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护服拉到脖子以上!》作者:绮绣雪 文案:星历某年,病毒席卷星际,人类只要进行脖子以下的触碰,不论男女都会出现疑似怀孕的病理反应。为了平息恐慌情绪,星际联合政府组建“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委员会”,简称“球碰会。” 根据新规,全人类穿起防护服,只露出脖子以上部分,即使家人之间最亲密的互动就是脸碰脸,从此,人类习惯了绝对柏拉图的情感方式。 谭连艾一朝穿越,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玛德智障!‘球碰会’是碰碰球爱好者协会吗?” 穿越第一日,他在考试中徒手拆机甲,震撼全校。 穿越第十日,他在袭击时一人抗全军,惊艳时代。 直到史上最年轻有为的总指挥官邬醉把他压在了机甲座椅上! 邬醉的眼睛红得要滴血:“我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僭越,甚至……是违禁的,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变得这么疯狂,如果你听后对我感到失望,甚至辱骂我……我都愿意接受……” 谭连艾:“……你说吧。” 难道他要小黑屋PLAY?强迫PLAY? 正当谭连艾脑补得刺激—— 邬醉小心翼翼地期盼道:“我能不能……碰一下你脖子以下?” “……”就这样??? CP:邬醉X谭连艾(艾连) 外表冰山内心火山星际醋王攻 外表美人内心吐槽穿越暴躁受 阅读指南:本文是一篇星际爽文,脑洞图沙雕好玩,没啥想表达的。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星际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谭连艾(艾连),邬醉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自从3000年前,人类文明的光辉走向全宇宙,在星际建立了无数的新家园,人工智能也成为人类征服宇宙最大的帮手,在星际联合政府的伟大领导下,人类历史的前路必将是一片光明……” 屏幕里女主播的声音慷慨激昂,坐在屏幕前吃营养液的谭连艾却冷笑一声。 电子屏的计时显示现在是宇宙历5019年,而他,谭连艾实际是来自于2019年古地球的大学生,还是个双一流大学呢! “呸。” 营养液的味道说是味同嚼蜡,都感觉侮辱了蜡烛。 谭连艾向后伸了个懒腰,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泪水,他的眼尾有一颗桃红色泪痣,让他本来就俊美非凡的面容增添一丝魅惑的气息。 不过谭连艾本人倒不是什么小妖精类型,他现在暴躁得想手撕屏幕。 手表形状的通讯器发出警告声:“一星学徒艾连,希望蓝海学园第三次分班再评级考试将于半个小时后开始,您必须即刻前往报道。重复一遍,您必须即刻前往报道。” “啧。” ——他一个好好的双一流大学学生,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希望学校”的学徒了? 还要被迫天天看女主播讲解星际历史。 多年前,病毒席卷星际,感染病毒后,人类只要进行脖子以下的触碰,不论男女,甚至别的生命体,都会出现以下病理反应:腹涨,反酸,呕吐,十日后就会产下婴儿。 为了平息恐慌情绪以及防止人口数量爆炸,星际联合政府组建“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委员会”,简称“球碰会。” 根据新规,全人类穿起防护服,只露出脖子以上部分,人与人之间的法定距离为一米,即使家人之间最亲密的互动就是脸碰脸,孕育生命也成为由人工合成基因的机械工作。 从此,人类习惯了绝对柏拉图的情感方式。 谭连艾想到这就忍不住吐槽。 “……玛德智障!什么鬼名字,‘球碰会’是碰碰球爱好者协会吗?” 谭连艾抬手要关掉显示屏,女主播的宣传还没结束“……曾经病毒的肆虐,让星际面临人/口/爆/炸的险境,在联合政府的英明领导下,委员会同志们的敬业奉献下,以及全体人类同胞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化险为夷。我们立誓高举‘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的号召,将防护服拉到脖子以上!” “砰!” 谭连艾关门走了出去,他虽然穿上了防护服,却没有按照新闻里所说的那样拉到脖子以上,捂得严严实实。而是随意敞开着,露出他净白细长的脖子,优雅如天鹅般的完美曲线,以及精致诱惑的锁骨。 谭连艾走到希望蓝海学园校门口,摄像头在他胸前的学生星卡上进行扫描。 “滴,艾连,新人类发展史专业三年级生,第一次等级评定一星,第二次等级评定一星,祝您最后一次等级评定顺利。最后提醒您,请将您的防护服拉到脖子以上。” “噗——”已经有路过的学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会吧?我没听错吧?都三年级了还是一星?一般一年级读完了就可以升星了吧?他这么废物啊!” “嘘,你不知道吧?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废物艾连’嘛,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专业的平均分和星级评定,虽然历史专业本来就挺废的,哈哈,废物专业适合养废人~” “不是废物不聚首啊哈哈哈哈哈。” 嗤笑声毫不低调,像是故意笑给谭连艾听的。 要是艾连,肯定就垂下头,推一推他又笨又厚的黑色镜框,然后畏畏缩缩地躲着走开了。 不过谭连艾可不是艾连,他立刻转头看向人群,嘴角一勾:“喂,那边那个,就是一个能顶三个的雄壮大哥……对,就你,别左顾右盼了。” 谭连艾嘴里“一个能顶三个雄壮的”是一个高胖子,也是刚刚最大声嘲笑的人。 高胖子的防护服拉得很高,整个脑袋像是种在防护服上的西瓜。 “你、你要干什么?” “你刚刚说历史专业是废物专业是吧?”谭连艾笑着望向他,“古地球有一句话,‘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哦,行了,不要皱眉头,我知道你没听懂,不过不要紧,艾连老师帮你翻译一下,就是说……” 谭连艾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学历史的人,都特别的不好惹,你千万要记住哦。” 谭连艾这幅神采飞扬,语带威胁,大敞防护服的样子在众人眼中其实是非常可怕的。 自从病毒肆虐星际以来,这一代都在“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委员会”的教育下长大,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概念是:不用防护服好好保护脖子以下,人就会生孩子生到死!男人也一样! 一个敞开防护服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不怕死的人啊! 眼前的艾连可是一个不怕生孩子生到死的男人! 这样一个人说自己不好惹……高胖子瞬间脑补出了可怕的事,不由得后退一步。 谭连艾见状,倒也没有步步紧逼。 毕竟,他可是3000年前的人,说起来还是这些人的老祖宗呢。 就当老祖宗关怀小胖墩了。 谭连艾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3000年后的世界,不可谓不震惊,他看到房间里学生星卡上那个与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名叫艾连的少年后,不可谓不迷茫。 当他翻墙倒柜,外加查询人工智能,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这里是新人类的星际时代,艾连是这座希望蓝海学园的学生,只是他个性孤僻消沉,成绩又差,如果第三次评级不能升星的话,就会被刻在学校的耻辱柱上,彻底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其实,在谭连艾看来,不能升星就不能呗,要是不能学霸的轰轰烈烈,咱也要学渣的可歌可泣,钉在耻辱柱上……那也算成了校园红人了啊。 但是,艾连毕竟不是这般“厚颜无耻”的个性,当一个学生面对巨大的学业压力时,绝大多数情况下只会有一个选择—— 逃避。 于是艾连不知道从哪鼓捣了一个粒子转换器,据说可以将自身转换到同一基因链上的别人的时空里。 说人话就是他搞了个可以时空旅行的大发明,把他能够转换到有同样基因链的人——也就是他的祖先那里去。 只是这个转换过程不知为何发生了意外,艾连被转换去了哪不知道,和艾连拥有同样基因链——也就是他的老祖宗——3000年前的谭连艾倒霉催地被转换了过来。 想到这里,谭连艾真是痛心疾首。 他的这个不孝子孙哟!能鼓捣出这种发明的人为啥要用发明来逃避现实? 把这个装置申请专利,和商业公司联合大规模销售出去,拿分红躺着收钱啊! 等艾连靠这个装置出名了,还怕被钉在耻辱柱上? 那会早被写成“一星的传奇,努力的奇迹,知名校友艾连先生的光辉发明人生”等传记书畅销去了。 但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他的不孝子孙不知道转换到了哪,粒子转换器也报废了,可怜他这个年仅二十岁的老祖宗被迫顶着艾连的身份参加考试。 3000年前的老古董在几天内以填鸭式死记硬背新人类知识的痛苦,谁学谁知道。 ……罢了,一把辛酸泪。 谭连艾走进考场,原本热闹的众人都不说话了,看向他。 “哟,垫底的来了?” “艾连,一会想哭就哭嘛。” “别说了,再拿一星他真的会哭哈哈哈。” 谭连艾挑眉看着这些小兔崽子们,不言不语。 一个小个子男生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艾连,你刚刚是不是和高升他们起冲突了?他们要说就说吧……我们也不少一块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谭连艾看着小个子胸前学生星卡上写着“新人类发展史专业向晚”,明了地点了点头:“高升是刚才那个胖子?你也是历史专业的,他说历史专业是废物专业,你就任他说?” 向晚愣了一下,细声细气道:“那也没办法……他们说的也没错……” “向晚。”谭连艾的声音明明带着笑意,却没来由地让人听着惧怕,“别人怎么说,都是别人的看法。一个人的看法取决他自身的阅历和才学,没有对或者错的区分,重点是你怎么看。” “你如果也认为历史专业就是一个废物专业,你为什么要报考?” “我……” 向晚抬起头,看着今天气质格外不一样的谭连艾,总觉得这张脸明明没什么区别,为何今天看起来格外的俊美,格外的凌厉,仿佛利剑出鞘一般的无所不能…… 谭连艾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看向众人,微微眯起了眼。 眼前这帮不懂得起码的尊重的小兔崽子们……是得让他们感受一下老祖宗爱的教育了。 希望蓝海学园理事长办公室里,理事长一脸讨好地看着眼前皱眉看文件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有一股与年龄截然不同的沉稳,以及冷静,深蓝色军装防护服穿得一丝不苟。 他高鼻深目,头发略微发浅,五官整体上却是东方美男子的风格。 简直像个古地球时代贵族王室的公子。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背景,这个男人翻文件的姿势,优雅地让人恍惚他是在弹琴。 “邬总指挥,您怎么会特意来学校转转呢?您这样的大人物,应该是日理万机才是啊。” 理事长恭维不已。 眼前的男人正是星际联合政府军团的总指挥,素有“第一战术天才”美誉的邬醉,更是创造了至今无人打破的十五岁就以五星级别从学校毕业的记录。 邬醉听着理事长的吹捧,语气倒是淡淡的:“近期休假,就想来学校看看。” “好好好,那您想去哪里看看呢?机甲训练室?精神控制平台?瀚星藏书馆?” “嗯……”邬醉长长的手指滑过文件,停在了一行字上面,“今天刚好是星级评定的日子,我去考场看看。” 第2章 第三次星级评定的考试正式开始,考试共分笔试和机试两个部分。 首先进行的是笔试环节。 每个考生座椅都以浮空形态独立,四周有透明的隔膜包裹,通讯设备在隔膜中被屏蔽得毫无作用,完全规避了任何作弊的可能性。 座椅面前平放的屏幕上,显露十二个黑体大字:“尊重学术规范,严防考场作弊”。 谭连艾轻笑一声,感叹着高校防止学生作弊的科技手段还真是日新月异。 每个隔膜旁边都有摄像头全程录像,摄像头的红眼闪光灯一闪一闪,给人的心理压力巨大,很多心理素质不好的学生看见摄像头的红眼就大脑一片空白。 谭连艾明显地感觉到考场内很多人的呼吸加重了。 ……可怜的孩子们,没有经历过几千年前学生们备战高考的魔鬼训练,别说是有个摄像头盯着了,他当年高考时候老师可说得很明白—— “就算今天世界末日了,你们都得好好坐在凳子上答完卷子!听到没有?!” 经历这种魔鬼式备战的洗礼,他还会怕一个小小的摄像头监考? 谭连艾甚至凑近摄像头的红眼,对着摄像头俏皮地眨了眨眼,使得摄像头的红眼停止跳动了一秒,纯硅基生命也显露出无辜的迷茫感。 考试正式开始,屏幕上文字瞬间变换成了考试题目。 开始了—— 谭连艾握起电子笔,嘴角露出自信洋溢的笑容。 “邬总指挥,这就是我校和北风科技星际集团联合开发的新型监考设备,在这个隔膜里,除了答题用的电子笔,其他所有电子设施都会被屏蔽,绝对严防了考生使用人工智能帮助作弊的可能性。还采用了全面联网的摄像头新型监考,可以通过观测考生的表情,分析出考生的心理状态,甚至可以判断出考生此时思维正在处理哪些方向的问题。” 理事长一边指着监考室里一墙的电子屏幕,一边口若悬河地介绍着。 邬醉身姿挺拔地站在屏幕前,深蓝军帽也戴得规规矩矩,一板一眼。他目光随意动了动,已将眼前的一切收入眼底。 正对着他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矮胖的男生,摄像头拍摄的分辨率极高,连男生鼻子边上的雀斑都清晰可见。 这个男生脸色发白,不时地擦汗,屏幕上面显示着红色的分析数据。 考生名:潘彼得 学号:5017103027 星级:三星 注意力集中程度:30% 表情观测:痛苦20%,迷茫40%,焦虑35%,5%未知。 邬醉眼睛扫过去,所有的考生表情观测结果和注意力集中程度都与潘彼得差不多,可见第三次星级评定和考试方式都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心理压力。 可以理解,毕竟不是谁都有和邬醉一样能十五岁通过五星测评的天赋和素质。 每一个屏幕上投射出来的人脸都显得那么焦虑,紧张,小脸皱成一团,目光纷纷躲避着摄像头。 直到邬醉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屏幕上,那个屏幕上映照出的人脸,是唯一一个直直地瞧着摄像头,甚至可以说在“对视”的人。 不仅如此,屏幕里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下,好像一波春水荡开的涟漪,那人还凑到屏幕跟前,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我知道有人在看,但我不怕你”。 邬醉目光被吸引了。 虽然他依旧抱臂站着,身体没有移动,眼睛却立刻看向那个屏幕上的分析文字。 考生名:艾连 学号:5017101011 星级:一星 注意力集中程度:99% 表情观测:愉悦40% 兴奋30% 未知30% 17级就是三年级了,星级评定才是一星? 邬醉眉头微微皱起,这个考生的注意力集中程度也远远超过其他所有人。 难道说是努力有余,天赋不佳的类型? 可……“愉悦”和“兴奋”的观测结果是怎么回事? 理事长也注意到了邬醉的目光,他凑上去看了看,大惊道:“怎么还有学生考试考得愉悦兴奋了?!” 另一个监控室的老师奇怪道:“是不是分析出错了?设置一下,重新进行表情观测分析!” 重新分析的结果出来了:愉悦45% 兴奋35% 未知20% ……这孩子越考越快乐了是怎么回事? 理事长:“……”闻所未闻。 监考老师:“……”真不是机器故障? 两人正感懵逼,这是建校起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居然有考生越考试越快乐,就算是大名鼎鼎的天才邬总指挥当年也没考出什么“愉悦”的情绪啊! 更令他们惊愕的是,身后一贯寡言冷语,不苟言笑的邬总指挥居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邬醉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个眼尾桃红痣的名叫艾连的少年,高清分辨率下少年的容貌更加具有冲击力。 “真是有趣的人。”邬醉心想。 就在他盯着少年眼睛的一瞬间,“艾连”也抬起了头,看向了摄像头,只见少年勾唇笑了笑,又凑近眨了眨眼。 同时,冰冷的系统音在监控室里响起—— “学号5017101011,新人类发展史专业,艾连,答卷完成,已交卷。” 谭连艾看到考题的一瞬间,感到了什么是“文艺复兴”。 考题一:单选,以下哪个不是《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法》颁布的目的。 A.防止人口爆炸 B.保护人类的生命权益 C.预防病毒扩散 D.加强星际联合政府的管控 …… 考题十三:论述题,你认为当人脑的开发潜力达到极限,是否可以用智能芯片替代人脑神经中枢,让人类朝着新智人的方向进化?请从历史维度、现实维度和生命维度三个角度进行论述。 …… 谭连艾看到这些问题后,仿佛置身高中考场,他不仅缅怀起自己的峥嵘岁月,以及和峥嵘岁月相伴的试题。 虽然题目内容并不相同,但题目的形式和显露的内核都让谭连艾熟悉到兴奋! 他奋笔疾书,好像回到了当年高考考场上,真是越写越愉悦,越写越兴奋,不一会就答完交卷了。 交卷时,他还对着摄像头又眨了眨眼,和这位一直兢兢业业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监考人员挥手告别。 谭连艾第一个交卷,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向晚吃惊地看向谭连艾走出考场的背景,潘彼得等人则在心中嗤笑:哼,他这是不会答卷直接弃考了吗?废物就是废物! 谭连艾走出考场,在教学楼外的花坛边上的长椅上躺下,享受四周的美景。 这个时代的环境都是智能投影的,外面的鸟语花香虽不真实,倒让谭连艾觉得别有趣味。 假的东西能以假乱真到这种程度,倒颇有“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意境了。 只是这蔚蓝天空是假的,鸟语花香是假的,可一道锁定自己的灼热目光却是真的。 谭连艾装作漫不经心躺着看风景的样子,其实视线一直在寻找那道目光,因为那目光实在太过犀利,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猎/枪/的瞄准镜之下。 谭连艾划定了目光的范围,他猛然坐起来,瞪向目光的来向—— 就在他考场隔几层的一间房的窗口处传来,只是现在那目光消失了。 “躲得倒还挺快的。” 谭连艾懒洋洋躺了回去。 也许又是哪个准备来嘲笑艾连的人吧。 “让我们看看谁弃考了躺在这哭呢?”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当然是再创新辉煌的废物艾连啦!” “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来了啊……谭连艾连眼睛都懒的睁开。 “艾连,艾连,我们走,一起去机考考场吧!”向晚跑了过来,想赶在这些人前面叫醒艾连。 “急着走什么啊,大家伙一起听听笔试成绩嘛。” “就是说啊,要是艾连哭了,我们可以一起安慰他哈哈哈。” 这些人围了过来,躺在长椅上的谭连艾感到光线被挡,不悦地睁开了眼睛。 除了老熟人高升外,还有之前在同一个笔试考场的人们。 领头的一个是高胖子,一个是矮胖子……叫什么来着?忘了。 “有事吗?”谭连艾问。 向晚紧张地站在旁边,目光到处看,仿佛在盼救兵一样。 谭连艾只当他是考得不好所以紧张,安慰道:“考完了就别想了,安心准备下一场吧。” 向晚快急哭了,他不是担心自己的考试,是担心现在这么个情况,上一次星级评定就是考完被人围着嘲笑,还被狠狠欺负了一通,艾连哭得连机考都没去! 他怎么现在还跟没事人一样啊。 潘彼得被谭连艾无视得很不爽,他冷笑一声:“艾连,就算题难,你也不用直接弃考了吧?看来你是打算退学了?别啊,你个孤儿退学了能去哪?对了,你可以申请在学校做个清洁工人啊,这可比你学历史有前途多了啊。” “哈哈哈,就是嘛,你别怕,我叫我爸爸给理事长说一下让你留在学校,可以专门清理我们宿舍楼的卫生啊。” 哦,原来艾连还是个孤儿啊,怪不得心灰意冷就逃离现实呢。 这是听完这一大段语言暴力后,谭连艾唯一的感想。 不过看着这堆人在自己叨叨个没完,谭连艾有些厌烦了。 潘彼得更是伸手要去抓他的防护服领子,把他拎起来欺负。 谭连艾挑眉,“啪”的一下拉下了自己防护服拉链。 “你、你干嘛?”这些人吓了一跳,向后一退。 谭连艾拍了拍左手上的通讯器。 “一星学徒艾连,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地方?”AI系统音响起。 第3章 “哦,有的。”谭连艾看向眼前人,“我实名举报高升,潘彼得,还有……其他人名字记不得——我会拍照上传——这些人违反《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法》中法定距离一米的规定。” 对于防护服未加穿戴好的人,其他人有义务站在一米外的距离,不得靠近。这是《触碰法》中的规定,虽然根据现实情况管理实施的并不是那么严格,但毕竟有这么一个条例存在。 “以及试图触碰并袭击防护服未能保护的部分,造成身体接触,这是对法律的蔑视,人权的侵害,也可能是他们在对委员会和联合政府表达抗议和不满。举报完毕。” “收到,已全部拍照完成并上传。” “多谢啦。” 谭连艾关了通讯器,看了眼前目瞪口呆的一群人,语重心长道:“要好好学习,不要违法乱纪。” “谁、谁、谁违法了?刚抓你的时候你衣服穿得好好的!你自己拉到脖子以下的!” 潘彼得气得脸都通红了,他们以往一直这样的,不过是学生之间的挤兑和嘲讽,最多动手推搡一下,怎么就上升到违反法律了?而且艾连刚刚还说什么?他们的行为是在对委员会和联合政府不满?? 他们只是一如既往欺负艾连而已,怎么就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哪有这种事?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胡不胡说,法律说了算咯。”谭连艾摊摊手,看向一脸惊奇的向晚,“我们都是好孩子,要学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 向晚整个人都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接着,冰冷的系统校园广播音响起—— “第三次星级评定,笔试成绩,开始公布。” 现在的笔试全部由人工智能阅卷评分,效率极高,出考场后不久就可以全部评阅完毕,经由负责监考的总负责人签字后,就可以向学生公布了。 因此,很多笔试考砸的学生,听到成绩后心态崩坏就不会去考机试。 艾连上一次就是。 谭连艾一听就笑了,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倒是一副和善可亲的样子。 当然,仅仅是看起来。 “别太惊奇啦,听好了,现在才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冰冷的系统音吐出的话语,让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心惊胆颤。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变成什么形式,对于学生而言,考试放榜永远是最令人期待,也最恐惧的事。 “……学号5017103512,姓名钟鸣,最终笔试成绩……” 念到“钟鸣”的时候,谭连艾眼睁睁看着那撮“校园霸凌小集体”中的一个瘦高个子踉跄几步,差点腿软倒下,被潘彼得抓住。 被念到成绩就会吓成这样吗……谭连艾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向后躺了回去,这帮小兔崽子的心理压力也不小啊,该不会平日里靠霸凌艾连解压吧? “……综合笔试评价二星,提醒考生有87.6%降星的概率。”系统音宣判了钟鸣最后的笔试成绩。 钟鸣闻言彻底腿软,跪倒下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降星了,我降星了,我好不容易升到三星的,怎么办……我完了,我完了!我爸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潘彼得抓住钟鸣的领子,大声喊道:“你干什么!还有机试呢,你机试好好好考不会降星的!” 几个人又七嘴八舌安慰了一通,叫钟鸣的少年这才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只是嘴唇彻底泛白,可见“降星”这个概念给他造成的巨大的心理阴影。 谭连艾看钟鸣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就扔了一张纸过去:“小朋友擦个脸,小心被扣仪容整洁分。” “谁要你管!”钟鸣握着纸,下意识大声反驳艾连的话,却见对方不气也不恼地看着自己,他便想起仪容整洁确实算分,艾连说的一点没错,于是拿着纸不知道该不该擦。 不用,怕扣分;用了,就是承认艾连说的对。 进退两难,钟鸣僵硬住,脸上表情一瞬间变化几多,十分滑稽。 谭连艾忍不住笑出了声,他道:“一次不好,下次考好就是,需要哭天抢地吗?” “你懂什么!”钟鸣终于抓住了可以反驳谭连艾的地方,他趾高气昂地指出对方的无知,“咱们整个星际就业都是根据学校星级评定决定的,毕业时达到五星级别的学生才可以有机会去联合政府和军方部门工作,四星级别的可以去到像北风集团这样的大企业,三星级别也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但要是两星……” “你跟废物艾连说这些干嘛?这废物是个一星!一星的将来能干什么?他根本不用烦恼这些啊!” “对啊对啊!” 嘲笑艾连,果然让钟鸣几个人又“恢复”自信。 这特么真是人间真实,哪怕到了星际时代,大学生就业也是个大难题,人人追求五星评定,原来是为了削尖脑袋成为星际公务员? 可怜的不孝子孙艾连之所以逃避现实,看来是有学业和就业双重压力影响的。 既然谭连艾为人祖宗,就决定在艾连被转换回来之前,先给这孩子在考试中争取一个好名次,让他今后找工作顺利一些,全当祖先显灵庇佑他了。 谭连艾心中暗暗下了决定,算是为这趟莫名其妙的星际之旅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学号5017103027,姓名潘彼得,综合笔试评价三星……”冷酷的机械音还在继续播放,除了钟鸣外,还有两人降星,其他人勉强保住了自己的星级评定。 “……向晚,综合笔试评价三星。” 向晚听到自己的成绩,也长舒了一口气。 “可以啊,向晚,那你怎么会一直是二星学徒的?”谭连艾看了看向晚胸前学生星卡上的星级。 “因为我机试成绩太差,只是笔试稍好一些而已。”向晚腼腆回答道。 “还在这关心别人呢,艾连你的成绩怎么还没出来?”这帮子人丧气得快,恢复得也快,不一会就鸡冠子抖起来包围谭连艾了。 “哈哈,因为他弃考啊,根本就没有成绩吧,你们不知道的吧,他啊——”潘彼得的话还没说完,系统音播报声再度响起。 “学号5017101011,姓名艾连,综合笔试评价五星,恭喜考生有100%升星的概率。” 潘彼得一时哑了,他的嘴张得圆圆的,活像含着鸡蛋。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谭连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五、五星……” 向晚惊喜地对谭连艾说道:“我刚刚没听错吧……五星……艾连,你考了五星啊!你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 听闻朋友的成功,向晚毫不怀疑,兴奋得脸都涨红了。 不仅仅是这里的小圈子,整个校园几乎都在艾连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寂静了。 冰冻一般的沉默后,热烈无比的讨论声几乎掀翻了整个校园。 “你听到了,五星?学校多少年没有五星记录了?!” “……切,哪有邬总指挥十五岁时拿五星的记录厉害。” “醒醒,你没听见名字?是艾连啊,是‘废物艾连’拿了五星啊!” “一定是出错了!一定是系统出错了!”潘彼得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举起通讯器想要求系统音再播报一遍,可举起来后他又不知为何犹豫了。 “犹豫什么呢?”谭连艾挑眉,桃花眼里总是含笑,“善解人意”地替潘彼得连接了通讯器,“这里要求重新播报艾连的成绩,对,是我自己没听清楚。” 他故意把“没听清楚”几个字咬得很重,声音抑扬顿挫,和播音腔似的。 “你好,一星学徒艾连,您的第三次星级评定综合笔试成绩为五星。请问还有什么别的地方需要服务吗?” “有啊~”谭连艾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一圈人,兴起了逗弄之意,“我什么时候可以被你称为‘五星学士艾连’呢?” “五星学士艾连”这个称呼似乎大大刺激了潘彼特等人,潘彼得的眉毛整个竖了起来,加上合不拢的口型,活像一个人形“囧”字。 系统音礼貌回答:“需要结合机试成绩,最终评定入档案后,才可以更改。” “多谢,我没什么事啦。”谭连艾关掉了通讯器,优雅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向晚的肩膀,“走吧,去机试。” 他又回头笑道:“怎么,你们要弃考机试?” 听到谭连艾这句话,潘彼得众人才如梦初醒。 行走几步,谭连艾又感到之前那股灼热视线,正审视着他。 谭连艾微微皱眉,到底是谁一直在暗地观察他? 谭连艾和向晚两人来到了机试的现场,与谭连艾原想的考场不太一样,来到现场的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到了什么储物仓库。 这个“仓库”看起来有十几米高,宽度更是不敢想象。 当他们踏上前方的传输带之后,两人被传输带托着一路往上,谭连艾这才发现原来他所看见的“仓库”只是一个底层,真正的机试考场还在上面。 他忍不住低声吐槽道:“一个计算机考试需要这么大的场地吗?” 向晚闻言吃了一惊,仿佛不明白谭连艾在说什么。 他呆呆地解释道:“机考不是计算机考试呀。” “那是什么?” “就是——” 第4章 向晚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已被传送到最上层,踏上台阶,摄像头对谭连艾和向晚两人进行了星卡扫描,确认学生身份后,他们面前的大门敞开了。 眼前竟是一个类似于斗兽场一样的竞技性场所,他们现在是在这个斗兽场的上层围栏内,正中间巨大的空地上有许多机械手臂正在忙碌维修检查一个庞然巨物。 定睛一看,这个庞然巨物竟然是一台机甲! 纵使谭连艾这个人平日再怎么处变不惊,再怎么心理素质强悍,在看到比自己大十几倍的傲然机甲后,忍不住上前一步。 这种以前只能在动画片和影视剧里才得以见到的巨物就这样直接暴露在他的面前,机身线条流畅,冰冷的金属外观,动力外骨骼机械装甲,磁核反应堆驱动装置……简直像一尊低首沉思的威武将军伫立沙场之上。 “太美了……” 谭连艾忍不出赞叹。 机甲独特的残酷与美丽,星际时代别的不说,工业美学真是一流的。 不过同时,他也反应过来向晚之前想说的是什么。 “机试是机甲测试的意思?” “差不多,咱们历史专业的学生都比较擅长笔试,所以机试的时候艾连你压力千万不要太大,尽力就好了。你先前笔试成绩这么好,就算机试只有一星,综合评价也肯定能升星的吧?”