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再撩我就弯了》作者:安次甘儿 文案: 呆萌痴汉小白兔X腹黑冷御大霸主:痴女和御姐的故事 一个清纯 一个冷艳 方渺然,朝廷重臣方艮的女儿,喜读四书五经,性情单纯。 佛珞,古鹤楼阁主,身份神秘,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场大火后重生。 偶然的一次相遇,方渺然发现佛珞不仅神秘,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自己身边。 两人从此有了一线牵连 那么佛珞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方渺然何许人也? 甜文HE,1V1 双洁 大家放心食用 架空历史 请勿考究 多谢! -第一卷 :江南和南京城为线索 -第二卷 :剧情以入嫁宫廷展开 -第三卷 :下海西洋的探险旅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渺然佛珞 ┃ 配角:方晋,萧和,霄雨,曲凝,封尘,陶政等 ┃ 其它: 第一章 【逃离府门】 江南城中这雨,淅淅沥沥下了几日了。 房檐上的水不停地滴答滴答,方渺然睁开眼时,天才刚擦亮,躺在床上盯着幔帐出神,想着别家的女子,平日都聚集在绣楼做女红,自己却每日都在学习四书五经,临摹名人书法字帖,日日如此,年年重复。 在别人眼中,自己自幼便习得家父之道,饱读诗书,聪明伶俐,髫年便会吟诗,豆蔻已会作赋。 但在这府中常年的烦闷和寂寥,兴许只有自己知晓了罢。 “咚咚咚…”出神间叩门声响起。 心生疑惑为何这大清早便有人叩门,起身开门,发现是黄二郎子,一个瘦削又黝黑的侍从。 “小…小姐…好消息!老爷,老爷他离府了。被京师的皇上召集去汇编文集了。”那侍从弓着腰,扶着门,气喘吁吁,神色间满是喜悦,看样子是急急忙忙带来了这消息。 方渺然听到这消息后,便瞬间来了精神。 方艮在府中时,自己几乎每日都要准时去请安,严格完成他布置的任务。此次他远去京师,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只是张管事还在府中。”黄二郎子补充道。 “好,你先退下吧。” 那黄二郎子一退下,方渺然转身换了一件衣裳,坐在凳子上稍作思考,不一会儿心中便有了一个打算…… 她快步穿过走廊,来到西厢房,轻声叩门,开门的人邀她入内,两人小声商讨着什么…… 这天夜里,赴往京师的方艮已停下马车,寻找驿站歇脚。 方艮老爷应该想不到,此刻的方家府院一反往常,本已是入寝时刻,大门却悄然而开,两个背影瘦削的黑衣男子鬼祟逃离,门侍竟也不加阻拦,任其潜逃,两人加快脚步携手离去,一切进行得熟练无声。 树林中,黑衣二人终于停下脚步,卸下方巾,定睛细看哪是两个男子,分明其中一人是个皮肤白皙的妙龄少女。 那眉眼清澈,墨黑的头发被锻带微微束起,细发摩挲着珍珠一般的光滑的白色脖颈,只因身着男子衣衫,袍服宽松遮盖了少女的珑玲体形,乍一看,倒是别有一番英俊气派。 方渺然扯下面纱,气喘吁吁,气息稍稳后道:“实在惊险,刚才差点就撞上那张管事了。” 与方渺然对站着一青年男子,两人面容倒是有几分相似,眉眼清澈,很是干净爽朗。 此人是方渺然的哥哥,名叫方晋,性情十分放荡不羁,喜欢无拘无束,常常背着方艮在外东窜西窜。 兴许是难以管教自己的儿子,方艮便全然把他那满腔热血都寄托在方渺然身上了。 “此次出府,若是被爹发现了,可别把我兜出来!”方晋一边说话一边在路边扯了一根枝条,想要去戳方渺然的头发。 方渺然见状立马后退了几步,心想这方晋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天天都这么活跃,就喜欢逗弄自己。 “跟我来。”方晋扔下枝条,一人走在前面带路,刚刚拿在手上的方巾此刻被他拿在手上转圈圈。 “这次去哪?”方渺然跟在身后,出声询问。 “嘿,你可别问那么多,去就是了,是个好地方!” 两人谈话间,只听百步之外马车车轮发出轱辘声。 马蹄声缓慢清脆,车銮叮铃作响,马车厢旁的流苏掀起微风,致使树叶之间摩擦出沙沙声响。 倒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马车厢中传来一阵爽快的笑声,而后听闻:“许久未见,方晋师弟。” 马车夫拉下缰绳,一双绸缎靴履踩下塌板,随即只见一袍服雪白的男子掀开车帘,五官分明而深邃,脸庞俊美,剑眉明齿。 方晋见到对方,竟然一反纨绔子弟常态,神情呆愣有些,眼神不太自然,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抱起拳,一股江湖气息道:“萧师兄,真是许久未见了!” 被叫萧师兄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眉眼一转,目光落到方渺然了身上,表情笑吟吟的。 方晋见状便侧身介绍道:“萧兄,此乃吾妹方渺然。此次出行携上吾妹只因得她常困于府中,日日夜夜读经书百般寂寥。” 那英俊的白衣男子抬手作揖:“原来是方小姐,江南才女,久仰大名。方小姐所作的 《寒令闻》真是文采斐然,萧某实在内外感佩。” 兴许是听多了诸如此类的夸奖,方渺然并无太大波动,只是微微点头,回其揖礼:“多谢赞赏,倍感荣幸。” 萧和转身伸手掀开车帘,邀请二人进入马车厢。 马车夫松开缰绳,放声一吆喝,马儿扫扫尾巴,启程一路朝前,马蹄的嗒嗒声渐渐消失在竹林中。 【缘由】 踏入车厢,厢内的布置较为简单,一张小桌子,配有暗格,三面置座,较为宽敞。 方渺然一路倒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听着两人摆谈。 原来二人早已约好方才在树林之中汇合。 细听得知,早年方晋喜好背着父亲离府出游。 可永乐迁都以前民间并不如现在太平,常有劫匪杀人劫财,曾时正值方晋舞象之年,性情冲动,遇到劫匪不知退缩,反倒要与其对峙。 所幸常游于江湖的萧和见此阵状,救下方晋一命。 方晋不胜感激,至此二人结为兄弟,方晋便也常与萧和一同出游,寻觅江湖,见识了不少民间的斑斓奇事。 只是后来某日萧和忽然匆忙离去,仅留下一纸书信给方晋,相约两年后的今天汇合于当初方晋遇到劫匪的地方,也就是刚刚那片树林,至于萧和为何消失了两年,方晋不得而知。 “萧兄,两年前你草草留下一封信便了无音讯,实在令人担忧,愚弟日夜甚忧,心中唯恐师兄遭遇不测。” 萧和略带歉意,眉头紧锁道:“贤弟应该只是知晓我出生赤贫,因常年游于江湖,后贩卖货物才慢慢起家。其实还有一事没有告知,便是我一直在寻找一人。” 萧和望着方渺然,顿了顿,又道:“应是与方小姐年纪相仿,师弟,吾妹于永乐五年丢失,昔时家破人亡,我与她相依为命,流落街头,不知为何一日我出门讨饭,折返后她便已消失,从此便不知去向。” “所以萧公子二年前匆忙告别是因为得到了令妹的讯息?” 方渺然这才终于开口,声音温和清脆。 萧和苦笑着点头:“但最后寻找到的那人并非吾妹,吾妹少时命运多舛,腰间有一块烙印,至于为何,我难以告知。人海茫茫,寻觅至亲,实在困难。” “师兄方才说道,令妹与渺然年龄相仿,永乐五年不过也就三四岁,如今容貌与当初相比定是大有所变,恐怕找寻起来有些困难。” 谈话间方晋不禁眉眼之间多了些许忧虑。 “可有什么线索?”平日不关切这类事物的方渺然竟然也好奇了起来。 “如今毫无线索,说来也怪,每每我觉得有所眉目的时候,总是又没了线索,总觉得有人暗中作梗,如今很是烦闷。想是此次回到南京城,稍作休整,再继续寻找罢。” 那名为萧和的男子看了看方渺然,收起了一脸愁容,对着她笑了笑,才又转身对方晋道:“贤弟,此次去南京城,若不介意,便暂住在我府中吧。” 方晋本还皱着眉头在想这件事,听到萧和如此一说,神色缓和地点了点头。 “那就劳烦师兄了,至于令妹之事,我同渺然也一定竭尽全力,帮忙寻找。” 第二章 【初入萧府】 永乐时期,要说哪里可以北跨中原,瓜连数省,五方辐辏,衣履天下,使得南北商贾争赴,南京可谓不二首选。 虽说成祖已迁都北地,但南京依旧坐落了不少高官豪族。 方渺然是被车厢外人群的嘈杂声惊醒的,昨夜三人在马车里谈话,睁开眼时竟已是翌日晌午。 伸手掀开车窗的流苏,只见车外街巷纵横,店铺栉比,冲天的市招琳瑯满目。 有数不胜数的绸绒、靴鞋、布庄、糕点、海味店铺,随着马车拐了个弯,又看到一排排的画廊、书铺、茶楼、酒肆……城市之繁华,店铺之众多,通通跃入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的缰绳被拉起,车舆停止。 车夫掀开帘子,一张纯朴黝黑的面孔道:“萧爷,到了。” 三人一同下车,只见一宅子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门上挂着一块方正大隶牌匾,刻着“寻迹点山”。 方渺然倒是有些疑惑,用这样牌匾实在少见,尤其是萧和这样的商贾人家。 “方小姐,此乃萧某常居之处,不必客套,当做自己的宅子便是。” 萧和推开朱红色大门,向方渺然引路。 方晋倒是当了个冲头鸟,风风火火朝府内走去,看样子应是过去常停留于萧府。 萧和虽非官府之家,但见这宅子的构造和设施,应是还算得上富庶。 进入宅门,穿过门廊,只见府中那庭院十分敞亮,正房朝向北面,左右两边分别为东厢房与西厢房,由两条石子铺成的小径穿插在一起,府内有一小池塘,池塘边种有不少绿植,东厢房一片葱茏翠绿,竹树簇拥。 西厢房种满牡丹杜鹃稍加艳丽,整个府院既明朗得让人心生愉悦,又显得勃勃生机。 想到一路风尘,萧和招来丫鬟带方渺然去厢房里置换衣物。 于西厢房途中路过池塘,可见几座自然山林模样的假山,鲤鱼在清冽的池水中来回窜动。 一旁领路的丫鬟不时偷瞄方渺然,心想不知主子从哪儿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回来,仅是身着素色绿衣,脸抹淡容,便已是无暇模样,若是稍施粉黛,定是倾城佳人。 方渺然被偷瞄得莫名其妙,心想莫非脸上有渣子不是? “小姐,我是这里的丫鬟月铃,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便是。” 月铃不知为何,面对方渺然,竟然有些羞赧。 方渺然看到月铃那脸红都蔓延到脖颈了,有些莞尔。 “月铃,不必紧张,这里我一人就好,你先退下吧。” 此次方渺然同方晋出府,远在京师的方艮老爷定是不知的。 方渺然自然也知道,在外停留不宜过久,几日之后便要回府。 厢房内,方渺然解下素色衣衫,有些疲惫,于是便打算躺在床上稍作休息。 不知这一觉竟睡到了酉时,直到月铃轻叩房门才醒来,月铃捎来了方晋的口信,说是想带方渺然晚饭之后去逛逛夜市,让她收拾收拾。 方渺然听到这消息自然很是高兴。思索一番,便简单的换上一件一白色锦织长裙,发间插了一根碧玉玲珑簪,再朱砂一抹,铜镜中她青丝垂肩,散发清香,净如仙子。 稍作犹豫,考虑到自己背着父亲冒昧出府,最后还是带上了面纱。 当二人来到夜市街时,街上已是灯火璀璨如同白昼,车马拥挤人头攒动,整条街竟有数十里长。 沿街有不少酒楼茶坊,有玩杂技的,说书的,叫卖的,好不热闹。 对于方渺然来说,这一切甚是新奇,她常年待在府中,这番热闹场景甚是少见。 方晋见前方人群簇拥,心想定是什么稀奇杂耍,随即便拉着方渺然走近一看,原来是有人施展口技,那口技人可谓舌烂莲花,出神入化。 一行人正听得入神,不知为何忽然天降大雨,一场骤风暴雨突然袭来,方渺然无可幸免,衣衫也湿了一大半。 众人一阵呜呼,纷纷慌忙散场躲雨。 慌乱中,方渺然袖口忽被一人微微拉扯,转身一看是一素不相识的紫衫男子,还未等一旁的方晋开口,紫衣男子便已抢先发话:“不知二人是否愿意一同上车避雨?”方晋拉着方渺然转身就要离开。 对方见状立马又语:“古鹤楼有人候见二位。” 方晋则是听到古鹤楼便停下了脚步,随即转身满腹疑惑地盯着对方。 古鹤楼难道不是南京第一酒楼?江南男子没人不知道那是达官显贵纸醉金迷的奢靡之地,方晋倒是没有少听过。 只是自己妹妹明显是一女子,怎可能进入烟花场地?对方是吃了哪门子药? 紫衣男子似乎看出方晋的疑虑,放低声量:“事关萧公子。” 方晋眼神轻闪,松开方渺然的衣衫,道:“你先回去。” 方渺然倒是倔强,嘴里半天只挤出一个“不”字。 无奈,三人一同上马。 马车在夜市街道穿行,马蹄在积水中有节奏的踩踏,发出哒哒声,先前的瓢泼大雨似乎洗净了街头夜市的嘈杂,人群此刻已散去一大半。 车轮戛止,一同下车,可见古鹤楼仍然灯火通明,载歌载舞,热闹非凡,隐约可以听出那些官员喝着杂酒的吵闹声音。 紫衣男子见状便未从正门踏入,而是带领二人绕过阁楼。 穿梭过一侧楼暗道,视线越来越暗,片刻便已走到尽头。 一块刻满篆字的巨石挡在三人身前。 方渺然与方晋面面相觑,只见紫衣男子不慌不忙拿出腰间玉牌放入凹处缝隙中,竟然刚好隼接,那巨石当即发出一声闷响,石块一分为二,些许微光透入,本是静谧的暗道开始传来方才楼门处听到的熟悉吵闹声。 方渺然这才发现这暗道和古鹤楼相通,三人此时已经到达了古鹤楼二楼。 男子在一镂空梨木门前停留,轻叩房门,而后道:“二位请入内,阁主已候多时。” 见方晋犹犹豫豫,方渺然率先踏入房门,方晋这才紧跟其后。 刚一踏入房门,两人鼻间便流窜着一股苏合香气,随即便被房间正中的一块大理石大案吸引,可见案板上随意散放着几块宝砚和几副名人法帖,案板旁设立一花瓶,瓶中插满了百合花,靠窗处摆设了一玲珑琴桌。 稍作打探,二人均并未见到刚刚紫衣男子口中的阁主。 方渺然忍不住朝房内更深处投去目光,透过朦胧的幔帐轻轻扫过床榻,这一扫不要紧,竟见一面容冷艳的女子正斜靠在紫檀榻上凝视着自己,不知是惊吓还是其他情绪,方渺然顿觉心跳漏了一拍。 对方见状缓缓起身,手指轻轻撩开幔帐,身着一身红色长袭纱裙,赤脚朝二人走来,方渺然极其不自然地扫过对方光洁的脚趾,而后迅速收回了目光。 “方公子可否进入隔间内房与我谈谈?” 那女子的红唇如此妖冶热情,语气却略带疏离,她的视线随后落在方渺然身上,又道 “方小姐暂且留于此地。” 方晋不知为什么有些面红耳赤,朝方渺然使了个眼色,便朝那内间走去了。 待二人走入隔间后,方渺然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方才那女子太过冷艳淡漠,让人不禁心生紧张。 方渺然转身盯着床榻,想起了方才那女子高挑的身材,掀开幔帐的手指细如葱根……脸颊有些发烫,她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神思,开始静静打量这间房屋。 古鹤楼本是一座酒楼,按理说可与文墨沾不上边儿,可这房间却让方渺然出乎意料,除了方才案板上的名人法帖和书画外,墙上竟也挂满了各种名人墨迹,囊括山水画,花鸟画,侧墙有一楠木书柜,放满了各种文物拓本。 这完完全全不像一个青楼女子的房间,倒是颇有几番文人气息。出生学士世家的方渺然顿时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房门外一楼大堂里仍是公子哥儿们花天酒地的吵闹声,房内却静似针落无声,方渺然一人静静坐在案板旁,细听窗外方才的大雨已经停歇,雨点渐微,轻轻弹洒在窗台那琴桌上…… 上好的琴瑟,想必这主人技艺一定也不差。 一刻钟后,只见方晋一人从内房隔间中走出来,不知那红衣女子对方晋说了什么,方晋神情过于肃然,眼神中竟然布满了颓然。 方渺然不禁倍感疑惑,不知那红衣女子到底说了什么关于萧公子的事? 走出房门时,见紫衣男子仍然守候在门前,两人正打算离开,那男子拿出一把伞,说是阁主见屋外夜雨未停,吩咐给方小姐送把伞,免得经受风寒。 方晋回过神来,心想这伞怎么只够一个人打? 真是区别对待。 第三章 【偶遇怪人】 两人折返萧府时已是深夜,关于萧和的事方晋只字未提,方渺然也识趣不再追问。 抵达厢房内,她躺在床上开始思索今晚发生的事,想起那红衣女子,直接叫自己方小姐,为何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还有关于萧和的事,为什么方晋会如此严肃,还有那通往古鹤楼的暗道,这些事缠绕在一起。方渺然越想脑子越昏沉,一会儿便已熟熟睡去…… 夜雨已停。 古鹤楼闹声渐散,已是三更。 佛珞一人倚靠在桃木窗上,细听微微渐雨,感受凉意袭来,她稍稍拢起红色纱衣,看这方才还是热闹非凡的南京城池,此刻已是一片寂静,她凝望远处,眼眸深邃,纤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木栏杆上,思索良久,嘴里轻轻呢喃了一人的名字…… 大清早方渺然便已醒来,昨天晚上倒是夜梦清洁,睁眼便是天亮,更换亵衣下榻梳洗,琢磨着出府已经四日之久,怕那张管事打小报告打到京师去了,于是打算同方晋商量是否今日启程折返方府。 推开厢房木门,方晋往常都是酣睡到晌午,今日他倒是反常,一人坐在花园亭子内游神细思着什么,太过于投入以至于方渺然走近他都还未有发觉。 方渺然轻拍方晋的肩膀,对方立马一哆嗦。惊吓之余,竟然差点摔倒在亭子栏杆外。 “四哥,已经出游四日了,张管事…”还未等方渺然把话说完,方晋便开口插话:“知道了知道了,等下给你备辆马车,你先回去。” 方渺然这才听出方晋这意思是要她独自一人回府? “那你?”知道方晋不靠谱,方渺然也早就料到如此。 方晋不自然地在那木栏杆上挪挪屁股,不发一语。 “是关于萧公子吗?”方渺然似乎心领神会。 似乎被看穿心思,方晋提高分贝大声嚷嚷:“回去就是了,话那么多!” 【神秘影人】 与萧和简单道别,方渺然踏上马车,马车夫一路往南驶向方府。 方渺然坐在车舆之中沉思,不自觉思绪飘散,对于昨夜古鹤楼中的红色纱衣女子。 回想起她冷艳又略带神秘的模样,以及她告诉方晋的秘密,自己心中实则是充满了好奇。 转念一想,自己与她素不相识,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晓,更别提这个秘密了,何况方晋无论如何都是闭口不提。 方渺然收回神思闭目假寐。 午时,马车在一家酒肆停下,车夫掀开帘子道:“方小姐,路途还长,不如此处歇歇脚,正好也到了午饭时辰。” 方渺然应下,带上面纱踏入肆馆,走上二楼,大概是因着此处已远离闹市街区,店中人并不多,仅仅零散几人。一粗臂络腮胡大汉正在饮酒,其对坐一文弱书生,白净秀气,一言不语正在饮茶。 方渺然与车夫选了一张桌子坐在其后。 “他娘的,老子早就讲过,让他别去招惹,他怎么就是不听,这下引火烧身又来找老子!”那络腮胡大汉怒意正盛,一拳头锤在桌子上,文弱书生见状倒是面无波澜,只是说了一句:“倒是还好东西没丢。” 方渺然在一旁沉默不语,静听那大汉叨叨半天,倒也没有听出个什么大概来。 半柱香时间也未见小二上菜,方渺然不禁心生疑惑:这酒肆为何上菜如此缓慢? 方渺然还在疑惑中,霎时,文弱书生手中的茶杯突然被他捏碎,只见他大吼一声:“胡三哥!快逃!”随即便提腿上凳,就要从二楼跳下。 络腮胡大汉听闻后摔碎酒杯,破口大骂:“他娘的,竟然追上来了!” 方渺然有些迷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马车夫想带她迅速撤到一楼,怎知房梁上突然跳下一黑衣蒙面神秘人,此人身形苗条,使出轻功金銮鞋轻盈一登,三两步便堵在络腮胡大汉面前,按照身形来看,络腮胡大汉是站上乘的,可他此时却惊慌失措,汗水从太阳穴处直直流下来。 只见蒙面神秘人提起大汉的领口,双目犀利直直地盯着对方:“东西在哪?” 方渺然惊愕,竟是一女声,有些熟悉。 “不在我这儿,在我兄弟那儿,他娘的,他溜了!”络腮胡大汉急道,脸颊冒汗。 那蒙面女人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渺然一眼,随即转身从二楼一跃而下去追踪文弱书生,一会儿便已无影无踪。 方渺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络腮胡大汉正在大口喘气,未曾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女人吓成这般狼狈模样。 “他娘的,这女人太野了!”络腮胡大汉似乎心有不甘,开始大骂。 马车夫此刻已经吓得半天才回过神,心想幸好方渺然没有什么事情,不然自己该怎么跟萧和交待,光是想想都心有余悸。 刚刚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方渺然还坐在凳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那车夫上前拉了拉方渺然的衣袖,慌忙道:“方小姐,快走了……” 二人也没有心情吃饭了,只是想着赶紧上路平安抵达方府就好。 入夜,马车驾驶了好久,树林中,车夫驾驶着马儿有条不紊地前进着,方渺然微微阖眼,就快要睡着。 车外,微风吹起,树林绿叶摩挲沙沙声响,距离抵达方府约莫还有一个时辰。马车帘发出细细沙沙的声响。 感受到什么声音靠近自己,方渺然无意识睁开眼睛,下一秒心脏立马便提到了嗓子眼。竟然是那蒙面黑衣人!此刻坐在方渺然的身旁,一言不发,一双眼睛静静凝视着她,车外马车夫还未有发觉。 方渺然有一瞬间想要叫出声来,但还是迟疑了,若是对方对自己有什么恶意,以白日的那身功夫,恐怕自己叫谁也没用。 车厢里就两人,对方仍然静坐不语,方渺然有些不知所措。能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方渺然深吸一口气:“我与下午那两人素不相识,不知你追我至此有何用意?” 那神秘人发出一声轻笑。 随后对方靠近自己,一股的苏合香气萦绕在车厢内,“方小姐,又见面了。”语气魅惑又迷离。 一听到这句话,方渺然几乎是一秒钟便僵直了身体。 她瞬间想起了那夜古鹤楼中躺在紫檀榻上凝视自己的红色纱衣女人。也是这样的语气。 对方抬起右手,手指细如葱段,正准备揭开黑色面罩。 方渺然却瞬间屏住了呼吸,有些不自然,只好转头盯着那车帘的流苏,好像是在极力抑制自己的好奇心。 下一秒方渺然的脑袋便被那双手捧住,对方手指的冰凉触感与自己耳朵炽热的温度接触,手指不停摩挲自己的耳垂,“方小姐,怎么不敢看我?”黑衣女子语气略带笑意。 方渺然忍不住有些恼怒,心想自己长这么大脸还没有被人这么摸过,何况对方语气还带着嘲弄。 一看,果不其然是那古鹤楼的红衣阁主,此刻正饶有趣味地盯着自己,那日两人未隔得这般近,便也没能看清她的容貌。 此刻盯着她的眼睛一看,睫毛纤长,眼神有些妩媚迷人,偏偏穿着一身黑色刺客袍服,和那细腻白皙的皮肤形成对比。 未想到这般容貌艳丽的女子,举止竟如此轻浮! 盯着她的眼睛,方渺然心中有火却无处释放。 对方似乎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靠得更近,就快要靠在自己身上,红唇轻启:“不知,方小姐……”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似乎刻意压低了音量。 方渺然瞬间后退,靠在车舆木板上,整个人都显得木讷了起来,下一秒瞬间爆发,“你到底要干什么!别靠我这么近!”伸出一只手,阻断对方与自己的距离。 佛珞见状,瞬间也收敛了许多。她端正姿势,从黑袍腰间掏出一封书信,放在方渺然手上。 “方小姐,我常年生活在酒楼,与人近距离接触也觉得无碍,忘记方小姐大家闺秀,方才有所冒犯,非我有意,还请谅解。” 那黑衣人注视着方渺然的脸颊,若有所思,又语:“这封书信,还恳请你转交给你爹。” 方渺然盯着对方,气息渐稳,良久才语:“不知阁主姓名。” “佛珞。” 那人留下一名字,便已不见踪影。留下方渺然一人愣神。 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方府,侍从早已等候在门口接见自家小姐,一路风尘疲累,没有方晋的陪同,这旅途并非一帆风顺。 回到厢房内,方渺然解开衣结,躺在自家床榻上,瞬间放松了许多。脑子里想起方才那女子竟然留下自己名字便离开了。 拿出那封书信,并无奇异。方渺然开始整理思绪,想起这次出府的经历,开始拼凑所有细节。 那名为佛珞的女子,好像对于一切都了如指掌,事情似乎正朝着什么方向发展着。 萧和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而这封书信,竟是交给自己父亲的,方渺然有些后悔,若是这次不贸然出府,兴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第四章 【惊人讯息】 一个月后,方艮参与的纰漏汇编终于完成,准备启程回府,消息送达方府,妻妾翘首盼望。 这日方渺然还在房内练习书画,听到自己父亲抵达的消息。立刻到达正房等候。 果不其然,方艮一到府内便传令方渺然,听闻爱女已在等候,方艮不觉面露欣慰。 正房内,方艮大致关心了一下方渺然近一月来有没有认真学习课目。 出神期间,看到自己的女儿面目清秀,表情纯真,自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然后靠在藤木椅上,内心实在有些担忧。 原来在京师的这一个月,方艮做事兢兢业业,踏实诚恳,得到成祖赞赏。 皇上想到方艮也算是文官大臣,得知其女貌美有才,便欣然赐了一桩婚姻,成婚对象为当今宫内三太子,言下之意数月后方渺然便要和三太子成婚。 “渺然,过来,爹爹有事跟你说。”方艮思索良久,决定还是告诉她。 “可有倾心之人?”方渺然当然是摇头。 “此次前往京师,圣上重视方家,便赐有一桩婚姻,渺然,你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为父也未曾想到,你会被许配给三太子,本是想着,等你遇到自己心仪之人,再谈婚论嫁,只是……只是这次,为父也有些许为难!”方艮面露愁色。 毕竟方渺然是他一手栽培大的,精通书画,前些年开始便一直被称为作赋才女,简直是他的心头肉,再加上她性情单纯,不善勾心斗角,若是进入皇宫,实在是有些忧虑。 方渺然听到这则消息后,先是震惊,看到方艮面露难色,心情有些复杂。 她常年浸染在笔墨纸砚中,没有涉足过情爱之事,这些事对她来说都太过于陌生,现下自己竟然被许配给了太子,几个月后便要成婚,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但转念又想着自己的父亲,上待圣上忠心耿耿,下对晚辈以身作则,这桩婚姻,也算是对自己父亲地位的肯定,自己没有理由反抗。 深吸一口气:“爹,一切你做主就好。”手指攥紧了衣衫,自己是迟早要出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有些难受。 方艮似乎看出自家女儿的低落情绪,连忙安慰道:“小女,为父向你保证,在宫中和在府中一样,不会有人欺负你,若是念家,随时都可回府。” 听到父亲这番话,方渺然抑制住自己低落的情绪,随后莞然而笑,她告诉方艮,本已到了出嫁年龄,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希望父亲不要过于担忧。 二人一番寒暄,方渺然刚准备退下,突然想起那红衣阁主还有一封书信需要转交,关于这件事,方渺然先前犹豫了很多次,但最后还是实打实向方艮交待了离府之事,最终将信件转交。 深夜,厢房内,隔着纱帐,盯着床头挂起的麝香香囊,方渺然一双明眸还未合上,对于将来,她极其困惑迷惘,而对于婚约这件事,她似乎也是无法选择的。 常说,宿命如此。 【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每年四月望日,整座南京城都挤满了人,若是随意抓一街上人询问何处逍遥,十有八九道:古鹤楼楼台节。 这天夜市必定是人群簇拥,热闹非凡,火热胜过往常。各地商贾官豪公子奔赴此地,就是图个热闹。 一有达官显贵踏入阁楼,随即便有人喊堂引路,打茶座吃花酒一个不少。 当然,吸引人的可不止这点,阁楼今年竟有一新规定,戌时有一对联活动,若是有人接上对联,出对子的主人满意,便可和楼阁牌主佛珞共度一夜。 要说这女子,也是神秘,总是身着一袭红色纱衣,有些妖冶,但却没有青楼女子的轻浮浪荡气息,给人感觉疏离又冷漠。 每日弹奏一首琵琶曲子便离开。不卖身,看样子,也不太像卖艺的。 临近戌时,阁内场主儿开始敲锣打鼓,公子哥儿的眼球瞬间被吸引。 “各位爷,今日阁主佛珞出一对子,寻找有缘人,对出对子,方可到二楼入场,一共两轮,最终胜者,进入佛姑娘的厢房。” 众人一阵喝彩声,个个胸有成竹,生怕自己胸中那点墨水儿没地儿泼洒。 场主轻咳一声,示意宾客安静。“各位公子,今日对子主题关于数字,第一轮规则,半个时辰内,从一到十中挑选数字,可全选,也可择选,押韵者,入内。”语毕,场主随即敲打铜锣,当即计时。 客堂内顿时一片哗然,文人墨客也好,公子哥儿也好,纷纷开始拼凑自己的对联,也有一些莽汉寻思自己也捣鼓不出个什么玩意儿,中途放弃,直接吃花酒抱姑娘去。 半刻钟到,首先插出人群的是一秀气男子,面目白净,直接脱口而出:“上联:二三四五下联:六七八九,横批:缺衣少食。”场内有人叫好,有人哈哈大笑,嘲讽这人脑子的确是缺一少十。 话歇片刻,又一声响亮充斥满堂:“童子看椽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先生讲命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发声的是一白袍明目剑眉男子,手摇黑纸扇。 其身旁站立一高挑秀雅的紫袍风流公子随即接话:“一孤舟,二客商,三四五六水手,扯起七八叶风篷,下九江,还有十里。” 话音刚毕,客堂里便掌声如潮,这二人的确是对得好。 “好是好,缺点火候。”一男声响起,那男子手持羽扇,从楠木凳上坐起来,黑曜色的长发被上好丝绸束起,一袭上品紫袍柔缎。 对方嘴唇轻抿,望着白衣公子,似笑非笑:“十里远,九里香,八七六五号轮,虽走四三年旧道,只二日,胜似一年。” 萧和与方晋踏入古鹤楼时,已是一番花天锦地之景。 方晋虽生性浪荡,但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两人一直坐在大堂等待戌时的对联大赛,先是那面目白净的男子来了一横批“缺衣少食”,此人功底不能算差。 之后萧和来了一联,自己也紧跟其后,但那羽扇男子的确是让自己惊讶了一番。此般迅速的对上自己的下联,实在奇才。 不服也服! 几人进入第二轮,即兴对联。 阁楼里那女子出一上联:“碧野青天千里秀。” 各自沉吟一番。 那白净男子道:“丹枫彩霞万山红。” 萧和脱口而出:“红梅白雪两山明。” 方晋不甘落后:“黄沙白日万年长。” 羽扇男子不慌不忙站在一旁,笑盈满面:“诸位甚是才学满腹。” 他随即转身面朝二楼,似乎在与阁楼中那人说话:“姑娘出联‘碧野青天千里秀’想必也是习得经书之人。”男子轻摇羽扇,思索一番,而后对出下联:“佛珞山间惹新愁。” 稍后,二层阁楼房门被推开,吃酒的男子个个顿时闹声哗然。 那阁主身着红色纱衣,细腰削肩,悠悠踏出房门,柔软墨黑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她扶在木栏杆上,俯视着楼下的客人,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方晋等人,倒是视线落在了羽扇男子身上。 男子见状立马合上扇面,抱拳行一揖礼:“陶某荣幸,终于一睹佛姑娘芳颜。” 方晋在一旁有些气馁,有些悔恨平日贪图玩乐,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心想要是自己五妹在此,定轮不上那男子! 深夜,阁主房内,陶姓男子坐于大理石大案旁,目光紧紧锁在佛珞身上,房内香气溢满,那男子被这气味诱得有些头脑微醺,想要立刻靠近这红色纱衣女子,可下一刻便被阻止。 男子投去疑惑的目光,女子开口:“陶公子,莫非认为,与我共处一室,便可妄为?”她眼神淡漠无情。 陶姓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可与阁主共度一夜,并非等同于这女子便属于他。 不知该说是这阁楼今日本就存心下此套数,还是该怪大家本就会错了意。思索一番,男子似乎清醒了许多,也没有乱来之意。 佛珞走向窗台,一琵琶架在木桌上,她也不语,坐在琵琶旁,指尖细捻轻拢,琵琶立马发出清脆的声音,玉珠走盘,泉水叮咚,曲子节奏逐渐变快,弹奏的主人好像要表达些什么。 陶姓男子静坐在一旁聆听,不知为何,好似是想表达对一个人的念想。颇有“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之意。 曲毕,羽扇男子忍不住拍手称快。“不知佛姑娘弹奏此曲时,念及何人。” 佛珞眼神微闪,没有回答。 “陶公子,今日这对联大赛,想必你也清楚,只是走个过场,现下夜已深,门外有侍从带路。” 男子本想再作停留,见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无奈只好告辞。 站起身时,恰巧袍内那玉佩一声清脆掉在大理石案上,男子倒觉得无碍,捡起玉佩准备离开。 临走一言:“佛姑娘,陶某甚扰,今夜便不作停留,还望下回相见。” 那男子从玉佩掉落到拾入囊中不过几秒时间,但却未逃离过佛珞的眼睛。 她站起身来,朝那门外的男子道:“封尘,送客。” 第五章 【琴瑟会师】 那陶姓男子一踏出古鹤楼,便有一人迅速接见,接见的人腰身弯得极低,一路恭恭敬敬把那公子引到一豪华马车上。 马车内,一中年男人声音尖细,看样子应是一太监了,他神色有些恭维:“殿下,古鹤楼可是有趣得很?” 那陶姓男子一声大喝:“别叫我殿下!” 那太监赶紧一身哆嗦,赶紧改口:“三太子息怒!在下实在愚昧!” 陶姓男子满脸不耐烦,顺势朝对方便是一脚:“说过多少次还是改不了口?姓陶名政,叫我陶公子不得改口!下次再乱叫你就别再同我出宫!” 那太监终于心领神会,见主子也不是真的撒火,随即立马恢复了满脸谄媚。 陶政坐在马车中沉思,身为当今朝中三太子,什么女人他没见过,可偏偏今日这佛珞,勾起了他的兴趣,外貌上乘不说,还有些许神秘,胸腔中的征服欲被燃烧。 想起临走前那佛珞对自己虽然冷漠,却也算没有拒绝自己下回的邀请,不觉得有些器满意得。转念一想,稍安勿躁,毕竟万事不可急躁。 三日之后,城中布告栏的一则通告喧哗了整座城市,无论贵族商贾还是百姓书生,纷纷都奔走相告:江南才女方渺然同当今朝中三太子订下一桩婚约!三个月后成婚!实属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将近又过了半个月,方晋才回来,方老爷特别不待见自己这个儿子,倒不是说真的不喜欢,而是觉得他太放荡不羁,没有一点书香门第风范。方晋则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些,抵达府内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方渺然,见她此刻正在后花园中拨弄琵琶,方晋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他对他这妹妹了解得很,方渺然虽然在外被传得神乎,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道他方晋还不明白?她这妹妹在诗词和书法上有强大的天赋,偏偏在乐律上却一窍不通。 所以当方晋看到自家妹妹在试着弹琵琶的时候,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百思不得其解其中的缘由,打听一问才知,原来是要出嫁了,不得不学学琵琶。方渺然此刻秀容上满是愁容,白里透红的脸颊都快扭成一团。 方晋跳到方渺然旁边,蹲在栏杆上,看着方渺然笨拙的样子,满脸讥笑。 “五妹你别急,我去爹那儿给你推荐一个琴瑟高手,让她来传授传授你,一定会有进步!” 对于方晋的话,方渺然当然不当回事,类似这样的事都不知道保证过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转身就忘。 所以几日之后,当方渺然被方艮告知,已经为她择选好了琵琶先生,人选是方晋推荐的。方渺然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心想方晋什么时候竟然开始靠谱了? 那日午后,方渺然坐在园子里发愣,对于弹琵琶这事,她的确是有心无力。不懂音律的奥秘,弹奏出来的曲子干涩无味。百般无聊之下,打算还是回房内练习书法,如果方渺然知道她转身那刻会撞到佛珞,她一定会选择再正襟危坐一会儿。 被撞到的佛珞一声轻笑,自己来到方府后,被告知方渺然在花园亭子中练习琵琶,走过来时,便看到她一人背对着自己在试着弹琴,听起来音律感实在不太好。走近对方时,她刚好站起身来,正想打个招呼,对方一下转身实打实撞在了自己身上。 方渺然此刻无比尴尬,在嗅到那股香气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撞到了谁的身上,她千想万想没想到自己的琵琶先生竟然是佛珞,已经半月之久未见,自己竟然站起身一转就撞到对方,脸颊似乎还贴着什么柔软,瞬间感到火辣辣。 佛珞笑盈满面,双手微微环住方渺然的腰身,却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所以被环住的人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抱着自己。方渺然觉得很不自在,觉得未免太过亲昵。 愣神中方渺然抬起头,看到佛珞正盯着她,惊吓中迅速后退一步,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颇有礼貌地向佛珞行一礼:“佛姑娘,方才未有察觉你在我身后,不慎撞到你,实属无意。” 佛珞倒是一直笑意未停,不知道为什么,方渺然总觉得这次的佛珞,与她第一次在阁楼中的感觉不一样。此刻的她没有那种疏离感,给人感觉也并不是那样的压迫。 佛珞简单道明来意,自己的确是被方艮老爷请来教琵琶的。 她告诉方渺然,学习琵琶是要看技巧的,左手注意捺、带、擞,右手操控弹、挑、夹弹、滚、双弹、双挑、剔、抚、飞、双飞等指法。 但更重要的是靠悟性,靠弹奏人的情感。佛珞又稍加思考一番,询问方渺然是否从来没有喜爱之人。方渺然点头,自己的确是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也未曾对任何人心动过。 佛珞走到琴桌旁坐下来,将手放在琵琶上,轻轻抚摸琴身,可见其手指纤长白皙。 随后她轻轻一弹,再一挑,声音瞬间清脆明亮了起来,整座花园随着这音律开始突显生机,方渺然站在一旁,细细凝视对方的指法,熟练迅速。 她其实是从未见过佛珞弹琴的,此刻佛珞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放在琴上,褪去了那份冷漠与妖冶,给人感觉干净得犹如花照水。 一曲终,她缓缓起身,淡笑,柔声道:“这便是最基础的指法,弹和挑,可以先从这里学起。”方渺然若有所思,自己随后也坐在琵琶旁,学着方才佛珞的样子,一弹一挑。除了感情没有那么厚重,光是从音律看,效果比刚才好了许多。 佛珞站在一旁,眼中有笑意:“已经好了一些,方姑娘果然聪明伶俐,以我所见,提高你音律的水平,并不难,只是情感,还需你自身多多体会。” 就这样你授我弹了两个时辰,二人才停了下来。时间虽短,方渺然却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心中很是愉悦满足,寻思着佛珞也有些疲累,便主动提议要带佛珞转悠一下方府的后山。 佛珞当然欣然前往。 正值仲春,一路上都是一片一片茂盛的园圃,二人穿梭在花圃间,花粉香气痒痒扑鼻而来。 方渺然也不像先前那般拘谨,开始和佛珞交谈,二人一路慢慢前行,来到后山,其实这府中后山鲜有人来,一来是因为这儿距离内府花园较远,二来则是这儿净是假山奇石,并没有什么观赏的。 “佛姑娘,随我来。”当佛珞还在疑惑方渺然带她来这净是石头的地方干嘛的时候,方渺然柔声一语并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带着她在石子路上拐了一弯,踏入另一个山石园子,两人在一方形石头处停下,若是不作停留,这块石头也不会太过突兀,但若仔细一看,原来这块石头是一分为二的几字形,空间掏空为一个两尺左右的空隙,被几块石头填充了起来。 佛珞颇有兴趣地和方渺然一起挪开石块,两人身形都很瘦削,委身一同进入。石洞通道不过也就六七来米。 走出石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空地,周遭有些林木篱笆簇拥,把这块区域与外面的假石池塘远远隔离了起来,而后有一不大不小的精致木房,附带了两个小独间。 二人一同踏入房内,十分敞亮,一古檀木桌置放在窗台旁,上面整齐地摆放了笔、墨、砚和上等宣纸,房内挂了几副山水画和花鸟画,以及诗词画帖。 佛珞走近一看,那画帖上字体娟秀,笔道有力。画报渲染力和意境极佳,本以为是哪位原作名人法帖,眼角一瞟发现竟印的是方渺然的名字。 “方小姐好才华。”佛珞凝视着帖画背对着方渺然轻语道。 “我常年待于府中,跟着我爹习得四书五经,府外那些人都谬赞我乃江南才女之一,但我是清醒的,深知自己写不出什么他们口中的佳作,于我而言,总觉得这些字帖画作缺了点什么。”方渺然喃喃自语。佛珞闻言一转身,竟然在方渺然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和落寞。 “方小姐的诗词画帖无论从技巧还是意境,都已经达到了上乘,能达到此般效果,定是功底和天赋交叠的成果。”佛珞凝视方渺然片刻,又道:“若是一定要挑个美中不足,恐怕是缺了一些世事所谓的情感,但我想方渺然还是妙龄少女,那般愁思,还不必着急。” “不瞒佛姑娘,关于情爱之事,我的确一窍不通,也从未有过心仪之人。不懂心动是如何一种感觉,不期待,也不渴望。”方渺然轻声细语,那表情认真得惹得佛珞忍不住发笑。 佛珞带着笑意走到方渺然面前,竟伸出手指捏了捏方渺然的脸蛋,对方瞬间满脸通红,但未曾躲开。佛珞随即拉开距离,眉眼弯成了一个月亮,笑盈盈地对方渺然说:“我倒是很期望有一天方姑娘也有心上人,待到那时,不知方姑娘是否还是这般想法。” 第六章 【奇异梦境】 两人从后山回到府内已是夜晚,佛珞目前算是方渺然的老师,所以被安排到了上等客房,就在方渺然的隔间。 一番寒暄二人各自回房,坐在铜镜旁卸下一日疲累,方渺然无意间又想起了佛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佛珞是个奇怪的女人,自从那一次背着方艮离府开始,这个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生活中,这一切让方渺然感到惘然。现下更让她疑惑不解地便是,在院子亭苑里,为何佛珞会在自己撞到她身上时轻搂自己的腰,以及刚刚捏自己脸蛋的事情。脑海中还是初见时她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一声叩门声拉回方渺然的神思。 打开门,佛珞便站在房门口,她竟穿上了那件红色纱衣,此刻头发轻轻披在肩上,肤色白净,兴许是刚沐完浴,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随着门外的夜风吹到了方渺然的鼻间,使得她一阵恍然。 “房内可有琴瑟?”佛珞表情淡然,轻声开口。 方渺然点点头,侧身示意对方入内。 “方姑娘,时辰还早,可还有兴致温习一番?” 方渺然莞尔一笑,欣然点头。 她坐在琴瑟前,佛珞在其身旁,静静地看其弹拨,方渺然大致重复弹奏了一首下午所学的曲子,曲毕,佛珞一番沉思,让她再来一遍,方渺然闻言又弹了一遍,佛珞好像还是不满意。 佛珞一脸深思,站起身来。方渺然坐在檀木凳上等待指示,没想到佛珞竟然轻轻把她往前推了一下,示意对方朝前挪下身子。 佛珞选择跨坐在方渺然身后,从方渺然后背环着她,方渺然顿时背脊发麻,整个人极其不自然。可对方却极其自然地牵起自己的手,开始在琴瑟上弹奏,这样的感觉和自己弹奏曲子是完全不同的,脑子没有时间思考。 一曲完毕,方渺然满脸通红,背对着佛珞有些不知所措。佛珞似笑非笑,站起身来,盯方渺然纤细的背影。 “方姑娘,可找到了一点感觉?”佛珞一脸自然,就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什么。 “佛姑娘,今日便到这里吧。”方渺然背对着佛珞,看不清她的表情。 佛珞也未多做停留,与方渺然道别便已离开。 木门一被合上,方渺然便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坐在木椅上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平复自己的心情。 深夜,方渺然躺在榻上发愣,她搞不懂为什么佛珞如此喜欢与她肢体接触,不知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对方有意。恍惚之间清醒过来,耳边迷迷糊糊听到雨点打在瓦片上的声音,未过多久又沉沉睡去…… 那天夜里方渺然做了一个梦,梦里火烧火燎,众人逃窜,自己听到十分嘈杂的声音,有水声,脚步声,佛珞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渺然,快逃。” 方渺然惊醒时,已是天亮。 【密洞风波】 方渺然坐在亭苑中赏花,半刻钟后才看到佛珞推门而出,看到佛珞时,心情有些奇怪,她很想从对方脸上看到什么表情,但她却什么都没看到。 佛珞走近方渺然,此刻她一袭白衣,头发并没有束起,这是方渺然第一次近距离仔细打量这样的她,没有点红唇,也没有一袭红衣,没有任何修饰,此刻她褪去了许多锐气,方渺然心中暗道这女子其实也是瘦弱的,不仅如此,还十分柔美。 一番寒暄,方渺然才得知昨夜佛珞并没有睡好,原因是春季夜晚大风,树木被吹得张牙舞爪,连屋上瓦片被吹得翻跳,兴许是昨夜过于劳累,方渺然倒没有什么感觉。 “方姑娘,我见昨日那木屋中也有一琴瑟,不如我们今日就转移阵地?”从佛珞一开口时方渺然就盯着她,她观察到佛珞的面容并没有平日那般精神,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方渺然没有拒绝,二人一同前往,一路无言。 琴瑟这东西,除了技巧,更为重要的当然是情感。木屋中佛珞没有再靠近方渺然,只是站在一旁看其操练。 方渺然尽力去练习,却毫无感觉,弹出的音律给人感觉很毛燥。 佛珞是不知晓原因的,但方渺然很清楚,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琴瑟上,而是在佛珞身上,佛珞站在她的身后,她可以很敏感地闻到对方身上的苏禾香气,这气味太过于特殊,以至于都成为了佛珞的代表。 方渺然转过身,佛珞满脸疑惑望着她。 “佛姑娘……你可否离我再远三尺?”方渺然就这样抬着头望着佛珞。 佛珞闻言后面无表情,后退三步。 方渺然这才转过身,继续弹奏曲子,虽不如方才那般毛燥,感觉还算平稳,但的确不如昨天那般好。 佛珞依旧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可见二人似乎今日都没有兴致练琴,不知是谁提议出去走走。 刚下过雨的后山给人一种空山新雨后的感觉,二人并排行走路过一块块石头,此刻二人的鞋履上都沾了些许泥沼,但都未停下脚步继续前行。 方府很大,后山更大,两人此刻走到了连方渺然都很少来的地方。 这里石头连着石头,一同走了好一阵子,才看见一古老木亭,两人才停下。方渺然坐在亭中稍作歇息。 佛珞紧随方渺然,理了理自己的白色衣衫,她竟真的毫不避讳,坐下时距离方渺然极近,直接压住了对方的裙角。方渺然假装镇定目视前方,未有任何动作。 “方小姐……”佛珞只说出这三个字后便把头靠在了方渺然的肩头,方渺然等待,但却没了下文,侧目一看,佛珞竟然像是睡着了? 此刻便真的只剩方渺然一人凝神了,她静静坐着,耳朵听到了叮咚叮咚的水滴声,应是从附近哪块石块夹缝中流出的,这附近一定有一水潭。佛珞身体的温度从她的耳朵传递到方渺然的肩膀上。方渺然一人静静感受着,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厌烦这种接触。 天气很凉,佛珞一直没醒,方渺然只好握住对方有些冰凉的手,以此传递温度。细细摩挲对方的指节,纤长细腻。 一声闷响突然传到方渺然耳朵里,起先她并没有在意,随后是石头挪动的声音。佛珞被惊醒了,方渺然顺势立马放开了对方的手。 “方姑娘,你可听到了什么声响?”佛珞的声音很是清醒,让方渺然开始暗自揣测刚才她到底有没有睡着。 方渺然点头。 佛珞起身,似乎要循声而去,转身又看了一眼方渺然,方渺然会意,再次点头。 二人走出亭子,朝着方才那声响动处走去,大概走了十来米,便看到一处斜坡,雨后布满泥泞,周遭仍是石头包围着,只有一条小道可走,不必细看,便可以清晰看到一串脚印,见其长度应是男子。 这斜坡其实难倒了方渺然,她若踩下去很容易打滑,但佛珞不同了,从那次夜晚马车事件,她就知道佛珞是会轻功的。本以为自己只能在此等候,哪知佛珞二话不说搂起自己腰肢便腾空飞起,还未有任何反应时间对方便松开了手,双脚落地。整个动作行云如流水。 “方小姐,我想这下方势必有人,所以你一定要注意不要留下脚印,随我踩石块便是。” 这是方渺然平生以来第一次感受“轻功”,只是现下的场景让她来不及反应更多。 方渺然抬头望向四周,发现这个地方其实是极其隐秘的,这里虽然是方家地属范围,但远离方家宅院,大概很少有人来到此地。 所以当她看到那暗道石门时,难以抑制自己的惊愕,此刻那石门紧闭,佛珞在寻找暗道入口。方渺然站在身后环视四周。 “方小姐,你过来看。”只见佛珞手指着一潭水,那潭水混浊,谭水中央不停冒泡,正好上方有一石岩不停地滴水,不偏不倚正好滴在冒泡处,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和刚才的声音极似,方渺然一番思考,才确信,这水潭一定不是方才发出声响的水潭。原因在于以她的能力,绝不可能听到这声音,那么其中一定有所蹊跷。 她想起初次去见佛珞时,也是经过了一个暗道的。回忆起那时紫衣男子是找到了一个凹处,放上玉佩榫接入内的,看来此时佛珞也是在寻找榫接凹处。 不过一会儿,暗道石门微微作响,佛珞与方渺然对视一眼,两人迅速暗藏起来。和方才一样,先是一阵闷响,而后是石块挪动的声音,二人蹲坐在隐秘处屏住呼吸,盯着石门缓缓打开,目光可见其中一片漆黑,顿了顿,才走出一人,的确是一中年男子,佛珞向方渺然投去目光,方渺然则是一阵沉默未发一语,那人站在潭水旁先是左右盼望,才蹲下身来,放置着什么东西。口中喃喃自语片刻才又离开。 第七章 【密洞风波】 两人目送那名为张管事的人离开,才站起身来。 佛珞率先走到方才那人站立的地方,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拨开地表的泥土,才发现原来浅浅埋着一铜盒,打开那盒子,也并无奇异之处,不过只是装着一块被抛光的木头,质感光滑,只是拿在手上比一般的木头沉。 方渺然以为这木头便是榫接暗道的钥匙,但佛珞接下来的动作否定了她的想法。 只见佛珞脚尖轻轻一点,速度极快地朝潭水踏去,未曾想到原来水潭中央藏有一水缸,佛珞便踩在水缸边缘,伸出手要去探测那冒泡的地方。 方渺然见状顿时心惊,因着这潭水浑浊,指不定下面有什么东西,佛珞就这样贸然伸手让她忍不住有些担忧。 不一会儿,佛珞便从那潭中央摸出了一块方形宝石。方渺然忍不住在佛珞折返的时候问道:“你怎么知道潭中有东西。”佛珞表情淡然答道:“猜的。” 方渺然闻言一脸惊讶,心想这人未必也太过于神通。 佛珞盯着她的表情好一会儿,才破功而笑:“方才我看张管事的右手袖口有微湿,左手袖口却没有打湿,想必他一定伸手到过这潭中,思索一番,极有可能便在那冒泡的潭中央。” 说完这些,二人这才开始研究那方形宝石和木头,发现那方形宝石可以正好榫接到木头中。两人花了一会儿功夫找到入口机关,佛珞放入那被拼接好的宝石木头,各自后退一步,等待石门移动。 等候一番却没有反应。 这一现象让二人都有些气馁,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佛珞沉思一番,拿出那宝石木头,放到方渺然手里说:“方小姐,你去试试。” 方渺然走近石门,朝那并不显眼的开关放入宝石木头,后退一步,只见石门发出闷响,随后挪动开来,她转身看了看佛珞,心中惊讶佛珞知晓的到底有多少。 那石门一打开,便也只是一片漆黑,里头伸手不见五指。 佛珞打头走在前面,方渺然从踏入那刻起,便觉得眼睛特别不适,几乎是什么都看不清,这洞中竟也有水滴声,滴在石壁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对于方渺然来说视觉上的盲点加上这声响十分渗人。 “方姑娘,你站着别动。”佛珞的声音传来。 方渺然原地站立细细凝神,由于什么都看不见,感官与听觉十分灵敏,她可以清晰的听到佛珞的鞋踩踏在石地上的声音。 大概那么四五步,对方便停在了自己面前,即使如此近,方渺然依旧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知道对方隔着自己极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鼻间的气息。 “方姑娘,我就在你面前。”佛珞声音很是平静,方渺然无法窥探她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佛姑娘……”方渺然即使在这洞中很害怕,也不敢有任何表情,她知道佛珞乃习武之人,在这洞中可看得清清楚楚。 双方都还在沉默中时,方渺然的手被另一只手牵了起来,随后被握住,佛珞的手掌又软又滑,比方渺然大那么一些,手掌传来热度让方渺然感到心安,恐惧感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方小姐,别害怕。”佛珞的声音十分轻柔,说话间轻轻握了握方渺然的手掌。 黑暗中方渺然嘴角有笑意,就这样被佛珞牵着一直朝前走。 她感受着她手掌的细腻,不时两人的指节会相互摩挲,方渺然感受她踏在石块上脚步的节奏,她每一步都跟着佛珞行走的节奏,恐惧就这样消失了一大半,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佛珞在。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佛珞这才停下,松开了方渺然的手,方渺然听见佛珞向前方走了几米,停下在弄着什么。 那边传来佛珞的声音:“方小姐,你先闭眼,再缓缓张开,我要点烛灯了。” 方渺然照做,即便如此,也花了好长时间来适应洞内突如其来的光亮。 适应了片刻,方渺然首先是寻找佛珞,看见此刻佛珞一袭白衣背影高挑地站在那里,正在研究石壁上的经文。 她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地下石室。 有一条长长的通道,虽然远处仍是一片漆黑,但可清晰的看到此处是一空旷的圆形石室。 地面是由光滑的大理石铺成的,周围是石壁,壁上刻满了经文和壁画壁画上的色彩看样子是用天然颜料勾勒形成的。 方渺然开始环视这壁画,很容易发现内容是连贯的。 壁画的开头便是天灾人祸,几人接连死去,只剩一衣衫褴褛的小孩,他身形饿瘦,无处投靠。 继续朝前看,无非是这小孩成了和尚,后来开始带头反抗。方渺然不用向后看,便知晓这是开国大帝朱元璋的成长史,便迅速向后扫视,方渺然的视线落在了角落的一副壁画上,壁画上所描刻的场景十分混乱,众人一副逃窜模样,画中有一黄衣成年男子,钻入了一密洞,便消失不见,方渺然想要继续朝后看,发现壁画断在了此处,可见后面的内容被刻意抹掉了。 方渺然望向佛珞,佛珞正盯着她。 “可从这壁画想到了什么?”佛珞问方渺然。 方渺然点头。只是她无法想象为何自家后山会有一密洞,以及石室中壁画的用意。她开始揣测张管事的身份,但这一切都毫无思绪。 二人在这空旷石室中待了片刻,佛珞才拿起烛灯,带着方渺然继续向前,可视范围不过十来米,前方仍旧是一片漆黑,不知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大约走了三十来米,两人才终于看到前方有一阶梯,连着一石门。 佛珞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把手指放到嘴巴示意方渺然停步噤声。 两人此刻原地不动,侧耳静听,熟悉的叮咚声传到二人耳边,方渺然一听,这声音和方才木亭中的叮咚声并无差异,佛珞抬头盯着这个石室顶,揣测这正上方应该距离那木亭不远。 远方有轻微的响动,方渺然还未察觉,佛珞一把搂住方渺然。 仅仅是刹那片刻,两人便一起藏匿在了石室的凹缝处,佛珞立马灭了烛灯,左手还搭在方渺然的肩膀上,这个姿势使得方渺然的身子被她环抱着,又因着这凹缝十分狭小,幸好两人身形苗条,贴在一起才可勉强藏匿。 于方渺然而言,此刻石缝外一片漆黑,左侧是冰冷的石壁,自己后方和右侧则是佛珞温热柔软的身体,现下她半个身子都被佛珞拥着,对方的气息比自己平稳多了,鼻间喷出的气体则刚好扑在自己的后脖颈处,感觉十分酥麻。 “方小姐,我方才听到声响,察觉这洞内应是还有人。”佛珞对着方渺然的耳朵轻语。 方渺然因着这气息在黑暗中立马涨红了脸。她现下又只好压抑住自己异样的感觉,喉咙发出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你听到什么了吗?”感觉到佛珞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贴合在一起静候。 不一会儿便有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细听原来是鞋履的声音,这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二人这边也未有停留,而是继续朝前。 大约是走至方才那空旷壁画区域,那人才停下,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怎么把我烛灯带走了?”一男声自言自语,嗓音清脆柔和,佛珞手中此刻握着那已经熄灭的烛灯,一言不发。 那男人翻找无果,便又掉头折返,毫无察觉地朝两人身边走过,步伐轻盈地踏上那层石阶,走到石门里去了。 待那人走后,两人在这夹缝中开始犹豫是继续前行还是返回。如若继续前行则很大几率会与那男子撞面。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折返,佛珞走在前方牵着方渺然朝入口走去。到达时,石门已经紧锁,佛珞现下才又点开了烛灯。方渺然环顾四周时才发现这石门内也隐藏着一潭水,看样子应该是和外面相连接的。 两人拿出入洞前榫接的宝石木头,放入凹槽处,石门没有打开。 佛珞似乎意料之内地轻笑一声,而后拿起那宝石木头,抠出嵌在木头中的那块方形宝石直接扔在了水潭里,方渺然对于佛珞这一举动疑惑极了。 “方小姐,等会儿如果听到石门发出闷响,便直接把这木头放在凹槽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石门便发出了一阵闷响,方渺然照做,把那块抛光的木头放入凹槽中,厚重地石门立马响起挪动声。二人这才看到外面敞亮的世界,此刻已经午后三时,两人初入洞还是上午,未想到竟然待了这么久! 两人走出石室,佛珞走到那潭水旁静静凝视,方渺然其实心中一直在疑惑佛珞为什么会方才扔掉那方形宝石,佛珞过了一会儿才转身,好似看出了方渺然的疑惑,开口道:“那宝石,现下又到了这潭中央冒泡处。” 那宝石是何时、又如何从石室内的潭水到这外面的潭水的,方渺然不得而知,也没有再多作询问。两人选择先离开此地。 第八章 【氏族血脉】 直到二人离开后山已经到达府内,方渺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过于奇异,她在这府中生活了二十来年,每日吟诗作画,温习四书五经,从未知晓府中那后山处竟然有什么暗道机关,也从未对张管事的身份有所揣测。 夜深人静,方渺然在榻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起身,敲响了隔壁那扇桃木门,佛珞打开门时已是一副睡眼模样,并不知晓方渺然这深夜找她作何。 “佛姑娘,深夜打扰甚是抱歉,但我对于白天所发生的事十分不解,实在辗转反侧,不知佛姑娘能否解开我的疑惑。” 佛珞听完方渺然的话,示意对方进房,她先是转身走到床榻旁,脱下纱衣直接躺下,而后向方渺然勾了勾手,示意方渺然过去。 方渺然走到佛珞面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斜靠在床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方小姐,今夜微冷,不如你也上榻,让我同你慢慢道来。”本不明白佛珞为何躺在床上,听到这句话,方渺然瞬间满脸通红,气息开始不如刚才那样平稳。 “都是女子,不必介怀,我们年岁相当,你可以把我当做姊妹。”佛珞的脸上并没有其他情绪,好像两个女子睡在一起对她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听到对方这样说,方渺然也不再犹豫,掀开褥子,钻进对方的被窝,但两人还是隔着一段距离的。 方渺然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被窝,是佛珞身上独有的香气。她侧身瞄了一眼佛珞,见对方此刻盯着幔帐有些茫然。 “方小姐,我其实很疑惑今日洞中那男子的身份,因着洞中没有光线,我也只能看个大概。”佛珞喃喃自语,而后侧身面对着方渺然道:“所以方小姐是为何难以入眠?” “我对于那暗道入口的机关实在好奇,为何起先你不能打开,而我却打开了呢?” 佛珞似乎预料到方渺然会问这个问题,似乎是早已思索好如何回答:“这开关其实是和氏族血脉有关的,懂得设置机关的人,都略知晓一二,便是有一种关卡,只有同族人才可开启,但这机关需要一种十分罕见的感应石。 这石头在我们江南地区是十分罕见的,因热铸成,所以大多分布在西洋地区,即便如此,那数量也少之又少,我想那方形宝石应该便是一块感应石,至于是如何得来的,我难以揣测。”佛珞的声量十分轻柔,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烛灯下明暗交叠。 方渺然陷入沉思,想起了什么,立马道:“以你所说,只有同氏族的人,才可与那感应器相应?”佛珞默认。“那么这么说,张管事与我是同氏族同血脉的人?” 佛珞现下却不敢认定了,只是告诉方渺然,这极有可能。 方渺然就这样盯着佛珞,心中其实有很多谜题,她很想问佛珞到底是什么身份,来教她琴瑟真的没有别的目的吗,她想起那次佛珞装扮成黑衣人,在酒肆中追那文弱书的模样,与现下的她判若两人。 但佛珞明显对这些事闭口不提,方渺然也不好追问。 两人就这样躺在床上谈论着白天发生的事,不一会儿方渺然便觉得困意袭来,半刻钟后就开始做梦,梦中她觉得自己被什么包裹着,十分温暖,感受到有人用羽毛轻扫她的脸颊,舒服又酥痒,那羽毛一离开,方渺然便又迎合上去,那羽毛开始变得乖巧,不再逃离,从方渺然脸颊扫到脖颈再到耳朵,梦中惹得她发笑。 一夜好梦。 方渺然睁开眼睛时,发现不在自己房内,有一瞬间的迷惑,而后才想起自己昨夜是和佛珞一起睡的。身旁不见有人,看样子佛珞应该是比她早起。 稍稍整理了衣衫下床,环视四周发现对方也不在房内。方渺然推开房门,院内丫鬟告诉她佛珞一大早就出府会友去了,并留下一口信告诉方渺然先自己练习琴瑟,晚上她回来时检验结果。 佛珞不在府内,方渺然只好一人在亭苑里练琴,不到午时,张管事竟寻到这院子里来了,告诉方渺然方艮在正房等候她,想起昨日他从石室中出来,方渺然对这个人的感觉同以前相比已大不相同,仿佛这人也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正房内,方艮一如既往一副慈父模样,毋庸置疑首先询问方渺然琴瑟练得如何,方渺然答已大有长进。 方艮预料之中满意地点点头。方艮看了一眼张管事,示意对方先行退下。 “爱女,半月之后,南京城里有一诗赋大会,为父知晓你因着要出嫁其实十分烦闷,不如那时同你二哥出去游览一番。”方艮看着方渺然,眼中蓄满了疼爱。 方渺然从正房出来就碰到了方晋,这些时日倒不见他的踪影,关于方晋推荐佛珞为自己的老师,方渺然此刻不知如何说起,因着这几日她与佛珞相处,发现佛珞并非她想象那样难以相处,相反两人其实话题颇多,趣味相投。 方晋率则率先跟方渺然打了招呼,依旧是那副不安分公子哥儿的模样:“五妹,那琴瑟老师可好?”方晋说话间在方渺然身边左窜右窜,见方渺然没有回答,又语:“嘿,五妹,你不回答我,我也知晓,你定是大有长进,那日我见你俩在那亭苑中有说有笑,甚是欢喜。” 方渺然见方晋那得瑟模样,便开口道:“还多亏二哥替我操心,寻觅到这般好老师。可要说起欢喜,比不上你同萧公子一起时那般欢喜。” 谈起萧和,方晋那纨绔公子便乖乖地闭了嘴。 这其中是为何,也只有方渺然这样的心细之人知晓了。 因着两人关系甚好,多年来也形成几番默契,便未继续这个话题。 方晋告诉方渺然自己被方艮传到此处,也不知又有什么教条絮叨,晚些时辰来找方渺然细说,两人分别前,方晋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方渺然,他告诉她,佛珞其实不是他请来的,是那人主动要来的,自己只是假装做了一回媒介罢了。 方渺然回到房内,把那首佛珞教给她的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整个下午显得无比漫长,好几次方渺然都想走出房门,但却一步都没有踏出去,她思忖半天,找不到原因。 直到酉时,方渺然才听到房门外传来了佛珞的声音,她这才发现,整个下午,她不过是在等候佛珞罢了。 不一会儿,对方敲门的声音响起,方渺然站起身来去开门,内心虽有些波动但神情淡然,所以当她看到佛珞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是佛姑娘回来了。” 今日的佛珞一反往常,她神色飞扬,见到方渺然那一刻便露出了笑容,方渺然见对方这么欢喜,忍不住去想佛珞是去见了什么人。 “方小姐,这琴瑟练得如何?”佛珞率先踏入房门,衣衫就要擦过方渺然的左侧腰间,方渺然见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未得到回复,佛珞转身望向方渺然。她见方渺然沉默不语,便走近对方,想着兴许是方渺然没有练好,便说:“无碍,我们可多加练习。” “不,佛姑娘,我练习了一下午,想是现下已经可以弹奏给你听。”方渺然一边说一边走到琴瑟旁,也不拖沓,坐正身子便开始弹拨,这乐律每一声都在音律节奏上,不仅如此,佛珞还从中听到了别样的情感,她凝视着方渺然,在揣测仅仅半天时间,这少女的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一曲毕,方渺然背对着佛珞,佛珞看着她纤弱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感受到了方渺然的情绪有些低落。 “方小姐,此次弹得极佳,只是不知为何我从这声音中听出了几分落寞?” 方渺然其实从一开始佛珞回来就感觉自己很奇怪,明明自己好不容易见着对方有几分欣喜,但看着佛珞会见友人回来如此开心,心中竟有一丝别扭,忍不住去想佛珞是否是去会见心上人。想起佛珞也有心上人,方渺然心中竟有一丝急躁,搞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我不知晓,兴许是一个半月后我便要出嫁了吧,那日我爹回府,告诉我这消息时,我还在这房内练习书画,其实那三太子与我素未谋面,我一想到入宫,心情便有些烦闷。”方渺然虽这样对着佛珞说,但也许只有她自己心中知道,自己烦闷的原由。 佛珞听后轻叹一口气,其实当她第一次听到方渺然要与三太子成婚时,就很惊讶,本以为方渺然会许配给哪家富家子弟,未想过竟然也会卷入官僚纠纷。 “方小姐,我知晓你定是烦闷不已,现下我也无法去让那圣上收回这纸婚约,思来想去也是觉得自己能力薄弱,无法帮方小姐解除烦闷。 只是你心中若是装有什么,大可告诉我,兴许我与你同聊几句,你心情会好些。”佛珞走到方渺然身前轻拍对方的肩膀以表宽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方小姐,晚上来我厢房中找我,我有东西与你分享。” 第九章 【更近一步】 入夜不久,方渺然便来到了佛珞的房门前,不知对方有什么东西要与自己分享。 方渺然轻叩房门,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开门。 进门盯着佛珞好一会儿,才发现自从佛珞来到方府,便很少穿红色纱衣了,倒是穿那白袍的时间越来越多。 今夜也是如此,佛珞身着白色衣衫,由于身形高挑,穿上这衣衫,显得十分干净利落,若是佛珞又露出那冷淡疏离的表情,倒还有几分英气。 “方小姐来得及时,我正打算让丫鬟去叫你。”佛珞一边说着,一边着手开始拆开那桌上的东西。 其实当方渺然踏入房门开始便闻到了一股香味,现下才又是明白,原来佛珞是要和她分享食物。 “倒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民间有名的陈氏荷叶鸡罢了。” 佛珞说话时,那荷叶鸡外的纸壳正好被拆开了,刚刚被包裹起来的气体顿时散开来,香浓的气味充斥了整个房间,那鸡肉表面色泽金黄,肉质又白又嫩,还有不少汤汁从鸡肉中流出来。 “方小姐,你尝尝,这鸡肉刚在蒸笼里热了一番,不知道这味道是否还有下午那般好。”佛珞伸手轻轻一捏,那鸡肉就碎成了一小块,那块鸡肉被夹在纤白的手指间送到方渺然嘴边,方渺然小嘴一张,轻轻一咬,那鲜美的味道便涌进了她的舌尖。 佛珞此刻眼中蓄满笑意,看着方渺然的表情,想着这荷叶鸡味道应该不差。 “佛姑娘,这荷叶鸡外焦里嫩,色味俱佳,我很喜欢。” 看得出方渺然是真的喜欢,佛珞又捏下一块鸡肉送到对方嘴边,方渺然对佛珞这动作有些不自然,但却还是张开了嘴。 大约半个时辰,两人竟这样吃了半只鸡,而后则开始谈天说地,谈话中方渺然才知道佛珞原来自幼懂事时便无父无母,后被古鹤楼阁主霄雨收养,在佛珞十六岁时,霄雨外出,至今未归,那人倒也潇洒,直接把阁主的位置传给了佛珞。 佛珞虽在青楼长大,但从小便和霄雨一起逍游江湖,空闲时学习琴瑟,对诗赋作画也有了解,那古鹤楼中的公子哥们也是知晓,佛珞从不卖身,卖艺算不上,心情好了坐在大堂弹一曲,也能赢得众多倾慕。 方渺然则是与佛珞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她是方艮唯一的女儿,有四个哥哥,偏偏个个都生性好玩乐,于是方艮那腔书生意气全都洒在了方渺然的身上,从小方艮便让她熟读各种名人拓本,别家的女孩儿都在绣楼做女红,自己却在房间里临摹字帖,别的女孩儿都在豆冠年华有了心仪之人,自己却沉溺于吟诗作赋。 因着方府宅邸范围也大,方渺然从小很少外出,幼年生活也不过是在这深院大宅中玩闹,实际上很是孤寂。 佛珞就这样一直静静听着方渺然说话,好像自己也被方渺然带入了那样的场景。她凝视着方渺然,似乎自己也有许多未语之言。 方渺然想起了什么停止了说话,她侧身把目光迎上佛珞,两人四目相对,即使脸被盯得通红,她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认识佛姑娘以后,生活好像没有那样无趣了,多了些许未知与期盼。” 可佛珞听到这句话,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陷入沉默。 其实方渺然几乎很少从佛珞脸上看得出什么情绪的,虽然有时她会对自己笑,有时会像自己的姊妹一样,但通常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就像此刻,方渺然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说完那句话,对方的神情竟然回到了初见时的那副模样。 思忖间,佛珞才缓缓开口:“难道方小姐对于我频频出现在你生活,不觉得蹊跷?” 方渺然就这样直直盯着佛珞,好久才开口:“今日我二哥告诉我,琴瑟之事,是你主动提议,我听后倒是很诧异,我也想过,佛姑娘身份应是比我想象中复杂,可我实在想不出,我于你而言,有什么利益瓜葛,我想佛姑娘一定不会加害于……” 说话间,佛珞便已经步步逼近方渺然,话还没有说完,两人距离已是咫尺之遥,那种全身僵硬的感觉又来了,此刻她和佛珞的距离太过于接近,方渺然的手指紧紧捏住佛珞的白色衣衫,示意对方不要再靠近自己。 可佛珞偏偏假装没有意会到那意思,她的鼻尖几乎就要贴在方渺然的发丝上。 这时叩门声响起,两人的神思顿时被拉回,先退后一步的是佛珞,而方渺然也紧跟着转过了身。 门外原来是方晋,方晋看到佛珞面无表情先是眼神微闪,又询问方渺然是否在此。不知为何,方渺然听到方晋的声音时,竟有些心虚。 因为方晋上午与自己说好要来找自己的,自己竟然给忘了。 方晋似乎感受到这房内气氛微妙,略微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停留,找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借口便离开了。 现下又只剩下两人,想起佛珞刚刚的动作,方渺然几乎想要立马离开这里。房内似乎闷热得快要滴水。 二人沉默片刻,佛珞终于开口:“应是到了方小姐入寝时辰,我送你回房吧。” 房间相距不过几十步的距离,踏出房门时夜间清风让二人脑子清醒了许多。方渺然脸颊的红晕也渐渐褪去。 把方渺然送到房门口,佛珞开口:“不知方小姐可有兴致与我外出几日?我见你待在府内也是烦闷。” 方渺然对于佛珞的提议是十分心动的,但她想着同佛珞单独出行,心中又有些惊恐,更何况她也不知方艮是否允许她外出游玩。 佛珞似乎看出了方渺然的疑虑,说是方艮老爷那边她前些天已经说好了,并且方晋也一同前往。 方渺然这才想起上午方艮召见方晋,大概是为了叮嘱这事。 她就这样站在门前静候方渺然的回应,方渺然犹豫一番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两人这才道别,各自回房。 夜深人静,方渺然躺在榻上久久无法入眠,因着方才在对方房里两人的接触,让方渺然此刻全然乱了阵脚。 这不是佛珞第一次这样靠近自己了,方渺然想着自己自幼也没有什么姊妹,也不知晓这女孩子之间这样接触是否有不妥。 她倒也不抵触这样的感觉,只是总觉得哪里很奇怪。最终还是为自己找了一个答案,便是自己与佛珞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 隔壁房内,佛珞还未就寝,此刻她已褪下那身白衣,换上了红色纱衣,她点上朱砂,轻抿红唇,又变成了古鹤楼中那模样,只见她打开房门,脚步轻盈穿梭在方府大院中,轻功一施,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这院子中…… 方晋在树林中已候多时,这树林便是方渺然初见萧和时那林子,入夜风凉,一刻钟后才见那红色纱衣朝自己缓缓走来。两人接头,方晋这才开口:“她应是对你不再防备了吧?”佛珞未有开口。 两人前行,走到一棵古楠木树下才停下来,佛珞蹲下身子,看样子那树底应该埋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她便从那树下拿出一木盒,打开那盒子,里面放了几副拓本和一张地图。 “明日之后,我们便离开方府,这地图你拿好,正面是大地图,背面是小地图。”佛珞一边在说,方晋一边在认真听。 “我与她出游不过五六日,第三日你便找个借口离开,去这个地方。”佛珞把手放在大地图上,手指指了一个地点名为“香璋山”。 佛珞盯着方晋,又继续说:“那日她独自回府时,我追上那两人,现下东西已经在我手上了,只是我猜想,定不止这两人,想必是个团体。所以你前往时,一定谨慎行事,不可大意,另外,我告诉你的事,不可泄露。” 方晋神情肃然,点了点头。始终好像想问什么,欲言又止。犹犹豫豫他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句:“为什么?”佛珞卷起地图,没有看他,站起身来,反问了一句:“那你是为了什么?” 两人陷入沉默,心中各自已经了然。 与此同时南京城中那古鹤楼前,一上等马车停留,那男子一看便是达官显贵之人,踏入阁楼便要寻找佛珞,闻言佛珞不在楼中,不禁发怒,那男子身边的中年男人吓得不敢出声。 这人正是陶政,自从那日与佛珞有所约定,他心中便一直记挂着这女子。怎想到今日来到此地,刚好对方不在楼中,不禁心烦气躁。 陶政此刻坐在马车中,怒火上头,一旁的太监也是没有办法,不敢吭声。那太监也是无计可施,只好询问自己是否要再次返回去打听一下佛珞的去处。见陶政怒气有所平稳,那太监畏畏缩缩地踏入那楼中。 半刻钟后才折返,太监告诉陶政,佛珞去教琴瑟去了,具体是谁那人也未有告知,只是说教的是一官府人家的小姐。 “三爷,那我们是打道回府还是在此停留?”那太监试着询问。 “待个几日又如何,反正我不回,要回你回。”陶政算是杠上了,一点想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太监听后,也不敢多说什么,吆喝人卸下车中的箱子,驻留此地。 第十章 【启程上路】 第二日清晨,方晋安排好马车,等待两人上路。 方渺然稍微梳妆打扮,推开房门便看到佛珞已在门外等候自己,见佛珞今日又换上了红色纱衣,这不禁让方渺然暗暗自语这女人到底有多少件红纱衣? “佛姑娘等候我多时?”方渺然一边说话一踏下台阶与佛珞齐平。 “并无多久。”佛珞虽淡淡回应,但脸有笑意。 二人谈话间方晋正踏入这边的园子,隔着这么一大段距离方渺然都能清楚看到方晋那不怀好意的表情。 “哟,这不是五妹和佛姑娘吗?这大清早的就开始你侬我侬的了?”方渺然就知道方晋说不出什么好话,和佛珞一起盯着方晋,就这样盯着他,两人都沉默不语,方晋搓了搓手有些尴尬。 “那马车已经安置好了,就等我们启程了。”方晋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方小姐,那我们上路吧?”两人就这样朝门口走去,留下方晋一人,方晋站在原地嘴角轻撇,抓抓脑勺,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下人? 三人坐上马车时,已是一刻钟后,原因在于方晋这浪荡公子实在是不靠谱,偏偏搞了一辆车轮有问题的马车。好在车夫一番折腾后,马车才一路平稳前行,三人坐在车舆中也是有些寂寥,方晋瞌睡兮兮地打不起精神,也不知道昨晚去干了什么,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方渺然与佛珞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憋笑。 “方小姐,你可知晓一个地方叫榜葛刺?”佛珞突然发问。 “略知一二,是坐落于西洋地区的那个榜葛刺?莫非佛姑娘要带我出海?” 佛珞听到方渺然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这要是去榜葛刺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回不来。 “若是真要出海,方小姐可愿与我同行?”知晓对方玩笑话,佛珞却也回应着。 “何乐而不为?”方渺然回应的语气好像若是真的要出海,她也不会拒绝似的。 佛珞听到方渺然这么说,笑意更甚,紧接着道:“那若是有朝一日我邀你出海,你可不要拒绝我。” 方渺然淡淡一笑:“定赴此约。” 方晋其实已经醒了好久了,结果两人根本没有看到他似的。这不安分的浪荡公子终于插话:“五妹,就凭你这胆量,还敢同佛姑娘一起出海?” 两人闻言这才意识到方晋已经醒了,方渺然看着方晋那般得意的模样有些懊恼,平心而论她的确是胆小,去过的地方少之又少,西洋地区的确是险况连连。 何况她一女子,确实是不适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想着无论去哪里,有佛珞在身旁,便是无碍的。 “二哥所言没错,但若是佛姑娘与我同行,定不会有差错。”方渺然语气笃定。 佛珞坐在她身旁,听到她这么讲,眼神一闪,若有所思。 【一场热病】 午时,三人打算下马在一酒栈停留,这地方远离集市,没有大鱼大肉,店里的特色菜便是风干耗牛肉,方晋点了一盘牛肉,一壶小酒,几人坐在木桌上开始议论行程。 佛珞说道此次出游目的地是南京城,按照这行程,应是明日才抵达,想着离开古鹤楼已经有些时日,身为阁主不在这楼中,总怕出些差错。 方晋这时打岔说道自己到达南京就要离开,不做停留,话语间有种直接把方渺然推给了佛珞的意思。 佛珞直直望着方渺然,见其面有难色,便道:“方小姐,白日我带你游玩南京城,夜晚你就住在我房内,不必担忧,至于方晋,几日后便会折返,我们三人再一同回府。” 方渺然听后倒也觉得符合常理,逛街游玩还是同女孩子一起好些。 这季节无常,几人还未用完午饭外面便开始飘起了雨,佛珞因着那壶酒此刻脸颊微红,双手撑着下巴正凝视着窗外,方渺然坐在一旁略有困倦。 店小二适时上楼询问是否需要客房,房间充裕,于是三人各自叫了一间房下榻。 方渺然回到客房内便感觉昏昏沉沉,她并未饮酒,但脑袋发沉,碰到床榻还来不及更衣便倒头睡去,直至酉时,佛珞来敲门也未见有人响应,便推门而入。 见方渺然还躺在榻上,近近细看,脸颊通红,皮肤滚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渺然是发烧了。兴许是路途受了风寒没有注意。 叫来店小二打了一盆温水,给方渺然擦了擦脸颊和脖颈。 此刻二人待在房内,窗外细雨还未停歇,房内空气还有凉意。佛珞静静凝视着方渺然沉睡的模样,见她光洁的皮肤透着些许微红,探了探对方额头的温度,不见好转。便只好决定去买些药回来。 站在酒栈门口,已是入夜时刻,这地远离集市,实在是找不到药铺,那店小二倒也好心,告诉佛珞这方圆几里处有一人略懂医术,常入山采集草药,应该可以找到方渺然需要的药。给了佛珞一把伞指了指方向,才回店里去。 佛珞沿着那方向前行大约三四里,才看到一间小屋,那屋外摆满了草药,从窗口可见屋里点了一盏烛灯,远远便闻到一股熬制草药的味道。 佛珞在屋外叩了叩门,开门的是一老人家,鬓角已白。 佛珞未有踏入房内,而是站在门外恭敬地朝老人家询问是否有治疗热疾的草药,那老人听后倒也没有多问,转身在房内拿出几棵草药,看样子是常用治疗热疾的柴胡、升麻、薄荷。 佛珞忍不住朝那房内打量了几眼,并无他人,看来是老人家一人居住。想来必定有些孤寂,表情也更柔和了一些。 “这三种药,等量熬制,早中晚各服一次,服药后还需出汗才得转愈。”那老人家细心叮嘱了好一会儿,佛珞才离开。 回到酒栈已是半刻钟后,见方晋正在照顾发烧的方渺然,佛珞派人去熬药,看这样子,几人是要在这里停留一两日了。 夜深了,方晋本是与佛珞轮班照顾方渺然,佛珞见他也面带疲色,便让他先去歇息。 此刻便只剩佛珞一人了,方渺然因着药效,开始不安分起来,竟开始踢起了被子,想起那老人家叮嘱的一定不能再受风寒,佛珞便一直给对方掖被,平日里没见过方渺然这般叛逆,佛珞越是给她盖好被子,方渺然就越是踢掉,这让佛珞很是无语。 如此情况僵持了一会儿,佛珞索性上床,拿起被窝就把方渺然抱住,这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先是挣扎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安分下来。 对方背对着自己,隔着这被子也能感到体温滚烫,佛珞就这样抱着方渺然大概有一刻钟,估摸着对方应是出的汗已经够了才放开来。 现下已是深夜,周遭百般寂静,不时桃木窗外还灌些冷风进来。 今夜佛珞是不打算离开了,怕方渺然一人又不老实,思来想去还是去厨内烧了一壶水,给方渺然擦了擦身子,顺便换了一件内衬。 而方渺然此刻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就像咸鱼一般被什么人翻过去翻过来,想要反抗奈何没有一点力气。 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方渺然睁开眼时倒没有觉得不适,环视一周发现身旁没人,对于昨夜的印象寥寥无几,最先发现方渺然醒了的是方晋,听那脚步声就知道他极其亢奋,一张白嫩嫩的脸凑到方渺然面前,左手开始探测方渺然额头的温度,得知已经无碍,便开始唠叨起来。 “我说五妹,昨天吃饭时不都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受了风寒发了热病了?这偏僻地儿可不好给你找药,也多亏了佛姑娘,这半夜去给你找药不说,还照顾你一夜,一直到刚刚才去休息。” 方晋婆婆妈妈唠叨了好一半天,方渺然听了个大概,略有愧疚,心想真是劳烦了佛珞,转念一想,心中感觉又一暖,想要去见见佛珞。 支起身子,体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看着房内木椅上的衣服,方渺然霎时间脸红心跳,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换了,给自己换衣服的当然不可能是方晋,那么只可能是佛珞了。 这女孩间好像也没有什么,但方渺然还是觉得很羞赧。不过这一系列心理活动都没有在方晋面前过于表现出来。 方渺然喝了药,整个人又好了一些,半个时辰后才来到佛珞的房外,站在门外思索着要不要进去,主人此刻还在休息,好像实在不便打扰。 但不知为何,兴许是听方晋说昨夜佛珞照顾了自己一整夜是如何如何辛苦,这让方渺然想立马见到对方,对于这种心情,她也未有深究。 于是她试着轻轻推了推桃木门,对方果然没有插锁,方渺然轻手轻脚走进房内,终于看到了那人,此刻佛珞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有力,方渺然走近她,静静凝视着对方的睡颜。方渺然突然觉得,佛珞睡着的样子是十分温柔的,相比于平日来说,的确是少了很多疏离感。 第十一章 【异样情感】 方渺然坐在佛珞床边好一会儿,对方才醒来,一觉醒来见到方渺然在一旁,佛珞还有一些惊讶,本还是睡眼朦胧,看见对方立马支起身子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这一动作让方渺然心中有些动容。她没有想到佛珞竟如此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方小姐,可好了些?”佛珞一边把手伸到对方额头,一边询问情况。 方渺然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佛珞肩膀,刚睡醒衣服耷拉着,看到佛珞得肩膀又白又滑,方渺然不自觉有片刻的失神,下一秒又立马回过神来。 而佛珞似乎没有察觉到方渺然这一系列的动作,自顾自的摸着方渺然的额头,这让对方的脸越来越红,最终有些受不住,方渺然才赶紧退了一步。 佛珞轻轻叹了口气,道:“方小姐,都是女子,不必这般拘谨,若是方小姐放得下这个心,大可把我当做你的姊妹。” 方渺然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是否大了些,便找了一个借口说是怕把风寒传染到佛珞身上,佛珞听后却不以为然。 片刻,佛珞直直盯着方渺然好一会儿,才又道:“方小姐到我房内是作何?” 现下方渺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到佛珞房间里是为何?难道是为了感谢她昨夜照顾自己一整夜? 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必要如此慌忙。一个想法闪现突然在方渺然脑海中,让她不禁心烦又懊恼。 “我…我也不知为何,听二哥说你照顾了我一整夜,直至清晨才回到房内就寝……” “便想来跟我道谢?”佛珞插声。 方渺然闻言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其实这并非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她所想的只是想要见到佛珞而已,仅此而已罢了。 佛珞此刻在床上,神情柔和,就这样看了方渺然好一会儿,才又说:“这时辰还早,今日不便上路,方小姐可否愿意同我再多摆一会儿?”佛珞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一角被窝,示意方渺然也上床。 这个动作对方渺然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尤记得吃荷叶鸡那天夜里两人也是这样躺在一起,卧在榻上,谈天说地。 那日入眠后也是夜梦清洁,这一系列的美好回忆让方渺然对这行为并不排斥,好像她也意识到了这似乎是女子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她也未多做犹豫,褪下外衣便钻进了佛珞的被窝,佛珞顺下一把抱住了她的肩膀。 实际上虽然两人一同睡过那么几次,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却是第一次,佛珞的这一抱,让方渺然全身陷入了僵硬。她有些想逃离,却又不想被对方放开。 “方小姐,别动,你热疾还未痊愈,不可再受风寒。”佛珞的声音又细又小,温热的字句柔柔地传到了方渺然的耳朵里,让她全身酥麻。 “佛姑娘…你抱得我…太紧了…”方渺然受不了这种热与异样,终于开口。 