立刻就会沉下脸。 唐枚早就习惯了,也做好了两手准备,要是苏豫甩脸子,冯氏跟苏炎肯定会识趣的离开,又或是冯氏自己不愿意,她会再次找借口拒绝。 不管什么情况,都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为了促成一次和睦的用餐,她打算冒险一回。 这些年,冯氏在苏豫面前也从来不自找没趣,当即要走的话就到了嘴边,可她看见唐枚的表情,还是停顿了一下。 能和好还是和好罢,不管对谁,都是有益的。 更何况,也是唐枚的一片苦心。 假使苏豫没有好脸色,那也是极正常的,她难道还不适应吗?何必要浪费一次机会?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苏豫。 苏豫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段时间,他见过苏炎好几回了,至于冯氏,像是要来得少一些,也有可能是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来的。前者,他已经慢慢习惯,而后者,要与她同桌吃饭,似乎还有些困难。 就当他在犹豫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握了上来。 他低下头,只见旁边的妻子满眼的期待。 终于还是没有让她失望。 他点了下头,“随你,不过多两双筷子。”说完这话,他就进去里面换衣服了,脚步有些匆忙,好像很不习惯似的。 冯氏怔了怔,随即又若有所思。 那个对她冷漠无情的少年,如今已经变了。 难怪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再性子如何古怪的,一旦有了喜欢的意中人,怕是都一个样子。 看着唐枚喜笑颜开,她不禁有些羡慕。 当初若不是贪图武阳侯府的富贵,费尽心思嫁给苏宗延,而是选了一个爱她的男人,那又该是怎样的结果? 可看着自个儿优秀的儿子,她又不觉得后悔了。 厨房很快就来人端上了香喷喷的马鹿肉。 这一只马鹿得两百斤左右重,庄上送来的时候,唐枚就叫人分了去给老夫人,其他房也有,自己这里也还剩了二十来斤。 又取了二十斤肉拿盐,香料等腌制了,再余下的四五斤肉就留了晚上吃。 菜式是丰富的很,鹿肉人参汤,椒盐鹿肉,三菇鹿肉片等等,都是宋娘子临时想出来的。 因为马鹿并不多见,平时就没烧了吃过。 四个人围坐桌边,看着热气腾腾的十几样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唐枚笑着道,“真是难得的热闹啊,我胃口突然又好了一些呢!来,侯爷快尝尝。”她夹了一块鹿肉送到苏豫的面前,很有些讨好的意味。 苏豫无奈的扯了下嘴角,接下吃了。 虽然这一顿饭有些沉默,可到底也算和和顺顺,中间没有发生任何不快,苏炎甚至还向苏豫请教了一下院试的事宜。 苏豫因为可以袭爵,年少时虽然也念书,可并没有去参加科举,好在他到底入官多年,认识的人也多,还是知道一点的,就同苏炎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相信。 在此期间,冯氏也没有多话,尽可能的避免与苏豫产生冲突。 这一次亲密接触,总算是安然度过了。 那二人走后,苏豫去了书房,好像是要翻找什么资料。 唐枚坐在那里抹汗。 真是不容易啊,她有点儿体会到充当婆婆与媳妇之间的夹心饼的感觉了! “少夫人也是有心,旁的人谁管那么多,只会觉得侯爷与那大夫人不合,将来在内院也就一人独大,亏得你费这些功夫。”刘妈妈欣慰道,“太太知道你这样做也是高兴,一家子就该和气呢。” “是啊,现在那两房都这样了,咱们大房可要争气点。”唐枚诚心诚意道,老夫人如今是伤透了心,要是他们这一房再让老夫人失望的话,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 两人正说着,晓月在外头道,说是唐家派人来了。 一个经常给张氏传话的婆子,唐枚自然认得,就问是什么事儿。 那婆子道,“太太说今儿已经把大小姐送出城了,去了铁陵,叫老奴来告诉一声,二姑奶奶心里也有个数。” 母亲动作倒还算快,真的把唐惠送走了,唐枚接着问,“大姐是愿意走的,还是母亲硬要她走的呢?” “是自己要走的。”婆子声音低了些,“听说铁陵有个名医专治疤痕的,又请不来,只得亲自去那里。” 这样一个借口就把唐惠骗走了,她果真是心急,怕是真的想治好了就嫁给刘元华罢? 唐枚叹了口气,家里出了这种人,真是伤脑筋啊! 那婆子走了,刘妈妈道,“万一大小姐找不到那什么名医,还不是得吵着回来,太太还能如何?总不好捆绑了她,这种事,太太做不出来的。” 可不是,她也不信张氏会狠心,要是张氏能做到,家里也不会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了! “让我想想。”她摆摆手,自个儿坐在书桌前发呆。 等到苏豫回来,才发现居然就过了半个时辰。 看她手里一卷书颠倒拿着,他不由笑起来,“怎么,又在想孩子的名字?你还真拧不过来了?” 他这几天不知道说了几个了,她都觉得不好,弄得他哭笑不得。 这名儿么,只要不难听,取什么不行,孩子的前途还能寄托在一个名字上面?就只她非得要个十全十美的。 这事倒不急,唐枚放下书,说道,“我是在想我大姐的事。” 对唐惠他也有所耳闻,就唔了一声。 “那个刘元华你知道的罢?”她又道。 “怎么?” “那人实在坏的不行了,利用我大姐恨不得吞了我娘家呢,我是想,现在大姐既然去了铁陵,总不好再叫刘元华好过了!到时候他也找不到大姐帮忙……” 说到这里,苏豫已经知道怎么做,挑了挑眉道,“是要他消失吗?” 这个…… 唐枚咧嘴道,“杀人还是不好的,侯爷也没必要为这样的人双手染血。” “哦?我以为我已经染了很多血了。”他淡淡道。 “打战是没有办法,你不杀人,别人就得杀你!”唐枚忙道,“可刘元华算什么相信,杀他都便宜他了!” “好,那你说怎么办。”他笑道。 “我是想借用侯爷的人查一下他,这混蛋精得很,只知道在谈生意,却抓不到他犯罪的证据,奈何不得。”她一向只凭借铺子里的几个人,到底耳目不够通灵,而苏豫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很专业。 “既然你要证据,那就得花费些时间了。”苏豫沉吟一声,“我明天叫人去办,”说着面色一肃,“你也别成天操心那些事!” “就这一件了。”唐枚挽住他胳膊,“这不关乎我娘家的事么,你也知道的,我怎么能不操心?” “就这一件?”他哼了一声,“孩子的名字怎么说?” 唐枚抽了下嘴角,他居然趁着这时机讨价还价,她嘟起嘴,“那随侯爷的意思好了,不过那小名儿可得我取。” 他笑起来,捏捏她脸蛋,“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还突然藏着掖着了,唐枚无语。 中秋临近,家族亲戚之间都互相送节礼,唐枚今日收到了柳氏专门叫人送来的月饼,说是亲手做的,叫她趁新鲜吃了,又书信一封,有意无意的提到去顾家赏桂花的事情。 说实话,她早就忘掉了,柳氏一提,才又想起来,那会儿柳氏拐弯抹角是要她从吴家的人那里弄来请帖。 唐枚摇摇头,把信随手一放。 “怎么,你那二婶不是白给你吃这些月饼的?”冯氏在旁边打趣。 “你说对了!”唐枚苦笑道,“她想认识顾家的夫人呢,也不知为什么。”如今皇帝跟顾逢年这样的状况,柳氏趟什么浑水? 冯氏笑道,“我听说你有个堂弟的,是不是?我告诉你,那顾大人家也有个独女呢,年方十四,正是要婚配的时候,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 原来是这样! 柳氏还真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啊,顾逢年可是权倾朝野的人物,他们家女儿要嫁什么人嫁不成?岂会看上那些自己硬要凑上去的人家? 真是叫人头疼,也懒得管! 唐枚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几口,水顺着喉咙而下,岂料突然肚子就疼了起来。 看她直皱眉,冯氏忙关切的询问。 “很疼……”她捂着肚子,略一停顿,惊恐的道,“我,我这该不是要生了罢?”真的太突然了,没有一点点的先兆。 冯氏就问了一些情况,随即果断的叫刘妈妈去请稳婆来。 刘妈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看着大开的门,唐枚对即将发生的事充满了不安。 第256章 生产(二) 稳婆就住在老夫人附近的厢房里,老夫人自然也听到消息了,赶紧就过了来。 “快去给她瞧瞧。”老夫人一到就吩咐稳婆。 唐枚惊慌的坐在那里,只觉腹部一阵阵疼痛,好似浪潮一般的涌来。她虽然两世为人,可从未生过孩子,在这样落后的医疗情况下,更是有种难以排解的恐惧,生怕中途会发生什么意外。 稳婆上来问她什么感觉,听了忙道,“哎哟,这是要挂喜了啊,快去准备热水,垫子,交脐,净桶……” 挂喜是稳婆的行话,也就是即将分娩的意思。 看来真的是马上就要生了,唐枚脸色一下子煞白,紧紧握住了冯氏的手。 老夫人看她害怕,上来安慰道,“我跟你母亲都是过来人,不要怕,你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肯定能顺顺利利。” 冯氏也柔声道,“别太紧张,放松些好,一会儿稳婆也得叫你放松些,这样有利于生孩子。” 唐枚便忙深呼吸了几口气。 老夫人又问江妈妈,“可叫人去通知豫儿了?” “去了,侯爷一会儿准得回来。” 江妈妈是专门对着她说的,老夫人确认这件事也是叫唐枚放宽心,有相公在外头陪伴,总是心里有个支柱。 相信很快就准备好了,稳婆让一干人等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有经验的婆子,连丫环也叫着走了。 这生产的过程,没有生过孩子的人还是不适宜在旁看到的。 众人都移到旁边的厢房等候。 老夫人坐不住,时不时的站起来。 唐枚虽然不知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可老夫人是知道的,只她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 这可是她头一个重孙子啊,也是武阳侯府未来的希望,他的出生,就像是春天里茁壮生长的树苗,能带给人无限的期许。 如今这重孙就要生下来了,她岂能不激动! “侯爷正好不在衙门!”江妈妈听了来人通报之后,进来同老夫人说,“已经叫着去找了。” 老夫人皱了皱眉,怎么正好就不在,“是去哪儿了?” “城里出了点事……”江妈妈压低声音道,“一大群灾民去哄抢那些点心铺子,饭馆儿,兵马司的人去阻止,就打起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老夫人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本能的就很关心,“弄出人命了没有,那些灾民又是打哪里来的?可重新派人去管束了?” “这些老奴不知。”江妈妈摇头。 老夫人叹一声,“每年总有一些地方闹灾,这些人也是可怜,想来是饿晕了罢!今儿咱们府大喜,你一会儿同徐总管说一声,过几日搭两个棚子,让那些人吃点饱饭,又要天冷了,咱们府不要的衣物也捐出去。” 江妈妈道,“老夫人真是心好,老奴记下了,等会儿就去找徐总管。” 屋里这时已经隐隐传来来唐枚的呼痛声。 苏若琳焦急的走来走去,看到冯氏,就问,“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呢?孩子就要生下来了啊!” 没有苏豫陪在外面,她是在替唐枚觉得着急。 “不要急,没听江妈妈说呢,已经叫人去找了,肯定来得及回来的。”冯氏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疼你嫂子。” 苏若琳就吁出一口气,“我是怕大嫂看到哥哥不在,一会儿失望呢。” “真是傻孩子,你大嫂又不是不明事理的,再说,就是豫儿赶不回,他也是为公事,又不是自己不想回来。你放心好了,你大嫂不会不高兴的。” 结果,苏豫还真回的晚了。 等到他心急火燎的奔进房里,那稳婆都已经送走了。 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此刻正在唐枚身边安稳的睡着,旁边围了好几个人,都低声笑着指指点点。 有说像苏豫的,有说像唐枚的。 说远一些的,都在讨论这孩子将来到底是念书还是会走苏豫的老路。 “你才回来!”老夫人看到他,不由责备两句,随即就又笑道,“快来看看你的儿子,八斤六两重呢!” 苏豫便低头仔细看去。 那一眼,仿似有什么相信从心里冲了出来,温温的,像永不停止的河流,侵袭他身上每一个地方。 他俯身抱起孩子,目光看向了唐枚。 面对那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终于,他狭长的眼眸一垂,坐于她身边,低声道,“长得像你。” 屋里的人一下子笑了出来。 老夫人摇头道,“这木讷小子,只会说这些了!” 冯氏笑道,“是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唐枚并不怪他没有及时赶回来,只笑着问,“孩子的名字还没有取呢,刚才祖母才问起来。” 她声音低柔,充满了喜悦,苏豫把孩子往她那里靠了靠,“就叫以文罢。”他说完又看向老夫人。 苏以文么? 文以载道…… 唐枚与老夫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取这样的名字,其中含义不言而喻,是希望儿子走从文的路。 老夫人眼睛忽地红了。 她的大儿子就是战死在了沙场,大孙子本来也不必非要去打战,可他却仍是走上了这样的路。 如今这重孙,也许会不一样罢? 唐枚也不由感动,她了解苏豫,假使他只为自己着想,那是绝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同他一般,做个驱除外敌,守卫国土的将领,然而,他却没有。 他慢慢学会了让步,学会了理解。 他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儿子,丈夫与父亲罢? “祖母,这名字真好。”唐枚冲老夫人笑。 “好,好,就叫这个。”老夫人头上的金翅凤钗微微晃动,拍着手道,“好啊,咱的小以文,来,再让祖母瞧瞧。 ” 苏豫就把儿子抱到了老夫人身前。 祖孙俩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幼小的男婴。 苏以文像是被他们看的不好意思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哎哟,饿了,又饿了。”老夫人手忙脚乱,“快,快把招娣叫来!” 丁招娣就是他们一起定下的那个奶娘。 江妈妈倒是不急,轻轻掀开苏以文屁股下面垫着的尿布,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是该换这个了!” 原来不是肚子饿,众人又一起笑起来。 绿翠跟秋叶上来,抱着苏以文去换尿布了。 众人也不打搅苏豫夫妻俩说亲密话,坐了会儿也就走了,只老夫人临走前又是说了好多叮嘱的话,什么不能让母子俩着凉啊,吃穿方面要注意啊,耳提面命的,下人们拼命点头应了,她才放心。 房里空了下来,几个丫环把苏以文安顿好,也退了出去。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早知道……”苏豫歉疚的道。 “侯爷说什么呢,又不是能预料到的,只说最近会生,哪里知道是哪一天呢,侯爷还能天天守着我?” 看她那么善解人意,他更是觉得愧疚,“我知道这事不容易,很疼的罢?” 唐枚这会儿也不装坚强了,依偎到他怀里道,“不止疼,我还怕呢,就怕出点什么事儿,幸好都平平安安的。” 他听了紧紧拥住她,低头在她脸上吻了吻,只觉得满心的爱意化不开,恨不得能把自己所有的相信都给了她。 “枚儿……” “嗯?”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我怎么没有早些遇到你。”他用很遗憾的语气说道。 她一怔,早些遇到,那可不是她呀! 苏豫肯定也不会喜欢,她很笃定的想。 不过…… “你莫非是突然嫌弃我是二婚了?”她抬起头来,柳眉倒竖的瞪着他。 “怎么可能!”苏豫懊恼的反问,“你是这么想的?” 看来确实不是这个意思,唐枚这才罢休,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苏豫扶额,好好的就被她给搅和掉了,原本要说的甜言蜜语这下全都说不出口了…… 唐枚生了儿子的喜讯很快也传到了唐府,还有一众亲戚那里。 唐士宁跟张氏喜得合不拢嘴。 原来他们家是高攀,还一直担心自家女儿的地位会不稳呢,如今一索得男,那可是奠定了强大的基础了! 唐士宁这就要去看女儿,看外孙。 张氏拦住他,“急什么呢,过两天就是洗三儿了,照理也是那天去看的。今儿枚儿才诞下孩子,人也是累了,他们府里肯定也忙得很,你这一去不是添乱吗?再等等。” 唐士宁心情大好,也就听了,一挥手,“礼都准备好,可不能亏待咱们的外孙啊!多少钱不要管,到时候直管送去!” 这也是张氏人生里第一个外孙,自然是看重的。 她笑着道,“首饰都打好了,金项圈,金镯子,都是在连记打的……” “这就行了,你好好张罗着。”唐士宁也不耐烦听,知道张氏做了准备也就罢了,背着手就走了出去。 张氏早就习惯了,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丈夫这个样子,只期望他别惹事,别再一个个的弄些女人进来,旁的还管什么,只要几个孩子都好就行。 她笑眯眯的叫秦妈妈把相信都拿出来包好,只等着“洗三儿”那日去看外孙。 第257章 三朝洗儿 三朝,是指婴儿出生后的第三天,在这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请稳婆来家里给新生儿洗澡,所以又称三朝洗儿。 这三天又相当于一个考察期,假如产妇跟孩子都安然无恙,那么全家人才会真正的放下心来,欢欢喜喜的向亲友报喜,拜祭神明及祖先。 张氏就是在这时候接到了喜讯,忙就带了赠礼,同唐士宁去了武阳侯府。 唐枚见到张氏,很没有志气的红了眼睛,嗔道,“娘你怎么才来呢,我都盼了两天了!” 知道她这是在跟自己撒娇呢,哪里真有责备的意思,张氏笑着搂住她胳膊,“这不就来了么,总得给小以文多准备些相信啊,你看看,这几套衣服,合心意不?”一边说一边就去抱小外孙。 “哎哟哟,像他爹呢,瞧着眼睛多俊!”张氏看了又看,夸赞道,“将来肯定是个英武的!” 唐枚在旁边抽了下嘴角,这娃儿现在眼睛能睁大一些都算不错的了,还能看出来像苏豫,张氏这眼神真不错啊。 就是在隐晦的讨好女婿跟亲家呢。 老夫人在旁笑道,“就是像枚儿也好,我瞧着她那一双眼睛比豫儿好看些,她是长了你们夫妻的优点呢,以后以文也这样就好了。” 张氏笑起来,老夫人真是平易近人,一点不难相处。 冯氏凑过头去看张氏带来的一套小首饰,惊讶道,“好精致的长命锁,是不是在那家新开的连记打的?” “亲家夫人好眼光,确实是在那家打的。”张氏笑道。 “我哪里看得出来,只是听说那连记的师傅手艺不凡,这锁的做工也确实少见,这才忍不住问。” 唐枚就高兴的拿起那锁在儿子身上比划了一下,啧啧两声,“真够粗的,娘你是显摆来的罢?这么重,不累才怪呢!” 老夫人笑道,“看你怎么说话的,你母亲是太过看重以文了,这才下重金,你还嫌重?不要给我得了。” 