向晚在谭连艾的耳边絮絮叨叨谆谆教诲着,“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像第一次机试一样,直接晕过去了啊!” 谭连艾的目光还沉迷在机甲身上,听到这句话,表情差点崩了。感情艾连这个傻孩子第一次机试晕过去了,第二次机试压根没去考,那他能考出个什么花啊? ……算了吧,到底是自家不知道哪条基因链上的后代,他也不说什么了。 “考试内容是操控机甲吗?”谭连艾说着,脑子开始回忆起填鸭式背诵时,死记硬背地那一大堆书籍里到底有没有机甲操控手册。 笔试之所以考得不错,全靠满腔自信和超强记忆力硬撑下来,可如果真的要上手操控机甲的话,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自信。 他长这么大,唯一参加过的操控类考试大概就是考驾照,虽说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就把驾照考了,但……考驾照和开机甲完全是两码事吧? 谭连艾正在做硬着头皮也要上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向晚说出的下一句话更加出乎他意料:“操控机甲平常上课就学过了呀,机试的全称是‘与机甲搏斗比试’。” 什么? 与机甲搏斗比试? 就他们这些毛孩子,和那个十几米高的机甲进行人机大战? 怪不得这帮学生“谈考色变”,听起来这个希望蓝海学园不是培养学生,是培养超级赛亚人的,这以后毕业出来的都活脱脱是黄金圣斗士啊。 就在谭连艾腹诽学校办学宗旨时,监控室里被吐槽要培养圣斗士的学园理事长正一脸讨好地打开屏幕上的考生试卷让年轻的军官审阅。 这位身着蓝军装的年轻军官正是邬醉,他打开的是名为艾连的笔试试卷。 理事长观察着邬醉的表情,嘴上称赞道:“这是近几年来极少见的满分笔试卷,选择题判断题的全对正确率虽不常见,毕竟也有其他考生考出过。只是论述题答到满分,实在太不寻常了。” “对啊,毕竟论述题都是主观性质的,或多或少都会扣一些分数,AI判卷给了满分,真是前所未见……” 理事长马上瞪了监考一眼:“你说什么前所未见呢,邬总指挥才是第一个答出全满分卷的考生,这么轰动的事难道你忘了?” 邬醉并没有理睬身边两人的争吵,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谭连艾的试卷上,尤其是关于最后一道“是否可以用智能芯片替代人脑神经中枢,让人类朝着新智人的方向进化”的论述题的回答上。 “哦?这个回答……有意思。”邬醉声音又低又沉,语气里更是带着点说不明道不清的暧昧。 同一时间,机试考场。 “……你方才说,学校历史上有一位笔试机试双满分,十五岁毕业的超级天才叫什么名字?”谭连艾正在探听有关考试的人和事。 “他啊,叫做邬醉。艾连呀,别的人你记不住就算了,这位超级天才的大名你可一定要记住了哦!” 谭连艾之前沉迷背书,根本没有心思和时间去了解这种校园八卦,如今听了向晚的解释才知晓希望蓝海学园校史上有一位十五岁就以五星评级毕业的超级天才,现在还成为了联盟军的总指挥官,人生过得如BUG一般,据说还创造过最短时间通过机试的记录,是传说中的校园男神。 谭连艾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个彪形大汉的身影,大汉的胳膊一定比机械臂还要雄壮,否则,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个邬醉是怎么打赢眼前这个机甲的。 两人正聊着,学生们也入场完毕,一个个都按照自己的班级和学号站在上层防护栏之后。被叫到学号的考生会下场进行人机搏斗,具体规则是可以运用任何手段,只要能停止机甲对考生的攻击,就算是取得了胜利。 因为是学生考试,机甲的武斗级别被设定得不高,一般来说对学生不会造成生命伤害,毕竟这里是学校,又不是真正的格斗场。 此外,学生被允许使用武器,只是必须要去平台随机抽取。 但这件事的难点在于工具的强弱程度是随机的,既有类似于链锯动力匕首和粒子炮这样的高能量武器,也有随便一个武器,甚至传说挑选平台里还有扫地机器人这种选项。 谭连艾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抽中扫地机器人时,到底能够在对战机甲的搏斗过程中起到什么作用。 除非扫地机器人能够吸引机甲的注意力,让他出其不意的攻击。 否则,还是算了。 所有的考生都开始默默做出祈祷的动作,向什么神祷告的都有。 当然,也有无神论主义者在估算自己抽到神器的概率,只是这样看来,所有人都在指望自己能欧气满满地抽到一个“橙装武器”,谁都不愿抽到什么扫地机。 谭连艾问道:“武器全部随机的吗?这不就是靠运气取胜的意思?倘若抽到粒子炮,岂不是躺赢?” 向晚眨了眨眼,苦笑道:“好像是创建学校的那位先生曾经说过,‘运气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运气不够好的人,再有实力也无济于事,能有天运相帮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人生的主人公。’” ……这都说得什么玩意,谭连艾腹诽道,都唯物主义的新人类科技时代了,还想着天运这种事,这位创校先生到底经历过何等残念倒霉的事,才会念念不忘运气的重要性。 第一个被叫学号的考生下场了,他看着身体非常强壮,寸头,胳膊上的肌肉饱满地突出来,肌肉男一下就抽中了一个手套。 看到抽中的武器,全场惊叫起来。 “这是什么?” 向晚不无羡慕道:“这个是反重力手套,据说对于任何施加其上的力量,都可以用这个手套打回,被前几届考生们称为机考神器,许多考生都希望自己能够抽到呢……不过这个人不一定是因为运气好才抽到神器的。” 谭连艾挑眉:“先前不是说全凭概率吗?” “因为这个……唔……负责抽取武器的是学生会的委员,然后这个人……就是学生会的人。”向晚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说道,“其实这件事大家只是私底下这么传,本身没什么证据的,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年考试只要是学生会的人总能抽到神器来开挂,所以大家都说……” “哦……” 谭连艾立刻明白了,看来是学生会以权谋私做了手脚。 “原来是寻租啊。” “啊?艾连你在说什么?” “没事,哦,他开始了,我们看比试。” 肌肉男和机甲之间的比试开始了。 谭连艾抱臂观战,他现在真的有点好奇自己会抽中什么武器了。 第5章 肌肉男戴好手套,摆好格斗架势,与机甲缠斗起来。也许是他那身壮实的肌肉,也许是他身为学生会的人本身实力也不俗,加上反重力手套的加持,谭连艾判断他取胜的难度不大。 “诶?”向晚开心的叫了起来,“今天考试还可以啊,这个机甲被调整得只有进速二。” “进速二?” “对呀,就是机甲运动的速度啊,进速越高灵敏度越高,有一次进速被调到了进速五,我连那个机甲是什么时候动的都没有看清,就已经被打飞了。” 周围考生的窃窃私语也陆续传来。 “学校终于做个人了。” “玛德我有一种迷之自信这回考试会很顺利!” “冷静……冷静个屁啊!学校终于不玩进速五了?哈哈哈哈!我原地复活了!” 谭连艾点头笑了笑,却没觉得多么庆幸。 既然向晚说了学会生的人可以利用特权抽取到开挂神器,焉知这个机甲进速不是特权阶级才能享用的呢? 来自学生会的肌肉男顺利通过考试后,陆续上场的学生有运气不错抽到控制器的,有抽到长/枪的,当然也有很迷的东西,比如打印机,洗碗机,多功能探照灯……完全不知道能拿来干嘛,实在不懂创校的那位神奇先生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谭连艾心中有了判断,机试的难度果然更高,真正制服机甲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不过向晚说就算失败了,只要坚持的时间够长,分数也会比较好看。 所以他对谭连艾鼓励道:“如果实在不行艾连你就在场地上来回跑吧,只要别被这个机甲马上抓住就行,在场时间越久,分数就会越不错!” 谭连艾笑而不语,心想向晚的意思是让他如同玩游戏那样走猥琐流路线,所谓猥琐流就是BOSS追你,你走位风骚来回躲避,不正面攻击,纯粹拖延时间。 可惜啊,谭连艾这个人从来不玩猥琐流。 谭连艾气质优雅,身形俊美,只是看起来十分单薄,加上成绩优异,总被人误以为是那种玩游戏时会去玩法师,术士或者是奶妈之类温柔职业的玩家,只是所有和他一起玩过游戏的人才会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暴/乱的狂战士! 还是走卖血流的,砍嗨的时候连自己队友都砍,一个人hold全场的控场流狂战士风格啊。 玩游戏的人人都避之不及的类型! 和谭连艾这张脸也太不配了! 他怎么能是个狂战士呢?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眼前的并不是游戏,这是真实的机甲,他现在肉体凡躯,不是在游戏里操控人物,谭连艾可不打算继续走卖血流狂战士路线。 又晕倒几个考生后,潘彼得上场了,作为“老熟人”,谭连艾特意留意了他。 这家伙运气不错,抽中了一柄长/枪,这种远程攻击力强的武器只要灵巧应变,打中机甲的关节处,就能短暂阻止机甲的动作。 如果让谭连艾抽到这个武器,可算稳操胜券了。 “小彼得同学的运气还不错啊。” “不一定呢,潘彼特的哥哥是学生会会长,说不定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 哦?是吗? 听向晚说的,希望蓝海学园学生会简直像个幕后操控一切的黑暗势力。 可惜就算真如向晚所说,学生会为潘彼得大开了方便之门。 即使如此潘彼得拿着一个远程武器半天射不准,在场地里东跑西跑,摔得屁滚尿流,狼狈至极。 他的准头奇差无比,别说没射中机甲的关节,有几枪直接射向监考老师的方向,差一点把老师一枪爆头了。 谭连艾看着潘彼得拿着神器还踉踉跄跄全场跑的样子,内心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猥琐流啊。 挣扎许久,他终于勉勉强强打中了机甲的左臂,监考老师赶快喊停结束了这一场,估计是怕再这么比试下去,监考老师会英勇中弹,当场牺牲。 一番闹剧过后,终于轮到谭连艾下场抽武器了。 向晚为他加油打气。 他回首朝着向晚的方向笑了笑,他看过了不少武器,心中大概有了预估方案,不论抽中的是什么都不会让他惊讶。 抽中反重力手套就硬刚,速战速决;抽中远程武器就先躲后战,力求一枪命中;抽中扫地机器人这种沙雕武器,就用机器人吸引机甲注意力,找机会设置障碍,影响机甲的行动。 总之,他相信不论抽中什么武器,都有方法应对。 这时,大屏幕停止滚动,谭连艾抽中的武器显现出来。 场地内瞬间一片寂静,沉默得连地上掉一根针的声音也能听见。 突然,满场爆发出大笑,似乎也不是嘲笑,而是见到什么太过出人意料的东西后不知该做何反应的大笑。 有的人连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谭连艾的目光还在向晚身上,看到向晚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迷茫表情后,也转身看了过去。 屏幕上,他的武器正展现着。 一把扳手。 对,没错,就是扳手,一个普普通通的感觉十元两把的用来扭螺丝钉的扳手。 朴华无实到感觉不该出现在这个场景里。 ……这是要让他拿这个扳手去对付那个号称星际时代工业技术的杰出成就超级机甲? 请问,这和徒手搏斗,有什么区别吗? 他突然觉得扫地机器人也挺不错的。 无人注意的机甲考试审查大厅的落地窗前站了一个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场内的变化。 原本理事长想要带邬醉去招待厅见各位股东,顺便探听联合政府对于教育改革政策的风声,没想到邬醉又提出要看机考,他只好带着这位总指挥官大人前来。 看到谭连艾抽中了扳手,邬醉眉头皱了皱,他从军装腰间的机械盒里取出一副眼镜,然后将它戴上。 邬醉原本就冷峻的气质变得更加锐利,凤眼在镜片后面扫过旁人时,理事长感觉自己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邬总指挥难道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故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这么一想,理事长连忙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在机试上,不敢再分神想探口风的事。 他听到这位冰山大人物发话了。 “怎么,现在机试准备的武器里还有这个,是改制了吗?” 冷淡的声音,不轻不重的语气,却让理事长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他连忙探头去看,场地中站着一个学生,正从武器库里取出一柄扳手。 “这……这怎么考啊?”理事长立马做出一副关爱学生的仁师样子,斥责身边人道,“什么时候武器库里面有扳手了?你们怎么搞的,没检查过吗?” 旁边陪同的老师是个圆脸小年轻,一看就从业年限不多,立刻手忙脚乱地联系监考老师检查起来。 谭连艾掂了掂这柄扳手,确认它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福至心灵般回头看了眼潘彼得,只见他们那一群小团体都正在向着谭连艾做出又嘲笑又得意的表情。 谭连艾立刻反应过来了。 “唉,小艾连,你是不是又被同学整了啊。”他自言自语道。 向晚说潘彼得的哥哥是学生会的会长,谭连艾又看向学生会座席,那边果然有一个人也正看着他,那人长得人模狗样,鼻梁上与潘彼得如出一辙的雀斑暴露了两人的亲属关系。 潘彼得够拼,为了整艾连,还动用家族势力。 他也是个鬼才,能想到给艾连弄一个扳手去考试,也不怕艾连徒手和机甲搏斗会不会直接命丧当场。 审查大厅里的邬醉关注着谭连艾的一举一动,他的眼镜镜片已将考场内的所有细节放大,当然也包括谭连艾的脸。 少年俊美无双的脸就这么直直地出现在他的眼镜屏幕上,五官深刻得像是要映入他的眼中一般。 理事长观察着邬醉的表情,喝道:“去给监考说,让那个考生重新抽取一次,就说机器出故障了。” 消息传下去,邬醉的眼镜镜片里清晰地看到少年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像是对这一切都接受良好,甚至还安慰了监考老师几句。 然后少年转过头,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举起手,又摇了摇。 “什么?他说不换了?觉得重新抽取对其他学生不公平?这个学生怎么回事,他拿个扳手能干什么……”收到回复的理事长一脸惊愕。 谭连艾笑得极真诚坦荡,一切如数映回了邬醉的眼镜里,在他自己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被吸引住不由自主上前一步。 “按他说的做。”邬醉道,“我很好奇,他打算怎么办。” 理事长茫然地点点头。 属于谭连艾的机试开始,威武巨大的机甲启动,红眼闪烁着危险的光。 谭连艾把手里的扳手往上抛了抛。 好吧,接下来,就让他来给大家表演一个—— 徒手拆机甲。 第6章 谭连艾举起扳手,扳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只听激烈无比的“砰”一声后,玻璃碎片瞬间飞裂。 众人惊呼之下,纷纷探头去看谭连艾到底干了什么,他这一扳手,砸的不是磁场定位装置,砸的也不是粒子炮,而是—— 向晚两手捂住嘴,眼睛睁大,惊愕不已,完全不明白朋友在做什么。 “他把主控室砸了?”理事长吃惊叫道。 邬醉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从前不是没有人想过去袭击主控室,只是每一尊机甲供人操作的主控室都在机甲胸前,也就是粒子炮后方。因为主控室距离粒子炮太近,考生极怕“擦枪走火”,自己攻击主控室的火光会导致粒子炮的自保系统启动,直接被近距离干掉。 没想到艾连这么艺高人胆大,敢这么直接悬挂在粒子炮下方攻击主控室,难道他不怕擦枪走火,被粒子炮爆头吗? 敬佩地想到这里后,不少人又瞬间反应过来:……他拿的武器是个扳手!这种维修小工具根本不会被系统判定为有任何“擦枪走火”的可能好吗? 难道他还因祸得福了? 潘彼得恶狠狠道:“算这小子走运,拿个扳手反而还方便了!呸!” “别这么说。”一道声音传来,一个男生走向潘彼得,他看起来还算高挑英俊,鼻梁上分散着和潘彼得如出一辙的雀斑。 他是潘彼得的哥哥,学生会长潘瑞安。 潘瑞安慢条斯理道:“给你一柄扳手,难道你就敢爬上机甲吗?有多少人敢爬上去?” 他这么问,周围的人目光闪烁了一下,纷纷低下头躲避着学生会长的追问。 “哥,你干嘛这么夸那个废物?他不就是个福利院的孤儿……”潘彼得不高兴皱眉道。 “嘘。”潘瑞安把手指放在唇边放了一下,然后道,“我是夸他,他既然想表现,我们就给他一个更高难度的表现舞台,呵,弟弟,等着看好戏吧。” 说出这句话后,潘瑞安的神情更显晦涩:“艾连……他既然叫这个名字,就得证明自己……不是吗?” 谭连艾砸碎主控室的玻璃后,就翻身跃进了主控室操作间。 他认真看了一圈密密麻麻的操作按钮,以及屏幕上的点线图和分析数据。 很好,谭连艾点点头,他完全看不懂。 作为穿越而来的“古人”,靠填鸭式硬背了课本的知识,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对付了纯理论的笔试。 如果说因为硬记住了理论,在实践中就会同样无敌,可以直接上手操作机甲,那根本就是瞎扯。 可谭连艾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直觉自己可以做得到。 按理说这是非常不符合逻辑的,可他自穿越而来遭遇的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突发事件, 如今既然“直觉”告诉他做的到,那么他就一定要做到。 至于其他的疑惑,只能等考试结束自己再想办法寻找答案。 现在他选择了一个非常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他准备把机甲“关机”。 为什么要操控机甲?直接关机不就好了吗? 反正考试的要求是“在搏斗中制止机甲的动作”,只要他把机甲关了,可不就是制止了吗? 虽然面前的操控仪器精密复杂,难以辨认,但那个红色的电源按钮实在过于醒目,他立刻把手放在了红色的电源开关按钮上,然后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尾音带上了一点甜腻。 “亲爱的大朋友,晚安,做个好梦。” 然后他按下了按钮。 邬醉的眼镜不仅仅可以放大画面,眼镜镜架处的声放孔,甚至可以监听远处的声音,将他想要观察的人的声音传递过来,清晰的如在耳边。 于是邬醉的耳边响起了少年那句甜言蜜语一般的“晚安,做个好梦”,就好像是少年在认真哄人睡觉。 他的眸光黯淡了下去。 就在这时,除了潘彼得,谁也没有注意到学生会长露出一抹诡异嘲讽的笑容。 而坐在主控室的谭连艾第一个发现了不对! 他按电源的手刚放上去,整个机甲突然动作了起来。 这个动作与刚才比完全不同。 先前谭连艾之所以决定选择大胆攀上,闯入主控室,无非是依赖于本次机试机甲的行动速度是进速二,并不灵敏。 可就在刚刚,机甲的动作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在他还没按下电源之时,一个机械手臂飞快地冲进来抓住他,把他直接抓出了主控室! “天啊——” “怎么动作突然这么变得快?” “艾连!艾连!老师快把机甲停下来啊!”向晚吓得大声喊叫。 谭连艾被机甲的机械手臂抓住,举得极高,似乎要被狠狠摔在地上。这种高度扔下来,他哪里还有命? 监考老师也惊慌起来,这是考试,又不是战场,他可不想看见学生惨死考场,于是他立刻联系负责人员查看机甲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机甲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不管谭连艾怎么奋力挣脱,都会被机甲手臂立刻重新抓得死死的。 “这个动作速度绝对不是进速二吧?又开成进速五了?!” “上次进速五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快啊?妈呀吓死人了!” 学生席位爆发出“嗡嗡”的讨论声,以及女生的惊声尖叫。 向晚喊了出来:“这是进速全开,战场模式啊!是进速十!你们要干嘛!艾连会没命的!” 向晚着急地似乎想要翻出围栏,却被身边同样历史专业的同学们压住了。 现在机甲已经狂乱了,这可是战场模式,谁进去都是找死。 ……至于艾连,只能求神明保佑了。 潘彼得目瞪口呆,结巴道:“哥,是你……开的进速十吗?”会死人的吧……虽然平日霸凌艾连不手软,但他其实也害怕如果真的闹出人命…… 学生会长没有回应,只是淡淡说:“他不是喜欢出风头吗?我们就看他怎么出风头。” 大厅里也炸开了锅。 理事长大吼着:“这谁负责的?学生会?叫学生会的人关闭控制终端,什么?关不了?开什么玩笑?!” 在一片慌乱中,邬醉的神情很平静,他修长的手指在眼镜片上轻点一下,命令道:“莫尔,动用一级权限,接管学校全部控制网络。” “遵令,总指挥大人。” 就在邬醉准备控制学校所有网络,从而强迫接管机甲控制权来拯救那个少年的时候,耳边的声放孔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真是没办法……” 谭连艾被机械臂抓住双腿,目光冷冷地看向发狂的机甲。 “我本来是真的想温柔地和你这个大朋友道晚安的,现在么……” “别怪我动作粗暴咯。” 围栏里,被同学们压住的向晚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自己的朋友,那个总是畏首畏尾,不说话的艾连,一瞬间挣脱机械臂,向前猛烈跳了过去。 他跳得实在太高,如果摔落就绝 对有性命之危。 向晚的心几乎快从口中跳出,却见艾连在跃空当中身形突然翻转倒挂,一道白光脱手而出,仿佛一道白色闪电,直接劈入了主控室内。 此时,灵敏的机械臂也抓住了他的双足,艾连顺势向后一倒,双手抓住机械臂的零件,然后脚下一蹬,整个人翻了下去,英姿飒爽地站在机械臂之上。 可是,就算这样,只要机械臂稍微做一个动作,艾连依然会掉下来的啊!向晚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就在众人皆屏住呼吸的这一刻,机甲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先前的它像个威风凛凛杀伐果断的战将,现在的它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定在了原地。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机甲不动了?” “你傻啊,当然是学校控制了机甲呗,就刚刚那个速度难道要让艾连自己想办法解决吗?” “是哦……” 现场学生纷纷讨论着,在他们看来,艾连是绝对不能对付一个进速全开,战场模式的机甲,所以机甲现在停止,一定是学校出面解决了。 不过艾连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是他们被发狂的机甲抓住举高,第一秒就吓晕了,哪还会像艾连一样做出敏捷的反应呢。 很多人认为艾连的动作难度系数并不是特别高,不乏有很多社团的佼佼者也认为自己能做得出。 可问题不仅仅是动作,而是当下面对危机的果敢以及胆识。 换了他们…… “呀——艾连好帅好厉害!”热情直爽的女生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切,没什么了不起的。”听到女生们的赞美,一部分男生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点评艾连的动作,其实心里已经升起了考试后要迅速拉他进社团的冲动。 只是想拉他进社团人应该很多吧……各社团社长环顾四周,轻蔑以对“竞争对手们”。 从前怎么没发现艾连不仅身手敏捷,而且果断勇胆呢?用扳手砸主控室玻璃的样子也太有狂战士风采了吧? “艾连一定会成为我的社员!”社长们纷纷势在必夺。 “总指挥大人,莫尔已接管了学校的全部网络系统,只是机甲的动作并不是莫尔停止的。” 眼镜上携带的专属AI毕恭毕敬地对邬醉解释道。 “我看到了。” 邬醉的眼镜清楚的放大了一切,谭连艾扔出的扳手重重砸向了主控室内的红色关闭按钮。 方向奇准无比,邬醉完全相信,如果他抽到的是枪,一秒之内结束战斗应该就结束了。 红色按钮被粗暴地砸粹,机甲被强制关闭后,随之向网络发送了故障报告。 收到专属AI莫尔的报告后,邬醉点了点头,让莫尔解控了程序,允许学校自行解决机甲的问题。 这时,他的目光里,谭连艾已经从机甲的躯体上左跳右跃地下来了。 他步伐轻灵,优雅地像在跳舞。 跃到机甲头部时,还像拍小动物一样轻轻拍了拍机甲的头部,亲昵地说了什么。 声放孔声音传来:“这回真的晚安咯,不听话的大朋友。” 第7章 谭连艾回到自己专业所在地后,受到了如凯旋英雄般的待遇。 同专业的人都纷纷冲上来祝贺他。 这可是他们历史专业的大新闻啊,历史专业这么多年来被人嘲笑的原因不外乎是现在已经是超高速信息时代了,不管想知道什么历史相关的问题,AI都可以一秒之内检索得清清楚楚。 很多人都认为,历史专业应该如同历史本身,被淘汰在时间的长河里。 没人想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关注着人类美好的未来。 历史专业是那个还不如直接查AI方便快捷的废物专业吗? 学生们如是说。 所以历史专业难得有学生在机考当中大显神威的,他们纷纷觉得与有荣焉,只觉得自己一会考试更有勇气了! 谭连艾看到向晚的表情,好笑道:“你这表情,好像我九死一生似的。” 向晚柔揉揉眼睛:“……难道不是吗?” 谭连艾安慰道:“好啦,没事,考试而已,学校不会真的让学生出事的。” 向晚心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场地中心的教职工们紧急检查机甲后得出结论,除了被艾连同学一扳手砸得粉碎的开关按钮,其他的设备一切正常。 学生会承认是当天负责的干部操作失误才会导致这样的事,失误的干部愿意接受处分,总之,这个事故被定性为意外。 谭连艾心中有别的打算,对此事不置可否。 之后的机考倒是进行得很顺利。 不多时,就到了最后一个人,也就是向晚上场了。 向晚努力深呼吸,调整心态,嘴里不停念着:“放轻松,放轻松,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谭连艾听后哭笑不得,他拍了拍向晚的背:“别抱着参与的心态,要做就尽力做好。” 向晚嘴角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点了点头,四肢僵硬地走上了机考考场。 只是当向晚抽到反重力手套这个机考神器后,场中的他和场外的谭连艾同时松了一口气。 “运气不错嘛,向晚。”谭连艾笑眯眯道。 就如同第一个上场的肌肉男一样,抽到反重力手套后只需要挺身近战,和机甲臂进行对拳碰撞,机甲攻击的力量会完全作用回机身,如果考生同时还施加全力,很容易将机甲推至摔倒。 之前的肌肉男就是这么做的。 如今有了示范,想来向晚应该会很顺利。 起步几下,向晚做得很好,他甚至模仿了谭连艾的方法,寻找机甲的视线盲点进行躲避。 当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对拳时,意外发生了。 向晚不知怎么地在出拳的同时把手套给甩出去了! 众人愕然。 更糟糕的是,机甲不但抓住了他,当向晚的身体滑过机甲身上的机械零件时,防护服的拉链被扯到,直接一下子将拉链整个扯了下来,甚至在衣服上滑了一个大口子。 现在,向晚的前胸大敞着,脖子以下完全暴露出来。 这下问题严重了。 在谭连艾之后,机甲进速被调整回到进速二,即使向晚现在被机械臂抓住,众人还来得及营救。 几个老师先后跳进考场,就在准备动手之时,他们看到了向晚的衣服碎布从空中脱落,脖子以下大敞着。 他们犹豫了。 救人过程中难免有触碰,虽说只要自己穿戴好防护服,就算接触了向晚脖子以下暴露出来的部分,也不一定会导 致向晚产生怀孕的生理反应。 但是……接触没穿戴好防护服的人可是违反《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法》的。 就算为了救人,他们也不愿意在档案上被记上一笔。 能当上玫瑰学园的在编教师,他们也是很不容易的。 就在老师们犹豫的一瞬间,机甲把向晚举高了一点,他的防护服彻底从身上掉了下来。 谭连艾见状,立刻翻下防护栏,毫不犹豫地跳入场地当中。 只是他还没走近,几个老师就朝他挥手:“艾连同学退后,不要违反《触碰法》!” 谭连艾没有停下脚步:“放心吧,老师,我不会碰到他的。” 向晚早已吓得哭了起来:“艾连……艾连救我……” 谭连艾稳定他的情绪,语气平静道:“向晚,你还信不过我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艾连不能解决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是以前的艾连说这种话,向晚只会更加忧心忡忡。 可今天的艾连不一样,他说出口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 他说他能解决,向晚就觉得这是真的,艾连一定能解决! 向晚吸吸鼻子,尽量控制自己不再哭。 这时,谭连艾冷静说道:“老师们,首先请联系控制室把机甲的动作停止下来,然后——” 还未说完,校园广播突然响起。 说话的不是AI,也不是某个老师。 这个声音若说是AI,要比礼貌生硬的AI淡漠许多;若说是学校的老师,语气里又莫名有一丝压迫感。 “机甲动作已被停止,场中所有人接下来听从指令行事。” “学号5017101011,艾连同学。”那个沉静的声音稍作停顿,把艾连的名字拎出来像是强调一样。 “你,服从指挥。” ……这人是怎么看穿自己绝对不会服从指挥的呢。 谭连艾的目光转向了审查大厅,他直觉那个发出命令的人正站在那里。 他……是谁? 谭连艾没有吭声,目光锁定审查大厅,那里依稀有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按理说应该只有学校高层才会在那里巡查考场,难道说此人就是理事长? 淡漠的声音在广播里重复道。 “艾连同学,服从指挥。” ……不是理事长。 这个声音,绝对不是。 谭连艾轻轻“啧”了一声,举了手,以示自己会遵守命令。 没想到那个声音并不认可,继续道:“艾连同学,请回答。” 谭连艾一听就炸毛了,这个人怎么这么烦,非得让他回答,隔着这么远他说话对方也得能听见啊。 他冷哼一声,嘟囔道:“我知道了,我遵命了,我说我知道了,你听得见吗你?” 对方毫不迟疑地回道:“我听到了,艾连同学。” 谭连艾:“……”这么远,他是怎么听到的? 营救的任务非常顺利,简直比谭连艾之前简单粗暴的机考还要顺利。发出指挥命令的那个人不知怎么做到的,一秒就从学生会手里接管了机甲的控制程序。 被他接管后的机甲仿佛小猫一样,动作轻缓地捧着向晚。 这时,谭连艾听到一个老师低声对另一个老师说:“机甲这个行动轨迹……难道是程序被重设了?” “应该是。” “以机甲的复杂程度,重设程序至少需要学校的十个以上工程 师联合修改,就算这样也做不到这么快……改变机甲的输出反应模式是需要时间验算的啊。” “就是说啊,不知道那位大人怎么做到的。” ……那位大人? 谭连艾捕捉到老师们话里的关键词,他们是在讨论审查大厅里那个烦人鬼吗? 如果说先前的机甲像个威风凛凛的的大将军,如今的它就像个谨慎又灵活的仆从一般将向晚放在地面上。 谭连艾见状立刻冲上去,脱下自己的防护服外套,递给向晚,示意他穿上。 自己不像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没有防护服整个人就会情绪崩溃,无法控制情绪。 当向晚颤抖着接过谭连艾的防护服外套穿起来后,还是跪在地上起不来,几个老师现在终于敢上去扶他,并且不动声色地站得离艾连远了一些。 向晚情绪稳定许多,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艾连……你现在怎么办?” 