佛珞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破口而笑:“原来方小姐是害羞了。” 方渺然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心有不甘,便回:“明知我会害羞,还这样抱着我,莫非佛姑娘处心积虑这样对我?” 佛珞松开双手,一副无辜模样:“那可冤枉,我只是怕你受寒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脸有笑意。 方渺然见佛珞这个表情,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处释放,心中得出了一个答案,佛珞和方晋一样,都喜欢捉弄人,两人才是绝配! 躺在一旁的佛珞一直在观察对方的表情,看着方渺然的脸颊涨得通红,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想这小姑娘应该是在憋气,这让佛珞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只好伸出一只手放在方渺然的头发上,像抚摸小猫一样,轻轻安抚对方,不知是太舒服还是热疾未愈,被安抚的方渺然渐渐闭眼,就这样睡了一刻钟才醒来。 方渺然睁开眼睛时,心想自己不是还在生气,怎么刚才竟又睡着了,这让她表情有些不自然,发现佛珞此刻正侧躺着直勾勾盯着她,让她瞬间瞌睡全无,每次佛珞那样的眼神,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回望,也不敢躲避。 “方小姐…终于醒了啊,还说与你说说话呢,哪知道你一上我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佛珞现下是忍不住真的轻声笑了笑。 方渺然仔细想想自己似乎是有些好笑的,其实并不是很困,但被佛珞那么安抚着,感觉实在太舒适,就像晒太阳的猫,就这么睡着了。 两人打算起床与方晋一同用午饭,方渺然掀开被褥下床穿上外衣,转身才发现佛珞原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衫,这一看不要紧,顺着佛珞白皙的臂膀和脖颈。 一直朝下目光在了她平坦光滑的腹部方渺然都看完了,她心想,自己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去窥探,更何况是男子? 佛珞似乎完全没有注视到方渺然这边,只是自顾自地在穿衣,穿完衣后极其自然地对方渺然说话,并且提到了多亏昨日那户好心的老人家,不然没有草药很是麻烦,两人商议后决定用完饭后去感谢那好心人。 三人一同用饭时,已是午时,按照当初佛珞与方晋深夜在树林中的秘密约定,今日已是出门第三日,方晋便要离开,去地图上那个名为“香璋山”的地方。 方渺然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只是自顾自乖巧地吃着干牛肉,也不饮酒。桌上三人,两人各有心思。 方晋放下碗筷,望了望佛珞,终于开口:“佛姑娘…五妹…我有些急事在身,恐怕是无法与你们一同抵达南京城了,渺然,你先同佛姑娘去南京城,几日之后我再折返回来接你回府,如何?” 虽说方晋要离开是三人事先说好的,但方渺然觉得还是有些快,却又找不出理由阻拦什么,感觉方晋虽在对两人说话,但更多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方渺然点了点头,从未对方晋的事多做询问的她,这次竟然问了方晋去哪,方晋诧异之余打着哈哈说是去见老朋友,至于是去哪不重要。 于是午饭过后方晋租借店中一马车风风火火地上了路,佛珞和方渺然两人准备去感谢那户老人家。 一路上,两人穿过一竹木林子,再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那空旷荒地,那老人家住的木屋便十分显眼了,两人走近一看,才发觉屋内没人。估摸着老人家应该是出门采药去了,便打算停留此地等待一番。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回来的竟不是那老人家,而是一孩童,白白净净扎着一辫子,手里筐着一个竹篮,朝这边走来。 两人见这小姑娘水灵灵的,便蹲下身子询问那老爷爷去了哪儿,一番寒暄才得知这小姑娘是那老人家的孙女,小姑娘的爹娘不知去了何处,爷孙俩两人相依为命,佛珞听着很疑惑昨夜为何没见到这个小姑娘,但也没多问。 细闻得知那小姑娘名为香楠,她说爷爷一会儿就会到这家里来了。 对话还未结束便见着那老人家朝这边走来,虽说已是满头白发但精神却很好,见到佛珞和方渺然站在门口,应是知晓来意,隔着老远便笑呵呵地走来。 站在两人身前时,老人家一把抱起了那名为香楠的小姑娘,看样子老人家身体的确是好。 二人拿出店内风干牛肉和一路携带的一些上等香囊给老人家,兴许也是豪爽之人,那老人家也不推辞,邀请二人进入房内,草药气息充斥了整个木屋。 那老人家盯着佛珞好一会儿,才道:“姑娘昨夜到此地敲门,我实际胆战心惊,这一带虽然荒凉,但最近实在是不太平。约莫两里之内有一村舍,不知为何,已经走失了几个孩童,搞得实在人心惶惶,故昨夜你叩门,我紧忙把我孙女藏匿床下,恐有不测。” 二人听到那老人家这样说,震惊不已,这小孩走失之事,战乱时的确时有发生,可现下天下太平,这样的事实在异常。 老人家见方渺然面露惊恐,犹豫一番,又接着往下说,说小孩儿走失之后几日,被发现肚皮被划开,内脏被掏空。 佛珞听到那老人家这么说之后,除了震惊,还陷入了沉思,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老人家更多的细节。 那老人说小孩都是夜晚走丢的,有时候小孩儿是同大人一起睡的,怎知清晨醒来便不见人影。 方渺然和佛珞对视一眼,各自心中已有了然。两人走出那木屋,方渺然才开口:“佛姑娘,真的要去吗?”佛珞点了点头,说是去看那个村子看一眼,不干涉行程。 于是二人朝着方才老人家指的方向前进,果不其然两三里处有一村子,远远看去并无异样,倒并非方渺然想象中的一片惶恐。方渺然正打算朝前走时,佛珞却阻断了她的行程,而是说要返回酒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了三章啊……可怕 第十二章 【深其缘由】 两人折返酒栈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佛珞告诉方渺然明日启程赶往南京城,今日再停留一夜。 方渺然问佛珞为何方才不去那村子看看,佛珞说这情况她也做不了主,说不定还会耽误行程。 两人也就作罢。 午时过后,方渺然进入客房小睡片刻,刚醒没一会儿,佛珞便来叩门,说是要同她去集市逛逛,方渺然倒是十分疑惑,这地方远离集市,如若要坐马车,倒不如启程上路。 佛珞盯着方渺然满脸笑意,还带着些许神秘。方渺然虽嘴上不问,心中还是想知道佛珞的下一步动作。 “方小姐想不想飞?”这一突兀的提问让方渺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佛珞接着又道:“想必是从来没有,方小姐可信任我?” 方渺然被佛珞搞得一头雾水,还是茫茫然然点了点头。 佛珞走近方渺然,一把抱起对方,竟施起了轻功,方渺然同佛珞一起悬在空中,这是她第一次被轻功带起,一颗心悬了起来。 未待她反应过来,佛珞就向前方飞了起来,方渺然搂着佛珞的脖子,感受着失重的感觉,看着脚下飞速倒退的景物,心情从最开始的紧张渐渐放松下来。 不得不说普通人和习武之人是有差别的。 看着方渺然惊恐又好奇的眼神,佛珞有些憋笑。 明明马车要一个时辰才到的地点,这轻功一施,竟不过半刻钟,这让方渺然对武功充满了好奇。 两人抵达集市时,有各式各样叫卖的小贩,佛珞拉着方渺然,两人买了一条刮了鱼鳞的鲫鱼,一块豆腐,一些时令蔬菜。 这一切对方渺然来说十分新奇,从小待在官府之家,少有外出经历这些市井生活。只是现下方渺然有一困惑,她不会做饭,佛珞这样子,看也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那谁来做? 两人折返回酒栈之后,佛珞的行动让方渺然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只见佛珞拿出那条刮好鱼鳞的鲫鱼,滑入油锅中煎炸至金黄,再捞出来,把豆腐切成块,调制酱料,再把鱼滑入锅中炖煮,竟然做的是一道红烧豆腐鲫鱼,方渺然站在一旁,顿时感觉香气扑入鼻间,嘴里蓄满了唾液。 佛珞把红烧鱼捞至盘中,再炒了一盘时令蔬菜,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没想到佛姑娘做菜手法竟然这么娴熟。”方渺然心中有些震惊,对佛珞的印象又有了大的改观。 “少时同我师傅出游,学了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做法,其实很简单,若是方小姐有兴趣,可以教教你。” 佛珞顿了顿,见方渺然这纤长白皙的手指,又道:“厨房油烟气息太重,不学也罢。”谈话间,两人已经坐在菜桌旁,佛珞夹了一块红烧鱼到方渺然碗里,让她尝尝,果然味道同想象中那般味美。 “想着这几日方小姐都吃那风干牛肉,现下让你尝尝新的菜式,明日抵达南京城,便有更多特色菜等着方小姐。” 方渺然没有想到佛珞亲自下厨竟是怕自己吃腻了这牛肉,连自己也没有想那么多,心中便觉得一暖。觉得这一路上佛珞照顾自己就像亲姐姐一样,总是体贴入微。 “佛姑娘,劳烦了,这鱼味道鲜美,你也尝尝。”方渺然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红烧鱼到佛珞碗里,佛珞见状喜笑颜开,两人整顿饭吃得十分开心。 入夜时分,乡间酒栈十分恬静,已是立夏时节,开始隐约听到蛙叫蝉鸣,两人坐在阁楼上,这夜间突然有了吟诗作赋之兴。 要说佛珞还未见过方渺然那才女功底,现下突然好奇起来。邀请方渺然即兴两首,对方也不推辞,随性便写出四句:寥寥青莲宇,出步夜方永。蝉鸣四山秋,鹿饮一潭静。 这让佛珞大为咋舌,心想方渺然这才华还真不是盖的。 这样的气氛下,不知是谁提出要来小酌一壶酒,双方也不再拘谨。叫了一壶酒便开始对饮,深知自己从未有沾酒的方渺然,现下竟开始尝试。 不知自己酒量如何,但就是想同佛珞来上一杯,而佛珞想着方渺然应是没有喝过什么酒,便也没让她多喝的意思,也只是倒了一小杯给方渺然。 可佛珞没想到…就这么一小杯酒,让方渺然不到半刻钟便趴在了桌子上。方渺然第一次感到天旋地转的世界,睁眼一看那晃来晃去的酒杯和重影的佛珞,世界一切都变了,变得迷离又飘浮,是她二十年来未有体验过的新鲜感。 迷迷糊糊能感受到佛珞把自己扶起来,把自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折返客房。 方渺然躺在榻上渐渐意识清醒,但却没有力气。 佛珞站在方渺然旁边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从未见过方小姐酒量如此“高”之人。” 话语中有无奈也有戏谑。她见方渺然此刻瘫软在榻上,脸蛋一片通红,小嘴微张,衣领因着热潮被拉扯开来,露出雪白的肌肤。 平日那张清纯秀气的脸颊,此刻一片潮红,这副模样是佛珞从未见过的,不知为何,心里很痒。 而方渺然见佛珞盯着自己半天也未有任何动作,有些不自然,又有些烦躁。 只见佛珞下一刻倾下身子,距离方渺然不过咫尺之遥,两人能够感受到相互的气息。 而方渺然在佛珞凑过来那一瞬间,脑子更加天旋地转了,她好像有期待,期待着佛珞下一步的动作,却未有作声。这期待对她来说,太过于异常,心中的某种情愫好像被打开,偷偷跑了出来。 佛珞就这样凝视着方渺然的眼睛,方渺然也与她对视,方渺然看见佛珞那姣好的面容,以及鼻间佛珞身上那酒后的淡淡酒香,让她几乎无法控制那样的心情,好像马上就要跑出来。 “佛姑娘,你靠我太近了…”方渺然忍不住,终于开口。 本以为对方听到这句话会有所回应,但明显方渺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佛珞还是离她很近。 “我知道啊…方小姐,可是,我想,你会介意吗?”佛珞在方渺然耳朵旁吐气如兰,这让方渺然下意识身子一抖,全身瘫软,几乎要失去理智。 “可我们是姊妹,不是吗?姊妹间,会靠这么近吗?”仅剩最后一丝理智,方渺然对佛珞轻喃。 佛珞听后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方渺然被这声叹息拉回了现实。 佛珞准备支起身子,下一秒却被方渺然抱住了,方渺然紧紧拥住佛珞,佛珞整个人跨坐在方渺然身上,双手支撑着床榻,怕压着方渺然,佛珞也未有反抗,任其抱住自己。 方渺然不知为何,一边开始落起了泪,一边竟开始喃喃自语:“佛姑娘,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也不懂这是为什么。” 不知佛珞有没有听懂方渺然的话语,她轻轻安抚着方渺然,轻拍她的头发,而方渺然这边渐渐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佛珞从方渺然身上支起身子,寻思着应是该去打壶热水给方渺然擦擦身子,这女孩子向来爱干净,若是清晨醒来发现自己未有换洗衣物,止不住有多懊恼。 于是便像昨夜那般,佛珞熟练地褪下对方的外衣,只剩一件内衬,把方渺然该擦的地方都擦了一遍,而昏沉沉的方渺然又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便是自己像一只咸鱼一般,被翻来翻去。 深夜,佛珞从方渺然房间里出来,一个人在酒栈空地处反复来回踱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最后似乎思索出了什么结果,佛珞转身回到自己的客房,不一会儿便又推开门出来,已是换上了一袭黑衣,轻功一施,朝着那村子飞去了。 那深夜时分,村子一片寂静,连看门狗都睡着了。 不过半刻钟,只见一矮小黑影穿梭在村舍小路间,企图窥探着什么,而另一高挑黑影出现,挡住了矮小黑影的去向,那矮小黑影似乎受到了惊吓,施起轻功企图逃窜,那高挑黑影追了上去,两人消失在那荒芜树林中… 树林中,那矮小黑影终于逃不过,停了下来,跪在地上求饶。 “把脸露出来,说!为何偷人家的小孩儿,挖肠破腹,如此残忍!”那高挑黑影语气愤慨。矮小黑影揭开面罩,是一鹰钩鼻男人,他畏畏缩缩,吓得有些发抖。 “是…是受人指使…也并非我意,上头是这样发令的…我们底下的人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啊!女…女侠…放过我吧!”那鹰钩鼻男人竟有了哭腔。 “要这小孩内脏是作何!何等残忍!” “小的实在不知细节,只知那炼得那神功,就得食下这小孩内脏炮制成的粉。” 高挑黑影听后眉头一皱,就快要听不下去,剑卡在鹰钩鼻男人脖颈处,问道:“何方门派?” 鹰钩鼻男人略有迟疑,但寻思着自己如若不说出什么实话,估计小命也没了。 哆哆嗦嗦说出三个字:“阴灵会。” 这三个字让佛珞震惊不已,而下一秒,鹰钩鼻男人也倒在了树林之中。 这世上,坏人,的确不可饶恕。 第十三章 【初到南京】 第二日清晨,方渺然醒来昏昏沉沉,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有些模糊,但有些细节却又浮现在自己脑海中,只是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 也未有多的思考,想起今日要启程赶往南京城,便打算梳洗打扮一番,去找佛珞。 两人一同用过早饭,便打算上路了,方渺然透过马车窗口看了看这酒栈,未曾想到竟在这里停留了两日,也算是与此地有缘吧。 一路上佛珞面色略显疲惫,方渺然也未与对方有过多的交谈,只是自顾自想着自己的事。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清晨,见到佛珞便有种异样情愫,但也说不清楚,只是想要见到对方,这样的情绪从一开始淡淡的,到后来开始越来越浓。不知是否因为佛珞对自己照顾有佳,所以自己已经对对方有了些许依赖? 抵达南京城时,已经过了酉时,夜晚的南京城显示了其繁华与热闹,大街上人头攒动,叫卖的小贩数不胜数,茶楼酒肆外挂满了灯笼,两人马车在古鹤楼前停下,此刻那古鹤楼同方渺然第一次来一样,热闹非凡,可以看出来这里的人应是都有一些地位的。 佛珞领着方渺然,就像第一次那紫衣男子领着他走侧暗道一般,两人通过那石道直接穿梭到了二楼,避免与一楼的客人打照面。 推开桃木门,进入佛珞的房间,屋内摆设还是同第一次那般,大理石案上放了墨砚拓本,墙上挂满了画作,苏禾香气充斥了整个房间,想是佛珞离开后也常有人来打扫。 想起第一次自己进入这间房,佛珞那冷淡疏离盯着自己的模样,和现下这个对自己十分照顾的佛珞,就像两个人一般。深入接触后,佛珞给自己的感觉是体贴入微,凡事思考细腻,做事也十分有耐心,方渺然细想,觉得佛珞应该的确是把自己当亲生妹妹看待了,不然如何对自己这般好。 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高兴,也有些难受,难以深究那难受的缘由。 两人才待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叩门,方渺然看推门而入的是以前那紫衣男子,对方见着自己似乎也有些惊讶。 但目光未在方渺然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对佛珞说道:“阁主,一路劳累了,本是不应打搅,但有一事思索片刻还是说出来好些。” 那紫衣男子顿了顿,看了一眼方渺然,才又说:“阁主可还记得那陶姓男子?几日前来到此地见你不在楼中,便打探你的下落,得知你去了江南授课琴瑟,本以为对方该是折返了,但未想到竟然住了下来,我想应是专门驻留此地,等你归来。” 佛珞听到这个消息后,似乎并没有惊讶,给人感觉反倒是预料之中。 “让他在会客房中等我,半个时辰后我去见他。”佛珞淡淡一语,未有任何情感。 两人的对话方渺然全都听了下来,心中不免想着那陶姓男子会是谁,要单独会面佛珞,而佛珞竟也不拒绝。 紫衣男子听后便退出了门,现下只剩二人在这房内。 “方小姐,你便在这房内待一会儿,如果有些寂寥,可以在二楼走走,二楼不会有人上来,只是一楼闲杂人多,你这般模样,恐怕有些危险。今日便委屈你一下吧,明日我带你游玩南京城,到时百般自由。” 佛珞一边对方渺然说话,一边理了理方渺然的外衫。 “那佛姑娘要早些回来,我等你。”方渺然淡淡一语。 佛珞听后却很高兴,笑着回答:“会的。” 那客房内,想着佛珞已经回到这阁楼内,那陶政已经坐如针毡,巴不得赶紧看到佛珞。 所以佛珞一进门,他便站起了身子,满脸笑意,尽情释放着他那放荡公子的“深情”,佛珞见状倒也没有十分冷淡,而是走至那木桌旁,与陶政对坐着。 陶政立马倒了一小杯酒,放到佛珞面前,说道:“佛姑娘,真是许久未见,陶某想念至深,已经等候多日。” “陶公子远路前来,是作何?”佛珞浅浅一笑,看不出她笑容的意味。 陶政满脸激动,抑制住自己内心极其想要靠近佛珞的欲望,说道:“佛姑娘难道忘了吗?那天夜里我们有约,佛姑娘说等候我再次来访,莫非你忘了不是?” 佛珞仍是一脸看不出情绪的表情,对着陶政说道:“我记得,当然记得,所以今日陶公子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大事?” 陶政顿时被问得有些语结,他的确是和佛珞有约,但又没有约好说要做些什么,按道理来说好像如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应该找佛珞的。 他知晓现下对坐在自己身前的这女子,并不是那些轻浮的青楼女子。自己总不能说想要占有对方吧,这言语也未必太过粗鲁渗人。 陶政也只好作罢,本以为佛咯会对自己热情相迎,没想到是这番模样。便只好讪讪地说:“只是想和佛姑娘小酌两杯罢了。” 佛珞此刻才轻笑一声,直勾勾盯着陶政,眼神竟有一些侵略的意味。 陶政盯着那妖冶的红唇,不知怎地心中竟有些发毛。 “婚期快到了吧,陶公子,怎还有空来南京城逍遥?”陶政本还坐在佛珞对面,听到佛珞这么一说,满脸诧异,立马站了起来,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你怎知晓?”陶政此刻脸上除了诧异还有些许不自然。 “三太子,倒是不必这般紧张。”佛珞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看着陶政,似乎陶政的身份她早已知晓。 “佛姑娘,你什么人?我想这南京城知道我身份的人算是少之又少,五根指头数起来都绰绰有余。” 陶政此刻全然没了玩乐的心情,若是这圣上知道自己溜出皇宫跑这么远的地儿,竟然是来这青楼,后果不堪设想。 “三太子,不必紧张,只是我还得提醒你,出门在外,那些关于皇家身份的配饰,还是少显露出来才是。” 佛珞如此一言,这陶政还是满脸疑惑,细细一想,才回忆起那一个半月前与佛珞初次见面,自己离开时掉下的那块玉佩。 那玉佩对自己而言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之物,只是的的确确是皇家子嗣才得拥有的。 可即便知晓自己是皇室之人,也无法断定自己的身份才对,心想这佛珞未必也太过于神通。 “我见陶公子那日那般潇洒模样,应是常出入这烟花场所才是。”佛珞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 陶政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开口。 “看来陶公子这生性浪荡,圣上把那江南才女方渺然许配于你,都不知晓这将来你会如何对她,我想那无辜的女子,恐怕甚是可怜。” 佛珞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她与方渺然并不相识一般。 陶政被这么一说,心中有些气结。 表情有些不满,憋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浪荡倒是浪荡,但这婚约也不是我所愿,是我爹擅自做的主,你说那什么才女,我倒是素未谋面,你可别说我祸害了她,同她成婚,对我来说倒还是一种累赘!” 陶政说话时看了看佛珞,又语:“我已有爱慕之人,至于那方渺然,估摸着到时候也是行个过场!” 佛珞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陶政,看陶政年龄不过也就二十来岁,说出的话也算是年少轻狂,便也不再多语。 陶政情绪平复下来,又坐回那木凳,盯着佛珞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开口:“佛姑娘,你心上之人到底是哪个男子?” 佛珞本还在凝神,没想到陶政会问出这个问题,印象中上一次陶政便已经问了自己心上人之事,没想到竟反复追问。 佛珞听到这个问题其实有些茫然,抬起头反问:“怎么?你就这么好奇?” 陶政此刻倒是眼神坚定了很多,也不躲闪:“上回谈及佛姑娘心上之人,我见你有些落寞,你说那人隔你甚远,我其实心中十分疑惑,是什么样的男子,会让佛姑娘倾心?” 佛珞听后,好似有千万语要说,但却又沉默了。 陶政见状是十分扫兴,想着佛珞连这也不愿意告诉他,凭着自己那番傲气,便也不再多去追问。 “你竟从未见过方渺然?”佛珞主动转移了话题。 陶政见状也不抓着那“心上人”话题不放了,便和佛珞也聊了起来。 “是未见过,我一直住于京师,那方家坐落于江南地区,这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陶政如实回答,兴许是从未见过面,对于方渺然,也没有什么兴趣。 “若是那女子美若天仙呢?”佛珞在说这话时,淡淡一笑。陶政看着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莫非世上有佛姑娘这般美的女子么?” “这世上美貌胜于我之人甚多,恐怕只能怪陶公子见少了那倾国倾城的少女。兴许成婚那日,你便有了答案。”佛珞对于陶政那番话语并无波澜,倒是说出了别有用意的另一番话。 “可是…佛姑娘…”陶政欲言又止还未等陶政说完,佛珞便起身说时辰不早了,是时候回房了。 只剩陶政一人独自失神,他开始觉得,佛珞这人不仅神秘,好像也是他想靠近却无法靠近的人。 入夜时分,陶政站在古鹤楼前,那太监紧跟其后,不知陶政在思忖着什么,踏上那马车厢,太监询问三太子要去何处,陶政沉默不语,好一会才开口:“江南方府。” 第十四章 【杂乱思绪】 夜晚,方渺然在佛珞房内待了许久,终于推开房门到二楼门外透透气,看那一楼一片喧哗,吵闹声不断。 这不禁让方渺然觉得,佛珞常年待在这个地方,却少有沾染轻浮性情。 佛珞这个人与这楼中的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所以很是疑惑,佛珞做着这青楼的阁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方渺然其实现下更为好奇的是,佛珞到底是去见了谁,以她对佛珞的了解,应该不会随意去见任何男子,可听那紫衣男子所言,那男子已在此地等待多日,想来二人关系应该不一般。 这一想法竟让方渺然心中觉得很不舒服,因着这感觉强烈,自己似乎再也没有办法刻意去忽视了,她开始琢磨自己对佛珞是否真的只是姊妹,而非夹杂着别的情愫? 心情很乱,她发现自己在这里转悠了好一阵,内心真实想法不过只是想等着佛珞回来罢了。 佛珞从陶政房里出来时,那紫衣男子看样子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他在佛珞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佛珞顿时满脸冰霜,来不及回房,直直朝外走去……而来见佛珞的人,正是满身是伤的方晋。 佛珞见到方晋时,对方已经被紫衣男子安置好,方晋平日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现下却是满脸苍白,毫无血色。 佛珞走近对方一看,才发现是中了内伤,好在方晋会些功夫,这才无碍。 细问得知,那日赶往香璋山,方晋与二人告别,本是一路顺畅,快到香璋山时,遇到一莽撞大汉,二话不说便朝自己出招,那招式出奇变幻,自己未想到如此突然,连中三掌,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自己恐怕已经丧命。 佛珞听到方晋如此一说,心惊胆战,之所以让方晋独自一人去香璋山,是因为这地并不偏僻,经过的都是官道。 而去让他去那地方不过只是想接个头拿个东西回来罢了,竟未想到有人对方晋大打出手,现下佛珞不仅对方晋充满愧疚,心中还在思忖那站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目的也太过于明显。 佛珞俯身探了探方晋的脉,根据脉象寻思着应该并无大碍,便吩咐那紫衣男子去给方晋熬制上等药材,以便尽早恢复。 方晋躺在榻上告诉佛珞他受伤这事别告诉方渺然,以免她担惊受怕。这来龙去脉也难以解释,佛珞点点头,心中似乎已有计划。 佛珞在方晋房内约莫待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有空闲返回自己房间。 到房内时已是三更,发现方渺然侧身背对着自己,应该已经熟睡了。 褪下红色纱衣,换上内衫,灭了烛灯,掀开被褥与方渺然一同躺着。 黑暗中佛珞一直没有闭眼,她静静凝视着幔帐,在黑夜中显得如此朦胧神秘,方渺然有节奏的呼吸声传入佛珞耳朵,细细一嗅被褥里充满了属于她的淡淡清香,过了一会,佛珞侧过身子,伸出手,纤长的手指停留在方渺然发丝上,来回轻轻摩挲。 其实方渺然一直没有睡着,佛珞回房时发出的轻微声音自己听的一清二楚,现下已是三更,想着佛珞去见那男子竟然这么晚才回来,再转念一想,佛珞又不是自己,这个年纪大概已经有心上人了吧。竟然有一种苦楚的感觉涌入心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找不出理由,按照常理来说,佛珞对自己这般好,就像亲姐姐一样,自己该为她感到高兴不是吗? 自己心思还是一片杂乱时,感受到对方在靠近自己,现下又是背对着对方,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不多时便感受到一双手放在了自己的头发上来回摩挲,缓慢又轻柔。 因着对方的这种触碰,方渺然顿时觉得全身的感官都像被带动起来了似的,佛珞每轻抚一下自己的发丝,自己的心情便荡漾一下。 对于这种触感,方渺然有种想要转身紧紧抱住对方的冲动,内心深处渴望再靠近一点。 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这行为或许在佛珞眼里过于奇怪。 这一夜,两人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一对信物】 翌日清晨,方渺然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佛珞怀里,自己的头埋在对方的脖颈处,两人抱在一起姿势还极其自然,这让方渺然瞬间涨红了脸,佛珞此刻还未苏醒,均匀的呼吸带动胸脯的节奏,方渺然盯着对方的睡颜好一会儿,发现佛珞的确是个美人。 难怪如此多男子来这楼中为她痴狂。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佛珞竟然睁开了眼,这让两人四目相对,现下方渺然觉得自己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 “方小姐,早。”先开口的是佛珞,对方说话的同时还摸了摸方渺然的头发。这一亲昵的动作让方渺然有瞬间的迷醉。 方渺然回应佛珞的时候小脸通红,自己却不知道,只是迷迷糊糊待在佛珞怀里,动也不动。 佛珞看着方渺然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方小姐,你压着我的胳膊,我可起不来哦。” 方渺然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本就通红的脸现下像被火烤了一般。 佛珞见到方渺然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起床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约好的今日游玩南京城,双方心情都很好。 佛珞一袭白衣,方渺然则略显活泼一身翠绿衣衫。 未驾马车,两人一同步行出发了。 已经是很久,没有这样肆意的游逛街头了,对二人来说都是如此。 穿过街旁的酒肆茶楼,看过那百姓布艺店铺,一路有数不胜数的店家小贩,一会儿又是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味儿,一会儿又是充满甜腻的糕点味儿,两人逛得不亦乐乎。 再朝前走,只见桥头有一老头子在叫卖冰糖葫芦,佛珞买下两串,递给了方渺然一串,这对方渺然来说的确是稀奇玩意儿,犹记得第一次吃它,还是五岁时方晋分享给她的,第一口便爱上,但因着少有出府,之后便很少再吃了。 方渺然揭开面纱,对着手里的冰糖葫芦轻轻一咬,一脸满足,笑得像个小孩子。 这一带因着常年住在此地,佛珞很熟。 于是她便带着方渺然逛了很多地方。晌午过后,佛珞牵着方渺然的手,带她去了一个远离集市的地方——山华斋园。 这地方其实是一个寺庙,在南京城边靠山脚处,是当年开国大帝组织修建起来的。方丈以及小和尚吃的都算是官饭。 到这里来烧香拜佛的人不少,有求签升学的,有求子的,也有拜求姻缘的。而佛珞带方渺然来这地方是作何,不得而知。 两人在山脚下一步步往上爬,石阶大概有几百上千。大约十来分钟,终于抵达了香鼎处。 看到有不少和尚在给来往人群算命,个个讲得头头是道。 佛珞牵着方渺然朝前那弥勒佛走去。 “方小姐,可许下心中愿望,这寺庙很灵的。” 方渺然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看到佛珞一脸正经模样,莫名心生敬畏起来。 直到走近那佛祖,二人才送来各自的手,跪拜在佛祖面前,各自许下心愿。 于是两人准备折返下山,一路未有多言,这山中石阶周围竹树环林,绿树葱茏,见那树龄兴许都是百年老树。 不多时,与两人对撞一和尚,那和尚应是要上山,而两人正在下山,这一切本无异常之处,各自走各自的路便是,怎知那和尚竟在两人面前停下了脚步。 “二位姑娘,请留步。” 两人闻言停下,转身一看那和尚面容柔和,应是修道之人。 和尚看了方渺然几眼才说:“姑娘与我某位故人外貌甚是相似,不知两位可有兴趣听我胡言一番?” 方渺然看了看佛珞,见对方表情似乎没有拒绝,便算是默许那和尚接着往下说了。 那和尚先是盯着方渺然,再转身看了佛珞一眼,竟然突然笑了。 “我曾经不太相信缘分,即使入山做了和尚,也觉得这世间人与人的缘分,不过如此。万事还得靠着佛祖那股力量才得牵连,但有的人,无论今生还是前世,有所羁绊,飘散后却又聚合,我想,这应是缘分。” 那和尚对着两人说出这番话,虽然这内容像是无厘无头,但两人都认真听着。 和尚似乎还没说完,顿了顿,才又道:“这山中美玉还需慢慢雕琢,这人与人的缘分也需要长期的考验,我见二人是有缘之人,只要不半途而废,结果总是好的。” 佛珞听到那和尚的一番话,满脸虔诚。 那和尚从自己兜里掏出两块白玉石,分别放到佛珞个方渺然的手里,现下两人十分疑惑,搞不清楚这和尚的用意。 对方似乎也不故作神秘,而是转告两人,这玉石并非自己所给,而是有人让他转交而已。 佛珞问及是何人时,那和尚只说了一句:“故人。” 见天色已晚,便告别了那和尚,两人一同下山时,才发现这玉石其实是一对,刚好可以拼在一起。 这也算是两人的第一对信物。 第十五章 【一种启示】 两人一同下山,一路心情都十分雀跃。时辰还不晚,便打算在集市中再逛逛夜市。 方渺然回想起自己两个月前来到南京城夜市看那些稀奇杂耍,忽然天降大雨,被那紫衣男子带去古鹤楼,那是第一次见佛珞的场景。 此刻夜市的街道灯火通明,绝不亚于白天的热闹程度。两人见前方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十分热闹,便也走近去看,才发现是一茶庄正在猜谜题送绸缎布匹,兴许是为了聚拢人气。 这茶庄在南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出名,至于为何猜谜题送绸缎布匹,想是因为那茶庄掌柜又开了一家绸缎铺子,既兴隆了自己茶楼的生意,也算是为自己布庄宣传了一番,这算是南京商人的常用伎俩。 “第三场谜题,猜中者将获得本店送出的一匹织金锦!”那主持活跃气氛。 周围看客听后一阵吆喝,阵仗十分热闹。 “谜题是:什么动物最容易摔倒?”众人听后面面相觑。 有猜马的,猪的,狗的,牛的,羊的。那主持听后纷纷摇头,捏着那手中的织金锦假装拭泪,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嘿,你们可使劲猜呀,这谜题可一点儿不难!” 此刻站在佛珞身旁的,是一面容黝黑,老实巴交的男人,一看便是纯朴人家。兴许是路过此地来看热闹的。 方渺然见佛珞低头在那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满脸笑意。 众人还在纷纷猜谜,场面十分热闹。 不多时,那男人有些犹豫,缓缓开口:“是…狐…狐狸…?” 那主持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示意众人安静,在人群中寻找那说出狐狸的人。 “狐狸??谁说的狐狸??” 面容黝黑的男人被推出人群外,紧张得一脸窘容。 “嘿,你来跟大伙儿说说,为何是狐狸??” 那黝黑男子结结巴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因为狐狸最狡猾(脚滑)。”众人一听,还真是有道理,拍着巴掌叫好。 那黝黑男子抱着那块织金锦,眼神在人群中寻找方才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两人带着面纱的女子,发现二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男子心存感激,想着自己妻子刚生下小孩,若是用这布匹去换银子,便可以改善一下窘困的生活,算是上天有眼。 “佛姑娘聪明伶俐,热血心肠。”两人早已远离那人群,并排穿梭在夜市街头,方渺然笑着开口。 佛珞听后转过头看着方渺然,笑着回答:“方小姐不也早就知道答案么,于你而言小菜一碟。” 方渺然轻轻一笑,没有开口,手中还攥着下午那和尚送给两人的白玉。 两人本还有说有笑走着,走到那城门广场,佛珞突然在那布告栏处停住了。 方渺然跟随其停下脚步,朝那布告栏一看,原来是两个月前张贴的关于自己婚讯的喜帖,至今还没有撤下。 “只剩一个月了呢,方小姐。” 方渺然站在佛珞身后只得看清她的背影,不知她是怎样的表情。 “嗯。”方渺然短短回应一字,似乎有千万情绪堵在胸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没有任何准备?”佛珞转身,方渺然盯着对方的眼睛,深邃的看不清意图。 “是。”仅此一字,不再多语。 “回吧。”这次佛珞没有与方渺然并肩同行,而是走在了她的前面。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没有多余的交流,回到了古鹤楼。 不太清楚佛珞在想什么,方渺然此刻也没有心情去揣测,对于这桩婚约,自己从一开始便是没有选择的,充满了妥协,那个时候虽然不愿意,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 可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十分抵触这婚约,距离婚期更近一天,自己的心情便更难受一些。 出府也有四五日之久,想着应是再过一两日便要回府,不知那时佛珞还会不会和自己一起,一想到这里,方渺然心情更加杂乱。 两人折返古鹤楼时,佛珞并未回房,而是说自己有事在身,让方渺然先去沐浴,晚些回来。 佛珞其实是去看方晋的伤势如何了,因为瞒着方渺然,这说辞讲得模模糊糊,方渺然便会错了对方的意,以为佛珞是不愿意看到自己而找的说辞。 于是在佛珞离开后,方渺然一人待在房内,觉得很是烦闷,没有心情沐浴,便推开二楼房门出去走走。 佛珞千叮咛万嘱咐让方渺然不要去一楼,可今夜一切都显得不同了,方渺然就着那烦闷心思无处释放,一个人扶梯下楼,来到了这一楼的花花世界。 眼里看到的是完全不同、且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奢靡放纵在这里一览无遗,那些有地位有身份的男子带了一些女子,她们脸上所展现的谄媚与讨好,是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也难以想象的。 方渺然对现下这环境满是不适,便在那大堂处转了个弯,到了客房处。 这地点光线不像刚才那地方那般敞亮,而是光线晦暗,给人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一股香气飘到方渺然的鼻间,因着这香气和佛珞房间里的气味有些相似,方渺然循味而去。 走到尽头,她才发现,原来是两个女子,那两个女子身形高挑,阿娜多姿,紧紧抱在一起,相互望着对方的眼神有说不尽的意味。 现下方渺然告诉自己赶紧离开,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她看着其中一女子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肩胛,俯下身子在嗅着那女子身体的香气,最后竟做出了让方渺然咋舌的事。 原来,两个女子,也可以亲吻么? 女子之间,原来,可以有那样的关系么? 这让方渺然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身体发麻,手心冒汗,本是烦躁的心情瞬间被那震惊覆盖了。 心中被刻意压制住的某种情愫,在此刻好像开始发芽,得到了答案。 那两个女子已经离开,方渺然都还在愣神中,未有发觉有人已经朝自己走来,是一醉熏的男子,摇摇晃晃,方渺然想要从他身旁绕道,对方却阻断了自己前进的道路。 “朝哪跑?”那男人嘿嘿笑一声,朝前扑来,差点抓住了方渺然的衣服。 “干什么?”方渺然后退一步,对这男子充满了厌恶,现下不知道朝哪儿走,只能向后退。 那男子扑了个空,摔在地上不知疼痛,竟然趴在地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我看你朝哪儿跑,这么可爱清纯的姑娘,来这酒楼喝什么酒呐”那男子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想要扑倒方渺然身上,方渺然退一步,对方摇摇晃晃地前进一步。 直到背后已经贴到了墙面,无计可施。 现下心中有些恐惧,但却又知道,不可作出一副惊吓模样,不然那男子会更加兴奋。 “不要靠近我!”方渺然说这话时,眼眶已经红了,但表情却还十分倔强,丝毫看不出平日的那般柔弱气质。 “哟呵,姑娘,这可由不得你,我还靠着你给我解酒呢。” 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就要靠了过来…方渺然内心感到一阵恶寒,闭上眼睛,那种绝望充斥在心中,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那男子扑到方渺然身上,一大股酒气让她差点呕吐,方渺然闭着眼睛想着此刻要是佛珞在就好了,自己不应该不听佛珞的话擅自来到一楼,明知这一楼的男子都不是善茬。 如此绝望之际,却未见那男子有下一步动作。 睁开眼发现那男子身后站着一白衣女子,女子的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脖子,那男子嗯哼一声,因为呼吸不畅满脸被涨得通红。 方渺然从未见过这样的佛珞,眼睛蓄满了愤怒,面若冰霜,掐着那男子的手因着用力太大,竟然青筋凸显。 那男子竟被佛珞掐得双脚都悬空了起来,表情狰狞又痛苦。 直到那男子已经开始翻白眼,佛珞才松手,扑通一声,那男子瘫软在地上昏迷过去。 看到佛珞,方渺然没有忍住,眼泪便簌簌地掉了下来。 刚才那种绝望又后悔的情绪,在见到这个人以后,得到了化解。 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敢靠近佛珞。 佛珞就这样望着她,不言一语。 两人陷入僵局。 佛珞终于向前走了一小步,也仅仅是一小步。 下一秒方渺然便扑倒了她的怀里,大声哭泣,这哭除了方才的惊吓,应是还夹杂着别的情愫。 “不是早就叮嘱过你,让你不要来一楼?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佛珞拍着方渺然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焦急。 “我…”方渺然顿时有些语结,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觉得佛珞去见了别人,不想理自己,所以才跑出来的吧。 “你?方才有多危险你可知道?方渺然,你竟也有如此叛逆的时候,让你别做的,你偏偏去做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方家老爷交待?”佛珞说着说着,语气竟有些颤抖。 方渺然呆在一旁,印象中,这应该是佛珞第一次叫自己方渺然。 第十六章 【秘密亲吻】 两人在一楼走道待了好一会儿,佛珞才领着方渺然回房。 “方小姐,去沐浴吧。”本还沉浸在刚才难过情绪中的方渺然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些害羞了起来。 她脑海里顿时闪现出走道处两个女子亲吻的画面,霎时满脸通红。 佛珞房间本来就很大,沐浴都是在房内,平日方渺然是在佛珞外出办事时选择沐浴,现下两人待在一间房内,只有一楠木风屏遮挡着,方渺然不禁有点不自然。 佛珞倒是若无其事走到那沐浴木盆前,伸出手指探了探水温,道:“方小姐,温度刚好,快来。” 方渺然现下只好压住自己心中的窘迫情愫,走到那木盆前。 呆呆站着盯着佛珞。 佛珞未有任何动作,笔直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佛姑娘,你不离开,我…我如何沐浴?”方渺然说这话时,直直盯着佛珞,面无异常,其实心跳已经快跳出了嗓子眼。 佛珞这才反应过来,忙道:“衣物在皂角旁边。” “好的,佛姑娘。”方渺然轻声回答。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劳驾佛姑娘,东西已经准备得很齐全了。” 两人今晚的对话显得格外异常,因为平日佛珞言语并不像现下如此之多。 待到佛珞离开时,方渺然才松了一口气。 隔着风屏褪下衣物,少女的玲珑身姿朦朦胧胧,肤如凝脂,慢慢浸入那氤氲的水中,披在肩头的一袭长发被挽束起来,点点水珠沾在她的皮肤上,属于她的香气萦绕在整个房内。 而佛珞从那楠木屏风走出来时,心思便不太平静,她试图在那大案上默读名人拓本,发现心思却飞到了那浴盆处,无心读书。 便站起身子来回踱步,却感觉方渺然撩拨水面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心思不免烦躁不已。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渺然才沐完浴,从浴盆里缓缓站起,那双细长的腿踏出浴盆,稍稍擦拭一番,再换上内衫,从那屏风中走出来。 走出来才发现佛珞在这房内踱步,不禁心生疑惑。 “佛姑娘,你在作何?” 佛珞闻言一转身,便看到方渺然只穿着一件内衬,发丝间还有水珠滴落,因着方才沐浴了许久,脸颊微红,此刻赤脚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方渺然平日披在肩头的头发此刻已被束起,脖颈处雪白的皮肤一览无遗。 佛珞心中一动,但却面不改色。 见佛珞倒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方渺然便觉得或许对方在思索要事。 “心情烦闷,起身走走。”佛珞的语气有些淡漠,竟听不出什么情绪。 “原来如此。”方渺然谈话间朝佛珞走了几步。 佛珞看着方渺然朝自己走来,下意识竟然后退了一步。这一举动让方渺然不禁觉得有些熟悉,想起那日在方府,佛珞靠近自己,自己也是如此后退了一步。 但她琢磨不清佛珞的心思,以为佛珞还在生刚刚的气。 “佛姑娘…下次,我定再也不去一楼了,这次给你惹麻烦了,是我疏忽大意。”方渺然在说这话时,语气中满是歉意。 佛珞这才发现这姑娘是在向自己道歉,意识到自己后退一步的这个动作或许让她多想了,心中有些抱歉。 可嘴上还是淡淡一语:“下回不许这样,我会担心。” 方渺然见到佛珞面容有所缓和,便朝佛珞笑了笑。两人之间的气氛稍微缓解。 “今日已十分劳累了,佛姑娘也沐个浴,舒展一下身体吧。”方渺然说话时佛珞正盯着她翕动的嘴唇,有些愣神。 “好,那方小姐先去歇息。”佛珞转身出门,叫来侍从再打来洗澡水。 方渺然盯着佛珞的背影,发现今日的她不同往常,神情竟然有些呆愣,有些搞不明白这是为何。 不多时,方渺然一人躺在佛珞床榻上,而佛珞正在沐浴。 自己隔着那屏风不过几米,想着佛珞正在沐浴,方渺然忍不住朝那方向看了看。 倒是看不太清,只是隐隐约约看得到佛珞的轮廓。 因着这个想法,方渺然虽然躺在床榻上,心思却已经飞远,她意识到自己对佛珞有种别样的情愫,从最开始那种被她刻意忽略的烦闷心情,朦朦胧胧不清楚是怎样的情感。 脑子里闪现出那两个接吻的女子,方渺然刹那间坐了起来,她开始思索,难道自己对佛珞产生了男女之情? 她一直以来对情感这事一窍不通,也不知道爱慕一个人该是何种心境,她只知道,她现下对佛珞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心思全然飘到了她那里。 佛珞心情好时,她心情也好,佛珞烦闷时,自己会去揣测对方是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想起佛珞或许有心上人时,自己内心酸楚甚至还做出了赌气之事。方渺然疑惑了,她找不到真正的原因,有些气馁地又躺在了床上。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熟悉的苏禾香气飘到方渺然鼻间,她便知道,佛珞已经沐浴完了。 先是听到佛珞走到那大案前,轻轻一吹,灭了烛灯,再朝缓缓自己走来,方渺然此刻心思全在佛珞的一举一动上,待到佛珞走近自己时,她轻轻一瞥便看到佛珞只穿着薄薄一件内衬,因着面料是纱质的,佛珞的身材若隐若现显露出来,方渺然瞬间心跳加速,脸蛋通红。 佛珞看着方渺然把半张脸藏在被褥中,平日那清澈的双眼此刻似乎藏有别样的情绪。 “方小姐,还没睡?”佛珞轻笑,试图去掀开方渺然盖在脸上的被褥。 对方却死死攥着。 “你这样…不热?” 方渺然不说话,只是摇头。 佛珞脸上有说不尽的笑容,轻轻一语:“也罢。” 于是便灭了那床头的烛灯,房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方渺然深深吸了口气。 随后听到佛珞取下幔帐,缓缓躺在了自己身旁。 两人就这样平躺着,不知佛珞如何,方渺然一直睁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静。 方渺然轻轻开口:“睡着了吗?佛姑娘?” “没有,你也睡不着么方小姐。”传来佛珞的声音。 “嗯…不知为何,今晚有些失眠。”方渺然说话的时候侧了身子,对着佛珞。 佛珞听到方渺然侧身的声音,自己也侧过了身。 现下两人面对面,因着这黑暗,也摸不清这距离。 “佛姑娘是为何心思烦闷?”方渺然吐气如兰。 “因为心上人。”佛珞淡淡开口。 方渺然听佛珞如此一说,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陶政。除了陶政,她想不到还有别的人了。 “是那日等待你的那男子吗?” “为何你会那样觉得?” “我见你平日对待这楼中的男子甚是冷漠,那男子是你唯一赴约的人。”方渺然的声音十分轻柔,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佛珞听后沉默一番,又突然轻笑一声。方渺然琢磨不透这笑声的缘由。 “方小姐,心思甚是单纯。” 佛珞如此回答,应是否定了那男子是她心上人的说法,于是方渺然现下更加疑惑,除了他,莫非还有别的人。 “早点歇息。”佛珞伸手轻轻摩挲了下方渺然的头发,不再言语。 在这黑暗中方渺然还未有困意,感受着佛珞呼吸的节奏逐渐均匀,寻思着她大概已经睡着。 心跳莫名加速了起来,此刻她中有一种想法,难以抑制,便是她想靠近佛珞。 两人躺在这床榻上近在咫尺。 她轻轻挪动身子,朝佛珞靠近,直到脸颊触碰到了佛珞的头发才停下来。对方的气息此刻打在自己脸上,让方渺然心神荡漾。 兴许是内心的驱使,她伸出手指轻轻地去触碰佛珞的手指,感受对方的每一个指节,再来回轻抚对方的臂膀,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她勾勒着佛珞的轮廓,试图用手指去感受,当自己手指停留在对方眉眼处时,方渺然才意识到这是她内心渴望的,原来这样的情愫一直压抑着,手指顺着鼻梁直直朝下,停留在佛珞的嘴唇上。 此刻方渺然的触感是如此地真实,佛珞饱满的嘴唇正在她的手指下,脑海里闪现出平日那人淡漠的模样,却对自己如此照顾,心中的暖流再也无法抑制。 她做了今天她所看到的事。 一吻十分轻柔,却足以让全身颤栗。 一瞬间方渺然明白了自己的内心,稍加思索,下一秒便陷入了难过的情绪。 原来她,喜欢上一个女子了啊。 而这个人,似乎却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自己一个月后的婚约,更何况那人已经有了心上人。在佛珞眼里,一定是把自己当做姊妹的,而自己却对她产生了这样的情愫,罪恶感瞬间涌上心头。 二十年来从未对任何人心动,而今终于出现了这样一个人,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层层束缚了。 她侧过身,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背对着这个人,不知道今后该用何种方式去面对她。 第十七章 【刻意回避】 方晋在古鹤楼修养两日以后,身体逐渐恢复,想起与方渺然约好回府的时日也到了。 这两日都待在这房内,就是怕出门撞见方渺然。方晋早早起床,穿好衣衫,佯装出一副刚到南京城的模样,寻思一个时辰之后去找佛珞和方渺然,商议回府之事。 佛珞睁开眼时方渺然还在熟睡,此刻方渺然姣好白皙的面容朝着佛珞,长发零零散落在纤细的手臂上,发质看起来十分柔软。 佛珞盯着方渺然熟睡的模样,凝神片刻,伸出手指去轻轻触碰她狭长的睫毛,兴许是觉得有些发痒,方渺然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而后缓缓睁开双眼,虽有些睡眼朦胧,但眼神却明净又清澈。 “方小姐,你醒了。”短短几字,佛珞眉眼之间却夹满了笑意。 今日方渺然睁眼看到佛珞,眼神已不如以前那般清澈明亮,回应佛珞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佛姑娘,虽二哥还未到南京,但我想早些时日回府。” 方渺然在说这话时,眼神没有看向佛珞,而是停留在那幔帐上,神情茫然。 “方小姐若是不介意,可以多待几日。” “不必,佛姑娘,多谢厚待,我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做停留了。” 方渺然一边说话一边支起身子,背对着佛珞套上外衣。 佛珞见她背影单薄瘦削,今日的方渺然,显得有些落寞。 此时一声“咚咚”叩门声响起,方渺然开门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方晋。 两人已有些时日未见,方晋血色不如分离时那般好,但眉宇间透露的那股神气还是依旧。 “五妹,几日未见,在这南京城同佛姑娘玩得可好?” 方渺然看到方晋便低下了头,额头的发丝刚好垂下挡住了她的眼睛,使方晋看不清她的神情。 “一切尚好,佛姑娘这些日子对我照顾有佳。” “我想也应是如此,我还未见过佛姑娘对谁像对你这般好。” 方晋沉吟片刻,又道:“今日已是出府第七日,不如我们三人便打道回府?” 方渺然在听到方晋说三人回府时,神情复杂,在经历昨夜之后,她对佛珞的情感就已经改变了,几乎一夜未眠。 想了许多,最终还是暗自下定决心这些时日要远离佛珞,一是觉得这段单方面产生的情感,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自己尽早结束,另一方面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辜负佛珞对自己的姊妹之情。 “我想佛姑娘应该不用再去江南教授我琴瑟。”话还没说完,两人便听到“砰”的一声。 站在门口的二人赶紧到房内一看,才发现那内屋的楠木风屏已经倒在了地上。 而站在那风屏旁的,正是佛珞。 方晋同方渺然并排站着,隔着佛珞好几米,他见佛珞那样子应是刚醒不久,还未穿戴整齐,觉得有些冒犯,便说到屋外等候二人。 方渺然走至佛珞身侧,握住她的手臂,视线在她全身上下来回扫视,发现并没有伤到何处,才问道:“佛姑娘,这屏风?” 佛珞嘴唇轻抿,有些隐忍,好久才吐出四个字:“自己倒了。” ----------------------- 方晋在外等候多时,两人才开门出来。 先踏出房门的是佛珞,一如往常穿着一身红色纱衣,与平日不同的是,今日她的额头上竟还点了一红色花钿。 此刻还是清晨时分,南京城今日天气甚好,光线直直穿透古鹤楼内镂空木窗,照射在楼道走廊内,木栏杆的光影交叠,佛珞快步在前,方渺然尾随其后,方晋未有追上来。 佛珞走至那二楼石门暗道处,才终于停下来。 她转过身子,目视着方渺然。 “方小姐所言,回府已不需我陪同?”说完这话,佛珞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仿佛与身后沉寂的石头融为一体。 方渺然看着佛珞此刻眼中里满是疏离,心中感觉一疼,强忍自己内心的不舍。 “嗯,你本就是来授我琴瑟,现下我已掌握要领,想是已不必劳驾你再去江南。”方渺然说话间没有看着佛珞,声音极小。 “那你便回吧。”佛珞轻叹一声,走到方渺然面前,方渺然抬头看着她。 佛珞伸手轻轻抱住方渺然,倾身在她耳边喃喃细语:“不知下次见到方小姐,又是何时。” 方渺然听后心中动容,念念不舍,也伸手回抱了佛珞。 【身份】 午时,方晋同方渺然踏上了马车,至于佛珞为何不一同前往,他未有多做询问。 两人坐在这车厢内,方晋掀开车窗帘子感受这南京城的一片好景,而方渺然却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她坐了好一会儿,见方晋只管看那窗外的风景,也搭理自己。 “二哥?”方渺然轻声询问。 方晋也不转身,生硬丢来一句:“作何?” “所以二哥也生气了么?” “为何生气?” “我想是因着佛姑娘未能一同前往方府。” 方晋听到这话才转过身来,看着方渺然的神情竟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五妹,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对佛姑娘并未有男女之情。” 方渺然的心思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为何生气?” 方晋轻叹一声,伸出手拍了拍方渺然的肩膀,眉头紧锁。 “五妹,你可还记得萧和?”方晋问道。 “萧公子,当然记得。” “那你可记得初次见面他告诉我们他一直在寻找一人?” “记得,萧公子曾说少时其妹无故走失,至今未有讯息。”方渺然有些疑惑为何方晋突然提及此事。 “那人便是佛珞。”方晋简短一言,却让方渺然双手一抖,全然陷入了震惊之中。 “什么?佛姑娘?是萧公子少时走失的妹妹?” 方晋点点头。 方渺然这才突然想起佛珞曾经告诉她自己是被古鹤楼前阁主霄雨收养的,少时佛珞无父无母,而从萧和口中得知也是如此,这样看来,两人身世背景是有些重合的。 “此事萧公子可知晓?” 方晋摇摇头。 “为何?” 方晋沉默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道:“因着某些缘由,我必须隐瞒这个真相,事关萧公子性命。 而我与他已经两个月未有见面了,恐怕他还在苦苦寻找…” “既然如此,那二哥为何要告诉我?”方渺然说出心中的疑惑,隐隐感觉方晋还有什么要给她说。 “渺然,其实这些事都是佛姑娘一人所说,包括教你琴瑟之事,我也曾同你说过,是她主动让我介的媒。”方晋一边说着,一边在思索着什么。 “只是现下我有一事十分疑惑,便是为何这些事她都知晓,像是提前计划一般。我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是可信之人。但我有一事十分确信,便是佛姑娘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方晋在说这些话时,一直在注意方渺然的神情。 只见方渺然完完全全陷入了沉思,思索着什么。 “二哥,爱慕一个人是何种感觉?”方渺然突然抬头,直愣愣盯着方晋。 方晋被方渺然这一问题问得满是惊愕,未想到方渺然竟然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莫非是这婚约接近也勾起了这少女的好奇心? “嘿,这问题你可不该来问我,要问得去问佛姑娘才是。” “何出此言?” “那青楼里爱慕佛姑娘的人如此之多,她一定感触至深,兴许还能给你一点儿建议呐。”这方晋前一秒还说佛珞身份不简单,下一秒就开始拿她打趣。 “这话说两个月前古鹤楼的楼台节,那日对联大赛,有一名为陶政的男子,还荣得佛姑娘爱慕。两人共度一夜,艳福不浅啊。” 方渺然听到方晋如此说,瞬间哑然。不知作何回答,原来自己猜想是对的。 两人到达方府时,已是第二日晌午,方艮早已在府中等候,连方渺然的娘亲都坐在正堂内等候二人。如此阵仗,看来是有要事商议。 “渺然,过来。”方艮见两人一进门,便先叫出了方渺然的名字,而方晋似乎也早就熟悉了这种被方艮忽视的情形,反倒是同方渺然娘亲聊了起来。 “爹,几日未见,记挂甚浓。” “欸,渺然,爹也记挂着你。这南京城如何?你那琴瑟老师呢?”方艮一边问,一边朝正房门外看去,未见佛珞身影。 “爹,一路甚好,南京城很是繁华,见识颇多。”方渺然顿了顿,睫毛轻颤。“我想琴瑟技艺已是得到提升,便也不劳烦那老师了。” 方艮慈祥一笑,乐呵呵道:“也罢也罢,你想作何,就作何。” “渺然,你可知晓,你离开这几日,那京城的三太子,竟来拜访方府。怎知恰巧与你错过。” “来府中作何,怎这般着急?”方渺然一听到三太子,心中有些抵触,但未表露在面上。 “那三太子只是说想与你见上一面,未有多言。渺然,我见那人也是眉目清秀,本还有些担忧,但我想你俩应还是般配。”方艮或许是见到方渺然情绪有些激动,一直说着。 方渺然整个过程都沉默着,她没想到当方艮在赞许那三太子如何温润儒雅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竟一直都是佛珞。 第十八章 【香璋之行】 就在方渺然回到江南的第二天,南京城有一事被闹得沸沸扬扬。 还得从城门北外那山峦说起,其山名曰香璋山,山间常有雾气环绕,林木葱茏幽翠,是不少隐居之人心之所向的地方。 山间有一门派名为香璋派,因其弟子行踪诡谲难辨,好施助来往百姓,人们常知那派人常携带一玉璋,故此山以此著名。 据百姓所言,香璋山之顶,便是那门派的群居场所。 而不知为何,这季节正值干燥时分,已是十几日未有降雨,某日夜晚,这山顶竟失了大火,从南京城中望去,那平日沉寂的山峦,此刻变成了一团火球,势头甚猛。 因着对那些仙人的敬重之心,不少百姓结伴试图引水救火,结局不过是杯水车薪。 那火势越来越猛,连整块天空被熏成了火红色。 县官得知后也派兵灭火,来往救火的车马络绎不绝,夜深里人群簇拥,提桶灭火,但竟无济于事。 有人提出那补救之计便是隔绝林木,县官采取了这种方法,最终火势才渐渐停了下来,但是那山顶难逃这场劫难,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昔日的葱茏林木变成了一片炭焦。山上修仙之人,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大火后南京的清晨,不如往日那般生机勃勃,那呛鼻的烟雾飘散在天空中,整座城市显得十分沉重。 自永乐开国以来,天下太平,百姓安好,失火之事也是少有,更何况是这山间大火。 民间揣测是有人恶意放火,官府也派人调查缘由。 那火燃起的夜晚,佛珞便得到了这个消息,本以为只是一场小火,未有上心,可没想到竟然烧毁了整个山顶。 次日清晨,佛珞静静站在古鹤楼顶,目视远方,眼神凛冽,看那香璋山还烟雾未散,树毁山倒。 她缓缓转身,面若冰霜,朝身旁的紫衣男子说了句什么,那男子点点头,随后离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紫衣男子牵来两头骏马,一黑一白,佛珞跨上那头黑马,紫衣男子骑上白马,两人一同上路了。 一路上,两人踏上那条官道,直直前往香璋山。 “封尘,害怕么?”佛珞带着面纱,盯着那紫衣男子说道。 那名为封尘的男子立马低下了头,语气坚定:“阁主所决定之事,封尘一定竭尽全力保阁主安全。” “以你所见,你觉得最有可能是……” “阴灵会。”那名为封尘的男子抬头冷冷一语,眼神中闪有仇恨。 佛珞听后轻叹一声,兴许是默认了封尘的想法。 “果然她,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佛珞语气间竟透着几丝悲凉。 眼见前方的路越变越窄,不过半刻钟,两人便到达香璋山脚下,一同下马,朝那山顶走去。 此刻山火刚灭不过半天,周遭的未被烧毁的林木还有余温。那山顶看起来一片光秃秃的,全然变成了一片焦林炭木。 二人到达山顶时,远远看去已成一片废墟,走近一看,一石牌坊上刻着“香璋门第”已被烧得炭黑,以前本是一欣欣向荣的门派,现下已经被烧毁,空无一人。 走进去一看,屋檐已经坍塌,房外搭建的棚子已经被烧成木炭东倒西歪,这地以前佛珞是来过的,那时此地的世外桃源模样,与现下实在大不相同。 而十分明显,是有人刻意所为。 封尘在不远处的地方一人转悠,他发现有一口井,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口枯井,井中杂草丛生,但细细一看,便会发现不同之处,便是这草都像是被压过似的,他拿出长剑轻轻地去挑那些草,这一挑不要紧,竟然发现井中藏有一具尸体。 那尸体背对着,蜷缩成一团,从身形看来应该是一成年男子。 封尘见状立马叫来佛珞,佛珞一看也是有些惊讶,两人站在井沿不知如何是好,思索一番决定把那男子捞上来。 这也只好封尘下去了,他先是拿着手中的剑除了除那些杂草,因着是习武之人,便跃下那口枯井,提着那具死尸后背的衣衫,轻功一点,踩着井沿,几下便登了上来。 把那具尸体扔在地上,封尘拍了拍自己的衣衫,吐了口气再去翻那具尸体。 那尸体的正面朝上,两人这才看到是一中年男子,两眼瞪大,面容已经变成了青黑色,尸体未有发腐,看样子死亡时间不超过一日。 封尘仔细翻查了那尸体,发现全身并无伤口。 佛珞见状也蹲下身子,伸手去摸那男子的后脑勺,一路朝下来回左右仔细摸索着什么,终于停在了后颈处,竟然抽出了一根银针。两人见状面面相觑。 “果然如此,那阴灵会惯用手法”先开口的是封尘。 “阁主,你看!”封尘从那男子衣衫内包里摸出了一小型玉璋。现下便立马确定了这男子身份,是香璋门派的修仙之人。 佛珞伸手去抚了抚那男子的眼睛,使其瞑目。 “没想到如此之快,连这不涉江湖之事的香璋门派都遭到灭门。”佛珞眼神中尽显悲痛。 两人谈话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封尘二话不说提起那尸体扔进井中,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两人再藏匿起来。 不多时,便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搜!给我搜!全部给我去看有没有烧焦的尸体!”一浑厚的男声响起,随后两人便听到搜查的声响。 两人暗中观察,才发现来到此地的是一队官兵,约莫有几十人。不知道其目的,两人静静守候,未有打草惊蛇。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侍兵纷纷回来禀报未发现任何残尸。 那长官听后不禁有些恼怒:“奇了他娘的怪了,那这香璋门派的人跑去了哪里?上面要人,我怎么交待?” “这和朝廷有什么关系?不是阴灵会所为吗?”封尘现下满脸疑惑望向佛珞,声量极低。 佛珞看向封尘,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顷刻之间,周遭忽然刮起了大风,那堆在满地的灰烬被吹了起来,整队的士兵开始纷纷抱怨这灰渣吹到眼里,十分干涩。 忽然,有一士兵尖叫了起来,声音十分凶残。 “老大,我看不见了,我眼睛看不见了。”那士兵叫喊着,满是哭腔。 场面忽然混乱了起来,本就因着那大风,所有人眼睛都被吹得睁不开来,听到有人鬼哭狼嚎,所有人都十分慌张。 那长官故作镇定,大吼一声:“他娘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不见了,老子他妈的也看不见!”他一边嚷嚷着,说完这话还吐了一口唾沫。 “啊!”话音刚落,一行人便听到一凄惨的叫声,接着便是一人倒地的声音。 此刻那长官不敢轻举妄动了,命令所有人纷纷站在原地,所有人心都悬了起来。 风声渐小,那忽如其来的大风渐渐停止,过了好一会儿,整队人才睁开眼,那长官立马去看周围的情况,发现方才叫喊的那士兵已经倒地,双眼已被挖去,七窍流血,十分血腥。 “老大……这……”身旁的士兵已是瞠目结舌,结结巴巴,望着那领队长官。 那长官此刻已是满身是汗,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慌张地左顾右盼,想知道这是何人所为。 可这周遭甚是荒凉,看不见任何人。 “全部给我撤!”兴许那长官也是慌了,赶忙打道回府。 而躲在隐秘之处的佛珞和封尘二人,纷纷都陷入了沉默。 “果然是她,竟如此残忍。”封尘开口。 佛珞盯着那倒在地上被挖掉双眼的士兵,看了许久,最终于心不忍别过了头,才道:“她应该已经走火入魔了罢,许久之前,她便不听师父所言,如今走上这条道路,也是必然。” 封尘抬头盯着佛珞的侧脸,她看着佛珞眼神正凝视着远方的山峦,神情中夹满了忧虑。 “封尘。”佛珞张了张口,只吐出两个字。 封尘见状知道佛珞有后话要说,便静候着。 “我赶往南京城时,途中经过一村舍,那村中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其缘由便是已有几个孩童走失,每一个都是被挖破了肚皮,内脏被掏走。” 封尘听后满脸震惊,双目瞪大。 “后来我暗中调查,夜里逮捕了一蒙面男子,拷问得知,是阴灵会的人。”佛珞说完这话时,手指弯曲,握成了一个拳头,指节发白。 封尘听后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怒气,狠狠说道:“真是越发猖狂!阁主,以我所见,是时候禀报霄师太了!” 佛珞听后点了点头。 “村庄之事后,我便有了此想法,但师傅几年前出游,便踪迹无常,现下我也不知去何处找她。”佛珞说这话时,眼神有些落寞。 “师太当年离开古鹤楼时,没有告诉你到底去哪吗?” 佛珞苦笑摇摇头。 这霄雨当年说走就走,把古鹤楼这摊子交给佛珞,竟然再也没有归来。 二人站在这废墟中,各自叹气。 该如何,才能寻找霄雨的踪迹啊! 第十九章 【关于佛珞】 霄雨年轻时便混迹江湖,性格放荡不羁。武侠豪客基本对她都略知一二。知晓她为善施乐,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颇有女侠风范,有口皆碑。 约莫永乐初建年间,她来到江西地区,为了看那赣江奔腾呼啸,见识庐山的陡峭悬崖。 游山玩水后,某日她来到一集市,打算稍作停留。 时值明成祖登位初期,因着忙于清楚异党,民间管辖不太严谨,常有盗匪明目张胆持刀欺负街头百姓。 那日有几位跋扈盗匪竟光天化日之下打劫一街头的淳朴小贩,那小贩吓得结结巴巴,全身哆嗦。领头的盗匪见状一脚踹翻了小贩的果摊,撒了一地。路过的霄雨哪能见此阵仗?上前和对方理论起来。 对方约莫有十人,霄雨只身一人,那些盗匪通通手持大刀,仗着人多势众,也不讲理,直接与霄雨武斗起来。可这经不起操练的盗匪哪是霄雨的对手,一番争斗,便落入下风,那盗匪头头见境况不妙,丢下大刀逃得屁滚尿流。 那果贩对霄雨感激不尽,霄雨却事了拂衣去,不留姓名。 她企图穿过狭小巷道去追那逃跑的头目,彼时巷道尽头发出一细微声响,本以为是那匪贼,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不过三四岁的女童,坐在地上,一双大大的眼睛,脸蛋圆嘟嘟地像一个团子,那女童直愣愣盯着霄雨,不哭不闹,甚是乖巧。 霄雨微微屈身,逗那孩童,那孩童竟背过了身,全然不搭理她。 这霄雨好奇心甚浓,偏要去同那孩童逗乐。 “孩儿,可想吃冰糖葫芦?”霄雨说这话时满脸笑意。 那孩童依旧不发一语,只是在听到冰糖葫芦时,小小喉咙“轱辘”一声,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霄雨见状哈哈大笑。 “我见你应是无父无母,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罢!”霄雨抱起那孩童,朝那巷道外走去。 我俩应是有缘,佛祖之意。 便叫你佛珞吧。 三年之后。 “师父,我已掌握了四步神游了!。” “那你接下来便学那童心诀。” 一月之后… “师父,我已经掌握了童心诀了!” 霄雨瞪大眼睛… “那为师便再教你一招离魂掌吧…” “师父,我已经…” “师父,我已经…” 霄雨:“……” 霄雨这才发现原来佛珞是学武奇才,也不吝啬,便教了她许多招式。 师徒二人就这样在大江南北几乎游走了好几年,直到某日霄雨收到一封书信,便带着佛珞回到了南京城。 那日两人站在一巨大的黄瓦楼阁面前,那楼阁漆光鉴亮,门前设有两座雕刻的貔貅瑞兽。佛珞朝内望去,那阁内金顶石壁,十分辉煌,阁内有许多花鸟图案,色彩斑斓,很是奢侈,因着平日二人在外都是随意找客栈入住,所以佛珞很是疑惑为何霄雨带她来到如此豪华的地方。 “到了,珞儿,从今以后,这便是你的家。”霄雨说完这话,便乐呵呵走进那阁楼,只剩下年幼的佛珞一人站在原地,她抬头一看,那牌匾上刻着三个飘逸大字:“古鹤楼。”朝那阁内看去,发现那楼里的人见到霄雨,先是一惊,而后纷纷惊喜若狂。 后来佛珞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师父竟是这楼中阁主,那个不拘小节,笑傲风月的人,竟然有如此背景。 又是十年。 佛珞十八岁那天,霄雨在这楼中为她办了一场祝贺会,那日千灯照楼,豪客纷纷,百般热闹。 深夜,霄雨把佛珞叫到房内。 佛珞盯着霄雨,发现岁月的流逝竟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珞儿,为师有一事与你商议。”霄雨坐在那貂皮靠坐上,神色比以往严肃了许多。 佛珞听后点点头,等候霄雨的后话。 “你已成年,为师要去寻觅一人,这楼中之事从此以后便交付于你。” 佛珞听后觉得不可思议,霄雨带给她的消息总是如此突然。 霄雨见其神色,连忙宽慰道:“珞儿,你倒不必担忧,为师已为你留下心腹,这阁中之事,不是大问题。” “莫非师父是要去寻找师姐?”佛珞说出心中的疑惑,双目蓄满了担忧。 霄雨沉默良久,才道:“我怕她,走火入魔,难以折返。” 那天深夜,南京城池早已寂寥无声,从古鹤楼那楼阁窗台望去,霄雨早已不见人影,只剩佛珞一人独自站着,遥望着远方,直至天亮。 那天开始,古鹤楼便有了新的阁主。 而霄雨,除了寄送过几封书信报个平安,再也没有回来过。 “阁?阁主?”封尘见佛珞站在那里一人愣神了许久,迟疑一番,才试图去叫对方。 佛珞听到封尘叫自己,这才拉回神思,发现二人现下还在这山顶。 天色已晚,渐渐传来山间鸟兽的叫声。佛珞把手中那块玉璋塞入囊中。 “封尘,回阁。” 【原来是萧公子】 江南方府。 入秋时刻,院子里的樟树叶开始渐渐泛黄,夏日那墙面上绿油油的旺盛爬山虎也褪色了许多。 方府后山的木屋中,石案上的墨砚压住一张龟纹宣纸,方渺然手中握住一根紫毫毛笔,姿势端正,一笔而下,行笔迅速,不多时,那宣纸上便写满了字,字体流利秀美。 距离回府已经有几日了,这几天方渺然都几乎都在后山小屋,把自己关在这房内,写诗作画,几乎不回府中。 因着婚期日益接近,那府内早已洋溢着喜气。处处贴有喜帖彩画,来往的下人见到方渺然都纷纷作揖恭贺,而方渺然却毫无心思,不知作何回复。 看着这满屋的纸画,想着一直以来自己都专注于山水花鸟,此刻画在那纸上的竟全都是南京城中的那个女子。 几日未见,不知对方此刻在何处。 有些魂不守舍,转身便看见窗口的那把琴瑟,想到一个月前还与她在此抚琴,那时她是她的老师,自己虽然技艺拙劣,但是她还是细心教导自己。 方渺然想着,心中不免有些发堵。她不得不承认,对于佛珞的念想,已经如同梦魇一般缠上自己,越是想脱离,就越是痛苦。 霎时间,方渺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方府正房内,方艮老爷泡上一壶龙井好茶,手中握着一本政史书编,坐在那滕木椅上,优哉游哉。 一声叩门声打断了方艮的思路,他放下手中的书编,朝那房门喊道:“进来。” 方渺然这才轻轻推门而入。 方艮看到方渺然,顿时喜上眉梢,面色柔和。 “渺然,找爹何事?”这几日他都未有见到方渺然,询问那贴身丫鬟,说是小姐在后山习书,不想被打扰。方艮听后心中还有些担忧。 “爹,可还记得十几日前你说南京城里有一诗赋大会,让我同二哥去游玩一番?”方渺然小嘴翕动,说这话时,睫毛微颤,样子可爱极了。 方艮听后拍拍脑袋,“嘿,你说我,成天想着这婚约的事,怎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这话时他一直盯着方渺然,见方渺然神情已不如以前那般活泼,心想成天待在这府中也未必是件好事。 “爱女,这婚期约莫还剩一月,现下你便叫上你二哥,让他带你去那南京游玩一番,这整日待在府中,怕是憋坏你了罢!” 方渺然听到方艮这么说,心中那种郁结的情绪好像瞬间得到了缓解。她对着方艮眉欢眼笑。 方艮端起茶杯,抿了几口那刚泡的龙井,看到方渺然如此高兴,便也和颜悦色,乐呵呵道:“去罢去罢。” 方渺然离开正房,路过院子里的池塘,快步来到东厢房。想找方晋商量此事,方晋的贴身侍从告诉她方晋此刻还未起床。 说来也是,要说这方府,吃得最多,睡得最久的,除了方晋,应该找不出第二人了。 那侍从十分识趣地打开房门,似乎迫不及待想让方渺然去看看方晋此刻是哪番模样。 方渺然一踏进房门,整个房内便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酒味,朝那桌上一看,几个陶器酒壶东倒西歪,花生米撒了一地。 方晋此刻正趴在床上露着膀子打着呼噜,连被褥都被踢到了床下。整个场面惨不忍睹。 方渺然远远看着方晋,默不作声,侧身在那书桌笔筒里抽出一根毛笔,走到对方身侧,轻轻扫了扫方晋的耳朵。 那方晋在睡梦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还未惊醒。这是方渺然平日对付方晋的常用伎俩,平日里方晋最受不了这般逗弄,毛笔一扫,他的笑声大到都快传到那正房去了。 见方晋还未苏醒,方渺然继续朝着他的耳朵扫了几下。那方晋身子软软地蠕动了一番,犹如一只毛毛虫,紧接着他翻了个身,双目紧闭,面露痴笑。口中竟吐出一句:“萧兄,你别挠我,我痒。” 方渺然听到这句话,愣了愣,手中的毛笔悬在空中,她盯着方晋的睡颜许久,才转身离开他的房间。 方渺然站在方府亭苑中,看着这偌大的宅邸。 “噗通”一声,那湖中忽然跳出一鱼儿,方渺然一转身,却只看见层层涟漪,她盯着湖面,好像明白了什么,轻声自语:“原来是萧公子。” 第二十章 【诗赋大会】 方晋醒后,在那侍从口中得知方渺然清晨便已来过。 于是便昏头昏脑跑到方渺然房外敲门,问她作何。 “南京诗赋大会啊……也行,正好我和萧兄有约。”方晋听方渺然说明目的,倒也没有多问什么,谈话间他伸出手挠挠自己的腮帮子,拉了拉自己耷拉的衣衫,刚刚酒醒很是一副邋遢模样。 “何时出发?” “你定。” 三日之后,南京城中。 举行诗赋大会的地点是一名为墨观楼的阁楼,平日文人墨客聚集于此,谈笑风生。 方渺然和方晋抵达时,已是众人聚集,人声喧哗,接待已经忙不过手脚,官家的豪华马车停在门口,看得出连远在京师的才子都连夜奔赴此地,阵仗很是隆重。 华灯初上,阁内主持开始敲锣打鼓,聚拢人气。 那大堂里的人们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听到这锣鼓声,纷纷都望向那台上的主持。 主持面露神采,所有人屏息凝神,听他后话。 “多谢大家今日来此捧场,深知诸位实在才学满腹,来此施展一二,墨观楼倍感荣幸。今日这诗赋大会倒不是要让各位的笔杆子打个什么架,而是看谁的才艺好,摒弃循规蹈矩,一定要妙。” 那主持顿了顿,又道:“都说墨水儿不沾染烟花气息,但自开国大帝起,墨观楼便打破界线,与古鹤楼这座百年酒楼交好多年,今日特请古鹤楼阁主来此地,给头冠颁奖。” 话音刚落,主持抬头朝二楼阁台望去,众人随其眼色,便看到了那红色纱衣的女人,场内顿时一阵喧哗,个个都开始跃跃欲试。 方渺然站在人群中,看到佛珞那一瞬间便深深吸了口气,心跳得很快,她目不转视地一直盯着佛珞,这几日疯魔的想念在此刻更加强烈。 两人虽然仅仅隔着十几米,但现下却仍然不能抑制住方渺然的热切心情,她盯着佛珞,希望她能转过头看到自己。 兴许是因着光线的原因,今日佛珞比以往更加美艳了一些,她坐在二楼阁台上,神情冷峻,目视着下方的男子,却没有朝这边望,方渺然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愣神间,方晋穿插过人群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两人退出人群朝门外走去…… “哟呵,佛姑娘倒是让场子热了不少,诸位先稍作安静,我来讲讲诗赋大会的规则……”那主持絮絮叨叨了半天,比赛即将正式开始…… 先前开头的当然是热场,一些简简单单的诗词,谁答得下句谁加得一分。 开始前自行寻找队伍,约莫五人一组。 那些男子听后如同团团簇簇的蚂蚁,相互寻找队伍成员,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成一团。想必这也是此次墨观楼的目的,这些人一点点熟络起来,便让阁楼也显得热闹了许多。 那主持终于敲响了铜锣,预示着诗赋大会正式开始。大堂里顿时人声鼎沸,所有人都议论了起来。 侍从给每组人都颁发了题目,那些人拿着字条准备着。 佛珞坐在二楼,注视着楼下的准备比赛的人。 其实早在她还没被那主持介绍的时候,便一眼看到了楼下的那个女子,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不是方渺然还能是谁。 佛珞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她,直到主持介绍到了自己,才收回目光,期间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方渺然的热切目光投向了自己,可自己却没有回应她。 怎知后来一转头,竟然不见她的身影,扫视一圈,也不知她和方晋去了何处。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 “各位,准备时间已到。现在开始正式答题,当下我说一个字,各位牵引诗句即可。”那主持拿起手上的字条,声音洪亮:“第一局,关键字是:梅。” 这可当然拦不到场下的所有人,人人争夺抢答,几乎每一组都得了不少的分数。 似乎早有所料,那主持点了点头,满脸欢笑道:“实有所料,这定难不倒各位才子。”接着他话锋一转,神色一变,道:“接下来难度会越来越大,望诸位有所准备。” “第二局,关键字:火。” 听到这题名,楼上的佛珞先是眉眼一挑,眼神中忽得聚满了光,等待那些人会如何作答。 果然第二局不若第一局那样简单,有些人皱起了眉头,竟不知如何作答。有些人答是答了,但过于勉强,此番下来,多组都落入了下风。 主持看到此番阵仗,便道:“看来要拿到今年墨观楼的头冠,不简单呐。当下还剩五组,本楼规定,第一轮最后一局,只可剩两组,也就是十人,望各位才子卵足劲呐。” 现下这五组人已经被请到主持的台上。此刻台上站着二十五个翩翩公子,个个也是满腹经文,台下的人吆喝着,伸出手拍着巴掌。 佛珞坐在二楼,她当然是看到了那台上的方晋,但她未有想到,陶政竟然也在此地。 那主持笑呵呵的样子,看大家期盼的模样,也不啰嗦,直接说出了牌面:“第三局关键字:寒。” 与方晋一组的人看样子应该也是官家弟子,那几人围城一个圈,在讨论着该如何作答。 早在古鹤楼楼台节陶政和方晋便较量过一次。 此刻陶政在一旁也不甘示弱,使出浑身解数,不停地在与身旁的谈论着。 佛珞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她一直盯着一个背影,目不转晴,此刻心中也是满腹疑惑。 比赛进行着,人人心中各有所思…… 此轮最先晋级的是方晋那组,剩下四组中陶政险胜。 陶政站在一旁,心中嘀咕,为何方晋今日状态这般好?不然怎么妙语连珠,句句如神,主题抓得如此之稳。 方晋那组先前一直围成了一个圈儿在讨论,以至于大家都未有看清那个背影,现下那人才转过身来,竟是一面容绝妙精致的男子,薄唇秀眉,面容清爽,连台下的男子都惊愕了好一会儿。 陶政站在一旁,心想不知这是哪个官家的公子,生得如此俊俏。 主持在众人愣神间赶忙拉回大家的神思:“各位,现下只剩两组了,有何结果,就看这十位公子如何发挥了。”那主持抿了抿嘴,笑吟吟道:“既然是选头冠,便不分组了,一人一队。”那主持语毕,抬头看向佛珞。 “佛姑娘,你来讲讲这最后的比赛规则?” 佛珞示意点点头,站起身子,朝一楼走去,众人给她让出一条道,但自始自终她眼神都放在那主持台上,直到走到那台子上,才缓缓开口:“规则很简单,作一首诗便行,谁作得妙,谁便是头冠。” “那评判的规则呢?”人群中有一人吆喝了一声,众人听后纷纷点头。 主持听后立马开口:“问得好,规则便是尾字押韵,全诗要有画面感,越强越好,至于评判标准,便是让大家投个票,觉得谁最好,谁便胜出。”那主持顿了顿,又道:“为了公平起见,将颁发宣纸给这十位公子,作诗完成后匿名张贴,各位投自己觉得好的便是。” 台下的人群觉得此法甚好,便纷纷点头,以表赞同。 那台上的十个公子拿着宣纸和毛笔,开始准备作诗。 方晋先是撇了撇嘴,陶政望了望方晋,再侧头看了看他身旁那个俊俏的秀气男子,那男子说来也奇怪,一直都面无表情,也不发一语。 主持锣鼓一敲,几人回过神来,开始低头纷纷作诗,只有那俊俏男子未有任何动作,一人在思索着什么。 时间一共只有十来分钟,所有人见那男子也不写,只是直直站着,不免心生疑惑,想着莫非这男子作不来诗不是? 方晋抄起毛笔马马虎虎一阵狂写,随后毛笔一甩,吐一口气,一首诗一气呵成。众人见状纷纷拍起了巴掌。 陶政眉头紧锁,盯着佛珞好像得到了什么灵感似的,突然舒缓了眉头,也写下了一首诗。 眼见时间只剩一两分钟,众人看着那俊俏男子干着急。那男子模样清秀,手指纤长白皙,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不紧不慢写下一首诗,笔刚落,时间正好,一秒不差,字迹秀气。 所有人看他完成了那诗,这才松了一口气。 主持派人去收起那十首诗,再挂起来让所有人来评判。 整个过程佛珞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一直盯着那台子,嘴角带有笑意。 那男子放下毛笔那一刻吐了口气,看了一眼佛珞,发现佛珞刚好盯着他,便立马转移了视线,神情有些不自然。 几人站在台上,看着自己的诗被张贴在大堂中。 大家你拥我拥,都在选自己心中最好的那首诗。 半刻钟后,主持才让人去收集统计结果。 第二十一章 倒v开始 【你别乱摸】 片刻, 那收集票数的侍从把票数统计好,最终拿起那获得头冠的宣纸送到台上,那主持接过宣纸, 盯着上面的诗点了点头, 大声念道:“寒凛稀知梦里飘, 远在山中知雾苗。果然是好诗!” 那主持看着台上的十位公子,陶政此刻满脸沮丧, 明显念出来的诗不是他写的,方晋倒是笑嘻嘻的,见他这样洋洋得意陶政更是窝火。 “还请这位公子上前一步。”那主持走到方晋身旁, 对着他身边那位俊俏男子说道。 众人盯着那俊俏男子, 见他皮肤白皙,此刻脸蛋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走到了台子中间。 “敢问公子何名?”那主持对着那俊俏男子询问道。 可那男子却未有回复, 一脸窘迫。 此刻台上台下都双双陷入沉默,只等这俊俏男子发话。方晋在一旁看不下去了, 风风火火走到台子中间, 大声说了一句:“诸位, 这是我兄弟,名叫东还,文采好是好, 可惜是个哑巴!” 那俊俏男子听到方晋这话, 脸更红了,嘴巴抿得紧紧的, 眉头微皱。 佛珞站在一旁,看着台上的几人, 方才还是一副冰霜模样,此刻竟然满脸笑意。 那些人听到方晋这话,不禁一阵呜呼,觉得很是可惜。 “原来如此,天不眷才啊!”那主持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不过半秒,立马又转了话语:“无碍,这公子看便是贵才,今日获得头冠,还请佛姑娘来这台上给这位公子颁个奖!” 众人听后纷纷鼓掌,佛珞从人群中走出来,直到走到那台上,脸上的笑意都没有停止。她直直盯着那俊俏男子,眼里有说不尽的意味。 待到佛珞走近那男子身边,那男子低着头满脸赤红,佛珞眯着眼看着对方好一会儿,对方都不敢抬起头和她对视。 佛珞侧身拿过那主持手中的托盘,盘中是头冠应获得的一块金石吊坠。佛珞伸手轻轻捻起那块吊坠,那块金石在这阁楼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闪耀。佛珞眨了眨眼,低着头对那俊俏男子道:“过来,我给你带上。” 那公子低下的头终于抬起来,那明媚的双眼闪烁着,竟然有些许期待的意味。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未有吐出一字。只是走近佛珞,等待她给他带上吊坠。 佛珞两手提着的那吊坠在那人迎过来时便贴到了对方脖颈上,冰凉的触感,不知是来自那块金石还是那人手指的温度。 当下站在那台下的众人都不发一语,看着这一男一女的一举一动,从来只是冷淡疏离的佛珞竟然此刻笑得如此灿烂,那男子也是生得俊俏好有才华,只是羞涩了一点。众人竟有些忘了今日这是来诗赋大会的,满脑子都在想好一对郎才女貌。 