冯氏噗嗤笑起来,“娘你还眼馋以文的?明明自个儿送的也很重!这下以文可惨了,以后压得都站不了呢。”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谁晓得,过了半个时辰,唐妍跟唐芳也来了。 两个人都挺着个大肚子,那阵势也不小。 张氏一个个关照过来,唐枚笑道,“你们两个都当心点儿,看外甥也不用急在这一天么。” “怎么不急?我晚上都睡不好。”唐芳笑嘻嘻道,“就在想着小外甥长什么样呢,快给我看看!”她急着就凑了过去。 唐妍就没她这般猴急了,而是仔细瞧了瞧唐枚一眼,才欣慰道,“听说生孩子很伤身体的,二姐倒是看着很好。” “这里照顾的那么周全,岂有不好的?你们两个也别担心,枚儿做你们榜样呢,以后都生个大胖孩子出来。”张氏笑着道。 其他几人也都凑趣,说得唐妍跟唐芳二人脸红红的。 等到人都来齐了,稳婆就把洗澡的水准备好了,大大的浴桶里面撒了好些草药,什么青风藤,柚子皮,艾草,桔皮,枇杷叶等等,有些是舒筋活血,祛风解毒的,有些则有特定的象征意义,比如前程敞亮啊,日子甘甜啊,反正名堂很多。 唐枚因为在坐月子也没起床去看,就听刘妈妈回来讲解。 “都放了好多干净的铜钱进去,说了些吉利话,那稳婆真是厉害,给小少爷洗澡的时候又唱又跳的,逗得小少爷拿眼睛看个不停。” 怎么听起来跟跳大神似的,唐枚一头黑线。 刘妈妈又想起什么,皱眉道,“二老爷也真是的,弄了锭银子扔进去,差点砸到小少爷,这到底是钱多还是怎么,实在叫人厌恶!不止被老夫人说了,你猜怎么着,还被老爷骂了呢,说要比钱,唐家可多得很,犯不着亮出来,往他外孙身上扔,二老爷被说得满脸通红。” 唐枚惊讶道,“哎哟,父亲大人还会护着我儿子那?” “这话说的,也是他嫡亲外孙,又是将来的小侯爷,怎么能不管?” 唐枚就笑了。 唐士宁这点心思她还不懂?不过也罢了,不管是看在荣华富贵的份上,还是真有那么一点儿亲情,到底是她这一边的。 很快,洗三儿就结束了,苏若琳抱着苏以文回来,他身上新换了一套嫩绿色的小衣服。 “乖的很,可好玩呢,大家都抢着抱,我就说大嫂还等着呢,抱回来了。”苏若琳嘻嘻笑,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小侄子。 唐枚哈哈笑起来,“你就想着独占他是罢,我娘跟我那两妹呢?” “就在后头。”苏若琳一指窗口。 床头离窗也不远,唐枚扭头一看,正巧见苏豫在跟唐芳说话,苏豫很认真的表情,唐芳则笑容满面。 这两人说什么呢?她很是好奇。 等到唐芳来的时候,她就问起来。 “也没什么,随便说两句。”唐芳并没有老实的回答。 唐枚皱起了眉,“还瞒着我呢?你当我看不出来?” 唐芳就笑着挽起她胳膊,摇着道,“好姐姐,别问我了,总归不是坏事,你也别问姐夫,早晚你会晓得。” 还真是吊人胃口,可看她的摸样,唐枚也只得作罢。 “总算是能抱到一下了!”贾氏清脆的声音传了来,她来得晚一些,直接就去观看洗三儿了,刚才苏以文又被苏若琳给急着抱了回来,她都没来得及碰一下。 唐枚欢喜道,“三婶,可算见到你了!” “这话说的,可不是我不要来,实在你怀着孩子,紧张得很呢,我也不敢来打搅,现在自然又不一样了。”贾氏抱着苏以文,对唐枚道,“真真像是你生出来的,瞧瞧这气度,一点儿不认生。” “是啊,他在我肚子里就认识您啦!”唐枚打趣。 张氏斜睨贾氏一眼,“喜欢成这样,你那一个生下来,不知道会宝贝成什么样了呢。” “啊?”唐枚惊喜道,“三婶,你有了啊?” 贾氏一向很是爽朗的,这会儿也有些不好意思。 张氏代为回答,“也是才知道的。” “多亏了钟大夫,他的药果然管用。”贾氏感激的道。 “也是你自己有福,旁的人未必就……”张氏叹一口气,忍不住就想到唐惠,若是那会儿她吃的药也有用,指不定就怀上了孩子,那么情况也许就不一样了,怎会还落到这种地步? 贾氏拢一拢她的肩膀,“惠儿现在送出去了也好,指不定会想开些。她是开窍的晚,等想通了也就好了。” 张氏就点点头,“但愿如此。” 柳氏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眼见唐枚这般风光,心知她在这侯府定是很有地位的,而另外两房又早已七零八落,早晚都得由她来主持内务,便笑着上来道,“上回送了那月饼也不知是否合你胃口,要是喜欢,我今儿本也想带一点来。” “多谢三婶,好是好吃,不过我最近都不太爱吃这些呢。”即便是当着张氏,贾氏的面,她说话也不算委婉。 “你这孩子说话那么直!你三婶亲手做的,你可是有面子呢。”张氏忙打圆场。 柳氏就笑了笑,“性子直才好,弯弯绕绕的也累,咱们一家子,没什么。” 唐枚撇了下嘴,抱着儿子玩。 见她那么冷淡,柳氏心里恨的很,但也没有办法,她实在不肯,难道还能逼迫不成?可到底抹不开,一家子亲戚,就不能帮衬下么?她转头同张氏说道,“看你连外孙都有了,真是羡煞人,也不知我何时能抱上孙子呢!” “旭儿还能找不到好的?”张氏笑道,“你是在炫耀呢,我只有几个女儿成婚了,儿子还小的很,要抱上孙子这才叫不知道何年何月。” “可不是?”贾氏帮腔道,“二嫂是眼光高,我可听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柳氏摇头道,“哪里呢,旭儿自己也看不上,你们知道,他现在入了翰林院,眼界又是不一样了。再说,你们这是没到挑媳妇的时候,不然还不得同我一般操心?有合适的我自然早就张罗了,就是怕有好的,只差一条桥。”说着拿眼睛看着唐枚。 唐枚装作没发现,见苏炎过来了,就冲他招手。 苏炎一来就瞅着自个儿的侄子看,因那孩子小名叫安期,是他给取的,那感觉就是非同寻常,说不出的亲切。 “那我给他扎的小风车,娘说就放在床头正好。”他拿出一个五颜六色的纸扎风车来。 “真漂亮,他肯定喜欢的,来,你给绑这儿。”唐枚指了一个位置,哪儿风容易吹过来些,一有风,那风车就能转了。 苏炎兴高采烈的去绑了。 唐枚就笑嘻嘻的看着他弄。 张氏跟贾氏一瞧这个样子,就知道唐枚不想理睬柳氏,张氏就有些尴尬,这个女儿一向是有主见的,她知道劝服不了,便同柳氏道,“两家结亲也是要有缘分的,强求不来,我看顺其自然就好了。” 连她都不帮,柳氏心里更加窝火,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贾氏就又拉着张氏去跟老夫人,冯氏说话,索性把柳氏一个人撂在那里。 第258章 王臣 张氏同贾氏好,愿意听她的,可被她一手拉着,回头见柳氏那摸样,就有些不忍心,小声道,“她今儿专程来看枚儿的……” “那就让她看么,枚儿不就在旁边?”贾氏挑着眉,“没听她刚才说什么,又是想叫枚儿帮忙那种事。不是我不敬她,旭儿又不是什么皇亲贵族家的儿子,她眼光也太高了,像枚儿这种福气,到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张氏揉了揉眉心,她跟柳氏以前也是感情不错的,但自从出了唐英设计苏若琳那件事后,两个人就有些隔阂了。 她觉得因为二房的不厚道,唐枚在夫家的名声有损,幸好老夫人后来也没有怎么计较,她才放下心来。 结果今儿本是好日子,可柳氏又带着目的而来,她也确实不大舒服。 倒不是说不能伸把手,只那吴家跟苏家也没有以前来往的密切了,听说是有什么原因的,这要叫唐枚去跟吴夫人要那顾家的请帖,成什么样子了?不是给人看轻么,所以张氏刚才也没有开口相帮。 “算了,让她去罢!”张氏一狠心,扭头去同老夫人说笑。 柳氏四处看看,也没有人好搭理,冷着脸就自个儿先走了。 今日的主角是苏以文,一会儿工夫,众人就又聚拢来看他,你一言我一句的,热闹无比。 张氏临走时,唐枚又同她说话。 那时候,老夫人等一干人都已经走了。 “你大姐现在还在去铁岭的路上呢,哎,我想想也是对她不起,她回来准得跟我闹。”张氏叹口气。 “不弄走怎么办呢,娘也是为她好,她早晚晓得的。”唐枚安慰她,“侯爷已经答应帮我了,那刘元华跑不了的,等大姐回来,叫她看看他的真面目!” “怕她一根筋呢,又是有伤,真是命运多舛!”张氏十分痛惜。 作为母亲,这样怜惜自己的女儿是没错的。 可在唐枚看来,唐惠是应了性格决定命运这一说。要不是她一意孤行,谁的意见都听不进去,岂会走到这一步? “也有我的错。”张氏沉痛的道,“你现在也是母亲了,倒要跟你说一句,我如今才晓得,母亲是不好做的。” 突然这么大的感慨,唐枚握住张氏的手,真心实意道,“娘你做得很好……” “很好你大姐就不会这样了!”张氏闭了闭眼睛,很是后悔的说道,“当年我没有多花心思照顾她,你不知道,你大姐六岁之后几乎都是奶娘在管着,我全心全意的看着你,哪里想到会出什么问题。如今想想,我是做错了,要是分一点心思在她身上,她也不会那么不听我的话了!” “母亲……” “你以后再生了孩子,可要一碗水端平呢。”张氏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不容易,可你那么聪明,会成的。” 这是肺腑之言,唐枚认真的道,“我知道,母亲,你放心好了。” 张氏欣慰的点了点头。 母女俩难得相聚,时间过得很快,又是要到分别的时候。 唐枚见唐士宁也来告别,就问他道,“父亲最近如何呢?之前人多,也没说到什么话。” 唐士宁春风满面,“还能如何,也就是皇上信任得过!” 看他洋洋得意,唐枚好奇道,“怎的,莫非皇上又要升父亲的官?” “这个么,谁晓得。”唐士宁侧头看了一眼苏豫,又见屋里都是自家人,便道,“我看顾逢年这老狗迟早要倒霉!” 居然叫顾逢年老狗…… 唐枚抽了下嘴角。 苏豫的面色则有些难看,他虽然不支持任何一方,可顾逢年的功绩是不能抹杀的,他整顿朝纲,巩固国防,在财政上也做了不少改革,楚国才能在稳定的基础上越来越强盛。 在这近百年里,顾逢年的魄力恐怕都无人能及。 看苏豫的神色,唐枚可不想那二人起冲突,就笑着道,“父亲,好好的提那人做什么,父亲如今既然能得皇上重用,那是再好不过了! 唐士宁就又高兴起来,但还是不忘提点苏豫,“那起灾民的事,你也知道的,皇上本来是要把他们全抓了,结果顾逢年又来指手画脚,皇上最后拿了内廷宝库的银子出来,顾逢年才罢休!你说说,他不是找死是想干什么?咱们且等着看好戏罢!” 苏豫不置可否,并没有接话,只看在唐士宁是他岳父的面子上,才点了点头。 对此唐士宁也满意了,他要求不高,虽说那是女婿,但好歹也是侯爷,便不多说,跟张氏一起作别。 苏豫又亲自送了出去。 唐枚有些惴惴不安,一见苏豫回来,就问道,“刚才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事?” “顾逢年的事,听父亲的意思,好似是皇上要对付他?”她奇怪道,“那皇上拿出内廷宝库的银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好像记得,放国家公用银子的是叫国库,而皇帝的私房钱就是内廷宝库了。 “皇上拿银子出来是为补贴那些灾民。” “哦?”唐枚挑眉道,“父亲不是说皇上起先是要把那些灾民一起抓了的?是顾逢年让他改变了主意?” 苏豫微点了下头。 皇上从小是由顾逢年教导大的,顾逢年可谓积威难犯,只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是有点狂妄了,忘了该有的君臣之礼,也忘了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幼童。 “父亲好似很得意……”唐枚不免担忧,他一贯的表现实在叫人着急。 唐士宁是欠缺了该有的沉稳,就算一时得志,也不表明从此就是一帆风顺的,苏豫柔声道,“我会看着岳父的。” “那就好,侯爷自己也小心点。”她忍不住叮嘱。 苏豫坐到她身边来,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儿子,在心里默默道,自然是要小心点,如今他可不是独身一人了。 那起灾民的事很快就得到了解决,皇上听从顾逢年的意见,减免了那些地方的赋税,贪官污吏强行征收的税款也一并放还,并且还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赈灾,一时灾民山呼万岁。 而京城里的望族贵胄也纷纷响应,开设粥铺,捐出衣物等等,武王侯府因为老夫人的善心,一早就准备好的,成为了其中第一批的府邸,受到皇上点名表扬。 时间一晃而过,苏府刚办了满月酒,苏以文已经有一个月大了。 唐枚没事就跟他说话,成天的教他喊“爹娘”。 苏以文好似真的早慧,被她弄得烦了,偶尔会冒出奇怪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就会发出惊呼。 因为一般这么小的孩子几乎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 唐枚乐此不彼,过得极为欢乐。 就有一件事让她很不高兴。 苏以文这么大了,还没有喝过她的奶,这眼瞅着就要没奶了。 刘妈妈看她跃跃欲试,就会喝止,而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说辞,“喝了你的奶,味道不一样,万一喜欢了,就不喝奶娘的了,这可不成!” “那还不好,我的奶肯定是好喝的!”唐枚得意道,“就给他喝一口又怎么样?” “老夫人知道了不好。”刘妈妈再次强调。 唐枚就会败下阵来。 这府里,老夫人已经成为她很在乎的人,而苏以文又是老夫人疼爱的,老夫人又觉得她的奶对苏以文的身体不好,所以,只得作罢。 也就是跟刘妈妈斗嘴玩玩。 这一天,秀水也生孩子了,老夫人上心,早就请了稳婆在府里住着,也好好挑选了奶娘。 二房人丁也是稀少,本来三个孩子,一个没了,苏若琪又出了意外,神智不太清明,也就只剩苏修一个好的。 所以老夫人还是很希望多增添人口的。 不过比起唐枚生孩子时的场景,这里显然冷清得多。 到底是妾室,就只有几个下人在伺候,别说老夫人没有亲自去了,就是苏宗庆都不当回事,秀水还在里头待产呢,他就跑出去了,说早就约好了人,不耽搁时间,很快就回来。 结果等到秀水生完,他还没有回。 听说秀水气得不行,不顾身体虚弱,愣是起身摔了好几个碗碟,把自己都差点给弄晕了。 更惨的是,孩子生下来后就被奶娘抱去了老夫人那里。 自此后,唐枚就没有见过秀水了。 那孩子倒是经常见,就养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是要亲自教导这个孩子了。 也许是因为受得刺激太大,二房三房都不成体统,尤其是二房,牛氏的三个孩子坏了两个。而那秀水本来又是老夫人拿来惩罚牛氏的,想让她学会容忍,如今她既然已经被休了,秀水本身的人品又不好,老夫人又岂能容她? 要是把这个孩子放在秀水身边,如何能保证养好,所以老夫人才会做了这个决定罢? 以上都是唐枚所猜想的,反正也关不了她的事情。 在她看来,那秀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同苏宗庆苟合,实在已经是没有下限,赶走了也好。 至于那孩子,她是喜欢的,府里现在是一下子多了两个婴儿,顿时显得生机勃勃呢。 第259章 疑团 这几天,天气渐渐凉爽起来了,正是观赏桂花的季节,柳氏倒是一直没有再来烦她。 听说顾府在办了赏花的聚会后,顾逢年就病了,并且还有些严重,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有上朝。 为此,皇帝派了好几个御医去给顾逢年看病,治不好的都加以严惩,短短时间内,御医下狱了好几个,一时太医院人心惶惶。皇帝还亲自去看望过顾逢年一回,出来的时候眼角湿润,对于一位大臣来讲,那可是莫大的殊荣。 这件事之后,本来站好队的一些大臣就有些迷糊起来。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真心真意还是只是演一场戏呢? 这平静的湖面下酝酿着的会不会就是狂风暴雨? 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针,但用在历代的皇帝身上,也是完全适用的,因而这段时间,整个京城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压抑。 苏家老夫人今儿收到了来自怀安的一封信。 这信自然是北安王妃写的。 老夫人看了心里很是高兴,这北安王妃果真是人面广的,结合着苏若琪的情况,还真找到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她当时就在信里老实说了苏若琪的现状,并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也提到了嫁妆丰厚。老夫人并不介意有人家愿意结亲是看上侯府的背景,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本来就是按着互惠互利的原则来结成亲家的,实在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苏若琪已不似常人,没点条件,谁会愿意?而要是瞒着,总归还是会发现的,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至于不在京城攀亲,又是事关牛氏跟苏若琪以前做下的事情了,这种倒是坦白无益。 “我看那秦家不错,他们家二公子虽然腿脚有些不便,但婉怡说人是好的,帮着家里管理几家铺子,很是本分老实。”老夫人是在跟唐枚说,“二丫头也不好再拖下去了,她那个样子,指不定嫁人了还会好一些。” 好不好,真不能预测,但是像这般放在侯府也是不知道会如何,对于苏若琪,唐枚始终抱着不痛不痒的态度,一切全看老夫人的决定。 既然老夫人现在要把苏若琪嫁出去,她自然点头同意,只是问,“那要不要告诉她母亲一声?”指的是牛氏。 老夫人鼻子里一哼,“她也管不了了,告诉她作甚?万一不中意又得来闹,同宗庆说一下也就是了。” 这样的话,苏若琪嫁人的事只怕是板上钉钉的了。 肯定也不会叫很多人知道,选个好日子就派人送到怀安去。 唐枚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苏若琪的情景,那会儿是在天清寺,富贵人家的小姐,青春飞扬,自信满满,如今一晃已经三年多过去了。 有句话真得说的不错,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果。 谁也想不到自己的将来会与当初设想的美好,相差的那么远! 苏豫回来,她就同他说起这件事,得到的反应仍是淡淡的,他对二房三房并无丝毫的感情。 唐枚就不说了。 苏豫却有事讲,“刘元华的事已经有定论了。”他把儿子横抱在腿上,一边拿起个五颜六色的拨浪鼓晃来晃去。 苏以文盯着那拨浪鼓看,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找到他的证据了?”唐枚立马兴奋的问。 “是的,他贿赂官员,随时可以抓捕,不过且再等等,你既然想要你大姐醒悟,还少个契机。” 契机?唐枚皱起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是说他狡猾么,就算定罪了,你大姐或许还会以为是冤枉他,要是从旁的入手,可能更加好一些。”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彻底死心,最不能忍受的绝不是他没有事业,而是在感情上的背叛! 唐枚笑起来,拉住他袖子道,“你想得比我还周到呢。” “你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我看你晚上都睡得不安稳,哪里还有精力想别的?”苏豫搂住她,柔声道,“以文是个男孩,不用那么娇惯的,你怕奶娘带不好么?” 