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言，良久》作者：Yenora 文案 青梅竹马两无猜，却偏偏分别四年，隔海相望。高中，闻右安意外回国，和言风成为同班同学，凑巧寄宿在他的家里。 同一个屋檐下，我住在你的对面，听得见你的呼吸，爱意悄悄萌发。 父辈的纠葛逐渐浮出水面，凭什么我们就要错过？ 有些选择，十七岁，有些抉择未免太过沉重。 好在命运放过彼此，你我终将重逢。 能被一个人选择，是三生有幸 。关于我爱你这件事，一年太短，四季不长，必为朝朝暮暮，即便跨过半个地球也要遇见你 。打开方式：青梅竹马、校园双向暗恋、破镜重圆、清新不狗血 存稿多，更新快，求求宁看看萌新！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言风，闻右安 ┃ 配角：李蔚然，徐茗芷，姜倾，言行凯，闻斟理 ┃ 其它：青梅竹马，双向暗恋，破镜重圆 一句话简介：爱你朝朝暮暮，漂洋过海遇见你 （序）第一章 又是一年迎新，清华的校园里热闹非凡，一波人怀着不舍奔赴前程，一波人怀着向往走进大学，青春就是那样，永远有人年轻，永远真挚。暑热未散，初秋将至，九月，适合恋爱，适合重逢，适合遇见。 傍晚，宿舍里就剩下言风一个人，隔壁宿舍楼的李蔚然拿着一堆资料过来找他。 “哥们，我刚接到消息，学生会可以去今年交换生那个什么招待会，去么你？” 言风敲着键盘头也没抬，“学生会为什么能去啊？” “估计又是张皓然相中哪个妹子了呗。”李蔚然无奈的摇摇头。 “他啊，一天天以公谋私，没个正经。”言风脾气随和，笑起来很好看。 “他连那帮人资料都有，你看这帮交换生这起的中文名：曹操，有气势，李大白，这是不是少打了个点啊，喀秋莎，战斗民族的啊……闻，我靠不是吧，闻右安！”李蔚然紧张的看了一眼言风。 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戛然而止，眼神里看不出喜悲，一把抢过名单，三个字就那样堂堂正正的映入眼帘。 阔别三年，彼此静静地躺在对方的通讯录里，没有删除，没有拉黑，就好像真正的陌路人，你我之间种种过往烟消云散。 “那，你还去吗？”李蔚然担心的看着一语不发的言风。 “去，为什么不去啊，都这么久了，她都选择回国了，估计也是放下以前的一切了吧。我何必作茧自缚呢。”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你，真没事啊？” “没事。放心吧。” 深夜，言风打开微信，找到闻右安的主页，三年了，二人之间没有一句对话，彼此的朋友圈没有更新一次。二人常常怀疑对方早就换了账号，或者拉黑自己，但是却怎么也不敢发一条消息去证实，怕对方看见，更怕对方看不见，二人之间没有误会，没有恨，没有不爱，只是跨越了两代人的纠葛，亲情与爱情的抉择在十七岁时实在太过沉重，只能顺着家长，顺着所谓的尊重孝顺，亲手扼杀才刚萌发的爱意。 高中班级群又活跃起来，刚到北京的闻右安望着班长发的那张合影，逐渐进入梦乡，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第二章 那年的圣诞节，一场大雪落在冰城上，整个城市披上一层银缎子，夜晚灯火辉煌透露着些许圣诞节的气氛，那天空都映成了紫红色，倒也是个过分美丽的雪夜。 医院里，人声嘈杂，姜倾痛苦了一夜，汗水打透了衣服，产房外，言行凯又只能干着急，烟蒂落了一地。多年的同事兼老同学，闻斟理也赶来，不仅仅是关心弟媳，凑巧的是自家媳妇林薇是这家医院护士，此时此刻怀着孕也在里面忙活着痛苦不堪的姜倾。良久，随着一声啼哭，言家小少爷终于出世了，单字一个风，众人都松了口气，所有人半宿未眠。 第二天闻氏二人来看望老言一家，病房里一家人温情缠缠，见闻家一来，好生欢喜。 “小薇啊，你这再有四个月也临产了吧，真羡慕你啊，怀个女儿。”姜倾倒是为母则刚，折腾了那么久，此时此刻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是啊，这俩孩子也算是隔着肚皮打过照面了”林薇摸了摸肚子笑了笑。 “咱俩家倒也是缘分。” 六个人挤在一屋子，四个大人有说有笑，一个婴儿和一个尚未出生的胎儿，窗外依旧飘雪纷纷，没有人知道，这缘分，如丝线，复缠绕，丝丝缕缕，绕指有柔。 四个月后，闻家有女，名右安，俩家人在一个小区，隔着肚子打过照面的孩子，终于在这现实世界碰面，两个糯米团子嘻笑打闹的一天天成长，言风生日小，便和闻右安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 俩个孩子是彼此的小青梅竹马，但是好多事没有像四个大人预想那样发展，本以为，俩孩子能互相帮助，团结友爱，但偏偏小时候的言风又瘦又小，还内向，眉眼清秀但却总显得胆怯。闻右安却天天跟个孩子王似的，人大方开朗，长的也好看，孩子都愿意和她玩。她虽然听父母的话，想去多和言风玩 “但实在是强扭的瓜不甜啊!”闻右安一边发牢骚。 “别瞎说，这话是这么用的么”林薇给右安夹菜打断了她。 九岁的言风和闻右安，自打出生就认识对方了，上了小学又做了三年同桌，大多数时候都是闻右安说啥是啥，言风唯她是从，他虽然内向，但也不是没主意的人，但小时候和他交流的人的确不多，大多数都是闻右安搭理他。好像这么多年也习惯了闻大小姐说一不二。闻右安说是和他玩，更多时候是习惯了指挥他。二人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放学回家的路只有五百米，俩人一般结伴回家。 “听说体委今天又不带你玩啊？”闻右安好生同情地看着他 “他们嫌我矮！” 也确实，女孩发育较早，比他小四个月个子却比他还高小半头。 “唉，可怜。” “你不安慰我还嘲笑我？”言风气的脸都红了。 “别别别，以后和我玩，我收留你!” 言风气的三步并两步跑回家，留下一个可可怜怜的瘦小身影。 “切，不玩拉倒，看谁可怜你”闻右安嘟囔道。 依稀记得童年的时光是叠加了几层滤镜的拍立得，夹杂了枫糖的味道，有着大大泡泡糖的粘黏，令人不舍。 这里实行五四制，小学五年，初中四年。五年时光弹指一瞬，闻右安倒是也心安理得的“指挥”了言风五年，俩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说小话，一起看课外书，一起抄作业，一起翻墙出去玩。日子悠长，晚风凉凉。 好似一切要按着即定的轨道，稳步向前。闻斟理却突然因公司调度，要去加拿大，夫妇两人商量多日，最终决定带着右安举家搬到加拿大。走的匆忙，连句像样的告别都未留下。 那是五年级下学期开学第一天，言风望着右边空荡荡的座位发呆，十一岁的他尚小，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只知道那个平日里指挥他，和他玩，跟他斗嘴的女霸王再也不会出现了。窗外阳光正好，透过柳树梢，斑驳了那一段童真的过往。 第三章 昔日小小少年，如今风度翩翩。那个曾被孩子王“可怜”的小矮个逐渐长高。其实言风小时候长的也不错，就是太瘦了，又矮，还内向，扔人堆里都找不到，但今时不同往昔，一米八三的个头，本身肤色就白，而且甭管怎么暴晒，也终归晒不太黑，眉眼清秀，却目露犀利，眉毛浓密却偏有长的一副好眉形，山根高挺，嘴唇微薄，总是习惯性的抿嘴，笑起来又成了一副笑眼。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在篮球场上惹得多少芳心暗许，被欠了多少桃花债。学习也不错，不说什么第一第二的，但终归在一考场晃悠，他这人倒也豁达，觉得自己在一考场搭个末班车就心满意足了。他妈小时候逼着他学的那些钢琴围棋书法啥的，基本上都是在取得该领域十级证书就懒得继续学了。或许是个子窜高了，篮球打得不错同时保证了成绩较好，小时候没人理他，现在却不乏来找他聊天的人，有男有女，各怀鬼胎。他以为成绩好的这种人在校园总是过的会顺畅。其实吧他不知道的是可能仅仅是因为他那张脸。言少爷也比小时候开朗多了，但是四年里总归少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少了一个比他高，比他能说会道的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日日唠叨他，天天把他当个跟班似的，看见他气的脖子一个有两个粗笑的前仰后合的人。 现在，她过的还好么？ 四年里俩人几乎没有联系，连个□□都没留，那时候又没有智能手机。偶有提及对方，无非是从父母嘴里 “言风那孩子现在长高了，比你都高，学习也不错” “我看那孩子照片了，在篮球赛还得了冠军，一帮小姑娘围后头，大小伙子还没情窦初开，愣愣的杵着” “林薇给我发的照片，看闻家的丫头多水灵，白净的” “不是说刚去还水土不服的瘦了特别多么，现在看过的也不错啊” 闻右安刚来加拿大的时候是一万个不愿意，英语学了那么一点，根本没法和人交流，法语区还英法双语混着说，他爸妈倒是英语不错，连带着学学法语倒也没什么太大压力。可她真是废了地崩山摧壮士死的功夫，四年下来，英语总算是没问题了，还掌握一些了混着魁瓜味的法语。少女出落的干净，眉眼弯弯，睫毛天生就是卷的，惹人羡慕，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幸运的是倒也没因为水质硬的问题英年脱发。 “什么？回国？”闻右安怔了一怔，她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一方面虽然她习惯了国外生活，但毕竟月是故乡明，天天说着第二甚至第三种语言，适应人家的文化总是会有不便之处。另一方面，那么多年没回国，连家乡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近乡情怯，她可算明白了。虽然这些年父母秉持着优秀的传统理念，没少把她送到各种补习班，对，就是那种一开门，一屋子华裔华人的补习班，但国内初中教育又没经历过，万一学不好，万一吊车尾，这也忒恐怖了。可是闻斟理的项目基本要负责完了，再有个一年半就要回国了，等右安高二再回国指定跟不上。 “我和言行凯他家商量好了，把小安送他家先住一年，我和林薇还得一阵才回的去……小风考的不错，考到了当地省重点，虽然不是那个僧多粥少的高中但也很不错了，托人找了关系把小安送过去和他一个班” 闻右安趴在门口听着她爸爽朗的声音，得，自己全安排了，丝毫没和自己商量，就告诉爷爷了。唉，少女惆怅的望着天花板，想着爷爷奶奶在乡下，还得没事去佳城照顾小堂弟，姥姥姥爷在圣彼得堡潇洒定居，怎么自己回国，反倒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呢。 “C'est la vie ”闻右安叹息。她性格也真是不错，纠结矛盾的回国心情还没等梳理开，就被她爸一槌定音，她太了解她爸了，深知反抗无效，照单全收。 一开始她也反驳，宁可自己租房子住也不去言风家，说是来加拿大的留学生住的homestay都可糟糕了，吃剩饭，要么就没有饭，几片面包打发一顿饭，可任由她说出寄宿一万个不好的理由，都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林薇总是有各种理由堵住她的嘴 “行了，不是让你白吃白喝人家，我们又不是那样的人，每个月都给你言叔叔打过去你这个月的收留费，当然人家肯定没要我这笔钱，但亲兄弟还明算账，把话说明白了以后才能继续相处，我把你这一年半的收留费全打过去了，打的足够多，委屈不了你” 收，收留费……唉。 盛夏，飞机滑行，直插云霄，右安靠着舷窗，望着连绵的云朵，心思烦乱。眼前浮现起，那个瘦小的男孩，不由得一笑，暗想“还变高了变帅了呢，早知道小时候多暴打两顿了，我去，他万一记仇了，现在报复我怎么办啊，merde。” 法语学的不怎么样，骂人的话倒是记住不少。 漫长的飞行终于结束，闻右安是头也疼，眼也晕，耳还鸣，拖着一大堆行李慢悠悠的往外走。 第四章 嘈杂人声中传来“右安！这！我是你姜姨！” 姜倾这嗓门倒是多年不改，闻右安小时候最怕姜倾骂言风，倒不是可怜言风，只是他妈妈这嗓子尖锐的让她想起了值日生用指甲刮黑板的惊悚。 “不是吧，都来了，全接我来了，本来寄人篱下的就够难为情了，这咋还兴师动众的”闻右安尴尬的笑了笑，内心崩溃的悄无声息。 “姜阿姨好，言叔叔好，言，言风呢？”闻右安突然察觉没看见那个小矮个。 突然身后一轻，肩上的背包被人拽下。 “我在这呢，你才看见啊”边说，身后少年边把背包甩到肩上。 少年逆着光，眉眼朦胧，头发柔顺，白衬衫，牛仔裤，身上是木质的淡淡香味，高了闻右安一头。好像是帅了不少。 “啊，谢谢你啊，没认出来不好意思啊，长高了你。”闻右安忙不迭地回答。 “没事，这么多年没见我差点也没认出来你，走吧，我爸开车。”边说边帮她推行李。 言父开车，言母和闻右安坐后排，言风坐在副驾驶。一路上闻右安都望着窗外，想看看这些年家乡的变化，开进了市区，道路上葱葱郁郁，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比小时候热闹多了，高楼大厦多了不知几倍。闻右安望着窗外，车子猛一动，看向了倒车镜，倒车镜里的少年正低头摆弄着手机，一抬头，四目相对，二人毕竟多年未见，尴尬的笑了笑，又迅速避开目光。闻右安心里再次爆炸一万次，尴尬死了。 言家也不住在以前的小区，换了一个更大更新的复式高层。闻右安八面玲珑心，即使内心崩溃一万次也能呼啸而过，面子上总能装的落落大方，一路上和言父言母有说有笑。讨得姜倾喜欢的不得了。 进了家门，姜倾拉着闻右安就往给她布置的房间跑，行李啥的全是言风父子扛上来的。 “小安，看看姜姨给你布置的，你妈说紫色是你喜欢的颜色，我这也没养过姑娘啊，布置的糙了点，别嫌弃!” “当然不嫌弃，姜姨你布置的特有后现代艺术的感觉，特棒，真的!”闻右安看着这粗犷的布局，斑驳的硅藻泥涂层，内心都快哭了，但寄人篱下，就该有点职业素质，哄的姜倾合不拢嘴。 言风实在憋不住了，一口水差点没抢到自己，“不是，就这？还后现代艺术，就这审美还不如我呢，后现代艺术代表人物看我妈这风格，都得气活过来。闻同学，我记得你小时候挺霸道一人啊。” 闻右安笑了一路脸都僵了，听罢，还得，挤出个微笑“没有，阿姨，别听他的，我真喜欢，而且我小时候也不霸道的，真的。”边说边瞪了那小子一眼。姜倾边听边拿家伙事推搡着言风，让他滚远点。扭头对闻右安说，“小安啊，别理言风，你好好休息，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吃饭叫你。” “好的，阿姨。” 啊！闻右安瘫在床上，望着令她啼笑皆非的房间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跟父母说了一下这边发情况，但是不知不觉的，还是留下了一行眼泪。 “我好想家啊。” 第五章 傍晚，闻右安，洗完澡换好衣服，整理完自己所有行李，拿出手机，挂了个梯子，跟加拿大的同学聊天。这时，一阵敲门声 “进！” “啊，是我，我妈说给你送点水果，哦对了，咱俩去同一个高中，我中考考的一般，没去上那个最厉害的学校，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跟不上，七万进180……还是比较难啊。你要是有啥想了解的可以来问我，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就行”言风这些年还真是变了不少，谈吐大方自然，穿着家居服，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哦，好，谢谢啊，bonne nuit”闻右安被他这连珠炮都说懵了，反倒是她只蹦了几个字。 “啊？崩什么？” “没什么，晚安，拜拜”闻右安下意识说了法语的晚安，说完才反应过来，真好，尴尬的气氛又多了一丝。 这边放下了手机，吃着草莓，嘴里甜，心情也好了许多，才罢，又想起来刚才那个少年，心里琢磨“他这变化还真不小啊，高了，帅了，说话大方多了，寄人篱下，还丢了个跟班，日子呀，难” 中考后的暑假，虽然没有作业，但各位准高一生也都得参加各种补习班，提前学高一的课，不是天才便只能勤奋，高考这条路艰难，闻右安心里也是明镜似的。因此，便顺理成章的开始了回国的第一次补课，当然是和言风一起去的。 姜倾废了好大劲找的一位名师，小班授课，把言风和闻右安，全塞进去，又嘱咐了好几句，跟老师说这姑娘刚从国外回来，可能会有很多不适应。老师边听边打量着她，闻右安表面上笑的跟朵牡丹花似的，实际上恨不得速成遁地术，赶紧躲起来。言风看看老师又看看她，憋着乐。闻右安扭过头看他一眼“你笑什么啊” “没啥，就你三人跟演小品似的，挺有意思。” “你以为我想啊。” “不是，凭我隐约的记忆，你是个挺霸道的大姐啊，咋现在跟个小丫鬟似的呢” “你天天住别人家，吃别人家，用别人家的试试” “试试呗！” “鲁迅说过：试试就逝世” “少扯，这与我周树人有什么关系” 闻右安没忍住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也是个笑眼模样 “放松点了吧，拿出你小时候欺负我的劲，自然点” “拉倒吧，你小时候没人和你玩，不全是我收留你，没良心” 言风也不说话，就看她乐乐，第一堂补习课开始了。 老师讲的激情澎湃，口水横飞，闻右安飞速地记下板书。言风吊儿郎当的转着笔，看着这久违的同桌奋笔疾书，言风小声和她嘀咕“你不用记这么多吧，回家我妈一看咱俩笔记，我怎么办啊？” 闻右安撇了他一眼，“你怎么办和我有关系吗？” “你这霸道劲也没改啊，那你昨天装什么小白兔呢”言风不乐意地自己磨磨唧唧。 “说什么呢你，言风，起来回答问题” “卧槽。”言风腹诽。 好在凭借着小聪明，加上闻右安好心提醒，蒙混过关。 “姑奶奶，谢谢你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但你这刚回国，基础不错啊，还以为你跟不上才记那么多字” “我在国外这四年又不是天天玩，我妈给我报了一堆华人专属辅导班，这国出的也够憋屈的。” 课堂上又恢复了平静，老师的口水蹦哒在每位第一排的学生的笔记本上。言风也端正了些许态度，起码，比刚开始的笔记记多了一些。 下午四点终于下课了，夕阳正好。 第六章 俩人沿着江边走，落日余晖流淌了满江，江水波动着，烫金的绸缎，映入眼帘。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这熟悉的场景，上一次发生还是五六年前了，只不过那是时高的人是女孩，矮的人是男孩。 “怎么样，看看养育你的母亲江，不哭一下吗？” “你有病？”闻右安瞪了他一眼。 言风笑笑，看她那个不禁逗的样子着实有趣。 “你当时走的也太着急了，我本来还打算送你点礼物啥的，结果第二天，我连你家狗都没看见。” “我爸妈决定的我有什么办法，先斩后奏，真狠啊。” “不是，你没回答主要问题，我说你家狗呢？”言风嬉皮笑脸，幽默主义不死。 “你有意思吗？”闻右安也算是服了他了。 “开开玩笑而已，对了，那你这次回来，也是闻叔叔的决定？听我妈说你爸妈一年半后才能回来” “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 “所以你才留守我家，放心吧，我罩着你。”言风冲她挑了挑眉。 “您太客气了，我感激不尽啊，但是我总觉得现在的你跟我印象里的你，不太一样啊，说真的，小时候你就是个傻子。” “切，我现在又高又帅，成绩也凑合，篮球6的飞起，再不得瑟我才是真傻啊。” 闻右安白了他一眼，又笑了笑。时隔多年，再次踏上这片炽热的黑土，身边人还是旧时人，真好。 晚上六点，言家开饭了，言风倒也丝毫不怜香惜玉，抢着凳子，占据了离锅包肉最近的一角。给闻右安都看傻了，想着至于么，我还能吃穷你家啊？ 姜倾一巴掌就拍上来，“没个规矩，吃个饭都风风火火”边说边把锅包肉挪到闻右安跟前。 “小安，尝尝姜姨手艺。” “好哒阿姨”闻右安冲着姜倾笑一笑，又不怀好意的望向言风，冲着他挑挑眼。 “撑死……”话还没说完，姜倾一巴掌拍他后背上，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撑死我！撑死我！”言风忙不迭地赔笑。 饭罢，闻右安还想着帮姜倾洗洗碗，觉得这样在人家住着也能多一番底气。，每天运动两小时，幸福生活五十年”言风倚着门框，啃着苹果，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失为一丝痞帅。 “回你屋去！哪都有你，烦死了”姜倾一个拖鞋飞过去。 闻右安也走回屋，一边关门一边看着他。 “啧啧啧”边咂嘴边竖起一个大拇指。 “滚开。” 两边的门都砰的一声关上了。 第七章 “……oui，il est sympa,t'inquiète pas……”（嗯，他人挺好，别担心）周六早上闻右安的房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言风趴在门缝上偷听 “说什么呢这？三八（sympa与三八音似）？她才三八呢。” 唰一下，门开了，言风一个趔趄差点没扑闻右安身上。 “你干什么！偷听人家打电话，你好有礼貌啊！”闻右安揪着他头发低声却严肃的质问。 “我，我这路过，闻同学，外语挺好，继续保持。” “你少给我扯，还偷听，你真是个人啊。” “你醒那么早，嘟嘟囔囔的，我就住你对门，我还没嫌你烦呢。” 闻右安一看表凌晨四点，时差的原因，她也不想啊。 “快回你屋吧，烦人。” 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俩人倒是也彻底睡不着了，闻右安饿了，但这也太早了，自己又不会做饭，虽然说她爸把她打包寄养在这，也没少拿钱，但是此时此刻你让她偷偷摸摸的去冰箱翻腾，还是有点难为情，跟做贼似的。想到此处，更是委屈。 但，命，重要。她还是蹑手蹑脚的进了厨房，言大少爷，趁其不注意，尾随身后。 “他家这客厅拉帘也挡光挡的太严了，天还没大亮，我还不能开灯”右安内心嘀咕。 加上她夜视能力不太好，这捕食之路就更艰难了。言风突然打开了客厅的灯，还是最亮的那挡。 “你磨蹭什么呢？吃东西就大方吃呗。” 闻右安吓了一大跳，急忙打手势，压着嗓子，让他关灯。 言风偏偏不上钩，还扯着脖子喊“我听不……” 一巴掌拍上来，熟悉的配方，看的闻右安心里一颤。 “妈，你打我干什么啊！”语气还怪委屈。 “你大半夜吵吵什么啊！滚回去，诶，小安在这干嘛呢？”这变脸变的比翻书都快。 “阿姨我，我，那个，就……”闻右安真的是尴尬至极，这种事怎么才能开口啊。 “妈，她梦游，我怕她牺牲在咱家，给她开个灯”言风笑嘻嘻的一如既往没皮没脸。 闻右安面上配合言风的拙劣表演，内心早给他立了块碑。无墓志铭。 “行了，你俩快睡吧。”姜倾随手关了灯。偌大的房间，霎时暗了下来，灯管上的荧光渐渐褪去。 言风正要扭头回屋，闻右安本来夜视能力就不好，一亮一暗的一晃更看不清了。言风看她跟个老太太似的一走一挪，双手叉在胸前，乐了起来。 “不是，你这又演的哪出啊？”闻右安没理他，本来就饿，还被他拿了一局，心里不爽。 “你不会是夜盲症吧 ？” “跟你有关系吗，你这么阴魂不散啊。” “这我家，我能散哪去？”边说着，边冲着闻右安走来，“走吧，我带你回屋。”不由分说的拉着闻右安的手。 “变态吧你！”闻右安说着挣开他。 “你不看不见么，你摔了，挨骂的还是我，要不你拉我胳膊吧，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说着轻轻拉起言风的衣角，“看你的路。” “哦，你要去厨房干嘛啊”言风就这么拖着她。 “我饿了。”闻右安没好气的说道。 “几点你就饿了啊？”言风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单纯问问。 女孩的心思总是格外细密，尤其还是寄宿人家，用人家的，吃人家的。 “我吃不穷你家”说着使劲扯了言风的衣角。 “大姐，你能温柔点么，我衣服新买的。” 回到卧室，闻右安瘫倒在床上，又没吃到东西，又闹了那么一出，越想越气，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没有那么严重的事，却禁不起推敲，一件事掰开了揉碎了全都是委屈，但又好像都是值得包容的，值得在那个限定青春无限原谅。 卧室的门又开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闻右安刚想撇个枕头砸过去，一个东西却飞到了脸上，闻右安真的忍到极点了，顾不上什么“寄人篱下”的分寸，脑子里瞬间组织了一堆挤兑言风的话，但，定睛一看，砸的她脸生疼的东西——是一块面包。 闻右安拿着它，望向门口，早已经没有人了，却莫名的一股感动涌上心头，发自真心的觉得冥冥黑暗中，悠悠微光透过门缝，包含着一股暖意，她笑了 。 “谢谢。” 门外，他也笑了，挠挠头，慨叹一句 “果然还是个小女生啊。” 第八章 一个月以来，两人几乎像回到了小学一样，一起去补课班，一起回家，尚未有照料梦想的远方，只踏晨光熹微，斜阳晖晖。不一样的是，个头的颠倒，言风的性格，以及，这次两个人进的是同一个家门。 回国一个多月，闻右安发现自己适应力还挺强的，补课班这边，老师也一直和姜倾花式夸赞闻右安，说这孩子如何努力，如何聪明。听得言风耳朵都快生了茧子，每次一下课飞的跑出去。 岁月长河滚烫，卷携过去的轻狂，荒唐而来。 八月十四号，到校。 姜倾一大早就把俩人弄醒，唠唠叨叨嘱咐个没完。 “妈，你怎么比我中考那天还磨叽呢？都记住了！去操场，看分班，站队进班，趴桌子上睡觉，记住了记住了！”言风叼着片面包就要往外走，一手拉着闻右安的书包带，想快点摆脱他妈。 “你敢睡，就别回家了！” 闻右安被他连拉带拽的出了门。 “我新熨的衣服，混蛋，全皱了。”闻右安边说边扯他的头发。 “靠，你知道我吹这造型吹多久么！全成鸡窝了。” “你活该。” …… 枣红色的大楼给人迎面而来的窒息感，早听说坊一中学素有监狱之称，低进高出的强悍平均分闻名全市。 一到操场，便看到公告板上，俩人名字并列，高一三班，闻右安寻思她爸这是找了多少个关系，花多少钱，把她这么妥帖的塞了进来啊。 前五个班都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后面十一个班，则是配额，有差一分两分失之交臂的，也有偏远地区差个十几分的。 “唉，闻同学，这学校的学生，尤其咱这几个班的都是有鸿鹄之志的，要么中考失利的，要么估分出差错，要么学校手气不好，小黄楼的配额抽少了。”小黄楼就是当地最好的高中，僧多粥少，几万人进不到两百人，听着就让人犯怵。 “那你呢？你也是有鸿鹄之志的那一挂人呗？”闻右安打量着他，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显得瞳色十分浅淡，少年略微皱眉，宛如阳光下慵懒的波斯猫，衣服领子直立，下巴埋进衣领里，瓮声瓮气的说，“我算是误打误撞，倒了大霉，本想再低一点分数，去一个更自由的学校，我可不想来这，劳动改造勇攀高峰。” “那你还报这个学校，连带着我也得跟你一起遭罪。”闻右安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我妈逼的！” “嗯，你妈逼的。” …… 进了班，班任郑东是个三十出头的男老师，长的温润，性格貌似不错。要求大家还是按照个头坐，言风和闻右安个子都不矮，倒是有很大概率碰一起。 “闻同学，要不咱俩坐一起啊？”言风插个兜，微微低头，半个脸埋进衣领，一双笑眼盈盈的看着闻右安。 “为什么？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腻不腻啊？”闻右安四处打量着新同学的样貌。 “不坐拉倒。” 他俩倒也是孽缘，排完座位，俩人还真不远，闻右安坐在言风的同桌的正前方。 “哎，闻同学，好巧啊。”言风伸手拉着闻右安就往后拽。 “不是吧，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闻右安脸都拉的跟个苦瓜似的。 言风右边的小女生有些肉乎乎的，看起来很可爱，叫谢染秋，看着言风和闻右安，偷偷的笑了笑，但又不敢看言风，言风和她说个话，她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闻右安的同桌是个很典型的学霸脸，一副黑框眼镜，收拾的很利索的发型，不苟言笑，看起来特正经。但其实很讲风度，会在闻右安向这个位置走来的时候，帮她提前拉出椅子。 “你好，我叫李川。” “你好，我叫闻右安。” 教室里人声鼎沸，才见面第一天，就有一拍即合的一对儿，也有分到一个完全聊不来的同桌，一脸生无可恋的人，男生们大大咧咧，三三两两，一个游戏就足够称兄道友。 终于在班主任的各种啰嗦的嘱咐中，各自拿着军训的衣服，结束了这一天。也由此，开始了崭新的一天。 第九章 八月十六日一早，言家跟打仗似的热闹。 “祖宗啊，你快点出来，你们女生是住厕所里了吗？”言风憋的都快骂娘了。 “马上！真的，你信我。” 厕所门打开了，迷彩服宽松肥大，将闻右安整个套在里面，暗绿色的衣服衬得闻右安的脸倒也白皙。 言风饶有深意的打量着，“你别说，倒还挺配你这衣服。” “好看吧，也就是我才能撑得起来。” “嗯，一看你上辈子就是个当兵的，炊事兵，打仗顶锅盖的那种！”言风说完赶紧冲进厕所锁上了门。闻右安踢了一脚门，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 “稍息，立正，你们好我是你们的教官，付立冬。” 教官是个南方人，操着一口听不出是哪的口音，极力说着标准普通话。闻右安看着他，心里想长的有点像那个明星啊，小声和旁边的徐茗芷嘀咕。 徐茗芷是闻右安前桌，俩人交换了□□ 微信号后发现了一个人个性签名“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另一个“这是另外的价钱”，女生这种生物，哎，随即啊啊啊啊啊啊啊！言风记得那天他的听力依旧不太好。 “你喜欢吴世勋啊？” “我也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言风彻底聋了。 “徐同学，你看教官长的像不像那个，就那个，张若昀！” “你别说，还真是，低配版，再白点就神似了。” “军人哪有长的那么白的。” 午间休息，男生打着篮球，李蔚然和言风前后桌，俩人脾气倒也相投。 “你那发小，长的不错，有空认识认识。”边说边把球扔给言风。 “算了，我怕你这小庙供不下那尊大佛”边说边来了一记漂亮的三分，“她可太可怕了。” 不一会操场上就围了一圈女生，其实，几乎都是来看言风的。也是，高高瘦瘦的，白皙匀净的皮肤，又没有苍白之感，袖口卷到手肘，衣领微立，蓬松微乱的头发，眉眼清秀勾人，不笑时如沐春风，笑起来惹人心花怒放。打的一手好篮球，又没有那些摆谱的毛病，看起来正经却不失风趣。 闻右安远远看了那一圈小姑娘，暗叹肤浅，正要去凑凑热闹，定睛一看，这不谢染秋么，一个连眼神都不敢看的人此刻正在那一圈的最前面，一改往常。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啊，说着扭着头回了班。 折腾一番折腾后，为期一周的军训终于结束了，俩人没怎么变黑，反到还瘦了一圈。这也让徐茗芷天天逼着闻右安交出防晒霜大名。 最后一天回家的路上，俩人傍着余晖，相视一笑。 “军训可他妈结束了！” 第十章 八月二十五号正式开学了，班级在二楼，窗户对着操场一侧，学校发了统一的校服，枣红色的，站在教学楼前便立刻修得遁墙术，人楼合一。 第一堂课就是班主任的数学课，班主任年纪不大，性格颇好，就是有点，怎么说呢，阴柔之感。说话轻飘飘，走步也轻飘飘，长的也是温润如玉。但是讲的课却味同嚼蜡，班里的人绝大部分都提前补过课，课堂上一片寂静，也没人打断老师，提个问题。 要是说闻右安、言风都是聪明但不用功的这伙人，旁边的李川是既聪明又勤奋的，那谢染秋便是凄凄惨惨戚戚，基础不好，这老师讲的又混乱，又没人提问，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倒是言风先看出端倪了，从纸抽里抽了张纸，洋洋洒洒的写了正在讲的这道题的解法，简洁工整，没一句废话，写完直接扔给了谢染秋。其实言风就一心地善良大男孩，却不知道这一举动引得朵朵芙蓉花，不知归心何处。 下课后，闻右安刚想去问李川一道题，还没等开口，言风一把拽着她的衣领，薅了过来。“闻同学，问你道题！” 闻右安听的一愣，寻思这大少爷也是个聪明的人，能有什么不会的，况且就算他真的不会，又怎么可能问我。闻右安叹了口气，“说吧，你想干嘛？” “嘿嘿，那成，我也不卖关子了，今晚球赛，我必须得看，但我要在我那屋看，我妈肯定总来搞偷袭，我要是打着向您请讲问题，去你那屋写作业，顺便看个球赛，我妈顶多进来送一趟水果，大小姐，求您发发善心吧。”言风贱兮兮的撒着娇，一双笑眼总是让人觉得这是个什么纯情少年。 闻右安听着，不自觉的目光飘向了谢染秋，四目相对，闻右安惊奇又不出所料，谢染秋快速低下了头。 “行吧，我呢，给你个面子。”闻右安冷淡的回他一句。 “麦喝c。”（merci 谢谢。） “别买弄你那三脚猫的法语了。” 等闻右安出门转悠的时候，谢染秋轻轻问了句，“言风，你和闻右安住的很近吗？” “啊，她住我家，我饲养她。”言风淡笑道，笑的很好看，语气十分轻松。 “哦，这样啊。” 高中一天忙忙碌碌的过得不知比从前快了几倍，闻右安的衣领一天被拽八百遍，她都怀疑自己啥时候会被言风弄个窒息。李川几乎不被干扰，为人也随和，有时候学累了，还和闻言二人插科打诨。 下了自习放学就已经八点半了，暑热已经褪去，夜色下，二人一起回家。 “你看，今晚月色真美。”言风抬着头，疏朗的月光洒在言风脸上，勾勒出下颌清晰的轮廓，睫毛倒影。 今晚月色真美，一句日本的情话，即是我爱你，含蓄不失唯美。 “这话你还是别乱说，显得你挺无知的。”闻右安断定言风这种人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月光下少年浅笑。 到了家，便如同计划的那样，佯装去闻右安屋里学习，实则拿出手机看球赛，姜倾也确实就进来一次，端着水果。少女拄着脑袋，簌簌的写着，少年右手迅速勾勾画画，左手举着手机，恨不得长了两双眼睛。一个多小时后，比赛看完了，都快十点了，闻右安洗完澡进屋，看他还没走，边擦着头发别打发他。 “闻同学，你也太无情了，我这比赛刚输，你就下逐客令啊，还有你穿的太少了。” 闻右安低头看了一眼，一套睡裙，一枕头打过去，“赶紧滚。” “成成成，马上，bon，bon，bon什么来着？” “Bonne nuit。”（晚安） 少年笑嘻嘻的一手带上了门，闻右安低头看了看桌子上，一张卡纸，背扣过去，翻过来 ： “谢闻同学收留我，不枉我饲养你多日，”下一秒卡纸就皱巴巴的出现在垃圾桶里。 开学一周了，适应了难看的校服，适应了郑老师干枯的课堂，喜欢胖胖的物理老师，小仙女般的英语老师，一丝不苟的化学老师，风趣幽默的生物老师，严谨认真的语文老师。适应了被言少爷一天拉衣服领子八百次，其中七百九十九次都是拿她开玩笑。数学周测来了。表面风平浪静的课堂，实则风起云涌，李川这样的波澜不惊，言风这样心大的，徐茗芷这样临时抱佛脚的，谢染秋这样暗暗较劲的，闻右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毕竟她只想着今晚该给哪个哥哥打榜去。 一堂课过去，数学课代表江天跟卖菜大妈似的抖落这卷子边走边喊，收卷了，收卷了。闻右安最后一题就差个得数没写，一下子被抢走了，还扯坏个角。她瞪了一眼江天，往桌子上一摔笔。言风早早写完卷子，但不知道在哪忙活啥，看闻右安这德行，便也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 李川在写留下来的作业，徐茗芷在那和江天磨叽，求他等一下下，就一下下。没招，只能回过头找言风跟他同仇敌忾的骂骂江天。一回头就发现言风在看着她，四目相对，虽然闻右安此时心里不爽，眉毛微蹙，但眉眼却天生的好看，瞳色略浅，眼仁多余眼白，楚楚动人。虽然言风此时此刻只能读出来她眼里的绝对愤怒。 “你看，我画的。” “什么？” “你的背影啊，挺像吧。” “你写完卷子画的？” “嗯，我看你在那里那么认真，还怪可爱的，一改以往对您的刻板印象，你还是有人味的嘛。” 本来闻右安最后一道题思路想偏了，耽误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没写完，卷子又被暴力抢走了，就够生气的了，他居然还在这臭显摆，早早写完卷子，还画画！ 女人的心思总是千奇百怪，你说一她偏理解为二。要是她心情好，你就是骂她，她也权当你是放了个屁，要是她心情不好，你就算把她夸成了朵花，她也会觉得，是霸王花那种。 闻右安瞪了他一眼，转了过去。言风一愣，看着她没好气的转过去，心里想的无非又是“她怎么了，我没惹她啊，她又怎么了？”但这次好像隐隐有个声音：“我是不是得哄哄她？” 赶紧一拍脑门，想什么呢！ 第十一章 周测成绩发下来了，开学一周，大家倒也都差不多。闻右安也早忘了得数没写的不愉快，想着不知道又是哪个新pick的哥哥盯着卷子破损的一角傻乐呢……班级里看似平静，暗流涌动，毕竟很快月考就要来了，学校特意安排在十一后面，以此确保大家度过一个充实的假期。第一次真刀真枪的比试就要到了。对于一个省重点来说尤其是一个全市最牛高中的捡漏保底学校来说，每个考进来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觉得我志不在此，当然，除了闻言两位神仙。 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言风习惯了每天早上先被闹钟吵醒一遍，再被姜倾骂一遍，最后闻右安倚着门，淡定的说，你再不起来，我就告诉你妈，你天天打着来我屋子里学习的名义看球赛的威胁给逼起来。其实言风倒也不怕威胁，他妈就算知道这事也无非是比往常多骂他两句，但闻右安这三言两语却搬得动他这尊佛，连言风自己都莫名其妙。 上学的路上，通常都是言风在前，闻右安在后，二人隔着一个身位，闻右安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额前些许碎发，衬得那鹅蛋脸好生精彩。长乐路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所以那个路口红灯的时间总是格外长。 言风转过身来看着闻右安，就那么盯着她，看得她发毛，瞪了他一眼。随着一声急踩刹车发出的剧烈摩擦，言风呼撸呼撸闻右安的脑袋，“你今天，还挺漂亮。” 当然闻右安除了那惊天的刹车声，其余的什么都没听到。脸色一沉。 “你知道我今早扎个丸子头扎了多久吗？” “靠……”言风内心闪过，忙赔笑，“姑奶奶，别生气，我给你扎，来来来，不用谢。” “滚开!”她边说边气冲冲的拆开头发，头发向下一抖，如瀑般的亮发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朝阳中，路口处，言风静静的看着这个带着不悦的少女不耐烦的拢着头发，发梢从他的脸上一带而过，眼底里尽是温柔。绿灯亮了，闻右安也没等言风，这人一生起气来，走起路来倒是格外的快。言风望着她的背影，慢悠悠的走向她。 “你慢点，等会我！” 身边人影匆匆，一条路上走过无数人，却没有多少人可以永远走一条路。 “咱们这节物理实验课，来，前后桌四人一组，快点去三楼实验室，动作轻点，高二打上课铃了。”胖胖的物理老师拿着教案指挥大家。物理课代表孙隽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只愿意找热爱物理的人交流，班里没人愿意带他一组，又因为言风，李川物理成绩都非常好，闻右安，谢染秋成绩也不错，四个人性格也不错，便也接纳了孙隽。 “打点计时器测加速度，我们首先……”物理老师扯着脖子喊，下面除了他的课代表，再找不出第二个人用心听。闻右安早上随意拢的头发，在两堂课过去后，又塌了两分，几缕碎发就那么吊着，显出了一种法式慵懒。她这人还真是，对任何事都看不出上心，偏偏随意之中又显示自己的独到。 “不生气了吧？”言风趴在两胳膊上，偏过头看她。 其实大多数都是同桌两人做实验台同侧，可还没等李川进教室，言风早就落座了。谢染秋脸色有点难看，连李川这榆木旮瘩都看出来，但又不方便说些什么。 “不生气，不生气，气死自己又何必。”闻右安低下头，冲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个自认为落落大方的微笑。言风看她这生硬样，倒是很真诚的回馈一个憋笑，边笑边抿嘴，笑眼弯弯，少年眼神里有光。坐在过道的孙隽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俩注意影响啊，男女之间还是要保持一定距离的。”语气拿腔拿调。 两人倒是罕见的默契十足，抬起头望向孙隽，噗嗤，两人一起笑了，听到对方的笑声，还鄙夷的互相看了一眼。 “别别别，我俩就单纯的金钱利益关系，卖身不卖艺。”闻右安边说边挪了挪凳子。 “我主要负责饲养她，没别的，就怕她太能吃，再把我家吃垮了。”言风一边笑着，一边开始准备实验了。 李川都看着他俩笑了一笑，真是活宝，一偏头，唉，真是异域同天，风景各异啊。 “纸带，纸带呢！王俊泽谁让你在上面瞎写字的！” “不是，诶你干嘛呢，你怎么还没打上点就开始放小车了呢？”教室里好生热闹。 …… 言风一边看着物理书，一边摸索着器材，这边闻右安也同理，俩人摸了半天，手一下子搭到了一起，言风的手温厚，有许多打球受过的伤，闻右安的手小巧纤细，指节分明。不到一秒的触碰便条件反射似的迅速收了手，心照不宣的望了彼此一眼，扫视一周，没有人看向这边，彼此尴尬的憨笑了一句。谁也不再提。同学不知道，老师不知道，连太阳也不知道。只是那不到一秒的触碰，却是二人第一块敲门砖。 巧合这东西，一旦发生便要珍惜，往后无论再有多少相似的经历，即便更精彩，都比不上那一瞬的惊心动魄。 …… 俩人一天都贼别扭，闻右安的衣领难得的免遭毒手。闻右安自己更是纳闷：我堂堂旅居国外四年，各种贴面礼，社交舞通通不在话下，我就和他搭了下手，我至于吗我。越想越不通，怀里抱着语文书，脑袋一个劲的砸向桌面。 “你，没事吧？”李川都看愣了。 “别管我，沃茨基硕德说过，这个动作这样有助于背诵。” “沃，沃茨基，谁？” “啊，烦死了啊啊啊啊!你管他谁呢。”闻右安撞的更快了。 李川摇了摇头继续写作业。身后的言风，内心也别扭，不就碰下手而已么，自己至于吗？ 唉“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一声叹息，只有自己听得到，跟摊烂泥似的，瘫在座位上。 晚上回家，俩人跟竞赛似的，一打铃就往外跑，徐茗芷还纳闷这怎么今天闻右安和自己一起回家，而不是和那小子呢。俩人一前一后到了家，进屋和姜倾，言行凯问了好，就径直回屋，那天晚上，言家出奇的静，姜倾还以为两个孩子吵架了，也没敢多管。 年少心事，第一次不知道与谁诉说。 第十二章 “来，月底运动会，大家都积极一点，多报报名，求你们了!”体委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那张报名表，可怜的在上面乞求各位奋笔疾书备战月考的同学们。 “张伟廷，你开学特长上写着短跑，要不你报一个200吧。”体委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唉，体委大人，我真没时间，求您了。”张同学连头都没抬，是啊，一个准备竞赛的人，天天连写作业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闻右安转过去看看言风，“少爷，你不报名啊，平时开饭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不报，我跟你说，咱们学校历来规矩，前五个班几乎每次运动会颗粒无收，一是因为像张伟廷这种人太多，二是后面几个班有各种体育特招生，报名意义也不大。”言风一手拿着晨读卷，一手转着笔，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是久违的温柔。 “噢，这样啊。”闻右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的确，体委喊了十几分钟，就差跪下来求大家了，最后，还是一大堆项目没人报。班主任郑东进来了，“你在这干嘛啊，没听见上课铃响了？” “老师，咱们班运动会，都没人报，我都组织半天了。”体委怪委屈的。 “不是吧，大家，一年一次的运动会都没人参与么？你们高三就没这活动了。就两次的机会还放弃啊，各位这么热爱学习吗？我这上课可没发现啊!”郑东边说边瞪大眼睛，倒不是生气，只是他这人说起话来就拿腔拿调，手舞足蹈。 “那还不是因为你讲的太差了。”言风忙活着晨读卷，摇摇头腹诽。 还是没人报名，碍于面子，班主任就随随便便填了几个人。 下课后，讲台上为围了一圈人，徐茗芷拉着闻右安一起过去，“我倒要看看小郑这咋填的，他连人都没认全呢。” 报名表上赫然写着 “言风，男子4*100接力，最后一棒” “跳远：闻右安” “不是吧，我怎么能跑八百呢？郑公公气死我了!”徐茗芷哭丧个脸，下一秒就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闻右安。 “你休想!”留下来一个轻松的背影扬长而去。 坊一中学的操场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小，所以每年都要去工程大学蹭运动场。周六一大早，闻言二人没一个睡醒的，半梦半醒的拎着背包上了车，丝毫没有自己有任务在身的激动。言行凯开车送两个孩子去工程大学。车上两人一脸没睡醒的委屈脸，突然，一个急转弯打过，上一秒还睡的发懵的俩人，下一秒，闻右安就扑进言风的怀里，在慌乱之中下意识的握紧了言风的手腕。言风的头一下子磕到了车窗上，磕的不轻，但他居然一动都没动。 “他妈的会不会开车啊！特么真缺八辈子德!”言行凯气的青筋暴起，双手还紧攥着方向盘，“两孩儿，没事吧”言行凯看了看倒车镜里略有尴尬的二人。 就在言行凯暴躁如雷之时，闻右安还没缓过神，一手紧握言风的手腕，白皙的手腕，几条若隐若现的青筋，另一条胳膊则是完全压在了言风的腿上，惊慌的抬起头，双眸清澈，不曾想就这样撞进一个人的心。言风磕的那一下子不轻，再加上此时此刻此景，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缓过神来，他慢慢地扶起来闻右安。 “你没事吧？”小心翼翼地问了问她。 “我没事，你头没事吧？刚才那一下子声音不小。”闻右安真的尴尬极了，慢慢从他怀里起来，拽了拽衣服，掖了掖碎发，调匀呼吸。 “他没事，磕两下没准还能聪明点。”还没等言风回答，言父就笑着去逗闻右安。 闻右安低头浅笑，悄悄看了一眼那一边无奈的望着窗外不说话的少年。清早的阳光不炽热，我与你尚有大好时光，且行且看。 运动场上三个学年都出席了，只不过，是一面欢声笑语，一面是集体低头写卷子。唉，高三，真是可怜，不能参加比赛不说，还得为了所谓的“我们保证每一个学年参加集体活动”被拉到这来写作业。 检阅完毕，张伟廷果不其然的抽出了竞赛题顶着日头低头簌簌。像他这样的人在前五个班可以说遍地都是。前五个班的班主任倒也见怪不怪。反倒是像言风这样捧着一个球，拿着本闲书的，反倒成了异类。 没多久，闻右安就要去检录了，言风的项目在后面，看着闻右安拖拖拉拉不情不愿的走向检录处。言风步子大几步就追了上去。 “闻大小姐，真巧。”言风一脸坏笑，“报跳远，但是你，跳得远么？” 闻右安白了一眼，“一般一般，天下第三，少来挤兑我。还有啊，那个，今早，谢谢你啊” “害，客气，你给我磕三个头就完了。”言风微微俯身，双手插兜，衣领还是立着，看不见他的坏笑，只有一双笑眼带着笑意看着闻右安。 闻右安一巴掌扇过去，拍在他的背上，“不要脸。” 那天风景正好，草地上的一对冤家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许多年来，这操场上有各种成双成对的来来往往，每一份空气中的甜意，交织着一代人的青春。 “哈哈哈哈三米八，助跑跳远跳成这样也是难为你了，这数字倒是挺配你气质!”言风边说，边一把拉起来坐在沙堆里的闻右安。 “你死远点!” 其实这也是闻右安第一次跳，跳的不好不说还被人嘲笑，鞋里都是沙子。少年逆着光，一把拉起闻右安。 “走啊。” “又干嘛！” “你要是不想倒鞋里的沙子，就这么忍着也成。” 闻右安甩开他的手，一蹦一蹦的跳到旁边，脱掉运动鞋。 “那我勉为其难的借你扶一下吧。”言风绅士的伸出胳膊，一手背过去，莫名的一种婚礼上迎接新娘的气氛。 闻右安打量着他，口嫌体直的扶了他一下，“这郑东真烦人，瞎报什么啊。” “没让你去八百米不错了，知足常乐吧。”言风胳膊绷得紧，不管闻右安怎么乱晃，都稳如泰山。 “八百米，唉徐茗芷也太惨了。” 赛场上的比赛没有停歇，二人绕着操场外围走走停停。平日里学校的操场上，鲜有成双入对的，学校管理严格，老师盯得也紧，来到大学的操场上，就像春天万物复苏，十五六岁的心隐藏在涉世未深的皮囊下蠢蠢欲动。几对情侣有说有笑从旁经过，似乎男男女女一起行走的所有中，只有闻言二人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理性的暧昧。 可是，少年心，谁也不知道。 不久，言风就要去检录了，闻右安也回到观众席上。 随着枪响一声，平日里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刘子贤在前面轮着大鼓加油助威。毕竟接力永远是所有比赛中最紧张激烈的。枪响之后，输赢未卜。言风居然还是最后一棒。 “啧啧，就他还挑大梁呢。”闻右安抱着怀里累趴了的徐茗芷眼睛追随那位少年。 的确，前五个班确实弱的不同凡响，竟然都跑出了十年寒窗苦读的气质。到第三棒交接的时候，三班排在第三，言风接过棒，的确让人刮目相看，看着漫不经心，却处处让人格外惊喜，跑道上的少年，如风、似影，步伐宽阔又坚定。 “反超了！” “第二，稳住稳住!” “第一！” 黑色运动衣显得言风身材格外傲人，汗水打透了衣衫，衣服贴在腹部的纹络，依旧漫不经心的伸出胳膊挥动手指，装模作样的等待着同班同学的称赞。 闻右安看在眼里，隔了半个操场，目光所至皆是他。 几天后，班级后面的黑板上，一张“精神文明奖”贴在上面。言风确实没有骗她。 第十三章 周天的早上，言行凯去加班，姜倾出去买菜，九点多，两个孩子才勉强爬起来，浑身酸痛。 言风洗漱完看到闻右安正在吃饭，如瀑般的头发自然披在肩上，难得优雅。 “早啊，少爷。”闻右安瞟了他一眼，继续吃着饭。 “哟，会主动问好了，真不容易。”言风也落座。 闻右安不屑的给他个眼色。 门开了，姜倾提着一兜子菜回家，闻右安见状急忙去搭把手，装的乖巧贴心，哄的姜倾乐的跟朵花似的“哎呀不用不用孩子，吃饭去啊。” “没事阿姨，我帮你。”声音甜甜的，笑容也甜甜的，真的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模板。 “切，虚伪。”言风嚼着面包，翘个二郎腿，看着这感动的场景。 姜倾瞪了言风一眼，进屋子去了。 “哎，闻右安同学，你这么讨好我妈，打什么算盘？”言风冲闻右安挑了挑眉。 “德行，这叫寄人篱下生存之道。” “你少来，跟我家亏待你似的。” 俩人斗嘴的功夫，姜倾拿着好几本相册走了出来，“你俩快过来，这相册都是咱俩家一起出去玩时候拍的，小安你来这么久了我才给想起来。” 