陶政站在一旁心有不甘,捏紧了拳头,心中有股无名火无处释放,他转头看看那方晋,见他竟然已经走到台下去吃花生米了,一副满不在乎只是来走个过场的模样。 给那男子带好吊坠后,那主持便煽动气氛,大堂里热热闹闹,好多人都纷纷看向这低调的年轻人,眼里满是赏识。 看着大堂这热闹的氛围,方渺然趁着热闹赶忙走出了这墨观楼,刚才自己站在那台上被方晋嘲笑的模样太傻了,自己迷迷糊糊被方晋扯上台,还被说是哑巴,因着这一出声,便暴露了自己是女身的身份,一直憋着不发一语,就怕这女扮男装被识破。 想起刚才佛珞笑的那模样,应该是知晓自己的身份了,有些窘迫,又因着和她近距离接触有些欢喜。 就在方渺然还一人站在墨观楼门前出神时,陶政走了出来,一看到方渺然,鼻子里哼了一声,那身旁的太监也没给方渺然好脸色看,两人一路朝前,留下方渺然独自一人不知所措。 那太监跟着陶政一踏入车舆,便开始阴声阴气地说:“长得眉清目秀的,结果是个哑巴,和三爷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呐。” 陶政还在气头上,他从京城赶过来,就是为了见佛珞一面,本来以为这墨观楼今日的头冠应该是自己,结果被那不知名的小子夺了风头。 “呵,今日算他走运,本太子不和他计较!”陶政话音刚落,那太监便连忙轻声道:“三爷,快来,是佛姑娘。” 两人坐在车舆中朝墨观楼门口望去,便看到佛珞穿着红色纱衣从那里面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一男子。而此刻那哑巴男子还站在门口一人愣神,只见佛珞脸有笑意,走到那人身后那人都还未有发觉,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那男子才转过身来。 转身一看到佛珞,吓得一哆嗦。 从陶政这儿看来,佛珞那明媚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今日竟对着那素未谋面的男子露出此等笑容,他咬牙切齿,狠狠踩了踩那太监的脚趾,那太监疼得不敢吭声。 “三…三爷……要不…我去查查那人的底细?”那太监疼得吐字都不清晰了,陶政这才松开脚,朝他点点头。 方渺然见到佛珞那瞬间便慌了神,不知道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不知道佛珞到底是不是真的认出了自己。 犹犹豫豫半天刚决定开口,哪知刚想说话佛珞便伸出手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方渺然乖乖地闭嘴,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佛珞。 “上车。” 佛珞先是跨上马车,没有回头,方渺然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佛珞是在和自己说话。 愣头愣神地也踏上了马车,封尘松开缰绳,吆喝一声,马儿直直驶向前方,通往古鹤楼。 墨观楼与古鹤楼相距不远,不一会儿抵达古鹤楼。佛珞先是一人下马,也不说话,直直朝二楼走去。封尘把马儿的缰绳套好,看向方渺然,道:“方小姐,怎么还站在这儿,阁主应是已在房内等候。” 方渺然一阵语塞,原来连封尘都知道现下这个“公子”是自己了,更别说佛珞了。深深吸了口气,三步两步走向二楼佛珞的房门外。 轻轻叩了叩门,未有回应。推门而入,发现房内竟然光线暗了许多。方渺然慢慢穿过大理石案,朝佛珞床榻走去,心跳随着一步一步,砰砰砰得直跳。远远看着那床榻上似乎也不见人影。 方渺然放慢了脚步,心中暗自思忖,莫非佛珞不在房内?她吊着一颗心朝那屏风处走去,那熟悉的香气涌入鼻间,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她在此地。 站在屏风外等待对方,不一会儿,佛珞走了出来,步履缓慢,一袭白衣。 方渺然其实很喜欢佛珞身穿白色衣裳的,别有一番感觉,穿着白色衣衫的她显得更加干净利落,少了那些压迫的气息,也不那么妖冶有距离。 佛珞走出屏风见到方渺然那瞬间便开口道:“方公子,久仰久仰。”说话间竟然抱起了拳头,语气满是嘲弄。 方渺然刚想回答什么,佛珞也不给她机会,竟伸手扯去了她束发的缎带,本是束起的头发一下松开,垂在了肩头。 “这才是方小姐。”佛珞伸手摩挲着她的头发,手法轻而细腻。方渺然霎时闭上了眼,感受着对方的轻抚。 佛珞再靠近一点,两人几乎快要紧挨在一起,那抚摸方渺然头发的手直直往下,轻轻触碰着她的脖颈,方渺然当下便颤抖了一下,气息不稳,立马用手扶住了屏风。 佛珞伸手继续往下,一双手刚好握住了方渺然的腰肢,方渺然两双手本还是扶在屏风上,现下脑子已经发热,竟然勾住了佛珞的脖颈。 佛珞被她这动作搞得愣了神,两人这才四目相对,双双望着对方,因着这灯光黑暗,气氛显得十分暧昧。 方渺然嗓子干涩,声音小得像蚊子一般:“你别乱摸。” 佛珞放在对方腰肢上的手瞬间松开。 “几日未见,有些想念方小姐呢。”佛珞靠在屏风上,双手抱在一起,声音已经清醒了很多。 方渺然听不出她这语气是玩笑话还是认真。但又因着自己此刻心思也不平静,难以深究。 两人站在这房内一阵沉默,最终佛珞开口:“不知方小姐来这南京城是作何?” 方渺然十分心虚,自己就算再愚钝也知道不可说那心中的真实想法,她的确是为了佛珞而来的,包括和方晋上那诗赋大会的主持台,也是心有期待,想要得到佛珞的认可,或是离她近一些才选择女扮男装的。 但现下她不知如何开口,便讪讪说道:“是我爹嘱咐,婚约将近,想要我出来散散心。” 佛珞听到婚约二字先是皱了皱眉头,但几秒以后便又恢复了刚才的那种语气。 “我还以为方小姐是想念我了呢。”说这话时,佛珞竟然像小孩一样撇了撇嘴,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仍未逃过方渺然的眼睛。 方渺然哑然失语,不知如何作答。 她见佛珞直直走向床榻,转身盯着自己,吐出几个字:“今夜便留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得比较晚,有小天使在看吗?如果有 请让我看到你们的 滴滴 第二十二章 【醉酒之夜】 方渺然在听到佛珞说留下来时, 站在屏风旁一动不动,神色犹豫。 先不说方晋应该还在墨观楼等她,此刻自己的心情也不适合两人共眠。 佛珞床榻那边传来细微声响, 不一会儿就没声儿了, 看样子应是已经躺下了。 方渺然整个人僵在原地, 不知如何是好。她再朝那床榻处望去,幔帐挡着, 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佛姑娘?”试探性询问。 没得到任何回应,方渺然只好朝床榻那边走去, 靠近那床沿时, 方渺然睁大眼睛想看清佛珞,怎知还未看出个究竟,下一秒幔帐便忽地伸出一只手, 虽然知道这是佛珞的手, 但还是感到心惊,对方伸手后探到了自己的, 紧紧握住。 “佛…佛姑娘?还未睡么。”方渺然声音干涩, 觉着自己这问题问得过于尴尬。 黑暗中方渺然盯着佛珞那双握着自己的手, 依旧可见又白又瘦,骨节分明,触感十分滑。她等着佛珞回复她, 但对方却没有说话, 一直来回摩挲着自己的手背,触感酥酥麻麻。 刚想开口说句什么, 怎知对方牵着自己的手,突然一扯, 因着这拉扯过于突然,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直直扑到了佛珞的床榻上。 扑鼻而来的苏合香气,以及想念已久的床榻,因着这黑暗,方渺然有些迷醉,还在想为何佛珞把自己拉扯了过来,对方不给思索的时间,已经翻身压在了身上,方渺然十分紧张,又因着对方靠近自己顿时气血上涌,脸颊滚烫。 “方小姐,怎么在屏风那儿待这么久”佛珞一边说话一边在方渺然耳朵边上吐气如兰。 涉世未深的方渺然怎么受得住佛珞的这般挑逗,从前佛珞靠近方渺然的时候,那时她便觉得全身僵硬,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现下好像懂了自己对佛珞不是一般姊妹之间的情感。 她不懂为什么佛珞总是这样靠近自己,现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无限放大,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撩拨。 方渺然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子,用手抵住对方的肩膀。 “佛姑娘,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方渺然语气除了委屈,还有疑惑。 佛珞的嘴本还停留在对方的耳朵上,似乎感受到方渺然的语气,便撑起了身子。松散的头发在那瞬间擦过方渺然的脸颊,下一秒便被佛珞用缎带绑了起来。 “怎么,方小姐,我冒犯到你了吗?”佛珞的语气不像方才那般逗弄,而是温柔了许多,她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抚摸着方渺然的头发,像极了安抚。 方渺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兴许佛姑娘这样做,只是一时兴起,亦或者以佛姑娘所见,女子之间这般亲近,很是正常。”方渺然在说这话时,语气有些颤抖。因为她知道,似乎她已经难以把佛珞当作自己的“老师”或是“姊妹”了感受到对方的低落情绪,佛珞的嘴唇抿得紧紧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从方渺然身上下来,躺在了她的身侧。 “如果你不喜欢,我便不这样了。”佛珞此刻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解释一番,方渺然瞬间觉得心中堵塞极了。 “那日后佛姑娘便不要再与我这般亲近了罢,就像最初那般,保守距离。”方渺然那股倔强的脾气在那一刻被呼唤出来,这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佛珞说话。 似乎还不能解除心中的那种烦闷情绪,赌气似地,方渺然又补了几句:“反正十几日之后,我便要成婚,那时进入皇宫,与你所见面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少了。” 说完这话,立马便感受到了佛珞气场的变化,黑暗中一言不发,都能感受到她死死地盯着自己。有些后悔方才说的那番话。 “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珍惜现下与我相处的时间?”佛珞憋了好久,说出来的话又冷又淡。 方渺然躺在床榻上,佛珞的话传到她的耳朵里,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几个月前方艮从京师回府带来婚讯的消息,后来佛珞教自己琴瑟,再到后来两人来到南京城,去逛夜市,去那寺庙拜佛获得一对信物,自己得了热病,她的悉心照顾…… 这一幕幕闪现在她脑海中,从那夜天降大雨的相遇。再到见到古鹤楼那对女子亲吻开始,自己的心中某个点似乎就被打开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人突然奇妙了起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变得特殊了起来。 方渺然恍惚之间意识到,十几日后的婚约,两人今后会越走越远了。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时间不多了。 “既然你不想让我靠近你,那我便不…”佛珞还在自说自话,怎知方渺然竟然支起了身子,跨坐在佛珞身上,就像方才她那样。 佛珞从未想到方渺然会有这样的动作,印象中方渺然总是被自己逗弄得害羞不已的那个。 “佛姑娘,别动。”方渺然声音细得像蚊子,看得出她十分害羞。 话音刚落,她便缓缓低头,靠近佛珞,在她耳边轻嗅,就像佛珞以前对自己一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摩挲着对方的头发。 佛珞眼睛瞪得极大,现下除了满脸震惊,还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方渺然这样是作何,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方渺然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佛珞的香气,她的鼻尖擦过佛珞的耳朵和头发,佛珞现下整个人都僵硬极了。 从未见过佛珞这副模样,方渺然心中那股冲动又被点燃了起来。 她伸出双手,细细摩挲着佛珞的脸颊,摸过她的眉眼,指尖停留在她嘴唇上,来来回回。 最终她倾身,没有犹豫,对着她薄薄的嘴唇轻轻厮磨。 与那日的偷吻不同,现下这个人是清醒着的,两人嘴唇触碰在一起的那瞬间,一股电流流窜在相互的身体之间。 佛珞在方渺然嘴唇贴上来那一刻,便已经恍了神,她的思绪不如从前,此刻十分不清醒,兴许是方渺然平日太过于呆愣,难以想象这会是她做出来的动作。 佛珞无意识间嘴唇微张,方渺然顺其自然将小舌探入其中,两人贴合在一起身体的温度十分燥热。 原来方渺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佛珞伸出双手,扣住方渺然的脖子,把她朝自己这边带。 方渺然跟随佛珞的牵引靠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从未这样靠近过。 佛珞伸出手,放在方渺然脖颈上的手往下移,搂住方渺然的腰肢,方渺然气息不稳,没有忍住,轻轻呢喃了一声。 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气息,佛珞在黑暗中凝视着方渺然,手放到方渺然衣衫上,想要褪去她的外衫,对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清醒了一些。 “佛姑娘……”方渺然红着脸羞涩得快要滴出水来。 佛珞闻言,停下了来。 “嗯?”这短短一字,才发现原来佛珞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停下来。”方渺然声音又细又抖。 佛珞不懂方渺然这话语中的意味,明明方才主动亲吻自己的是她,现下又要停止。心中有些气结。 “停下来?那你…又为何如此?”佛珞说话时已经放下了自己的手,如果不是因着这黑暗,方渺然一定会看到佛珞的脸面若冰霜。 “那你就当我喝醉了罢。”方渺然见佛珞松开双手,也从她身上下来,躺在一旁,侧身,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想停止呢? 刚才两人亲密接触的时候,方渺然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同自己喜欢的人接触是这样的感觉,当自己鼓起勇气靠近佛珞,她没有闪躲她,而是迎合着她,那一刻方渺然心中填满了惊喜。 对方微微张开嘴唇,与自己拥吻时,方渺然都能听到两人砰砰砰的心跳。 但佛珞撩开自己衣服那一刻,她好像清醒了许多。 所有推开对方的缘由只有一个:便是那桩婚约。 这是不可抗力的,来自圣上的决定。出生官家,便有官家的宿命。对于人生大事,实在是少有选择的权利。她知道,如果今晚,她与佛珞更进一步,今后两人面临的种种后事,对于佛珞应该是一种负担,如若那复杂的皇宫纠葛波及到佛珞这边来,伤害到她,自己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即使自己再愚钝,也知道不该继续。 一边是心中难以抑制的喜欢,另一边是无法抉择的婚约。 方渺然在那一瞬间,还是选择了后者,在佛珞与她还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候,断开应该是一个好的选择。 今日来到南京城,算是一种奢望和放纵。 今日来到南京城,便是为了与她见上一面,因着这个女子,自己做了许多从未做过的事,女扮男装也好,想方设法离开方府也好,都算是心之所想。 方渺然没有去探究佛珞对她的情感,她没有开口问个究竟,更深层的缘由是,她也不想去知道答案。 而佛珞,见方渺然侧身不再言语,心中虽有堵塞,但却没有再去深究。 这天夜晚,方渺然背对着佛珞,佛珞凝视着对方的背影。许久,方渺然呼吸渐渐沉,佛珞悄悄靠近,抱紧了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话有点多,是写给收藏这篇文的小天使的: 先说一下,今天发的第二十二章 没有发完 修改了一下, 希望看了的小天使再看一遍我修改后的版本顺便一提 故事到这里 方渺然已经很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对她来说 踏出这一步 真的很勇敢了中途她们肯定会经历一些事情啦后面发生什么,如何选择 就看主角之间的情感到哪种程度了 故事现在进入了另外一个新的阶段 这个阶段小白方渺然会成长一些 希望各位小天使陪伴她吧 而佛珞 我会慢慢增加对她的描述 让大家知道更多她的背后故事 在这里先感谢一下那些看我小说的小天使很感谢你们的鼓励和热情哈我会继续努力写的! 我爱你们噢~ 第二十三章 【她是我心上人】 翌日清晨, 先睁开眼的是方渺然,感受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包裹着,稍加清醒, 才发现原来是佛珞把自己抱得紧紧的, 虽说从小到大还从未和任何人这般亲密过, 但出于对方是佛珞,并不抵触。 此刻脑子还无法完全清醒, 仔细一想,才想起昨夜的种种。对于心中已经决定的事,便是下足了决心。 看着佛珞放在自己肋骨上的手, 盯着看了好一阵儿才轻轻拿开对方的手, 再小心翼翼转过身。 侧身看着此刻佛珞还在熟睡中,呼吸缓和又均匀。 初次见佛珞便觉得那时她睫毛十分狭长,此刻她柔软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皮肤白如凝脂, 看那皮肤姣好的脸,平日如此冷艳高高在上的一个人, 此刻竟褪去了那股压迫气息。 方渺然一直觉得, 佛珞那无害的睡颜才是属于她真正的样子。兴许这也是她百看不腻的一张脸罢。 还在发神时, 佛珞睫毛轻轻颤动,方渺然见状立马转身平躺着。 所以当佛珞醒来时,便发现方渺然像一条被风干的鱼, 呆愣愣的平躺着, 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幔帐, 一动不动。 “你醒了?”佛珞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方渺然轻咳了一声, 道:“刚醒不久。”说这话时,神色十分不自然,脸颊微红。 佛珞侧着身子盯着方渺然好一会儿,伸出手去碰她的发丝,方渺然被盯着不好意思,不敢回望。 “昨晚你说的话可是当真?”佛珞终于开口。 “当真。” 于方渺然而言,说出这话,当然完全是背离了心思。但除了此话,还有什么可讲? 佛珞听到对方这话,叹了口气,声音极微。她放下还在摩挲方渺然头发的手,转过身子,背对着她。 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现下已经不宜久留,整整一晚自己都没有消息,方晋此刻一定在找自己。 摸身下床,整理好衣衫。 “佛姑娘,就此告别。” 声音颤抖。 梨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关上,脚步声渐远。 方渺然走后不过一会儿,佛珞便起身下床,走至那大理石案处,打开一木匣子,拿出一纸书信,已是微微泛黄。 她轻轻抽出信纸,像对待珍宝一般,展开那封信,看了好几遍,眼角竟微微湿润了…… 方渺然从佛珞房间里走出来时,本是打算先去墨观楼找方晋,那一楼却嘈杂声不断,本是大清早,平日清晨古鹤楼都是十分安静的,不免心生好奇。 朝那一楼看去,发现竟是一队官府士兵,一律整装,正在搜查着什么。 刚想去那一楼一探究竟,走廊隔间木门突然被打开,还未看清那人的面容就已被拉扯进入,刚想叫出声,那人立马捂住了方渺然的嘴巴。 “五妹,别动。” 说这话的是方晋,方渺然反应过来是他才停止挣扎。搞不懂这么鬼鬼祟祟的蒙住自己干什么。 “四哥,你怎么在这里?”方渺然说话时转过身,看着方晋一副蓬头垢面应是刚睡醒的模样。 “还好意思问?昨晚招呼也不打直接就跑到这古鹤楼来了,我可是到处找了你好久。”方晋说这话时,眼珠子都快翻到脑袋上去了。 方渺然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每次一关于佛珞,自己就顾及不上方晋了。 她看着方晋,又朝门外看了看,眼神询问方晋为何把自己扯进来。 “下面的士兵来了好久了,据说来自京师的太子昨日停留此地,现下没了踪影,圣上有旨召他速速回京。”看来方晋是弄清了这群人为何在此。 他接着又说:“你说也是,你那夫君…” 方晋说这话时方渺然狠狠地瞪着他。 他连忙改口:“你说,这三太子,都临近婚约了,还朝这青楼跑,未必也太浪荡了一些。也不知那厮长什么样,要是我知道,定揍他一顿!” 方渺然无闲暇去听他讲这些,说起那三太子,她更是心中一阵恶寒,更加烦闷。 “四哥,回府吧,不想在这多待了。”方渺然开口时,转头一直盯着那木窗,方晋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怎么?不多玩几天?我还以为你会和佛姑娘多聚聚呢,毕竟以后见面日子就少了。” 方晋不知自己实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触碰到方渺然郁闷的点上了。 方渺然也不好发作,憋得脸通红。 “四哥,别说了,回了,我想回了。”说完这话,方渺然便打开门朝外面走去。 方晋抢先一步,挡在她前面。 “走这边?没看到下面有官府士兵吗,你想新郎官儿没捉回去捉了个新娘吗?”他一边说话一边扯了扯方渺然的衣衫,让她往回走。 方晋带着方渺然走那二楼暗道,他从内衬里摸出一块玉佩,打开那暗门。 方渺然想方晋什么时候对古鹤楼这般熟络了,竟然连暗道的玉佩都有了。 两人踏入暗道,依旧是一片昏暗,方渺然一共走过几次这暗道,实际上每次都是跟着封尘或者佛珞走,并未好好观察过这暗道。 现下凭着方晋带领,两人一路沉默不语,这才有闲暇去发现这暗道不仅仅只通向古鹤楼二楼,还能通向其他地方。方渺然十分好奇,这暗道的构造,因着这暗道让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和佛珞一起在方府后山发现的那地下密道。 也是这般昏黑神秘。 “四哥,这里还能通向何处?”方渺然停了下来,手指着另一条岔道,轻声询问道。 方晋走在前方停了下来,朝那岔道看了看,估计之前也没发现这边有个岔道。 方渺然抬脚想朝那岔道走去,方晋一把拎起对方的领子,让她别乱走。 “怎么什么都要去一探究竟,快同我一起出去了,这黑漆漆的你也不瘆得慌么。”方晋依旧改不了他婆婆妈妈的毛病,唠唠叨叨快步走在前方。 两人不过一分钟,便走出暗道,抵达古鹤楼身侧的不起眼楼阁门口。 马车早已在此等候,两人一同上车,驶向城外…… 佛珞一直站在窗前等待方渺然的身影,发现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她,见她还是穿的昨夜那身女扮男装的衣衫,头发束起,看起来像是一个斯文俊俏的苗条男子,直到同方晋踏上马车,车儿已经不见踪影后,她才转身。 封尘站在门口,见佛珞推开房门,一身红色纱衣,神情比以往冷漠多了。 “封尘,他在哪?” 连语气都变得这般冷淡了。 封尘微微低头,神情谦卑:“阁主,房内,已经安置好了,官家的人没找到他。” “带我去见他。” 封尘立马点点头,走在前方带路,左拐右拐,来到一间房外,推门而入,却不见人影。 “阁主,他在里面。”封尘站在原地。 佛珞听后点点头,一个眼神示意,封尘便退下了。 现下只剩佛珞一人,她走向那床榻处。 “出来吧。”佛珞出声。 那床榻下传来咚咚声响,佛珞上前掀开被褥枕头,拿开木板,蜷缩在里面的竟然是陶政。 兴许是闷了太久,佛珞掀开木板时,陶政一闻到新鲜空气便开始轻咳。 佛珞站在一旁,毫无波澜,等他起身。 对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多谢佛姑娘给予藏匿之处。” “如若猜测未有错误的话,昨夜那辆马车便是你的吧。距离倒是隔够了,但还是过于明显。” 陶政听后有些惭愧,原来自己跟着佛珞早就被发现了。 “我见那男子与你一同上车进入这古鹤楼,不知……” “她是我心上人。”未给陶政说完话的机会,佛珞直接回答了这问题。 陶政一人愣在原地,未想到那不知名的男子竟是佛珞的心上人?难怪昨日她看他的表情满是宠溺。 心有不甘,有些心酸。 “虽说陶公子身份不一般,想要查出个什么,定是轻而易举,但我不希望你去调查他的身份。”佛珞盯着陶政,眼神中充满了坚定意味,似乎在告诉陶政,如若你敢去查他的身份,我也放不过你。 陶政见佛珞这神情,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些垂头丧气。 “天涯何处无芳草。”佛珞见陶政不发一语,便说出了这句。 陶政听后摇摇头,原来在佛珞眼里自己竟是这般无关紧要。 哪知对方又开口:“陶公子,十日之后便是你的婚礼时日,我还有一事相求。” 陶政搞不清何时佛珞竟然对自己的婚礼开始感兴趣了,不禁满脸疑惑望着对方。 佛珞见对方神情疑虑,便直接开口道:“我想陶公子婚礼那日,邀我入宫。” 见陶政神色惊讶,她继续道:“如若让我进宫,定不会亏待陶公子,陶公子不是一直在寻找二皇子的把柄?” 陶政听后眉眼一跳,发现佛珞的神色有十足把握。 “除了此事,婚约之后,你不能碰她一丝一毫。” 陶政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佛珞口中的“她”,是指方渺然。 成婚之后,她便为妻,为何我不能碰她一丝一毫? 佛珞听后眼神凛冽。 “如若这两件事陶公子能做到,那么二皇子的把柄,应有尽有。” 陶政听后朝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佛珞思考着什么。 许久,他转过身。 “成交。” 第二十四章 【陌生女子】 方渺然同方晋坐上马车, 两人先是去探了探萧府,对于萧和,方渺然已是几个月未见, 初次见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自己婚约之前。 马车停在萧府门前, 方渺然踏下马车时, 发现府门前散落了一些黄色树叶,她这才察觉到, 原来已经入秋了。 方晋走在前方,衣衫整齐,神情同任何时刻都不一样, 方渺然想起平日方晋都不修边幅, 但好像每次见萧和时,都是整齐打扮过的。 原来,这就是特殊之人的细微差别啊。 方渺然默不作声, 跟在方晋身后。开门的老管家带着二人入内。 初到此地时, 正值夏季,绿荫葱葱, 如今大不相同, 池塘里飘散着落叶, 亭子坐凳上还沾满了秋夜过后的雨水。 萧和大老远便从正房那边疾步迎了过来,神采奕奕,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方晋师弟, 方小姐, 你们可总算来了,已等候多时。”萧和直直走到方晋面前, 两人爽朗地拥抱了一下。 那日听过方晋酒后的梦话,想起他念叨着萧和, 方渺然现下便站在一边仔细观察了双方的神态。发现方晋在萧和抱他那瞬间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倒是萧和,一切神色无异。 三人一边朝屋内正堂走去一边寒暄,平日唠唠叨叨的方晋此刻倒是收敛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方渺然在和萧和交谈。方晋只是背着手默默地走在萧和身边。 “方小姐,婚期将至,不知是否已经准备好?”萧和路途中询问方渺然。 方渺然无奈一笑。 “萧公子,那三太子什么模样我都未见过。不知你口中准备二字从何说起。” 方渺然说到这里时,三人刚好走到正堂门口,萧和走在前方,听到方渺然这么一说,转过身子。 “还未见过?这倒是稀奇。听闻那太子昨日还在古鹤楼停留,想是既然已经来了南京,去趟江南方府也不迟。” 那老管家此刻端来三杯上等龙井。 方晋坐在木椅上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听着二人交谈。 “是未见过,实不相瞒,因着某些巧合,昨日我也待在古鹤楼,未想到这般凑巧,他竟也在此。” 萧和听后皱了皱眉头,虽说从未见过这太子,但婚前还泡在青楼,给人印象实在是很不好。 萧和召来那老管家,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老管家听后点点头,退了下去。 不多时,几个下人抬来几个箱子,打开一看,竟是各种稀奇玩意儿。 萧和本是商贾人家,经常在外做买卖,现下这木箱中装满了各种外来物品,西域丝绸,玻璃球,造型独特的银酒杯…… “方小姐,本是应该成婚当日给你送来,但由于那日有急事在身,不能赶赴,这两箱东西你先收下。希望你喜欢。” 萧和这一举动倒是让方渺然有些诧异,若是其他商贾人家定是送上黄金或是钱币,萧和送的这些稀奇玩意儿她倒是很喜欢,看来还是花了一番心思。 “多谢萧公子,费心了。” 萧和起身走到那箱子前,拿出一包香囊,气味十分独特。 “方小姐,这香囊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里面是五股稀珍香草制成,是我通往西域时,那有名的法师调配的,有解毒提神作用。” 看萧和如此热情,方渺然便接过了对方的香囊,嗅了嗅,气味的确是十分独特,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便就顺手挂在了自己身上。 “萧兄,对渺然费心了。”方晋这时也开口。“现下已到午时,明日便要抵达府内,不宜久留,待婚期过后,我再找你叙叙旧。” 萧和听方晋这么说,便也就不留客了,招呼府内下人去准备马车。 午时,天气阴沉,因着赶路,方晋和方渺然还是踏上了马车。 今日这雨下得异常的大,那雨斜斜地飘,连带着斗笠的马车夫也打湿了脸。 路途泥泞不堪,车轮在泥浆中缓慢前行。方晋同方渺然坐在车内,一反往常,一路沉默。 “五妹…”方晋见方渺然出神,轻轻叫了她一声。 方渺然还在盯着车外噼里啪啦的大雨,打得树叶啪啪地响,听到方晋叫唤自己,才突然回过神来。 “四哥?作何?” 她的声音十分轻,似乎说话也耗费了她大量的力气。 方晋见方渺然这个模样,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已经…,唉,但究竟是实属无奈…这又如何能更改呢?” 方渺然听后没忍住,侧过头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从小到大方晋都未见过自己的妹妹这样哭过,瞬间慌了神,不知所措。 方渺然越哭越厉害,不停抽噎着,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四…四哥…我…我…我不知道自己是病了还是着魔了,怎么可以爱慕上一个女子,不管在何处,做什么,脑子里想的都是她,这次想着来南京城,也,也是为了见她。” 方晋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听懂了方渺然的意思,他抱着方渺然,不停轻拍着对方的背,神情满是无奈。自己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啊。 “我…我真的不想去京师。”方渺然抽噎着,眼眶泛红。 方晋心中一阵苦涩,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不停安抚着方渺然。 “不去便不去罢了,有四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两人还在谈话时,马车突然狠狠歪斜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声响牵连起抖动。方晋连忙拉开车帘,朝马车头看去。询问那车夫发生了何事。 那车夫转过身子,脸上满是雨水,一脸抱歉道:“方少爷,这路不好走,轮着陷进泥坑里了,怕是要下来推推。” 方晋听后先是安抚好方渺然,然后跳下车,雨水大颗大颗落在他身上,不一会儿衣衫便打湿了。 方晋同马车夫试着推车,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法将那车轮儿推出泥坑,方渺然见状想要下车帮忙,方晋连忙制止了她。 车夫同方晋此刻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荒郊野外,想要找人搭把手相当之难。 雨越下越大,那狂风就像疯魔一般刮着周围的树儿摇摇晃晃,两人只好先上车避避雨。 就这样,天色渐渐转黑,三人在这荒郊野岭,坐在这马车上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风越刮越大了,大得不正常,方渺然有些心惊,若不是方晋在此,一定会觉得恐怖。 与此同时,那马车竟然诡异地动了起来,坐在车上的三人都慌了神,马车夫开始浑身颤抖。 方晋心里也在打鼓,但他历来是不信妖魔鬼怪的。 他大声朝那车外喊:“来者何人?不必耍这般阴招!” 只听那车外一女声哼了一声,声音十分不屑。 “没有我,这马车怕是要在这里待一夜了罢,莫不是该感谢我?” 方晋听到说话的是一女子,掀开车帘,发现那女子带着斗笠,一件披风,低着头,看不清脸颊,她手上拿着一把黄柄宝剑。 那女子在方晋掀开帘子时便抬头,无视方晋,直接望向了方渺然,她眼神中竟有一丝嘲讽意味。 “呵,原来你就是方渺然啊。” 那人的声音又妖娆又缓慢,眼神盯得方渺然心中有一丝不快。 方晋见状护在方渺然前面。 “有何意图直接道明,勿耍阴招!”方晋表面咬牙切齿,其实心中有些害怕,琢磨不清这人的来历,看样子应是会武之人,三人在此都不是她的对手。 “呵。”那女子轻笑一声。 方才还是大雨,此刻竟已经停了。 她摘下斗笠和面纱,快临近天黑,方渺然隐隐约约看到对方一个轮廓,但并不清晰。 “说吧,你自己同我走,还是要你四哥和这车夫死了再走?”那女子话音刚落,便抽出自己的宝剑,电光火石直接便闪到了方晋面前,刀刃已抵在了方晋的脖子上。 方渺然惊吓之余瞬间瞳孔放大,这女子竟是来取人性命的! “放开我四哥,如若是冲着我来,带我走便是!” “渺然!”方晋听到方渺然这么一说,瞪大了眼睛,双眼此刻充满了血丝。 “有些时候,这人的性命,丢就丢在话太多。”那女子的宝剑放在方晋脖子上,力度更大了些,竟渗出了血。 马车外的车夫几乎从未见过这番阵仗,早已吓得僵硬了身子,全身直直冒着冷汗。 方渺然见方晋性命攸关,连忙开口:“这位姑娘,还勿冲动,看样子你是冲我来的,带我走便是,不必折磨我四哥。” 那女子扫了方晋一眼,放下宝剑,抓起方渺然的领子就朝外面飞,方晋赶紧开口大叫。 那女子回头袖口出一银针,方晋便晕了过去。 方渺然见状神色惊恐又焦急,想要挣脱那女子的束缚。那女子见方渺然竟也开始不老实,狠狠地说:“若是再动,连你四哥的命也不放过!” 方渺然只好噤声。 那女子施着轻功带着方渺然穿过一片片树林,天色已晚,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的种种行为不禁让方渺然心中发毛。 “你要带我去何处?”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女子眼神凛冽,伸手点穴,方渺然顺势也昏了过去。 深夜,一山峦顶端,一黑影抱着一女子,穿梭在树林中,飞进了一石牌坊。 那石牌刻着红色古老篆字:阴灵会。 第二十五章 【再次会面】 方渺然睁开眼时, 头昏脑胀,周围的一切环境模糊不清,眼神无法对焦, 只觉得十分昏暗, 神情恍惚了好久, 才勉强看清周遭的一切。 清醒过后,发现现下自己躺在一房间中, 不似平常中原人家的房间,这房间布置十分西域风情,墙上挂了许多动物兽皮, 房内光线昏暗, 那墙上挂着的鹿角和弓箭十分惹人注目。 方渺然支起身子,环视四周,空无一人。 记忆还停留在昨天傍晚, 同方晋坐在马车内, 那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带走自己之后的任何记忆都被抹空了,全然是因为自己晕了过去。 此时屋内突然有细微声响, 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只听扑的一声, 整个屋子便明亮了起来,原来是那人点了火折子在蜡烛上。 “你醒了。”这声音如同机械一般,冷酷中毫无情绪。 方渺然抬头一看, 发现是昨日那个带着斗笠的女子, 此刻她手中仍然握着那把黄柄宝剑。只见她走近自己,抬起头, 其实面容是十分清秀的,只是那双目却十分浑浊。兴许也是因着她那双眼睛, 让方渺然觉得这人毫无情感。 “带我到这里来,为了什么?”方渺然在说话时轻轻咳嗽,感觉体内有股十分难受的气体压抑着。 那女子见方渺然这番模样,一改刚才的面无表情,噗嗤一声冷笑了出来,但即使是笑着,也让人觉得毫无情感,面部表情只是机械的拉扯。 “方小姐,现下你最好别乱动,还能多活几日。” 方渺然听后皱着眉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裳,不确定对方话中的意味。 那女子见方渺然如此,便又说道:“你体内已被我注入了破魂散,此乃剧毒,难以化解。”见方渺然瞳孔放大,那女子又补了几句:“见你如此貌美惹人喜爱,我倒是拂了你的意,待到婚礼那日,让这全天下人看看,这新娘是面容是哪般溃烂。” 方渺然听后满脸震惊,难以想象这女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那女子说完这话后,也不再多语,灭了房内的烛灯,转身离去了,方渺然因着对方刚刚的那番话也不敢随意乱动,躺在床上盯着这一片漆黑,脑子里开始担忧方晋。 南京城中。 方晋坐在木桌旁,手里拿着的陶瓷茶杯几乎快要被他捏碎。此刻他还是一副十分狼狈的模样,衣衫上布满了泥泞,连头发上都沾了几处泥点儿。一位侍从走到他面前,弓起身子,询问他是否需要先去沐浴,他神色严肃,摆摆手,说是就在此等候阁主归来。 午时,天气未有转好,仍是绵绵细雨。 一辆马车停下,佛珞刚进入古鹤楼,侍从立马接待她,连忙带来了方晋的消息,说是方少爷已经在此等候几个时辰,有要是相告。 佛珞听后眉头紧锁,心想方晋不是两日前便同方渺然回府了么?那侍从快步带着佛珞去接见方晋,佛珞打开门后,见方晋满身是泥,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扫视四处,却没有看见方渺然,佛珞不禁心中一空。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方晋连忙一五一十地把原委道出,说是十分担忧方渺然的安危。 “一个带着斗笠手拿黄柄宝剑的女子?”佛珞听后出声再次确认。 方晋站起身来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根银针。 “那女子一把抱着渺然施出轻功离开,我当时大叫,那女子从袖口甩出一根银针在我身上,我当下便晕了过去,还是后来那马车夫给我拔了出来。” 佛珞接过那银针,神情诧异,递给了身旁站着的封尘。 那封尘同样是面露惊愕,直直愣愣望着方晋。 “方少爷,你确定这是从你身上拔出来的银针?这银针可有剧毒,你竟还跑到古鹤楼来等候了阁主几个时辰?” 方晋听后挠挠头,现下自己除了身上有些污脏以外,身体倒是无恙的。 “封尘,保险起见,你带他下去喝个解药。你们先退下,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佛珞转过身,背对着两人,方晋本以为佛珞会很焦急,但不知为何,看佛珞那神情,似乎对于银针之事早有打算。 封尘闻言后带着方晋离开,留下佛珞独自一人。 所有人走后,佛珞走到木窗前,她打开木窗,窗外的大风一下子便灌进来,吹起了她的头发,她转身望着桌上那根银针,口中轻声呢喃道:“师姐,你就是不肯罢休……” 待到晚饭时间,佛珞吩咐下人让方晋出来吃晚饭,方晋心中十分郁结,心想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佛珞竟然还有心思吃晚饭,方渺然现下不知去向,佛珞竟然也不慌不忙。 “我说佛姑娘,平日见你对我妹妹这般照顾,怎么一出事,你这也不想个办法去找找她么,我爹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呐,要是渺然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腿估计得被我爹打断!” 佛珞听后没理方晋,自顾自吃着饭菜。 方晋自找没趣,心中越想越气。狠狠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渺然这次从江南来到南京,就是为了见你,上回到府,茶饭不思,一个人在那小屋待了好几天,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干什么,当初让我去给我爹说教她琴瑟,我也去了,香璋山让我去拿东西,我也去了,我这妹妹没什么心思,一步一步被你搞得心神意乱,你倒好现在不管不顾了!”兴许是一下吐了好一大段话出来,方晋说完后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佛珞听着方晋的话,本是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只手悬在菜盘子上,愣了一会儿,收了回来。 她也放下筷子说道:“琴瑟老师也好,香璋山也好,你也是为了萧和罢。” 方晋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佛珞接着说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渺然呢?” 她抬头望着方晋,少见地,佛珞眼中竟布满了血丝。 方晋心中有些内疚,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诺诺说道:“先吃饭吧,佛姑娘。” 夜深人静,古鹤楼还一片喧哗,封尘来到佛珞房门外,敲了敲房门,对着屋内轻声道:“阁主,时刻已到,现下可以出发了。” 房内没有答复,封尘在门口静候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佛珞今日一改红色纱衣,竟穿了一身墨蓝色的袍子,平日披肩的头发此刻也被束了起来,鲜红欲滴的嘴唇此刻颜色更深一些。 这件衣裳,封尘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佛珞穿它了。 “走吧。”佛珞走出房门时带过了门,封尘这才看出佛珞手中拿着一把宝剑,那剑鞘和剑柄也是黄色的。 封尘跟在佛珞身后,两人走至古鹤楼门前,佛珞突然停下脚步,手中紧紧握着那柄剑直直站立着。 封尘出声询问道:“阁主,朝哪边走。” 佛珞抬头看着黑夜的天空,自言自语道:“你觉得她们最有可能会在哪?” 封尘看着佛珞的背影,如此瘦削,显得有些落寞。他上前一步,想要给佛珞安慰,但又深知作为手下这样的身份,是不适宜的。 想起自己当年落魄受伤的时候,是靠着佛珞出手帮助才保住了性命,跟随佛珞这么多年,虽说是手下和主子的关系,但心中早就把佛珞当做至亲来看。 “阁主,以我所见,那银针是阴灵会无疑了。只是那阴灵会坐落何处,我们都不得而知啊。” 原来两人不知朝哪前行的原因是不知阴灵会所坐落何地。 两人谈话间,街头一马车疾驰而过,速度极快,路途中掀翻了不少夜市的摊子。街道突然喧闹慌乱了起来,那些夜市摊主面有惶恐,心想不知何处来的蛮不讲理的官家又在捣乱了。 一夜市小贩慌慌忙忙朝佛珞二人跑来,也不知为何,竟撞上了封尘,那小贩见封尘应是什么富贵人家,连忙低头哈腰道歉,还未等二人后话,迅速朝前跑了过去。 封尘拍了拍自己的衣衫,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佛珞站在一旁,盯着封尘。 “封尘,现下该你带路了。” 封尘听佛珞话后满脸疑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佛珞朝封尘衣衫的外包看了看,封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竟然兜里不知何时插了一张黄皮厚纸,打开一看,草草画着几条线和一些难以辨认的字体,看了好久才发现这是一张简易地图,那字竟是篆体。 封尘连忙抬头看着佛珞,见她一副早已了然的模样,封尘四处张望,探着头朝刚刚那小贩跑的地方望去,对方早已不见人影。 “阴灵会的人,真是神出鬼没,这样塞张地图给我,还不如直接给我们带个路?” 佛珞想的倒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阴灵会的人盯上了。她心中充满了愧疚,想着方渺然被那阴灵会的人带走,大概也是因着自己。如果自己与方渺然没有什么牵连,那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封尘,我们走。” 两人照着地图上的路线前行,前途未卜。 第二十六章 【阴灵之行】 因着二人都是习武之人, 现下又是深夜,两人便选择用轻功前往阴灵会。 飞出南京城后,路途越来越偏, 不一会儿, 开始穿过层层山峦, 这时刻,估摸着这山兽都入眠了, 很是寂静。白日中的层层雾气与翠绿色的山林此刻已经变成一片昏暗。 佛珞伸手点出火折子,两人在黑夜中寻找那隐秘的黑暗门派。已是三更半夜,封尘落地在一山林斜坡上, 周围都是荆棘和高大的树木。 封尘先是抽出宝剑斩断了密密麻麻的荆棘, 然后在前面带路。佛珞走在他身后,两人在这静谧的山林中前行着。 约莫就这样前行了几百米,封尘停下脚步, 转身对着佛珞道:“这荒郊野外的, 实在的难找,这地图, 也只画了个大概罢了。” 就在这时, 草丛中传来一阵极其微妙的窸窸窣窣声响, 封尘立马转身,朝着那源头喊道:“谁?” 那草丛的窸窸窣窣声停顿了一下,而后朝远处离去, 封尘轻轻一跳, 稳稳落在一棵树上,眺望远处。佛珞几步便闪到了前方, 朝那声响迅速飞去。 “是只白猫。”佛珞走到那地方,看到一只白色的猫蜷缩成一团, 在草丛中发抖,她蹲下身子伸出手去给它翻了个身,那猫儿也不挣扎,任她摆动。 封尘从树下跳下来,三步两步走到佛珞身前,也蹲下了身子。两人都发现了那白猫身上的伤口,大约在肚子与腿之间。 “阁主,这野猫受伤了。”封尘顺着纹路摸着那只猫的毛,细腻光滑。 “看这猫,它还是异瞳的。”佛珞伸出手指去抚摸它的额头,那猫随着佛珞手指的香气,眯着眼去蹭了蹭她的手指。 “多通人性啊。”封尘见状不禁去捏了捏它的小腿,这白猫被捏得脚爪抖了抖,应是被伤口牵连着有些疼。 佛珞站起身子,去抱了几堆干草回来。 “封尘,给它上个药,先把它放在这儿,我们继续继续往前走。” 封尘听后点了点头,拿出口袋中的赭石粉,轻轻撒在那猫的伤口处,那白猫被撒的时刻嗷呜了一声,趴下了头,轻轻靠在那干草上,没了力气。 两人安置好白猫后,顺着感觉继续朝前行走。 此处荆棘十分旺盛,走过那条荆棘小道,不多时,远远便看到一石牌坊,两人加快脚步,朝前一看,是写了篆字的红色字样:阴灵会。看样子是这里没错了。 封尘从未来过此地,站在一旁环顾四周,觉得这地方也是够寒掺的,四周都是光秃秃的草,周围都是山林,现下还有野兽嚎叫的声音,发现这石牌坊立在此地实在是十分突兀。 想不到那叱咤江湖的阴灵会,竟然看起来这般破烂。 佛珞在看清那阴灵会几个字后,站了一会儿,便朝里面走去了。封尘跟在后面,这地方实在是太荒凉了,连他心中都有些发毛。 “阁主,确定是此地么?”封尘忍不住开口道。 “应该是这里没错了。”佛珞走在前,声音冷冷的。 此时两人前方突然刮起了大风,尘土飞扬,封尘连忙用袖子捂住了鼻子。那风十分诡谲,朝左右两路吹来。他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佛珞站在前方,衣衫被吹了起来。 约莫过了几十秒,那风便停了下来,如同幻影一般飞来了什么东西。 “师姐,好久不见。”佛珞望着前方那片黑寂,对着那黑影说道。 那黑影继续朝前走,封尘这才看清对方带着一白色的面具。与此同时传来一阵鬼魅的笑声,在这山林中来来回回,不断重复。 “呵,师妹,看来除了那方渺然,没有什么人能让你来见我了啊!”那女子说这话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极其微妙。 “师父一直在找你。”佛珞未有直接回答对方的话,而是说起了霄雨。 那女子听后瞳孔瞬间放大,但因着黑暗,兴许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呵,师妹,还请你带句话,告诉她不必找我!我与她早已没了任何瓜葛!”那女子语气十分狠辣。 “恐怕是不能随师姐的愿了,我一直没有师父的消息。”佛珞对着那黑影,谈话间神情带着别样的情愫,心中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件事,是师父做的不对,师姐,许多年了,想你该是原谅她罢。” 那女子听后背过了身,佛珞早就注意到她手上拿着那黄柄宝剑。 “手中拿着的,不还是师父给我们的宝剑么。”谈话间佛珞抬起了手,显出了那黄柄宝剑,明显一看,这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宝剑,只是上面刻印的那字不同罢了。 “师妹,把那东西交出来。”那带着面具的女子似乎对于旧事已感到厌烦。切换了话题。 “东西是可以交出来,只是师姐现下还得先告诉我她在何处。” 封尘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对于两人这师姐师妹的叫着,心中其实是充满诧异的,这阴灵会的人,竟然和佛珞还有着关系。 “嗬,我说师妹,这方渺然到底是何许人也,让你这般煞费苦心,莫非你还怕我把她吃了不成?”那女子饶有趣味看着佛珞,又道:“不过倒是,那脸蛋要俊俏有俊俏,要美艳有美艳,要吃的话,倒很是可口。” “你对她做了什么?”佛珞听后上前一步,抽出手中的黄柄宝剑。 那女子见状眼色一闪,神情中充满了嘲弄:“师妹,莫非要因着这女子对我下狠手?” “倒不是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师姐尽早告知我她在何处。” “把你这白嫩嫩的手下留在此地,你随我来。”那女子语毕后,几步便闪到了那石牌坊的深处,封尘站在一旁心中咂舌这功力,竟然可以同佛珞匹敌。 “封尘,你留在此地,等我回来。”佛珞一转身,三下两下也没了人影。 前行了大概几百米,那女子停下,守门侍卫纷纷低头。 如果封尘跟着佛珞来到这阴灵会的话,兴许他会收起他刚才的想法。 原来方才两人看到的,只是一些障眼摆设罢了,现下佛珞所看到的,才是真正的阴灵会。 数不清的火把点燃了这充满西域风情的殿堂,所有侍卫都是带着面具的,只是通通都是黑色的,只有那女子别具一格是白色。 佛珞在踏进阴灵会大殿时便觉得这建筑风格在南方是极其少见的,不知是何方人组织建成,别有一番风味。 随着那女子继续朝前走,佛珞看到前方一石砌的方形水池,冒着层层烟雾,散发着一股香味。 不多时,那女子停了下来,对着身旁的侍从道:“你带她去吧,我先回房沐个浴。” 佛珞站在那女子身后不发一语,心中其实有些莞尔,师姐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一天洗五个澡的洁癖啊。 那侍从点点头,带着佛珞继续朝前走,两人踏上台阶,不知这是什么石头砌成的台阶,反射得整个殿堂更加明亮了。 那侍从没走一会儿,便在一门前停了下来,转身对着佛珞说道:“到了,她就在里面。” 佛珞示意那侍从站在门口,她自己进去就好。那侍从也不多语,乖乖站在原地。 推门前,佛珞心想,这阴灵会,倒也没有江湖中传得那么恐怖。 走近那房间里时,一片昏黑,因着刚才金碧辉煌的明亮大殿此刻眼睛还有些不适,眨了眨眼,还好是习武之人,黑暗中也可以看清一切,佛珞便没有点火折子。 环视四周,墙上挂了些鹿角和弓箭,脚下踩的是毛茸茸的地毯,几乎发不出什么声响。房间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床,躺在那床正中间的正是方渺然,此刻她呼吸均匀,胸脯上下起伏,方渺然躺的地方凹陷了下去,看样子这床榻很是柔软。 佛珞轻轻走到方渺然身边,弯着腰看她熟睡的神情,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这阴灵会的时候,佛珞心中其实是没底的,生怕出什么差错,怕方渺然遭遇不测。 现下这个人正躺在这床上,还是那般少女熟睡的模样,佛珞伸出手碰了碰对方的睫毛,对方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方渺然竟然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佛珞。 佛珞现下的姿势有些别捏,自己还侧坐着,只是弯着腰,却被对方抱住了。 熟睡中的方渺然还不知这一切。嗅了嗅对方的气味,在佛珞的身上蹭了蹭,抱得更紧了。 佛珞见状哭笑不得,不知这方渺然怎么可以睡得这般熟,莫非是因着这房间过于黑暗?只是这傻姑娘也过于心大,现下她的处境,可是被劫持了才对啊。 一边轻轻摸着对方的头发,一边感受对方的气息,佛珞心中感觉痒痒的。这昏暗中的方渺然,除了平日的美艳之外,竟还有几分可爱。 忍不住去轻轻抚摸对方的嘴唇,方渺然就像个小孩子一般,感受到佛珞的抚摸,竟然张开嘴巴含住了佛珞的一节手指,佛珞未想到方渺然会有这样的动作,电光火石之间浑身颤动了一下,方渺然不知在做什么梦,把佛珞的手指又向里面吸了一节。 佛珞现下已是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拿出来也不是,放在她嘴里也不是。 见方渺然还没有醒,佛珞才又轻又慢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指,保持着抱着方渺然的姿势,等待她醒来。 第二十七章 【异瞳肥猫】 时间一刻一刻地溜走, 方渺然竟然还在熟睡,佛珞觉着有些不对劲,伸手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温度倒是没有异常。再把了把她的脉, 似乎也并无异样, 不禁心生疑惑。 在佛珞摸方渺然额头那瞬间,方渺然满脸通红, 其实她早就醒了,醒来那一瞬间发现自己竟然紧紧抱着一个人,先是恍惚, 随后发现这触感以及香气不用说一定是佛珞, 除了诧异之外,心中本是恐惧的情绪,瞬间好了许多。 就这样抱着那又暖又软的身子, 心中觉得十分安心, 黑暗中自己不想睁开眼睛,想要就这么抱着久一点儿。 两人就这么拥在一起, 方渺然躺在佛珞怀里, 虽然想要一直这么拥着佛珞, 但心中想了想这么一直睡着也不是办法,毕竟也不知道自己现下到底在哪。 她试着翻了翻身子,放开了佛珞的胳膊, 哪知对方好像有些不满, 朝方渺然靠近,手臂穿过她的后颈, 又稳稳地搂住了她,现下该脸红的是方渺然了, 她假装缓缓睁开眼睛,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 黑暗中看不清佛珞的脸,但她知道,佛珞此刻一定盯着自己。 “你醒了?”佛珞见方渺然睁开了眼睛,轻声询问道,语气十分温柔。 几乎很少听到佛珞如此温柔的声音,方渺然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全身都流窜着电流似的。 “嗯,你怎么在这儿?”方渺然声音听起来还是极其虚弱的。 “带你回江南城。”佛珞轻轻抚摸着方渺然的头发,语气坚定。 这期间佛珞站起了身子,朝那壁柜走去,用火折子点亮了台面上的蜡烛,一瞬间,方才还是昏暗的房间,此刻充斥了些许光亮,那橘黄色的光隐隐约约投射在两人的脸颊上。佛珞点完蜡烛,缓缓走近方渺然,方渺然看着佛珞的那张脸颊,克制住自己极其想要去抚摸的冲动。 “方晋他还好吗?”方渺然其实心中最担心的是这个,不知方晋有没有遭遇不测。 佛珞朝她点点头,方渺然心中那块石头才落了下来。 见方渺然想要支起身子,佛珞赶紧去协助她,待到方渺然坐正了姿势,她盯着佛珞,表明好像有什么事要和她说,佛珞即刻会意。 “佛姑娘,那女子很厉害。”方渺然说这话时,瞳孔有些放大,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顿了顿,她又道:“我体内被注了破魂散,这是一种什么药我不清楚,但她告诉我是种剧毒,难以化解,所以,佛姑娘,我猜测此地应该十分偏僻,大概也是机关重重,如果有关性命安危,你不必担忧我。保全自己为重。” 说完这话方渺然靠在了枕头上,低着头,神色有些绝望。 佛珞在听完对方的话后,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她的师姐,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破魂散是什么别人可以不知道,但那剧毒的药性,她佛珞可是一清二楚。瞬间愤怒得浑身颤抖,但又碍于方渺然此刻的情况不好发作。手中捏着的那把黄柄宝剑若不是材质上乘,怕都是要被她捏碎了。 “她还对你干了什么?”佛珞语气中除了愤怒还有隐忍。 似乎感受到了佛珞的情绪,方渺然抬起头,赶忙去拉住对方的手。 “倒是没有对我做什么,醒来便躺在这里了。” 佛珞望着方渺然,挤出一丝笑意,缓缓站起身来,朝那门口走去。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等方渺然回答,对方已经没了人影,方渺然只好乖乖听话,躺在这床榻上,感受着这人刚才留在这里的气息。 佛珞关上门那一瞬间,她眼眶愤怒得越发鲜红,直直朝那殿堂走去,那些侍从紧紧跟在她身后,也不敢做什么,因为殿主吩咐过,不得对这位客人无理。不过一会儿,便抵达那殿堂,佛珞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人的房间应该是在何处。 就在这时,一只猫从窗户里跳了进来,佛珞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刚才她和封尘在路上看到的那只受伤的猫,此刻这猫似乎已经没了大问题,佛珞心中咂舌这猫果然不一般。 只见那猫爪子“璞”地一声,落在地上,它抬起头来,懒洋洋地看了佛珞一眼,圆滚滚的肚子因着呼吸的节奏里外收缩,一看这猫便是一直被人养尊处优的喂着的。 那猫儿甩甩尾巴,慢吞吞地朝一个池子走去,佛珞跟在它的身后,那猫再绕过池子后的一根柱子,朝一道门口走去,一猫一人就这样走着,抵达那门口时,那猫儿停下了脚步,转过头顶着佛珞,从那猫儿的异同双眼中,佛珞似乎读懂了它的意思,她蹲下身子摸摸那猫儿的毛,那猫儿眯起眼睛甩甩尾巴。 佛珞站起身来直接打开了那道门。 首先传到耳朵里的是水声,说这屋子是一个大型水池,这么说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浴缸,只见一女子香肩玉臂,正开心的泡着澡。 佛珞快步走到对方身后,抽出宝剑,剑锋指对着那女子道:“曲凝!你竟给方渺然下了破魂散!” 那女子也不转身,自顾自地给自己抹上皂角,好一副悠闲模样。 “倒是少见师妹这般冲动模样呢。”说话间曲凝擦了擦身子,站起身来,整个身子光着一览无遗,她倒也不避讳,直接踏上池子岸边。佛珞盯着她的身子眼睛眨都不眨,两人以前便经常一起洗澡,只是这几年过去了,曲凝的身材倒是曼妙了许多。 “凭什么对她下此毒手!”佛珞现下脑子里只有方渺然中毒的事,十分着急。 “师妹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凶兮兮的样子了,还直呼师姐大名,解药还想不想要了,呵。” 佛珞握紧那黄柄宝剑,眼神中满是愤怒,却又无计可施,这破魂散的解药除了曲凝,没人能给她。 “寻珠子交出来,人你带走。”曲凝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转过身来,对着佛珞。 说起这寻珠子,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寻珠子亦正亦邪,用好了便是正道门派,用得不好便成了十恶不赦的邪恶门派,佛珞不知曲凝要这寻珠子干什么,难道真的是师傅所说的曲凝已经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 “师姐,你要这寻珠子是作何?莫非你真的在练邪术?那日我在香璋山,见你杀人不眨眼!”说出心中的疑惑,佛珞一直盯着曲凝的表情,想要看出破绽。 “快交出寻珠子吧,现下你拖延的时间越长,她便越是痛苦!”曲凝跳过了佛珞的话题,双手交织在一起,等着佛珞拿出东西。 虽说这寻珠子十分宝贵,但和方渺然比起来,佛珞还是交了出来,但心中隐隐约约总有些担心,曲凝这人性情冲动,怕她误入歧途。 拿到解药后佛珞快步回到方渺然的房间,见她正躺在床榻上发呆愣神,心中不禁一疼。 “渺然,我回来了。”佛珞靠近方渺然,带来一股香气。 方渺然有瞬间的失神,印象中佛珞都是叫自己方小姐,第一次听到她改口叫自己渺然,这称呼更加亲昵一些。 “佛珞…你回来了…”大概是想着自己命不久矣,方渺然语气中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佛珞伸出手,接过她的那只手,两人紧紧握在一起。 “解药我拿回来了,你赶紧服下。” 未曾想到佛珞竟然在那女人那里得到了解药,心中满是诧异,印象中那女子绝对是属于心狠手辣一派的,怎知佛珞如此神通,除此之外,还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有些害羞,抬头看了看佛珞的神情,对方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就在方渺然服药的时候,那门发出细微声响,像是有什么刮擦似的,佛珞起身,朝那门走去,开门发现又是那只白猫,虽说那猫总是一副懒洋洋不爱走动的样子,但好像对佛珞很黏腻,佛珞开门的那刹那,它便迅捷穿过她的双脚,园滚的身子一跃,虽然肥胖但竟十分灵敏,一下便越到了方渺然的床上。 方渺然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惊吓,而后看到是一只圆滚滚的白猫,左右两只眼睛还是异瞳,此刻那猫伸出舌头在方渺然手臂上轻轻舔舐,好生乖巧。 佛珞站在一旁,觉得这猫一点都不怕生,怎么谁都要去舔上两口? 曲凝发现自己的猫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一会儿时间又不见了,到处寻找都不见那肥猫的踪影,有些气结。 有侍从告诉曲凝那猫跑到客人房间里去了,曲凝听后赶忙来到方渺然的房间,站在门口一看那肥猫竟然在舔方渺然的手臂,心中越想越气,怎么没见这猫这么黏过自己? “巴妹,给我回来!到处乱舔什么!”那猫儿听到曲凝的声音就像做贼一般,赶忙从床榻上跳下来,尾巴在地上扫了几下,耷拉着头走到了曲凝脚下。 而佛珞和方渺然坐在床上,心中想的都是,怎么有人可以给这么漂亮的猫取个这么土的名字? 第二十八章 【道别心声】 翌日清晨, 两人走出殿堂,才发现这阴灵会大堂外实则种满了枫树,正值秋日, 那风儿轻轻一吹, 整个园子里的叶片便瑟瑟落下。 佛珞握住方渺然的手, 两人准备下山去见封尘,还未踏出那殿堂大门, 曲凝便叫住了佛珞。 佛珞闻言回头,见她望着自己,似有言语。秋日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 似乎把这个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突然曝光了出来, 佛珞一瞬间记忆有些恍惚和交叠。 “师姐,还有何事?”佛珞望着曲凝,淡淡一笑。 就在这时方渺然看到那只圆滚滚的肥猫正在从远处朝这边走来, 待到曲凝身边时, 它才停下了脚步,舔了舔胡须, 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眼中似有不舍。 曲凝望着方渺然, 视线又落在了佛珞身上。 “你应是知晓,我其实从未对她下过回魂散吧。师父之事,若有朝一日你遇见她, 让她不必再寻我, 走火入魔之事,你们不必担忧, 我自有分寸。” 佛珞听到曲凝这番言语,心中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其实她是不信曲凝会对方渺然下此毒手的,几年前她的师姐,还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如今虽说面若冰霜,冷酷无情,但性情还是没变的,若不是因为那件事… 思忖间佛珞轻叹了一口气。 “师姐所叮嘱之事,我已知晓,师妹在此告辞!”话音刚落,佛珞便一把抱住方渺然,施起轻功,从山下飞去。 方渺然的目光快速略过山间的枯黄树林,虽说已不是第一次被她带着飞起来,但仍然心有余悸。 封尘在这山林中等候了一夜,心中很是担忧佛珞,本打算若是佛珞清晨再不归来,便要上山寻找她了。 见她抱着方渺然从山上飞来,喜上眉梢,心中的担忧总算得到了化解。 三人汇合后快速赶往南京城。 古鹤楼内。 方晋这两日几乎都茶饭不思,五日之后便是方渺然的婚期,可此刻还不知方渺然的安危。方府已经传来急书,说是为何方晋还没带方渺然回家,并且已经派人驾来了马车。 就在方晋焦眉愁眼的时候,佛珞带着方渺然出现了,方晋这个大老爷们在见到方渺然那瞬间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自己这个妹妹从小没有经受过什么灾难,没受过什么苦。 他心中十分担忧方渺然被劫持后遭遇不测,方渺然是她带出来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方艮非要剥了自己的皮不可。 “佛姑娘,你可总算把五妹带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想得出办法的!”方晋说话间想去拥抱一下佛珞以示感谢,佛珞当然是闪开了,结果方晋实实地抱住了佛珞身后的封尘,两个大老爷们尴尬得双颊绯红。 “渺然,今日我们就得回府,爹已经在催促了。”方晋对方渺然说话时,看了看佛珞的脸色,却没有看到她预想中的表情。 方渺然想到方晋说这话时,低下了头,心想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佛珞这时拍了拍方渺然的肩膀,转身对方晋说要和方渺然道个别,希望他和封尘先避一避,封尘点点头,同方晋一起走出那厢房,来到古鹤楼的后花园。方晋这才发现,连古鹤楼的树木的叶子都已经枯黄凋落了。 厢房内,两人四目相对,方渺然在期待着什么。 “渺然。” 佛珞盯着方渺然,眼神比以往都要大胆。 方渺然听见佛珞叫自己,却不知怎的,不敢与她对视,这其中的由来她自己也无法深究。而佛珞却在等候方渺然回复自己,久久得不到回复,只好靠近她一步,伸出手去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两人四目相对时,从佛珞那眼神中透出的意味,方渺然感到紧张极了,在这要道别的紧要关头,总觉得佛珞要说些什么,心中有种第六感,她会说的话,一定会让自己大为惊愕。 “那天你吻我是何种意思?” 果不其然,是这个问题,从佛珞的语气中,方渺然甚至听出了一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而对方的这个问题,无疑是让她吓得退了一步,这是她心中一直坚守的秘密,那时无法自控而泄露出来的些许,现下被摆在台面上说了起来,方渺然满脸泛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嗯?你为什么要吻我?” 佛珞见方渺然后退一步,她便上前一步,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似乎这次不得到一个答案便不会罢休。 于方渺然而言,佛珞在她眼里似乎是那个从不强求也不多问的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佛珞,仍旧语结。 “怎么不说话?不敢说?还是只是一时兴起?或是心虚了?”佛珞一边说话一步步靠近方渺然,方渺然看着佛珞,自己一步步后退,都快退到了床榻边上佛珞还不罢休。 “我没有一时兴起。”方渺然被佛珞这话问得很是委屈,眼睛十分酸涩,低着头,忍住没有哭出来。 佛珞听后脸颊闪过一丝笑意,却因着方渺然自顾自地低下头却没有看到这一幕。 见方渺然这个样子,佛珞语气也比刚才温和了许多。 “不是一时兴起,那是什么呢?” 方渺然抬起头,脸颊滚烫,心想佛珞这是不问个究竟不罢休,她轻轻咳了咳嗓子,脸烧得火辣辣,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害羞又不知所措的光芒,也回看着佛珞。 “佛姑娘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说这话时,她心跳极快。 佛珞见她脸红得不像样,心里觉得被挠了痒痒似的。 “不论渺然你是什么,但是我……” 方渺然还在等佛珞把整句话说完,对方便低下头,速度极快地,嘴唇轻轻擦过了自己的脸颊。本还是面红耳赤的方渺然除了脸红以外,脑袋还嗡嗡嗡嗡的响,无法思考,如同一团浆糊。 “但是我,就是想,这样。”佛珞一边补完方才没说完的话,一边盯着方渺然的神情,似乎很是满意,眼角有盖不住的笑意。 “你……” 方渺然此刻语结了,满脑子都是佛珞刚刚亲吻自己脸颊的情景,可惜只一瞬间,心中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好好享受那一刹那。 “我有一事想要确定,望你如实回答。”佛珞说话间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冰凉的手指似乎给她的脸蛋降了不少温度。 方渺然此刻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是呆呆愣愣点了点头。 “五日之后,你的婚期便到了。”佛珞说这话时,顿了顿,特意看了看她的神情,见她听到婚期二字便锁紧了眉头。接着佛珞又说:“不知你是否愿意嫁给那朱三太子?” 佛珞此刻说话间望着方渺然的神情十分严肃,而方渺然在听到佛珞谈起朱三太子时,狠狠地摇了摇头,佛珞从她神情间可以看出十分不愿意。 心中早有所把握,但看到方渺然实打实的不接受这桩婚约,佛珞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轻轻牵起方渺然的左手,再稍稍用力握住了它,对她说道:“要不同我一起走?带你去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方渺然听到佛珞说这话时,心脏突然加速一跳,从未想到佛珞会说出这样的话,方渺然心中第一想法便同她一起走,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走了,方家怎么办?这是触犯了圣上的旨意的,既定之事,怎可更改。 佛珞看出了方渺然的窘迫,心想自己这想法太过突兀,一定是是吓到了她。她转瞬间更加握紧了方渺然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知道你有所顾虑,现下时间紧迫,有些事必须赶紧说,要等我,出嫁也好,皇宫里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接出来,并保全方家安危,你一定要信任我,可好?” 方渺然的双手此刻被佛珞握得紧紧的,佛珞在她印象中其实是不善言说的,现下佛珞突然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她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佛珞说这话的意图,但佛珞既然说了要来接自己,那么只要以后能和她一起,便就满足了。 “可是,佛姑娘,我对你……你明白吗?”方渺然说这话时,不仅有眼泪满满地蓄在眼眶中,眼神还出奇地透亮带着些许期待。 佛珞听后脸色有些透红,但看到方渺然期待的眼神,下一秒也轻轻点了点头。 方渺然看着佛珞这模样,再看到对方的回应,心中一阵悸动,无法抑制快速跳动的心脏,即使自己也很害羞,但她却上前一步,伸出手抱住了佛珞。 而佛珞在对方抱住自己的同时,立刻回抱了对方,两人倚靠在一起,相互轻嗅对方的气息。 “好,我等你来接我。”方渺然抱住佛珞的手更紧了一些,佛珞在此刻低下了头,把头埋在方渺然脖颈上,浅浅轻轻地呼气,方渺然感到一阵安心,闭上了眼睛。 佛珞见状轻轻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方渺然光泽黝黑的头发,两人在此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安静。 不多时,门外轻轻响起叩门声,方渺然离开佛珞的怀抱,去开门。 方晋见两人在这房内已经一个时辰了,前来催促。 开门后见方渺然脸颊红成一团,而佛珞站在一旁神情自然。 方晋心中不禁疑惑刚刚发生了何事。但现下时间紧促,也无心逗趣,便对佛珞道:“佛姑娘,时间有些打紧。” 佛珞点点头,望着方渺然,示意她先回府,几人就此告别。 方渺然心有不舍,离开佛珞的脚步极缓,但想了想,既然相信佛珞有朝一日会来宫中与自己会面,现下磨磨蹭蹭也不是办法,便和方晋走出了古鹤楼。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我和影后是邻居》 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二十九章 【现出苗头】 方晋同方渺然踏出古鹤楼, 发现今日仍是绵绵细雨,檐顶上的水滴答滴答,门外休驻多时的马车夫见两人踏出阁楼, 连忙接纳。佛珞打开二楼的木窗, 听着这细软的雨声, 目送两人离开。 方家派来的马车车轮轱辘轱辘,缓慢转动, 驶出南京城。 方渺然同方晋坐在车舆内,感觉同佛珞这一离别,应该又是一段时间了。现下清闲, 便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思考, 刚才佛珞的行为是超出自己想象的,她从未想过这个女子竟然对自己说,有朝一日会来带自己逃离皇宫的高墙。 原来平日自己心中想的, 她都懂。 方晋坐在一旁也独自思索着什么。在这临近婚约之际, 他才发现,所有人其实都是不开心的。看着自己妹妹神色虽然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焦灼, 但也看不出任何一点出嫁时该有的兴奋。而对于自己而言, 方晋心中也并不认同这桩婚约, 总觉得方渺然的事应该自己决定才是。而自己的父亲方艮,似乎也是无奈的在执行圣旨罢了。 那车夫在这路途中加快了路程,想要早些抵达方府, 唯恐中途稍有延误。这一天一夜的路程, 活生生地被缩减了一大半。 到达方府时差不多已入深夜,那马车刚停下来, 侍从黄二郎子便打开了大门,恭候方晋和方渺然到达府内, 顺便传来口信,说方艮在正房内等候两人。方渺然踏下马车时,因着一路颠簸,胃部还一阵翻滚,没缓过气。 方渺然听后轻叹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与方晋一同来到正房。 十几日未见方艮,还是一副严厉却又慈祥的模样,但眉眼间还是渗透了些许忧虑。方晋同方渺然都知道方艮在想什么,一定是害怕方渺然进入宫中被那些整日浸泡在权势中的人算计。 看着方艮这样,方渺然放缓了语气,柔声问道:“爹,天色已晚,是有何急事相告?” 方艮看着方渺然,丛藤椅上站起来,方渺然朝前走了几步,挽住了方艮的手臂。方艮眉头皱得不成样子,有些颤颤巍巍地说:“诗赋大会那事,爹也听说了,竟没想到那太子婚约前还在青楼浪荡!小女,进宫后,他若是做出什么让你觉得委屈,给爹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听方艮此言,方渺然才知道方艮以为自己因为那太子之事伤了心,但实际上自己当初除了一丝惊讶之外,心中倒是没有什么波澜。 方渺然看了看方艮,只好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 见方晋还站在方渺然身后,默不作声,方艮轻咳了几声,不知在想什么。 “渺然,你先退下,我有事同你二哥商量。” 方晋早就被方艮无视惯了,本站在门旁游神,听着方艮叫自己,立马拉回了神思。方渺然点了点头,松开方艮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准备离开,走到方晋身边时,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还是开门离开了正房。 穿梭过花园池塘,回到自己房内,发现这秋夜最爱下雨了,这夜雨不但细密,落在身上也是冰凉。 洗漱后躺在床榻上,已是一段时日没有睡在自己床榻上了,此刻觉得十分温暖。方渺然裹了裹薄被,却又无法入眠。 毫无疑问,因着此刻脑子里想起了那个女子,想起被她抱在怀中入眠的夜晚,那种被温暖和柔软环绕的感觉,打破了自己喜欢独自入睡的习惯。 方渺然盯着幔帐,听着雨声,发现这雨下得愈大,这样的感觉就愈是强烈,心中的那股念想找不到地方释放,她只好裹紧这被褥,就像被那人抱住了似的。 倒是奇怪,脑子无论怎样都清醒着,与此同时房檐上的瓦片发出细微声响,方渺然不禁竖起了耳朵,经历了曲凝那件事后,心中总是有些后怕,怕又什么人来劫持。 方渺然缓了缓呼吸,盯着幔帐外,发觉没有关上木窗,心跳不禁加速,不知那瓦片发出的声响是被风吹了还是有人在屋檐上,倒是希望自己多想了。 就在方渺然还在愣神时,那瓦片响得更厉害了,像极了有人踩在上面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咻”地一声,掉了好几片瓦下来。 现下方渺然是确定了,这房檐上一定有人,她立马坐起身来,有些犹豫,不知该站在原地还是到那门口去。 房檐上接着发出窸窸窣窣几声响动,听到那脚步声离木窗越来越近了,方渺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转瞬间,一个人影闪到了房间内,方渺然吓得差点叫出声,却又在下一刻看到那身影时平复了心情,原来是佛珞。 方渺然赶忙赤脚走下床榻,朝佛珞走去,借着微弱的灯光佛珞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方渺然噤声。 方渺然接收到讯号后立马打住了要叫对方的想法,站在原地,等着对方下一步动作。 佛珞对着方渺然朝屋檐上指了指,方渺然会意。方渺然朝佛珞使了个眼色,想要询问这人是不是跟踪佛珞而来的,佛珞却摇了摇头。 屋内此刻悄然无声,两人的注意力全在那屋檐上,似乎任何声响都逃不过两人的耳朵。 也就过了那么一小会儿,极其轻微的瓦片挪动声再次传入两人的耳朵,方渺然此刻站在原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先听到声音的是佛珞,她快步几下一闪,闪到了屏风后,悄声躲藏起来。 方渺然躺下,不敢轻举妄动,知道有佛珞在,虽然心中紧张感有所缓解,但依旧疑惑那屋檐上是什么人。 此时那扇木窗开始左右来回拍动,屋外风吹得呜呜呜声响,屋内蜡烛被吹得闪跳。方渺然攥紧衣裳,不多时,随着风声,蜡烛“扑”地一声熄灭了。随之而来的是布鞋的落地声。屋内一片昏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哒、哒、哒……”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步伐十分缓慢,朝方渺然这边走来。那人走到方渺然床榻前便停了下来,方渺然不敢睁开眼睛,因着这黑暗中即使睁开眼她也看不出个究竟,呼吸不免有些不稳。脑子里一直想着佛珞就站在不远处,她会保护自己的。 方渺然顺了顺呼吸,佯装一副睡睡模样,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感受到对方在自己床榻上站了一小会儿,因为闭着眼,方渺然此刻听觉尤其的敏锐,那人的一举一动都传入了她的耳间,感觉那人步伐流畅,明显是可视这周遭的黑暗的,他在衣衫兜里摸索了一会儿,而后拿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方渺然的床头。 方渺然此刻心中好奇极了,一是这人到底是何人,二是他到底放置了何物。佛珞站在屏风后静静观察这境况,未有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那人似乎也未有劫持杀人之意,放置了那东西在方渺然的床头,轻手轻脚走至那木窗前,摸着那窗檐,向外一跳,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进行得悄然无声。 方渺然此刻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这一片黑暗,等待着佛珞的下一步动作。佛珞走出屏风,三两步走向木桌旁点燃了上面的烛灯,待到这房间重新恢复了光亮,方渺然才敢撑起身子,望向佛珞,现下有时间仔细看那女子,方渺然心跳不免加速,表面却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 佛珞走向床榻,低头看方才那人放置了什么东西,两人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封信,方渺然伸手拿起那封信,将信一翻,那信面上竟大大写了佛珞二字,字迹温文儒雅,看起来十分舒服。 看到佛珞二字,方渺然望向佛珞,见对方神情也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信竟与自己有关。 方渺然把信拆开递给佛珞,佛珞坐下来与方渺然一同查看,信上潦潦几字:转至佛珞,西洋,未亡,莫寻。 方渺然感到云里雾里,不知其中的含义,看向佛珞,发现她竟满脸震惊,捏着信纸的手爆起了几根青筋。 “佛姑娘,这是何种意思?”方渺然见佛珞有些愣神,还未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轻声问道。 佛珞听到方渺然叫自己,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是谁?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见佛珞并未回答自己的疑问,方渺然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佛珞感受到方渺然的手掌,脑袋轻轻地靠了上去。 “渺然,方府一定有什么秘密,方才那人我觉得很是熟悉,说起这信件的内容,我暂时还无法告知你,但你相信我,不会对你隐瞒什么。”佛珞说这话时,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方渺然看着心疼极了,伸手去抚平她的眉头。 两人拥抱在一起好一阵子,方渺然才想起问佛珞为何出现在了方府。 “你同方晋离开后,我便离开南京城,想要见到你,连夜赶来,怎知到达时竟见有一个徘徊在你屋檐周遭,转了好几圈,我站在房檐上观察那人的举动,后来便是我让你噤声的事了,未想到竟有这样一封信。”佛珞一边说话一边盯着方渺然,伸手去牵她的手,不多时,她又道:“方才在黑暗中,虽模糊,但可推测出是个中年男子。” 方渺然听后眉头一跳,不知为何,讲起中年男子,她脑海里便跳出一个人:张管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看了~ 第三十章 【本章请跳过不看】从那日张管事来到此地, 方渺然同佛珞便十分疑惑,为何明明只是一管事,却能知晓如此之多, 第一次方渺然便十分怀疑她的身份, 但又没有眉目。 这一切看在眼里, 心中佛珞早已有打算,张管事这人, 身份一定不简单,身为方艮的心腹,这后山的山洞里, 到底有何秘密, 佛珞总是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便是张管事会不会与渺然有什么关系。 她一直都十分疑惑,方渺然能进入这石洞中, 是否也是有所蹊跷? 第三十一章 【氤氲夜晚】 两人在这房内面面相觑, 各自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明日,我们一同去?”方渺然开口,佛珞轻轻点点头。 屋里的烛灯把佛珞的身影映射得高挑又纤细, 方渺然看着佛珞, 她此刻左手握着一把黄柄宝剑, 长长的头发耷在肩头,今夜她的嘴唇不如以往那般冷艳, 兴许是中途遇雨,整个人显得清冷柔和了许多,方渺然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衣裳, 发现湿答答的。眉头皱得紧紧地, 佛珞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佛姑娘,衣服都淋湿完了,过来, 换一件我的。”说话时她转身走到衣柜出, 想了想,佛珞平日爱穿红色和白色的衣裳, 选了一件白色外衫递给佛珞。 佛珞站在一旁看着方渺然的一系列动作, 笑了笑, 伸手接过了白色衣裳。 方渺然见佛珞没有动作,一直盯着她,而佛珞也盯着她。 “你怎么不换衣服?”方渺然忍不住问。 “在你面前吗?”佛珞拿起衣服, 晃了晃。 方渺然这才想起, 立马转过身,脸颊滚烫。 身后的佛珞先是笑了一声, 随后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方渺然站在原地,什么都看不见, 可听觉却异常地敏锐,脑子里忍不住要闪现出一些画面,越是想要压制住,便越是闪现。 “好了,渺然。” 方渺然一转身,佛珞便见她脸红得快要滴水似的。而方渺然一看到佛珞,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思忖,佛珞的确是很配白色,犹如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但仔细看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却又是蓄满爱意的。 “佛姑娘,你过来,先躺下。”方渺然率先走到床沿,掀开被褥便躺了下去,接着朝里面挪了挪,给佛珞留出一块空位。 佛珞先是褪下鞋子,赤着脚,走到床沿处,跟着躺了下去。 夜里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房檐上流淌着秋夜的雨水,点点寒气穿过窗户渗透到房间中。 方渺然躺在佛珞旁边,脑子无比清醒,而佛珞似乎也在失眠,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佛珞给方渺然裹了裹被褥,道:“天气转冷了,隔我这么远是作何?”说话时她朝方渺然那边挪了挪,覆盖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现下两人手臂挨着手臂,发现原来彼此都是冰凉的。 佛珞侧身,方渺然顿时心跳加速,右手放在胸膛上,想要压制住这扑通扑通的声音。 佛珞随即伸出手,一把把方渺然搂入怀中,方渺然的头靠在她的锁骨上,她闭上眼,静静地享受与佛珞的这种亲昵。 方渺然听到了佛珞的心跳,竟也是扑通扑通的,可佛珞的表情,却还是那么自然,于是方渺然伸出手搂住对方的腰,把对方抱得更紧了。 兴许是忍不住,方渺然伸出舌头,在佛珞的锁骨上轻轻地舔了一下。佛珞没想到方渺然会有这样的动作,身体颤抖了一下。 “渺然?”佛珞的声音有些沙哑。 方渺然抬头看了看对方,有些打趣地说:“不可以吗?” 佛珞也不多语,翻了个身,整个人压了方渺然的身上,她一边抚摸着方渺然的头发,一边用手去拉扯对方的衣领,露出了方渺然白白嫩嫩的脖颈,佛珞也像她一样,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方渺然没忍住,轻轻呜咽了一声,佛珞抬头看着她,笑容有些狡黠,盯着方渺然,表情甚是无辜:“怎么,渺然,不可以吗?” 方渺然因着佛珞方才的一系列动作,整个人还处于恍然的状态,体内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但又无法描述。 “你别学我。”方渺然别开脸,脸又烫又红。 佛珞看了她好一会儿,伸手把她的脸扳过来朝向自己。 “渺然,看着我。” 方渺然听着佛珞的话,她说什么,她就会做什么。 