初为人母,那种感觉是难以描绘的,她确实十分的在意儿子,怕他不小心生个病,也怕他不小心摔伤了,即便丁招娣照顾的很细心,她还是喜欢亲力亲为,儿子不在跟前,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难怪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还是屁丁点大的孩子呢,只要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就得花那么多的功夫。等大一些了,还得关心他的精神生活,性格的塑立,更远些,又要给他找个好媳妇,关心他什么时候成家立业生孩子。 唐枚扶住额头,长叹一声道,“娘上回还叫我一碗水端平,我在想,再生一个的话,真不知道怎么样!” “什么?”苏豫挑起眉,“刚才还叫你少操些心,转脸这就不愿再生了?” 她嘻嘻笑起来,“怎的,不愿生,侯爷还能逼我不成?” 他一听就放下了苏以文,嘴唇落在她耳边,“我有的是办法!” 炙热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住她。 绿翠这会儿也已经嫁人了,同红玉一样,晚上是住到夫家去的,白日里还是来服侍唐枚。 老夫人早先送来的丫环水灵年纪也不小了,苏豫看着也不像会要通房与纳妾的,加上唐枚生了儿子立功,老夫人自个儿就把给水灵要回去了。 现在院子里就那几个熟面孔,人实在很少。 刘妈妈就想着该要添两个丫环了。 这小少爷现在看着小,很快就会长大,能跑了,不得要人时刻跟着?眼下丫环婆子都是各司其职的,还没有多余的下人。 再有,万一少夫人又怀上了,那更是事多了。 唐枚听了也同意,就先去问老夫人的意见。 “我这里倒有一些调教好的丫环,你要看得中就领了去,要是不成,你自个儿去买两个来。”老夫人很好说话,并且就叫江妈妈去把十几个丫环带来。 她喜欢热闹,院子里总是有好多小丫环,叽叽喳喳的逗着鸟儿玩。 江妈妈一会儿就回了。 “你看看,模样都是俊的,手也都巧。”老夫人笑眯眯道。 唐枚就琢磨着从这些丫环里面挑两个,讨好下老夫人,再自己去买两个来,也就够了。 两人看着呢,外头有个婆子火急火燎的跑来。 金桔上前一问,顿时变了脸色,郑重的回来说道,“周公公来了! 老夫人很吃惊,“就在外面么?” “是的。” “快请进来!”老夫人忙道,一边就起身整理衣服。 唐枚也忙站起来。 周公公穿着一套青黑色的官服,比唐枚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胖了一些,不过脸色不怎么好,看起来有些憔悴。 老夫人同他互相见礼,问道,“皇太后身体可好了一些?上回以文满月,赐了那么多相信,都没有亲自去谢恩。” 都是些很贵重的,唐枚记得里头有一个金项圈,坠子是极好的宝玉,还有二十匹织锦,两块玉佩,文房四宝一套。 老夫人本来是要去宫里拜谢的,但是那日周公公说皇太后身体欠佳,免了。 周公公回道,“还略有些咳嗽,调理几日就好了。今儿皇太后差老奴来,是因为念着你们家的小少爷呢,说想看一看,再同老夫人叙叙旧。” 居然是要看她的孙子,老夫人微微一怔,心想,周公公如今可是大内总管呢,却要亲自来传这个话,又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让谁来不成呢? 看出她的疑惑,周公公笑道,“皇太后知道小少爷是老夫人的命根子,所以叫老奴亲自来,好护送着去。” 那么重视?唐枚也觉得疑惑,皇太后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呢? “可不能让皇太后久等,周公公请稍后,我去换身衣服。”老夫人便道。 周公公看了一眼唐枚,笑着道,“少夫人一起去罢,皇太后也交代了的,莫要拘束。” 老夫人就让唐枚也去换衣服。 苏以文此时还在房里睡觉,刘妈妈小声跟唐枚道,“怎么皇太后会想着看小少爷的?他倒是福气好,才多大呢,就能见到皇太后了!” 可是唐枚却并没有这种想法,她总觉得这次皇太后的召见有些奇怪,但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心事重重的把苏以文抱起来。 苏以文就睁开了眼睛,也不哭也不闹。 刘妈妈拿来一套崭新的衣服给苏以文换,“要去宫里,总得穿好看一些!” 等到他们去到老夫人那里时,老夫人也早就换好了。 垂花门外停了两顶轿子。 却不是苏府的。 老夫人讶然,问江妈妈,“这轿子怎么回事?” 江妈妈也不知道,又问旁的下人,一个下人道,“周公公之前吩咐的,说就让老夫人跟少夫人,小少爷坐这两顶轿子。” 还真是够神秘的,自个儿家里的轿子还不准坐,到底怎么回事?唐枚皱起眉,难道真被她猜到了,这次果真不一般? 老夫人神色也变幻不定,驻足了会儿方才叫唐枚上轿子。 既然是周公公安排的,也就是皇太后的意思,她们自然不好违背。 只是,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60章 重任 她们没有想到,来到慈念宫,会看到苏氏母女俩。 那苏氏上回被皇太后召见了一回,曾得意洋洋的来同老夫人炫耀,不过老夫人也不卖帐,仍是没有叫她回来居住。 这段时间,听说一直是住在她夫家的一个远方表亲家里。 见到老夫人,苏氏颇有些得意,嘴角扬着,好像在说,“我那次可不是吹牛,这回您也看见了罢?” 二人上前给皇太后行礼。 “都坐下罢。”皇太后笑着道,“都是一家子,用不着那些客套的。” 居然直接说什么一家子…… 唐枚吃惊不小,看苏氏那表情,莫非皇太后真要让陈英慧当皇后不成? 老夫人就责备的看了苏氏一眼,“小女不懂事,给太后添麻烦了。” “看你说的,难怪她都不敢回家呢,这回听我的,一会儿你们一起回去,可不能再赶出门了。”皇太后道,“我是敏儿的舅母,她就算多来亲近亲近又如何呢?你自己不常来,倒被你弄得好像我也不近人情了!” 像是埋怨的口气,可却透着熟稔,是在叫老夫人也多多与她联络感情。 老夫人心下疑惑更深,可语气却很柔和的道,“我岂会不想来,只是怕打搅你,这宫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情,哪样不要你看着呢,我只是担心你身体。” 皇太后就沉默了会儿,转头去瞧苏以文。 唐枚忙抱近了给她看。 “是个俊小子,长大了肯定同豫儿一样。”皇太后伸手轻轻抚过苏以文的小脸蛋,又摸摸他的衣服,只见上面的绣花精致,就笑问道,“这是谁做的?瞧着比我宫里那些绣娘的手艺还好。” “是他外祖母做的。”老夫人接话。 “哎呀,原来是唐夫人的绣工,难怪!”皇太后笑道,“不知道多宝贝着的,这衣服就看得出来,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就是祖母也亲自做了几件呢。”唐枚道,“以文好福气,有那么多人疼他!” “也要招人喜欢。”皇太后幽幽一叹,惆怅道,“想当年佑照也是这般,我x日抱着他,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那么大了。” 苏氏听了夸赞道,“皇上就是大了也招人喜欢,治国又有方,真是年少有为,将来一定会名垂青史!” 方才皇太后的感慨除了皇帝长大外,一定还有别的,唐枚侧头瞧了瞧一旁的陈英慧。 她不像苏氏这般张扬,极是内敛,安安静静的坐着,仪态表情都挑不出任何一点瑕疵,若是从端庄来论,当皇后还真的很合适。 至于别的,唐枚也看不出来。 苏氏那番好话,显然并没有让皇太后觉得高兴,反而像是还起到了反效果,她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见此情景,苏氏忙闭了上嘴。 皇太后稍后就让宫女领着她们几个去偏厅品茶,只留下老夫人一人。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叫你们坐宫里的轿子进来,又为什么见到了自个儿的女儿跟外孙女。”皇太后开门见山,说出了老夫人心里的疑惑。 老夫人也不否认,关心的问,“到底是怎么了?我瞧着周公公的精神也不太好。” 皇太后用苦涩的声音道,“顾大人病情危急。” 顾逢年是皇帝的老师,也是他们母子俩一直以来最大的依靠,因为有顾逢年,曾濒临垂危的大楚国的生命才能得以延续,如今这棵大树也许就要倒了,而自己的儿子显然还没有成熟到可以独挡一面,她又岂能不感觉到恐惧? 老夫人也深知这些,惊讶道,“是真的不好救了?” “不太容易。”皇太后眼角一湿。 印象里,那个伟岸的铁面大臣像是永远都充满了活力,永远不会倒下来似的。可没想到,才几年的时间,他就像被挖空了一般,人一圈圈的瘦下去,直至病了再也爬不起来。 老夫人没想到顾逢年居然病得那么重,已经有生命的危险,外面倒是没有传的那么可怕,因为还有御医在诊治,总以为会好起来的。 她想了想道,“命由天定,顾大人是太操劳国事了,太后娘娘与皇上对他赞赏有加,信赖倚重,顾大人才有今日的作为,如今皇上以仁治国,减免百姓赋税,天下无人不传颂,想必顾大人也了无遗憾了。” 皇太后更是红了眼睛,拿帕子拭泪。 刚才她那一番话极为得体,可反观皇太后却好似仍没有得以解忧,老夫人心下暗忖,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她决定主动出击,就继续道,“敏儿惯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后您这边事情正多,什么时候不好打搅,偏今年她从苏州赶了来……” “我打算叫皇上迎娶英慧为后。”皇太后道。 老夫人一下子怔住了。 一点也没有弯弯绕绕,直接就说了出来,可见皇太后是铁了心。 老夫人半响才道,“皇上可是英慧的表叔!” “那有何妨?历代皇帝不是没有过的,无人会非议!”皇太后很是坚决,“难道你觉得皇上配不上英慧不成?” 这话老夫人哪里敢接,忙摇头道,“不敢。” “就这么定了,我今日叫你来,原也是想商量这件事。” 商量?老夫人忍不住腹诽,这明明是通知,可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忍不住道,“恕我多嘴,我原本以为太后绝不会选英慧的。” “一开始是没这个打算。”皇太后倒也坦白。 “那后来……”老夫人瞧着她的表情,探究似得问。 皇太后叹一声,“趁着皇上……”却是不爽利了,说了一半就不肯再说,只道,“我也曾考虑过你们家的四丫头,只性子不妥。英慧却很不错,有大家风范,虽然她母亲跳脱了些,也无妨,她有你这个外祖母就足够了,先帝那些兄弟姐妹还剩几个呢?皇上有时候总需要亲近的人来提醒辅助的。”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皇太后这是要他们家担负起一个重责啊! “朝中的能臣可是不少,我们苏家,太后是知道的,豫儿他不过是一名武将,另外两个……”老夫人惭愧道,“只怕要让太后娘娘失望。” “豫儿我看着长大的,能文能武,怎的被你说成武夫一般?”皇太后微微摇头,“我没有看错人,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也同敏儿说了,这几个月准备一下,明年开春,咱们楚国就会有一位陈皇后了。” 老夫人知道反对无效,也无话可说,只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块重石似得,让人透不过气。 回到府邸,苏氏兴高采烈,简直像飞上天了一般的得意。 屏退了旁人,她挽着老夫人的胳膊道,“娘你看到了罢,我就说这次没来错,咱们英慧就要当皇后了啊,我就是皇上的岳母呢!” 老夫人沉着脸,“你再是谁也别跟我胡闹,一样再赶出去!你不信试试!” 苏氏立时噤声。 她不是傻子,皇太后单独把老夫人留下说话,可见她是不一般的地位,二人又是姑嫂俩,陈英慧能当皇后,绝对是因为老夫人的关系。 “好了,娘我错了,你放心,我绝不出去胡说的,总得等过完年呢,有道是好事多磨,我也晓得不该太招摇了。”苏氏赶紧认错。 老夫人哼了声,“你跟英慧先在此住下,没事别出门!” “是。”苏氏忙答应,“娘不准,我一步也不迈出门口。” “你夫家可知道了?”老夫人盯着苏氏看。 苏氏老实道,“我也是今儿才确定的,哪里会随便乱说,要是不成,那公公还不得给我气死了?那边自然是不知道的。““要是来信问,你先不说。”老夫人叮嘱。 苏氏又是一叠声的好。 老夫人点点头,她这个女儿这点还是不错的,只要自己的心愿达成了,别的都肯迁就,也会听话。 所以,皇太后也是因为了解苏敏,才不怕她当了皇帝的岳母就会翻了天去。 至于那陈英慧的父亲陈青方,乃是循吏一名,在朝中是有很好的名声的,皇太后也很放心。 “你跟英慧先去休息罢。”老夫人最后打发她们二人走。 唐枚也不知道老夫人那会儿跟皇太后说了什么,只是回来看老夫人的表情,就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老夫人此时已经十分的信任她,同她说道,“皇太后选了英慧当儿媳妇,如无意外,她明年就要入宫当皇后了。” 果真是如此,唐枚笑道,“之前我就在想是不是呢,还真是。” 老夫人重重一叹,“太后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也不肯明说,今儿咱们做宫里的轿子去,也是蹊跷的很。” 当时她问的时候,皇太后文不对题,只说顾大人病情危急。 “顾大人要是真的一病不起,这朝中只怕就要大乱了!”老夫人担忧的道,“偏偏她这会儿选了英慧。” 他们苏家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将来老夫人的外孙女若当了皇后,那更是泼天的富贵了!可却是在这样的时机,如此一来,他们苏家必将要担负起原本不必承担的责任。 唐枚凝神一想,不由脱口道,“皇太后是在担心皇上?” 第261章 最缺的是人才 可担心什么呢? 担心顾大人不在了,皇上不能独揽大局? 还是在担心别的? 前者再正常不过,母亲担忧儿子负担太重,给他找合适的帮手那是应该的,可为什么要神神秘秘的用宫里的轿子把她们给接进去? 不想让别人看到?谁呢? 唐枚有一连串的疑问。 老夫人同样弄不明白,所以一等苏豫回来,三个人就关起门来开会了。 听说皇太后今日召见了他们,并且打算立陈英慧为皇后,苏豫十分惊讶,沉吟片刻后道,“是同顾大人的病情有关罢?” 见他如此敏锐,老夫人连连点头道,“原来你也知晓?顾大人……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 像顾逢年这样的重臣,几乎等同于国家支柱似的人物,得了重病,第一要做的事应该是保守秘密,结果皇上非得惩治御医,又亲自去探望顾逢年,消息岂有不泄露出来的道理? 他沉声道,“顾大人能不能好暂且不说,今日早朝皇上任命张世保暂代内阁首辅。” 不知他为何会说起这些,唐枚并不认识张世保是谁,自然是一头雾水。 老夫人却惊呼一声,“张世保?怎的会叫他暂代?怎么看,都应该是王大人才对啊!” 那王大人名叫王国兴,顾逢年当年任职翰林院编修的时候,他正当在礼部做郎中,二人都是年轻官员中的佼佼者,惺惺相惜,成为了志同道合的密友。后来他们又同时做了当年次辅陈渊的门生,在陈渊的教导下,从青涩走向成熟,深谙政治之道,最终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 在这几年里,顾逢年进行的一系列改革也少不了王国兴的支持,他二人可以说是实行新政一路上的战友。 如今顾逢年一病不起,假若皇上真的尊师重道,就该启用王国兴暂代首辅才是。 因为只有王国兴才是继续实施新政的最佳人选。 听完那二人的解释,唐枚恍然大悟。 什么亲自去探病,皇帝这是去看看顾逢年什么时候会死罢? 她虽然想得有些恶毒,可事实未必不是这样。 那么,现在的疑问来了,她不由问道,“皇太后到底是想咱们辅助皇上,还是要保住顾大人改革的成果?” 看她很快就悟到了其中的关键,苏豫赞赏的瞧了她一眼,“当年皇上年幼,是皇太后果断起用的顾大人,对他的各项措施也一直予以支持,就是皇上大了之后,据说皇太后也仍旧要求皇上听顾大人的安排。” 这话说完,屋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怎么觉得好像棘手的要命? 唐枚暗自心想,皇太后这一招棋未免下得不够高明,假如她真的要保住顾逢年新政的成果,并且延续下去,那么就不该让皇帝先泄露顾逢年重病的消息,后又启用张世保。 这两项举动明显是要推翻顾逢年建立的新官场秩序! 还是说…… 她神情忽地变得紧张起来。 那边老夫人同苏豫道,“见招拆招罢,你再多方打听打听……我看周公公那里也有事,他同顾逢年的交情可不一般,不过太后又好似不知。” 原来周公公跟顾逢年居然也是有关系的。 怪不得顾大人身体不好,他看起来也憔悴了。 二人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先抱着苏以文逗乐了一番,才进屋相谈。 唐枚嗤笑一声道,“难怪皇上要重用我父亲,他原先就是同顾逢年作对的,顾逢年这次要是真的出事,我父亲可有得忙呢,给人当利器使,还得感恩戴德。” “最怕的是,岳父大人还不听劝。”苏豫挑了挑眉。 唐枚立时捂住了脑袋,她挖空心思的想了会儿才道,“那怎么办?要不查查我父亲,找出点儿问题给降职到别处去,那是最好的。” 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苏豫盯着她看,“你真是他亲生女儿?” 其实真不是的,唐枚好笑,“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么,不然侯爷还有别的法子?” “女婿查岳父,这可不好办。”苏豫摊手,他吩咐下去,只怕手底下那些人都会用怪异的目光看他。 这实在是有点违背常理。 而且,若是不小心传出去,那二人的关系可就不好修补了。 唐枚叹一声,“那就算了,我父亲沉不住气,要是他有了主意,应是会来同你说的,到时候再行打算。” 上回唐士宁就倚老卖老的要提醒苏豫呢,这顾逢年要真活不了了,他铁定会来叫苏豫把握时机什么的。 二人说了会儿话,各自忙去了。 因唐妍同唐芳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她作为姐姐,自然是要备一份厚礼的。 这日,唐枚就叫刘妈妈去连记打两个长命锁,再加两对带铃铛的小金镯子,刘妈妈回来后笑着道,“太太跟你定制的一样,那边的师傅笑说,怎么三个女儿同一年生孩子呢,也是少见的很,我就说那两个不一定呢,也有可能是在年后。那师傅说不管怎样,肯定会好好打造的,早些做出来,要是少夫人不满意,看了还能改。” 那连记的人做事倒挺灵活,唐枚点点头,“我瞧着那做工是好,想必两位妹妹也会喜欢的。” “肯定喜欢,当日我看她们对太太送小少爷的就是爱不释手,估摸着就在想自个儿的孩子要是戴了也好看,想必太太也是发现了,果然又去那连记。” 二人正说着,红玉笑眯眯的在门口道,“少夫人,您猜谁回来了?” “哎哟,还卖关子!”刘妈妈笑骂道,“还不快点说。” 红玉就道,“是妙凤。” 唐枚吃了一惊,“她回来了?” 算算时间,妙凤去紫微山正好是一年,她原本想着既然是拜师学艺,怎么也得几年的功夫,谁想到妙凤居然回了。 晓月已经领着妙凤来到了院子里。 隔了那么久功夫,妙凤出落的越发好看,清瘦的瓜子脸上一双丹凤眼神采奕奕,满溢出灵动的气息来。 “妙凤见过少夫人!”她一来就行大礼。 唐枚也不扶她,等她站起来了才笑着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至少得两三年的功夫。” “师父的父亲因病去世了,他要回老家守孝,我不便随行。”