谭连艾里面还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他原本就不喜欢那身红色防护服,何况对他来说,因为病毒什么的只要被人触碰暴露的脖子以下部分,就算男人也能怀孕这种事情……太扯谈了好吗? 反正他是一点也不信,更没这个心理负担。 这时,从审查大厅所在的高楼里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年轻老师,圆脸,他手上还拿着一件蓝色的,一看就很高端的制服外套。 他跑了过来,抛给了谭连艾:“大人让你先穿上这个。” 谭连艾接过这件深蓝色防护服后,发现这件衣服的材料比他们学生用防护服明显高级很多,衣领下还有许多他没见过的勋章纽带,左胸前别着一只红玫瑰花形状的胸针。 谭连艾从善如流地穿上了那件深蓝防护服后,发觉衣服的尺寸对他来说大了一些,说明衣服的主人比他身材高大且有料。 谭连艾用手压了一下穿着空空落落的胸周,小声道:“这人肌肉这么有料吗?” 审查大厅里,邬醉在眼前的投射屏幕上随意点了两下,关闭了屏幕。 对他来说,修改程序几乎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邬醉将自己的军装外套脱下让人拿去给了艾连,现在的他只穿着衬衣背心和军裤。他的身材极好,高挑,有因为常年锻炼从军而成的薄薄一层肌肉,并不突兀,加上这幅眼镜,整个人还是更显文人气质。 邬醉正要对谭连艾的鲁莽行动说些什么,声放孔里就传来他惊叹自己身材的声音。 邬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稚相万生 16瓶; 第8章 邬醉转头对理事长简短道:“我会让人带走机甲做检查。” 理事长一听就懵了,机甲有多么珍贵,他们不是不知道,学校的这个机甲原本就是从军部申请来的。现在在邬总指挥面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就是证明他们学校无法妥善保管使用机甲吗? 他只好陪笑道:“对,应该的!应该的!是该好好检查一下子,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 邬醉淡淡道:“所以你们之前从不检查么?” 理事长立刻后悔自己多话。 他又道:“过几日会让人送一台新的。” 理事长心情刚刚陷入低谷,又惊喜起来。 什么?邬总指挥还愿意给他们学校送一台全新的机甲? 那不是学校赚了? “好好好!太好了!考试周结束后就是玫瑰学园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节了,总指挥大人,您要来参观吗?” 机考场地里,无数机械臂和滑轮推走机甲,老师们在指挥其他学生们撤离,谭连艾在安慰向晚。 “我的机考成绩完了……”向晚的声音细若蚊子。 “人没事就好,以后还有机会。”谭连艾道。 向晚点点头。 谭连艾正说着,发现被推走的机甲原本所在的地面上,有一个东西在闪光,他本以为是机甲零件掉了,于是快步走过去捡了起来,对着前面的老师喊道:“老师,机甲身上有东西掉下来了。” 圆脸老师回头一看,笑了。 他摆摆手:“艾连同学你收着吧,这东西也没人要,你可以留着作个纪念。” 留作纪念? 谭连艾一愣,举起那东西一看。 他尬笑两声:“哈……怎么又是你。” 这正是那柄伴随他在机试考场风头出尽的扳手! 谭连艾顿觉好笑,怪不得老师让他收着,这东西确实也没人要。 谭连艾把扳手放在手上掂了掂,扳手在空中转了个圈,又被他灵活接住。 他对着向晚笑眯了眼睛:“瞧见没?玩家艾连秒杀BOSS,BOSS掉落神器一个!” 向晚被艾连把扳手称作神器的幽默心态逗笑了。 他刚要说什么,就见眼前的艾连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明明艾连的笑容没有变,但向晚就是能明显感到艾连的目光充满讽刺。 他回过头,见到学生会长潘瑞安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学生会长一脸亲切:“向晚同学,刚才太惊险了,你没受伤吧?” “啊……我没事了。” “身体没事了,心里会不会受创呢?学生会的心理辅导室永远为你打开,可以帮你做正确的情绪疏导……” 潘瑞安还没说完,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 “有道理,不过令弟最应该做情绪疏导,以免心理扭曲,没害到别人,反误了自己。” 潘瑞安上下扫视了眼前的少年,从前潘彼得对他提起艾连的时候,他心里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是唯唯诺诺,今日一见,并不是如此。 潘彼得立马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居然说我心理扭曲?艾连,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谭连艾从善如流地改口,“修正一下言辞,你不是心理扭曲,你是心理变态。” “你、你说什么!”潘彼得暴跳如雷要如往常一样去抓他领子,只见对方举起了一个什么东西,笑眯眯看着他。 在潘彼得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后,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手。 老实站在学生会长身后。 ——扳手,那个能一下砸烂机甲的扳手。 潘彼得身体老实,嘴上大叫着:“艾连,你怎么能拿着这种攻击武器,哥,你看看他是不是违规了!” 谭连艾轻轻挥了挥扳手,悠然道:“据说学校零售店这个扳手十元星币配两把,你配吗?” “我不配,我配那干嘛?”潘彼得立刻反驳。 “哦,你不配。”谭连艾面无表情点点头。 向晚“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潘彼得这才咂摸出不对味来:“你……” “行了。”潘瑞安阻止了自己弟弟说话,他弟弟显然玩不过眼前这个艾连,他露出一个非常礼貌的笑容,“艾连同学,我是来通知你,理事长让你去一趟办公室,现在就去。” “好啊。”谭连艾对向晚道,“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事的,估计理事长要向我了解之前机甲出事的具体情况。” 向晚点头后,谭连艾又对着学生会长道:“会长放心,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学生,我一定会将一切情况如实上报给理事长,比如……学生会寻租?” 潘瑞安一脸假笑:“我也会好好检查是否存在这样的事情。” “哦,拜拜咯。”谭连艾潇洒告别,前往理事长办公室。 潘彼得在艾连走后,对着他的背影狠狠踩了踩地面:“哥,他说学生会什么租?出租?什么意思?” 潘瑞安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他是说学生会为自己干部提供机考神器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自己处理。不过,你也实在该多读点书了,说句话都能落入他的语言陷阱里,你还有什么用?” 潘彼得气急,这个艾连居然害他在自家哥哥面前丢尽了脸,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办公大楼内,谭连艾慢慢走着。 关于学生会和学生会长,他心中有了计较。 能拥有这么大权限来控制机考流程,学生会背后必定有人撑腰。 而且是很高级别的人才可以……比如,理事长? 只是不知道理事长是对此不知情无意中放纵了呢,还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呢,还是……根本一丘之貉? 至少这一次叫他来的目的应该只是还这身深蓝防护服的。 他仔细检查过衣服上的勋章纽带,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件军装制服,加上老师说“那位大人”,谭连艾已经想通这件衣服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军部的大佬。 军部大佬愿意把自己衣服拿给一个小小的学生穿,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谭连艾到了理事长办公室,门是锁着的,旁边的会客室倒没有上锁。 谭连艾敲了敲会客室的门,说道:“报告,我是一星学徒艾连,学生会长说理事长叫我过来。” 没人回应。 他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屋内漆黑一片。 如果有人,为什么不开灯;如果没人,门为什么不锁。 “……理事长?” 谭连艾又走几步,还是没有人。 当他后退的时候,却意外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一瞬间,谭连艾警觉起来,转身想跑,却被对方一下抓住胳膊,固定地死死的,简直像是抓住了什么丢失已久的珍宝,不愿再松开似的。 但对谭连艾来说,他抓得太死了,这是危险的信号。 “谁?!”谭连艾厉声问道,他扯开胳膊,抬腿就踢。 却被对方一个关节扭住,直接压倒。 对方动作训练有素,绝对不是理事长。 谭连艾心中恼火,他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吃亏过,但心里也明白,自己的能力在同学面前露一手还可以,倘若对上真正经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就完全不够看了,所以他也瞬间明白了眼前的人应该就是借给自己衣服的军部的“那位大人”。 制服他的这个人将他转了方向,压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而非原本方向的冷冰地板上。 ……难道还要他感谢对方“怜惜”自己,才把自己专门按在沙发上吗? 谭连艾越想越恼,气急反笑:“这位来自军部的大人物,感谢您的衣服,不过您特意把我按在沙发上,我可是会产生某种误会的哦?” 黑暗中,轻松制服自己的那个人淡淡一声:“什么误会?” 捏住脸的手指离开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自己下巴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 ……艹,你逗猫呢? 这样一想,谭连艾更觉恼火,冷笑一声:“……误会您对我别有企图,毕竟这样的黑屋,这样的姿势,实在令人产生某种联想。” 对方闻言,倒是从他身上直起身来,嘴里还是一声“嗯”。 对方松手,谭连艾也就顺势坐起来。 坐起来后又不小心撞到了他。 两人在漆黑的沙发上坐在一起,不知为何,谭连艾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在黑暗中尤其明显。 “为什么不开灯?” “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关着灯。” 谭连艾刚想说你找我来还关着灯是什么意思,突然想起找他来的人是理事长,这位军部大佬所在的是会客室,按理说其实是他闯进了会客室才对。 这下子倒像是他该不好意思。 “……我去开灯。” “不用。” 那人出声后,屋内的灯光瞬间亮了起来。 一瞬间亮起来的光让谭连艾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他微微闭上眼睛,等适应光线,睁开眼后,眼前的人正看着自己。 那人看起来也就和学园最高一级的学生年龄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俊秀,帽檐被灯光照到,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 不知为何,谭连艾心里突然升出一丝可怜的情绪。 按理说,他对待这个年轻的军官,应该有警惕,或者赞叹,唯一不该出现的情绪就是同情。 可现在他的心里就是一股没来由的同情心占了上风。 ——他还这么年轻,不该就这样严肃老成,看着没有生趣。 谭连艾不自觉地语气放缓了很多。 “唔……这位军官先生,这个衣服是你借给我吧?” “嗯。” “谢谢你……”谭连艾解开扣子,把身上穿着的深蓝军装防护服脱下来,“还给你,你还穿着背心……你们军部,对着装有要求的吧?” 邬醉接过衣服,从身后拿出一件红色的学生防护服递了过来,这是之前他问理事长要的新装。 谭连艾一看,开怀了点:“你还真够贴心的。” 接过学生服,他穿起来。 这下子,两人坐在沙发上,同时衣衫不整地穿衣服,要是真有人进来,才是彻底说不清楚。 第9章 邬醉先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气氛,他微微皱眉道:“你不要总在陌生人面前随意脱衣服。” 谭连艾被他的话噎住了。 这个人不说话还好,出口就噎死人。 不脱衣服他怎么还啊? 还有“总”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之前在机考考场一次,现在又一次吗? “行行,有病毒嘛,《触碰法》嘛,我都记得了,下次尽量不脱了。” 说的他像某种特殊职业的从业者似的。 “那您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谭连艾实在吃不消眼前这个军部大佬,感觉他不是有语言障碍,就是语言逻辑异于常人,沟通起来很是费劲,他宁愿去和潘彼得打嘴仗。 谭连艾站起来,还没站稳,对方也站了起来,挡在他的身前。 ——比他高一头。 谭连艾:“您还有事吗?” 那人静默半响,说道:“方才我失礼在先,向你赔罪。” 是说之前把他压沙发那事吧。 谭连艾挥了挥手:“没事,您是军部的,擒拿格斗技巧肯定比我强得多,是我技不如人。不过下一次……我不一定会输。” 他已经决心之后去学这个时代的擒拿格斗术了,免得再吃这种亏。 没想到对方还挺执拗。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作为赔礼道歉。” 谭连艾刚想说“不用了吧”,眼睛扫过对方胸前的红玫瑰胸针,起了别的心思。 这件事说起来很紧要。 谭连艾被困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些日子了,他不能坐以待毙,总要想办法回到自己本来的时代,于是着手研究制造能够跨越时空的器具。 这完全超出了他现有的知识水平,但总比什么都不干来得强。 他可是一个行动派。 只是不论谭连艾想制作什么,都需要原材料。 在这个时代,离石是所有工业制品必不可缺的原料,越是精密的仪器,越是需要高级的离石,根据谭连艾现有的知识来看,高级的离石天然长成玫瑰花一般的形状,眼前军官衣服上的胸针明显就是天然离石。 要让谭连艾满世界去找寻高级离石,至少得等他毕业,可他总不可能在这一直上学到毕业吧? 依照他的性格,原本不会主动问人要,既然对方开口说了“想要什么作为赔礼都可以”,他不趁机光明正大地要了,反倒显得矫情。 “我要你的胸针,可以吗?” 邬醉一愣,低下头:“你要……它?” “对啊。”谭连艾发现自己和对方说话得仰头,内心微微不悦,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样就不用仰头。 “先说好,我知道这个胸针是高级离石,可能价格不菲。我看中它,只是因为我需要它,不是因为它贵,信不信随你,话我要说清楚。” 谭连艾见眼前人沉默,也不想为难他,便递了台阶:“如果实在很贵就算了,我也不想换要别的东西。就这样吧,我要走了。” 他从邬醉身边刚走开一步,胳膊被对方拉住。 邬醉取下胸针,亲手别在了谭连艾胸前。 “拿去吧。” “这么豪爽的吗?”谭连艾看了看胸前的红玫瑰花胸针,和他的气质还挺配的,“行啦,咱们就两清了,有机会我找你学格斗,虽说军部的人应该很忙吧……” “嗯。” 又是一声“嗯”,到底是答应他学格斗,还是应和他军部很忙的话啊。 挥手告别后,临出门前谭连艾又探头回来。 来这一趟,意外取得了制造工具的重要材料,谭连艾心情大好。 “对了,我忘了说,你看起来也没大我几岁的样子,别老皱眉板着脸,多笑一笑哦,大帅哥~” 说着,他用两只食指戳了自己的脸,戳出了两个梨涡。 直到出了办公楼,快回到宿舍了,谭连艾终于反应过来,那个人……是谁? 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就经历了小黑屋压倒,交换衣服,送胸针,还约了学格斗,结果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算了,至少对方应该知道自己是谁,有缘千里能相会吧。 研究学习时空穿越相关的理论知识需要时间积累,又时值考试周,谭连艾把这件事暂时推后,专注考试升星的事,这几天就把胸针一直别着。 然后,他发现了奇怪的事。 这几天,总有人跟在他身后窃窃私语,很多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尤其一些社团的社长本来拦截他,不停劝说着要让他加入自己社团的事,总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恍神一下,然后脸色大变,惊惧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奇事后,惊愕跑走。 这样事情连续发生了十几次后,谭连艾……恼了。 虽说他早就知道原主艾连一直承受着校园暴力,他也尽可能替艾连反击回去了。 可如今这样诡异的全校性“暴力”……他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个套路。 他曾经试图找潘彼得问话,想弄清楚是不是潘彼得搞得鬼,结果这人远远看见他,就和看见什么标着“剧毒,慎入”的生化危险品一样跳脚跑了。 搞得谭连艾莫名其妙。 这天,他把向晚拉入了自己宿舍,把门锁好。 向晚战战兢兢坐着,甚至不敢看他。 谭连艾往床上大摇大摆一坐,手撑住下巴,笑眯眯问道:“向晚,为什么这两天总是躲着我?” “哪、哪有……”向晚视线乱飘。 “没有吗?你直到现在都没有和我对视哦。”谭连艾的笑容冷下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至少在这个学校里你是值得信任的,所以你都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吗?” “我……”向晚在谭连艾的目光威慑下抬起了头,“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 “因为……”向晚感觉快哭了出来,他破罐子破摔一样大叫道,“因为艾连你现在是总指挥大人的未婚妻了,我们身份不太一样了!” 谭连艾的笑容慢慢凝固。 他觉得向晚嘴里说的话,每一个词他都听得懂,可是组合起来,他居然不能辨别其中的意思。 难道是他的逻辑思维能力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吗? “你慢慢说,谁,成了,谁的,未婚妻?注意一下,我是男人。” 这句话被谭连艾传递出的意思是:谨慎用词,他可是个男人,不可能成为另一个男人的“未婚妻”。 向晚感觉自己的朋友说得咬牙切齿。 他缩了缩脖子,弱弱解释道:“那个首先,现在男人和男人结婚也很正常啊,反正都不能触碰彼此,孩子也是基因合成出来的,性别还重要吗……再说艾连你……你胸前别着的,不正是邬总指挥大人的红玫瑰石吗?人人都知道,只有邬总指挥的婚约者才能佩戴这个。” 谭连艾低头看着胸前的别针,莫名道:“……这不就是一个离石吗?虽然是玫瑰形状的高级离石,但怎么扯上了婚约了?” 这不是那天那个军部帅哥给他的赔 礼吗? 谭连艾终于反应过来那天黑屋里那个人居然就是邬醉! ……这是一场误会?还是说其中有诈? “艾连你不知道吗?”向晚小心翼翼道,“红色玫瑰花形状的离石在全宇宙只有三个,是属于繁星三奇的。在那件事之后……其中一个被邬总指挥随身佩戴,他的养父玫瑰公爵曾说过,自己的养子邬醉要是哪一天遇到了命定之人,就会把它送给那人,所以看到艾连你戴着这个,真是吓死我了……” 繁星三奇和玫瑰公爵又是个谁啊?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谭连艾怀疑道。 “因为这是全星际人人都知道的八卦……” ……原来人人都在茶余饭后讨论这位总指挥大人的绯色新闻,这个红玫瑰胸针居然代表着这么重大的意义,那个邬醉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 如果他说出来,自己根本不会去要好吗?他又不是那么厚颜无耻的人。 自己主动去要胸针的行为,又会不会被他误会? 谭连艾越想越觉得头大,这事简直莫名其妙极了,他因为一次还衣服,一个胸针,就成了联合政府军最年轻的总指挥官的婚约者? 他可是每天都想着怎么从这个神奇世界跑路回老家的。 谭连艾简直有种群魔乱舞的心情,他立刻站起来,道:“不行,我得去找那个邬醉问清楚这件事,他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算了,告不告诉我都无所谓了,先取消这个滑稽之极的婚约再说。” “为什么要取消?”向晚不明白。 “很难理解吗?”谭连艾感觉自己在讲一件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简直要气笑了,“别说我和他根本不认识,在唯一的一次见面里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再说吧,婚约这种事太草率了,我完全不知情,更重要的是……” 谭连艾的眼睛眯了起来:“我们阶级地位有差,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学生。他,按你说的校园男神,最年轻的总指挥官……我们订婚约,岂不是有一种我被大佬精准扶贫的感觉?” 向晚瞪大眼睛:“精准扶贫……这个词好形象哦……” 谭连艾简直恨不得现在就飞去军部找邬醉说清楚。 “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被人精准扶贫,换作是你,你乐意吗?” 向晚毫不犹豫点头道:“我乐意!” 谭连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蒙 110瓶; 第10章 虽说很想飞到军部去,但眼下是不可能的,至少也得等到学校放假,才能出去。 既然暂时出不去,谭连艾索性把向晚当成了百事通,问起了一些相关的“八卦”问题。 毕竟这些秘闻,不是他查资料能查到的。 “这些日子,那些人霸凌艾连——我是说,霸凌我的时候,总会说一句话,‘活该和那个不祥之人同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谭连艾在意很久了。 先前忙着考试,没有来得及问,刚好有时间就问清楚。 向晚闻言脸色一变:“那个不祥之人啊……” “什么这个那个的……”谭连艾奇怪道,“他是you-know-who吗?伏地魔吗?你们都不敢说出他的名字?既然同名,他也叫艾连?” 向晚并不知道伏地魔是谁,连忙道:“他也叫这个名字,不过绝大多数时候,我听闻长辈们称呼他——裂星骑士。” “噫。”谭连艾吹了个口哨,“真够中二的。” “听说裂星骑士是一个狂人,曾经单枪匹马摧毁了肆虐的星际海盗的老巢,星际海盗们都对裂星骑士这个名字闻风丧胆,那些年首都星周边星系都可和平了。” “听你说的,他倒像个英雄,又怎么会成了不祥之人。” “这个一时说不太清楚……”向晚迟疑一下,解释道,“他最后发疯放火烧了全家,包括他自己,连带他的父亲,也就是邬总指挥的养父玫瑰公爵也死在火海里……说起来,艾连,你既然成了总指挥大人的婚约者,以后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裂星骑士的事情啊!你们同名,他万一迁怒你怎么办?谁都知道,邬总指挥恨死这个不祥之人了!” 谭连艾听完这番话,心念一动,把邬醉当时诡异的态度,和向晚的话一结合,梳理出了一个“真相”。 ——这个邬醉该不会是仇人已死,迁怒同名的艾连,所以当时自己要胸针的时候,他才不说出胸针代表的意义,故意要缔结这么一个婚约,把他绑定在身边? “……向晚,现在必须尽快取消婚约了,这已经不是精准扶贫的问题了。”谭连艾一脸看淡红尘的模样,“这是精准撒网,然后——” 他举起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精准捕杀。” 向晚懵逼:“……有这么严重吗?”艾连是怎么从精准扶贫的思路一下子跑到精准捕杀去了? “……艾连,考试周你也辛苦了,我觉得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然后考虑一下社团的事。”向晚试图转移了话题。 “为什么非要加入社团不可?” 最近不停地有各种社团社长邀请谭连艾加入社团俱乐部,什么射击社、机甲研究社、搏击社,甚至还有机械修理爱好者俱乐部…… 他虽然用扳手拆了个机甲,但并不代表他爱好机修好吗? 机修社的社长甚至还慷慨激昂地告诉他,机修部连宣传口号都想好了。 “学机修,到社团,艾连老师帮你忙!” ……谭连艾当时就一口回绝了。 向晚解释道:“艾连,你忘了吗?下周是校园文化节啊,每个学生都必须参加社团的表演,算作操行分的,校规要求每个人都必须要选择一个社团加入的呀。” ……行吧,没想到贵校还挺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 谭连艾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再说吧,这一天天事真是多。” 向晚却很高兴:“艾连,这是好事啊,以前你总是一个人,我真的很担心你,现在看到你这么受人关注,实 在为你开心。” 谭连艾心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说不出来,于是抬手揉了下向晚的一头卷毛,温声道:“向晚,多谢你,总是陪伴帮助‘艾连’。其实,他也该多和你交流,也不会……” 向晚诧异:“不会什么?” “没……没什么,先这样吧,明天我再处理社团的事情,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婚约。” 带着一股脑的事情和纷杂的信息,谭连艾睡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还满脑子的邬醉、胸针、婚约、裂星骑士、玫瑰公爵……这些信息,当晚,谭连艾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幻梦。 梦里的他好像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神采飞扬地跳下满是鲜花的星舰,从脸上取下一个面具,立刻有管家上前接下他的铠甲外衣和面具。 戴着面具铠甲的时候,这人看着威武狂傲,卸下后,身形也不过是一个少年。 “少爷回来了,少爷此行顺利吗?” “天底下有我解决不了的事吗?”这人笑嘻嘻地拍了管家的肩膀,“我老父亲人呢?还在挖土呢?” 管家立刻道:“公爵在花园培育新品种花。” 这人笑出了声:“阿伯你真客气,他不就是挖土吗?培什么育啊!” 管家讪笑一下。 那人声音一低,带了一点不自觉的柔情:“……小朋友呢,睡了吗?” 管家摇头道:“没有,小少爷还在看书。” “哦,你知道的,小朋友因为之前的事有些自闭,所以……你平日多照顾一些。”那人沉声道。 “这是当然的。” 这人又走向星舰二层的花房,人未到,笑先至。 “老爹啊,这艘星舰就算名字叫做五月鲜花号,你也不用这么让它名副其实全是花吧?” 花丛中,一个懒洋洋躺在躺椅上,手拿烟斗的华服男子睁开眼。 “儿子,你还没死啊?” “那可不,祸害遗千年呢。” “我想也是。”公爵悠悠地吹出一口烟圈,“联合政府的人又让你去干嘛?他们给你钱吗?又不给钱,就别那么卖命。” “我不图钱,我就是黑暗中的正义~” “儿子行行好,治治你的中二病。” “没事,就算我英勇就义了,家里不还养着一个小朋友嘛。”那人嬉皮笑脸地坐在公爵身边,表情稍微正经了一点,“说到小朋友,我上次给你说过,要给他改个名字。” “你是说‘罪’这个名字是吧……其实也没啥,他姓的好,‘邬罪’……听起来也是无罪嘛。” “得了吧,一个小朋友,他父母的罪业,与他有什么关系,我不想他以后的人生里要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罪。”那人一旦笑音不再,语气就又冷又狂。 “那你想改个什么字?以小朋友的性格,他不一定愿意改。”公爵也收起了一贯懒洋洋的表情。 “把‘罪’改个同音字,就叫‘醉’吧,醉梦的醉。”那人重复了一下,“邬醉,读起来好听,写起来好看。” “邬醉呀……”公爵又躺了回去,“古地球有一句诗,叫‘但愿长醉不复醒’,挺好的,就改叫这个吧。” “行,连古地球文化爱好者玫瑰公爵先生你觉得意境好,那更好了,不说了。”那人站起来,潇洒自如地把手放胸前行了一个骑士礼,“我去给小朋友念书,哄他睡觉咯。” “滚吧滚吧~” 随着这个人的视角,谭连艾来到了星舰底层,远远地看见一间房里有一个小小 的少年正在看书,他坐得非常端正,一板一眼。 然后,这人举起手挥了挥。 “小朋友,要说晚安咯——” 梦中的谭连艾一阵恍惚。 他是谁……视角里的“自己”又是谁…… 第二日,向晚来到宿舍楼下等待艾连,一起去参观选择加入哪个社团。 结果,一向很准时的艾连,今日居然来迟了。 看到艾连出来,向晚赶快跑上前去。 “艾连,难得你居然会迟到耶,你昨晚没睡好吗?” 话没说完,向晚被对方的表情吓了一跳。 向晚结结巴巴道:“艾、艾连……你眼圈都黑了……” 谭连艾烦躁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昨天晚上,梦中的“自己”给那个梦中的“小邬醉”讲了一夜的童话书,直到快天亮,“小邬醉”终于大发慈悲说了“晚安”。 搞得梦里的“自己”一夜都没睡! 而醒来后谭连艾因为做了一夜莫名其妙的梦,真是身心俱疲。 ……这个邬醉,白天里用婚约惊吓自己,梦里还折腾他! 真是气死了,邬醉此时在他心里的印象分快低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 谭连艾捂嘴微微打了个哈切。 “……走吧,去社团,去拿那个什么见鬼的操行分。” “走呀!” 两人走出宿舍楼,沿着中心道走向了社团活动中心。 那是一个五角星形状的建筑群。 分布了无数房间,可供不同社团的学生使用。 还未走近,喧嚣的吵闹声便淹没了谭连艾的耳膜。 作为一个一夜没睡着的人,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行走的火炮仗,一点就炸。 可巧,有根火柴就这么点了过来。 “怎么,有的人攀附上总指挥大人了,还要专程到社团里显摆啊?” “还说呢,不知道他是怎么攀附上的……搞不好红玫瑰石是他偷的。” “我看总指挥大人是被他蒙蔽了!” 谭连艾顶着黑眼圈,看向树下的潘彼得一行人。 行啊,来的正好。 谭连艾现在完全不想说废话打嘴仗,他直接走向了这群人。 他“刷”得一下利落地摘下了自己的胸针,递到这些人眼前。 谭连艾冷冷一笑:“既然你们这么遗憾……有人打算替婚不?” 作者有话要说:但愿长醉不复醒,引用自李白《将进酒》 第11章 “替婚”的话一说出口,在场众人皆愣住。 潘彼得他们先前看到艾连胸前的红玫瑰胸针,不可谓不震惊。 ——艾连这个废物是怎么和邬总指挥大人联系起来的? 在他们眼里,这两人之间的鸿沟就像将尘埃去比拟日月一样可笑。 或者说,潘彼得认为艾连与自己之间差距都是天堑,如今却告诉他,这个曾经可以随便欺负的福利院孤儿,居然一跃枝头,成了总指挥大人的婚约者? 在他们眼里,这是麻雀入凤巢。 他们又慌乱,又不服气,嘴上不由得讽几句“麻雀飞上枝头也不能变凤凰”之类的酸话。 谭连艾眼里,这些酸话无聊至极。 于是他扯下胸针递了出去。 “有人要替婚吗?” 这帮人一愣,他们没有想过这个好不容易攀附上邬总指挥的人居然要把胸针交出来? 他在玩什么把戏? 潘彼得等人不禁后退一步,警惕看着他。 钟鸣——也就是之前降星的那个——忍不住先叫嚷起来:“你想耍什么花招?是不是想陷害我们,说我们偷你的东西,然后去总指挥大人那里去告状啊?” 自从亲眼见证艾连上一次在机试考场徒手拆机甲后,艾连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就从人尽可欺的木讷变成了伪装心机的恶毒。 