她转头看着佛珞,两人对视,佛珞眼睛犹如一片清澈透亮的湖水,狭长的睫毛就像片片羽毛,佛珞离方渺然更近了一些,两人贴在一起,她的鼻尖就快要贴上她的,从未见过如此撩人的佛珞,方渺然伸出食指去抚摸她的嘴唇,来回摩挲,佛珞感受到方渺然的轻抚,微微张开嘴巴,眼神迷离。 “佛珞,我会等你来带我走。” 方渺然说完这句话,轻轻抬头,唇贴到了佛珞的唇上。两人双唇贴在一起时,各自都忍不住颤栗,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两人只好紧紧抱在一起。 这秋夜大风萧瑟,阴雨绵绵,连屋檐都是冰冷的。可方渺然躺在床榻上,被佛珞搂入怀中,沉沉入睡,兴许是她二十多年来,最为温暖的一个秋夜吧。 翌日清晨,方渺然先在佛珞怀里醒来,佛珞好像睡得很沉,方渺然在她怀里乖巧地躺着,盯着她的睡颜,好像看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佛珞才睁开眼睛,看着怀里已经睁开眼睛的方渺然,伸手去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方渺然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戳佛珞的脸颊,佛珞白皙又光滑的脸颊上被她手指出一个白色印子,松开后又被填满血色。 方渺然就这样戳了又拿开,拿开了又戳。佛珞看她如此忘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戳够了吗?” 方渺然这才反应过来,神情有点窘迫。 “佛珞…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方渺然说这话时盯着佛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似乎有些憋笑。 “什么事?”没怎么见过方渺然这副有些狡黠的神情,佛珞心中突然有些发毛。 “你以前叫我方小姐,现在叫我渺然,我以前叫你佛姑娘,现在也是佛姑娘,所以是不是,该改一下?”佛珞听到这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改成什么?”佛珞盯着方渺然,看她一副快要忍不住笑出来的表情。 “珞珞,怎么样?”方渺然在说这话时,连自己都快笑了,她连忙收了收表情。佛珞皱着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看着方渺然,方渺然的表情却十分笃定。 “噗嗤,逗你呢!”方渺然本是假装一本正经,突然笑出了声,随后她从佛珞怀里离开,走下床,开始穿外衫。 “佛姑娘,我们多久出发?” 佛珞也从走下床,套上外衫。 “现在。” 两人走出房门,发现府内已是张灯结彩,处处挂满了灯笼,桌上摆满了婚期喜宴需要的食物,一个个下人忙碌得不行,见到方渺然时都是喜上眉梢,总要带上一句恭喜五小姐即将当上新娘。方渺然拉着佛珞穿过走廊,两人左拐右拐来到御花园。 佛珞记得初次来到这里时,那时正值春日,百花齐放,但现下大部分花儿都枯萎了。 再朝前走,便到了方府后山的入口,两人在这布满石头的后山左拐右拐,总算是找到了那个木亭子,循着那木亭子再朝前走一段路,穿过那狭小的石缝,两人下了个坡,便来到了那暗道的入口。 已是几个月之久,但方渺然记忆还依旧鲜活,记得那时与佛珞才刚相识,两人无意间来到这石洞,发现了张管事。但关于张管事有何秘密,依旧不得而知。 只是知道,这石洞中除了张管事,还有另一人。 那洞口的泉水依旧冒着水泡,佛珞轻功一施展,三步两步来到那正泉水中间,踩在那石缸上,伸手一探,便拿出了那方形宝石。 她拿着方形宝石对着方渺然一笑,脚在水面轻轻一点,便又回到了地面。 “进去吧。”佛珞将方形宝石交予方渺然,方渺然将宝石放进那凹处,石门先是闷响,随后便开了一个大口子,佛珞牵起方渺然,两人一同进入石洞。 这石洞还是同以前一样,除了道路比较宽阔,洞内实在是昏暗又潮湿,那石门一关,方渺然便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能随着佛珞的牵引一步一步朝前。 “佛姑娘,我怀疑昨晚那人是张管事。”方渺然的声音极轻。 “我觉得并非如此,渺然,你可还记得初次我们进入这密洞时,有一个男子,在找他的烛灯?” 方渺然想了想,随后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当时我便告诉你,未有看清那人的面目,但我十分怀疑他的身份,不过对于他,我们俩似乎也只听清了那句“我的烛灯呢”,其余便没有更多线索了。” 方渺然细细想了想,几个月前那人的声音,她的确是记不得了,但没想到佛珞还记得。 “所以你的意思是,昨晚那人可能是他?” 佛珞点点头。 “昨夜他出声时,我便十分怀疑,细细一想,这可能性极大,我想知道他的真面目。”佛珞说这话时,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方渺然握住她的手,试图缓解她的情绪。 那张字条上的:西洋,未亡,莫寻。究竟是什么意思?方渺然不得而知,而关于佛珞,似乎无论身世还是其他,自己知道的都是微乎其微。 方渺然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冒出的那个想法,黑暗中,她握住佛珞的手,继续洞中朝前走。 第三十二章 【西洋谜题】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段路, 这洞中安静得不像话。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终于抵达了那画满壁画的石室,为了避免被那人发现, 佛珞这次没有点火折子, 方渺然想既然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便闭上了眼睛。 “渺然,不必担心, 如若有什么危机,我会保护你。”佛珞说这话时,声量极低, 兴许担忧方渺然害怕, 于是便出声安慰她。 方渺然笑了笑,其实佛珞在她身边,她是什么都不怕的, 但她还是捏了捏对方的手指, 表示意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一如既往的模样,我们朝前走吧。”佛珞轻声对着方渺然说道, 方渺然点点头。 两人终于来到那石阶处, 这是第一次来未有踏入的地方, 方渺然心中有些紧张,无法想象里面会有什么。 佛珞走在前方,一只手牵着方渺然, 一只手摸着沿路的石壁, 她才发现这石壁十分光滑,质地像是大理石一类的大块石头。 两人才走了没多久, 佛珞便停下脚步,说道:“到了。” 方渺然闻声睁开了眼睛, 但她仍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佛珞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又道:“先闭上,我点个火折子,你再慢慢睁开,缓一缓。”方渺然轻轻点了点头。 方渺然听佛珞的话,缓慢地睁开眼睛,待到适应了周围环境时,她才发现前方已经没有路了,眼前是个密闭空间,整个空间周围看样子是一个圆形。摆放了一张床,一张大理石石案,以及各种各样的文书。两人走近一看,那些书大部分都是关于医药文学的,其余有几本游记杂篇。 佛珞朝那床榻走去,而方渺然则来到了石案旁。一显赫字条摆在其上。 “佛姑娘,你过来看。”方渺然立马告知佛珞。 听到方渺然的声音,佛珞快步走到那石案前,发现上面留有一字条:张严,婚期已到,我将赶往西洋,佛珞之事,已劝阻。 “张严便是张管事。”方渺然站在一旁,试图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佛珞。 佛珞愣了愣,细细想了想,而后眼睛毋地睁大,满脸震惊,她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满脸苍白,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事。方渺然见佛珞这副模样,有些心急,连忙去搀扶她,把她带到床榻上去稍作歇息。 “佛姑娘,这是怎么了?”方渺然一边说话,一边握住佛珞的手,手指来回摩挲,想要缓解她的情绪。 佛珞坐在石室的床榻上,神情有些呆愣,又有些悲戚。从未见过佛珞这般模样,方渺然顿时觉得胸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她把佛珞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两人就这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佛珞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方渺然虽心中十分好奇,但她还是没有提及,想要佛珞主动说出这其中的缘由。 “渺然,我们先出去。”见佛珞终于开口,方渺然连忙点点头。临走前方渺然看了看那张字条,再看了看佛珞,见对方没有收起来的意思,便朝外离去了。 从洞中出来时,已是将近午时,方渺然这才察觉,这洞中的时间过得未免过快了一些。穿过后山,两人一路上无言,心中似乎各有所想,抵达方府时,下人告知方渺然老爷在正房等候,方渺然让佛珞先待在房内,自己去找方艮。 正房内,方艮泡着一壶上等好茶,依旧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待到方渺然踏进房门时,他放下手中那盏茶,朝方渺然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渺然,再过两日你便要离府赴京了,你可准备好了?”听到方艮这话,方渺然抬起头,见方艮也头发渐渐苍白了,想起自己在这府中待了二十几年,父亲教自己写诗作画,样样俱到,无一不是悉心照顾。而方艮日渐苍老,方渺然看在眼里,自然免不了有些心疼。她上前一步,握住方艮的手,点了点头。 “那便好,嫁衣已备好,明日开始,梳妆打扮,准备入京。”方艮抬头看着方渺然,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皱纹,眼角微微下塌,接着他又补了几句:“入宫之后,多加小心,如若有事,随时可以回到方府,其实我并不赏识那三太子,要是有人胆敢诬赖你,定要告知爹爹!” 听着方艮这般唠叨,方渺然不免心中一阵酸涩,大概方艮也是很舍不得自己出嫁的吧。 方渺然离开正房,回到房内时,佛珞正躺在床上小歇,听到屋内有响动,想着兴许是方渺然回来了,闭着眼洋装熟睡。 方渺然走到佛珞身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准备去探她的脸,怎知佛珞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方渺然一只手只好悬在空中,像是偷吃的孩子被抓包,手无处安放,有些窘迫。 “你醒了?”方渺然轻轻咳了咳嗓子,四处张望,掩饰自己的尴尬。 佛珞看着她,觉得这表情煞是有意思,想要继续逗逗她,便说:“醒了很久了,刚才,你是要摸我么?” 方渺然像是没听到似的,也不说话,心想佛珞莫不是故意在捉弄自己? 见方渺然不说话,佛珞一把把方渺然拉到自己腿上,情急之下方渺然只好将手圈住对方的脖子,只是这个姿势过于暧昧,方渺然脸颊发烫,神情有些不自然,想要站起身来。 佛珞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别动……”佛珞将嘴凑到方渺然耳边,轻轻呢喃。最受不了佛珞这样对自己,方渺然低下头,搂住的她手更紧了些。 “渺然,我向你说一事。”佛珞正了正神色,搂着方渺然的手轻轻摩挲她的头发。 听佛珞如此一说,方渺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佛珞如此一说,那定是要同她说起那洞中之事了。 “你说。”方渺然虽心生好奇,但语气也并不急躁。 佛珞深吸了口气,眸子一沉,似乎说出这件事极大的勇气。 “我一直在寻找一人,那人与我血脉至亲,但我未知他生死,甚至不知他面容。一直只是靠着一种执念,但如今我好不容易知道他还活在这世上,但他却好像并不想见我。如那张字条所说,已至西洋,莫寻。” 佛珞一口气说完,全程盯着方渺然,神色笃定,似乎这件事她也是憋了好久。 方渺然听后先是略有诧异,知道佛珞身世是个谜题,但又想了想,觉得事情越发蹊跷。为何那人会在方府后山的石洞之中?这不得不让方渺然开始揣测,佛珞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方渺然一系列的复杂表情,佛珞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关于我的身世,我并不清楚,与方家有何关联,暂时不得而知,但现下唯一确定的是,我寻找的那人,他还活着。” 两人还在谈话时,屋外有人叩门,方渺然打开门才发现原来是方晋,佛珞已是好几日未看到方晋了,而方晋因着南京城风波后,便回到府中,见到佛珞在方府,很是诧异。 “原来佛姑娘也在此。”方晋走到房内,找了个凳子坐下,他把目光投向佛珞,看着一旁的方渺然,似乎一切了然于心。 “五妹,京城中那三太子明日便抵达江南,你见他与否?”说出来到此地的目的,方晋候其后话。 方渺然望望佛珞,再看看方晋,见两人都没给她眼神暗示,一时不知如何做决定是好。她只好道:“婚期不是后天吗?为何他明日就到江南了?” “不知其意图,但我觉得是不见为好,已是半年之久,未有上门,如今这般着急,又有何用?”方晋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满,似乎从一开始,便不欣赏这三太子。 佛珞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也不知该不该告诉方晋,那三太子其实与他早已博弈,便是那古鹤楼吟诗作赋的陶政?看样子如今方渺然和方晋还蒙在鼓里。稍作思忖,佛珞还是闭上了嘴。 “佛姑娘,两日之后渺然便入嫁宫中,时间打紧,你们继续叙旧,我先告辞。”方晋从木凳子上站了起来,疾步朝屋外走去。 方晋一路上眉头紧皱,不知为何,这婚期越是接近,便越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看着这这走廊上来回穿梭的侍从丫鬟们,方晋却无法发自内心的为方渺然感到高兴,而十分明显的是,方渺然的重心并不在这桩婚姻上。 只是,这人一旦嫁入宫中,一切还会完好如初吗? 入夜,方府仍是一片忙碌,佛珞和方渺然在厢房中,烛灯寥寥,两人坐在那大理石案旁共同作着一幅画,画中一女子静若仙子,且又栩栩如生,另一女子艳丽勾魂,身旁一株参天大树,一琵琶,一盏茶,好不悠闲自在。方渺然墨笔如神,笔尖轻轻一顿,撇下女子的秀发,宛然如真。 佛珞坐在她身旁,眼神中聚满灿烂,两人静静感受着这片刻的安稳与宁静。 无人打扰,自属二人逍遥。 第三十三章 【婚约前夕】 翌日清晨, 下人们又开始忙活了起来,门外走廊里嗒嗒嗒的脚步声节奏有序,听到声响, 方渺然迷迷糊糊, 还未清醒, 想要伸手去探佛珞,身旁却是空的。心脏猛地一跳, 瞬间清醒,支起身子四处张望,看到佛珞在铜镜旁整理头发, 悬起的那颗心才总算放下来。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以为佛珞不辞而别了。 “醒了?”佛珞说话时站起身来, 朝方渺然走去。方渺然盘着腿坐在床边,待到佛珞快要走近她时,她伸出双手, 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 想要得到佛珞的怀抱。佛珞见方渺然这样,忍不住笑了笑, 却也迎合了上去。 在佛珞怀里细细嗅了好一会儿, 方渺然才移开。 “快起来, 今日我带你去个地方。”佛珞伸出纤长嫩白的手指。去挑方渺然的头发,那发丝被挑起滑到发尖尽头,轻轻落落地落在了方渺然的肩头。 方渺然看着佛珞, 目不转视, 腻歪了好一会才从床榻上起来。 待到梳洗完毕时,方渺然却犯了难, 因着这是婚前一天,女子是不该出门的, 要上妆,换好衣裳,等着大娇接驾。 佛珞见方渺然面露难色,心想她这内心活动未免太过明显。 方渺然想了想,叫来贴身侍从黄二郎子,告诉他如若有人问起,便说小姐还在房里歇息,上妆换衣可在下午进行。黄二郎子点点头,此时悄悄打量了一番方渺然,心中嘀咕了一句:都说小姐不太喜欢那三太子,但怎么觉得,她心情这么好呢? 方渺然同佛珞来到御花园,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佛珞抱起方渺然,轻功一施展,不多时便离开了方府。 这江南城,说起书楼,还是宣璟书房最为有名,小时候方渺然便没少来过,全是方艮带她来的。她对这地方可是喜欢得不得了,除了方府,估计也就这地方待的时间最长了。 未曾想到佛珞竟然带她来的是此地。佛珞看了看方渺然的神情,了然于心,这算是来对地方了。 “渺然,你先在此等候,我去找一位朋友,马上就回来。”方渺然点点头,待佛珞离开后,她扫视了那书柜上排列整齐的书,拿出一本《喻世明言》,独自一人倒是读得极其入神,不多时,一长相英俊明朗的男子走到她身旁。 “姑娘,打扰了,请问是独自一人来到此地吗?” 方渺然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眼前这人煞是眼熟,脑中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难道不就是诗赋大会中的那陶政?方渺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想了想,诗赋大会时自己女扮男装,见眼前陶政这副模样,应是没有认出自己才是。 方渺然放下手中的书,回复对方:“并非一人,与友人同往。”不知为何,方渺然此刻只想把陶政赶忙打发走,不想让他与佛珞碰面,她见过陶政对佛珞的痴迷,而佛珞对似乎他也并不排斥。心中像是堵塞了什么似的。 “不知姑娘何名?陶某见姑娘玉洁冰清,像是有缘人。” 方渺然听后内心冷笑一声,这男子,相貌堂堂,却也不过如此罢了。 “抱歉公子,不便告知。”方渺然说完这话,翻开已经合上的书,不再搭理陶政了。陶政见自己似乎也自找没趣,便朝另一方向走开了。 离开方渺然后,佛珞来到宣璟书房后院,鞋履踩踏在刚落下的枯黄树叶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踏上台阶,轻轻叩响那书斋的房门。开门的是一身影高挑,算不上绝美,但面容线条却十分柔和,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雪凝,好久不见。”那女子听到佛珞叫她的名字,微微一笑,走到佛珞身侧,伸出那细如白葱的手,与佛珞两手相握着。 “她呢?”雪凝出声询问,探了探佛珞身后,不见人影。 “她在大堂里看书。”佛珞对雪凝说话时,似乎随着雪凝的性子,连佛珞的语调也是不紧不慢。 “那我们去大堂里吧。”雪凝的声音听起来使人感觉十分安神,缓缓的,很是温柔。 佛珞点点头,两人离开书斋,朝大堂走去,雪凝身形高挑,同佛珞走在一起,从两人背影看去,倒是不相上下,像极了姐妹。 两人大老远便看到方渺然坐在那儿看书,全神贯注,倒是看地津津有味。 佛珞走近她,方渺然嗅到佛珞身上的独特香味,抬起头来一看,果不其然是佛珞,而佛珞身旁站着的这女人,也对自己柔柔地笑着,看样子便是佛珞口中的朋友了。 “渺然,这是雪凝。”方渺然看向雪凝,对其友好一笑,两人眼神交汇,各自善意地点了点头。 雪凝带着两人四处转悠,向两人说着这宣璟书房的布局构造,藏书以及管理,从雪凝口中,方渺然才得知,原来雪凝是宣璟书房的第二十三代书房掌管人,可知其运营之悠久。说起这宣璟书房,继承方式倒是奇怪,作为掌管人,其一,掌管人必须是女性,其二,掌管人不得结婚,如若出嫁,就得更换。倒还真是背道而行。 说起这事,雪凝也道明了缘由,因着第一代掌管人便是女性,所以有了这个传统,而不许成婚之说,其缘由便是宣璟书房只传博览群书,底蕴深厚的人,而并非代代继承,最后毁于纨绔子弟之手。 作为听者,方渺然也点点头,觉得这样的确甚好,兴许这也是宣璟书房越做越好的原因吧。 几人走着走着,方渺然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勾勾盯着一本书,佛珞朝循其目光,那书名为《西洋游志》,雪凝见方渺然直愣愣的模样,便取下那书,递给方渺然,顺便解释道:这书,历史倒不久远,实用性较强,是永乐初年,那京城圣上派出的远航大使返回时写的。 西洋,莫说是江南地区的人了,中原或是蒙古一带,去过西洋地区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倒是这本书能让你了解一二,若是方姑娘有兴趣,可以把这书拿回去研究研究。 方渺然看了看佛珞,见她神色无异,看来雪凝是不知这关于佛珞的西洋之事了,便也接过了那本书。 待到午时,雪凝邀请两人吃午饭,佛珞回绝了。现下时间还有些紧,今日方府所有人都汇聚在一起,开个午宴。 两人抵达方府时,黄二郎子正焦急,看到二人从走廊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老爷的侍从刚刚过来叫人了。”黄二郎子看着方渺然身旁的佛珞,心想这不是方渺然的琴瑟老师吗,于是紧接着说:“佛姑娘,这边走。” 方渺然挽着佛珞的手,两人朝宴厅走去,待到门口时,方渺然眼睛一扫,竟看到了萧和,她不免心生疑惑,想起方晋曾告诉过自己萧和与佛珞的关系,怕是目前萧和还蒙在鼓里。 她看了看身旁的佛珞,见佛珞神色有些复杂。 “佛姑娘,怎么了?进去吗?”方渺然试探性询问。 “不了,渺然,突然想起有一急事要处理,晚上我在屋内等你。” 虽有些失落,但方渺然还是应了下来,佛珞往回走了几步,转身见方渺然还站在门口,便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去,方渺然只好听她话,点了点头,转身踏了进去。 方渺然刚踏入宴会,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方艮见其爱女终于出现,挥挥手,示意她过去。而不知为何,萧和竟然就坐在自己父亲身旁,如此看来,应该算是贵客了。 方艮乐呵呵地让方渺然坐在他另一侧的空位处。对她说道:“渺然,这位公子名叫萧和,常年在西域行走,爹爹要的那些名篇,不少都是在他那儿买的咧!今天他又给我带了不少好货。” 方艮嗜好收藏名篇,江南城无一不知,萧和倒是撞其心怀。 萧和见状举起酒杯,朝方渺然使了个眼色。 “初次见面,方小姐实在是才貌双全呐。”说完话他一仰头,整杯酒都滑入了他的喉中。 虽不知萧和有何用意,但她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了句:“多谢萧公子。” 宴会进行得有条不紊,明日是方家大喜之日,所有人都看似沉浸在喜悦之中。方渺然一顿饭吃得却索然无味,满脑子都想着佛珞。 萧和轻咳了一声,擦了擦嘴角。 “方老爷,我先出去一下。”方艮意会到客人的意思,慈祥地点了点头。 方渺然见萧和走出宴会,桌对面的方晋看了看方渺然,却未有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吃着饭菜,喝着烧酒,方渺然在心中掂量了掂量,方晋这顿饭酒倒是没有少喝。 她站起身来,对着方艮说:“爹,婚期将至,以后在方府的日子便渐渐少了,小女想去拿瓶女儿红,与爹爹喝一杯。” 方艮听后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自己藏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红,他笑了笑,摆了摆手,乐呵呵地说:“去吧去吧。” 方渺然走出宴会,穿过走廊,来到御花园,在一亭子前停下。 “萧公子。”她声音不紧不慢。 萧和从那亭子里走出来,一改刚才在方艮身旁的商人面色,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方小姐,刚才实在抱歉,为了给方晋师弟打掩护,不敢告诉老爷我与你相识。” 萧和看着方渺然,顿了顿,又道:“我有一事想要和你商量。” 第三十四章 【萧和之言】 方渺然看着萧和, 对于他刚才所说的话,不知如何回答对方。 第一次见佛珞时,他便觉得这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特有的气质, 说不出哪里特别, 但却十分熟悉, 那面容与小妹儿时交叠起来,似乎又不是那样的重合, 他花了大价钱,让人寻找一个腰间有烙印的人,最后竟得到一江湖人士的书信, 那人分文不收, 只是告知,佛珞便是他的妹妹。萧和确定了一遍又一遍,派人去打听消息, 最终答案确凿。 他先是拜访了古鹤楼, 被告知佛珞来了江南,想必是在方府没错了, 只是不知为何不见她身影。 方渺然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她没想到关于佛珞与萧和的关系, 最后竟然自己阴差阳错地站在了中间,要知道,佛珞其实是从未向她提及过萧和的, 如若不是方晋, 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方渺然神色复杂地看着萧和,也只好开口道:“那么萧公子, 接下来,你有如何打算?” 萧和听后, 脸色舒展开来,一双眼睛瞬间聚满了神采,他几乎是露出了一个方渺然从未见过的明朗笑容:“我要和小妹相认,希望方小姐告知我,珞儿在何处?” 虽然心中早已有这个答案,但真正听到萧和说出来时,还是略微心酸。看来萧和并不知道,佛珞早已把他们的关系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不知是何原因,佛珞一直在回避着。 萧和站在一旁,见方渺然欲言又止,满脸愁容,顿时心生疑惑,方渺然这是怎么了? “方小姐?”萧和出声轻声试探,以为她有什么心事。 方渺然叹了口气,抬起来看着萧和的眼睛,说道:“萧公子,佛姑娘的确在方府。”见萧和立马喜上眉梢,方渺然紧接着说:“但你听我说完。” 方渺然深吸了口气,她希望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佛姑娘应该早就知道你是她兄长了,萧府与古鹤楼都在南京城,为何她不来见你,这我不得而知。但萧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猜测佛姑娘未来找你,一定有什么缘由,现下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她来找你,而非你去寻她。” 萧和听后,心中先是难过,他没想到佛珞原来比自己更早知道这件事。记得儿时,佛珞便与他很亲昵,难道是怨恨走丢那事?但方渺然这么一说,兴许佛珞真的有自己的原因吧。 沉吟片刻,萧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似乎不想多言,看了看方渺然一眼,转身便朝宴厅走去了。方渺然看着萧和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叹,其实萧和与方晋,都算是一个好兄长。那么佛珞,究竟有什么顾忌呢?方渺然也不得而知。 她走出御花园,朝酒窖走去,拿出一瓶女儿红,这发酵了二十来年的酒,方渺然看着它,煞有感叹:似乎一切结果,都需要耐心的等待,人是如此,酒也如此。 方渺然折回宴厅时,吃饭的人已经零零散散了,方艮坐在正中间,看着抱着女儿红朝这边走来的方渺然,萧和与方晋已不见人影。 方渺然走到方艮身旁坐下,把酒斟到酒杯中,那酒透明地发亮,气味醇香,瞬间缓和了方渺然有些难受的心情。 她端起一杯酒,对着方艮恭敬举杯:“爹,小女敬你一杯,以谢你教我诗书,授我道理,今后嫁入宫中,虽不在江南,但小女在此许下承诺,定会经常回府看您。” 方艮听后,有些动容,脑子里闪现出方渺然牙牙学语的模样,如今竟也长得倾国倾城,知书达理。 “好!”宴厅里传来方艮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字胜万语。 父女二人举杯,一饮而尽。彼时方晋正和萧和踏入宴厅看着这一幕,二人发现,方艮眼眶泛红,那是掩盖不住的情绪。 饭宴过后,方渺然回到厢房,手里提着厨子刚做好的饭菜,推开门,便见佛珞在抄写字画,走近一看,上面写着: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原来是在默写诗经,佛珞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是可爱。 方渺然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看她写字,字迹清隽,十分好看,佛珞勾下最后一笔,放下笔墨,转过身来,对着方渺然说:“你回来了?这是送你的。”佛珞伸手轻轻拿起那墨笔字,轻轻抖了抖。待它晾干。 听到佛珞这么说,方渺然顿时心情明朗,蹲在佛珞身旁,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随即她把手里的篮子晃了晃:“我让于大厨给你做了饭菜,我喂你~” 佛珞听后有些窘迫,方渺然怎么把自己当小孩子似的,还要喂自己吃饭,好在这周遭没人,要是有人看到这一幕,那该是有多尴尬。 “不了,渺然,我自己来。”佛珞接过篮子,把菜放到桌子上,夹起一根青菜放入口中,慢慢地嚼起来。方渺然坐在一旁,见佛珞吃饭斯斯文文的,小嘴在那里细嚼慢咽。很是有趣,不禁心情大好。 “佛姑娘,下午我要上妆,你会陪我吗?”方渺然出声询问,佛珞一双筷子悬在空中,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渺然,下午有急事要办,我尽量早些赶回来。” 方渺然听后点点头,佛珞应是有自己的事才对。 吃完饭方渺然拉着佛珞睡午觉去了。两人躺在床上,方渺然眨了眨眼睛,转过身抱着佛珞,一会儿就睡着了,留下佛珞一人凝神。关于萧和的事,佛珞也知道了个大概,本已备好了措辞,没想到萧和竟然没有来找她,这倒是让她感到十分诧异。 未时,黄二郎子轻轻叩门,方渺然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佛珞已经离开了。婚前一日开始备妆,方府特意邀请了江南有名的妆师,丫鬟告知对方即刻就到。 方渺然在房里站了一会儿,把佛珞方才的墨字收了起来。 江南城中,陶政从宣璟书房里出来,准备去茶楼喝口小茶,身旁的太监在陶政身边轻轻咕哝:“陶爷,你确定不去那方府见见那方渺然?明日可是大婚之日,您得去接轿啊!” 那太监不说还好,这一说,刚好碰到陶政的爆点,他几乎又要一脚踢到那太监身上去,语气十分暴躁“是我不去看她吗?她都说了不见,那就不见呗,谁稀罕” 那太监听后也不敢多语,低下头,两人走进一茶庄。 见二人一踏入这茶庄,那小二眼睛一扫,见二人衣履华贵,连忙迎合上去。 “二位爷,这边请。”那小二引路,把陶政二人朝包房里引。 “请问二位喝什么茶?” 旁边的太监刚刚被陶政吼了,心情很是不悦。“别啰嗦,店里最好的东西,通通给我上上来。” 店小二听后心想是遇到大人物了,连忙哈腰点头,太监三下两下把那小二吆喝出去,随即对着陶政还是一副讨好的面色。 那店小二刚出去,包房里的门立马又打开了,那太监刚想骂,随即看到站在门口的竟是佛珞。他立马晃了晃陶政,陶政满脸不耐烦,转眼一看是佛珞,立马又是另一幅神情,判若两人。 “嗬!佛姑娘!你怎么来了!”陶政蹭地一下站起身子,可见他有多激动,三步两步来到佛珞身边,想要伸手去牵她,佛珞不露痕迹地闪开了,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佛珞看了看陶政身旁的太监,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出去,对方立马会意,快步走出包房,几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佛姑娘这次来找陶某是…”陶政话还没说完,佛珞冷言插道:“正事。” 见佛珞这幅模样,陶政转身自己坐回位子上,随即讪讪地说道:“呵~那佛姑娘,你说,你说。” “你可记得与你约定之事?我向你提供二皇子的把柄,成婚之后你不动那方渺然。” 陶政似乎预料到了佛珞要说这事,他勾了勾嘴角,回道:“当然记得,只要佛姑娘扶我登上宝座,那方渺然对我来说,也就一女子罢了,不碰她,何其简单,我陶政,要什么女人要不到?” 佛珞听到陶政这么说,她冷哼一声,似乎不想再与对方多说一句。 陶政有些玩味地盯着佛珞,出声说道:“我倒是不知,这古鹤楼和那方家有何渊源?为何你为了保全那女子的纯洁之身,这般大费周章,实在是令人费解啊,佛姑娘。” 电光火石之间,陶政脖颈之间感到一阵冰凉,一把黄柄宝剑抵在他的脖颈处,他几乎都没有看到,佛珞是如何闪到他身边来的,他见佛珞眼神中布满冰霜,竟然闪出杀意,陶政瞬间有些惊恐。 佛珞就这样看着他,不自觉地陶政开始冒着冷汗。未过多时,佛珞口中终于吐出一句:“陶政,取你性命何其简单,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否则…”与此同时佛珞加深了力度,陶政顿时觉得一阵疼痛,脖颈细肉处渗出点点血。待到他从恐惧中缓过来时,已不见人影。 陶政此刻心中很是愤怒,却又无处释放,只好一拳重重地锤在桌上,那陶瓷茶罐瞬间跳了起来,随即洒出茶水。 他眼神瞬间变得阴森凛冽,随即逼出几个字:“我倒是要查你到底!” 第三十五章 【大婚之日】 仲秋, 既望之时,京师三太子与大学士之女成婚,即日江南地区免税一年, 清晨, 方府堆满了彩礼, 有圣上的赐币、绸缎、狐皮袍、奢侈金银应有尽有。新娘被接轿入京,百姓围街欢呼, 官员伯爵骑马护送,排成一道长长的阵容,乐队敲锣打鼓, 街道牌匾拉起彩条, 上上下下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新娘坐在那华贵宝马香车中,头上的红盖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不少百姓踮起脚, 想看个究竟。 新郎驾着马儿, 走在前头,面庞英俊, 剑眉, 眼神深邃, 气质不凡。 只是,在这阵容中,有一人, 那愁容未免过于明显, 这人便是方晋。从新板郎接轿那刻起,方晋便板着一张脸, 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京师的三太子, 竟然是陶政。那圣上赐予的彩礼,他硬是哪一件都看不上,奢靡又无用,作秀场合罢了。 在方晋的印象中,陶政这人除了道貌岸然之外,还很好色,在古鹤楼他曾亲眼见识过陶政看佛珞的那眼神,而今未想到这人竟会与方渺然成亲,方晋越想心中就越不舒服。 他见周遭百姓看陶政的模样,眼神中竟是欣赏和崇拜,心中一口气堵着,简直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心无力。 而坐在轿中的方渺然,关于陶政之事,还蒙在鼓中。 入嫁前佛珞告诉她,入宫之后,不必担忧,很快她就会把她接出去。 她不关心会与谁成婚,她只相信佛珞。所有华丽的阵仗对她而言只是摆设,轿子外骑着马儿的那个男子,即使这围在周围的百姓是如何赞叹,都掀不起她心中半点波澜。 马蹄声嗒嗒嗒地传入方渺然的耳朵,她开始思索,宫中生活将会是怎样的,对于人情之间的阿谀奉承、勾心斗角,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 酉时,进入京师皇宫城门,接驾的阵容更加隆重,百姓送队传来的声音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军队车马的声音,方渺然不必揭开红头盖,便可以感受到这磅礴的气势,她心中不禁感叹,朝廷的军队的力量,真是日益雄厚了。如今天下太平,全靠这些战士。 车外传来一声号鸣,大殿门口的号师声音洪亮,吼了一声:“喜鸣!”,身后的乐师便立马开始齐奏起欢快的乐章。抬着方渺然的那台轿子也加快了速度。 待到吉时降临,抬轿人将彩轿停在太子宫外,一女官牵引方渺然,让她随她下轿。 众人所见,太子所住之处张灯结彩,皇家设宴八十席,牛羊五十五只,满汉全席,只为招待贵宾。 一番下来,流程繁复,皇家婚姻充满了仪式感,终于等到那圣上宣布正式与方家结为亲家。众人欢呼,随即宫女端来上等好酒好菜,歌姬婀娜歌舞,愣是把那些参加婚宴的官员逗得不亦乐乎。 方晋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他见方艮虽是表面乐呵呵的模样,心中大概也不怎么喜欢这场面。一整天都没看到方渺然,心中有些急躁。 方晋看了看那正在和众人饮酒的陶政,总觉得他眉眼之间充满了狡诈,在那官员的阿谀奉承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方晋越看他越不顺眼,整个拳头捏得紧紧地,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带着方渺然逃出这高墙碧瓦,远离这浮躁的环境。 方艮坐在一旁,不发言语,默默地看着陶政的一举一动,稍稍皱了皱眉头,随即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小口,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即他挥挥手,站在身旁的张管事走到他面前,方艮在他耳朵旁说了句什么,张管事点点头离开了。 方渺然在这房内待了许久,那宫女来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不忘说一定不能把红头盖取下来,一定要到夜里太子回来时才能揭开。方渺然听后有些不快,想这成婚之事本就是强求,为何规矩还如此之多,男子在宴会上饮酒作乐,女子却要独自一人待在这房内等候他回来? 方渺然轻笑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取下这盖了一天的红头盖儿。 她照了照镜子,镜中的自己抹了胭脂,一张嘴红得十分鲜艳,一身红色华钗礼服,方渺然盯着这镜子愣了愣,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场景,如若是佛珞穿上这身衣裳,一定很美艳。 现下不知佛珞在何处,自从那三皇子接轿过后,便不见佛珞身影。 方渺然百般寂寥,只好开始打量这房屋。 算是十分典型的皇家住宅了,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不知这是多少姑娘向往的地方,但方渺然却着实喜欢不起来。此地不像方府,没有书香气息,没有名人鸟画,现下还不知,若是推门而出,还有没有如方府一般的清澈湖水以及颇有韵味的御花园了。 想起方艮所说,有的人,就在这宫中待了一辈子,入宫之后,再也没有出过城门。 方渺然不禁一哆嗦,她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一片漆黑,看样子已经入夜。估摸着那三太子应是要回来了。 不多时,门外叩门声响起,方渺然坐回床榻,盖上红头盖,一宫女在门外稍等片刻后进来,轻声细语对方渺然说:“太子妃,太子那边的宾宴结束了,现在应是在赶回来的路上,您做好准备。”随即那宫女退下,屋内又只剩方渺然一人了。 方渺然此刻却一点都不紧张,对那太子模样也不好奇,但她有些担心这同房之事,若不是佛珞告知她不必担忧,方渺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方渺然又仔细一想,佛珞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似乎这一切她早有安排,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就在方渺然愣神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那脚步有些杂乱,让人觉得那人步履不稳。随即“吱呀”的一推门声传入方渺然的耳边,随着那人走走顿顿,也不出声,方渺然心中才开始紧张起来。那人越走越近,一股酒味传入方渺然的鼻间,她皱了皱眉头,莫非这太子喝醉了? “呵!你!”那男子突然出声,喉咙发出两个字,随即扑通一声,像是倒在了地上,方渺然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她顾不上那么多,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朝方才那男子出声的地方一看,那穿着红袍的太子已经倒在了地上,脸朝着地,倒也看不到他的模样。 而站在他身旁的,正是佛珞。看到佛珞,方渺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她顾不得那倒在地上的太子,快步走到佛珞面前,一下扑进她的怀里,佛珞随即顺手抱住方渺然,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方渺然随即离开佛珞的怀抱,眼睛里蓄了点点泪光,“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见佛珞穿着一身黑色刺袍,看样子是秘密进宫了。 佛珞看着方渺然穿着这红色礼袍,一双眼睛传情动人,久久移不开眼,佛珞印象中,她几乎是,从来没有看到方渺然如此惊艳的妆容的,因着平日她都清容淡抹,很是清纯,但现下这浓妆艳抹,一看,煞是勾人。 方渺然本还在问佛珞问题,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脸有些发烫。 “佛姑娘,你…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呀!”话音刚落,她见佛珞闭上眼睛,狭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随即她抬起手来,握住了方渺然的下巴。 见佛珞越靠越近,嗅到她身上极其迷人的香气,像是操控了她的魂,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着佛珞的靠近。 似乎周遭所存在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方渺然几乎是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在做着什么。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佛珞的身上,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佛珞的手指放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摩挲着,鼻间可以嗅到的,只有属于佛珞的香气,她能清晰感受到佛珞的靠近,也极其渴望她的靠近。 佛珞的鼻尖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摩挲,方渺然伸出手勾着佛珞的脖子,佛珞随即将唇轻轻贴上方渺然的唇,两人轻轻的厮磨。今日的佛珞,就像一只磨人的小猫,不停地挠着方渺然的心神。 她心中突然迸发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同于以往与佛珞的亲吻,她竟想要更多。 因着自己这样的想法,方渺然又羞又恼,却又克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她微微张嘴,想要佛珞更近一步,佛珞似乎意会到方渺然的意思,睁开眼睛看着她,见方渺然已是满脸通红,她试探性的伸出舌头,随即方渺然立马迎合了上来。 一瞬间,两人感受到全身又酥又麻,连以往万分清醒的佛珞也脑子发热了。她搂着方渺然的手更紧了些,像是激发出了什么,方渺然带着佛珞向后退,几下便退到了床榻边上。 佛珞轻轻一扑,方渺然便倒在了床上,两人四目相对,因着方才的紧张,两人都喘着气,佛珞的气息喷在方渺然的脸上,弄得她心痒痒的。佛珞看着方渺然的眼睛,像是透露出了与以往不同的渴求。两人都有些害羞,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一宫女在屋外说道:“太子妃,需要给太子醒酒吗?” 还躺在床上的两人瞬间清醒,方渺然有些慌乱,轻咳了一声,语气有些颤巍,她朝着屋外说了一句:不用。 那宫女退下后,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两人心中都各自松了口气,若是真的要进行下一步,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进行,何况那三太子还倒在地上。 佛珞站起身来,恢复了先前的神情,她牵起方渺然的手,笑了笑,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三十六章 【初见乐师】 方渺然笑了笑, 和佛珞来到窗前,将手搭在她的手上,随即佛珞轻轻搂着方渺然, 朝窗外轻轻一登, 随即两人在这黑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方渺然而言,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了,但她终究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所以每每被佛珞搂在怀里在这树林或是花园里穿梭,她都觉得自己又心悸又惊险。 好像佛珞总会带她见识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 片刻,佛珞停了下来, 方渺然的脚尖先着地, 她环顾四周,眼前这座建筑也算是皇家的宅邸,虽不若那太子殿一般浮夸堂皇, 但眼下这宅子中却透露中一种沉稳及低调, 和其他建筑比起来,方渺然一眼便喜欢上了眼前这座宅邸。 她侧过身问佛珞:“这是哪儿?” 佛珞未有回答, 朝她笑了笑, 随即朝前走去。 待到门前, 佛珞先是和那侍从说了几句什么,那侍从连忙侧身低头,打开宅门让两人入内。 刚踏入这宅邸, 方渺然下意识心中感叹道:“好一个构造新意的宅邸!” 在外面倒是不觉得, 一进来发现这比一般宅院要大许多。最重要的是有一不大不小的人工翠湖。 院子中有几簇竹子,这与梅君同谈的竹, 是方渺然最欣赏的植物。竹子旁边有一座精致的楼榭亭台,摆放了茶杯和茶座, 正对着那翠湖。 方渺然朝那宅院的空地处一扫,发现还有一木材搭建的小染坊,外面挂着几块扎染布料,染缸旁整齐地堆放了一些天然矿石。 宅院房间里的烛灯还亮着,方渺然现下更加好奇了,这里面住的,到底会是谁? 佛珞牵着方渺然的手,轻声问道:“喜欢这里吗?” 方渺然点点头。 佛珞随即心满意足地笑道:“喜欢这里,日后我不在宫中,若是你感到寂寥。你可常来此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随即她捏了捏方渺然的手,拉着她朝那房门走,边走边道:“我带你去拜访一个人。” 方渺然见那宅邸内还亮着夜灯,透过窗纸却也不见灯下人影,倒是好奇这屋内会住着何人。 佛珞轻轻叩了叩房门,屋内传来一女声:进。 佛珞听到对方的声音,笑了笑,随即轻轻推门而入。 进屋后,方渺然先是没看到这屋子的主人,随即大概扫了扫周遭的环境,这屋内十分亮堂,布置十分干净整洁,值得一提的是,这屋内摆放了不少盆精致的宝石花以及其余花种。看来主人应该是个喜好植物之人。 佛珞还在四下打探,想要寻找那应声之人,心里嘀咕刚刚明明还在说话,怎么一进来就不见人了? 方渺然下意识一抬头,竟发现屋梁上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眉眼有神,脸庞惊艳,韵味十分,年岁应该稍大一些,但却不见岁月的痕迹,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方渺然下意识想要惊叫出声,对方立马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方渺然噤声。 方渺然一双眼睛望着她,呆呆愣愣的,看了看佛珞,随即闭住了嘴。 “人在哪去了?”佛珞刚出声,那房梁上的女子忽地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佛珞身边,随即她伸出手,开始扒拉佛珞的头发:“珞儿,你可总算来了,可想死你了。” 方渺然还陷在惊愕中,这敢扒拉佛珞头发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佛珞被对方扒拉了头发,还不敢吭声的,那一定不是一般人了。 随即那女子转过头,看了看方渺然,随即两眼发光。 “珞儿,就是她?不错不错,为师喜欢。” 短短的几十秒时间内,方渺然都无法推测这人与佛珞的关系,直到那句为师,让方渺然震惊中再加震惊。 难道这人就是霄雨?那个收养了佛珞,带着她在江湖中游山玩水,经历斑斓奇事的传奇女子?那个一夜之间便离开,把古鹤楼托付给佛珞的女子?方渺然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霄雨作为长辈,应是十分严肃才对,但未想到在佛珞面前竟然一副嘻嘻哈哈很好相处的模样。 佛珞随即笑了笑,师父还是这副模样,一点都没变。 “渺然,这是我师父。” 方渺然心中有谱,十分诚恳地也叫了霄雨一声师父。 霄雨顿时眉开眼笑,因着整个人的精神本来就很好,给人一种神采奕奕的感觉,再加上她灿烂的笑容,三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来,过来,这边来喝茶。”霄雨走在前方,朝两人挥挥手,示意两人过去品茶。 霄雨熟练地摆放着茶台上的茶,应是喜茶之人,她给方渺然沏了一小杯,方渺然端起来,轻轻一抿,觉得甚是醇香,这茶肯定是好茶,但沏茶手法也极其重要,如此香醇,手法定是非同一般了。 佛珞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方渺然,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美好的弧线。 佛珞与霄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方渺然在一旁耐心聆听。 说起霄雨,方渺然虽现下心中充满了好奇,但佛珞却是最为好奇的。她寻了霄雨多年,那夜的不辞而别,不知这些年霄雨去了哪,经历了什么,她心中有千百个问题,但她知道,人只有一双嘴巴,话还得一句句的说。 “师父,这些年,你都去了哪?为何再也没回过古鹤楼?” 霄雨听后也不急着回答,轻轻抿了一口茶,似乎预料到佛珞会问出这问题,她眼神忽地有些沉重。 “去哪?不是早已告诉过你,去寻你那走火入魔的师姐么。” 佛珞听到霄雨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笑了,看着霄雨的眼神别有意味。 “师父,师姐我见过了,可她说她不想见你。” 霄雨端在手中的那盏茶突然一滞,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佛珞,她找了曲凝好几年,倒也不是没有线索,但每次却又有一种对方刻意在回避自己的感觉。 “你真见到她了?” “嗯。” “她真的不想见我了?” “嗯。” 方渺然坐在一旁看着霄雨的神情,先前还是喜笑颜开的她一瞬间有些无奈。 “那她是走火入魔了?” 佛珞看着霄雨,顿了好久才说话。 “师父,我想我们从一开始就误会师姐了,她并没有杀什么人,阴灵会在江湖中名声不好,但也不像传言那般,说曲凝是妖女,她还是她,还是以前那个师姐。” 霄雨听后瞬间陷入沉思,曲凝是她收的第一个徒弟,那时曲凝不顾自己阻拦,愣是要独闯江湖,说是要自立门派,后来江湖上传闻不少人被阴灵会的人杀害,连霄雨也遭到不少谴责,说是教徒无方,霄侠门下竟也出了个逆徒。 “可她杀害了不少性命。”霄雨说这话时,底气倒不是很足,实际上她从未亲眼见过曲凝杀人,听得传闻倒是不少。 佛珞看着霄雨,神情凝重:“师父,师姐杀过人,没错,但现下是有人想要陷害于她,暗中作梗,她如若不反击,恐怕自身难保。” 霄雨沉吟一番,心中好像有些事自然贯通,听到曲凝没有走上歧途,她才舒了口气。随即对方渺然说道:“方姑娘,我会在这宫中待上一阵子,你可时常来找我,想必你也是好学之人,我俩应该也有话可聊,我在江湖游走多年,有数不清的故事可以与你分享。” 方渺然听后,朝霄雨诚恳一笑,她看着霄雨那副随性又真诚的模样,感到心中一暖,心想难怪佛珞性子这么好,和霄雨这样有趣随和的师父待在一起,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吧! 夜深了,皇宫陷入一片寂静,三人道别,佛珞带领方渺然回到太子殿,一路上方渺然忍不住询问佛珞,为何霄雨会待在这宫中? 佛珞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霄雨常年行为变幻无常,此次在这宫中,还是她提前发来书信,竟然发现霄雨现在作为宫廷圣上的御用乐师,但佛珞知道,霄雨向来是个有目的性的人,想必她的这番行为,也定有她的缘由。 佛珞想了想,她寻找师父了有些年岁了,却总是毫无音讯,就像师父寻找曲凝一般,也如同萧和寻找自己一般。 看来,如若一人要躲避另一人,总是办法的,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等待对方来寻找自己。 佛珞轻轻摸了摸方渺然的头发,轻声对她说:我永远都不会躲避你,如若渺然有寻我之时,会发现其实我一直在你身旁。 方渺然听后,心中有些发堵,说不出话来,心中突然浸满了酸涩,不知为何,隐隐约约觉得此次嫁入宫中,这事不会如此简单,而她却还是那个涉世未深的方渺然。 近日佛珞常常陷入某种沉思,像是在为某些事情担忧,每当方渺然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酸涩,她暗下决心,决定自己也应该成长起来,为这个一直保护自己的女孩子也提供一种庇护。 毕竟佛珞,也只是一个女子罢了,不应该独自承受那么多。 她看着佛珞,盯着她好久,随即靠近对方,在她脸颊上快速的轻轻一吻,佛珞心中一跳,待到反应过来时,方渺然已经恢复了方才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十七章 【烙印初现】 两人抵达太子殿时, 已入深夜,方渺然站在门口有些迟疑,不知那房内的太子有没有苏醒, 如若对方问自己去了哪, 又该如何回答?佛珞看了看方渺然, 没有说话,上前一步, 直接推开了门,方渺然跟在后面。 那穿着红色袍子的太子,此刻正坐在桌前酌酒, 听着这推门声也不回头, 像是知道是谁推开了这门似的。 佛珞走近对方,陶政那还在斟酒的手悬在空中,他也不望着佛珞, 他盯着酒杯, 说了一句:果然是你。 佛珞站在一旁,看着陶政, 方才酒后满脸通红的他, 此刻已经恢复了神色, 看来已经清醒。而陶政深知自己的酒量,他自己十分清楚,方才那些酒, 根本醉不倒他, 而为何自己偏偏就是倒下了,究其唯一原因, 就是有人给他下了迷魂散。而他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人,便是佛珞。 佛珞看着陶政这笃定的神情, 觉得有些好笑,这迷魂散她的确是准备下的,可有人却先她一步。 “陶公子,这迷魂散,是有人下的没错,可不是我下的,我看这宫中想与你作对的,怕不仅仅是那二皇子。” 陶政听后,瞬间皱起了眉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是别人,而佛珞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心慌了起来。他侧过身看着佛珞,想要从她神情中看出什么破绽来。这一转身,倒是一眼看到了她身后的方渺然。好熟悉的面孔,稍加思索,这不就是那宣璟书房中,那倾城绝美的女子么那天她不若今日这般浓妆艳抹,看起来倒是玉洁冰清,静若仙子,但现下这幅模样,更让自己喜欢。 而那女子此刻正穿着新娘的红袍,眼神落到自己身上时,满脸震惊。 陶政花了好几秒思索,心想不对,莫非这就是那大学士之女?自己的妃子? 他未想到方渺然竟然如此好看,本以为这世间再是绝美的女子,都应该比不过佛珞,现下这一眼看到了这两人,倒是不相上下,莫名地倒是觉得这两人十分般配。陶政又想起自己答应过佛珞的事,突然有些窝火。 方渺然在看到陶政那一瞬间,眉头皱了皱,陶政,一个从一开就让她极其不舒服的男人,从古鹤楼找佛珞,再到诗赋大会的短暂接触,以及宣璟书房的主动搭讪,都让方渺然觉得这男子莫非整天除了去勾搭女人,别的都不做了? 佛珞站在一旁,把两人的神情一览无遗。她看了方渺然一眼,方渺然意会到她的意思,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佛珞身前。 “陶政,这便是方渺然。这太子殿如此之大,房间不止一间两间,你应是知晓我的意思?” 那陶政似乎被识破心思,面容有些窘迫。他看了佛珞一眼,心中又有了另一个想法。 自己虽身为太子,皇位之事已是既定,父皇这些年头身体日益欠佳,不知哪天宫中就有变故。 那二皇子事到如今还在打如意算盘,这期间一定不能有任何差错,毕竟,藩王起义之事,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佛姑娘,陶某答应你的事,定会做周做全,不过既然陶某已作出让步,那希望那二皇子之事,你处理妥当。”陶政说完这话,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渺然一眼。这一眼,让方渺然心中十分不舒服,那眼神犹如一条觊觎自己的毒蛇。 随即陶政又看了佛珞,露出他那一如既往的神情,皮笑肉不笑,满脸不甘心。 “陶某先告辞,明日清晨,还得去父皇那请安,到时候,我来接她。”说这话时,陶政已经转过身,朝屋外走去,到那门槛时,他又转过身,看着二人。 “不过有些事,还得装装样子。”说完这话,他才真正离去,留下屋内两人。 待他走后,佛珞对方渺然道:“以后,你就住这儿。” “那你呢?”知道佛珞有自己的事要做,可还是忍不住询问。 “我会经常来陪你。”佛珞说话时,看着方渺然,心中有些心疼。 方渺然点点头,想了想,倒也觉得没什么。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佛珞是如何做到每次都把陶政弄得束手就策的。 方渺然现下浑身不舒服,想要脱下这身衣服,顺便沐个浴。她见那屏风后的浴盆还在冒着气,应该是刚刚两人回来前宫女为陶政准备的。 佛珞走到那木浴盆前,说道:“渺然,这水是干净的,陶政应该没用过,快来沐浴。” 方渺然听了之后,有些羞赧,佛珞一定也一天没有洗浴了,现下两人在这房内,又不好叫人来换第二次水,莫不成要一起洗澡不是? 佛珞轻咳了一声,看着方渺然满脸通红,不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 “你去沐浴,我在这外面等你。” “佛姑娘,要不要一起洗?” 佛珞听后摇了摇头道:明日再洗。 方渺然听后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总算是松了口气,两人一起沐浴的话实在太过于害羞。 见时间也不早了,她脱下嫁妆,只剩一件薄薄的内衬,走到那浴盆处。 身体美好的弧线露了出来,可她却不自知。 “佛姑娘,那我先去沐浴了。”说完这话方渺然自顾自地朝那浴盆走去,没有发现佛珞神情的异样。 到达浴盆前,她用手先是试了试温度,随即踏出一只脚,适宜的温度让方渺然瞬间放松,慢慢地整个人浸泡了下去。 这一天的疲惫似乎都得到了缓解,方渺然想着佛珞还未沐浴,加快了速度,有些自责,应该让佛珞先洗的。 就在这时屏风发出轻微响动,方渺然一转身,发现竟是佛珞,此刻她已经褪下那黑色外衫,只剩一件薄薄的内衬,身体的柔软处若隐若现。 方渺然蹭地一下脸就红了,她立马低下头,脑子里有无数个为什么,为什么佛珞突然进来了?她不是不洗吗。 随即方渺然抬头看着佛珞:“佛姑娘是要一起洗吗?” 佛珞没有说话,朝方渺然走来,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方渺然也直愣愣地盯着她,内心翻涌。 “嗯,我和你一起。”话音刚落,佛珞便开始准备解开内衬的腰带,她倒也不害羞,害羞的反倒是方渺然了,她若无其事地侧过头,耳朵却仔细聆听着佛珞这边的动静。 只听那薄薄的内衬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随即是佛珞赤脚的声音,未过多时,浴盆里的水划拉一声,佛珞也泡了进来,方渺然再转过头时,这浴盆水面上已经浮满了花瓣,而佛珞好看的肩胛露在了空气之中,让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方渺然看着佛珞,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她似无异样地想要开启话题。 抢先有动作的倒是佛珞,她先是伸出那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方渺然那已经浸湿的头发,随即双手一坠,下落浸泡到水里,方渺然搞不懂佛珞这动作的意思,下一秒佛珞双手便触碰到方渺然的腰肢,轻轻握住,朝自己这边一搂,两人瞬间贴合在一起。 “嗡”的一声,方渺然的脑子瞬间不听使唤,这是第一次如此和佛珞这般靠近,那细腻的触感,让她神思乱窜,气血喷涌,她低下头,这次是真正的不敢与佛珞四目相对了,似乎周围都充斥了诱人的气息,她只好轻轻把头靠在佛珞的肩头,哪知佛珞顺着这个姿势,把嘴凑到方渺然耳边,轻轻呢喃:渺然,今日你穿着嫁妆真好看,如果娶你之人是我,那该多好。我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娶你为妻,你愿意吗? 方渺然听后心头猛的一颤动,佛珞的这话的确是让她有些惊愕,但更多的却是感动。 “我当然愿意。”方渺然轻轻舒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这朝廷政事婚约,如果不是因为方艮,她是绝对不会认同这桩婚约的。 佛珞听到方渺然这么说,平日那清冷的神情此刻蓄满了笑容,她看着方渺然,似乎整双眼里只有她。 两人在这氤氲的气氛下,反倒是不那么尴尬了,方渺然伸出手,顺着佛珞的背脊骨轻轻地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摩挲,佛珞随即舒适的轻轻叹了口气。 她紧紧搂着方渺然,在两人之间此刻只有那相互坦诚的爱意,倒没有那充满了欲望的想法。想要就这样单纯的拥抱着,相互感受对方的温度。 浴盆里的水渐渐凉了,佛珞站起身来,腰间那块烙印显露了出来,很早以前方渺然就听萧和说过,他的妹妹腰间有块烙印,那时方渺然便十分好奇。 佛珞看着她盯着自己的腰,便说道:渺然,这烙印,我说,是你印的,你信吗? 方渺然先是一愣,她还在心疼佛珞为何会有这烙印,似乎很是深。听到佛珞这么一说,方渺然云里雾里。 佛珞盯着她,看了好久,随即道:说笑罢了。 佛珞转过身,自顾自地给自己套上衣裳,方渺然看不见她的神情。 而对于她的话,方渺然却未有深究…… 第三十八章 【佛珞的独白(一)】 对于很多事情的印象, 我其实渐渐模糊了,究其缘由,还是年岁太久了。 对于萧和来说, 我是她五岁便走失的妹妹, 对于霄雨来说, 我是她游玩半途而收养的徒弟。 但对于我来说,我什么都不是。 记忆还是关于她, 一杯毒酒,一场大火,倒是要了我的性命, 却让我全然保持了记忆。 但不管怎样, 她还是我的妻子,或者说,是结下盟誓要相伴一生的人。 这世间万物总有个道理, 无论是什么, 都是物极必反,武功越强的人, 稍有差池, 便走火入魔。我在一场大火中醒来, 倒是变成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在这世间寻觅多时,怎知我与她之间, 不管怎样, 总是有一线牵连的。 第一次见她时,我没想到是如此之快, 那日我还在古鹤楼中,封尘带回两人, 一人便是她了,我隔着这幔帐,朦朦胧胧地看到好似她的影子,抬头一看,同一张面孔,却是不同的神情,她盯着我看了好久,我也盯着她看了好久,看得出,她有些害羞,我嘴唇微张,想要叫出她的名字,但想起那杯酒,还是忍住了。 原来她已经把我忘了。 她好像不会武功,变成了官府大臣之女,备受宠爱。性情温和了许多,只是那双眸子还是没变,但靠近我的次数少了。 我主动授她琴瑟,她竟连琵琶曲也不会弹,但学得很快,她应是记不得,那个时候授我琴瑟的,其实是她吧。我弹了她最爱的曲子,她似乎听懂了我的情绪,却没有听懂我要表达的情意。但我总想着,不急,不急。 我脑子里时常闪现出她以前叫我“佛珞”,那时她虽表面总是冷冷清清,却又极喜欢逗弄我。这一世叫我“佛姑娘”,感觉倒是生疏了许多。 记得刚到方府的时候,我带她去了山华斋园,那时以前我们常去的地方,现在修葺得倒是好看了许多,途中又遇到那和尚了,那和尚似乎懂得了我的暗语,没有多言,赐予了一对信物给我们,那和尚说道:无论今生还是前世,有所羁绊,飘散后又聚合,应是缘分。 这番话浸湿了我的眼眶,有好一瞬间,我都想告诉她,其实我是她的妻子,可她那迷迷糊糊的神情,总让我开不了口。 但好在,这一世,她也是迷恋着我的。 我本以为,就这样,她会嫁予那三太子,我还在焦急之时,怎知方晋告诉我,我离去后,她魂不守舍,茶饭不思,把自己封闭在后院好几天。后来她女扮男装来到诗赋大会,我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张脸和那双眼睛,化成灰我也认得。 某天夜里,她靠近我,轻声呼唤了我的名字,我假装未有响应,她以为我已熟睡,所以亲吻了我。 这一吻吻得十分小心翼翼,可我却是等待了许多年了,我的内心扑通扑通,但我知道如果那时我有任何动作,一定会吓坏她。就这样,她以为的秘密亲吻,其实,是我内心所期。 我开始渐渐怀疑,她是不是就会永远这样了,再也记不起我们的往事,她难道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但我又想了想,如若什么都记不起,那才是最好的,记不起那些羁绊纠葛,记不起那些伤害和疼痛,就这样做一个平凡人,那也许也不错。我记得第一次抱起她施展轻功时,她惊愕的眼神,其实我内心觉得有些好笑,若是以前的她,这也许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渺然,我还是叫她渺然,她的名字依旧没有改变,只是性子变了太多了,如此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和当初那个逼我喝下毒酒的女子,影子重合在一起,有些偏差。但我知道,这才是她的天性,而失控与疯狂,都是因为走火入魔,因此现在我练功都十分谨慎。 有时我也想过,要不要授予她武功,但是我有些害怕,我总觉得,在她心中的那颗种子,只是还没有萌芽,而我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触碰到她的爆炸点,让她又回到从前,或许习武会是一个爆发点。 我一直在寻找一人,我想知道为何我会在大火之后,便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但记忆却没有抹去,萧和,对我而言,不算是我的亲生哥哥,我无亲无故,又如何冒出了一个哥哥呢?霄雨曾经惊讶,一个仅仅几岁的小孩,怎么就可以习武习得如此之快?我不知她有没有怀疑过。 但我知道,西洋,这个地方,一定会给我答案。 西洋,是梦靥的发源地,是一切的开始,我一边惧怕着,一边又有些期许,对于许多事情,我都迷迷糊糊,找不到答案,如果找不到,我想我也无法安宁。所以,我必须把她从宫中救出来。我想了好久,如何做到让方渺然成功出宫,却又不让方府深受其害,最终,我终于有了一个办法。 方府,似乎也是一个秘密,那洞中住着的那男子,到底是谁,我怀疑这一切与他有些联系。只是刚刚有所线索,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人离开了,离开得很是时候,就在渺然成亲前一天。 这一切让我心中很是不安,我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总觉得有一团迷雾,我心中有一种想法,就是赶紧下西洋,去寻找答案,但再着急也没有用,我不能丢下渺然一个人离开,并且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一切不得而知。现下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渺然成功离宫了,这人便是陶政。 陶政如此急切的想要登上皇位,只等那圣上驾崩,二皇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想要从中作梗。我想了很久,这么做到底行不行,是否有失风范,但似乎时间已经不能再等待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江南城和南京城,似乎要暂作道别了。前途有多么艰险,我是不怕的。我最怕渺然知道真相,知道她有朝一日会老去死去,而我却依旧年轻,如同从前一般。 回忆起往事,我心中不免堵塞,她如此费尽心思想要去得到长生之道,除了想与我常伴余生,还有什么呢?我也希望自己是平凡人,与她生活七八十年,渐渐老去。但一切都不会如我所愿。 “佛姑娘,你在想些什么呢?”方渺然穿好衣服,从屏风里走了出来,看着佛珞一个人愣神了好久,似乎在想着什么。 佛珞被方渺然一语拉回神思,看着她刚出浴,头发还微微浸湿,肤色白嫩,心中有些动容。这些回忆,实在是太过冗长了。 只有回到现实时,一切才真实。 “在想你。”佛珞淡淡一笑,有些打趣的说。 方渺然倒是听着不好意思了,佛珞见状缓缓走近方渺然,两人站在一起,出浴后的模样都十分好看,方渺然看着佛珞时,发现她的眼眶竟然微微浸湿了。这倒是让她十分诧异,不知道佛珞刚刚一个人在想着什么。 她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佛珞的手,接着把她朝床榻那边带,待到床沿时,方渺然顿了顿脚步,随即让佛珞躺下,佛珞倒是很听方渺然的话,乖乖的躺了下来,想知道方渺然想要干嘛。 她看了看佛珞,紧接着蹲下来,整个人刚好和床沿齐平,随即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佛姑娘,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告诉我的呢?我也想与你分担,我见你最近喜欢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会担忧,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告诉我? 佛珞听了方渺然的话有些动容,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方渺然见佛珞还是不说话,有些气结,随即她伸手轻轻一拉,便拉开了佛珞内衬的系带,佛珞顿时有些紧张,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些期待,方渺然随即轻轻拂开她的衣衫,佛珞上身被她一览无遗,那光滑细腻的肌肤,让方渺然心跳加速,但她现下更为关心的却是那烙印,那烙印在这具完美无暇的身体下,显得如此的突兀,她伸手轻轻地去触碰那烙印,不知为何,方渺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似曾相识似的。 方渺然盯着那烙印,来回摩挲,心中忽地一刺疼,她想,会是何等残酷的人,才会对佛珞做出这样狠心的事呢?她想着,曾经有人对佛珞是何等的残酷,那么现下她便要对佛珞何等的温柔,让佛珞感受到自己的爱。 她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吻着那烙印,佛珞感到一阵酥痒,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曾经很久以前,也是她,在后悔的时候一遍又一遍这样亲吻着自己的烙印,这场景一瞬间重合在一起,佛珞竟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佛珞轻轻侧过头,看着方渺然,见她闭着眼睛,眼角微润,佛珞伸出手,轻轻地去摩挲她的头发。 她心里想,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好像方渺然给自己的感觉都像是没变,只是很多年前,方渺然也是像这样,最终因为练功走火入魔,那时的她,才真的是让自己又爱又恐惧。 第三十九章 【阴谋计划】 翌日清晨, 佛珞早早地便睁开了眼睛,方渺然还在熟睡之中,琢磨着时辰, 宫女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要来叩门, 于是她走下床, 穿好衣衫,见方渺然睡得很沉, 佛珞心有不舍,但现下她还有更着急的事要做。 轻轻关上房门,回头看了她一眼, 随即离开。 方渺然是被宫女叫醒的, 她记得这宫女,就是昨天特意让自己不要取下红头盖儿的那人。那宫女一边看着方渺然起床,一边朝她身后探看, 想要看到陶政, 但见那床榻上却又是空无一人,有些疑惑, 昨夜明明见着太子进来的, 又没见他出去, 怎么不见人呢? 方渺然看出她的疑惑,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自顾自地穿上衣衫,见佛珞在桌上留下的几字书信, 走近一看:渺然, 离开几天,照顾好自己, 有任何事去找师父。 她不着痕迹地把那书信放到衣衫内衬中,随即转过身, 看那宫女正在置换床单,见上面也不见红,更加疑惑了。 方渺然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宫女有些奇怪,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方渺然朝着她轻咳了一声,对方随即回过神来,恭敬地对她说道:“太子妃,今日清晨您要和太子一起去拜访皇上,这……”那宫女假装迟疑了一番,实质是在问方渺然这太子去哪了。 方渺然记得陶政昨夜说过会早些过来接人,于是她说道:“他应该一会儿就过来。” 意会到方渺然的话,那宫女也不多做停留,便先行退下了。留下方渺然独自一人待在这房间内。 现下她倒不如往日一般,满心想着佛珞,而是在思忖,昨夜她做的那个梦,梦里火烧火燎,她看见了佛珞,佛珞一人,被困在那火中,自己却站在一旁束手无策,这梦过于真实,有一瞬间方渺然竟然会认为这件事真实发生过。 清晨醒来时,方渺然止不住一阵惆怅,总觉得最近自己体内有一些变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思忖间,陶政推门而入,连门都没敲,这瞬间打乱了方渺然的思绪,她转过头看着陶政,今日他依旧是衣履华贵,只是比昨日素了许多。 对于陶政这人,方渺然仅仅几面之缘,印象很是一般。 “呵,佛珞不在么。”陶政这推门而入分明就是想看佛珞还在不在房内,随即见方渺然仅此一人,还要有意问一问。 方渺然没有理他,整理了衣衫,站起身来,走到陶政身前,说道:“走吧。” 陶政露出他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副假装乐呵呵的模样,和方渺然并排走在一起。 方渺然记得,以往在古鹤楼时,陶政便是这样对佛珞的,她倒是有些弄不懂,这太子莫非在女子面前都是这副模样? 两人朝着大殿走去,两人未走几步,陶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即突然发问:“方妃,哦,不,方小姐,我陶某倒是真的很好奇,你与那佛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陶政说这话时,神情十分得意,似乎像是一切掌握在手,就等方渺然回答给她下套。 结果方渺然还是不回他话,陶政瞬间有些无趣,想要刺激方渺然,随即他又说道:“我有一个侍从,说是,你和佛姑娘十分亲昵,这亲昵,我陶某可理解不来。” 方渺然本还是在一直朝前走,听到陶政如此一说,瞬间停了下来,神情有些气愤。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见方渺然这副神情,陶政倒是觉得有些意思。 “也不知道父皇,知道这事,若是去调查个什么究竟来,方府会有什么结果?” 方渺然听到陶政这么一说,突然笑了,她算是听出陶政这话中之意了,原来是想威胁她。 “我想你应该也是聪明人吧,有些事该做不该做,你心中应是比我更有数,如果是我,我绝不会在自己还是别人棋子的时候,轻举妄动。”方渺然几乎是全然讽刺地对陶政说完这话。 陶政听后,心中有些不妙,本来见这方渺然平日在佛珞面前就像小白兔一样简单,说出这番话倒是让他大吃一惊,原来这姑娘并非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陶政听后开始沉默,不发一语。 未过多久,两人来到圣上的大殿,按照宫廷习俗,皇子成婚第二日,应携带自己的妃子参拜圣上。 刚一抵达大殿,陶政便看到了自己的死对头二皇子,他竟来的比自己还早。这二皇子连现在都还觊觎太子之位,如若这圣上还在位一天,他就不会死了这份心。 陶政既然已经被指为太子,那么登上皇位便是迟早的事,但有一事,就怕这把柄被那二皇子握在手中,待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陶政生性好色,还未被立为太子之时,便喜欢到处沾花惹草,因着那张还算俊俏的脸,宫中嫔妃有些与他有所瓜葛,其中有一人,薛妃,妖艳妩媚,此人甚得皇上宠爱,但毕竟皇上年事已老,这薛妃偏偏就看上了陶政,陶政哪里经得起薛妃的几番捉弄?两人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要说后悔,陶政为这事可谓是悔到连肠子都发青。如若不是薛妃这事,那二皇子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到什么把柄可以让那圣上大怒,踹了自己的太子位。 陶政死死盯着二皇子,那二皇子也不躲避,直直地与他对视着。方渺然刚踏入殿门就感受到一股强压。 二皇子,给她的印象要儒雅一些,虽说那看着陶政的神色少不了严肃,但给方渺然的印象,觉得这人应该不是像陶政那样道貌岸然之人。 坐在这大殿宝座上的人,一定就是当今圣上了,看得出年岁已高,但威严犹在。 陶政看到那圣上,不着痕迹地移开与二皇子对视的目光,又是改了一副面色,一副诚恳尊重的模样对着那圣上道:参见父皇,这是渺然。 方渺然听到陶政叫自己渺然,一时内心感到一阵恶寒,与此同时陶政轻轻碰了碰方渺然,朝她使了个眼色。 “参见父皇。”方渺然说这话时声音极其轻柔,十分别扭。但那圣上听后,心猜方渺然的确是个柔和害羞的小姑娘,倒还有些欢喜。 “政儿,既然渺然已经成为你的妃子,从今往后你便要好好对待她,当年你父皇打天下,没了方卿家的辅佐,你父皇怕是早就在那战场上掉了脑袋!” 陶政听后先是看了看方渺然,方渺然这张脸蛋他当然是喜欢得不得了,但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先不说佛珞,他觉得,这方渺然,其实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是,父皇,儿臣定将好好爱惜渺然,定不让她受半点委屈!”陶政说这话时,若不是对他这人稍有了解,还真的很难听出破绽。 站在一旁的二皇子此时轻咳了一声,他盯着陶政,随即看向圣上。 “父皇,前一阵子听闻您身体欠佳,听说薛妃对您照料有佳,亲自给你煮那太医开的膳药,不知父皇是否有些好转?” 那圣上听到薛妃,瞬间喜爱之情浸在眉梢之间,他乐呵呵地看着二皇子,似乎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很满意,至于为何皇位传予陶政,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为嫡长子。 “晓儿,还是你关心父皇,父皇身体甚好,甚好。” 那二皇子听后露出了笑容,他看着陶政,神情想要透露什么,随即他说道:“看来薛妃,是真的好。” 陶政听后心中咯噔一声,突然不安了起来,手心直直冒着汗,莫非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方渺然目睹几人对话,因着自己的身份不便插话,也不想插话,那二皇子在方渺然思忖间,看了她一眼,两人四目相接,仔细一看,这二皇子的眉眼竟有些熟悉。 “父皇,渺然今日身体欠佳,应是昨日有些劳累,儿臣想要先行告别,带她回去歇息。” 那圣上听到陶政这么说,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三下两下便谴退了二人。 路途中,方渺然问陶政,为何如此心急离开,陶政保持沉默,在花园岔道与方渺然告了别。 薛妃见到陶政时,满脸欢喜,却迎来的是陶政的冷漠。 “你最近给父皇煮药的事,怎么连那晓丰都知道了?”陶政一踏入薛妃府,直接开门见山。 薛妃听后,脸瞬间就冷了下来:怎么,陶政,既然敢做,还不怕有人知道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薛妃话音刚落,陶政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脖子,一双眼睛盯着他冷酷又凛冽。 陶政的手爆起青筋,薛妃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窒息,过了好一会儿,陶政才松开手,薛妃步伐不稳,瞬间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她盯着陶政,眼睛里泛满了泪水,随即大哭了起来,充满了悲楚。 “陶政,这件事,如果我出了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陶政本就烦躁,听到薛妃这么一说,焦急得四处乱走,随即他一脚踢在桌子上,大吼一句:你给我闭嘴! 第四十章 【暗中商议】 陶政与方渺然叉开道路后, 方渺然独自一人准备回太子府,途中经过那宫中的御花园,还未走几步路, 就被身后一人叫停了下来。 “方小姐, 请您留步。”方渺然一转身, 发现是一太监,不免心生疑惑, 那太监也不磨叽,直接说自己是二皇子的随从,这人也是大胆, 明明这宫中的人都叫她太子妃, 他却叫自己方小姐。 “方小姐,冒昧叫住您,只是今日您身边没有宫女随从, 才敢见机行事, 二皇子有事和你商议,还望方小姐赏个脸。” 那太监的这番话, 倒是让方渺然更加疑惑了, 这二皇子与自己也就一面之缘, 也就方才不到一个时辰的事,会有何话与自己讲? 看出方渺然有些犹豫,那太监眼睛珠子灵机一转, 连忙说道:“我想如若这次你不去, 日后也会与佛姑娘商量。” 方渺然听到佛珞时,有些诧异, 但并未表现出来,她略微打量了一下这太监, 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答案:这二皇子一定不简单,但是好是坏,下不了结论。 方渺然点点头,那太监立马松了口气,立马给方渺然带路。 晓丰从陶政离开以后,也从圣上那儿道了别。关于陶政,他那一举一动,自己当然是了如指掌。不过他从回到殿堂中心中还是开始有些隐隐担忧,直到看到方渺然和太监一同走来,才舒了口气。看来,这方渺然还算是明白之人。 方渺然一踏入殿堂,晓丰便站起身子,立马迎接他,态度倒也不卑不亢,尽了主人之礼则已。他把方渺然领进内堂,那太监立马退下,只剩两人。 “不知二皇子有何事与我商议?”先开口的是方渺然,她当然是满腹疑惑,如若不是那太监说起佛珞,她是一定不会来的。 那二皇子一改方才面对陶政的模样,现下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说话声量不高不低:“方小姐,你先别紧张,容我慢慢道来。” 他先是看了看方渺然,随即一副诚恳的模样,说道:“其实晓某早就知晓方渺然已有倾心之人,这人当然不是三弟,我想这桩婚约,如若不是因着父皇与方大学士的关系,我想方小姐应是不愿意的。” 他谈话时一直看着方渺然,似乎这番话早已打好腹稿,不等方渺然回答,他又说道:“父皇近年身体欠佳,太子之位虽早已定下,但晓某心有不甘,便探了探陶政的底,不查不知道,我没想到,陶政竟,连父皇,也加以陷害。” 方渺然听后瞳孔震惊得瞬间放大,陶政竟然陷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陶政与圣上的薛妃早有瓜葛,为了不让丑闻走漏风声,薛妃竟然给父皇熬制相克的慢性中药,我发现后,一直在给暗中掉包,现下父皇身体才好了些。” 如果说先前方渺然对陶政只是单纯的厌恶,觉得他是个浪荡之人,那么现下她的情绪便是气愤,他未想到陶政为了一己之利,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所以,方小姐,我知晓你的目的,你应也知晓我的目的,我晓某虽算不上什么十足好人,但向来坚守信义。不知,方小姐可有意愿与晓某达成协议?” 方渺然思考了一下,她在想晓丰所说之事的可信度,现下佛珞又不在这宫中,刚入嫁第二天就遇到此等事,在想还是不要妄下决定。 那晓丰似乎看出方渺然的犹豫,不紧不慢说道:“方小姐不必现下给我答案,晓某其余不敢保证,但若是登上皇位,定让方小姐出离宫中,还保方家安全。只是有一话,我先说在前头,那陶政,不是可信之人。” 对于晓丰这番话,方渺然有一半是信的,关于陶政,她的确是不相信,觉得这人行事风格十分拙劣。她看着晓丰,并没有答应他,却也没有拒绝。 离开二皇子殿堂时,已经正午了,陶政抵达太子殿时,发现方渺然竟未到,心中有些不快,立马遣去那宫女去寻人,方渺然走到太子殿附近时,发现那宫女正急匆匆朝自己走来:“太子妃,太子以为您迷路了,特意让我来找您,这宫里啊,是太大了,看来以后奴婢得多多跟着您才是。” 方渺然看着那宫女,没有说话,觉得这宫中实在是有些烦闷,和方府比起来,倒是不自在多了。她开始怀念方晋带她四处玩耍的日子。这入宫以后方艮和方晋连消息都没有传一个,方渺然心中有些焦急,觉得很反常。 刚踏入房间,便见到陶政坐在桌子旁品酒,方渺然印象中他很喜欢喝酒,见过他的次数不多,但次次有酒。陶政见方渺然回来,放下酒杯,对她笑了笑,这笑还是同从前一般虚假。 心中有些不快,但毕竟这还是太子殿,这房是为陶政专门准备的新房,他坐在这里面,似乎谁也没有理由赶他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早就该到了么?”说这话时,他刚好轻抿了一小口酒,随即喉咙发出舒爽的声音。 “宫中太闷,随处走了走。”方渺然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对着他说话,一动不动,不想靠近他。 兴许是几杯酒下肚,也或许他还清醒,陶政看这屋内无人,眼下又有美人站在身边,他心思异动,看着方渺然的神情怪异了起来。方渺然察觉到对方眼神的变化,心中一颤,转过身,想要推门而出。陶政眼疾手快,一下蹭了起来,几个大踏步上前抓住了方渺然的手,方渺然当即心中感到一阵恶寒,她刚想叫出声,陶政立马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有一瞬间眼神十分凶狠,方渺然顿时觉得不妙。 “别逃,也别叫,佛珞不在,你简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只是我陶政随意摆布的女人。” 方渺然听陶政这么说后,非常气愤,她没想到陶政竟然如此不守信义,她随即伸出一只手,狠狠卡住了陶政的脖子,陶政不知自己是喝多了酒,还是方渺然力气太大,他竟然无法动弹,以方渺然这样弱小之身,力气怎会如此之大? 方渺然盯着陶政,因着愤怒眼眶开始泛红,陶政一面有些害怕,一面快要背过气,心急之时想要踢方渺然一脚,方渺然眼疾手快,手往外一推,陶政整个人被她推出几米开外。陶政万万没想到,方渺然竟然会武功? 谁家的大家闺秀力气如此之大?如若不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推得如此之远,她未想到这方渺然平日文文静静的,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方渺然看着陶政摔到在地,随即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狠狠地说了一句滚。