她自觉还没有学到全部的知识,又同情师父痛失家人,忍不住幽幽一叹。 “原来是这样,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唐枚道,“要是想去别的地方,先在这里歇一歇,过两日再上路。” 妙凤摇摇头,“师父的技艺出神入化,只怕这世间无人可敌,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能把学来的知识融会贯通,都已经不容易,也许需要几十年的功夫。别的,不贪求,师父说了,饭要一一口吃。” 这话听得唐枚暗自称赞,妙凤真是个专业人士啊,多有钻研精神,又一点不浮躁,果然值得培养! 哪怕再给妙凤十几年的时间去准备,她也愿意。 “你这么想很对,若是需要我提供什么,请不要客气。”唐枚很认真的道。 她从头到尾没有提一句开铺子的事,妙凤很是感动,情真意切道,“我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少夫人的胭脂铺开起来。” 唐枚却惊讶道,“你不是说还需要融合贯通吗?我的铺子不着急,我不差钱。” 这话听得刘妈妈笑起来,“瞧瞧咱们少夫人多阔绰,还不差钱呢,到时候别叫老奴一次一次的去找那几个管事。” 唐枚横她一眼,“就是同那些管事们联络好感情了,咱才不差钱!妈妈要怕累,我下回换别人去,瞧你可还有放风的机会?” 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整日的在大宅院,出去一趟是不容易,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刘妈妈呢。 刘妈妈就闭了嘴,转身去抱苏以文了。 妙凤笑着回答,“师父教的那些足够研制胭脂水粉的了,其他的是还有一些更高深的相信,需要我慢慢学习。” 那就最好了,唐枚大喜,“是近日就能开起来吗?” 妙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少夫人愿意全权交给妙凤管理?” “那是当然,工坊的话全部都由你来指挥,要是需要保密,不让方子外传的话,也可以。”唐枚最稀罕的就是人才了,尤其是这种稀有的人才,自然会很大方的答应。 妙凤一双眸子里迸发出神采,颔首道,“谢谢少夫人!” 曾经在华芳斋,别说她可以指挥一家工坊的运转了,就是参与一个方子的研制都不可能,她的天赋被压制,她的热情被销毁,直至遇到了唐枚,她才有机会重拾自己的梦想。 她开始坚定的妹妹,有一天,她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乃至熏香来给天下百姓使用,来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那时并不知道,这种想法其实就是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明天我就去叫人准备工坊,别的材料也尽快买进!”唐枚一握拳头,“以后就全交给你了!” 妙凤欣然而笑。 ☆、第262章爱你所以记得 设立一家工坊并不难,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合适的大院子 才两日功夫,胭脂铺的加工场就已经敲定。 那四进的院子在京城的北街区,算是比较冷僻的地方,前大门紧挨着泥猴胡同,但也有三四丈的距离,足够拉货物的大车通过。 妙-凤现在暂居在侯府里,趁唐枚闲暇的功夫,就来相商关于工坊运作的事宜。 这一日,二人又讲了一个时辰,直至刘妈妈夸张的笑声传进来,这才被打断。 看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笑的刘妈妈,唐枚很是奇怪,刘妈妈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见这样没个样子的。 红玉挺着个大肚皮,抢先问道,“怎么回事呢,笑的我都发慌!” “哎呀呀,真叫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呀!”刘妈妈拍着手,笑弯了腰,“我今儿出去当我瞧见什么了?那刘元华啊,哈哈哈······被人从青楼里揪出来,光着个白花花的大屁股!” 几个没嫁人的丫环立时红了脸,唐枚无语道,“妈妈,注意下言辞!” “哦哦,那就光着个腚罢,反正啥也没穿。”刘妈妈越说越想笑,绘声绘色的道,“那是满街的人都在看啊,还不止这个,那刘元华被人揪出来扔在大街上,居然还有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来争抢他,说刘元华是她们的男人,哎哟,真叫是世风日下,比个青楼女子还不如!” 一屋子的人都听得呆住了。 刘元华弄得那么惨肯定是苏豫在背后推动的,唐枚心知肚明,笑着问道,“那两个女的又是什么来头?” “一个是王家米铺的二女儿,一个是贾家纸马的小女儿,家里钱倒是挺多的,可惜遇上了这么一个靠骗女人钱的小白脸儿,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估计把自个儿的私房钱全补贴了去!不过这二人也是不要廉耻的就这样的人,还来街上抢他呢,你们说说,这不是可劲的糟蹋自己么?” 秋叶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真有这样的?” “我亲眼瞧见了,还能有假?隔几日,你要有空出去问问,到处都知道。 众人都连连摇头。 刘妈妈高兴道,“这下可好了,刘元华臭名远扬太太可不怕了。” 说的是唐惠的事情,其他人虽然都知道一点,但也觉得不好讨论,就把这事给扔到一边,各做各的去了。 唐枚又跟妙-凤说了一会儿,就去抱儿子逗乐。 “一会儿把西厢房靠北那间屋子清理一下,鸳鸯,杏儿明儿就搬过来。”这两人是从老夫人那里挑选来的,唐枚吩咐秋叶。 秋叶就点了点头。 见她去了,刘妈妈凑过来道“人牙子明儿就领人过来,到时候少夫人好好挑两个,说都是好人家的女儿。” 两人一边说着就往外走了。 老夫人疼爱苏以文有他在,饭恨不得都多吃一碗,故而唐枚经常都带着儿子去同老夫人一起用膳。 有时候加上冯氏母子两个,真是热闹的不得了。 老夫人今日看到她,像是格外的高兴,拍着身侧的软榻,叫她坐过来。 唐枚行了礼,抱着苏以文一起坐下。 老夫人朝江妈妈看了看江妈妈就从里间舀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出来。 “要是我没记错明儿就是你的二十整生了!”老夫人把匣子打开,舀给唐枚看“这十二幅生肖玉牌是我母后赐予,当年悟静主持亲自选取吉日开光的说戴在身上可保一生平安呢!我倒是懒,时常忘了,如今也是一大把的年纪,也不用再占着这些,你收好了。” 这样贵重的东西要送给她?唐枚受宠若惊,再一看那玉牌,十二生肖活灵活现,雕工非比寻常,这要是旁的也还好了,可这是前朝皇后赐给自家女儿的东西,她更是觉得难以接受。 老夫人见她不仲手,就径直把匣子塞她手里,“你不要也得要,我这儿的好东西可不多了,你难道还觊觎我旁的?可说清楚了,就只这一个!” 是在用逗趣的法子要她接了,唐枚眼看老夫人双鬓生出的白发,只觉得惭愧无比。 她嫁到这府里后,做出的很多决定都是出于私心,要说真情,一开始甚少,就是到后面,把二房三房弄得七零八落也是这般的心思。 而老夫人是喜欢热闹的,希望一大家子和和睦睦,唐枚心想,若是她一开始就从老夫人的方面多多考虑,也许就不会让她那么失望和心痛了。 “祖母,我这个孙媳妇做得并不称职。”唐枚真心实意的道。 老夫人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笑了笑,“人无完人,你年纪这么轻,做到如鲡已经很了不得了,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同豫儿好好的平安安的。我活那么长,还有什么看不明白?这侯府都是你们的,交到你手上,我比谁都放心。” 老夫人是看穿了她的性子。 知道她是一个愿意把什么都掌握在手里的人。 这样的人勇于担当,也勇于去努力争取。 唐枚脸儿微微一红,“祖母说这样的话,倒让我觉得不孝,有祖母一日,这侯府都得祖母管着,我要学得太多了。” 老夫人慈爱的看着她,“我力不足了,管了这么多年,你当我不累?如今有一个小重孙儿,还有一个小孙儿,我每日看着他们都忙不过来呢!这种福气,你不给我享一下?” “祖母……”唐枚轻唤。 “好了,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别的,同你母亲再去商量。”老夫人笑道,“你们两个倒是相像的,只你比起她,还像了我一些。” 冯氏本也是个不错的,只可惜因其身份,少了些豁达,也少了些魄力,老夫人观察许久,最后还是觉得唐枚更合适些,这才有了今日同她的一番话。 唐枚心知老夫人是铁了心,也就没有再说。 回去的路上,她只觉得手里的匣子沉甸甸的。 苏豫坐下来喝茶的时候瞄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就问道,“哪儿来的?” 唐枚就道,“祖母送的。” 苏豫唔了一声不说话了。 怎么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唐枚微微皱了皱眉,该不是这家伙完全忘了她的生日罢?要是再问,她还能拐弯抹角说一下。 可他就是不问,她自己讲出来的话又太无趣。 一时间,气氛有些奇怪。 刘妈妈见苏豫不上道,就想提醒一下,“侯爷,明儿可是···…” 话没有说下去,被唐枚一口打断了,“妈妈,抱以文去奶娘那里,我看他有点儿饿了。”就打发了刘妈妈走。 结果一晚上,苏豫还是没有提起她的生辰。 是不是近日的事情太多了,他才忘了的? 又是政局变动这样的大事,很有可能! 唐枚不停的给他找借口。 其实心里气得要死。 临睡觉了,她也不想同苏豫讲话,自个儿洗干净后就直接爬上床了。 “这么早睡?”苏豫看她闷声不响,便放下书走了过来。 唐枚微微哼了声,就当回答了。 这个举动很反常,苏豫来回想了一下她今晚上的所作所为,忽地嘴角一扯,轻笑了起来。 听到他发笑,唐枚更气了,侧过身,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肩膀。 “干什么,我要睡了!”她把头捂在被子里。 “生辰礼物都不要了?”他笑着问。 啊? 差点透不过起来的唐枚傻掉了,她猛地掀开被子,转过头来,“你记得?” 他把烛火移近,好笑道,“明儿才是,谁知道你急吼吼的,等一天都等不得了,我还能不舀出来?” 想到自己刚才孩子气一般的举动,唐枚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哪里知道你记不记得。”一边就看向苏豫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画。 桃红色的帐幔下,她睡意正酣。 乌发如云,眉眼如画,每一笔都勾勒的极费心思。 哪怕是她嘴角微微泛起的笑意,都一样清清楚楚的绽放在画卷里。 唐枚的心剧烈得跳动着,整个人却又好似一块石头般,完全动弹不得。 他竟然把她画在了画里,而且画的那么好,那么美! 曾几何时,她是羡慕过唐妍的,羡慕她的相公为她作画···… 她不由得想起洗三儿那日,苏豫与唐芳二人站在外面,唐芳后来神神秘秘的样子,他是问了四妹,关于她的喜好罢? 刹那间,唐枚的眼睛湿润了。 苏豫伸手把她搂过来,舀着她的手在画上轻轻抚摸,“这个礼物怎么样?” 她指腹掠过画中人的脸,轻声道,“很好······可你怎么记得?” 那日她告诉他生辰,是在他去幽州的前几日,隔了那么久,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其实要忘记是很容易的,可是他真的记得。 这个问题真有些傻,苏豫暗想,会记得只是因为爱她,哪里还有别的缘故? 他低下头轻吻她的耳垂,声音沙哑道,“还有更好的礼物,”他吹熄了烛火,声音渐渐消失在二人的唇舌间,“给你讲个好听的故事……” ☆、第263章陨落 再过几日,就是苏豫的生辰,唐枚收了他的礼物,自然是要回送 不过煞费苦心。 苏豫什么没有呢,她亲手做的衣服鞋子也放满了整个箱子,还有什么是可以送的?想来想去,决定亲手烧顿饭给他吃。 本来老夫人那里还要摆个席面的,听说她要动手做饭,就撤了。反正是小生辰,他那性子见到二房三房的人又不快活,老夫人索性就跟着冯氏母子俩都来唐枚这里用饭。 昨日的菜式挑挑选选花了一两个时辰,才整出比较有特色又搭配适宜的菜单。 肉菜两道,凉菜四道,热菜六道。 足够她忙得了。 幸好有宋娘子在旁协助,还算得心应手。 老夫人同冯氏在院子里赏花品茶,就等着尝她的手艺。 等到苏豫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听说是她下厨做的,他又惊又喜。两人成亲以来,她没有下过厨,或者说,像侯府这样的地方,做主子的本也不会去做这种事。 可她有时候是不拘小节的,这次老夫人都陪着一起热闹,他岂会不高兴? 那顿饭像是很久以来吃得最香的一次。 比起宋娘子,她手艺自然是差了一点,可那些菜都是唯一的,充满了她的味道。 唐枚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几个大快朵颐,在心里默记各人的爱好。 苏豫喜欢吃茶香排骨,老夫人喜欢吃双丝菜卷冯氏喜欢糖醋萝卜,苏炎最为喜欢的好像有两样,炸熏鱼跟酸麻藕片······ 以后再做给他们吃罢! 唐枚对自己的烧菜功夫一下子自信了很多。 胭脂铺的工坊此时已经开始运作。 雇工也聘好了,要用的工具也一应俱全,就差十几样特殊的配料。 妙-凤极其认真,每日都在工坊劳动四五个时辰,后来干脆就搬到里面住去了,反正院子大得很,也有几间是专门腾出来让人休息的。 既然要推出新的胭脂水粉那促销的策略必不可少。 铺子里现有的存货是很多的,在京城,因为有华芳斋这样有名气有特色的胭脂熏香铺,所以,她这家的生意真的算是普普通通。 唐枚舀笔在纸上一条条列下来,在她前世,销售的手段可谓五花八门,她见识得多了。 写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停下笔,伸了个懒腰就要去看苏以文。 苏豫正好回来脸色很不好看,“顾大人殁了。” 这天是十月二十九日。 一代名臣顾逢年是在十月二十九日四更时分去世的。 是夜,消息传到皇宫,皇帝立即披衣起床,亲自前往慈念宫向皇太后报信,皇太后忍不住垂下泪来,叮嘱皇帝一定要给顾逢年隆重举办丧事,并且好好厚恤其家属。 这日早朝,皇帝就下了圣旨,宣布文武百官从今日起停止上朝一个月又令礼部设九坛祭制,完全是国葬的规格。 一时间,城中不论是王侯贵族还是平头百姓,全部都如丧考妣,在家门口纷纷设下香案,挂上白纸灯笼。又有祭奠诗文浪潮般涌来,整个京城都陷入了哀思之中。 其中,不乏有做戏给人看的官员,想当初顾逢年为执行新政,得罪了多少簪缨世家豪门大户如今他一身死,举杯庆贺的不在少数。但更多的则是受益良多的老百姓他们是切切实实的为世间少了一个好官而感到悲痛! 这样的声势,皇帝也受到感染应顾逢年两个儿子的请求,三日后,由钦天监选吉日,于十一月七日扶棺南归,并且派遣礼部,吏部各一位四品官员亲自护送前往顾逢年的老家。 灵车出发时,唐枚听说从万宗胡同到康门街那一段路上,不但摆满了各衙门设立的香案,更有无数百姓赶来送行,长街上,挤满了痛哭流涕的人们,场面十分令人感动。 看来,顾逢年真是一位好官。 历来官员在好与坏的分辨上,群众的眼光总是雪亮的。 顾逢年一定是为老百姓做了很多的好事。 这样的人,即便是在后世,在一千年之后,也是少见而伟大的。 因为这件事,唐枚对顾逢年的认知变得更加清晰了。 苏豫最近不上早朝,在家的时间变得多了,可他并没有很多的陪伴她与儿子。顾逢年死后,政局势必大变,他要提早去调查很多事,以便来应付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这一年的春节一下子都凝重了很多。 幸好还有两件喜事。 唐妍与唐芳在新年过后,先后在年初三,年初六生下了一个儿子与一个女儿。 举家欢喜。 两个妹妹,唐枚都去看了,母子平安,孩子都白白胖胖的,她们二人初为人母,浑身都散发着强大的母性光辉。 张氏自是不用说了,三个女都嫁人生子,又过得如此美满,她的心都跟调了蜜油似妁要不是唐惠归来,这份喜悦只怕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唐惠却破坏了这样一个好气氛。 她当日从铁岭回来,得知张氏去了唐芳那里,竟然也不回家,直接就叫车夫行往怀宁伯府。 那日幸好不是唐芳的孩子三朝洗礼,但也只过了没几日,张氏去那儿是因为听说唐芳有些不太舒服,得了风寒,是以并没有什么客人。 但还是丢足了脸。 唐惠见唐芳样样如意,当着众人的面就骂张氏偏心,骂她骗她离开京城,还狠命摔东西,张氏没想到她那么疯魔,伤心得哭起来。 倒是唐芳经历了生子,一巴掌扇在唐惠脸上。 唐惠懵了。 后来张氏带着唐惠回去她又在院子里闹很久,要不是唐士宁恨得要舀棍子抽她,还得继续闹呢。 直到第二天她才能同张氏坐下来好好说话。 原来她刚到铁岭就发现张氏骗她了,她又不是多么笨的人,岂会不明白张氏的意图,当即就又赶了回来。 到了京城,她先是去找刘元华,才知道他竟然已经被判流放罪,早就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了此生恐怕都难以见面。 她自然就疯了! 她自从第一面见到刘元华就喜欢上了,好不容易后来有机会嫁给他,结果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岂能不心急如焚?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母亲,张氏造成的! 张氏早就料到她会愤怒,会质问,只静静的等着她发泄,等她说完才淡淡道“你自己去街上问问出了什么事,京城的人都知道,等你问完了再说不迟。” 唐惠之前只急着打听刘元华,一听说被流放,哪里问那么仔细,急吼吼的就去找张氏,结果张氏竟然叫她再去打听打听。 “什么意思?”她瞪大了眼睛,“你还想诓我吗?我不会再上当的!” “我诓你?”张氏失望的道,“在你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母亲了罢?我同你二十几年的母子情,一朝破损还不如你认识了几年的男人!我能说什么?我只说,这满城的人,我没有那么多银子来收买他们!” 她的语气充满了悲凉。 唐惠只觉得一颗心滚烫滚烫的像要沸腾开来要爆裂了一般! “娘啊,我只是想要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她捂着脸痛哭。 这样简单的要求,为何在她这里,显得如此的困难? 张氏黯然,无言以对。 她又如何?就嫁了一个喜欢的男人么? 还不是就这样一辈子过来了! 人若是太多怨言,只会越过越苦。 每个人的运气都是不一样的。 可看着这个女儿,她终究不忍心说出来。 真相也许要她自己去发现,才能真正的彻悟。 唐惠离开家去了街道上。 刘元华的那桩丑事无人不知到现在说起来还叫人笑得直不起腰。她问了一个又一个,问了一个又一个得到的答案是完全一样 刘元华不止贿赂官员,还利用自己的皮相骗了好几个商户人家的女儿刮到不小一笔钱财,舀去做自己的生意。 这样品格低劣的人,居然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人? 唐惠不相信。 她继续去问。 