闻右安坐到姜倾左边，言风慢慢悠悠的走到沙发背后，两手支着靠背微微俯身。 “看这张，小风六个多月，你才两个多月，我抱着小风去你家看你，多可爱!”两个肉滚滚的白圆子躺在一张床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玩具。 “这张是你俩幼儿园去春游，我记得小风被别人欺负，还是你给出的头呢!”姜倾拉着闻右安的手，脸上尽是岁月忽已逝的感慨。 身后的言风不屑道，“拉倒吧，她才是我童年的最大噩梦。” 姜倾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翻相册。 “这张！我刚生小风，你妈妈给我打针，她肚子里还怀着你呢，小风他爸给拍的，真好啊。” “还有这张，也是小风刚出生，我们一家三口，加上你们一家三口，你还在肚子里呢。”姜倾越说越激动。闻右安回过头看了看言风，罕见真诚的向他笑了一笑。倒是言风愣了一下，对上她的眼神，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装着淡定的冲着她挑挑眉，闻右安不理。身后少年抿嘴笑笑。 那年缘起，如今漂洋过海，总算没有辜负。 …… 闻右安毕竟在国外那么多年，自从开学，英语一直都是满分，姜倾便让她帮着言风补一补这瘸腿的英语。言风躺在床上，闻右安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相对无言好半天。 “你说咱俩，这算不算是孽缘。”言风侧过头，以一个上镜的死亡角度望着闻右安。 “怎么，不愿意啊？我还没嫌弃你呢。”闻右安转过身，手拄着脑袋，搭在椅背上，笑容勾人。 “荣幸至极。”盈盈笑意，挂上眼稍。 午后阳光洒满了屋子，言风躺在床上，一手压在脑后，一手举着单词小本。 闻右安靠在椅子上读着英文原著。 温暖，惬意，多希望时间永远停在此刻，哪怕静静的，就这样陪着你便好。 第十四章 国庆节来了，但是众所周知，高中生不配拥有假期。 “数学五张复习卷，语文二十页练习册，俩作文，英语三大篇单词英译汉，汉译英，还有一套模拟卷，物理四张，化学练习册十二页，六套卷，生物六张卷子，我日。”言风拿着闻右安记得规规矩矩的作业本跟丢了魂似的倚在闻右安的门旁。此景空前不绝后。 “唉，没招，谁让学校你自己调的。” “都说了，我妈逼的。” “对对对你妈逼的。” “要不然，咱俩分工合作吧，你英语好，我数学好，理综一半一半怎么样？”言风挑挑眉。 “你要不要脸！”姜倾捏着言风后脖子就掐。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我爱学习，学习爱我!”言风龇牙咧嘴的求饶。 闻右安摇摇头，她早看见他妈来了，压根没搭理他，就等着看这一幕呢。 “死丫头你蔫坏。”言风等姜倾走了之后骂骂咧咧的挤兑她。 唉，七天假期，两个人除了写作业，复习，就是互相答疑，什么密室，网吧，KTV一个没去。闻右安边写边骂，小说里说好的校霸爱上我，学神带我飞的情节一个都没碰上，还留一堆作业，连出去玩的机会都没有，开学还得考试。又刷了刷ins，以前那些同学天天party，越看越烦。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个门还得弄得巨带感的也只有对门那人了。 “进来!” “闻同学，请问您英语卷子写完了吗？” “滚!” “别呀，求您了，告诉小弟七选五答案吧，还有完型借我对一下，您是我亲姐。”边说边摇着闻右安胳膊。 “唉唉唉干什么干什么，卷子堆里自己翻去！” “得嘞。”言风一下子做到闻右安床上，在床上那堆卷子里寻寻觅觅，抄的正爽。 “唉，明天就考试了，你紧张么？”闻右安问他。 “怎么说呢，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第一次考试，来这上学的都是人精，难办啊，尽人事听天命吧，别太差就行。”他低着头忙活着手里的卷子。 闻右安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第一次真枪真刀的比拼，总还是要考的好看点才行。 忙碌的七天一闪而过。学校也是鸡贼，想着是月考不用像期中考试那样收拾班级，分考场。一天两场考试，占用大自习时间，上课考试无缝衔接。 随着下课铃打响，同学们换座位，一部分人出去考，不认识的老师进来分卷，形式倒是走个全套。 …… 考完试，进入了晚自习，有的人淡定的写着作业，也有人想着刚才最后一题蒙的对不对心里没底，考生百态。第二天上课，就把前一天的考题对出来，这杀伤程度，玩的就是心跳。 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上课，考试，写作业，对答案，改错。 闻右安这几天也是被折磨的够呛，虽说她考的还凑合，但是这种节奏还是让她吃不消。言风就淡定很多，也不说自己考得怎么样，反正无论谁来问他，他都摆着谱说“事已至此，我但不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跟个神仙似的。闻右安每次看他那副德行，都想抽他。 终于到了礼拜五，随着郑东拎着一张薄薄的纸，随意的往墙上一贴，班级里便炸了。 霎时间为了一圈人，闻右安不愿意凑热闹，但也是心惊肉跳。言风淡定的喝着水跟没看见似的。 “我去李川学年第二，班第一，一班那人也太牛逼了。” “还好还好进前十了。” “靠，三十多名，我从来也没这么低。” 也有一言不发的，哭的，得瑟的，什么样的都有。 言风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他个子高，双手插个兜，探了探头就看到了。一脸坏笑的走过来看着闻右安“猜吧。” “有病？”说着起身就要自己去看。 “瞧你那样，你第十二，还不错，我第十，不用太崇拜我。” 言风低着头向她得瑟。 闻右安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本来当时被她爸塞到重点班就心虚，现在来看这个名次倒也不错。 “你不挺聪明的吗，也没进个前五啊？”闻右安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天真，在这个班级十到二十名才是最舒服的，懂么你。”言风伸出手摇摇手指。 闻右安鄙夷的看了看这位不思进取的大男孩。不过倒也是实话，保证了成绩，又不会被老师当成重点对象，玩和学两不误。 “真潇洒啊，少爷。”闻右安仰着头调侃。 “知道你崇拜我，不用说出来。” “德行吧。” …… 晚上，姜倾听说俩个孩子考的凑合，也告诉了大洋彼岸的林薇，让他们也放心，小安一切都好。姜倾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算是慰劳慰劳这两位“未来栋梁”。 十点多，言行凯姜倾已经睡了，俩个孩子在客厅看电影，第二天周六，难得休息，好好放松一下。 CCTV6正在播《怦然心动》，言风纯粹是无聊才会来找闻右安看电影，本寻思撺掇她看个恐怖片之类的，但被闻右安冰冷的回绝“要么滚，要么看这个。” “你们小女生天天都看别人谈恋爱有意思吗？都是纸上谈兵。”言风坐在闻右安旁边，一副京瘫的样子。 “听你的意思是，你实践过？”闻右安偏过头，冲他来个wink。 “你眼睛怎么了？” “呸！” “不过倒是可以把计划提上日程了。” “什么计划？” “是荷尔蒙的缺失还是多巴胺的沦丧，这背后的究竟隐藏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无聊!” 闻右安堵住了耳朵。言风看着她，笑了笑，小声说“你其实长的还算入我眼，你的荣幸。” “什么荣幸？”闻右安是真没听见，扭过头看他。 “认识你，我的荣幸。”言风微微一笑，眼底温柔，眼眸藏着秘密。 闻右安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这不正经的样子，隐隐的内心深处却还是觉得被深深地触碰，反击，毫无余地。 认识你，何其有幸。 与有荣焉。 第十五章 忙忙碌碌的生活又开始了，言风通常都是这样：早自习（补觉），语文课上练就无需拄着胳膊就可以睡着的绝技，英语课上提出各种“疑难杂症”，其实都是他一门心思不承认自己阅读理解错了罢了。数学课和李蔚然传个条下五子棋，还能做到随时捧郑东的场，令郑老师十分感动。下课了，薅着闻右安的领子就要和她聊天，接着再被闻右安爆打一顿。日子过的倒是风生水起。闻右安天天便是理科认真听讲，语文课上回忆昨晚看的同人文，英语课上补觉。以言风作为出气筒，李川作为在线答疑一对一，没事被徐茗芷拉着去厕所。日子就这么平静却又滋润。 俩人期中考试也都不错，言少爷秉持着一贯的言氏理论：十到二十名，考了个13名，他妈看到后天天唠叨他退步了，要有危机意识，不能松劲，他却没皮没脸地说：“妈，我是励志考二十名的男人。你这话让我多不好意思。” 得，脖子后面又是一片红。 闻右安第十一名，数学差强人意，但好在英语力挽狂澜，次次都是全校第一。 日子如流水，情绪的好坏都随着时光逐渐抹去，平淡却又令人回味悠长 …… “那个一二九大合唱啊，这个你们快选个歌啊。”文艺委员宋晓冉重蹈体委的覆辙。没个人搭理她，本来进入十一月份，白天亮的晚，黑天黑的早，天气又冷，屋子外白茫茫一片连个新鲜色都没有，学习就够苦了，多少人期中的耻辱还没报，哪还有什么心思搞活动啊。 最后还是班主任随意勾画曲目，经久不衰：黄河大合唱。 排练厅里，十中有八都唱这个。 宋晓冉是女主唱，乔松琦是男主唱。闻右安则占据了c位，负责中间一段朗诵。每天晚上就听见言老师各种指导闻右安。 “你这读的声太小。” “读的太做作!” “没感情啊你这。” 闻右安耐着性子，“你这么会读，你跟老师申请啊，你替我，弄得跟我想读似的。” “不行，你是老郑钦定，门面当担啊。” “是担当。”闻右安翻了个白眼。 闻右安不管他，掏了掏书包，看见一封信，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体育课，谢染秋来找过她。 “你和我同桌住在一起对么？”谢染秋怯生生的问她。 闻右安心想，你同桌？这什么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对啊，怎么了。”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觉得他怎么样。”谢染秋不敢看闻右安，低着头。 “他呢，给我当个跟班也算勉强及格。”闻右安漫不经心。 “不是，你认真点。”语气突如其来的严肃，倒是把闻右安弄得一愣。 “他人吧，倒是还不错，热心，善良，个子也可以，长的么，勉强吧。”闻右安望着窗外。 “那你能帮我把这封信给他么，拜托了。”语气虽是请求，但是动作却是直接把信塞到闻右安手里就走了。 闻右安看着这信，自嘲的笑了，小女孩的心思谁又会不知道呢。 “喏，这给你，你的同桌给你的。”闻右安特意强调了你的同桌四个字。 “你有病啊？说话阴阳怪气的。”言风接过来，“她干嘛不自己给我。”边说边拆开。 闻右安也来凑热闹。一下子被言风挡住，“好奇啊？看有人给我写情书嫉妒啊？”言风半坐在桌子上，闻右安坐在椅子上，二人离得那么近，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我嫉妒你？荒唐至极。” 言风低头看她，嘴角浅笑。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那我读了啊。” “我的同桌你好，虽然过去了半个学期，但是咱们两个并不相熟，我很欣赏你，我不是那样的无趣之人，所以……谢谢你，很开心与你成为同桌。”言风堂堂正正的读了出来，包含着丰富的感情，抑扬顿挫。给闻右安都听乐了。 “不是，这也不是情书啊，无非让我多和她说说话，那她巴拉巴拉一堆干什么玩意，我不天天管她借作业抄吗。”言风不解风情。 “傻子。”闻右安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他。灯光显得二人脸庞柔和，眼神温柔。 “喜欢么？”言风冷不防的开口，凝视着一拳远的她。 “什么啊？”闻右安脑子里闪过绝对不该有的念头。 “人家的文笔呗，想什么呢你！” …… 这才是他俩该有的交流方式。 夜深，少女躺在床上，少年回到自己的卧室，浅浅的笑容不自觉的浮现。 应该是喜欢的吧。 第十六章 没想到三班倒在一二九大合唱上拿了个一等奖，郑东喜笑颜开，言风也一脸得意，天天和闻右安扯都是他□□的好。那封信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谢染秋还是那么安静，言风也早早把这事给忘了。一眨眼就要期末考试了。 体育课上。 “你说当学生怎么就这么难呢？”徐茗芷拉着闻右安去开在学校旁的小卖部买吃的，一人手里一份关东煮，“唉，这才考完试几天啊，又考试，这两天我天天一点睡觉，黑眼圈都出来了。” “谁不是呢？啊不，言风不是，人家奉行言氏理论，逍遥得很。”闻右安扎了半天扎不上掉下去的丸子头。 “哎，你和言风之间是不是，嗯嗯嗯，对吧？”徐茗芷老油条，冲着闻右安疯狂挑眉。 “屁!” “切，劲劲儿的样吧。”徐茗芷懒得逗她，“不过你说，朱思若这人刚和六班那小子分了，就勾搭二班那体委去了，看看人家这穷追不舍的劲头。” “嗯？她不是和五班的小白脸在一起吗？”闻右安一脸懵逼。 “祖奶奶，那都是过去过去时了，你家这网跟2G似的。” “我懒得关心。” “说说你吧，你到底对言风怎么看啊？”老油条的劲头又上来了。 “发小，好朋友，金钱利益关系，挺简单的。”闻右安倒也回答的坦然。 “口是心非，德行吧你!” “吃你的吧!” 不过他俩到底算什么关系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她很清楚，爱情远没有友情来的踏实，同时失去爱情和友情才是世界上最难过的事。 “走啦，冻死了。” 期末将至，生杀大权，在此一举，班里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言风吃腻了食堂，这几天姜倾就天天给他俩带饭，言风总是抱怨为什么他饭盒里的肉总是比闻右安少那么多。 寒冬腊月，两个人裹着羽绒服，一起上学，言风看她跟个企鹅似的，埋在围巾里的嘴角微微勾起，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拿来吧，笨样。”言风从她手里抢过来保温饭盒，一手一个。 “你终于干了件人事啊！” “你就不能学的嘴甜一点吗？快点吧，你要迟到了。” “再有两天圣诞节，说吧，要点什么生日礼物。我砸锅卖铁也给你买。”闻右安难得如此真诚。 “还砸锅卖铁，砸的也是我家的锅，卖的我家的铁吧。” “切，送你就不错了，那么多事呢。” 一高一矮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 课堂上沉闷的气氛，同学们奋笔疾书，好像在那个时候，桌子上的纸抽总是莫名其妙少了一半，男生总是不明白女生为什么手拉手去厕所，学校窗外的晚霞每天都有不一样的颜色，心跳最快的时候其实是老师点名上黑板写题，他的余光中不经意有你的出现。 “圣诞节周天，我妈说出去吃火锅，以往我过个生日连个毛都没有，怎么样，本公子没亏待你吧？”跑完操后，言风的脸冻的通红，说话还飘着哈气。 “不，不错个屁，我，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个面子吧。”闻右安上气不接下气地回他。 谢染秋看了看他俩，低下了头，上一次送完信，言风毫无回应后她就放弃了。或许暗恋就是一场飞蛾扑火，尤其是你已经知道了对方早已心有所属，不是所有同桌都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一年的圣诞节，言风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日的“温暖”，之前这些年里每次生日不是他爸加班，就是他妈随便炒两个菜，还都是他不爱吃的，他时常怀疑自己是从哪个垃圾桶捡回去的。难得今年出来下馆子，居然还是托那个丫头的福言风穿着衣服，望着对面的门，自嘲的笑笑。 火锅店里，言风闻右安坐一侧，落地窗外雪纷纷，玻璃上贴着圣诞老人，雪花和麋鹿。火锅店里人来人往，各处热气腾腾。 “来，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小安多吃点。”姜倾一个劲地给闻右安夹肉。 “妈，你少夹点，她吃不了!”说着就把筷子伸向了闻右安的碗 “阿姨我能吃的完。”闻右安用筷子背面打言风手背一下。 “来，孩子们，希望你俩学业顺利，身体健康!”言行凯举起啤酒，他们三个举起果汁，碰杯中激发欢声笑语。 夜晚，“咚咚咚”轻巧的敲门声传来。 言风刚洗完澡，头发还显得潮湿，脖子挂着毛巾，听到敲门声，急忙去开门。 闻右安披着头发，栀子花香淡淡飘过。 “赏你的，生日快乐，言公子。不用太感动。”闻右安轻扒着门框，探出一个脑袋，言风记得那天她的笑容很甜。 刚送完礼物，闻右安就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言风看着她的背影，摩挲着手里的礼物。 是一本羊皮制的笔记本。 扉页：无名的日子的感触，攀缘在我的心上。正像那绿色的苔藓，攀缘在老树的周身。——泰戈尔 闻右安的字迹笔触清新，流畅自然。 里面每一篇都是回国以来，二人的照片，有自拍的，有从班级邮箱里下载的，有从班级合照里抠出来。旁边批注了各种小字，无非都是儿女游戏，嬉笑打趣。 “有心了。”幽暗的灯光下几滴水珠滴落，少年的心找到了归途。 第十七章 “去他妈的考试，老子终于能喘口气了！”李蔚然刚出了考场就开始撺掇言风去网吧。 “我去不了，我妈给我报了一堆补课班，我都快疯了。”说着便没好气的把李蔚然的手给甩开。按照往常，言风可能此时此刻正在撺掇怎么逃课了，但这次虽然不想补课，但却莫名的想屈服他妈一回，美名其曰的自我安慰道，他要是不去，剩闻右安一个人太可怜了。 “姜姨给我报了补课班，嗯对，和言风一起，我挺好的，放心吧。”闻右安考完试给林薇打了个语音电话。毕竟是个小女孩，半年没见到父母语气中多少有点委屈与心酸。 远处，言风看见了闻右安孤零零的背影，也全然不顾李蔚然在一旁给他计划什么逃课大计了，三步两步的追了上去。 “重色轻友!”李蔚然骂他一句，转头回家了。 “你没考好啊，看起来那么落寞，没事，你求求我给你讲讲题，我倒是也可以考虑考虑。”言风把脸埋在围巾里，声音闷闷的，只露出眉眼，惊艳偏偏只在那一眼。 “不是，我刚才给我妈打了个电话。”闻右安心情确实不太好，也懒得和他斗嘴。 言风暗笑，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闻右安的头，“放心吧，我亏待不了你的。” 闻右安一怔，周遭千里冰封，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占据了一角，所有心绪都有迹可循，草长莺飞，樱花簇簇。 真是奇怪。 “你可真有病!” …… “小风小安这次并列十三名，年级大榜五十，没事才高一，我都不着急，还有潜力，我那儿子更让人操心……”姜倾和林薇唠了一早上。 寒假里俩个人也是忙碌于各个“名师小班授课”当中，过的丝毫不比上学轻松。俩人也是空前达成了一致：寒假作业分工合作。每天晚上借着互相答疑的由头，达成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这题是错的，合着您在这自己创造新元素呢，我这是抄作业还是帮你查缺补漏啊。”言风损起人来丝毫不留情。 “还说我，您那物理，算到最后我以为永动机是被你发明的。”闻右安坐在地上，一堆堆作业铺开在床上。 “下学期就该分文理了吧，你学打算学什么啊”言风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怎么？你想甩开我啊？” “我觉得距离产生美，不错。” “真遗憾，你愿望落空了。” “开玩笑，我可以去学文啊。”言风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坏笑着望着闻右安。 “随你。” “切，无聊。” “幼稚!” 所谓最好的青春不过是好朋友在身边，喜欢的人在眼前，无需纠结一番文理分科，上演一番凄清别离，好像是高一时，命运对普罗众生的大赦天下。 寒假是补课的昏天黑地，是言家喜气洋洋的春节，是从早到晚你我专属的陪伴。 三月，冰雪消融，老树抽芽，春天真的不远了。 万物复苏朝气蓬勃，一高一矮一对人又开始奔赴他们的征途。 “我好想你啊！安安”徐茗芷看到闻右安就扑上去，言风在闻右安身后一脸嫌弃的看她俩姐妹情深。 班长在前面发着书，各科课代表收作业，各自忙的热火朝天，教室里上演了作业忘带大法好，我妈没说不怪我，看错作业乃真理，理直气壮不写党。一切又热络起来。 “同学们，那个，你们长大了一岁，从这学期开始就要注意自己的文理科兴趣和成绩了，期中考试后我们就要收文理分科表了，我先提醒你们一下。”班主任换成了一丝不苟的化学老师。 “你学什么啊？安安。”徐茗芷回过头，不知道又抽什么风天天“安安”的叫着，给闻右安恶心够呛。 “理啊，我爸隔着个太平洋跟我说学理这么好那么好。”闻右安整理着新书，潇洒的签上名字。 “那要是我学文，你会不会想我啊？”徐茗芷趴在闻右安桌子上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唉，我以后就要单打独斗了么？” “以前我也没寻思过帮你一统江湖啊。”闻右安战术后仰，看着这个可怜的茄子，“放心吧女侠，你的前途更重要，就算你去学文了，也可以来找我啊，或者我行行好，去楼上找你，去你们楼层上厕所，够意思吧。” “嘿嘿，你真好!” 那时以为未来很远，总有时间去浪费。你会是我永远的好朋友，牵扯我喜怒的人永远在我左右，李川的头发永远长不长，体委的球鞋永远有你想不到的颜色，我以为那些被私藏的回忆一辈子不会忘。 校园里的丁香花苞娇嫩嫩的，柳絮洒满人间，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学校宣布终于不用在小操场上跑圈，改为广播体操了。 言风从未发现转体动作的设计如此精妙绝伦，提供给多少人一个光明正大的偷窥，藏匿了多少人的少年心事。直到那天李蔚然告诉他，心诚，你连腹背动作都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谁要用那么难看的姿势啊！ 天气回温，衣着减半，少男少女最躁动的季节就快来了。 随着时间推移，素有监狱之称的坊一中学除了等来一月一度的月考，没有给人产生任何合理非分之想的活动。 周五那天，闻右安替学校当了一天的翻译，为了欢迎澳大利亚某高中的友好交流。校长倒是很满意，闻右安这作业算是欠了一大笔。回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刻不停的还写到了凌晨一点。 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澡，洗完了却发现今早放在架子上的换洗衣服没了，估计是被姜倾当作脏衣服给洗了。刚脱下来的校服也扔进洗衣机里了。好在夜深了，她就裹个浴巾往屋子里走。 刚要开门，对面却突然出现个人。 “大晚上的你折腾什么呢？”言风略微低头，气音打在她的脖颈见，她的耳鬓后。 “大晚上的你能不诈尸吗？” “我去闻右安，你太反客为主了吧!你这打扮，是这天太热了吗？”言风目光倒是一直盯着没动。 “装什么啊你，没见过啊，女明星穿个抹胸连衣裙你眼睛恨不得粘上去，我这低配版的哪不入你眼啊？”闻右安又把毛巾搭到肩膀上。 “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行了吧!多穿点吧你，冻感冒了还得我给你端茶倒水。”说着回了房间。 凌晨两点，疲惫一天的少女呼吸逐渐匀称 对面，彻夜未眠。 失眠的夜晚里，少年一直研究着难道就没有比转体动作跟伟大的体操动作了吗？ 第十八章 年级主任姓曹，白白胖胖，富贵长相，因凶悍霸道著称，故被亲切称为“曹胖子” ， 总是在升旗仪式上慈眉善目地说出“我就没错放过一个学生，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天有不测风云，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言风。 微机课上，言风带了个U盘，装了好几个网上买来的游戏，这是他多少天吃不饱的代价啊，姜倾又看得严，只能带到学校。 男生之间，可想而知，U盘被疯狂传阅，虽然言风千叮咛万嘱咐各位大哥偷着玩，别那么张扬，但总有那么几个混蛋，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蔫坏。万千个遇到曹胖子的理由，被骂总是首当其冲。 果不其然，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曹胖子透过后门玻璃，盯了不知道有多久，证据确凿，人赃俱获，不由分说的冲了进来，拉着王俊泽就要回办公室，这王俊泽倒也是急中生智，“主，主任这U盘不是我的，是，是……” 言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是我捡的，就在这主机上放着呢!” “胡闹！你当我傻啊！快点交代这谁的！否则你们全班写检讨!” 言风脸色相当难看，索性破罐子破摔，刚要站起来，曹主任那边一个电话响起。 “啊啊啊，校长，我这边有点事，行，诶，好了，现在就去。”上一秒还对着校长电话赔笑的曹主任下一秒就绷着脸，“我跟你们说这事没完，我临时有点事，等我回来的，太不像话了你们！” 王俊泽冲着言风作了个揖。言风没搭理他。 …… “刚才我去主任办公室一趟，看到你U盘了，曹胖子临时出差了，估计一会副主任就得去锁门了，老郑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听徐茗芷说接儿子放学去了。”闻右安哈着腰喘着粗气，摆摆手，“你打算怎么办啊？” 言风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天天和他作对的大小姐如今为了自己的事这么上心，即便是心情跟吃了屎一样，也终究是柔和一丝。 “能怎么办啊，认命吧兄弟!”李蔚然摇着头拍了拍言风的肩膀。 言风也不说话。 “要不然，今晚去偷吧，再换一个长的一样的，反正只要查不出是谁的U盘，他怎么样也找不到你头上啊!” 谁也没想到，这话居然是闻右安说的，语气还过分淡定。 “偷？！疯了啊你!”徐茗芷坐在谢染秋的座位上，仰着头看着这位大义凛然的女英雄。 “破罐子破摔呗，那不然等死啊？你要是同意呢，我就舍生取义，陪你去，上次帮学校当翻译的时候，经常去曹胖子那屋开会，钥匙呢，我有一把，忘还给教务处了。”闻右安冲言风轻挑眉眼。 连李川都还在帮着想一条更好的对策时，嘈杂声中，那坚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今晚放学见，我跟我妈请假，说留校值日。”俩人一拍即合。一众惊诧的眼神中，二人目光相撞，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一腔热忱的孤注一掷，在一万个以退为进的方法中，我只选择你与我激流勇进。 放学后，确保这一层楼空无一人，两人带着口罩和帽子，摸着黑连手电也不敢打开。 “不是这锁怎么拧不开啊？” “祖宗，不是吧，哎呦喂，你拧反了，把门给反锁了!” 两个人低声快语，到底是做贼心虚。 “开了！” “快快快，进去!” 两个人摸摸索索，闻右安夜视能力不好，在走廊里还能凭借一点微弱的光，一进去几乎就是个睁眼瞎。好在一进去言风便紧紧抓住她的手，从未有过如此的接触，却意外的很自然。无可非议。 “你看那个架子上，我记得下午时放在第二层，你看看。” 言风打开手机的手电，“找到了！”又把准备好的赝品放进去，里面这些游戏应有尽有，就是少了各种言风写的文章，征文。说是捡到的U盘也是死无对证。看他怎么查。地利人和都有了，其实真正让闻右安提出这个主意的还是，三楼监控坏了一个月了还没人来修，每次来开会都得听曹胖子一顿骂安保负责人，这便是天时。 “哎，刘老师，来，你上次要的资料我放小曹这屋了。” 闻言二人对视一愣，不是吧，副校长怎么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言风一把拉下闻右安，二人躲在桌子底下。 “这门怎么还没锁呢，一会找张大爷锁下门，来小刘，这份候选人名单……” 言风坐在桌子下面，靠着一面，闻右安靠在他的怀里，狭小的桌子空下言风的气息打在闻右安的脖颈，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却不是因为副校长的突袭，更像是为了身后这护她周全的男孩。少年的手浸出一层细汗，紧紧握住右安的手腕。二人从未靠的如此近，从未独处在黑暗中，他是她的眼睛，她为他出谋划策。二人的姿势并不舒服，甚至有些糟糕。 随着副校长声音渐远，“来，起来吧，没事了。”言风轻轻拉起闻右安。 二人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锁上了屋子，好像今晚风平浪静，一切都没发生。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跟劫后余生似的疯狂感恩戴德。 “往天上看!” 闻右安听着言风的话，抬起了头，长舒一口气，“今晚月色真美。” “你不是说这话不能乱说么。” 二人相视一笑，有些话，在那个年纪，不必挑明。 路灯下，两个影子拉的那么长。 第十九章 “高一三班同学在微机课上公然下载游戏，提出严厉批评，取消本月流动红旗评选资格，望u盘所有者主动承认错误，下不为例……”整个走廊里都飘荡着曹胖子的回音，然而并没有人记在心里，反正流动红旗这玩意自打开学来就没得过。 闻右安回过头冲着言风挤眼示意，言风微微抬头对上那颇有深意的目光挑挑眉，没有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一场怎样的惊心动魄。 高一下学期过了小半，大家之间也逐渐的产生了分水岭。言风的化学成绩较其他科目尤其突出，平时也接触过一些基础的竞赛题。多少次英语刚刚过百的成绩惨不忍睹，都是靠着化学力挽狂澜才能坐实了他的言氏理论。 “孩子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化学竞赛，你成绩不错，在保证其他课业不受到冲击的情况下，我认为你可以试试。”化学老师把言风单独叫到走廊。 言风也是有主意的人，本来奉行自己的言氏理论想着高中三年得过且过，但架不住化学老师三番五次的劝他，没人会跟荣誉过不去，更何况这还能关系到以后的保送问题，听的到是也颇为心动。 闻右安当然是第一个知道言风心事的人，“试试呗，没准报送清北了呢。”闻右安比他自己还要激动，“省着高考了，怪让人羡慕的。” “那本公子万一天赋异禀高二就保送了，每天回家没人陪你抄作业，你多寂寞啊。”言风转着笔，仰着头低着眼看着她。 “那本小姐就回加拿大呗。”闻右安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笔。 “你敢！” 言风也确实开始着手准备竞赛了，化学课上也一改往日风气，更加细致的听课，夯实自己的基础。闻右安第一次发现他有这么认真的一面，即便是下课也不再整日与李蔚然侃大山。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垂下头，眉头微蹙，不时的转笔，微薄的两唇抿起，笔尖簌簌，笔走龙蛇。喧嚣的教室中，少年倚在窗边，微风勾起额前几缕头发，绝世独立。或许是最近投入刷题的精力太过多了 ，言风后知后觉，近日里似乎“冷淡”了闻右安。的确，平时总是习惯性和言风抬杠的闻同学最近也好似识趣的没来打扰过他。 直到那天，图书馆里言风奋笔疾书，终于写完老师留的一道经典题后，舒展了一下臂膀。却意外的发现拐角处闻右安与一名素未谋面的男生说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那小子还摸了摸她的头！言风绷着嘴角，深吸一口气“很好，非常好。笑的那么开心，你见我怎么不笑呢。”猛灌了一口水，粗暴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塞进书包里。 “诶，言风，你也在这啊，我正好……”闻右安出门时一下子看到他，刚想叫住他，谁知他跟吃了枪药似的，单肩背个书包，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有病吧你！拿我撒什么气。”闻右安望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气不打一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的家，动作还挺一致，进家门和姜倾言行凯打个招呼就径直回到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姜倾和言行凯四目对视，又望望他俩的屋子，摇摇头笑了。 “不是，你说他什么毛病，我这几天为了他忙活的够呛，人家索性翻脸不认人。”闻右安边写着错题边和徐茗芷打着电话。 “你俩，哼，床头吵架床尾和，不值得可怜。” “你给我滚蛋。” 对门，言风刷着新的一张竞赛卷，一边骚扰李蔚然 “今天不知道哪来的混蛋和她有说有笑的，还，还摸她头，我靠，姓闻的她还笑，她见我都没那么笑过，被占便宜还在那傻乐，蠢不蠢啊。” “那怎么了？人家男未娶女未嫁的，没准闻右安喜欢那男的呢，我跟你说……”话还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英语老师委托闻右安给月考成绩倒数十名的听写单词，言风是最后一个来找她的，午休时绝大部分的人都在外面放风，班级里只有几个女生在。言风拿着听写本往李川的桌子上一扔，跟个大爷似的往那一坐。 “找你听写。”跟吃了枪药似的。 闻右安昨天憋一肚子的气还没消化，现在言风还给的脸色看。 “行，来吧第一个…… 第二个…… 第三个……”闻右安强忍着不满，语速极快。 “你会不会听写啊，念那么快谁跟得上你。”说着把笔一扔，撂挑子不干了。 “那你别找我啊！要饭还嫌馊。” 言风一股火上来了，这时候门口出现一个身影，就是昨天那小子！还没等言风叫住闻右安，闻右安就乐呵呵的去了走廊。言风面如土色，气压极低。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但可悲的是，不是所有的桃花都能盛开。 不一会儿，闻右安一脸愉悦的走回来，连带着刚才对言风的脾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刚开口“来，继续听……”话说一半，言风抬腿走人，十分决绝。 “谢染秋，你帮我做个听写。”这话听的谢染秋都一愣，抬起头看看尴尬的闻右安。 “你看她干嘛啊，人家那么忙，快点一会打铃了。”言风连头都没抬。 闻右安一把拉起补觉的徐茗芷，拽到厕所，边走边骂他。 “他干嘛啊一天天，挤兑我没完没了，你听没听见他那语气，我怎么他了？有病！”闻右安的情绪彻底崩了。 徐茗芷哪见过这架势，就以为他俩又是小打小闹。可是不夹杂任何情感的真枪实弹远比不上暗生情愫的暗箭难防，一不小心，就溃不成军，我呕心沥血修建的心理防线，凭什么被你三言两语土崩瓦解。闻右安想不通，也不敢面对内心的声音。 自那天中午，俩个人便开始了冷战，周围一圈人也都不好受，李蔚然从未感觉四月的气温如此低，从未见过话如此少的言风。但其实最难受的还是当事人，多少次听见你与别人谈笑风生，却偏偏视我形同陌路，其中滋味，像是五岁时妈妈煮的中药，威逼利诱哄骗着你喝下去，忍受着痛苦还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喝完后的奖励。 这种艰难的日子持续了一周，言风自嘲，要不是那天化学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他都快失去语言功能了，然而就是那天…… 一进屋居然就看见那小子正和化学老师有说有笑，言风强忍着不满，问了声好。 “言风，这位是高三一班的秦瀚，保送到清华了，也是搞竞赛的，你俩以后多交流。” “你就是言风啊，我知道你，面子够大啊，老师可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秦瀚爽朗的笑了，态度十分友善。 不是第一个？什么意思。连愤怒都顾不上了，只剩下一脑子疑惑。出了办公室，言风立马追了上去。 “你说，老师不是第一个找你的？什么意思？” “我小表妹之前和我提过你，说你要搞竞赛，还管我要竞赛题，你应该收到了吧？” “小表妹？”言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认识她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号人物啊。 “啊，远房亲戚，闻右安她妈是我妈第三个表妹，平时来往确实不多，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你主动来找我，我听她来这所学校还挺开心，结果那丫头在这之前一次也没找过我。”秦瀚一脸真诚与坦然。然而他目光越是坦荡，言风就越欲哭无泪。 “完蛋！” 第二十章 “闻女神，闻大美女，闻可爱，小的知错了，您开开门吧，求您了……”晚上九点，言风敲着闻右安的门，可怜巴巴的奢求她的原谅。 老师说的话诚不我欺，只要坚持不懈，没皮没脸，坚持不懈的没皮没脸，你总会烦死别人。 半晌，门开了，倚着门站着的言风一个趔趄扑过去。 “我真没想到那是你远房亲戚，对不起啊，您别气了。”言风挠了挠头，低下头去猜闻右安的表情。 “你也真够可以的啊，自己脑补一出大戏，还天天给我脸色看！”闻右安越说越来气，甩开了摇着她胳膊的手，“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呗？” 言风一愣，“什么样的人啊？” 他是真傻，朴实无华的的话语憨厚的令人感动。 “你！算了当我没说，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但这竞赛题呢 ，不能轻易给你，我费那么大劲给你求题，你看看你这几天怎么对我的。”闻右安两个手指轻抬起他的下巴，一副调戏的模样。 “这几天你就给我当牛做马吧，如何？” “喳，奴才知道了。” 一出闹剧总算是落下了帷幕。就快到四月底，闻右安的生日了。 “唉你说，咱们要不然去聚餐？然后去唱歌，密室也成。”徐茗芷打着为了她这个闺蜜的生日的名义撺掇着大家出去玩。 李蔚然双手双脚赞成，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出去玩。闻右安无奈的看着一圈比她更高兴的吃瓜群众，点头答应了。 “那你呢，还刷题么？”徐茗芷一本子扔到言风的桌子上打断了徜徉在题海里的言风。 “闻大小姐要是邀请我，言某就赏光前去。” “我呸，你爱去不去！”徐茗芷拉着闻右安，“甭管他。” 欢声笑语中，那是我们最好的十六岁。不用想着未来有多远，能写完作业背完课文，就足够偷得浮生半日闲了，要是再能比别人多写两道题，不知道心里窃喜多久，一边看着自己的奋斗目标，一边默念去他妈的985！211！ 由于闻右安生日那天是周三，大伙决定提前到周天庆祝。 徐茗芷还真没客气定了个大包间，李蔚然也来了兴致要了两提啤酒，还从家里偷了瓶红酒带出来。在场的一个都没跑，全部满上。 到底是一群孩子，第一次碰酒，没几下就都喝高了。 “来，提前祝我们闻小姐生日快乐！我干了，你随意。”李蔚然学着大人的样子惹得众人大笑。 “谢谢李老板。”闻右安第一次喝酒，喝的也不少，酒量又不好，白皙的皮肤透出一丝红晕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闻同学生日快乐，以后我去学文了，你必须记得要想我啊，我真不舍得你，真的。”说的眼泪汪汪的，闻右安赶快安慰她这颗脆弱的少女心。 徐茗芷看向一边沉默的言风，“你怎么不表示表示呢？” 从开始言风就没怎么参与他们的觥筹交错，一个是他确实不怎么喜欢，再来，望向那边和徐茗芷抱头痛哭的少女，总要有人平安的护送她回家，这个人怎么可能是滴酒未沾的李川同学呢。 “说什么？”言风端着杯，耐人寻味的表情浮在脸上。 “我最看不惯你这假清高的样子，你敢说你对她没想法？”徐茗芷挪了挪椅子，小声地和言风耳语，边说边指着已然趴在桌子上的闻右安。 言风低头浅笑，没有说话。 他与她是青梅竹马，却分离四年，感谢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这些年，很多事情变了，就像是身高，性格，所谓的“金钱利益”关系之下，蠢蠢欲动的荷尔蒙饶过谁？多少人打着友情的名义爱着对方，不是因为没有勇气，只是以深厚的友谊升华的爱情，就像是精致的瓷器，你要捧着它，看起来光鲜亮丽，想维系住又是那么难。若是缘分尚浅，只会是埋葬一段姻缘，毁灭一段友情。前途尚未卜，刚刚要扬帆远航的人生怎么会风平浪静。童话里的一见钟情，日久生情，都过分美化了十几岁时懵懂的爱意，他，她又何曾不知。 酒过三巡，终于散场，言风背起半梦半醒的闻右安，踏着月色回家。走到家楼下的公园里，闻右安想醒醒酒，言风便把她放到秋千上，自己靠在一旁。 “开心么，今天？”言风轻轻拉动秋千，慢悠悠的摇着她，眼里是潺潺春水，万般温柔尽流向她一人。周围空无一人，空气中暧昧的萌芽野蛮生长。 “还不错，言风，谢谢你。”流淌的月光打在二人的脸上，少年猜不透她的心思。晚风吹过，闻右安酒醒了大半。 “我说，你真的知道今晚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么？”闻右安扬起头，莫名的笑意一闪而过却还是被他捕捉。 “不用知道。”言风停下了摇动秋千，蹲下来伸出手把她身上的风衣口子系上，又抬起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认识你的每一天，月色都很美。”声音轻柔，却叩击心弦，风声带着那份爱意飞驰而过，只有她知道。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闻右安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那你说暧昧的滋味是什么样呢？” 言风站起来，垂眸良久，“若即若离，触手可得，朝思暮想，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如果说二人都没有勇气挑明了心意，暧昧这个词的存在就像是甘露之于荒漠，让一段难得的感情有了合理扎根的勇气。 闻右安长叹一口气，许久，盈盈笑意予少年。 “不如说是天不知，地不知，你我不知，只有月亮知。” 天上云卷云舒遮掩着三十八万千米外的少年心事。 第二十一章 日子还是与往常无异，那天月黑风高二人刻骨铭心，只是再见面时默契的只字不提，很多情感自己若能体会其中二三滋味，光明正大的在川流不息的浪潮中隐姓埋名，仅是想想就精彩万分。 “我告诉你，你得有点危机意识，冯斯诺刚甩了七班那个体委，这两天我发现她总往言风身边凑热闹。”徐茗芷一向对班级里的风吹草动了然于胸，盯的言风比闻右安盯的都紧。 “那不正说明言大明白优秀吗，放宽心，兵来将挡，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闻右安写着作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徐茗芷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徐茗芷说的没错，冯斯诺一个打定了主意要学文的人，这几天天天拿着理科题来问言风，言风很少愿意耽误自己的时间给别人讲题，或者说是造诣略高于他人，懒得下凡普渡苍生。很多时候在家里给闻右安讲化学都是装作精心准备的敷衍了事，然后以俩人吵一架为收尾。更何况是冯斯诺，他这几天更是见了冯斯诺躲着走。 “冯斯诺这一大美女天天追着你屁股后面跑，兄弟你有福气啊。”李蔚然挽着袖子，偏头擦汗。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言风未动神色，一个篮球扣到李蔚然胸上。 “我□□下手真够狠啊，跟闻右安就不能学点好的，下手一个比一个黑。”李蔚然矫揉造作的揉着胸，“唉，那你和那位发展到哪一步了？这福气都不要。” “这事你得问问月亮，我不知道。”言风嘴角微扬，三步上篮，漂亮。 “德行吧，还问问月亮，大老爷们一天天读什么伤痛文学呢。”李蔚然跳起接球，回身一扔，更漂亮！直接被帽。 下节课是英语，一堆男生果不其然的拎着两升的水，留着一身的汗，站在教室后面，迟到了被罚站。冯斯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距离言风的不远处。 “这包纸给你。”说着就扔向言风，言风一愣，过于优秀的身体素质让他下意识的接住了。冯斯诺一脸娇羞，好像一个人倒贴的次数多了，无论多白痴的表情都显得自然流畅。 一转头言风就把那包纸撇给了李蔚然，“这女的有病吧。” “怜香惜玉都不懂，不要拉倒，我自己留着。” 下课后，操场上，言风拍着篮球迁就着闻右安的步子，漫无目的绕圈走，李蔚然在篮球架子下望着这一对璧人，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言公子女人缘真是好啊，羡慕羡慕，罚个站还有人递纸。”闻右安睥睨而视。 “是啊，多可惜 ，我怎么就没收下呢。还傻呵呵的等着某人对我嘘寒问暖，这些年的情感，终究是错付了啊。”言风转过身来倒着走，边走边看着闻右安赌气的样子怎么看都可爱。 “你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少看点甄嬛传。”闻右安表面上嗔怪他，但是听到他没有收下那包纸，不由的脸上挂了几分笑容。女人，永远口是心非。 “不说这个了，五一假期，我妈给咱俩放半天假，想去哪？” “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你说吧。” “要不然你跟我去咱家楼下那球场吧，我教你打球。”一提到球言风兴奋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倒是也行。” “那么那么难为情啊？你要是连中三个，我就满足你个愿望，如何？” “那我要不中，你就不能么？” “能能能，你最大。” 微风和煦，大好春光，总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这种日子适合培养一场感情，一场瞒着父母老师和同学，甚至瞒过自己，掩耳盗铃的进行一场真诚的欺骗。 五一回来后就要期中考试了，放学后，留下了言风这一组进行扫除和摆考场。男生出去换水，屋里就剩几个女生，清点人数时却发现，不速之客…… “你怎么在这啊？”徐茗芷敌意十足的拿着扫帚指着冯斯诺，“快点出去，出去！你们不走干净我们怎么干活啊。”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心留下来帮你们扫除，还这么对我。”冯斯诺哪是肯受气的主。 “你要是真想帮呢，就麻烦你赶紧收拾完你这一亩三分地，把你自己的椅子放桌子上去，脏活累活我们干完了你才发发善心，我真是感激不尽啊。”闻右安拖着地，水花溅到了冯斯诺。 “你瞎啊，溅了我一身水，有你这么干活的吗？”冯斯诺捏着嗓子，像是塞了一嘴鸡毛，“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仗着几分姿色天天勾引谁看呢？就不能离言风远点么。” 砰地一声，闻右安踢翻了水桶，脏水泼了冯斯诺一身，闻右安扔下手里的拖把，靠在桌子上，徐茗芷没忍住当场就乐了起来。 “你要是不会说话，还闭不上你那张臭嘴，就去厕所舔舔马桶还勉强能做个人人夸赞的好东西，还有，实不相瞒，我不仅没法离言风远点，我还住他家，他一晚上去几趟厕所我都知道，小的时候还一起洗过澡，睡过觉，怎么样？”闻右安尽量克制，以免暴露她祖安玩家的身份。 “醒醒吧姐姐，您上赶子倒贴，言风都是第几个了。”徐茗芷阴阳怪气堪称一绝，“你现在马上滚呢，我就不骂你了，快滚。” “你们，你们俩，言风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愿意搭理你这种人。”冯斯诺这种虚张声势一个顶三的主什么时候见过平日里乖巧伶俐的闻右安这一顿连珠炮攻击，敢怒不敢继续言，拉着脸往外走。一下子撞上了正扯皮的言风和李蔚然。 冯斯诺仿佛跟看见了救世主似的，瞬间伪装成一副小白兔模样，“言风，闻右安她太过分了，排挤我，还诋毁你，说，说她住你家，连你半夜起夜次数都知道。” 一旁的闻右安和徐茗芷都没想到这人居然真能恶心到这种地步，无奈的冲着言风摊摊手。 “诶，闻同学，那我起夜几次啊？”言风笑容明朗冲着闻右安点点头。 “一般是一次，咖啡喝多了的时候，两三回呢，关门声那么大烦死我了。”闻右安倒是十分正经的回答。 “她没诋毁我，她真住我家，我这人没别的好，就是善良，收留她。”正说着闻右安一根粉笔砸他脑袋上，言风拨弄了两下头发，冯斯诺那点心思他还能不知道。 “但我没想到，就她这脑袋，居然还记得小时候一起洗过澡，我可吃大亏了。” 冯斯诺难以置信的看着言风，脸被打的生疼，低着头就跑了出去。 …… “诶，你看没看见她刚才那脸，跟苦瓜似的，打个鸡蛋直接能炒盘菜了。”徐茗芷这话都不知道重复了几遍，乐此不疲，大嗓门响了一条街。打扫完班级，他们四个人一起回家，那天放学早，悠悠余晖染成一片紫色的天空，长乐路上四位青葱少年并肩前行，李蔚然犯贱的招惹徐茗芷，下一秒就被肘击，疼的他连忙叫徐茗芷爸爸，连他自己都亲口和言风说过，一天不被她揍一顿就浑身难受。十几岁的喜欢，简单的幼稚，但好像在那个年纪不做点反智的事都对不起一番年少无知。 言风转过头，不乏深情的调戏，低头看着闻右安，“没想到，小时候的事情你记得那么清楚啊，我怎么都没印象了呢？当事人现在觉得十分后悔！后悔不已！” “切，骗冯斯诺的话你还信。”闻右安微微一笑，其实她也没想到平日理智的自己，一旦听到牵扯到言风的事情会那么冲动，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说得出口，那一刻她好像理解了丛林里的野兽，为了捍卫自己的所有物，残暴的杀戮，不择手段的竞争也显得血气方刚。 长乐路上你来我往，排排行道树不知见证了多少校服下的秘密。 第二十二章 从复习和作业的可怕世界中暂时脱身，言风生拉硬拽着闻右安到楼下打球。“活动活动吧大姐，你都在家呆傻了。” “我化学还没复习完呢，前两天还办公室一日游呢。” “放心呢，全班就你有我这bug还担心什么啊。” “我错题还没整理完呢，我得回去。” “我给你抄，错多少抄多少，可以吧。” 闻右安叫苦不迭，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里一下子闪过一道光，“那，那上次你说只要我连中三个你就满足我任何愿望，这事还算数么？你都答应我了，不能反悔。”