陶政即使全身疼痛,也不敢再做造次,三下两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也不敢看方渺然,有些踉跄,立马推门而出,这方渺然,让他刮目相看,甚至是有些震惊到失语。 他回到隔壁房内,褪下外衫,胸膛处竟还一个巴掌印。 待到陶政走后,方渺然几步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连自己也是满脸震惊,不知为何,方才陶政的确是激怒了她,随即她感受到自己内心有一股力量无处释放,她狠狠压抑着,就那么推了一下陶政,都把他推到地上几米开远。方渺然内心有些后怕,不知这事该不该和佛珞说。 昨天夜里她又做梦了,梦到了和佛珞一起去山华斋园那和尚赠予的那对玉佩,梦中这玉佩不是那和尚的,而是佛珞送自己的,亲自给自己带上的。兴许是自己刚成婚,梦中佛珞竟也穿上了红色嫁衣,竟然与自己成婚,成为了自己的妻子,而那信物,便是那对玉佩。 思忖间,方渺然把腰间的玉佩取下来细细摩挲,她一直很喜欢这块玉佩,除了因为它与佛珞是成对的以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觉得自己对这玉佩十分熟悉,总觉得这玉佩是有灵性的。 方渺然最近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总觉得内心有些东西快要呼之欲出,想要爆发,她的性情不若以前那般温和了,就像陶政方才那样,她会变得有些暴戾。 她叹了口气,在屋内沉思了一会儿,把佛珞留下的字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看来佛珞这几天应该都不会在宫中了。她把仔细看了看,佛珞写道有任何事去找霄雨,现下在这宫中她无熟人,思考一番,今日自己的身体的变化,觉得找霄雨聊聊似乎是个好办法。 天气逐渐阴沉了下来,不多时便下起了绵绵细雨,方渺然朝窗外看去,这已到了深秋,天气逐渐冷了下来,想起佛珞还穿着那身单薄的衣裳,曾经自己问过,佛珞只说习武之人,不怕寒冷,但终究是自己喜爱之人,心中总是会担忧,想要送一件厚衣裳给佛珞,思来想去,想是如若给佛珞一件白色貂绒,穿起来一定很好,并且也可以保暖。想起佛珞时,方渺然不自觉嘴角轻轻上扬。 也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吧,无论她在何方,心中总是记挂着。 第四十一章 【化解矛盾】 佛珞留下字条离开皇宫后, 先是去了一趟方府,方晋在房内百般无聊,听到佛珞的叩门声, 立马去开门。 见佛珞一身黑色衣衫, 想是应该刚从皇宫出来。他给佛珞沏了杯茶, 随即让出木凳,让她先坐下。 “佛姑娘, 怎么样?”方晋有些迫不及待,满脸期待地看着佛珞。 “一切甚好,不知你这边如何?”佛珞回望方晋, 说话时端起茶杯, 轻轻地嘬了一口茶。 “我那日跟随了张管事,发现太子酒里的药,的确是他下的, 只是……” 方晋神色有些犹豫, 看着佛珞愣了一会儿,随即吐了口气, 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是我爹所指使。”方晋说这话时, 神色有些疑惑, 他实在是没有搞懂为何方艮会让张管事去给那陶政下药。 佛珞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像是有所思考。 “你是说方艮老爷在大婚之日,指派了张管事去给陶政酒里下药?”佛珞出声再次确认了一番。方晋虽然当时也不敢相信, 但毕竟是自己亲眼所见,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 佛珞确认后再次陷入沉思,不多时, 她的面容舒展开来,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她望着方晋, 那张好看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惊喜,紧接着深深地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我想,应该不止我们俩,有这个计划。”佛珞淡淡一语,似乎也点醒了还在迷糊的方晋。他本还皱紧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随即他睁大了双眼,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你是说…我…我爹…?” 佛珞朝他点了点头,方晋似乎被这消息震惊住了,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随即佛珞站起身来,一只手耷在方晋的肩膀上,对他柔柔一笑,在佛珞心中,方晋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哥哥了,为了方渺然,他的确是做了几乎所有力所能及的事。 “方公子,我还有事,先告辞,明日我再来找你。”方晋还未回过神来,佛珞便已经没了踪影。 阴灵会内,曲凝正在逗着巴妹,那圆圆滚滚,又肥又白的猫,此刻正躺在曲凝怀中,毛绒绒的四只腿子叉开,一副十分懒散的模样。 “巴妹,你说,还是你好,让你待在我身边,就一直这样乖乖的躺在我怀中,不像有些人,就是叛徒!”曲凝说这话时,心中有些气结,细细一想,她口中说的这人,除了霄雨,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说起曲凝和霄雨,本应该是师父和弟子的关系,为何决裂,深其缘由还是因这霄雨那放荡不羁的性格。曲凝自幼便是孤儿,懂事起便和霄雨待在一起,时间算起来比佛珞还久,霄雨喜欢浪迹天涯,四处游玩,有时会把曲凝一人搁在古鹤楼,有时会带着她一起外游。 后来霄雨途中收养了佛珞,三人一起在外畅游过一段时间,但师徒二人决裂,便是那个夜晚。 那天夜里曲凝同佛珞去逛夜市,霄雨一反常态,竟然没有和二人一起。那时三人暂住在一个肆馆,待到二人折返时,已入深夜。佛珞那夜实在是累得不行,先回房歇息了。曲凝想着霄雨未和两人一起去夜市,不免心中有些担心,待她走到霄雨房门外时,竟然听到房内还有其他女子的声音,透过窗纸,曲凝看到有个女子正在褪下自己的衣衫,隐隐约约可见她细薄的肩胛,而霄雨站在一旁,倒没有什么表情,但也没有拒绝对方,任由对方靠近自己。 曲凝心中顿时像是被刮了一刀般疼痛,她先是从那走廊逃离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心中除了震惊还有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情感,她也有所了解,但霄雨好这一口,她是真的想不通。重点是,曲凝心中有股无名火,总觉得是霄雨背叛了自己,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借口,那种压抑的、难以描述的刺痛感,为了给自己逃脱,她只好给霄雨套上了一个“背叛”的头号。 至于为什么,曲凝再也不愿意去细想。 那天清晨,曲凝倒是没有看到那个女子从霄雨的房内出来,只不过她却想要远离霄雨。最开始是沉默寡言,以往很是活泼的曲凝在霄雨面前越发的沉默,在佛珞面前却还是原本的样子。霄雨本以为曲凝只是短暂性的心情不好,或是因为什么小事情对自己有介怀。但这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整整一个月,无论霄雨对曲凝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是冷漠相对。随之而来的便是三人一同回到古鹤楼,没待几天,曲凝便不辞而别,连和霄雨面对面说话都没有。只留了一张信纸给佛珞,说是要独创江湖,逃离霄雨的庇护。从此之后,霄雨便再也没有见过曲凝。 思忖间,殿外的侍从传来口信,说是上次寻她那女子又来拜访了。曲凝坐起身子,巴妹顺势从她身上跳了下去,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 “让她进来。”曲凝揉了揉太阳穴,手一挥,那人便退下了。 佛珞进来时,觉得这殿堂里还是和上次一样,又亮又暖,她见曲凝懒洋洋地倚靠在身后那毛皮靠背处,师姐看起来倒是有些像一只猫。 曲凝见佛珞进来,轻轻瞄了她一眼,随即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佛珞觉得有些好笑,曲凝的确是一直没有变的,记得以往师父惹了她生气,她就是这幅表情,不说话,背对着她,眼神轻蔑。只是自己又没有惹曲凝生气,她为何是这幅神情呢?佛珞有些语结。 曲凝翻过身后,内心有些尴尬,自己还未从方才那片记忆中回过神来,她倒不是在生佛珞的气,而是想起霄雨,让她很是心烦。 佛珞见状上前几步,手中那黄柄宝剑上的吊饰敲打在金属外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待到曲凝身前,她停住脚步。 “师姐,师妹有事与你商讨。”佛珞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除了亲近之人,她定不会是这般温柔的。 听到佛珞的声量,曲凝叹了口气,随即侧过身,看着佛珞。 “还希望师姐听师妹说完,不要打断我。”佛珞一边说话,一边伸一只手,放在了曲凝手臂上,神情坚定。 “你知道师父一直在找你吧?”说完这句话,果不其然,曲凝眼神有些闪躲,随即一副不想听下去的样子,佛珞见状立马去握了握她的手臂,示意她听自己说完。 “我知道,你与师父之间有些隔阂,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你,而你一直在躲着她,我估摸着她应该是很伤心了。师姐应该不知,师姐离家出走时,师父茶饭不思,未过多久便将古鹤楼交予我,独自一人也出走了。”听完佛珞这段话,曲凝眉头有轻微的变化,这逃不过佛珞的眼睛。 于是她紧接着说道:“我思来想去,一直不清楚师姐突然变化的缘由,但后来我好像理解了。”听到佛珞这么说,曲凝侧过头,看着她。 “但师姐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师父解释过什么,我想这么些年她一直在寻找你,也是想要解释什么的,但你从未给过她这个机会。” 听到佛珞如此说,曲凝心中有一丝动摇,好像正如佛珞所说,她从未给过霄雨与她对话的机会,自己的不辞而别,其实更大的成分是在逃避自己心中的某种情感。 “此次渺然出嫁,我在宫中看到了师父,她是宫中的乐师。” 曲凝听后眉头一皱,这霄雨平常十头牛都拉不住硬是要到处逍遥的人,怎么可能乖乖的在宫中当乐师?简直不可思议。 看出曲凝的神情,佛珞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知道,师姐一定是还在意师父的,或者说,是非常在意的。对于这两人之间,自己能做的好像也就只有这些了。 “所以,师姐能否与师父见上一面,我们三人好久都没有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吃过饭了,如果可以,我随时都可以去告知师父,她一定是很开心的。”佛珞说完这话,曲凝便沉默了。 见曲凝沉默,佛珞才放下心来,师姐应该是不介怀见师父了,因着曲凝的性子,如若是不想见,一定是不会见的,不会这般沉默,兴许这般沉默,大概便是因为拉不下脸罢了。 佛珞见状站起身来,一副十分愉悦的神情,“既然师姐没有异议,那我便回去通知师父了。后天,我们在老酒肆见面。”话音刚落,佛珞便消失在了这殿堂之中。 其一是为了让曲凝不尴尬,其二便是不给曲凝拒绝的时间了。 总算是完成了一桩自己早就想做的事,见时间还有闲暇,佛珞朝山下走去。途中突然听到那草丛中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多时,那异瞳白猫从草里走了出来,佛珞记得,曲凝给它取了一个很土的名字,叫巴妹。 印象中渺然很喜欢这只猫,于是佛珞停下脚步,那猫圆滚的身子朝佛珞缓缓走来,随即停在她脚下,轻轻地舔着她的鞋履。佛珞算是意会到了这只猫的意思,如此亲昵,大概是在感谢她那日救下它一命。佛珞心中突然很是愉悦,对这只猫有种天然的亲昵之感,她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这猫的毛。那猫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在这荒山树林中,佛珞轻轻地抚摸着它,嘴里下意识轻轻吐出两字:巴妹。 佛珞随即宛然一笑。 第四十二章 【内力之源】 方渺然想了好久, 终于决定去找霄雨聊聊,刚走出太子殿,那名为敏儿的宫女便想要跟随其后, 她见状立马回绝了, 对于宫中这无论去哪都要有下人伺候的规矩, 她的确是很不习惯。见敏儿没有跟上,她才独自一人去乐师殿找霄雨。 太子殿中, 敏儿敲响了陶政的门。 “太子,太子妃又出去了,不过她不让我跟她一起, 去找谁奴婢也不知道。” 陶政听敏儿如此一说, 心中有些窝火,这方渺然还真是不让他抓住她任何把柄,关于晓丰之事, 陶政现下也是非常焦急, 甚至是盼望那圣上赶紧驾崩,否则这事将永远是自己的后患。 “以后无论她去哪, 你都私下跟着她, 有什么问题, 立马来与我报备。” 敏儿听后点点头,随即灵机一动,假装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 “太子, 奴婢跟随你多年了, 有一事不知敢不敢说。”陶政听后,转身看了敏儿一眼, 这宫女素来机谨,行事十分小心翼翼, 绝不踩主子的雷点。见她有话要说,陶政当然是默许了。 敏儿见状微微低头,也不知她在思索什么,随即她说道:“那奴婢就直说了,奴婢跟随太子多年,对您是忠心耿耿,现下奴婢知道主子有忧虑之事,奴婢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思来想去,只好跟主子说,如若有人与你为敌,不妨使出一些计谋,让她不得不与你站在同一边,此计虽有些不妥,但在危急时刻却是上上计谋。” 陶政听那宫女说出这话,有些惊讶,这平日不起眼的宫女,竟然有胆量跟他说出这番话。 “呵,敏须,你可知道,你跟我说这番话,可是要掉脑袋的?”敏儿听陶政如此一说,立马跪下,伏下的身子有些颤抖,但她还是不慌不忙地说道:“奴婢对太子是诚恳诚心,说出这话,想要太子顺利登基,还望太子宽恕!” 陶政看着敏儿的一系列动作,知道这宫女心中其实是不怕的,估摸着也是在他面前做做样子罢了。陶政眼神一闪,也不看敏儿,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 敏儿意料之中,她知道陶政不会对她怎样,随即她说道:“太子,奴婢所见,二皇子一定会勾结与您亲近的人,这最好的人选应该便是太子妃了,奴婢知晓,太子妃还未与您同房,其中缘由奴婢不知晓,但奴婢认为,先斩后奏莫过于最好的办法了,奴婢身为女子,知晓女子的心意,如若她变成您的人了,那……一切都会与她瓜葛,您要做什么,也会顺利起来。” 陶政听完敏须的话,心中已有了一个答案。便是这宫女不简单,她非常会察言观色,对于这宫中自己与谁是死对头,她竟然十分清楚,只是她所说之事,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方渺然在那次推搡自己,力度如此之大,想必一定是习武之人,若是硬碰硬,自己一定会吃亏。 敏儿见陶政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趁火打铁,连忙又说道:“敏儿愿为主子做任何事……”她神色一闪,半张脸微微侧过,致使陶政看不清她的神情。“如果太子有意愿,敏儿愿为太子妃水里下药。” 陶政听后心中有些后怕,但又有些心动,如若这敏儿下药成功,自己岂不是得了美人又得了江山? 他先是遣退了敏须,随后脑子陷入了沉思…… 方渺然抵达乐师殿时,正是午后之时,虽说已入秋,但这天气还是有些炎热。那侍从见方渺然一来,立马心领神会,没有回屋禀报,直接就开了门让她入内。看来霄雨早就打了招呼。 方渺然路过走廊,看到了那小小的扎染坊,外面挂的那几块染布色泽搭配十分好看,心中在想这莫不是霄雨染的? 再走几步便到了霄雨房内,方渺然轻轻叩了叩门,屋内传来一声柔和的请进,方渺然推门而入。 霄雨此刻正坐在大案旁,独自凝神,见方渺然发出声响,她朝她轻轻招手,柔柔一笑,方渺然见状朝她走去,对于霄雨,她一直都是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师父,打扰你了。”方渺然说这话时,声音甜甜腻腻的,霄雨很是受用,出声说道:“渺然,快过来。” 方渺然闻声朝霄雨走去,两人并排坐在一起,霄雨默契地给她沏了杯茶,方渺然拿起那杯茶,细细品了品,味道和上次不同,但依旧可以品出其巧妙的手法。 方渺然放下茶杯,对霄雨说道:“师父,渺然有一事想要询问师父。” 霄雨听到方渺然如此一说,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让她说出实况。方渺然神色有些犹豫,但想了想霄雨一定是可信之人,现下又不知道该不该与佛珞同说,只好求助霄雨了。 “师父,渺然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变化。”霄雨对于方渺然这模模糊糊的描述,有些不明所以,方渺然见状便又说道:“我总觉得自己最近体内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常常感到烦躁,最令我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今日那太子想要侵犯我,我那时十分愤怒,竟单手把他甩得好几米开远。” 霄雨听后眼睛一刹间睁大,心中有个想法,但她还是缓了缓情绪,问道:“渺然可曾习过武?” 方渺然听后摇了摇头,自己书香门第,少于与江湖接触,武术更是不会了。 霄雨本还有些期待,听到方渺然如此一说,心跳加速,瞬间跳得极快,她伸出手把了把方渺然的脉搏,理脉那一刹那,瞳孔微张,霄雨不动声色地咽了口水,随即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对方渺然说:“渺然,暂时无碍,你切莫太过担忧,应是刚入皇宫,心思烦躁。” 方渺然收回手,松了口气,对于霄雨的话她是深信不疑的。 “那师父,需要告知佛珞吗?” 霄雨恢复神情,对方渺然微微笑道:“无碍,不必。”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待到方渺然准备离开之时,已到了酉时。 同霄雨道别后,方渺然独自一人折返太子殿,一路上她摩挲着腰间的那块佩玉,有些想念佛珞,她才离去不到一天,却十分不习惯了。想着回到太子殿又是孤身一人,还要提防那陶政的阴谋算盘,方渺然感觉到丝丝疲惫。如若不入宫中,一切都会甚好。 想要逃离。 乐师殿内,霄雨眉头皱成一团,方才替方渺然把脉时,感受到了一股浑厚的被压迫的气息,这让霄雨不仅震惊,还十分疑惑。她身子里的那股内力到底是从何而来? 第四十三章 【走火入魔】 从阴灵会一路下来, 沿途山崖陡峭,云雾缭绕,佛珞心想曲凝也是会选址, 此地如此隐蔽, 难怪其他帮派难以发觉。 次日, 江南方府内,佛珞从曲凝那边回来, 来到方晋房内,两人在商讨着什么,似乎在为一件大事准备着, 方晋神情凝重, 嘴巴不停张合,与佛珞不停地对话,最终才吐了口气, 眉头舒展开来。 次日之后, 佛珞来到乐师殿,侍从告诉她霄雨正在小歇。她轻轻推门而入, 霄雨听觉灵敏, 转过身来看到佛珞, 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珞儿,你可算回来了。”霄雨看到佛珞,神色复杂, 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佛珞见状朝霄雨笑了笑, 说道:“师父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便好。” 霄雨并未直言, 而是站起身来,推门出外, 她步伐十分缓慢,佛珞跟在她身旁,两人朝池塘走去,秋日清晨鱼儿开始吐水,师徒二人找了个亭子,木栏上沾了点点露水,霄雨伸手轻轻一拂,露水飞弹,佛珞用丝巾轻轻稍作擦拭,随后两人坐下。 坐下后,霄雨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珞儿,你当真可了解那方渺然?” 霄雨此言一出,她见佛珞有些愣神,一直盯着那池塘不发一语。过了好久才说话:“所以师父是发现了什么吗?” 霄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昨日方渺然来到乐师殿,我替她把了把脉,发现竟然她内力被压抑着,十分浑厚。” 听到霄雨如此一说,佛珞心里咯噔一声,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她虽神色无异,但却有止不住的焦躁。而霄雨见佛珞这副模样,却有些震惊的,原来佛珞早就知道方渺然是能够施展内力之人。 “怎么?珞儿?你知晓此事?” 在霄雨面前,佛珞是从来不会撒谎的,此刻便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好,霄雨见其神情,一切瞬间了然。 佛珞此时站起身来,莫名地有些紧张,总觉得这事解释起来既麻烦又有些不可思议,但又看到霄雨充满疑惑的神情,她只好说道:“师父,渺然的确是习武之人,且武功神力。珞儿早就知晓,一直在试图压抑她,渺然身世的确没有那么简单,一时也说不清楚,现下解决的办法只有一种。” 霄雨朝她投去目光,佛珞顿了顿,与她目光接触,说道:“只能去西洋,寻找血甯子,此草药虽稀有,但可吞噬渺然身上的功力,现下时间还非常打紧,如若渺然功力恢复,那便来不及了。” 佛珞这一番话,霄雨算是听出了个大概,只是不懂为何佛珞要压抑方渺然还未复苏的功力。 “师父,当初听闻师姐走火入魔消息时,你可是心急如焚?”霄雨当然是认可的,听到走火入魔这四个字时,她的心都是一阵颤抖,当初曲凝被传言变成了妖女,霄雨听后心急如焚,茶饭不思,心中又焦急又愧疚。焦急的是曲凝怎能做出这等事?愧疚之事还是关于那天夜晚…… 佛珞见霄雨不说话,便说道:“其实,师父也知道,师姐没有走火入魔。”佛珞紧接着微微侧过身,声音有些低落:“真正走火入魔的,是渺然。” 霄雨听后震惊得愣在原地,她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人,传说几十年前,江湖中有一女子,为了与自己所爱之人厮守终身,想要长生不老,最终步入邪道走火入魔,那女子熟操幻术,行为诡谲,可惜的便是,因着走火入魔,她最终杀害了自己所爱之人,从那以后,这人备受打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方渺然,竟然走火入魔过? “珞儿,你可知,江湖中传,有一女子叫妖涟,她的真名我不得而知,听闻也是走火入魔,最终杀害了自己亲近之人?” 佛珞听后眼神一跳,妖涟,这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兴许他人只是拿这名字来闲谈罢了,但关于此人,自己记忆中夹杂了太多的情绪。方渺然,妖涟,性格有重合却又截然不同。 “师父,这事先搁置在此,我还有事与你商议。”佛珞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想要暂时跳过这些烦心事。 “昨日我去阴灵会寻师姐了,与她说了一些你一直没机会说的话,明日我们三人在老酒肆,重聚喝酒。” 佛珞这番话,瞬间改变了霄雨的情绪,她听到曲凝竟答应了见面之事,十分开心,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紧接着她也站起身来,同佛珞齐平,凑到她身前再次确认了一遍,见佛珞点头,霄雨瞬间有些激动,不知为何,佛珞觉得霄雨的脸竟微微发红,总觉得,师父情绪有些怪怪的。 霄雨把佛珞叫回房间,开始挑选衣服,一副反常的模样,不停询问佛珞自己明日该穿哪件衣裳,佛珞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瞬间消失。 她好像看懂了师父的情绪。 约莫一个时辰后,佛珞从霄雨房内走出,朝扎染坊走去,见前些日子扎染的布料已经着色。色泽十分好看,她把那块布取了下来,随即带回房间,把布平铺在桌案上,四角用青石压平,开始裁剪。 丫鬟送来针线,见佛珞坐在窗前引线,动作虽不熟练,但却十分优雅,心中开始思量佛姑娘莫不是要给心上人做个什么东西? 佛珞将那扎染布料对折成正方形,将三边封边,露出一个开口,串上两根拉绳,随即又在布面绣了一朵百合花,蓝色的扎染布料被配上纯白的色泽,十分美观。 待到她完工以后,已是入夜了。期间无人打搅,佛珞很是入神,她将那小布袋摊在手中,十分小巧精致,这是她给方渺然做的小锦囊,想是可以装上那玉佩或是装些小东西。 佛珞收起小锦囊,起身准备去外面踱步。虽此刻自己还在宫中,但她并不打算去找方渺然,因着她想着自己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在这皇宫之中,如果现在每天都待在方渺然面前,怕她到时候不适应,便有意隔离。 秋意渐凉,这夜晚,佛珞踱了一会儿步,找到一亭子,独自坐在池塘前,思绪开始飘散。 那大概是很久以前了,那时自己的父亲是战场杀敌无数的大将军,秋日的某个夜晚,母亲在战场的帐篷里把自己搂得紧紧的,屋外大风怒号,夹杂了战士们冲锋陷阵的声音,兵刃相接,是胜是负,一切未卜。勇士之间的厮杀,忽然之间,汗血宝马的一声嘶吼,马蹄间那沙石扑飞,佛珞冲出帐篷之外,见到的是自己父亲的人头落地的场景,这一画面在她脑中始终挥之不去。 母亲被俘虏,辛亏自己被一陌生人救走,那人始终带着一面具,是一男子,从那男子那里,自己学会了奇术,最为重要的是,那人炼丹,给自己服了一丹药,最开始自己还不知这是什么,而后才知晓,原来是长生不老之药,永葆容颜。 只是佛珞从未见过那人的真面目,他总是沉默寡言,和自己交谈甚少,甚至是在教授自己武功之时,也是比划为主,刚开始佛珞以为他是一哑巴,而后才知晓,原来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斗转星移,在佛珞十八岁时,那男子让佛珞下山,独自生活,岂知刚下山,便遭遇不测,遭人算计,多亏妖涟出手相救,但那时,她还不叫妖涟,而是叫方渺然。 初次见她时,她发间束起缎带,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十分英气,武功招数清奇,剑法干净利落,因着方渺然出手相救,两人很快便熟络起来。 那时,带佛珞看到更多山水的是方渺然,带佛珞领略世间豪情的是方渺然,让佛珞情窦初开的,也是方渺然。两人不知为何,就这样恋上了对方,本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完好的轨迹发展下去,可终究还是有一天,方渺然发现佛珞是长生不老之身,而自己却会日渐衰老,因着那份想要与佛珞长相厮守的想法,方渺然暗自琢磨炼丹,练功,不慎走火入魔。 食人心,喝人血,江湖上的人从此怕极了方渺然。称她为妖涟,此女绝艳,却也毒辣。 池塘中的鱼儿跳出水面,打断了佛珞的沉思,她站起身来,好似这一愣神耗费了她许多精力。 一切过于荒唐,但却又是如此真实。前世之事,回忆起来,竟是如此恍然。佛珞自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未卜生死后,对于很多事都渐渐淡漠起来了。直到她认识了方渺然,方渺然便成了她唯一的亲人,她永远的妻子。 她的玉洁冰清,她的英气飒爽,她的柔情温雅,她的心狠手辣,在佛珞眼里,这个人,无论是怎样,都是她想要保护、想要厮守一生的人罢了。 佛珞盯着黑夜的天空,发现今夜的月亮很圆。 太子殿内,方渺然已经入睡,窗外一阵微风吹来,她侧过身,意识还是模模糊糊,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佛珞走到自己面前,轻轻地触碰自己,那独属于佛珞的香气飘到她的鼻间,她倾身,手指在自己脸颊上来来回回,这样的感觉太过于真实,好似在梦中,好像又回到了现实。 那黑影闪出窗外,与此同时,方渺然的梦忽地结束了,梦中,她伸手想要去拥抱佛珞,可佛珞却走远了。 第四十四章 【师徒会面】 翌日清晨, 佛珞睁开眼,视线还模模糊糊,看到一人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渐渐清晰, 突然之间, 凑过来一张脸,那张轮廓姣好的脸渐渐放大, 直到两人四目相对,佛珞蹭起身来,手撑在床榻上。 缓了好久, 佛珞才说:“师父, 这么早。” 霄雨见佛珞在喘气,胸脯上下浮动,一副有些心惊的样子。霄雨顿时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霄雨还是没变, 以前就经常整盅自己和曲凝, 那时清晨经常听着曲凝屋内大叫一声,佛珞便知一定是霄雨又去惊吓曲凝了。 “珞儿, 快起床了, 等下你师姐等久了。”霄雨今日十分精神, 眉眼之间有盖不住的喜悦。佛珞心中咋舌,看来师父是真的等不及了,何时这“师徒之情”如此深厚了? “师父, 和师姐约定的是午时, 这才清晨,路途不到一个时辰, 未必太早了一些……”佛珞整张脸有些疲倦,但说话时还是起身下床, 换上白色衣衫,霄雨上前替她整了理衣领,随即拍了拍,后退一步说道:“珞儿真是好看。” 佛珞听后也是心情愉悦,随即打趣道:“有师姐好看吗?” 霄雨有些脸红,随即避开目光,开始转移话题。佛珞也不接着打趣她了,两人朝屋外走去,宫廷中高墙碧瓦,怎么样都觉得有些压抑。 霄雨将佛珞带到食房,端出两碗肉粥,佛珞也上前打开蒸盖,发现是师父亲手做的玉米饼,两人将食物端到亭台之中,开始吃饭。 “师父挺有兴致,珞儿已是很久没有尝过这味道了。”佛珞将肉粥送去口中,那糯香的味道在她嘴里化开,记得霄雨以前就喜欢给自己和曲凝做肉粥。 霄雨看佛珞喝粥,满脸期待,得到佛珞的肯定后开心的笑了出来,随即夹起一块玉米饼放到佛珞碗里。 “珞儿,试试师父做的玉米饼。”佛珞抬起头,嘴角蓄满笑意,也对霄雨说道:“师父,你也吃。” 师徒二人就这样吃起了早饭,期间各自寒暄几句。 佛珞对于霄雨,一直都是晚辈对长辈的敬重和喜爱的,霄雨行事成熟稳重,但又少不了调皮和稚气,对于佛珞来说,可谓是亦师亦友了。 未过多久,两人一同出发,因着时辰尚早,霄雨问佛珞是否需要去阴灵会寻找曲凝,佛珞沉吟一番,不知曲凝会不会介意,但师父一定是很想去的。 见佛珞有些犹豫,霄雨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一副你不带我去我就刮了你的皮的表情,佛珞只好就擒。 通往阴灵会的路上,正值太阳初升,暖暖的阳光倾泻在两人身上,霄雨舒服地眯上了眼睛,心想可总算要见着凝儿了。 佛珞走在前方,抽出那把黄柄宝剑破开路途的勾刺和荆棘,看来此地真的鲜有人来。朝山上走去时,霄雨突然拉住了佛珞,示意她停下脚步,两人噤声,霄雨将佛珞轻轻一拉,两人蹲了下来,随后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细细一听,是脚步声。 佛珞本以为是阴灵会的人,朝那方向一看,约莫有十来人,步伐十分谨慎,看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霄雨远远打量了一下那队人,随即啧了一声,她朝佛珞使了个眼色,来者不善。 待那队人走远后,霄雨才说道:“珞儿,莫非你师姐门派之地已经暴露?方才那队人是百鬼派门弟子。” “师父此话怎讲?” “百鬼派门下弟子都身着紫服,脖颈处纹有一朵红色莲花。” 佛珞听后有些惊愕,百鬼派门的人竟敢找上门?百鬼派与阴灵会向来水火不容,传言几年前百鬼派门的掌门人与曲凝打过一场,那场打斗曲凝压制那百鬼派门掌门人,从此百鬼派门抬不起头,落人笑柄。 看这模样百鬼派门是要来找麻烦了? “珞儿,要不要先去告知你师姐?以免她遭遇不测。”霄雨神色有些担忧,害怕曲凝遇到麻烦。 佛珞思索了一番,这的确是同往阴灵会的路,但抵达山上时,那机关障法才真正显现,绝不是这等弟子能够解开的,佛珞这点还是放心的,但现下如若阴灵会地址已经暴露,的确不是一个好事情。 “师父,那些人进不了阴灵会的,这点你放心,以我所见,我们不如跟随这群人,看看他们到底要作何?” 佛珞此言得到了霄雨的认同,两人跟随那群人,果不其然,那群人直直上山,随后四处探看,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抵达山顶,这群人以为已经找到阴灵会入口,神情开始转入喜悦。 那石牌坊就在前方,上边印着红体小篆:阴灵会。 那头目停下脚步,示意身后的弟子小心行事。他先是派了一名弟子去探路,那弟子有些哆嗦,但又不敢违背头目的意愿,只好硬着头皮上。 那弟子走到那石牌坊前观看了一番,随即折返回来,对那头目说道:“师兄,是八卦机关。” 那领头听后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派出风水师去解机关,那风水师看到八卦上的天地风雷水火山泽,稍稍摆放了一番,随即那石牌坊发出一声金属声,随即石头一声闷响,那风水师松了口气,折返回去,说是已经解开。 那领头人听后露出一丝喜悦,随后带领着弟子俯身隐秘朝前,此次来到阴灵会当然不是要搞个什么动乱的,百鬼派掌门人派下的任务便是熟悉一下阴灵会的构造,暗中行事,再折返禀报。 百鬼派的弟子一路朝前,走着走着,周围净是高大浓密的树林,也不见建筑,那领头人突然心中发怵,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此地太过于安静,竟不见有人。 他随即停下脚步,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跟在身后的弟子也有些犹豫,等他发话。那头目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转身往回走,一队人立马转身,未走几步发现,怎么这路和方才前方的路一模一样? 这时,所有人开始心慌了起来,四处转圈,发现四面八方的路竟是一模一样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藤蔓延伸,悬在空中,模样有些可怖。 而佛珞和霄雨则是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群人不停打圈圈原地转悠。 “珞儿,你师姐迷魂障有所长进嘛。”霄雨对着佛珞打趣道。 正如佛珞所说,要进去阴灵会怎会如此简单,那八卦机关纯属摆设,了解曲凝的人都会知道一切不会如此简单。 佛珞估摸了一下,现下去阴灵会找曲凝,时间应该正好,她走到那石牌坊前,停了下来,见那队人仍在原地转圈圈,她带着霄雨绕了个道,朝前走去,两人才真正入内。 阴灵会内部不若外部那般清冷萧索,反倒是十分热闹,建筑和中原十分不同,都是由大理石砌成的宝殿,里面十分亮堂,守望台上的侍卫很多,二十四个时辰轮流置换。 佛珞入内那侍卫也不加阻拦,心知肚明此人与曲凝关系不简单,佛珞领着霄雨朝一座最为华丽的宝殿走去,霄雨不知为何,心中萌生出一股莫名的紧张。 她忽然不想进去了。 佛珞见状,觉得有些好笑,师父闯荡江湖,叱咤风云,怎么如今见自己的弟子,竟怕成这样? 佛珞握住霄雨的手臂,把她朝前拉,见霄雨步伐犹豫,待到门前,佛珞趁她不注意,将她朝里面一推,霄雨一个踉跄,跨进殿门,抬头一看,便见到了抱着巴妹的曲凝。 两人一瞬间四目相接,霄雨神情有些不自然,曲凝有些诧异,未想到佛珞竟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曲凝随即转过头,假装没有见到此人似的,心跳却止不住的狂跳,巴妹本在曲凝怀里,乖乖地窝着,眼角撇到了霄雨,立马从曲凝怀里跳了下来,肥肥圆圆的身体朝霄雨走来,眼神凶狠,走到霄雨面前,跳了起来,咬了霄雨一口。 佛珞还在屋外,意料之外地听到霄雨叫了一声,立马走进去,发现巴妹咬着霄雨的衣服不放,眼神凶狠。 巴妹素来温顺懒惰,竟然初次见霄雨便咬了她一口,佛珞和曲凝都惊了。 曲凝从自己靠座上走下来,快步来到霄雨面前,待到霄雨身前时,曲凝身上那好闻的香气在霄雨鼻间流转,霄雨有一瞬间的恍神。曲凝蹲下,伸手将霄雨的裤腿卷起,想要去看巴妹有没有咬到她,她的手指又细又滑,触碰着霄雨痒痒的。 霄雨盯着曲凝的侧脸,几年未见,曲凝比起当初的青涩,如今成熟了许多,一张脸比以前更加有了轮廓。 她掀开霄雨裤腿时,发现并无大碍,于是站起身来,又恢复了方才冷漠的模样。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约定在老酒肆么?”曲凝如此冷语,当然不是对佛珞说的,而是传达给霄雨。 佛珞听后看着两人,师姐方才紧张的神情自然是看在了眼里,师姐还是关心师傅的。她轻轻咳了一声,有些打趣的意味,说道:“师姐,都说好了,明明在老酒肆见面,可师父偏偏不肯,非要我赶紧带她来,师妹也没有办法。受师父所迫啊。” 霄雨在佛珞身旁疯狂朝她使眼色,佛珞视而不见。 曲凝听后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随即故意绕过霄雨,走到佛珞身旁,伸手去搂住她的脖子,动作好不亲昵,她轻轻说道:好想你,师妹。 第四十五章 【月半未圆】 霄雨看着曲凝搂着佛珞, 两人如此亲近,脸皱成一团,她朝前一步, 伸手拉住两人的衣领, 把两人拉开, 曲凝见霄雨的手放在自己衣领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不着痕迹地移开,随即朝后退了一步。 霄雨见曲凝这番模样,转身朝佛珞使了个眼色, 佛珞会意, 随即开始和曲凝对话:“师姐,你收拾好了吗?” “没有。” “那师姐,你什么时候收拾?” “不收拾。” “可是师姐, 我们不是约好了老酒肆喝酒吗?” “不喝。” 霄雨站在两人中间, 谁说话她就望着谁,脑袋转左又转右, 佛珞少见霄雨这般傻愣的模样, 表情不自然, 曲凝看着佛珞,知道她在憋笑,随即似乎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了, 她立马转过身, 背对着霄雨,霄雨看不清曲凝的神情, 一头雾水。 三人很早以前相处起来,气氛便是如此。那时曲凝喜欢和霄雨就喜欢逗嘴, 曲凝老说师父欺负她,在佛珞眼里,师姐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隐忍的人,但唯独在霄雨面前会生气,其实这样的曲凝才更加真实。 三人还在谈话时,佛珞注意到侍从来来回回,在摆放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些糕点和葡萄酒。不过多时,那侍从又端来一些月饼,佛珞这才反应过来,快到中秋了。 霄雨见这阴灵会什么都有,各种摆设风格也十分西域风格,也不知曲凝怎么搞来的。 曲凝看了眼霄雨,霄雨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回望对方,两人对视,曲凝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这么些年自己压抑的情绪,好像在见到霄雨之后,一切又被打入了原型。 随即她又想到了那天夜晚的事,心中一沉,又移开了目光。 “师妹,今日我们就在此地吧,临近中秋,可以一同赏月,这葡萄酒是我从西域带回来的。糕点是名人师傅做的。”虽然曲凝还没有同霄雨说一句话,但霄雨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曲凝如此一说,佛珞当然是答应了下来,三人重聚才是最重要的,地点其实随意,霄雨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曲凝挽起佛珞的手,朝殿堂内走去,两人走着走着,佛珞突然想起方才进入阴灵会时,那群人暗中潜入,便把这事告诉了曲凝。 曲凝听后倒不是诧异,竟然冷笑一声,随即说道:“百鬼派门弟子?掌门人丹参当年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现下竟还做出这种偷偷摸摸之事,不用你说,我早已有准备。那阵法如若不去破解,就让他们在里面转个三天三夜,饿死罢了。” 霄雨站在原地逗巴妹,她发现这异瞳肥猫十分通灵性,非常聪明。她抱起它,跟随着二人,开始四处打量阴灵会的构造。 怎么想也想不到这阴灵会听起来倒是瘆人,看起来却十分正当门派。佛珞同曲凝朝前走去,霄雨怀中的巴妹几下挣脱开来,懒洋洋地朝一个房间走去,霄雨撇眼看了曲凝几眼,见她未有发觉,便跟着巴妹进了那房间。 霄雨轻轻推开门,发现这房内十分整洁,也很亮堂,一进去便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地面铺了毛茸茸的毯子,她褪下鞋子,虽有些心虚,但还是朝里头走去,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那把黄柄宝剑,被两块横放的方形木块架起,剑鞘被擦得发亮,看来保养得很好。 霄雨自顾自地笑了笑,未想到曲凝这些年还把这东西如视珍宝。她接着朝前走了几步,随即来到曲凝床榻处,见上面摆放了几件衣裳,霄雨不知为何,拎起来看了看。 她的心跳得很快,不停地朝那木门望去,唯恐有人突然进来,她侧耳倾听,未听见声响,随即她将曲凝那衣衫轻轻凑到自己鼻间,细细地嗅了起来。 “你在作何?” 霄雨闻言转过头,见曲凝正站在门口,双手交叉在一起,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的意味。 一瞬间,霄雨脸色极其不自然,不知该如何向曲凝解释。 “嗯?你在作何?” 曲凝眉毛轻轻一挑,就等霄雨如何回答。霄雨侧眼看了看身旁的巴妹,随即说道:“方才巴妹在上面踩了几下,我想看看有没有弄脏。” 见曲凝不说话,霄雨瞬间松了口气,随即问道:“佛珞呢?” 曲凝盯着霄雨看了一会儿,随即语气温和下来,回复道:“她说今晚的菜,她来准备。” 霄雨见曲凝神色有所缓和,随即上前一步,抓住了曲凝的手臂,曲凝下意识想挣脱,但霄雨的内力也不是盖的,愣是没有挣脱开来。 “凝儿,听师父说……” 霄雨刚开口,曲凝嗓子里发生一声轻轻的冷哼,这没有逃过霄雨的耳朵,她将曲凝的身子扳正,想让她与自己对视,看清她是何种神情,怎知曲凝转过头那瞬间,眼眶竟有些发红,霄雨有些呆愣,心中忽地一疼。 想要将曲凝抱入怀中,将那些误会都说出来,一一解开,但曲凝这人素来要强,她看着霄雨,一种莫名的烦躁便充斥在心中,想要逃离。 “放开!”曲凝声量放大,随即将自己的手臂从霄雨手中抽离出来,转身便走出了自己的房门,不给霄雨任何解释的机会。 霄雨看着曲凝的背影,不知说什么好,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来,一切都不能心急,有些事,还是要慢慢解开才好,但愿今夜的月圆之日,能与曲凝破解坚冰。 巴妹坐在一旁,看着霄雨有些颓然,它从床榻上跳下来,走到霄雨的脚边,咬了咬她的鞋尖。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她,像是在给她安慰似的。 好一只通灵性的猫。 第四十六章 【月圆前夕】 佛珞从大殿走出来, 随即去了厨房,那厨子正在清理鲤鱼,看到佛珞一进来, 气宇不凡, 那身装束应当不是厨房打杂的人, 随即厨子放下菜刀,问道:“姑娘,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佛珞朝厨子笑了笑,摇了摇头,随即上前, 走到那他身旁, 见他正准备做一道糖醋鱼,一只手提着一条黄河鲤鱼,另一只手握着大勺正在给鱼淋油, 那鱼儿过油瞬间发出呲呲的声音, 变得很焦脆。紧接着师傅开始调酱汁,那酱汁从鱼身上流下来, 盘子里溢满了酱汁, 飘散至四周, 佛珞闻着这香气,瞬间有了味口。 那大厨随即擦擦汗,看了佛珞一眼, 心想这女子长相如此绝艳。这厨房油烟气息重, 也不知到此来作何。 佛珞见大厨已经做好了糖醋鱼,便开口道:薛厨, 我是曲教主的师妹,今日这厨房便交给我吧, 我给她做几道好吃的。 那厨子憨厚一笑,听到佛珞是曲凝的师妹,挪开位来,把刀架上的刀推到佛珞面前,大小薄厚的刀,全挂在上面。佛珞见状对那师傅点点头,那厨子也不多做停留,走了出去,把厨房交给了佛珞。 佛珞环视了四周,发现食材十分丰富,于是开始备菜,霄雨喜欢吃豆荚,曲凝喜欢吃鱼香肉丝,于是佛珞准备先炒这两个菜。 曲凝从殿堂里走出来,独自一人朝阴灵会门口走,她穿过一片树林,不多时便听到了一群人嚷嚷的声音,她发出一声冷哼,脚轻轻一踏,腾飞起来,稳稳地坐在了一棵树上,那队人听到声响,抬头一看,便看到了一面容精致美艳的女子坐在树上,那女子穿了一件刺绣黑袍,满脸都是不屑。 那领头看到曲凝黑袍上的刺绣,一双眼睛忽得睁大,大叫一声:“她就是妖女!” 百鬼门派的弟子听了个个人心惶惶,本还在四处乱窜,瞬间纷纷都僵硬了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那领头人大概也知晓自己凶多吉少,觉得曲凝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便朝曲凝大叫道:“妖女!竟对我们下障眼法!实在卑鄙!” 曲凝像观猴一般,盯着那人,任他肆意妄为,那领头人骂骂咧咧说了一堆,见曲凝不为所动,便也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喘气。 周遭的弟子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曲凝盯着这十几人,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说起卑鄙,有什么人能比得上你们掌门人丹参?” 曲凝说话时从树上跳了下来,刚好稳稳落在这群人中间,随后她说道:“我阴灵会向来正当门派,但是你百鬼派诬赖于我!几月之前,那香璋派人毁山倒,江湖中人都以为是我阴灵会所为,我想你们倒是该去问问你们掌门人,到底是谁,借用阴灵会手法,栽赃我派门!” 人群中有一人抽出手中的宝剑,直直指着曲凝,满是愤怒道:“妖女!竟敢诬赖我掌门人!阴灵会如此心狠手辣,江湖中有谁不知?休想煽动我百鬼弟子相互残杀!” 曲凝听那人一说,看都不看他一眼,轻哼一声,电光火石之间,手无影之间,轻轻一拧,那弟子大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弟子,整日闭门在你那派门之中,掌门独尊,你们以为丹参真的将你们视如己出?一群愚蠢的棋子!”曲凝话音刚落,手轻轻一挥,那障法瞬间消失,周围本还是林木葱茏,转眼间都变成秃树。 那群弟子在满脸震惊,没想到曲凝会放过他们,领头人站起身来,难以确信曲凝的意思。 曲凝转过身,与他对视一眼,随即低狠地说了一句:“滚!告诉丹参,如若再如此卑鄙,我定灭了你百鬼派!” 那领头人听后浑身一哆嗦,立马大手一挥,示意所有人撤退。一队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到那队人离开之后,曲凝折返至阴灵会,想起霄雨先前的行为,则是有些疑惑,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抵达阴灵会时,佛珞正在把自己刚做好的菜摆放到桌上,不见霄雨人影,曲凝走到佛珞身前,她看佛珞的神情十分欢喜,随即出声道:“师妹,做的菜还是这么香。” 佛珞一边笑一边将那盘糖醋鱼推到曲凝面前,说道:“这道大菜可是你那厨子做的,我可做不到这么香。”曲凝听后目光并未停留在那糖醋鱼上,而是拿起筷子夹了鱼香肉丝,尝了一口,随即放下筷子,道:师妹的厨艺尚好。 两人谈话间,霄雨走了进来,巴妹跟在霄雨脚后,碰碰跳跳,曲凝看着巴妹,很是不满,霄雨才来的时候,还咬人家,现下竟这般熟络了。 午饭时间,三人坐在饭桌旁,佛珞先是给每人都斟了杯酒,随即举杯,说道:重聚之日,先敬师父和师姐一杯。 霄雨和曲凝都面带微笑,也纷纷举杯。三人一饮而尽。 午饭间,曲凝一直没有和霄雨直接对话,佛珞作为中间人,不停地与两人搭话,霄雨在曲凝说话时,不着痕迹地朝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曲凝虽假装没有看到,但也没有拒绝,反倒是送入口中,霄雨心中因此有些欢喜。 “师姐,师妹有一事想要问师姐。”佛珞将目光投向曲凝。曲凝没有说话,朝她点点头。 佛珞随即问道:“我曾与封尘,去往香璋山,香璋派之事,江湖中传言,是阴灵会所为,不知是否……”佛珞沉吟了一番,没有说出后话。 曲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与阴灵会无关。是百鬼派掌门人丹参所为!” 佛珞听后瞬间陷入了沉思,她记得那时同封尘上山寻找线索,刚好碰到曲凝,杀了官府派来的士兵,这一点,她还在犹豫问不问。 曲凝自顾自地夹着菜,没有看佛珞的表情,但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 随即她又说道:“你一定心生疑惑为何我会杀害那官府士兵,师妹,你想想,这是为什么呢?” 曲凝向佛珞抛了一个问题,佛珞开始思考,随后像是得到了答案,目光转向霄雨,见霄雨也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师姐的意思是……百鬼派门与官府之人有纠葛?” 曲凝点点头,补充道:“那三太子,陶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佛珞听后心中一沉,本以为是哪家县官与百鬼派门相关,未想到竟然又与陶政有关。 “那方渺然,还是让她及时脱离太子身旁比较好些,师妹,兴许有些事,也不若你想象中那般简单,陶政虽可对付,但要花大量的心思和计谋。” 佛珞听后点点头,与陶政之间的约定,她深知,此人是不可信的,但现下有他把柄在手,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只是时间紧迫,一切都得抓紧时间。 她想起方渺然,心中忽然一紧张,莫名地有些焦虑。 霄雨此时发话,她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渺然这孩子我是打心底喜欢,珞儿,你现下在策划着什么,为师心中再清楚不过了。关于那事,我想我同你师姐也帮得上忙。” 曲凝没有说话,表示没有异议。 佛珞听后心中有些动容,师父同师姐无论发生什么好像一直都站在自己这边的,有什么事她们总是尽力帮忙。以前是,现在也是。 三人谈话时,曲凝夹起豆荚,下意识地给霄雨夹了一片,放在她碗中,霄雨顿时眼光闪烁。 而曲凝只是习惯性动作,假装同佛珞谈话,其实内心有些尴尬。 记得以前曲凝就爱给霄雨夹菜,给她夹得满满地,而霄雨也总是愉快地吃光。 三人吃完饭,曲凝带着佛珞去房间,让她午间稍作歇息,而霄雨则说自己有事在身,先行一步,夜晚时再来阴灵会三人一同酌酒。 兴许是喝了几杯酒,佛珞昏昏欲睡,曲凝替她盖上一条薄被,随即离开。 皇宫内,方渺然清晨张开眼,下意识朝身旁摸了摸,发现空无一人,佛珞还没有回来。 她起身穿上衣衫准备出门,想要去寻霄雨,这宫中,除了霄雨,她便再无熟络的人了。又因着在这太子殿中,又十分不自然,便极其想逃离。 刚到乐师殿,那侍从便说,霄师父出门去了,方渺然听后有些落寞,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期许,随即她好奇一问:霄师父是同别人一起出去的吗? 那侍从在方渺然面前也不遮拦,对她热情地点点头,还补充了一句:同一个倾城绝美的红衣女子,大清早便出去了。 方渺然听后心中有些失落,原来佛珞昨日便已经回到宫中了么,为何不来找自己。 她朝那侍从点点头,随即独自一人折返宫中。 陶政刚醒不久,房门便被敲响。 “进来。” 陶政一出声,敏儿便推门而入,走到陶政身前,跪拜在地,说道:“太子,有一事想禀报,太子妃大清早起来,便去了乐师殿,寻找那主乐师。” 陶政从床榻上起来,伸展了一下身子,敏儿见机紧接着说道:“乐师殿那乐师,已经更换,这乐师刚入宫不久,不知太子可有想法……” 听到敏儿如此一说,陶政停下了动作,思考了一番,这方渺然和那乐师会有什么关系? “你先退下吧。” 敏儿一退下,陶政便唤来自己随从太监,他对那太监说了句什么,随即那太监眼神狡诈,点了点头,朝乐师殿走去了…… 第四十七章 【贪杯之后】 方渺然从乐师殿走出来, 本应该走来时的路回到太子殿,不知为何,想到要去太子殿, 心中就有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随即她计划换条道, 穿过御花园,想去那湖边坐一坐, 这湖其实也不是天然湖,而是皇家让人人工挖掘的。 这湖是那日与霄雨交谈时,她推荐自己去的。说是个安气凝神的好地方, 于是方渺然从乐师殿大门出来, 绕了个道,来到背后,这地方其实较为隐蔽的, 但可以抄个小道, 按照霄雨的话一路前行,出了岔口便是那人工湖了。 清晨露水还挂在竹叶上头, 这小道果然十分幽静, 无人打搅, 方渺然朝前走着,心情有所放松。不多时,隐隐约约听到前方细微的脚步声, 入宫之后方渺然甚是警觉, 她停下脚步来,摸了一片树林躲了进去。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方渺然不敢细看,待到那人路过之后, 她才探出头,发现朝前走的竟是一太监,那太监的背影十分熟悉,现下他正左顾右盼,怀里抱着一包什么东西。方渺然稍作思索,决定跟上去。 不过多时,那太监在乐师殿后院墙外停了下来,他再看了看四周,见没人路过。他轻轻一跳,竟跳上了房檐上的碧瓦,随即他跳入乐师殿内,不见了踪影。 方渺然现下心中十分着急,因着那人跳下房檐之后,自己看不到他做了什么,但见那人的行为,一定不是什么善类。方渺然想了想,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待在原地,等待一会儿,看那人会不会折返归来。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一太监朝方渺然这边走来,这次他倒不是鬼鬼祟祟,步履也自然了许多,方渺然躲在林子中,发现他怀中那包神秘的东西也不见了,细细一看,想要看清那人的面目,待到那人走近时,她才看清这太监的正面。 原来是陶政的随身侍从,李太监。这太监为何会到乐师殿来,实在让人费解,方渺然稍作思考,难道是他跟踪自己?知道自己来过乐师殿?那么他怀中那包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觉得不宜当下思考,方渺然决定先回太子殿。抵达殿中时,方渺然先是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锁,开始思考这些事。 她发现,这宫中人心险恶,稍不注意便被他人陷害了,紧接着她思忖了一番,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要轻举妄动,一定是自己行踪暴露,那太监才会去乐师殿的。 想着想着,她忽然有些着急,想要霄雨和佛珞赶紧回宫,想要立马告诉她们这事。 此时那名为敏儿的宫女突然叩门,方渺然见她进来时,手上放了一托盘,上面是一碗羹膏,敏儿来到方渺然身前,说道:“太子妃,这是太子为你备的莲花羹,这可是夏季才有的,是那御膳房储存的不多的莲花羹粉了。一般人现在想喝都难,可见太子多关心您呢!” 敏儿笑得一副热心的模样,她走到方渺然身前,将那莲花羹摆放在她面前。 方渺然见状,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张嘴,想要送入口中,那敏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在要送入口中之时,方渺然却停了下来。将那勺莲花羹又放入了碗中,随即她对着敏儿淡淡一笑,朝她说道:“敏儿,我爹素来教授我,不得在他人面前独自进食,有失礼仪。不如,你尝一尝?” 敏儿听后神色有些慌张,随即她弯下身子,连忙摇头,觉得不是时宜,便找了个理由退下了。 待到敏儿走后,方渺然神色一沉,面若冰霜,这陶政的心思,真是越来越明显了,她站起身来,端起那碗莲子羹,毫不犹豫地朝窗外一泼,一碗莲子羹就这样喝完了。 午时过后,方渺然正躺在床榻上午歇,忽地被一推搡的感觉弄醒,她睁眼一看,竟是霄雨,她身上还微微带着酒气,脸颊有些微红,但却十分清醒。 见方渺然醒来,她连忙说道:“渺然,快起来,为师带你去个好地方。” 方渺然此刻头脑发晕,还未从那梦境中醒过来,只感觉便被霄雨轻轻一拉扯,她一手圈着方渺然,朝那窗口外飞走了。 这空中的微凉的风总算是把方渺然吹醒了,像是做梦一般,自己方才还在宫殿中,现下已经飞去了别的地方。 “师父,你要带我去哪儿?”方渺然不禁开口疑问。 霄雨听后轻轻一笑,也不作声。 未过多时,两人停落在阴灵会石牌坊门前,这地方渺然同佛珞是来过的,霄雨带着她朝内走去,施出同样的破障法,周遭的秃树忽地变成了葱茏树林,两人这才朝大殿走去。步入大殿时,一往如初,非常亮堂。 见霄雨一直一副神秘的模样,方渺然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期待。她跟在霄雨身后,随即见她脚步越发地轻缓,再慢慢地,她走到一房门前,示意方渺然噤声,随即她将门开了一条缝隙,朝方渺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进去。 方渺然听从她的指挥,朝那里头走去。刚踏入房门,霄雨便在外将门关上了。 房内昏暗,只有墙角有一烛灯,光线微弱。透过这若隐若现的光亮,方渺然见那床榻上有一女子正在熟睡,她朝前走一步,透过朦胧的幔帐,发现正是那红衣女子。 原来是佛珞。 此刻她睡得正香,均匀地呼吸带动着胸.脯上下浮动,方渺然再走近一些,轻轻拢起幔帐,来到佛珞身旁,一股十分醇香的葡萄酒香气飘入她的鼻间。 方渺然轻声笑了笑,声量极低,原来佛珞这是喝了酒,睡着了。 她褪下鞋子,准备也到床榻上去,双腿跨坐在佛珞身上,想要给她按一按太阳穴。佛珞在方渺然坐在她身上时,轻轻嘟哝了一声,像极了小孩子,方渺然心中一柔,神情十分宠溺,她一边轻轻抚摸着佛珞的头发,一边去给她轻轻揉穴位。 佛珞就这样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被什么东西压迫着,随即而来的便是一股香气,是渺然身上的气味。她睁开眼仔细一看,发现方渺然趴在自己床榻上睡着了,她头还靠在自己身上,睡得很熟。佛珞瞬间有些脸红,觉得这亲昵太过突然,有些不明所以,渺然这是在干什么? 见对方还在睡,佛珞伸手圈住方渺然的腰肢,发现这阵子她瘦了许多,本就是纤细苗条的身材,此刻消瘦了许多,或许是有些疲惫吧。 佛珞思忖间,方渺然轻轻挪动了身体,那团抵住佛珞的怀抱之中,她不停在佛珞身上扭动,似乎对着不那么舒适的姿势有些异议。 被柔软摩挲的佛珞瞬间脸臊红了起来,方渺然好像的确是瘦了,可有些地方好像……又没瘦? 霄雨在殿堂外百般寂寥,这方渺然进了佛珞的房间,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曲凝也不见人影,侍从说是她带着巴妹去玩了。 不知为何,葡萄酒本不如白酒来劲,可这葡萄酒似乎有些上头。都过了两个时辰,自己脑袋开始越来越晕了。霄雨顾不了那么多,朝曲凝的房内走去,开门见她不在,将自己身子一甩,稳稳地躺在了那软软的床榻上,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了起来。 曲凝带着巴妹去后山转了一圈,回到阴灵会时,正值下午四五点,佛珞应该还在熟睡,曲凝便朝自己房间走去了,刚一推开门,巴妹便跳上了床,曲凝见那床似乎有些不对,怎么会有一个凸起?走近一看竟然是霄雨,她不仅睡着自己的床,还盖着自己的被褥,只露出一张脸,双眼紧闭,一副舒适享受的模样。 曲凝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霄雨怎么可以不经过自己同意,两次都跑到自己房间里! 她走到霄雨面前,刚想把那被褥扯开,怎知霄雨瞬间拉扯住曲凝的衣袖,将她一拉,紧紧地将曲凝抱在怀中,曲凝还没有缓过神来,便听着霄雨梦中喃喃自语:“凝儿,你听为师说,凝儿,你别走……” 曲凝听霄雨如此嘀咕,眼睛忽地睁大,有些不敢相信,霄雨口中的凝儿,可是自己?难道自己几年前出走给霄雨造成的影响这么大么。 来不及思考,霄雨将曲凝抱得更紧了,曲凝现下不知是把她叫醒,还是就这样等她醒来。 印象中,她几乎是,从来,没有被师父这样抱过的。竟有些眷恋霄雨的怀抱,曲凝放下戒备,确信霄雨还未醒酒,她有些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抚摸霄雨的脸颊,很早以前,她便觉得,霄雨这张脸,让她沉迷,却又害怕。 霄雨那番嘀哝过后,好像又睡着了,曲凝这才伸出手,去抚摸师父的脸颊,这样惊险又禁忌的事,却又是她心中一直想要做却不敢做的。 见抚摸霄雨脸颊,对方也没有异样,曲凝心跳加速,想要做出一些别的事,她盯着霄雨的嘴唇,给人的感觉十分薄凉,让人有一丝冲动去融化它…… 第四十八章 【月圆之日】 曲凝再靠近霄雨一些, 两人,紧张得身体有些微微颤抖,霄雨此刻手还轻轻环着她的身子, 眼微微闭上, 微红的脸颊轻轻拨动着曲凝的心弦。 她靠近她, 霄雨身上独有的气息几乎快要勾了她的魂,一面是不能踏出, 一面却又想要去探索,就像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想要去探索新的世界, 却又害怕被发现似的。 曲凝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燥, 全身发热。 忽地听见床榻处有细微声响,投过目光看去,发现竟是巴妹, 正蜷缩在一个角落, 大大的猫眼正好奇地盯着二人。 虽说这是一只动物,但曲凝却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窥探了似的, 方才心中那种冲动也瞬间被打消了, 她扒拉开霄雨的手,从她身上逃离,站在一侧, 神色有些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随即她转身,推开门, 走了出去。 阴灵会坐落山顶,正午过后气温便开始逐渐下降, 正值中秋,山间温度更加低,曲凝披着自己的绒毛斗篷,独自一人在这山中漫步,她不禁思索道:对于霄雨,那种感觉是慢慢变化的,年幼时倒不觉得有什么,渐渐长大,发现自己对她的情感很复杂,一面压抑着自己那种“禁忌”的情绪,而这情绪却又不受控制地渐渐发芽。 总是觉得,霄雨好像总给她不一样的感觉,但又不敢去深究,她见过佛珞和方渺然之间那样的情感,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情绪上与那样的情感有些重合。 总以为,如果可以和霄雨这样当一辈子的师徒,也很好,没有人来打搅,曲凝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偏偏又出现了一个与霄雨说不清道不明的女子,究其缘由,曲凝还是怕她将霄雨从自己身边抢走罢了。 又认为,如果自己远离她,这样的情绪就会消散,可在见到她时,一切又清晰明朗了起来,甚至更浓。要说对霄雨恨,其实是不恨的,她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可自己就是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无处释放。 有些事,隔应着,却又不好意思质问…… 方渺然睁开眼时,发现佛珞正盯着自己,两人隔着衣衫紧贴在一起。与佛珞也就两三日未见,可这思念却打紧,她眯了眯眼睛,轻轻呢喃一声,随即用脑袋去蹭佛珞的怀抱,弄得佛珞简直心痒痒。 佛珞像抚摸小猫一样摸着方渺然,方渺然抬头盯着佛珞,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期待,借着微弱的烛光,佛珞的轮廓映在那墙壁上,完美无瑕的鼻梁,她眨一下眼睛,那影子的根根睫毛也跟着颤动,这景象让方渺然瞬间觉得很是美好。 记得下午霄雨带自己来阴灵会时,外头天气还十分寒冷,可曲凝这边的屋子,总是给她一种极其温暖的感觉,想要佛珞就这样抱着她,睡上几日,自己也一定不会厌倦。 “渺然,清醒了吗?”佛珞的声音十分温和,说话时气息喷涌到方渺然的耳间,让她有些迷醉。 方渺然朝佛珞点了点头。 两人在这床榻上腻歪了一会儿,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害怕霄雨她们已在外等候多时,两人便起身下床了。 出门发现曲凝好像刚好从外面回来,她看到方渺然,朝她微微一笑,两人算是对之前那桩误会冰释前嫌了。 “师姐,师父呢?”佛珞未见到霄雨,便出口询问。 曲凝本还是满脸笑意,在听到霄雨那瞬间,整张脸都僵硬了。佛珞见她神色不对,拉扯着方渺然准备先行离开。 “师姐,不是说好今晚相聚赏月亭么,我和渺然小先去准备准备。”佛珞话音刚落,拉着方渺然朝外走,一溜烟,两人便不见了人影。 抵达殿外后,佛珞同方渺然两人朝亭子处走,一路上,方渺然开口询问:“曲师姐,好像不太喜欢师父的样子。” 佛珞听后笑了笑,盯着方渺然,回道:“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 曲凝朝自己房内走去,途中心中还在期许,或许霄雨已经醒酒,推开门一看,她竟还躺在床上,一副睡得很熟的模样。连巴妹都趴在她身边,进入了梦乡。 睡,两个都只知道睡。 曲凝没好气地上前一步,不耐烦地扯着霄雨的衣袖,想让她醒来,霄雨本还在美梦之中,感受到有人拉扯自己,睁眼一看,发现竟是曲凝,她瞬间瞌睡全无,撑起身来,因着午时太过困倦,自己只是想小睡一会儿,在曲凝折返之前醒来,未想到竟睡了这么久。 霄雨悄悄地看了看曲凝,见她很不开心,一副你不给我个解释我立马就生气给你看的样子。 霄雨摸了摸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她这徒儿很是固执,看来不得不撒个谎了。 霄雨面露难色,曲凝见霄雨一副痛苦的样子,原地站着,也不动,就这样盯着霄雨,霄雨则是一边摸着太阳穴,一边假装声音有些沙哑。 “凝儿,你那葡萄酒真的没问题么?为师喝了好晕,胸口也不舒服。” 见曲凝还是不说话,霄雨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刚站起来,步伐不稳,朝曲凝那边倒,曲凝下意识接住霄雨,霄雨趴在曲凝肩头,紧接着又说道:“还是好晕。” 曲凝伸手探了探霄雨额头上的温度,发现没有有什么异常,再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连酒味都没了。心中不免疑惑,师父是真的不舒服吗? 霄雨见机说道:“凝儿,把我扶到外面去吧,或许透透风会好一些。” 曲凝也未多做怀疑,便把霄雨带了出去,关于她睡自己床之事,便也不多做纠结了。 一小时后,天已擦黑,月儿慢慢悄悄地升上天空。 四人坐在一亭台之中,亭子的石桌上放了些水果和月饼。相互也不拘谨,开始谈天说地。 佛珞没想到霄雨如此懂她心思,竟把方渺然也接来了阴灵会,实在是一大惊喜。 霄雨见这花好月圆夜,似乎还差点酒。便起身去酒房拿酒去了,见霄雨离开,佛珞出声道:“师姐,这两日可有什么要紧事?” 曲凝手肘正撑在石桌上,那双纤长的手正放在她的唇边,愣着神,听到佛珞如此一问,朝她摇了摇头。 “那正好,师父这几日也很闲,明日我同渺然便回宫了,你与师父既然都寂寥,不如找点时间,谈谈心?” 曲凝没有开口回绝,其实她倒是挺想听,霄雨会跟她说些什么的。 不多时,霄雨端着几壶酒,后面跟着两个侍从,手中拿着装酒器的托盘。 霄雨先是给每人斟了一杯酒,佛珞看了看方渺然,试图询问她能不能喝酒,方渺然点点头,今日大家都有兴致,怎么自己也得来上一杯不是? 四人对话间,方渺然突然想起今天清晨那太监的事,便主动同霄雨说了。 霄雨听后,放下手中的酒杯,再次询问:你的意思是,三太子的随从太监放了一包东西去乐师殿? 方渺然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佛珞听后,突然笑了,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在自己还在发愁时,那陶政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虽听不懂霄雨同佛珞在说些什么,但方渺然隐隐觉得这好像还是桩好事了? 四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月亮便全都露了出来,挂在那黑夜之中,虽说明日才是中秋,今晚这月亮已经又圆又亮,霄雨将月饼放入盘中,一个分成两份,给每人一盘。 这月饼是曲凝叫人专门做的,味道不错,记得上一回师徒三人一起过中秋,已是几年前了,那一次曲凝喝得不省人事,佛珞也不例外,印象中只剩霄雨一人醒着。 佛珞看着曲凝,不约而同地也想起了那年中秋,说起来有件事她至今都十分疑惑,便是那天夜里,三人都喝了不少酒,但霄雨酒量稍微好些。 佛珞最先趴下,剩下曲凝和霄雨,不知过了多久,佛珞脑袋仍然昏昏沉沉,撑起脑袋那瞬间,看到霄雨正准备送曲凝回房,那时曲凝整个人软软地搭在霄雨身上,霄雨握住她的腰,随后盯着曲凝有些愣神,随后佛珞见霄雨竟然靠近曲凝,轻轻吻了吻醉酒的曲凝。 那时佛珞以为自己喝多了,晃了晃脑袋,见两人又分离开来,多年以来,佛珞都认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现在仔细想想,似乎又觉得有些蹊跷。 莫非师父对师姐,其实也早就…… 佛珞思忖间霄雨朝她伸来酒杯,佛珞这才回过神来,师徒二人举杯相碰。 佛珞侧身看了看方渺然,见她盯着月亮愣神,不知在想什么,那神情此刻竟显得她有些疏离,一副冷艳的模样。 而曲凝则是低着头,沉默不语,断断续续的的喝着酒。 天色渐晚,秋夜的凉风吹拂过四人的脸颊,石案上的酒壶不知何时已翻倒了,曲凝竟喝得不省人事,同多年前的影像交叠起来。 而今晚,是否会与那天夜晚不同? 第四十九章 【墨绿的夜】 佛珞见曲凝已经不省人事, 师姐的酒量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啊。方渺然坐在一旁,见霄雨一把架起曲凝,对方身体软软地, 双脚有些无力地触碰到地面。 曲凝顺着霄雨的力道, 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 佛珞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即说道:“师父, 师姐这是喝醉了,你先带她去房里吧。我和渺然待一会儿便回去。” 霄雨朝二人点点头,随即离开。 现下只剩下方渺然同佛珞二人, 佛珞对着方渺然柔柔一笑, 眼神宠溺地快要化出水,方渺然挪动身子,离佛珞更近了些, 两人靠在一起。 佛珞伸出手, 将方渺然揽上肩头,两人倚靠在一起。方渺然忽然之间觉得这场景十分温馨, 隐隐之间竟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发生过似的。 佛珞喉咙里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叹, 她盯着这圆月, 说道:“渺然,喜欢这样的夜晚吗?” 方渺然侧过头,鼻尖轻轻擦过佛珞披肩的头发, 一股馥郁气息飘入她的鼻间, 方渺然随即轻轻嗅了嗅。伸手抱住了佛珞的肩胛。 两人对视了好久,方渺然伸手蒙住佛珞的眼睛, 因着佛珞的睫毛轻轻颤动,轻轻刷着方渺然手掌痒痒的。 佛珞被方渺然用手掌蒙住眼睛的时刻, 心跳忽然加速,眼前是一片漆黑。只可感受到她的拥抱以及手掌柔软的接触。 方渺然在佛珞耳边轻语:“喜欢。” 那声音轻声又魅惑,让佛珞心头一颤,身子忽得便软了下来。来不及思考,便觉得一片柔软的唇瓣落在自己的唇上,方渺然吐气如兰,佛珞还沉浸在这一吻之中,未想到方渺然竟然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随即不着痕迹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佛珞被方渺然手掌遮住双眼,在这片黑暗中,好像触碰到了今晚天上的月亮。 耳间是秋夜吹来的风声,虽凉凉瑟瑟,心中却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似的。 待到方渺然移开手掌时,佛珞睁开眼,看到她看着自己,不若以往那般羞涩,此刻她双目流转,神情比以往更加深情。 “渺然,你在哪里学的……”佛珞说话时神色有些不自然,记得以往都是自己这样对待方渺然的,不好意思的那个现在倒是换做自己了。 方渺然印象中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佛珞这幅模样,有些打趣道:“老师教得好。” 两人就这样坐着吹了一阵子风,亭台之外便是一小小的湖泊,山上的夜晚很是寒冷,佛珞是习武之人,觉得没什么,方渺然披着一件貂绒斗篷,都还微微发冷。佛珞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稍微给她一点温暖。 佛珞这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随即摸了摸自己侧身的腰包。 “渺然,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方渺然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佛珞随即从身后拿出一个墨蓝色的小锦囊,放在了方渺然的手中。 那锦囊刚好方渺然手掌那般大,上还有精致的刺绣。方渺然有些惊喜,问道:“你做的?” 佛珞朝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方渺然将那锦囊放在手上看了好久,这布料十分细腻,又因着是扎染的颜色,因着它的独特性,方渺然一瞬间便认出了这锦囊便是那日在乐师殿扎染坊门前挂着的那块布料。 原来这染布的主人不是霄雨,而是佛珞。难怪自己第一次便被它吸引,而现下佛珞又将她做成了小锦囊,方渺然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佛珞看着方渺然的神情,见她爱不释手,心中也开心起来。 方渺然看着这锦囊,随即将腰间的那块玉佩摘取下来,发现用来装它刚好,而佛珞看着她的动作心想:原来渺然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待了一会儿准备折返,待到大殿时,发现巴妹竟趴在殿堂中间,没有待在曲凝房间,还真是少见。 曲凝只记得自己头晕目眩,胸腔内有什么东西,止不住想吐。印象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架了起来,是一种安定又熟悉的气味。她只好将自己托付给这气味的主人。 霄雨没有想到曲凝平日这苗条的身姿,喝醉后竟有些沉,自己其实也是微微醉熏,莫名地使不出内力,将她带入房间费了不少劲。 好不容易到了曲凝房间,那巴妹今晚不知怎么了,平日这么懒一只猫,今夜异常兴奋,窜上窜下,在霄雨眼里就看到一个团子一直在眼前晃,简直受不住,想要呕吐。 霄雨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儿,凭着仅有的力气,一把抓住巴妹的脖子,打开门将它一把甩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 赶走巴妹后,霄雨命侍从打来一盆温水,将手帕浸湿,去擦拭曲凝的脸颊和脖颈,曲凝因着酒气皮肤微微泛红,霄雨见她皱着眉头,下意识伸手要去抚平她的眉,感受到霄雨的触碰,曲凝伸手轻轻搂住霄雨,口中还不停呢喃:“师父……” 霄雨听后轻轻应声,回道:“凝儿,我在呢。” 曲凝好像没有听到霄雨说什么似的,还在自言自语,嘴里模模糊糊不知道说些什么,说着说着竟还流下了眼泪…… 霄雨看着她,不知自己这徒儿怎么回事,平日有什么事也不说出口,就知道在心里憋着。看来得找个时间同她交谈交谈。 任由她就这样嘀咕低语了好久,总算才安静下来,霄雨这才松了口气,将她的身子摆正。 霄雨站在一旁,瞬间也觉得自己有些困倦,思索一番,觉得应该也没什么,便掀开被褥,躺了下去,与曲凝齐平躺着。 刚闭眼没多久,霄雨听到曲凝翻了个身,随即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胛骨上,本以为她只是有这个动作,紧接着抱住了自己,嘴里一直不停梦中低语,被她嘀咕得有些迷糊,师父师父的叫,霄雨在想,这曲凝为何喝醉后总是叫自己的名字。 而曲凝则是十分晕眩,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似的,而她的确以为自己在做梦,感受到身边好像有人,窝进对方怀里说了几句什么,连内容都忘记了,发现那人很暖和,不停的安抚自己,还叫着自己的名字,好像是霄雨的声音…… 曲凝想了想,师父睡在自己身旁么?怎么可能?已经几年未见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醉酒的她已经全然忘记了佛珞同霄雨来阴灵会找她的事了。 霄雨见曲凝手一直游走个不停,心中有些急躁,她伸手去压住她的手,曲凝这脾气,哪受的住霄雨的压制? 她瞬间翻了个身,压在了霄雨身上,将霄雨的双手扣住,霄雨见她神情有些迷茫,应是还未酒醒。 曲凝茫然地盯着霄雨,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她说道:“师父?真的是师父?又做梦了吧。”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闭着眼睛,好像困了似的。 霄雨见状温和地去安抚曲凝,对她说道:“凝儿,是为师,这不是梦。” 曲凝听到霄雨这么说,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忽地睁开,她神情闪过一丝魅惑,靠近霄雨的脸颊,连语气都变了:“是吗,师父这次又骗我了吧,告诉我这不是梦。” 还未等霄雨反应过来,曲凝的面孔已经近在咫尺,她的嘴唇微微张开,饱满的唇上透着釉色亮泽,她大胆得含住了霄雨的唇,霄雨瞬间震惊,曲凝这是干什么?还未等霄雨有更多的思考,曲凝那小舌便长驱直入,霄雨下意识配合她。 两人靠得太近,感到十分燥热,曲凝觉得这一次好像比梦中更为真实,好像她的所以渴求都得到了化解,她盯着这梦中霄雨的面孔,对她说道:师父,只有在梦中,我才敢如此大胆…… 话刚说完,她又倒下了,留下已经全然酒醒的霄雨…… 已是深夜,太子殿内,陶政坐在方渺然房间内,一直等候着,那敏儿说方渺然午饭过后就没有出来过,晚饭时间敲门,无人答应,推门进入,才发现她早已不见踪影。 派人去乐师殿竟也找不到人。 陶政一直候着,直至深夜,也不见她归来。敏儿站在她身旁,开口说道:“太子,这太子妃才成婚几日,便到处乱跑,莫非是……”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想要表达的意思顺利地送到陶政耳边,而这正是陶政所想,这方渺然一定是去找佛珞了,如此奢华的地方竟留不住她几天?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给她伺候得好好地,她竟还敢逃? 陶政神情中透露着些许愤怒。 “敏儿……计划之事,待到方渺然折返时,尽早执行……” 敏儿见陶政面容阴霾,好不阴险,连忙跪下,随即附和:“太子神谋!敏儿定不辜负所期!” 待到敏儿退下后,陶政也推门而出,他倒是没有回自己房内,而是朝殿外走去,这夜深人静之时,除了打灯人,宫中几乎不见人影,陶政三转两转,来到一府们外,轻轻叩门,三轻一重。 不多时便传来脚步声,那人开了门,神情有些惊喜,立马将陶政拉入门。 这黑漆漆的深夜,除了那牌匾上的刻的薛妃殿三字亲见,大概无人知晓陶政又做了什么偷鸡摸狗之事…… 第五十章 【大病危急】 清晨, 曲凝醒来之时,伸手想要去探巴妹,一把搂住霄雨的脑袋, 抱在怀里亲昵, 瞬间觉得不对, 睁开眼睛,发现竟是霄雨, 立马松开了手。 曲凝一下蹭了起来,身上的衣衫腰带已经被解开,但内衫没动一丝一毫, 她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有些疑惑,为何霄雨会睡在自己身侧? 思绪飘散到昨夜,自己好像先是喝了点酒, 然后再喝了点酒,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印象中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自己抱着霄雨, 紧接着, 好像做了什么事,因着觉得那大概是梦,所以自己很是放肆, 现下曲凝心中有些发毛了, 心想这不会是真实发生过的吧? 霄雨翻了个身,曲凝伸手去晃了晃她, 霄雨不满地嘀咕了一声,砸巴了一下嘴, 语气有些不满:“凝儿,干什么,为师还想歇一歇,昨晚很是疲累。” 曲凝听后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现下这情况,又羞于询问。 而方渺然同佛珞,大清早便回宫了,两人自是知道,陶政一定知晓方渺然离宫之事。 “渺然,如若他问起,你便直接说你来找我了,放心,无碍。”方渺然听后会心点点头前佛珞对方渺然说,两日之后,她便要入宫,开始执行计划了。方渺然听后心中总算放心下来,佛珞一向都是兑现诺言的,而正如她所说,自己不会在这宫中待太久。 她上前抱了抱佛珞,心中是满满地感动。 两人就此先行告别,方渺然心怀期待,等候两日之后佛珞的完美计划。 陶政从薛妃殿走出来时,有一太监急急忙忙跑来,刚好撞见了他,他满脸是汗,眼睛瞪裂,很是焦急,见陶政从薛妃殿出来,虽然心生疑惑,但现下已经来不及多想。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太子!太子!圣上今日清晨不知为何忽地吐血,太医赶到,把脉之后大惊失色,说是圣上恐怕……” 陶政听那太监一说,心头先是咯噔一声,随后催促他:“还不快去通知薛妃!” 话音刚落,陶政便快步朝圣上那边赶去。 而方渺然抵达太子殿时,正好遇到前来禀报的太监,那太监见陶政不在府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方渺然对他稍做安慰,随后让他带路,那太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立马给方渺然带路。 秋日清晨,薄日初现,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天空中竟忽得乌云密布,方才的好不容易透出的阳光,此刻竟全然被那阴霾遮蔽了。 屋内挤满了人,清一色全是得到讯息后赶到此地的皇子和妃子,而所有人面露愁容,除此之外,还有些许震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到那跪在圣上身旁的薛妃,此刻她正握着圣上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泪水两行,哭得好不凄惨。 而所有人看向她的神情。竟毫无同情之意,圣上现下昏迷不醒,那把脉后的太医说大概是因为服了某种慢性中药,说话时全身都在发抖。当时陶政站在一旁便大喝一声,说薛妃可是你能诋毁之人? 那太医吓得再也不敢说话。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太医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又不敢吱声,只好盯着薛妃。 晓丰同陶政相对站着,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双方都很明了。 方渺然也在场,她盯着躺在床榻上气息奄奄的圣上,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很难受,记得入嫁那日他还安然无恙,现下却病倒了,她细细品了品那太医说的话,总觉得很有蹊跷。 她再仔细想了想,看了看陶政,随即看到他身后的那太监,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有了一个想法,心中忽然一惊,随即看向陶政的神情充满了厌恶。 陶政,真的是个极其险恶之人。 人群中,也不知谁提出,该先给圣上停药,一直都是薛妃给圣上亲自熬药,她自然脱不了干系,但现下还没有定数,下不得评判。 陶政从人群中走出来,抢先一语:“以我所见,先将薛妃关起来,待到查明查清,如若薛妃是无辜,我陶政定还你个清白。” 薛妃张嘴,想要说什么,这时陶政朝她使了个眼色,薛妃还趴在地上,一副凄楚的模样,见陶政如此,觉得他会去救她。便也不再多语,任由侍从将自己带走了。 晓丰此时盯着陶政的神情,看了看薛妃,暗自摇了摇头,这薛妃,怕也下了陶政的套了。 此时圣上忽地在床上轻咳了一声,所有人朝这声音投去目光,跟随圣上多年的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身旁,探过头听圣上在他耳边低语,随即他朝周围的人说道:圣上说想要和太子待一会儿,所有人先退下。 人群中所有人沉默了,但也纷纷离开,只剩下陶政一人。 方渺然从房内出来时,她一直盯着晓丰的背影,她不知是否自己心中那想法正确,但现下时间紧迫,出不得差错。 她加快脚步,看了晓丰一眼,晓丰也看了他一眼,她对他眨了眨眼睛,随即便离开了。 她朝乐师殿后的那片树林走去,步伐不快不慢,是为了给身后那人线索,此刻她心脏狂跳,在方府多年,从未陷入过这些尔虞我诈之事,现下被卷入风波,觉得什么事,还是得靠自己,不能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中。 待到树林之中未过多久,便听到窸窸窣窣鞋履踏在竹叶上的声音,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方渺然便见到了晓丰。 晓丰今日一身黑色衣裳,绣上了皇家刺绣,晓丰这人身材十分高挑,又很瘦,只看他身材的话,会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如果加上他的脸,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的眉眼会给人一种高贵的气质,谈吐之间音量不高不低,说出的话却总是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待他走到方渺然身前时,停了下来,问道:“方小姐,可有什么急事?” “上次商议之事,我答应你,不过,现下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姑娘且说。” 方渺然抬头看了看前方的乐师殿,这几日霄雨不在,似乎冷清了许多。 她伸手指了指乐师殿,对晓丰说道: “陶政的确如你所说,心狠手辣,不瞒你说,新来的这主乐师是我多年相交的好友,这乐师殿中,有一样东西,陶政派人放进去的,至于是何物,我不知晓,但我猜测大概不妙,你能否派人进去,将此物给我拿出来?” 晓丰没有一丝犹豫,问道:“在何处?” “不知,但是牛皮纸包起来的东西,就在这殿堂中。” 他思索了一番,随即朝方渺然点了点头。 “姑娘放心,这事我会做得滴水不漏。” 晓丰这人,方渺然虽未有十足的了解,但她知晓,此人一定比陶政靠谱守信许多。或许是觉得陶政太过阴险,方渺然有些私心,更加希望晓丰登上皇位。 “方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如若有人路过此地,见我二人待在一起,怕是有所谄言,如若我有事找你,会派人来送信,晓某就此告别。”晓丰说完这话便离开了,方渺然还有些心悬,不知这事他做得稳不稳妥。 在林子中待了一会儿,她便离开了,朝太子殿走去。刚到殿中,便发现敏儿正从她房内出来,手里抱着一些床褥,方渺然其实不太喜欢有人私自进她房间。但碍于这的确不算是她的房间,只是暂时住的地方,她也不好说什么。 敏儿见方渺然走过来,便对她说道:“太子妃,方才在你房内给你换了被褥,太子说已是中秋,夜晚会更冷些。”敏儿说话时眼睛眨巴眨巴地,但不知为何,方渺然的确是不太喜欢她,总觉得这宫女和陶政是一伙的。 也未和她多说,方渺然点了点头便进了房间,转身将门反锁了。感到身体十分疲惫,随即躺在床上开始昏昏欲睡,渐渐地,眼皮觉得很重,随即闭上了眼睛。 方渺然做了个梦,梦中有一股香气朝自己飘来,涌入鼻间,自己的身体又沉又疲,无法动弹。 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响,随后自己的房门好像被打开了,方渺然觉得自己意识清晰,但却又全身无力,无法动弹。 