所以当看到艾连递出胸针时,他们纷纷展开了丰富的联想,认为艾连这么做一定有所算计。 谭连艾眉头一皱,不客气道:“你们是看了多少肥皂剧才能想出这种剧情?这个年纪不好好学习升星,一天到晚脑补狗血电视剧的剧情是不是有毛病?” “我找邬醉告状?”谭连艾冷冷一笑,“你们是觉得凭我制不了你们吗?” 谭连艾说话的时候,口袋里的扳手刚好动了一下,露出了半截。 潘彼得等人一看见闪光的扳手,就立刻退到了大树后面,从大树后面探出头来。 “我、我们可没有对你怎么样,动手打人违反校规,你知道吗?” 潘彼得众人退后的速度太快,而且是倒着退回去的,活像一只只螃蟹排成一队溜走。 向晚不由得被他们的姿态逗笑了。 谭连艾本来心中还有一团火气要炸,被他们这幅“光速逃跑”的样子逗得火气没发出去,零星散去了。 “我说你们啊。”谭连艾气笑了,“说又说不过我,打也打不过我,还一次次撞上来挑事,我该夸赞你们越挫越勇吗,精神可嘉吗?” 潘彼得从树后探出头,扯着脖子大喊着:“你不过是攀上了邬总指挥,我们才不敢……” “所以我给你们机会,你去攀啊……怎么,给你们机会,又没人敢来接这个胸针?” 全宇宙仅仅三个的红玫瑰石珍宝,此时竟比核/导/弹还有威慑力。 潘彼得等人看着艾连手里的胸针面面相觑,没人敢接。 “宝石配美人呀,红玫瑰石给他们也是糟蹋宝物,还是艾连同学你戴着好。” 一道清爽非常的声音传来,谭连艾看过去。 一个短头发的高挑学生向他们走来。 “啊……是祝英尔社长!”向晚朝来人打招呼。 社长啊……谭连艾心里叹了口气。 向晚路上告诉过他,向晚有一个朋友是社团社长,要和他见面,讨论入社的事。 眼前这个“祝社长”应该就是向晚的朋友。 “你好,我是艾连。”谭连艾伸出手。 “你好,我叫祝英尔,是玫瑰学园戏剧社的社长,也是小晚的朋友,艾连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哦~”祝英尔礼貌回握。 谭连艾这才发现这个精神气十足的短发学生是一位女生,只是她说话的神态太过潇洒,方才一时没有辨认出来。 简而言之,是一位极具偶像剧“王子”气质的女生。 只是向晚和她的意思难道是让他加入戏剧社……? 他和演戏真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难得的是,潘彼得竟在此时和他“心意相通”,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艾连,你要加入戏剧社?” 接下来的话,谭连艾就没有听懂了。 “噢,我明白了,艾连,你是报复我,你想给我难堪,所以要去帮助戏剧社是吧?”潘彼得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他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艾连,你这是公然和学生会作对!祝英尔,繁星实验室一定是我们的!你等着,我要告诉我哥!” 还没等谭连艾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潘彼得带着一众人跑向学生会告状去了。 “还说我会告状,行了,这大概就是以己度人吧。”谭连艾评价道。 向晚则是一脸紧张看向祝英尔:“英尔,你们怎么会和他们,和学生会争执上了?之前怎么没告诉我啊……艾连,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扯到麻烦里面了……” 谭连艾确实有些头疼,还是温声宽慰向晚:“不要紧……可能,我就是个麻烦体质吧,我不惹麻烦,麻烦自惹我” “哈哈哈哈,艾连同学的心态真好啊。”祝英尔发出清脆爽快的笑声。 谭连艾看向她,脸上带笑,眼神没有笑意。 向晚是不知情,祝英尔显然是故意要拉自己下水,所以才没告知向晚实情。 谭连艾无所谓麻烦,不论什么事,他都可以解决。 但他并不喜欢被人利用,更不喜欢被人拖下水。 “祝社长。”谭连艾语气淡淡的,“能介绍一下实情吗?” “当然。”祝英尔一点也没有被人揭露心思的尴尬,反而更加热情地带着他们,“请两位跟我去一趟戏剧社的活动室,一切就都明白了。” 谭连艾看了一眼正忐忑不安望着自己的向晚,微微叹气,然后点点头。 “走吧。” 五角建筑群正中间,有一个悬挂高空的楼阁,整个外墙的玻璃完全投射了窗外的风景,此时的楼阁外墙就如同蓝天白云的一部分,完全融化在风景里。 从外面完全看不清里面的实况。 绕着环形梯上去后,谭连艾发现戏剧社的大门竟是一个山洞,上面布满了藤蔓。 当谭连艾走进后,发现里面的景色奇异。 他进入的地方是一片密林,树木郁郁葱葱遮天盖地,密林中间有一座高塔。 他伸手触摸了身边的一棵树,是实体,不是投影。 谭连艾真心称赞道:“这是你们戏剧社制作的舞台实景吗?” “是,也不是。”祝英尔回答道。 刚刚一直咬着嘴唇的向晚立刻跳出来,像是争取表现一样,着急道:“这个让我来解释吧,艾连,这栋楼的名字叫做繁星实验室,现在戏剧社拥有它的使用权。” “一直拥有使用权。”祝英尔立刻补充道。 繁星实验室……是刚才潘彼得嘴里说他们要争夺的地方。 “艾连,你知道的吧?咱们的学校是繁星三奇之一的玫瑰公爵创建的。” ……这他还真不知道。 “然后呢,繁星三奇中有一位著名的科学家北风堂教授建造了这个繁星实验室赠送给学校,至于这个教室的使用方法嘛……”祝英尔笑了笑,故作神秘道,“艾连同学,你现在可以在心里想一个物件,然后大声地把这件东西的名字喊出来。” “什么都行吗?”谭连艾挑眉。 “什么都行。” “那就……机甲。” 谭连艾话甫落,一台他机试时所遭遇的机甲的缩小版轰隆隆地出现在这间教室正中间,伫立在密林当中,很是违和。 “这是……?” 谭连艾瞬间明白了这间教室的特别之处。 “这是非常成熟的4D打印技术,简单来说,繁星实验室就是一个大型的4D打印机,什么都可以打印出来。” “那怪不得潘彼得他们想抢。” 对于任何社团学生来说,工具材料费和制作成本都是一笔巨帐,所以谁不想在繁星实验室活动呢。 “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的。”祝英尔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刚刚应声变化出的“机甲”面前,随意打了一拳过去,那“机甲”瞬间凹一个窝槽。 “我懂了。”谭连艾点点头。 这些4D打印出来的物件,虽然看起来很逼真,其实都是轻材料制成的,和纸板差不多。 换句话说,只适合作为布景,完全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怪不得一直会是你们戏剧社使用,它对其他的社团毫无意义。” 对于其他的社团来说,不管是运动类的社团还是研究类的社团,他们需要的都是真实可用的工具。 繁星实验室虽然看起来方便,4D打印出来的东西却根本没有任何实用价值,除了给戏剧社的舞台剧做布景。 “是的,北风堂教授当时制作这个繁星实验室本来就是送给学生使用的玩具,所用技术不可能真的将任何物件都还原得一模一样,毕竟是学生使用,不是军部。所以当时的初代校长,也就是公爵先生,就把这间教室的使用权给了戏剧社。” “现在潘彼得他们要来抢……”谭连艾已经完全明白原委,他语气平静道,“但祝社长,恕我直言,既然繁星实验室是前人送给学生的,那么如果有别的社团想要来竞争使用权,从情理上来说,似乎没有什么错。” 向晚没想到艾连居然会站在潘彼得等人的立场说出这番话,他原本听完祝英尔的话感到义愤填膺,以为艾连也会和他一样。 谭连艾注意到了向晚的困惑神色,于是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艾连同学,你说的很对,谁要来竞争,本身都不存在问题。”祝英尔像是半点也没有被艾连的话冒犯,“问题是竞争的方式。” “潘彼得他们提出,下周的校园文化节的最后一天,我们和他们分别在剧场A和剧场B进行表演,到时候哪一个舞台吸引到的学生人数更多,哪一方就可以得到繁星实验室。” 谭连艾沉吟一番:“听起来倒公平,实力说话,能做出更吸引人表演的一方当然有资格拥有更方便的教室。” “是啊,原本我也是打算全力备战的,却没想到……潘彼得的哥哥,也就是学生会长要求学生们在那天必须前往潘彼得他们所在的剧场。艾连同学,你认为这样还属于公平竞争吗?” 祝英尔苦笑一下,看向谭连艾。 谭连艾想起他在机试时的遭遇,心道这还真像是学会生长能干出来的事。 祝英尔诚恳说道:“所以我们戏剧社真的很需要你,艾连同学。” “我能做什么?” 既然在机考时,学生会长曾故意找他的麻烦,他自然不介意也“回报”一下,破坏学生会以权谋私的恶劣行径。 更重要的是:“我能拿到操行分数吗?” 这下向晚终于放心了:“当然了艾连,你要是在校园文化节当天表演,还能加分的!” “等一下。”谭连艾摆摆手,“我先说好,我不会演戏。” 祝英尔马上道:“艾连同学,你放心,我之所以联系向晚找到你,是因为我看了你在机试考场的表现,我知道这个角色真的非你不可。” 祝英尔走向舞台后方,她搬出一个箱子,里面都是戏服。 “我们这出戏剧讲述的是公主被恶龙抓走,关在高塔上,国王请求勇者帮忙,于是勇者杀掉恶龙,拯救公主的热血励志故事。” ……好传统复古的RPG游戏王道剧情。 不过这么一来,谭连艾倒是立刻明白了社长为何非找自己不可。 他在机考时徒手拆机甲的行为,想必让祝英尔认为他身手不错,而勇者斗恶龙的情节,出演的时候肯定需要各种“特技”动作,估计祝社长是因此才会来邀请自己。 表演斗恶龙嘛……倒还算有趣,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好吧,只要台词不多就行。” 动作戏多可以,有台词有感情戏那就算了。 祝英尔见艾连松口非常开心,她开始翻着戏服,准备拿出给艾连准备的那件戏服。 谭连艾原本还很淡定,直到他看见那身戏服的颜色是粉色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虽然我不懂戏剧和艺术,但是勇者穿这个颜色不对吧?” 祝英尔拿起衣服,笑道:“艾连同学,你是不是误会了,勇者已经有人演了。” 哦?难道是让他演恶龙? “所以我演恶龙?” “当然不是了。” “不是勇者,又不是恶龙,你们需要我演什么?” 祝英尔把戏服展开,那是一条华丽非常的粉色蕾丝边蛋糕裙。 “当然是演被勇者拯救的公主了!” 谭连艾:“……” 他一定是昨夜没睡,所以听错了什么吧? 祝英尔一脸兴奋,“之前看到艾连同学你在机考时被机甲的机械臂抓起来,整个人像一株风中摇曳的玫瑰花,我当时就觉得你简直是被恶龙抓走的公主这一角色的不二人选!舍你其谁!” 谭连艾:“?” 那就没注意到他徒手拆机甲的勇猛? 祝英尔仿佛沉醉在艺术幻想中,彻底陶醉。 “那时候,我把剧本在一瞬间就想好了,艾连同学,只要你愿意出演,我相信我们社的舞台一定可以吸引到最多人!我不相信所有人都甘心服从于学生会的权威,真正美丽的艺术是不会被任何权威所压制的!艺术,是无罪的!……说起这个词,到时候邬总指挥也会受邀来学校参观文化节的表演,听说你已经和他有婚约了,他要是看到你的表演一定会怦然心动的,艾连同学,到时候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先前,谭连艾还在忍耐祝英尔脑补他穿裙子演公主的艺术幻想。 当对方提到邬醉,还说邬醉会为他的公主扮相怦然心动……这句话彻底让谭连艾脑海中名为理智的神经崩断了。 谭连艾忍不了了。 他咬牙切齿道:“祝社长,你听好了,要我帮助戏剧社反击学生会,可以;要我穿上裙子演公主……我就是死了,不要学分了,也绝对不会上台演 公主!” 第12章 玫瑰学园校园文化节是一年一度的盛会。 创校者玫瑰公爵是一个极致浪漫主义者,喜欢一切热闹而浪漫的事,所以他还活着的时候,文化节不仅仅是玫瑰学园的盛事,更是首都星的盛会。 这一天,不仅仅是学生,首都星的居民也可以前来参观。 对于被关在学校一整年的学生们来说,趁这个机会邀请亲朋好友前来相会,也是常事。 “大人,您现在是要去参观玫瑰学园的校园文化节吗?”一个身穿浅蓝军装,斜戴军帽的青年问道,他表情很是恭敬,语气里却有着隐藏不住的兴奋,“先前学校派人来递邀请函的时候,您说不去,怎么现在又突然想要去了呢?还换上常服……” “你到底想问什么?”今日的邬醉还是穿着他一贯的深蓝色,不是军装,只是常服。 这样的他看起来少了一丝威严,多了一点与他实际年纪相符的飞扬气息。 “我想问……大人您的胸针怎么不见了?上次您从玫瑰学园回来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您不小心弄丢了。昨日实在想提醒您,可是尹芙这个新来的小姑娘却捂住我的嘴,说您要有未婚妻了,叫我不要多问。可是这是真的吗?从来没见您和什么人来往密切过,这个未婚妻是哪里冒来的呢?”小青年像倒豆子一样蹦出了一堆话,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挠了挠头,“……对不起,大人,我话太多了。” “对,不是未婚妻。”邬醉整理好了领带,淡淡吩咐,“左边的一摞是我盖过章的,右边的文件不要动,红色信封于下午三时前寄给祝委员长。” “遵令!”听到吩咐,话痨青年立刻站定,行了军礼。 邬醉交代完就走了出去。 留下了小青年茫然道:“大人说‘对’是承认有未婚妻,又说‘不是未婚妻’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一旁不敢发声的军官助理尹芙小姑娘终于敢说话了,她拿起一本厚厚的书砸到小青年头上:“你这个话痨笨蛋居然敢出卖我!” “痛、痛啦。”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大人的意思就是有婚约,但不是未婚妻啊!” “那你是说……”话痨青年头顶的灯泡终于闪亮了,“……难道是未婚夫?!” “阿嚏——”坐在大树阴影下的谭连艾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他内心感到无比愁苦。 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向晚和祝英尔的要求,去演这一出大戏的“女主角”,扮演那个被恶龙抓走,关在高塔上,等待勇者来拯救的公主殿下。 台词对他很友好,一共两句。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和“谢谢你救我,请问你的名字是?” 很好,不用背台词,甚至也没有太多的动作。 基本上在这出戏剧的80%时间里,他都只是站在高塔上看风景。 祝英尔的原话是——“艾连同学只需要打扮得美美地吹风就行了。” ……呵。 他最终答应出演公主的原因只有一个,向晚,那个拥有陪伴型小动物一样气质的少年,在长达一周的时间里都用哀怨和渴求的眼神幽幽地望着谭连艾。 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以及随时随地找上门的祝英尔,作为一个外表很有王子气质的女生,祝英尔在女同学中的人气很高,也很受人瞩目。因为她不断的登门造访,谭连艾听到很多女生在说“什么嘛,艾连已经有了邬醉大人了,为什么还要勾搭王子大人呢?” 谭连艾:“……” 最后,他几乎是在向晚的哀怨眼神请求 下,和祝英尔烦不胜烦邀请下,破罐子破摔地答应了。 谭连艾这人的个性,从来是“对敌人如秋风扫落叶,对自己人如春光温暖”。 作为被自己化在朋友范围里的向晚,谭连艾总不想太过拒绝他。 更何况向晚还是原主艾连唯一的朋友,原主也曾承蒙向晚的照顾。 所以,谭连艾心软屈服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现在躲在大树后面唉声叹气。 因为台词不多,他一共参加了两次排练,坚持不肯在排练时候穿那套粉色公主风蛋糕裙。 可今日晚上就是正式表演了,他不穿也得穿了。 “心软害死猫啊……”谭连艾感叹着。 就在这时,他感到大树后面的草丛里有细细碎碎的响动声。 他冷哼一声。 该不会又是潘彼得那帮人想到了什么新的方法,要对他进行背后偷袭吧? “出来吧,我听到你的动静了。” 细细碎碎的响动停止了,人却没有出来。 谭连艾正是暴躁的时候,他立刻站了起来,要揪出隐藏在草丛里的人。 他双手抱臂,挑眉冷笑:“这位躲着的小朋友,是等艾连哥哥来找你吗?” 谭连艾这句话刚一出口,草丛里的动静突然又响起来了。 远比之前更大声。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突然,一阵“咕噜咕噜”的重物滚动声后,草丛里滚出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它滚动的速度极快,一下子滚到了谭连艾的脚边,然后—— 一把抱住了谭连艾的大腿。 抱得死死的。 “哆啦咪……”抱住他大腿的黑白球状毛绒物体发出一声呼唤。 似乎又开心,又委屈。 谭连艾简直觉得自己是幻听了,他居然能从这一声意味不明的“哆啦咪”里听出这么多情绪。 他蹲下来,按住黑白球的脑袋,问道:“我说你啊……” 然后,他愣住了。 这是谭连艾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到惊异。 这个抱住他大腿的黑白球是……是一只熊猫啊! 还是个没有多大的幼熊猫! 虽然仔细一看,幼熊猫似乎还套了一层同样黑白色的小衣服。 谭连艾伸出手,两手举着幼熊猫的双爪,把它拎起来。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熊猫?” 这个世界里居然还有熊猫! 不愧是从黄帝姬轩辕时代就与人类同住的食铁兽,随着人类历史的发展到了星际时代,它们居然还存活着?而且,看这只熊猫随意在校园里跑的样子,难道说这个世界的熊猫已经不再濒危,可以家庭养育了? 谭连艾眼睛瞬间亮了,之前的烦恼一扫而空,他突然觉得,穿越到这个时代,居然也不是一件那么倒霉的事。 幼熊猫被他举起,两只小爪爪胡乱挥舞了一下,圆圆的眼睛瞪着谭连艾,期期艾艾地又叫了声:“哆啦咪!” 谭连艾慈爱地笑了:“圆圆啊,你是只会发这三个音吗?” 这个熊猫看着圆滚滚的一团,实在太过可爱,谭连艾就顺口叫它“圆圆”。 只是奇怪的是,这只熊猫只能发出三个音,可谭连艾就是能听得懂它在表达什么。 之前的叫声有开心有委屈,这一回则是困惑……还有点着急的情绪。 “圆圆……你是想让我抱你?”谭连艾迟疑 问道。 他不确定,自己感受到的情绪,和幼熊猫想要表达的情绪是不是一致的。 没想到那只熊猫非常兴奋地蹬了蹬小短腿。 “哆啦咪!!!” 看来是这个意思。 谭连艾心花怒放,放下幼熊猫,张开双臂,拍拍手道:“来,圆圆小朋友,让哥哥抱抱。” 幼熊猫耳朵动动,正要冲上去。 突然,侧方传来一声平静的呼唤。 “元渊。” 幼熊猫立刻追着那声音跑过去了,谭连艾也连忙跟上。 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风衣,高领防护衬衣,还打着领带的高大青年将它抱了起来,语气淡淡又熟稔道:“你跑哪里去了,小心走丢。” 幼熊猫在青年怀里动来动去,似乎着急地在说些什么。 “嗯,我知道了。”蓝风衣青年回答道。 谭连艾也停下了脚步。 眼前这人是邬醉。 邬醉来了。 熊猫看起来是他养的。 谭连艾突然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取消婚约,临到面前,发现自己没有想过会这么快遇到邬醉,连台词都没准备好,开头第一句话要怎么说。 “元渊很喜欢你。” 邬醉说了第一句话。 这下谭连艾得接话了。 他诧异道:“它就叫圆圆?” “圆圆”是谭连艾刚才顺嘴喊的名字,没想到居然撞上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自古熊猫的名字都是叠字可爱系的,“圆圆”、“滚滚”之类的都是常见名。 “对。”邬醉拍了下幼熊猫的头,让它不要再乱动,说道,“元渊二字是取自古籍,取义‘抱元守一,山峙渊渟’的意思。” ……玛德,一个熊猫取这个名字,是打算让它去修仙吗? 谭连艾感到无力吐槽。 “这谁取得名字……就不能简单点,直接叫圆圆吗?” 邬醉闻言嘴唇动了动,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谭连艾这才明白过来,元渊是邬醉家的熊猫,自然名字也是邬醉起的。 他这样当人面吐槽别人很是不礼貌,于是就换了话题。 “……邬总指挥怎么会来这里?” 邬醉:“来看……表演的。” “噢。” 谭连艾突然反应过来,邬醉看来表演? 难道……他真的会去看戏剧社的表演?那不是要看到自己演公主?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谭连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抗拒被邬醉看到,但此时的他心慌意乱。 “没什么好看的,今年的表演都很一般,尤其是戏剧社的最是不知所云,你千万不要去。” “为什么?” “因为没什么值得看的啊!” 也不知怎么了,在邬醉面前,谭连艾的“舌灿莲花”技能就好像会被暂时封印一样。 可能他们真的不对付吧。 谭连艾吸了口气,他有点想跑路了。 “我……” “你……” 邬醉也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又同时开口。 又同时沉默。 一阵清风吹来,掀起邬醉蓝色风衣的衣角 。 谭连艾眼睛微微眨了眨。 ——就直说取消婚约的事吧,别想措辞了。 “……是这样,我要说的是……” “艾连!该换戏服啦!” “公主殿下,轮到你上场啦!” 谭连艾:“……” 远处,祝英尔抱着粉红色的公主裙迎风招展。 向晚拿着“公主”的全副套装,如假发,羽毛礼帽,和项链等物件跟在她身后跑向谭连艾。 两人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公主殿下——换——裙子啦——” 谭连艾:“…………” 邬醉清澈的目光审视着看向他:“……公主殿下?” 元渊兽也歪了歪头,疑惑地叫着:“……哆啦咪?” 心软……果然害死猫啊! 第13章 在邬醉和元渊兽疑惑的目光下,在向晚和祝英尔兴奋的呼喊中。 自诩众人老祖宗心理素质强悍的谭连艾,他,跑路了。 溜得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时,只有抱着元渊兽的邬醉,和捧着公主裙的祝英尔、向晚三人面面相觑。 向晚这才发现眼前穿蓝风衣的人是邬醉,他立刻诚惶诚恐打招呼:“总指挥大人,你怎么会来学校呢?” “您是来看艾连同学演公主的吗?”祝英尔兴致勃勃地插话。 邬醉的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落在了她手中的粉色蛋糕裙上。 他只是这么一眼,就明白了全部。 “你们什么时候开演?” “七点整准时开场,您一定要来看呀!艾连同学的公主装要是不看的话绝对会抱憾终生的!来吧来吧,只是看一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祝英尔趁机卖安利。 邬醉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元渊兽的脑袋,然后离开了。 他走后,向晚才显得不那么紧张。 “……英尔,你为什么要邀请邬总指挥呀?”而且还一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还用问吗?邬醉亲自来看艾连同学的表演……还有比这更劲爆的吗?有关他们婚约的八卦都已经传得整个学校沸沸扬扬了,如果有他在剧场,同学们就算是好奇,也会来看的吧?” 向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这样不是在利用艾连吗?” “怎么会?”祝英尔潇洒挥手,“这就好像宣传商品一样,将自己最有热度的卖点推广出去,哪有什么问题?” 向晚举手:“那我们可以在剧场门口贴上‘艾连首次公主装大公开’这样的宣传字样吗?” 祝英尔立刻严肃看向他:“小晚,没想到你还挺有生意头脑的嘛。” 最后因为这几日艾连周身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吓人,两人只得悻悻地放弃了这个宣传计划。 剧场A和剧场B是两个半露天的舞台,舞台正前方围栏下有五排座位,之后都是站位。两个剧场之间由一条幕布隔开,隔音效果一般,旁边剧场的声音都能听到。 原本学校只有一个剧场,是专门给戏剧社表演用的。 后来新任学生会长潘瑞安上台后,认为戏剧社的表演“不上台面,难登大雅之堂”,于是建立了隶属于学生会的歌剧社,自己的弟弟潘彼得负责歌剧社,而潘瑞安担了个荣誉社长的名头。 原本的剧场被一条幕布一分为二,成了剧场A和剧场B。 今日剧场A上演的是戏剧社的《勇者斗恶龙》,剧场B则是歌剧社的表演《歌唱新星际时代》。 对于绝大部分学生来说,尽管《勇者斗恶龙》一听就很烂俗,属于看到标题就知道演了个啥的俗套故事。但……趣味性也一定比《歌唱新星际时代》这种毫无观看欲望的剧目强得多。 只不过他们收到了学生会的通知,一部分人不想和学生会作对就去了剧场B,一部分人既不想听学生会的,又不想明面上和学生会长过不去,干脆两边都没去,在四周社团的摊位前看展。 于是剧场A里,只零星落座了几个不明真相的校外来访居民和不在乎学生会的“刺头”学生。 后台,谭连艾坐在一张桌子上,听着外面熙熙攘攘地声音,叹了口气。 “其实,我有点想去听隔壁的歌剧,听听他们怎么歌唱新时代的。” “哈哈,艾连同学,你还是早点换衣服吧。”说话的人叫杨翼,浓眉大眼,负责扮演恶龙,他已 戴上了恶龙头套,穿上恶龙玩偶服,就等着拉上拉链了。 “你穿成这样,一会影响行动吗?”谭连艾问。 “不影响,我身手还蛮好的,和你一样都是前不久才加入戏剧社的。不过我的身手和艾连同学你的可能是比不了的,毕竟你在机考的表现实在是太惹眼了……我……我好想和你较量一下……”恶龙头套遮住了杨翼的脸,看不见表情,他微微颤抖的声音似乎昭示着激动的情绪。 “你先上台准备吧,我的戏份都在后半程,到时候我会上去。” “好的。” 谭连艾等这些人都离开更衣间了,他再一个人换上戏服。 ……毕竟穿公主裙需要做一系列的心理建设,他才能做到不立刻夺路逃生。 戏剧公演,观众陆续候场。 与满座的剧场B相比,剧场A的观众看起来确实少得多。 不过社长祝英尔的铁粉们倒是纷纷落座支持偶像。 灯光打下去,舞台上一个扛着剑的身穿绿披风的勇者英姿飒爽走上舞台,对着台下声音嘹亮道:“我,听从国王的命令,前来营救公主。我的朋友们,请为我欢呼,请与我一起期待,见到那位惹人怜爱的公主殿下吧!” 台下爆发出欢呼声,因为祝英尔的粉丝们发现台上扮演勇者的就是祝英尔本人。 高塔前的“恶龙”立即跳出来拦住了勇者的去路。 恶龙:“你是哪里来的?” 勇者:“我是前来拯救公主的勇者,公主人在哪里?” 恶龙:“在哪?哈哈哈,你自己不会看吗?” 伴随着俗套至极的对话,一束灯光打到了高塔之上。 一道粉色的倩影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 即使看不清五官,也能从身影的一举一动感受到这位公主的柔弱无骨,以及风姿高贵。 台下本来快睡着的男观众瞬间来了精神。 “哇,公主是谁演的?” “不知道耶,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我赌肯定很美!” “戏剧社的女社员都有谁啊?” “祝英尔咯。” “……醒醒!祝英尔演了勇者!” 就在台下窃窃私语,表达着对公主的好奇和向往时。 一处角落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兴奋幼齿的“哆啦咪!”,和另一声轻而有力的“安静”。 谭连艾真的就站在高塔上全程“吹风”,并且坚持只用背影面对观众。 他穿的这套公主裙,其实没有多么夸张,甚至为了符合《触碰法》的规定,还有丝绒的内衬包裹住了脖子,手上也戴了细纱手套。 向晚非常“体贴”地为他拿了一个扎满玫瑰花的礼帽,礼帽帽檐垂下的面纱更是遮盖了他的脸。 所以谭连艾可以催眠自己:反正他们看不清我是谁,之后可以假装无事发生。 台下正演到恶龙和勇者搏斗,他们一边搏斗一边相互放出狂言。 只是……这些台词未免过于缺乏新意,大多数观众都伴随着老套的台词和毫无惊喜的剧情发展开始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时,谭连艾突然听到一声惊呼,那声音不大,却让他瞬间警觉起来。 目光向下看去。 扮演勇者的祝英尔被恶龙划伤了。 对于观众来说,这没有什么。 因为这段剧情一直是恶龙压着勇者打,勇者不断发出惊呼声。 所以这一声惊叫被他们忽视了。 谭连艾却敏锐地 发现不对。 虽然他只参与两次排练,但他很清楚,到了某一个动作后,应该是勇者占上风。 可现在恶龙依然压着勇者打。 勇者祝英尔勉强接了对方两下后,右手的剑脱力飞出,手臂开始不住地流血。 “你在做什么?!”祝英尔质问道。 台下仅有几个没睡着的观众赞许道:“这个出血的效果还蛮逼真的。” 谭连艾知道,这不是舞台效果,祝英尔真的被打出血了。 勇者的武器剑和恶龙的武器斧头,都是在繁星实验室4D打印出来的,材料和纸板差不多。 什么样的纸板能把祝英尔打出血来? 谭连艾眼睛眯起,一只脚踏上了高塔边缘。 有一位一直沉迷在公主背影里的直男观众“嗷嗷”叫了起来:“公主要动了!公主终于有戏份了!” 舞台下,饰演恶龙的杨翼不管不顾地举起锋利无比的斧头拼命劈向祝英尔,祝英尔连忙躲闪,几次险些被劈到。 谭连艾心中确定,杨翼故意替换武器上台,最终意图不明。目前可以确认的是,他想破坏这次表演。 眼见情势危急,谭连艾纵身一跃,直接从高塔上跳了下来。 长裙裙摆被风吹起,乱舞成一朵盛开的花。 之前向晚建议他随时携带那柄扳手,开玩笑说是幸运物,谭连艾也就随他。 如今,倒是能刚好用得上。 他跃下去时,跳在了恶龙与勇者的中间。 恶龙举起斧头毫不留情地劈下。 谭连艾举起扳手去抵挡—— “如果手里的是柄剑就更好了。”他想。 突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内心冒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 他手里的扳手失去了实体,变幻成一团蓝光萦绕的发光体。 “……粒子状态?”台下阴影里,抱着兴奋乱动的元渊兽的邬醉皱眉道。 更在这一瞬间,发光体又变成了一柄华光大绽的长剑。 随着谭连艾举起手的动作,这柄剑狠狠撞上了恶龙手里的利斧,发出铿锵的撞击声。 杨翼被这股力量震得后退几步。 谭连艾表情不变,内心愕然:这个扳手竟然可以随着他的想法而改变形态,变化成别的武器?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台上的变化在一瞬之间。 台下在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了剧场A舞台开演以来的第一次热烈的掌声。 “……这里为什么会有公主?” “哇噢!公主从手里拔出剑的舞台特效做得也太帅了吧?!这什么技术啊!” “我就知道现在不可能有这么老土的剧情了,所以这个故事不是勇者斗恶龙,而是——” “是‘公主斗恶龙’啊!” 第14章 “喂,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到底想做什么?” 谭连艾这句话既是作为“公主”指责恶龙伤害了勇者,也是提醒杨翼,他还在舞台上。 看到恶龙被震退后,谭连艾随手挥舞了那柄长剑,横在身前。 剑格是金色的,剑柄下还悬挂着一条长穗,剑身白得发光,剑刃似能吹毛断发。 谭连艾不知道为什么扳手可以变化成长剑,难道它也有4D打印的功能? 但重要的是,现在要以此为威慑,将这出戏演下去。 “公主好飒!” 之前沉迷公主背影的直男从第五排小步跑到了第一排正中坐下,就差跳起来为公主打call了。 杨翼将斧头握得更紧,恶龙头套下传来他的一声冷笑。 “我做什么……你觉得我在做什么……我很清醒!我要破坏你们!” 杨翼根本没有好好演戏的意识,他直截了当地将目的说了出来,他就是要破坏戏剧社的表演,让这出戏唱不下去。 台下观众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意思啊,恶龙要破坏什么?这个台词不对吧?” “就是说啊……好跳戏……” 谭连艾听到了观众的议论,他眼珠一转,笑容再度浮起。 他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很低,像梦中的呓语,却从演员别在身上的随身麦传播出去。 “破坏我们……恶龙,我想也许你误会了什么,我和勇者之间只是朋友而已……” 杨翼一愣。 ……这个人在说什么玩意。 直男观众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恶龙以为公主与勇者是一对情侣,他因为嫉妒所以抓走公主,就是为了破坏他们的感情!” “原来如此!” 