一直问到天黑才回了家。 也没有再去找张氏说话,回了自己的院子。 张氏到底担心,叫秦妈妈去看看。 秦妈妈回来道,“饭也不吃,衣服也不脱,睡在床上。” 张氏叹了一口气。 “下人去劝,她没有骂人,只是不听。”秦妈妈劝慰道,“这样看来,比以往是好多了,至少没有吵阄,也没有摔东西,只怕是在想事情呢。太太不要担心,她今儿听见那么多人说了,还能不相信么?” “我是怕她绕不过弯来!”张氏吩咐道,“多叫几个人看着,晚上也不能少了人。” 秦妈妈面色微微一变,太太这是怕大小姐寻短见? 她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大小姐如今伤了脸不说,名声又不好了,现在突然又发现自个儿一直被人耍着玩,被人骗钱,放到谁身上只怕都很难翻过去。 秦妈妈忙同婉儿去指派人了。 唐惠的屋里静悄悄的,她好像死了一般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窗外的月光流淌下来,清冷却又明亮。 在黑暗的夜里,它总是一盏永远的照明灯。 谢谢imswanglwnueni的粉红票票,莫千转童鞋的打赏~~ ☆、第264章立后 皇帝的大婚似乎决定得格外仓促。 二月初,皇太后就把皇后的人选公布出来,经各方商榷,定下二月二十六日为大婚的吉日,又委托吏部尚书王国兴全盘操办。 因陈家远在江南,故而陈英慧只能把苏家当成临时的娘家,到时候,皇帝派出来的队伍也是去苏家迎亲。 武阳侯府如今的热闹可想而知。 不过苏氏还是有些怨气,气咻咻的同老夫人道,“舅母也是奇奇怪怪,皇上成亲那可是好事,结果那么早告知咱们,却又不能出去说。等到这个月宣告天下百姓,这下好了,一下子又急着要当月迎娶!公爹跟相公都不能观礼,弄得英慧还得在外祖母这儿嫁出去,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呢!” 这份荣耀,不能与陈家的人一起分享,她已经憋闷了许久。 之前只知道是不能提早说,哪里知道那么快,陈家的人完全都来不及赶过来呢! 老夫人垂下眼帘,淡淡道,“那你自去同太后诉苦。” “娘,能说的话,我还能关了门同你瞎唠叨?”苏氏撇撇嘴,“罢了,只要英慧能做皇后,我还计较什么?只是觉得想不通罢了,幸好嫁妆倒是提早准备好了,就是不知宫里的头面定制,舅母可来得及 “太后心里早有人选,自然都安排妥当的,我现在只叮嘱你几句,不要当了皇上的岳母就无法无天了,这皇后能立就能废史上并不少见。多数都是那些外戚仗着有几分面子,在外面胡作非为,你要想英慧这个皇后能一直当下去,自个儿得收敛着点!一个行差踏错,害得不止是英慧,还有你夫家与你娘家!” 她表情极为严肃,是认认真真的在提点苏氏。 苏氏也听进去了,忙道,“那是当然娘你也知道的,我就英慧一个女儿,最疼的也是她,还能害她吗?再说,咱们两家能缺什么,要钱有钱,要权有劝,英慧能母仪天下,再没有更多奢求了。”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我就当你真明白了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你去把英慧叫来。” 苏氏知道老夫人还有话要叮嘱陈英慧,便起身出去了。 二月中,华国公齐路被任命为纳采问名使,王国兴被任命为名副使,前往苏家提亲并且送上了皇帝的聘礼。 那真龙天子的聘礼当真是不一般,唐枚在一旁看了,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光是黄金就有六千两,白银二万两,抬得人都是一排排进来的像一条长龙,还有金茶器,银茶器绫罗绸缎上千匹,全幅鞍辔文马六十套…··· 奢华无比! 喜得苏氏合不拢嘴,跟做梦一样。 冯氏在旁边捅了捅唐枚,努嘴道,“看看,这就是当皇后的好处,光这些,都一辈子吃不完了不说别的。” 唐枚笑道“可惜炎儿是个男儿。” “哎,可不是么?”冯氏故作痛苦状“我其实很喜欢女儿的,你一定要再多生几个!” 唐枚顿时抽起了嘴角。 冯氏轻笑道“咱们这房人丁稀少,可指望你了!” 唐枚咳嗽一声,“要看天意。”又岔开话题,“妙-凤做了几样新的胭脂水粉出来,一会儿给母亲试用一下,过两天铺子就要起用了。 “还用试?”冯氏笑道,“那些夫人小姐就在等着你们铺子出新品呢,你当我不知道?什么紫微山隐世高人的徒弟,妙-凤的东西都还没出来,名声就已经传开了。那些人好奇的很,等到你那铺子装修一新再重开,铁定挤满了人!” 那也是一种策略,造势么,唐枚笑了笑,“还是要看真功夫。” “我信得过你的眼光。”冯氏拍拍她的手,又眯眼一笑,“不过还是舀来罢,我那儿的正好也要用光了。” 二人说笑间,聘礼已经运送完毕,堆满了整整两个大库房。 送走前来下定的大臣后,苏豫回来与唐坐在房里说话。 听到苏豫说今儿午时皇帝召见过他,唐枚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会突然召见你的?问些什么,是关于表妹的事吗?” 陈英慧还没有正式当皇后,她仍是以表妹称呼。 “不是,是问我关于一道奏折的看法。”苏豫阴沉着脸。 看来一定是什么大事,唐枚担心的问,“什么奏折?难道会威胁到咱们侯府?” “是,也不是。”他沉吟一声,看着唐枚。 他的妻子坚强又有主见,假若是别人,他也许今日就不会说,可是面对她,他愿意把甘苦共享,这个时候,是该携手共度难关了! “兵部给事中秦大人给皇上上了一道奏折,说各地官兵不宜久任,谨防他们驻守边疆拥兵自重,他建议皇上换防。在里面还特别提到荆镇总兵陶将军,说他从江南调来荆镇,已经坐镇十余年,而京师防备才更重大,应给他换任。” 那陶将军的名号,唐枚也是听说过的,他可是楚国的常胜将军,抗倭名将,因为有他常驻边疆,才有楚国东北地区长久的安宁。 只是,她不太懂,为何换任陶将军,苏豫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难道他同顾大人……” “是,他是顾大人生前的第一爱将。”苏豫道。 唐枚怔住了,紧紧皱起了眉。 皇帝这是要开始动手了? 除掉顾逢年生前重用的人吗? 可陶将军这样的人,如果把他调任,岂不是给倭寇一个天大的机会?他是脑子里进了水,公报私仇? 她有些厌恶的道,“如此皇帝,我真怀疑他能坐稳几年江山!”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苏豫脸色都变了变。 唐枚却轻轻一笑,“咱们在家里说的,谁也听不见,但我说的是真心话,想必侯爷心里也这么想。”她话锋一转,凝重的问,“他问你意见,是在试探不成?” 假如苏豫赞成,那么皇帝会知道他是在站在他这一边的,可假如苏豫反对,那么…… 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 自古伴君如伴虎! 她在等着苏豫回答,因为这个答案像是会决定侯府的将来的。 苏豫抿了抿唇,想起今日在皇极殿面见皇上的情形。 那道奏折摊在桌上,一字字好似锋利的刀芒。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在入宫前派人知会周公公,他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适时前来解围。” 那是暂时避让了? 她面色一沉,“皇上仍是会怀疑罢?” “至少他还会揣测,不会贸然下定论。”苏豫停顿半响,“我原也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召见我,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如今看来,他是对我们苏家起了疑心。” 这疑心还是来自皇太后…… 可惜他不想违心顺了皇帝的意思,不然就是答他,把陶将军撤下又如何? 然而,今日还是借了皇太后的相助才得以脱身。 “看来他们母子俩问题不小。”唐枚的声音很是低沉,不然皇太后为何要神神秘秘的召见他们苏家的人,又非得要陈英慧做皇后? 这二人相互抗衡,最终无辜的也许是他们这些做夹心饼的人。 “侯爷,你说皇上明日会下这道圣旨吗?”她问。 苏豫摇摇头,“暂时应不会,他即将大婚,此刻调任,只怕会引来轩然大波。”起码会等到大婚之后罢。 那时候…… 他觉得心底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自从皇太后把老夫人,唐枚招入宫见面时,他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一边是皇上,一边是皇太后。 而事实上,他们已经算是站在皇太后这一边了,因为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要立于不败之地,只有一个办法! 二人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对方的决心。 有时候,不是不想退一步,不是不想放弃,而是不能退,无法退,生于这样的家族,就得承受富贵荣耀带来的副作用。 二月二十六日,举国上下皆穿盛服,家家户户门前张灯结彩,鞭炮声震天。 皇帝也盛装打扮,在奉天殿上坐于龙座,宣制官手捧诏书任命四位大臣为迎亲使者,其中有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礼部左侍郎,户部右侍郎,还有司礼监执笔太监两名,侍卫六队。 乐曲大奏,队伍在仪仗队与鼓乐队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得前往武王侯府行去。 与此同时,苏家众人也着品级官服,立于门口等候。 而陈英慧则穿上宫里早就送来的特制的凤冠霞帔,梳妆打扮完毕,在里屋静待。 远远就听见古乐吹打声传来,围观的百姓欢呼声如潮。 为首的迎亲使者一到,就展开圣旨宣诏。 老夫人带领苏家一家人跪拜接旨。 陈英慧最后出来,跪受皇后金册,印玺,吉时一到,她与苏氏相拥哭泣一回,就上了宝轿前往皇宫,举行大礼了。 一来一去,像是很久的功夫,最终人一散,就只剩门前挂着的火红灯笼还在自得其乐的热闹。 唐枚捡起地上一方红绸,抬头看着高高院墙上方的碧蓝天空。 明日开始,也许一切就要不一样了…··· 谢谢临风暮蝉,2ofpc220的粉红票票,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265章私情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据说陈英慧还算得宠,皇帝在庆德宫一连住了半个月,才恢复之前的作息习惯。 唐枚的工坊此刻已经制造出了第一批胭脂水粉,光色泽的分类就达到了三十五种,而华芳斋不过才二十二种,光这一点,就足够吸引到众多夫人小姐的青睐。 毕竟化妆这种事,就是用合适的颜色来使自己的脸蛋更为出众,掩盖掉皱纹,色斑,暗黄,让它鲜艳动人。 自然,选择越多越好。 更何况,唐枚还整合出了一套化妆技术,比如眼影,眼线的加 想当初她也是职场精英,让自己每日光鲜亮丽那是必须的,所以又怎么可能不会化妆?像眼影这样的技术,那是小菜一碟。 不过之前她并没有在这里试验过,一来,颜色选择太少,多数都是红白色系的胭脂水粉,二来,她又不太出门,又不想吸引异性,或与同性争艳,委实用不到。 现在么,为了增加铺子的收入和打响知名度,她肯定要使出各种杀手锏了。 事实证明,也确实达成了很大的效果。 有一位夫人那日就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让铺子的女伙计给她画眼影,结果去别家赴宴时,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询问她忽然变得如此迷人的原因。 后来就传开了。 别家铺子听说了也想依葫芦画瓢,可惜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颜色可供选择。 再有这眼影的颜色还得同脸部的肤色相宜,才能锦上添花,不然反而会破坏了整体,得不偿失。 她如今在西厢房的头一间屋子办了一个学习班。 因为化妆技术并不好学,铺子里的女伙计都要慢慢适应。 有几个聪明的就学得快一些,一般的就很慢,加上各种颜色搭配出来的效果都不同,还得多试验几次以便了解,所以经常就会研究半日的功夫。 冯氏有时候跟邱蓉也过来听讲。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回去后就在自己的脸上下功夫。 有回老夫人都在说笑了,“画成这样,还分什么单眼皮儿,大双眼皮儿呢,都一样美了,啧啧,这可是咱们小眼睛的福气啊。” 果不其然,来询问眼影眼线如何画的,还真是小眼睛的居多。 因为大眼睛本来就很好看了嘛! 唐枚自己也偶尔画一画,鸀色青春活泼桃红色妩媚动人,棕色成熟端庄,也颇得苏豫的喜欢,常常盯着她看了又看。 今日是休沐日,二人起来同老夫人请安后,苏豫就出门去了,唐枚在老夫人那里坐了坐便回来忙自己的事。 结果没想到唐士宁竟然来了。 他一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唐枚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忙出去迎接。 “女婿呢?”唐士宁见到她就问苏豫。 “出门去了。”唐枚笑眯眯的道,“父亲找侯爷是有什么事吗?” “出去?出去哪里了?”唐士宁一挥袖子“走,进去说,我那小外孙没睡着罢?” “刚醒呢。”唐枚笑着把苏以文抱给唐士宁见茶水上了就叫一干人等都退下去,今儿唐士宁主动来了,她总要套一套他的话。 唐士宁看着苏以文的小脸,抱着他摇了摇,“养得倒是好,越发重了。” “他吃得多,白天晚上的都吵着要喝奶,能不胖么?”唐枚瞅一眼自己的儿子刘妈妈都说没见过那么能吃的以后肯定是个大胃王。 不过最好不要变成大胖子! 唐士宁就嘿嘿笑起来,捏捏苏以文的脸蛋“能吃好啊,别像你那两个弟弟都瘦精干巴的风一吹就倒了。” 唐枚嗯了一声。 唐士宁玩了会儿便把苏以文放回木摇篮里。 “怎么女婿还不回来?”他有些不耐烦。 看得出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唐枚道,“说不定侯爷得很晚才回呢,要不父亲告诉我也成,等他回来,我再转告。” 唐士宁立刻露出一幅“你懂什么”的表情。 不要这么歧视女人,想当初还是她保住了唐士宁的位置呢!唐枚暗自腹诽,脸上却认真的道,“是不是顾大人没了,乱成一团呢?” “你知道?”唐士宁惊讶的问,“女婿跟你说的?” 唐枚哼哼两声,“女儿好歹也是侯爷夫人,还有啊,老夫人可是长公主,咱们进宫都不止一回了,我怎的会不知道?” 她压低声音,“父亲你要出手?” 唐士宁翻了下眼睛,不屑的道,“我干什么要当出头鸟,老子又不是傻的!还不是那张大人来问我……” “张世保?”唐枚瞪大了眼睛,“父亲好厉害啊,那张大人不是新妁辅大人吗?他还来询问父亲?” 顾逢年去世后,那暂代的张世保就成为正式的首辅了。 唐士宁洋洋得意道,“他虽然也一直在内阁,可跟个耗子似的,顾逢年面前那是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如今顾逢年一死,他就更没有章法了,连怎么应付皇上都不知道,昨日还被那周公公闹到值房里来,脸都丢尽了。” 周公公居然去找张世保的晦气? 唐枚的身子往前凑了凑,“周公公是为何事,父知道不?” “还不是那些龌龊事,周公公想举荐他的人入阁,结果被张世保的两个门生下了绊子,去不成了,他能不上火?” 原来是为私仇,唐枚嘴角撇了撇,看来那周公公也不是什么清廉的人,倒不知顾逢年怎会同他有交情? 这问题她也没有问过苏豫,此刻唐士宁的谈兴被她吊出来了,她顺便就问了。 唐士宁脸色沉下来,“这二人狼狈为奸,一里一外,座主当年就是被他们合谋给陷害了,以至于被先帝赶出了京城!你当顾逢年是什么好东西?呸,还不是仗着皇太后跟一个太监的帮忙,才当上了首辅?” 对于这番话,唐枚并不认同。 顾逢年的丰功伟业,有目共睹,唐士宁因为他的座主被弄下台才对顾逢年有偏见,那也是人之常情。 她不予置评,笑了笑道,“反正顾逢年也已经不在了,父亲又何必还有这么多的怨气。” “他不在,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还在呢!”唐士宁哼了声,“他当首辅的这些年,哪部衙门没有他的人?都安插在重要的位置呢,即便他死了,你以为就干净了?” 果然是要驱除掉顾逢年那一派的势力,唐枚沉吟片刻,本想要同唐士宁提一下顾逢年的新政对于国家的好处,可想了想到底还是罢了。 他们这些做官的,真正关心民生,关心国家强盛与否的又有几个?还不都是在为了自己的权钱着想? 唐士宁不是什么为国为民的那种好官,唐枚深以为是。 她挽起袖子给唐士宁倒了一盏茶,微微笑道,“张世保到底向父亲询问了什么事呢?” “还能问什么,自然是要讨好皇上!” “哦?”唐枚眼睛一转,“我听说皇上当年曾叫顾逢年从国库拨十万两银子去内廷宝库,被拒绝了,可有此事?” 没想到她还能知道这些,唐士宁摸了把颌下短须,“不错,所以我便建议张世保借此去讨好皇上。” 唐枚抽了下嘴角,却听他继续道,“不过皇上最想做的还是清算顾逢年,没什么能排在这前头的。” “皇上就那么恨顾逢年啊?”唐枚不由感叹道,“到底也是他的老师,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是顾逢年作为老师太过严苛了点,可如今人都死了,还是不依不饶,始终叫人心头存有疑惑。 唐士宁嘿嘿笑了两声,露出“这你就不懂了”的意思。 唐枚赶紧拍马屁,笑着道,“爹,您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女儿正是觉得奇怪呢,您看皇太后对顾逢年就很是信赖。” 见她提皇太后,唐士宁肩膀都耸动了两下,用小的几乎三尺就听不到声音的音量道,“皇上亲政之后,皇太后还要求皇上听从顾逢年的,且样样都维护他,今次顾逢年一死,听说皇后都悲痛晕厥了,外头传言……二人有私情,已经超越君臣界限。”说完他立马咳嗽一声,直起了腰,好似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屋里一片安静,唐枚一时都找不到什么话来回应。 皇太后居然同顾逢年…… 真的假的? 这也太颠覆了她的认知! 怎么可能呢? 他们两个一个深居后宫,一个在朝堂指点江山,又有多少交集呢?短短的见面,真会培养出所谓的感情? 她微微摇了摇头,不太相信。 可想到皇太后为了保住顾逢年的新政成果,不惜与儿子作对,又有些怀疑起来。 “所以皇上又怎么可能放过死掉的顾逢年?”唐士宁忽然又道,“今次我来,便是叫女婿不要犯傻,顾家的任何事情都不要插手!那周公公……你叫他不要来往,我倒听说他们二人好像见过面?” 他倒是真的很关心苏豫的前途,不过因皇太后动手在先,他们家已经脱不开关系,唐枚觉得该是与唐士宁摊牌的时候了。 不然他们这边是这样,唐士宁又去同张世保搅和,最终两家都得倒霉。 还是倒霉的永无翻身之日的那种! ☆、第266章闹事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父亲为何知道表妹会当皇后吗?”。 唐士宁冷不丁被她一问,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就是皇太后看中了她么,还能有 ?”历来的规矩就是皇太后亲自给皇上挑选妻子的,要是皇太后不在了,那又另说。 “那父亲知道在立后之前,也就是去年十一月的时候,皇太后曾召见老夫人与女儿去宫里么?”