随后耳边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感受到有人轻轻探了探自己的额头,随后那人轻笑了一声,方渺然一听,这声音,好像是敏儿的。 此刻方渺然心中怒火中烧,她算是明白了这宫女的伎俩,原来是给自己用了破力散,这药用后全身无力,用量重一些会意识全无。 估计这敏儿用量也不小,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昏迷。 随后她听到敏儿轻声关门,随后房间陷入一片寂静。方渺然现下十分着急,不知如何是好,佛珞又说两日之后回宫。 若是照这么下去,到时候一定来不及了。 第五十一章 【识破计谋】 陶政从圣上那儿回来, 便知晓父皇的时日不多了,关于薛妃之事,他还在思索是将她诬陷到底, 还是将她救出, 辅佐自己。 这是一个永远只为自己盘算的人, 对于自己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悔恨之心。 待到太子殿时,陶政见敏儿早已恭候, 她那神情有些洋洋得意,似乎知道,如若自己告诉陶政, 便是立下大功, 自己便再也不用当宫女了。 “太子。”敏儿轻唤一声,眼珠子转得灵活,随即笑得有些狡诈。 仅仅是这两个字, 陶政便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 他挑了挑眉头,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唾沫, 随即开口道:“带我去。” 两人站在房门之外, 敏儿在陶政耳边小声说了句:“太子, 我将您给我的破力散熏了一大半在她被褥中,短时间内应该醒不来。” 破力散其实便是一种迷药,不内服, 而是点燃熏在房内, 少量闻后有助于睡眠,量大其实后容易昏昏欲睡, 没有知觉。 “太子,您先将这解药喝下, 奴婢先退下了。”敏儿弯着腰,将手中的解药递给陶政,陶政看不清低下头的神情,实则她在笑。 陶政将那解药先一饮而下,随即眼睛里露出一些得意之情,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中立马充满了某种渴望。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见床榻上躺着那女子,才大方朝她走去,见她此刻正满脸晕红,气息均匀,睡得熟熟地。 他这才有心思好好观察方渺然,实在是难得的美艳女子,曾经在宣璟书房见到她时,便觉得能享有此女子,那定是一种艳福,而今自己终于有机会尝上一口。 他朝方渺然走近了些,其实他是有些怕她的,此刻她毫无动静,犹如自己手中掌控之物,任由宰割。陶政这才放下心来。 他伸出手,去抚摸方渺然的脸颊,那触感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的确是,可口的美人儿。”陶政自言自语时竟然轻声笑了笑。 他站在方渺然床榻旁,似乎也不着急,像是欣赏艺术品般。他先是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这副模样难以与他平日道貌岸然的模样重合起来,他已将与佛珞的约定抛之脑后。 她准备去褪方渺然的衣衫,手放在她衣领处,想要朝里摸。 就在这时,房梁上发出细微声响,未等陶政反应过来,一把宝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样的感觉太过于熟悉了,他不用转身看,便知道这人一定是佛珞。 “陶政……”佛珞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光是从这语气中,便听得出她的愤怒。 陶政心跳加速,全身僵硬。 “畜牲,未想到你竟如此不守信义,先放开她。” 听到佛珞如此一说,陶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放在方渺然的领口处。他快速的收回手,对于佛珞的质问不知如何回答,万万没想到佛珞会在此刻出现,本以为一切会进行得顺顺利利。 佛珞上前一把抓住陶政的衣领,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佛珞一甩,陶政被甩出几米开外,背脊刚好撞在桌角处,背后瞬间巨痛,陶政吃通地嘶拉了好久。抬起头见佛珞正盯着她,陶政不知为何,她见佛珞眼神之中,透露的是杀气。 “你觉得,你还能活么?”佛珞冷冷地说道。 陶政瞬间慌了神,他可是当今圣上既定的太子,他不信佛珞会如此大胆。于是他轻笑道:“这方渺然,是与我成婚的妻子,我陶政没偷没抢,和自己妻子同房倒是怎么了?” 佛珞早已料到陶政如此卑鄙之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倒是没有同他多做计较,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每靠近一步,陶政便感到气氛更沉重一点,但他相信,佛珞现在是一定不会杀自己的,此举对她百害无一益。 待到陶政身旁时,佛珞面色冷漠地俯视着他,犹如强者对弱者的怜悯。随即佛珞缓缓蹲下身子,一双冷色眸子透出的寒光,她伸手卡住陶政的下巴,靠近他,陶政不知佛珞要干什么,只好任她摆布。 随即佛珞凑到他耳边,音量低缓: “十日之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陶政听后全身发麻,瞳孔瞬间放大,满脸愕然,他有些恐惧地看了看佛珞,发现她那魅惑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正对着自己在笑。 陶政脑中只闪现出一个词: 蛇蝎美人。 佛珞没有心思去管陶政在想什么,她站起身来,走到方渺然身旁,搂住她,见方渺然还是意识模糊,她转过身朝陶政喝道:“你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药!” 这一声大喝震醒了陶政,他只好哆哆嗦嗦地回答那是破力散。 待他再鼓起勇气想要去看佛珞的神情时,发现两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敏儿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见太子进入太子妃的房后,都已经一个时辰未出来了,看样子事已经成了。 她开始计划着等陶政出来之后,向他邀功,结束自己的宫女低下的地位。 方渺然醒了之后,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不见人影,她想起了方才听到敏儿的自言自语,紧接着陶政好像推门而入…… 她直起身子,开始探看自己的衣衫,发现已经被置换过了。 忍不住地流泪,眼泪刷刷地直直流了下来,满心想着佛珞,现下却不知道她在何方。 佛珞在门口便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啜泣声,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汤,立马推门而入,见方渺然坐在床榻之上泣不成声。佛珞心一下子纠得不行,将那药汤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到方渺然面前,紧紧抱住她。 “渺然,醒了,没事了没事了,我是佛珞。”方渺然听到佛珞,先是一惊,随后扑在她的肩头大哭了起来。 佛珞不停安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告诉她,一切无碍。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不知这样安抚了多久,方渺然那啜泣声才渐渐停止。 她想到自己衣衫已经被置换了,那么按佛珞所说,大概就是她给自己换的了,方渺然有些脸红,但方才哭泣时的激动情绪掩盖了她的害羞。 “佛珞……”方渺然还趴在佛珞的肩头,说话时声音软软糯糯的。 佛珞听后轻声回应了她。 她紧接着说道: “可不可以不去太子殿了?陶政同那名为敏儿的宫女狼狈为奸。我整日心惊胆战。” 佛珞听后当然赞同,即使是方渺然想要回去,自己也不会放她回去。 “渺然,不如,我们先回方府?” 听佛珞如此一说,方渺然定是心动不已,嫁入宫中已经半月之久,甚是想念方家。方艮已经来了三封书信,说是待到圣上身体好转后,来接她回府待一阵子。 看样子是等不到圣上恢复了。 “这是哪?” 方渺然看了看这地方,很陌生,不像是宫中。 佛珞朝她笑了笑,说道: 这是我购置的宅子,今日我们待一天,明日再一同回府。方渺然听后从床榻上走下来,朝屋外走去,四处看了看。这宅子虽没有方府那般大,但采光极好。 看样子应是刚购置不久,许多东西还是新的,比如那些花儿草儿,应该是才移植过来的。 宅子虽然不大,但方渺然却十分喜欢,太大的宅子太空,小宅子反而给她一种安全感。 佛珞带她四处转了转,告诉她以后这里会变成两人的书房,那里会是两人的房间,这里会搭建一个小扎染坊,说话时,佛珞走在前面,随即她推开宅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池塘,方渺然环视了一下四周,并不热闹,但很生气勃勃,此地应该坐落郊区。 佛珞告诉她,到时候会在池塘旁修一个亭子,宅子旁边有些沃土,待到那时可以栽种一些果蔬,搭一个葡萄架。 方渺然静静地听着佛珞说的,脸上堆了笑意,佛珞这是在想她们的往后,而她想要的生活,也正是自己想要的。 细水长流,相互守候。 方渺然走上前一步,拉住佛珞的手,两人在池塘边转了转,吹着凉爽的风,闻着池塘边漫出的草香。 两人默契地都笑了笑。 太子殿中,传来一女子凄惨的哭嚎声,敏儿跪在地上,陶政背对着她。 “你应该想到,这行为会给我惹上麻烦!” 敏儿听后有口难辩,这计划不是陶政当初亲口同意过的吗?现下又来怪罪自己。 “太子,是奴婢疏忽,根本想到有人会半途闯来。”即使心中再不满,敏儿还是哭着认错,祈求陶政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她见陶政背对着他,不发一语,不知他在思索着什么。随即陶政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瞬间对敏儿咆哮道:“那魔女说让我活不过十日!” 陶政说话时,狠狠地将敏儿踢开。 敏儿一下趴在地面,满脸蹭得是血。她有些惊慌,未等她缓过神来,便听到陶政又说道:“来人,将她拖下去,处死!” 第五十二章 【不速之客】 方渺然同佛珞在周遭转了一圈, 佛珞突然想起,两人还未进食,现下天还不算黑, 想要夜间给她做些饭菜。 “渺然, 不远处有一集市, 不知现下还有没有收摊,想去买些食材。” 对于佛珞这个提议方渺然自然是欢喜的, 她朝佛珞点点头,两人一同朝前走,本来方渺然以为这地很是偏僻, 但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佛珞带她走出一片树林, 便看到了一官道,在朝前走一会儿,就是一村落, 街头的小贩还未收摊, 两人挑选了一些还算新鲜的果蔬,一纯朴的商贩见二人来购菜, 随即卖给二人一块上好的牛肉, 本是留着自家吃的。 那商贩过于热情, 佛珞见状也不好拒绝,将那牛肉买下,偷偷地给那小贩多留了一些银子。两人这才离开。 天色渐晚, 两人抵达宅子时, 天已经擦黑,方渺然看了看院子里的那棵树, 此刻树叶正被吹得四处飘落,佛珞走在前方, 到房门前点上一亮灯,整个院子便暖了起来。 她转过身,那身衣衫衬托出她纤细苗条的身姿,让方渺然瞬间心头一颤,随即她轻声对方渺然说道:“渺然,我去厨房里做菜,若有兴趣,你可先去房内看看。”方渺然知道佛珞向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所以她的神情总是冷艳的,但现下对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却是十分柔和。 方渺然对她笑了笑,随即走到她身旁,挽着佛珞的手说道:“想和你一起做饭。” 佛珞先是犹豫了一会儿,告诉她厨房柴火烟气太大,不太适合,方渺然听后盯着佛珞,也不说话,两人对视一番,随即佛珞败下阵来,带着她一同去了厨房。 刚一到厨房方渺然便主动提议要给佛珞打下手,佛珞其实想告诉她平日她做饭十分轻松,因着自己是习武之人,洗菜切菜速度极快,但又不好拂了方渺然的好意,便让她去洗菜。 方渺然拿起两棵莴笋,佛珞告诉她厨房门口有井水可以直接使用,她便走出去,将那莴笋泡入水中,将菜叶轻轻散开。 佛珞站在一旁,看她有些笨拙的手法,一副有些好笑的看着方渺然。方渺然听到佛珞的轻笑,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佛珞在笑什么,佛珞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紧接着摇了摇头,看着方渺然的神情又柔和了一些。 待到方渺然洗好以后,佛珞接过她手中的莴笋,转身朝厨房又去,方渺然跟在身后,看佛珞熟练地做饭。印象中佛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是好像却为自己做过好几次饭了。 半刻钟后,两人在客堂中,点着夜灯,桌子上摆放着香喷喷的饭菜,虽只有二人,气氛却十分温馨自然。 方渺然突然想着,如果可以和佛珞这样生活下去,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待到饭后,两人将东西清理干净再摆放整齐,佛珞带着方渺然四处转悠了几圈,随后才又回到宅子中。 佛珞将她的衣裳递给方渺然,让她先去沐浴,方渺然朝她点点头,她很喜欢这地方,也很喜欢这感觉,十分轻松,不像在宫中那般令人紧张。 她突然想起了方府,在方府虽方艮不让自己随意出府,但其实也是这般逍遥自在的。方渺然一边沐浴,一边沉浸在这样放松的气氛,忽然之间,听到屋外有些声响,先是木杆倒地的声音,随即又听到木桶落地,再狠狠地似乎被一股力压迫,发出炸裂的声响,方渺然心中突然一紧张,一下从浴盆里站起身来,整个身子一览无遗,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便穿上衣衫,推开门朝外走去。 她发现院子在这几秒钟的功夫便安静了下来,环视四周发现空无一人,她心脏忽地一收缩,看着那片黑暗呼唤了一声佛珞,无人响应,随后她将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发现没有佛珞的身影。 紧接着她到院子中看那被砸烂的木桶和破碎的竹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佛珞一定是遇到了危险,她朝门外走去,这四周少有人家,夜晚都是树林,方渺然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直直行走。 未走几步,便听到远处传来一脚步声,方渺然停下,心脏砰砰砰地直跳,不敢去看,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方渺然站在原地,有些发抖,但却还是一心担心着佛珞,怕她有什么危险。 未等她有动作,耳边便传来一声轻唤:“渺然…” 方渺然这才敢抬头去看,佛珞在树影中直直地站立着,那把黄柄宝剑此刻沾满了鲜血,她黝黑的头发披在肩头,细碎的发丝随着夜风被吹起,那呼呼的声音灌入两人耳间。那身白色的衣裳上此刻被鲜艳的红色浸泡,犹如一朵白莲被滴上了恶魔的血。 方渺然顿时心惊,朝前跑去,一把抓住佛珞,佛珞在方渺然抓住她那一瞬间便无力地倒在了她的怀里。方渺然仔细一看佛珞这是晕了过去,她虽然很轻,但对于方渺然来说,要抱起她还是有些吃力,此刻方渺然心中十分着急,忍不住想要哭泣,可她又告诉自己佛珞现下需要自己,容不得自己这般脆弱。 只好将佛珞靠在自己身上,将她缓缓朝宅子内带去。其实方渺然心中还是有些惊慌的,她不知将佛珞打伤的那人是否还活着,会不会又折返回来。但现下她来不及思考更多,心中只想着将佛珞带回房内再说。 好不容易将佛珞安置在床榻上,方渺然现下又着急了起来,她发现佛珞此刻已经晕厥过去,加上自己又不会内力,还作何是好?百般焦急,伸手去探了探佛珞的额头,发现竟是滚烫的,于是便出门去打了一人温水,将毛巾给她敷上。 佛珞脸蛋通红,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方渺然虽不是习武之人,但她当下断定佛珞可能中了毒。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思忖着该去找谁帮忙,实际上她也不知佛珞这宅子坐落在何地,因着她也是清晨醒来便发现在此地了,现下心中也是十分焦急。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去下午购菜的镇上,看看是否有医师,刚有这想法,方渺然便快速出了门,刚出门未多久,这树林阴森的黑暗,有佛珞陪伴时倒不觉得。现下一人走着,着实心中打着鼓。 方渺然越走越快,因着她心中十分着急,怕时间晚了佛珞遭遇不测,她本还是走着,为了节省时间便跑了起来,本是半个时辰的路程,倒是减了一半。 到那村舍,她先是敲了一户人家的门,那户人家应是觉得奇怪,这夜晚有人敲门,便没有答应。只是在门缝望了望。方渺然便出声道:“夜间打搅实在抱歉,有一友人突发热病,不知能否告知这村落的郎中在何处?” 估摸着那人听着这也是一个姑娘的声音,大概也不会有威胁,便开了门,是一中年男子,他指了指前方,对她说道:“一直朝这条街走,约莫一百来米,便可见一棵大槐树,那家人便是医师了。” 道别那人,方渺然快步朝前走,这郊外的夜晚不若市区,很是冷清,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路,但因着心中担忧佛珞,方渺然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不一会儿便看到一棵大大的槐树,方渺然敲了敲槐树后的那扇门,随即便有人来开了门,郎中之家便是如此,即使夜晚有人来敲门,也不会有疑虑,乡村夜间多有少儿突发病状。 开门的是一面容慈善的老中医,虽白发苍苍,却十分精神,他见方渺然气喘吁吁的模样,便知道她事况紧急。 “姑娘,有何急事?” 方渺然将事情简单明了地说出,这是她在途中便打好的腹稿,老中医得到消息后,转身入房内拿了一些东西,便和方渺然一同前往宅子了。 两人因着步伐很快,未有多久便到了,方渺然将老中医领到房间,她见佛珞方才通红的脸颊现在褪了些颜色。老中医上前一把脉,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又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随即抽出自己的针,在一些穴位上扎了针,方渺然站在一旁心揪了起来,也不知道佛珞到底是怎么了,她还在犹豫该不该说出佛珞可能是被习武之人致伤,那老中医看了看方渺然的神情,随即笑了笑。 “姑娘,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许浪也是老中医了,遇到过的病人不少,你这友人是内伤,倒还无恙,未走中毒,只是伤了些元气,待我给她针灸过后,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方渺然听那老郎中如此一说,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下来,她按照老郎中的叮嘱,先是给佛珞换了些温水继续热敷着,那老郎中说,不管佛珞多热,都要用被子给她捂着。 方渺然认真听老郎中说完,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随后那老郎中提着木箱准备离开,方渺然唤住老人家,将一锭银子放在老人手中。 老人乐呵呵地笑了一声,随即朝门外走去,算是拒绝了,方渺然朝外追去,发现老人竟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三章 倒v结束 【血甯之约】 那老中医走后, 方渺然来到床边,看佛珞此刻无恙,便也松了口气, 只是佛珞在她心中向来无所不能, 竟还有被人内伤的时刻, 这么说起来,那人岂不是武功神力? 方渺然倒吸了口气, 莫名觉得这事与自己有牵连。就在此时,躺在榻上的佛珞开始轻声喃喃自语,随即脸渐渐发红, 似乎有些燥热, 她便掀开了被褥,遵从老中医的叮嘱,方渺然上前将佛珞掀开的被子又给她盖了回去, 佛珞随即皱了皱眉头, 又将那被褥掀开,方渺然见她如此不安分, 便整个人压在被子上, 佛珞扭动了一下身子, 随即嘴里哼唧几声,有些不情愿地又睡了。 待到佛珞安静下来,方渺然打来一盆水, 将佛珞的脖颈和手臂擦了擦, 整个过程佛珞都很配合,见她如此乖巧, 方渺然犹豫了一番,要不要给她换件衣衫? 想到此, 方渺然便伸手去解开佛珞的外衫,三下两下扒拉下来,将她轻轻朝侧面一推,对方似乎也很配合,待到只剩内衫时,方渺然有些犹豫了,在佛珞睡熟时要去脱她的衣服,方渺然实在有些羞赧。于是便就如此罢休。 躺在佛珞身边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方渺然见她已经气息沉稳,自己却久久无法入眠。现下佛珞未醒,她也不知方才自己沐浴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独自揣测。 就在这时,佛珞动了动身子,似乎有些不适,方渺然一把按住她,将被褥给她裹得紧紧地。 佛珞在睡梦中,觉得自己似乎泡在温泉中,那温泉雾气腾腾,刚泡下去时,水温还十分暖和,紧接着水温越来越热,自己想要爬出来,却又一直被人摁住,不得动弹。 她全身发热,迫切想要散热,只好在那温泉中褪下自己的衣衫。 方渺然见佛珞一直不安分,她在那被褥中动来动去,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未过多时,佛珞这才安分下来,方渺然有些好奇,轻轻掀开被褥想看佛珞方才在动些什么,两人躺在这房间里,烛灯早已被方渺然吹熄,于是在她掀开被褥那一刻,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未看到。 于是便伸手一探究竟。 方渺然刚伸出手,整张脸羞得发红。原来佛珞方才不知做了什么梦,将自己衣衫褪下了,估计是太热了的原因,她轻轻一摸,触碰到佛珞皮肤之上有涔涔细汗,现下佛珞睡地正熟,可方渺然却有些难以自禁了。 同佛珞相识这半年以来,似乎亲密接触的时间也很少,除了那次沐浴之外,佛珞一直都把距离拿捏得很有分寸,不过也正是那次沐浴,像是无形中开启了方渺然的某些想法。有时她想要与佛珞更近一些,但佛珞似乎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现下佛珞已经褪下衣衫,这无形中对方渺然来说是一种吸引,两人本是一人一床被褥,方渺然见佛珞睡得已熟,便也大胆了起来,她钻进佛珞的被褥,一把抱住她的身子,方渺然的体温同佛珞形成对比,佛珞感受到些许凉意,便回抱着方渺然,蹭了蹭她的身体。 方渺然在黑暗之中感受着佛珞的柔软,不停地在自己身上轻轻摩挲,脸渐渐红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抓住佛珞的头发,脑海中闪现出佛珞那张冷艳的脸,此刻是否也是一片泛红? 方渺然难以自禁,低头轻轻吻了吻佛珞的额头,将她搂入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方渺然才睡着。 睡梦中,佛珞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中她与方渺然在山间嬉戏,方渺然拉住她的手,带她来到瀑布之下,两人全身都被打湿了,却一点都不冷,随即方渺然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两人紧紧抱住对方抱了好久。 翌日清晨,佛珞猛地睁开眼,她看了看身侧,见方渺然还在熟睡,才松了口气,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让她出乎意料的事,第一反应便是看方渺然是否安然无恙。 她见方渺然此刻侧身躺着,一双眼睛紧紧闭上,均匀地呼吸让她那狭长的睫毛偶尔扑闪一下,佛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发现自己竟未穿内衫,而方渺然则与自己相反,思来想去都找不出方渺然要褪下自己衣衫的原因,佛珞眼神一闪,随即露出一丝笑容。 她盯着方渺然,不知盯了多久,她终于动了动身子,紧闭的双眼开始缓缓张开。 方渺然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佛珞,佛珞正盯着她,看样子昨夜的热病已经痊愈,比自己早些醒来。 她对着佛珞笑了笑,下意识伸手要去搂住她的脖子,佛珞也不拒绝,任由她来搂自己,她感受到方渺然在搂住自己的时候,身体僵了一下,得到满意的反应,佛珞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而方渺然在触碰到佛珞那光滑的身子时,瞬间想起昨夜佛珞脱衣之事,她有些窘迫,不敢抬头看佛珞,佛珞见她不敢说话,轻咳了一声。 “渺然,你这是怎么了?” 方渺然在她怀里摇了摇头。 佛珞撩起她的下巴,让她同自己对视,方渺然立马移开了视线,一张脸不用说已经红得不像话。 “渺然?”见方渺然不敢看她,佛珞似笑非笑,语气却未变。 方渺然只好对她说,那衣衫是她自己褪下的,自己什么都没做。方渺然解释完后扭过头去看佛珞的神情,见她平日那双冷冷的眸子此刻柔和了下来,竟还带了些笑意。 随即她说道: “若是做了什么,倒也无碍,你也不是,没有做过此类事。” 方渺然听佛珞如此一说,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佛珞这话中的意思,莫非是说她早已知晓自己曾偷偷亲吻过她?细细一想,佛珞实在是太爱捉弄自己了。 待她从那番思索中回过神来,发现佛珞已经起身,正在穿衣衫,此刻佛珞正好露出她那细细的腰肢,方渺然愣愣地盯着她白如凝脂的肌肤,佛珞的手臂同肩膀随着她穿衣衫的动作,露出美好的弧线。 佛珞好像又瘦了些。 方渺然也从床榻上下来,本以为佛珞是要躺个三天两头的,未想到她好得如此之快。 当她走到佛珞身前时,刚要开口,佛珞便知道她要做什么。 “渺然,先别问,我们先去方府。” 听佛珞如此一说,方渺然也不多问,朝她点点头,两人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走到院子里时,见昨日那破碎的木桶还散落在地上,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方渺然知道,佛珞会告诉她的。只是不是现在。 说起方府,方渺然已是想念到不行,她那平日烦人的哥哥方晋,此刻也很是念想,方艮和娘亲也是,方渺然几乎很少离开家人,虽不到半月,但心中却是十分念家的。 佛珞自是了解方渺然,她带着方渺然踏上回归江南城的道路,这路程倒不是很远,但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佛珞带着方渺然先去镇上,随后坐上马车。 两人坐在车厢内,方渺然掀开车帘看了看周遭的风景,这秋日倒也是有好景色。稻穗已经收割了,已经到了闲期,有的农夫开始抽起草烟,坐在自家门槛上吹牛。 方渺然是少见这样纯朴的场景的,她见惯了官场的奢侈与精致,现下这番粗糙简单的场景,却更令她欢喜。 佛珞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嘴角轻轻地扬起,心情很是愉悦。 “渺然,有一事想要问你。”佛珞突然开口,方渺然放下车间,看着她的神情也是轻松的。 “你可记得,很早以前,你与我也是坐在这马车中,那时我问你。可愿同我去西洋?” 方渺然想了想,的确是有这事的,那时方晋还在场,嘲弄了自己一番。 “当然记得。” 佛珞听后,抿了抿嘴唇,随即又道:“那宫中之事完结之后,你可愿同我去西洋?” 方渺然一双眼睛瞬间闪烁了起来,她性子里其实是喜欢冒险的,西洋地区虽是险况连连,但对她来说却是十分诱人的。 “当然愿意,那时我答应下来时,以为你只是玩笑话罢了。”佛珞看着方渺然那期待的神情,随即对着她笑了笑,这笑容不若从前,不知为何,方渺然觉得她那笑容中带有些许苦涩。 但那愁容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如此定下了,到时候有师父和师姐,我们一同去西洋。”佛珞说话时与方渺然对视,随即她又加上了一句:“去西洋寻找一种药物。” 这倒是勾起了方渺然的好奇心,她忍不住问道:“什么药?” “血甯子,渺然,这是一种十分稀有的药,将来去西洋,也不知能不能寻到它,但不管怎样,总要试试才对。” 方渺然听佛珞如此一说,那血甯子一定是佛珞十分重要之物了,以佛珞的性子,如若不是十分重要,那她定不会大费周折去寻找这东西。 方渺然伸手握住佛珞的手,两人就此定下此约。 第五十四章 【重返旧地】 两人抵达方府时, 正好赶上午饭时刻。 开门接待二人的是黄二郎子,他见方渺然归府,实在诧异, 紧接着满脸欢喜, 转身便回去告知了老爷。 回家第一件事, 方渺然当然是拜访方艮,些许日子不见他, 方艮当然是倍加想念,犹如当初,见到方渺然便十分激动, 父女俩叙叙旧, 佛珞就站在一旁,似乎方艮对于佛珞的拜访也并不惊讶,仿佛是意料之中。 “渺然, 方晋还在厢房中酣睡, 谁都叫不醒,你去吓吓他!”方艮说这话时那张慈祥的脸露出笑容, 似乎心情很是愉悦。 捉弄熟睡的方晋向来都是方渺然的乐趣之一, 她朝方艮会心一笑, 紧接着挽起佛珞的手,准备去方晋的房内。 方艮立马伸手,想要留下佛珞, 便道:“佛姑娘, 请留步,老夫有事想与你商议。” 佛珞望了望方渺然一眼, 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先去方晋房内。方渺然有些疑惑方艮找佛珞有什么事, 但她也未多做停留。 她离开正房,朝屋外走去…… 待到方渺然走后,客堂里只剩佛珞和方艮。 “佛姑娘,那事前些日子晋儿已经同我商议,老夫所见,时日已到,过些日子我便赴往京师。”方艮一边沏茶,一边说着。 佛珞熟练地端起茶杯,将那茶端起细细品味,随即说了句:“多谢老爷。” “渺然怎么说,也是我多年宠爱的小女,这事我早已觉得不对劲,要感谢,还是我感谢你才是……” 佛珞听完方艮的话,朝他笑了笑,对于方艮她素来尊敬,早已当作了自家的长辈。方艮不仅是个慈父,对于后辈也是尽心尽力,倾尽所有。 方渺然来到方晋的厢房中,一如往常,方晋夜生活很是丰富,白日都用来睡觉,方渺然推门而入,见他还在呼呼大睡,走到他身旁,方渺然轻轻理了理嗓子,假装用男声,在方晋耳边叫了一句:“贤弟~”方渺然学得倒是像模像样,惹得方晋一哆嗦,随即蹭地一下差点跳起床板。方渺然忍俊不禁,这能让方晋瞬间醒的,估计也只有那人了。 “嗤,五妹,你好好的,学萧兄做什么。”兴许方晋也是觉得好笑,抱着被褥笑了起来。 “啧,谁让萧兄一叫就醒,五妹可叫不醒二哥。” 方晋听后翻身下床,穿好衣衫,这十几日未见的妹妹,他倒是想念得很。随即她朝她身后看了看,问道:“佛姑娘呢?” “在正房同爹交谈。” “佛姑娘来了就好,我正好有事与她交谈。” 两人谈话间,佛珞刚好从御花园走过来,方晋看到佛珞,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拉开几米远,隔开方渺然,在佛珞耳边轻声说道:“佛姑娘,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方渺然站在一旁看方晋神秘兮兮的模样,他又靠在佛珞耳边嘀咕着什么,很是好奇。 “方府后山有一密洞。”方晋神情更加神秘,仿佛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个秘密似的。 佛珞见状淡淡一语: “渺然知道。” 方晋一听这可了得,这方府还有方渺然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转过身走到方渺然面前,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你怎么知道?” 方渺然语塞,不明白方晋这云里雾里的疑问从何而来。 “知道什么?你不是同她说的暗语么……” 方晋这才一字一句说出来: “你怎么知道后山有一山洞?” 方渺然听后,成心想要捉弄方晋一番,她了解方晋的性子,便回道:“就不告诉你!” 气得方晋直愣愣地咬牙切齿……佛珞站在一旁,发现方渺然平日很是文静,但偏偏却很喜欢捉弄方晋,不知怎地,每次看到方晋那副有口莫辩的样子,自己竟有些莫名地开心? “呵,去过又如何,不一定发现了我发现的东西呐。”方晋说这话时,一张脸有些洋洋得意。他紧接着说道:“那武器你们是不知晓吧,不然总该拿走才对。” 方渺然这时候疑惑极了,记得那时那洞中只有一张字条,并且还不是留给她俩的,大概是给张管事的。除了这东西,并没有什么方晋口中的武器,方晋见二人语结,便加了一句:“是吧,我就知道你俩不知道。” 佛珞眼神沉了沉,倒不如说她现下好奇心达到顶点,她要求方晋带她俩再次去那密洞之中一探究竟。 三人便再次一同前往,途中佛珞问方晋,为何知晓那石洞,方晋说自打佛珞告诉他,太子被下药酒之事是张管事,他便尤其地关注他,派人跟踪他,某日便发现了此地,只是进去的确是费了一番周折。 待到洞口时,方晋见佛珞去那小池塘拿方形宝石,方渺然放至凹槽处,两人动作如此熟稔,看来的确不是第一次来。方晋紧跟二人之后,佛珞点起火折子,方渺然对于这洞内已经很熟,但明显方晋不是,刚走没两步差点踩入洞内的小潭。 方渺然叫他小心,三人继续朝前走,佛珞转身问方晋,那武器在何处,方晋也说不出个究竟,只说那地方是有大理石,周遭都是些壁画。 佛珞一听便了然于心,朝前走,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三人才到达那空旷的殿堂之中。佛珞将火折子递给方渺然,方渺然拿在手中。 方晋四处看了看,抓了抓脑勺,神情有些窘迫。 “反正是在帝王画像中。” 佛珞环视了一下壁画,第一次同方渺然来时,这画便所传达的讯息,乞丐,和尚,帝王。帝王画显而易见。佛珞朝那壁画中轻轻一跳,一把握住一凸石。 “对,对,就在那儿。”方晋站在下方,指着佛珞手中那块石头。 “佛姑娘,那石头应该可以取下来。” 佛珞按照方晋所说的做,果真如此,那石头真的可以拆开,并且这壁画明显起了障眼的作用,站在下方,兴许是由于角度的原因,实在难以看出这壁画竟然有凸处。 方渺然和方晋的视角看起来十分平整。 那凸处被佛珞拆开,发出细微的石头声响,一些石灰尘掉落下来,佛珞左右再一用力,随即将那石块拆开。 佛珞见那里面放的东西,被一绸缎包裹着,她伸手去掀开,神情突然愣了愣,她下意识去看方渺然,见方渺然此刻正看着她,满脸好奇。 佛珞一把拿出石凹里的东西,盖上盖子跳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东西?”方渺然忍不住好奇去问方晋,因着这石壁太高,方晋又不会武功,怎么都不可能跳得那么高。并且还能发现这等秘物。 方才那石壁上的灰尘掉落在方晋身上,他拍了拍尘土,一副灰不溜秋的模样。 “嗨,别说了,五妹,你哥哥我发现这东西,可是费劲千辛万苦。当时看那张管事进入这洞内,多简单,将那方形宝石放在那凹槽里,石门轰隆一声便打开了,我学着他,怎么都打不开。思来想去只好用我的计策。” 方晋说这话时,撇了撇嘴角,方渺然想,从方晋这儿应是得不到什么好的计策。 “我找人挖进来的!”方晋似乎觉得也没什么神秘可做,摆了摆手,直接说出缘由。 佛珞站在一旁轻轻噗嗤了一声,但音量极低,成功逃过了二人的耳朵。 方渺然听后心想果然方晋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她抬头看了看那石壁,如若方晋是挖过来的,那一定是从这洞顶开始,歪打误着刚好挖到了这东西。难怪方才进来时他如此不熟悉,估计压根就没进来过。那石壁如此之高,跳下来还不得要了她的小命。 几人搞清楚状况后,佛珞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是被黄色绸缎包裹起来的长条物件,那绸缎放在那石凹中如此之久都未有毁坏,看来那地点一定十分干燥了。难怪放得如此之高,原来是为了防潮。 佛珞将那绸缎放在地上,伸手掀开,是一把极其精致的长剑,那剑鞘上刻印了一个红色的符号,上面布满鱼纹,那剑又细又长,和一般刀剑有所差别。方渺然忍不住想看那剑被抽开是什么模样。 佛珞将它拿起,轻轻抽开,方渺然难以置信那剑竟然不若她想象中那样,本想应是锋芒锐气,但未想到竟然钝锈了。 这似乎是不符合常理的,要生锈也是那剑鞘才对,而非剑刃。 方渺然未有说话,盯着那剑看了好久,她几乎是从来未有接触过这等武器的,并且她的兴趣向来也不在此。可不知为何,这剑十分吸引她,像是有种心电感应一般,佛珞在一旁将她的举动全然收入眼中,方渺然伸手,下意识想要去握住那剑柄,一把被方晋拍开。 “嘁,我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呢,原来是一把生锈的剑,有什么好摸的。五妹,你别碰,这脏兮兮的。”佛珞松了口气,快速地将那把剑收了起来,三人也不多做停留,打算朝外走,离开此地。 佛珞陷入沉思,因着方晋刚才那番话,打破了她以前的推测,她一只以为,这密洞进入的办法便是方形宝石加上方家血脉,也就是说,只要是方家的人,都可以入内,可方晋说自己不论怎样都进不来,还是凿了个洞才寻到此地,那的确是奇怪。 为何方渺然和张管事就能轻易入内,方晋却不行? 再说自己怀中这把剑,分明就是妖涟曾经噬魔之剑,方才方渺然盯着这剑,露出的神情,让自己突然担忧,好似方渺然同妖涟越来越重合,幸好方晋刚才拍了拍方渺然的手,不然后果自己也无法预测。 只是渺然和妖涟,虽说是同一人,但佛珞却不希望得到最坏的结果。她不想方渺然再拾起记忆,就好好的,做方渺然就好。 第五十五章 【赶赴京师】 三人从洞中出来, 方晋神色无异,仿佛就是去逛了一圈,方渺然陷入沉默, 她的确是, 好想去碰碰那把剑。佛珞走在二人后面, 开始思索该如何处置这东西。 待到厢房时,方晋同二人分别, 三人约好入夜时分出去逛逛,明日入宫。 说起宫廷之事,方渺然几乎快有一种幻觉, 便是自己已经从那宫中逃离出来, 已经不用再与陶政同一屋檐了。所以再提起时,算是一警钟,将她敲醒。但她知晓此事总会有个完结。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离宫两日之久, 陶政也并未来寻找自己。 就在这时, 黄二郎子传来讯息,说是方艮老爷急召见二人, 两人闻言赶去正房, 见方艮坐在藤椅之上, 眉头紧锁,方晋紧接着赶来,也是气喘吁吁。 “京师来旨, 说是圣上身体十分不佳, 不如,今日便赶往京师。”听到方艮如此一说, 一行人都心慌了了起来,圣上如若驾崩, 那便预示着陶政将登上皇位,如若陶政登上皇位,那么一切计划都是付之东流。 方晋二话不说,转身便去吆喝车马,几人来不及收拾行囊,便赶赴京师。这一行人中,最诧异的人莫过于方渺然,她一直以为,想要将她从皇宫救出的只有佛珞,但未想到其实方艮和方晋,一直都是为自己着想的。 特别是方艮,年龄已经同当今圣上相左右,还赶往京师,方渺然心中很是动容。 “渺然,入宫之后,无论陶政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他,放下心来。”方艮在马车中,对方渺然说话时语气沉稳,这抚平了她内心的急躁。 方艮跟随圣上多年,当年打下江山,方艮文官辅佐他,众人捣乱,方艮一番诚恳之言,抚平动乱,圣上与方艮某种意义上算得上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后登基成功,斩了不少人头,唯独留下方艮一家。那圣上了解方艮这人向来正道义气,读书之前不若莽夫,所以多年来一直很信任他。 待到几人到城门时,侍卫拦住了这四人,方艮拿出自己的令牌,对方见这是大学士的印章,立马放行。马车朝前行,畅通无阻。 皇宫之中,众人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人心惶惶,本以为圣上这身子,怎么说还得活个三四年,怎知忽然之间便不好了。天有不测风云,人群中有的人得意,有的人失落。 方艮来到圣上宫殿之中时,他见一些子嗣跪拜在一旁,众人见方艮前来,纷纷向其行礼。方家在永乐大都来说,算是文化人的代表了。 方艮自进来开始,便感受到一股凝重的氛围,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因为他们知道,不久之后,皇宫之内便要变天。他见那玉华殿内,圣上病榻在卧,走近一看,的确是有些虚弱,犹记得成婚之日,他还神采奕奕。 “陶兄……”方艮走上前,一把握住陶良的手,陶良微微张开眼睛,见前来之人是方艮,身体虽十分虚弱但还能说话。方艮一观察,觉得陶良的病况并没有外面传的那般严重。 “陶兄,怎么忽然之间,就这般了呢?”方艮说这话时,的确是非常诚恳,语气中夹杂着担忧,去掉陶良皇帝的身份,实际上也算是他多年来的朋友,他当然不希望陶良有什么事,不然这事,还真的难搞。 陶良见方艮前来,从床榻上直起身子,方艮下意识地便去搀扶他。他靠在床头,整个人说话时的声音十分沙哑:“未想到朕最宠爱的人,竟加害于朕。”此话一出,方艮了然于心。紧接着,陶良便问,方艮为何来找自己,虽然自己卧病在身,但却未有召集大臣才是。 方艮一改刚才的神情,整个人退后一步,先是跪下,随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陶良见此状,觉得很不正常,他同方艮私下来是绝不会下跪的。 “啧,这是何等意思?”陶良想去将方艮扶起来,随即陶良喉咙咳了几声,身体的确不佳。 “陶…陶兄,我方艮这从未求你过什么事,但今天,有事相求。” 陶良皱了皱眉头,方艮这样子实在不太正常,他让他快道出缘由,这是何等意思。 “你可莫要生气。”方艮跪在地上,语句虽有些断断续续,但气息却很稳,看得出他并不恐惧。 气氛凝重起来,这玉华殿内,只见方艮站起身来,小声的在陶良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陶良瞪大双眼,殿内忽然发出一声怒喝:“方艮,大胆!”陶良一手拍在床头,整张脸涨得通红。殿外之人听到这声大喝,都纷纷赶来,见方艮左手正放在陶良胸膛处,正在给他顺气。 陶良那副神情简直像是变了天,连他最重视的大臣方艮,此刻站在他面前,也得不到他丝毫的仁慈。 “来人,将他拖下去,给我关起来!” 此话一出,当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这方学士是触犯了何等戒律,竟被拉入牢笼,实在反常。第一个慌了神的是方渺然,她从人群中准备跑出来,一把被佛珞拉扯住,佛珞朝她使了个眼色,对她摇了摇头,方渺然十分焦急,想要挣脱开,但她看了看方晋,见他站在人群之中,不发一语,自然也是不正常的。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打住了那想法,决定静观其变。 方艮似乎在预料之中,他也不反抗,任由被拖走,那侍从似乎对方家也向来敬重,也不敢拉扯,只是让方艮自顾自地走。 陶良气得还没有平静下来,他大手一挥,留下一句话,让晓丰留下,所有人便也退下了。 玉华殿内,晓丰站在陶良身旁,不发一语,等待他发话。陶良盯着晓丰,那双苍老的双眼里蓄满了悲伤,这手握天下的帝王,此刻竟显得有些寂寞和悲凉。 “朕不是没想过,先前你说时,朕还隐约不信。”陶良看似自言自语,但于晓丰而言再也明显不过了。原来二人已经串通好。 “晓儿,既然如此,那便同他一起演一出戏罢。”本是看似虚弱的陶良,站起身来,方才脸上所呈现出的那些病痛已经全然消失。晓丰并不惊讶,看来他早已知晓此事。 帝王心,不可测。 陶政在太子殿中,对于薛妃之事,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她送入了牢笼,从他人口中得知,施在她身上的刑法极其残忍,陶政脑子里闪现出那画面,心中却也不觉得心疼。 敏儿死了,薛妃也是如此,知晓自己卑劣之人已经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时,随从太监向陶政传来讯息,说是方艮已经去了玉华殿,陶政本以为方渺然回到江南城,多多少少会待一阵子,待到那时圣上驾崩,自己登位,看她怎么逃出自己手掌心。 “这么快,他来作何?” 那太监低下头,一副奴才模样。 “不知,只知他去玉华殿中私见了圣上,圣上勃然大怒,将他押入了牢中。” 陶政听后忍不住笑了,这方艮好歹也是个堂堂大学士,怎么越活越糊涂了?不论他去圣上那儿说自己欺负他女儿也好,还是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也好,现下陶良躺在床榻上,语气稍微过激,有所不测,那责任谁担当得起呢? 愚昧至极。 “那方渺然呢?” “现下正在玉华殿内,不知待会儿是否她会回太子殿中。” 陶政的笑越发的狡诈了,随即他说道:“想吃这美人,她总是逃,不识好歹,待我登位,那吃法可就……” 跪在地上的太监这时抬起头,看了看陶政,随即嘴里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笑,算是附和了陶政的意思。 方渺然同方晋还在玉华殿时,佛珞便离开了,说是有要事在身,并且她叮嘱方渺然,现下发生的一切,都不一定是实况,让她与方晋沉住气。 晓丰从玉华殿走出来,佛珞拦了他的去路,他见是佛珞的身影,才放下戒心。皇位,一直对晓丰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但自从这女人出现之后,似乎这件事就要变成现实。 这皇宫之中的满城风雨,人与人之间的行为,竟全然被她握在手中,这实在是一个,聪明至极的女人。 也是一个,倾尽一切,只为一人冒险的人。 “佛姑娘,我想时刻已近,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晓某实在佩服。” 佛珞站在晓丰面前,神情算不上热络,只是朝他点点头,随即说道:“不知你答应我之事……” 晓丰听后点点头。 “已经稳妥。我估计明日他会有所行动。乐师殿内那包东西,方小姐曾委托我去寻,我找御前侍卫去搜罗了一番,的确是给父皇下的那药,看来是想要栽赃。” 佛珞听后眼神冷了下来,这陶政的确是心狠手辣,若不是方渺然撞见那太监,日后他定会栽赃到霄雨身上,看来他是做足了准备,连霄雨也不放过。 “这便好,且勿打草惊蛇。” 晓丰听后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佛姑娘,你这一片赤诚之心,于我晓丰而言的确是少见,兴许我在这皇宫中见惯了冷漠与心狠手辣吧,觉得你们那份情谊,对我来说,大概是种奢望。” 佛珞听后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与方渺然,她看出了晓丰眼里的羡慕。 只是这天下之事,有得必有失,得其王位,失掉人心。 她朝晓丰淡淡一笑,随即说道: “此事在我眼中,算是理所应当,为她我可赴汤蹈火,我不觉得这是一种负担,反倒是觉得,能做些事,让她满足,那才是不错的。” 晓丰听后朝佛珞投去赞赏的目光,两人见时间打紧,就此别过,只等明日天明。 第五十六章 【尘埃落定】 在方艮来到皇宫的第二日凌晨, 天还未亮,皇宫内城便沸沸扬扬。 “立即集宫内所有皇子与公主,前往玉华殿, 圣上, 圣上快不行了!”那太监一传出此言, 本该是寂静的宫殿瞬间喧哗了起来,所有在场的人跪在地上, 送信任马不停蹄地去传信,不到半刻钟,皇宫上上下下的人全都聚集在此。 皇子与公主聚在玉华殿内, 殿内跪满了人, 妃子全都跪拜在殿外,排成一队,哭哭啼啼, 排场一致也不知真假。 陶政当然成了这人群中的主角儿, 要属最悲楚,哭声最大的, 非他莫属。 他跪在陶良身边, 哭得不成人样。 陶良双手颤颤巍巍, 快要没了力气,从口中模糊不清,吐出几个字:“政…政儿, 朕怕…怕是不行了, 这…江山……”陶政听着陶良说话,就等他将江山交付自己, 一颗心悬了起来。哪知那陶良话还未说完,就背过了气。 那太监一看, 这哪还得了,立马推搡了身旁的太医,那太医急忙跑过去,跪在陶良身边,替他一把脉。随即大惊失色,随即说道:“圣…圣上,驾崩了……” 身旁的太监一下颤抖,随即跪倒在地上,陶政低着头,哭得更加悲楚,嘴角却露出了众人看不见的笑容。他转身看了看站在人群中呆愣的晓丰,从今往后,再也无人有资格与他争天下。 陶政看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那人,心中有些难受吗,应该是有的,但自古以来,争帝之位,不向来都是残忍的吗? 在众人跪在陶良身侧时,陶政穿梭过人群,同晓丰对视一眼,走出玉华殿。在众人眼里,太子大概是太过于悲伤,想要暂时离开此地,找个地儿独自悲伤。 怎知陶政两拐三拐却是来到那牢房之中,见方艮关在里头,一身华贵绸缎与这昏暗的狱牢形成对比。陶政看着他的面容,年轻时应该也是意气风发,只是属于他们的朝代已经过去了。 “呵,方老爷,这牢饭可好吃?” 陶政此刻全然沉浸在那欢喜之中,压抑了太久的心思如今终于得到释放,他不再控制自己的言语,同方艮第一次见他时,那彬彬有礼相比起来煞是如同两人。 方艮抬头看了陶政一眼,根本不想搭理他。 陶政心中对于方渺然的那怒火本还未平息,现下见方艮也是这般傲气,不免有些愤怒。随即他忍不住说道:“如今圣上已经驾崩,这天下非我莫属,你见朕竟还不跪拜,还敢冷眼相待,方家的人,是有多想掉脑袋?” 方艮听到陶良已经逝世,心中瞬间涌满了悲痛,他未想到陶政竟然这般洋洋得意,迫不及耐,果不其然是一逆子! 他满腔愤怒,隔着铁栏直接伸手扇了陶政一耳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陶政觉得不可思议,随即他狠狠踢了那铁栏杆一脚,方艮眼疾手快后腿几步,陶政脸获阴霾,立马命人打开牢门,那侍从犹犹豫豫,陶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钥匙,自己打开了门。 方艮见陶政进来,也不惊恐,他见识过的场面可比陶政多了去了,这点威胁吓不到他什么。 要论力气,方艮定是不及陶政的,陶政正值青年,方艮已步入老年,陶政挽起袖子,几步朝前,一把将方艮推到地上。 一旁的侍从急了眼。却又不敢作声,大臣与太子,想要保命此刻就得闭嘴。 陶政将方艮推倒在地似乎还不解气,想要上去再踢他一脚,陶政这人飞扬跋扈,向来踢人都不顾场合,要说这一脚下去,方艮那把老骨头怕是有些受不住。 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一脚就要踢下去。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历喝,陶政一转身,见来人是晓丰,很诧异。 只见晓丰神情严肃,还有些许紧张,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陶政这一脚下去那还得了? 陶政在看到晓丰时先是一心惊,随即他又放下心来,晓丰就是他登基之后第一个要除了的人。他侧过头看也不看晓丰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嘁,你来这儿是作何?事已至此,难道还要同我异斗么?” “陶政,你害死了父皇,难道还要杀害这大学士么?” 晓丰的话对陶政来说只是耳边风,他转过头,同晓丰对视,神情中充满了挑衅。 “我说你还得多感谢父皇,若不是我成天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你也活不到今天,你本应该死在他之前的!” 晓丰摇了摇头,陶政真的卑鄙。 似乎还不过瘾,陶政紧接着又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父皇本就更喜欢你,若不是因为我是嫡长子,恐怕这皇位早就落到了你的头上,他见你与我争抢,竟也不加阻拦,这顽固老头儿,总是见不着我的好,今日之死,甚是解气。” 陶政此话一出,不知怎的,晓丰竟然笑了,那笑容十分微妙,他也不出声,让陶政莫名地心中发怵。 “呵呵,说得甚好。” 晓丰未张嘴,这牢房中却传来清脆的声音。那音色陶政再也熟悉不过,此时他浑身颤抖,一个没有站稳,跪在了地上。 陶良从那侧墙走出,身后跟随着一些皇子与妃子,他们看陶政的眼神除了恐惧之外,还有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人平日相貌堂堂,推崇正道,竟然如此道貌岸然。 “父……父皇,儿臣方才所言有罪,儿臣太过放肆,但晓丰他的确污蔑我,我并未向父皇药中下毒。” 陶良看着陶政,这个唯一拥有陶姓荣幸的皇子,此刻犹如一只落街老鼠,被众人看遍了笑话。 “是,政儿,你倒是未有给朕下药,你可是指使薛妃下药,这事,你应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陶政此刻满头大汗,但还不忘辩解: “儿臣与薛妃之事,绝对是有人诬赖于我,再说那毒药,父皇可问这张太医,我是否有去他那儿拿过那药!”陶政伸手一指,指了指陶良身边的太医,那太医主掌管药物,算是陶政最后的救命稻草,先前陶政早已收买了他。 可人总是要见机行事,两人商量好的事,那太医立马变了卦,只因这情形,陶政恐怕凶多吉少,再说陶政的确是在他那儿拿了慢性中药,怎知是拿来毒皇上的。 那太医看了看陶政,眼中没有同情。 “禀告皇上,三太子的确是在我这儿拿了不少中药,现下细细想起来,那些药结合在一起,是有慢性毒性的!” 张太医此话一出,陶政眼中充满了绝望,他年仅二十二岁,一生都在这宫斗权斗中活着,被权势算是蒙蔽了双眼,怎知有朝一日丢了性命。 到手的皇位,转眼之间便飞到了晓丰手里。 野心,谁没有?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陶良看了看陶政,当即收回赐太子名位之决策,并做下决定,未到自己病危之前,不会再立下太子。 晓丰心中总算是有了谱,从今往后,只要他兢兢业业,这皇位,算是稳当了。 随后陶良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方艮,满脸歉意,他上前想要拉他起来,方艮却迟迟不肯,陶良不解。 方艮趁热打铁,他跪在地上,说道: “皇上,渺然嫁入宫中不到一月,便出现了这等变故,家女向来性情温和,不善与人尔虞我诈,入宫之后也很守规矩,如今这……也不知家女该如何处置?” 陶良沉吟了一会儿,这状况的确是少见,历朝历代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按照规矩来说,方渺然是要陪着陶政丢人头的,但陶良见过方渺然,心中甚是喜欢,且看在方艮的面上,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得处以刑法的。 “爱卿,此事,你说如何是好?” 方艮心中早已有答案,但还是顿了顿,随即说道:“愿陶兄放过家女,让渺然同他断绝夫妻关系,日后我方艮定一直为朝中尽心尽力。” 陶良听后先是将方艮拉起来,然后答应了下来。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在陶政身上,见他默不作声跪在地上,终究是自己的儿子,陶良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来人,将他带入冷牢,终身监禁。” 晓丰本以为陶良会将陶政直接上刑,未想到他竟然心软了,而陶良的想法则是,待到自己死后,陶政将会被下一任君主如何处置,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整个过程陶政都未有开口,他低着头,整个人像是被抽线的木偶,十分呆滞。 方艮走出牢房去寻找方渺然和方晋,佛珞则在晓丰出来以后,便同他走在一起,宫廷之事算是告一段落,晓丰不得不佩服佛珞的计划。 入宫那天开始,原来佛珞便没有信过陶政,她早已看出晓丰想要什么,便同他通暗信,随后她将陶政的恶行告诉方晋,方晋自然替自己妹妹打抱不平。 成婚之日那天夜晚,她将方艮的行为看在眼里,便知道其实方艮也是不同意这桩婚约的,对陶政很有颇词。 她同方晋商议好此事,让方晋同方艮抱怨,并说出佛珞的对策。随后晓丰将此事告知陶良,陶良本就心生怀疑,晓丰稍稍一提,他自然心中对陶政有了介怀,后来晓丰将乐师殿内的中药直接拿给陶良,陶良更加深信不疑,陶良身子日见好转,却对外宣称状况不佳,两人想出装病的对策,想让陶政露出马脚。 不得不说,陶政一直做得很好,无论是来探望陶良时,还是对于薛妃的态度,都做得天衣无缝,让人对他怀疑不起来。 两人走到玉华殿时,佛珞停下脚步,有意要和晓丰道别。 而晓丰知道佛珞和方渺然从来都不属于这宫廷之中,他们是更加自由的一类人,在里的十几日只是短暂的停留。 临走前,晓丰一改平日深沉的面容,对着佛珞露出他从未有过的笑容,那一刻,佛珞觉得他似乎也看到了晓丰身上那单纯的东西。 他看着佛珞,随即说道: “佛姑娘,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你和方小姐。” 佛珞问朝他笑了笑,两人这才分别。 夜深了,方家三人赶往方府,方艮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而佛珞则说自己先回古鹤楼,明日来方府拜访。 牢狱中,陶政被禁锢在这牢房中,自己往后余生都将在此度过,他开始真正有时间思考,自己这些年来的行为,是否是被某些虚无的东西蒙蔽了双眼? 佛珞站在牢房外,本是想要教训陶政一顿,不知为何,那瞬间,在这中秋过后的月影下,她第一次觉得陶政的身影竟也有些单薄,透露出些许孤寂。 她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因为,无论是谁,犯下了什么罪行,大概最终也只能自己去还。 第五十七章 【木屋度夜】 佛珞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回过古鹤楼了, 离开这些日子,全由封尘掌管,他平日虽沉默寡言, 管理起古鹤楼来倒是有条不紊。 封尘见佛珞终于回来, 这些日子佛珞离开, 古鹤楼还是发生了些小事。 某天夜晚,有一队人来到古鹤楼, 直点佛珞的名字,那领头人是个彪形大汉,粗言粗语, 封尘见对方来者不善, 不知要找些什么麻烦,对方也知古鹤楼的背景很是强势,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丢下一封信件, 随即一行人便离开。 告知此事后, 封尘将那书信递交给佛珞,佛珞拆开一看, 那信件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张邮票。两人仔细研究了一番这邮票, 这东西明显是西洋那边通用的,中原地区的人,若不稍加了解, 大概都难以知晓这邮票是何物。 佛珞也不知这邮票有什么用处, 将它暂时收了下来。随即她告诉封尘,此次回到古鹤楼, 是想将古鹤楼交付他一段时间,自己要外出远游。大概要一段时日才得归来。 封尘向来都知道佛珞做事都有章有法, 计划有谋,此事以前便听他说过,于是他也不再多问。 霄雨将古鹤楼托付给佛珞这些年,古鹤楼日日满盈,积累了不少积蓄,佛珞大概盘算了下,造一只船,还绰绰有余。 第二日,佛珞来到宣璟书房,她找到雪凝,雪凝的父亲曾经包下了官府出海要造的船只,所以佛珞想找他帮忙。正好这天赶上山华斋园的斋节,雪凝告诉佛珞她父亲去山华斋园吃斋饭,大概一会儿就到书房。 些许时日未见,佛珞发现雪凝精气神好了许多,和前一次见面比起来,她此刻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此次目的地是榜葛刺,关于此地,佛珞也不能说百分百的熟悉,还想向雪凝的父亲讨点经验。 午时过后,雪凝带着佛珞去拜见她的父亲,一番寒暄之后,三人来到瞰江边上,他先是问佛珞此次出行一共有几人,佛珞算了算,一队人再加上一些长工,大概有十来人。 午后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似的,江上的风儿肆意地吹着,呼呼呼地将几人的衣衫吹动了起来。 “佛姑娘,这去榜葛刺,路途必定要经历些风暴的。那时候的风,可要比现在大上个好几倍了。如若十来人,加上屯粮,我建议买下一只中小船,刚好前些日子陀伯朗带了一批新的船只回来,无论是舵还是帆,打造技术和材料,都是一流。”雪凝的父亲一边向佛珞介绍,一边领着她去看那些停泊的船只。 他特别给佛珞介绍了一艘“挞伯”船,那船大小适中,内置两层,看起来十分结实。 “姑娘,这大概是这儿最好的船了,什么都不错,就只是有些贵。”说话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三根指头,表示比一般航船贵上三倍。 佛珞思索了一番,随即购买了这艘船。在卖家的推荐下,寻了城中最好的一位掌舵师傅。一切办妥之后,佛珞同雪凝告别,赶往方府。 方渺然记得,昨日从皇宫出来之时,佛珞说她午前会到,但已经午后多时,竟还不见人影。她在房内写着字画,突然觉得今日有些心神不定。担心佛珞又遇上什么事故。 直到她感受到一冰凉的手蒙住了自己的双眼,方渺然感受到那芬芳馥郁,心情突然安定下来。 方渺然睁开眼转身,见佛珞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些许宠溺。 不知为何,对于昨日发生的事,方渺然觉得自己还好像还在梦中,紧接着从宫中出来便和佛珞分离了,本以为可以说些什么的。导致她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见到佛珞那一刻她扑倒她怀里,佛珞一把抱住方渺然,感受到方渺然将脑袋放在自己肩头不停地摩挲,佛珞笑了笑,抬起她的脑袋,见方渺然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干干净净的,好看极了。 这些时日都为着那些繁琐事而忙碌,两人好久都没有闲暇时间好好相处了。 “渺然,终于得到闲暇时间,今日我们出去游玩一番吧!” 听佛珞如此一说,方渺然自然是高兴地应了下来。佛珞寻思这天气渐冷,叮嘱方渺然出门前多加些衣裳,方渺然看了看佛珞,她还是穿着薄薄的衣衫,随即拉起她的手,带她也去换了一身厚些的衣裳。 两人离开方府,来到江南城中,天渐渐黑了下来,夜间集市的小摊贩纷纷都摆出了摊位,整条街道热闹非凡。有些小孩儿坐在大人的背上,吃着冰糖葫芦,酒楼里的成年男子聚集在一起一边调侃一边喝着热茶,街边围满了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在耍杂技,很是热闹。 佛珞牵着方渺然的手,两人虽带着面纱,但因着两人姿态纤柔,还是很引人注目。两人走在街道上感受着这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城中有一天河桥,那桥将城内分割成两部分,桥上好不热闹,边河上也围了不少人,佛珞带着方渺然去放了几只河灯,两人随即在桥附近找了一个亭台坐了下来。 此地刚好可以观赏夜景,小二端上茶架和器具,便退了下去。佛珞一边给方渺然沏茶,一边看着方渺然,见她那双迷人的眼睛此刻正盯着那一排排的河灯,随着缓缓的水速漂流下来,橘黄色的烛光漂浮在水面上,很是美好。 佛珞将茶递给方渺然,方渺然接过那茶,随即小抿一口,觉得味香醇浓,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渺然,今日我找雪凝,购置了一艘船。”说话时,她端起茶品了品,却一直盯着方渺然的神情。她见方渺然神色无异,随即补充道:“渺然,你觉得,三日之后,我们便前往榜葛刺,如何?” “倒是觉得甚好,只是不知该如何向爹说。” 方艮虽平日对方渺然十分慈祥,但这出行远地,恐怕还是要费一番周折。佛珞知道这是方渺然所担忧的事,但她觉得此事的确该和方老爷好好商量。 “不如,同我爹说我去南京城待一些日子?” “怕是行不通,此行榜葛刺,再怎么说也要花费三五个月,这期间老爷见不到你,岂不是会担忧?倒不如……直接说,你同我出行,只是告知他,我们是去西域,而非西洋。” 榜葛刺地处西洋,同西域刚好是相反的方向,但西域安全得多,去者大多都是感受异域风情,商人贸易交往,如此同方艮说,他应该会答应下来。 “那行得通。” “到时候师父和师姐也会与我们一同出发,我已经雇好舵手,到时候还需要两三个侍从,你觉得如何?” “此事方晋可知晓?” 佛珞点点头。 方渺然紧接着说道:“我猜想方晋大概也会跟随我们。” 佛珞想了想,方晋虽不会武功,但兴许路途上多一个男子也是好事,如果他愿意,佛珞自然也会答应。 两人大概商议了一下这事,一个时辰便过去了,两人便打算折返回府。这时天开始淅淅沥沥飘起了,佛珞唤了一辆马车,两人赶往方府。 两人在厢房中沐浴之后,方渺然本以为该上床榻,却被佛珞拉扯住了衣袖,只见她一手拿着一把伞,另一只手搂住方渺然的腰,未等方渺然反应过来,她便施展了轻功,途中撑开了那把伞。 佛珞总是这样,会给方渺然一些惊喜,虽然搞不懂她要带自己去哪,但一定又是什么好地方。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佛珞便停在了方府后山的那小木屋前,这木屋是方渺然曾经带佛珞来过的地方,平日她喜好安静,便会在此地来练习字画,倒的确是有一阵子没来了。 方渺然推门而入,点起灯,发现这木屋竟然十分整洁,莫非佛珞已经提前叫人来打理过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摆设,墙上挂着自己作的字画,有一小隔间,里面是方渺然平日中午歇息的地方。一扇小小的窗户外便是方府内的那片池塘,此刻窗外的雨落在那池塘中,无数个小小的涟漪荡漾在水面上。 去年方艮因着怕自己冬日在此地受到风寒,便让师傅给自己修砌了一个壁炉,那凹槽里还有些炭火,佛珞点燃火折子,将那炭火点燃,那师傅将这壁炉砌得十分有技巧,炭火刚烧不久,炭雾巧妙地从烟囱里飘了出去,屋子里瞬间暖了不少。 佛珞在点火时,方渺然站在她的身后,看她方才沐浴过后,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弯着腰时那玲珑的身形锁住了方渺然的目光,待她点好之后,转过身来,牵上方渺然的手,将她带到床榻边上,她掀开被褥,方渺然躺了下去,被褥传来馥郁的沉香,让方渺然浑身都舒缓了起来。 随即她将身子朝里头挪了挪,给佛珞也空出了一个位置,在佛珞躺下的那一刻,方渺然总觉得今夜的佛珞和往常不太一样,好像更加温柔,连她的手摸起来也不那么冰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 写我们渺然和佛珞度过的一个 特 殊 的 夜 晚 谁来缓解一下我这紧张的心情 hhhh 第五十八章 【难忘今宵】 秋日的这个夜晚, 方府几乎所有人都入眠了,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房檐上流下的雨水有节奏地快速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天色渐凉传来的寒意, 让那被褥将人包裹地更紧了。 是个好眠之夜。 佛珞同方渺然躺在床榻之上, 方渺然稍加想象,便能想象出窗外, 此刻池塘边上的黄絮柳树正被风吹地爪牙舞爪,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池面上,撑开无数个小小晕圈。木屋周遭的树木遮挡了这怒号的狂风。 大概冬就是随着这一场一场的秋雨, 而渐渐出现的。 可与屋外那渐渐逼近的寒气相比起来, 方渺然却有截然不同的感觉。此刻她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拥入怀中,佛珞刚沐浴后的芬芳馥郁还流淌在她鼻间。 “佛珞……”方渺然在这黑暗中轻声唤了她一句,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柔。 佛珞回应道:“渺然, 怎么了?” 声音温柔地快要滴出水。方渺然听后在黑暗中轻声呜咽了一声, 反手将佛珞抱得更紧了。两人隔着衣衫紧贴在一起,佛珞抱着方渺然那柔软的身子, 传来的适当的体温, 方渺然在被窝里寻找佛珞的脚, 将自己那双赤脚紧挨着她。 佛珞见方渺然似乎并无睡意,便说道:“渺然,可想聊一聊?随便谈点什么……” 佛珞如此一说, 方渺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随即她问道:“此次我们去榜葛刺,说是寻血甯子, 那东西有什么成效?” “血甯子是这世上最好的解药。可解掉任何剧毒,化解邪念。” 佛珞虽话没说完, 但方渺然大概知道了她的意思,这血甯子应该是未某个人而寻的,这人到底是谁,方渺然忍不住问道:“那人对你很重要吗?” 佛珞见方渺然如此一问,语气中竟透露着她不自觉的吃味,便笑着说道:“重要,当然重要。” 方渺然拥抱着佛珞,听佛珞如此一说,心中有些吃味,但又不想再揣测什么,于是便不再说话了。 佛珞随即侧了侧身子,她伸出手去触碰方渺然的眉眼,动作十分轻缓,她指尖滑动的地方,在这黑暗之中感官加倍的敏感,惹得方渺然全身酥麻。 方渺然还沉浸在佛珞的触碰中,紧接着佛珞将手放在她双唇上,轻柔地来回摩挲,方渺然微微眯着一双眼睛,感受着佛珞手指的细腻和温柔。 紧接着佛珞一个翻身,黑暗中方渺然看不清佛珞的神情,只是感受着她的触碰。 不知为何,那壁炉旁的烛灯突然亮了,灯光十分微弱,但刚好方渺然可以看到佛珞的面庞,此刻佛珞双目聚满了光亮,好像沉浸在了某种欢愉之中,她温柔地看着方渺然,随即眨了眨眼睛,方渺然盯着她的脸出神,直到佛珞靠了上来,手指那薄薄凉凉的触感,让方渺然伸出双手搂住了佛珞的脖颈。 佛珞伸出小舌,在方渺然的皓齿上轻轻扫动,惹得方渺然一阵舒服的叹息,她搂着佛珞的那双手用了用力,随即将她朝自己这边带,佛珞跟随着方渺然的意愿,两人此刻的感觉就如同窗外那越下越大的雨一般,越发激烈。 不知过了多久,佛珞的嘴唇移开,方渺然得空,一张脸红得不像话,她稍作喘息。随即佛珞伸手,轻轻拉开方渺然腰间的系带,方渺然屏住呼吸,没由来的紧张心情达到顶点,佛珞低头时,那顺滑黝黑的头发此刻刚好落在她的肩头,扫得她痒痒的。 “渺然……”佛珞说话时将方渺然带着坐起身来。 连佛珞此刻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像是有什么火焰堵塞在她的喉咙,就要呼之欲出。 方渺然见佛珞那白皙的肩胛此刻暴露在空中,她双手放在上面,随即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光滑的触感。 佛珞将嘴靠在方渺然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方渺然被吹那刹那别过了头,浑身颤栗,好似有些奇怪的感觉,流淌在自己心间,但又羞于表达。 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跟随着佛珞的指引。 佛珞伸手,去触碰方渺然的肩胛,轻轻褪下了她的衣衫,直至腰间,方渺然细滑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她不敢回看佛珞,一张脸羞得通红。 佛珞从未见过方渺然如此害羞的模样,她再靠近她时,也不知是这夜间的冷气还是作何,她一直颤抖,佛珞接触她的瞬间,她只好靠在她的肩头,将她抱得紧紧的。 两人贴合在一起,佛珞感受到方渺然的柔软,她那一头黝黑的秀发此刻洒落在佛珞的背脊上,佛珞让方渺然躺下,方渺然深吸了一口气,可还是觉得自己没由来的紧张。 佛珞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试图缓解她的情绪,方渺然眯着眼睛感受着这来自佛珞的轻抚。佛珞伸手将她的双眼蒙住,随即在她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方渺然此刻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佛珞吐气如兰,勾着她的魂,但那吻只是轻轻带过,方渺然觉得不够,微微张开嘴,好像想要更多。 佛珞懂得方渺然的意思,去吻她的肩胛和锁骨,方渺然虽脸红,却想看到佛珞此刻的神情,她见佛珞此刻闭着双眼,狭长的睫毛在微弱的烛光下扑闪扑闪,佛珞的唇此刻好像有魔力,落下的每个地方开出了花。 两人在这夜雨中缠绵,她握住佛珞那纤细的腰肢,两人贴在一起,坦诚相待。方渺然二十几年来几乎从未和任何人如此这般亲近过,她向来不愿与人靠太近,唯独佛珞让她心无排斥。 兴许这一切都因为她是佛珞,初次见面时只是产生对她好奇的情愫,以及对她美貌的惊艳,后来相处是那种莫名的吸引,觉得很是熟悉。 当把自己交给她那一刻,方渺然脑海里竟然闪现出了一些画面,便是很久以前她和佛珞认识。只是方渺然将这想法归结于她和佛珞太过亲密。便也未有多想了。 雨渐渐小了下来,佛珞搂着方渺然,见她面色有些泛红,好似感受到佛珞的凝视,方渺然移开目光,整个人躲在被褥之中,不敢同佛珞对视。 佛珞见状轻轻笑了一声,这声音传到方渺然的耳朵里,她更加羞赧了,今晚的佛珞同任何时刻都不同,她从未见过佛珞那般魅惑的神情,逗得她心痒痒。 “佛珞……我也想。”方渺然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却稳稳地传入佛珞的耳朵里,佛珞面色无异,但听到方渺然如此一说,心中却有些害羞。 “渺然,现下不行。”佛珞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挑弄着方渺然的头发,她的头发又长又黑,和她白皙的肤色形成对比。方渺然好看的鼻梁和脸庞还有方才留下的细汗,此刻在闪烁的烛光下显得十分迷人。 听到佛珞如此一说,方渺然有些失落,但又想了想,这来日方长,不要心急才是。 她现下才有得心情仔细看看佛珞,方渺然想了想,这女子总是对她人那般冷淡疏离,对自己却温柔又热情,想到这儿,方渺然心中就像被灌了蜜一般,很是甘甜。 也是深夜,两人拥抱着,就这样睡熟过去…… 翌日清晨,方晋早早便去方渺然厢房敲门,发现方渺然竟不在房中,十分疑惑,方晋想也奇怪,连佛珞也不在,便坐在屋外阁楼里等候二人。分明是说好今日清晨便去集市购置粮食的。 而佛珞醒来时,已经接近午时了,兴许是昨夜太累,方渺然还在熟睡中,待到她醒来后,两人穿好衣衫,佛珞见床褥上那一抹鲜红,随即她看了看方渺然一眼,方渺然正背对着佛珞系腰带,佛珞伸手将被褥翻了一面,随即两人离开。 刚到府中,便见方晋坐在花园中,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小亭子中,他见佛珞和方渺然走来,三步两步跑到两人跟前,说道:“五妹,佛姑娘,你们去哪儿了?我这大清早就来找你们了,结果你们竟不在房中。”方晋说这话时,一直盯着方渺然,总觉得她今日神情同平日有些不同,方晋内心思忖了半天,才悟出,原来自己妹妹在发愣游神呢。 随即他拿着手在方渺然眼前晃了晃,方渺然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因着方才她想起昨夜佛珞的事,那些画面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导致她未有听清方晋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佛珞这才开口说道: “我同渺然清晨去后山转了转,顺便在木屋中作了些字画。” 方渺然站在一旁,她见佛珞说话时神情自然,撒起慌来脸都不红。 “佛姑娘昨日不是说要去购置什么货物么,我同你们一起去。”方晋似乎对二人到底去了哪儿并不感兴趣,一心只想着出府的事,佛珞看了看他,随即说道:“方公子,我同渺然再过一天便打算去那榜葛刺,你可要同我们一起去?” 说起榜葛刺,方晋首先想起一人,那人便是萧和。 作者有话要说: 介于可能被和谐 所以有些内容就点到而止啦~ 第五十九章 【鲜血预兆】 方晋一听榜葛刺, 心想要去这地方还少得了自己?他的反应在二人的预料之中,随即他得知佛珞为了此次出行,专门购置了一艘船, 心想佛姑娘出手果然阔绰。 江南城同南京城作为邻城, 南京城重棉产和商贸, 江南城盛产饱满可口的稻穗,三人准备在江南城购置一些粮食, 随即花上几个时辰运往南京城的船上。 一行人出府后,来到江南城最繁华的集市,直奔薛家米庄, 那庄主一听三人要购置如此之多的粮食, 想必一定是哪家大户人家又要购置年粮。 “师傅,这粮食可否帮我送至邻城的码头?运费我另算。” 米店老板一听,原来这不是要购置年粮, 而是要出海才是。 佛珞站在米庄老板的柜台前, 拿出一张兑换银子的票据,那米庄老板扫了一眼, 立马答应了下来, 态度十分殷勤。 将此事办理妥当, 一行人才离开,方晋对于此次出行十分积极,关于大家需要购置什么, 他一股脑密密麻麻说出了好多东西, 佛珞一听,这些东西都是要买的, 于是朝方晋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就在这时,街边路过一马车, 那马车其实也是平淡无奇,大不了看起来稍微好一些,但却算不上华贵,可这的确是吸引了方晋的目光,因着这马车夫是萧和家的老车夫了,犹记得方渺然第一次回江南城时,便是他护送回府的。 那车夫未见到方晋,在这热闹的街道中缓缓离开了,看见萧和家的车的确没什么好惊讶的,但却让方晋想起了一件事。 大约半个月前,方渺然入嫁宫中不久,萧和便前来方府与自己闲聊,对话中他说自己此次要去榜葛刺,这让方晋十分诧异,因着萧和向来都是商贾人家,哪里生意好做他就去哪里,可这榜葛刺,此地未有开发,不知去那地方作何。 “佛姑娘,我突然想起一事,想和你商议一番。”方晋叫住佛珞,佛珞停下脚步,上前几步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方渺然此刻便站在佛珞身边,但方晋看了看她,随即凑在佛珞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方渺然看着方晋,一双眼睛盯着他眼中充满了疑惑,这不是方晋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和佛珞说暗语了,每次都是这样,让方渺然觉得方晋这一定是有意为之。 方晋嘀嘀咕咕了几句从佛珞耳边移开,佛珞听后皱了皱眉头,萧和这人对她来说十分特殊,她曾让封尘私下特意调查过他,发现其实萧和并不是方晋想象中那么简单。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商贾人家,而是另有身份。 封尘曾告诉佛珞,在跟踪萧和的路途上,曾发生过一起歹徒劫马车的事件,兴许那马车中装载的东西很是重要,那天萧和便亲自运送,途中遇到歹徒,他见萧和同他的那名车夫,仅仅二人,对付了劫马那队人的二十来人。佛珞从未听说萧和也会武功,但从封尘口中得知,萧和武功实在一绝,最重要的是,他招式莫测,封尘不知是哪个门派,而佛珞根据封尘所说,只好推测兴许是萧和常在在外贩卖货物,大概是得到高人所传。 方晋见方渺然站在一旁,眼神非常疑惑,他便讪讪地说道:“五妹,不打紧,不打紧,你还不懂,有些事暂且不同你说。” 方渺然听方晋如此一说,有些语塞。她心想原来方晋还只是将她当作那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妹妹罢了,她盯着方晋,方晋也盯着她,两人眼神交汇,方渺然沉默了,而方晋则是觉得,方渺然的眼神好像同以前不一样了。 “渺然,没说什么事……”佛珞站在一旁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方晋走在一旁打了个哈欠,他实则是那种转眼就忘了烦恼的人。 三人购置好货物之后,佛珞带着二人朝阴灵会山上走,说是要去见师父她们,方晋满心欢喜,好奇佛珞的师父和师姐会是什么样子,抵达阴灵会山上后,佛珞走在前方带路,待到距离那石牌坊还剩十几米时,曲凝同霄雨早已等候。 方晋老远便看到那石牌坊前站着两个女子,其中有个女子好熟悉,他以为自己没看清,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几个月前劫持了方渺然的那女子? 佛珞走着走着,她发现方晋好似没有跟上来,于是她和方渺然转身一看,发现方晋站在原地不动,神情严肃,浑身还有些颤抖。 过了一会儿,方晋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佛姑娘,还是莫要过去才好,那女子便是当初劫持渺然的魔女……还向我抛了银针,你可记得?” 方渺然见方晋有些害怕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极了,随即她也正了正神情,一只手握住佛珞的肩膀,做出很害怕的模样,随即假装说道:“佛珞,怎么办,我也怕……” 方晋见方渺然这样,心中更是慌了神,那魔女身旁还有一女子,这次两个人,而自己这边的人只有佛珞才会武功,怕是落入下风。 佛珞看着方渺然,见她有些憋笑,没有说话。 而曲凝和霄雨站在那石牌坊面前,看着三人在前方磨磨唧唧着什么,于是便决定上前去看一看。 方晋见曲凝朝自己走过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下意识朝后方退了几步,他嘴里说道:“佛姑娘,渺然,遭了遭了,她们朝我们走过来了。” 待到曲凝和霄雨走到佛珞和方渺然面前时,二人是背对着她们的,而方晋则是正对着她们的,曲凝伸手要去拍佛珞的肩膀,方晋见她此动作,立马叫了一声:“佛姑娘,小心!” 但话还是说晚了,曲凝已经拍在了佛珞肩头,方晋盯着她们,只见佛珞转过身,看到曲凝,随即叫了一声师姐,而方渺然一改方才害怕的神情,也同二人打起了招呼。 方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被方渺然捉弄了,他神情有些窘迫,看着曲凝和霄雨,犹犹豫豫地还是叫了一声师姐和师父。 曲凝看了方晋一眼,她还记得他,这便是方渺然的哥哥了,当初在马车上,方晋他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但还是全力保护方渺然,这行为倒是让曲凝对他印象不差。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待到阴灵会中时,五人坐在石桌前,开始商议两日之后出行之事。 “到时师父师姐便在南京城中来与我们回合吧,方艮老爷那边,我同渺然还未提及此事,晚上回去再议。” 方渺然看了看霄雨和曲凝相处的气氛,虽不像自己和佛珞那般亲昵,但比上次好了许多,至少曲凝不那么抵触霄雨了。 佛珞同方渺然离开这段时间,霄雨才有空当向曲凝好好解释,她知晓曲凝的结症所在,所以她告诉曲凝,当初她看到的一切的确是真的,但那女子会错了霄雨的意,才造成了误会,霄雨那时本以为无人知晓此事,便也没有多说,怎知曲凝竟然放在心中如此多年。 听到霄雨如此一说,曲凝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消除了一大半,至少那种莫名其妙的,霄雨背叛了自己的感觉消失了。说起霄雨,曲凝和她相处的这些时日,觉得她特别奇怪,就说昨天夜里那场大雨吧,阴灵山上雷雨交加,霄雨平日这做什么都不怕的人,竟然莫名其妙的跑来敲自己的门。说是什么雷声太大,想要和曲凝一起睡觉,曲凝当然是一口回绝了,紧接着霄雨便一直站在曲凝房门前,也不说话,盯着曲凝和巴妹睡在床上。 曲凝很是无奈,便答应了霄雨,霄雨开心地躺到床上,那时屋外刚好一个巨雷,霄雨一把将曲凝抱住,这一惊一乍把曲凝吓得不轻。霄雨什么时候性情大变,连打雷都害怕了? 曲凝稍微挣脱了一下霄雨,发现她还是抱着自己,又因着曲凝十分困倦,便也没有多做计较了。夜里不知为何,曲凝被纷扰醒了,总觉得有人好像在自己脖间挠痒痒,她微微睁开眼睛,发现霄雨竟然在舔她的脖颈,曲凝又急又臊,不知道霄雨这是在做什么,她去轻轻推霄雨,发现她竟然是睡着的。 霄雨这一舔,倒是让曲凝睡不着了,这些和霄雨相处的日子,她觉得霄雨对她很亲昵,就像以前师徒相处那样,但又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总是从霄雨眼神中看出一些奇怪的意味,但自己又不敢妄自揣测。 几人在阴灵会用过晚饭,便又回到方府,期间方晋同二人告别,剩下佛珞和方渺然二人,两人在去御花园的路途上开始商议该明日该如何告知方艮老爷此事。 刚路过御花园不久,方渺然本是同佛珞有说有笑,她突然背过身去,佛珞心中十分疑惑,她见方渺然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渺然,你这是怎么回事?” 佛珞几步朝前,走到方渺然面前,将她的身子扳正,她发现方渺然竟然鼻腔开始流血,虽然她用手捂着鼻子,那血却直淌淌地流到了手上…… 第六十章 【海上出行】 见方渺然这番模样, 佛珞心惊极了,她连忙去点了方渺然几个穴位,鼻间流淌的血这才缓缓止了下来, 方渺然那张纯彻干净的脸上此刻有些血迹, 佛珞一边拿出丝巾去给她擦拭, 一边安抚着她,而方渺然心中倒不是害怕, 而是犹豫,到底该不该和佛珞说,这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本以为是体内蓄了火, 她去找郎中看了看, 也看不出个究竟。 方渺然思忖间,一把握住佛珞的手臂,她不敢直视佛珞的眼睛, 只是盯着地面, 狭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的眼神。 随即她说道:“前些日子也这样过,那时并未在意, 不知为何, 有时觉得胸腔内总是觉得有股气流, 快要涌出。稍一隐忍,血便从鼻腔中涌了出来了。” 方渺然如此一说,佛珞眼神微闪, 那一丝震惊和恐慌一闪而过。紧接着方渺然还向佛珞说, 当时陶政想要冒犯自己,她竟一把把他甩开好远, 这事她一直都十分疑惑,她问佛珞, 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佛珞听后当然只能沉默,她将方渺然搂入怀中,不停安慰她,说这一定是内火所致,而陶政之事,兴许只是方渺然太着急,所以关键时刻将他甩开了。 虽说这解释站不住脚,但却让方渺然心安了许多,方才她那种喷涌的情绪也安稳了下来。 随即佛珞将她带入房中,将她安顿好。两人商议明日清晨去向方艮说出行之事。 深夜,方渺然好不容易睡着,佛珞却久久不能入睡,她是习武之人,知道方渺然这症状是何种意义,很久以前的方渺然也是这样开始的,先是如此,随之而来的是与自己疏离,最终走火入魔。 佛珞的心跳不停地扑通扑通的跳动,她实在是睡不着,盯着方渺然的睡颜看了好久。她才微微闭上眼睛。 第二日清晨两人来到方艮的正房,方艮清晨喜好写字,方老爷的楷书写得相当的好,所以佛珞同方渺然进房后,只是站在方艮一旁看他写字,也并未打扰。 佛珞见方艮虽年岁已高,但仍然神采奕奕,花白的头发和长长的胡须,倒是显得他依旧独领风骚。兴许方渺然写得一手好字,也得多亏方艮多年来的栽培。 大约半个时辰后,方艮搁下笔墨,见佛珞和方渺然站在一旁,他邀二人坐下,一如既往地先是沏了杯茶,在方家有个规矩,要说话,先喝茶。 佛珞和方渺然并排坐着。 “渺然,佛姑娘,清晨便来正房,可有什么事?” 先开口的是方艮,待到方艮开口,方渺然才敢说话。 “爹,女儿想要离开一些时日,同佛珞出去一段时间。”方艮听方渺然如此一说,心中自然是答应的,此次佛珞帮了方家一个大忙,并且方艮也发现,自从方渺然同佛珞熟识后,方渺然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尚可尚可。”方艮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乐呵呵地答应了下来,这时她慈祥地看了看佛珞,若不是方晋不学无术,真的很想将佛珞当作自己的儿媳。 方艮答应地如此之快,佛珞便知道他一定理解错意思了,他一定以为方渺然只是同自己出游十天半个月。于是她紧接着说道:“老爷,我有一友人,名叫萧和,便是前些日子来方家吃了酒宴那男子,你也知晓他为商贾人家,此次受他邀请,想带我还有渺然,加上晋公子,一同去西域游玩一番,这时日大约需要三四个月,不知老爷觉得尚可?” 佛珞一番话,将事情说得一清楚二,她看出方艮此时面带犹豫,方渺然和方晋向来都是他的心肝宝贝,方家一共五个子嗣,出游远行的就有三人,现下方渺然和方晋又要出去,他当然有些担忧。 “老爷不必担心,我定会保证方晋和渺然的安全,在新年之前回来。”方艮见佛珞眼神殷切,这姑娘向来淡漠,能这样说大概也是能有保证吧。 “出行之物可已备好?” 