观众们恍然大悟,开始纷纷脑补剧情。 杨翼见状,立刻大声喊道:“这就是一场表演,现在这出烂戏演不下去了!” 说着,杨翼脱掉了自己的恶龙头套,露出里面的人脸,他朝着台下的观众大喊:“你们还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看不出来这根本就是一出烂戏吗!” 这下观众懵逼了,虽说他们很清楚舞台表演的恶龙是人扮演的,但是这个演员直接扔掉头套开始大喊大叫算怎么回事……这算舞台事故吗? 直男鼓掌的手也停了下来,迷惑地看着舞台的三个人。 ……以为这样就可以毁掉表演吗? 谭连艾向前一步,开了口。 他一出声,观众的注意力立马被公主吸引去。 没办法,公主的声音有些低,但咬字吐词断句都太过好听,连声音都透着高贵的气质。 “阿翼!” 谭连艾的这一声,连杨翼都愣住了。 杨翼心想:难道艾连也放弃表演了? “阿翼,我明白,一直以来你都不甘心,所以你演了这么一出戏,扮作恶龙抓走了我,其实是因为……你真正在乎的人是勇者!你抓我是因为嫉恨我,而你原本是想吸引勇者前来,让他的目光再度落在你的身上,对吗?” 谭连艾这一出台词太过惊人,杨翼没有反应过来。 观众开始捕捉起这句话里强大的信息量。 八卦,是人的天性。 直男观众第一个反应过来:“哎哟卧槽!原来这是个基情故事!” 祝英尔不愧是戏剧社的社长,立刻心领神会,她捂着流血的左臂,恢复了招牌式“王子”笑容。 “阿翼,你何必演这么一出戏,我们永远是朋友啊!” “呸,谁是你的朋友!”杨翼被带的说出的话越来越歪。 祝英尔做了一个伤心的动作,不动声色移动到了公主的身边。 “难道你忘记了我们的过往?我们的情谊?” 杨翼觉得自己此时说什么话,都容易被眼前两个戏精接招,把舞台故事演下去,他索性不说话,又举起了斧头。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成为我的朋友吗?” 说这一句台词的时候,祝英尔甚至带上了唱腔。 之前杨翼扔掉恶龙头套的时候,后台的音频播放室的负责人就被舞台事故惊呆而停止了配乐。 之后,向晚急忙闯了进来,就在祝英尔要唱起来的时候,向晚按下了一首悲伤至极的配乐。 于是伴随着一段哀怨动人的配乐,祝英尔开始临场发挥,唱起了歌。 谭连艾内心给她鼓了个掌:可以啊,居然freestyle起来了。 杨翼决定不管他们的表演简单粗暴地毁了舞台,他提着斧头砍了上去,谭连艾立刻提剑回击他。 而此时的控制室里人非常聪明地把舞台的聚光灯全部打到高歌的祝英尔身上。 只留下“公主”与“恶龙”在背景阴影中搏击的声音。 台下的观众兴奋了。 “好刺激啊!原来这个故事的主线是恶龙与勇者的缠绵悱恻的感情啊!” “我觉得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恶龙和勇者本来是好朋友,但是勇者又和公主成为了朋友,恶龙内心自卑又敏感,还对勇者有强烈的占有欲,于是恶龙就绑架了公主,其实他只是希望勇者的目光再度为他停留,这是多么卑微的感情啊!” “那这个故事里公主是干嘛来的?” “公主……公主殿下承包了打戏!” 在艺术创作里,比起将故事交代的明明白白。 留白,有的时候更能给观众遐思的空间。 就比如现在,观众们纷纷做起了阅读理解,恨不得从方才恶龙与勇者互动中俗套至极的台词里抠出点别的意思。 比如……“我知道为什么刚刚恶龙一直缠着勇者打了,因为他不舍得!他想一直和勇者缠缠绵绵下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不能成为你最爱的人,就让我成为你最恨的人吧!’” 舞台阴影里被谭连艾压着打的“恶龙”,听着舞台下观众们的“抠糖”声,内心逐渐崩溃:尼玛我明明只是想打死他们! 随着配乐的声音越来越大,祝英尔的freestyle(即兴发挥)也到了高潮。 勇者悲怆地跪倒,质问苍天:“为何我们的友谊会走到这样的地步……我的朋友,你为何会化身恶龙,难道你不再愿意成为我一生的朋友了吗?” 祝英尔的台词悲伤地如同泣血。 直男观众早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大喊着:“恶龙不想做勇者的朋友,恶龙要成为勇者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没错,就是独一无二的好基友!”观众们也很赞同,他们自发地站起来大喊着,“基友!基友!基友!基友!” 这一声声怒吼引得四周原本看展的闲散学生纷纷走近了剧场A,也有不少在剧场B听《歌唱新星际时代》听到睡着的学生惊醒,站起来好奇地张望。 伴随着观众们的热情呼喊,谭连艾制服了杨翼,把这只“恶龙”压在身下,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谭连艾轻轻一笑:“老实点,恶龙先生,配合大家出演,对你好,对大家都好。” 没想到杨翼“宁死不屈”,他大吼着:“你们这些神经病!我不是在演戏!我告诉你们,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这种烂戏——” 他没说完,麦就“啪嗒”一声被谭连艾捏碎了。 “你继续喊啊,大声喊啊。”谭连艾面无表情地说着反派台词。 可观众们听到了恶龙最后的挣扎呼唤,他们已经脑补得不亦乐乎,纷纷猜测恶龙那句话的意思。 “有人让恶龙来的,所以这个故事不单纯是恶龙和勇者两个人的感情故事!而是——” “三角恋啊!” “让我看看另一个对象是谁!” “让我也看看!” 观众们兴致高昂,甚至有许多新入场的观众们也在期待。 谭连艾知道,杨翼的那句话是在说他是被人命令来破坏剧场A的舞台,即使他不说,谭连艾也知道那人是学生会长。 问题是现在观众期待的“第三人”要怎么办? 原本舞台里没有设计这个人。 谭连艾朝祝英尔打了个眼色。 祝英尔点点头。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有眼色的社员上来出演大BOSS,满足一下观众们的猎奇心理,然后大家一起随意发挥把这出戏结束掉。 就在谭连艾准备联系向晚的时候。 舞台的灯光又暗了。 然后一束聚光灯打向了舞台一角的高树,那棵树上正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大家。 他看起来风姿卓绝,蓝色的风衣随风飘荡,整个人飘飘欲仙。 ……也看起来很像幕后大反派。 观众们屏气凝神,期待着这出舞台剧的高潮。 大人物,登场了!难道真的要上演三角恋吗?还是这个人会和公主发生什么剧情? 祝英尔眨了眨眼,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您来了,公主殿下的——未婚夫!” “嗯。”蓝衣人淡淡回应一声。 台下瞬间炸了,好刺激啊!这个看起来很有逼格的大人物是公主这条线上的,还和公主有感情戏?! 直男观众泪奔:“我不允许公主殿下有除了打戏之外的感情戏!公主殿下是我们大家的!” 冷月无声,人默无影。 蓝衣人的气势震撼着全场,牵动了所有观众的心神。 ……除了谭连艾。 他觉得自己现在比恶龙杨翼还要崩溃。 这人是邬醉。 ……你为什么也要上台抢戏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各种deadline赶工,写完文都凌晨了,所以更得晚。等这一段熬过去,会把更新时间调整早一点,我秃头就算了,大家不要一起熬夜秃(。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言聆 60瓶;北笙 20瓶;甲乙丙子 1瓶; 第15章 谭连艾记得自己大学期间上选修课,宿舍集体报了一门与他的专业八杆子也打不着的《戏剧文学原理》,当时是为了图好过,没成想这门课的老师极度严苛,考勤点名大小作业一个不漏。 于是在这位老师的强制熏陶下,本专业和其全然无关的谭连艾也记住了许多戏剧学相关知识。 他还记得那个老师,带着黑框眼镜,在多媒体时代,复古地坚持以粉笔写板书。 那个老师的口头禅,谭连艾至今还记得。 “戏剧的本质是什么?是冲突!明白吗?没有冲突谈何戏剧?!” 时至今日,到了这个星际舞台,为了把这一出戏唱下去,祝英尔,他,还有前来救场的邬醉不得不即兴发挥起来。 谭连艾的脑海里回荡着选修课老师尖锐的叫声。 “冲突!冲突!冲突!” “人物关系要反转!” “人物立场要极端!” “人物互动要冲突!” 于是谭连艾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引爆极端的“冲突”。 观众们还沉浸在勇者那句台词暴露的信息里——蓝衣人是公主的未婚夫。 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他们看到公主抬起头,向树上的人影伸出了手,而后,公主又慢慢收回手。 也许是灯光打落在公主的脸庞留下的阴影,也许是柔美舒缓的曲调烘托的气氛。 虽然帽檐边的黑纱遮盖了公主的脸,但是没来由地,观众们就是觉得公主抬起的这一眼,似有千言万语。 观众们屏住呼吸,眼珠随着着公主的一举一动而转动。 蓝衣人是谁? 公主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气氛这么微妙? 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此时的观众们,已然全然忘了这出戏原本是个热血冒险故事。 祝英尔内心叫好:厉害了艾连同学,一个动作就把冒险剧成功转型成浪漫爱情剧了! 蓝衣人身后的幕布上一轮皎月升起。 公主低低一声叹息,像极了古地球一句诗中的意境——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祝英尔上前一步,把微妙气氛加持住:“公主殿下,你这是何必……唉!他又是何苦!” 什么何必?什么何苦?反正祝英尔没收到剧本,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演,她就是用几句语焉不详的话把剧情搅得更惹人遐思就行了。 蓝衣人一直沉默不语,极具神秘感。 正因为这样,反倒最大程度地吸引了观众的好奇心。 对于观众来说,一个角色若是台词太多,心理活动太多,就会失去神秘感,会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角色若是没有心理活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因为猜不透,怎样的发展都有可能,这个角色就会具备致命的吸引力。 谭连艾不知道邬醉是和他一样选修过戏剧原理——看起来应该没有,还是真正的大佬就是这样神秘地沉默着。 总之,静默不语的蓝衣人现在对观众有致命的吸引力。 行吧,他爱沉默也好,谭连艾自己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于是谭连艾直截了当地把近日以来最想说的话借着舞台说出来了。 “我要和你取消婚约。” 就像石头砸入水中会荡起涟漪,激烈的冲突一下摆上台面,台下已经有人不自觉地开口问了:“为什么?” “你在欺骗我。” 之前谭连艾已经用剑柄敲晕了恶龙杨翼,他现在可以迈开步子,走向邬醉。 “这场婚约根本就是一场骗局,我全然无知它的存在,所以现在,我要取消和你之间的婚约。” 欺骗??? 观众立刻给这出戏打上了“豪门恩怨”“虐恋情深”的标签。 没想到一直沉默的蓝衣人居然开口了。 邬醉道:“它不是一场骗局,是来自久远之前的约定。” 谭连艾一愣:可以啊,邬大指挥,还挺能演的,台词说得一套一套的。 久远之前??? 观众又打上“青梅竹马”“破镜重圆”的标签。 “公主”谭连艾继续指控道:“……久远之前?我从来不曾认识你,也从来不曾记得你,婚约成形的那一天,不过是我们初次相遇而已!” 公主质疑他们之前没见过? 一个坐在前排的女学生默默站起身来,嘴里嘟囔一句:“不会要虐吧?我从来不看虐的,我只看甜爽,再虐我就弃剧了。” 邬醉稍作安静,然后轻轻说了一句:“见过……只是你忘了。” 见过?谭连艾一听,心中恼了。 说什么谎话呢!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见过,难道是上辈子见过吗? 然后又瞬间反应过来,邬醉只是在接他的台词演戏而已,说出的话自然不是真的,他何必为了台词动气。 于是“公主”扭过了头:“是吗?我的记忆里没有你的存在,你说我忘了,难道还期盼我想起吗?” 冷月下,蓝衣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虽然低,却很厚重。 像无数时光化作不能言语的叹息,融化了所有等待,脱口而出的只是冰山一角,他似乎将最深的感情压抑得无法分明。 “我既盼你想起,又盼你永远想不起……” 这句话一出,其中涵义细思恐极,本来要离场的女学生一阵头皮发麻,又立刻坐下了:“……未婚夫这句话听起来很深情,背后一定有一段感人肺腑的神仙爱情故事,算了算了看下去吧……这段虐完后面一定是甜的!” 观众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怕错听了什么关键台词。 谭连艾没有头皮发麻,他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这句台词是琼瑶奶奶写的吗? 随着两人一言一语的发挥,加上祝英尔时不时的“搅浑水”,以及控制室里向晚恰到好处地调整着配乐和灯光。 剧场A的“勇者斗恶龙”逐渐转型成“公主与神秘人”,这出神展开到离题万里的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甚至祝英尔回头看去的时候,前五排已经坐满了人,后面更是站得人山人海。 于是祝英尔明白了一个道理:爽雷也比沉闷好,观众都看爱刺激的剧情,这回他们稳了。 舞台也出演到了最后的高潮,两人解除了误会,公主似乎“放下心结”,向着神秘人的方向跑去。 公主像一只出笼的白鸽,飞向属于自己的最终归宿。 他们会拥抱吗? 他们会亲吻吗? 观众们纷纷站起来想看这大团圆的一幕,结果幕布直接放下了。 祝英尔最后旁白道:“从此,公主过上了幸福的人生。” 观众:“……”就让他们看这个?! “大结局连一个kiss都没有吗?你们这出戏会不会太过清水?!”第一排的女学生早已沉迷在神仙爱情里,她不满地大声喊道,“就算脖子以下不能碰,哪 怕拉个灯,说一句‘一夜过去了’这样的旁白也行啊,到了大结局两个主角连碰都没有碰一下,你们是认真的吗?” “这出戏难道是‘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委员会’出资承办用来宣传《触碰法》的吗?真的完全没有脖子以下的互动啊!” 面对观众们义愤填膺要看脖子以下互动的怒吼,祝英尔用一句话满足了他们。 “我们会推出第二部 !欢迎大家届时收看《公主与神秘人的婚后生活》!” ……虽然艾连同学是肯定不会继续演了,邬总指挥也不可能再像今天一样临时救场,先画个大饼把观众们都稳住再说。 承诺会有第二部 ,还是讲婚后甜蜜生活后,观众们纷纷满意了。 观众,总是很容易被激怒,但同样也是最宽容的。 后台,向晚给祝英尔包扎伤口,他看着被敲晕的恶龙杨翼,吃惊问道:“杨翼同学怎么会突然在舞台发疯?” “还能为什么?学生会让他破坏剧场A的表演呗。” 岂料他们因祸得福,祝英尔原本设计的勇者斗恶龙的故事不一定会有这样好的效果。因为杨翼的乱来,他们几个只能随机应变,又加上邬醉的救场,反而有了惊人的效果,剧场A到最后明显比隔壁剧场吸引到更多的观众。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他们就算赢了。 谭连艾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内心回想着刚刚邬醉救场时所说的那些台词。 明明知道是为了演戏而随意编造的台词,为何邬醉的话,邬醉的语调,都深深刻在了自己脑海中呢? ——它不是一场骗局,是来自久远之前的约定。 ——见过……只是你忘了。 ——既盼你想起,又盼你永远想不起…… 谭连艾揉揉太阳穴,原本想在剧场表演结束后,和邬醉好好说一下婚约的事情。结果元渊兽不知跑哪里去,邬醉要去找,而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处理,祝英尔还受了伤,于是只能暂时分道。 “祝社长,伤得严重的话一定要去找校医。”谭连艾道。 “不严重,没事的。”祝英尔潇洒挥了挥被包扎好的手臂,“杨翼该怎么处理啊?”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要只是闹出舞台事故倒没什么,可他用武器伤到了你。祝社长,他要是故意的,自然要因为故意伤人而接受校警的审查,如果他说他不是故意的……”谭连艾冷笑一声,“他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精神障碍,一个有精神障碍,肆意发疯伤人的危险人物难道不更应该被监管起来吗?” 谭连艾这番话直接把杨翼可能脱罪的路都给堵死了。 祝英尔不由钦佩道:“行,就照艾连同学你说的做!” “别急。”谭连艾一笑,“还有人要来‘捞人’呢。” “谁啊?” 祝英尔话一出口,门被人推开。 “祝社长,恭喜你们的演出大获成功啊。” 学生会长潘瑞安带着一脸克制礼貌地笑意走了进来。 谭连艾挑了挑眉,看向祝英尔。 ……你看,这不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出自范成大《车遥遥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雨泠 20瓶;鯨纹 10瓶;大大快更文 1瓶; 第16章 学生会长客套寒暄着,从演员到舞台布景到剧本都狠狠夸了一通,硬是一眼都没有看地上的杨翼。 祝英尔和他进行礼节性客套。 谭连艾全程靠在墙壁上没有说话。 向晚悄悄地伏在谭连艾耳边说道:“我觉得会长好像不是来‘捞人’的,是真的来慰问的,你看他都没有看杨翼一眼。” 谭连艾完全没有压低声音:“来慰问,怎么不问一下祝英尔的胳膊是怎么受伤的?” 谭连艾声量不小,是个人都能听见。 潘瑞安实在不能假装没听见,于是关怀道:“方才我就想问,祝社长的胳膊是怎么了?” 祝英尔一笑:“被对手戏的同学划伤的。” “竟然出了这样的舞台事故?”潘瑞安露出惊讶的神情。 “呵,会长一句话就把这出恶性伤人事件定性成意外事故了?”谭连艾插嘴道。 “不能这么武断,是不是恶性伤人,还是让学生会来处理吧。”潘瑞安转向谭连艾。 “事故是由学生会处理,伤人事件不该交由校警吗?”谭连艾寸步不让。 “那艾连同学怎么证明这是‘事件’,而不是‘事故’呢?” 学生会长的语气里透露出的意思很明确:今天这件事,不管本身属于什么,都必须定性成“意外事故”。 “这样,不如让军部来协助审查吧。” 一句淡漠的声音传来,邬醉走了进来。 潘瑞安脸色一僵,在邬醉面前,他收起了惯常的假笑,谨慎说道:“总指挥大驾,怎么没提前让人通知一声,让学会生好好招待一下呢?” 没想到邬醉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向了靠在墙壁上的人。 “我来看我的婚约者,不是公干,不需要招待。” 潘瑞安目光闪烁了下,神色立刻恢复:“之前听说了您和艾连同学的事,原来是真的。” 谭连艾看见到邬醉走到自己面前,眼下正是“同仇敌忾”之时,所以他没有反驳邬醉的言语。 邬醉:“我有事和你说。” 谭连艾指了指潘瑞安:“这位老哥还有正事呢,先处理完他的事。” “正事?”邬醉困惑地皱了皱眉,他看向潘瑞安,直白问道,“你还有事?” 潘瑞安终于得到了邬醉的关注,他轻咳一声:“关于这位学生造成的意外事故……” “事件。”邬醉打断了他,使用了和谭连艾口吻一模一样的“事件”,而非“事故”。 “这次恶性伤人事件我会要求军部协助校警处理。” 潘瑞安的话被堵回去,又不甘心地问:“……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也需要劳烦军部吗?” “首都星所有民众的安全问题,军部都责无旁贷。何况这不是第一起事件,之前升星考试中机甲狂/暴攻击学生事件,我在读取了机甲的程序后,同样发现了一些问题。”邬醉淡淡解释道。 这回谭连艾也吃惊了。 他没有想到邬醉居然会提起之前的机甲考试时,他被学生会算计差点被狂/暴的机甲所伤的事。 邬醉居然主动……调查了那件事? 潘瑞安显然更没想到总指挥会翻出了这笔旧账,连忙转了话题,表示自己会回去审问当天负责的干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也没敢再提“捞人”。 学生会长急忙离开,祝英尔追了上去,大声叫着:“会长,我们戏剧社赢了比试的事你认还是不认啊?” 谭连艾刚想跟上去,就被邬醉拦住了。 邬醉:“不要紧,他不敢再使绊子了。” 这倒也是,谭连艾停下了脚步。 学会生长在他们面前还维持一个高贵冷艳的人设,结果遇到真正高贵冷艳的邬醉,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想说……多谢你了。” 这次算是欠了邬醉人情,又是登台救场帮助他们赢了比试,又是在他面前压制了学生会长,更提出要调查当时机考的事。 不管怎么说,都是帮了他。 谭连艾绝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许有人说他睚眦必报,可他同样也知恩图报。 所以,谭连艾直接解下了衣服上的胸针,递了出去。 “多谢你帮我,为了回报,这颗全宇宙仅有三个的红玫瑰石就送你咯。” 先前回到后台,他就已经换回了红色学生防护服,奇妙的是,当他放松下来后,长剑也变回了扳手。 这让他心中生疑。 现在谭连艾借着“回报”的说辞,直接从学生服上解下胸针,递给邬醉,就如同那一天一样。 只不过两人现在立场对换,动作对调。 原本谭连艾想用这个“不尴尬”的方式解除掉两人的婚约。 没想到邬醉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故作不懂,他说道:“换一个别的方式。” “什么?” “元渊不见了,你帮我一起找。” 熊猫圆圆不见了?! 对于谭连艾来说,这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也许在这个时代,熊猫可以被邬醉家庭育养,显然不再是濒危生物。只是对他来说,存留在脑海中一个根深蒂固的逻辑:熊猫是世间珍宝,不能有失。 人的大脑最是奇妙,一旦接受了某种刻板认知,就算事实上已经知晓自己的错误,也无法扭转大脑的固定印象。 就好像从前谭连艾听某首歌时,明明歌词是“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枝花”,理智上接受歌词是这样,可第一反应永远是“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 之后,向晚将杨翼带给了校警,谭连艾陪同邬醉找遍了学校,也没有元渊兽的身影。 时至夜间,邬醉看起来还要再找的意思。 谭连艾揉了揉了眉心:“这样吧……夜里你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如果我说让你回家,我自己来找,估计你也不会愿意。我看……要不你先到我的宿舍里休息一下。” 邬醉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回到宿舍,刚打开门,谭连艾就明显地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的房间窗户被打开了。 他的窗外是一株高大的树,难道是有人爬上树,越过窗户翻进了他的房间? 这可是个十几米高的树……星际时代的小偷,也很拼啊。 谭连艾冷笑一声,走上前去,看见窗边自己的床上鼓起了一个包,于是一把掀开被子。 “喂,你——” 谭连艾愣住了。 一团黑白毛绒的小东西就蜷缩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甜,一只小爪爪还在颤动,似乎梦到了什么而不安。 甜梦中的元渊兽懵懵地发出一声朦朦胧胧的“哆啦咪”的呓语。 谭连艾听懂了,它在梦里喊饿。 “圆圆你啊……是怎么精准定位到我的房间里的啊?” 他的语气立马柔和了。 谭连艾坐在床边抱起了元渊兽,把它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拍了拍背,感受绒毛滑过手心的触感,看向了靠在门上一言不发的邬醉。 谭连艾的警惕雷达突然开始工作。 身为熊猫圆圆的主人,邬醉难道就没有别的可以准确定位圆圆的方式,非要和他一起找遍学校吗? 第17章 因为元渊兽睡得很香甜,移动可能会吵醒它。 谭连艾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让邬醉留宿一夜。 是夜,谭连艾抱着元渊兽睡在床上,邬醉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谭连艾就睡得不太好,脑海中有时会闪回起过往人生的片段,有时又会浮现一些并不属于他的记忆。 比如,那一晚梦到星舰上的抽烟斗的公爵、看书的小少年和戴着面具的自己。 起初,他以为那些并不属于他的记忆,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主人。可随着他对原主艾连的了解愈加深入,他明白那些记忆更不属于这个来自于福利院,没有任何亲属的原主。 谭连艾开始疑惑了:记忆到底是谁的?记忆里的“我”又是谁。 甚至,他心中对自身开始产生了某种质疑,这些日子以来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想不起过往的人生经历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趋势。 一定要想尽办法早日回去,他对自己说。 前半夜想东想西,直到后半夜他才终于睡着。 当早上的光线打在他脸上,谭连艾想用手遮挡一下眼睛,结果发现自己的手抬不起来。 天生警醒的他立刻睁眼坐了起来。 结果发现他的手正被一团黑白毛球压着。 黑白毛球抓着他的胳膊,像抱着一根脆竹。 他微怔一下,轻轻一笑,反手摸了元渊兽头顶的一撮毛。 当他再看向屋内的时候,竟有一瞬的恍惚。 他仿佛一觉睡醒,去了别人的房间。 这间屋子是原主艾连的,当时艾连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因为精神失常,将房间整得凌乱不堪,书本洒落一地,衣物也堆满衣橱。 谭连艾来到这里后,一方面是不太想动原主的东西,另一方面是预期自己很快能回去。对他来说,这里就像是个临时落脚的所在,他最终一定会回家的,所以他也没收拾屋子,只整理出了个自己能睡觉的地方。 没想到今天醒来,整个房间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所有的东西都出现它似乎原本最该在的地方。 甚至还有一丝香味飘来。 谭连艾吸吸鼻子。 他来到这里后,就开始随大流地吃营养剂,尽管他明白,营养剂中的元素完全符合了当代人身体所需的所有能量。 但“口腹之欲”并不是“能量充足”就可以被满足的。 这些时日他已经吃营养剂吃到怀疑人生,仿佛坐监一样。 此时的他竟然会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食物”的香味。 他把元渊兽的爪子轻轻拨到一边,闻着味走了过去。 香味,是从桌上传来的。 此时的桌子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一块格子桌布上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煲汤碗一样的器皿,旁边碟子上放着几块玫瑰花形状的方糕。 汤碗揭开,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是薏米红豆汤。 而且还是丝毫没有改变过的地球时代口味。 谭连艾觉得有些感动了,如果不是那只黑白团子还滚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提醒着他这里不可能是原本的时代,他差点以为星际时代的种种皆是梦境,现在自己终于梦醒回来了。 “我这是遇到田螺姑娘了吗?”他喃喃自语道。 神话里的田螺姑娘在主人公睡着时做完了所有家务,摆上香喷可口的美食等待主人公睡醒。 谭连艾没有动碗,他还等着那位“田螺姑娘”解释一下为什么能做出具有他故乡气息的 食物。 于是,“田螺姑娘”推门进来了。 邬醉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切得整整齐齐的竹笋。 看到谭连艾醒了,邬醉半点也没有意外,他只是问:“你怎么没喝?” “等着‘田螺姑娘’来介绍这是怎么回事呀。”谭连艾靠在沙发上 ,挑眉望着他。 邬醉听到“田螺姑娘”这个词,既没有反问,没有疑惑,他放下篮子,解释道:“我昨夜回家了一趟,这些都是自家养植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现在营养剂已是主食,但也有仿照先祖自养自足饮食的。” 邬醉这么一说,谭连艾就明白了。 就算现在人都吃营养剂,但也存在“复古”一派,推崇古地球时代的生活方式,会自己做饭。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 谭连艾点点头,感叹道:“但你们这样的人一定是少数派吧。” 邬醉舀了一碗汤,递了过来:“还是温的。” 谭连艾确实想吃,多少天了,他一直嚼着营养剂,怀念着故园气息。 谭连艾捧着一碗汤,低头小小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一下。 “真的好喝。” 邬醉的眼神一直盯着谭连艾的表情,没有移动,似乎在观察。 谭连艾“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立刻严肃地说:“你比田螺姑娘做得还好吃,可以当我的‘田螺哥哥’了。” 邬醉静了一下,噎死人不偿命的说话风格又来了。 “公主殿下,需要田螺姑娘服侍吗?” ……失算了。 谭连艾这才想起,邬醉的“田螺姑娘”是不是名副其实不一定,但他诚然是真真切切演过“公主殿下”的。 他耍赖了:“我说的是田螺哥哥。” 邬醉没有和他计较,去床上抱起了元渊兽,并把它叫醒。 谭连艾一边喝汤,一边道:“让圆圆多睡一会吧,还是个小朋友呢。” “不小了。” “这孩子多大了?” “十五。” 谭连艾愣了一下,他记得在他那个时代,熊猫十五岁就是高龄,差不多可以祖孙三代同堂,可如今圆圆看起来还是一只幼年熊猫的模样,难道是随着时代发展,它们的基因也改变了? “对了,那天我在舞台表演时所说的‘取消婚约’这件事,不是舞台上的戏言,我是认真这么想。” 这一回,没有别的人和事打扰,谭连艾觉得可以严肃认真地说一下这件事。 邬醉却是很严肃认真地……说起了别的话题。 “你的扳手可以转化成粒子状态,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玛德,他又转移话题! 而且,这个话题,刚好又是谭连艾当前十分关心的。 ……邬醉此人的话术,真是深不可测。 第18章 谭连艾掏出了那柄扳手,放在了桌子上。 现在看起来,它真是朴实无华,和学校零售店里所售卖的扳手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在戏剧社舞台上的意外变化,谭连艾实在想象不到这个小东西居然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器。 谭连艾指着它道:“在之前的舞台上,它突然变作了长剑,之后又变化了回来。” 邬醉点点头:“它是通过粒子状态的转换,从物质的一种形态,变化为另一种形态。” 谭连艾闻言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它就是一团粒子堆,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吗?这样听起来实在很像繁星实验室的4D打印技术,只不过它的材料足够坚硬。” 邬醉只是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可以这么理解,就是不完全如此的意思。 谭连艾:“至少在我看来这个扳手实在很了不起,怪不得它会出现在机考的武器库里。创校的那位公爵先生虽然听着有点不靠谱,目前看起来他倒没有瞎胡闹。” 