她再问。 “这我岂会知。”唐士宁狐疑的瞧着唐枚,“怎麼,难道那时候皇太后就已经决定了?” 可分明那决议是在二月才定下来的。 当时朝中百官也曾议论纷纷,说皇上大婚准备的太仓促,可皇太后却表现出一副急着要抱孙子的样子,力压众议,坚决在二月让皇上娶了那陈英慧。 唐枚点点头,“皇太后是指望侯爷能辅佐好皇上!” 唐士宁再怎麼没料到,此刻也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他顿时脸色就变了。 “这怎麼行……这怎麼可能?”他感觉到额头上都要渗出汗来。 “周公公与侯爷接触,也是皇太后安排的,侯爷能怎麼做?如今皇上已然怀疑咱们家了,只是他尚且对皇太后有几分忌惮,一直还没有动手。”唐枚看着唐士宁,淡淡道,“结果父亲却给张世保出主意,要是他讨了好,再鼓励皇上去做那些事的话,皇上处理完顾逢年的人也许就会轮到咱们两家了。” 她又顿一顿,“不,也许会拿咱们先开刀也不一定。” 唐士宁好像屁股上长了刺一般的跳起来,“你怎麼不早说!” “我哪里知道父亲会……” “不行,我得去阻止张世保!”他一甩袖子就要走。 唐枚叫住他,“父亲打算如何做?” “当然叫他不要去拨国库的银子了!”唐士宁急吼吼道,“他不能取悦皇上,也就不能起到推动作用,咱们现在可得争取時間,万一皇上他……” 后面的话,他压低了声音,“皇上年幼时乖巧听话,左有顾逢年,右有周公公扶持,他常年听取那二人的教导,并不是那么有主见的人,就算是亲政,到底時間不够长,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 可猛虎终究会觉醒,这次他任用张世保做首辅,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唐枚沉声道,“父亲既然已经说了,何必出尔反尔,皇上他有自己的主张,皇太后也一样有。皇上想清算顾逢年,斩去他的人,可皇上难道自己没有吗?只要快速把他的人去除掉,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只怕对皇上的打击颇大,他也许就再也不会有胆子了。” 这话说得极其肆无忌惮,唐士宁怔怔的看着她,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一般,好一会儿才抚掌道,“好,好,说得好!”他顿一顿,“可去对付谁呢?” “这个,女儿就不知道了,难道父亲也不清楚?” “张世保!”唐士宁脱口而出,“还有那富炳!” “富炳是谁?”唐枚好奇的问,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常跟在皇上身边的一个太监,才升了做司礼监执笔,要说这人,只怕周公公是最想除了他的。”威胁到唐士宁的安危,他立马就掉转了枪头,不谈与顾逢年的私怨了,毕竟皇太后与皇上都是可以对他们两家生杀予夺的。 只不过皇上羽翼还未丰满,顺了他,皇太后那里不好做不说,武阳侯府这边本身就是亲皇太后的,最终还是脱不了嫌疑,铁定要被皇上秋后算账。 唐士宁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跟苏家联合起来,两家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只能尽全力避免悲剧! “那父亲快去准备罢,张世保拨款给了皇上,皇上指不定高兴着呢,懈怠一点未必不可能。” 唐士宁点点头,“我先走了,女婿回來,你同他说。”说罢拔脚就出了门。 唐枚这时才拿袖子抹了下额头。 还算顺利,幸好唐士宁也是识时务的,没有那些个酸气,这变脸功夫也是一绝! 稍后苏豫回來,她就同他讲了这件事。 “富炳?”苏豫听了轻哼一声,“对付他最是不难。” “难道有他的把柄在手?” “我听周公公说,此人为了巴结皇上,尽想些……法子取悦皇上,兵马司前两日逮了个人,同他脱不了关系,还在审呢。”他没有说得很明白,以往皇太后管束颇严,皇上洁身自好,可新婚初尝**后,那欲望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富炳花花肠子多,经常给皇上出主意,听说皇上已经得了好几个宫女了,这事儿皇太后还不知,周公公隐而不发,也是想一下子把富炳给搞下台。 那兵马司抓的人是个商人,就是去西域替富炳购买一些给皇上翻云覆雨时添加情趣的東西的,到时自有富炳的好看。 唐枚也猜到一些,嘴角不由得一撇。 看来这富炳的确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二人说了会儿,苏豫出去一趟也累了,他清洗后换了套常服,抱着苏以文逗乐下,两个人就一起睡着了。 看着一大一小睡得香喷喷的,唐枚上去给他们盖好被子,叫秋叶在旁看着,自己便出去了。 妙凤正等在外头,脸色不太好看。 “发生什麼事了?”唐枚问道。 “华芳斋的人来工坊闹事!”她压着怒气说道,“说我本是出自华芳斋的,却背叛他们另起炉灶,偷了华芳斋原本要用的方子……” “什麼?”唐枚挑眉道,“他们这么不要脸?现在还在工坊门口吗?”。 “还在。” 看来是發現她的铺子生意好,受不得了,居然想出这么无耻的招数! 唐枚对春芬道,“同徐管事说一声,找个人去报官,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好哩!”春芬做这种事总是最积极的,立马就出了院子。 “妈妈,妙凤,你们陪我去华芳斋一趟。”她可不想单抓几个人就放过闹事的主谋了,华芳斋如今犯了眼红病,不把他们逼到墙角,他们还得搞些别的动作。这第一回,她就得让他们服输,以后再也不能整幺蛾子出来! 三个人乘了马车,唐枚觉得还应该有些气势,便叫刘妈妈又去府里叫来十二个侍卫,气势汹汹的往华芳斋去了。 华芳斋生意如今被唐枚的胭脂铺抢了,自然不比从前。 门口不算热闹,所以一旦见到这么多人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注意。 有人认得是苏家的马车,就说了起来。 “这不是武阳侯府的车么?” “那武阳侯府的夫人自个儿也开了一家这样的铺子的,怎会過來?” 有人压低声音,“你还不知道?听说华芳斋的人去她那工坊闹事呢,指不定是来算账的也不一定。” “那可是有好戏看了!” 众人议论纷纷。 华芳斋的伙计见状忙走過來。 唐枚几人已经下了马车,径直往里走去。 “哎哟,这不是武阳侯夫人么?可是想看看咱们铺子里的東西?您有喜欢的尽管说……”一个女伙计得了管事吩咐,笑容满面的来招呼。 唐枚环视了一下四周,淡淡道,“你们掌柜呢?” “掌柜不在。”女伙计笑道。 “哦?可也是去我那工坊了?”她往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人不在是么?那我就让这些侍卫在此等着,一日不来,就等两日,总不会一年都不回來罢?” 那十二个侍卫一排在门口站着,又都凶神恶煞一般瞪着眼睛,有些想买胭脂水粉的都被吓的退了 。 真要在这里一直站着,以后谁还敢来? 那女伙计黑了脸,同另外一个伙计悄声说了几句,就从侧门出去了。 唐枚继续在那里坐着。 里面好些伙计也认识妙凤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气氛一时很怪异。 屋子里买東西的人都不买了,看好戏,伙计也不卖了,四下窃窃私语。 最后,那华芳斋的掌柜终于出面了,身后跟了好几个人。 妙凤见到其中两个,面色微微变了变。 “你还有脸来?”一个年轻妇人冲出来,指着妙凤的鼻子道,“你背叛师门不说,还偷了咱们的方子,你还不跪下来给师父认錯?” 唐枚认得那年轻妇人,她是妙凤的师姐朱兰华,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 妙凤气得浑身发抖,“谁偷了你的方子?那是我自己研制出来的!” “真不要脸,师父教导了你多少年,你自己说!”朱兰华厉声道,“你敢不承认?你在咱们华芳斋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学到过東西?难道不是在这里知道什麼叫胭脂水粉的?这地方谁不认识你?你敢否认?” 妙凤脸腾地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能说自己没有跟从金娘子学过知识,也不能否认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朱兰华没有说錯,尽管她是在偷换概念,可是妙凤就是反驳不了。 朱兰华见自己一来就占了上风,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华芳斋的众人也都缓和了脸色,好似这一战他们已经赢定了似的。 ☆、第267章挑战 唐枚拍起手来,“好,说得好,像你这样一个心胸狭窄欺压同门的小人,不说出这番话也着实对不住你自己!” 朱兰华被她说得大怒,可碍于那终究是武阳侯夫人,始终不敢硬碰硬,只道,“少夫人不要冤枉我!” “冤不冤枉你自己知道。 ”唐枚暂且放过朱兰华,看着那华芳斋的掌柜道,“今日我为何来,想必你也清楚,那边的人已经叫我抓去衙门了,他们活罪难逃,可我心里那股气却难消除,你们华芳斋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那掌柜在京城经营了几十年的,油滑的很,闻言惊讶道,“什么人,我都不知少夫人在说什么,可是有什么误会?” 竟然推脱,唐枚道,“那些人说妙-凤师从金娘,偷了你们的方,刚才那不知羞的小人也如此说了,难道掌柜是耳朵聋了不成?这屋里这么多人,可都听见了,不知掌柜对此作何解释?” 那掌柜忙告罪的样,“哎呀,那自然是我们铺的不对,谁叫妙-凤当年确实是金娘的徒弟呢,这隐瞒都隐瞒不了的事情,也难怪他们会怀疑。还请少夫人不要放在心里啊,我自然会告诫他们不要出去胡说的。” 轻描淡写的就想揭过去了。 还真是只老狐狸! 唐枚笑了笑,“有时候嘴巴是最管不住的东西,既然掌柜不能给个明确的说法,就只能请金娘与妙-凤来比试一番了。看看到底是妙-凤真偷了你们华芳斋的方·还是金娘根本就是技不如人!” 她一番话说得极有自信,华芳斋的人面面相觑,都露出无所适从的模样。 要是金娘真那么厉害,要是方真是妙-凤偷来的,华芳斋还用等到今日?早就推出新品了,岂会输给唐枚的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金娘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羞惭,乃至恼怒。 这是上门来挑战,来打脸了! 掌柜的脸也成了猪肝色·他没有想到唐枚会亲自上门来处理此事,更没有想到她会用如此招摇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接,还是不接? 他一时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为公平起见,我到时自然会邀请城中所有知名铺的掌柜来此观看,品鉴!若是金娘真的技高一筹,我自当把铺关了,若是妙'凤胜出……”唐枚凌厉的眼光落在掌柜的身上,“你怎么说?” 掌柜岂敢把关铺说出来,那可是他几十年的心血! 他再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同唐枚周旋了,一伸手道·“少夫人,请里面说······” “怎么,掌柜的是有不可告人的话要说吗?”唐枚讽笑道,“在这里说不得,非得进去?” 掌柜都要吐血了,他这才知道一开始自己就不该打马虎眼,这下可把自己坑惨了,他低声道,“少夫人,不是什么不可告人·我一定会给少夫人一个交代的。” 已经有哀求的意思,唐枚这才作罢。 多事之秋,她其实哪里有空去布置妙凤跟金娘的一战·就是说出来吓唬吓唬掌柜的,当然,她也笃定若是真的比,妙-凤一定会赢! 事实说明一切,华芳斋的掌柜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软下来。 那些看客见此,就知道去闹事的定是胡说的了,不然华芳斋真的占了理·那掌柜的还用低声下气的叫武阳侯夫人进去谈? 不过是为了不再继续丢丑罢了。 那几人就进去了里间。 掌柜的抹了把脸上的汗·哈腰赔笑道,“少夫人请坐·今日的事情委实是误会啊,那起人不是我叫去的·哪里晓得他们会胡说八道?少夫人做得好,就该拉了他们去衙门呢,是该惩治惩治的。” 立马就把那些人牺牲掉了,唐枚也看清楚那掌柜的真面目,他为了保住铺大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下就道,“误会不误会不要同我说,你不想看金娘同妙-凤比试,需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好,好,少夫人请说。”掌柜忙答应,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两个人真的比了,加上京城知名铺的掌柜前来观看,这将会引起多大的反应,他可以预料得到。那么,金娘如果输了,输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手里,这样直观的结果,会让他的铺陷入什么境地?他岂会不知。 华芳斋就要彻底倒了! 唐枚知道他的心思,说道,“第一,你得亲自去辟清谣言,说清楚当年妙-凤是为什么离开你们华芳斋的。” 妙-凤的事情,金娘曾同他禀告过,掌柜的自然知道,顿时额头上又流下汗来,可这事情错在朱兰华,同他并无关系,当下点头同意。 “第二么。”唐枚看了看妙凤,“你来说。”妙凤一愣。 唐枚道,“你在华芳斋多年,难道心里没有任何想做的,或者想问的?” 妙-凤明白了她的心意,点了点头,对掌柜道,“我想同金娘说几句话。” 掌柜的便道,“金娘,你可听见了?” 再次见到这个徒弟,金娘心情复杂,其实自从听说她的工坊开办之后,金娘就时常想起妙-凤,她当年天资聪颖,又刻苦勤奋,像这样的徒弟,万人之中都难寻其一。 可她却被大徒弟给蒙蔽了,被大徒弟挑拨离间,最终失去了这个徒弟。 如今二人再见时,已是竞争者。 金娘叹息一声,“你想说什么?” “寻香少的那一味配方是云木香,不知你可曾知道了。”妙'凤的眼睛微微红,她跟从金娘学了六年,说没有师徒情是不可能的,金娘也曾用心的教过她,她在心里是真正的尊敬金娘。 可谁料她们的师徒缘分终究还是断了! 金娘听了忍不住流下泪来。 妙-凤没有问她当年为何相信大徒弟,也没有问她有没有后悔,只说起寻香。 那寻香的方是从残缺的古方上得来的,她曾苦苦探寻那少掉的一味香是什么,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那时候,就是这个徒弟陪着自己一样样来试验的。 只有她的耐心那么好,从不曾抱怨,不曾露出厌倦的神色。 金娘捂住脸,为何自己那么有眼无珠,竟然怀疑妙-凤有外心呢?怀疑她对自己的忠诚与感情?她猛的转过身,一巴掌扇在了朱兰华的脸上! 第二日,金娘就宣布离开华芳斋。 而朱兰华被掌柜出卖,说她当年勾结人贩要把妙-凤卖出去,被直接拉去了衙门。 这两件事,虽然不至于让华芳斋倒毙,但还是流失了不少客人。 那掌柜后悔得都想找根绳上吊了,早知道金娘要走人,他还不如直接答应同唐枚比试呢,现在弄得这个结果。 至于唐枚的铺,那自然是门前车水马龙,生意好的不得了。 却说周公公那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兵马司抓到的人已经招供了,承认是富炳叫他去西域买那些东西的,周公公又把别的人证物证呈给皇太后看。 皇太后大怒。 她还真没想到富炳的胆那么大,居然敢怂恿皇帝做这些事情,当即就带着周公公去了皇帝日常办公的乾明宫。 皇帝听说皇太后驾到,顿时紧张起来。 顾逢年去世之后,皇太后来得极少,可说屈指可数,今日面色那么难看,定是有什么大事。他忙上来笑着道,“还说稍后就来陪母后去园里赏花呢。” 皇太后看了他一眼,“听说富公公才走?” “是的,母后······”皇帝不明所以,偷眼看了看周公公。 周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没什么表情。 皇太后淡淡道,“你最近都没有去皇后那里,去了哪儿了?听说也不在这乾明宫。” 皇帝脸皮微微烫,咳嗽一声道,“呈上来的折多,我看得都头疼,就到处走走,有时候歇在芳晴宫,也有在东来殿的。” 周公公听了只想笑。 这就叫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那东来殿上回不知怎么塌了屋顶,这几日正在重新修葺呢,还说歇在那里,可不是要把皇太后给惹恼了? 果然皇太后生气的目光扫过来,厉声斥道,“顾大人一死,你就完全没了管教,在为娘的面前,还敢撒谎了!” 皇帝顿时吓得一头冷汗,皇太后平日里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何曾有过这么严厉的呵斥?他低声道,“孩儿不敢。” “我知道你都去做了什么!”皇太后一拍桌道,“司礼监秉笔太监富炳,你马上把这个人给逐出大内!” “啊?”皇帝一声惊呼,“这是为何?” “还要为娘的讲清楚吗?”皇太后气道,“他怂恿你做了什么事,还用得着问别人?” 皇帝的一张脸又变成了紫茄色。 周公公这时道,“皇上,恕老奴多嘴,富炳这人品性太差,不适宜再待在皇上身边。老奴可是看着他十几年了,此人奸猾狡诈,心术不正,最近还与张世保勾勾搭搭,这可是违反了祖训的! 皇太后点点头,“周公公说得对,你快把他赶出去,不能再留在宫中了!” 皇帝心有不甘,可皇太后自小的教导就像难以解开的绳紧紧的束在身上,他只得道,“好吧,这事情明日办理。” ☆、第268章变局一 皇太后离开之后,皇帝坐不住了,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差人快去把富炳叫来。 他自小循规蹈矩,皇太后虽然为人温和,可在教导方面一丝都不曾松懈,后来又给他请了顾逢年当老师。 从此后,他就更加没有任性肆意的时候了。 可富炳却经常鼓励他,说他是真龙天子,君临天下,没有他不能做的事情! 所以皇太后叫他把富炳赶出宫,他很是不忍心。 看着跪在地上的富炳,皇帝叹口气道,“太后下了懿旨,要将你逐出宫。” 富炳其实在来之前就已经得知一些消息,但听闻后仍是惊骇不已,他流下眼泪来,哭着道,“奴才反正一条贱命,皇上要奴才走,奴才立马就走,只要皇上开口,哪怕把奴才杀了,奴才也心甘情愿!” 皇帝听了心里更难受了,可他没有办法,他看得出来,一定是周公公在太后面前说了坏话,太后才会亲自要求他把富炳赶出去。 他虽然想留下富炳,把周公公赶走,可周公公背后有太后撑腰,他自认为现在还撼动不了周公公这棵大树。 可真的听从太后的旨意,他身边就没有像富炳那样的人了。 看出了皇帝的犹豫,富炳可是根老油条,当即就道,“皇上,奴才走没,可是太后娘娘被周公公利用,那可是大事啊!皇上您想想,周公公是早就看奴才不顺眼了,他不出手,但却能令太后娘娘亲自过问,以后要是他还想做点别的,那……” 皇帝听了面色一沉。 富炳奏效,大着胆子道,“奴才有一计。” …………………… 屋檐下的鹩哥叫得欢快,唐枚抱着苏以文,看春芬拿瓜子仁逗弄鹩哥。 那鸟儿现在已经学了不少话,成天叽叽喳喳的,要是不的,还以为是个人在门外边自言自语呢。 苏以文好似不大有兴趣,看了会儿眼睛就闭起来打瞌睡了。 唐枚就让奶娘抱去睡觉,她喂了一下鹩哥,弹弹裙子正要进去里屋看账本,就见晓月跑了。 “少,老爷刚才派人来了。” “事?”唐枚严肃起来。 晓月小声道,“来找侯爷,说是找不到人,就来家里看看。” 唐士宁这么着急找苏豫,一定是有要事,唐枚莫名的觉得有种不安感,她忙道,“有没有说事?” “没有。” “那可说父亲在哪里了?”唐枚又问。 “说了,说要是侯爷在家,叫侯爷即刻去小瓦巷。” 又不知是事,没头没脑的,唐枚眉心拧成了一团,她想了想,昨晚上苏豫并没有反常的举动,照理说今日应该没有重大的事情啊,怎的父亲会那么急? 她站起来,“妈妈,咱们去一趟。” 随后,她同老请示了下便出门去了。 那小瓦巷比较偏僻,如今天色接近黄昏,日光渐暗下来,小巷子变得更加寂静了。 刘妈妈先去探路,在一家小茶铺被外头唐士宁随身带的长随认了出来,唐士宁唐枚来了,便叫着。 小茶铺很是简陋,唐枚十分惊讶唐士宁会在这里。 “刚才来的时候你可?”唐士宁问她。 唐枚想了想,她曾撩开车帘往外观察,可并没有异常,就好似多了一些巡城的官兵,便如实回答。 唐士宁冷笑一声,“巡城是巡城,不过还顺带抓人了。” “?”唐枚听他话里有话,便询问道。 “连抓了几个东厂的人。” 这个名字唐枚是听说过的,那是个特务情报机构,只对皇帝负责,不需经过其他司法衙门的批准,但却是由宦官来操控掌管。 她由此猜测这东厂可能是周公公负责的,因为在宦官里,毋庸置疑,周公公的权利最大。虽说现在他同皇帝有罅隙,可以前,皇帝是很依仗他的,所以东厂铁定是交由他来管。 “难道周公公那里出了问题?”她想起苏豫说过,周公公是要对付富炳的。 唐士宁点点头,“我猜多半如此,所以才想找问问,这兵马司他原先负责的,要,一问便知,好过我琢磨。” “可不知侯爷去哪里了。”唐枚皱了皱眉,“那父亲周公公的行踪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不知。”唐士宁摇摇头,“可能还在宫里头。” 周公公是大内总管,是要在宫里当差的,一般要等天很晚了才回的住处休息。 可现在兵马司却已经动手抓了周公公的人…… 唐枚思忖一番道,“父亲,今儿的事情不简单,周公公的人怕是皇上派人抓的,也就是说皇上要动手了。如今咱们只争长短,周公公有太后的支持,皇上肯定很忌惮他,可现在却想动他,还那么迫不及待,咱们也该下决定了,不能再等下去。” 她加了一句,“周公公一定不能被抓!” 曾听唐士宁与苏豫的意思,皇上还没有足够的胆气去忤逆皇太后,可这次他要是成功制服了周公公,也许就会让他的心膨胀起来,让他自信,让他意识到手里无上的权利。 到时候,就是皇太后可能也不会有好结果。 那他们两家…… 就唐枚看来,这少年皇帝是很会记恨的,也很没有原则,不然岂会这样对待顾逢年,一个为国为民都做出杰出贡献的,的老师。 所以皇帝真的强大了,还不得把他们全部铲除? 唐士宁连连点头,“你说的很对。” “女儿认为,父亲该派人去皇城门口等着,周公公一出来,就与他说明白。”唐枚说着顿了顿,“最好是进宫去……” “无缘无故,又没有召见,哪里那么容易进去的。”唐士宁有些无奈。 “混进去也不行?”唐枚挑眉道,“这可是非常时期!” 二人正当说着,就听门外脚步声传来。 唐枚回头一看,却是苏豫来了。 “岳父。”他一来就行了晚辈礼。 唐士宁道,“一没找着你,去哪儿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豫道,“周公公只怕要遭殃。” 原来他也了,唐枚道,“我正与父亲商议混去皇宫的事呢,侯爷可有好主意?这天就要黑了。” “有倒是有。”他也是了此事去调查的,才是张世保派人抓了周公公手下几个得力的人。 看来皇上,张世保与富炳已经准备一致对外了。 “去?”唐枚问。 “正好有一帮戏班子要入宫,听说是去长春宫表演的,因是皇太后批示下的,外头的人也不敢阻拦。”苏豫道。 长春宫是皇后所在的宫殿,唐枚忙道,“我去。” 苏豫皱起了眉,对唐枚道,“不行,你不能去!” “难道侯爷觉得我太笨,冒充不得?”唐枚一扬下颌,弹了弹裙面,“既然是去皇后那里,我只要一说,她必定带我去面见太后,侯爷还能找到与我一样清楚了解此事的人吗?若是有更好的人选,我自当可以不去。” 苏豫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事实上,他正在考虑人选的问题。 而唐枚对整件事,或者说对整个局势都是胸有成竹的,之前又与皇太后见过几次,陈英慧见到她也不会怀疑,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唐士宁着急的道,“那你去罢,又不是去杀人还是,点就是了。”又问苏豫,“是这个时辰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差不多了。”苏豫看看天色。 “那我们走吧。”唐枚很淡定的道。 二人就出了小巷子。 刘妈妈本也要跟去,唐枚生怕老担心,叫她去说一声,刘妈妈没法,便先回侯府了, 苏豫叮嘱了她好一会儿,才拿了一块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宫里用的通行牌给她,“等进去了,你找个机会把这套衣服换了。” 扮成戏子只是为了方便进去,等到里面,就再扮成宫女去见皇后陈英慧。 “我该不会被戏班子里的人罢?”她笑着接。 “早打点过了。”他伸手摸一摸她的脸蛋,“真的同太后说?” “嗯,你放心好了,事关咱们两家安危,我自会注意。”她郑重的点点头,“侯爷把外头的事处理好了就行。” 他伸手把她搂,微微一叹,“我真不知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唐枚伏在他怀里,轻声道,“谁能预测得了?侯爷已经很努力的在避免了。” 他沉默片刻,放开她,又叮嘱一句,“宫牌别掉了!” 要是这个掉了,遇到查夜的小太监,她可是会被抓起来的。 唐枚笑起来,“是,侯爷。” 她抹了抹微微有些发皱的衣服,往三辆停靠在路旁的大骡车走去。 那戏班子是从扬州来的,很有些名气,他们在入宫前停歇了一下,让里头的人吃饭,现在正当是要继续前行的时候。 唐枚低垂着头,跟随几个身穿褐色衣服的打杂姑娘,坐进了最后一辆骡车。 希望还来得及。 帘布挂上的时候,她看见天边已经有一轮月亮慢慢升了上来。 ☆、第269章 变局(二)愣滤 骡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外,守卫排查一番过后就让他们下车并由小太监领了进去。 到了早就预备好的一处偏殿厢房,那些戏子们换衣服的换衣服,准备物什的准备物什,哪里有空来看别的,唐枚趁机就夹着带来的包裹去了一处地方换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俨然是个宫女,就是头发梳理的有些糟糕,但此时天色已黑,也不会引起多少注意。 她大概知道长春宫在什么地方,离这里不远,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没人的时候就跑得快些,有人就放慢脚步。 路上也遇到问的,她就说自己是负责今日戏班子事宜的宫女,倒也没有人怀疑。 远远就看见了长春宫,走过去,发现有好几个宫女在门口,有的在扫落叶,有的在整理花盆,有的在擦拭鸟笼,倒是真的不好接近主屋。 她想了想,走过去道,“几位妹妹,能帮我去同皇后娘娘通报一声吗?” 听到这话,其中领头的宫女走了出来,上下看她一眼,问,“你是打哪儿来的?还是六局的人?” 唐枚并不答,轻声道,“皇后娘娘的娘家刚才托人传了个消息于我,我得尽快见到娘娘。” 那宫女皱起了眉,好似不信。 “是很要紧的事,我可不敢撒谎,要是晚了······怕皇后娘娘责怪。”她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我要是说假话,到时尽管让皇后娘娘赐死。” 见她说出这么严重的话,那宫女不敢怠慢,忙就去里头了。 很快里面就出来了另一位宫女,把唐枚领进去。 陈英慧坐在离她很远的凤椅上。 她一开始听到娘家传消息也是觉得奇怪,因为一般不是通过这个方式的。可现在形势不稳,她身为皇后,一边是皇上·一边是皇太后,也是夹心饼一般煎熬,所以这种时候,她比较谨慎·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先看一看。 结果却发现来的竟然是唐枚,陈英慧大吃一惊。 她先不动声色,叫人都退了出去,这才问唐枚,“你怎么会来?” “没有办法,皇上要动手处置周公公了·我得来同皇太后说一声。” “什么?”陈英慧惊讶道,“昨儿我才听说母后带着周公公去了皇上那里,好像是要办了富公公,怎的才一天功夫······” “皇上已经叫张世保抓了周公公的人了!”唐枚道,“咱们再晚一点,等周公公出宫门,只怕就……”她顿一顿,着急道·“周公公不会已经出去了罢?” “还没有,周公公爱听戏,这戏班子就是他介绍的·一会儿还得来看一看呢。”陈英慧说着嘴唇一抿,露出为难的神色,“皇上也说今日要陪我听戏的。” 唐枚知道陈英慧有些犹豫,她到底是皇帝的妻子,要她背着皇帝去禀告皇太后,可能还得加一味猛料。 “周公公是皇太后最信任的人,如今皇上要办他,皇后您看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英慧神色一变,皇上这是开始要忤逆皇太后了。 “当初皇太后专门叫周公公接了祖母与我来宫里,完全是瞒着皇上的·皇上若是知道,心里又会怎么想?” “走,我带你去见母后!”陈英慧确认了自己是皇太后阵营的一方,当机立断的道。 若是皇上哪日真的完全不把皇太后放在眼里了,那她这个皇太后亲自指认的皇后还有存在的必要吗?皇上一定会废了她的! 陈英慧匆匆得带着唐枚去了皇太后那里。 皇太后还笑着问陈英慧,“怎么没听戏呢·突然来我这里?” 陈英慧就轻声上去说了几句。 皇太后一惊,叫身边服侍的人先退下去。 “你来说。”她指一指唐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世保张大人派人抓了周公公的人,看外头的布置,像是就等着周公公出宫门,然后把他一举拿下。”她没有直接说皇上,说的是张世保。 那张世保,皇太后是知道的,他才叫户部拨了十万两银子给皇上的金库充数,可把皇上高兴的,当日就召见了他。 真是个只会拍马屁,啥事都不会干的东西! 皇太后当初就很不满皇上叫张世保接任首辅,只最后还是给儿子一点面子,没有干涉,如今看来,自己就是没有看走眼。那张世保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就晓得四处讨好,大楚朝在他这个首辅的掌管下,还能有什么进展? 唐枚又说道,“妾身其实还有一事不明,刚才听皇后娘娘说,周公公还要来听一听戏呢,怎的张大人那么笃定周公公一定会出宫呢?” 这要是听得晚了,歇在宫里也是常有的事。 皇太后眉心一拧,脸色沉痛。 那抓周公公的主意肯定不是张世保这样胆子的人能想出来的。 在宫里,可以叫周公公早些出去的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她对这个儿子真有些失望了! 周公公可是陪伴他长大的人,十几年的感情,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只会逢迎,出坏主意,甚至怂恿主子不思进取的富炳? 为了保住富炳,他竟然要办了周公公,不惜违背她的意思? 皇太后越想越是恼怒,叫了两个小太监进来分别吩咐道,“去看看皇上如今在哪儿,叫周公公速速过来!” 两个小太监立即领命去了。 过不到一会儿,一个就来回禀,“皇上正前往长春宫。” 皇太后便看了陈英慧一眼“你速回去,稳住皇上。” 陈英慧心领神会,转身回长春宫去了。 周公公这时满头大汗的跑了来。 “奴才见过皇太后。”他跪下来行礼,心里很是疑惑,不知皇太后怎么会突然召见。 他当然没有想到一张大网已经打开在他的头顶,随时等着落下来,因为皇帝下了决定,所以周公公的亲信要么被抓要么不得进宫,故而周公公一点都不知晓。 “你知道富炳家住哪里吗?”皇太后问。 “…···离奴才的住处不远。”他们这种宦官一旦有了不小的权限,这手里的银子少不了,在京中购置几间大宅不在话下。 “叫王统领即可带人去抓捕富炳!”皇太后下令。 那王统领是锦衣卫一个分支的头领效忠于皇太后。 皇帝年幼时,先帝就因浸淫女色,身体孱弱,常年不上朝,皇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接触政治。这些年来,她的势力有增无减,只是身为一个母亲她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要让自己的儿子当个好皇帝。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当年就选中了顾逢年当太子的老师。 结果事与愿违,她没想到顾逢年会那么年轻就去世了,她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变得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渐渐有了像先帝的势头。 周公公听到皇后要抓富炳当然很高兴,可也觉得奇怪,这富炳的事昨儿皇上不是答应办理了嘛?就询问道“太后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外头怎么了?”皇太后看一眼唐枚,“要不是武阳侯夫人告知只怕哀家都救不了你!” 周公公惊出一身冷汗。 “快去罢,等王统领出发了,你再回来。”皇太后摆摆手。 周公公应一声,脚不沾地的走了。 皇太后这才又同唐枚说话。 “一会儿哀家派人送你出去,记住了,同你相公与唐大人说,今日的事当做不知道,散了回家去,只专做一件事,明儿上折子来。” 那件事定是要收拾张世保。 如今张世保与富炳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左右手,只有把他们都斩掉了,皇帝才会孤立无援,到时候他便会重新活在皇太后的羽翼之下。 可要对付自己的儿子并不容易,唐枚忍不住抬眼看了皇太后一眼。 她面上有悲伤,有无奈有失望,也有深深的决心。 这是一个心怀大志的人! 唐枚忽然发现,比起不成熟,任性的皇帝来,皇太后远比他更合适当皇帝。 只可惜了,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不然皇太后当天子多好呢? 当然,也不排查有例外的可能。 唐朝的武则天不就是如此么。 她点点头,“妾身记住了,请太后娘娘放心” 皇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这次事出紧急,你能这般,以后若再如此,那是要治罪的,你可知道?” “妾身知道。”唐枚忙躬身回答。 “去吧。”皇太后一摆手,用眼神示意一个宫女送她出去。 唐枚便跟着那宫女走了。 直到离开宫门,她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这次算是勉强完成任务,幸好皇太后是个果决的人,当即就派人去抓了富炳,这里面,只要她一犹豫,或者对皇帝存有强烈的母爱之情,周公公只怕就要遭殃了。 马车到了小瓦巷停下来,苏豫正等在那里。 见到她出来,他快步上前握住她肩膀,上上下下仔细瞧了她一眼,才放下心来。 “如何了?”他问。 “已经叫人去富炳家里了,还有,皇太后叫你与父亲都当做不知道此事,立即回去。” 苏豫点点头,既然富炳被抓,那么周公公肯定是安全了。 “还有一事……”唐枚轻声同他说话。 两人边就进去那小茶铺了。 谢谢路人咖啡的粉红票票,莫千转,kan我心飞翔的打赏~ ☆、第270章 归宿鹣岛(10:48) 富炳本是等着看周公公的好戏的,结果没料到自己却被抓 那锦衣卫不止抓人,顺便还把他的家给彻彻底底翻了一遍。 至于周公公,那是一晚上都没有出宫门,张世保自然没能抓到他,反而第二天早朝,被好几位官员一同弹劾,折子一道道的呈了上来,全是他作奸犯科的罪状。 少年皇帝的计划一夜流产。 他原想瞒着皇太后铲除周公公,原想保住富炳,原想重用张世保,可惜全都失败了。 这次的打击似乎特别大皇帝一下子就病倒了,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上朝。 后来就算病愈了,也是恹恹的,全无一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皇太后就做主让他多休息,听说还经常替他批阅奏章。 一开始有些大臣还颇有异议,但自从礼部尚书丁大人上折子,意有所指,被皇太后直接撤职之后,就再无一人敢再议论此事了。 那丁大人可是个铁面无私的循吏,此生功绩昭然,也是顾逢年所看好的一名官员。 然,皇太后却毫不留情面。 朝野皆知,大楚国的历史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红玉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出生了。 那是个白胖的男孩儿。 唐枚准备了不少礼物前去相看。 姚妈妈满面笑容,在门口迎接着亲朋好友。 看到她与苏若琳前来,却不由哽咽,唐枚倒也罢了,是个福慧双全的,可自家小姐到现在还没有许人,自己却都有了孙子了! “老奴对不住小姐啊!”她握住苏若琳的手。 苏若琳笑道,“妈妈说什么呀,看我现在过得多好,全是妈妈的功劳·今日可是个大喜日子,不作兴哭的。” 唐枚也来相劝。 姚妈妈才抹着眼睛没有说了。 回去后,唐枚说道,“姚妈妈也没有说错·你这亲事是该定下来了。” 苏若琳经历过家中那么多事,越发觉得淡然了,一点儿也不着急。 看她这样,唐枚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其实苏若琳年纪不大,也就才十七岁,在她那个年代·那还在上高中呢,结什么婚? 可她这是幻想了,毕竟人还是得活在现实中。 “如今时局也稳了,你看来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也不知怎么就没挑到个合适的?”唐枚叹口气。 这不是瞎话,如今皇太后掌事,他们几家可谓如日中天,不知道多少人家想巴结呢! 苏若琳看她烦恼·不由笑道,“顺其自然么,大嫂你和离之后尚且还有大哥这样的好相公等着呢·我怕什么?大不了年纪大一些,我只想学学大嫂的聪敏,学学怎么管家,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潜移默化中,她知道了为人最应该看中的是本身的才华与能力,所谓明珠自会发光,这样不管身处何方,都不用觉得彷徨了。 唐枚听得她这么说,又觉得欣慰。 是啊,人最应该靠的就是自己·只有自己优秀了,前途才会更加敞亮。 “你说得对,咱们也别急了,就等着天上掉个好相公罢!”她笑着搂住苏若琳的肩膀,“走,去妙-凤的工坊看看·听说她又研制出了好几样新品呢,咱们去试验试验。” 两人笑着就走了。 如今老夫人也不太管事,全交予唐枚,冯氏与邱蓉打理,这出门就方便多了。 过了一个时辰,二人才回来,脸上抹了时兴的胭脂水粉,娇艳动 回到院子,就见晓月奔了上来,“正要去找少夫人您呢,刚才太太差人来,见少夫人不在,就交代了几句。” “怎么了?”唐枚忙问。 “说大小姐不知怎么的,要去出家呢!” “什么?”唐枚瞪大了眼睛,该不是自己听错了罢,唐惠要出家?她确认了一遍,问道,“是真的?” 旁边的芝兰也点头,“是的,说得清清楚楚的,大小姐要去天音观出家。” 