语气显得可怜极了，即便言风太了解这其中的虚伪成分，还是不由得觉赞叹这小姑娘太厉害了，不知不觉占据了自己那么大一部分，只是只言片语都让他觉得心都被套牢了。 和着在这等着我呢，言风推着她的肩膀，她的肩膀很窄，言风的双手宽大骨感，一下子就把控住她的双肩，无奈的宠溺，“算算算，你说什么是什么。” “你这不真诚！三声肯定表示否定不知道吗？” “……算算算算。”唉，平白无故来一个祖宗，好吃好喝侍奉着，结果自己比谁都开心的，太贱了兄弟！ 言风先是风骚的炫耀自己各种运球，转球，三分，看的闻右安深感无聊，“要不你继续，我先回家了。”说着就起身。 “别别别，您来，您请，我错了。”连忙把她拉回身边，没人发觉，这俩人肢体接触都越发显得自然，闻右安也任由言风摆动着她，自己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闻右安举着球，尽管姿势毫不规范，气势还是十足，女人味十足的原地一蹦，把球推了出去，球砸着框，没进。自己却沾沾自喜的为球砸到篮筐而兴奋，言风坐在地上，仰望着这个傻得可爱的姑娘，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他们可以不用长大，可以不用考虑什么年龄，身份，不用顾及父母，拥有承担失败的勇气此生不再相见的狠心，轰轰烈烈的选择所有同龄人应有的放纵。他第一次这么幸福，又这么无力，多想看看十年后，在我身边的还是不是你，究竟在多少年后我才能鼓起勇气亲口说出那三个字，你是否又能同样勇敢的选择我。言风沉默了，十六岁的年纪，这一切未免过于沉重。 “进了！”闻右安可没注意这会抉择人生的言风，在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瞎猫碰到死耗子，进了一个，“要不，咱俩商量一下，累计三个球，怎么样，别连中了。”闻右安蹲下身子，略矮他半头，抱着篮球，迎着日头，瞳色浅淡迷人，或许你记得猫的样子吗？高贵又傲娇，仅是撒娇卖萌就能勾住人心。 言风装的不经心的摸摸她的头，真真的像是哄一只小猫，“都随你，吃冰激凌吗？” 闻右安听此，拉着言风就走。 “我请客！” “真是感动。” “小事。” …… 两人买了一堆冰激凌回家，姜倾和言行凯都不在，闻右安瘫在沙发上，吃着冰激凌，望着天花板发呆，“唉，要是不考试多好，不不不，要是不上学才好。” 言风坐到闻右安旁边款款地看着她，红润的嘴唇边蹭了一些淡粉色的奶油，衬的幼白的肌肤通透有加。心思飞远了，便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像是把玩着艺术品般抹了抹她嘴角上沾的冰激凌。 闻右安瞬间浑身鸡皮疙瘩，慌张的愣在那，下意识的用手蹭了好几下嘴唇，局促不安却总归有那么几分惊喜。言风反应过来把自己也吓一跳，清了清嗓子佯装淡定。 “你，你，你太浪费了，我怕我养不起。” “哦”闻右安第一次没回怼他，意外的乖巧，脸热得发烫。 沉默许久，言风想到了什么，赶紧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要是不上学，你就没法见到我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多可怜。” “真不要脸。” “你后悔么？” “后悔什么？” “上了贼船啊，与我成为单纯的金钱利益关系。但是呢，你走运了，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小女真是感激的涕泗横流。” “你还是少吃点吧，猪肉那么贵，怕我有朝一日养不起你。”言风正经不过三句话。 闻右安看着这个大男孩，就好像是回到了五六年前，他也会对她好，会把新买的玩具分享给她，会惹她生气，然后千方百计的哄她开心，昔日少年已成王，与他的故事也不局限于蜡笔油画，玩具零食，我不仅仅是认识他，了解他，不知道哪一个瞬间开始我早已习惯他，无法割舍他，将他揉进生命，他赐予我额外的朝气，让我知道世界尚精彩。 “你爸妈年底就该回来了吧？” “嗯，再有半年多。” “我也好久没见到叔叔阿姨了，开心吧你。” “嗯，唉都快一年没见了。” …… 此时的加拿大，闻斟理与林薇还在为了该不该给小安移民争论不休。 “你从来就不考虑孩子的意见，说出国就出国，说吧孩子送回国就回来，小安大了，你能不能尊重她的想法。”林薇少见的与闻斟理争论。 “她就一个孩子，涉世未深，能懂什么，我还不只是为了她好，在国内夯实基础，回来学习能力绝对一流。”闻斟理这人就是牛脾气，谁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唉，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这么大岁数还这么犟，还说女儿和自己不亲。” “再说吧。” 第二十三章 周五晚上，借着互相探讨学习的名义，两个人又凑到了一间屋子里去了。 期中考试的成绩发下来了，闻右安靠在椅子上举着成绩单，白了一眼躺在她床上的言风，“狗屁言氏理论，把我们哄的一愣一愣的，自己考个全班第五。” 确实，随着课业程度的加深，言风的优势也逐渐凸显出来，虽然英语一如既往的吊车尾，但是理科成绩都名列前茅，闻右安倒是继续保持着十几名的言大哲学家的理论基础。 “不是吧大姐，你这题选个给胃溃疡的病人服用含碳酸氢钠的药物，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啊，我真是为我以后的生活担忧，啧啧，还有这个硝酸型酸雨的形成……”言风躺在床上“欣赏”着闻右安的卷子，笑的前仰后合。 “拿来！谁让你翻我卷子的！”说着就爬上床去抢卷子，毕竟是小女孩，两句话就说的她不好意思。言风个子高，自然手长脚长，一伸胳膊，闻右安就抢了个空。 “你让我看看，我不笑话你真的，我保证！” “滚！”说着跪在床上又去抢。 言风起身，伸直了胳膊，就这么逗着她，着实欠揍“我怎么感觉我像是在逗狗呢。”看着矮他一头又一脸愤怒的小女孩在那里白忙活半天，生着闷气，心里一动。 闻右安沉默半晌，突然照着言风的胳膊就咬了上去。 “我靠！你还真属狗的啊。”言风疼的顾不上那么多了，拿着卷子的胳膊也随即放下，闻右安瞧准时机上去便抢，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言风一个侧身。 房间只亮了一盏台灯，灯光幽暗，窗帘紧闭，好像发生什么都将成为秘密，少女的发香淡淡的散在屋子里，彼时静谧的诡异，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床头的轻松熊静默的见证了一切。此刻，闻右安就这么堂皇的趴到了言风的身上，荷尔蒙光明正大的肆无忌惮，二人鼻尖冰凉，彼此的呼吸声急促失控，四目相对，双眸是惊恐，是不安，是一丝喜悦，是不知下一秒的期待。 言风像突然着了魔似的，一下子翻了个身，将闻右安压在身下，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胸膛的起伏，微抿的双唇，她能感受到他的脸一点点的凑近，一切都像是暗示着接下来会发生着什么一般。 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妈！” “你妈！” 说着，两个人慌乱的坐到椅子上，脊背僵直，额上浸出层层细汗，随手抓起几张卷子，低着头一声不发，努力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强装着淡定，好像刚刚只是黄粱一梦。 “你俩怎么不开灯啊，就开一个台灯多伤眼睛，我给你俩洗了点水果，学完习早点休息。”姜倾说着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二人从未觉得灯光如此刺眼，仿佛开了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昭然若揭，像是被人钉在了耻辱柱上侧目打量。 姜倾出去了，闻右安低着头不敢看言风，“行了 ，我要睡觉了，你快出去吧。”说着推了他出去。 言风也不知所措，想说些什么，话却卡在嗓子眼，任由闻右安野蛮的将他推了出去。 房里，闻右安关了所有灯，躺在床上，眼睛一闭，便浮现出刚才那让人心动不已的场景，一拳之上少年的脸庞，他的气息，余温缠绵。闻右安蜷缩在一角，双手捂着胸口，竭尽所能的恢复平静。 言风用冰水冲了好几遍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那么陌生，水珠顺着鬓角滑落，发梢结成一缕一缕。但是他不反感这样的自己，或许是生平第一次知道想占有一个人的欲望有多么强烈，灯火昏暗下那张堂皇的眸子直勾人心，仿佛能把他看穿。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大概也不足以表达吧。 夜深，星星碎了一地，月光淌满水面，夜色吞没了人间，多少秘密藏在枕下。 第二十四章 “那个这周六呢，学校组织本学年去郊游，班级统一出发，希望大家都能参与，毕竟集体活动参加一次少一次。”班主任压堂压了一个课间，和着下一节课的上课铃急匆匆的宣布这则消息。 徐茗芷，李蔚然当场就坐不住了，一个转过头，一个向前趴，反反复复，却害得闻右安和言风被叫了起来回答好几次问题。 下课铃一响，徐茗芷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扑倒闻右安的桌子上，“我靠学校第一次大发慈悲，还搞起了郊游，开不开心！激不激动！小树林，静悄悄，好办事啊”眼睛疯狂斜瞟言风。 闻右安没理她，低着头狂补物理作业，昨晚那事发生完，脑子就跟浆糊似的，居然忘写物理作业了，可是即便如此，此时还是借的言风的作业在抄。 “你俩今天怎么怪怪的，不是一起到的班级，一早上也没说几句话，吵架了？” “没有，你快学你的习吧，别□□俩心了。” “德行吧。抄你家公子的作业去吧。” 闻右安白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身后，李蔚然和言风站在班级后边的窗户旁边，目光却都是飘向闻右安和徐茗芷这边。 “不是，你眼睛往那边看什么啊？”言风皱个眉头看着他。 “我又没看你媳妇，你看那徐茗芷是不是缺心眼，张牙舞爪的在那，哪像个女生。”李蔚然笑的开心。 “别乱说话，什么我媳妇。” “我呸，你自己昨晚跟我说差点没亲上，都这地步了，还在这装什么装。” 言风转过身，看着窗外，叹了口气，心里跟团乱麻似的。 “不是，你俩这天时地利人和全有了，但就是打死都不处，你是想气死我们这些母胎solo的呗？” “你想的太简单了，那现在因为喜欢一时冲动该不该做的事全做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操，我都不敢想，她还住我家，我妈看她跟亲闺女似的。真他妈烦。我倒是挺羡慕你，死皮赖脸的追小姑娘，越挫越勇，兄弟牛逼。” “你们文化人想的事就太复杂，喜欢就是喜欢，不管发生了啥，那都是荷尔蒙和多巴胺的锅，甩不到你俩身上。” 上课铃响，班级里又恢复了平静，十分钟的喘息，不知交换了多少人心底的秘密。 一周以来，闻言二人都尴尴尬尬的，交流甚少，总觉得只要一对视，那天的心跳，堂皇，慌张局促都像幻灯片似的一一展现。 姜倾看在眼里，但心想孩子大了，各有心事，又不好多说什么。 终于这份尴尬持续到了郊游那天。 大巴车上两人一前一后，合理的，徐茗芷和李蔚然也一前一后。车上的空调马力十足，吹的闻右安咳嗽几声，声音未落，言风便默默的调整了下她脑袋上的出风口。闻右安靠着徐茗芷睡着了，徐茗芷却都看在眼里。 “唉，你命可真好啊，小丫头。”徐茗芷把头靠在闻右安的脑袋上，小声的嘀咕。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结束了，大家睡的东倒西歪，七荤八素。窗外一片碧绿，鸟语花香，泉水叮咚。 在老师千叮咛万嘱咐后，大家便四散自由活动。 人工湖旁闻右安和徐茗芷坐在草地上发呆。一个石子打来，本想着命中徐茗芷，却不偏不倚的砸到闻右安的脑袋上。 “我去……谁啊！”闻右安回过头，看到了言风和李蔚然，又转过头，尴尬的感觉又莫名的涌上心头。 “我靠，姐对不起啊，我想砸你旁边那人来着。”李蔚然想着就砸了下脑袋，不至于这么严肃吧。但还是被言风使劲打了一下。 “李蔚然你缺心眼啊你！”徐茗芷这大嗓门，震的闻右安头疼。 李蔚然也算是食物链最底端的人，轮流被教训。 言风坐到闻右安旁边，李蔚然还在继续和徐茗芷吵个没完，初夏景明，朗朗乾坤，许久的尴尬终于被打破，言风拧开一瓶水，递给闻右安，爱意润物细无声，夏风旖旎，遐想无限。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傍晚，每个班级都围着篝火，同学老师打成一片，郑东也来了，让同学们欢喜半天。 老师们陪着学生们闹了一会就去老师之间的聚会了，暮色下，攒动的火苗，炽热的温度，同学们围坐成一个圈，身边挨着的都是熟悉亲近的人，自然也有暗恋的对象，一场绝妙的晚会让多少人决定放手一搏，天赐良机，失不再来。 “徐茗芷，我问你，你说着火苗为什么一窜一窜的？”李蔚然从言风旁边窜到了徐茗芷和闻右安身后。 “风吹的呗。” “错，因为它是精神小伙（火）”李蔚然一脸得瑟的样子。 “你二大爷的！”说着便一巴掌拍到李蔚然脸上。 闻右安笑的双肩微颤，火苗的倒影在她的眼睛中窜动，火光照在她的身上，被言风看在心里。 “玩个游戏啊大家，击鼓传花配上真心话大冒险，老郑特意吩咐的！”江天扯着脖子喊，也不管底下反对的声音有多大。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暗恋徐思琪的刘迄抓住了机会，一场大冒险过后，两个人就消失在接下来的游戏里，不知所踪，李蔚然也趁机再次成功的惹怒了徐茗芷，挨得一顿揍。也有不知所措者，吃瓜群众，一片欢声笑语。 鼓声停止，轮到了闻右安。 “大冒险。”声音干脆利落。 “找你身边最近的男生，你俩一起吃跟百醇，谁先松口谁给对方当牛做马一个月。”李蔚然这货倒是不怕事大，随即底下跟着起哄。 抹茶味的百醇的两边是两张尴尬却又有种莫名的期待的脸，闻右安垂眸不敢与之对视，全班人的目光紧紧锁定他俩，二人一呼一吸之间都充斥着浓浓的暧昧，温热气息扑在对方的脸上，二人都不敢动，嘴里的百醇逐渐融化，周围人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仅仅是向前一厘米都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闻右安脸红得发烫，不时对上言风的目光又迅速躲开，言风手里攥紧了汗，心跳剧烈的不适，他看到对面的姑娘也是如此，那一晚的尴尬刚刚转圜，命运真是有趣，注定奔赴在一起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发生脸红心跳的情节都不为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便是胜在，一个女儿家的脸红就告诉你她的全部心事，彼此的距离逐渐靠近，温热的气息炙烤着两颗躁动的心，周遭的杂音愈演愈烈，这一夜，注定有人无眠。 “我操，主任来了！” 百醇随即掉在了地上，大家纷纷影帝上身，装作若无其事，人群躁动，饼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踩的粉碎。 月光下，是无言的告白，眼前人，海底月，皆知我心。 无眠的夜晚最适合思念。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他未来的羁绊，高考之后，让一切未知的尘埃落定，即便不知如何面对父母，也不会再等了，轰轰烈烈哪怕粉身碎骨总要好过偷偷摸摸的风平浪静。 第二十五章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微微细雨打湿了发梢，言风脱下外套披在闻右安的身上，衣服上是淡淡的木香。 “两年后，答应我。”言风步子放慢，故作轻松的口吻显得格外真诚。 “好。” 背影被月色吞没，留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姜倾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想着两个孩子出去玩了一天肯定饿坏了。 “妈，我们回来了。” “快点洗手吃饭。” 姜倾真的是把闻右安当成亲闺女疼，刚上桌，闻右安的碗里就堆满了菜。 “你尝尝阿姨做的虎皮青椒，言风特别喜欢。”姜倾说着就往闻右安碗里夹。可是闻右安根本不爱吃青椒，无论什么做法，都难入她的眼，言风是知道的，食堂里曾见过她留下一盘青椒没有动。闻右安秉持一贯的礼貌，强忍着吃了两口，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做给姜倾看，内心欲哭无泪。 趁着姜倾去盛汤的功夫，言风直接夹走了闻右安碗里的那个被咬了两口的青椒，放嘴里吃了。闻右安一愣，就这么傻呆呆的望着他，不敢置信的小声说，：“我咬过了。” “我看见了啊。” “……” 又是一阵沉默。 姜倾看见两个孩子终于像往常一样，没有继续互相不搭理的样子开心坏了，前两天着实把她吓坏了。人一高兴便一个劲的给两人孩子夹菜，每当她赶着往闻右安的碗里夹青椒时，言风就直接从她碗里夹过去。 “言风！你有点礼貌！”姜倾瞪着他。 “妈，您都不知道我太爱你这道菜了。”说着把一盘子菜全倒自己的碗里。 “你饿死鬼托生的吧，真不懂事！小安啊，阿姨以后再给你做啊，别理他，神经病。” 闻右安看向那边那个正在艰难的把堆的跟山高似的青椒囫囵进嘴里的人，情不自禁之余又着实感动。 …… “你还好吧？”闻右安递给他一杯水，轻拍着言风的背，这会言风刚吐完。 “你试试，一盘子青椒，油还那么大。我妈做菜，那油就跟不要钱似的。”言风喝了一口水，靠在墙上，松了口气，活过来半条命。 “谢谢你啊。”闻右安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能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跟他说话。 言风摸摸她的头，嘴角带笑，“快睡吧，明天见。” “你也是，明天见” 周天一大早，闻右安就被搅了清梦，生生的被牙疼疼醒的。 “大姐，你大清早的干嘛呢？还出不出来了？”言风敲了敲厕所门，他已经站在外面十几分钟了。 门开了，闻右安捂着腮帮子一脸幽怨，“我牙疼。绝对不是蛀牙，我刷牙刷的可认真了。” “你张嘴，我看看”言风说着手就握住了闻右安的下巴，“啊——” 闻右安有些尴尬，想动弹，下巴却紧紧的被握着，终于还是妥协了。 “智齿，没事，冒尖了，注意别发炎就行。” 闻右安听了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也到了长智齿的年纪了。这是她的初智齿。折腾一番后，俩个人也都睡不着了，坐在沙发上各忙各的。 闻右安掏出手机，放了歌，又把一个耳机塞到言风耳朵里，“你听听这歌。讲的就是智齿与爱情的关系。”俩人凑的很近。 “智齿和爱情？” “对啊，我看网上说，爱情是人类的情感痕迹，智齿是人类的痕迹器官，但你长智齿的时候，你的爱情也来了。” “少看点反智文章，李蔚然都长了三颗了，不还单着吗。我一颗没……” “没什么？说啊说啊。”闻右安一脸坏笑。 “你这歌听的我一身鸡皮疙瘩。”言风没接话。 “多好啊，你看这歌词写的：我是与众不同的，挤掉其他的人，我会占据独一无二的位置，在你内心的最深处……就算你强行的把我拔出，那个位置也会空一辈子。啧啧，这不就是说的初恋么，即便割舍之后，心里却永远少了一块，极限一换一。唉白月光啊，但是多少还是成了蚊子血，也就是说的好听。” “这歌词也太病娇了，放心吧，你不会成为蚊子血的。” “切，那我也不要成为白月光，要做那个人一辈子的智齿才好，就算强行把我拔出，那个位置也会空一辈子。” “哪个人？”言风佯装生气偏过头看着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的少女。 “就那个呗，我回屋学习了，拜拜！”闻右安敷衍的笑笑，一溜烟的跑了。 “还成为智齿，唉。”言风摇摇头无奈的笑了。 屋子里闻右安捂着脸，这么说她的初智齿和初恋确实一起来了。 第二十六章 “听说了吗，听说了么，朱谦和罗永哲是一对儿！我靠，太他妈刺激了。据说是在自习室被十三班那个贼社会的给撞见了，三人当时就在屋里吵了起来，朱谦脸上那伤就是十三班的给打的。”徐茗芷一如既往的站在吃瓜第一线。 闻右安在国外待了几年思想倒是开放，觉得这倒也没啥问题啊 ，但是毕竟小孩子头发长，见识短，发生自己身边的这还是第一对。 “爱情不分性别，你少凑这热闹啊我告诉你，再说十三班的那人也太过分了，打人不说，还把这事告诉传个遍。” “也是，爱情不分性别。但是他俩也真倒霉，得罪了那么一个混混。” “管好你自己吧先，课文背下来了吗？” “我靠，下节语文课啊，丽姐非得杀了我。” 闻右安看了看朱谦空荡荡的座位，平时这俩人都是沉默少言那一挂，开学快一年了和他们说的话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五句。言风看她发呆，一下子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拉过来，“你寻思什么呢？” “靠，你不能轻点啊。”闻右安整理着衣服，“哎，你说，我要是个男的怎么样？” “那我就有正当揍你的理由了。” “切，无聊。” 爱情本身就不分地域，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幸明白这个道理，是他们的损失。 …… “您先去扔垃圾，我马上，求您了，竞赛卷子再不交，我就废了。”言风一溜烟的跑了 “靠，什么人啊！”闻右安拎着两袋子垃圾，尽量屏住呼吸，眼睛眉毛揪在了一起。 来到学校后身，这会除了每个班的值日生，很少还有人。但是，路灯下隐约有两个人影。 是朱谦，还有…… 那个混混。 那边两个人这时也看到了闻右安，三人相隔不远。 “诶那个妹子，我见过你，你是不是和这小子一个班的来着，看看你们班的名人。”痞里痞气的样子，听的闻右安怒火中烧。 “你操心过头了吧，有时间管好你自己不行吗？” “操，你她妈的算老几，你们班出俩祸害，别丢人现眼了。” 朱谦一拳头挥了上去，把闻右安也吓了一跳，平时那个柔弱安静的小男生居然在这挑衅一个地痞流氓。 他俩个人撕扯在一起，正当闻右安想去找值班老师的时候，小混混一脚踹翻了朱谦，冲着闻右安的位置，朱谦一下子撞到了闻右安。 闻右安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双手火辣辣的疼，膝盖也是麻的，朱谦大半个身子还压在她身上。 灯光下几米外的少年刚刚到这，轻松洋溢的心情瞬间崩塌。 “操，你他妈的动谁呢？”言风扔下书包，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双手领着他的领子拖到闻右安身边，“道歉！” 那痞子死鸭子嘴硬，言风上去又要打，闻右安连忙叫住他，“行了！打死他你也跑不了！带到主任那去。” 这边门卫大爷闻声赶来，叫来了值班老师，带走了那俩人。 言风轻轻的拉过她的手，心疼又懊悔，自己怎么当时就不在呢。他轻轻扶起她，“怎么样？” “疼呗，放心吧，死不了。”闻右安强忍着站起来。 “来书包给我，我背你回去。” “不用，不……” 不由闻右安逞强的拒绝，言风就接过闻右安的书包，蹲下身子。 闻右安趴在他的背上，他与她是那样近，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微微侧脸靠在少年宽厚的肩膀上，气息打在言风的脖颈与耳后，他听得见她的心跳。 “今天怎么看不到月亮啊？”闻右安抬头望着天空。 “在我心里啊。” 彼此看不到对方的笑容。 “你说这算不算甜蜜的负担？少吃点以后，太沉了。”言风扭过头冲着她挑眉。 “忍着吧，这才哪到哪。”闻右安伸手扭过他的头，“看路。” …… 回家后可把姜倾吓得够呛，赶紧拿出药箱给闻右安消毒。闻右安连疼也顾不上了，又安慰起姜倾。言风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副“母女情深”的场景，伸了个懒腰，背了一路，胳膊，肩膀确实发酸。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言风正准备睡觉，一阵敲门声传来。 “你肩膀还酸么？我帮你捏捏吧，我之前给我妈捏过，手法应该还成。行么？” 言风算是不困了。 “倒是……也行。” 第二十七章 早上六点，一阵诡异的铃声吵醒了闻右安，睡得一脸懵逼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寻思自己的铃声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翻身一看…… “我靠你怎么睡我旁边了啊！”一脚把还没睁开眼睛的言风踹了下去。 言风顶着一头鸡窝头，带着起床气的勉强睁开了眼睛“不是，大姐，你昨晚说来给我揉肩，还没开始呢，刚进屋看见我数学卷子才想起来你的忘带回家了，我好心好意帮你抄完题，就睡了，你补完作业趴桌子上就睡着了，我费那么半天事才把你搬到床上的。好心没好报。” “那你也不能和我睡一起啊，还睡一晚上。”闻右安紧紧的裹着被子。 “这么大的床，咱俩隔那么远，困得要命的把你搬上来，我能对你做什么啊。”言风摸了摸她的头，脱下了睡衣。 “你出去换衣服！”闻右安把头埋下去。 言风不为所动，就这么□□着上身，向她走去，两手按在她的两侧，缓缓低下头，凑到闻右安的耳朵上轻语“这是我屋，我想干嘛就干嘛。” “变态你。”说着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刚一打开门就撞上了姜倾。 靠，什么鬼啊。 姜倾也是一愣，“这么早就去叫那臭小子起床了啊，以后不用管他，他迟到也活该被骂。”到底是信任俩个孩子，看在眼里从小玩到大的孩子，想要想到那一步，确实有些困难。 闻右安闹心了一上午，无论言风怎么低声下气地哄她求她，她都不予理睬，言风也不情不愿的吐槽她小心眼。就躺一起睡一晚上，又没损失啥。 祸不单行，徐茗芷这边也够奇葩。 “来我家？！”闻右安一口水喷出来，“不要，我这还寄人篱下的呢，哪来的权利收留你啊？” “求您了行行好，我家这两天搬家，连个网都没有，我连切瓜刷油管都弄不了，我都跟我爸妈商量好了，说是去你家请教问题，你学习好，他俩乐不得的呢。求您了，女王大人。”徐茗芷伸出两个手指，一曲关节，作出下跪的样子。 “你找言风商量去吧，他要是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拒绝你啊。你啊，把这灵巧劲头用在学习上，还至于被迫学文么？” “我是爱好史地政好吗！”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闻右安无奈的摇摇头。 …… “你，来我家？凭什么，我已经饲养一个了，买一赠一啊？”言风低着头写着作业。 “凭我是闻右安的朋友啊，你不给我面子，还不给她啊。我可是能帮你刺探敌情第一人，这诱惑不大吗？”闻右安揪着李蔚然的衣服往外扯，自己坐到了他的椅子上。 “要不你来我家吧，我收留你。”李蔚然真的是天生贱骨头，严谨一点，是只对徐茗芷犯贱。 “你给我滚！”，踹开李蔚然，继续探着身子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反正我不吃亏，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我一会和我妈商量一下，估计没问题，你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啊，别反悔啊以后。” “必须必！” 于是，披星戴月，这三个人一起回了言家。闻右安和徐茗芷聊了一路的天，言风就跟在他俩后面，被冷落着，到确实应了他的那句话：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他现在就跟个牧民似的在后面。 姜倾喜欢小女孩，听着小安最好的朋友来了，更是开心，炖了一大盆银耳莲子羹。 “谢谢阿姨！”徐茗芷性格奔放，谈吐大气，确实讨长辈喜欢。 自然，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言风在卧室里刷着卷子，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两个女孩之间怎么那么多话啊，他一晚上敲了闻右安房门三四次，每次想借着问题的由头逗逗闻右安，却三言两语的被徐茗芷打发出来。 “长本事了你，发微信也不回！”言风说着把笔一甩，靠在椅子上，瞪着天花板。 此刻，对门里。 “你俩这睡的够近啊，这么好的机会好好把握。”徐茗芷躺在床上打量着还在整理错题的闻右安。 “还有比这更近的呢。”闻右安停下笔，轻浮的挑了挑眉，用气音逗着她。 “我靠，不是吧，你俩够可以啊。” “谦虚。” “我，我那个，跟你说个秘密啊。” “说呗。”闻右安继续奋笔疾书。 “你觉得李蔚然这人咋样？” 闻右安停下笔，手拄着脑袋，确实认真的想了一会，“人品不错，长相及格，爱好广泛，脾气很好，学习成绩也还好。你，你还真配不上他。”闻右安看她一脸认真，坏坏的逗逗她。 “我干嘛要配他啊！毛病。” “嗯，不配不配，千万忍住。”闻右安没抬眼，终于要整理完了。 “切，你这得天独厚的条件都沉得住气，打死不和对面那人发展一些实际性的关系，我有什么忍不住的”徐茗芷起身跪坐在床上。 “咱俩情况不一样。我和他的关系要是仅仅是高中同学就好了。” “那你说李蔚然喜欢谁呢？我看他那天买了一堆粉红色的卡片，恶心坏我了。” “别担心，没准是送给对面的哥们的呢。男生，咦，姜阿姨有次大扫除我看见他有双骚粉色的球鞋。” “我去，多骚啊？” “要多骚有多骚。” 言风打死也没想到，对门这花枝乱颤的笑声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第二十八章 周末言家格外热闹，徐茗芷依旧“死皮赖脸”的赖在言风家，言行凯一如既往的工作繁忙，姜倾去买菜准备晚上做火锅给三个孩子吃。 窗外乌云密布，天气预报推送消息：一会我市即将迎来大到暴雨。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快到了，我去接她。”随即言风拎着两把伞就出了门。 “哇，言风还挺孝顺的啊。”徐茗芷看着言风远去的背影点头称赞，“好男人。”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似的，一连好几天都不回家，一点不惦记父母的。”闻右安赶着作业，抬头拿笔敲敲徐茗芷的头。 客厅里的灯闪说了两下，突然灭了，外面风卷残云，屋子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徐茗芷打开手电，很是开心，毕竟终于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不写作业了。闻右安却很是淡定的搬来了梯子，和家里备用的灯泡，拉下电闸，干净利落，站在梯子上准备换灯泡。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三下两下，就换好了灯泡。 “你还有着技能呢？没看出来啊”徐茗芷用手机的手电给闻右安照亮。 “技多不压身，我还能通马桶，通下水道，洗衣做菜样样都行，脏活累活来者不拒。”闻右安盖好灯罩，准备下来。 房门突然被打开，言风看她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站在梯子上，不禁道，“行为艺术？” “她给你家修灯泡呢，客气点。”徐茗芷举着手电晃了晃他的眼睛。 “姜姨，你家灯泡短路了，我寻思就顺便给换了。言风你拉一下电闸吧。” 啪！屋子里又恢复了明亮。 “你这大小姐还能换灯泡？”言风脱下打湿了的外套，帮她把梯子收起来送回储物间。二人一起把这梯子，步履反而更加不便。 “是啊，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家刚到加拿大的时候，我爸工作不知道怎么就出了很大问题，警察调查了好久，请律师就花了不少钱，就这样我爸还差点被遣送回国，国内的房子也卖了，我妈也没找好工作，我那学校学费有特别多，那一年真的挺难的。所以我就得自力更生啊，尽量给我爸妈少添点负担。” 算来这是言风第一次听到闻右安讲起她在加拿大的事情，小时候刚知道她要走的时候，除了不舍得，内心还是羡慕的，觉得可以换一个国家生活，多新鲜，却不知道，原来她那么小就经历了那么一段艰难的时光，也很佩服她三言两语平淡的讲完了那一年他所不了解的种种心酸。 “那原因呢？后来查清楚了么？”言风把梯子放好。 “没有，只知道是被人阴了一招，但是关系网那么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爸还在找人查。”一种少见的暗淡呈现在她的双眸。是言风未曾见过的悲凉。 “会查出来的，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吗？”言风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又觉得在这狭小昏暗的房间里，一切动作都显得格外调戏。最终像是桃园三结义似的拍了拍闻右安的肩膀。 “嗯，会好的，吃饭吧。” “走。” 姜倾是真的热情，一桌子的肉，菜，丸子，鸭血，毛肚，各种粉，酱汁，看的就让人心痒。 “阿姨您太好了，他俩怎么那么幸福啊，我妈天天给我煮方便面，我现在一闻那味就想吐。”徐茗芷这夸张的语气倒是哄的姜倾很是开心，一盘子牛肉卷又下了锅，在滚烫的红油里翻滚。 言风现在给闻右安夹菜的技能倒是越来越自然，烫好的肉第一时间夹到闻右安的碗里，两个人没有什么眉来眼去，也没有什么假装客气，甚至彼此都没有抬眼看向对方，但，这动作就是流畅自然，好像喂饱了闻右安，言风也吃的差不多了，自然的仿佛只是吃饭喝水这样基本的操作。徐茗芷看着他俩，一脸姨母笑，小声凑到闻右安耳边说，“你不觉得你俩这感觉特像老夫老妻吗。”徐茗芷标志性的坏笑又浮现了。 “吃你的。”闻右安瞪了一眼她。 “哎对了，下周篮球赛，言风你报名么？”徐茗芷吃的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形象，一嘴酱汁。 “当然，这么惹人青睐的机会。”说着挑了个眉，俩人跟合计好了似的，看的闻右安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你也别抱有什么幻想了，咱们学校打得能看得过去的太少了，尤其是前面这几个班，一个赛一个菜，估计咱们班只能拿个最佳文明奖。”言风语气不咸不淡，丝毫没有激动的感觉。 “那你呢？也菜？”闻右安明知故问，故意逗他。 “好问题，我啊，估计比赛之后追我身后跑的人又得绕操场一圈吧。”言风停下筷子，直直的看着闻右安，反客为主。 “所以咱们学校操场才那么小。” “你们俩差不多行了，吃饭呢。” 火锅的香气，盛夏的晚风，篮球场上你的背影，都是我心里的风景。 …… “你还报名！你那水平成么？”徐茗芷打量着李蔚然，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年纪很多感情就是不能直白的表达，总是反其道而为之，越是喜欢，越要装作嫌弃，所有的威风堂堂都是经过层层伪装，只要心事不被人看穿，便自欺欺人觉得胜券在握。 “我怎么了？本大爷的水平要是在咱班称第二 ，就没人敢……” “敢什么啊？”言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李蔚然身后，平淡的语气透露一丝威严。 “没人敢称第三，哈哈哈，有意思吧。”李蔚然假笑的脸都僵了。 “体委说了，后天中午午休开始，对二班。” “二班，”李蔚然若有所思，“可以啊，这手气。” “唉，你说咱们这算是菜鸡互啄吗？”言风抱着个球，一脸惆怅的叹息，“带不动啊。” “算吧，反正我也没抱着能赢的希望，但是不参加，太浪费了。”李蔚然少有的正经样子。 “另有企图？” 一球扔到李蔚然怀里。 “彼此彼此。” 一场篮球比赛，这个年纪的孩子关注的却不是比赛本身。隔壁班的男孩终于有理由光明正大的理由偷看，心仪的姑娘终于能为我摇旗呐喊，众目睽睽下，在进球后全场的欢呼中，我望向你，无论场上人员怎么变动，我总是能追随你的身影。这才是许多年后你问我，有关于那场比赛的所有回忆。 愿你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第二十九章 操场上热火朝天，三场比赛，打半场，方方框框的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三班统一订了红黑相间的球衣，背后印着名字的拼音，数字。随机选的数字却不知道让多少小姑娘绞尽脑汁的想着这数字与自己有什么联系。 闻右安和徐茗芷站在最前面，把衣服顶在头上，涂了厚厚的防晒，还给言风李蔚然喷了好多喷雾，两个男生被呛的一顿咳嗽，浑身飘香，尴尬的迎来一个又一个男生诡异的眼神。 随着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言风果然没说错，菜鸡互啄，但唯一的好处就是显得言风李蔚然俩人技术卓越，不知一会功夫又惹了多少桃花债。开场十分钟，比分小幅度领先，闻右安的记忆里，那天，那个平日里吊儿郎当却时而深情款款的男孩，一身火红，紧实的肌肉线条十分爷们，奔跑在篮球场上，专注认真，汗水止不住的流，不时的偏头抹汗，又总是在进球后第一时间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的身影，至于其他人，都是陪衬。 至于徐茗芷那天的记忆，她从未想过李蔚然有那么爷们的瞬间，虽然每天和他吵吵闹闹，习惯他的不正经，习惯他的大大咧咧，却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深陷其中，他和李蔚然初中是一个学校的，高中又一起补课，那天大概是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识到他难得极为认真的样子。即便记忆随着时间逐渐模糊，手机里照片却深深刻下了午日烈阳下那个不屈的模样。 “操，二班那孙子垫脚。”随着人群里不知哪传来的声音，言风摔倒在地，痛苦不堪，李蔚然当场和人家打了起来，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哨声终止了比赛，校医和李蔚然急忙架走了言风。这边闻右安和徐茗芷也冲破重重人墙跟来上了。 闻右安看着言风这个样子，心头一紧，平日机灵劲全然不知去了哪，面如土色，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你别这个表情，我就扭个脚，你把我弄的也怪紧张的。”言风虽还是紧皱眉头，但却挤出笑容安慰她。要不是不方便照相，他真想把她此时此刻的表情拍下来，不管怎么看，内心都无比温暖。 “二班那混蛋真特么孙子，自己班菜就玩阴的。”李蔚然架着言风，自己也好不了哪去，刚才打架，自己也挨了一拳，眼眶发青。徐茗芷看他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心疼，明明自己都快被揍成吉祥物了，还在那忿忿不平。 …… “没什么大事了，这几天注意点就行，你接下来的球赛都不能继续参加了。”校医指着言风。 “嗯。”言风靠在椅子背，没精打采的，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篮球赛，说着自己班没把握能赢，但是也终归不想以这种方式下场。 “还疼么？”闻右安蹲下身子仰着头看着他，她知道他此时的不甘远远超过身体上的疼痛，尽管语句简单，但喜欢一个人仅仅是眼神就够出卖灵魂一万次了，那些肉麻的话她说不出，三个字其中包含的心疼与担心，言风都懂。 “还好，不及我妈揍我的十分之一。”或许是怕吓到她，言风又尽量保持着不正经。 …… 放学后，班里的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俩。 “来吧，书包给我，我当你的拐杖。” 教室里就开了一盏灯，闻右安居高临下，两个人的身份像掉了过来一样。 “恭敬不如从命，但是这书包还是我自己背吧，竞赛书带了好几本，别压坏你。”简单几句话却是那么有分量，少年笑容温柔，是她的专属限定。 言风握着她那纤细的胳膊慢慢起身，一手环过她的肩，单挎着书包，夏日的夜晚少了些许暑热，晚风柔柔，言风就这么环着她肩，闻右安就这么把着他的腰，走的很慢，却又格外踏实。 闻右安心底掠过那天徐茗芷的话， “你不觉得你俩的感觉特像老夫老妻么？” 她抬头望着高他一头的少年，神情温和，却早已喜上心头，头微微一偏就靠在了言风的小臂上，很轻的一句话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告诉紧挨在一起的少年，“是挺像的。” 言风低头，茫然的问她，“像什么？” 明明是她架着他，此时却更像是自己把她抱在了怀里，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又别过头去，理性克制着无数冲动的念头。 “没什么，风大，你听错了。” “哦，哪来的风啊。” 李清照真是不幸运，明明应该是喜欢你，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你怎么不送你哥们回家啊？义气呢？吉祥物。” 徐茗芷和李蔚然站在路边摊旁吃着烤冷面东扯西扯。 “我也想啊，放学还问他来着，结果他让我赶快滚。没良心的。” “人家怕你耽误了他的好事，一根筋吧你。” “这臭小子！算了人家有人心疼，不差我一份。哎，不过我今天打得怎么样？你记录下我独领风骚的瞬间了吗？” “你是挺骚的。”徐茗芷顺着他的话怼他，乐的不行。 “呸！我还特意看你的镜头了，进球了就到处找你，你跟个泥鳅似的乱跑什么啊，知道吗你。” 徐茗芷表面毫无波澜，内心深处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深深一震，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是么？” “不然呢？” 第三十章 “虽然我们输了比赛，但是，咱们班的运动员们都非常棒，观众的素质也都很高，这个插曲就算过去，接下来认真准备期末考试吧。”班主任又是压着下节课的上课铃对那场不知让多少人内心骚动的篮球赛简短的总结，“还有啊，这周五就要上交文理分科意向表了，回去让你们家长签字。” 班主任的语气冰冷，丝毫不知道，这一句话，揪扯着多少少男少女的心，多少人如无其事的脸下是煎熬了几个月才做出的选择，前途和你不可兼得，再多的贪婪不过是徒劳。终于就像是歌词唱道，分别总是在九月。 体育课上，绕着全市最小的操场跑完五圈后终于解散了，徐茗芷和闻右安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挽着胳膊走到升旗台，坐到了台阶上。 闻右安知道她现在不好受，自己又何尝不是，偌大的学校，只有她一个朋友，绝大部分的人与她接触无非是问题，试探的问问她学习进度。真正关心她的喜怒哀乐的只有她，还有言风。 徐茗芷没有被感性冲昏了头脑，早就打定主意要去学文了，别看她大大咧咧的，又有多少难过被默默地消化呢。 “我真完蛋啊，都快滚蛋了，他还是不知道我的心意吧。”徐茗芷很少有这样的严肃的表情，尽管故作坚强，闻右安还是听出了言语中的不甘和失落。 “我……”闻右安一时语塞，她该怎么安慰她，李蔚然的想法她又不甚清楚，“你还有我啊。” 素日坚强的少女眼里泛起星星点点，在你的面前我不知露出多少马脚，我怕你看穿，更怕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怕你明明洞穿我的心意却甘愿欣赏我一个人演完整场戏，你是我的风筝，若即若离，深知无法追随你浪迹天涯，只能学会放手。 “你觉得李蔚然对徐茗芷有没有什么想法？”深夜，闻右安坐在言风的床边，看着被英语老师罚抄单词的言风。 “我觉得应该有吧，但这事我不好说，谁知道那小子心里怎么想的呢，终身大事，我可没把握替他决定。”言风忙着罚写，连头都没抬。 “那要是我去学文了呢？你怎么办啊？”闻右安身子凑过来，手肘拄在桌子上，托着脑袋，一脸兴奋的盯着言风，说不出莫名的期待着什么。 “你敢背信弃义小心我把你扫地出门。”言风顿笔，侧过头揉着她的脑袋晃了一晃。 “德行吧，你就不能说你也去学文，让我也感动感动吗。” “幼稚至极。” “言大爷你可真无聊！” 天色已晚，连月亮都休息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 周五已至，纠结了几个月的无数人终于在此刻做出了了断，好在，最终我们都选择放过自己。 “徐茗芷你出来。”李蔚然拉着徐茗芷不由分说的往走廊走。 “干什么你，疼！你好不容易就能再也见不到我了，不该高兴吗，你摆什么脸色啊？”徐茗芷费了好大力气挣开他的手，那一瞬间她是后悔的，这一次的放手，谁知道下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考北京吧，两年后，我等你。”李蔚然语气坚定，眼里有光。 “疯了吧你，什么意思啊？”徐茗芷被他这一番操作弄的晕头转向。 “字面意思，自己理解。学文就别在吊车尾了，傻子。”这语气温柔的异常，二人素来针尖对麦芒，还没等听到徐茗芷的回复，他就抱着篮球走了。 徐茗芷恍惚了几秒，立刻冲回了班级，“啊啊啊啊！右安！我跟你说，我，我，他，不是，我……”，徐茗芷已经语无伦次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想与人分享，却除了傻笑全然不知苦尽甘来，先苦后甜八个大字怎么写。眼角带泪却盖不住笑意，只想扑到她的怀里，想隐藏着内心的激动与喜悦，那一刻，人间值得。 简短的几个字让她的暗恋看到了曙光，一颗心找到了方向，尚可横冲直撞，只是蓦地，一颗变成一对。 “真好啊。”言风看着面前抱作一团的两个女孩，内心温暖。 我爱你有很多表达方式，一声沉重的我等你，是那个年纪的李蔚然的全部家当，愿意为了她赌上他的青春，放手一搏，去换两个人的未来。 第三十一章 “篮球比赛到底哪个班总冠军啊？”闻右安吃着早餐，突然想起这事。看不出来闻右安还挺关心这事的。 “十五班，特别猛，全员一米八五以上，往那一杵跟堵墙似的。”言风一手翻着书，一手抓着面包狼吞虎咽，“这课文也太难背了，你怎么记住的啊？老天爷保佑，今天千万别抽到我。” “言公子，难道聪明还需要理由吗？”闻右安这两天心情不错，越来越皮。 “行，今晚千万别问我数学题啊。” “别介别介，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一边说一边学着划桨的样子。 “你骨气呢？哎呀，行了行了别细嚼慢咽了，到点了，迟到了。”拉着闻右安就要出门。 “没洗手你！别蹭我一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嫌弃。 “狗不嫌家贫，快点吧。” …… 徐茗芷罕见的来的着这么早，闻右安慨叹这爱情的伟大。 “哎呦，徐同学心情不错啊。” 徐茗芷看她过来，笑的格外灿烂。 “十几年以来头一次觉得上学还是挺爽的。我自己都觉得难得。”徐茗芷那脸笑的跟朵牡丹花似的，也连带着让周围的人也很开心。 “那后来呢？你俩没发生点什么吗？”细声细语，仿佛刺探什么秘密一样。 “那请问你和言公子都这么久了发生了什么了吗？” “不说拉倒，扯我俩干嘛，无趣的女人！” …… 日子飞快，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夏天的结束，分别与成长接踵而至。 英语老师回身写板书的时候，一个纸团撇到了闻右安的桌子上。 “中午，食堂，四个人，叫上徐茗芷，李蔚然张罗的，她学文之前的聚餐。” 闻右安攥着纸条，心想着这也太简陋了吧，一顿食堂就打发了。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教室里一片兵荒马乱，散落的课本，掉在地上的中性笔，半开不开的窗户，黑板上残留的板书，昭示了那时候特有的野性美。 食堂里，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饭菜味道尽管一般，但也终究是一方学校养育一方人，吃习惯了，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喜可悲。 “纪念一下这特殊的时刻。”李蔚然跟神经病似的好端端的说着胡话。 “什么时刻，哪特殊了？”言风插着兜看着这哥们犯傻。 “纪念一下与你们三个相知相识快一年，认识你们真的很开心，现在呢徐大姐呢要去学文了，就剩咱们三个坚守阵地扛起理科大旗不倒。” 徐茗芷看他那副德行，一脸嫌弃，“你可别煽情了，我又不是转学，你勤快点下课多跑一层楼就能看见我。” “那要不然咱们几个就现在订个约定吧，两年后北京不见不散，怎么样？”李蔚然突然来了兴致，脸上的表情好像已经看见了未来向他招手，四个风华正茂的才子佳人相聚北京就如同此时此刻。 “同意。” “同意。” “嗯，答应你。” “咦—”言风和闻右安皱着眉头，连闻右安都是第一次从徐茗芷嘴里听到这么肉麻的话。爱情真是使人疯狂。 但好像年轻的资本就是让你拥有乐观至上主义，盲目的相信未来天堑变通途，张口闭口就敢立下了一个约定，因为那时的你才不会想着这世界上还有老子我完成不来的事，如果有，就去他妈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得不说，傻得可爱。 “不是你俩也太过分了，当着我俩的面干嘛呢干嘛呢！”徐茗芷看着言风把闻右安盘子里的青椒一个个挑到自己盘子里，动作自然的显得她的这句话宛若智障。 “羡慕了这是？你这是在暗示某位仁兄么？” 闻右安这丫头跟这言风倒是学的越来越“坏”。 他们谁都不会忘记这个中午，不说分别，只一厢情愿的信任未来。 第三十二章 明天便是期末考试，闻右安不由得紧张，这个周末无论言风怎么求她，人家就是闷在屋子里复习，偶有碰到难题，才会想起来那个可怜的少年。 “这三道题是一个类型，你把它们再做一遍估计以后再碰到类似的就没问题了，听懂了吗？” 闻右安却走了神，十分反常。 “诶！寻思什么呢？听见我说话了吗？” “哎呀我又不聋，我就是在想，你说咱俩以后会去一所大学么？” “差不多吧，咱俩分数差的也不多。”言风还是沉浸在自己那套言氏理论当中无法自拔。 “也不知道谁上次第五名，还是在英语全班倒数的情况下，明明就差的很多了。”闻右安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语气说不上来是在和谁赌气。言风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成绩确实比以前要好了，但其实凭良心讲，他远不及闻右安努力，但是命运向来不公，努力不一定有结果，但不努力一定没戏，所以我们只能一遍遍说着尽人事听天命安慰自己，一遍骂老天偏心。 “你害怕么？” “害怕什么？” “害怕大学没有人像我这么饲养你呗。” “滚蛋！” 闻右安的眼里像是失去了高光，打不起来精神，连骂他都丝毫不如往日悦耳。 “哎，”言风轻叹口气像是哄着小孩一样，“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是你一个人的bug，不可修复的那种，我这样说你懂了吗？”言风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压的极低，目光清澈却像是陈年佳酿般醉人。 这话说的她心中一动，好端端的突然弄的这么煽情，更是惹人难过。 良久，右安浅笑，“我答应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可以吧？” “我还真得饲养你一辈子啊？” “不愿意啊？” “荣幸。” “德行吧。” 话音渐落，屋里是孜孜不倦的二人。 …… 两天后，楼梯上人潮涌动，李蔚然和言风能站在一楼大厅等着那俩位小姐磨磨蹭蹭。 “可算考完了，期末真是比月考简单多了，想好去哪玩了吗？我后天就得开始补课了。”李蔚然他妈也是够狠，刚考完试就直接安排满了他的暑假。 “不知道啊，再说吧。不过，你妈也太狠了，后天就让你去补课啊。” “没有没收我手机我就谢天谢地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楼梯那俩人也终于下来了，这是高一最后一次的四人同行，高一生活也就这样平静的结束了。 …… “洗手吃饭了！”姜倾又忙活一桌子，据说今天家里要来客人，还是位贵客。 闻右安一见到那位贵客，说不出来的，心头一紧，为什么是他？ 梁则钊是言行凯和闻斟理的老同学，三个人都是从一个小地方走出来的，小时候的闻右安觉得这位梁叔叔和蔼可亲，人长的又是干净帅气，这种感觉直到搬往加拿大的第一年。 那时候明明只需要梁则钊出面作证闻父与梁则钊所在的公司从未进行任何肮脏的交易而已，仅仅是露一面，说句话，他是集团的副董事长，一句话比请一百个律师都有用。他却百般推辞，最终律师因为没有人证，根本没法打赢和Doffery公司的官司，国内总部的锅全被闻斟理一个人抗了下来，赔了那么多钱，连律师也请不起了，当时剩下的钱仅仅供维持闻右安的学费，加拿大总部的工作也险些丢了，那一年闻右安无论如何都不会忘。 “诶，这不是右安吗，怎么也在这呢？都这么大了。”梁则钊那副嘴脸，看的闻右安想吐，明明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在这和她装什么好人呢。 “梁叔叔要是五年前肯去一趟加拿大，或许就不会觉得我们这么久没有见了。”这话里带刺，不仅仅是梁则钊听进去了，连言风都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额，那个，都别傻站着了，快吃饭吧。”姜倾赶快打破着突如其来的僵局。 饭局上闻右安安静的像空气一样，尽可能保持着礼貌与尊重，看着这两面三刀的人又在这刷什么把戏。 “小安啊，你爸爸还好吗？”梁则钊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托您的福，好的不能再好了。” 言风轻轻踢她一脚，却不知道这已经是闻右安竭尽所能的保持理智了。 “小安啊，大人的事你不懂，就连你言叔……” 话说一半，便被言行凯打断，“行了你，我叫你来吃饭，不是让你追忆往昔的。”言行凯很少有这么严肃的语气，闻右安和言风也被吓了一跳。只不过闻右安还是把那话听进去了，他为什么提到了言叔叔，言叔叔又为什么是那种反应。那天温度高达三十七摄氏度，她只觉得不寒而栗。 “你今天怎么了？有点不对劲儿啊。”晚饭过后，言风端着一盘子水果来到闻右安的房间。 “梁则钊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那年他但凡还顾及点同学情分而不是只在乎他的钱，我爸也不会那么惨。” “我去，不是吧，你这信息量有点大啊。”说着剥开一个橘子，放到她的手里，两个人分着吃。 “他就是个混蛋，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亏他当年上大学还是向我奶奶家借的钱。王八蛋。”闻右安越说越来气，“但是你爸爸为什么和他走的那么近啊？他这人很危险，你还是趁早让你爸离他远点吧。” “唉，他们的世界我也不懂啊。不过呢，放心吧，今后没人敢欺负你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言公子何出此言？” “闻同学，你是真笨还是在这和我装傻啊？”他的脸上掠过一抹浅笑。 “你猜啊。”少女的笑是五月的风，和煦温暖，就那么掠过吹得百花香，浅草摇。 考完试后，久违的轻松终于回来了，闻右安也不再想过往种种糟糕的经历了，毕竟明天他们四个还要一起去游乐园。 第三十三章 “祖宗你快点吧，又要迟到了，李蔚然说人家再有二十分钟到游乐场，咱家到那得四十多分钟。”言风铛铛铛的敲着闻右安的房门。 “来了来了，我好看么今天？”门不急不缓的开了，少女长发如瀑松松的绑了个花绳，两鬓碎发很好的修饰着花容月貌，雾霾蓝的长裙衬的肌肤如雪，薄薄的涂了层豆沙色口红，显得气色很好，淡淡的山茶花香萦绕发梢。 言风承认那一刻他的脑袋里闪过无数杂念，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抿了抿嘴，半天憋出来句，“太成熟了你，少打扮成这样，影响不好。”说完就径直离开。 是啊，影响当然不好，弄得言风不知道脑补了下半生多少精彩故事。 “不好看么？我觉得还行啊。”闻右安看着镜子，不满的嘟囔。 …… “哎我去，你坐拖拉机来的吧！”徐茗芷远远的看到他俩姗姗来迟，扯着脖子喊。 “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闻右安一路小跑，言风慢悠悠像散步似的，身后背着个大包，里面有闻右安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及他自己的一瓶水，一包纸。不过此举还是迎来了徐茗芷的一句夸赞：好男人。 “我谢谢您啊。” 李蔚然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眼里充满同情与怜惜。 “滚！” …… 一进去，两个女孩瞬间来了活力，两个男生在后面跟着，她们往哪走，他俩就跟到哪。 “先来个温和的吧，可以吧。”闻右安眼里带光，比数学大题全对还要兴奋的样子。 “那就那个吧……”言风伸着手指向了碰碰车，看得出还挺兴奋的，想着两个女孩能玩多疯。然而两个女孩连看都没看他，一人拉一个，直奔过山车。 这家游乐场是刚建成的，设施齐全，满足不同人的需求，所谓不同人无非指的就是言风和那三位。 “这有点那啥吧。”言风仰着脖子，看着九曲十八弯，倒吸一口凉气。他其实真的没坐过过山车，言公子是不会理解这种给自己找罪受的活动怎么就能吸引那么多人，明明害怕还非要胆战心惊的上去，折腾一番后嗓子也哑了，吓得腿也软了，甚者直接吐了。 “你害怕可以不去，也没逼你。”徐茗芷懒得理他。 “你真不去啊？”闻右安看着呆若木鸡的少年，语气里终究是有丝失望，但又不好表达的太明显。 “我去，我去——他妈的。”就这样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去了。 两人一排，前后两排，坐在最后两排。 “你别这么严肃啊，能笑一个么？”闻右安转过头看着一脸严肃的言风攥着双手，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的她啼笑皆非。 “我还是不懂这种给自己找罪受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语气僵硬，四肢也发麻。 闻右安笑的不行，突然，伸出手，塞进言风紧握的双手中，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心浸满了汗，冰的吓人，他的手很大，她的手娇小，拉过他的一只手，“那这样呢？同生共死。如何？” 言风不由得深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机器还没启动呢，这心就快要跳出来了，像傻了一样任由着她牵起手，内心痛骂自己：真丢人啊兄弟！第一次牵手居然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自己成为了被小女生关怀的一方。身体倒还是诚实的很，就任由旁边这位女侠舍生取义。 机器缓缓开动，言风不由得攥紧了闻右安的手，也顾不上面子了。有一说一，闻右安挺疼的，但自己豪言壮志的要“保护”旁边这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也就忍着了。 过山车俯身下冲，车上的人们尖叫声此起彼伏，闻右安能听到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随着此起彼伏的叫喊也在紧张，还有，最难忘的，右手上的温度与疼痛。 随着鬼哭狼嚎的声音渐微渐止，言风也逐渐缓过神来，刚才的两分钟绝对是永生难忘，他丝毫没有对过山车有任何改观，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坚持不坐实在是太明智的选择，他只记得当时紧闭着双眼，耳边是凄厉的叫喊，胃里翻江倒海，以及那包在自己掌心里的那只手。 “怎么样啊？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闻右安揉了揉那双红印遍布的手，依旧是很兴奋的语气。 “呵呵呵，就还成吧。对了，你手没事吧，对不起啊。” 闻右安看他一脸惊魂未定还有些愧疚的样子就想逗他，“没事，你在陪我坐一次，就会好了。” “我不要！” 树荫下是兴奋的三个人和丢了魂的言风，李蔚然买了四个冰激凌给大家分了，看着言风这样子，不由得嘲讽他，言风也懒得搭理他，如果说刚才是因为生理上的不适，此刻就是回味那尴尬至极的牵手，但是又很幸福，这种想起来便尴尬但又让人魂牵梦萦的感受就这么隐藏在他无精打采的皮囊下，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他。这种回忆是难得的，你想忘掉它，却又怕忘得一干二净，十几岁不就是这样么，想把所有事安排的尽善尽美，不允许有一丝差池，总是期望着老树开花，即便愿望落空，也要逞强的宣告全世界老子全宇宙第一，可一旦有个人突然横冲直撞了你的十六岁，你是惊喜的，自己也没料到会没原则的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妥协。 那天的后来，言风心甘情愿的为他们排队，拎包，买水，随叫随到。阳光大好，打在心爱的人的身上，她的笑容，胜过这万家灯火，她的笑语，赛过雨中的巴赫，我见过最好的模样就是她在闹，你在笑。太阳斜下，影子拉长。 “喝点水。”言风不紧不慢的拧开瓶盖递给闻右安，二人都是那么心安理得，惹来那两个人的略有深意的目光，“你瞧瞧人家。” “人家是喝水，你是灌，得拿水桶，那能一样吗。” “李蔚然你大爷的！” 夕阳下，湖畔旁，四人变两双。 第三十四章 晚上，言风依旧是尽职尽责的伺候着浑身酸痛的闻大小姐，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心甘情愿的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闻右安躺倒在床，腿荡在地上，言风也顺势躺在她的旁边。 “你干嘛！”闻右安一下子坐起来，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又不是没一起躺过，一惊一乍干什么，我伺候你们三个一天，比你们还累呢。”言风就这么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闻右安想着也是，又躺了下去，还是没有那个开灯的好习惯，一盏幽暗的台灯什么也看不清。她稍稍转过头，少年轮廓分明，均匀的呼吸，胸膛一起一伏，闭目凝神，长长的睫毛惹人羡慕。 “开心吗？”言风缓缓睁开双眼。 “嗯。” 注意到那双眼睛抓在了自己的身上，言风也侧过头，朦胧之下，他与她，眼里只有彼此，言风抬手捋了捋她的碎发别在耳后，淡淡红晕，勇敢又坦白。他转过头，微微闭眼，眼前人是心上人，二人陷入一种默契的沉默，只是这平淡的日子也熠熠生辉。 天上星光闪烁，晚风不讨好的惹得窗帘卷动，蝉声鸣鸣，勾起秋波涌起一阵阵。 “你知道法语里我讨厌你怎么说吗？”闻右安又想到了不知道什么主意。 “怎么说？” 闻右安想了想，嘴角带笑，悄悄地说，“Je t’aime. ”（我爱你） “你没骗我？该不会是什么自己骂自己的话吧？” “不信拉倒。” 昏暗中，磁性的低音浅浅的飘过，“Je t’aime. ”发音出乎意料的标准。 “我也是，非常的。” 她没有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 …… 假期的暑热，在四五个补课班之间盘旋，在与老师家长的斗智斗勇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可是幸运的是，得天独厚的条件让他们即便是酷暑难耐也甘愿朝夕相处，顶着太阳穿行在长乐路，路边的风景一起看了一千遍也不嫌腻，日子平静，期待着两年后北京的约定，幻想着你我后半生的样子，会是我走向你，跨越了三年的青春。 一场别离也拉开了帷幕。 八月下旬，高二学年便开学了，开学第一天，班级里走了十来个去学文的同学，老师又重新排了下座位，闻右安和言风之间隔了一个过道，李川到还是和她一桌，令她意外的是李川的头发居然留长了许多，看上去舒服了很多，居然连李川都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岁月你可真是无情啊。 上学期期末考试，或许是受了言风的刺激，闻右安第一次考进前十，第八名，可还没来得及高兴，言风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第三，谢谢慧姐，英语简单救我狗命。” 唉，还是差那么多，一所大学，未免还是空谈。每每想到这闻右安总是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提不起精神。 中午，徐茗芷那边刚下课就冲回三班，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压堂结束。 “想我了还是那谁啊？”下课后，闻右安挽着她的胳膊，往食堂走。 “当然是你了啊，男人算个屁。” “你俩吵架了？怎么了？” “他不重要，我俩天天吵，习惯了。说正经的，我特么一点都不想待在这个班，女生一多怎么这么麻烦啊，烦死我了。”看得出来徐茗芷是真的一脸受够了的样子。 “我明白，要我我也烦，但你改变不了的就得学会忍受，再坚持坚持吧”闻右安像是哄小孩似的哄着她。 “我感觉我这才第一天就快疯了，你俩都不在我身边。”徐茗芷是真的很难过，一年以来的朝夕相处，突然完完全全的变了一种环境，又要面对未知的挑战，孤立无援。闻右安又何尝不是呢，唯一的知心朋友不能时时刻刻相伴，发生了委屈再也不能第一时间倾诉，说好了隔着一层楼也要每天都见面，可总觉得心里缺了一角，是不安，是彷徨，是第一次经历短暂的分离，害怕你找到了比我更懂你的人，害怕就此被你遗忘。 后来的他们才明白，人生一场，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满心欢喜迎来的人在他到站下车时，也要努力笑着道别。只是，这些道理，十几岁，浅尝辄止。 高二课业负担逐日上升，放学时间又延后了一小时，加了节一个多小时的大课，日子忙起来，那些高一时候的无病呻吟倒也少了不少，天真的以为，这就说明了他们长大了，成熟了。 好在下课的气氛没有变，依旧是吵闹的、睡觉的、八卦的、学习的融洽相处，和谐共生。言风的竞赛还有几天就要到日子了，这几天他也是格外认真，精神抖擞，闻右安扭过身子，看着他奋笔疾书，桌子上一摞摞习题规规矩矩的摆着。她静静的看着，他认真的写着，二人就像是一幅画，美好的不真实，即便相对无言，也好生欢喜。那一刻她明白了，认真的人总是有格外的魅力，让人忍不住的欣赏。 “看呆了？第一次发现我这么帅啊。”言风写完做后一道题转过身子，拿笔敲了敲她的脑袋。 “什么呀，别臭美了，老实说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成吧，但是一等奖估计还是有点悬，我起步还是有点晚。”言风双手插着兜，靠在椅背上，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小臂，衣领立着挡住了下巴，面露些许愁容，谨慎的语气倒是很少见。 “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傻子。” “咱俩有一个聪明的就够了。”她笑的很甜，永远选择无条件相信这个男孩所有的话，即便是年少轻狂的誓言。 “不会让你失望的，毕竟我是言公子啊。” “真能得瑟，懒得理你。”闻右安别过头去。 内心暗暗道：你可是言风啊。 第三十五章 九月中旬这天，言风去进行初赛，没来学校。体育课上跑完圈，三三两两的结伴，有闲逛的，有回班学习的，以往她也是这样和徐茗芷在一起的。可是如今，言风也没有来，徐茗芷也去学了文，看着其他人热热闹闹，她第一次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吞噬着她，李蔚然起码还能去打打篮球，而她呢，只能孤苦伶仃的回班写作业了。 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了今早她妈给她来的电话。 “安安啊，最近身体怎么样啊，胃还疼吗？妈妈最近太忙了也没时间给你打电话。” “放心吧，姜姨对我可好了，我学习也还好，不用担心。” “安安，你说要是让你移民，回加拿大生活，你觉得……”林薇的语气很犹豫，她是一直反对闻斟理擅自作主的，前一阵也劝的闻斟理心软了，就快妥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闻斟理特别忙，每天早出晚归，突然对于让闻右安回来的态度格外坚决。 “我不要，我在国内都适应了，你又突然让我回国，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是垃圾么？说送回来就送回来，说回去就回去。” “我也知道，妈也不愿意折腾，本来计划好好的年底我俩回国，你爸不知道怎么了最近。” “妈，你告诉我爸，这事别劝我，绝对不可能！” 闻右安急忙挂断电话，心脏砰砰的跳，到底是心虚，害怕她刚才的语气太过强硬暴露出什么心底的秘密，让林薇猜疑，但是这件事她绝对不会答应的，答应了他一起去北京，不知多少个在题海里徜徉的夜晚都是凭着这个念头坚持下来的，明明一切都那么让她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来之不易的盼头凭什么要错过。 思绪飘的很远，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看着一笔未动的作业，下课后热闹的班级，又是一声声叹息。 “不见言风一日，如隔三秋啊你，感动感动。”李蔚然抱着言风的篮球，走到闻右安桌子旁。 “我呸，你很闲啊，没事干就去骚扰徐茗芷去，省的她天天和我抱怨你不找她。”闻右安趴在桌子上连头都没抬。 “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恐怖，开开玩笑，你和徐大姐还真是好朋友，一碰就着。” 闻右安望着李蔚然远去的背影，脑子里又飘过那天四个人在食堂里说好的约定，内心又是一阵不安，嘟嘟囔囔道，“说好的幸福呢？咋唱来着。” …… 晚上，言风考完试就直接回家了，内心盼望着闻右安不要那么好心的帮自己把作业都带回来。 “你考的怎么样啊？” “我觉得还可以。” “哦对了，你作业我帮你都带了，我换完衣服给你。”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想逃避！”闻右安把书包扔到他的怀里，径直上楼。 “我怎么能这么倒霉呢？”言风捧着她的书包，一脸委屈。 言风哪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连哄带求的拿来了闻右安写完的作业开始抄。闻右安站在他桌子旁，若有所思，犹豫了许久。 “你说要是我回加拿大了，你……” 话说一半，言风立刻抬头，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的吓人，目光可以杀人，“你什么意思？”这语气冷冰冰的。 “没有，我就问问，假如要是有一天我回加拿大了，你会怎么样。” 言风沉默，紧紧攥住笔，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我也不知道，不过最好还是别有这一天了。” 最好还是不要有这一天，说得轻巧，闻右安太清楚她爸这人的倔脾气了，当年说去加拿大就直接走，到那里第一年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也坚决不回国给人留下笑柄，所以她妈今早的那通电话，确实听的闻右安心头一紧。她当然也想这一天永远不要出现，没有人比她更想，但是如果那一天真的发生了，我该怎么办？你又该怎么办？说好的未来呢？说好两年后北京的聚会呢？ “我困了，先睡了，你抄完了记得明天帮我带上。” 留下言风一人低头发呆。 指针滴滴答答走过，万千灯火渐渐灭了，他站在窗前，夜里的风微凉，吹的头疼。他反复斟酌刚才闻右安的话语，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提去加拿大的事，最近也没听说她爸妈要回来啊。 凌晨三点，终于疲倦战胜了这费解的欲望。 林薇在那之后还没给她来过电话，她更不敢主动去找林薇，一场风波好像风平浪静，但是她这心里总是犯嘀咕。学业的繁忙让他们也没时间再去牵扯过多的精力，所有内心隐隐的担忧都被平淡的表面掩盖起来。 …… 操场上，李蔚然和言风打着球，言风完全不在状态，一脸的不耐烦，就跟谁欠他钱不还似的。 “情场失意？”李蔚然买了两瓶冰可乐，扔给言风。 “就你聪明。”言风拧开瓶盖，咕咚几口灌没了一瓶。 “可乐当水喝啊你，不怕一会打嗝啊。” “闻右安有天晚上突然问我，要是她回加拿大我怎么办。”说着，手里的空瓶子被压的变形，“她什么意思啊？” “你别想太多，人家没准就是试探试探你对她的感情，这不也没走吗。” “但愿吧。” 第三十六章 又是一年九月底，无聊又不刺激的运动会又要来了，经过去年一战，大家除了对接力热情满满，其他的项目又是没人报，班主任秉持着不能空项的面子工程，又是一顿胡乱填。好在今年闻右安躲过一劫。 又是周六的大清早，两个人依旧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路，隐约中闻右安看到那个路标，想起去年就是开到这时，汽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她顺理成章扑进他的怀里，当时的激动与害羞好像又重新浮在眼前，格外清晰。那时候朦胧的爱意刚刚萌发，一切看起来都生机盎然，如今内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安，林薇的话过了这些天还是困扰着她，她能做的仅仅是每天给她妈陈述自己绝对不去加拿大的千万理由，但其实归根结底只有一个，但却是一个坚决不能告诉她妈妈的理由。 大清早天气还有些冷，昨晚还下了雨，空气倒是格外清新，徐茗芷昨晚就迫不及待的说今天要来三班找他们，四个人在群里都商量好怎么去旁边的肯德基抢位子了。 “天冷，备了件外套，你穿会儿。”言风从书包里掏出外衣，披在了闻右安的肩上。衣服上有淡淡的香味。 忘了从哪天起，好像言风自己也习惯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了，从刚开始开玩笑的金钱利益关系、所谓的饲养她，到现在真真正正的在乎她的一举一动，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她的喜怒哀乐注入生命，一切都悄无声息。 “谢谢啊。”二人对视相笑，一个眼神的交换，懂的人自然懂。 太阳还不强烈，透过清早的水雾，柔光笼罩大地，升国旗奏国歌，一切井然有序。 随着比赛陆续开始，班级管理也逐渐松散，没多久徐茗芷就跑到三班来找他们，三个人坐在班级的后面，聚在一起，时间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一年前。那时候彼此初识，不失为一丝拘谨，青涩又美好。 “我靠，你看那个高一的，穿黑衣服的那个，这身材绝了！”徐茗芷的眼睛都快掉人家身上了，台阶上面的李蔚然一卷子拍她头上。 “干什么啊你，哎哟喂，不是吧大哥你高二这热爱学习的毛病还没改呢？来运动会还带着作业。” “人手一份，数学老师刚刚才来发的，言风和闻右安也有。”正说着，这边言风也拿起卷子开始写了。 “唉，我跑的可真及时。”徐茗芷看着这三个努力学习的孩子摇摇头 “你今年没项目啊？我估计，文科班应该空了一堆吧。”闻右安靠在徐茗芷身上举着卷子打量着大题。 “我们班都弃赛了，报项目的时候鸦雀无声，班主任估计也见怪不怪了。要不然哪能那么闲，上你们这来凑凑热闹。” “嗯，也行，正好一会言风跑接力，你嗓门大，帮着加油。”闻右安倒是很满意的点点头。 “我好不容易回班探个亲你还折腾我给你男人卖劲。”徐茗芷的嗓门确实不一般，身后的言风和李蔚然听的一愣，目光相撞，又迅速别过头，默契的望着天。 “什么我男人，闭嘴吧你。”闻右安揪着徐茗芷的衣领，捂住她的嘴，心虚的小声警告他，又回身看看言风，以为他没听见，才转过来。 言风的卷子写的差不多了，也要去检录了，这也算是三班唯一一个众人有兴趣停下手里的笔，去加油助威的项目，毕竟去年拿了第一。 十点阳光正好，他脱下校服，露出了运动衣，显得身材格外的好，徐茗芷看看他，又拍拍闻右安，以一种居委会大妈的语气对闻右安说：“瘦而不柴，你以后有福了。” “你少说两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闻右安白她一眼。 枪声一响，伴随着广播里送来的各种煽情却不走心的大会投稿，比赛进入白热化，去年第三棒的张志远去学了文，导致整个的战术调整，加之换上来的人跑的和张志远没法比，第三棒的时候就被甩到了第四，看台上的众人内心也是十分紧张，眼看着终于轮到最后一棒，言风人如其名，行动起来确实如风，全班包括被拉来的壮丁徐茗芷都牟足了劲的加油呐喊，希望能扭转乾坤。 赛场上，那个黑色的身影疾驰，牵扯着每个同学的神经，汗水浸满衣衫，烈日当空，他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毕竟之前差的太远，眼看着仅隔一个身位的人冲过了线，沦为第二，实属不甘。或许在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热爱这个班级，自己可以奉行着不着调的“言氏理论”，可以丝毫不在乎成绩的起伏波动，但却不想辜负老师和同学的信任与期待，或者说这其中还包括了她的期待。 虽未夺冠，仍是大家心中的无冕之王，回班后还是想起了阵阵掌声，言风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冲着大伙笑了笑，走上台阶，闻右安看他过来，拧开水瓶递给了他，“已经很好了，真的。” 言风灌着水，水滴顺着下巴划过脖子，喉结滚动，活生生一个行走的青春的荷尔蒙，他低头看着她笑了，摸摸她的头，毫不正经的说：“我当然知道我很棒！” “你是真不要脸。”李蔚然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本单词小本扔到言风身上。四人欢声笑语，窝在班级最后，那片绿茵场上留下了我们最好的年华。 眼看着就到了午休的时间，趁着老师不注意，四个按照昨晚商量的一个接着一个前往学校旁边的肯德基。即便如此，这肯德基里还是全挤满了我校各级学生。费了半天劲才找到一个四人的座位。 在微信上下好单后，就是等了。看这人山人海的样子估计得等个半个点。 “你看咱们现在像不像那天在食堂一样，说好两年后一起去北京，多好。”徐茗芷又是触景伤情。 大家看她这个样子或多或少也有些感触，尤其是闻右安此时还不知道她爸能不能被她妈说服，前途未卜，与他的缘分尚不可知，更是怀念那个中午。四人不语，就这么简单的坐在一起。 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么一个瞬间，就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吃着垃圾食品，嘴里说些垃圾话，最好的朋友和喜欢的人都在身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觉得高考离得还远，天还蓝，自己还小，每天盼望着远走高飞。这实在不算是个伟大的时刻，但是却神奇的撑着你熬过人生下一个阶段里的每个挫折，那个年纪我们却不知道自己实在太过幸运。 年少不知胖滋味，一桌子的高热量食品，瞬间被消灭的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两个女孩的战斗力丝毫不逊色于两个大小伙子。 “你别噎着了，徐大姐，没人和你抢，我的这个给你。” “管好你自己！” “你们俩啊，啧啧啧，打情骂俏的。” “你可千万别学徐茗芷，我养不起。” “谁要你养啊！”说完别过他的目光，内心却又是一阵沸腾。 第三十七章 “省一！” 周天，闻右安正趴在床上看闲书，言风突然闯进来告诉她自己初赛的成绩出了。 “嗯？怎么样，没辜负您的期待吧？不愧是我啊。”言风拽过椅子，大长腿横跨过去，神情得意，一副少爷架子又摆了出来。 “那你这算是一脚踏入北大清华了？” 言风摇摇头，看得出来些许失落，“差的远呢，顶多算多个砝码。” 闻右安合上书，拄着脑袋侧过身子看着他那么兴奋，虽说也替他高兴，但总是有种莫名的伤感，连自己都说不出哪别扭，叹了口气，“那我看咱俩这大学是注定无缘啊，准清华生。” “不会的，我说过做你的专属bug的，咱俩一定会去同一所大学的。”少年意气风发。 坚定的神色，不容提出异议的语气，只不过高二，他却真的把她规划进了自己未来的人生，即便语气显得稚嫩，承诺过于理想，却总有难以名状的感动。 “好，那要是我考得不好，言老师要负责啊。” “那要我负责多久？五年？十年？要不然一辈子也行，我够意思吧。”眼神含情脉脉，语气想入非非，惹人遐想无限，一个挑眉进了她的心里。 “你这人怎么这么有病。” 闻右安被他这话臊的说不出来话，又翻开了书佯装没听懂，只是默默念道，我的心啊你别跳的那么快了。 尤见你眼里温柔的动人，举手投足间我愿为你历览未来几十年的光景，我想我是着魔了才会如此。 温情脉脉还没来得及回味，闻右安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林薇。闻右安不知道该不该接，言风正纳闷，目光扫过来电显示，也沉默了。 “你先接电话吧，我回屋了。”隐隐不安的心绪即便极力掩饰却还是流露出来。 闻右安鼓起勇气，一番心理建设后接起电话。 “喂，妈。” “小安啊我俩打算十一月月底就回国，至于你回不回加拿大，你爸说这次提前回来就是为了这事，他这边要调查一些事，或许会让你继续待在国内，但也不好说。” 或许是听到一丝生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妈你一定再多劝劝我爸，你告诉他我在国内一定可以考到一个非常好的大学，只要不让我去加拿大我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挂了电话，闻右安第一次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轻了许多，虽然没有完全解除危机，但总算看见了一丝曙光。门外的他提心吊胆，好在终于留有一点安慰。 只是她爸究竟要调查什么呢，为什么还能与自己去不去加拿大有关呢，闻右安思来想去也还是想不通，毕竟，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想要在成年人的世界博弈周旋未免为时过早。 …… 历史课上，言风依旧是写着理科作业，甭管老师讲的多么卖力，我行我素，充耳不闻。闻右安倒是很反常的开始认真听课，言风看她这样子，内心一阵问号飘过。 “不是吧，这还是我认识的闻右安么，听历史？还这么认真？” 言风侧过头，趴在桌子上，一摞摞的练习册挡住脑袋。 “大哥，十二月初就会考了，我高一一年都没正经听过几节课，再不临时抱佛脚就完蛋了。” 会考，言风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不紧不慢的从书桌里掏出史地政的课本，崭新的跟新发的一样，好像这也是他第一次翻开，翻了政治书几页，“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啊，全是中国字，但放一起连句人话都算不上。”言风腹诽，他觉得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看不懂在他印象里仅仅是多背就有好成绩的文科，到底是年轻，洗脑包听多了，这会，也放下了手里的卷子，开始听课，历史这门，如果不用担心考试，作为理科生听一听热闹还是挺有意思的。 听着听着心思就不自觉的飞了，十二月，那时候闻叔叔他们就回来了吧，说不出来的哪难受，明明天天嘴上嫌弃闻右安吃穷了自己家，嫌弃她总是霸占着卫生间不出来，每天早上还暴力的把自己叫醒，但就快到真正分开的时候，万千不舍涌上心头，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他已经习惯了有她存在的生活了，你明明不是我的必须品，却侵占我的灵魂，在我的心里野蛮生长。下课铃响，他捧着书，静静地注视着嘈杂声中补觉的闻右安，隔着一个过道，周围是喧闹的人间，眼下只有你，初秋，岁月金黄，恬静的脸荡漾在他的心里。时间啊，就此打住吧。 第三十八章 十一第一天，家里只剩下闻言二人，言行凯最近不知怎么的好像格外的忙，与梁则钊的交集十分密切。姜倾约着同事去了美容院，日子过的还挺滋润。 言风在客厅打着游戏，闻右安不知道又在卫生间鼓捣什么，半天没出来，言风都习惯了，连催她都懒得催。 “言风！你家的花洒不出水了，我弄半天也没弄好。”闻右安洗头洗到一半，只能先用毛巾包上打湿的长发。 言风无奈的忍痛闻声赶去，游戏没法暂停，他知道一会儿会被喷的多惨。 “来了，祖宗。你可真会挑时候，我上辈子欠你的吧。”言风欲哭无泪，身体到时诚实的很。 刚一进去，言风看她那狼狈的样子，毛巾裹着头发活脱脱一阿拉伯风格，几绺湿发挂在脸庞还滴着水，洗个头发溅了一地水，“时尚！不愧是你。”边说边竖起拇指，笑的前仰后合。 “就你话多，你快点修！” “你说我这是欠你了什么呢？我看看吧，你往后站站，给我腾地方。” 言风卷起裤脚，袖管退到大臂，一副颇有研究的样子。几平米的空间，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言风蹲在地上鼓捣着，闻右安站在他后面擦着头发。他一米八三的个头蹲在地上，占据了绝大空间，太平洋宽肩，手背青筋凸起，此刻却细致的为一个小姑娘干着修理工的活，反差萌不过如此吧。 工具碰个叮当响，不一会，言少爷就胸有成竹的递给她花洒，“好了。” 闻右安接过，倒是十分信任他，好像习惯了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无条件相信。打开水龙头，砰地一声，水柱冲了出来，跟机关枪似的后劲十足，水管乱晃，闻右安哪料想会这样啊，一个手滑，便是一副山舞银蛇，水柱喷了一屋子，还是热水。 “你快关上阀门啊！” “我知道！我过不去啊！” “我靠，太烫了，你洗头发不怕头皮被烫掉啊！” 一番折腾后，俩人都成了落汤鸡，一地的水，雾气蒸腾，言风头发湿的也跟刚洗完澡似的。 “就这？”闻右安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喘着粗气。 “就这！”他到还挺理直气壮，那么大的人跟个孩子似的在这赌气，真丢人啊，连个花洒都修不明白，还弄的两人从头湿到脚。 言风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时间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顺手脱下衣服往闻右安胸前一搭。狭小的空间内，水汽朦胧，几平米内温度霎时升高，暖黄的灯光打过水雾，光晕醉人，他就这样堂堂正正的脱下衣服，血脉喷张，37度的诱惑淋漓尽致，闻右安吓了一大跳，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打醒了他，也震惊了自己。 “你耍流氓！” “我衣服湿了难受不行啊。” 闻右安抓着毛巾就要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心跳的不行，身上还挂着他的衬衣，没好气的推开言风。一地的水迹斑驳，言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刚刚自己就那么自然的当着她的面…… 老天最是有情，还没忏悔完，就下意识的一把抱住脚底打滑的闻右安，他身上的温度炽热，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她的额头，空气都凝固在那一刻，就这么对视着，呼吸的越是急促。水龙头里滴滴答答掉落着水滴，蓦地，闻右安只觉得后背靠在墙面，冰冰凉凉，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愈来愈近，温厚的手揽住脖颈，脑子里闪过无数百花齐放，盛夏花火，铁树开花，终于，美好将至。感受得到双唇柔软，一呼一吸打在对方的脸上，仅仅是一个触碰，浑身却是过了电一般，热血沸腾，喷薄而出。 猛的，闻右安推开了他，从这短暂却又窒息的缠绵中落荒而逃，胸前他的衣服，此刻已褶皱不堪，靠这自己屋子里的门瘫软的坐在地上，大脑一片错乱，拇指划过嘴唇，确定刚才不是一场梦。 言风擦着镜子上的水雾，一点点显现出那张明朗的脸，耳朵通红显得十分不和谐，望着一地的水，抿了抿嘴，回味刚刚发生的一切。手里摆弄着花洒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你是个功臣啊。” 闻右安只记得那天后来，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找对方，吃饭的时候也一言不发，只管埋头吃饭，适逢闻右安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迎面碰到耐心等候多时的言风，两人的脸都不由的滚烫，那天过后，闻右安发誓以后洗漱打扮一定要快，全都是报应。 …… “你今天怎么了，听起来这么蔫呢，我跟你说，我家新装修的浴室贼大，我……” “浴室怎么了！”闻右安条件反射，高度紧张，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多么过激。 “浴室，浴室没怎么啊，就挺大的啊。”徐茗芷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闻右安叫苦不迭，到底是女孩子心事多，这些天几乎是一闭眼，那极度羞耻的浴室play一幕就自动播放出来，她又不好意思和徐茗芷说，怕和她说完，她比自己还激动，天天都把这事挂在嘴边。言风倒好像跟忘了这码事似的，况且终于不必天天在浴室门前耐心等候闻右安梳洗打扮，想想就心情舒畅。 初吻，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发生在高二的初秋。 第三十九章 夜半时分，月影皎洁，秋季天干气躁，闻右安觉得口渴，睡的迷迷糊糊的去厨房喝水，朦胧之中言风的背影立在飘窗旁边。闻右安轻轻走过去，一探究竟。 “你干嘛呢？”声音很轻但把言风吓了个激灵。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我一跳，还以为我妈来了呢。看，我让我妈买的天文望远镜到了。想看星星吗？” 月光不亮却映在他的侧脸，少了几分凌厉，平添了两分柔和。 “嗯。” “过来，我教你怎么用。”言风拉着她的手走到阳台，接触的那一刻，是两颗心的怦然。 言风帮她调试一番后，扶过她的双肩，调到适合她的角度。秋夜晚风微凉，树叶沙沙，月夜下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能看到么？”言风接过她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靠在栏杆上望着她，说不出的深情。今夜，你比星星更美。 “这个是土星吧，星环真的好神奇啊，你还可以换个更好的望远镜，这个并不是很清晰啊，这个是，是……看不出来。” 言风走到她身后俯下身，闻右安让出位置，偏过头，眼神落在他的侧脸定格，不忍移开。 “我看看，是月亮啊，没认出来吗？” “是月亮啊，那以后月亮还是只在地球上看看吧。” “所以今晚月色还美么？”言风暗笑，打趣的逗她。 “没有我美。” “真不谦虚。” 怎么会有你美呢，晨星三千，皎洁明月，朝晖晚霞，烈日曈曈，喜欢你，跨越光年距离。终有一天，所有恒星都会陨落，宇宙或许会坍缩，我仰望星空，望到过去，这份爱随着星系碰撞，我们终会再次相遇。 言风拿了件衣服披到闻右安身上，轻轻托起她的双手， “你记得么，物理书上说：你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的恒星，你左手的原子与右手的原子，也许，来自不同的恒星。相信么，咱们两个几亿年前就见过。” 闻右安若有所思，偏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一定会比这还要早。” 二人扶着护栏，望向天空，我们将踏入星辰大海，我们也是小小星辰，天上的光辉，是几亿年前你我相遇的证据。 …… 十一放假一回来又是迎接月考的三天，老规矩，上课、考试、自习、对答案、改错，继续准备第二天的考试内容。言风与闻右安之间的关系好似逐渐步入正轨，确确实实应了徐茗芷那句：老夫老妻的感觉。喜欢你，起源于一霎那的怦然心动，更忠于日积月累的陪伴，最平淡无奇的日子里细细碎碎的温情，将你嵌入呼吸，循坏于我的全身。你可能会遇到知己，可能有过一见钟情，可能见证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但是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找到三种感觉，你该是天选之子。 午休，徐茗芷和闻右安坐在主席台的台阶上，望着言风和李蔚然打球的方向，这样的午后最让人怀恋。 “右安，我感觉我好迷茫啊现在，文科第一次月考就废了，以前学理我还能给自己找借口，但现在我真觉得没理由了。” 徐茗芷平时大大咧咧看起来不在乎学习，但其实到底是正儿八经考到这所学校里的，又怎么会真的那么云淡风轻，无非是想让自己在别人眼没有那么难堪罢了。其实这次她考的也不算很糟，只不过，学文的少，竞争也很激烈，名次哪怕混个中游也失去了很大一部分选择的余地，一点儿也不轻松。 “我也不开心，言风这次班里第二，我十二，这要是高考，我连他的影儿都看不见，你和李蔚然在一个学校机会总是要比我俩大的啊。”闻右安倒也没有特意的想安慰她，但是当自己落魄的时候，别人最有效的慰藉根本不是一碗一碗的灌鸡汤，而是：难过什么，老子比你还惨呢！现实且残忍。 “还去过屁北京啊，唉。”徐茗芷看着那边打球打的正开心的两人更是糟心。 “唉，你说咱俩怎么跟个怨妇似的呢，这可不好。” “算了，说说你和言风进展到哪一步吧？”徐茗芷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头。 “我俩——”闻右安脑子里又闪过那天那个蒸腾的浴室，连忙摇摇头，“我俩觉得我们几亿年前作为恒星就是在一起的，你信么？” 徐茗芷以为她故意逗她的，摇摇头，“爱情都把你荼毒成这样了？” “不信拉倒，我俩就是几亿年的缘分，宇宙大爆炸，星系坍缩，对撞融合，好不容易这辈子才认出来对方。”闻右安两个手拄着脑袋一脸傻笑。 “病得不轻。” 第四十章 周五上午大课间，闻右安来化学老师办公室问题，老师不在，而言风却站在桌子旁边，鼓捣半天作业本。 “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我去，你走路一点声都没有，吓死我了，我交个作业，光天化日的我能干嘛。” “又没写完作业，才补完吧。我还不知道你。” 言风理直气壮的点点头，淡然一笑，“真聪明，走了。” “什么人啊。”闻右安低头看着那摞作业本，不经意的一翻， “这混蛋。”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最上面两本，言风和闻右安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这是费了多大劲才把她的找出来啊。言风到底是个温柔细腻的人，喜欢你，便是连咱俩的作业本放在一起也满心欢喜。 “来问题啊？”看的太过专注，连老师来了都没注意。 “哦，对。” 真是尴尬！ …… 放学刚一回家姜倾就叫住了他俩，“明天早上你俩跟我去趟宠物商店，我找人算过了，咱家适合养个活物，对你俩的运势也有好处，你俩想想买个什么。” 言风和闻右安相望无言，不知道又是哪来的大仙把他妈哄的团团转。但毕竟养个宠物又不是什么坏事，俩人也是乐不得的欣然接受。 一阵乱七八糟的敲门声又传来，闻右安无奈的摇摇头，“进吧，少爷。” 言风端着姜倾切好的水果放到桌子上，扎了一块苹果往闻右安嘴里送。 “你干嘛！”闻右安战术后仰。 “我又不给你下毒，你不吃我吃。”言风看她那样真是好笑，“咱俩养个什么啊？” “是你养，不是咱俩，我爸妈下个月就回来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啊。”言风被她这话刺激的来气。 “傻样吧，我想养猫，怎么样。” 闻右安的眼睛都冒光，她是真的很喜欢小猫，言风记得小时候她家就有只狸猫，只是后来突然丢了，她当时哭的真是昏天黑地，整整一周眼睛都是肿的，自己当时小不懂事还嗔怪她矫情，不由得暗叹：言风小朋友你真不是个人啊。 “听你的，早点睡。” 闻右安看着他只说却不动地方，笑容明朗灿烂，“快走吧！你妈一会就去视察你了！走吧！” 言风叹着气一步三回头。 …… “反正想要猫，那咱们还是去领养中心看看吧？”闻右安是真的对这事很上心，昨晚查了好多相关资料。 “行，走吧咱们！” 人逢喜事精神爽，闻右安第一次像个话唠一样跟言风谈起了各种猫的种类，饲养方法……终于到了领养中心，好多流浪狗和流浪猫在这里都得到了妥善的照顾，万物有灵，它们本该如此。 “看看吧，有没有合你眼缘的。”言风潇洒的把决定权让给了她。 但其实闻右安也看花了眼，只觉得每一只猫都很可爱，看来看去，简答的扔句话“我觉得都行。” 唉，都行，随便，女人两个千古未解难题，言风又转了一圈，这才看见角落里有只黄白相间的狸猫，冷冷的背对着他们，高傲娇贵。言风让工作人员把它抱出来，这小猫也是冷冷的，也不看他们，也不叫，无论工作人员怎么逗它都是一脸高贵。 “闻右安，你看它像不像你，刚见你时也是，端着一副架子，熟悉了以后其实还是很可爱的。”言风抱过小猫，的确，小猫很听话，明明刚刚还是一脸傲娇此刻却十分粘人。 闻右安也深深的喜欢上这只小猫了，尤其是听完了言大明白对它的理解后。就这样办好手续，顺顺利利的两人拥有他二人第一只小猫。 回到家后，闻右安真是爱不释手，除了吃饭写作业外，时时刻刻抱在怀里。 “你那么喜欢它，直接给它起个名吧。” 闻右安犹豫了一会，突然来了主意， “叫Has吧。” 言风确实是有很多问号。 “对呀，我姓闻你姓言，Hear And Say” 女人的脑回路总是这么不同，言风佩服，“has，拥有，倒也不错，咱俩这姓怎么都是和五官挂钩呢，但你这不接地气，不如叫听说呢，闻是听，言是说，不错吧。” “不要，一只猫叫听说多难听啊。” “它要知道自己叫has估计气的和你说英语。” 她姓闻，他姓言，不知不觉的我早已闻此言良久。 第四十一章 家里一旦有了一只猫，就会有一群猫叫，只是叫的其实是它的主人们…… 闻右安和言风整日里围着这只猫转，他俩的运势好了没有倒是看不出来，但是确实比从前开心的多了，那温馨的场景倒是很像一家三口的样子。 十月中旬，天气愈发的凉了，总说秋天适合伤感，言风以前从不认同那些矫揉造作的疼痛文学文字，只是他从未经历过那些让他竭心尽力的事情，眼下随着闻父闻母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眼前这个抱着猫傻笑的姑娘还没确定能否留在国内，一桩桩，一件件，像窗外落叶飘飘总会尘埃落定。风的形状，只有落叶知道。 “李蔚然张罗周末去爬山，山上的枫叶都红了，想去么？”言风与闻右安说话时的语气总是轻轻的，温柔的。而她，永远臣服温柔。 “当然好啊，你说要是能遛猫就好了。”闻右安揉着小猫的脑袋。 言风啼笑皆非。 …… 爬山的那天，闻右安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准备着野餐的吃的，一准备就是四人份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言风刚起床洗漱完，静静地倚在门边，看着厨房里的姑娘。在这萧瑟的秋天平添了几抹亮色。 约定的时间到了，闻右安果不其然又迟到了十分钟，四个人坐上大巴，暂时放下一切，忘记成绩，忘记未来，忘记前途，只享受当下，这来之不易的停歇。 清早的山里水雾缭绕，空气清新，一树树红叶染红山头。四个人与其说是爬山，不如说是换个地方散步，精神矍铄的大爷们都走的比他们几个快多了。 “看！小松鼠！”徐茗芷这大嗓门一下子把人家吓跑了。 “都怪你，都跑了。”闻右安推搡着她，还向树上张望着。 “走吧，往山顶走还有很多呢。”言风背着他俩所有的东西，闻右安身上只挎了一个随身的腰包。 到底是常年不运动的两个女孩，才到半山腰就觉得没力气了，李蔚然居高临下看着徐茗芷这狼狈样，没有丝毫心疼不说，笑的倒是上气不接下气，“这以后不能叫你徐大姐了，得叫徐阿姨啊，别动，徐阿姨我给你拍一张你现在这样啊。” “你给我滚蛋！警告你别惹我啊。”徐茗芷一把扔下了包，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要不咱就在这歇会吧，吃点东西，我也走不动了。”闻右安也蹲在地上向言风摆摆手。 