原以为这柄扳手是潘彼得等人的设计,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抽到了“神器”,也不知抽到扳手到底属不属于公爵所说的“有天运”。 想到这,他顿了顿。 “……听说你是我们的创校人玫瑰公爵的养子?” 向晚告诫过他,不要提起那个与艾连同名的不祥之人,以免激怒邬醉。 谭连艾倒不是怕激怒对方,只是邬醉几次三番帮助自己,实在没必要往人的心口上戳刀,于是他没打算问任何关于裂星骑士的事。 “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养子。”见谭连艾喝完,邬醉又给他装了一碗汤递过去,“我自小住在公爵先生的家里,外人误会我被他收养,其实并没有这层关系,我们只是师生。” 谭连艾接过碗,道了谢,眼珠转了转。原来邬醉是初代校长的学生,还是“homeschool”式家庭教养,怪不得十五岁就能以五星级别毕业了。 谭连艾没打算提公爵的儿子,邬醉却主动开了口。 “公爵先生的儿子,只有艾连一个人。” 谭连艾喝汤的手顿了顿,打了个哈哈:“噢……哈……和艾……和我同名呢。” 两人聊着间,元渊兽终于醒来了,小爪爪捂住脸揉了揉,邬醉立刻拿湿巾给它擦了擦,动作熟练得仿佛一个单身老父亲。 元渊兽醒来后,一眼看见谭连艾,就欢脱着要往他腿上爬。 邬醉敲了敲他的脑壳。 “别人在吃饭,不能去。” “没事,我抱着他吧。”谭连艾戴上手套,将元渊兽抱过来,平放在腿上。 元渊兽现在平趴在谭连艾腿上,圆圆的脸对着邬醉,即使是作为一只熊猫,它的脸也过于圆了。 谭连艾顺手把汤碗放在它的脑袋顶上继续吃起来。 元渊兽乖乖地一动不动头顶着碗,黑黑的眼珠直转。 “别说,圆圆的后脑勺还挺平的。”即使往前数三千年,他大概也是全宇宙唯一一个把熊猫当小桌子使用的人吧。 谭连艾终于喝完,把碗放下,心满意足道:“多谢款待……哦不是,这是我的房间,多谢田螺哥哥展现厨艺。” “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去家里吃。”邬醉道。 家里啊……他们两个现在怎么那么像在相亲现场,说着如同相亲一样的尬聊台词。 “再说吧。” 邬醉站起身来:“我要走了。” 谭连艾 也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我要去找理事长。” 谭连艾点点头,心中疑惑难道邬醉要抱着熊猫去见理事长谈公事吗? 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真是喜感非常。 “那圆圆怎么办?” “在你这里住两天,可以吗?篮子的竹笋够它吃的。” 邬醉看着他,语气里既不强势,也不带请求,似是说一件非常熟悉又自然的事。 谭连艾看向元渊兽:“圆圆,你想在我这里住几天吗?” 元渊兽当即兴奋地原地打了个滚然后抱住谭连艾的大腿不放。 ……行吧。 邬醉离开后,谭连艾开始给元渊兽喂竹笋,元渊兽嚼得嘎嘣响。 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刻不过一会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话题最后扯得太远,他又没谈成婚约的事,还得照顾单身老父亲的孩子! 他真是被熊猫的“美色”迷糊了心窍,才会被邬醉把握了话题的走向。 痛心疾首。 邬醉离开后,谭连艾的通讯器响了起来,系统的AI声变成了另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 “艾连先生好,莫尔是邬醉大人的专属AI,从今日起,将竭诚为您和元渊少爷服务。” 谭连艾:“……” “我想问一下,你这样算入侵学校公共网络,挟持学生的通讯设备吗?” AI克制礼貌地声音响起:“莫尔认为由于邬醉大人所持有的权限是高于玫瑰校园的所有人的,因此莫尔的系统权限也大于玫瑰校园的所有基础AI,莫尔取代您的基础AI是为了让您享受到更高效、更便捷的服务,这当然不能称作是一种入侵行为。” 这一本正经转移话题的话术真是有邬醉的风采。 “呵……”谭连艾举起手腕,微微一笑,“我听懂了,因为邬醉的级别高,所以你就可以随意入侵校园网络,这大概就是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AI稍微安静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艾连先生,莫尔去查询了您所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首先要澄清,莫尔的总控制器是一台主机,不是鸡,考虑到您可能使用比喻的修辞手法,莫尔认为您在使用一种另类幽默的话语来称赞大人。艾连先生,看来您很喜欢大人呢。” 谭连艾:“……”这天真的聊死了。 邬醉走出宿舍楼,没有去找理事长。 他在眼镜上轻轻敲了敲,不一会一台浑身雪白的车就出现在校门口,邬醉坐了进去。 负责驾驶的歪帽青年回头敬礼,然后话痨起来:“大人,校园文化节好看吗?好看的话下次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啊,您是不知道昨天尹芙一直捏着我的耳朵,嫌我多话问您婚约的事情,可是我好奇也没什么错啊,何况尹芙她……啊。” 青年捂住了嘴,老老实实道:“对不起,大人,我又没能控制住说话的量。” “戴乐。”邬醉没有计较,淡淡道,“祝委员长回信了吗?” “大人,关于这件事。”提起公事,戴乐语气一秒严肃,“当时委员长看完信,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什么?” “他说‘你看着办’。” 邬醉点点头,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而是提起另一件事:“我这几次前往玫瑰学园,已将那件事调查得差不多,现在准备收网。” 戴乐一听,非常吃惊:“啊?您这几次不是去学校看您的婚约者了吗?您居然还干了正事?那个案子已经压了 五年了,您去几次学校就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脱口而出后,戴乐又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他哭丧着脸道:“对不起,大人,我的嘴比我的脑子快,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没有说您去文化节见心上人是不务正业的意思……” 戴乐见邬醉没打算训斥他,于是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请大人吩咐,什么时候收网?” “半个月后,玫瑰学园的五星学士学位授予典礼那日。”邬醉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丝冷意。 “遵令,大人!蓝海九部永远为了您的荣誉而战!”戴乐大声喊道。 “五星学士学位授予典礼?” 谭连艾一边给元渊兽削竹子,一边诧异道。 学校居然这么讲究,还要专门为升星的人举办颁奖典礼? 元渊兽现在很乖巧,它好像知道谭连艾喜欢看它翻滚的样子,所以每次在接过竹笋前,它都会原地打几个滚,十分憨态可掬。 AI莫尔回答道:“是的,这是莫尔刚刚收获的信息。” 谭连艾把竹笋塞到元渊兽怀里,冷哼一声:“什么收获,你是从学园通讯流里拦截的信息吧?” AI莫尔冷静道:“先生,莫尔觉得‘收获’和‘拦截’是同义词。” “你一个AI要学会好好做机,不要学得和人一样油腔滑调。” AI莫尔道:“了解,莫尔会向艾连先生学习不油腔滑调的说话艺术。” “……我怀疑你是邬醉派来专程噎死我的。” “大人绝无此意。” “行了,说正事,反正就是你从校园通讯里截取到一份通知说马上要办五星学士学位的授予典礼,我得出席,对吧?”谭连艾弹了弹元渊兽的脑门,让它自己去玩。 “是的。” “等拿到学位……我是不是可以提前毕业离校呢?”犹豫了一下,谭连艾这样问道。 也许,只有离校,才能尝试更多办法回到故乡。 “根据莫尔收获的信息,先生届时可以尝试申请提前毕业。” “好……那就好。” 终于有了一丝曙光,现在谭连艾满心期待这个五星学士学位授予仪式可以顺利举行,等他拿到学位证,就和大家说拜拜。 同一时间,学园一处暗室内。 一个坐在暗处的人,正和另一个站着的少年对话。 “所以,邬醉直接走了?” “是的。” “哈哈,还以为他是来调查的,原来是看上了学园的一个学生就频频跑来现殷勤。邬醉说到底也是个年轻人,名气虽大,其实不过如此。” “那您觉得,计划哪一天进行比较好?” “当然是选择在最热闹的那天,比如……五星学士学位授予仪式上。” 站着的少年走向灯光,露出英俊的脸,以及鼻梁上的几点雀斑。“在那一天,我们需要首先拿下一个人祭旗,我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谁。” 英俊的学生会长露出一点笑容:“艾连。” 第19章 元渊兽已经在谭连艾这里住了一周多,邬醉那边除了定时派人送吃的,并没有让元渊兽回家住的意思。 而谭连艾也就继续享受把熊猫当桌子使用的宇宙第一人待遇。 只是邬醉除了给元渊兽送竹笋外,每一次也会给他带吃的,皆是各种各样古地球原汁原味的美食。 谭连艾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思考着难道邬醉上学期间还辅修取得了特级厨师证吗? 现在,谭连艾看着吃得香极了的元渊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两天他又开始做起了那不属于他的怪梦。 梦里的他也是一副早上刚醒来的样子,环顾了四周的房间,惊诧道:“天啊,这还是本少爷的房间吗?干净得过头了吧?” 一个穿着蓝背心的小少年走进来,扔了一块白色方巾到他脸上,哼哼唧唧道:“你、你还不快起来!” 他接过毛巾揉了揉脸,逗笑道:“哟,今个嘴皮子还溜,不结巴了?” 小少年涨红了脸:“本来就不、不结巴、我……起得早……全、全打扫了!” 他像是故意要逗这个口齿不伶俐,因为某种原因导致说话障碍的小朋友努力说话似的,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诶?你不仅把屋子打扫了,饭也做了啊。我看看有啥,清炒竹笋,薏米红豆汤,哇,你这是把我上次给你说的,我想吃的古地球时代的食谱全学了吧……天啊……阿醉……难道你真的成了我给你讲的神话故事里的田螺姑娘吗?” “谁、谁是田螺姑娘!” “你呀,不要田螺姑娘,那就田螺弟弟吧!” “滚、滚啊!” “你喊滚滚啊?滚滚在外面吃竹子呢,哈哈哈哈哈~” 看到小朋友气红脸,却说不过他的样子,真是令人身心愉悦。 思及这个支离破碎的画面,谭连艾继续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靠在沙发背上。 梦里的那些人好像都没有穿着现在这样的防护服,根据他看过的新闻的报道,病毒肆虐是十五年前的事,“球碰会”也是十五年前组建的。 也就是说,他梦里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十五年前的人。 为什么……他会频繁梦到这些? 玫瑰学园五星学士学位授予典礼即将召开。 全校的师生都聚到礼堂里来。 随着师生们列队,广播里播放着慷慨激昂的动感音乐。 “各位亲爱的同学,欢迎来到五星学士学位授予典礼,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相聚在这里……” 主席台上的理事长发表着陈腔滥调,台下各个专业的学生们站成整齐的一列列。 谭连艾右边的一列刚好是潘彼得。 他回头看向谭连艾,低声说了句:“你等着……一会要你好看!” 谭连艾立刻一脸惊喜回答:“你终于发现了,我一直很好看。” “……你!哼,等着瞧。” “不用等着瞧,我现在就挺好看的。” “……” 那边主席台上的理事长讲话终于结束。 “接下来,请这次获得五星学士学位的同学们上台发言!” 掌声响起。 除了谭连艾外,还有八位同学获得了五星学士学位,这些得到五星的学生未来可以前往军部和联合政府工作,光明的前途令所有人羡慕。 谭连艾慢悠悠地走上台,靠在最边的台柱上,等待前面八个人发言。 有谦虚表达自己“只是运气好的”,也有“不小心”炫耀自己已 经收到了来自联合政府工作offer的,更有耿直分享自己学习经验的。 他的目光游离一圈,落在了另一边台柱后面,学生会长潘瑞安正站在其后,用目光审视着他。 谭连艾于是毫不客气地直视对方,两人同时嘴角露出笑容。 只是一个人的笑容虚假里透着得意,另一个的笑容虚假里透着愉悦。 一时,竟不能分别两人谁的笑容更加“奸诈”。 潘瑞安愣一下,他之所以笑得得意,无非是因为一会要施行的计划终于可以把他和弟弟这些日子以来在艾连身上吃的亏都找补回来。 只是……艾连为何也笑得如此愉悦? 终于轮到了谭连艾发言。 谭连艾走上主席台,站在立式话筒之前,“喂喂”两声试麦。 旁边的理事长笑眯眯道:“设备都是我昨日亲自检查过的,艾连同学请放心吧。” “是哦,既然是理事长亲自检查的,那我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谭连艾笑眯眯回答道,然后对准了麦克风。 他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老实说前面发言的同学已经将有关学习的经验分享得差不多了,那么我就说一点别的事情吧。” 他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和原主艾连的日记。 “我有一个朋友,曾经也在这里上学,却因为来自学校和同窗的压力,永远离开了这里去了远方……你们看,这个世界很奇妙,它看似宏大无垠,没有边界;可这个世界同样又很狭窄,有时狭窄得居然连一个人也容纳不了。”谭连艾沉吟一番,又补上最后一句,“所以,我希望不论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我们都能够尊重每一个生命,因为……生命是不可测度的。” 台下的学生们听着这番发言,纷纷窃窃私语讨论艾连嘴里的朋友是谁。向晚困惑地皱眉,祝英尔则率先鼓掌,引起的掌声如星星点点,之后连成一片,最后热烈的掌声灌满整间礼堂。 有些话不能说得太分明,只得化作这番言语,谭连艾微微眨了眨眼,像一次微不可见的叹息。 只是雷鸣般的掌声似乎要将整间礼堂都震撼地抖动起来,谭连艾立马警惕,接着他注意到理事长和学生会长都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余光里。 于是他立刻抓过麦克风,大喊一声:“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一声雷霆巨响,白色的烟雾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所有学生淹没在一片浓雾当中。 “咳咳……好呛,这都是什么东西?!” “我……我好晕啊……” “喂!你没事吧!喂喂!” 随着四面而起的咳嗽声,礼堂里的学生纷纷倒地。 谭连艾也反应过来,这是催眠瓦斯! 他捂住口鼻,却也力不从心,跪倒在地,然后慢慢滑落下去,最终一动不动。 浓雾散去后,整个礼堂躺满了晕倒的学生。 后台,带着防护面罩的理事长和学生会长走了出来。 理事长满意地环顾四周,道:“把全校的师生都作为人质,我就不信,军部不会让我离开!” 他正是日前与潘瑞安在暗室里商量的那个人。 一直以来,理事长都利用玫瑰学园在首都星的地位,向联合政府申请科研资料与成果,并且将其转手售卖给星际海盗,从中谋取暴利。近日以来,他开始担心所做的事情极有可能被军部发现,尤其邬醉几次三番来到学校,让他有如惊弓之鸟。 前日,他收到线报,说邬醉准备对他动手了。 于是就在 今日,他以全校为人质,寻求脱逃的机会。 学生会长潘瑞安说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们可以发信联系军部,然后让他们送来一艘星舰,我们就可以乘着它离开,舅舅,我们的动作要快。” “好。” 理事长正是潘瑞安与潘彼得的舅舅,不同姓,但同亲。 之前依赖这层关系,学生会长及其党羽在学校作威作福,甚至接管了机甲考试的工作,就算学生怨声载道,也不能把他怎么办。 而机考考试武器库中近年来高功能武器变得越来越难以抽取,也是由于学生会将厉害的武器们多数卖给了星际海盗的缘故。 “你弟弟呢?不带他一起吗?” “不用,这个孩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也无用。”潘瑞安淡淡道。 “我现在用通讯器联系军部,让他们送星舰,你去抓一个人质对着镜头。” 理事长打开摄像头,将它对准主席台,并连接网络,准备将人质置于镜头之下,公布于众,给所有人造成恐慌。 如果军部那些人不服从……呵,这一礼堂的学生,他们就一个一个地抓来在镜头前折磨。 毫不迟疑,学生会长潘瑞安直接走到了倒地的谭连艾身边,一把抓起他,狞笑道:“艾连同学,怎么你现在不牙尖嘴利了?不说话了?” 他永远难忘自己出面求情让舅舅保下为他做事的杨翼,结果邬醉轻描淡写地直接在他们面前将杨翼带走,还出言讽刺他“官不大,威不小”,气得他五脏六腑灼烧到现在。 潘瑞安拖着谭连艾前往镜头时,突然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他低下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反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潘瑞安心头一跳,慌忙甩手,却被牢牢桎梏着。 身下,谭连艾的头慢慢抬起,他的脸居然被一块满布星辰图纹的面具覆盖了,那面具似乎还闪烁着粒子的诡秘蓝光。 面具隔绝了催眠的气体,也保护了他的安全。 ——怪物,这个艾连根本就是个怪物! 潘瑞安内心大喊。 然后,他就听到那个“怪物”开口说话了。 虽然看不见脸,潘瑞安就是知道,这个怪物此时在笑,而且一定是那种令人惊心肉跳恶心至极的愉悦笑容。 “你这个怪物,松手!!!” “我说……”谭连艾懒洋洋的腔调从星辰面具后传来,还带着回音,“我这么好看,哪里像怪物了?倒是你们……” 接着,他的语气陡然冰冷:“拿自己的同窗当人质,藐视他人的生命……你们才是真正面目可憎的怪物!” 第20章 从邬醉那里知道,自己先前无意中抽到的扳手本质是一团粒子堆,能够变化成任何形态的物质,可就在催眠瓦斯喷出的那一瞬间,被突然变形的面具覆盖还是将谭连艾吓了一跳。 或者说,“扳手”在有意识地在保护谭连艾这一事实,令他心生疑窦。 这个面具刚好覆盖满他的脸,恰到好处得宛若是一套“量体裁衣”的高定。 谭连艾抓住潘瑞安不放。 “你们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逃离,却非要选择这种以全校师生为质的下乘做法,可见在你们心中,他人的性命是多么不值一提。” 潘瑞安被他抓住动弹不得,面色越来越狰狞:“舅舅!你还不动手吗?” 只听“砰”得一声巨响,一粒银色子弹打到谭连艾身边的地上。 理事长手里握住一杆长/枪,威胁道:“艾连同学,松手。不然下一枪,就要击中你的心脏了。” 谭连艾慢慢站起身来,毫不畏惧地看着对方,视线随着理事长手中的枪而动。 潘瑞安跌跌撞撞跑到理事长身后,理事长提着枪,命令道:“艾连,自己站到镜头前面去。” “快!!”他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枪。 谭连艾见状,看了看身边倒地的同学们,如果此时激怒对方开/枪,极有可能误伤同学。于是他便慢慢移动到镜头前面,调整了角度,引得理事长手中的长/枪一直跟着他而移动,远离了晕倒在地的同学们。 理事长走到摄像头的后方,自己拿枪对准艾连,让潘瑞安打开摄像头。 谭连艾的目光在面具后游移,判断周遭的位置。 对敌的两个人,有武器,有环境优势。 现在最重要的是缴获对方的武器,以免误伤这满室的师生。 此时的理事长看起来已经有些神经质,他举起枪,继续命令:“摘下你的面具,然后对着镜头求救,对着镜头说出现在这里的情况……快!” 摄像头已经被学生会长打开,谭连艾语气轻松道:“理事长,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被动的防护?说实在的,就算我现在愿意摘掉面具……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摘下来……” “闭嘴!这个时候了谁还要听你的狗屁话?”被艾连的轻松态度刺激到暴躁的潘瑞安大喊一声,“快点摘下来,不然连你的头也打爆!” “哇……学生会长,注意文明用语。”谭连艾嘴上不停说话,实际手中已经打开了通讯器。 这种时候,是该说邬醉有先见之明吗…… 毕竟他的通讯器里的基础AI已被邬醉的AI莫尔替换了。 通讯器红光一闪,AI莫尔应该识别了现在的情况。 虽然按理说现在校园网络应该已经被理事长封闭,除了理事长自己的操作,应该什么消息也传送不出去。 但谭连艾相信,邬醉的AI应该不是只有这么一点本事而已。 稳住眼前两个疯子,然后拖到邬醉赶来就好。 这是他目前的打算。 “我说,两位,趁着没搞出人命,不如束手就擒,坦白还能从宽,抗拒牢底坐穿。我虽说不是学法的,但根据我背的那些课本里面可写了,如果出了人命,你们就得上星际军事法庭……对吧?这又何必呢?” “住口——” 不知是那个词挑动了潘瑞安的敏感神经,他大喊一声:“舅舅,枪给我!先给他一点教训!” 说着,他瞬间夺过那柄长/枪,然后对准艾连,直接就是一发—— 银色子弹泄出,直对着谭连艾的 胸口。 谭连艾眉头一皱,身体已经做出躲闪的反应,但子弹的速度来得实在太快,太惊人。 就在这一瞬之间。 突然,一道蓝色电光从礼堂天花板之上打落下来,速度比子弹还要快,甚至在蓝色电光与银色子弹交接的那一瞬间,银色子弹灰飞烟灭。 理事长,潘瑞安同时一愣。 天花板“轰隆”一声碎裂,一个人落了下来,正站在了谭连艾的身前,将他护持得严严实实。 “你、你、你是!!!” “邬醉???” 理事长和潘瑞安惊叫起来。 从天而降的人正是邬醉,他一身深蓝军装,披风摇曳,手指尖上似乎有一点蓝光在闪烁。 他眸色冰冷,说出的话像冰刃一样。 “谁敢动他一下……死!” 谭连艾心中涌出一股微妙感觉。 理事长一把从潘瑞安手里抓过枪,“砰砰砰”地连续开枪起来,光听弹壳落地的声音就能感觉到他是计划要把眼前的人都打穿成马蜂窝。 “小心。”谭连艾叫了一声。 邬醉冷哼一声,手指微微一动,却见无数“滋滋”叫响的电光从他手中发出,直接在两人面前形成了一道闪电屏障。 接着,他的声音肃穆得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 “你们两人,涉嫌走/私武器,绑架学生,危害公众安全,袭击军民,数罪并举,我将送你们前往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说着,他手指打了个响,那些闪电更像是增加到了不知多少伏特,直接一个电光打去,理事长手中的枪被打碎,胳膊瞬间麻痹,理事长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邬醉将电光控制得十分精准,几点零星的闪光一直像是被他控制的魔法一样,绕着两人在飞舞。 眼前的画面真是不可思议,明明邬醉的手段是这么粗暴,为何却显出奇妙的绮丽感。 学生会长潘瑞安见状转身就跑,却紧跟着被一点电光击中膝盖,瞬间摔倒,趴在了地上。 谭连艾目瞪口呆看着邬醉的表演,然后脱口而出:“皮、皮卡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歌与浮生、小工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离晓冬 6瓶;乌冬是柠檬味 1瓶; 第21章 谭连艾从未曾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和“皮卡丘”并肩合作。 或者说,原本邬醉在他心里是一位像“田螺姑娘”一样贤良淑德擅长厨艺的居家好男人,突然之间进入战场,这人就成了浑身冒闪电的“神奇宝贝”。 看到邬醉的气质变化,谭连艾瞬间觉得这些日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神奇的人和神奇的事,每一天都在发生。 邬醉身上的电光一时溢满了整间礼堂,满室白光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而他的电光只攻击到了理事长和学生会长两人,巧妙地避开了礼堂里四仰八叉的学生们。 这回,根本用不着谭连艾做什么,理事长与学生会长好像被人电击治疗过一样,头毛炸起,面色乌青。 而在当时邬醉降落到他面前时,谭连艾脸上的面具也就随之自动解除,重新变回扳手。 “你……” 你的防护服和手套难道是绝缘体吗?不导电吗? 谭连艾心里那么想,嘴里说出的是,“你怎么来了?” 他们穿戴的这些防护服都将脖子以下全盘包裹的,当然也包括防护手套。 只是谭连艾没听过防护手套还能与电绝缘,不过看邬醉从手指里放电,且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想来要么他的手套是绝缘的,要么就是邬醉天生骨骼清奇不导电。 邬醉的目光还留在地上匍匐挣扎的两个人身上,嘴里却似脱口而出:“我担心你出事。” “担心我出事?”谭连艾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你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让莫尔取代我的基础AI随时监控校内情况,不是吗?” 邬醉还没发话,AI莫尔终于出声了:“艾连先生,莫尔是自愿为您服务的。” “哟,您老人家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您也断电了呢。”谭连艾看向邬醉,语气不卑不亢,“我不管你是有什么计划,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要抓他们,什么时候不能动手?非要在这种场合,如果他们恶向胆边生,做事无顾忌,岂不是全校学生都要陪命?” 邬醉应该不至于没有考虑到这些事。 “要抓捕他们,需要证据,需要去‘阻止他们的恶行’。” 邬醉这句话说的很绕,谭连艾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我懂了,你要让他先对普通学生动手,你才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对他动手。换句话说,他只要不是丧心病狂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军部就不能下手,哦……这是什么?程序正义吗?” 军部这是什么章程? 死板!没落!一点也不人道主义! 面对谭连艾的质问,邬醉没有解释。 他敲了敲眼镜片,立即有人踢开了礼堂大门。 不一会,一队整整齐齐身穿蓝军装的军卫们也闯了进来,他们在向邬醉敬礼后,几个人抓住理事长与潘瑞安,其他人开始将学生们往出搬运。 “报告总指挥大人,救援舰已经到位,蓝海九部已将玫瑰学园全面控制,并掌握所有的网络信息,取得嫌疑人的犯罪事实!”一个斜戴军帽的青年走近,然后立正敬礼并说道。 “一切按计划来,戴乐。”邬醉对着那青年交代道。 “遵令!” 救援和抓捕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除了在礼堂内的理事长与潘瑞安,还有其他涉案的老师学生都被蓝海九部的人马全部带走。 紧张的气氛终于缓解。 过了一会,戴乐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下来,露出了他原本时常挂在脸上的热情 笑容。 他走到谭连艾身边,然后非常友好地问道:“请问,你就是艾连同学吧!” 谭连艾正在检查扳手的变形情况,听到有人和他打招呼,于是点点头:“是的,请问你是?” “我叫做戴乐,是邬醉大人的随行军卫。” “噢,你好。” 戴乐一头金发,个子又高,笑容洋溢,看起来非常像某种爱好傻乐的大型犬,甚至……感觉友好的过了头。 “……怎么了吗?” 被戴乐热情的笑容盯得毛骨悚然的谭连艾不禁问道。 “艾连同学,邬醉大人,我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怪不得你们会成为未婚夫妻,那是因为你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话的谭连艾:“……” 原本盯着嫌疑人押往军用监察车的邬醉转头过来,道:“具体说说。” 谭连艾立马扭头瞪向他,邬醉居然对这种话题这么感兴趣?! 戴乐看到自家上司居然很有兴趣,更加活跃了,他用手指指向两个人,兴致高昂说道:“艾连同学,你看你一身红色,连帽子也是红色的,而我们家大人,一身蓝色,帽子也是蓝色的。这个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流传了几千年的先贤的名人名言……” “……哪句名人名言?” “就是‘自古红蓝出CP,不是百合就是基’,啊后半句不重要,单看前半句,你们两个不正是红蓝CP的天造之合吗?大人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戴乐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在谈论人间真理。 谭连艾一时噎住,因为槽点太多真不知道从哪一点开始吐槽比较好。 “……‘自古红蓝出CP’这句话怎么就名人名言了?哪一个名人说的?” “这个……”戴乐思考了一下,然后放弃了思考,“其实好像没有考据出具体是哪个名人说的,可是从咱们复原的古地球时代的那些信息库里可以知道,这句话被当时的很多人传颂着,如果不是名人名言,为什么那个时代会有那么多人引用这句话呢?所以就算不是名人名言,肯定也是代表了当时人们智慧的结晶啊!” ……很想反驳,却一时不知该从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歌与浮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念璃 1瓶; 第22章 谭连艾眉头皱起,简直气笑了:“这位戴乐军官,我穿的红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防护服,全校都穿的一模一样,而邬醉穿的是你们的军装,就我看到的这些军官们……不全部都穿的蓝色吗?” 他又直接指了指戴乐的衣服:“你自己看看,你穿的不也是蓝色?按照你的理论,岂不是你和我也符合‘自古红蓝出CP’这句名人名言?” 戴乐刚想说“有道理”,结果就感觉周身气压一低,简直有种“闪电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他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对自家大人的情绪感知能力是一流的。 显然,大人不高兴了。 就算邬醉大人面上显不出来,但这隐隐噼里啪啦闪电要起来的趋势令本来不聪明的戴乐突然变得能说会道起来,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喊着:“可是!只有我们大人的军服是纯正的星空一样的蓝色,我们其他人都是浅蓝。而艾连同学,你胸前别着的红玫瑰石是最纯正的红,只有红玫瑰才与蓝星空最相配,对吧!大人,你觉得有道理吧!?” 戴乐擦擦冷汗,这句“只有红玫瑰才与蓝星空最相配”是他们蓝海九部新来的尹芙小姑娘写的词,她非常喜欢写各种各样奇怪的故事,戴乐曾经偷偷读过那些文字,评价为“虽然不明白写了什么但是读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感觉”,如今情急之下把尹芙写的这句词拿出来用了用……好像还挺有用的! 至少邬醉大人好像有点高兴了。 “呵。”谭连艾冷笑一声,决心不和邬醉的下属一般见识,他看见被押往监察车上的潘瑞安似乎正在说什么,于是走了过去。 等谭连艾离开后,戴乐终于放松了,他哭丧脸向邬醉道歉:“我是不是说错话得罪了大人您的婚约者啊,都怪我说话不过脑子,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错了!” “这一次,你说的不错。” 邬醉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跟着离开。 “诶?” 戴乐一愣,这还是总指挥大人第一次明确夸奖他,认为他说的不错? 哪句话不错? 