方渺然见方艮如此一说,松了口气,方艮这算是答应下来了,佛珞紧接着回道:“老爷请放心,所有出行必需品都已备好。” “佛姑娘,你做事向来细心,有条不紊,带渺然出去见识见识也好,整日待在府中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她也长大了。” 方艮一边说话,一边拉过方渺然的手,他那苍老粗糙的手与方渺然细腻的手交叠在一起,一种父亲对女儿的慈爱溢于言表。 “你们俩跟我来。”方艮站起身来,朝正房里头走,到里间后,未走几步,他在一个木柜前停了下来,随即他拿出腰间的钥匙,将那木柜打开,随即拿出一个小小的印章,交给方渺然。 “渺然,途中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先向方府报信,万不得已,可将这印象拿出来避险,大乐国城范围内,都应有效。” 方艮将圣上当年赐予自己的印章交予方渺然,千叮咛万嘱咐,总算才放下一点心来,佛珞站在一旁,未有出声,觉得方艮对方渺然算是尽心尽力了。 两人从正房出来,佛珞发现方渺然眼睛里蓄了点点泪光,应该是舍不得方艮。 过了一会儿,佛珞听方渺然轻轻吸了吸鼻子,佛珞见她鼻头通红,于是她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抱入怀中,随即替她理了理头发,她牵着方渺然的手,对她说道:“渺然,待到我们去了西洋归来之后,便可以长久地待在江南城了,上次购置的宅子离方府其实也不远。” 方渺然听佛珞如此一说。方渺然本来心中还有些没由来的紧张,那紧张感倒是化解了不少。 两人回到房中,开始准备一些衣衫。 两日之后,南京城渡口,曲凝和霄雨等候了一会儿,佛珞三人紧接着到来。 佛珞带着三人去那名为挞伯船旁,几人见这船只竟有两层,虽比不上官船的豪华,但也不差。粮食和一些必备用具已经被搬上船,掌舵师傅老远跑了过来,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常年出海皮肤被晒得黝黑。虽然瘦瘦的,但胳膊上的肌肉却不少,那人先是介绍了一番,说自己姓李,名为李龙。 李师傅见这出行的都是女子,就一个男子,去榜葛刺,这情况实在少见,但他也未作询问,那穿红色纱衣的女子,给她的是三倍的价钱。 佛珞聘的一个厨子,一个大娘,以及两个侍从早已经在船上,这些人都是常年出海的,海上生活对于他们已是家常便饭。 午饭过后,五人一同上船,从此地驶船到榜葛刺,如若行程顺利,大概需要一个月,来回两个月,佛珞计划在一个月内寻找到血甯子,越快越好。 船上一共六个房间,除开其他人,只能佛珞和方渺然一间,曲凝和霄雨一间,而方晋作为男子,便独自一人一间了。 曲凝在知道自己要和霄雨一间房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而方渺然看了看霄雨,她明显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她曾听佛珞说过霄雨和曲凝的那些事,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方晋听到自己独自一间,十分满意,他实在不想和厨子同挤一间房,他问了问佛珞房间在何处,佛珞指了指二楼,方晋十分积极,朝船的二楼登了上去,找到自己房间,打开发现这构造和方府实在不一样。 首先房间不够大,这一点方晋倒是十分理解,他们这次是来寻找某种东西的,他方晋可不能还是那副公子气,他先是环顾了这房间,很是不同,首先构造十分西式,铁壁铜柜,壁柜是西式的风格。 方晋作为大乐国土生土长的富家公子,用惯了中原地区的东西。对这设备有些不习惯,难怪这船名字叫挞伯,应该也是从西洋引进的。 掌舵师傅看了看天气,今日万里无云,十分难得,是个出行的好时日,他检查了一下船只,确认无误后开始朝海上行驶。 这一队人中,方渺然同方晋是从未出海过的,而佛珞和曲凝早年在霄雨的带领下,倒是坐过不少次船。 海浪随着船缓缓前行时,划出一条水线,掌舵师傅看着罗盘掌舵前行,他身旁放着一张世界地图,方晋看着岸边的风景渐渐走远,他转身看了看方渺然,见她和佛珞站在甲板上,两人的背影高挑又瘦削,方渺然一身白色的衣裳,而佛珞则是红色纱衣,随着海风越来越大,两人的衣衫和头发被吹起,方晋那瞬间觉得两人这场面很是和谐。 曲凝到自己房间时,发现这床并不大,而此次出行海上就要一个月,那就说明自己要和霄雨一起睡在这狭小的床上一个月之久,每次和霄雨单独待在一起时,曲凝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现在一想到要和霄雨一起睡觉,她就想逃离,她朝外头走去,刚好碰见朝房间里走的霄雨,两人撞在一起,曲凝一见是霄雨,心头更是烦躁了。 第六十一章 【腹黑师父】 霄雨撞见曲凝的时候, 笑了笑,随即道:“凝儿,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说这话时, 霄雨伸手准备去拍曲凝的肩膀, 曲凝撇了她一眼, 不着痕迹地移开,话也不说转头就走了, 留下霄雨一人独自疑惑。 霄雨也未追上去,而是朝房间走去,打开门发现这屋内构造太西式了, 她还是喜欢中式古色古香的装饰, 随即又一眼瞄到那床,很小,差不多两人并排躺在一起, 再也没有别的空间了, 于是她又改变想法了,心中咋舌真是个好房间。 方晋上船之后便开始窝在自己的房间, 未有在海上出行过的他, 此刻胸腔内翻江倒海, 头晕目眩,简直就是在遭罪,方渺然见方晋一直在房间内, 也不出来转悠, 便去敲她的门,未有人响应。 方渺然推门而入, 见方晋缩成一团,整个人眉头紧皱, 方渺然快步走到他身前,将手放在他后背上给他顺气,将他缓缓直起身子,靠在床头,听掌舵师傅说这样能够缓解晕船的症状。 方渺然在方晋房内待了未有多久,便见佛珞拿了桔皮,递到方晋鼻间,想要缓解他不适的状况,方晋将那桔皮闻了一会儿,感觉好了许多,待到好转后,他看了一眼方渺然。见她竟然没有晕船的症状,说来也是,她这妹妹看起来弱板身子,从小到大其实并未生过什么病。 紧接着佛珞和方渺然让方晋再歇息一会儿,两人便朝外走去,这时正看到曲凝朝二人走来,曲凝皱着眉头,看了佛珞一眼,又看了方渺然一眼,她知道接下来她这个要求很不厚道,但她还是想要试试。 “师妹,方姑娘,我不想同师父同床,师妹,不如你去同师父睡觉,我同方姑娘一间房。” 曲凝说这话时,她一张脸红得不像话,因着方渺然和佛珞的这层关系,她提出这个要求实在莽然,可她是真的是不想与霄雨同榻。 方渺然见曲凝面露难色,又看了看佛珞,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她道:“师姐,当然可以。” 曲凝未想到先答应的竟然是方渺然,刚才提出这要求时,倒是没想那么多,现下方渺然和佛珞答应了下来,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霄雨还沉浸在这张美妙的小床板上,无论那船儿怎么摇啊摇,她都是一副安逸享受的模样,殊不知三人已在外头达成协议。 晚饭过后,掌舵师傅说这秋季,海上风从东北而来,倒是顺风,就是这船里头有些摇晃,他叮嘱大家尽早入眠,特别是方晋,免得刚吃进去的晚食又给吐了出来。 几位习武之人也不好拂了李师傅的好意,便早早回房歇息了。当霄雨看到佛珞走到自己房内时,她道:“珞儿,想要和为师谈些什么吗?”佛珞抱着被褥,那双魅惑的双眼此刻毫无生气,甚至有些气结,随即她道:“师姐说她和渺然睡,我同你睡。” 霄雨听后本来笑眯眯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师徒二人均是一副表情,眼皮耷了下来,神情冷漠,不知晓实情的,还以为两人在闹别扭呢。 “怎么回事,你师姐……” “那该问你。” 佛珞将被褥放在床上,将它掀开,自己钻了进去,背对着霄雨,闭了眼睛假寐。 霄雨这算是明白了佛珞这番冷漠的原因,原来是不能同方渺然同榻,心中闹别扭呢。 她记得佛珞上一次这样还是十几年以前,那时是因为某次出行,师徒三人见前方有一官府人家外出游猎,那时有一小女孩儿也坐在马车上,白白嫩嫩的脸,一双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佛珞那时愣是眼睛盯着那女孩儿不放,霄雨让走也不走,佛珞站在原地不动,曲凝拉她也拉不走,霄雨那时性子急,一把抱起佛珞就走,于是佛珞回到客栈后便是这副神情。 霄雨撑起身子,推了推佛珞,见她仍然闭着眼假寐。 “珞儿,为师同你商议一事。”霄雨说这话时朝佛珞那边挪了挪,两人靠得很近,随即霄雨对佛珞说了句什么,佛珞似信非信地看了看霄雨,紧接着霄雨朝她眨了眨眼睛,佛珞点点头答应下来。 夜深了,掌舵师傅和副舵手轮班,方晋在这摇摇晃晃的情况下,总算是习惯了一些。白日歇息了太久,此刻他倒是毫无困倦之意。他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此次出行西洋,其实他也有自己的目的,便是搞清楚一些事情。 有一事他未有告知方渺然和佛珞,便是在方府后山的石洞内,他曾经从洞顶朝下挖的时候,发现过一副画卷,那画上画了两个女子,方晋第一眼便觉得很是熟悉,这仔细一看,不就是方渺然和佛珞么,但他觉得莫非是自己妄自揣测,便又细细看了看,那画卷中,二人都直视看画人,倒不如说是,两人专门站在那里,让人画下这画卷的。 紧接着方晋将那画翻了一面,发现标识大建王朝第四年所作,根据时间推荐,大概在二十多年以前,方晋那时心跳极快,没由来地好奇心,他将那画带入自己厢房中,好好研究了一番。 画卷上的确是方渺然和佛珞,只是方渺然那身装束和现在的确有差别。一个想法在方晋心中萌芽,他想到几个月前,初次遇见佛珞时就很蹊跷,佛珞就像突然出现在她和方渺然生活中一样,自己和方渺然逛着夜市,无缘无故被封尘带回古鹤楼,接着琴瑟之事,紧接着他偶然发现方渺然对佛珞的情感,待到方渺然嫁入宫中之后,佛珞想尽计策要将她救出来。 方晋越想越是奇怪,如若不是发现那副画卷,自己只会将这些归结于佛珞与渺然之间的那种关系。 可这二十多年前的画卷到底该如何解释呢? 船儿在这时晃了晃,方晋从思忖中回过神来,随即他掀开被褥,朝屋外走去,想要去甲板上吹吹风。 这时,霄雨的房门悄悄打开了,只见佛珞从那里面走出来,在门口顿了顿,随即轻轻打开本该属于她的房间。 方渺然同曲凝第一次独处,两人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曲凝见方渺然睡不着,便同她闲谈了起来,曲凝大概向方渺然说了些佛珞以前的事,比如她这人十分冷漠,做事喜欢独来独往,除了师父和她,其他人她都不怎么搭理。 两人还在闲聊,佛珞将门开了个缝,方渺然和曲凝默契地同时不发一语,双双盯着门口,佛珞本以为二人已经睡着了,发现两人正看着自己,她只好若无其事地走进去,随即说道:“师姐,渺然,还没睡么。”说这话时佛珞扫了一眼方渺然,见她整个人裹在被窝里,露出一颗脑袋看着佛珞,也不说话,盯着佛珞心痒痒。 曲凝朝佛珞点点头,回道:“怎么,师妹,这么晚还未睡着么?” 佛珞面露难色,憋了好久才说道:“师父一个人将床榻霸占了。” 佛珞说完这句话,侧过头,下意识撇了撇嘴角,心中不停讨伐这霄雨出的馊点子。 曲凝一听,那还了得,是自己提出要和方渺然共眠的,现下佛珞被霄雨挤得无法睡觉。 曲凝从被褥中钻出来,穿的白色内衬,苗条的身姿凸现出来,她连外衫都没套上,就准备朝霄雨那边走去,佛珞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说道:“师姐,师父已经睡着了,不好打扰她吧?” 曲凝对佛珞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随即回道:“师妹,快和方姑娘一起睡吧,师父那边我去一会儿,你们不用等我了,今晚我睡那边。”说完这话曲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到佛珞转身看方渺然的时候,见她一只手撑在床榻上,被褥披在她肩背上,她望着佛珞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刚刚还和曲凝聊得好好的,现下人一溜烟地就不见了? 方晋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佛珞进门,霄雨出门,心想这女子之间,原来睡觉都是换着睡的啊。 霄雨躺在床上假寐,听到一脚步声,便知道那是曲凝的,曲凝进来一看,霄雨的确是一人摊开一整张床,记得霄雨以前睡觉向来规矩,怎么最近越来越不按路数了? 她走到霄雨面前,伸手试图去将她的脚和手拿开,霄雨故意一动不动,曲凝紧接着伸手去轻轻晃她,又怕将她晃醒,有些无奈,只好坐在床榻边上,背对着霄雨,也不知道自己今夜怎么睡。 若是霄雨睡觉都是这样,那曲凝就真的只有去和大娘一起睡了。 曲凝就这样坐了一会儿,霄雨眯着眼睛,随即撑起身子来,睡眼朦胧,迷迷糊糊说了句:“嗯…凝儿,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还不睡?”霄雨一边说话,一边挪出一个位置,拉了拉曲凝的衣袖,曲凝只好躺下。躺下的那瞬间霄雨一把抱住她,曲凝心跳到顶点,屏住呼吸,瞪大一双眼睛望着天花板。 黑暗中,霄雨笑了笑,将曲凝搂得更紧了。 第六十二章 【谈及峡谷】 这夜深人静的时刻, 方晋站在甲板上,舵手白日出航,此刻深夜已经远离渡口, 耳边传来海水的声音, 常年生活在中原的他, 现下觉得这场景又心惊又添加了些许惊险的刺激。 漂流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好像无论朝哪里走, 都是一个方向。当方晋独自一人的时刻,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萧和,临行前方艮已经给他定下婚事, 第一桩婚约是在三年以前, 逃过了那时,恐怕是难逃今日,而他和萧和之间, 似乎总是自己在追逐他罢了, 萧和向来是个不受约束的人,游山玩水做生意才是他的志向。 方晋趴在甲板栏杆上待了一会儿, 这夜间海上的大风吹得他有些头疼, 随即他转身回到板房内, 不再多想,朝屋内走去,到床前掀开被褥, 躺下未过多时便呼呼睡着了。 翌日清晨, 负责烹饪的大娘早早地便做好了早食,在这船上不像岸上, 没有大鱼大肉,刚出航这几日倒是有些蔬菜可食, 往后蔬菜只得吃那储备的南瓜和土豆了。 方晋看了看桌上的肉粥和蔬菜,他向来都是肉食动物,见几位女子刚坐下,他也不讲理,端起碗将那肉粥几口便送入嘴中,桌上的那几叠蔬菜倒是未被他夹上一筷子。 方渺然见方晋吃得如此之快,夹了一根蔬菜放到方晋碗中,方晋睁大了眼睛,未想到出了方府还是逃不过要吃蔬菜的悲惨命运。 过了一会儿,掌舵李师傅从外间走进来,他那瘦瘦黑黑的模样,日经风吹,整张脸有不少的皱纹。方晋给他腾出一个位子,那师傅也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着早食。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李师傅放下手中的碗,说道:“昨夜观察了一下海水的动向和天上的云层,今日必有大风,姑娘们要做好准备。海上出行虽然变幻莫测。但有我李龙掌舵,无论怎样,大家都要放下心来。” 方晋听到李师傅如此一说,首先呜呼一声,他本才刚刚对这左摇右晃的船儿有些适应,那大风一来,咽下的食物怕是就要吐出来。 “李师傅,我们自然是放心的。”佛珞看着李龙,他是南京城出了名的龙头,叫他龙头,大概也是因着他那精湛的技艺了。 几人还在吃早食时,一小伙子从外头跑了进来,这小伙子是李龙的帮手,也就是此次出行的副舵手,算是他的某个近亲,平常不爱说话,老实憨厚,因为打着下手,方晋叫他小李,至于他姓不姓李,这就不得而知了。 小伙子说话时有些结巴: “叔…叔…叔公,外头…有…大大大船。” 李龙听后站起身来,走到外头去看,这的确是一艘大船,挞伯虽然是艘好船,但却和那艘船比起来,的确是小了很多,李龙仔细一看,这船是官家的船。 大乐王朝自从先帝开始,便派人远航,一被赐郑姓的太监去了好多地方,那些异国民族才知道,原来在海的另一边,有如此一个大国。 从那以后,出海远洋的船儿便多了起来。 挞伯船虽小,但它的确也算得上是条好船,李龙不一会儿便看到那官船上发来信号,身为舵手的他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转身对佛珞说道:“佛姑娘,那大船上的人邀请我们上去做客,这船是皇家的官船,怕是不好拒绝。” 佛珞转身看了霄雨一眼,随即对另外三人说道:“我和师父先上那船上探看一番,如若无恙,你们再上来。渺然,方老爷不是给你一印章么,我想那船上的人看到这印章,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李龙朝船那方发了一个烟雾信号,对方会意,随后那船朝这边缓缓靠近,待到靠近后,对方放下缰绳和阶梯,佛珞和霄雨先走了上去。 登上那船,佛珞第一反应便是这船未免太太过于富丽堂皇,精致的雕纹,宽敞的甲板和船舱,甲板上站了许多海上士兵,站在那一群人中间有一贵气公子,他一身精致的袍子,浓浓的眉毛配上深邃的眼睛,方脸,皮肤呈小麦色。从佛珞上来开始,他那双眼睛便闪亮了起来。随即他不失风度地走到二人面前,随即说道:“鄙人姓陶,名誉。”那人介绍时,仔细观察了佛珞和霄雨的神情。见二人神色并无异样,有些诧异,大乐王朝姓陶之人,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贵族王爷,这两人应该也是听过自己也是,未想到神情这般平静。 “佛珞。”佛珞似乎不想和对方多言,她轻描淡写说出自己的名字。霄雨站在一旁,暗自观察陶誉,这名字自己好像是听过的,猜测一番,心中有了答案。未想到刚从皇宫出来不久,便又遇到了陶家的人。 陶誉,陶良的子嗣,此人向来对皇位不感兴趣,一心喜好出海游玩。所以知晓他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佛珞曾听晓丰说过他倒是有这么一个兄弟。 陶誉尽地主之谊,将佛珞和霄雨请进船舱内,方才站在外头本就觉得这船不一般,进来之后发现里头更宽敞奢华,兴许陶誉常年在海上的原因,所显之物应有尽有。 佛珞和霄雨其实不想在此多做停留,因着方渺然三人还在小船里等候,陶誉见二人无心停留,他十分会察言观色,便道:“二位姑娘放下心来,我陶誉向来正人君子。” “公子多虑了,只是有三位友人还在船上等候,不想多做停留。”佛珞话音刚落,陶誉见佛珞和霄雨有要走的意思,即刻挽留,他立马说道:“二位姑娘还莫离开,陶某想尽地主之谊,想有个机会做个东道主,若是姑娘觉得尚可,陶某将派人去接上那三位友人。” 佛珞思考了一番,她其实对这大艘官船的去向是十分好奇地,便答应了陶誉。 陶誉派人去迎接方渺然几人,待到三人上船时,陶誉看了方渺然一眼,这女子他觉得有点熟悉,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他倒是更加好奇,这四女一男,远航是为了什么。 见这四人应该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特别是那男子,一看就是被骄奢惯了的公子,来这海上是作何? 陶誉想是如此想,但表面上还是十分殷勤,唤来几位侍从先去准备一些客宴,想要好好招待几位客人,随即他带着这几人参观了一下这艘船。 方晋不得不咋舌,这官船的确是大得超出了他的想象,光是甲板就是挞伯的好几倍,要知道挞伯已经算得上是大船了,这船还有三层之高,船舱里有无数的房间,更有宴厅,怪不得那些出海的人,长达好几年之久,也不愿意返航。 陶誉向几位介绍了一下自己船舱里带的一些东西,此次他也是出航不久,想要带上一些大乐朝的东西,去与别的国家交换物品。 几人转了好久,陶誉才道:“不知几位姑娘和这位公子,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在何处?” 他此话一出,倒是没人回答他,他只好笑了笑,紧接着又说道:“陶某无意窥探,只是想知晓是否能帮上诸位罢了。” 佛珞听后笑了笑,她的笑容吸引了陶誉的目光,她开口道:“此次出行目的地在榜葛刺,既然你如此一说,我倒的确有事相求。” 陶誉听到佛珞如此一说,二话不说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姑娘有何要求,与陶某说,若是陶某能帮上忙,定竭尽全力。” “你可去过榜葛刺?”佛珞问道。 陶誉眯起眼睛想了想,随即回道:“两年前去过一次,那地方实在偏僻,居住在那里的大概都是些部落民族,布匹,丝绸,茶叶,对他们来说都是些稀有物,那时我用一袋茶叶,能与他们交换一些黄金,但为了显示我国的大气,我叮嘱侍从们不要收下。” 陶誉在说话时非常诚恳,纯粹的只是在传授自己的一些经验,看得出他的确十分喜欢出行远游。 紧接着他又说道:“现下十月,再过二十几日应该有海啸风暴,到时候你们应该某个峡湾避风,不然以你那船的大小,怕是抵御不了。” 佛珞认真的听着陶誉所说的话,一点一滴都不漏下地记在心中,几人交谈中,她们得知陶誉原来本是皇子出身,他便是皇宫中那传百传千的五皇子,据说这人身份神秘,圣上似乎对他也很是宠溺,他不愿待在宫中,便放他出海远行。 方渺然仔细打量了一下陶誉,这不禁让她想起了陶政,陶政这人她向来反感,可他的弟弟倒是和他性格截然。 至少目前看来,兴许因为未被那些繁褥细节浸染,这人更加爽快一些。 一番交谈下来几人还算愉快,陶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得出他十分健谈,像是说故事一般,他眉飞色舞,突然提起了一个名为“泄峡”的地方。他说前些年他去榜葛刺,那些部落人很是热情,经常带着大家一起去游玩,有一次路过一个地方,那些部落人说那是泄峡,是当地人的禁区,也称食人谷,进去的人,很少出得来,而为数不多的出来的人,也是闭口不谈。 这番言语引起了佛珞的好奇心,她紧接着问道:“那泄峡在何地?” 陶誉看了佛珞一眼,眉头一挑,回道:“榜葛刺地区很小,寻找最大的一个部落,部落后有一小瀑布,我猜泄峡应该离那瀑布不远。姑娘,你可莫要好奇去那地方,现下听听便是了。” 佛珞表面上点点头,心中却有了谱,这泄峡大概就是此次她们要去的地方。 因为听说那血甯子,总是生长在榜葛刺最神秘,最凶险的地方。 第六十三章 【突遇变故】 陶誉带着几人在船上转悠了好久, 除了仓库,这船上大大小小的房间,展厅, 这几人几乎都看了一通。 在船到待到下午, 一行人准备离开, 陶誉见状立马说道:“姑娘们,公子们, 夜间东北方向有大风大雨,恐怕难以前行,不如便待在这船上, 更加安全一些。”陶誉盛情邀请, 几人面面相觑。 他紧接着说道:“明日将晴空万里,是个航行的好日子,愿姑娘们今日停行一日, 给个面子, 侍从已经备好食宴。陶某想好好招待五位贵人。” 即使他如此热情,佛珞也不为所动, 因着掌舵师傅还在船上等候, 不宜久留。 “多谢陶公子款待, 只是我们有要事在身,还想先行一步。”佛珞将话说清楚,紧接着一行人要离开的意思, 陶誉也不好再做挽留。笑吟吟地看着几人离开, 佛珞走在四人身后,临下阶梯前她转过头, 同陶誉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陶誉立马摆正姿态,对她儒雅地笑了笑。 待到船上后,霄雨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一个究竟,佛珞从船上下来以后沉默了好久。 随即她问曲凝,百鬼派门掌门人丹参长什么模样? 曲凝想起丹参当初和自己打架,他败得五体投地。 “他啊,就脸宽。” “就没了?” “没了。” 曲凝不愿多做描述,看得出她实在是很不屑丹参这人。 佛珞听后皱了皱眉,转身到前仓,对李师傅说道:“李师傅,暂不停泊,朝前行驶,远离这大船。” “可佛姑娘,这夜间大风,若不在此停泊,万一海上遇大风大浪,恐怕有些危险。” “现下行驶,越远越好。”佛珞执意要走,霄雨心中其实也很赞同这个决定,那陶誉总给她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对方人多,停泊在他旁边的确不是一个好办法。 李师傅知道佛珞一定有自己的道理,马不停蹄开始驶船,佛珞转身叫上曲凝和霄雨,三人好像想商议什么,留下方渺然和方晋二人。 方晋坐在桌子旁吃着花生米,这向来是他的爱好,嘴里不塞点什么吃的,浑身不舒服。他嚼着花生米,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方渺然,他也不说话。 方渺然感受到方晋的盯愣,回看了他一眼,她伸手也抓了两颗花生米,放在嘴中轻轻嚼了起来。 兄妹俩就这样盯着对方,不发一语。 “看到刚刚陶誉看佛姑娘那神情没?”先开口的是方晋,他紧接着又说道:“那眼神,啧啧啧,怕是想扑上去给她吃了。” “啪!”地一声,方渺然将手中的花生壳捏碎,拍在桌子上,方渺然低着头,她那白皙纤长的指节被她捏得泛白,方晋看着方渺然,这是吃醋了的意思?难怪刚刚在船上一声不吭的。 方晋笑了笑,接着说道:“五妹,这不打紧么,你没看到佛姑娘都不搭理他嘛,再说我们这不已经下了他的船么,估计再也见不着了。” 方晋的话方渺然听进耳朵,她不快的情绪其实倒不是全部因为陶誉,而是觉得,此次出航如此危险,自己却好像帮不上佛珞什么忙似的。不像霄雨和曲凝,有武功在身,她们若是有什么差池,至少不会给佛珞添麻烦。 方晋自顾自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他见方渺然神色缓了下来,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两人走到甲板处,吹吹风,方渺然见船儿在这汹涌的波涛中划开一条线,一直在前进,那海风倒是吹得她心情好了许多。 随即方晋看了看她,紧接着又说道:“兴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 海风呼呼呼地吹过方渺然的耳边,方晋的这一句话模模糊糊传到她的耳间,她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方晋,发现他已经目视前方,不再言语了。 在这样有些寂寥的海上生活中,夜很快便来临了,海面依旧风平浪静,可这海水下的暗涌有多深,无人知晓。 李师傅早早地便告诉几人,及时回船舱待着,等会儿会有狂风骤雨。他一人掌着舵,小李站在他的身边,他们今夜将与这暴风雨对抗,夜间的海面视野很不好,紧接着没过多久那密密麻麻的雨便刷刷刷地下了起来。 海浪与雨猛势汹汹,同中原地区的毛毛雨相比起来算是天壤之别。李师傅握住舵把,在这不受控制的海浪中,想要掌握方向,就得使上更大的力气。 他让小李帮他的忙,憨厚老实的小伙子也竭尽全力。 “叔…叔公,大…大浪!”小伙子结结巴巴说出几个字,前方隐隐约约看到一巨浪正在朝船儿这边移来,那浪就像一堵水墙,朝挞伯凶凶逼近。 李龙深吸一口气,随即扎起马步,对着身旁的小李吼道:“给我抓稳了!” 那浪越来越近,李龙虽然已经出航了很多次,但每次看到这情形还是心惊胆战,他咬了咬牙,一双眼睛瞪地快要裂开,结实的臂膀股了起来。 几秒过后,轰的一声,挞伯成功破开那浪,甲板上传来噼里啪啦的海水落地的声音,李龙松了口气,这浪破了,后头的浪会小很多,挞伯不愧是艘好船。 站在他身旁的小李吓得满头大汗,随即傻呵呵地笑了一声。 方晋睡在床上,胃里翻江倒海。那种摇摇晃晃混混沌沌的感觉,让他痛苦的皱了皱眉头。 这波大浪后,迎来了平静的海面,李师傅稍微松了口气,这时船发出极其轻微的响声,随即轻轻晃动,李龙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心中没由来地紧张。他扯了扯小李的袖子,朝他使了个眼色。 小李会意,朝底层仓库走去,他快速跑动,踩在铁皮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待到他走到仓库时,见那侧壁上有一个大窟窿,源源不断的海水正在往仓库里冒。 他大惊失色,立马朝外头跑去,大声叫道,着急地连话都不结巴了:“叔!叔公!冒水了!破洞了!”这声来自青壮年的哀嚎不仅成功地传入李龙的耳朵里,也震吼了所有在船上的人。 方晋本还是翻江倒海,立马惊吓清醒过来,他忍着想要呕吐的想法,朝李师傅那儿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刚出房门他便看到佛珞穿着红色纱衣走在他前头,霄雨曲凝和她走在一起,她们步伐极快地朝外头走去,方渺然出来刚好看到方晋。 几人跑出去时,见小李神色紧张,着急得满头大汗,李龙吩咐方晋和小李去仓库封洞,大娘也跑出来,拿了一床被褥,想要用它来堵水。 李龙对佛珞说,他觉得这很反常,出行前他好好检查了船体,没有任何问题,刚才破浪的时候,也没有触礁,这怎么会破个窟窿? 挞伯这么厚实的一支船,实在匪夷所思。 随后佛珞眼神微闪,说道:“怕是中人埋伏了。”霄雨站在她身旁点了点头,从下午开始她就对那皇子心有怀疑,总觉得此次挞伯破洞绝对与他有关。 佛珞转身对曲凝说道:“师父,师姐,我猜他并不是五皇子,应是朝我们撒了谎。” “此话怎讲?”曲凝那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想从佛珞那儿得到答案。 “师姐,白日我们在船上,那说自己是陶誉的人,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你,那眼神,我说不清楚,但我觉得应该有其它的意思。” 佛珞看了霄雨一眼,又对曲凝说道:“晓丰曾告诉我,陶誉长得和陶政很像,虽然性格有所差异,我曾见过陶誉的画像,和陶政是有几分挂相。可这男子,脸庞很宽,陶政的脸庞却很小的,你再看他的五官,和陶政一点不像。” 曲凝仔细想了想,白日那男子方脸,皮肤黝黑,说话时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有些奇怪。 “你是说……”曲凝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佛珞对着她点了点头,这恰好印证了霄雨心中的想法。 三人还在交谈时,李师傅突然插话说白日那船跟上来了,几人出舱一看,那比挞伯大了好几倍的官船正在朝这边驶来。 “卑鄙。”佛珞脱口而出,不一会儿,几人听到舱板上哒哒哒的脚步声,佛珞抽出黄柄宝剑,朝外头一看,甲板上已经站了一排的人。 那队人中间的男子,就是那个自称陶誉的人。 “姑娘们,又见面了。”那男子一改白日的殷切,神情中充满了狡诈和得意,这态度大转变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方渺然发现,原来白日的一切都是假象,这人原来是来找麻烦的。 那人先是看了看佛珞,随即朝她摆了摆手,转身盯着曲凝,他的嘴角轻轻挑了挑,随即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说这话时,他连声音都变了,先前他的音量温和又沉稳,现下一听,太过于尖细,让曲凝听了很不舒服。 曲凝眉头一皱,随即一挑,有些挑衅的意味回道:“什么,丹参,易个容以为我就不认识你了?当初被我打得满地找牙,还有脸在江湖中污蔑我门派,现下还好意思再找上门来?” 那被叫丹参的人突然哈哈大笑,他一边笑一边把脸上的那张皮撕扯下来,方渺然站在一旁胆战心惊,见他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第六十四章 【重回妖涟】 丹参其实向来有些怕曲凝的, 但不知为何这次不在怕的,他盯着这群人,随后将目光放在方渺然身上, 他目光中透露着别样的意味, 随即指着方渺然, 说道:“把她交给我,我不和你们计较。” 曲凝见丹参如此狂妄, 没忍住噗呲了一声。 “我想大概你不想场景再现吧?”曲凝抽出那和佛珞一样的黄柄宝剑,这是多年前霄雨送给二人的。 江湖中人知晓,霄雨有两弟子, 各持锋芒锐剑, 二人别时斩根劈雷,合时破天杀云。在曲凝抽出宝剑时,佛珞早已站在她身旁, 两人靠在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便闪到丹参身边,丹参眼里闪过瞬间的恐慌, 随即他眼里闪过一丝狡诈, 他双手一挥, 先是扫开佛珞二人传来的那股内力,二人见他身后的海水如同海啸一般,蓄了满满一堵水墙。 那水墙随即跑到他手掌间, 变成愈来愈大的水球, 本是暗淡的海水此刻竟然如同白昼下闪闪发光的波浪,霄雨站在一旁大吼一声:“徒儿们!闪开!这是破龙卷杀!” 丹参毫不客气地将手中那团水波朝二人推去, 在推开那瞬间那水球化作许许多多小雨点,可那快速冲击的势头, 犹如密密麻麻的子弹,无疑会让人难以承受,佛珞和曲凝眼疾手快,快速闪开。 曲凝此刻眼中除了震惊,说不出别的话,丹参竟然使出了破龙卷杀,这是何等功力可以蓄出的招式,莫说她了,霄雨恐怕都难。 就在这时,丹参施展轻功,目标朝向方渺然。 “渺然,小心!”佛珞跟随其后,阻断其道路,和丹参打了起来,方渺然站在原地,很是着急,眼眶泛红,又是一次,佛珞为了自己,和他人卷入了斗争。 而丹参比佛珞想象中强了许多,无论从内力还是招式,自己竟然落入下风,霄雨和曲凝见状上前去帮助佛珞,三人将丹参围堵起来。 丹参此刻漂浮在天空之中,他怒吼一声,先前还是寂静的海水此刻汹涌起来,天空中突然霹雳一声,轰隆隆的声响划破长空。 方渺然站在原地颤抖了起来,在这广阔的天地之下,她盯着天空中闪影的四个人,此刻她显得如此渺小,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曲凝握着黄柄宝剑的手颤抖了一下,和丹参别离的这些时日,他到底做了什么? “凝儿!”霄雨大吼一声,声音传到方渺然耳边,随之而来的便是落地受伤的曲凝,方渺然快步跑到曲凝身边,拥起她,见她嘴里渗出一些鲜血。 曲凝能够感受到方渺然一边用丝巾颤抖着为她擦拭着嘴边的血迹。 “方姑娘,快……快躲起来,他走火入魔了……” 方渺然听曲凝如此一说,一把将曲凝架在自己身上,她本就是个瘦削的女子,曲凝虽然也是苗条的身姿,但要将她带入船舱中还是要废些力气的。 好不容易将曲凝带入船舱,方渺然见李师傅面色苍白,但还是掌着舵,他千想万想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载上了一群武功绝世的人。 就在方渺然愁眉莫展的时候,方晋从船底仓库走了出来,说是好不容易才将那水窟窿给堵上,他见曲凝躺在方渺然身旁,嘴角有些已经干涸的血迹,顿时心惊,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跑到甲板外一看,发现佛珞和霄雨竟然和一个男子激烈的打了起来。 那男子所穿的衣衫,不就是白日那陶誉的衣裳么?他转过身看了方渺然一眼,见她此刻很是反常,一个人盯着一个地方,眼神涣散,这实在不是她平日的作风,若是平日见到佛珞这般,她定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方晋也是一筹莫展,说去帮帮佛珞和霄雨吧,自己又不会武功,方渺然傻傻愣愣坐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方晋思索了一番,去晃了晃方渺然,他心中有些着急,莫非他这妹妹是吓傻了不是? 方渺然被方晋晃了几下,她回过神来,当她转过头那瞬间,方晋浑身一个颤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照顾她,不准出去。”方渺然站起身来,整个人十分异常,只见她朝她和佛珞的房间内走去,不多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绸缎包裹起来的东西,这东西方晋是记得的,这是当时他们在方府后山挖掘出来的长剑,只是那剑已经生锈了。 “你干什么!”方晋还是忍不住朝方渺然吼了一声,她这是疯了么,出去还不等送死? 接下来,方晋除了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方渺然一转眼闪到了甲板外,方晋眨了眨眼睛,方渺然的确是闪了出去,他想追出去看个究竟,曲凝这时睁开眼睛,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衫,示意他不要出去。 “将那方渺然交出来,我丹参饶你不死。”丹参此刻狠狠卡住佛珞的喉咙,佛珞一双眼睛微微泛红,她瞄了一眼已经受伤在地的师父,一滴眼泪从她眼中滑了下来。 “要她人,除非从我的死尸上踏过去。”佛珞说话时,由于被丹参卡住喉咙,要吐出一个字,似乎都十分困难,但她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狠烈。 丹参见佛珞敬酒不吃吃罚酒,卡住她脖子的手狠狠一甩,将佛珞甩在了甲板之上,佛珞这人向来是不怕痛的,丹参狠狠的将她甩下时,似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碎裂,佛珞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丹参似乎觉得还不够,本是悬浮在空中的他,直直朝佛珞冲过来,手中一把巨剑,佛珞见他的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佛珞这时候浑身无力,她的眼神有些绝望。 紧接着天空一阵划拉一声,电闪雷鸣。 一滴血滴在佛珞的脸颊上,随之而来的是两滴,三滴……快速的流淌…… 她睁开眼睛,一双布满鲜血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丹参刺向自己的剑。紧接着她看到的是方渺然,她面色苍白,浑身有些颤抖。 她那双眼睛中除了惊恐,还有隐忍,好似什么东西就要从她体内破笼而出。丹参满脸震惊,这女子竟然如此胆大握住了自己的巨剑,这破空而击的神力,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承受的? 方渺然只觉得自己手心钻心的疼。 她看了看丹参,见他那张面庞,心中有股无名的怒火,丹参和方渺然对视,两人四目相接,渐渐地他看见她目光中有燃烧的怒火。 方渺然将手中握住的剑朝后一推,丹参握着那把剑,身子一闪,直直后退了好几步,满脸震惊地看着方渺然。 原来这女子会武功? 他先是瞄了方渺然一眼,见她一直低着头,那一头直长的黑发此刻披在她的肩头,刚好挡住了她的眼睛,丹参只能看清她又挺又直的鼻梁和侧脸的轮廓。 佛珞撑了一会儿,直直晕了过去。 方渺然咬了咬牙,心中那股怒火达到巅峰,随后她朝着天空大吼一声,那声音直接让丹参一个颤抖,随即她站起身来,手掌的鲜血流到手中那把剑上,那生锈的刀刃竟然在那一瞬间获得新生,变得锋利起来。 丹参见方渺然的眼眶泛红,方才还是干净秀气的脸颊,此刻眼神中却蓄满了杀戮之意,她拿起手中那把剑,一瞬间闪到丹参面前,速度快到惊人。丹参差点没闪过。 他故技重施,将那汹涌的海水运气成破龙卷杀,方渺然悬浮在空中,海上的大风吹拂起了她的衣裳,此刻她面庞冷峻,整个人散发着难以接近的气息。 随后她将手中那把细长的剑在天空中划出几个符号,口中不停念着什么,丹参见状皱了皱眉,使出更大力气,将手中那水球朝方渺然推去,那水速快得惊人,直直朝方渺然冲了过去。 方渺然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当丹参破龙卷杀距离自己咫尺之遥时,方渺然将那划空的符号反手一弹,那破龙卷杀立马掉了头,加倍地朝丹参射去。 丹参一个慌神,立马闪躲,方渺然岂能放过他,长剑一挥,那海浪朝上翻涌,将丹参围了起来。势头之猛,丹参来不及反堵,一身内力瞬间破散。 啪嗒一声,丹参整个人被那海水拍打,口中喷涌出一口血。就在丹参要掉入海中时,方渺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如同他刚刚甩佛珞一般,狠狠地将他甩在甲板之上。 丹参只觉得自己浑身快要裂开似的,痛不欲生。 霄雨趴在甲板上,目睹了整个过程,整个人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她记得方渺然刚刚在空中划开的符号,这分明是传说中妖涟的百魂符。汇聚百鬼之怨,杀伤力极强,再看了看方渺然手中握着的那把剑,一切了然。 这还是她认识的方渺然吗? 丹参此刻奄奄一息,模糊中他看到方渺然走到自己身前,她蹲在自己身旁,眼神极其冷漠。 她盯着丹参看了一会儿,随即伸出手狠狠卡住他的脖子,好久才说出一句:“她是我妖涟的女人。” 第六十五章 【轻陀新生】 丹参躺在血泊中气得浑身颤抖, 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又不甘的意味。他这次如此胸有成竹,能够同曲凝佛珞一行人对抗,是因为他早就劫持了通往榜葛刺返回的那艘航船, 五皇子被他私扣下来, 用上那易容术, 未想到竟然早被识破。 但血甯子早就掌握在他手中,那生长在险峻之地的血甯子, 早就被他食入体中,故而他法力猛长,敢与这几人抗衡。 本以为事已将至, 未想到半途杀出一个方渺然, 这方渺然才是主人真正想要的人,可万万没想到,她才是隐藏得最深的人。 丹参在血泊中, 如若这时有人为他送上一颗灵丹, 那兴许一切都可好转。 霄雨趴在地上,她此刻更加震惊的便是, 方渺然是如何做到, 看到这个临死之人, 眼神还如此冷峻的? 她就站在丹参面前,见丹参眼神悲怆,气息奄奄, 因着刚刚被方渺然拍的那一巴掌, 此刻全身越发地刺疼,他咬咬牙齿, 对她说道:“你这妖女!何不给个痛快?” 方渺然不为所动,就这样盯着丹参, 好似他的煎熬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霄雨盯着方渺然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佛珞倒地不醒,她这徒儿此时还什么都不知道。 丹参见方渺然高高在上又有些得意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腔中,随即噗地一声,那胸腔中的瘀血被他狠狠喷了出来,整个人瞬间暴毙。 方渺然就像是看了一场无趣的演出,她未想到丹参死得如此突然,她神情并无波动,随即走到丹参身前,拎起他的身子,将他一抛,抛入海中,今夜大概他只能与鲨共眠了。 方渺然转过身时,刚好看到正在打量她的霄雨。 往常的她,看见霄雨总是笑眯眯的模样。而此刻,她面若冰霜,好似不认识她一般,霄雨这人向来懂得什么叫自保。 于是她侧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佛珞,方渺然这木线人偶的眼神,在看到佛珞那瞬间才填充了些许生机,她走到佛珞身边,蹲下来,伸手去摸了摸佛珞的额头。 佛珞迷糊中只觉得一双冰凉的手掌放在她的额头,这触感,让她放下心来。 只有方渺然的手,才是这样的温度。 方渺然将佛珞抱起,从甲板朝船舱里走,此时天空中的云,不再诡谲闪电,一切归于平静,李龙听到外头不再有打斗声,小心翼翼朝外探看,看到方渺然将佛珞整个人横抱起来,朝自己这边走。 他喜出望外,本以为凶多吉少。 “方…方小姐!”李龙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可他见方渺然神情却一反往常,极其冷漠,连头也不点,跟他擦肩而过了。 进入船舱,紧接着便看到愁眉莫展的方晋,曲凝负伤后整个人有些打不起精神,两人见到方渺然后均露出惊讶的神情,方晋松了口气,刚想叫声五妹,可他想起刚刚方渺然瞬间闪出船舱,让他还惊恐未平,不敢出声。 “房间在哪?” 她连声音都变了,方渺然的声音向来不是这样的。她柔和又轻缓,不像此刻这人,冷血无情。 方晋一边暗自抱怨,一边想,你不刚刚还从房间里出来么,还要问我,于是他便没有作声。 “房间在哪?”方渺然再次开口。 方晋心中有怒火,刚想发作,想教训一下方渺然,被曲凝一把按住,随即曲凝朝船舱内指了指,方渺然会意,不再多语,抱着佛珞进去了。 曲凝还压着方晋的手臂,方晋心中没由来的怒火,得不到释放,这方渺然向来乖巧,若是平日做出此等事来,让方晋操费心思,大概她早就认错了,方才那种漠视的情况,是绝不会出现的。 曲凝啧了一声,方渺然从进来那一刻起,浑身便散发出一股浑厚的内力,这是方晋这不习武的人难以察觉的,不管怎么说,方渺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至少,现在不是。 现下曲凝心中更担心的是霄雨,她不知霄雨在甲板外是否还好,她只好拖着自己乏力的身子朝外头走,见霄雨趴在地上,气息有些不稳,曲凝的心脏瞬间一疼,挣脱开方晋的搀扶,走到霄雨身边,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霄雨一双眼睛微微睁开,这丹参实在武功神力,超出他的想象,一巴掌拍得她好疼,见曲凝在她身侧,她伸出手去握曲凝的手。 “啪嗒、啪嗒……”霄雨见曲凝眼中蓄满泪水,再也忍不住,滴在了霄雨的脸颊上。 霄雨又是心疼又是惊喜,她朝曲凝笑了笑。 “凝儿,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师父这不是好好的么?” 无论霄雨怎么说,曲凝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哗啦哗啦直流,方晋站在一边,看这二人的苦情,好不窘迫,他只好干咳一声,随即说道:“哭什么哭,大半夜的这甲板上多冷,曲姑娘,来,我们将师父先扶回去。” 曲凝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朝方晋点点头,方晋将霄雨架在自己身上,将霄雨带入她的房间。 待这一切完毕后,方晋看了看方才追上来的那条船,此刻那船已经停泊,所有黑衣侍从都倒在了甲板上,一团血泊,那个假冒五皇子的人,已经不知道被方渺然搞到哪里去了。 方晋想了想,找到李龙,两人商议了几句什么,随即两人决定登上那条大船去一探究竟。 方渺然将佛珞轻轻放在床上,她盯着她看了好久,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伸手轻轻抚摸着佛珞的发丝,随即自言自语道:“我回来了。” 她将佛珞的衣衫解开,手法十分熟练,佛珞几下被她剥得只剩一件内衬,方渺然伸手去探了探她的脉搏,此刻佛珞脉搏也渐渐平稳下来。 紧接着方渺然将佛珞的内衬慢慢褪去,若是平日的她一定羞红了脸,可此刻她却面不改色。 待到佛珞全身被剥光时,方渺然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某种渴望。 兴许是压抑了太久,也或者是她根本不想压抑,她伸出舌头去舔佛珞的肩胛,那细腻的皮肤,在她的舌尖缓缓滑动,佛珞在轻微昏迷中轻轻呢喃了一声。 方渺然伸手一边去安抚她,一边却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 “佛珞,是我……” 这声音又轻又柔,方才那种冷漠在她触碰她时瞬间消失了,她知道这是方渺然,因着那种拨动心弦的感觉,佛珞不知所措深吸一口气,让她的锁骨更加凸显一些。 方渺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想去轻轻触碰佛珞的锁骨,佛珞忽然之间,像是有所感应,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见方渺然并无碍,才放下心来。 方渺然见佛珞睁开眼睛那瞬间,两人四目相接,此刻佛珞从她眼神中看出那魅惑的意味,但转瞬间那神情却又不见了。 只是比她想象中还是早了一步。 此刻佛珞不知该叫她妖涟还是方渺然,但其实不管是谁,她们都是同一个人不是么?佛珞向来是知道的,那些看着方渺然纯彻神情的时刻,她知道这单纯性然的女子,其实也有杀戮无辜的时刻。 方渺然将佛珞的神情收入眼中,此刻她低下头。不发一语。 佛珞一定觉得她是一个怪物。 霄雨她们应该也是。 当自己心中那种冲动破茧而出时,她像是处于一种意识清晰和模糊的边界之中,她深知,那些她不停压抑的想法,其实是在克制自己。而当自己真正爆发的时候,一定吓坏了所有人,破碎了她们曾对自己的美好印象。 佛珞看着方渺然这样,心中忽地一疼,其实从头到尾,渺然也一直在隐忍着、痛苦着,不是吗? “渺然。”佛珞声音极轻,并不若方渺然想象中应该是冰冷。 方渺然抬头看着她,等她后话。 “渺然,你不用害怕,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的,我知道会有这天,你没有吓到我,我还是那个佛珞。”佛珞一边说这话,一边去安抚方渺然,想把她心中的恐惧驱散。 “你答应我,克制住,不要杀戮,好吗?此次我们去榜葛刺,为的就是为你寻找血甯子,师父她们也知道,你大可不必担忧。” 佛珞一番话无疑让方渺然心中安稳了许多,从丹参死去的那一刻,她那股无法控制的怒火在逐渐下降,方才见曲凝和方晋时,还未消散,现下听佛珞一言,好了许多。 她总算知道为何那时可以将陶政甩出老远开外,方渺然自己心中这种疑惑的感觉总算得到解决,原来她也是会武功之人。并且看起来,好像并不差。 两人谈话间,方渺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下床,将方才她用过的那把剑放在佛珞面前,此刻那长剑又变得钝锈了,随即说道:“佛珞,我觉得我同它,十分熟悉,与它之间,好似有一线牵连。” 佛珞看了看方渺然,沉默了一番,随即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就将她随带在身吧,这把剑的名字叫轻陀。” 方渺然将那把细长的剑握在手中,她抚摸了它一会儿,它好似有生命一般,她未看向佛珞,但语句却清晰:“佛珞,我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国庆快乐 谢谢大家的关心! 就随便写了一点,都被锁了… 只有改一下。 第六十六章 【与浪之间】 这句话终究还是从方渺然口中问出, 佛珞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说起。 “哐哐哐……”此时佛珞和方渺然均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渺然顺势打开门, 原来是方晋, 方才跑得太急。跟在他身后的是气喘吁吁的李师傅。 方晋上气不接下气, 扶着门框喘了一会儿才说道:“五妹,佛姑娘, 那大船上还有人!” 佛珞一听顿时心惊,本是躺在床上的她想要蹭起身来,方渺然一把摁住她, 随即她说道:“怎么回事, 四哥?” 方晋这才说道,他同李师傅上那船上,本想着人应该还没下来完, 大概剩下的活命的都是些打杂的下人, 便想一探究竟。上去之后果不其然,净是些打下手的大叔大娘, 他们见方晋和李龙, 满脸惊恐,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纷纷朝后退,一副抵御模样。 方晋心想, 你们人这么多, 该怕的不应该是我们俩么?一队人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子,随后对方才问, 方晋和李龙是不是那假冒五皇子的侍从,方晋这才明白, 原来这些人也是被劫持的。 两人一番解释,那队人才放下心来。那群人叽叽喳喳,方晋好不容易听出个究竟,竟然听说那五皇子原来还被扣押在这船上,只是那地下仓库,这群人根本打不开,那门结实得连个窝都砸不出来。 方渺然听得明白,她看了看佛珞,见她还负伤在身,想让她先歇息,自己和方晋一起去,这一想法立马便被佛珞拒绝了,她执意要去,方渺然执拗不过她。 一行人重返大船,那船上的胖厨子见到方晋归来,知道这群人是来救皇子的了,便带着佛珞他们去船舱下头的仓库。 穿过甲板,几人从阶梯顺势而下,这光线暗得很,方渺然记得,丹参当时带他们参观这条船的时候,刻意回避了这地方。 那领头厨子大概走了十几二十米,在一结实的铁皮门前停下,随即他道:“几位,就是这里了,皇子还在里头,除了那盗匪,谁也开不开这门,实在是太结实了。” 方晋朝前一步,拍了拍那门,门板很厚实,紧接着里面传来回声,可见十分空旷,随后紧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啪”的一声,那铁皮门里头有人也拍了一巴掌,随即几人便听到一男声:“我不吃!” 那厨子见状对几人笑了笑,随即说道,这铁门上头有个小小的天窗,丹参这几日都让他给皇子从这窗口送饭给他吃,那皇子闭口不食。 佛珞听后觉得这皇子还算有些骨气,她现在身子虚得很,恐怕打开这门还有些悬,看来这皇子只得在这里头待上一两天了。 佛珞轻咳了一声,随即对着那铁门里头说道:“五皇子,那盗匪已被我们赶走,现下是来救你的。” 佛珞的声音传到那皇子耳朵里头,那皇子一听是个女子,心中靠谱了些,随即他问道:“不知你是何人?” 方渺然抢言说道:“大学士方艮之女,方渺然。” 那皇子一听,方渺然这名字他当然听说过,只知这女子大家闺秀,文采斐然,怎么还爱出航游玩了? 但不管怎样,从这几人的话中,陶誉算是听出对方并无恶意,语气便也缓了下来,他现下实在饿得打紧,有些窘迫但也迫不得已的对着那厨子说道:“白师傅,我饿了,能否给我递点食物进来?” 那胖大厨听后隔着这门连连弯腰点头,连忙去厨房做些热食,生怕这皇子饿到了。 三人站在这门外,同那皇子寒暄了几句,随即佛珞说道:“陶公子,大可放心,最多不过两日,我们将你救出来,现下有些困难。” 陶誉站在里头,心中总算松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此次出行竟然遇到此等危机,若不是佛珞一队人,自己恐怕是死在了这海上都无人知晓吧。 几人待了一会儿,已是三更半夜,算是今天被折腾了个够,最终决定还是先回到挞伯,明日再来船上。 一路上方渺然扶着佛珞,佛珞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方渺然这是将她当成病入膏肓的病人了还是年迈的太太?方晋走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时不时的打量他这个妹妹,心中有无限思绪。现在方渺然又变成了他那个似水惹人的妹妹,可她凶狠时,方晋心中还是忍不住发怵。 方渺然知道方晋此刻正在有意无意地看自己,可她的确也不知道如何向他说出个究竟,干脆也就假装看不到他的样子。几人在船舱里告别,各回各的房间。 方晋经过曲凝和霄雨房间时,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倒也没有过多想法,只是觉得奇怪,随后便回到自己房内,倒头呼呼大睡了,经历这番折腾,倒是一点都不晕船了。 本还是所有人都该入睡的夜晚,曲凝和霄雨两人却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两人都了些内伤,论她二人,无论是谁,都打不过丹参。但想了想,丹参食了那血甯子,便也不足为过了。 只是这师徒二人,这面面相觑,不发一语又是如何?空气中有一种无法细说的尴尬。全然都是因着曲凝中了内毒,那丹参阴险狡诈,暗中下毒。 通常情况下,这内伤倒是无碍,需要歇息几日便可好转,只是这内毒,必须得给它解开,不然将留下祸害。两人知道,中的这毒是情毒,看来这丹参还真是不怀好意,打了歪点子。 此刻曲凝面色泛红,特别是看到霄雨,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霄雨有些尴尬,她这徒儿中了情毒,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她给她解毒?这想法一出,霄雨几乎要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怪自己生出邪念。 只是又见曲凝那越来越红的面容,以及隐忍的神情。 “凝儿,不如师父……” “不行!”曲凝一张脸又红又急,她此刻觉得羞死了。 霄雨见她此刻全身冒汗,心中心疼,想要去帮她擦擦汗,霄雨那指头一放到曲凝脸上时,曲凝一个哆嗦,这触感此刻像是放大了一百倍,让她有些难以自禁。 霄雨见曲凝吓得朝后一缩,心疼得打紧,朝前一挪,将曲凝抱在怀中,霄雨这猝不及防的拥抱让曲凝无法挣脱,她只是轻轻推了推霄雨,便罢休了。 霄雨见曲凝未挣扎反抗,将她抱得更紧了,曲凝隐隐约约隔着衣服,感受到霄雨的曲线,她身体忽然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因着这种奇异的感觉,她伸手又想去推开霄雨,霄雨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只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凝儿,没事的,没事的,师父在你身边。” 这一呢喃让曲凝再也无法抵抗,整个人软了下来,趴在霄雨怀中,头脑晕眩。 霄雨伸手去擦曲凝额头上的层层细汗,她想了想,现下只有通过内力将凝儿体内的情毒压迫出来。 她看了看曲凝,此刻无论自己触碰她身体的什么地方,都是一团红红的绯意。 她伸手去拉曲凝的腰带,曲凝凭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对着霄雨摇头,霄雨朝她解释道,自己并不会对她怎样,只是用内力将她的毒弄出来。 曲凝不再出声,只得看向别处,不敢和霄雨对视,霄雨假装镇定,将曲凝的衣衫褪下。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曲凝,光滑得让人想要去触碰,但介于自己师父的身份,霄雨只得克制住自己内心的那种想法,那若隐若现的身姿,直直荡漾了曲凝的心田。 霄雨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汇聚心思运功,她本就是内伤在身,现下运功不若平日那般轻车熟路,有些困难。但为了曲凝,她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那股气堵在她的胸膛,随着她的运力,缓缓流淌到她的胸膛,随即她将自己的内力传到曲凝的身体中,曲凝只觉得一股浑厚的热力在自己身体中循环,同那毒在相互对峙。 两股无形的力气相持不下,霄雨见状,一个股气,朝曲凝运送更多的内力,那情毒终于无法控制。曲凝咳嗽一声,嘴里突然吐出一条红色的小鱼,那瞬间整个人软弱无力,趴在了霄雨怀中。 霄雨接住曲凝,她此刻上半身一丝未挂,霄雨看了看那柔软,脸瞬间红了起来,一边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边在心中骂自己,身为师父,成何体统。 她将曲凝翻了个身,让她平躺着,随即将薄薄的被褥盖在她身上,霄雨也躺了下来,整个人却无法入眠了。 全因着曲凝方才那魅惑的模样,让她脑海中始终闪现着那画面。 这夜深人静,无人打扰,霄雨躺在床上,细细凝思,兴许是很久以前,曲凝,她的徒儿,对她来说,便已经不同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萌生,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连她自己都不得而知。 可是这份禁忌的情愫该如何表达?向来放浪不羁的霄雨,此刻似乎也被这道题难住了。她转身看了看曲凝,见她已经呼吸均匀,方才的红晕此刻散开来,脸颊在月光之下,白皙光滑。 她靠近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随着海风飘走了。 第六十七章 【销声匿迹】 第二日清晨, 一队人再次上船,那胖大厨见几人登船,殷勤地接待了五人, 在他看来, 现下除了这几位姑娘, 兴许没有人可以救出皇子了罢。 “姑娘们,这位公子, 请跟我来。”那胖大厨先是出声,随即将佛珞她们带到船舱仓库,因着这储物仓向来是侍从出入的地方, 昨日佛珞她们来时, 又黑又潮,现下被那厨子拉了油灯,亮堂了许多。 那厨子走在前头, 踩在铁梯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曲凝和霄雨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她们朝四周环视一圈, 想到丹参竟然将那皇子扣押在这地方, 甚是卑鄙。 未走一会儿, 那厨子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对他们说道:“到了,各位, 今日皇子还未进食, 现下尚早,想是应该睡着了。” 那胖大厨在铁皮门外说话的声音传到陶誉耳朵里头, 他本是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厨子和佛珞她们对话的声音, 瞬间来了精神。 这被囚禁的日子实在寂寥又孤单。 几人站在外面,听到铁皮门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即那门咚咚咚被拍出声音,陶誉的声音传来:“是方姑娘吗?” 方渺然站在外面,回应了陶誉一声,陶誉听到声音后心安下来。佛珞和霄雨二人商量了一下,该如何将这门打开,几人决定先让厨子将这厚厚的铁皮凿个窝,看看这厚实的门到底是如何构造的。 那厨子听后转身去杂物间找出斧头和大椎子,哼哧哼哧在那门上砸了好一会儿,这门倒也奇怪,纹丝不动,连个窝印都不生起。 霄雨在旁边看了个透,随即说道:“硬的不是这门,而是这云符咒,丹参一定对这铁门下了咒。” 霄雨说话时朝前一步,摸了摸那铁门,随即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开始蓄力,站在旁边的几人突然感到一股热力,只见那铁门在油灯的闪烁下,开始冒出青烟,方晋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觉得霄雨未免太过于神通,不但识别了这咒法,还知道怎么解开。 未过多时,那灯苗似乎快要熄灭,闪闪微颤又恢复了火苗,霄雨这才睁开眼睛说道:“好了,你再劈它。” 那胖大厨听后朝里头吼了一声:“誉王爷,你后退些。” 陶誉听到外头这么一说,立马后退几步,那胖厨子一斧头下去,那铁皮门立马裂开一个大口子,陶誉在这黑暗的仓库中待了好几日,突然见到外头透进来的光亮,那郁结的心情瞬间得到缓解。 那厨子见铁皮门破了个洞,心中开心极了,接着几个斧头下去,这门便开了个大窟窿,而站在一旁的几人,见状也放心了许多。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佛珞未看出来的咒法,霄雨一眼就看出来了。 陶誉从那窟窿中走出来,心情十分激动,早在被丹参困在里头时,他就有了绝望的想法,出来一看,竟然是几个长相绝美的姑娘将他救了出来。 因着这份感激,陶誉留下几人一同吃午饭,大家各自面面相觑一番,决定留下来。 午时,饭宴开始,陶誉盛情邀请几位,大厨施出浑身的劲儿,搞了一大桌菜。陶誉亲自给大家斟酒,几人开始闲谈起来。交谈中五皇子将事情原委说出个究竟,说是本来官府的船到了榜葛刺,被当地土著居民带去山上好不容易得到了那血甯子。 据说这血甯子可与神丹妙药相匹敌,陶誉也是本着那片孝心,想着陶良近期身体欠佳,将这血甯子带回去定能让他身体好转,怎知半途遇到丹参,他装作途中遇害的模样,先是上了陶誉的船,随即开始劫持要挟,最重要的是他将自己关在铁皮门中,掌控了船上所有的侍从。 几人听过来龙去脉,才算是对这事的缘由。 随即陶誉问起几人此行的目的,知晓是来寻找血甯子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血甯子在那泄峡中,十分罕见,我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得到的,也不知道你们此行还能否采到那血甯子。” 佛珞一听,心中有些焦急,早就听说血甯子一年一生,这秋末冬初的时节,不知那血甯子是否已经凋谢。陶誉将佛珞的神情收入眼中,随即他又道:“姑娘,不打紧,这回多亏你们出手相救,我陶誉常年在海,如若姑娘们不介意,可让这官船将你们送到榜葛刺,可节约大概十日的时间。” 佛珞一听,觉得陶誉的提议未尝不可,挞伯虽是条好船,但不管怎样,还是比不上这官船,这官船行驶速度估摸着怕是挞伯的一倍之多。 见佛珞没应下来,陶誉穷追不舍,随即又道:“那血甯子生长在何处,我心中有个谱,带你们去也节省了不少时日,如若姑娘们着急的话,可以考虑一下陶某的意见。” 见陶誉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佛珞似乎也不好拒绝,只是她还是放不下挞伯这艘船,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让挞伯跟随,一同前往。陶誉说是大船可以推助小船,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时间就这样一刻一刻的过去了,自昨日以后,海上一直风平浪静,未见异常,陶誉习惯了船上的生活,即使是在这广阔的海上,他也不忘欢歌载舞。他邀请方渺然佛珞一行人参加,船上原来被劫持的人因着重获自由,兴致颇高,佛珞不好拂了对方的意,便答应了下来。 方渺然却在这时刻说自己兴许是吹了海风,有些头疼,想要回挞伯上歇息一会儿。佛珞见状便对她说道:“我同你一起回去。” 她见方渺然这一整天的精神都有些不好,佛珞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从昨日开始,方渺然便沉默寡言,不发一语。 听到佛珞如此一说,方渺然不若往常一般应下来,而是拒绝了她。说是想自己独自待些时间,佛珞听着她这话奇奇怪怪的,整个人今日也非同寻常,顿时语结,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将她送到挞伯上歇息,自己转身回到官船去找曲凝她们。 待到佛珞走后,方渺然坐在舱房内,心脏砰砰砰得直跳,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欺骗佛珞。 柜子里还放着那把轻陀,她将那黄绸裹上的轻陀拿了出来,这长长的细剑,因着对自己的种种疑惑,兴许只有挞伯才能解开它。 她还记得前天夜里,丹参想要杀害佛珞,自己用手握住丹参那把剑,手掌瞬间渗出血液,那时轻陀刚好在她手中,不知为何,她仍然记得,轻陀似乎在嗜血,将她的血吸附进去,而后瞬间焕然新生,上头的锈迹也不见了。 虽说这事过后,所有人都像没事一般,但方渺然却将这事放在心中。她手中握着那轻陀,一个想法在她心中萌芽,她又惊又怕,可又忍不住去想它。 最终她还是那样做了。 方渺然就这样独自凝神着什么,最终她将自己的食指放到嘴边,虽是犹豫,但心一横,那指头被她狠狠一咬,光滑的指尖瞬间渗出了好几滴血。 就在这时,方渺然手中的轻陀开始轻轻颤动,似乎有些不安分,那轻陀越颤越厉害,方渺然几乎快要握不稳它,紧接着那轻陀朝指尖移动,开始嗜血,将方渺然的鲜血嗜入剑中,方渺然觉得手指发疼,那触感就像热带的毒蚂蚁正在咬着她似的。 这感觉让方渺然惊恐,却又不想移开,就任由轻陀吸着她的血。 佛珞抵达官船后,总是觉得心神不宁,曲凝见佛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大概也知晓,兴许是因为方渺然那件事而担心着,虽说当时佛珞还未苏醒,但霄雨觉得那情形她大概也想得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们三人都未打败的丹参,却被方渺然轻而易举的扔到海里去了。 “珞儿,这是怎么了?”霄雨关心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渺然今日有些奇怪。” 佛珞如此一言,立马得到了霄雨的认同,她也认为自从方渺然那夜以后,总有些奇奇怪怪的。 “珞儿,你先回去,陪陪她,兴许是受那夜影响大了些,渺然如此善良的一个姑娘,怕是自己把自己吓坏了。” 霄雨这番话,让佛珞更加不安宁了,心中总有一种没由来的慌张,随即她打消了继续向前走的想法,掉头回到挞伯上。 佛珞沿着官船的绳子落到挞伯的甲板上,看到一些鲜血,她快步朝房间内走去,发现一路上竟全是鲜血,越是朝前走,佛珞的心跳就越快,以至于快到后头时,直接跑了起来。 “嗙!”的一声,佛珞一把推开门。 推开门所见的。 是鲜血。 四周都是鲜血。 原来那血是方渺然流下的,可这房间却出奇的安静,因为空无一人。 她不见了。 佛珞那慌了的心神纠成了一团,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把名为轻陀的长剑。此刻佛珞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失去了神色。这全然是因为不知道从何处去寻她,而她也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方渺然自己一人做了什么,变成了什么,去了哪里。 第六十八章 【泄峡旅途】 霄雨一行人回来时, 已是两刻钟后,先看到甲板上的血迹的是曲凝,师徒二人和方晋看到这场景瞬间慌了神, 立马朝内舱走去。 一路上的血迹让人心惊, 那房门是敞开的, 所有人推门而入时,发现佛珞竟然坐在床榻上, 神情呆愣,像是失了魂魄一般,霄雨从未见过佛珞这般模样, 着急地去晃她的肩膀, 这不晃不要紧,没晃几下霄雨便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原来是她的泪水。 她看了看四周的场景, 不见方渺然的身影, 霄雨心中一个咯噔,大概知道事情的缘由了。方晋站在一旁, 即使心中着急得不行, 方渺然不见了, 他该如何向方艮交待,但现下佛珞这样,他似乎也不好去询问。 “珞儿, 她会去哪儿呢?”霄雨心中实在是着急的, 方渺然不见了,似乎这场海上出行的意义便不大了。 佛珞低着头, 连空气中都蔓延着她的低落情绪,几人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好, 这海面上四处都是宽阔的海水,就这两条船,方渺然能去哪儿呢? “总之如果她要逃,我们是找不到她的。”佛珞其实心中有些焦急,她想尽办法去压抑住方渺然心中的那个妖涟,结果她还是出现了,以她对方渺然的了解,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像个妖怪,现下她一定是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曲凝这时说道:“在妖涟真正出现之前,找到渺然和血甯子,这事兴许还有补救。” 方晋在一旁算是听了个明白,原来他的妹妹的身躯内,还装了另一个女子?这话听起来也太过于诡异,他是不信的,渺然在方府待了这么些年头,一直以来时是知书达礼,体贴温婉的。就是这次同佛珞出海以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方晋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发堵,倒是有些怪罪佛珞的意味。 佛珞思考了一会儿,想是这些日子,做了如此多事,就是为了寻到血甯子,虽然她不知晓方渺然离开的原因,但她还是不想放弃初衷。 “珞儿,你先别想太多,我先去找陶誉商议一下此事。”霄雨说话时将手放到佛珞的肩头,试图安慰她。佛珞坐在床榻旁,手中还沾了些方渺然的鲜血。看霄雨很担心自己的模样,便朝霄雨点点头。 陶誉还在官船上斟酒赏舞,见刚刚才离开的霄雨现在又折返回来,不知她有何事。 霄雨却直奔主题,问陶誉能否今天夜里就去往榜葛刺,陶誉问起,霄雨也不便多说,只好说怕那血甯子过了生长期。陶誉想了想,立马答应了下来。霄雨得到对方的答复,立马回到挞伯上,回去时见佛珞神情已不如刚才那般呆愣,已经好了许多。 “他已经答应我们今夜前往榜葛刺。”霄雨对佛珞说道。 佛珞听后站起身来,朝甲板外头走去,途中方晋试图跟上她的步伐,佛珞听到他的脚步声,停下来转过身道:“方公子,不必担忧,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我同陶誉出行十几日,你先和李师傅待在挞伯上,等我归来。” 佛珞此刻想是先去榜葛刺将血甯子采到手,然后再回来接方晋一行人,最后将方渺然找到,以她对方渺然的了解,她此刻一定不会走远。 佛珞将方晋安排妥当,便上了挞伯。方晋听后倒好,本来以为这次出行自己可以帮上忙,没想到现在倒像是成了累赘不成? 陶誉见佛珞上了官船,一如往常的殷切模样,可佛珞现下却没有什么心情同他客套,关于方渺然的离开,她还有些头疼,陶誉见佛珞兴致不高,倒也十分识趣的吆喝了舵手赶紧前往榜葛刺,时不我待。 “佛姑娘,陶某已经命人抓紧时间前行,你切莫太过烦躁,一切事情好商议,只是不见方才那方姑娘?”陶誉说话时望了望佛珞身后,发现除了曲凝和霄雨之外,的确是不见她的身影了。 陶誉如此一问,气氛突然之间便凝重了起来,他心头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于是便立马改话说道:“这官船快得很,日夜不停行驶,大概只需十日。” 佛珞本预料的大概是十五日,听陶誉说十日,心中有些诧异大乐国的航船原来已经如此先进了么。 “那便劳烦你了,陶公子。”佛珞话音刚落,陶誉摆了摆手,说是不足挂齿,霄雨还算他的救命恩人呢。 佛珞站在陶誉面前,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眯了眯眼,狭长的睫毛十分浓密,加之佛珞那有些落寞的神情,配上她这冷艳的面容,陶誉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大学士的女儿方渺然,刚才在宴会前,她看佛珞的神情也是这样的。 “陶公子,实在是有些困乏了。”陶誉听后立马从自己的神思中回过神来,他对三人抱歉的笑了笑,随即叫来侍从为她们安置房间。 霄雨一听,皱了皱眉头,陶誉一定会将三人分割开来,那这岂不是意味着她没法和曲凝一起睡觉了?曲凝在这时偷偷瞄了霄雨一眼,没有吭声。 夜深了,佛珞回到陶誉为她安置的房间,这房间倒是比挞伯上的空间大了不少,她将鞋履和外衫褪下,此刻仅剩一件内衬。 整个夜里佛珞辗转反侧,满脑子想着方渺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她却懂得她的意思,方渺然应该不希望佛珞去寻她,佛珞也知道,待到她想要出现的时候,就一定会出现的。 除了佛珞,难以入眠的还有霄雨和曲凝,她们各有所思,霄雨唯一担心的便是方渺然会不会在找到血甯子之前便回到了从前的妖涟。而曲凝则是心中有些怪罪方渺然,让佛珞茶饭不思,魂不守舍,难道她在离开之前没有想过佛珞吗? 无论曲凝还是霄雨,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理解的,但佛珞却理解方渺然的行为,方渺然平日虽看起来乖巧,但向来是个性格执拗的人,她最怕成为别人的负担,而恰恰这一路上的变故,兴许让方渺然觉得自己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佛珞躺在床榻上,一人独自凝神了好久。没有方渺然躺在自己身边,总觉得心中空空的。 官船在海上平稳前行着,离挞伯越来越远,夜晚天空的星星点点闪烁。 无人知晓,有一女子坐在挞伯船顶上,那纤细的背影在海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落寞。 方渺然将身旁的轻陀捏在手中,方才的斑斑血迹现下已经干涸,她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指此刻不再那般无瑕。 她将腰间的那块玉佩拿出来,握在手中,这是曾经与佛珞去山华斋园时,那和尚赠予她俩的信物。她记得那时,那和尚盯着她俩看了好些时间,说像是旧人相识,随即赠予玉佩。 那和尚的面容此刻在方渺然脑中浮现,那张脸与自己脑中的一个人影重叠,方渺然眼睛忽然之间睁大,一些回忆在她脑海中瞬间闪现。 “喝下这杯毒酒。” “我要同你一起长生不老。” 那纤纤身姿的女子,腰间的烙印。 自己初见时还心疼得无法呼吸,想是那人该有多么残忍,才能对佛珞做出这样的事,可她现下脑中不断的浮现那烙印的主人,便是自己的面孔,如此真实,让她开始笃定,伤害过佛珞的人便是自己。 挞伯这时轻轻晃动,方渺然收回神思。方才为了不让佛珞一行人发现她,她一直躲在水下,那海水冰凉刺骨,方渺然却惊奇的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寒冷。 轻陀每嗜一次血,方渺然就觉得自己记忆越来越清晰,那些迷雾渐渐被剥开。 第二日清晨,官船上的侍从换班站岗,佛珞大清早的便来到甲板上,刚好看到夕阳日出,昨天夜里她实在是没有睡好,梦里梦到方渺然,醒来又是一场空,佛珞心中没由来的担忧,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将轻陀带到船上,但转念一想,如果没有将它带到船上,那方渺然兴许也救不了大家。 佛珞思忖过后,刚要转身,便看到陶誉站在他身后,陶誉和陶政一般,有股天然的皇子贵气。 “佛姑娘,这么早。”陶誉朝佛珞笑了笑,一边笑一边走到佛珞面前,他靠得佛珞有些近,佛珞顿时心中有些不适。 “想问佛姑娘,那…那方晋公子为何不一同上来?”佛珞本还以为陶誉要问什么,原来是问方晋,佛珞细细看了看陶誉的神情,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方公子暂时不一同去泄峡,那儿太危险了。” 陶誉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佛珞不知为何,竟然从他眼神中看出一丝落寞的意味。 “那我何时才能再见到方公子?” 陶誉还是忍不住问佛珞,佛珞这一听,心中的烦闷短暂的缓解,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来陶誉是断袖,这在大乐王朝倒是常见,只是皇家子弟大多有所束缚,没想到陶誉竟然这般干脆。 第六十九章 【踏入泄峡】 佛珞只是听说皇宫之中倒是有一皇子是断袖, 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陶誉。要说这陶誉和方晋这接触不过几日,怎么这么快惦记上他了? 陶誉这时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他一直以为佛珞是知道的, 若是对方在不知道自己是断袖的情况下, 那他之前的动作是否有些亲昵了呢?难怪那日方渺然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原来是误会了。 两人吹了吹海风, 接着陶誉便到船舱里去了。佛珞盯着海面独自愣神,她现下才有心思真正思索关于方渺然消失的事,这海无边无际, 看不到不头, 方渺然即使她再武功神力,能到哪儿去呢? 就在佛珞思忖之时,她恍然大悟, 就算是习武之人, 也不可能在这海上没有脚落的地方施展太久的轻功,莫非方渺然那时并未离开, 而是藏在挞伯之中, 只是大家并未发觉罢了。佛珞当时便有这想法, 但又觉得,即使方渺然在挞伯或是官船之中,自己也不一定找得到她。 不知为何, 她忽然之间觉得, 方渺然的离开未必是件坏事。 海风时而柔和时而凶猛的吹着,浪涛随着它诡谲变动。 官船就这样直直朝前行驶了约莫十日, 直到一天清晨,陶誉从甲板上呼了一声, 让人去叫佛珞一行人,几人出来,总算是看到了个岛屿,这些时日都在官船上,整日摇摇晃晃,偶有大风,虽说这船倒是宽敞,娱乐之项应有尽有,但毕竟是为了男子所置,佛珞的确是提不起兴趣。因此这不免让三人觉得有些寂寥。 佛珞看到那岛屿时,心中的不安总算是平抚了下来,这十日她好好想了许多事情,诸如自己若是不与方渺然相遇,她身体中那个妖涟是否会出现?但她又想了想,如果自己不出现在方渺然的生活中,是否她早就被陶政糟蹋,或是过上那样被安排好的闺秀人生? 佛珞将自己的衣衫抚平,前方那岛屿便是自己现下的希望,榜葛刺,兴许会是一个改变方渺然和自己命运的地方。 半刻钟后,官船靠岸,老远时刻便看到部落人群站在岸边,那些人的服饰同大乐王朝的人大有不同,官船上的人几乎都穿着长袍或者绸缎服饰,而这些部落居民大多衣衫简朴,见陶誉等人净是些华贵衣裳,那些人再看他们身后的官船,想是原来那贵人又折返归来了。 陶誉这时转身对着诸位介绍了一番,说这地方便是榜葛刺,上回便是这些族人带他们去采摘的那血甯子。 那些人似乎听不懂陶誉的语言,陶誉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走出一个中年男子,陶誉侧身对他嘀咕了句什么,随即他点点头,开始向那群部落人叽叽呱呱地说着什么,原来那人是译官。 多亏这次能和陶誉一同前来,不然语言不通还有些麻烦。那译官和榜葛刺部落族人叽叽呱呱说了一阵子,随即佛珞见他眉头忽然皱了皱,而对方则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们说血甯子已经进入凋花期了。”译官说道。 “那还能不能采摘到?”佛珞率先开口,想要译官替她翻译过去。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译官对佛珞说道:“他说这只能碰运气,花儿反正就这一两天完全凋零。” “让他带我们去。”佛珞说这话时,冷眼的眸子透露出焦急,如若是待到下一年的血甯子,方渺然大概早就完完全全成为妖涟了吧。 那族人听了佛珞的话的意思,立马摇了摇头,说是那地方太过于凶险,自己不愿意去。 陶誉听后神情有些窘迫,当时让他们带去寻那血甯子也是花费了不少绸缎布匹,但现下不论那译官说给多少绸缎,那族人都是摇摇头,不答应了。大概意思是人都没了,拿这好东西又有何用。 佛珞只好让对方告诉她泄峡的位置,那族人听后眼神有些怀疑,莫不是这姑娘一人还想进去泄峡?译官身后这时有几位侍从抬来几箱绸缎和香料,那族人看了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过问太多为好,便收下那些馈礼,紧接着转身带着一行人朝部落里面走。 路途中佛珞对陶誉说她打算和霄雨曲凝一同去泄峡,她们三人会武功,而官船上的人大多不会武功,去了未免过于凶险。陶誉听后想要发话,想了想自己去了的确是拖了后腿,便也不再好发话了。说是在部落中等佛珞一行人归来。 那族人朝前走了一会儿,佛珞便看到好多类似于中原以北的蒙古包,只是形状有些相似,但构造还是有些不同的,那些部落里的男男女女盯着这些外来之人,眼神有些防备。 佛珞走在领路族人后头,霄雨和曲凝跟在她身后,那族人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比划着对佛珞说了几句,佛珞转身看了看译官,想知道那族人在说什么,那译官翻译说是族人不想朝前走了,说一直向前,有一森林,一直朝前走,直到看到一瀑布,那瀑布就是泄峡,血甯子就长在那瀑布悬崖峭壁之上。 佛珞听那译官一口气说完,见那译官说话时神情也有些紧张。待到他翻译完族人的话,随即他道:“佛姑娘,不如再叫上几个侍从,会不会好些?” 陶誉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只是佛珞回绝了。因着血甯子就在这一两日便要凋零,佛珞不敢懈怠,待那族人指好路后,便启程上路。 陶誉目送三人离开,心中有些担忧,好几次他都想说道,不如不要那血甯子了,可他也知道,这血甯子一定对佛珞很重要,心中便盘算着如若两日之后,佛珞她们没有折返,便去泄峡寻她们,他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心中为她们默默祈祷。 自从方渺然消失后,佛珞这一路上都语言甚少,霄雨和曲凝很理解她,之前便也未找她搭话。 三人朝前走着走着,霄雨说道: “珞儿,这事不打紧,待我们取回血甯子,找到渺然,回到江南城,大概正好赶上新年春节,想想那时方府一定热闹非凡。” 霄雨试图说些快乐的事来安慰佛珞,佛珞听后心中突然舒缓了许多,她其实非常怀念同方渺然一起的那些平凡简单的日子。随即佛珞笑了笑,对霄雨说道:“师父所言,正是我此行的目的,我希望渺然从今以后能够逃脱梦魇的折磨,过上简单的生活。”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各自了然,双方都笑了笑。 “应该就是这里吧。”两人交谈时,曲凝开口,两人看了看前方,见前方是密密麻麻葱茏的树林,那树林又浓又密,远处看去像是老人蓬松的胡须。 三人都确定,这大概是泄峡的入口了,一直朝前走应该会看得到那瀑布。 只是佛珞仔细看了看,这浓密的树林,怎么看都十分正常,不若那族人口中的禁忌之地,但她向来谨慎,深知越是普通的地方越是凶险,于是她让霄雨和曲凝都小心。 佛珞走在前头,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掐了掐时间,现下约莫午时两刻之后,再过两三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她想要先进去探究一番,再出来,待到明日清晨再进去。曲凝和霄雨觉得这方法可行,她们也十分谨慎,不敢懈怠。 几人一直朝前走,这周遭大概也只是些林木,除了林木什么都没有,兴许是这地方太过于寂静,给人的感觉总像是有些压抑。 霄雨轻咳一声,想要打破这有些瘆人的平静。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发出琐琐屑屑的声音,霄雨转身一看,什么都没看见,这声响当然逃不过另外两人的耳朵,三人面面相觑,都紧张了起来。 佛珞假装没有听到那声音的样子,继续朝前,霄雨曲凝跟在她身后,故作轻松。就这样走了十几步,那声响又冒了出来,霄雨早已有准备,电光火石之间抽出刀剑,指在那声响来源,可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和方才一模一样,霄雨心中有些气结,她并未吭声,但心中已经有了个想法。 她示意佛珞继续朝前走,三人这样走了一会儿,霄雨这一路上耳朵放尖,唯恐自己漏下了那琐屑声响。终于,当佛珞走到一棵大树旁时,霄雨全身的器官都灵敏了起来,佛珞依旧神色无异,但她也十分期许霄雨接下来的动作。 “嗤嗤嗤……”好像什么东西扫在地上的声音。这声音十分微弱,但逃不过霄雨的耳朵,她并未转身,但那一瞬间她举起手中那把早已准备好出鞘的刀剑,一剑狠狠地桶在方才的那棵大树的枝干上。 那树干瞬间涌出了许多绿色的粘稠液体,堆积在树角,散发出一些烟雾,发出一股冲鼻的气味,三人捂住鼻子,看了看这棵树,毋庸置疑,这液体一定是有毒的,被它浸染过的地面瞬间都变成了可怕的黑色。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过完啦 恢复日更码字 大家的国庆过得怎么样?? 第七十章 【山华往事】 霄雨立马后退一步, 生怕碰到那粘稠的毒液,担心她的脚一沾上去,就变成了焦糊的黑色。 佛珞盯着那黑糊糊的东西看了看, 心想糟糕, 这里头的树木不会都是这样的吧。 曲凝皱着眉头, 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边的树长得都是一副模样, 她和佛珞的想法一样,若是这周遭的树都是这般,恐怕前行有些困难。 “师父, 你看这树, 怕是……” 霄雨朝她摆了摆手,她看了看这树,随即说道:“不知你们可发现这一路上有些树发出声响, 有些却并无异样?” 佛珞听后在这树周遭转悠了几圈, 她仔细观察了这树,发现这棵树的确和别的树不一样, 相较于它周遭的树, 这树皮似乎要更油亮些, 给人一种水分饱满的感觉,佛珞小心走近一看,她用黄柄宝剑去戳了戳, 发现锋利的剑尖一触碰到它, 那树皮便立马渗出油亮亮的绿色汁液。 三人现下心中一切了然,这森林中混杂了一些有毒的树, 兴许是这地独特生长的,这大概也是为何大部分人进入泄峡, 最终都不见尸首的原因,这汁液腐蚀性极强,一旦触碰皮肤立马就会溃烂。佛珞将那剑尖收回一看,发现连剑尖都变黑了。 “师父师姐,这树实在是剧毒,我们定要小心些,我想今日知道泄峡的位置,赶在天黑前回到部落,明日清晨便折返此地,摘取那血甯子。” 三人就这样继续朝前走,佛珞在前,霄雨在后,曲凝走在中间。越往里头走,发现这里头的树木越来越浓密,方才本还可以看到上方的天空,现下越走越远,发现竟然头顶布满了枝叶,光线顷刻之间暗淡了许多。 佛珞抬头看了看缠绕在一起的枝干,想这些树应该已经有些年头,那族人说泄峡并不远,未走多久,几人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想是离那泄峡应该不远了。 临行前那族人说快到泄峡时,定要多加小心,三人这时不敢懈怠。就在这时,方才那琐琐屑屑的声音再次响起,霄雨如同方才一般,想要去砍那伸出来的树枝,她这一回头,浑身鸡皮疙瘩立马竖了起来。 三人这朝前走了未有十几米,方才的树在霄雨转过身的瞬间聚拢在几人身后,那些树枝张牙舞爪地悬在空中,就像是恶魔的爪子,正要伸向几人。霄雨一个惊呼,佛珞和曲凝闻言转过身来,看到那些长长的枝条两人纷纷深吸了口气。几乎在同一时刻,她们抽出手中的黄柄宝剑,朝那枝条砍去。 三人被这些毒枝围绕着,那些枝条如同有灵性一般,将三人围得紧紧密实,步步逼近,好似在看笑话一般。佛珞心想糟糕,这些树枝要是朝她们吐些树液,那岂不是都化成一摊血水? 