李蔚然还没来得及反驳，言风一个“好！”就开始铺毯子，两个姑娘还没等他铺完，就躺倒在地。 “言风你小子还真是重色轻友啊。” 李蔚然从高处台阶一点点下来，来找这三个懒惰的人。 言风打开背包，拿出了闻右安早上做好的三明治和寿司，还有买的几袋面包。 “我去，闻右安同学你这是已经准备成为贤妻良母了啊。”徐茗芷看到吃的眼睛都冒光。 闻右安听她这话一把抢过来餐盒，“话这么多说明你不饿，你不饿可以不吃，李蔚然，这盒归你！” “好嘞！”李蔚然一把抢过，徐茗芷扑了个空。 “李蔚然你大爷的，你敢吃，我跟你没完。”说着起身揪着李蔚然的耳朵就往下拽。言风看着他们三个吵吵闹闹，倒是习惯了这种热闹的生活，撕开湿巾递给闻右安。 枫叶如血，秋风微凉，落叶成堆，每一步都踩的嘎吱作响，太阳逐渐拨云逐雾，来往的行人看见他们四个，暗自感叹：年轻真好。 言风望着不远处写生的几个大学生看的出神，突然感觉嘴角被抹了一下，错愕之中看见闻右安的手掠过，闻右安也被他吓得一怔，努努手道：“你嘴角有东西，我帮你擦掉了。” “啊，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言风连忙擦了擦嘴，他倒是少有这样慌了阵脚的模样。 闻右安不再看他，把头摆在双膝，女儿心事，不必多说。 …… 深夜，大部分的人都进入了梦乡，闻右安刚刚躺下，手机突然亮了，点开一看： “今天玩的开心么？”闻右安看着屏幕，不知道他这又打什么算盘，明明就在对门，还得发短信，平日里这屋子还少来了啊？ “当然，你为什么开始给我发微信啊？” 言风看着这几个字，半天也没有回复。 还能为什么呢，无非是想早日习惯这种只能隔着屏幕表达思念的滋味。终于，这得天独厚的条件也要成为过去式了。他又不想将这种忧伤渲染到她的身上，有些事情，倒也不必同时承受。 Has趴在闻右安的枕边，安慰的睡着。 “晚安。” “好梦。” 第四十二章 人生除了生死之外，最公平的就是老天爷给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很多事无论你想不想它的到来，总要有那么一天，再多的不舍与难过都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十一月，跨过太平洋，闻斟理夫妇再次踏上了这片黑土，阔别多年，很多事，很多人都远非往昔光景。 言家三口和闻右安都去接机，闻右安自然是很想她的父母，只是又怕闻斟理铁了心带她移民，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其中蕴涵了多少错综复杂的感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薇！”姜倾眼睛毒，一下子就看见他们俩，行李拿的不算多，只是感觉这些年明显苍老了许多。 “爸妈！”闻右安小跑过去迎他俩，林薇抱着她一年多未见的心肝女儿，怎么也忍不住泪眼婆娑，闻斟理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只是碍于面子摸了摸女儿的头点到为止。 “小姜啊谢谢你这一年多对安安的照顾，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小安特别好，我特别喜欢。” …… 两个妈妈一路聊的热火朝天，言行凯也热情的招呼他们，闻斟理倒好像没有丝毫激动的心情，一丝敷衍的语气还是被闻右安发觉了，尽管除了她别人压根没有察觉，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老闻啊，我定了饭店，就当给你们接风，咱们两家都多久没聚过了。” 闻斟理客气的道谢。 车开到了一家豪华的饭店，包厢里奢华的显得严肃，桌子上琳琅的菜肴却怎么也让人提不起胃口，好在姜倾和林薇的嘴就没停过，让人觉得没有那么尴尬。言风除了打招呼问好外，这一路上也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偶然附和着两个妈妈的话笑笑。 酒过三巡，这五六年间发生的事一件件在这包厢里重演，只是，除了闻家刚到加拿大时发生的那件。饭桌上，闻右安刚觉得不用像刚才那么紧张了，言行凯的电话突然响了，脸色微微一变。 “先吃着，我去接一下电话。”笑着出了包厢。 言风发现闻斟理的眉眼也随着他爸去接电话微微一变，说不出来的别扭与疑惑，只能装作没看到。 没多久言行凯回来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不去看闻斟理。林薇和姜倾还在那话家长里短也完全没注意这边。 “是梁则钊吧？”闻斟理倒着酒，语气平淡的就像提起一个陌生人一样。 “老闻猜的很对啊，小梁听说你回来了，想着什么时候咱三聚一聚呢。”言行凯也是气定神闲，好像真有这事一样，只是，很多事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闻斟理笑了笑，闻右安知道的，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生人看的慈祥，熟人看的吓人。 “那一定要聚啊。” …… 楼下，闻斟理夫妇在客厅喝着茶水等着闻右安收拾行李。 楼上，闻右安坐在地上，有条不紊的装着行李箱，言风帮着她也在打理，端着一摞摞的书本，作业，课外书，小心翼翼的放进行李箱，他放的很慢，却美其名曰是为了摆放工整。女孩的东西好像怎么也收拾不完，一盏灯，两个人，这样的场景发生了太多次，只是这次总是有万分的哀伤堵在心里，二人相对无言。 终于，回忆一点一点塞满了箱子，二人的手不经意的碰到了一起，就那样简简单单的搭着，谁也没有动。闻右安眼前早就一片模糊，她练习了那么久才学会隐藏自己的心事，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言风握住了她，轻轻的摩挲，良久，“哭什么啊傻子，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两行泪顺着脸颊流过，滴在手背上，没有说话，没有抬头，抽出手，拉上行李箱，长舒一口气，勉强的笑给他看，“这次你终于不用说我把你家吃穷了。”说着说着，几滴泪又掉了下来。 言风摸摸她的头，“那是我的遗憾，好了，别哭了。”他对她，永远如此，心底的情绪留给自己，温柔的话语留给她听。 楼下林薇开始催她快点，声音不大却字字灼心。言风刚打开门，闻右安砰的一声推上了，紧接着就这样在背后环着他的腰，突如其来的勇气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言风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惊措，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衣衫。 “我真走了，你要记住你自己的遗憾。”说着松开了手，眼睛红的像个兔子。 “傻瓜，到家发微信。”言风擦了擦她的眼角，还是那副潇洒的样子，拎着她的行李箱开门出去。 林薇简单的道了谢，告别后，楼下引擎启动，言风趴在闻右安屋里的窗户上，低头望着，目送着她渐行渐远。 望着这“后现代风格”的屋子空落落的，少年热泪，只留给自己看，心事，不必多言。 初雪降落，秋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四十三章 由于当年的那场变故，原来家里的房子已经卖了，目前只好先住在姥姥姥爷家里，这是老城区，虽然没有什么优美的高档小区，但是邻里街坊，满满的人间烟火味，别有一番风景。 三个人收拾完行李准备睡觉已是深夜，言风和闻右安的微信里第一次有了这么多对话，以前敲敲门就看得到的人，现在只能隔着屏幕传达着思念。 换了一个新的环境，漆黑的屋子里，她怎么也睡不着，枕边那只小猫现在睡的还好吗？他呢，道了晚安后他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夜不能寐，姜阿姨有没有又像从前那样，随时搞突袭监视着他有没有偷偷玩游戏。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由于这边离学校远，闻右安不得不起个大早，车上半梦半醒的想起来林薇说这次回来她爸要查什么东西，甚至还能决定自己出国与否，瞬间清醒了不少。 “爸，我妈说你要回国调查一些事，什么事啊？” “你上你的学，大人的事小孩不用操心。” 一句话，闻右安就知道没戏了，再问下去都是徒劳。 “那，我能不去加拿大吗？”闻右安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这句话。 “再说吧，我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简单的几个字威严的不容质疑。 一路沉默，就这样开到了学校。 …… 言风一进班还有点纳闷，他倒是第一次看闻右安来得这么早，以往都是他强拉着她出门，否则绝对天天迟到。 “怎么，想我想的这么早就来上学啊？”言风又恢复了往日的不正经，拿她打趣。 “我呸！我住的远，我爸五点就把我叫起来，能来的晚么？”闻右安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又被他刚才的话气的够呛，这样子看的言风想笑。她不知道的，其实昨晚他自己都几乎彻夜未眠，早上也是疲惫不堪，只是这会看见她，却又是生龙活虎。 “大早上脾气怎么这么暴躁，这样不好。但是说真的，其实我还是有点不习惯，小猫也是，它昨晚还跑你那屋去睡的，拉都拉不回来。况且我这一下子失去了饲养员的身份，感觉还挺空虚的。” 言风语气极力掩盖着落寞，她是知道的，她又何尝不是，但是爱一个人就更不想给他更多的压力，很多事能掩藏在心底，便不必多言。 “那句歌词怎么说的来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现在属不属于这情况啊？内心十分躁动？”闻右安不想看到像他这样阳光的大男孩也会出现那样伤感的情绪，难得自己主动去逗他开心。 “不好意思，本少爷已经得到了，没必要躁动。”边说边打开语文书，准备把昨晚忘背的古文突击出来。 “无所谓，反正呢，我应该算早就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了。” 闻右安看他又开始怼自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笑的格外动容。 似乎，很多事在那一夜后都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有关我爱你这件事，本身就无关时间与距离，两颗心想要靠近便是大洋彼岸也无法阻隔。 一场小离别换来了短暂的成长，只是前方还存在着多少荆棘险阻呢？谁也不知道，只好摊开手，交给时间。 …… 忙碌了一个上午，终于午休了，闻右安陪着徐茗芷来到学校旁边的书店买练习册，好像自从月考后，徐茗芷就像受了什么刺激，学习的劲头越来越猛。不过，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众人还是十分欣慰，尤其是李蔚然。 “怎么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没了，后悔了吧，早就跟你说好好把握机会，还在那矜持。”徐茗芷翻着一本本练习册里面的内容在那里考量该买哪本。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把握机会呢？”闻右安轻挑了下眉，不正经的让人打个寒战。 徐茗芷猛的合上练习册，一脸震惊，“我靠！那你不告诉我，真不够意思啊你，所以说你俩到哪步了？” “不告诉你！你嘴可没个把门的。快走吧，一会上课了。” “别介啊，告诉我我保证不说！我拿李蔚然的高考成绩发誓，真的！” “李蔚然知道你这样，才不会和你约定去北京的，一会我就告诉他去，你完蛋了小朋友。” “别啊，不是，你告诉我，我真不说，真的！” 薄薄小雪轻飘飘的铺满校园，一路上留下了两个姑娘的脚印，又慢慢消失。青春里种种小事都曾真切的存在过，只是当我们变成大人后却都忘了，好在这世上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小心翼翼的将它们尘封，他们是幸运儿。 第四十四章 闻斟理这次回来确实不是开玩笑的，整日里不见他踪影，吃着饭也要不停的接着各种人的电话，有律师的，有之前的合作方，甚至还有从老公司跳槽的员工的电话。闻右安看着这架势，不由得心里犯怵。 “妈，我爸现在在调查什么啊？”闻右安放学的路上还是忍不住打听。 “应该是当年刚去加拿大公司合同的事吧，你爸还是想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哦，但这根我去加拿大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不太明白你爸的意思，只是好像听他说过，什么东西如果是真的那你也没留在这的必要了，什么怪让人心寒的。”林薇到底是心软，还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女儿。 闻右安听的一头雾水，唉，怎么突然就发生这么多事呢，明明现在不应该只为能不能去北京和他一个学校发愁么，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让她觉得人生真他妈艰难。第一次是刚去加拿大的那整整一年。 …… 会考就要到了，这一周主科老师几乎都不怎么留作业了，留出了充分的时间给学生们复习史地政，学生们很快的就能写完作业，然后就开始看着错的红淋淋的一套套真题，在那里背题。这是闻右安来到这所高中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校园生活，虽然她对自己的史地政完全没有信心。 隔壁的言风最近上课也是格外用心，虽然他还是看不懂政治书上的中国话，历史课上也是听热闹，但是地理学的到还不错，按照他的话来讲，这物理是理，那地理和物理肯定是亲戚关系啊。 周五晚，老师宣布了考场，闻右安和言风都在十一中考试，不过不在同一个考场。 “闻同学，周六和我一起走吧，早上接你去，我妈送咱俩。怎么样？” 言风举着他那本政治天书倚在闻右安的桌子上，微微附身，眼神说不上来是勾引还是柔情。 闻右安揉着脖子想了半天， “倒是也可以，我爸很忙肯定没空，我问问我妈吧。” “答应的也太勉强了吧，你脖子怎么了？” “昨晚睡落枕了，疼一早上了。” 听罢，言风上去就要帮她揉，闻右安忙不迭的打了他手背一下，言风看她又上当了，还这么一副假正经的样子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被她轻巧的套牢了。 “但是你爸为什么这么忙啊？” “说是为了调查当年陷害他的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哦，这样啊，那是得好好查查。不能白让你受了委屈啊。我多贴心，对吧？” 闻右安白了他一眼，上课铃响了，考前最后一天，高中最后一次和文科打交道的一天。 …… 周六大早，当闻右安还在那边吃早饭边看错题，言风这边电话就来了， “姑奶奶，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吃饭，十分钟后下楼。”说完就挂断电话。一旁开车的姜倾还埋怨言风没点绅士风度，但其实闻右安什么样，没人比言风更了解，不这样催她，只怕再有半个小时也不够她耗的。 果不其然，十五分钟后，闻右安才急匆匆的从家里跑出来。 “姜姨，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闻右安气还没喘匀呢。 “没事，赶趟。” 目光对上言风那早就料到的坦荡笑意，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 考生百态，没经历过中考的闻右安这才第一次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一操场的人，哪个学校的人都有，知道的是来参加考试的，不知道的是什么大型网恋奔现现场，清汤寡水的闻言二人站在一群“超级巨星”的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闻右安其实还是挺紧张，当然是想全部拿A，只是这文科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把握。不过看她出考场后的表情，看来应该发挥的还是不错的。 姜倾拉着他俩出去吃法，两个人看起来心情都不错，一路上有说有笑，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样子。 “我跟你讲，我刚一进去，我旁边的小姑娘就问我我哪个学校的，给我问一愣。” 言风看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忍告诉她自己中考的时候岂止被问过学校啊，连QQ都有人问。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姜倾也是全程保驾护航，一场简单但是又重要的考试就这么过去了，同时意味着，高中生涯一大半已经度过了，言风好像已经能看到在有一年多，四个人就像当初约定的那样，相聚在北京，自己与她之间的故事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 这边，闻斟理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当年的真相，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仍然被挖了出来，闻斟理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也不由得血压升高…… 第四十五章 闻斟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里了，旁边是泪眼婆娑的闻右安，林薇看他醒来赶紧叫来大夫。 一番诊断后告诉林薇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林薇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闻右安看闻斟理醒来又是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爸，你怎么突然就昏倒了呢，要是邱叔叔不在，我都不敢想……” 邱旭是他家联系的律师，也负责这次全权查清了这桩掩埋了五六年的秘密。 “别哭了，我没事，就是血压有点高。” “小安，你去楼下买点粥，你爸刚醒多少得吃点东西。”林薇是有意支开闻右安。 “好。” 林薇望着女儿的背影，逐渐变了脸色。 “告诉她吧。”闻斟理虚弱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种种寒意。 闻右安刚出门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发现手机落在了病床上，刚一推门就听见了邱旭的声音，赶紧收手，杵在门外一动不动，阴寒不期而至。 “已经确定了当年私自更改合同导致公司出现巨大亏空为言行凯所为，梁则钊只是参与此事的其中一人，这份监控记录以及这些年他们之间与对方公司的来往记录足够证明此事，我认为可以起诉他们。” “言行凯！他怎么好意思做出这种事！为了那么几个子儿，罔顾多年两家的情谊。”林薇的声音都在发抖。 闻右安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浑身都在发抖，她不知道她现在该干嘛，要去哪儿，怎么好端端的自小敬重的言叔叔就成了陷害自己爸爸的始作俑者呢？那一年的生活有多苦，她不敢回忆，可是此时，她想要忘记都难，和谐相处了一年多的言叔叔就这样两面三刀的博得自己的尊重，而自己居然还喜欢上了他的儿子，多么讽刺。 良久，闻右安敲敲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进屋拿了手机，她看得见林薇那张强装镇定的脸，看的她无比的难受。走出病房，她只觉得浑浑噩噩，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闻斟理永远避讳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闻斟理固然不想让闻右安难做人，不想让两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这件事来，可是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我与你一起度过了那艰苦的一年，我知道你俩那一年多么的辛苦，我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十二月的深冬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钻心般的寒冷，冰到她骨髓里。 买完粥，捧着手里温热的粥，却怎么也暖不到她的心里。她该怎么面对言家父母呢，又该怎么面对言风呢，想到这里，她才明白为什么爸爸一定要带纸远走高飞了，有些事眼不见为净。只是她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言风知道，他太干净了，永远对人抱有善意，阳光开朗永远积极，永远不忘初心，在她的心里，他就是救世主，永远能让自己一次次绝处逢生。她怎么舍得让他知道自己的爸爸的所作所为，他会怎么想言行凯，又会怎么想自己，一想到这里闻右安的心如刀绞。 这一路她走的很慢，回到病房连粥都有些凉了，林薇心绪平复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知道了，还真的看不出一点问题。无奈，只能继续配合大人的演出。 “妈，我买回来了。” “行，你也累了，要不然先回家吧，爸爸这边有我不用担心。” 明摆着支走自己，继续深入“探讨”此事。 “行，我先回去，有事打电话。” 回到家里，微信来了几十条消息。 都是言风的。 “言叔叔怎么了？” “人呢你？回话啊。” “言叔叔没事吧？” “我刚听我妈说没事了已经，我妈上班呢没法去看你爸爸。” “我下课去找你吧，你别担心啊。” …… “你，还好么？” 好不容易的平复的心情，看到言风就像戳中了软肋，闻右安止不住的哭，偌大的房子里回音不绝，泪水滴在屏幕上，挣扎的打了俩个字“没事”就发送了。她从未如此无力，不知到怎么面对言风，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言行凯，想起那年全家睡在地下室，想到林薇每天去餐厅里打工，想到自己差点连学都没得上…… 可是她对他的感情不允许自己作出什么伤害他的事，即便这件事反过来，她也坚信，言风是不会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的，那个少年从来都是如此啊，默默承担所有，只把温柔留给她一个人。 …… 一下午任由言风怎么逗她劝她，她都没有回，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回什么，该回什么，只在临睡前发给他“我没事，放心，晚安。”试图遮掩掉一切的情绪。 夜，风平浪静，吞没所有情绪。 成长，如约而至。 第四十六章 闻斟理和林薇是傍晚回来的，回来时闻右安在屋子里写作业，装作白天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果然才一刚回来，闻斟理和林薇就来找闻右安了。 是林薇先开的口，“小安，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你去国外发展不错，妈妈不是一定要……” 这话还没说完，闻右安就平静的打断了她 “我同意，你们决定吧，我要睡了。”语气平静的瘆人。 林薇一愣，明明之前每天都来找自己劝闻斟理放弃这个想法的姑娘怎么突然这么干脆的同意了，林薇刚想开口在说点什么，闻斟理赶紧打断她，拉着她出了门，虽然他也不知道闻右安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又怕她下一秒就反悔了。 那一个下午，闻右安想了很多，甚至都想过如果不出国自己怎么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泰然处之，假装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但是，太难了，种种过往从未如此清晰的回荡在脑海，她终于开始害怕，开始胆小，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一天未免太过煎熬，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萌发：逃。 逃避现实，远离这一切，或许能让她从这场噩梦里暂时清醒，她不用想着如何顶撞父母坚决不出国，不用在最喜欢的人面前装模作样，不用等到有一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后才告诉大家，自己是多么伟大，陪着他们演了多大的一台戏。索性就不挣扎了，就这样吧。 那天半夜，闻右安编辑了长长的微信，犹豫过了几场轮回，也该有结果了。于是，就这样简单地发给了言风： 言风，我打算听我爸的想法出国了，对不起，我擅自做出了这个决定，我考虑了很多，才谨慎的做出抉择，不是所有的原因我都能解释给你，我也有保留隐私的权利。只是这一次我真的累了，我想过一种更轻松的生活，你可以骂我可以恨我，我不奢求以后还能做的成朋友，只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相信我不是一时冲动，最后一次对你说Je t’aime，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爱你，很抱歉骗了你那么久。是时候做出了断了，希望你一切安好，考上理想的大学，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注定不会相交。 失眠的夜晚，从来不缺悲痛之人，即便如此，现实只会拍拍你的肩告诉你：孩子，肝肠寸断的人那么多，还得分个先来后到呢。 凌晨，言风瘫坐在床边，任由冷风灌进屋子里，看着那句“如果不在同一个平面，你怎么知道平行线不会相交？”一点点的删除。他只觉得被占据的很满的内心突然被人抽空了，又塞满了棉花告诉他你还活着，你没事，你要坚强。突然之间她告诉他自己就要出国了，咱们再也不会有未来，北京的约定都是一场梦，他知道闻右安断然不是任性更不可能是他妈的变心什么屁话，但是她究竟为什么就这样唐突做了这个决定他想了一夜也不明白。 言风就像闻右安心里那样永远干净明朗，绝对不会对人惮以恶意，随着刚看到消息的天旋地转逐渐平息后，他想到了那天饭局，好像自从闻斟理回来后，很多事就在悄悄的发生了变化，他的直觉是对的，只不过想这样的少年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为了金钱利益可以在多年的老同学背后捅刀吧。他至死都不会理解的。 第二天，闻右安果然没有来，一下课徐茗芷就杀回三班，揪着言风的衣领质问他怎么回事，言风冷笑，看的人头皮发麻。 “我他妈也想知道啊，你自己去问她啊，找我干什么！”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和女生发火，李蔚然拉过被吓傻了的徐茗芷，就这样那一天，言风除了那一句话，再也没开过口。 晚上放学，姜倾看着言风那副强忍痛苦的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也是今天才听别人说闻家就要去加拿大了，马上就走，刚听到消息时自己也是一惊，怎么这么大的事连她都没有告诉呢。还纳闷言行凯就像早就料到了一样，没有一丝惊讶。 深夜言风抱着has躺在原先闻右安的屋子里，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猫挣开它的怀抱，踩着桌子蹦到了不高的衣柜上，从前闻右安最喜欢把它放到那上面逗它玩。 第四十七章 言风哪知道这只猫最喜欢趴到高处去玩啊，急忙紧张兮兮的踩着桌子，笨拙的就去抱它，刚抱到猫，就看见这柜子上最深处放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奇怪，这柜子上哪来的笔记本啊？言风也够了半天才拿到它。翻看开，除了她还能是谁的字呢，优美的法语花体签记录了这一年来的少女心事。 言风就这么扔下猫，拿着笔记本打开电脑，一页一页，逐句逐词，能翻译的通的地方直接记下来，翻译不通的地方，查出每一个单词得意思，连蒙带猜的凑成一句话，言风不禁自嘲，要是学英语有这个劲头，班级第一还有别人什么事啊。凌晨三点整座城市都静悄悄的，只剩下他对着电脑翻译着这本天书。强忍着倦意翻译了大半本，纸上的油墨逐渐被打湿，愈发模糊。 “今天他居然对我说：今晚夜色真美，这个人一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吓死我了。” “我爱月亮，我太爱月亮了！” “我们这算什么关系呢？暧昧吗？” “我今天骗他 Je t’aime 是我讨厌你的意思，他居然还对我说了，这个傻子。” …… “我绝对不会在占用浴室那么久了，都是报应！！！” “我俩养了一只猫！叫has，hear and say，他居然要叫它听说，真够难听的。” 言风靠在椅子上，尽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但是却怎么也克制不住，不知过了多久，他就躺在了闻右安以前的床上睡着了，窗户没关，冷风潇潇，他也没盖被子，第二天头痛欲裂，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来话，姜倾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更是难受的多得多。 “要不今天给你请个假吧，别去上学了。” “不用，把药给我。”勉强挤出几个字，咳嗽不停，强忍着去上了学。 早自习里素来安静，只有他不停的咳嗽，趴在桌子上，李蔚然看着平日那么潇洒开朗的一个人现在这副样子，恨不得马上找到闻右安，问问她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多大的事能让她放下眼前的一切啊，放弃这么好的一个人啊。 …… 中午李蔚然买了饭拿回班级给言风。 “谢谢。” “咱俩之间还客气啥啊，那谁，这几天没和你联系啊？” 言风摇摇头，不喜不悲，拿出了饭，好像这些天发生的事全然与自己无关。 “那你也没给她发消息？” “没有。” 徐茗芷来到三班，那天被言风喊了一嗓子后，现在看他还有点发怵。 “言风，我给闻右安发消息了，她也没回我。”徐茗芷小声的试探着说。 “你不用发消息了，她不会回的。”言风除了嗓子哑了，语气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大男孩。 “那，你会不会恨她怨她啊。”徐茗芷还是没忍住问了这句她最担心的。 言风停下筷子，盯着饭菜，良久， “我不怨她更不可能不恨她的，我尊重她的一切。我只是不理解，甚至说，有些怀疑自己，前两天情绪不好，冲你喊了，对不起啊。” 少年笑容柔和爽朗，没有多余情绪，就像闻右安所言，他永远善待别人，永远慈悲渡人，不会再有人像他那样通透，豁达，默默的忍受所有的负面情绪，永远对别人抱以最明朗的笑容。这样的人不该被伤害，无论以什么形式。闻右安想保护他，却同时伤害了他，可是她别无他法。 徐茗芷听的都快哭了，真恨不得把他刚才这番话录下来，在闻右安面前放个三天三夜，可是就连言风自己都不曾迁怒于她，自己又凭什么觉得他们二人谁亏欠了谁呢。 言风的感冒还是很重，但他很庆幸，正是能借着这个病态的身体掩盖掉那颗支离破碎的心，真的，在别人面前演戏，好难。 但是他从未怪过闻右安这句话，不假。昨晚那本笔记本他好好的收了起来，他相信闻右安，从未有过怀疑，那个少女永远坚强，永远善良，总是会注意所有人的喜怒哀乐，尽职尽责的扮演每一个角色，哄的周围人全都很开心，却惟独忘记了自己也是需要被关怀的。若不是什么天大的麻烦，她断然不会这样就这样消失。 如今想来只剩遗憾，当白天尽心竭力的当好学生，当好儿子，当好朋友这些种种社会责任，夜晚是他唯一留给自己的时间，一个用以疗愈伤痛的时间。 第四十八章 这几天闻家一直在收拾东西，闻右安每天都沉着个脸，即便是努力伪装，却总是没法装作毫不在乎，所有人里，没有人比她的心更痛，她知道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可笑的事，连个可以诉苦的人都没有，所有的事全部要自己默默的忍受，总是以为自己很快就会麻木，可是深夜里屡次痛苦到哭醒却时刻提醒着她，从前幸福种种都如过眼云烟，她再也不会快乐了。 飞机起飞，带着这一年多的欢喜与哀伤上升万米高空，就像做了一场很幸福的梦，现在梦醒了，现实霹雳啪啦的碎了一地。 日子总还是要继续的不是么，就像闻斟理选择了出国而不是起诉言行凯，他选择了保留彼此最后一丝颜面；就像闻右安选择独自承受所有，她愿意为了心中璀璨的男孩封杀自己的感情；就像言风选择接受狂风暴雨般发生的一切冲击，他永远信任心里永恒的她。只是善良的人永远不会被好好对待，永远承担着最大的恶意。 不知不觉闻右安已经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个月了，今年的圣诞节他让姜倾什么都不要准备，推了李蔚然和徐茗芷组织的饭局，就静静的抱着小猫躺在床上读着闻右安那本随笔，渐渐的他发现自己一个英语吊车尾的人，法语却看得明白许多的，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什么事了，没有偶像剧里抽烟酗酒的颓废风气，也没有一蹶不振的放弃前途，依旧是该上学上学，该打球打球，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李蔚然也不敢刺激他，他和徐茗芷两个人没在他面前提过有关于闻右安的任何事情。最近倒是让英语老师喜出望外，言风居然开始在英语上下功夫了，刚过去的月考，言风的英语第一次考到了班级中等，总成绩全班第一，全校第二。 李蔚然看着他，内心感慨，这真是情场失意，学场得意啊，但是这个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众人眼里他好像还是之前那个如风的少年，学习，打球两不误，性格随和开得起玩笑，也会开玩笑，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都把自己给骗到了，居然能在所有人面前控制住一切坏情绪，除了has。 每当他焦躁的时候，小猫的毛总是被撸的成堆的掉。 他还是会时常打开与闻右安的聊天记录，看着她编辑的长长的告别信发呆，打了许多字，又一个个删除，还是会看着两个人的合影叹着气，还是会窝在闻右安以前住的屋子里，打开窗户吹着冷风。只是这些除了has见证的到，其他人，包括姜倾都毫未察觉。 遥远的国度，闻右安又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家，每日殚精竭虑的扮演好一个不知情者，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总是会幻听微信来了消息，脸色由惊喜到担心再到失望，不过几秒。十几岁的少女从未有过这样精疲力尽的生活，这是她选择的，她牺牲的，她甘愿。 又是一个深夜，言风备考期末，刚从题海抽身，却听到父母的房间里一阵争吵，按理说这个时间他俩早睡了，可是今天怎么还吵起了架，好奇心使他蹑手蹑脚的挪到父母的门前。 “你怎么能背着我这么做呢？你让我怎么面对林薇？怎么面对小安？”姜倾的声音有些克制不住，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八度。 言风听到这不由得打个寒噤，他更加想知道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究竟还被瞒了些什么事。 “你小点声，生怕孩子听不见么。行了，都过去这么久了，闻斟理都不追究了，你还操什么心！”言行凯克制着情绪，低声怒吼，顺手关了床头的灯。 姜倾低声呜咽，那一晚都没有睡的踏实。 言风就这么听了个一知半解，心里从未感觉如此局促不安。这些年闻家与言家究竟有怎样的瓜葛。 第四十九章 期末考试言风果然不负众望考到了全校第一，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但是自从闻右安离开后，他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打球，日子单调却也格外充实，英语课还听的格外认真，英语成绩也稳步提高。按照李蔚然的话说，他这是化悲痛为动力，失恋后的正面模范。 寒假里，言风让姜倾给自己报了一堆补课班，尽量不要有太多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他怕自己又会沉浸在悲伤里。但是，自从那一晚听到姜倾和言行凯的对话后他总是觉得心里没底，直觉告诉他，闻右安突然决定出国一定和两家长辈有关，可是他一向敬重言行凯，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言行凯和见利忘义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又发什么呆啊？”李蔚然看着言风坐在补课班最后一排望着窗外发着呆。 言风摇摇头，还挺惊喜，李蔚然居然第一次来得这么早，平时哪次不是被他妈逼着拉过来。 “你帮我看看这话，徐茗芷写的，看不明白。” 言风打开纸条，娟秀的字迹印在花格纸上：每当我想起你，就像千岛寒流遇到日本暖流。 言风低头笑笑没有说话，又插着兜靠在椅背上，感觉一股暖意，又显得自己格外凄凄惨惨戚戚。 “什么意思啊？你别只顾笑啊。”李蔚然盯着那纸条琢磨不透。 “你搜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人家一片心意怎么到你这都这么都这么掉价呢。”言风看李蔚然这不开窍的样子莫名的一股火，拎着水杯就出去打水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 闻右安走后第一个拉黑了徐茗芷，因为她了解言风，深知他不会再给她发任何消息了，李蔚然也不会，只有徐茗芷，她一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把她出国的理由弄个水落石出不会善罢甘休。闻右安觉得抱歉又内疚。可是徐茗芷还是每天都给她发消息，希望有一天闻右安自己想通了，还能回来履行四个人一起去北京的约定。最好的朋友无声无息的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徐茗芷不比言风好受到哪里去。 他们四个都变得格外讨厌冬天，都说冬天适合火锅和拥抱，而眼下，只剩下淡淡的凄凉。三个人的聚会，触不到的对方，十七岁，脆弱又坚强，即使一次次击穿心理防线，还有勇气拍拍尘土，叫嚣着再战八百回合，这一年我不祝你万事如意，只愿你早日开启爱他妈谁谁的快意人生。 寒假就这样带着四个人的哀伤与勇敢溜走了，又是一年春来，物是人非。 “孩子们，这学期你们就是高二下学期了，下半年就正式进入高三了，时间紧迫任务重，这些道理……” 一如既往每年的开学第一课都是班主任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只不过这一次大家真的听进心里去了，毕竟，距离高考真的不远了。李川的旁边就一直那么空着，言风也渐渐的控制得住不望着她的座位发呆，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劲头不知让多少老师夸的词穷。 …… “儿子，我给你买的教参放书房了，你一会自己去拿，我得做饭了。” “好的！” 言风抱着has迈着大步走到书房，这里平时都是言行凯办公的地方。 “教参在哪啊？这个也不是啊。”言风自言自语。 “啊，这个啊！”言风刚一拿起却不小心把言行凯的一些资料弄的散落一地，顺手捡起他们却看见了很多有关于闻斟理任职的加拿大公司的合同，他记得闻右安以前和他提过一嘴。 言风内心不由得一颤，关上门，谨慎的拿起那堆资料，长舒一口气，心里默念一万遍不会是那样的，绝对不会，可是越看头皮不由得发麻，他又翻了言行凯的抽屉和柜子，看完之后良久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他再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闻右安了，也是这时他才明白闻右安为什么不告而别了，她真的尽力了，给了彼此最大体面，换做是他先知道这一切，也不会做的比她更好吧。 所以说是自己的爸爸害得闻叔叔一家当年那么过的艰难，言风自嘲，一边收拾好言行凯的东西，彷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 “儿子，先吃吧，别等你爸了。”姜倾看着言风闷着头一言不发，内心也猜出了七八分。 “再等会，闻叔叔不也等了五六年吗。” 话音未落，姜倾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门锁发出微微响声。 第五十章 “不是和你们说不用等我了么，你们两快吃啊。”言行凯脱掉大衣，洗完手回来发现言风脸色冷的吓人，姜倾使了使眼色，言行凯也就明白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他还是沉着头。 “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言行凯倒是冷静。可是他越冷静，言风就越愤怒。 忽然，平日里温柔如风的少年拍案而起，眼眶不由自主的发红，语气带着哭腔， “你平日口口声声教我仁义礼智信，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朋友的，见利忘义，你太无耻了！” “混账！”言行凯使劲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散落一地，“你知道当年所有的事情么！” 姜倾看着针锋相对的父子，在一旁急得直哭，眼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言行凯看着这个早已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少年强忍着愤怒与屈辱，缓缓开口， “当年你妈生了场大病，她怎么也不让我告诉你，那个时候公司濒临破产，家里已经掏不出太多钱了。” 言风想起那年姜倾身体确实不太好，但一直不告诉他自己得了什么病，还把他送到了奶奶家住了很久。 “我也是迫不得已，才答应了梁则钊提的主意，偷梁换柱，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你闻叔叔就是那个合同的主要负责人，可是当时你妈的手术已经拖不得了。”言行凯的声音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沧桑，懊悔与无奈，这就是成年人的现实与残酷。 一旁的姜倾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言风看着也是心疼自责。 “妈，别哭了。对不起。”言风轻拥姜倾，第一次发现一向强势的姜倾是如此脆弱。 言行凯长叹了一口气，好像这么多年后这件事终于真相大白，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我和你闻叔叔道过歉了，那一年我没有想过他们会过的那么艰难，老闻这人最好面子，过得多难也断不会告诉旁人。梁则钊和我说他们仅仅会被罚款，我就听信了，直到上次他来咱家吃饭喝多了才说出这些年的真相，后来我又找他几次，让他把当年隐瞒我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他倒是也赚的盆钵踢满，渔翁得利。”言行凯抽着烟吞云吐雾，好像把这些全说出来，自己也轻松了不少。 “我后来找你闻叔叔吃了一次饭，单独的，我很感激他最后没有选择起诉我，也很对不起他们一家子，但是很多事就是这样，一旦发生，便无法弥补，我和他道过歉，不奢求原谅，只希望他们一家今后可以过的好就心安了。” 言风两眼含泪，话卡在喉咙，只觉得喘不过气，一言未发地回了屋子。 成年的世界本身就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情，只是十七岁的他们，眼里揉不得沙子，苛责一切都过分的泾渭分明，成长，需要惨痛的代价。 姜倾勉强缓过情绪，看着言行凯一颗接着一颗抽着烟，饭菜凉了大半，一地散乱的碗筷。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这么轻松。”言行凯缓缓的声音里尽是无奈与自责。 姜倾深深的叹了口气。 加拿大那边，闻右安也偷听到邱旭与闻斟理的对话，过去种种打击让她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没那么难以接受，她虽然可以理解言行凯但是无法原谅。 好像十七岁就是一个无力的年纪吧，没能力承担一切却还想着普渡苍生，不懂成人世界的艰辛，却还总盼望着长大后扭转乾坤。 幼稚却又伟大。 第五十一章 那天过后，言风就更不太与言行凯说话了，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也不是完全的责怪，但也没法一笔勾销，言行凯自己也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想不明白，也不会理解，也不强求，父子间的关系就这么冷冰冰的，反倒是让两个人觉得舒服了很多。 这一次的分别，两人之间真的杳无音信，微信没有删除，也没有拉黑，只是谁都少了份勇气，多了一丝愧疚。父母之间断了来往，更无法像小时候那样从父母的嘴里听到对方过的怎么样。他们彼此都弄明白这些年所有事的来龙去脉，也都完全坚信对方的为人，没有一丝偶像剧里的狗血，现实的不能再现实，却更难让人踏出那一步。其实，往往最现实的东西才最残酷，电视剧里“你误会了！你别说，我不听！”这种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桥段反而不难解开，几杯酒，几场雨，莫名其妙的身体接触就足够了。 就这样几场春秋过，他们藏好所有的心事，假装坚强乐观的走自己一个人的路。 …… 高三一年言风都成绩都没有太大波动，一般都稳定在学年前五，那年取消了竞赛自招，言风便也没再投入过多的心思在竞赛里。李蔚然的成绩也突飞猛进，极其偶尔的情况下，和言风都差不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李蔚然的刺激，徐茗芷也终日点灯熬油的学习，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文科大榜上也煞费苦心的站住了脚。好像一切都要明朗起来，那年食堂里，约定着北京见的那一天就快要到了，只是，他还是弄丢了她啊。 六月，高考如期而至，三个人三个不同的考点，两天没有见面。那两天半夜的雨格外的大，但一到早上就万里无云，凉爽宜人，老天还真是偏爱他们。 高中三年就这样在几张试卷中平淡收尾，没有什么狂欢，没有什么隆重的庆祝，不过是各回各家，吃顿好的，买个新手机，打打游戏，躺在床上想着这不是人过的三年终于熬过来了，想着明天终于能睡个好觉，想怎么玩都没人会管，领完的答案或许你会胆战心惊的对完，也或许直接扔在一边，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就这样青春呼啸而来，平淡收尾。我与你的故事讲了一半，终究被亲手埋葬在岁月的尘埃。 那晚，才算在她走后，言风第一次安稳的睡下。 …… “小风，你查分吧还是，妈有点不敢。”凌晨，姜倾坐在电脑旁，神情比言风还严肃。 言风喝着茶水，一副老干部的样子，“哎呀，妈你至于吗，我都不紧张，算了我来吧。” 言风气定神闲，利落的敲了几下键盘，页面弹出，姜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反倒是言风还在那不紧不慢的喝茶水。 “698！哎呀儿子！你698！”姜倾激动的语无伦次。 言风高兴倒是不假，但是本身高三一年他的成绩就很稳定，再加上今年题简单，只怕状元的分还不知道比他高出多少呢。 “放心了吧这回，行了您快睡吧。”言风推着姜倾回屋。 “行，妈这就回去，我这哪还睡得着啊，我赶紧告诉你姥姥姥爷去，还有你小姨还有……” “行行行，只要您别写个海报满大街发都行，快回去吧。” 言风刚把他妈送走，这边李蔚然就来了微信， “兄弟，689，清华见。”李蔚然自然毫不怀疑言风的实力，干脆连问他成绩都懒得问，何必自取其辱。 言风一笑，“万一录取线690呢” “你大爷的，闭嘴吧。对了，徐茗芷622，估计北外也够了，怎们样我们够意思吧。” 几家欢喜几家愁，好在他们三个运气不算太差，尽管波折重重又好在总算没辜负那年亲口许下的约定，尽管，还是少了一个人。 闻右安申上了麦吉尔，国内正在忙报考的时候，学校的公众号也一天天的发着喜报，闻右安看到了他们三个的成绩都排的那样靠前，由衷的为他们开心。 “这样子，他们应该可以一起去北京了吧。”隔着太平洋的真诚祝福，海风却无法传达她的心意。 第五十二章 一晃到了大三，闻右安最近总能听到闻斟理谈起很多从前的事，不知道是不是随着时间推移，闻斟理这么轴的人也开始慢慢的放下往日的成见，倒是让闻右安十分惊喜。每每听到这总是不由得叹息，唉，不知不觉的，都过去那么久了。 其实刚到加拿大没多久闻右安就告诉闻斟理其实自己什么事都知道了，闻斟理倒也没那么震惊，毕竟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大，当年闻右安那么爽快答应出国，闻斟理便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他或许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倒是也可以放下不少过去的恩怨。 