是红玫瑰与蓝星空最相配,还是自古红蓝出CP,还是……全都都不错? 谭连艾走向潘瑞安,“啧啧”两声,道:“我说会长大人,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机考时候会把机甲的进速调整到进速十,你该明白一不小心,我就很容易没命的吧。身为学生会长,就算背地里再做什么龌龊的事,也不应该明里想要取一个学生的性命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给我说说吗?” “你想知道吗?”被压着的潘瑞安狰狞一笑,“因为你的名字……” “哦,你也讨厌艾连这个名字吗?” 潘瑞安声音压得很低:“谁不讨厌呢……或者说,你这个福利院来的废物贱种凭什么叫这个名字?你配吗?!” 突然,潘瑞安一瞬间挣脱了身后的束缚,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银刃。 只听“嗡”的一声巨响,潘瑞安手中银刃挥舞,身后一名蓝海九部的军卫应声倒地。 谭连艾向后一跃,划出安全距离。 他这才看清了潘瑞安手里赫然是一柄链锯动力匕首,这是机考神器之一,拥有超高速的切割能力,能够切割任何物质的链锯动力匕首! 原来,那些机考神器,身为学生会长的潘瑞安并没有全部走私卖给星际海盗,他自己也留下了一柄神器! 之所以先前没被人发现,是因为他把匕首藏进手套之中,准备在众人出其不意的情况下突然发难! 谭连艾道:“……你这个发难的时机,未免太过奇怪,就算你现在能杀了我,在场这么多人, 你也逃不了了。” “我不用逃,能干掉你就行!” 谭连艾发问:“我真的很好奇我哪里惹到你了,为什么你对我的仇恨值锁得这么高啊?” “还用问吗?”学生会长举起高速旋转中的链锯动力匕首,他神色疯狂,口吐恶言,“你叫艾连……你哪来的资格……你凭什么……” “你居然敢和裂星骑士叫同一个名字?!你不配!!!” 潘彼得讨厌艾连纯粹是欺负弱小式的校园霸凌,而学生会长想弄死艾连的性质却完全不同,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 ——玛德,这个潘瑞安居然是那个名声扫地的裂星骑士艾连的狂热粉丝,而且还是个连和自家偶像巧合撞名都不能允许的战斗毒唯?! 谭连艾以前听说过,有些粉丝对于偶像具有强烈的占有欲和扭曲的想象力,甚至不能接受一点“撞梗”。对他们来说,一个能够联想起偶像的名字,就完全属于“倒贴”、“碰瓷”,可以判定此人心思恶毒了。 何况,原主艾连还和那个裂星骑士艾连完全同名。 这下,“毒唯”如潘瑞安更加接受不了。 “不是,我不明白。”谭连艾感到莫名其妙,“那个裂星骑士不是发疯放火烧了全家,已经声名狼藉,成了you-know-who吗?他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一个疯狂的粉丝?” 潘瑞安闻言大怒:“你也配提他?你也配提他吗?!!!” 愤怒至极的潘瑞安举起链锯动力匕首直接劈向谭连艾。 谭连艾毫不畏惧地抬手一接—— 谭连艾的手里也多了一柄长剑。 正是那柄“扳手”所变化的。 “这怎么可能?!”潘瑞安发出怒吼。 号称什么物质都可以切割的链锯动力匕首居然不能切割眼前的长剑?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 两人较劲中。 手中虽然使劲,谭连艾的脸上依然维持着悠然轻松的神情:“学校零售店十元星币配两把,你配吗?” “滚!!!”听到熟悉的台词,感觉受到了愚弄的潘瑞安彻底失去了伪装。 两人手中的武器再次相接,谭连艾继续说道:“我不明白,就算你是那个裂星骑士的狂热粉丝,艾连和他……我是说,我和他同名了,那又如何?我现在也拿到了五星,名声不算差,并没有拖你家裂星骑士威名的后腿吧?你恨我的点到底在哪里啊?” 谭连艾不明白,想必就算是裂星骑士本人再世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个道理。 潘瑞安却因为谭连艾的话更加疯狂,他像犁地一样疯狂往下砸着手中的武器:“你怎么能明白!正是因为你拿了五星!向晚……祝英尔……连彼得他都开始说……” “说什么?” “……你不能被人崇拜!艾连这个名字只能属于裂星骑士!谁也不能取代他!谁也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和编编商量后,下一章就要入V啦 下一章打完boss就要回家啦,两位主角的关系要进入新阶段啦~ 希望小天使们喜欢的话可以支持订阅,爱你们 第23章 两人武器对攻间, 谭连艾捋了半天, 终于明白了“潘毒唯”的脑回路。 在他的逻辑里, 裂星骑士艾连是独一无二的,而原主艾连如果一直那么废物下去, 潘瑞安也不会看入眼。 可现在“艾连”变强了,笔试、机考皆大出风头,还成了邬醉的婚约者,又和邬醉在戏剧社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也许会有一天,艾连的名字会彻底取代原本的裂星骑士艾连……虽然这一天实在很遥远, 但对于潘瑞安来说, 连想象一下都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艾连”弱小时,潘彼得欺负他, 潘瑞安看不上他。 “艾连”强大了, 潘彼得怂了, 潘瑞安就发疯了。 “我明白了, 你精神异常, 思维迥异, 无法沟通,你的偶像裂星骑士就算还活着, 看到你后也一定会赞同我的观点。”谭连艾长剑一抵, 跳后几步,一脸厌倦。 “你说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替裂星骑士发言?你……” 突然,潘瑞安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一样, 一动也不动了。 “那我就来替裂星骑士发言,我想‘艾连’会这么评价你的。”不知何时,邬醉出现在潘瑞安身后,手指上还有一点闪电的光芒。 被闪电重击神经的潘瑞安缓缓倒地,这一回他没有办法反驳。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替裂星骑士发言,那一定是这个曾和裂星骑士一同生活成长过的邬醉了。 邬醉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谭连艾。 “你受伤了吗?” “没有。”谭连艾摇摇头,他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个裂星骑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讨厌他的人像个疯子,喜欢他的人也像个疯子,大家都这么有活力的吗?” 邬醉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他确实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啊?难道是那种体质吗?就是容易让爱他的人爱死他,恨他的人也恨死他的腥风血雨体质?那依我看,这么个祸害没了,对他自己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 “……别这么说。”邬醉最后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后续的收尾工作顺利很多,邬醉比谭连艾想象的要更加遵守“章程”,即使潘瑞安最后这般发疯,连戴乐都说要现在就地正/法,邬醉还是坚持把他们一起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不滥用权力,遵守法律……邬醉这个人倒也对得起身上这身军服了。 只是最后潘瑞安被电击得浑身防护服都裂开了,连防护手套都飞出去了,谭连艾好奇问道:“怎么我看你的手下都不躲避的?不是说《触碰法》里要求面对没有穿戴好防护服的人,都要距离一米以上的吗?” “如果严格遵照这样的法规,那么军人也无法擒拿敌人了,所以在紧急情况下我们可以不遵守《触碰法》。”邬醉道。 “不对吧?” 一直以来,谭连艾对于“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委员会”和《触碰法》就存有很多疑虑。 如果说只要进行脖子以下的触碰,不论男女都会怀孕,假设两个男人接触了,难道两个男人都会同时怀孕吗? 还有脖子以下的范围到底具体有多广,防护服是包括手套的,可是人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一直戴着手套,万一不小心碰了别人,那怎么办? 于是谭连艾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邬醉只是淡淡道:“你说的这些全部都在十五年前发生过。” 谭连艾敏锐地捕捉了关键词“十五年前”,为何“十五年前”这个时间点听起来这么耳熟? “ 十五年前,病毒肆虐星际,你说的那些事都有发生。一时人心惶惶,甚至有了人口/爆炸的危险……” “于是你们组建了‘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委员会’,简称‘球碰会’。行啦,这种背景故事能不能不要再介绍啦?大家都知道了好吗?” “当时,军部其实处理了病毒的扩散。” “哦?”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谭连艾瞬间来了精神,“那为什么现在还要求所有人穿戴防护服呢?” “因为不能确认病毒是否还残存在每一人身上,有的人也许有了抗体,有的人也许成了新的病毒源,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确实有效的方式能够统计所有人口的抗病毒性,谁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几率病毒会死灰复燃,所以祝委员长便要求继续将《触碰法》执行下去。” 听了这番话,谭连艾陷入了思考。 从一开始他来到这个世界里,就对所谓的“脖子以下禁止触碰”这个规则感到非常反感。 并不是他生性叛逆,而是没来由地,他就是讨厌这条规则。 虽说他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可是爱与欲本就是一体双面的本能。 爱一个人,却不能触碰,这该是何等残酷,何等反人性啊。 但这个法规又是基于“保护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与健康”,听起来大义凛然。 “算了……你也是联合政府的人,是要维护规则的人,我就不对这条法规发表什么看法了,但是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仿佛福至心灵一般,谭连艾看着邬醉刀削斧凿版的好皮囊,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你说吧。” “如果有一天,你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特别特别深爱的人……你能遵守《触碰法》,不去触碰他吗?” 这个问题,当时的邬醉没有回答。 谭连艾也就没有紧逼,毕竟作为一个受良好教育,又是年少高位的军官,似乎让邬醉光明正大地说自己要做违法的事……也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理事长和潘家,以及所有涉案人员,都由邬醉处理了,谭连艾自己没有再参与,接下来不论理事长他们受到什么样的审判,自然都是罪有应得。 不过在对于潘彼得的处置上他有了发言权,由于潘彼得没有实际参与走私等犯罪,甚至对此毫不知情。他唯一的错事就是校园霸凌,于是谭连艾建议把他扔进邬醉手下的军部里,接受劳动改造去。 被送上军卫训练营的时候,潘彼得的哀嚎声震天响,还伴随着“艾连,你给我等着!!!”的哭着吼出的一点威慑力也没有的狠话。 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玫瑰学园暂时封校,学生们自然也就都被接回了自家。 现在谭连艾无处可去了。 原主艾连进入学校时,已经脱离和福利院的关系,自然没有别的去处。 向晚建议他去自家住一段时间,谭连艾也拒绝了。 对现在的他来说,也许一个人会比较方便。 毕竟谭连艾还没有放弃“回家”的目标。 虽然,家,已经像是一个模糊的幻影,他甚至有点想不起来自己的家究竟在哪。 也许,他快要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谭连艾简单收拾了行李,走出了校门。 一眼就看到校门口,停着一辆车型优雅,线条冷峻的星际飞车。 然后邬醉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谭连艾瞧着他:“你该不会想说让我去你家住吧?” 邬醉没说话。 “你知道我肯定会拒绝的吧?” 就在这时,后方的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圆滚滚的毛绒团一溜烟滚到他的脚底下,然后抱住他的大腿。 “圆圆……” 元渊兽立刻显露出一幅“弱小,可怜,想艾连”的无助表情,漆黑的眼睛里似乎还包着眼泪,立刻就要流下。 虽然知道你在装可怜,但是—— 谭连艾手撑着头,下定决定不动摇:“我……我不能……” 然后,他看见邬醉向他伸出了手。 陌生的星球,虚幻的美景,繁华的街道,来往迎接学生的车辆密密麻麻。 唯有提着行李箱的谭连艾站在角落里。 强大,又孤寂。 可是,他看到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霓虹灯光照着人睁不开眼 “艾连,跟我回家。” 邬醉说道。 不论看起来多么巨大,多么美丽,所有的行星在宇宙中都是沧海一粟,不过是浩渺苍穹中微不可见的一份子。 就好像人类一样。 数十亿的群体,进化出前所未有的超强意识,甚至征服星际,自命“智人”。即使这般强大,依然还要被种种看得见、看不见的“手”制约着,像是在广阔宇宙中画地为牢一般。 人类的前方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谭连艾所在的人类发展史专业的学期论文,可惜,他论文写是写完了,还没来得及提交,学校就发生重大事故,玫瑰学园从此封校了。 坐在飞车的后排,谭连艾手上撸着元渊兽的毛,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 元渊兽依旧乖巧地趴在他的双腿之上,一动也不动,由着他撸毛,只有短短一截的毛茸茸的尾巴晃来晃去,像一团棉花糖。 之前因为元渊兽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不放,大有他今天不一起回,就永不撒爪的架势,谭连艾只好上了车。 当然,这只是表面原因。 更深的原因,就是邬醉那句“跟我回家”。 确实,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他的心弦。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一个月,明明身在学校哪里也没去,可他总有一种漂泊无依的感觉。 “跟我回家”这四个字确实在那一刻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首都星的交通是环形轨道,从某个环形轨道脱离后一路上行,就可以看到路边延展出一条条小径,小径的尽头有各式各样的建筑。邬醉的车开了很久,久到谭连艾以为他会开出首都星了,车突然一顿,前头抬起,车后方的挡板紧接着伸出,形成两道尾翼。 然后,这辆车就直接飞起来了。 谭连艾:“……”还真是飞车啊。 这车是陆空两栖吗? 飞车翱翔不久,踏上一个踏板后停了下来。 邬醉:“到了。” 元渊兽欢呼了一声,然后用头顶着把谭连艾往车外拱,似乎是迫不及待让他到“家”里看看。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谭连艾摸了摸元渊兽的头毛,车门已经被邬醉打开了。 谭连艾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正要出去,就发现邬醉伸出手遮挡在车门沿上方。 谭连艾瞥了一眼,他知道邬醉是怕他走出车门时会撞到头。 “我自己会注意的。” 邬醉点点头,没说什么,却还是等谭连艾完全出去后,手才从门沿上方放下来。 两人才走两步,就听见“砰”的一声,紧接着是凄惨无比的“哆啦咪!”的尖叫。 两人同时回头,就看见元渊兽滚出来的时候实在太过兴奋,直接撞在了车门沿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爪爪朝天。 邬醉:“……” 谭连艾:“……” 元渊兽一边哭嚎一边用它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瞪着两人,意思很明白:为什么不给我遮挡头?我还是不是大家的宝宝了?! 邬醉和它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然后走上一步,利索地抓住元渊兽脖子后面的颈毛把它拎起来。 元渊兽立刻不敢动了,继续用那种“弱小,可怜,艾连抱抱”的目光看向谭连艾。 谭连艾失笑道:“你干嘛呀,多大人了和一只熊猫过不起。”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语气过于自然亲昵,仿佛和他们是一家三口。 他立刻轻声咳嗽了下,转移了话题:“是说……你家到底在哪?” 他们停在了一处空中浮板上,感谢老天,谭连艾并不恐高,不然一定会腿软晕倒。 而四周什么也没有,邬醉说的“家”到底在哪。 “前面。”邬醉拎着元渊兽,指了指前方。 谭连艾见状,目光向前看去,眼前是一片蓝天什么也没有。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就在他前进的时候,腰间机械盒子装的扳手突然发出一阵华光,同时眼前的本是空气一般什么也没有天空突然出现和浪花一样的波纹,而且波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隐形的?” 谭连艾明白过来,邬醉的“家”应该是使用特殊材料隐形起来了,才会和背景融为一体。 现在,这个“家”正在慢慢显现。 随着空气波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有那么一个瞬间,天空仿佛被撕裂一样,一杆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长桅如利剑出鞘一样傲然挺立,接着随着长桅的出现,一艘星舰也巍然腾跃在空中。 这艘星舰实在是太巨大了。 怪不得会被隐藏起来,人站在它的下方,简直要被压迫地喘不过气。 “你的家……是一艘星舰?”谭连艾惊讶道。 “我自小这样住,习惯了。” 邬醉靠近时,星舰自动张开踏板,似在迎接主人归家。 谭连艾跟着踏上去后,顺着踏板自动浮起来,当视野扩大后,他发现这艘星舰的内部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巨大,看不见下部到底有几层,单是他眼前所能看见的就起码有三层外加一个满是鲜花的空中花园。 完全可以容纳一支军队。 谭连艾瞬间觉得以前他所认知的“豪宅”,和邬醉的家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你家有多少人?”这么大的一个家,邀请全校师生来开个party都没什么问题。 “我,元渊。”邬醉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以后还会有你。” “啊?就我们三个住这里?” 太奢侈了吧。 虽说谭连艾早就知道邬醉年少权高,自然身价不菲,但眼见为实,还是令人惊叹。 “我说,这艘星舰是军部送给你,用来抵工资的吗?” “不是。”邬醉把元渊兽放在地上,看着它撒欢跑走。 邬醉的目光将整艘星舰审视了一遍,然后淡淡道:“这是我自己复刻的。” “复刻……你的意思是说这艘星舰是你自己一个人造出来的?”谭连艾惊讶极了。 “是的。” “既然是复刻,就是说原本有一艘和它一模一样的星舰吗?” “是,那是我本来的家。”邬醉领着谭连艾走过通道,进入星舰内部,“ 后来我的家……没了,我就复刻了它,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艘。” 谭连艾一边走一边看,这艘星舰里结构复杂却整齐,一切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设备,它都应有尽有。 甚至,这里连菜园子都有,原来邬醉说他做的食物都是自家种的,不是妄言啊。 他们两个这样走了一圈,就到了中间的空中花园,花园下有一座小小的阁楼,门很狭窄,却开了一个大窗户,花园的藤蔓沿着墙壁爬到窗户上,让那间本该显得狭窄的阁楼看着别有情趣。 谭连艾见到这般景象乐呵了:“我要住这里。” 话一出口,就想自己作为一个客人,会不会太过恣意了? 邬醉却道:“你本来就住在那里。” 谭连艾笑道:“原来你给我安排好的就是这间呀,多谢你啦,这间很符合我的审美。” 因着路途劳顿,两人没说多少话就分头休息了。 谭连艾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洗漱后,脱掉防护服和手套,安心躺下。 这个阁楼确实不够宽敞,但能从大窗口看到上空的苍穹,尤其是夜晚,银河都似是要从空中倾泻下来一样。 真有一种暴风中的宁静,躺在这里,能够让人感到心情平静。 真是奇妙。 这天夜里,谭连艾又做梦了。 梦里的他一铲子把花园里的土翻了起来,那些花被他的气势吓得花枝乱颤,瑟瑟发抖。 一旁拿着烟斗的华服男子悠然道:“儿子,你这是在给花松土吗?你明明是辣手摧花。” “哼。”他把铲子往地下一插,“是这样,刚好我也不怎么喜欢裂星骑士艾连这个称呼,我要换一个。” “换啥?” “辣手摧花艾连。” “放肆,你爹被人称作玫瑰公爵,你要叫辣手摧花,我看你是皮痒了找打!”说着,公爵拿起烟斗的柄端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被敲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终于有了点少年人的任性感,甚至还带着撒娇的语气:“我的老爹啊,你就把那个红玫瑰石送我嘛,我总不好问祝伯伯和北风叔叔要他们的,你说是不是呀?” 他这声语气做作得连尾音的“呀”都似乎带着几层波浪。 公爵浑身抖了抖:“儿子,不要恶心人,你多大年纪了还撒娇,你又不是小朋友。” “小朋友是不撒娇的,所以我替他撒好了。”他笑嘻嘻道,“别说,老爹啊,我发现对小朋友撒娇真的有奇效,之前不管我怎么对他说话,他都充耳不闻不理睬我,结果我撒娇求他,你猜怎么着……昨天,小朋友在我屋里读书累了就直接睡下了。” 虽说之后小朋友睡相不好,搞得他只得打起地铺。 但终归,他和自闭小朋友间的关系终于亲近了一步。 “控制一下你荡漾的语气,爹要吐了。”公爵翻了个白眼。 他立刻严肃回道:“爹,要吐可能是怀孕的征兆。” 公爵一烟斗甩过来:“男人能怀孕吗?” “谁知道呢。”他身体素质极好,反应无比灵敏,一下子就躲开了公爵的烟斗,“搞不好哪一天这个世道就变了,会出现病毒什么的,导致人被碰一下就都可能怀孕啊,然后大家就一起拥抱柏拉图吧~” “你一天到晚想啥玩意呢?”公爵对着“孽子”摇摇头,然后把话题拐了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拿红玫瑰石给小朋友做生日礼物,对吧?你知道红玫瑰石全宇宙只有三个吗?” “知道啊,你们繁星三奇的嘛,你一个,北风叔 叔一个,祝伯伯一个。”他理直气壮道,“怎么了,我是你儿子,还不能继承你的吗?” 玫瑰公爵吐出一口烟圈,慢慢道:“……其实,红玫瑰石还有第四个。” “什么?”他一愣。 …… “什么?”谭连艾回过神,问道。 刚刚邬醉在对他说话,结果他的脑子里还想着昨晚的梦,梦里的他和玫瑰公爵在这艘星舰里讨论红玫瑰石,也就是他现在胸前别的那枚象征着他与邬醉婚约的“罪魁祸首”,所以没听清邬醉在说什么。 邬醉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将剥好的鸡蛋递了过来:“你昨晚没睡好?” “谢谢……我做了一夜的梦。”他揉了揉太阳穴,咬了一口鸡蛋,又是熟悉的口感。 “我刚刚在说,今天你要是没事,就一同在首都星转转?” 邬醉递出邀请。 第24章 “好呀。” 想到梦里某些场景, 谭连艾心中又叹了口气。 邬醉说要去添置他要用的生活用品, 于是他们就来到了首都星最繁华的地标性建筑群——北风商城。 谭连艾没想到是, 十分钟后,他会看到整个商城的导购都蜂拥在他面前。 他陷入了沉思。 临出门前, 邬醉递给他一张星卡。 原本他以为这和学生星卡一样,是验证身份用的身份星卡,就顺手接下了。 结果当谭连艾自己走进商城,看中一个随身机械包,打开自己钱包准备掏出星币——那是他升到五星级而取得的奖金学——想要购买时, 不小心露出了邬醉给他的星卡。 接下来,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个导购, 瞬间不能呼吸一样涨红了脸, 一边“您您您您请坐!”, 然后大喊大叫着呼喊了几乎整栋楼的导购在他面前站成一排, 让他挑选想要的东西。 谭连艾:“……” 他举起那张星卡:“这个卡很值钱?” 导购双眼放光:“当然了!” “能买多少东西?” 另一个导购立马上前一步:“先生, 咱们北风商城整楼的东西您就直接说您不喜欢什么, 什么东西不想要,然后剩下的您都可以打包带走了!不, 不对!怎么能劳烦您打包呢, 我们给您送货上门!” “……”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豪门总裁可以随意“买买买”的黑卡?可是邬醉……他看起来奉公守法,严谨朴素,连饭都自己做,菜都自己种的人, 不像是这种霸总人设啊? 邬醉的意思是要他拿卡随便买买买? 那一瞬间,谭连艾再度感觉到阶级鸿沟。 想起早上出门,他问过邬醉:“你们这地方的物价怎么样,商城的东西贵吗?” 邬醉只是说:“还可以。” ……对他来说,还真是“还可以”啊。 “呵,邬醉你这个家伙……”谭连艾咬牙切齿。 商城外面的中心喷泉,穿着便服的邬醉坐在长椅上,不论坐在那里,他的脊背始终挺的很直。 他随手拿出一本书在看,旁边的元渊兽倒在他身上呼呼大睡。 之前,谭连艾说不用他陪同,让他和元渊兽在外面随便逛逛,于是他就坐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买完东西,找不找得见他。 突然,商城的广播响了起来。 “现在播报一则寻人启事,现在播报一则寻人启事,来自星舰幼儿园的皮卡丘小朋友,和邬圆圆小朋友,你们的家长艾连先生正在商城南门口等待你们,听到广播后,请两个小朋友立刻前往南门口与你们的家长汇合。再播报一遍,皮卡丘小朋友,邬圆圆小朋友……” 来往的行人听到广播后,纷纷感叹着。 “这是哪个家长这么粗心,把两个孩子都弄丢了?” “谁家孩子居然叫皮卡丘啊……” “希望两个小朋友听到广播快去找家长,家长一定急坏了!” “皮卡丘”小朋友邬醉:“……” 强行被走失的圆圆小朋友睡醒了,它揉揉眼睛,小小的脑袋满是大大的疑惑:“……哆啦咪?” 北风商城的南门口,添置完所有东西的谭连艾正在那里等待。 商城内部绕得人头晕目眩,明明沿着同一条路进入,出来后竟然成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因为星卡的事有点生气,故意不用通讯器联系 邬醉,采取广播寻人的方式,被AI莫尔盛赞道“先生真是有情趣”。 谭连艾在门口等待时,顺便买了两杯果茶,一杯是自己的,另一杯是给邬醉的。 在首都星,路边随处可见凸起的水龙头,按下按钮可以直接饮用到干净的矿物质水。 一般人口渴会在路边饮水,所以像果茶这类,只有小朋友和小姑娘会去买。 谭连艾不知道这个“常识”,只因口渴,又刚好看到,就顺道去买,因此被周围同样排队着的小姑娘们笑看。 “是给女朋友买的吗”见他买了两杯,一个女生搭话道。 “不,不是女朋友。”谭连艾摇摇头,“是男的。” “男朋友呀?”那个女生笑着捂嘴,“那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呀。” 谭连艾刚想说邬醉不是男朋友,可按理说他们目前这个关系,名义上似乎是要比“男朋友”还要再亲近一步的。 所以,他只好认下“男朋友”这个称呼,没有作声,只是对着女生笑了笑。 他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又狂又冷的感觉,可一旦笑起来,眼尾微微飘起,连带眼角的桃花痣显得神情更加生动,顾盼生姿。 那女生被他这么一笑,立刻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谭连艾晃晃手里的杯子,正准备去找邬醉,结果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你们、你们要干嘛……” 那声音抖得厉害,谭连艾循声看去,果然是熟悉的人。 向晚恰好也在商城附近,还被几个看起来很有“社会闲杂人士”模样的混混们给堵截了。 “小弟弟,哥几个手头有点紧,你那些星币借哥几个花花呗?” 闻言,向晚当真打开自己的钱包,准备掏星币了。 “你们要多少啊……” “哟,这么豪爽的小弟弟啊,那就有多少给多少喽,哈哈哈哈哈~” 那些“社会闲杂人士”凑到向晚的身边,伸手就去抢钱包。 谭连艾眼见这一幕,无奈叹气,正要上前去给向晚解围。 就见其中一个领头的混混被人拎着衣领子,直接来了个“举高高”。 被举高高的混混慌张地四爪乱挥:“谁、谁敢动我?是不是找死?!” 那混混明明看着五大三粗,肌肉壮硕的样子,居然能被人这么轻而易举地举起来。 然后,一个懒洋洋拖长调子的声音说道:“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爷爷,爷爷教训你,轮得着孙子辈的你说话吗?” 说话的人听起来不过青年的样子,自称“爷爷”的语气却很自然。 这么狂的人倒令谭连艾立刻有了兴趣,大约这就是同类相吸。 那人说着,轻松一扔把混混扔出去好几米远,混混头子连摔几个跟头,匍匐在地。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剩下几个小混混立刻去扶起自家老大。 “喂,你是不是找死?!” 一个小混混拿出一个金属棒,作出攻击的架势。 在首都星,枪/支刀具属于管制武器,一般人是取不到的,就像在学校里,也只有机考时才会抽到一样。 不过首都星的安全管理一直很严格,具有强烈杀伤力的武器一般人是没有的。 只是小混混手中这个金属棒,外观看似狼牙棒,尖头都是金属制成,若是被其刮蹭一下,也是很了不得的。 因此众人见到它,都会退避三舍,宁愿消财免灾。 青年衣着打扮很朋 克,虽说这个时代的人都得穿防护服,但同是防护服,也分为不同的款式。要想真正时尚起来,也能穿得如T台模特一般。 比如眼前的青年,左耳上戴着三个耳环,看得谭连艾瞬间感到耳朵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青年腰间的带子系了很长,快拖在地上,如果说那几个混混看起来很不良,那这位……就是不良中的不良,不良中的霸主了。 这位朋克青年,无所谓地走到混混面前,一把抓住满是尖锐刺的金属棒,然后—— 一点点捏碎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 “怪物吧,他根本不是人类啊!” “大哥,我们错了,你放过我们吧!” 眼见金属棒被朋克青年轻而易举摧毁,几个混混吓得瞬间求饶。 “啊?大哥?”听到这个称呼,朋克青年揉了揉耳朵,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 混混立刻改口:“爷爷,您饶了我们吧!” “滚吧,爷爷没你这么个不孝子孙!” 见朋克青年大发慈悲放过他们,几个混混立刻跑路了。 谭连艾心中奇怪,星际时代的人类从基因上强化很多,但空手捏碎金属棒也未免太不合理,朋克青年身上应该另有玄机。 向晚原本躲在角落里,见混混们跑走后,终于松了口气,他眉眼一抬,看到正在走近的谭连艾,立刻笑开怀。 “艾连!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正准备联系你呢!” 