竟然是真的…… 唐惠自从那日得知刘元华的真面目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不吵不闹,一日三餐不落,到点睡觉,除了不说话之外,很像个正常人。 没想到,隔了几个月,忽然就萌发了出家的念头。 她真是看破红尘了? 唐枚换了身衣服,这是第二次出门,而且可能回来的很晚,她便去同老夫人说了一声,然后去了娘家。 张氏见到她来,上来道,“怎么这时候来,也不急于今日的。” “不是说大姐要出家?”这也算大事了罢,她反正有空,自然要来看看的。 张氏叹口气,她被这个大女儿已经折腾的没有力气了,这次唐惠说要出家,她的心竟然并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随她去罢。”她幽幽说了一句,“这孩子跟我们夫妻无缘,早就注定了的。” “母亲……”唐枚讶然,“您同意?” “不同意又如何?”张氏想起种种往事,真有些不堪回首,“假如她出家后能获得平静,过得开心,也就罢了!” 唐枚看着张氏,心里一阵黯然。 那是切肤之痛,母亲这是不想再重复一次了。 她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大姐出家罢,我等会也回了。”张氏没什么事的话,她也不想再去看唐惠。 谁料张氏说道,“惠儿说想见一见你。” 唐枚一怔。 再次走入这个院子的时候,已经是隔了大半年了, 她还记得当初同唐惠说的话,说刘元华是骗子。 可唐惠并不信。 今日,她信了,却要出家了。 立在门口,看着坐在那里,那张明显消瘦下来的脸,唐枚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姐妹俩,原来应该是亲密无间,互助互爱的·可她们两个,自从她穿越而来,更像是暗地较量的对手。 “枚儿。”唐惠先开了口。 唐枚走进来,道·“大姐。” 唐惠冲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有些神秘。 “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比母亲还高兴。”她慢慢说道,“见到你身体不好,我比母亲还着急,为了你好起来,我曾经在祠堂里跪了好几个时辰·家里谁也不知道。” 唐枚微微动容。 原来唐惠是真心待过她的,只是,那时唐枚还小。 “可是你一直没有好起来,母亲只顾着你,有次我得风寒了,母亲也只叫奶娘看着我,要是在平时,她是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如你了!”唐惠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她早就不介意的事情。 “做娘的总是会心疼身体弱的那一个。”唐枚柔声道,“假如我有两个孩子·我也会如此,只是,听你这么说,我一定会注意,将来孩子多了,不会让其他的孩子觉得我不关心他们。” 唐惠就笑了笑,“你总是很聪明。” “大姐也不笨,只是我不明白,明明可以重新来过的,你为何要出家呢?”唐枚被她先前的话触动·不由劝道,“世上不全是坏的男儿。” 唐惠垂下眼帘,又伸手摸摸自己被毁坏的脸,好一会儿才说道,“失去的不能再追回了,我如今才知道·郑荣对我的情谊。可是我却害了他,害了他的母亲,你知道吗?他得病去世了,我前些天梦到他来与我说话,他还是同以前一样,对我那么好,我做梦的时候不知道他已经死了,醒来后才知道去打听,原来半年前他就去了。” 她终于哽咽,眼泪一串串得落下来。 “我只看中皮相,却不知人的心最可贵,如今我的皮相也毁了,才知众人的眼光是那么浅薄。 ”她拿袖子拭泪。 唐枚叹息一声,“世人都是如此,失去才知珍贵,你如今既然已经懂了,出不出家也并没有不同。” 唐惠摇摇头,“我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父亲母亲有你在身边,没什么可担忧,妹妹弟弟也有出息,只有我····`·”她顿一顿,很认真的道,“我虽然知道我失去了什么,可仍然不知我该去追寻什么,我只有出家。” 那是很坚定的语气,虽然有迷茫,可是她选择了这条路。 也许那是很好的归宿吧…… 唐枚看着她的面容,以前总是表里不一,如今坦坦荡荡,的确是放开了,她懂得了自己以前犯下的错,也接受了,甚至弄明白了根源,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简单。 “希望你能获得幸福。”她真诚的道。 幸福二字,于每个人来说,定义都不同,可内心应该是一样有种满足感的。 她最后看一眼唐惠,转身走了。 两日后,就听说唐惠去了天音观。 那一日,碧空如洗,像是比任何一天都要来得干净。 唐枚与苏豫坐在院子里,她手里抱着苏以文,他又长大了一点,嘴里经常会冒出别人听不清楚的怪异的声音。 “你说他何时会说话呢?”唐枚笑着对苏豫道,“祖母说你这会儿已经会喊爹娘了,他要是像你就好了。” 苏豫捏了把她的脸蛋,“他要是像你呢,岳母说你一岁半才会说话……” “侯爷这是在取笑我笨?”她哼了一声,对苏以文道,“你可看见了,你爹经常欺负我,你以后大了,可要给为娘的报仇啊!” 苏豫听得直笑,“我儿子可是很公道的,绝不会偏听偏信。” 二人正说着,芝兰急匆匆的跑了来,“周公公来了,带了圣旨来,老夫人让侯爷与少夫人快去呢!” 本文明天完结,谢谢春亭月午,kalinglan的粉红票票~ ☆、第271章 尾声蘸睁(10:48) 二人忙去换了品级大服,快步走向老夫人那里。 周公公笑眯眯的看着众人一一齐聚。 老夫人之前曾试探的问到底是什么事,周公公说是好事,老夫人才放了心,表情平和的等待着宣旨。 等到府里的主子们都到了,周公公这才展开绘有祥云瑞鹤的圣旨,高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众人都在猜测是什么事,可接下来却听到了苏若琳的名字。 苏豫的眉毛一下子拧了起来。 唐枚也是大惊。 他们绝没有想到这道圣旨竟然是赐婚的! 皇上与皇太后都认为他们苏家与武王府门当户对,故愿促成好事,成就一桩良缘,令苏若琳嫁与武王,着礼部与钦天监共同办理,择良辰完婚。 周公公把圣旨交到苏豫手上,笑着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咱家也是听说你们家与武王府本也是有意的,皇上与皇太后才会成全,将来准会成为美谈呢!武王府那里可是挺高兴,咱家看武王也是人中龙凤,百里挑一,与你妹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苏豫心里气恼的很,可圣旨面前如何违抗?只能敷衍两句了事。 周公公走后,众人心思不一。 老夫人显得比较平静,她一早本就想让苏若琳嫁去武王府的,结果苏豫不肯,也就罢了,岂料到今日会得到赐婚? 眼瞅着大孙子那一张脸黑成了锅底,老夫人少不得相劝,“是武王也算好的了,要是别家,你又能怎么办?武王的品行又不是不好,文武全才的,不然皇太后与皇上也不会选了他来做三丫头的相公。” 是叫苏豫看开些,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就要依着上头的意思幸好也不是多为难的事。 苏豫闷声不吭气。 他着实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就应该把苏若琳早些嫁了,挑来挑去,结果还是逃不开这个命运! 唐枚看了一眼苏若琳。 她与老夫人一般并没有多少波动。 唐枚知道这圣旨虽说是皇太后联合皇上发出来的,其实也就是皇太后一人的意思。他们家如今俨然是皇太后的心腹家族,现在她是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把武王府也容纳进来,让他们这一方的力量更加强大与凝固。 这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政治局势总是瞬息万变,有时候稍一露端倪,转眼间就是灭顶之灾!谁又能保证一定躲得过去? 只是活在当下罢了。 唐枚轻声说道,“要不我去求求太后娘娘······” 苏豫侧过头看她“要去也是我去。” “不,哥哥,大嫂,我愿意嫁,你们别费心了。”苏若琳笑着道,“上回大嫂还在说要把我嫁出去呢,你瞧,这姻缘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她的语气很轻松。 苏豫瞧着她“不行,嫁去那样的家里·`····” “怎么不行?大嫂在咱们家不是好好的?那武王府人口还没有咱们家多呢。 ”苏若琳伸手挽住苏豫的胳膊,轻轻摇着道“以前是我误会了武王,其实他人挺好的,再说,我年纪也大了,要是哥哥叫皇上,皇太后收回成命,消息传出去,我又得耽搁多少年?”她笑着看向老夫人,“反正我不管了,祖母您得给我做主,不能再叫哥哥给搅没了。” 她主动说嫁,屋里的人心知肚明,她是想让苏豫的心里舒服点儿 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圣旨一旦下了,绝难收回。 老夫人便道“好,好,你哥哥跟大嫂早就把你的嫁妆准备好了,我做主,这事就这么定了,看罢,武王府那边一会儿就得来提亲。豫儿,还板着脸儿干什么?三丫头成亲这样的好事,你做哥哥的得高兴呢,放心好了,她那么聪明,武王府那里应付不得?就是不行,也还有你给她做主呢!咱们家这么多人,难道还能看她吃亏?老王妃还不是喜欢她呢,准会好好对待的!” 一席话说得苏豫百感交集。 再如何视她为珍宝,终有一天,她仍是要独自去面对自己的人生的。 他只能作为她的后盾,在她遇到困难时,伸出他的手,给予她勇气与力量。 这也就够了…… 苏若琳看着自己的哥哥,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互相之间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这桩婚事进行的很顺利,两个月后,武王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了。 听着外头震天响的鞭炮声,苏若琳站起身来。 唐枚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以后有什么委屈,千万别憋在心里,一定要说给我们听。你大哥昨晚上都没睡好,就在担心你······” 她也最怕苏若琳会隐瞒,她那个性子是会做出这等事的,所以临嫁前还忍不住叮嘱。 苏若瑶在旁边道,“就不能没有不好的?大嫂也恁想得多。” 邱蓉笑道,“家人哪个不是这么怕的?当然都希望一切顺利了!” 唐枚也笑道,“瞧我,是不该说这些,我看武王最近来过几次,还是很在乎你的,我只是······好罢,别说这些了,你也是通透的人,想必早就明白我们的心!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不管你是不是嫁出去了……” 什么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她可不信这一套。 苏若琳红了眼睛,捏了捏唐枚的手,“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冯氏笑着进来道,“还在依依不舍呢?又不是嫁的多远,要回来看看还不是容易?武王这都拜见过老夫人与我了,你们快些。” 可不能误了吉时,唐枚把红盖头给苏若琳罩了上去。 府里周遭都挂了亮堂堂的大红灯笼。 微暗的夜色下,唐枚见到武王身穿绯色的长袍立在那里,眉宇间英气勃发,看到新娘走过来,他一双眼睛亮的仿若星辰般,又满含着温和的笑意。 看着轿子渐行渐远。 苏豫的眼睛微微发涩。 唐枚伸出手指头刮刮他的鼻子,打趣道·“幸好咱们没有生个女儿,不然哪日嫁出去,侯爷不得哭鼻子呢?” 苏豫被她说得一腔离别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回身捏她的脸道·“你才要哭得跟个大花猫脸儿似的呢!” 唐枚哈哈笑起来。 三日后,苏若琳回门。 看她仍似同以前一般,唐枚趁苏豫与武王二人详聊,便拉着她去了里间,悄声问道,“如何?” “什么?”苏若琳装傻。 “自然是对你好不好啊!”唐枚急道,“还同我绕弯呢·你这是变调皮了呀!” 苏若琳掩嘴笑道,“大嫂看不出来?” “你二人又没有在人前亲亲我我,我怎看得出来?”唐枚哼了一声,“不过见你这般,想来是不错的,要是被人苛待,这会儿准得脸上无光呢,还会这样红光满面?” 苏若琳笑了笑道·“大嫂所言不错,不过路遥知马力,我岂会知道他以后如何对我?我也不把他放心上·只愿跟大嫂一样,过得开心就行了。” “这么想也是没错,男人么,太当回事确实不好,但话又说回来,你太不当回事,也不行。”唐枚悄声道,“我若对你哥哥不理不睬的,他岂会理我?早就和离了也不一定,那武王若是真的好·你也上些心,别的我不说,你们二人结为夫妻,也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和和美美那是最好不过的。” 苏若琳侧头想了想,一笑·“我知道大嫂的意思了,再看看他到底怎样罢。” “他就没有让你喜欢上的地方?”见她一副考察的模样,唐枚笑着问。 苏若琳忽地红了脸。 看来武王也并不是毫无吸引人之处么,唐枚知她害羞,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小夫妻用了顿午饭便又回武王府了。 苏豫与武王谈过话之后,显然也放心了不少。 日子安静的流淌而过。 无风无浪,转眼间,就到了苏以文的生辰。 这一日,是他的周岁。 一般讲究些的人家都是要给孩子准备抓周的仪式的,更别提是他们这样的家族了,老夫人早就叫人安排下去了。 上午的时候,张氏早早来了,抱着小外孙逗乐,一边同唐枚闲聊。 “萱儿这孩子太闹,可把你三婶折腾的,晚上从不好好睡的,不得已她又找了一个奶娘,二人轮流看着才好些。”张氏笑道,“以后长大了不知什么样,只怕是个泼辣的。” 唐萱是贾氏才生的女儿,唐枚听了也笑,“那是要比三婶还厉害些罢?改日我有空去瞅瞅。” “不急,等过几个月再说,你现在可不方便。”张氏目光落在她肚子上。 冯氏在旁笑道,“真是好啊,儿女双全,那些个夫人说起你来,没有不羡慕的。” 唐枚摸摸自己的肚子,并没有那么多的高兴。 也不知怎么就又怀上了,因之前已经有一个儿子了,所以下一胎,也不是那么紧张,钟镜香便说是个女儿。 她这才生完孩子不到一年,就又有孩子了,这还让不让人休息呢? 她想着,抚了一下额头,暗暗下决心,这回生下来,怎么着也得做些措施了,他们二人看来身体太健康了,可不能让自己当生育机器啊! 张氏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道,“这回你跟芳儿又凑到一起了,她可高兴呢,知道我得了几个新花样,专门叫人来取了,说要做一套好看的衣服给小外甥女穿。”唐枚抽了下嘴角。 她们几个姐妹真是无敌了,总是能凑到一起。 “对了,旭儿要定亲了。”张氏说起一件事。 唐枚问道,“是顾家小姐?” 这大半年,顾逢年重用的人多数仍得以续用,他的大儿子被封为永春侯,享受世袭待遇,顾家依然蓬蓬勃勃。 张氏点点头,“是,那顾夫人后来同意了,你二叔派保山前去已经说定。” 顾夫人也知道因有皇太后·他们顾家才能保存下来并得到如此大的恩惠,现在与唐家二房结亲,也算是亲近皇太后这一脉。 这是很识时务的选择 “那很好啊,顾家小姐我听说还是不错的。”唐枚笑了笑。 张氏想起柳氏得意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你二婶是如意了。” 柳氏借他们几家之力得势起来,唐枚也不太乐意,不过唐旭有门好姻缘总是好的,至于柳氏以后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她并不担心。 只要柳氏不是傻的,就该知道这一切全是他们几家的功劳·她要是敢暗地做手脚,那是有得好果子给她吃的! “别说她了,娘,咱们给以文把新衣服穿了,去抓周啦!”唐枚拿出一套漂亮的小衣服。 张氏就高兴起来,同她一起给苏以文换上彩绣袄,青竹纹裤,还穿了一双花布袜子。 桌就摆在老夫人那儿的堂屋里。 桌面上已经放了好几样东西了·有刀,弓,算盘·胭脂,笔,铜钱,花朵,书等等小样,都一般大小,铺满了一桌。 见到他们来了,老夫人笑眯眯的道,“就等着你们呢,让以文去抓·大家伙儿都别出声。” 苏炎站在桌子旁,兴奋的盯着苏以文看。 听母亲说,他抓的是书,不知道小侄子会抓什么呢? 这个时候,苏豫竟然也有些紧张起来。 看他脸皮绷得紧紧的,唐枚凑上去小声道·“侯爷是不是担心他会抓什么花朵,胭脂啊?” 这要是抓了,可不是多好的事情。 苏豫被她猜中了心思,阴沉的目光扫过来,“你就不能不乌鸦嘴 “花朵挺好的啊,说明他跟侯爷一样,将来会娶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儿啊!”唐枚冲他做了个鬼脸。 苏豫绷不住,扑的一声笑了,拿手偷偷捏了她的腰一把,悄声道,“那可不行,这世上就你一个这样的,他娶不到了。” 这样的话冲入耳朵,唐枚的脸一下子红了,啐他一口,“没正经!” 明明是她先没正经的,结果还反过来说他?苏豫挑了一下眉,手一揽,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把她搂了过来,“咱们一起看!” 只见苏以文趴在桌边,瞅来瞅去,也不知瞅个什么,总之,就是不仲手。 就在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忽然动了。 众人一声惊呼,进而绝倒。 苏以文动是动了,可他只是换了个姿势,然后竟然闭起眼睛睡着了! 唐枚大吃一惊,忍不住道,“他这是要当周公吗?”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唐枚委屈的看着苏豫,“怎么办,他什么也不抓呢。” “不抓好啊,咱们的开国皇帝听说就是抓周的时候什么也不抓呢!”唐士宁眉飞色舞,十分的高兴,“好啊,好啊,咱这小外孙将来肯定有出息!” 好吧······ 唐枚无语,只得接受这样的事实,儿子不抓,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豫把苏以文抱起来,“看他也累了,不抓就不抓罢,睡觉去。” 老夫人笑着道,“这孩子……将来恐是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众人也都是这般说。 老夫人就吩咐下人快些摆席面,不管抓到什么还是不抓,这顿饭总是要好好吃的,周岁么,也是个好日子。 唐枚看着苏豫怀里的儿子,“侯爷不失望么,他要是个吃喝玩乐的怎么办?” “那也好好养着他。”苏豫笑道,“咱们的孩子,不管他如何,只要他不去做什么坏事,高高兴兴的就行了。” 心态倒是很好么,唐枚笑了,依偎在他怀里,慢慢的走了回去。 阳光温柔的洒下来,把他们二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有时候,像是永不会交集的直线,却也会有相会的一天。 唐枚心想,嫁给他是一个奇迹,不,她穿越而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将来的日子,她一定会过的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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