那天闻右安的大学同学给她发来一封电子邮件，写的是交换生项目，同系的几个人倒是早就和她说过，甚至都已经提交了申请，去哪的都有。 一点开，就看到了几个大字：THU，是清华。她看着电脑久久不知是否该怎么办。说真的她想回北京看看，这几年来每一次噩梦惊醒，她都无比想回国，当所有情绪逐渐冷淡，往日旧事渐渐冰封，我只记得你的音容笑貌，记得那个午后，那场约定。 林薇敲了敲房门，给她洗了点水果。 “妈，你说我要是申报交换生怎么样？总归也就一年。”闻右安语气有些犹豫，或者说是忐忑。 “我觉得不错啊，去一个新的环境感受新的文化。” 闻右安笑着摇摇头，“我要去参加清华的交换生项目。” 林薇一愣，倒是没想过她打算回国，心思一转，就想到了或许是为了言家那个孩子。 “你做的决定又没有什么错，我能支持你的一定会全力支持。” “那我爸呢？他会同意么？”闻右安刚浮过的一丝惊喜，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爸会同意的，这两年他脾气好了很多，前一阵还给我看他大学的时候的照片呢，也没有避讳言行凯，我看他倒是也放下不少，你要是考虑清楚了，你爸爸的功课我来做，好不好。”林薇永远疼爱她的女儿，听的闻右安无比感动。 “妈，你真好。” 母女相拥，闻右安这几年来第一次觉得生命中有了什么值得向往的东西。这一年，她打算独自履行当年的约定，打算见一见朝思暮想的人，无论这一次结局好坏，她都打算做个了断，或许能够再续前缘，又或许，物是人非，让她鼓起这么大勇气的无非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自我折磨，她不想逞强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了，长痛不如短痛，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她也要经历一次。 就这样，时隔多年，她也总算没辜负那年的承诺，四个人终于重新站在了同一方土地。 …… “哎，言风你以后打算去哪个学校读研啊？”对床李柏千问言风，他俩关系不错，脾气也合得来。 言风写着作业，不假思索的回答，“加拿大那边的吧，具体哪所没想好呢。” 李柏千是福建人，仅是听他说加拿大都觉得冷，“那里多冷啊，澳洲也有不少好学校啊，不考虑么。” “我是北方人，不怕冷，可以吧。” “就这？” “嗯。” 言风这些年并没有太大变化，对别人还是一样随和幽默，高高帅帅，打篮球时依旧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注意。内心的情绪从不外露，只是偶尔和李蔚然喝多了才会提起那个李徐二人平时都不敢提的名字，他这人就连喝多了提起闻右安也还是那么温柔，有时候徐茗芷都会嗔怪闻右安两句无情无义，言风还护着她，不让徐茗芷诋毁，因为只有言风知道，闻右安有多不容易。 言风放下笔，望着窗外，心思飞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等到研究生了，一定要去那里，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很可能什么都变了，只会落得一场空，但终究要给自己一个结果。 一份爱从来不是单箭头的，即便分隔多年，那份感情我却从未忘记。关于我爱你这件事，一年太短，四季不长，必为朝朝暮暮，即便穿越半个地球也要找到你。 夜幕降临，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只在脑海中排练了成千上万遍的见面就这样杀个措手不及。 第五十三章 “还真去啊你！”李蔚然听到言风准备参加招待会不由得打心里敬他是条汉子，这么刺激的修罗场，想想都吓人。 言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一晚他又失眠了，刷着朋友圈，那个沉寂多年的头像映入眼帘，是闻右安。 “Il y a des fleurs partout pour qui veut bien les voir. ” 思花者随处见花，言风当年翻译了那么厚一本她的随笔，现在法语也多多少少能看懂一些，还记得高三的时候总有人来问他以后想学什么专业，他这人倒是幽默主义不死，每次都说学法语专业，弄的别人也是将信将疑，最后看他报了计算机又说他骗他们。 这个场景两个人期盼了多久呢，就连他们自己都忘了。从未想过还能在同一片天空下，时隔许久，终于，再见面了。 闻右安住在单间的留学生公寓里，收拾着行李，这些年她也是出落的愈发有女人味了，平日画着淡妆，脱掉了校服，穿上更适合自己的衣服，及腰的长发打着卷，添得几分迷人。此刻她还不知道明天这场饭局会有多么惊心动魄。 第二天，闻右安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心打扮自己，第一次聚会，终究还是不要迟到为好，早早的便出了门。张皓然是个富二代，这次聚会的地点就是他爸的饭店，订了一个大包厢，毕竟有十来个人呢，还想趁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顺便解决一下终生大事，当然还是要做足了面子。而这所谓的迎新会，也不过是他在一堆人里挑出来长得好看的，和目测打篮球打得好的两种人，一种用来碰运气相亲，另一种权当看看以后能不能一起打个球啥的顺便还能练练外语。商人的精明他倒是继承的不错。 闻右安虽然早早的出门，可她这人好像少了言风的催促，不管怎么样都会迟到。席下，除了闻右安都已落座，言风也到了，李蔚然看这满屋子外国人，各色皮肤各种头发的就是没有闻右安还纳闷。 “不是说闻右安也来了么，人呢？” 言风笑笑，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么了解她，很平淡的说一句，“快了吧。”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淡黄色的法式长裙，一头慵懒的卷发，白皙的皮肤画着恰到好处的妆容，看的张皓然眼睛都直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略显尴尬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甜，眉眼如初，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那天。 她来的匆忙，还没来的及扫过一桌子上的所有人，张皓然就主动献殷勤，“没事没事，我们也都刚到。” 她进来的那一刻，李蔚然的心都快蹦出来了，说消失就消失的人一下子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而自己的旁边还坐着，怎么说，或许算是“前男友”的这么一号人物。 言风倒是神态平静，他这人早已经不喜形于色了，内心无论多么波涛汹涌，只要他不说，谁也别想看出来。 众人落座，张皓然又是给闻右安挂包，又是帮她拉椅子的，反倒弄的闻右安十分尴尬。终于恢复了平静，就这么一个抬头的瞬间，跨过千山万水，终于，你我再次重逢。 四下喧嚣皆与我无关，不相见便相思，只觉空气凝固，望着你，纵使往往情深，眼下不知放在何处。 闻右安反应过来赶紧别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她想过，既然她选择回来，就一定会有这样一天，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快，竟是毫无准备的就发生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言风也低下了头，看见她还是那样明媚，再别无他求。 李蔚然看在眼里，又不好说些什么。 张皓然哪知道这眼下居然隐藏了种种陈年往事，倒是一个劲的想和闻右安搭讪。 “没想到各位中文都如此好，我谨代表我校欢迎各位……”一副陈年旧词又开始滔滔不绝。 气氛倒也不错，一屋子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倒也欢声笑语，当然除了那三位，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张皓然搞活了气氛后，便想起闻右安了， “你好，我叫张皓然，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闻右安。”依旧是那套客气的微笑，不知者觉得迷人，知情者觉得敷衍。言风听得见他俩的说话声，但却没有想那边看。 “方便加个微信吗，以后可以一起参加一些有兴趣的研究。” 闻右安内心真想抽他两巴掌，他什么心思谁看不出来啊，还说什么研究，真行这人。出于礼貌的微笑掩饰着正在想方设法拒绝他的内心，一脸为难。 “她刚回国还没微信没国内电话。”言风缓缓开口，不悲不喜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情绪。 张皓然一愣，闻右安知道他在为自己解围，前几天的朋友圈就是更新给他看的，寻思起码着还是要让他有点心理准备。此刻也没抬头看他，只是莫名想起了高中的他也是如此，对别人的好从不浮于表面。 “我们三个是高中同班同学。”李蔚然真是受不了这别扭的气氛，寻思直接替他俩说完得了。 “啊，这么巧啊，那你俩昨天不说，那就更熟悉了，以后欢迎常来找我们玩啊。” 李蔚然听着这话瞟了一眼言风，虽然只是一丝不悦，还是被他给看到了。 包厢里欢天喜地，外国友人大多热情奔放，闻右安和言风此刻更是显得格格不入，闻右安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她这刚出饭店大门，言风就跟了上来。李蔚然识趣的拉住了张皓然，怕他太过热情缠着闻右安不放。 “太晚了，你人生地不熟的，我送你吧”言风神色自若，好像还是当年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这么多年，与她心目中的他，丝毫不差。 闻右安还不知道其实言风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所以很肯定的觉得他现在不说恨自己也一定很反感，就连她自己还没想好再见到他要怎么解释当年那么复杂的事，甚至她根本没法说出自己当年的情绪以及逃离的原因，口口声声是怕伤害了你才选择离开，其实恐怕我的离开才伤你最深。 九月的夜宜人，空荡的街道上又出现了久违的那对人，沉默良久， “你爸爸还好么？” “你爸爸还好么？” 二人异口同声，在他们彼此脑海里都预演过无数遍无数种再相见的可能，但是谁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见面了，彼此说的第一句话都是你爸爸还好么。讽刺又可悲。 “我爸爸挺好的，很多事都想通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固执了。”闻右安就当作一切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再没想好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不想再把这么复杂的事情加以赘述。 “当年的事，你走后不久我就知道了。”言风语气平和，就像讲述别人的事一样，“你的选择很了不起，谢谢你，维护了我最后一点自尊。” 闻右安听得一怔，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他，她没想过他居然这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更没想过他会对自己说谢谢，她当年的选择如若不开启上帝视角，就连徐茗芷那样好的朋友也都完全没法理解她，也会埋怨她，而他，却选择对自己道谢。一个人的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体现的，不是三言两语的甜言蜜语就能表达的，是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少人站在你的对立，我都愿意理解你，无论自己的情绪会怎样。 “你都知道了啊，我当时唯一希望的就是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这种事知道了又如何呢，只会平添烦恼。我知道言叔叔的苦衷，那件事不能全怪他。” “但是还是发生了啊，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没法弥补。” 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论这件尘封已久的往事，说出来反而轻松了不少，是啊，发生过的事已经成定局，上一辈人的种种恩怨，对于懂事的孩子来说，便要扛下他们的压力，为了体谅他们，选择牺牲自己，这不公平。 “不说这些了，你怎么突然作为交换生回国了？”言风偏过头看着微微醉意的她。 “我不想食言啊，有些约定还是遵守比较好。”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好像就是为了完成诺言一般。 “是啊，那个约定居然实现了。” 往后又是一阵沉默，就这样回到学校，都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而来，眼下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不敢询问近况，不敢谈论往昔。 第五十四章 一大早，徐茗芷就把闻右安一顿臭骂，虽然说闻右安在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徐茗芷还是变着法的连说带骂三个小时，期间除了道歉，闻右安就说过一句话“你不渴吗？” 一顿狂风骤雨虽说连闻右安自己也知道其中添油加醋的成分有多大，但还是听她讲述了她离开后言风的落寞，失意，大学后醉酒的可怜，以及永远对她的维护。 “行了，骂不动了，你俩当年家里那点破事我全听说了，我不是你，没法劝你大度，你这次能回来，我还是挺感动的，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把朋友忘了。” 闻右安躺在床上谢天谢地她终于说完了，毕竟憋了这么多年，她还能原谅自己，她就感恩戴德了。 “那你俩现在什么情况啊？昨晚就把你两家那些事说开了？” “是啊，还能有什么情况啊。我真没想到他居然那么理解我。”闻右安这话是真的很真诚，这跳脱了所有她预设的可能。 “哼，你现在才知道人家的好啊，他还不知道他爸对你家做过什么事的时候都没怨过你，当时听的我就想立刻把你揪出来揍一顿。” “我当时也很痛苦好吗，除了我自己，肯定所有人都觉得我背叛了你们。” “行了，话虽然没错，但是我刚开始知道你俩家居然有那么一档子事的时候还是很心疼你的，唉，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比我成熟多了，要是我是你，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说不定还不如你呢。” 闻右安第一次敞开心扉，果然这种卸下面具的日子是如此幸福。 “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啊？想通了？” “不是说好了咱们四个有个约定吗。” “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 闻右安沉默许久，是啊，她回来，可不就是想通了么，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时时刻刻在她的心里，多少个噩梦惊醒都希望她能在自己的身边。 “不止是我，我觉得连我爸想通了，否则，他也不会让我回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为了谁回来呢。” “就是说啊，人这东西本来就很神奇，没什么事是时间不能解决的。你还是挺幸运的。” 时间是庸医，却最抚慰人心。多少放不下坎，解不开的结，随着时间推移，都可以算了，有的人很幸运，尚未错过最好的时机就幡然醒悟，有的人很倒霉，等到想通透了，却发现早已不是原谅别人，而是放过自己。 “咱们四个必须喝一顿，我不管你和言风现在算什么关系，这都是你欠我们三的！”说完徐茗芷就挂断电话，建了个群，打上喝酒的时间地点，主题；声讨闻同学不辞而别。 闻右安看着消息第一次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突然消失了，即便她还是很忐忑，不知道言风除了能对她说出对不起和谢谢外，还对她有什么情感。 言风和李蔚然刚打完球，都接到了徐茗芷的消息。 “得，闻右安肯定被训了一早上，太可怕了，我被她唠叨十分钟都觉得可以羽化而升仙了。” “我总觉得这几天跟场梦似的。”言风盯着手机皱起眉头。 “岂止是你啊，突然消失的人就这么凭空出现，俩家上一辈的恩怨扯到你俩身上，一个自我牺牲壮士断腕，一个感动理解愧疚不安，结果呢，前几天居然就这么见面了！多可怕啊。” 言风叹了口气，坐到树荫底下的长椅上，看不出来是喜是悲。 “你说她突然回来是想通了呢还是没想通啊？” 李蔚然听的一愣，“人家都不把你当成仇家的公子哥了，千里迢迢回北京不是想通了那就是脑袋被驴踢傻了。” 言风瞪了他一眼，“你才被驴踢了呢。” “行行行，踢我踢我。德行吧你。” “别闹，我的意思是，你说她是因为已经完全放下我俩以前的感情所以这么坦荡，还是……”话还没说完，自己就摇摇头，“怎么可能啊。” 李蔚然明白他的意思，虽然说他是觉得更偏向于前者，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谁又敢打包票呢。 “行了兄弟，爱情不在友情在，买卖不成仁义在，大不了我陪你度过漫漫余生。” “滚！” 四个人第一次觉得，时光倒转，一切又回到了那年高中，一切都值得期待。 第五十五章 刚开学，日子还不算忙，一大早言风就被张皓然叫出来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十分反常，言风也不知道他这又打什么鬼主意，就叫上李蔚然一起去吃饭。 “那个，你上次说你们三个是高中同班同学啊？”张皓然难得一大早的精气神就这么好，原来是有特殊目的啊。 李蔚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小子心里什么算盘。 “是啊，我们三个是同学啊。”言风倒也坦然。 “那，那个能不能帮我联系联系啊。”此地无银三百两。 “人家有男朋友，你注意点。”李蔚然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替言风紧张，说完这话看了眼言风，低下头。 言风明白李蔚然这片苦心，只是不由得暗叹，自己和她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说是一对吧可都不联系多少年了，说是朋友吧，可每当想到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又总归不那么单纯，勉勉强强的也就能说出“我俩是高中同学”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张皓然不死心，非得问她“男朋友”是谁，自己见没见过，巴拉巴拉一大堆。 言风听不下去了，端着盘子就走了，李蔚然急忙跟上来，剩下张皓然一脸懵逼的在那里。 “我问闻右安男朋友，他生什么气啊？”张皓然继续吃饭，食欲倒是也没受影响。 言风脸色难堪，快步走出食堂。 “不是，你怎么了？”李蔚然好不容易跟上言大少爷那富余的大步。 言风停下脚，双手插着兜，衣领还是那样立着遮住小半张脸，只是那紧锁的眉头也能告诉众人此刻他的心情。 “不是，你瞎说什么啊，什么就闻右安有男朋友了啊。” “他张皓然葫芦里卖什么药你不知道啊？非得人家都目的达成了，你才后悔呗？”李蔚然自己费力不讨好，看他那怂样自己也跟着来气。 言风话卡在喉咙，是啊，就连李蔚然都知道替他着急，自己除了在这怀疑自己什么都没做，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仅是让他和她见面不那么尴尬就使尽浑身解数了，不见你的那些年，早就习惯了自己消化所有情绪，可你又突然凭空闯进我的生活，撕下我伪装的面具，却发现，面具戴久了，我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出来。 “行了，今晚火锅店见吧，人家也来。”李蔚然拍了拍言风的肩膀，也没管他什么反应，就去上课了。 手机发来消息，徐茗芷再次提醒大家今晚火锅店不见不散。 闻右安看着那一行字，反复告诉自己，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既然选择回来，就迟早有这么一天。这边张皓然不知道从哪弄来了闻右安的微信，请求添加好友。 闻右安刚通过请求，那边就发来短信： “冒昧问一下，或许很失礼，听你高中同学说你有男朋友了，是吗。” 闻右安一愣，知道失礼还问，这人怎么这样啊。听高中同学说我有男朋友了？想也不用想，李蔚然那张嘴倒是和徐茗芷天造地设的一对。但闻右安也明白她现在要是否认，这位张同学恐怕是要继续缠着她。 “嗯对。”两个字简单却又心虚，哪来的男朋友啊。 “敢问是什么样的人么？” 闻右安看的是又气又笑，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人，执着的让人感动。什么人呢？过了这么久，他是什么人，她没有忘记，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打下了一行字： “你仰望过星空么？他是比银河还璀璨的人，几亿年前跨过光年距离也要见面的人。” 张皓然理工科大直男看的莫名其妙，但也终归是彻底断了念头。 晚上，冷气十足的火锅店里处处争气腾腾，谁说火锅是冬日特定，少了怕胖的借口多少人恨不得天天都吃上一顿。 四个人坐在一角，徐茗芷当然和李蔚然坐在一起，迟到的闻右安便只能坐在言风的旁边。徐茗芷看着眼前这一幕，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竟突然有那么一丝泪目，都隔了多少年啊，当年那个约定居然还能实现。 言风和闻右安装着若无其事，心照不宣的谁也不提当年那些错综复杂的感情，就好像见到了一个老朋友，保持理性的距离。 李蔚然看着他俩这陌生又熟悉的样子，想起了高中那些年，又是一阵酸涩。 “来吧，庆祝一下我们四个都在北京了，当年的约定终于实现了！”徐茗芷举起杯，也不管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什么情绪，她这些年一直在盼望了这一天，没想到本科还没毕业就实现了，谁也不知道，她有多怕如果四个人再次重逢是在其中一个人的婚礼上，不止四个人，还有某个人的另一半，她会多难过。这样的噩梦，自从闻右安走了后，她就经常做。再看眼下此情此景，竟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三人举起杯，看着徐茗芷这个样子，不禁也是一阵心酸。很多时候我们因为有盼头才有拼得头破血流也想咬牙坚持的勇气，一个人走的路，就也不觉得孤单了。可是当那个埋藏在心底的愿望真的枯木逢春，蓦然回首，自己竟也独自走了那么久了。除了刹那的喜悦，只散乱了一地酸涩。 那顿饭好不好吃谁也不知道，只是这来之不易的相聚，让人格外珍惜，即便眼下真实的不能再真实，却还是怕它就像阳光下的泡沫，绚烂，易碎。 李蔚然送喝的醉醺醺的徐茗芷回了学校，闻右安和言风打了车一起走。车上分外安静，司机师傅只当是小情侣吵架，还在内心坚定自己的猜想一定不会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麻痹了神经，闻右安第一次觉得与他独处也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样尴尬，说到底她从来没有因为言行凯而怨过言风，永远是替他着想，为了保护她心里那个永远正直干净的男孩。 下了车，两人散步在校园的小路上，九月的夜永远那么引人遐想，这样离合悲欢上演无数的月份，却总是有它迷人的魅力。 “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言风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他想了无数种比这更含蓄的表达，但是话到嘴边，这一句话包含了多少的情绪。 “除了我自己，大概都觉得我过的很幸福。”闻右安就是很简单，真诚的袒露心声，没有想太多。 “我也是。” 夜色吞没双双背影，终究，你不在的很多年，我过的一点也不开心。 第五十六章 “我跟你说，那个小村子里风景特漂亮，开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最关键的是你还能看到大城市里阔别已久的漫天星星。”李蔚然又在和言风高谈阔论他上个月和徐茗芷约会的小村庄。言风倒是没什么兴趣，他家以前买了个天文望远镜，别说漫天星星了，连它们到底长啥样都见识过。 “哎！张皓然！”这两天李蔚然发现他都没有缠着他打听闻右安，而且还一脸落寞，倒是好奇心作祟想问问他这是不是终于撞了南墙肯回头了。 “怎么了一脸惆怅？”李蔚然明知故问。 “唉，你说这世界上有比银河还璀璨的人么？”张皓然幽怨至极。 “靠，你玛丽苏文学看多了吧，什么比喻啊这是。”李蔚然听他那话饭差点没喷出来，想想要是徐茗芷这么形容他，他得掉一身鸡皮疙瘩。 言风倒是觉得这话怪熟悉的，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算了，我命如此吧，走了。” 李蔚然也没理他，还在那沉浸在徐茗芷也这么形容自己的假想中，一边傻笑一边觉得自己有病。 “对了，你说的那个小村子的地址给我呗。”言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李蔚然这人猴精，一脸坏笑，“怎么，你也要成为那个比银河还璀璨的男人啊？” “滚蛋。” “给你发过去了，早做打算吧言少爷。” 早做打算，做什么打算啊？言风觉得当下这样就不错了，能和她说说话，聊聊天，还能见到她。 徐茗芷上午没课，等着闻右安下课和她一起出去逛逛。 故宫这种地方不知道你是否也有同样感受，小时候跟着父母像完成任务打卡闲逛，累的全身酸痛不说，看完一圈发现什么也记不住。只有长大后，了解明清风波种种，经历许多离合悲欢后，才能欣赏它的美。 俩人就这么闲逛在这琉璃碧瓦下，宫墙穿越古今，感情漂洋过海。 “你怎么突然想来故宫了？” 闻右安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好不容易到北京了，不来好好逛逛故宫总像少了点什么。 “唉，你这些年在国外肯定也很不好受吧。”徐茗芷终究是心疼她，看着言风当年那个样子，不用想也知道，闻右安只会更难受，而自己当年还那么埋怨过她，想想都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还行吧，我都习惯了，我有时候都觉得我不当演员可惜了，情绪收放自如，特厉害。”闻右安还是那个坚强的少女，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卖惨，博同情，即便她真的过的挺惨的。 “你知道么，小时候我看宫斗剧，就特别可怜里面的妃子，这辈子守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 徐茗芷望着这后宫高墙，莫名一阵悲凉。哪会有人不向往爱情呢，只是很少有人像她这样平平淡淡的拥有一个从高中打闹到大学的另一半，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怎么会那么幸运，她配么？高三那会每当来三班找李蔚然的时候看到言风一个人闷头学习，就说不出来哪来的一股惭愧感。 闻右安点点头，但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比那些妃子强哪去，起码她们还能有个盼头，而自己在国外的时候真的是万念俱灰。 “那你这次，还想和那谁那啥吗？”徐茗芷问的这话含蓄的过于直白。 “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人家可为了你守身如玉这些年，多少美女投怀送抱的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闻右安也是习惯了她这添油加醋的本事，“那我不算美女么？” “你美你最美，勾的人家惦记你那么多年，自己潇洒的来去自如。” “我可不潇洒，我从来没觉得我本小姐这么窝囊过啊。说实话，我还是不敢，很多事都变了啊，哪段至死不渝的爱情就敢保证其中没有节外生枝呢？我俩凭什么例外。” 徐茗芷没说话，是啊，她连自己的爱情都没弄明白，凭什么好为人师。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俩能破镜重圆，那样我就随一份份子钱就够了。” “就你聪明！” 好久没有这样亲密无间的无话不聊，朋友不就是你失去一切后最后的底线吗，成长必然会被剥夺所有的不甘，只希望你坚强的挺过那些一个人的日子。 第五十七章 周六大清早，闻右安半梦半醒的听到手机震动，强睁开眼睛看了眼微信，瞬间清醒。 “今天晚上想看星星么？” 闻右安猛的坐起身，一秒两秒……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来，看着那一行简短却坚定的话，捂着心口，她怕那剧烈的跳动会戳穿她全部的心事。 “好。” “下午四点见，我去你宿舍楼下。” “嗯。” 闻右安回复完这简洁的一个字后顺势砸在床上，头磕到了床头上，这疼痛才提醒她刚刚的一切真切的发生了。 “我去！我去……”中文博大精深，少女的心事隐藏在疼痛下。 现在才六点半，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好久，闻右安觉得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小学的时候通知第二天开运动会，满心欢喜却是从前一天的晚上就开始发酵，还睡什么觉啊！ …… “你真要约闻右安去那啊？”李蔚然听言风说完这事后倒是挺为他开心，寻思这哥们可算是开窍了，“下决心追回来了？” 言风也不理他，他倒是也没想什么追不追的事，就是觉得想带她去看看满天星光，浑浑噩噩的这些年里第一次有了想完成某种心愿的冲动。言风不知道，李蔚然这几年来看在眼里，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情如此畅快，第一次看他好像在某种不知名的压力下终于能够喘息，那层面具正逐渐的瓦解破碎。 下午四点，言风准时的出现在了她的宿舍楼下，他也没着急，反正她也要迟到，大概两三分钟后，闻右安匆匆忙忙的跑下楼，打扮的清清爽爽，乍一看上去与高中生无异。 “对不起啊，我刚下楼就想起手机没拿，又上去取了一趟。”闻右安以前迟到永远都是理直气壮的，多年的分别终究让他二人生疏了不少。 “习惯了，走吧。” “哦。”习惯什么啊，说的好像天天见面似的。 二人坐上大巴车，从市里直接开到那个度假村边上，车上两人的旁边是一对花甲之年的老夫妻，有些感情即便相册里的照片褪色泛黄，浓浓的情谊也丝毫不减当年。 闻右安就这么偏着头看着那对老夫妻，言风看她这样越看越觉得像高中时期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总是随时随地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一刻他突然忘记了多年的疏离， “羡慕人家啊？”那高中里不正经中透着温柔的语气，久违了。说完把自己也吓一跳。 “对啊，你不羡慕吗？”闻右安还是偏着头，倒是坦然的回答。 言风点点头，没有打扰她的世界。 路途颠簸，闻右安渐渐进入梦乡，就说闻右安这人让人记挂多年，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变，别家女孩不管是不是刻意为之起码脑袋的偏向都是冲着旁边的男孩，只有她偏不，只要心里有什么难以跨过去的坎，就永远不妥协。她的脑袋靠在窗户上，脖子扭的看起来就疼，汽车颠簸，她的脑袋不时撞到玻璃上，言风是真佩服她，永远为了表面上的舒服无限委屈自己。 现在的他，更加成熟，手掌的温厚更充满了柔情，肩膀承担了更多的责任，就这样一双大手揽过她的脑袋，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可这动作太大，闻右安醒了，刚睁开眼就对上他的目光，他的手还抚在她的发梢，一阵错愕还未下去眉头，那故作淡定的神情未免显得过于拙劣。 “我怕你落枕。”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闻右安敷衍的笑笑，不由得一阵……惊悚？但是居然没有那种尴尬感了，心底闪过不为人知的惊喜，藏好它，不能露出马脚。 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看不见的壁垒终于露出了破绽，谈吐也不由得自然了很多。 “你还喜欢看星星么现在？”言风的话语很轻松。 “喜欢，我特别喜欢加拿大的乡村，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很多星星。” 诗人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那个时候闻右安才理解这短短的一行诗流露多少的思念与无奈。即便我与你相隔万里，尽力找的唯一的慰藉，我永远能与你赏同一轮明月，能看同一颗启明星。 车慢慢的行进，窗外的景色愈发自然清新，天蓝的通透。 第五十八章 刚下车闻右安就觉得肚子有些饿，反着离天黑还有一个多小时，言风就带着她先去吃饭。 “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想想。”闻右安倒是很认真的考虑，毕竟吃饭乃人生头等大事。突然看到路边在卖煮玉米，少女眼中闪过光亮，言风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老板来两穗玉米。” “喔，好烫啊。”闻右安那神情严肃，对待吃，她是认真的。言风看着她，想起了高中时她住在他家，姜倾每周都弄好几次有关玉米的菜，她吃的开心，言风只好不敢怒不敢言。 “还吃不吃点别的？这么点玉米能饱吗？”言风没几下就吃完一整穗。 闻右安摇摇头，顾不上回他话，“减肥呢。” “你都这么瘦了还减肥啊？” 言风觉得他这辈子是没有那个福气理解女人的逻辑了，看着闻右安瘦的他都觉得可怜，还寻思她这些年在国外过的也太辛苦了，还没来得及内疚，人家倒是坦诚的告诉自己“我得减肥。” “你太没有追求了！”闻右安伸出手指冲他摇摇。 言风无奈，良久，“我还是觉得，有点肉比较可爱。” 这话一出，闻右安差点没噎死自己，尴尴尬尬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个人一路散步走到了李蔚然说的那片空地上，天色逐渐昏黄，这里的夕阳很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便是莫奈再世，也勾勒不出它的神韵，形似而非神似。乡下空气清新，自然开阔，看的人心情格外舒畅，好像就这么一直简单的走下去也很值。 太阳开了个玩笑偷偷藏了起来，孤月星影，晚风徐徐，闻右安和言风坐在高地上。言风到底是言风啊，永远心思细腻，出来玩还带了驱蚊液和长袖外套。空气中萦绕淡淡的芬芳，闻右安穿着他的外套，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领子里藏着半张脸，只露出笑眼盈盈，水袖一般的袖子就那么荡着，丝毫不管会不会蹭脏。 野外没有那么多霓虹灯交辉，显得天上的星星格外的明亮，疏疏朗朗的薄云披在月亮上，仰望满天星河，不及身旁的你璀璨。 “怎么样？不后悔来吧？”言风懒洋洋的拄着身子，抬头望向大自然里的灯火萃萃。 跟着他，闻右安从来没有觉得后悔过，只怕日子太短，感情悠长。 “当然不后悔。你看那颗最亮的，是启明星！” “不就是金星么，说的文绉绉的。”言风眼里不解女儿家的心思。 闻右安白了他一眼，从高中到现在，就永远不能懂点风情。 “哎，闻同学，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些东西呢？我以为天文这类，只有我们会喜欢呢。” 闻右安看着那轮孤月，缓缓开口，“宇宙是浪漫的极致。” 言风听的一惊， “为什么？” “我原来听说，有那么一天，所有恒星都会死亡，残骸慢慢冷却，成为白矮星，白矮星的光芒会一天天的减弱，然后宇宙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一颗星星了，再也看不到一点光明了，那么绚烂的宇宙，它曾存在过啊。” 闻右安的表情逐渐暗淡，她是真的很热爱天文，即便迫于现实还是没有选择学习天文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神经啊？”闻右安从不奢求有人能懂她，淡淡一笑，只做自己。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言风躺在草地上，语气很是潇洒。 “语文不错啊，这还记得呢。”闻右安也躺了下来，在他的身边。 就这样，二人静静地望着天空星辉，面对自然，面对宇宙，人类何其渺小，那些喜怒哀乐何其苍白。人类拼尽全力像在个世界上留下痕迹，证明我曾活过，可是就连宇宙都会走到尽头，在初生的爆炸与死亡的冷寂之间，留给人类的时间，太短了。 “今晚月色真美。” 言风触景生情，只是觉得有些话，他该说。 漆黑的高地上一片寂静，两颗怦然的心隐藏在银河清辉之间。 第五十九章 “走吧，现在还能赶上末班大巴。”言风起身，顺手拉起闻右安。 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俩个的脚步声，走了一会来到站点，左等右等，十几分钟过去，也没有车开到这。刚刚戴月荷锄而归的爷爷看到他俩，十分热心地告诉他俩，这个站点九月份开始末班车提前了一个小时收车，让他俩别等了。 闻右安瞬间从刚才的宇宙星河，浪漫主义中抽身，这女人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 “言风！”闻右安气不打一出来，又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言风也很委屈，李蔚然哪告诉他有这事啊，连忙道歉，就好像高中时候无数次招惹闻右安后，无数次的赔礼道歉。 “爷爷，那请问怎么办啊，还有什么车能回去么？”言风还是保持镇定。 “没有了，都收车了，你俩先去村里的小旅店住一晚吧。” 小旅店。这种一听就脸红心跳的词语，质朴热情的大爷显然可以轻松的脱口而出。 言风也没顾闻右安什么反应，追着问，“那她没有身份证能办理入住么？” 想的还挺周到。 “有其他有效证件就行，小村子里没那么严格，我们可是正经的村子啊，民风倍儿淳朴，不用担心。” 言风总算安下心来，笑着招呼闻右安，“走啊。” 闻右安憋了半天，脸色犹豫， “就，就住旅店啊？”脑子里飘过无数偶像剧情节，总怕又会出现什么不好意思我们只剩一间单人间的情节，虽说现在他俩没有那么尴尬了，但也总归不算又在一起了。 “你要是不去呢也行，我陪你睡大道呗。”言风显然是变着法的刺激她，还做出一副宽宏无量的样子。 “走吧！”闻右安憋着气，毕竟也不能真的睡大道上啊。 言风突然抓起她的手腕，吓了她一跳，忙抽回手，一脸惊恐。 “你干嘛！” 言风倒是一脸疑惑，本身自己就没动啥歪心思，她这样子弄的自己心虚不少。 “你现在不夜盲了？”问的还挺真诚，闻右安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盲，可盲了。”如果有后悔药的话，无论多少钱，闻右安都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 言风看她低着头一脸说不清的表情，偏偏嘴上绝不服软，心底莫名的触动。 “走啦。” 笑容宠溺，语气轻柔，都藏在月夜中，她眼中。 他握着她的手腕，感受到她的脉动。 …… 二人找了一家还不错的旅店，不大但是收拾的很干净，确实办理入住的手续也不像城市里那么正规，很多游客也都在这里住下。生活不是偶像剧，他俩还是一人一间单人间，闻右安却觉得明明应该安定下来的心怎么还有一丝遗憾。 闻右安躺在屋子里，一想到刚才他牵着她一路，就不自主的心跳加速，闭上眼，却又是刚刚在高地上看星星的样子。 言氏敲门法则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化，不规律的节奏扰乱了闻右安的心思。 “我刚买的洗漱用品，凑合一晚吧，国家新规定不让提供洗漱用品了，得亏你今天没化妆。” 门外昔日少年已风度翩翩，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身上的少年气，眉眼还是清俊如初，知世故却不世故，难得可贵。 “谢谢啊，但是我今天化妆了，晚安。” 闻右安说完话迅速关上门，看着手里的牙刷牙膏，又想起他居然没看出来自己化妆，自言自语道，“那是不是我在你眼里就是天生丽质啊。”说完又是低头浅笑。 过了这么多年，终于你又睡在了我的对门。那些年的过往在今夜看来，好像都是命中注定。 言风翻开相册，一个姑娘仰望星空，面对浩瀚星河，柔弱却又充满力量。 …… 第二天清早，闻右安敲了敲言风的门，想着还是早点回学校吧，言风迷迷糊糊的开了门。 “你收拾收拾咱俩回去吧。”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啊？中午退房就行。”言风眼睛都没睁开。 “快点，我想回去。” 就好像那年，我住在你的对面，每天早上叫你起床，习惯中莫名的满足。 “好吧好吧，你也去收拾吧，七点半下楼。” 是啊，不管过了多少年，你永远都比闹钟管用，我永远都向你妥协。 清早的大巴车缓缓开动，路过昨晚那片星河下的高地，我喜欢你，把心事说给光年开外的星辰大海，前方尚远，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你完成一个又一个的心愿就好。 第六十章 “哎呦，夜不归宿，看来进展比我预想的要快啊。” 篮球场上刚打完一场的言风和李蔚然坐在旁边球架下喝着冰可乐。 “滚蛋，还好意思说，说好的末班车九点呢？你小子故意的吧。” “不愧是言公子，居然被你识破了，但是你必然不会埋怨我，甚至还会心生感激吧。不用谢，东北人都是活雷锋。” 李蔚然看着言风现在这精气神，才意识到他刚刚得以卸下面具，重新把内心展现给外人。 “呸！” “就没发生点啥？” 言风摇摇头，笑容微露，明朗柔和。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把握机会啊，真愁人啊。” 言风笑笑，把球撇给了他，过往万千像冰可乐里的气泡上升、破裂，初秋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有你。 …… “我靠！你俩居然背着我们去那了！那可是我和李蔚然废了多少劲才找到的约会地点啊，姓李的倒也够大方。所以，你俩，嗯？” “没有！” “那你俩都对不起李蔚然一片好意。” 闻右安望着窗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晚以后，他俩确实算是破冰了，高中时期朦胧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但是，真的能够和好如初吗，即便真的能够和好如初，彼此有见到对方父母的勇气吗？ “不说了，我累了。”闻右安挂了电话，发现这世上有的事真的没法捋的明白。 大学的生活并不轻松，每天忙碌的生活倒也格外充实，有时候在公交车上看见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高中生，他们穿着最朴素却又最珍贵的校服，吃着家长严令禁止的垃圾食品，有说有笑，或是谈论学习，或是议论八卦，张张笑容都告诉所有失去了青春的大人们，不要羡慕我们，我们还傻傻的渴望长大呢。傻的不是你们，是这个世界。总是极力描绘未来的蓝图，却没人告诉你们成长无非就是扒一层皮后结痂了，反反复复，直到你刀枪不入的那天才算功德圆满。 “那个，has还好吗？” 闻右安盯着对话框好久，反反复复打了好多字又删除，最后就发了这么一条消息过去。 “很好，现在又大又胖。” 几乎是秒回，还附带了一张照片，这跟闻右安当年走的时候可变化太多了，但是还是那么可爱，看到它，仿佛一下子又被拉回到高二去领养中心那一天，言风说它和自己很像。 “真可爱。” “你刚走的时候，它经常跑到你的屋子里睡觉，每次把它抱回来，半夜就会偷偷跑回去。” 闻右安没有回话，只是不禁感到一阵酸楚，连小猫都如此不舍，他当年又该有多难过呢。 “晚安。” 每次两个人的消息，总是言风收尾，从前如此，现在依旧。 …… 就快到十一了，他们三个自然是都要回老家，可是闻右安本来没打算回去，寻思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住，何必呢。可是群里徐茗芷每天都以各种理由胁迫她，李蔚然还跟着起哄，无奈之下只好妥协，当然了，她打算住徐茗芷她家，也只能住徐茗芷家。 “那一起订机票吧。” “不！我和李蔚然都商量好了，咱们坐卧铺！” 徐茗芷不愧是徐茗芷啊，多亏了她和李蔚然在一起，两个人互相祸害，否则还不知道又有谁会遭殃呢。 “卧铺要十几个小时呢……你疯了吧？”言风在这个群里很少说话，看她此举也不禁一身冷汗。 “多有意思啊，你们怎么就不懂呢，咱们四个定在一起可以玩一路，看到风景一路的变化，多好啊。”李蔚然是真的觉得徐茗芷这主意很有趣。 “行吧。” “……随你俩。” “OK！我去订票，转钱就得了。” 下午四点四十发车，上午六点零二到达。她还真是持家，买了个最慢最便宜的。 还算他们幸运，抢票抢到两个中铺，一个下铺，黄牛手里买了个下铺。都是同一个车厢换一下就能凑到一起。 所有人等着李蔚然上完最后一节课，在那个下午，四个人拉着行李箱，坐着地铁前往火车站。 一番折腾后，四个人总算是换到了同一节车厢，两个女孩睡下铺，他俩睡中铺，最上面好像也是一对情侣。 李蔚然刚下课，还没来得及吃饭，泡了碗面，坐在徐茗芷的床上，言风坐在过道上的凳子，微拄着脑袋，望向窗外，想着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他们这么荒唐的决定呢。 “你可以坐我旁边的。” 三个人同时看向了闻右安，都是一愣。 “怎么了么？我说言风可以坐我的铺上，反正很宽敞。”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尴尬至极。 第六十一章 “对对对，言风你就做她旁边，走廊的那个小椅子多不舒服啊。” 徐茗芷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呆若木鸡的两位当事人，赶紧缓和这尴尬的气氛。 李蔚然面还没吃完，就拉着言风坐到闻右安旁边，不得不说，没了这俩人在旁边操碎了心，言公子和闻小姐还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就这样，窗外旷野飞驰，夕阳西下，悠悠余晖照在他们的脸上，一面是李蔚然和徐茗芷打打闹闹，一面是言风和闻右安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看着对面两人玩闹，火车路过的每一个风景，都是陪伴你的回忆。 车上没有不讲理的大妈，没有哭闹不停的小孩，气氛很好，四个人打起了扑克牌，徐茗芷被贴了一脸的纸条。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三个理科生全在那记牌。”徐茗芷把牌全扔在桌子上。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两副牌四个人玩斗地主，我们三个连这条件都答应你，你还嫌我们记牌，这不记牌还有的玩么？” 李蔚然和徐茗芷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争吵，闻右安和言风也不劝和，在一旁看热闹倒也是挺有趣。 “你俩就知道笑笑笑！”徐茗芷白了对面两个人一眼。 “不和你们扯了，一会熄灯了就，我今天得早点休息，累死我了。”说着，李蔚然俩手一撑，倒是很灵巧的就去了中铺，徐茗芷起身，看他那么大个人委委屈屈挤在那么个小床上，丝毫没有要和他换一下的心思，反而一直在那“可怜”他。 闻右安和言风都还很精神，灯就快熄灭了，徐茗芷突然给闻右安发了个资源，一个恐怖片。还配上了那种“不用我多说，你都懂我意思吧”的表情包，就躺下玩手机了。 “你看电影吗？我还不太困。”闻右安看向旁边同样很无聊刷着手机言风。 “可以啊，什么类型的？” “令人肾上腺素急剧升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血脉喷张大型精神摧残杀伤性武器，看完之后即开启死机模式。” 言风正在想歪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恐怖片。想什么呢你？” 语气就像是高中的时候每次逗言风的样子，开朗幽默。 言风无奈的叹口气，真是拿她没办法，“你倒是早说啊。” “您不是学霸么，这都听不懂。” 灯熄灭了，二人带着耳机，一人一个，漆黑的车厢里，两个人的脸上倒映着蓝光，徐茗芷很识趣的背对着他俩睡觉，李蔚然早都进入了梦乡，车里十分安静。 闻右安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单纯的看个电影，她这人本来就属于那种爱好恐怖片但是坚决不敢自己一个人看的主。现在她不是自己，旁边还有他。 讲道理《孤儿怨》这种电影前期你都会把它当作一个美国现代家庭纪实片，两个人倒也很平静，时不时还小声开开玩笑，言风一直致力于调侃里面各种人物，气氛轻松融洽。 随着剧情的推进，这种电影是真的上头，闻右安缩在被里，捂着眼睛，露出一条缝，没有鬼的恐怖片才最瘆人，你永远不知道人心能比鬼丑陋几万倍。这车上的人都睡的差不多了，又不能大声喧哗，闻右安真是恨死自己为什么要现在拉着言风看恐怖片了。