未过多时,霄雨见一枝条朝她吐些汁液,一边立马闪开,一边破口大骂一通,心想这树枝儿哪儿不吐,朝她脸上吐,想让她毁容不成?怎知那树枝竟然在她眼前晃了晃,就像一个得意的人儿。霄雨见不得这树精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一剑给它砍下去,那树枝立马断了一截,那被砍断的部分瞬间咕噜咕噜冒出好多绿色汁液,刺鼻的味道让霄雨内心翻滚。 接下来的一幕三人都震惊了,那刚被砍断的枝条瞬间又长了起来,霄雨狠狠地吐了口气,佛珞站在一旁愁眉莫展,照这个样子下去,这树可以不断重生,那她们是必死无疑了。 佛珞眼神中有些不甘,既然已经从江南城到了这里,泄峡就在这不远处,血甯子兴许就长在上头,仅仅一步之遥,竟然如此困难。 那些树枝将三人包围起来后,似乎也不着急,悬浮在空中,任由霄雨或曲凝砍断它们,总之立马又长了回来。 霄雨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怪诞的植物,有些气馁,曲凝一口气堵在胸口,她堂堂阴灵会的主人,莫非今日就要断送在这奇形怪状的枝条之中么? 天渐渐暗了下来,霄雨索性坐在地上,她倒希望那树枝来个干脆,三下两下将她化成一摊血水,免得困在这地方心中郁结得很。可那些缠绕在一起的树枝偏偏不动,也不攻击她们。 佛珞这时说道:“师父,师姐,珞儿没想到此行竟然如此差错,未曾想到因着血甯子将师父师姐的性命都搭了上去。”佛珞说话时,语气有些颤抖,她现下心中充满了懊悔,早知如此,她便一人进来,不让霄雨和曲凝遭受这般折磨。 曲凝伸手去拍了拍佛珞的肩膀想要安慰她,霄雨站了起来,两人围在佛珞身边,心中纷纷都觉得佛珞这内疚实在没有必要。 “珞儿,说什么呢?此次前来榜葛刺还是你师姐主动提议,渺然在我们心中,自然也像自己的徒儿一般了,为她寻找血甯子天经地义,你何时如此见外了?”霄雨对佛珞语重心长地说道,佛珞抬头看了看周遭,三人已经被这些枝蔓包围住了。 几人也累了,不再去砍它们,那些枝蔓原先还悬在空中,她们发现这枝蔓实在是通人性的,见佛珞一行人坐了下来,它们也不再一副十分有攻击性的模样。反倒是也垂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条枝蔓像是毒舌一般,在那沙地上左滑右滑,直直探向佛珞,佛珞只觉得后背发凉,转身一看,那枝蔓悬在空中,一副正要攻击它的模样。 佛珞瞬间抽出自己手中的黄柄宝剑,想要去砍它,怎知那枝蔓却左晃右晃,犹如一个正在摇头的人一般,现下三人都有些疑惑,佛珞迟疑了一下,未有去砍它,那枝蔓见佛珞停了动作,慢慢朝她探去。 霄雨和曲凝站在一旁,一颗心悬了起来,可所有人的确想知道这枝蔓到底要作何。因为她们知道,现下即使她们反抗,估计也是九死一生。 那枝蔓见几人没有伤害它的意思,朝佛珞靠近,在她距离佛珞就在咫尺之遥时,先是点了点佛珞的手,动作竟有些亲昵,紧接着她绕过佛珞的手,想要去探她的腰杆,佛珞这时倒吸一口气,心中其实是有些着急的,但又不敢轻举妄动,若是那枝蔓朝她喷出一点树液,怕是瞬间就得毁容。 那枝蔓挠得佛珞腰杆痒痒的,霄雨和曲凝站在一旁,实在弄不清楚枝蔓这样是要作何,难不成佛珞被一枝条吃了豆腐?几人就这样也放下了戒心。 就在这时,那枝蔓啪嗒一声,佛珞觉得腰间系上的线绳瞬间断落,佛珞一看,原来她腰间的那块同方渺然成对的玉佩被这枝蔓拍了下来,佛珞下意识弯腰要去捡。没想到那枝蔓刷刷刷几下,卷起那玉佩便朝后面退了几步。 霄雨目睹了整个过程,走上前说道:“嘿,你这小枝条,竟还如此精明,难不成真的是树精了?” 那枝蔓对于霄雨说了什么无动于衷,只是将那玉佩稳稳摊在树枝上头,如同一个人一般,正仔细地端详着它。几人站在一旁有些无奈,未想到在江湖中个个叱咤风云,如今竟然被这树枝给难倒了。 那枝蔓先是端详了一番,最为让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它先是转交给自己身旁的枝蔓,那枝蔓如同它一般,先是端详了一阵子,又传给下一枝蔓,佛珞她们本来就被这些枝蔓团团围住,现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三人被一簇树枝围住,那树枝拿着这玉佩依次传看。 曲凝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觉得有些滑稽。待到那玉佩被传看了一圈后,最后一条接手的枝蔓竟然沙沙沙在沙地上几下扫到佛珞身边,随后将那玉佩重新放到佛珞手上,佛珞将那玉佩接了下来,转身同霄雨曲凝二人面面相觑。 几人现下处于摸不着头脑的情况,随后那些枝蔓竟然纷纷散开来,为几人散开一条路。这枝蔓的行为着实让三人觉得疑惑,莫非是这玉佩起了什么作用? 霄雨碰了碰佛珞的肩膀,示意她暂时不要呆愣,先去瀑布再说。佛珞点点头,几人快速朝前行走,离开这些团簇枝蔓。 待到走出那枝蔓后,三人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过于诡异,明明觉得要死在这些树蔓之下,怎知最后它们竟然让开了一条道? “珞儿,你和为师讲讲那玉佩到底是何物?” 佛珞其实也在思忖这个问题,她仔细想了想,这玉佩是山华斋园的和尚赠予她们的,说起渊源,恐怕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对玉佩的确是很早以前方渺然赠予她的信物,后来方渺然走火入魔,当佛珞再次醒来之时,那玉佩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至于为何偶然遇见山华斋园的和尚,他赠予了这对信物,佛珞自己其实也想了很久,她曾去寻过那和尚,和尚闭口不谈此事,佛珞心想,或许很多事,真正不知晓的应该是她才对。 第七十一章 【重回挞伯】 “师父, 具体之事,我也搞不清楚,那玉佩, 是多年前渺然赠予我的, 阴差阳错现下又到了我俩人手中。”佛珞将心中实情一五一十对霄雨说清楚, 霄雨听后心想这果然验证了她的想法。 佛珞说这话时,本还走在霄雨前头, 霄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道:“珞儿,你可有些事,瞒着为师?” 霄雨如此一讲, 佛珞其实早就知道霄雨总有一天会问这个问题, 她曾经想过,该如何回答她?告诉她前世今生之事?会不会太过于荒谬,可事实便是如此, 但说出来, 师父会信么? 霄雨看佛珞神色纠结,曲凝一直站在一边, 不发一语, 她其实早就观察到佛珞与方渺然之间的异常, 她这师妹向来不爱主动与他人结好,唯独碰上这方渺然,主动去与她相识不说, 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她很早就怀疑,佛珞是否早就认识方渺然, 只是否定她这个想法的便是佛珞早年一直同她们两人一起,如何有机会去认识那方渺然呢? “师妹, 师姐心中有一事,因着不将你当作外人,便直接问了。”曲凝看着佛珞,她见佛珞此刻那双桃花眼微微阖上,并未与她四目相对。 “你是否与渺然早就相识?” 曲凝此话一出,佛珞深深地吐了口气,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两人见佛珞如此反应,看来是十有八九了。 佛珞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因着方才在那藤蔓处耗了太久,现下天色已经转暗了,原先计划的先回部落的打算也泡汤了,想是如若晚上去那泄峡,未免凶险了些。 “师父,师姐,不如今夜在此停留一夜,不再前行,有些事情,我正好也好同你们慢慢道来。” 话毕,几人环视了一下四周,刚走出那森林,前方隐隐约约听得到哗啦啦的瀑布水声,但还未见瀑布,现在三人所在之地是一轻坦的花岗岩石区域,再朝前走便是一悬崖,紧接着又是浓浓密密的树。 三人商量一番,觉得今夜就在此地暂作歇息,明日再朝泄峡行进,因着那部落人说血甯子在这两三日内凋零,那明日大概为最佳时刻。 几人在花岗石区域转悠了一圈,找到一块夹在一起的石头,中间一块凹处,形成天然的避所,想必这入夜时刻气温一定会有所下降,此地应该可以度夜。 佛珞先进去探看了一番,那凹缝不算大,大概刚好够三人侧躺起来。里头还算干燥,没有蚁虫。 “师父,你们先进来,外头天已经快黑了。”站在凹缝外的二人听佛珞如此一说,便也进去了。霄雨让曲凝先进去,这样正好可以在中间,更加安全些,紧接着霄雨也挤了进来,刚好三人的空间。 “师父,师姐,我们是这样站着,还是躺着?”这里头比外头更黑一些,三人此刻站着,空间不免有些狭小。 “珞儿,凝儿,来先躺下,这地儿躺下更宽敞些。” 两人说霄雨如此一说,慢慢挪动身子,躺了下来,霄雨紧接着也躺在了曲凝身边。 现下空气中一片寂静,佛珞这才有时间好好向二人说道自己和方渺然的事,她将她所知道的记忆,一字不漏的向二人描述。曲凝和霄雨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在无数个惊愕中,二人许久都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待到佛珞说完以后,三人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霄雨才开口道:“珞儿,渺然她…原来是妖涟…为师就说这事怎如此说不通,听你这么一讲,倒是说的通了。只是为师还有一疑惑,当年为何她让你喝下那毒酒?” 佛珞听霄雨如此一说,在黑暗中她先是闭了闭眼睛,似乎这对于她来说,大概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随即她道:“因为她想与我共死。” 霄雨听后睁大了眼睛,曲凝在意一旁也不例外,两人满是震惊,原来江湖中曾经传言的妖涟,竟然是为了一女子而蒸发人间的,而这人,竟然是佛珞。 佛珞在这黑暗中虽不见二人的神情,但见她俩沉默不语,想是着实被震惊住了。 “那时她已经无法自控,不少人死于她的手中,她本性善良,于我于她,都是一种折磨,所以她赐我毒酒,让我与她有个了结,可我未曾想到,人虽已死,记忆还刻在骨子里。” 佛珞一口气将所有的事说完,心中突然觉得舒畅,她向来不愿意隐瞒霄雨和曲凝,这事她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这时候,霄雨侧过身,刚好对着曲凝,她朝佛珞说道:“珞儿,为师想,大概你死之后,渺然应该做了什么事。” 霄雨说话时,灼热的气息刚好喷到曲凝耳朵边上,她一个颤抖,佛珞正听着霄雨的话,陷入沉思,未有发觉,霄雨却不同,她见曲凝颤抖了一下,以为她脚外头有什么蚊虫爬了进来,她一把抓住曲凝放在胸脯上的手,急切的问道:“凝儿,你这是怎么了?” 若是霄雨没有这个动作还好,她握住曲凝的手,刚好擦过曲凝的柔软,曲凝现下脸火辣辣,心头却又堵堵的,只好说道:“没事,方才突然一阵风,有些冷。” 霄雨听曲凝如此一说,倒是松了口气,又躺下来,伸手抱住曲凝,霄雨的怀抱的确是十分温暖的,可曲凝就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好挣脱了,任由霄雨抱着自己。 黑暗中,霄雨抱着曲凝,无声地笑了笑,她这别扭的徒儿,什么时候能够直视自己的内心呢? 佛珞因着霄雨那番话,倒是陷入了沉思,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被酒毒死以后,方渺然一人又做了什么。 深夜,泄峡一如往常,那瀑布自上而下,永不停息。师徒三人在这陌生的地点,兴许因着白日的疲累,纷纷都睡着了。 大海之上,海风呼呼地刮着,方渺然这几日都在挞伯之上,李师傅的船开得不若官船那般快,但还是在朝榜葛刺前进。 方晋这些日子百般寂寥,他的日常生活便是呼呼大睡,如同在方府一般,心中一边担忧着方渺然,一边抵挡不住这寂寥,闲暇之时便去和李师傅闲谈。 这天夜里,方晋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船舱外只听呼呼呼的大风声响,天空却不见有雨,他走到甲板,一个人吹着海风。这些日子他总是看着那辽阔无边无际的大海,总觉得往常那些浮躁之心渐渐地也被吹没了。 他的心还是悬着,全然因着方渺然失踪之事,也不知现下有没有她的讯息。就在方晋惆怅之时,身后甲板发出踏踏踏的声音,这脚步声既不像李师傅的,也不像煮饭大娘的,他有些惊恐的转过身,发现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方渺然。 方晋吓得后退一步,手朝后握住甲板处的栏杆,仔仔细细地盯着方渺然看了好一会儿。 “五…五妹?”方晋皱了皱眉头,搞不清楚方渺然是从何处冒了出来,实在匪夷所思。 “四哥,是我,我是渺然。”方渺然一边朝方晋说着话,一边朝他走近。方晋见此刻朝自己走过来的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妹妹方渺然,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所以你一直在这船上?”方晋听完方渺然一番不那么成逻辑的解释,想问又不敢问,只是觉得方渺然又回来了,那便是好事情,将她平安带回江南城,给方艮好有个交待。 方渺然点点头,随即说道:“四哥,能否让李师傅再开快些,我想尽快到榜葛刺,找到佛珞。” 方晋听后点点头,他其实对于佛珞一行人先行前往榜葛刺,其实也是十分担忧的,这些日子他已经让李师傅快些了。 方渺然看了看方晋,见他虽还是以前那副模样,但似乎此次航行,让他的胡茬太久没有刮,显得比以往成熟了不少。她之所以让方晋知道自己其实还在挞伯上,是为了让他不要成天担忧,这几日她都会在夜深时刻折返回船舱的房间内,因着听觉越发灵敏,似乎总听到方晋在夜里哭泣,方渺然总是心揪成一团。 她朝前几步,去理了理方晋被吹歪的衣裳,方渺然看他的神情就像当初那个妹妹,神情单纯且眉眼清澈。 “四哥,有些事,你暂且不要想太多,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般严重,五妹不希望你担忧,待到榜葛刺这次出行结束,一切都会像从前一般。” 方渺然说这话时,虽然音量很低,但却十分有说服力。方晋看着她,将心中的那些疑惑都撇开,心想如果渺然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两人在甲板处吹了吹海风,随随便便谈了些以前的事,随即两人折返回去,走到船舱里刚好碰到李师傅,他看到方渺然的时候神色有些诧异,但他看到方晋站在方渺然身后朝他摇摇头,他便未有多作询问,只是朝她笑了笑,便又驶船去了。 第七十二章 【血甯凋零】 第二日天还未擦亮, 佛珞先睁开眼睛,因着心中记挂着血甯子之事,昨晚一整晚倒没有睡得多好。 想着昨天晚上三人一同在这凹缝里闲谈, 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佛珞侧过脸朝曲凝和霄雨那边一看, 见曲凝背对着自己,霄雨正一手环着她, 将她搂得紧紧的,两人抱在一起。 佛珞心想,师父和师姐, 真是日渐亲密了啊。前些日子曲凝还不搭理霄雨, 现下睡在她怀中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佛珞侧身时,发出很细微的声响,但因着霄雨和曲凝听觉灵敏, 便也跟着醒了过来。 曲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霄雨抱得紧紧的, 想着佛珞也睡在自己身后,有短暂的窘迫。她稍稍定了定心神, 随即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从霄雨怀里挣脱, 随后她转过身, 若无其事地揉了揉眼睛。 “师妹,早。”曲凝说这话时,伸手去摸了摸佛珞的头发。 佛珞识时务, 对于霄雨和曲凝方才的动作不再多问, 她对曲凝笑了笑,随后支起身子, 三人轮流站起来。 待到三人都从凹缝中出来时,抬头看那墨蓝色的天空还未擦亮, 周遭的群树此刻团团簇簇的黑色树影,佛珞大概看了看四周,估摸了一下通往泄峡的路,选择朝前走一段路。 现下的境况是,泄峡大概就在前方,但前头有一悬崖,必须施展轻功过去,去到对面的山顶,再朝前一段路,应该就是泄峡。 对于三人来说,轻功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不知这地方有没有什么陷阱。这才是几人最关心的,三人商议了一会儿,天渐渐亮了起来,再好好地观察了这四周,兴许是因为此地鲜有人涉,对面山头上全是树木草林,不知过去以后该如何落脚。 佛珞因着昨日那些枝蔓见着自己身上这玉佩便让开了路,她心想或许此次寻到血甯子这玉佩应该可以起到作用,便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二人。 霄雨一听,心想这还了得,她怎么可能让佛珞一人去冒险,立马回绝了她这个提议,曲凝也是不愿意的,她觉得应当三人一同前往对面的山头。 佛珞自然了解两人定是因为关心自己,但她觉得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为了说服二人,她说道:“师父,师姐,以我所见,这地方绝不会如此简单,如果我们三人一同去对面的山头,若是有什么变故,实在不好接招,现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你们二人在此先在此等候我,若是我途中遇到什么凶险,你们可以立马过来救我。” 佛珞一语不是没有道理,但霄雨和曲凝就是不想让她独自一人去冒这个险。 就在二人还在迟疑时,佛珞顾不得二人再多作思考,瞬间转身施展轻功便朝对面的山头飞去,霄雨虽想要抓住她,但自然是抓不住她的。两地相隔不过十几丈,但站在这头的二人的确是揪起了心。 踏空登了几十步,佛珞便飞到对面山头,到了那地方才知道,原来长在这山头的是密密麻麻的荆棘,佛珞在空中抽出黄柄宝剑刷刷几声将那些荆棘斩断。而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她先是看了看,似乎这地方除了荆棘,也没有什么可怖之物。 就在这时,草里发出“呲…呲…呲…”的声响。 佛珞听到这声音,低头一看,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这草里竟然爬出不少红色的蛇,现下正吐着细细的信子盯着她,那蛇一看便是有剧毒的,佛珞还未插入剑鞘的宝剑此刻握在她的手中,她指着那些蛇,神经灵敏起来,她向来不喜欢蛇,觉得这动物太过于瘆人。 那些蛇身子弓立了起来,一副要攻击佛珞的模样。佛珞心一横,刷刷几下,用剑去斩断了几条,那些被斩断的蛇在地上扭动了一会儿,随后竟然一条变成了两条,未过多久竟又动了起来。佛珞见状倒吸了口气。 霄雨和曲凝站在另一头,将佛珞的动作收入眼中,见她脸色有些泛白,霄雨一想,不好,莫非那儿有蛇?她这徒儿向来不喜欢蛇,看这样子可能不止一两条。 这偏僻的地方,一定净是些毒蛇,霄雨想着都觉得瘆人,更别说佛珞了。而佛珞内心的确是恶心极了,她朝霄雨和曲凝那边看了看,现下不知是朝回飞,还是继续朝前,想了想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那血甯子兴许就在前头不远的地方。 她朝对面的霄雨和曲凝摇摇头,示意她们不要过来。又将手放到自己腰间,为了证明心中的那个想法,她将那玉佩摸了出来,将那玉佩在这些毒蛇团簇中展示出来,那些吐着蛇信子的蛇呲呲呲吐得更加厉害了,那些蛇不安分了起来,有的疯狂扭动着身体,张开了嘴巴,似乎更加兴奋了。 佛珞的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因着不喜欢这种动物,还是有些怕那些蛇群一下扑到自己身上来。小蛇向来速度快,又有毒,佛珞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咬到,况且她向来觉得蛇总是给她一种恶寒的感觉。 怎知那些蛇左右扭动了几下身子,便安静了下来,随后竟然朝后退开了,一眨眼的功夫,纷纷都朝荆棘里头爬去,不见了踪影。 佛珞用黄柄宝剑将那荆棘拨开,发现下头的确是没了东西,便转身朝对面的霄雨和曲凝招了招手,两人意会到她的意思,施展轻功飞到了对面山头。 “珞儿,怎么回事?方才遇到蛇了么?” 佛珞朝霄雨点点头,曲凝见她一张脸煞白,心想能让佛珞如此惊吓的东西实在不多。 见着佛珞如此这般,霄雨便打头朝前走,几人随着那哗哗哗的水声朝前走,这是从山顶走到山脚,约莫走了一百来米,霄雨转过身来,满脸惊喜道:“珞儿,凝儿,你们看。” 两人朝她指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泄峡的一角,是藏在群山丛林中的一帘瀑布。佛珞看到那瀑布,神情也是有些惊喜,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为的就是寻找那泄峡。 “师父,我们一同过去。”佛珞话音刚落,施展轻功朝前,霄雨和曲凝随后也朝泄峡飞去,她们之前听族人说过,取血甯子的路上最凶险的不是泄峡,而是通往泄峡的路途。那族人曾说道,只要真正看到泄峡时,便可以放松警惕,一往直前了。 那族人的确是说得不错,对于普通人,要来这泄峡取得血甯子,实在是难上加难,先不说那些毒蛇,即使过了藤蔓的关卡,飞到另一个约莫十几丈远的山头,比登天还难。 佛珞三人若不是因着那块阴差阳错的玉佩,兴许也早就命丧黄泉。 从这儿到泄峡瀑布底下没花多少时间,待到那瀑布下头的时候,水声哗啦哗啦,声音震耳欲聋,比方才大了许多,三人抬头看这白花花的水浪,喷涌至下头的一个巨大的内陆湖,周围都是水蒙蒙的雾气。 佛珞抬头看了看,估摸着那血甯子应该在这瀑布流泄的中间,也就是说,如果要取得那血甯子,要先穿过瀑布水帘,到瀑布里头的凹面石头夹缝里去采摘那血甯子。 三人计划了一番,觉得这水势甚猛,如若直接冲进去,无论她们当中的谁,恐怕都要伤着这身躯。 最后得到了解决办法,只见霄雨和曲凝对站着,双方纷纷凝聚内力,空气中的气团瞬间变得燥热起来,能够明显的感受到高强的气压,旁边的内陆湖从一开始的小小漩涡开始逐渐开始扩散变大。 随即两人将那内陆湖中的水唤到手中,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球,曲凝和霄雨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将那巨大的水球朝那瀑布中间狠狠一推,那水球快速朝前。 “啪嗒”一声,水球和瀑布对撞,瀑布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洞,霄雨和曲凝施展的内力还未停止,两人虽然隔着这么远,却像是在顶着那瀑布,坚持让它保持那个水洞。 佛珞见状也不墨迹,凭着内陆湖蜻蜓点水,待到那水洞下头时,朝上一跳,灵活又纤细的身姿一瞬间便消失在这的水洞之外。 见佛珞已经进去,霄雨和曲凝才停止下来,那水洞在二人停下的时候瞬间消失了。 佛珞跳进水洞时,见那瀑布里头是一面巨大的斜石,自己身后是不断倾泄的瀑布,与霄雨和曲凝仅仅一帘之隔。 可现下的这番场景却着实的惊艳了佛珞,眼前可以看到的是无数奇异热带植物,数目多得有些连佛珞都不认识。最吸引佛珞的便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花儿,不论是花瓣还是根茎,竟然都是晶莹剔透的,佛珞下意识想伸手去摘,可在触碰到那花儿的一瞬间那花瓣便掉落,化成了一滩透明的水。 一见此状,佛珞突然想起那本《西洋游志》中曾写道:血甯子,一种呈鲜艳红色的植物,一年一开,秋末进入凋零期,凋零期间花瓣晶莹剔透,碰则化作瀑布之水,来年再开。 佛珞本来欣喜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第七十三章 【不负期望】 未想到最终千辛万苦到了泄峡之时, 竟然已经是它的凋零期,佛珞看着这遍地的晶莹花朵,心中那种说不出的烦闷无处释放, 得不到血甯子, 预示着方渺然可能又变成从来的那个自己。 一想到这儿, 佛珞心中那种无奈又自责的感觉便越来越强烈。她想了很多如果,诸如, 如果在宫廷之中不耽搁那么些时日,将陶政的事早些完结,或者在江南城少做停留, 亦或是如果己不曾出现在方渺然的生活中, 那么她永远都不会唤醒记忆。 佛珞现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望着离自己几米远的水帘瀑布,想着霄雨和曲凝正站在外头等待着她将血甯子带岀去。心中那种郁结的情绪得不到缓解,她转过身, 手中的黄柄宝剑被她紧紧地捏在手中, 那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再也绷不住,像瞬间被拉断了的弦, 在这轰隆轰隆的瀑布水声中, 佛珞眼眶泛红。 “啪嗒, 啪嗒…”几滴泪水滴落在血甯子之上,那片片花瓣被掉落的泪拍打,花瓣承受不住它的重量, 瞬间被折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佛珞抬起头来,凝视着自己身前的这块石头, 想着等会儿将如何给霄雨和曲凝一个交待,兴许是失神盯得太久, 佛珞忽然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发现那斜石上竟然有些模模糊糊的小字篆体,她走近一看,将上头的青苔扒拉下来,那些字便清晰了起来,接下来佛珞整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文年末,寻此源地,竟知奇物,甯子易得,旧人难归,珞亡,时已晚矣,痛心疾首,血可唤之,唤之何用?” 佛珞仔细看了看那斜壁上头的字,那隽秀有力的字体,横撇竖捺想是再也熟悉不过了,除了方渺然,兴许没有人能够写得如此符合佛珞的心意了。她将那些字看了个究竟,心头有些东西上涌,这字能够长在苔藓之下,说明的确是有些年头了。 那么是否就是说,很久以前,当自己饮毒酒而死之后,方渺然独自一人其实来过这榜葛刺,也来过这泄峡之地,也同佛珞一样,见过这遍地的血甯子,兴许那时她也知道,有了血甯子,自己便会好起来。 但正如那石壁上所说,时已晚矣。 佛珞恍然大悟,原来渺然早就来过这泄峡,偶然发现了这神奇的血甯子,但因着自己已经离开人世间,她便未食下那血甯子让自己痊愈,莫非正是因为这样,让她从此消失在了江湖之中?佛珞想了想,觉得兴许自己猜中了一部分,而真实的事情是怎样的,兴许只有方渺然知道了。 本自己已经绝望,但恰恰是那字点醒了她。 “血可唤之,唤之何用?” 渺然说血可以唤来血甯子,可因为佛珞不在人世,唤来便没有意义了。 佛珞想到这里,心中激动不已,现下这血甯子正要凋零,是否自己能够通过这文字的指引,进行最后的尝试? 这一想法一萌生出来,佛珞便立马执行,她将自己的手指在那宝剑上轻轻一擦,锋利的剑刃在手指头碰上去那一瞬间,白嫩的手指冒出一点红色,随即那红色越来越多,佛珞神情无异,对于她来说,这点疼痛和她想要得到血甯子的心情相比不足挂齿。 手指的血聚集成一滴,佛珞试图将它们滴落到那晶莹剔透的花瓣上,透明的颜色在与血液接触的瞬间被渲染成鲜艳的红色。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花瓣突然往上轻轻动了动,似乎在佛珞触碰到它的一瞬间将佛珞的手指包裹住,开始疯狂的吸吮她的血液,她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些东西在逐渐消散,在消散的同时那剔透的花瓣逐渐泛红。 佛珞内心有些激动,明明是这么小的一朵花,吸吮了好久才变成红色,佛珞将手指移开,整个人有些虚脱。随即她将那朵花儿采摘下来,那瞬间佛珞仍然揪心,怕它就此飞散,当它稳稳当当的被放在佛珞手中时,她才松下了那口气。 她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概到了和曲凝她们约定的时间,佛珞坐在这地上,静静等候霄雨和曲凝下一次打开水洞,在这片刻的歇息之中,佛珞觉得,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她并不怕苦难,只是害怕那个要陪伴她的人得不到救赎。 “哗哗哗…”那泄峡的瀑布一如往常地倾泄着,佛珞伸出手去摸了摸那水,那水刚好将她方才手指的伤口冲刷干净,一种冰凉的感觉,佛珞感到瞬间的惬意。 这时外头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佛珞一听,知道这是霄雨和曲凝要运起湖中的水球了,她朝后退几步,静静等候二人,不过多时,只听“啪”的一声,那刷刷的水帘瀑布被水球冲出一个洞,水球随之消散,佛珞在那瞬间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出来时,外头的光线比里面强烈一些,佛珞短暂的不适,眯了眯眼,在里面待的那一个时辰,给佛珞一种奇幻的感觉,仿佛在奇异的梦境之中,得知了她不曾知道的事。 当她稳稳的落在霄雨和曲凝面前时,两人才松了口气,最担心的不是佛珞有没有取到血甯子,而是有没有大碍,生怕那水洞形成时,并没有人飞出来,那才是霄雨和曲凝最担心的。 两人见佛珞脸色苍白,缺少血气,像是耗了不少功力。佛珞却未有解释这事,只是将手轻轻摊开,一朵艳红欲滴的血甯子此刻正躺在她的手中,三人相视一笑,这事,总算有了个好的结果。 “师父,师姐,珞儿知道你们不爱听,可我一定要说,此次来榜葛刺,如若没有你们,我是定摘取不到这血甯子的,多亏了你们。”佛珞一言诚恳发自肺腑,霄雨和曲凝也不打算去捉弄她了,纷纷笑道,待到南京城,叫上方渺然,四人一定要好好地喝上一杯。 佛珞自然是点点头,三人随即一同折返,因为陶誉几人现下还在部落之中等候三人,要说此次出行,也多亏了陶誉的官船,挞伯赶到时,一切大概都晚了。 霄雨打头阵,曲凝和佛珞跟在后头,佛珞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着头顶的天空,榜葛刺的天空不若中原,有那么多波云诡谲的云,这地方的天空总是干干净净,抬头看起时,总是能够扫空自己心中的阴霾。佛珞盯着天空看了好久,耳边传来霄雨和曲凝闲谈的声音,她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渺然,血甯子已经寻到,快归来吧。 回去的路途快了许多,就是那山头的蛇群依旧让佛珞心神不安,几人快速飞过去,紧接着到那片森林,佛珞将玉佩捏在手上,化解了三人一路上的凶险。 这寻找血甯子的旅途其实比三人想象中好了许多,仅仅花了一天一夜,血甯子便拿到了手。 待到部落时分,天已经擦黑,有人见三人从泄峡里头走出来,连忙去通知陶誉他们,陶誉跑过来时,见三人神情十分疲惫,心中想这血甯子如此稀有的东西,应当是没拿到手,但三人没事便好。 他立马派人将三人送回部落的帐篷里头歇息,那些男人们接待三人时都十分殷勤,兴许是见这三个姑娘都各有各的好看,皮肤水灵又白皙,在榜葛刺这样的地区是很少见的。 几人在帐篷之中,族长为她们倒上一些草药泡的水,喝起来有些像茶,但更苦些,那族人叽里呱啦一直在说话,旁边的译官说道:“他让你们快喝,说这茶是解毒的。”三人听后对他笑了笑,捧起碗闻了闻,是很香的一种草本植物。 到了夜晚,部落族人为了欢送这短暂的客人,一群人跳起了篝火舞,还宰杀了平日节日才吃的牛羊,陶誉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兴然吆喝着大家一同参加,佛珞经过这两日的疲累,特别是被血甯子嗜血之后,有些没有精神,她向几人道别之后,没有看到霄雨和曲凝,便独自一人进入了那帐篷,躺在床榻之上时,佛珞困困倦倦,伸手摸了摸腰间锦囊里的血甯子,长长地舒了口气。 与渺然已经十几日未有见面了,心中那种想念像是发疯的藤蔓不停蔓延,佛珞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她的眼睛,她的脸,以及她触碰自己时的感觉。 在没有寻到血甯子之前,她哪里敢想这些呢?现下终于得到闲暇,却只能凭空臆想,佛珞想了想,心中突然开始有些气结,气方渺然的不辞而别,怎能如此,甚至她有种想法,如若方渺然现下就在自己身旁,自己也不想理会她。 就在这样的独自讨伐中,佛珞就这样睡着了… 霄雨拉着曲凝的手,曲凝想要挣脱,霄雨却偏偏不让,一直将她朝官船停留的海边拉。 “霄雨!你一直拉扯我做什么!”曲凝一边说话,一边被霄雨拉扯着走,再次试图挣脱。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各位小可爱们~ 谢谢你们从暑假到现在一直陪伴我 让我完成了我的第一篇文 开这篇文的时候我没想过我会写完 直到现在我发现 我竟然马上就要写到了结局! 想对你们说 我超级超级喜欢你们!超级超级爱你们!超级超级感谢你们! 要不是你们 我可能没有毅力完成这部作品了 毕竟我有时候好想偷懒呢~ 感谢你们的收藏 评论 订阅 投雷呜呜呜 虽然我不认识你们 但你们的id我已经很熟悉啦! 这篇文在10月17号之前就要完结了哦! 这几天我可能会双更或者三更 把国庆鸽的那几天补上 下一本我就要更新我的第二本 名字叫《我和影后是邻居》 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接着追哦 那是另外一个新故事啦 但是作者还是我 最后 爱你们~ (我这恶寒的表白hhhhhhh) 第七十四章 【别后重逢】 霄雨不论曲凝怎么挣扎, 都不放开她的手,将她直直得朝那海边拉,在听到曲凝叫自己霄雨时, 霄雨回道:“叫什么霄雨, 叫师父, 为师没好好教过你么!”霄雨此言一出,曲凝听后气得狠狠咬牙却又不敢反驳, 闭上嘴巴狠狠地盯着霄雨的后脑勺,眼神有些凶狠。而霄雨见曲凝不发一语,心中不免觉得她有些好笑, 自己现下走在她前头拉着她, 双方看不到对方的神情,霄雨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两人拉拉扯扯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了官船停泊的地方, 曲凝甩开自己被霄雨拉扯的手, 虽然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情绪是激动了些,可霄雨什么都不说, 就把自己拉到这黑漆漆的地方, 错在她先。 “作何?”曲凝此时语气也有些凶狠,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直直盯着霄雨,整个人有些不服气, 下巴抬得老高。 霄雨看着曲凝, 先是咋舌一声,随即双手交叉在一起, 有些不甘示弱的意味。 “让你出来透透风,怎么, 为师错了?” 两人向来喜欢争吵,不分胜负,平日霄雨对曲凝还算温柔,但吵起架来,绝对不服软,比如现在,霄雨盯着曲凝,曲凝盯着霄雨,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谁都不甘示弱。 “你过来拉着我就走,我还在和陶誉饮酒呢。”曲凝说完这话,不再和霄雨对视,侧过脸,神情有些不快。 曲凝这不说还好,越说霄雨越来越气,那陶誉也是,堂堂大乐王朝的五皇子,竟然和曲凝勾肩搭背,两人说是喝酒,脸都快凑到一块儿去了,霄雨实在是见不得。 “你们是在饮酒?你未见他脸都快同你贴在一起了么?”霄雨说这话时,声音充满了醋意,曲凝偷偷瞄了她一眼,见那张绝美的脸此刻皱成一团,满脸不开心的模样,曲凝像是知道了什么,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假装板着一张脸,她心想整张船上的人都知道陶誉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莫非霄雨却不知此事? 霄雨站在曲凝旁边,见她也不回复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挂着笑意,霄雨心想莫非她想起陶誉了?心中又气又急。 她伸手去拍了拍曲凝的肩膀,曲凝未理会她,霄雨这时啧了一声,心有不甘,又去拍了拍曲凝的肩膀,曲凝还是不理会她。 现下霄雨就如同曲凝那只炸毛的巴妹,整个人现下烦躁极了,她朝曲凝走近一步,曲凝盯着她不动,霄雨见曲凝未有反应,又朝前走一步,两人现下隔的很近,只是曲凝扭过头,而霄雨看着她。 霄雨凭着心中那股醋意,伸手将曲凝的脸扳过来朝向她,曲凝看到霄雨的时候有瞬间的慌神,眼神有些慌张,不敢看她。 “凝儿,看我。”霄雨此刻的声音不若方才那般强势,倒是突然显得有些轻柔,这细细的声量倒是刚好打进曲凝的心间,但很快便随着这周遭的海浪悄然淹没了。 曲凝这才抬起方才微微低下的头,同霄雨对视起来。她几乎很少这样正经地同她四目相对,印象中大概是第一次,心中那一直拉紧的弦此刻好像一瞬间被崩断。 因为她好像在霄雨的眼神中,也看到了同自己相似的情愫。 有瞬间的慌张,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看到曲凝眼神有些失神,霄雨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她的腰搂住,随即揽着让她靠近自己,两人贴在一起,因着霄雨这个动作,曲凝很是惊愕,平日她搂抱自己睡觉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现下这动作是否太过于亲昵了一些?但曲凝却一点都不排斥,甚至心中还有些迷恋这样的动作,于是她整个人也不敢乱动,只好将手轻轻放在霄雨的肩膀上。 见曲凝未有反抗,将放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摩挲,曲凝感受到这细细痒痒的感觉,整个人软了下来,忍不住地往下沉,霄雨伸手去抱紧曲凝。 曲凝只能感受到耳边那有节奏的“哗、哗、哗、”的柔和海浪声,紧接着便从她耳边消失了,她此刻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霄雨的呼吸声,周遭好像全然安静了下来,霄雨的脸颊逐渐在她眼中放大,曲凝的好像感受到了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她有些不敢相信,只好闭上了眼睛。 随之而来的是嘴唇那柔柔的触感,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心中一直渴望的东西,曲凝再也无力思考,只好任由那个人牵动着自己。她抓紧了霄雨的肩膀,霄雨将放在她腰间的手搂地更紧,在她搂住她的那一刻,曲凝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嘴微微张开了一些,霄雨就在这时伸出自己的舌头,两人触碰的那一刻,觉得全身上下无一不是酥麻的感觉。 原来不仅仅是曲凝,连霄雨在碰触到她时,她自己也是心神一颤,从前的霄雨一直觉得自己无世俗所欲,只管逍遥,直到某一天她眼中看到了自己这徒儿,好像一切都不一样的。 曲凝沉浸在这样的亲昵中,这一直是她思想的荆棘之地,向来不敢涉猎,而平日她在霄雨面前的无所谓或洒脱,都是自己的掩饰,其实霄雨对她而言,是那个最特殊的人了。 就在这时,停泊在两人身后的官船“啪嗒”一声,随后传来撞击的声音,霄雨率先从两人的亲昵中醒过来,她朝后看了看,按照常理来说,船上应该没有停留人,大家现下正在跳那热情的篝火舞呢。 “是谁?”霄雨朝船后头大吼一声,曲凝此刻满脸通红,并未出声,只是愣愣地看着霄雨的侧脸,曲凝那副模样和她方才故作凶狠相比起来,判若两人。 船后头未有人答应,霄雨觉得不妙,难道有别的人也前往了榜葛刺?她朝曲凝使了个眼色,两人施展轻功,想去那船后头一探究竟。 这官船很大,又有三层,完全阻隔了两人的视线,于是二人只好跳到三楼船顶上一看究竟,本来霄雨和曲凝的心情还有些紧张,因着自从来到榜葛刺,发现遇到的东西都没那么简单。 结果竟然看到的是挞伯,方晋站在甲板上,刚好看到曲凝和霄雨,他神情有些激动,一边跳起来朝她们挥手一边叫道:“师父!曲姑娘!” 曲凝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方晋身旁的方渺然,此刻她也望向两人,神情一如往常。她不免想到之前佛珞对她说方渺然便是妖涟这事,说起妖涟,江湖中恐怕没人不怕她的,曲凝暗自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以前竟还劫持过她,那时她的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霄雨见着几人,笑了笑,一下跳了下去。这十几米高的地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方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想若是自己也会武功就好了。 四人现下站在甲板上,李师傅刚好从行驶仓出来,见着霄雨和曲凝,有些乐呵呵地说道:“开得太快,不小心撞了一下。” 霄雨算了算日子,按照常理方晋他们应该再过三日才到,但真正到榜葛刺的时间是今天,看来他们也加快了行驶速度。 方渺然站在方晋身后,少有的沉默寡言,她眼神扫视了一下,发现未见佛珞身影,眼神有些低落,只是轻轻的叫了一声师父师姐,便不再说话了。 曲凝一直盯着方渺然,打内心说,方渺然的不辞而别,她觉得这做法是有些欠妥的,但听佛珞说出事情原委后,她似乎又理解了方渺然的那种做法,隐隐约约还有些心疼她。 看着现下她有些愧疚的神情,曲凝伸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方渺然同她对视,发现曲凝和霄雨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似乎还是待她一如从前。 “诸位路途都辛苦劳累了,现下我带你们去前头的部落里吃些新鲜的肉食,睡个感觉!”霄雨先开口,随即李师傅嘿嘿一声答应下来,方晋听到有肉吃,那哈喇子直直往下掉。 将挞伯靠岸后,几人一直朝前走。未走多远便看到一处篝火,聚集了许多部落人群,其中夹杂了大乐王朝的侍从和官员,陶誉在里头又唱又跳,显得犹其耀眼。 那陶誉眼尖,一看到霄雨她们走过来,发现后头还跟着方晋,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再地,随后他眉开眼笑,朝一群人走来,霄雨本以为他笑眯眯地望着曲凝,心中还有些不快,怎知他竟然直接无视了几人,走到方晋面前,一把将他拥抱住,方晋一脸疑惑,脑子里还想着那好吃的牛肉。 霄雨看着陶誉这动作,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可以和曲凝如此亲近,现下一想,竟然的确是有些像姊妹? 几人沉浸在重逢的欢愉之中,这时方渺然有些忍不住了,走到霄雨身边,终于开口问了句:“师父,佛珞呢?” 霄雨见方渺然那张清秀迷人的脸展现出一副着急的神情,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随即笑眯眯地说道:“她受重伤了。” 第七十五章 【重返过去】 方渺然一听, 本就有些紧张的心情,听到佛珞受了重伤一张脸吓得煞白,一把抓住霄雨的肩膀问佛珞在哪儿。 方晋刚从陶誉的拥抱中挣脱出来, 他心想这五皇子也太热情了些, 因着二人隔着方渺然几米远, 并未听到她和霄雨的对话。 只是看到方渺然抓着霄雨的手臂问佛珞在哪儿,方晋心想自己的妹妹是否也太着急了些, 那抓着霄雨肩膀的爪子力度可大,衣服都皱得不像话。 陶誉热心肠,未等霄雨回答, 乐呵呵地朝她指了指某个帐篷, 说是佛珞不舒服,应该是在里头。 未等陶誉将话说完,方渺然朝那帐篷跑去, 说是跑过去, 倒不如说是闪了过去,那速度快得几乎让所有人以为她凭空消失了。方晋见状心中惊讶得很, 这些日子同方渺然一起, 几乎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她本以为她已经和从前无异,原来她一直隐瞒着他。 兴许陶誉过于高兴,并没有感受到方晋那怪异的气氛, 一把拉扯着他, 带他去篝火跳起舞来,而方晋心中还记挂着霄雨说的大鱼大肉。 待到几人离开后, 只剩霄雨和曲凝二人,曲凝盯着她, 说道:“为什么骗她?” 霄雨听后挑了挑眉头,她对方渺然说佛珞身受重伤,只是想看她的反应,方才她如此神力的疾步,说明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方渺然了,但好在她对佛珞似乎还是和以前一般,满心都装着她。 霄雨一直盯着曲凝,不回答她的问题,曲凝被她盯地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两人方才在海边发生的事,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极其不自然地转过身,一张脸不知本来就红透了还是被那篝火照耀,总之不再说话,她站在原地顿了顿,随后跟上陶誉他们的步伐,将霄雨扔在了身后。 霄雨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曲凝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曲凝抿了抿嘴唇,未有挣脱。 方渺然站在陶誉方才指的那个想蒙古包一般的帐篷外头,有些犹豫要不要踏进去,想了想,红着一张脸低着头走了进去。 她的脚步极轻,生怕打搅到佛珞。里头的油灯还亮着,借着这微弱的灯光,朝前走了几步,紧接着看到一张床,佛珞便躺在上面,整个人已经睡着了。 此刻她侧着身,一头长长的黑色秀发倾泄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直挺的鼻梁露了出来,鼻梁之下的是那第一次便吸引了自己的红色艳唇。 这些日子未见到佛珞,方渺然几乎每日都想着她,一边觉得思念快要疯魔,一边又觉得有些愧疚,不敢与她相见。 直到真正看到她的时候,方渺然觉得其实自己的想念远远大过了胆怯。 她轻轻朝前几步,随即蹲了下来,距离佛珞不过咫尺,近距离的佛珞比远看更加诱人,方渺然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的眉眼,但因着怕扰醒她,只得隔着一小段距离去描摹她的轮廓。 她盯着佛珞看了好久,发现这些日子她又消瘦了,不仅如此,此刻她的脸色还一副煞白,没有什么血气。 听霄雨说她身受重伤,方渺然伸手去把她的脉,脉络倒是平稳,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并没有霄雨说的那般严重。 这时佛珞翻了个身,兴许是过于劳累,当方渺然触碰到她时,她并未醒来,方渺然蹲在地上趴在床沿,鼻间是属于佛珞的馥郁芬香,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渺然…”是佛珞极其轻微的声音,可还是未有逃过方渺然的耳朵,她稍稍直起身来,看着佛珞,本以为她已经醒了过来,仔细一看发现原来她在做梦,方才那声音原来是在说着梦话。 方渺然将手张开,和佛珞五指紧扣,另一只手不停地去抚摸她的额头,就算如此,佛珞还是在睡梦之中未有醒来,一个向来谨觉的人,就算这样都没有醒来,方渺然想,她一定是十分疲累吧。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方渺然突然觉得心头一堵,眼泪一下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别人嘴里的妖涟也好,方渺然也好,兴许在这二人眼中,永远都是同一人罢了。 方渺然在佛珞身边待了一会儿,随即站起身来,朝外头走去,方才还在跳篝火舞的部落族人,因着时辰已晚,现下火已经熄灭,人群渐散,霄雨那群人也不见了身影,大概也是回到帐篷之中去了。 在方渺然寻找几人时,曲凝正在帐篷之中盯着已经喝醉了的霄雨,兴许今天应该是她最不知所措的夜晚了吧,就在刚刚,几人一同在篝火旁玩了一阵子,随后方晋和陶誉闹着要喝酒,霄雨似乎兴致颇佳,曲凝拗不过三人,只好跟着去。 怎知陶誉不知从哪里搞出一坛陈年酿酒,摆出四个大碗,愣是要和三人好好喝一场,霄雨这人向来随和,接着碗几人就开始喝了起来,陶誉一边搂着方晋,一边称兄道弟,两人面带酒气,好不上头,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辰,霄雨的眼神便迷离了起来,随后整个人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最后还是清醒的曲凝将她扶回帐篷,这帐篷是还是族人安排的,霄雨整个人酒气甚浓,趴在曲凝肩膀上,曲凝将她平放在床上,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细汗。 曲凝还在想着方才霄雨对她做的事,不知为何她竟然可以在看到方渺然和方晋时表现出一副神色无异的模样,现下又喝了些酒,曲凝心中不免有些烦闷,下意识觉得霄雨莫非根本未把这事放在心上。 夜深人静,榜葛刺部落中的族人几乎都歇息了,方渺然在这周遭走了几圈,还是未看到霄雨她们,于是便又回到了佛珞的帐篷中,她稍作思考,想了想,还是躺在了佛珞身边。 第二日清晨,佛珞只觉得整颗脑袋昏昏沉沉,睁开眼睛昨日的疲惫已经得到缓解,她几乎很少有这样劳累的时刻。 起身时发现外头已经是大白天,只是记得昨天夜里只是记得自己十分疲累,然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现下四周无人,她刚走到门口,发现霄雨和曲凝正朝她走来,两人目光纷纷都未落在她身上,而是朝她身后看去。纷纷都是一副疑惑的神情,佛珞盯着二人,随即说道:“你们在看什么?” 霄雨听后转身对曲凝一个眨眼,两人疑惑为何没有看到方渺然,她昨夜不是进了佛珞的帐篷里头么。 两人眨眼睛的动作被佛珞收入眼中,佛珞心想她们到底在看什么?现下她似乎也没有心思去深究,见二人不说话,便走出帐篷,朝外头走去,似乎是在寻找陶誉。 “渺然呢?”曲凝望着佛珞已经走远的背影,对霄雨说道,霄雨撇了撇嘴,摇摇头。 佛珞四处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寻到陶誉的帐篷,走进去一看,发现他竟然和方晋躺在一起,两人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方晋的脚几乎都要伸进陶誉的嘴中。 佛珞站在一旁挑了挑眉,心想方晋怎么这么快就到榜葛刺了,这挞伯原来开得这么快么,随即她伸手去拍了拍陶誉,陶誉睁开眼睛,看到佛珞,随后起身,满脸的疲惫,还有昨日未有散去的酒气。 “陶公子,我想早日折返,急事在身,还望理解,如若你还想多待些时日,正好挞伯也到了,我可乘挞伯回去。”佛珞低声对陶誉说道,陶誉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方晋,连忙回道:“佛姑娘,不要紧,我可让官船护送你们,我同你们一起回去吧。” 这时方晋从两人的交谈间隙中醒来,他见佛珞和陶誉在低声说些什么,下意识问道:“佛姑娘,渺然呢?”方晋睡眼朦胧,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 佛珞听到方晋如此一说,本还在和陶誉说话,整个人停了下来,望向方晋,见他正在揉着眼睛,一副很自然的模样。佛珞一想,方晋的意思是,方渺然是同他一起来的榜葛刺?为何自己早日未见到她的人影,也难怪曲凝霄雨二人欲言又止的模样。 思忖过后,佛珞朝前走了几步,抓住方晋的臂膀。 “渺然在哪?”方晋回过神来,见佛珞神情有些着急。 “她昨天夜里不是去那帐篷里找你去了么?我还以为你同她一起的呢!” 听完方晋如此一说,佛珞立马转身,朝外头走去,她到处找了找,都未见方渺然的身影,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佛珞想了想,走出部落,正要朝泄峡走去。 霄雨和曲凝及时赶到,立马叫住她: “珞儿,你这是去哪儿?” 佛珞转身,见霄雨和曲凝要跟上自己的模样,立马回绝了她们,她摇了摇头,觉得不应该让曲凝和霄雨再次踏入泄峡。 “师父,师姐,你们放心,我定会在天黑之前平安归来。”话音刚落,一眨眼功夫佛珞便不见了人影。 霄雨和曲凝见佛珞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无奈。 她们知道,佛珞一定是去寻方渺然了,仔细想了想,或许两人的渊源还得两人自己解决,便也作罢。 第七十六章 【渺然的记忆——泄峡与山华斋园】 挞伯行驶了好久, 终于来到了榜葛刺,好不容易看到了佛珞,发现她竟然太过劳累睡着了。见她连睡着了也一直摸着自己腰间的小锦囊, 我瞧瞧打开一看, 原来是几片血甯子, 原来她是因为寻得血甯子才这般疲累的,我看到很是心疼。 这一路航行使我记忆逐渐清晰, 如今终于有得机会,再次踏入这个地方。听说有人叫我妖涟,其实我是不喜欢这个名字的, 当所有记忆浮现在我脑海中时, 一幕幕曾经发生过的事无法再被我当做梦境,它们原来是真实发生过的,代表了太多的罪恶和过错。 今夜还是如同那些夜晚, 冰凉刺骨的海水, 呜嚎的海风,一切还是如此清晰。 我在这部落周遭转了转, 兴许所有人都睡着了罢, 他们跳过了篝火舞, 喝了热酒,好不快乐。 我的心却莫名地被那个地方所吸引,带着和从前不同的心情, 我想再去一次。 路途却是如此的熟悉, 一样的毒枝藤蔓,一样的毒蛇幻影, 对别人来说难以涉及的地方,我却易如反掌。 终于听到了那哗啦哗啦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佛珞一直寻找的泄峡,这个我其实很熟悉的地方。我仍然记得她刚离开人世时,我后悔得肝肠寸断,整日恍恍惚惚,几乎想要随她去了。 但偶然一次听闻江湖奇术,说是一个修仙之人可让人起死回生,我苦苦寻找,不论西域还是西洋,中原之上下,通通寻遍,终于遇到了那个修仙之人,他说他愿意帮我,只是要到榜葛刺一个名为泄峡的地方,寻到血甯子,再摘取叶片上的露水,盛满一整个葫芦,再去寻找他。 只是那时的血甯子,极其罕见,在这泄峡之地也难以寻找,我整整在这里待了五年,才将那葫芦聚满。这诡异的树蔓,亦或者那幻影毒蛇,在我的武功神力教化下,通通都得听我的。 那时我身上常年挂着两块玉佩,一块是属于我的,一块是属于佛珞的。它们俩经常在我走路时相碰,发出清脆相撞的声响,我听惯了这声音,它每每听起时,我都不在寂寥,觉得佛珞似乎就在我的身边。 就这样在榜葛刺断断续续待了五年,前两年每年开花期便到此收集露水,后面期间我干脆就一直待在了这里,江湖中这时有人说我消失了,但我不在意那些,心中只有她何时才能起死回生。 我有颓废过,想着无望的结果,也在那瀑布之中的斜石后写些东西发泄过,但好在终于将那露水聚满之时,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寻到了那仙人,最终他告诉我,未曾想到我真的做到了。只是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了。我听后十分愤怒,他立马又说,没有起死回生,但却有来世。 代价便是,让我死,这倒不是一把刀剑可以戳入我血骨之中的死,如若那般简单便好了,对别人来说,死很容易,反对我来说,倒是难上加难,那仙人让我闭关在一个陌生的洞中十年,不得出入,反思过往杀戮之罪,十年之后,他再来在洞中放一场大火,那时将我置死,一切从头来过,洗清罪孽。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该是多么残忍的交易,但对我来说,再也公平不过了。我为了能够长生不老,最后走火入魔,逼死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如今赢得机会,可以让我与她能够再次相遇,何其幸运。别说是十年,一百年我也甘愿。 于是后来,我便过上了整日在那昏暗洞中独自反省的生活,那洞中有一小潭,上头的岩石总是会在雨后嘀嗒嘀嗒的滴水,我从未过过如此百般寂寥的生活,每日都在这石洞中,刚开始实在难以忍受,后来渐渐也习惯了,我少有进食,偶尔那人会给我送些东西进来。 十年的确是太长,不过终究是得来了那一天,他见我已经改过自新,一切孽障算是有了终结。 说起那位仙人,毋庸置疑,记忆苏醒后,我现下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便是山华斋园曾经遇到的那位和尚,幸得他又将玉佩送给了我和佛珞,这对玉佩最后又回到了我们的手中。 我仍然记得那时他曾再三对我确认,真的要这样吗?如果我不愿意,他愿放我一命,我也不会死去,如果大火将我烧死,那便预示着我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关于我的所有记忆也都灰飞烟灭,下一世我将不再认识佛珞,至于她能否记得我,仙人说如若她不再恨我,那么便可记得我,我听后觉得兴许她再也不会记得我了。 一如约定,我死在了火海之中。一切从头来过。 前十八年一如往常,我过着方家小姐的生活,没有任何记忆,唯一一次便是印象中在方府,某天夜晚我梦到了火烧火燎的场景,那时我不知为何会梦到,现下想起来的确是对我印象深刻了。 兴许记忆真正萌芽的时候,是在同佛珞度过那天夜晚之时,我把自己交付给了她,不知为何,我那时脑海中竟然闪现出从前的往事,心中有些不安,但终究因为不太确定,未同佛珞说得清楚。 直到在海上遇到丹参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要让一个人死亡是这般的容易,内心深处的戾气原来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我害怕佛珞,我害怕她知道我的样子,我也害怕方晋,看到他见我的眼神有瞬间的惊恐,我的内心有些受伤,但转念一想,似乎如若是别人这样,我大概也会被吓到。 于是我选择了暂时离开,趁着所有人在官船上,我为了验证轻陀是否真的对我有感应,再次让它嗜血,果然,我是它的主人。 我见到佛珞因为我的离开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中也不安,但我更怕面对她,对于上一世我逼她喝下毒酒的记忆历历在目。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我的残暴行为,于是我只有躲开。 知道她去找了陶誉,坐官船前往榜葛刺,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思考,兴许我和她之间有一种默契,便是她并未来寻找我。大概她也是想要让我独自待一阵子吧。 想到这里,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泄峡,那瀑布和从前一样,活跃奔腾,永不停息,我施展轻功冲进那水帘之中,看到的还是那块斜石,周围竟然长满了血甯子,只是进入凋零期了。 石壁上还有我当年写的字,上头的青苔被人拨了下来,毋庸置疑干这事的是佛珞,我想了想昨夜她脸色苍白,缺少血色,大概是她将自己的血投喂了这血甯子么吧,那嗜血程度不亚于恶魔,一想到此,我内心更加愧疚了。 佛珞为我做了太多的事了,想了想,自己好像还没有为她付出过什么。 我该食下她为我采摘的血甯子吗?那是否预示着,我将抹去关于妖涟的记忆,变成一个普通人,变成那个方渺然,一个不会长生不老的人。 我摸了摸这斜石,上头的字还是如此清晰,往事历历在目浮现在眼前,我突然想起了那些没有了佛珞的日子,自己是何等寂寥无望,要不要食下血甯子,心中好像也已经有了答案。 泄峡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恐怖,之所以如此多的奇形怪物,应该只是它们想要保护这个隐密的世外桃源罢了,于我而言,这地方倒从来没有给过我恐惧感,相反,还有一种归属感。 关于为何自己出生在方府,我实在不知那山华斋园的和尚在我死后做了什么,我仍然能想起,佛珞在我记忆没有恢复的时候,带我去山华斋园时,那和尚意味深长的笑容,现在想起就像是一种安排。 就是有如此蹊跷之事,方府后山的那个秘密山洞,便是我曾经闭关了十年之久的地方。算起来前世到今生一共一百多年,方府竟然这般蹊跷,就建在了那个地方。我将自己的过去,好好的理了一遍,心中顿时觉得,这些事情的回环曲折,都是因着当初我那想要长生不老的迫切心态。 如果不贪图长生,那便没有走火入魔的妖涟,没有走火入魔的妖涟,那我兴许早就消失在这人世间,只剩佛珞一人。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倒不愿去改变那些既定之事,一切顺其自然。无法长生,便好好的度过这一生,岂不是也很好? 我看了看这周遭的场景,想要再去留恋它们一会儿,兴许明日,或者后日,我便再也记不得自己曾被叫作妖涟,也或者那是我的新的开始。 坐落于这广阔西洋之中的榜葛刺,一个小小的地方,大概算得上是我前一世的结束,今生的重头开始。我不怕妖涟的记忆里没有佛珞,因为那本来就不属于真正的我,我只想当方渺然,那个方晋的妹妹,方艮的女儿,以及只知佛珞,不知江湖的方渺然。 关于方府后山山洞住的那个人,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纸字条的人,至今我不知晓他到底是谁,思来想去终于想起张管事,似乎每月既望都会去山华斋园,每月的那一天,他都回来很晚,我想兴许洞中那人,与山华斋园有些联系,但我也不想再去深究了,毕竟他已经留下字条,说是勿寻。 关于我的这些记忆,就留在榜葛刺吧。 第七十七章 【血甯终结】 佛珞一直朝里头走, 因着第一次来这里摸清了数路,抵达泄峡不过半个时辰,当她抵达那哗啦哗啦的瀑布时便停了下来, 上回因着赶路, 没有时间好好观察这四周, 现下得到闲暇,她见这泄峡其实算得上奇景美观, 瀑布周遭都是葱茏的树木,这地方鲜有人涉,空气鲜美。若是能够在此地长久居住, 兴许修行武功是个不错的地方。 佛珞站了一会儿, 下意识的突然转过头,不知为何,她见那哗哗直流的瀑布, 很是让她有种冲动, 那便是再进去一次,可仅凭她一人, 似乎还有些困难, 因为现下身子还有些虚弱, 内力不足。 先头她一人执意要来泄峡,因着她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头找到方渺然,现下心中突然没了谱, 又觉得方渺然并非一定就在这泄峡里头, 说不定她在那部落中,只是自己并未寻到她罢了。 可不管怎么想, 佛珞还是得承认,自己听到方渺然来了时泄峡是多么惊喜, 昨天夜晚那些许的抱怨瞬间烟消云散了,只是现下又寻不到她,佛珞自然心中又有些烦躁。 佛珞就这样盯着泄峡的瀑布,任它直直飞流直下,那瀑布水帘之中忽地开出一个水洞,从中极其快速的飞出一个人影,佛珞竟然都没有看清,她一眨眼,方渺然就站在自己前头。她正低头拍着身上的一些水渍,好像并未看清她。 佛珞站在她身前,一直盯着她,果不其然,她当真来了泄峡,些许日子未见,不知为何,看方渺然更加亭亭玉立了,平日披在肩头的头发此刻被她用缎带束起,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再看她的手中握着一把细长的剑,原来是轻陀。 盈盈一握的腰肢被腰间的系带轻轻束了起来,她的脸还是那般让人无法移开,同以往柔弱的她比起来,此刻的方渺然倒是像一个行走在江湖的美貌侠女,兴许大多女子看到都会禁不住去瞥她一眼。 佛珞心头一动,看着方渺然眼神未有移开。方渺然只觉得自己被一股视线盯着,抬头一看,竟然佛珞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来方才那一幕已经被她收入眼中,方渺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两人四目相对。 方渺然朝前走了一步,紧接着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随即低下头来,不敢同佛珞对视。佛珞将她的动作收入眼中,她的眼神忽然柔了下来。 “渺然…”佛珞温柔的音量传到方渺然耳朵里头,方渺然抬起头,发现佛珞正对她笑,那笑容温柔得让她心头一颤,心中那些恐惧、愧疚、犹豫瞬间消散,她顾不了那些消极的情绪,快步朝佛珞走去,佛珞微微张开双臂,待到方渺然扑到她怀中之时,佛珞稳稳的接住了她,紧接着将她搂在怀中。 两人拥抱在一起,方渺然在投入佛珞怀抱那一刻,将头埋在她怀中。 于她内心而言,她实在是太渴望这个人的怀抱了。 两人就这样亲昵了一会儿,方渺然才从她的怀中移开,这时两人站在这泄峡之下,方渺然因着在这里待了一夜,清晨才醒来,方才出来时是准备赶回去的,没想到佛珞已经寻过来了。 “我本是打算早些回去的,不知怎的睡过了头。”方渺然朝佛珞解释道,佛珞听后不再多问,只是点点头,对她来说其他事不重要,只要方渺然在自己身边,便一切无恙。 方渺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有些神秘的表情,抓住佛珞的手腕,随即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未等佛珞反应过来,方渺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随后熟练地施展轻功,朝泄峡后头飞去,佛珞忽然之间有些恍惚,她印象中被方渺然抱着飞起来,似乎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两人继续朝前,方渺然飞过泄峡,来到后头,佛珞在那悬崖腰部发现了一个山洞,上头长了不少的奇异花草,方渺然朝她眨了眨眼睛,随即带她飞入那个洞中,佛珞进去之后只觉得有些暗,方渺然却轻车熟路的摸到石壁上,点燃了一烛灯。 佛珞环视了四周,这洞中竟然摆放了许多东西,有石桌,石床,一些陶泥做的罐子,虽说有些灰尘,但却看得出十分整齐,正好这朝着阳光投来的位置,将那洞口的杂草砍去,外头的阳光不多时便投射了进来,整个石洞瞬间光明又温暖。 佛珞有些诧异的看着方渺然。 “渺然,你怎知这地曾有人住过?” 方渺然听后抿嘴微微一笑,往日独自一人在此地居住的回忆又浮现在她脑海中,她并未回复佛珞的问题,而是转身轻轻拂了这些石具上的灰尘,随后让佛珞坐下。 兴许这是佛珞第一次看到方渺然这样的诚恳的神情,佛珞光是未听到她说话,便知道接下来她一定有什么事情要说。 佛珞静候了一会儿,方渺然终于开口。 “佛珞,兴许你也知道,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方渺然说这话时,伸手去捏紧佛珞的手掌,发现她的手掌是冰冰凉的。 佛珞这时有些不自然的转换了眼神,她未想到方渺然竟然是要同她说这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和她如何对话下去。 “过往的事,是我错了,那些记忆,全都在我脑中苏醒了,现下我愿意服下那血甯子,让一切都重头来过。”佛珞听后,大概知道了方渺然的意思,她带着妖涟的记忆,现下想用这血甯子来抹去那些不堪的回忆,那也预示着,方渺然将不再记得所有的过去的一切,而仅仅只是那个方渺然,江南城中所有男子憧憬的那个大家闺秀。 佛珞听后下意识去碰了碰腰间的血甯子,以渺然的意思,如果自己愿意,她可以立马食下这血甯子,她会瞬间变成一个没有武功,没有关于前世记忆的人。这时佛珞犹豫了,她开始思考,剥夺掉她的那段记忆,或是她的绝世武功,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亦或者只是自己一意孤行。 方渺然看出了佛珞的神情,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好立马安慰她:“我知道你在想这事是否出于自愿,那杯毒酒之后,你消失在这人世之间,我独自一人经历了一段时间,那是非常长久的十几年,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来反省自己的过错,那时我便觉得,妖涟其实本就不该出现。” 方渺然一边说话,一边哽咽,她的语气中满带哭腔,佛珞着急的去给她擦拭眼泪,一个带着前世记忆的人,过了一百多年,还在反思自己过往的罪行,佛珞是真的相信,方渺然早已改过自新,或者说,方渺然从来都不是一个坏人,她的骨子里是温情和善良。 佛珞不发一语望着方渺然,一边给她擦拭泪水,一边安慰她,两人在这地方将过去的恩怨说得一清二楚,佛珞其实心中从来未有介怀,只是她想,若是将这事同渺然说清楚,她心中的那种愧疚感兴许才会真正消失。 一切待毕,方渺然盯着佛珞腰间的小锦囊,佛珞意会到她的意思,随即将那血甯子拿了出来,昨日刚采摘的花瓣被她好好保存,现下还算新鲜,她将血甯子放置在方渺然的手中,方渺然仔细看了一番,这是她十分熟悉的植物,曾经千辛万苦在这泄峡之中每年苦苦寻找,最终将那露水聚上一整个葫芦。 现在她要服下它,见过如此多次,却是第一次要食其腹中,方渺然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佛珞此刻同她是一样的心情,这一幕萌芽于她服下毒酒,实在是期待了太久。 方渺然咬了咬牙,似乎不想多作犹豫,将那血甯子放入口中,那血甯子在沾上她唾液时,立马化作水,流入她的喉咙之中。 方渺然只觉得那血甯子如同火焰一般,在自己腹中不停燃烧,佛珞见她肤色越来越红,随之而来的是她那眼睛,满是蓄上了鲜红,连她手中的挞伯此刻也不停晃动,像是感应到什么,方渺然使出力气一推,将佛珞推开,随即她全身上下燃烧起火焰,整个人变了一个样,倒是和前世的妖涟的模样重合了起来,更加妖冶,散发的气息更加强烈,佛珞倒吸一口气,直直盯着她。 随后她整个人体内像是不停地在消耗着什么,整个人十分痛苦,她狠狠咬牙,强忍住痛苦,她手上的挞伯也不例外,似乎也不安分地抖动着,佛珞想要向前几步,方渺然痛苦地朝她摇摇头。 随即她周遭出现一蓝色的光芒,那光亮瞬间将佛珞刺得睁不开眼,待到她睁开眼睛时,发现方渺然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昏厥了过去。佛珞立马朝她跑去,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嘴里叫着渺然,对方却意识恍惚。佛珞立马去替她把了把脉,发现她脉络现下十分异动,不停地乱窜,习武之人都知道,遇到此种乱脉,那人不是受了剧毒便是遭受重创。 第七十八章 【江南甚好】 她现下十分担忧, 生怕方渺然出了什么问题,她将身上带的一些丹药给她吃了一颗,想让她脉络平稳下来。佛珞在此守候了大概半个时辰, 方渺然气息渐稳, 不一会儿便醒了过来。 待到她醒过来时, 佛珞看了看她的神情,暗中思忖, 渺然的那些记忆真的消失了吗?她见方渺然神情有短暂的呆愣,随即方渺然脱离佛珞的怀抱,佛珞一直观察着她的异动, 她见方渺然眼神有些复杂, 连忙去关心她。 这时方渺然转过身,对佛珞说道: “记忆还是存在。”话音刚毕,方渺然又试着施展轻功, 发现她还是如同从前一般, 对于各种招式轻车熟路。 佛珞现下皱起了眉头,莫非那血甯子对方渺然无用?但转念想了想, 又觉得不可能, 方才不是反应如此强烈么, 就连那轻陀也嗡嗡嗡地震动,想到这里,佛珞转过身去看那轻陀, 发现它竟然变了颜色。 轻陀是把历时久远的长剑, 当方渺然将她唤醒时,它呈鲜艳的红色, 仿佛上头的红色光晕就要滴落下来,现下却不同, 它泛着蓝色的光芒。 在修炼过程中,蓝色代表了正,红色代表负,即善与恶的区分,方渺然仍然记得自己在和丹参打斗时,不论是轻陀和她,都是无法抑制的嗜血冲动,连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变得鲜红了,若是现下一定要说她有什么变化,便是她心中的那股冲动似乎消失了。 现下觉得心思甚是平静,如同被那血甯子重新洗濯了一般。 佛珞思考了一番,皱紧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因为这件事得到了最好的结果,她朝前几步,走到方渺然的面前,见她还是不明所以的神情,她伸出手轻轻的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渺然,一切都没事了。” 佛珞说完这话后,朝方渺然解释道,这轻陀其实是把魔剑,也带着邪气,兴许血甯子方才在方渺然体内时,血甯子也洗濯了轻陀的邪气。 方渺然听完佛珞的一番话,听出她的意思似乎是说,自己大概不会再像和丹参那次对峙一般暴戾,她现下好好感受了一番自己的内心,发现的确是好了许多。 如若是能够洗濯妖涟那时走火入魔的魔障,留下上一世的记忆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情。方渺然突然如释重负,她抬头看向佛珞,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从古鹤楼的相遇到如今的榜葛刺,这途中经历的种种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佛珞一直提心吊胆,现下总算松了口气,她一改平日那不苟言笑的神情,现下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霄雨和曲凝一行人在部落当中,心中还是担心着佛珞,不知她能否找到方渺然,已到午时,还不见二人归来,霄雨和曲凝商议一番,准备前往泄峡寻人。 就在这时,方晋露出惊喜的神情,他朝一行人呼喊,一行人朝他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看到方渺然和佛珞正施展轻功朝部落飞过来。 那空中的两个翩翩美人,通通一袭白色衣衫,一个如若仙子下凡,另一个倾城美艳,众人有瞬间的愣神,方晋当即在心中暗自嘀咕:兴许只有佛姑娘和渺然站在一起,才会这般养眼罢。 两人落地时,霄雨和曲凝几步朝前,各自手中握着方渺然和佛珞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们刚才焦急的心情似的。 这时陶誉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笑吟吟地对着几位说道:“姑娘们,官船已经备好,随时都可返回。以大乐王朝日历来看,现下冬至刚过不久,如若现下折返,待到南京城时,刚好赶上春节。” 他这一语传入方渺然的耳朵,她仍然记得当时离开方府时,方艮想让她回去度新年,佛珞自然知道方渺然的想法,也不再拖沓叙旧,昨天夜里便说好的今日出行折返,一行人向热心的部落族人道别,自此登上了官船。 李师傅也上了官船,官船渐渐朝前行驶,挞伯的在他眼中越来越小,原来佛珞为了感谢这群部落族人,直接将那昂贵的挞伯留在了榜葛刺,族人听后感动不已,激动得说不出话,在他们眼中,这些船是他们的技术无法企及的,他们使用的还是简陋的小木船,最多乘坐三个人。 现下来了一艘能乘坐数百人的船,预示着居住海边的他们往后可以出航打鱼了。 族人们看着逐渐远离的那群人,他们心中想,原来在东方,有如此一个富饶和慷慨的国家。 约莫四十天后,官船在这海洋上行驶了一个多月之久。终于抵达了南京城的通商岸,南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商运忙碌,港口有一庞大的官船抵达,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百姓们驻足停留,朝那官船看去,小孩子张开了嘴,手舞足蹈的嚷嚷着。 陶誉领着一行人下船,百姓们见那华贵公子后头竟然还有几位惊为天人的大美女,人群更加喧哗了起来。陶誉刚一下船,早已恭候的马车已经停留在官道之上,他邀请几人先上马车,佛珞先是拒绝了,因着她还要先回古鹤楼见一见封尘,这些日子全靠他照料古鹤楼。 陶誉见状也不再盛情邀请,他看了看方晋,方晋还是那副愣愣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唉,方家的少爷,迟钝啊。 方晋哪里有心思去管陶誉,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萧和,这个说是出去经商,大半年都未归来的人。待到陶誉道别之后,剩下五人,曲凝和霄雨说是要先回阴灵会一趟,佛珞又不得不回古鹤楼,方渺然和方晋自然是去方府报平安。 这时方渺然依依不舍地看着佛珞,佛珞对她说,只会在南京城待两日,待到那时再去江南城中找她。 五人看了看时历,五日之后,便是小年。方晋这时咳了咳,随即说道:“诸位若是得来闲暇,想邀大家小年之时来方府做客。” 方渺然听方晋如此一说,心中自然是惊喜的,她喜欢和霄雨曲凝一起相处,若是几人能够好好相聚一番,那当然算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霄雨听后立马应了下来,她这人向来喜欢热闹,喝酒自然不在话下,曲凝朝方渺然笑了笑,随即点了点头。 几人就此短暂道别,路途中方晋和方渺然坐在马车之中,方渺然见他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想是这次远航的确是劳累了他这平日被宠溺惯了的少爷。 方渺然想着想着,心中还是有些疙瘩,唯恐方晋还介怀着船上那些事,怎知方晋这时打了个哈欠,他见方渺然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啧了一声,伸出手去扯方渺然的头发,方渺然见状立马皱了皱眉头,拍掉了他的手。方晋挑了挑眉,洋洋得意的看着方渺然,就这样气氛缓和了一些。 随即方晋掀开车帘,不去看方渺然,他说道:“五妹,有些事,该过则过了,我那时的确是被吓到了,可在我心中,你还是我的妹妹,一切都该过去了,我未放在心上,但愿你也要如此。” 方渺然听完方晋一席话,两人心中一切了然,那些负重在心中的沉重心思,便如此轻易的消散了。 黄二郎子打开方府的大门,在见到自家小姐和少爷之时,他喜上眉梢,吆喝一声让侍从立马去通知老爷。 方艮这时还在正堂中与方夫人喝茶,两人正说道方渺然和方晋的事,觉得兴许该到了回来的时候了,正值此刻便看到他们走了进来。 两老几个月未见到二人,此刻激动不已,特别是方艮,对方渺然甚是想念,方渺然外出的这些时日他十分担忧,生怕他们在西域遇到什么危险事故。 见儿子和女儿平安归来,方艮抱了抱方渺然,这才得来闲暇看了看方晋,方晋此次外出一番,往日那白皙的皮肤现下变成了小麦色,整个人显得阳刚了不少,往日他那纨绔气概现下收敛了许多,连同方艮说话的语气也更加尊敬了。 方艮乐呵呵地看了看他,觉得这才是自己的儿子,一把将他扣在怀里,好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晋有些发愣,印象中方艮总是不怎么待见自己的。 方艮想了想,兴许方晋的大变样,这一路上少不了佛珞的功劳,他对二人说道:“不知小年之时,那佛姑娘可有闲暇,来方家做做客。”方晋听后,心想本还正好想先和方艮说一下这事的,未想到他还主动发出邀请。 这时,黄二郎子跑了进来,说是萧公子拜访方府,已经站在正堂外头。 方晋听后整个人心跳加速,在海上那些寂寥的日子,甲板上的无数个夜晚,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听完黄二郎子的口信,方晋快步朝正堂门口走去,他刚踏出门槛,一眼便见到了站在一旁静候的萧和,还是那般玉树临风,两人四目相对,双双都有短暂的愣神,随即纷纷都爽朗的笑出了声,萧和伸出手拍了拍方晋的侧肩,他道:“方晋师弟,我回来了。” 第七十九章 【小年之夜.完结】 这天清晨, 方府好不热闹,侍从在走廊上来回穿梭,忙忙碌碌, 各自做着自己今日该做的事, 有在剪窗花的, 也有贴对联的,打扫的侍从来来回回, 将方府打扫的干干净净。 丫鬟大清早来叩门,方渺然从睡梦中苏醒。 她缓了缓心神,随即笑了笑, 今日是小年, 是和佛珞一行人约定相聚的日子。稍稍思忖之后,方渺然起身挑选今日该穿的衣裳。 小年向来都是习俗中喜庆的日子,方渺然挑选了一件红色毛绒衣衫, 显得符合节日气息一些, 丫鬟站在她的身旁,递给方渺然平日需要用的一些胭脂, 方渺然接过它们, 随即想了想, 又换了一盒。花了好长时间装扮,整个下午方渺然都心神不宁,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快要入夜, 佛珞的从古鹤楼走出来, 在门口等候霄雨和曲凝,待到三人汇合之后, 一同朝往方府。 黄二郎子早在门前等候,待到佛珞一行人进入方府, 首先迎接她们的便是方艮,他仍然是那副慈祥的模样,前几日听方晋如若曲凝和霄雨在出行时对他和方渺然照顾有佳,想到这儿,方艮更加热情了。 佛珞四处看了看,方艮意会到她的意思,说方渺然不久便出来。 话音刚落,站在方艮身旁的方夫人面带喜色,朝佛珞身后招了招手,几人转身一看,发现方渺然正朝几人走来,兴许想着今夜是小年,她穿了红色的旗装。 今日她专门换了胭脂,将自己的妆容更加浓抹了些,让她看起来不若平日那般玉洁冰清,反倒是多了些魅惑。佛珞盯着她,心中莫名发痒,方渺然感受她的眼神,同她对视一小会儿,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方艮乐呵呵出声,让方渺然带几位客人去客宴,方渺然上前几步,左手自然的挽住佛珞,右手揽过曲凝,随即带着霄雨和曲凝朝客宴走去。 几人穿过御花园,不多时便来到了客宴,方府十分热闹,宴厅里挂了不少彩结和灯笼,方府的人围成几桌,人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这时人群中有侍从看到了方渺然,立马将她和身后的贵客到宾座上。佛珞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方晋,她才发现原来萧和也在方府之中,此刻正坐在方晋的身边。 萧和在见到佛珞的那一刻,对她笑了笑,佛珞忽然想起他寻了自己多年,自己好似对他的记忆却不若那那般执着深刻。 佛珞也回他一笑,两人心中一切了然,方晋见到几人来时,热情洋溢,站起身来欢迎佛珞几人。 霄雨乐呵呵地坐在方晋身旁,方晋从身旁酒桌上拿出几坛子好酒,那是方艮珍藏多年的,闹着说是什么不醉不归。 几人一听纷纷都笑了,随即方晋将酒给每人满上,几人举起酒杯,纷纷一饮而尽,正值这时方艮从外头走进来,见着这几人兴致如此之浓,气氛洋溢,忽然之间也想到了自己风华正茂的少年时刻。 他未有打搅几人,而是和方夫人去了老一辈的桌宴。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几人有些上头,这其中方晋尤甚,方渺然这时说起了方晋在去榜葛刺的路上闹的笑话,方晋一张脸本就因着几杯酒涨得通红,现下更红了一些,他笑嘻嘻地盯着萧和,整个人有些迷醉。 霄雨这时插话,说起了佛珞小时候的特别怕蛇,有一回见到一只蛇,害怕得直接跳到了自己身上。在座几人一听,纷纷都笑出了声,因着佛珞平日太过淡定,未想到她也有失控之时。 这时佛珞幽幽开口:“也不知为何,小时候师父总是在师姐睡着的时候,去捏她的脸蛋。” 霄雨听后,一张脸瞬间蹭地一下便红了起来。曲凝坐在一旁,听佛珞如此一说,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霄雨,见她神情有些窘迫,就像是被拆穿了什么似的。 萧和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给几位斟酒。方晋看着桌上摆满的好鱼好肉,酒后他胃口大开,开始食饭菜。 就在这时,方渺然站起身来,手里端着一杯酒,朝方艮走去,方艮老远便见着她,知道她要干嘛,对着她笑,见她走到自己面前说道:“爹,女儿敬你一杯,多谢爹对小女的耐心教导,不仅如此,皇宫之事发生过后,不仅没有责备我,还允许我和方晋出游见识更广阔世界。小女如今长大成人,感激不尽。” 方渺然是第一次当着如此多的人的面同方艮敬酒,方艮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方渺然,从小小的一个女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亭亭玉立。 方艮那张有些皱纹的眼睛,此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侧过头看到佛珞,发现他们那一桌的人正朝这边看,他顺势朝佛珞招招手。 佛珞眼神中闪过些许的惊讶,但她向来听从方老爷的话,朝方渺然走去。 方艮这时斟了杯酒,又斟了杯。待到佛珞走到自己面前时,他将自己手中的酒递给佛珞,随后举起酒杯,对她说道:“佛姑娘,老夫向来觉得你是个极好的姑娘,貌美无需多夸,重要的是你为人诚恳,待人真诚,向来沉稳,对渺然实在是无微不至。宫廷之事,还多亏了你,渺然的往后的婚事,老夫觉得都随她的意,你同她关系好,往后还望你多加照顾照顾她。”方艮语毕,佛珞心中一酸,无疑方艮给了她一个最好的答案,她其实是害怕方家反对她同渺然的,现下看来原来方老爷早就看穿了一切。 佛珞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同方艮和方渺然一起一饮而尽。方晋那头将这场景收入眼中,只见方晋一边嚼着腊肉,一边嘟哝道:“怎么搞得又像是成亲。” 萧和听后逐开颜笑,拍了拍方晋,随后问道:“怎么?你也想成亲?” 方晋望着萧和那张爽朗英俊的脸庞,包在嘴中的腊肉和萧和的笑比起来,瞬间失去了诱人的香味。 那天夜里,所有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就连平日只是小酌的方艮,也多喝了几杯,方晋摇摇晃晃趴在萧和的肩头,两人率先回到东厢房中。 霄雨见曲凝已经醉得不醒人事,快步将她带到客房中,唤来丫鬟打了热水,说是要给曲凝擦擦身子醒醒酒。 只剩微醺的佛珞和方渺然,两人选择在方府御花园里透透气,几乎快到深夜,小年时刻的方府,即使大家都已经回到屋中睡着了,整个府中还是洋溢着欢喜的氛围。 方渺然抬起头,发现此刻天空中竟然飘起了毛绒绒的小雪,从客宴出来之时,佛珞便给她和自己都披上了貂绒。 这时佛珞伸出手将方渺然的手握住,两人穿过御花园,坐在亭子之中,雪花落在府中的湖面上,不一会儿便融化了。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佛珞伸手将方渺然搂在怀中,方渺然顺势将脸靠在她的肩头,这时佛珞伸手去轻轻触碰她的头发,两人在这寒冷的冬夜中,感受到了从对方那儿传来的温柔和暖意。 湖的对面是那片竹林,隐匿在它们身后的,是那个木屋,两人看了一会儿湖,心思忽地飘忽到了木屋之中,方渺然牵起佛珞的手,朝她眨眨眼,佛珞意会到她的意思,两人均露出了笑容。 兴许对于几个月前那个夜晚,方渺然还历历在目,现在如同那天夜里。 木屋中,大概是两人太久都未亲昵,今夜都显得十分热情,佛珞早就在见到她时,被今晚的方渺然恍了心神,她将方渺然搂在怀里,将她靠在木屋的门上,方渺然闭上眼睛,嘴角带有笑意,等待佛珞的下一步动作。 佛珞靠近她,轻轻去嗅她身上美好的香气,随后她伸手,将她腰间的系带解开,这时方渺然睁开眼,似乎那颗好胜心被佛珞点燃,她也伸手去解佛珞的腰间系带,兴许是太过渴望,佛珞并没有拒绝,她像是将真实的那个自己隐匿了太久,如今终于有得机会好好在方渺然面前展现自己。她一把搂住方渺然的腰肢,将她靠近自己,这时方渺然刚解开她的系带,佛珞的衣衫松懈了下来,领口被方渺然轻轻扯开,露出了好看的肩胛和锁骨。 方渺然下意识张嘴去亲吻佛珞,先是肩胛,接着锁骨,最后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佛珞的脖颈,佛珞那双桃花眼此刻微微闭着,嘴里发出舒适的声音。 方渺然将那双纤长白皙的手朝下移,本以为佛珞会阻挡她,未想到她竟然别开了头,但未拒绝,这让方渺然整颗心都不停地扑通扑通的跳动。 佛珞一张脸通红,她害羞地不去看方渺然,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样的怪异,怎知对方靠在自己耳边,轻轻地呼了口气,佛珞跟随着她的呼吸节奏,耳朵被挠得痒痒地,佛珞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方渺然?奈何不了她,只能伸出手将她抱得紧紧的。 对佛珞来说,那瞬间一种飘忽的感觉,仿佛在缥缈的天空中不停悠游,而因为对方是方渺然,所以一切才如此悸动心颤。 最后那瞬间,佛珞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同方渺然身上都冒着细汗,佛珞不停呼吸,当她闭上眼睛之时,发现方渺然的脸很早以前就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心中。 【后续可能会有番外,明天开始更新新文《我和影后是邻居》 小可爱们可以转移阵地啾咪~完结啦!】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晚安~ 正式完结啦~可能会有番外~ 《我和影后是邻居》明日开始会连载啦《在京城当富婆的日子》求个预收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