反观言风，就跟看热闹似的，还不停的跟她说这都是假的，几次想把声音调大点都被闻右安给制止了。 剧情达到了高潮，不能大喊大叫发泄情绪的看恐怖片无疑是当今十大酷刑之一。闻右安干脆摘了耳机，埋着头缩成一个团。 言风关了电影，突然闻右安感觉他的体温正在向自己靠拢，果然，他摸摸她的头，另一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就这样，两个人就这样简单的静止了几分钟。言风打了几行字在手机上： 不敢看就别看了，睡觉吧。 闻右安点点头，却没有躺下，还缩在那里，时不时的刚才电影里的片段就蹦了出来。言风当然明白，又打了几个字： 你先躺下，我就在这，你睡着了我再上去行吧？ 闻右安借着荧光看看他，尽管觉得好像不该如此，但是恐怖片的力量不就是，看完之后的深夜里才最上头么。她点点头，很轻声地说了句谢谢，话简单但她的心无比的感动。 她躺下去，他在旁边守着，火车还是不紧不慢的开着，窗外漆黑，偶有几点星光。她睡了，他帮她盖好被子，已经是凌晨了。 他不知道她的紧张与喜悦，她不知道他的满足与安心。 呼吸逐渐均匀，希望大家都有一个好梦。 第六十二章 六点到达，大清早，四个人的闹铃此起彼伏响了四遍，最后还是列车员来换票，几个人才起的床。言风睡得最晚，只觉得高三那种疲惫的感觉又来了。 天色已亮，赶了个日出尾巴，徐茗芷伸了个懒腰，一脸坏笑的看着闻右安。 “怎么样啊昨晚？他有没有抱住你安慰你，不要怕！我在这！” “我呸！你还好意思说，那电影吓死我了。我还不敢乱喊乱叫，你知道有多痛苦吗？” “为了爱情，这点痛苦算什么。” 闻右安收拾着东西，没有理她，但觉得她那话也没什么毛病。 伴着清晨的冷风，闻右安再一次回到了故乡，月是故乡明，她在加拿大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这句话。 闻右安自然是跟着徐茗芷一起走，四个人散成三伙，都打算先回家歇一歇，再出来玩。 “怎么样不错吧我家，当年装修的时候我还住的言风家呢，记得吧。” 闻右安怎么会忘呢，那是她第一次确定了徐茗芷对李蔚然有点想法。 “确实不错。” 徐茗芷的妈妈给两个孩子端来一盘水果，热情的招呼了闻右安，闻右安也是保持着那副讨人喜欢的模样，既姜倾后，再次征服一位妈妈。 “这几天呢你就在我家住，我亏待不了你的。”徐茗芷说的无心，闻右安却想起来自己刚到言风家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想什么呢你，哎对了我家浴室修的特大，按摩浴缸，桑拿房什么的全都有，我现在还记得，我家刚装修完的时候我特激动的想和你分享，结果你当时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弄得我都没了兴趣。” 闻右安尴尬的笑笑，当初那反应要是不奇怪才怪了吧。 …… 午后，闻右安看着窗外大雁南飞，看着这片故土，犹豫许久还是拿起了手机给言风发了条短信： “我明天想去看看叔叔阿姨，你们方便吗？” 言风正打着游戏，看见他来了消息，挂着机，思来想去，才回复： “好。” 游戏也不管了，言风赶紧去找姜倾。 “小安回来了？真的么？”姜倾语气真的很惊喜，她是真的很舍不得这个孩子，又很愧疚这个孩子，可是又不好意思主动打扰她，怕她反倒心生厌恶。如今听到她居然主动回来看自己，不由得潸然泪下。 “不是妈你哭什么啊？” “唉，终究是欠了那个孩子的，难为她了。” 言风也不说话了，自己好不容易才跨过的坎，姜倾也需要一段时间才放得下。 言行凯在一边没有多说，但言风看得出来他是欢喜的，记得去年闻斟理在同学群里第一次说话，没有特意的避开自己，言行凯那晚开心的喝了好多酒。 “行，今晚来是吧？我现在去买点菜，那孩子就爱吃我做的菜。” 就好像拨云见日一般，我们庆幸自己是人，拥有良知与温暖，时间排解了我们想不通的思绪，好在一切都不算太糟，好在一切发生的尚早，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我们还有宽以待人的善良。 晚上五点，言风开着他爸的车去接闻右安。 “驾照都到手了，可以啊。” “这种考试对于我来说未免太过简单，就是没有挑战性你懂吗？”言风心情很好，第一次这么希望闻右安真的能把他家吃穷。 闻右安没有说话，白他一眼，想着自己考了两遍还没过，干脆就放弃了。 “我有点紧张。” 闻右安觉得就算是要去见公公婆婆的准儿媳也不会有她打扮的正式，也不会有她现在的忐忑。 “我爸我妈比你还紧张呢，你现在在我家就是祖宗，得供着的那种。懂？” 窗外落叶纷纷，北方的城市冬天里颜色还是太少。 …… 言行凯跟个小学生似的趴在窗户那，隔着那么远，看着车开进了小区。 “十米，五米，下车了下车了！开门开门！” “言风不是有钥匙么？” “你不去我自己去。” 姜倾看他那激动样，真是很少见。 言风刚掏出钥匙，门就打开了，打开的那一刹那，言行凯又好像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准备好的词全给忘了。 “叔叔好。”闻右安看到言行凯其实还是亲切的，起初还会担心会不会看到他心生反感，但现在看来，还是多虑了。 “好好，孩子快进来。”闻右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言行凯这样的一面，就像是个犯错的孩子，突然得知今天可以免一顿揍，那种偷来的喜悦难以表达。 虽然只要闻右安在他们家他就永远会被忽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但他现在是真的开心。 果不其然，姜倾一看见闻右安就克制不住的泪奔，闻右安这鞋还没换利索呢，就开始抱着姜倾，哄着她，不知所措的看向言风。 “哎呦妈行了，说好了你不这样的。” 姜倾抹了抹眼泪，笑的是真的很开心。 饭桌上气氛热闹温馨，就像是几年前那样，恩恩怨怨如同过往云烟。 “小安，你爸妈还好吧？”姜倾很小心的问她。 “挺好的，放心吧，他们觉得很多事过去就过去了。” 闻右安来这之前特意给他爸妈打个了视频，看着他俩真正的放下来过去，他才想着来见言行凯和姜倾一面。 那一顿饭吃的很久，声泪俱下，欢声笑语，无论下一秒切换到哪种情绪里好像都不为过，这个多年的心结，此刻终于被解开了。 第六十三章 “行了妈别送了，我是保证把她送到地方，看着她进屋我才走，行吧，您快回屋吧！” 言风好说歹说才把姜倾给拦住。 “走吧，我送你回去。” 言风拎着一大堆姜倾买给闻右安的吃的喝的，闻右安长舒一口气，从未有过的畅快。 “自己开门吧，拿东西多不伺候你了。” 这心结一解开，语气什么的都回到了从前的样子，竟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切，您老人家什么时候伺候过我啊。”闻右安说着拉开车门。刚坐下，言风突然扑向她这边，闻右安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霸道总裁的场景。 然而，言风仅仅是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看吧，我现在不就是伺候你呢么。”语气很欠揍，很像他。 只是他不知那少女心的堂皇，刚刚二人凑的那么近，你的一呼一吸，我都无比熟悉。 “有病。” 闻右安强装着镇定，脸别过去看向窗外，却偏偏车玻璃上还映着他的影子。 北方的城市进入秋冬，天黑得早，也愈发的冷，商家关门的也越来越早，眼下的街道上安安却不冷清，多年的心事终于可以成为过眼云烟，言风觉得高考出成绩那天自己都没这么畅快。 “对了，你那个交换生是不是就一年啊。”言风单手把着方向盘，闻右安第一次发现他真的成熟了很多，即便眼神永远干净澄澈。 “对啊，怎么舍不得我啊？” 闻右安说完自己也是一惊，假装淡定，怎么感觉都像是回到了高中那样，二人斗嘴，无论谁说的话真的有些过分，最后道歉的都是言风。 “给你美的，反正呢就算你不回来，我也打算去加拿大读研了，雅思什么的太简单了。” “雅思简单？你那英语有多烂我还没忘呢！”闻右安甚至没来得及琢磨他居然说就算自己不回来，他也要去加拿大读研这码事，就迫不及待的嘲讽他。 言风摇摇头，叹了口气，“唉，化悲痛为力量，要不然我考得上清华吗。” 闻右安点点头，当初看到公众号上他的分数后自己也吓一跳，他这英语居然都能过140，太神奇了这个世界。 “你去加拿大读研干嘛啊？”闻右安望着窗外，有点明知故问，但也不愿意承认。 “北方人不怕冷，看看枫叶，尝尝枫糖，顺便学个法语啥的。” 闻右安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发自内心的笑容，很甜。 “法语可比英语难多了，你，不太成。” 她永远嘴硬，永远要杠他，他永远见招拆招。 “姑奶奶您的著作那么厚一本，我全翻译完了，时不时的拿出来浏览一番，我觉得我甚至可以无师自通。” 闻右安想了半天自己哪来的什么著作啊，突然想起来当时收拾行李的时候那个笔记本扔在了衣柜上面，她没拿！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妈的，闻右安你是个傻逼吗？！ 言风看她那懊悔不已的样子，摇摇头，颇有深意的点评一番，“其实，你文笔还可以，不用那么谦虚。” “闭嘴！” 天上月牙弯弯，恰如你的眉眼，三分神似，却不及你半点动人。 …… “吃的怎么样啊，没打起来吧？”那边其乐融融，这边徐茗芷紧张了好几个小时。 “你想什么呢？挺好的，还打起来，你怎么那么暴力啊。” 闻右安洗完澡，两人待在那个巨大的浴室里，说着女儿家的心事。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这么轻松过了，那些乱糟糟的事可算都过去了。”闻右安梳着头发，洋溢一脸幸福。 “那你和言风呢？和好了？” 闻右安停下了手里的梳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来刚才车里，两人的言语都回到了高中时候的样子，面具也被彻底击碎，一些暧昧的气氛蠢蠢欲动。 “这算吗？”闻右安其实是在问她自己。 “肯定算啊！”徐茗芷倒是接话接的快。 “再说吧，急什么。”闻右安摇摇头，继续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怎么不急啊，你就交换一年！” “他自己说的，就算我不回来，他也要去加拿大读研。” “加拿大？还读研？这什么绝世好男人啊！” 闻右安笑着摇摇头，“别那么妇人思想，人家是要去学法语的，可有梦想了，李蔚然比不上吧。”说着把自己都给逗笑了。 “你就贫吧你！全世界都比不上他行了吧，不去法国去加拿大学个屁法语。” “我住的地方不就法语区吗？” 徐茗芷白她一眼，不可理喻，徐茗芷学的也是法语专业，当时也算是为了闻右安学的。 闻右安没理她，只觉得以后好像得好好打扮自己了。 十一这几天，闻右安倒是也没闲着，姥姥姥爷回国了，她得去呆两天，还得去乡下爷爷奶奶那看看，去过之后才发现，乡村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怪不得他俩一直不进城，有地有别墅，鸡鸭鱼兔全都有，这养老生活可比城市里舒服多了。 假期一晃而过，这次都是乖乖的买了飞机票，四人分三伙回到了北京。 第六十四章 又是火锅店里，又是同样的座位，四个人又在这里聚餐，只不过，没了上回马力十足的空调，也没了他俩上次的尴尬，就像是他们订好约定的那个中午，面对未来，一切可期。 “庆祝一下各位功德圆满！” “干杯！” ……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李蔚然送徐茗芷回学校，闻右安和言风一路。 “对了，这周五晚上七点以后你有空吗？”言风双手插着兜，不知不觉的二人间的距离很靠近。 “有啊，怎么了？” “没怎么，带你去个地方。” “还挺神秘。” “那必须的啊。” 久违的对视一笑，喜欢你，风都知道。 …… 喜欢等待，擅长等待，毕竟只要有了期盼的日子，在等待那一天到来的每一天，都熠熠生辉。周五真好。 “这次迟到了两分钟，有长进啊闻同学。” “德行吧，那下次我就磨蹭半个小时。”闻右安外套的拉链还没来得及拉好。 “别别别，走吧。” “去哪啊？” “去一个你一定很喜欢的地方。” 关于你，我全部了然于心。 “我今天看天气预报说有雨把我吓够呛，好在是阵雨，现在天还很晴。” 二人来到了学校里的天文台，只有这会功夫才对外开放。 “天文台！我还一直打算来这看看的呢，一直都没碰上它开放。” 言风看她一脸兴奋不由得再次对自己的智慧无比佩服。 “走吧！” 里面除了慕名而来的学生，恰好今天还有几个天文协会的人，总之只要你热爱天文，你可以在这里获得极大的满足。 闻右安是真的被迷住了，从进来这嘴就没合上过。 “这设备可比你家的强多了。” “也比我家的贵多了，40cm口径呢。” “哇！” 听着旁边的同学高谈阔论，闻右安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文化，但还是津津有味的听个没完。她爱那片星空，爱那个充满无限未知的宇宙，第一次看到了那么清晰的遥远星球，除了震撼，再无其他。 她的笑容就是他心里最美的星星。 “怎么样，没让您失望吧。”言风的笑就是江南烟雨，虽毫不刻意，却总是让我的心朦胧。 闻右安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美，只有他知道。 “走吧，回寝室吧，不早了。” “嗯。” 明明说着时间不早了，却还是漫步在操场上，除了天文台，谁也不提回寝室，这点心思，可爱又珍贵。 “其实吧，我还是挺感谢你回来的。”言风也不看她，自顾自的说着。 “不应该是感恩戴德么？程度不够啊。” “是，感恩戴德五体投地，对您的敬佩绵绵无绝期。” 暧昧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秋风搅合的它肆意生长。 闻右安满意的点点头。 说好的阵雨，绵绵缠缠，空气中潮湿了许多，乌云遮住了月亮，几滴雨点落下。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啊，快回去吧。” 言风拉着闻右安就往宿舍跑，下意识的，拉的是手。 闻右安一愣，彼此对视，言风还是没松手。 “不想挨浇就快跑。” 雨逐渐大了，我和你就这样借着天公作美的理由大大方方的牵起了手，尽管你我都知道在雨中奔跑比走还要被淋的更透。 “别跑了，太大了，先在凉亭里躲会吧。”言风拉着她进了凉亭里，四下无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言风和闻右安脱下湿透了的外套，坐在石凳上，望着亭外瓢泼的大雨，冷风瑟瑟。 “你要是特别冷的话，我不介意抱抱你。”言风说的还挺大义凛然。 “谢谢你啊，我就是冻死，也不用你抱我。” “你认识王境泽么？” “谁？” 言风笑笑，“没有，就觉得你挺有骨气的。” 闻右安一脸莫名其妙，二人就这样与世隔绝，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与自己困在一起，要有多幸运。 “闻右安，谢谢你。” 闻右安表面上大气十足，内心还是窃喜，刚打算转过身来怼他两句，可是却没法张开了嘴。 这雨下的真是时候。 第六十五章 言风俯身，只是简单的轻碰了下她的嘴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起身了。 “你混……”闻右安伸出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只是手被他握住，嘴又被堵上了。 “混蛋。” 她低着头，还是倔强的骂完他。神色是害羞，是喜悦，是被吓得不轻。 “这个赔礼道歉的方式还可以吧？” “可以什么啊可以！” “那再来。”说着就低下头。 闻右安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言风倒是没想把她拉起来，自己蹲下去，眼睛即便是在黑暗中，也总像是能洞穿闻右安的内心。 “好了，或许我刚才有些不绅士？但是呢，我不想再和你兜圈子了，我很喜欢你，高中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这几年我以为总有一天能把你给忘了，很遗憾，本少爷做不到，以前吃我家用我家那些东西，现在总得还债吧闻同学。” 闻右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真小气啊。” 他目光坚定却又温柔，“Je t’aime.” 声音像月光，洒在了她所及的每一个地方。 闻右安对上他的目光，没有闪躲，心事跃然，笑的很美，“我不说那是我讨厌你的意思么。” “是啊，你在我家住那么久，就我这记忆力，能不讨厌你吗。我估计下下辈子就忘了吧。” “切，你敢。” “不敢。” 滂沱的大雨难掩二人声声欢笑，你走的那天，我记得我打算放下一切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可是我终究把你弄丢了。好在，你就这样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证明了不管过去了多久，只有你能这样杀我个措手不及。能被一个人大胆的选择过，是三生有幸。 雨声渐微渐止，洗刷的月光格外清透。 “走吧我送你回去，当然你要是不舍得……” 闻右安连他话都没听完，就出了凉亭，少女的心事莫被看穿。 …… 闻右安洗完澡躺在床上，赶紧告诉徐茗芷他俩这算是破镜重圆了，毕竟徐茗芷为他俩真的是操碎了心，她这会也是兴奋，明明自己就是个挺大方的人啊，此刻却捂着脸，脑子里不时回想起刚刚那简短的触碰，像个智障一样在床上打滚。还没等她兴奋完，四人群聊的就传来了徐茗芷给他俩的喜报，连群名都改成了“Double daters” 这词能这么用么？ 李蔚然看着徐茗芷那浮夸的文字也还是由衷的替他俩开心 “兄弟，请客吧，看在这些年我俩不离不弃的份上。” “无奸不商。” 地球是圆的，就有理由相信那些走散了的人，总有一天会相遇。 …… 北京的天渐渐变冷，结束了忙碌的期中考试后终于能暂时的歇息片刻。 “走啦！逛前门大街去。” 言风牵着她的手很自然的伸进自己的衣兜里，如果说两小无猜会在高中相知相恋，总觉得很多事情做起来格外的顺手。 闻右安本身这次回来就想好好逛逛北京的景点，小时候来这，每天就是被大人“遛小孩”，累得要命不说，现在想想几乎啥也记不住。家乡也有一条很长的步行街，前苏联的风格，很美很梦幻，高中那会他们四个经常会去那里走走逛逛，走到尽头就到了江边，夏日里看看落日洒满江面，吹吹风，那是十六七岁最惬意的时光。 街上依旧是很热闹，逛这样长长的步行街就是可以理直气壮的牵起她的手很久很久，只是单纯的走走停停都觉得时间赋予了意义。 “有卖糖葫芦的，走走走！” “现在就卖糖葫芦也太早了吧，那糖冻得住吗？”嘴上质疑着，还是任由着闻右安拉着他一路小跑。 一人一根，刚刚好。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十二月份，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她偏偏要买糖葫芦，明明冻得不行，却还是红着手红着脸在寒风中执着的吃着糖葫芦，言风通常会选择买完回家再吃，一边看她那个可怜的样子一边还要和她斗嘴，很多事情没有被时间冲淡，真好。 “开心了现在？”言风看着她低头浅笑。 闻右安点点头，专心的吃着糖葫芦懒得看他。 “那你这次放寒假还去徐茗芷家住啊？”言风说着掏出一张纸巾，帮她擦擦嘴。 “干嘛？舍不得我啊？咱俩好像还不能住一起吧。”得寸进尺的样子言风看多了，竟也习惯了。 “那你说高中就同居了，我是不是得去坐牢了啊？” 见招拆招呗，言风早就习惯被她挤兑，久病成良医，和她抬起杠来也不逊色。 “你要不要脸啊！还同居，流氓！你下流！” “对对对，我下流，以后结婚了千万别住一起。” 闻右安瞪他一眼，过了一会，若有所思，“你说要喜欢一个人到什么地步，才会想和他结婚呢？” 言风握着她的手，伸进衣兜里，很认真的想了半天，低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啊？这问题多严肃啊。” “是，你说的都对。我没文化，没知识。” “本来就是。” 他脑海闪过那句话，还是羞于表达， “大概就是即便连宇宙都是一片沉寂，你还是混沌无边里我唯一的光。”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第六十六章 图书馆里众人低头不语，临近期末，言风、闻右安、李蔚然三个人就几乎天天泡在这，徐茗芷那边也是忙的连在群里瞎扯的时间都没有，其实闻右安还好，主要是他俩课业太过繁重，而且，期末考试是相当的重要。 当学生时代喜欢的那个人此刻依然陪伴在你的身旁，你幻想过无数种以后与他要做的惊天动地的浪漫之事，却发现现实还是很平淡无奇，无非是吃吃逛逛，劳逸结合，但是充实的踏实，平凡的快乐。 十六岁和她牵过手，散过步，爬过山，看过海。二十岁和她也是如此，其实也无非是做着一些所有人都选择的小事尔尔，但是事情因为人的不同，便有了一万种浪漫的可能性。 新年的钟声敲响，喜欢的人，最好的朋友全部在身旁，大学尚未毕业，总之一切都还满怀期待。期末考试终于过去，四个人就像重生了一次，简单的聚在肯德基里随便吃点。 “说真的，这几天我拜了你好几次，我的法语怎么可能会考的不好。”徐茗芷一脸得意。 “那个，其实吧，我法语只是能说出口的程度，我一般习惯说英语，你这拜的不对。” “你大爷的！啊啊啊不活了，我说我怎么越考心里越没底。” “给你雨果的照片你不要，地地道道的法国人你不拜，你拜闻右安，你真行。”李蔚然怼她从来不心慈手软。 “你们就不能平时用点心么，非得考完试在这咿咿呀呀的。”言风打着游戏，连看他们都没看。 “您用心，天天和闻右安腻在一起还说我们。”李蔚然到底是护短的。 闻右安瞪李蔚然一眼，又被徐茗芷给瞪回来。 “我错了我错了，瞧你那样吧。” “那个你们都咋回家啊？要不我们还……”徐茗芷一提这事倒是来了精气神。 “不要！” 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 “真没劲，那闻右安这次你是去我家啊还是去你婆婆家啊？” “你又觉得自己考的好了啊？来精神了呗？”闻右安说着拿个鸡腿塞她嘴里。 言风第一次抬起眼，很自然的说，“去我家，我和我妈说好了，她也同意了。”闻右安点点头。 李蔚然怼了怼徐茗芷，“要不，你也……” “滚！” 李蔚然爱反应过来，“那你来家长知道你俩在一起了吗？” 闻言二人摇摇头，连频率都很同步。 “说实话我怕吓着他们四个大人，虽然这心结解开了，但是吧，我俩家有点太熟了。”言风游戏又开始挂机，自从闻右安回来后，他都习惯了打完游戏被人臭骂一顿。 闻右安也点点头，两人高中就磨磨叽叽那么久不就是因为打小就认识，根本没勇气从友情升华成爱情么。 “对了，圣诞节都忙着上课复习来着，也没好好给言风庆祝一下生日，要不一会出去吃顿饭吧。” 李蔚然和徐茗芷一脸兴奋，反正只要是吃喝玩乐的事从来落不下他们。然而只有闻言二人记得那个圣诞节过得有多无语…… 圣诞节已至，为了响应某个号召，北京的圣诞气氛不甚浓郁，但也无妨他二人的好心情，还没等言风安排什么下课后出去玩的计划，闻右安那边发来短信： “今晚去酒吧啊，清吧！” 言风看的莫名其妙，她酒量也不是很好啊，为什么突然要去酒吧。其实这还是徐茗芷的怂恿， “你借着酒劲把这些年没说出口的话都表达，之后发生什么都可……” 话说一半电话就被闻右安挂断，但是她心里也清楚，错过他的那些年，确实有太多深情不知何处安放，是时候敞开心扉了。 酒精这东西，有心之人利用它，胆怯之人称赞它，惆怅之人消遣它，但是却偏偏没有人敢正视它，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把所有责任推到它身上，都可以继续选择逃避自己，继续让自己过的心安理得。 两个人对生日这种事也没多在乎，说白了这些年彼此也就给对方庆祝过一次，而且高二那年的圣诞节对于言风来说不知道有多痛苦，接下来的每一年，他时常连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 俩个人也是不客气，进入酒吧直奔主题，还都是选的那种极烈的酒，酒过三巡，两个人就喝的差不多了。 “你别骗我，我当年走的时候你是不是恨死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给甩了，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说说说！”闻右安真是酒壮怂人胆，这些年不敢问的话全都一股脑出来了。 言风也是第一次喝这么多，勉强保持着理智的清醒，男人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喝多了总是越来越像鸡窝，乱七八糟。 “呸，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很肯定我从来没怨过你，也不恨你，真的。”言风眼神迷离，好像当年的场景又浮现眼前。 “为什么？”闻右安没有丝毫感动，反而十分不解。 言风望着酒杯里倒映着的自己，他看到了十七岁的他的沮丧，他的难过，他日复一日的强颜欢笑，偏偏一切酸甜苦辣都尝了一遍，却还是记得她的坚强，她的善良，就像是满天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可我知道太阳永远在那里，你要等，等它的光芒刺透卷卷浓云。光速尚且之快，可阳光还要等待八分钟才能到达地球，我等等你，又何妨呢。 “因为我，我……” “你怎么？” “我贱，行了吧。”言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闻右安白他一眼，就知道他才没醉，绝对不会好好回答问题。 “是挺贱的。” 言风长舒一口气，淡淡一笑。 酒吧里的音乐越来越大，一帮人欢庆午夜的来临。 “午夜来临？午夜来临！” 他俩一下子就清醒了，本身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就不早了，喝大了连时间都顾不上了。 “靠，门禁卡身份证一个没带，我怎么不把脑子落宿舍啊！”言风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缺根弦。 闻右安倒是喝嗨了也不在乎了，鼓鼓掌，“那就睡大街！明早再回去！多刺激。” “你还记得现在是几月份么，睡大街疯了吧你。” “那怎么办！” “跟我走，有个地方有吃有喝还暖和。” 闻右安眼睛都冒光，第一次觉得言风的形象如此伟岸。 第六十七章 “麦、当、劳？”闻右安心中无名火中烧，倒也是，有吃有喝还暖和，连睡觉都有地方。 “严谨一点，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 “就这？” “就这！连身份证都没有还想去哪啊你？想吃什么我请，走吧。” “您还真大方。”闻右安就这么被他拉进去。 凌晨的麦当劳里还有零散几个人，二人一人点了一杯冰咖啡权当醒酒，加上防困，毕竟在这过夜心里总归是不踏实。 偌大的麦当劳里几个人坐的分散，喧闹的北京终于安静了许多，路上还是有很多车开过，许多人走过，或是疲于奔命，或是肆意放纵，白天的城市太过嘈杂，看不见太多平凡人的悲欢。所以我独爱这夜幕下的寂静。 “怎么自从认识你我这生日就从来没消停过呢？” 言风酒醒了大半，回忆起与她结识后的点点滴滴。 “你命该如此。” 二人对视相笑，是啊，遇见你，我本就命该如此。 对面一个女孩打着电话哭诉着情感上的挫折，一个老奶奶坐在角落里等待着凌晨的火车，几个叛逆期的高中生刚从网吧出来点东西吃，世间百态，你我皆是凡人，只有卸下白天所有伪装，才看得见惨淡淡的现实。 “你怕过么？”闻右安已经醒酒了，这就话是她真心想问的。 “怕什么？” “友情成为爱情，你爸和我爸的恩怨，阔别多年的不确定，任凭哪一个都够压死一个人吧。” 言风很认真的思考，毕竟这是第一次把这些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 “老实讲我怕过，我怕自己太自信却看不透你的心思，怕高中和你告白后，你会很冷淡的告诉我你只把我当朋友，结果连朋友都没得做，那时候你还住我家，多尴尬啊；我爸当年那些事，我很愧疚也很抱歉，可是在你整理好心情前，我只能赌，赌你还愿意放下从前过往，赌你永远是全世界最善良的那个女孩。”说着，言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包住她的手，一切都刚刚好，“右安，谢谢你，谢谢你让咱们两个的重逢早了两年，即便你不回来，我也一定会去找你的。” 至于阔别多年，他不敢猜她的心思，只知道这几年来，从未停止想念，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成为了习惯，难戒。 他第一次没有插科打诨，没有将真心掺在玩笑中，没有装出漫不经心，动情之人最难敞开心扉，因为有爱，就会害怕，怕你知道，怕你不知道，怕你知道装作不知道，怕自己被拒绝，怕自己没能力与你在一起。唯一打败害怕的，就是双方二人都能鼓起勇气，坚定的朝向对方走去，不管前方路途如何，见不到你，誓死方休。 “你是得谢谢我，我可帮你节约了七百多天的呢。” “用一辈子慢慢还吧。” 夜更安静了，她靠在他的肩上浅浅地睡去，太阳慢慢爬上来，圣诞节悄悄度过，那也祝你快乐。 …… “你俩想什么呢！吃不吃饭了？”徐茗芷打断了出神的两个人。 言风摇摇头，“等会老家再聚吧，我俩明天的飞机，你俩呢？” “我俩也是，那也行，回去约着出去玩吧。” 飞机划过天际，回家的路途总是格外喜悦， …… “终于又躺在这张床上了，舒服啊。”闻右安回到了高中时候自己住在言风家的屋子。 言风抱着又肥又胖的has坐在椅子上，看着这恍如隔世的景象。 “这屋子这些年就没人动过么？怎么我当年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啊？” “我妈要改成杂货间，我没让。那时候有种执念，总觉得它属于你。是不是很傻？”言风的自嘲的笑笑。 闻右安故意气他，使劲点点头，“你是不聪明！是挺像你能干出来的事的。” “闻同学你别太过分了。” 言风放下猫就要去挠给她痒，他知道闻右安浑身都是痒痒肉。 闻右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求饶道歉，言风还是意犹未尽，“欺负”喜欢的人，多大年纪都不幼稚，爱情主义不死，永远年轻，永远浪漫。 就这样，同一个屋檐下，同一个床上，绕了一圈，二人变成一对，呼吸明目张胆的逐渐靠近，温度愈发上升，眸子如清酒，就这样醉在里面也心甘情愿，才一月份，花就这么唐突的开在了心底，四下安静里，我目光所至皆是你，你慢慢俯身，是我期待又不明说的秘密，只是心事，你都明白。 “孩子们……”姜倾真是来的赶巧。 言风就像被弹起来一样，直愣愣的杵着，闻右安慌张的起身，此刻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妈，我俩……” 姜倾淡淡一笑，“真当你妈不聪明啊，我和你爸早就猜到七八分了，只是又不好意思问你。别傻站着了，坐下，来。” 闻右安看了看言风，他点点头，二人坐到床边，姜倾坐在椅子上。 “你们俩真的想好了？咱们俩家的关系怎么说还是有些复杂。” 二人对视一眼，坚定的点点头，这些年没有人会比他俩考虑的更清楚了。 姜倾很是感慨，也深知无需嘱咐什么，毕竟这么多年里，朝朝暮暮，漂洋过海也要再续前缘的他们，坚信彼此是对方的希望，纵使身处两大洲，隔着太平洋，也还是回到了你的身边。 “好好相处，莫辜负了缘分。” 莫辜负青梅竹马，莫辜负青葱岁月，莫辜负破镜重圆，莫辜负你我。 三个人的欢笑与感慨，道不尽这些年的不易。 第六十八章 “你妈知道了！兄弟够可以啊，不愧是你啊，言大明白。” 江水完全结冰了，李蔚然站在冰面上望着徐茗芷笨拙的在冰上反复摔跤。 “我也觉得很神奇，你说明明就是发小，谁能想到居然我俩在一起了呢。”言风踢着雪块，洁白的哈气消失在空气里。 “你这是拉仇恨啊。” “切。” “李蔚然你过来当我的狗，拉雪橇！” 言风看他笑笑，“快去吧，狗，完成你的使命去。” “你大爷的！” “李蔚然你快点！” “别催了祖宗！” 闻右安和徐茗芷鬼混的累了，来江边找言风。 “想不想去对面的岛上玩玩？”言风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闻右安的脖子上，一下子冻的通红的半张脸看不见了。 “怎么去啊，你也没开车？” “你自己看那边。”说着伸手指了指江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眼下江水懂得坚硬，虽说政府坚决禁止车辆通行，不提倡行人通过，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横穿冰面。 “那走吧。”闻右安还是很兴奋的。 “你不怕万一掉下去啊，答应的也太爽快了吧。” “反正你在我旁边，我应该不会太危险吧，你肯定会救我啊，舍生取义！对吧。” “就你懂，走吧去那边很多人走过的那条路，比较安全。” 本地人其实还是很习惯每年这个时候横穿冰面，怎么说呢？倒也不是为了一览岛上的美景，树都秃了哪来的美景啊，无非是觉得平日波涛汹涌的江面风平浪静的被踩在脚下，就是有莫名的乐趣。 “这江看上去也没多宽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不到对岸啊。” 二人到了江的最中心，是夏日里最危险最壮美的地方，周围都是一片雪白，几十厘米冰层下或许还有游鱼，四下人迹罕至，仿佛苍穹之下只剩他二人。 突然，言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闻右安脑海里闪过无数可能的景象，安安静静的期盼着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是一条项链，坠着一颗星星。 “启明星，天空最亮的那颗星，爱与美的象征，就当是一年多以后我去加拿大找你的约定。” 他轻轻把它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掠过她的心尖。 闻右安又感动又好笑，“你把我骗到这，就为了这个？” “我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想你拒绝，只有这，很合适。” “你这什么脑回路啊？”表面上的嗔怪难掩心中的欢喜。 宽阔无边的江面一片雪白，好在冰层够厚，要不然就是那水中的鱼儿都不知道该藏匿何处。天空飘下薄雪，二人没有戴帽子，就这样走回江边，不知不觉，白了头。 永远臣服温柔，永远臣服深情。 …… “你俩干嘛去了？我还找你呢，玩冰滑梯去吧。”徐茗芷拉着闻右安就去排队。 李蔚然看言风春风得意的样子，耳边还有她俩的叽叽喳喳的欢笑声，腊月寒冬，不知春天已经提前。 “你这是求婚成功了？” “什么啊，是做了个约定。” “还做约定啊？” “是啊，约定过的事，一定会被完成。” 就像那年中午里的无心之说，却牵绊了每一个人无数的回忆。寒风飞驰，望着一片白茫茫光景，拉着你的手，就这样走下去吧。 第六十九章 言风作为优秀毕业生被学校邀请，给还在备考的高三学子做讲座，闻右安也得到了允许，跟着进去，坐在了观众席上，听着言大明白彻彻底底摒弃了自己的“言氏理论”，假模假样的给高三的孩子们打鸡血，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被振奋的气势汹汹不由得敬佩言大学究这洗脑能力。 漫步在操场上，周围一切环境都没有变，枣红色的楼还是令人窒息，楼前老树还是那几棵，只是小小的操场上，学生来了又走，重复着他们青春，往复他们的心事，张扬着澎湃的激情。一眼就看得出哪些人暗恋着哪些人，哪些人互相暗恋却不敢戳穿心事，哪些人刚刚的考试没有考好，哪些人旗开得胜正得意。他们曾是哪些人里的一员，他们也被别人当成过向往的对象，身着校服素面朝天的学生们羡慕着他俩荣归故里，没有高考的压力，却不知他俩看着那一对对懵懂的少年少女，内心划过多少遗憾与怀恋。你羡慕别人的同时也同样有人觊觎你的生活，生命中最有趣的不就是你只能活一次自己的人生吗，独一无二却又不甘心。 “你高中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你喜欢我啊？”二人坐在主席台下的台阶上，背后是投来羡慕的目光的学生们。 “我说过啊，说给月亮听了啊，不记得了吗？” 闻右安莞尔一笑，她怎么会忘呢，是为了庆祝她的生日，第一次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他的心意，说好了，天不知，地不知，你我不知，只告诉月亮，借着月亮的名义让暧昧肆意生长。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藏在心里的话。 “你不觉得咱俩太含蓄了吗，李蔚然天天说咱俩端着。” “显得有文化嘛。” 二人的笑声藏在风声里，喜欢你，时光都知道。 …… 过年里喜气洋洋，闻斟理和言行凯久违的打了视频通话，虽然那场面一度尴尬。其实闻斟理本来打算让闻右安回来的，但是闻右安摊牌的倒是理直气壮，第一次说什么也不要听他的，林薇劝了半天，转念想想两个孩子这些年因为两家大人背负痛苦如此之久，便也心软了下来。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已经有种成为我家一员的感觉了呢？”言风看着包着饺子的闻右安。 “徐茗芷说过，她打从高中看咱俩就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了。”说着把自己都给逗笑了。 “她说的也没毛病，毕竟那时候我不得饲养你嘛，看来以后得饲养你一辈子，太可怕了。”言风摇摇头，对上她的目光，温情就是这样不经意的流露，不管你发没发现。 “可怕也忍着吧，谁让你自己选的呢。” 窗外是北风呼啸，我却终于与你共赏飘雪。 …… “行了妈，您别继续往里装吃的了，该超重了。”言风求了他妈半天，才把姜倾给劝住，两个人的行李箱里装的满满的姜倾的关爱，母爱的力量还真是沉重。 万物复苏，校园里又如往常生机勃勃，就好像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变得那么美好一样，然而命运从不善待人，还没有将你抽筋剥皮折磨的淋漓尽致，让你被迫与自己妥协，与这个现实的社会妥协，怎么可能放得过你。 就当闻右安天真的觉得从前过往真的烟消云散的时候，开学后不久，闻右安就遇到了他。 “小安啊，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吧。” 是梁则钊，怎么会忘呢？真是讽刺。 闻右安倒吸一口凉气，竭尽理智的克制自己保持作为人应有的礼貌。 “您好。” “叔叔今晚想请你吃顿饭。”梁则钊那老奸巨猾的笑容无比的令人作呕。 “不必了叔叔，我很忙。”闻右安的表情难看极了，只是依然丑陋不过梁则钊的嘴脸。 梁则钊微微一笑，明明是笑容却无比的瘆人。 “你父亲可真是固执，居然为了你不打算告言行凯，却愚蠢到想直接起诉我。” 的确，闻斟理念在言行凯是被人利用确实既往不咎，可却从来没打算放过梁则钊，闻右安想不通的是，梁则钊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你父亲还是太单纯，难怪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觉得我要是出事了，可能不把言行凯拖下水吗？言行凯要是出事了，你觉得你和那个小子又能怎么样呢？今晚七点，就在崇福楼，咱们聪明人之间好好聊聊。你一定会来的，对吧。” 说完便扬长而去，三月的风，刺骨的寒，闻右安从来没见过如此丑陋的嘴脸，可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比鬼还可怕的人心，讽刺的是，古往今来偏偏又是好人不长命，坏人多作怪。 晚上七点，闻右安如约而至，错愕的是，言风也坐在那里。 第七十章 “我就喜欢和你们年轻人说话，不像你们的爸爸，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固执，多伤和气。” 闻右安和言风表情都十分僵硬，没人知道梁则钊到底想干什么。 “你直说吧，找我们到底干什么，我没工夫陪你在这浪费时间。”言风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梁则钊倒是气定神闲，一个人见不得人的事做得多了，这脸皮倒也厚过城墙了。 “闻斟理要起诉我。”简单几个字，却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他才是被害的人。言风看了一眼闻右安，闻右安点点头。 “可是，我要是真的出事了，言风，你觉得我能放过你父亲吗？”说到一半居然还笑了，他还能笑得出来。言风不由得心里一紧，尽力的保持冷静。 “所以你想干嘛？” “撤诉，还有，闻斟理当年不只是被罚了很多钱，过得很凄惨，小安啊，其实他的那个工作早就丢了，职业过往不光彩没有公司会要的，他现在在的公司是个华人开的，还算他命大，否则你们家怎么还能在加拿大生存。”这语气镇定的毫无人性。 “谁不光彩谁心里清楚，你别得寸进尺，人老了何必还要成精！”闻右安一把拿起杯子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年轻人就是冲动，你这些话说的在正直，除了说给旁人听听，又有谁会信呢？”他笑的阴森，就像那墓地里爬出来的蛆令人作呕。 闻右安只觉得胸膛那颗石头沉沉的砸在了心上，是啊，只要上诉，言行凯必然会被牵连，可是不上诉，闻斟理一辈子都要背着那些不光彩的事，梁则钊真是死死的拿捏了所有人的心理，这一切的事没有任何课本会教授给涉世未深的青年，于是才有那么多人，明明怀着正直的希望，却最终跪在了现实的面前。 “总之呢，我点到为止，你们自己想想吧，我是很心疼你们的，明明简单的生活却要被父亲搅合的一团糟。” 梁则钊说完就走了，明明自己渔翁得利，此刻却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看着他们在那里无力嘶吼，互相伤害。只觉得所有的价值观全部崩塌，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闻叔叔怎么打算？”言风还是很平静，他不想再把这些恩恩怨怨全让闻右安一人承受。 “我在和他商量商量吧。”说完就离开了包厢，言风也没有去追，追上了又要和她说什么呢？劝她为了咱们俩人的感情让她爸爸独自忍受屈辱？言风做不到，所以闻右安才会多年执着于他，他永远善良，永远干净。 北方城市里春天总是格外短暂，没人抓的住它。春风确实似剪刀，刮的人心疼痛不已。闻右安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想了半天，还是给闻斟理打了过去。 “爸爸，梁则钊来找我了。” “他找你干什么？”闻斟理的担心溢于言表。 “他说如果你起诉他，他不会放过言叔叔的，所以，所以我……”闻右安没勇气说下去，凭什么她要为了自己就去逼着爸爸做这种事情，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陌生。 闻斟理叹了口气，知女莫若父。 “我在考虑考虑吧，我可以帮言行凯尽量找最好的律师，帮他作证，先这样吧，再联系。” 电话挂断，闻右安没有说什么，当年闻斟理能放下与言行凯之间的纠葛就让她感动不已，如今凭什么得寸进尺，让他再去原谅梁则钊呢，世界上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女儿呢。 言风跟着她一路，在她不远处，没有让她看到，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他的原则让他没有办法去劝闻右安为了一己私欲去顶撞她的父亲，也没有勇气劝自己的父亲伏法认罪，很多人只觉得他成熟，却忘了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只是个干净到让人不忍伤害的学生。 言风一路跟着她，看着她回了宿舍，过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让她承受一切，一个男人的挫败感与自责感莫大于此了。 接下来这几天，二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没有与对方联系，李蔚然和徐茗芷都以为他俩吵架了，但隐隐的又觉得这似乎比吵架还要严重。 “你俩，到底怎么了？” 徐茗芷还是没忍住，李蔚然让她这时候别问，省的继续给人家心里添堵。 “你还记得梁则钊么，言风当年应该和你说过这个人吧。” 徐茗芷就知道肯定不是吵架那么简单，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不会比三年前那次来的轻巧。 “他怎么了？” “他让我爸打消对他上诉的念头，否则就供出来言风他爸，老东西真特么不是个人。” 徐茗芷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闻右安，表情应该是生气的，但却总是有着不屑，一副大限之日即将来临您能奈我何的感觉，看的她担心不已。 “那闻叔叔怎么打算？” “没说清楚，估计，很难啊，而且我凭什么去劝我爸放弃上诉呢，他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 一个人的表情倘若还有喜怒之分，尚且好说，可若面如死灰，即便旁人想好言相劝，也深知都只是徒劳。 “你觉不觉得有的时候生活好难啊，学校里教天教地，却没告诉我以后其实糟心的事只会更多、更难。”闻右安躺在床上，眼泪顺着两旁流过。 徐茗芷看着她，自己何尝不替她难受。 “这次，你能别独自承担了吗，大家一起想办法，总会好的。”徐茗芷真的害怕，怕她一时之间受不了，又会不辞而别。世界上的等待分为两种，有盼头的，那等待那一天的到来里所有的日子，都闪着光；倘若，不问归期，在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万念俱灰。 闻右安没有说话，就静静的望着天花板，良久， “等着吧，看我爸怎么决定吧。” 幸福来临时，只会堂皇，只会错乱，幸福溜走时，碎了一地的遗憾。人生，才刚开始，磨难才刚刚开始，即便被生活击倒了一万次，生活只会告诉你，这才哪到哪啊。 那天后，言风发消息，闻右安也不回。来找她，她也不见。言风也来气，干脆也不找她，二人的第一次冷战就这么简单的突如其来，谁也说不清为了什么。幼稚的赌气，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可是情绪的冲动，感性的不理智从未放过任何有心之人。 第七十一章 “你俩都快一周没说过话了吧？兄弟，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吧你也别天天叫我打球啊，我最近真的贼忙，还得伺候那个姑奶奶。” 言风买了两瓶冰水，扔给他一瓶，两个人坐在球场上，言风也不说话，李蔚然就这么静静的陪他在这坐着。 “其实吧，我觉得，你俩还是得沟通，谁也不理谁，这问题怎么解决啊？” “沟通？说什么？是让她爸不上诉，还是让我爸认罪啊。”言风这语气到不像是赌气，就好像，破罐子破摔？差不多。 “那万一她爸真的能为了你俩不上诉呢？”李蔚然知道自己这话挺混蛋的，但是为了安慰他，什么话说不出来啊。 言风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看似很坚强但就是莫名的悲壮。 周六一天，徐茗芷无论给闻右安发什么消息，她都不回，去学校宿舍里找她，她也不在，没办法她只能联系言风。 “闻右安今天和你联系过吗？我联系不上她，电话都是关机的。”徐茗芷带着哭腔。 言风听完就一愣，尽量的保持冷静，“我也没有，学校里你找过吗？你俩平时常去的咖啡店呢？” “都没有！我以为你俩吵架了所以她才这样的。” 即便不想承认，言风也还是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理智告诉他，她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她可是闻右安啊，再多不好的事情都能独自默默忍受。可是情感上不允许他抱有一丝侥幸。 “你给李蔚然打电话，你再想想你们有没有平时最常去的地方还没找，你俩一起，现在太晚了。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他在安慰徐茗芷，也在想办法冷静自己。 图书馆，天文台，教学楼，食堂，操场全都找了一遍，全都没有。李蔚然那边两个人把小半个北京她俩能去的地方都翻了个底，还是没有。 闻右安擅长消失，每当想不通某些事情的时候，她选择独自承担，但同时，也想保护自己，她只好躲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依赖一个人，她还没学会，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福气。 言风坐在草坪上，他害怕却又恨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无意间抬起头，在北京城内，只能看见那皎皎孤月和寥寥无几的星星。 京郊！那个可以看见漫天星河的地方！ 他顾不得什么了，即便他也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去找到她。 找到你，无论相隔万里，还是茫茫人海，不管在哪，不管多久。 搭上了车，李蔚然这边来消息，还是什么也没找到，大巴车开着，乘客寥寥无几，言风心里忐忑，只要找到她，只要她能过的不勉强，无论她的选择会是什么，他都想好了，他只会支持她。 车不紧不慢的开着，牵扯着他的担忧。 …… 终于到了，言风第一个冲下车，直奔着上次他与她望满天繁星的高地，一片漆黑，风吹草低，却不见人影。言风像疯了一样，跑遍偌大高地，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只要能找到她，自己怎么样都可以。 还是没有，言风第一次觉得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第二次了，她就这样凭空消失在自己的身边。如果说上一次自己还能借着自己不知情来原谅自我，这次她知道她有多难过，知道她有多不容易，可是自己还是帮不了她任何，混蛋也不过自己这般了。 眼下是无边的黑暗，只有风声掠过，黑夜吞噬了最后一点希望，只能等到可以立案后报案了。 言风沿着高地漫无目的地游荡，找不到闻右安，自己怎么可能坦然的回学校，怎么可能睡得着觉。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中的微光，湖水映着月亮，折射了那微乎其微月光，小小的背影坐在湖边，无边的夜包围着她。 “闻右安！”言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冲着她奔去。 她很平静，看样子还喝了不少的酒，看见言风来了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言风给李蔚然发了个消息，他俩此刻也还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穿行。 “你还是来了啊。怎么无论我怎么躲，都是逃不开你呢。”分不出她是清醒还是醉酒。 “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你可以一声不响地走，但你想过我们吗？你想过我们其实可以一起解决问题，我们可以让你依赖。你从来都没考虑过，你只想着逃避！” 言风第一次对她说了这么重的话，他是急疯了，这些天没说出口的话一连气儿的全说了出来，二人之间，他倒更像是喝醉了的那个。 “我刚给我爸打了个电话，吵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把握保住你爸，多可笑啊。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除了逃避能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我哪做错了？”闻右安丝毫没被言风的情绪影响，在这之前，她早就崩溃了无数次了。 言风沉默，坐到她的旁边。 “很多事就像这湖水，看起来那么平和，可是就连块小石子掉进去，都能激起那么多涟漪。”闻右安望向言风，近乎绝望，“如果，我爸真的铁了心的觉得自己有把握，一旦言叔叔牵连进去，我咨询过律师，可能性很大，咱们两个会怎么样？” 言风也不知道，他从来不敢想过，假如真的有这一天的到来。 “咱俩，还真是孽缘。”闻右安笑的逞强。 湖水平静，月光清影。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床清梦压星河。要是这真的是场梦该多好啊。” 言风沉默许久，站起身来， “即便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放弃和你在一起的，没必要再错过了。无论你想躲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你明白了么？不早了，走吧，回学校吧。” 闻右安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没必要再次错过？即便那些恩怨可能再次发生，他真的能不在乎吗。她没有回话。 言风叹了口气，“闻右安，孝顺与我爱你并不矛盾，人生只活一次，我不想再看到你为别人买单了，我说的很明白了。太晚了回去吧。” “那如果是我想摆脱这一切呢？”黑夜中他还是能看得清她泪眼婆娑。 “无论你去哪，我都会找到你。人还是要勇敢一点，对吧。” 她看得见他的笑容温暖柔和，是不是如果当年自己再狠心一点，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他其实会比自己想象的坚强许多，是不是，就不用凭着记忆怀念过往。 赶上了最后一班车，她靠在他的肩上，踏实温暖，就这样二人回了学校，闻右安打开手机，手机里的消息早就被轰炸到爆，虽然依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有那么一个人坚定的告诉她，世上任何她所到之处，都是他所栖之地。 第七十二章 果不其然，周天上午闻右安又被徐茗芷骂了好久，给她道歉道的口干舌燥，买了一堆吃的喝的赔礼道歉以表诚意。 “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闻右安摇摇头，“关键还是得看我爸最后怎么决定，只是那天言风说的话，我后来又想了好久，也有道理。为什么每次都是让我们去承担后果呢，这不公平。” “哟，终于有点当代精致利己主义的思想觉悟了，真不容易！对了，这些药还有补品还没来得及给你呢，你就玩失踪。” “药？补品？你给我这些干什么？我还没老了呢。” “你还好意思问我，谁周五低血糖直接昏过去了啊？” 她这么一说闻右安才想起来，上周整个人的情绪就不好，饭也不吃，睡眠质量也不好，那天在操场上走着走着就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就没意识了。 “你俩冷战也真奇葩，就是你不理人家，人家确实也不烦你，但是只要他有空，你走哪他跟那，你一昏倒，他就把你送医务室了。哎，李蔚然怎么就不能学学他呢，多好的男人啊。” “那你们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啊，我还纳闷谁把我送过去的呢。” “言风不让啊，你俩不冷战呢么，人家还有尊严呢。” “他怎么那么幼稚啊。”语气是嗔怪，是喜悦。 “我呸，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幼稚，那您呢？这么大的人动不动玩失踪？” “我都道过歉了，您别生气了，求您了。” “哎，为了你俩我操了多少心，你说我何必呢。” 闻右安看她笑笑，其实身边的人一直都是最关心自己，最值得她依赖的人，高中的不懂事，好在有机会可以弥补。 “但其实我还是挺害怕的，我那天喝多了，跟我爸吵起来了，你说要是……” 闻右安话说一半，就来了条微信。 “我爸！天啊，我感觉我的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怎么办啊，我害怕啊。”闻右安连内容都不敢看，声音都开始发抖。 “没事，我陪你，看完之后，你要是晕了我就把你送医院去！” “你会不会安慰人啊！” 闻右安长舒一口气，打开了微信。 “小安，爸爸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起诉他了，不是放过他，而是不想再因为我们那么多年前的事继续让你和言风遭受折磨了，我们做家长的很爱你们，却还是因为我们的原因，无数次的伤害到你们。那年你突然决定跟我们去加拿大，我就知道你的不容易，看见你不开心，我觉得爸爸真的是太过分了，孩子，你记住，无论如何，爸爸妈妈都希望你幸福，懂么？” 闻右安的眼泪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徐茗芷抱着她，闻右安趴在她的肩上，那种感觉很复杂，是尘埃落定，却没有一点喜悦，是无限的愧疚夹杂着感动，那天，终生难忘。 …… 傍晚的操场，四个人漫步在跑道上，一场风波就这样在闻斟理对女儿无限的爱中平息。 “那所以，梁则钊就可以继续为所欲为？”李蔚然虽然很感动闻斟理的伟大，但是凭什么真正的坏人就可以凌驾所有人的自尊之上。 “我不会放过他的。他这种人，坏事做得多了，一定还会露出别的马脚的。”言风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不想放过一个人，因为他，他与她这些年的遭遇都是拜他所赐。 徐茗芷真的不想再提这事，“哎呀，行了，这事折腾了那么久咱们就不能说点开心的事么？” “比如？” “我听说下周周末有个公益组织去ａ县看望孤寡老人，帮助扶贫，大概去两天吧，周五晚上启程，周天晚上差不多可以回来。来回机票都是公益组织报销，你们有想法么？” “你去我能不跟着么？”李蔚然看她那副笃定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下周又不用闲着了。 “可是a县不是处于地震带么，前几天还上热搜了。”闻右安倒是觉得提议不错，但是长这么大都没遇到过地震，说实话，是有些担心的。 “没事的，就那几次，还都是三级多的，咱们碰不上的。” 闻右安看看言风，言风想了半晌。 “倒是也可以，正好换换心情，最近大家都挺心累的。” “好！我去帮你们报名！” 李蔚然真是欲哭无泪，他最近课业压力本来就很繁重，此刻还是要保持微笑，感动中国。 “行，那咱们周五不见不散，相信我一定会很有意义的，我有个学姐年年都参加。行了我得回学校了，周五见吧。” “走吧祖宗，送您回去。”李蔚然打算送徐茗芷回学校。 “不用了，你送我到车站就行。” 二人的吵闹声逐渐远去，剩下闻言二人。 “那，周五就一起去啦。”她笑得甜美，是期待的。 “去呗。” 他们好久没笑的这么轻松从容了，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奢求一番顺遂，只是都能为自己活一次，都能为爱的人活一次。 第七十三章 “你俩怎么又迟到啊，从高中到大学，闻同学你能不能准时一次啊！言风你就不能催着点她。” 徐茗芷和李蔚然又是干巴巴的等了他俩将近二十分钟 “我怎么没催啊，我就差去她宿舍把她拖出来了！”言风才是等的最辛苦的那个。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一定！” “行了，你俩狼狈为奸，每一个好人。” 闻右安瞪了一眼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李蔚然。 “马上登机了走吧。” 闻右安其实不喜欢坐飞机，一是她讨厌坐飞机时耳朵经常不舒服，二是每次坐飞机的原因都不是什么太好的理由。 飞机降落，还要做大巴，翻山越岭，颠簸一路才能到目的地。闻右安很快觉得坐飞机仅仅是耳朵不舒服是多么慈悲的反应，这山路崎岖，她这胃里是一阵翻江倒海。 “你撑住啊，连个塑料袋都没有，你要真吐，我就只能拿我衣服给你兜了！”言风看她这样子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你还挺嫌弃呗？”闻右安顺势装作恶心，往他身上扑。 “姑奶奶，我哪敢嫌弃你啊，你撑住啊！就快到了。”言风虽然嘴上嫌弃，可看她扑来，也没有躲，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过一会又是递水，又是扇风，还是很心疼她的。 一番颠簸，终于开进了a县，负责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此次出行的目的，活动就开始安排住宿。 “不行了，我得去趟厕所，真快吐了，徐茗芷你帮听着点消息啊。”闻右安捂着嘴就跑响了厕所。 “那你住……” “你安排！” “我安排？我好好安排。”徐茗芷坏笑，闻右安可算是落在自己手里了，都操心了他俩这么多年，干脆好人做到底。 众人纷纷先回屋休息，徐茗芷拉着李蔚然就进了一个屋子，不只是李蔚然吓了一跳，给言风都看傻了。 “大姐，你也太热情了吧，不好吧，这么多人呢。”李蔚然装的还怪纯洁。 徐茗芷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你装什么装啊！恶不恶心，我是替闻右安着想，反正她让我安排的，又没说安排她和我住。” “你够可以啊！闻右安有你这个朋友真是倒了大霉啊。” 徐茗芷一巴掌拍他后背上。 “卧槽，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这边，闻右安晕乎乎的，吐完之后才算好点。言风在女厕所门外等她。 “徐茗芷呢？” “不知道啊，刚才看她拉着李蔚然走的可急了，莫名其妙的。” 完，闻右安立马就反应过来，她这个好朋友真是没少操他俩的心，真令人感动。 “你知道你今晚睡哪么？”闻右安无奈的看向还不明所以的言风。 “和李蔚然一屋呗，这又没有单人间。” 闻右安一脸无奈，“你，今晚，和我，睡，懂？” “啊？” “你啊什么啊，高中没躺一起过啊，当初不挺坦荡的么 ？” “也是。” “是个屁！” 女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是无所谓，反正在言风眼里，她活该被自己宠着。 回到屋里，徐茗芷就发来一条微信： “不客气！” “【微笑】” 其实与其说这是个县，不如说是个村，但是百姓们都很质朴，有很多小孩子，他们住的地方不大，但是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通知：A组明天探望孤寡老人，B组……” 闻言二人是A组，李蔚然和徐茗芷负责陪留守儿童玩。 一天的奔波劳碌终于停下，月亮悄悄爬了上来。 “李蔚然谁让你躺我床上的！去你自己那边！滚！” “太冷了，你肉乎乎的特别暖和。” “3，2……” “别别别，马上滚，我马上滚！！”，李蔚然回到自己床上，突然想到隔壁那俩，“你说，他俩……” “他俩高中就躺在一个床上睡过一宿，别猜了你。” “高中？！我靠，言风可以啊。” “别瞎想，就仅仅是躺在一起，反正闻右安是这么和我说的。” 隔壁，二人其实远比李蔚然想象的淡定，就像徐茗芷高中时候说的那样，他俩更像是老夫老妻。 言风刚洗完澡，裸着上身，水汽弥漫满屋，闻右安趴在床上，打着备忘录准备明天的一些琐碎。 “你干嘛呢？”言风擦擦头发，还是有水滴滴落下来，语气还是对她的特供温柔。 “想买点东西给那些老人，正想着呢，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买的？” 言风坐到她的床边，她就趴在那里，把手机递给他。比起热恋情侣，他二人倒确确实实的像一对细水长流的老夫老妻。 言风比从前黑了几分，壮了许多，身材还是很好，英气十足的脸上却总是带着几丝柔和，毛巾搭在头上，一只手简单的擦了擦头发，另一只手拿着闻右安的手机，在那里补充一些他想买给老人的物品。 “行了，这些基本就够了，折腾一天，早点睡吧。”言风起身，把手机交给她，二人四目相对。 “哦，对了，忘了件事！” “什么……” 言风突然俯下身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温热的呼吸迎面扑来，双唇的触碰简单却又温柔，二人就这样对视着，看着彼此的距离那么的近，言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随后贴在耳边。 “也太烫了吧。” 气音里带着一丝慵懒，就这样吹在她的耳边，谁的耳朵不是格外的敏感。 闻右安推了他一把，擦了擦嘴， “你就忘了这事啊。” 言风抿抿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这事。睡觉了，晚安。” 灯光灭了，床头有一盏小夜灯，言风特意为闻右安亮的，怕她半夜起夜看不清。 二人隔了一米，面对着面，不管高中还是现在，你永远睡在我的对面。 “别偷看我了，睡觉吧。”言风缓缓睁眼，对上了朦胧中她的目光。 闻右安点点头，“那你也别偷看我。” 她闭眼，他静静的看着她入睡。夜从未如此的静。 睡梦中，有人轻轻吻了她的脸颊。 “晚安，我的姑娘。” 第七十四章 闻右安还是很期待今天的活动，起了个大早，毕竟做好事嘛，想想就激动。反观那一侧，言风的闹铃响了半天，还是爬不起来床，任由着那诡异的铃声响个不停，还是自顾自地睡着。 闻右安关掉了他的闹钟，看着他，一抹坏笑拂过。她蹲下身子，趴上他的床，慢慢的低下头，冲着他的耳边吹气，动作很轻，就像是千千万万的蚂蚁爬过的你心头，像是几千个狗尾草拂过你的鼻翼，酥酥麻麻。 言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正好对上了闻右安甜美的笑，一下子惊坐了起来。 “你刚才干嘛呢？”言风说着揉了揉耳朵，就觉得不对劲。 “叫你起床呗，还能干嘛，还有啊你那闹钟铃声太难听了，快换一个。” 言风此刻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乖乖的答道，“哦。” 言风越想越不对劲，刚起床这耳朵怎么就这么红啊。闻右安在那里系着衣服的拉链，很短的一段拉链在背后，她这老胳膊老腿的终究是要折腾一番才拉得上，闻右安越想越后悔怎么把它给穿上了。言风看她那笨拙的样子像个企鹅。 “我来吧。” 他就这样，带着刚睡醒的朦胧，不由分说的走到她的背后，很快的，白皙的皮肤瞬间被衣服遮盖住，她一动也不敢动。 “好了。” “哦，谢谢。”尽管闻右安强装淡定，那一点点的尴尬还是露了馅。 闻右安能感受到比她高不少的这个男人，捏过衣服时的轻柔，就这样赤着上身贴在她的身后。 言风摸摸她的头，刚扎好的丸子头就这样被弄乱了，但是她没有一丝生气。 “想什么呢？还有啊，你刚才像只企鹅，太可爱了。” “切。” 洗漱饭罢，二人准备去陈奶奶家探望她，拿到的资料上写着，她是位孤寡老人，老伴死于地震，姑娘儿子现在在外面打拼，很少会回老家。看着资料，闻右安不禁十分心酸，从前只觉得为什么自己就要承受这么多，总觉得命运不公，但其实比她过的糟透了的人大有人在，连他们都在积极努力的生活，自己那些抱怨实在是太过无病呻吟。 这个地方算是贫困县，陈奶奶家住的偏僻，那里道路泥泞，从他们住的地方到陈奶奶家住的地方大概要走十五分钟，可眼下这路，以闻右安这种又怕弄脏了鞋，又怕蹭脏了裤脚的性格，注定是要磨蹭很久的。言风干脆豁出去了，几千块的球鞋，就混在泥汤里。 “闻小姐，您快一点！”言风插着腰看着闻右安跟踩雷似的一惊一乍。 “我很快了，这地上的泥也太多了。” “昨晚下雨了能不多么？” 言风看她这样子一走一挪，倒是觉得叫她企鹅还真挺形象。 “算了，我背你吧。”言风就大摇大摆的淌过泥水，走到闻右安身前蹲了下去。 “你，确定？” “快上来吧，别让人家等太久，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我，等你都快成了习惯了。” “切，别给你脸上贴金了。”闻右安附身趴到他的背上，上一次被他背着还是高中时候的事了。 “坐稳了啊，掉下去你可不止是脏了鞋这么简单的了。” “那你就赔呗。” “我为什么要赔啊？” “小气。” 背着你，即便我笑的那么灿烂，你都看不见，真是可惜。 千米之外是无边的蓝天，脚下是泥泞的小路，个子不需多高，恰恰背起你刚好，你身上的温度总是贴近我的心，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无妨。 …… 陈奶奶家住的房屋简陋却被她收拾的很干净，闻右安本以为陈奶奶一定过的很可怜，可是老人家一个人生活的时间久了，生活起居竟比年轻人还利索，今天听说城里年轻人来看望他们，更是打扮了一番，山里的野花插在空罐子里，空气里是自然的气息，一身干净的布衣上绣着几朵小红花，是她姑娘好几年前的新年买给她的，才舍得穿上，头发花白梳的整齐，满脸的慈祥看着就让人倍感亲切。 “奶奶您好，我叫闻右安。” “奶奶好，我叫言风。” 陈奶奶看见他俩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姑娘儿子，喜欢的不得了，皱纹横生的脸笑起来那么好看。 “娃娃们快进来，辛苦你们了。”拉着二人就进了屋子。 “你们从北京过来的哈，辛苦你们了，不用总来看我们的，我们日子过的好的呢。”陈奶奶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不管闻右安怎么尝试去帮她搭把手都被阻拦。 “奶奶，我们不辛苦，能来这很开心，您身体怎么样啊？”言风给陈奶奶也倒了杯水，递给了奶奶。 “我没问题的，自己一个人都习惯了，也很开心的，娃娃们，你们刚结婚吧？”陈奶奶也是眼尖，远远的就看到了言风背着闻右安过来，“你看你老公的鞋上都是泥，你的一点都没有，你多幸运的。”爽朗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夏季的晚风，温暖却不燥热。 闻右安水都顾不上喝连声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俩才大三，太早了。”两只小手在胸前挥动，她的慌张都是他眼里的分外可爱。 “哦哦这个样子啊，那就是大学毕业就结婚吧，这就不早了。”陈奶奶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二人。 闻右安还来不及反驳什么，言风笑道，“奶奶说的对，那时候就不早了。” 闻右安瞪了一眼言风，又撞上陈奶奶灿烂的笑容，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真的不早了，从高中到大学，从北美洲跨越太平洋，错过你的那些年，接下去的日子里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再等了。 第七十五章 陈奶奶的卧室里一进门就看得到那张黑白色的全家福，她那样年轻那样漂亮，一家四口和和美美，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到之后发生的种种呢。 闻右安正看的出神，陈奶奶洗了几个果子端给了他俩。 “这张照片都快三十年了，我就剩这一张了，他都快离开十年了。”陈奶奶眼里暗淡，一丝哀伤很快被掩藏。 “奶奶……” “没事，你们想听听我们的故事么？” 闻言二人点点头。 “那年半夜，突然就地震了，他睡觉浅，一下子惊醒，拉着我和孩子就要往外跑，但是，我们怎么可能跑得过老天呢，没等反应过来，房子什么的全塌了，我死死的抱着两个孩子，他就护着我们三个，那时候好像也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救援队来了，我们尽力让两个孩子出去，就这么顶着废墟，孩子们得救了，我当时就想着可以了，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救援队说我俩只能救一个，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冲外面喊，让他们救我，我得救了，他……唉。” 闻右安不禁听的声泪俱下，从前看到这样的报道她都不敢看，迅速的划过页面，现在这血淋淋的现实就任由如此平静的老奶奶讲述，似乎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时间是庸医最抚慰人心。 “当年我知道我要嫁给他，我真的很开心，他是村子里最善良的人，对我们都非常好，他是我们一家人的英雄，我现在还是会经常地梦见他。”陈奶奶的眼里闪着点点星光，尽管年事已高，但是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她心里的英雄，还是让她记挂，让她惦念，时间从来拉不开爱人的心，老一辈人的爱永垂。 言风在一旁听着也很动容，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忍着难过的望向窗外。 “你们年轻人一定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你们很幸运。” 陈奶奶拉过两人的手，叠在一起，二人相望，是啊，确实很幸运，无比的幸运。 …… 回去的路上，闻右安没有让言风继续背着她，就和言风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踏在泥浆里，留下两行一串串的大小脚印。 “你怎么舍得自己下来了？”言风走在她的身后，不时的扶她一下，生怕她摔倒。 “不知道。” “听了陈奶奶的话是不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我啊，我这么好的人这世界上你还能上哪找啊？”言风长了岁数，不该天性，他的幽默主义不仅是为了她开心，更是照顾到她所有的情绪。 “给你美的。” “傻子。” “言风，谢谢你，你真的很好。”闻右安停下步子，抬起头望着这个高她不少却总是附身只为她的男人。 “你才知道我很好啊，高中就该有这种觉悟了。” 言风拉着她拥她入怀，侧过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她环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你的心跳，我再熟悉不过。 “现在就很好。” …… 深夜二人准备收拾东西，明天再去一下福利院晚上就要回北京了，白天闻右安买了好多给小朋友的零食和玩具，还带了很多北京特产，装了一行李箱。 “你一定会是个好妈妈的。”言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一袋闻右安买给小朋友的零食坐在床上吃了起来。 “别吃了，又不是给你买的！” 闻右安没抢过他反倒被他弄了个踉跄，顺势就扑到他的身上，说不上是刻意但又太过自然。 “闻右安，你这个行为很危险啊，我会忍不住的啊。”言风被她压着，挺起头向下看着满脸通红的她。 “有病！”闻右安推搡了下他，别别扭扭的从他身上下来，即便接触他一万次，有些事还是怪难为情。 夜深人静，干柴烈火，不发生些什么反倒是觉得未免太过传统。天花板上的灯忽暗忽明，几只赶不出去的苍蝇嗡嗡作响吵得人心烦，天气太热，淋浴间的水汽弥漫却久久不散，老天说别犹豫了，你们这辈子注定了互相纠缠，身体三十七度的体温不会过低过高，显得衣服穿的或许太多，很多时候似乎倒也不必，危险的气氛蔓延，只觉得天昏地转。 电光遇火石，只觉得蠢蠢欲动，在寂静的夜晚里，做出什么惊天泣地的大事。 “地震了！” 才刚听到楼上有人叫喊，二人才反应过来吊灯晃个不停，水杯震动不停落到地上。学校里的逃生演习做过无数遍，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除了双膝发软什么也不知道。 慌乱中，言风扑过来抱住了她，钻进衣柜旁的桌子下，死死的护着她的头。 “别怕，现在逃肯定是来不及的，应该不会是大地震，别怕！”男人永远是这样，平时再多的孩子气，再多的惹人讨厌一到真正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时，就默认自己的责任比天大，保护自己的女人永远是生命第一要义，我可以不做你的英雄，但你必须在我的身边永远安康，永远幸福。 狭小的空间内恐惧的气氛徒增，一呼一吸都怕惊动了大地，除了你我放下了一切，就这么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同生共死。 十几分钟后，房外的吵闹声逐渐增大，吊灯也不晃了，碎了的杯子就那样静静的等着人替它善后。 言风先爬了出去，打开手机果然这事就上了热搜，4.1级，已经过去了。 “出来吧，没事了，小震，不用怕。” 闻右安拉着他的手爬了出来，跟重新活了一次似的，瘫在床上。 房门响起，言风去开，刚一打开徐茗芷就冲了进来抱住了闻右安。 “我还以为我们得死在这呢，那我就太对不起你们了。”她哭的是真的很伤心，很内疚，自己的提议要是真让大家命丧此处，她肯定不会允许自己上天堂的。 李蔚然看着同样惊魂未定的言风，二人相视一笑，是小灾难后大家紧张兮兮的再见，生命格外珍贵。 “还能活着见到你小子感觉还不错。” “我还欠你顿饭呢！” “回北京宰你一顿。” 第七十六章 世界上最动人的四个字是虚惊一场，它胜过别来无恙的笃定，赛过追悔莫及的自责，它让你明白你的绝望，你的无助，给你痛击，又能让你起死回生，将你从悬崖边上拉回现实，多少事情若是仅仅虚惊一场该有多好。 最后一天，四个人陪着福利院的孩子们玩了一天，就像自己也重返童年。夕阳西下，道别了这山这水，道别了质朴的乡民，道别了这个回想起来惊心动魄的地方，再次奔波，回到了北京。两天里见证了上一辈人至死不渝的爱情，见证了父母对儿女的爱之深远，见证了穷乡僻壤里的点滴温情，经历了最接近生死的那一瞬间。 …… 大学的日子根本不轻松，尤其是当你在复习周出去浪了好多天，四个人刚回来都快忙死了，终日里泡在图书馆，闻右安想起高中时候看网上的洗脑包：夏天，图书馆最适合遇见。遇见谁啊？！复习都复习不过来好吗！图书馆只适合遇见更智障的自己好吗。 忙碌充实的几天一晃而过，五一假期，可算是如约而至了。 “闻同学，你生日都没好好给你庆祝一下，我打算补偿你一个生日礼物，不用太感动。” “言少爷也太客气了，感激不尽。” “帮我拿下球，我给你看个东西。” 言风掏出手机操作了半天，“看！新西兰去不去？” 高中的时候闻右安就说过以后一定要去看看新西兰的萤火虫溶洞，当时她只当是随口一提，却没成想，被言风记挂了这么多年。 “五一就走？” “今晚就走，我签证都办完了，您免签，怎么样？” “言风，你还真是个好男人啊。” “真恶心，你个势力的女人。” “谦虚，我去收拾行李！” 人一生一定要完成哪几件事呢？说走就走的旅行，一生挚爱的恋人，当然还有和一生挚爱的恋人一起开启说走就走的旅行！ 闻右安收拾着行李，回想起高中那个萤火虫慢慢飞的月夜，她告诉他以后一定要去新西兰的萤火虫溶洞看看，他依旧是挤兑着他小女子情怀，却瞒着所有人惦记着她的心愿如此之久。世界上不乏温柔的人，只是太多人的温柔都是季节限定，过了花期，又有多少人能不忘初心？只是温柔，他说到做到。 飞机再次起飞，闻右安逐渐觉得有他可以奔赴的前程，莫要辜负。 澳洲的阳光永远明媚，是油画里该有的一切想象，得以让任何荷尔蒙疯狂生长。 “你就订一间房间？”闻右安打开房门环视四下，虽然面朝大海，但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春暖花开。 “你知道这个酒店多难定吗？订到这么好的一间就不错了。” “你！” “我怎么？你不敢和我睡一间屋子啊？又不是第一次。” 闻右安看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能把这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和他高中那没皮没脸的样子如出一辙。 “休息一下，等会就去溶洞。” 轻抚她的额头，从不嫌多。 吹着海风，望着无尽的海边，鸥声阵阵悠悠，二人藏在风景里，坐在沙滩上，无需说什么，就这样静静的看看蓝天，踩踩细沙，在多年的喧嚣后享受片刻的宁静。 “闻右安同学，你听过一个词叫礼尚往来么？” 闻右安不知道他这又打什么主意，疑神疑鬼的点点头，“你在质疑我的语文？” “不，我是说，我喜欢你，礼尚往来，你得爱死我，懂？”言风眉眼勾人，灿若星河，纵使几尺之上萤火连绵，都不及他半点多情。 闻右安啼笑皆非，这话他居然也好意思说出口。 “行，礼尚往来，说到做到。”他的眼里，她的笑总是独占半壁。 “走吧，去溶洞！” …… 百闻不如一见，昏黑不见底的溶洞里萤火虫连成了片，就像是一片星海，静静的展现着自然千年的风貌，美的不真实，让人太过留恋。萤火虫的光芒星星点点爬上了碧岩，小溪缓缓流淌，闻右安和言风乘着小舟一点一点向着深处划行。 不知道划了多久，停下了小舟，就这么静静的飘在水上，周围人类皆与我无关，我只关心你。 “上一次这么美的场景还是京郊的星星吧。”闻右安躺在言风的身上，望着几尺之上的萤火梦河。 “你比星星更美。” 闻右安笑他不正经，“这倒是实话。” 幽黑之下，萤火闪烁，星点相连，孤帆远影中只有我们飘荡在千年溪水之上，叹古人未见不知遗憾了多少传世绝句，人世间，最浪漫的也无非于此。 “言风你知道么，有时候我觉得多亏了我的偏执，老天才会让我遇见你。加拿大的那几年，每一块起了雾的玻璃上，一定会有你的名字。” “原来我这么有魅力啊。”言风的心胜过三月人间芳菲，温暖不绝于此，嘴上却还是一如既往。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就知道挤兑我。” “说什么？这不是我擅长的，还是和你斗嘴比较有意思。” “那你就说，你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言风故意装作思虑再三，“没有很想你，……” “你！” “……夜夜梦见你。” 闻右安只觉得心里像过了电一样，就像咬掉一口桃酥，甜却不腻，酥皮不止地逃开你的手心，你控制不住的。 “骗我吧你就，我才不会信的。” “闻同学……” “又怎么了？” 言风坐起身来，把着她的双肩转了过来，二人在漆黑中借着萤火点点对视着。 “明年我就去加拿大找你，既然已经浪费了那么多年，不如现在就把你套牢。所以，闻同学，你是否愿意与我订立一份长期契约关系，具体内容就是我们的下半生，作为报酬，我可以成为你的老公，怎么样，这买卖还很划算吧？” 戒指的钻石反射着莹莹亮光，合适的尺寸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你知道冬日里一碗暖汤的滋味吗？它未必日日跳跃在你的味蕾，但就是让你暖在心头，不管未来还有多少的寒冬，你都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和他一起。 “你可真是无奸不商！反正，我也不亏，就给你个面子吧。” 言风轻轻把戒指套在她的指上，她悄悄被他锁在心间。 “等着我。” “不管多久。” 除了萤火虫，没人看得见，幽幽萤火下，二人厘米不差的接触缠绵，是温热，是贪婪，是索取，是疯狂，是想拼命的追回错过的那许多年，是不舍得即将分别的下一年将发生的所有。 第七十七章 回到酒店，言风在洗澡，李蔚然突然给他发了一堆消息，诡异的提示音吵得闻右安头疼。 “大哥你什么时候能换个正常人用的提示音啊？烦死了！” 闻右安打开手机，密码是她的脸，她的生日，就像李蔚然曾经说的那样，要是有小偷盯上言风的东西，多和闻右安打打交道，很多密码不攻自破。 “梁则钊被批捕……” “梁则钊与Doffery公司……” “梁则钊旗下母公司……” “卧槽兄弟，梁则钊被我二舅他们公司告了，说是都闹出了人命，结果一查，把之前那些年的恶心事都查出来了！” “放心吧，你爸绝对没事！！！” 闻右安看的眼前一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这惊喜程度不亚于言风溶洞里向她提出霸王条款。 “言风，梁则钊被抓了！！” 水流声戛然而止，言风披上浴袍，探出门口半个身子，手上的水尚未擦干。 “活该，我就说吧这种人迟早要完。” 闻右安不小心划出页面，看见他的置顶：“我的小朋友”，是她自己。 “我的小朋友？什么鬼名字啊？” “您不是会法语吗，法语里，我的女朋友不是mon petite amie么？直接翻译的话不就是我的小朋友么？不觉得我很有才吗？真别说，这法国人是挺浪漫的。” 闻右安一脸嫌弃的摇摇头。 “你可真是个无趣的女人！” 夜幕降临，天上星光璀璨，人间我只关心你。听着你的呼吸，再也没有睡的如此安稳。 …… 六月末，闻右安就要回到加拿大，徐茗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在机场抱着她不松手。 “你差不多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言风介入了你俩伟大的爱情呢。”李蔚然即使不舍得，但总归是个男人，在徐茗芷面前还是得表现的坚强点。 “你别在这装了你，也不知道是谁喝多了抱着我哭，就因为言风明年也要走了。” 言风眼角能看到丝丝红晕，微笑里纵使再多不舍也要学会隐藏。安慰着自己提前套牢了她的心，只要再等上一年，我们终将不会再分开，那么这一切的等待便有了意义。 闻右安特意没有化妆，就知道这送机场景必定两眼泪茫茫。 “好啦，我研究生毕业就回北京，可以吧？别哭了，李蔚然你快哄哄你女朋友吧。”闻右安的眼睛哭成了兔子，多年过去，果然坐飞机依旧是她心中黑名单，永远意味着距离，意味着别离。 言风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把拉过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埋在她的肩，呼吸匍匐在她的肩颈，哪怕再多和她相处一会，哪怕只剩一秒。闻右安柔柔拂过他的头，想哭却怕将这情绪渲染的更加过分。 “好啦。” “注意安全，落地发消息，我爱你。”简洁明了，一如既往，剩下那三分温柔尽在不言中。 “我也爱你，你一定要快点来！速度就暂且超过时间吧。” “不亲一下？” 闻右安轻垫脚，轻轻触碰那几寸温柔。言风也懒得管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深拥入怀，竭尽所能的想将她据为己有。 不舍得的缠缠后，二人对笑，说着傻傻的情话，为这傻傻的爱情。 “行了，我走了，再见吧各位，莫负好前程！” 分别就是这样，再多的感情，再多的不舍，你却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只不过这一次，我们终于等到了一个有终点的等待，所以我明白，接下来无限接近那一天的每一天，都熠熠生辉。 飞机尚未起飞，关机前言风发来一条微信： “遇见你的每一天都是欢天喜地小人间，我才明白人间至味是清欢。明年见吧，我的姑娘。” 言风，永远浪漫，永远温柔，她永远臣服于他。 “Ton nom,mon cur .” 你的名字，我的心事，我藏了许多年众人皆知的心事，直到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第七十八章 闻右安写随笔的习惯还是有，只不过这次无需为了藏起自己的秘密写着通篇法语巨著了，写完一个月就寄给言风，文字是有力量的，她觉得这远比冷冰冰的微信来的动人多了。言风还挺欠揍的问她为什么不写法语了，吹嘘自己的法语功底现在有多么深厚。 深夜，言风敲完论文，喝着茶读着闻右安刚给他寄的随笔： “你说这时差怎么就这么讨厌啊！我永远要比你想我，想你的晚十二个小时，太不公平了。” “世界喧嚣，多多益善。” “今天八级大风，我走在路上，看着落叶飘零，望梅止渴。” “Hear what you say.” “闻此言良久。” “爱你，朝朝暮暮。” 异地恋太痛苦了，即便我相思入骨，你却只能相隔万里，委屈辛苦来不及与你诉说自己就默默消化了，开心喜悦来不及与你分享，就要进入新的委屈辛苦，生生不息，息息与你相关。是爱一个人赋予了小小人类巨大的勇气，让你知道，在这宇宙之间，在这苍穹之下，有盼头，有勇气。只要异地恋能有结束的那一天，只要你觉得自己望得到那一天，总觉得生活其实也没有那么苦，毕竟现在每一点遗憾都是为了日后长久的相伴，只要这值得，相信你回来，所以我要等。 一年，在言风无数次看着闻右安睡着，听着她的呼吸声挂断视频通话；在十来本随笔漂洋过海寄到他的手里；在四人群组终日热热闹闹里溜走，四季已过，终将如约而至，总算不负那洋洒星河启明星，不辜那日漫天萤火。 “哎，这下子你算是开心了，我俩还得等你们好几年，太过分了你们！” “去吧兄弟！你俩记得回国啊，可别让我们等得太久，看来我们结婚还是能抢在你俩的前头啊。” 言风平静的摇摇头，“我都求过婚了，小子你慢了。” “我去！你可真行！” “行了，我走了，过两年见吧。” 飞机穿过云层，那是她往返多年的路途，即便会有颠簸，即便会有风起云涌，终将守得拨云见日。 …… 闻右安一早就来接机，生平第一次没有迟到，甚至还早了许多。 人来人往中他的轮廓牢牢的刻在她的心里，不会忘，忘不掉。 “言风！” 终于来了，这一天！所谓青梅竹马无猜忌，青葱岁月里怦然心动，经历了那么多困难挫折，千回百转，我与你约定的那一天，总算如期而至。 顾不上行李，顾不上难为情，就这样在大庭广众，就这样公然的跳到你的身上，抱着你，感受真实的你，感受你身上的气息，你的温度，感受这些年，我朝思暮想的你啊。 “怎么样？还算遵守约定吧，不用太感激，以身相许就足够了。” 那万种情思，全在眉梢。茂才当时选，公子生人秀。人如玉，世无双。 “大方一点，契约精神，到期时间就延长到下辈子吧。”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荣幸至极，言太太。” “还没呢！” “你不要换名字，我不要变长相，即便下辈子，我们还是认得出彼此。” 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从尚未出生算起，我与你纠缠了二十余载，走过无数的路，终究，我们还是走下去了啊。 年少的暧昧心思讲给月亮听，却不知月亮早已闻此言良久。 第七十九章 果不其然徐茗芷和李蔚然这一对，研究生一毕业就结婚了，倒是抢在了闻言二人之前，俩人更是宴请八方贵宾，酒席办的也是够铺张浪费的。 闻言二人毕了业也回国了，刚回来没几天就得再次启程回到老家去参加那隆重的婚礼，徐茗芷不知道提醒闻右安多少遍让她一定不要迟到，毕竟她是伴娘啊！ 婚礼定在了大年初九，徐茗芷的生日。刚回国本身就很忙，闻右安也有一阵子没见她了，想着平日里大大咧咧这么一姑娘此刻要端庄的身着婚纱规规矩矩的走完所有流程，倒是有些期待。 岁月是把美工刀，二人出落的更是漂亮多了。 “哎呀这徐大小姐还是比我更早嫁出去了，哎，马上开启□□生活了呗？”闻右安换好衣服，看到正在化妆的徐茗芷不仅感叹岁月无声无息的溜走。 “不不不，是李蔚然要开始人夫生活了。” “贫吧你，今天你最大，都随你。” “那，你跟言风？哪天啊？人家高中就求婚了？” “我俩啊，怎么说呢，就好像结不结婚都只是一种形式了，现在这日子过的和婚后生活没什么区别啊，估计哪天心情好就去扯个证。” “不是吧！我还以为我领先了呢，结果你俩都……哎。” “傻样吧，而且我可不要办婚礼，尴尬死了，你说你，这八方来宾有多少你俩邀请的？多少你公婆父母邀请的？” “我俩邀请的，我想想……二十多个吧，剩下的好像全是他们邀请的。” “那些人你认识多少啊？” “大概三分之一吧。” “不尴尬？” “好像是有点。” “小学初中同学联系的不多，高中就你们几个好朋友，大学又不在国内，我要是办婚礼，估计来的那一屋子人全是我爸妈和言风他爸妈的同事，想想都可怕。” “那你俩不办啊？” “旅行结婚它不香么？” “啊！对头！” “行了，你赶紧收拾吧，一会仪式开始了。” …… 仪式开始，典雅不失煽情的音乐又不禁让多少人潸然泪下，又不知让多少他俩爸妈的同事更坚定了今年催婚的决心。 说长不长的那一段路，是徐茗芷的爸爸牵过她，跨过她的人生迈向下个阶段，十几步里，是他们天崩石烂，海枯石趔赌上的青春，是不忘过往，走向你的未来，融入你的半生。十几岁时就这样冒然闯入你的生活，唐突的来不及好好打个招呼。好在二十几岁在我身边的依旧是你，纠葛那么多年的种种，此刻拨云见日，爱意御风扶摇野蛮生长。 屏幕上闪过一张张二人的合照，从青涩到成熟，闻言二人有幸见证并参与那些年的点点滴滴。 一吻动情、动人、动心，和你打闹玩笑的日子居然过了这么久，屏幕上那张高一的照片一下子将所有人拉进到你的回忆…… 俩人初中就认识，只不过没那么熟悉，高一第一天报道，徐茗芷打量了班里的男生一圈，突然和李蔚然四目相对，那一刻，不是欣喜，是说不尽的尴尬！ “真巧啊，你叫徐，徐，徐……” “徐茗芷。” “啊！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记性不太好。”李蔚然就是典型的阳光大直男，面对女生和面对男生的时候分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没事，我都不记得你姓什么了？”徐茗芷确实丝毫不客气。 “啊，我叫李蔚然。” “你好李蔚然。”这话刚说完徐茗芷就后悔了，自己干嘛要和他打招呼，好个鬼啊。 “你，看不出来，挺正经啊，这开场白挺有意思啊，少说有五年没人这么打招呼了吧。”李蔚然说话的确不过脑子，哪管什么她尴尬与否啊，话到嘴边，脱口而出。 “我有病。”徐茗芷懒得理他，挤出来个惊悚的微笑。 望着徐茗芷远去的背影，李蔚然倒是觉得这丫头还挺有意思，“正好，反正我病的也不轻。” “哎，我那病友，等等我啊！——” “离我远一点！” …… “言风，你和闻右安挺熟啊？” “怎么？还想让我给你介绍介绍啊？” “没有，你不说那是尊大佛么，我怕我这庙供不下啊。” 两个人刚打完球汗流浃背的喝着冰可乐坐在树荫底下。 “闻右安和徐茗芷关系不错啊？” “不知道啊，可能吧。不是你到底要干嘛啊？跟个娘们似的。” “呸！你才跟个娘们似的！我就是觉得徐茗芷这人特有意思，一天到晚蠢到我都为她感动，还天天乐乐呵呵的，寻思刺探点敌情，有了把柄好办事。” 言风扭过头一脸鄙夷地看着李蔚然那一脸春风，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就上周啊，数学老师不是非得说她的作业没交么，我替她找回来了，她为表感谢请我吃一顿食堂，真抠啊。 ” …… “老师，我真的交了，我……” “你之前就习惯性写不完作业，然后不交作业，徐同学你觉得我当老师这些年没点辨别能力吗？”那副拿腔拿调的语气就像阴沟里的烂泥，恶心的你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只是那臭味还阴魂不散。 “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没撒谎，我真的交了。” “那作业呢？你交哪去了啊！没有啊！”眼睛瞪的一个有两个大，尖锐的嗓音就像指甲刮过黑板。 徐茗芷第一次受这么大委屈，顾不上所谓的众目睽睽，眼泪止不住的掉，碎了一桌子的委屈。 “老师，我交作业的时候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就是她的，我亲眼看见的。”李蔚然是真的看不过去了，本来开始寻思也没多大的事，没成想他今天是不是又和媳妇吵架了，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你怎么证明？” 李蔚然真是气的肝疼，是啊，口说无凭。 “老师，现在是第三节课，我们是刚到校就交的作业，数学课代表是第一堂课下课给您送的作业，那就是说上堂课以及可见你有没有去过什么什么地方。” 老郑头喜欢抱几本作业四处乱逛是全学年都知道的，没几个老师的办公室是他没溜达过的。 刚才还一脸火气的他顿时蔫了，鬼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 “那一会下课你去你们物理老师办公室看看吧，他跟我们反应你们这个物理成绩啊……” “一把年纪还这么不要脸！”闻右安内心暗暗的骂他一句，但她更奇怪的是李蔚然居然替徐茗芷出头，这都哪跟哪啊。 言风看着平时不着调的李蔚然此刻正义感爆棚也觉得有点不对，哪不对呢？哪都不对。 …… “拿着，果不其然，物理老师办公桌上找到的，这个老郑头太过分了！”一下课李蔚然就跑到物理老师办公室，其实他内心也忐忑，毕竟上次周测成绩实在是低的离谱，这也算是撞上枪口了，被物理老师一顿臭骂过后可算不负使命。 “谢谢你，但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啊？”徐茗芷红着眼，孤立无援之时，有人肯为你出头，无论最终结局如何，都是莫大的感激。 “因为……”李蔚然第一次和她对视这么久，莫名的心里一阵电流激过，太奇怪了！“因为你现在像个兔子！” “你有病啊！” “咱俩是病友。”淡淡一笑，尽在不言中。 “算了，那中午食堂，我请吧。” “我为你赴汤蹈火你就这么报答我啊？” “那算了，你别去。” “什么人啊，我还就去了！我打最贵的！” 自报道那天尴尬过后，没想到第一次接触就这样走了心。 …… 闻右安看着灯光下相拥的二人，看着那屏幕上逝去的青春，对上伴郎言风的目光，就像是历尽千帆过，我们还是做到了坦荡荡的飘向远方啊。 绣球是直接塞到了闻右安的手里，不管多少人的羡慕，不管闻右安的吃惊，在徐茗芷心中，这个陪伴了她高中、大学，见证了彼此欢笑沮丧的人，是她除了家人以外最想珍惜的人。 “早日结婚吧，不办婚礼倒也好，我俩还省着随礼了。” “你还挺不客气的。” 高中那年，我们不知道彼此的故事可以讲那么长，为了不负那年食堂里随意的约定，牵扯到两大洲，跨过太平洋，四人变三人，又重聚了四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尽可能的努力，心无旁骛，去北京，为了自己，更为了你们，所谓成长，不过是磨难重重抽筋剥皮后，你依旧兴致盎然再战八百回合。谁说低谷时一定要堕落，谁规定成王败寇，还未曾起舞，怎甘心辜负大好时光？ 或许青春本该无病呻吟，或许每个人对青春的定义都不同，但是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些你爱的人，都提点着你：朋友，你本该如此啊！ 好在四人两双，终究跑在了教训之前，尚且不必等待时间的残忍暴打，从未迷茫，清醒独立，活着不是本就该为了自己，为了你爱的人么。 幸运的人一定自知，自知的人必然清醒，十几岁的爱从来不是洪水猛兽，反而让你学会担当，学会爱别人、爱自己，给你那苍白的青春留下浓墨重彩。 第八十章 “姑奶奶今天您就练练车吧！” 闻右安费了大劲才把驾照考下来，但是上班要么言风送她，要么坐通勤车。 “我真不行，我不敢对别人的生命负责啊！求您了，明天练，明天一定练！” “38.” “你骂我？” “不不不，我是说这话你已经说了三十八次了，赶紧走！”说着一把扛起了闻右安。 “你变态啊！” …… 开发区上不乏像闻右安这样的新手，闻右安坐在驾驶位上任由言风怎么劝她就是不动。 “我能问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买这辆车啊？买了也不开，天天蹭我的车。” 闻右安一下子变了脸来了精神，“好看呗！” “好，好看？行吧。好啦，你快点开动吧，合着我大老远开过来停车的啊？” “唉，咱俩买保险了吗？” “快开！” 一脚油门下去，俩人猛的后仰，言风瞬间就后悔了。 “你慢点慢点！” 速度逐渐放缓，言风那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这么慢……倒也不必。” 人行道上的老大爷带着小孙子就这样从他们的车窗里出了镜。 “我快了也不行慢了也不行，那怎么办？你下去吧你！” 闻右安刚觉得找到点感觉架不住言大明白在旁边叨叨叨。 “别别别，我错了，您随意来，我就舍命相陪吧。”言风倒吸一口凉气。 闻右安也不理他，聚精会神的开着车。 “哟！都十迈了！不错不错。” “闭嘴！” “还真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啊，我可真伟大。” 闻右安慢慢找到了感觉，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嘛，速度一点点在提升，言风第一次觉得终于算是在坐车了。 “不错不错，你转个弯，别沿着一条大道开直线。” “看姐给你来个大的！” 完蛋这个念头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言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转转转啊！还寻思啥呢！” 风驰电掣过，言风开了一半的咖啡洒了一车，好在这个弯算是转了过来。 “还活着啊咱俩！”闻右安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这玩的是不小，你当你飙车呢？” “哎呀，对不起嘛，那情绪到了总得发泄出来啊，所以说以后还是别让我练了，我还是坐你的车吧求您了。” 言风看着自己的白衬衫染成了咖啡色，长长的叹了口气，“唉，自作孽……” “可活，可活。” “傻不傻啊。” 车练的如何本来就不是言风的关键，就这样简简单单的陪着她，不就很好了吗？ “但你还是得练车！” “啊？！” “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