谭连艾弯下腰,把向晚与混混拉扯间掉落的钱包捡起来,递了过去:“你还好吧?” “没事啦。”向晚正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着身后大喊,“哥,快来看,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艾连!” 哦?谭连艾眉毛一挑,朋克青年居然是向晚的哥哥? ……两人从外形到气质真是天差地别,非要类比,大概就是小奶犬和德国黑背的差异。 “我说你呀,晚仔。人家要抢劫,你就任他抢啊?”朋克青年手插腰,似乎很无奈,“我向北这么酷炫的一个人,怎么有你这么老实的弟弟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揉了揉向晚的卷毛。 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对谭连艾。 “我叫向北,小晚仔的亲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我们俩不像对吧?” 谭连艾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你好,我叫艾连。” “哦,小艾仔呀,你好你好,我也好,他也好,大家都好,既然都好,不如一起去吃顿好的?” 向北揽着向晚,指了指不远处的北风商城。 小艾仔这个称呼…… 谭连艾愣了一下,又笑道:“不用了,我才从商城里出来,而且我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哦,好吧,有机会约饭啊,小艾仔。” “你和大家一样,叫我艾连吧。” “这个啊……艾连这个名字不好听啊。”向北晃晃脑袋,耳环相互碰撞,叮当作响,“还是小艾仔好听,不如趁早改名啦。” 向北把改名说得和吃饭一样轻松随意。 谭连艾目光看了看他手上的手套:“你方才捏断金属棒,手没什么事吧?” “没事的!”向晚开口了,他举起自家哥哥的手,放到谭连艾眼前,“艾连你仔细看看,他手套外面其实有东西的!” 谭连艾定睛一看,发现向北的手套和一般的防护手套不一样,覆盖了一层细细的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线,线条还沿着向上覆盖了向北的整个胳膊 ,他的手臂细看简直像机械臂一般。 “我的一点小发明。”向北露出非常“谦虚”的表情,“有时间,小艾仔可以去我的实验室看看。” “实验室?” “对呀!我哥哥是北风科技集团的技术总监,北风科技集团艾连你知道的吧?就咱们笔试时候用的那套监考设备,就是哥哥设计的!实验室里还有很多好玩的,艾连什么时候来我家玩呀?” 没想到朋克青年居然还是位科学家,谭连艾觉得他的造型看起来只适合拿把电吉他去天桥底下唱摇滚。 于是谭连艾摇摇头:“有机会吧,我要等的人快来了。” “那好吧……对了,艾连。”向晚从包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说道,“这是祝英尔让我交给你的邀请函,你有空记得看啊。” “邀请函?不会又是什么戏剧表演吧?”谭连艾刚接过信,就看见远处蓝色身影和黑白团子走近,于是他把邀请函装进包里,点头道,“家里人来找我了,我得离开了。” “那好吧,艾连,有空一定要联系呀!” “小艾仔拜拜~” 见人走远,向晚忧心忡忡地碎碎念道:“‘家里人’……?艾连已经和总指挥大人发展到这一步了吗?我是不是很快要去喝喜酒了,艾连会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吗?” 向北一把拍在他的脑袋上:“说什么呢,小晚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向北摸了摸自己的耳环,笑得恣意又张扬:“所谓好事多磨啊,这喜酒,你可能暂时吃不到咯。” “啊?”向晚一脸莫名。 走近邬醉,谭连艾递出一杯果茶。 “喏,给你的。” “谢谢。”邬醉接过果茶,朝着向家兄弟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元渊兽困得直打盹,见到谭连艾就伸手要抱,谭连艾已经喝完了果茶,立刻接过它抱着。 谭连艾一手托着元渊兽肥嘟嘟的臀部,一手拍着它毛绒绒的背,不一会,元渊兽就在谭连艾的怀中进入梦乡了。 “它怎么这么能睡?”吃了就睡,睡醒就吃,人生只有吃和睡这两个议题,真令人羡慕。 想起自己近日以来只要一睡着就开始做梦,面对睡眠质量这么好的熊猫,谭连艾难免嫉妒。 “元渊又不用想事情,自然睡得着。”邬醉走在一旁说道。 他们两个人沿着路边走,没有坐车,而是一直走到商城的边际,可以看到海洋的地方停住脚步。 首都星的海洋是人造的,在这个什么都可以人为制造的时代里,似乎原本珍贵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那么珍贵了。 就像以前如果街上出现了熊猫的影子,必然会引得方圆十里的民警们“兴奋出警”,可现在就算他抱着个熊猫在路边散步,也没人看熊猫。 虽然时常有看向他们这里的目光,但基本上都是落在邬醉身上的。 毕竟,邬醉的面容和气质,在人群中显得更为鹤立鸡群。 现在,他们站在防护栏边,眺望海洋。 其实,这些日子,谭连艾已经清楚地知道梦里的那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不祥之人——裂星骑士艾连。 他甚至明白过来,梦里的“老父亲”就是玫瑰学园的初代校长玫瑰公爵,梦里的“小朋友”自然就是眼前的邬醉。 他暗暗把梦里说话结结巴巴的小鬼头,和眼前这个身形高挑的邬醉做了个比较,谭连艾不禁想到要是那个艾连还活着,看到现在说话流利到噎死人的“小朋友”,会不会感到很欣慰呢。 梦里的艾连十分疼惜小朋友,在他几次梦到的画面里,不是在给小朋友念书,就是在给小朋友准备生日礼物——那个红玫瑰石做成的胸针。 谭连艾伸手在自己胸前摸了摸,重重叹了口气。 他现在清楚,不管眼前的邬醉对裂星骑士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们的过往必然是一段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回忆。 所以……邬醉才会任由他索取胸针吧。 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那个死去多年的“艾连”了? “邬醉。”谭连艾下定决心,不再拖延,今日要将这件事说明白,“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你会接受和我之间的婚约,是因为……艾连这个名字吧?” 说出这句话,谭连艾心中没有预想的轻松,反而有些怪异的酸涩感。 “正如我们之前说过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恨死裂星骑士艾连的人,也有崇拜他的人,更有……忘不掉他的人。” “我该说他其实挺幸运的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惦念着他。”谭连艾苦笑一下,“可能你以为我是那个‘艾连’,或者你希望我是。” “而我要说的就是——我不是,我也不希望你幻想我是。” “邬醉,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 在谭连艾说话的时候,邬醉很专注地注视着他。 邬醉这个人平日瞧着目空一切,唯独看着谭连艾的时候会显得非常入神,像是要把眼前人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牢牢记住似的。 在谭连艾发表这些惊人言论的时候,邬醉完全不打岔,不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第二件事就是,我也不是你眼前的这个艾连。” 说出这句话后,谭连艾终于感到如释重负。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与邬醉交接,刚好看得清自己的影子布满了邬醉的眼睛。 谭连艾决心彻底摊牌。 “我是从另一个时空来到这里的。” 第25章 “我是从另一个时空来到这里的。” 谭连艾说出这句话后, 原本以为邬醉会表示惊讶, 结果对方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 依旧没有出声。 “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质疑我吗?” 质疑, 疑惑,争论……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邬醉就是没有这些反应。 他说:“我想听你说。” “好,那我来说。我是从大约三千年前的古地球时代来到这里的,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艾连’, 原本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我……” 话语刚离开嘴唇就无端湮没,谭连艾原本想讲一些自己过去的人生、经历、家庭……怎么, 那些过去突然像影子一般模糊起来了 “总之, 我只是一个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普通人, 不是你以为的那个艾连, 更不是你眼前的这个艾连。” 自从来到这里, 谭连艾就一直在听别人“艾连艾连”的叫, 而且一共还有两个“艾连”,有时, 谭连艾觉得自己快患上“艾连PTSD”了。 邬醉静静地听了一会, 然后开口道:“……普通?” 没想到邬醉的重点会是这个词。 谭连艾理直气壮道:“对啊,原本我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赶鸭子上架,一来就得考试, 还要和机甲搏斗……” 邬醉眸光闪烁了一下:“一个普通人,是做不到你这种程度的。” “拿五星吗?笔试都是背出来的,至于机试……” 谭连艾沉默了一下,事后想起他在机试时所做出的那番徒手拆机甲的动作未免太过流畅,实在不是一个普通的古地球人能够做出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所以我用他的身体自然可以做出……” “你认为原本的艾连可以做到这一步吗?”邬醉静静地看着他,“其实你心中很明白,也一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艾连,你是如此的聪明,你应当明白……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谭连艾沉默了。 这些时日以来,自己做出的,能做到的事情未免太过不合常理。 如果说自己真是一个穿越而来的普通人,他做出的事远远超过自身的能力。 如果说他能做到这些壮举是因为原主艾连的身体,可原主却是个因为什么都做不到才消沉悲观的人。 笔试、机考、戏剧表演……谭连艾做出的一切,已经超越了常理,不符合逻辑。 除非……他的身上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而这份秘密,令谭连艾下意识想要逃避。 谭连艾微微闭上眼睛,修长的睫毛垂落,像给自己打上一层阴影。 “你认为……我是那个不祥之人吗?” 海浪一排排打上岸边,拍出一片响声,就像是要把他们的对话淹没,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不是我怎样认为,而是你怎样认为,艾连,我从不会勉强你,只是不希望你逃避。” “逃避……可是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你还坚信他能回来?” “他总能创造奇迹。”邬醉道。 “是么……”谭连艾低下头,轻轻笑了笑,“看来你真的挺喜欢他。” 两人在沉默中无声地对峙了许久,久到元渊兽都醒来了,它打了个嗝,发现自家两个家长还在“看海”。 元渊兽闹腾起来了:“哆啦咪!哆啦咪!!” 谭连艾立刻听懂:“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当晚,谭连艾辗转反侧,实在睡不 着,好不容易到了下半夜睡着了,居然接着上一回的梦境继续梦了下去。 他其实心里明白,梦中的那个“自己”就是裂星骑士艾连。 那日,艾连正在向公爵讨要红玫瑰石,却被告知这个世上不止三个。 “那第四个在哪?” “这个嘛……”公爵拿起烟斗,喷了他一脸。 “咳、咳咳咳……我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想吸二手烟了……”艾连无语望天。 …… 光影星,是首都星的邻星,据说因为和首都星以同样的速度自转,仿佛是首都星的影子一般,故而得了这个名字。 艾连驾着自己的专属机甲“裂星”,降落在光影星上。 根据他父亲所说,这个世间应该还存在第四颗红玫瑰石,正沉睡在这片光影星大地里。 艾连决定去找寻它,他使用自制的探测机械勘测了地面,终于锁定到了可能的地标。 所降落的区域是光影星里一片未开发的荒芜之地。 艾连穿戴了防护服,这是他最近搞出来的一套发明,可以有效隔绝人体与未知的气体、液体直接接触,避免感染未知的病毒。 比起之前人们所穿戴的,这套防护服更加便捷,不影响行动,甚至还很美观。 他跳下机甲后,向着后排看了看,笑出了声:“我说,都多久了,你藏着那里不累吗?小田螺?” 安静了一会,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机甲里走了出来,他像是十分懊恼似的:“……你、你怎么、发现的?” “那有什么发现不了的啊?”艾连没有指责小邬醉尾随他出行,而是扔了一套防护服过去,“喏,穿上,这里不安全。” “你、什么时候做、做的衣服……”因为结巴,小邬醉总是努力把话说得很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些。 “不是我做的,我搞的那个4D打印技术打印出来的衣服,按我的衣服给你弄了个缩小版。”艾连走过来,替小邬醉整理了衣服,嘴上解释道,“你知道老父亲弄了个学校吧?我想着呢,把我之前的那个实验室捐给学校,反正那实验室就是只能打印点东西玩玩罢了。” “裂星实验室?” “不是,改名了,叫繁星实验室。” “为、为什么?”小邬醉睁大眼睛,要是改叫繁星实验室,学校的学生们可能会以为是繁星三奇——也就是玫瑰公爵,北风堂和祝伯伯——他们送的呢。 给小邬醉整理好防护服,艾连眨了眨眼:“没办法,我为人低调,不慕虚名。” “……” 几日后,艾连和小邬醉终于挖出了世间最后一块红玫瑰石,当艾连举起那光华四溢的石头,不禁感叹着:“原来老父亲没骗人啊。” “这个石头、你要、做、做什么?” 那颗红玫瑰石静静地趴在艾连手中,映照出两人的脸。 “这个嘛……你猜?” …… 清醒后,谭连艾一头扎起来,他穿戴好防护服,胡乱洗漱了一下,然后急速离开自己的阁楼,去找邬醉。 邬醉正在做饭,一转身,刚好迎来了谭连艾。 邬醉:“?” 今日的谭连艾格外不一样,几日以来的消沉气息似乎都消失无踪了,特有的神气劲儿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想明白了,不论如何,我都不是一个逃避的人。真相也好,误会也罢,我都要搞清楚自己是谁,这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你一个交代。” 谭连艾像倒豆子一 样一口说了许多,甚至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写满了笔记。 “我考虑了一下,分析我现在的情况,以及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梦到那些事情的……最后,得出结论,是我开始接触这只红玫瑰石开始。” 他取下别在胸口红玫瑰石胸针,斩钉截铁道:“所以,我的梦……或者说,记忆复苏一定和这个石头有关。那么,接下来我要去收集剩下的三个红玫瑰石,以期接触它们能够让我的记忆全部恢复,最终找到自己到底是谁。” 他说出这些话,就是已经下定决心。 之前消极逃避的样子也不太像他了,还是现在这般有目标,有计划干净利落去做事的风格与他相衬。 “所以,你赞同我吗?” 他说了这么多,邬醉还一句话没说。 闻言,邬醉开了口。 “我会陪着你一起,去做你想做的事。” “那就这么说定啦!” 谭连艾一把抓住了邬醉的手,隔着防护手套,强行击了个掌。 以示两人的约定,正式生效。 只是他这一抬手,一封信就从口袋里掉出去。 “噢,是昨天向晚给我的,差点忘了这件事。” 信封中是一封邀请函,上面写着:银河巨幕首席设计师邀请贵客前往光影星参观新秀艺术品展览。 落款写着“首席设计师沈影”。 上面还用笔写上了一行小字“这个展览我也参与设计啦,艾连同学赏脸来看一眼呗。” 落款是祝英尔。 谭连艾轻笑一声,翻了一下邀请函背面的参展艺术品合集,然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一张图上。 虽然这些图很小,但有一张的的确确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张图上是一只表情狰狞的恶龙雕像,这本来没有什么,可那只恶龙面对镜头露出的血红色眼睛居然是…… “红玫瑰石?!”谭连艾惊讶道。 第26章 一艘巍峨雄壮的星舰正在太空中急速行驶, 它时隐时现, 像是夜空中划过的一尾流星。 驾驶舱里, 谭连艾看着邬醉淡然自若控制星舰的样子,感叹道:“你说要送我过去, 我以为会是搭乘银河快线,没想到你直接把‘家’都开走了。” 一早醒来,谭连艾就发现邬醉直接开走了他们的“家”,也就是那艘复刻版的五月鲜花号星舰,他瞬间觉得自己倍有排面。 邬醉“开”着家, 带着他漫游在银河, 穿梭于星辰之间,活像在拍电影《流浪星舰》。 谭连艾坐在一边, 让AI莫尔打开查阅界面, 找到了这次新秀艺术品展览的主办方和设计师的名单。 “先生, 本次位于光影星的新秀艺术品展览是由星际最大的娱乐集团银河巨幕举办的, 举办人是闻名遐迩的设计师沈影, 也有其他设计师们的作品前来送展。” 谭连艾坐在座椅上, 两只脚搭在另一个椅子里,双手抱住后脑勺, 又懒洋洋起来。 这是他精神放松才会有的表现。 谭连艾是一个很善于控制事物的人, 他曾经自信自己有能力去解决任何难题。 可是,当这个世界真的出现一件让他无法“控制”的事,譬如,和邬醉这层关系, 他就难免焦灼起来。 自从上次摊牌,邬醉愿意等他“弄明白一切后再做决定”,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婚约的事,仿佛要“搁置争议,共同发展”。 他很喜欢邬醉体现出的这一分体贴。 他心思一闲,就难免心猿意马起来,还会拿邬醉和梦里那个小田螺做比较。 小田螺虽然也闷,可脾气很倔,眼前的邬醉也闷,闷得像一潭寒水,只有在与他对话时,方似有几尾鱼在池中跃动,惊起一点波澜。 AI还在介绍主办人沈影,谭连艾没听进去,就听见了句“喜欢玫瑰花,为人神秘。” 他笑了出声:“玫瑰花的出镜率也太高了,这算是星际时代的大众潮流吗?” 很快,星舰停止了移动。 谭连艾坐了起来,问:“到了?” “嗯。” 邬醉关闭眼前为了保护人眼不被宇宙强光刺激而设置的视线屏蔽器,随后眼前的屏幕透明一片,映照出一颗新星。 光影星。 真像是复刻了首都星一般,影影绰绰间光影星还有一股莫名的忧郁感。 “所以,你真的打算和我一起去吗?”准备通过舰道时,谭连艾问道。 “为什么不?” “因为我有邀请函,而你没有啊。”他拿出手中的邀请函,促狭地笑了笑。 邬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明所以。 身后AI莫尔“贴心”地解释:“大人不需要任何许可证,他的一级权限可以通往联合政府的任何所属辖区。” 谭连艾:“……”忘了这位是个特权阶级! 两人落地后,邬醉眼镜片上绿光一闪,AI金属质感声再次响起:“大人,来自委员会的信息,祝委员长希望您立刻回到联合政府会议中心,有重要议题需要您的参与。” 邬醉把手放在耳边的声放孔上:“……现在吗?” “是的,大人,非常重要,除了您,蓝海其他八部的指挥官都收到通知了。” “哦,居然召集了九部。” 见邬醉微微皱了皱眉,谭连艾立刻道:“你有工作就去忙吧,领了薪水,就要给人干活,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那你……” “我去看个展而已啊。”谭连艾好笑道,“怎么,我看个展还能被人围杀了不成?” 邬醉在眼镜片上轻点一下,似乎是将什么信息传送出去:“很快,等我结束了就会过来。” “好啦,放心吧,安心做你的事情吧,有事我可以让AI联络你。”谭连艾举起手腕上的通讯器摇了摇。 通讯器的主系统早已被邬醉的AI覆盖,现在完全服务于他。 “好。”邬醉点了点头,目光向着光影星最中心的由银河巨幕搭建的剧院看了一眼。 AI立刻报道:“大人,已经排查过银河巨幕的所有在职人员,目前没有发现任何被记录在案的不良信息。” “不、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又不是未成年人。”谭连艾哭笑不得,“还要给我排查周围有没有坏人?” 邬醉离开前,谭连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心念一动,说道:“……那个艾连好像很保护你,我是说在你小的时候。你现在对我这么保护过度,是为了报恩吗?那我想至少该等这件事搞清楚以后再说……万一你报恩,报错人了怎么办?” 就像田螺姑娘一样,原本是为了报恩才会为恩人做那么多好吃的,可如果田螺的螺壳被别人错捡去,田螺姑娘会不会因此报错恩了呢? “……报恩……”邬醉嘴唇动了动,重复了这两个字。 …… 银河巨幕建立在光影星的建筑,是一个大型剧院。 而且这个剧院风格极其复古,没有一点太空设计感,如果不说是新建的,谭连艾甚至觉得那就是古地球时代的历史遗迹。 剧院整体设计得很有特色,它是一个完全的圆环形,外观皆是白色,没有一点图案,剧院东边挂着一个人造的太阳形状的灯,西边挂着人造月亮形状的灯,整座剧院是浮空建立的,只有一条长长的吊桥把它和其他建筑群相联。 来访者所乘的交通工具都停留在吊桥那边的建筑上,必须要自己走过吊桥,才能进入另一头的剧院里。 负责接待的人说了这次新秀艺术品展览的主题是“回归”,意思是要脱离星际时代的科技,效仿古人,度过如名流隐士们一般宁静的一天一夜。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讯通器也不能携带吗?”一个年轻的夫人皱眉问道。 “是的。”接待人一脸礼貌,“一切利用高新科技的设施都不能进入,或者说,即使您带进去也会被屏蔽,成了毫无用处的废铁。这次艺术展的主题是唤醒新星际时代的人类,去回归历史,回归自然,何况我们已经向联合政府申报过本次活动,并且拿到了通行章。夫人,这不仅仅是一次展览,更是一场行为艺术,我想,尊贵如您,一定可以理解沈设计师对于‘回归’这一艺术主题的理念。” “这……当、当然。” 何况她还是沈影的头号粉丝,支持偶像的行为艺术事业自然是责无旁贷。 她快速地解下了身上的设备,并且身体力行地号召所有人行动起来。 对于谭连艾来说,这倒无所谓,毕竟他过往的人生里就不怎么依赖科技,或者说,他曾经所处的时代,才经历过三次科技革命,哪里有现在这些东西呢。 只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他一样能迅速适应无科技状态,有的人离开随身电脑一秒就受不了,当代人基本都有“科技依赖症”,更不是所有人都像年轻夫人一样是沈影的粉丝愿意遵守要求。 所以陆续走过吊桥,愿意返璞归真回归“古人”生活的人,包括谭连艾在内,也不过十几人。 对谭连艾来说,他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是为了龙眼而来,怎 么能被挡在另一边? 才踏上吊桥,就看到祝英尔在那头奋力挥手。 “喂——艾连同学!你来啦!” 看到祝英尔,谭连艾上前打了招呼。 祝英尔问:“邬醉大人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谭连艾一本正经道:“他是有工作要拿薪水的人,又不是像我这样的无业游民,哪能一天到晚陪着我跑来跑去。” “哈哈~”祝英尔闻言,一脸认同,“那倒也是,一个家庭里总有人要负责赚钱养家,艾连同学负责貌美如花。” 谭连艾:“……” “是说,你怎么会参与了这次展出?” 祝英尔一脸自豪:“我是自己投稿,然后就被选中了,你就当我是来实习怎么做一位艺术家呗。” 正聊着,两人走入剧院内,这里灯光十分昏暗,只有一圈一圈的走廊,还有分布均衡的房间,陈设非常复古,没有任何高科技产品的存在,计时器也是一座一摇一摇的大摆钟。 “咚——咚——” 大摆钟稳定发出声响。 走廊周围站着三三两两的人堆,都正看着剧场正中心。 正中心的高台上被红色的幕布层层叠叠遮盖着。 “艺术品就在那里吗?”谭连艾问道,寻找着恶龙雕塑。 “一部分啦,等一会沈影会给大家介绍的。” “沈影,就是那个总设计师吗?”谭连艾沉吟一下,打探道,“我对你给的宣传手册里的一个雕塑很有兴趣,它是恶龙图腾,不是我们常说的恶龙……有点像古地球东方式蛇身鹿角的那种,你知道它是谁制作的吗?” 谭连艾这么问,是想知道用来做成龙眼的红玫瑰石属于谁。 祝英尔陷入了沉思:“唔……艾连同学说的是哪个啊……我怎么不记得参展的艺术品里有一个这样的呢?” “不就在你送给我的邀请函里携带的手册上吗?”谭连艾掏出口袋里的手册,打开到那一页递给了祝英尔。 祝英尔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无奈道:“艾连同学,这什么也没有啊?” 谭连艾眉头微皱,手指了上去:“就是这张——”然后,话语从他的嘴边消失。 他曾经亲眼看见过拥有红眼的恶龙图怎么不见了? 这本手册一直在他的口袋里不曾变动过,那幅图怎么会突然消失? 正在疑惑之时,剧场里昏黄的灯光突然熄灭,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一束强光聚焦了高台中央。 “咚——”钟声又响起来了。 “听,回归的钟声,它在庆贺你们的到来。我,银河巨幕首席设计师沈影,接下来,将会带着你们走近这些艺术品,与我一起沉醉在艺术的美梦当中吧~” 一道高亢的声音从高台中响起。 回廊中的人们纷纷往上看去,想必设计师沈影此时正在那里做着介绍,只是……他为何要把灯都关了? “呵呵呵……你们一定在好奇为什么会身处在黑暗之中,对吗?因为真正的宝石是在黑暗中更能散发熠熠华光的。嘘……注意,不要用眼睛来看,要用心去看,当你的心可以穿透黑暗时,就会发现在光的身后,影子总会常伴啊~” 沈影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蛊惑,来参展的人群里本来不少人就是他的粉丝,一时都纷纷热情地鼓起掌来。 祝英尔也不由得称赞道:“说得太好啦!不愧是艺术大师!” 只有谭连艾心中腹诽,这说得什么玩意不知所云的,还不如圆圆的“哆啦咪”便于理解。 不对 ……谭连艾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他微微皱眉。 介绍的声音应该是提前录制播放的,沈影其人根本不在高台上。 那他是…… 突然,谭连艾感觉自己的后颈一阵发凉,有人从他的背后环抱了他,开口在他的耳边说话,热气呼得他耳朵直痒。 耳边响起的低语,优雅、热忱、病态,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式的神经质。 “亲爱的骑士大人,欢迎你的回归,你可知道,我梦中千回百转的都是你啊~” 第27章 回归的主题竟像是为了谭连艾而特设的一样。 沈影在身后称呼他为“骑士大人”, 难道又是一个和邬醉一样认错人的? “亲爱的骑士大人, 好久不见了, 您还是这般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谭连艾环顾四周,不知为何, 似乎只有自己注意到了这人的举动,就连近在身边的祝英尔也没有发现这里的异状。 “这位大哥,我说……你是谁啊?” 蓝海是星际联合政府所属军部的代称,九部则是指军部的九个分队,每一部都有相应的指挥官。 在首都星的政府会议中心, 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邬醉的架子真是不小啊, 到现在还没来,看来他不怎么把其他八部放在眼里。” 说话的人看着年纪稍长, 倒也是一副才俊模样, 只是眉头拧成“川”字, 仿佛旁人欠了他几辈子的钱, 说出口的话也和追债似的。 另一个人则笑得像狐狸一样, 他劝道:“七部指挥官别这样说, 也许是邬醉被祝委员长叫去委以重任了,毕竟比起我们, 还是邬醉年纪轻轻, 英姿勃发,更有前途嘛。” 狐狸脸这话明着是劝说川字眉不要生气,而川字眉听完只觉气炸。 蓝海九部指挥官里,邬醉是年纪最轻、资历最浅、出身最一般的。虽然听说是玫瑰公爵的养子, 但玫瑰公爵早被裂星骑士炸得全家玩完了,一个遗孤算得了什么。 近来却传来消息,说祝委员长要把蓝海九个军部的总指挥官的权限授予邬醉,一想到邬醉那小子就要凌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七部指挥官更觉五脏六腑,无一处不气到癫狂。 “哟,邬醉来了。”笑面狐狸四部指挥官问道,“果然是被委员长叫走了吗?还是我现在就应该直接恭喜你会比较好?” 邬醉一身深蓝军部,目光锐利,只看了他们一眼,道:“听令行事,没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七部指挥官冷笑一声:“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邬醉还没说什么,四部指挥官又劝道:“唉,不要这么冲嘛,等邬醉升任总指挥官,你还能这种语气嘛?现在就恭敬点,早日习惯啦。” 四部和七部指挥官都是当年病毒席卷星际后,为了推行“球碰会”的政策奋斗在第一线的。 当时很多人被病毒吓倒,纷纷主动穿戴防护服,可也有一些人“冥顽不灵”,宁愿死也不愿放弃和爱人亲密触碰,这些人和军部进行了好一番对抗,最后四部和七部长都是采取粗暴强制的手段,让治下的所有区域的人们老老实实穿戴防护服了。 至于“手段”到底是什么? 就不可考了。 如今两人因此“功绩”上位,对于邬醉是自然各种瞧不上的。 不过邬醉本人并不在乎他们瞧得上,或者瞧不上,他是只专注于自己眼前之事,很少关于他人的想法。 他人皆是虚幻,自己的意愿才是真实。 如今除了“自己”,连带着有一个人的意愿也被他放进心里,小心翼翼捧起来。 他的手指正不断慢慢抚摸着自己衣服上的最后一个扣子。 这是他小时候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就会摸扣子,没有扣子就摸衣角,裂星骑士纠正了很久他才勉强改过。 结果在裂星骑士死后,他又故态复萌了。 邬醉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叩着桌子,发出了几声轻微的声响,面前几个喋喋不休的人立刻住口,纷纷看向他。 等了很久,邬醉依然只是那么不轻不重地叩着桌子,什么也没说。 七部指挥官先急躁了:“你有话就说!” 邬醉好整以暇看向他,淡淡道:“我在想事情,所以随意敲了敲,没想到诸位都这么看过来。看来,不论我做不做这个总指挥官,在诸位心里的影响力已是不小了。” “你——!”七部指挥官被激得拍案而起,大有撸起袖子大战一场的冲动。 有其他几个部长笑了起来。 不管是气笑的,尬笑的,反正都为了缓和气氛。 会议大厅的全息投影突然打开,投影出一个人坐在座椅上,背对着他们。 这人看着年纪已大,但声如洪钟,气势仍在:“诸位指挥官,现在会议正式开始。我直奔主题,关于之前玫瑰学园现任理事长走/私武器一案相信大家也已知晓,现在的问题是,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他似乎并不是直接和星际海盗合作的人。” “您的意思是说?还有一个神秘的中间人没被发现?” “邬醉,你把你的分析给大家说说吧。”全息投影出来的人说道。 “好。”邬醉点点头,点了下眼镜片,一块巨大的投影屏幕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就在邬醉讲话,他的心里无端冒出一个念头:艾连现在在做什么? 银河剧院里,设计师沈影的声音还在给所有人介绍本次展览的艺术品,众人的注意力被深深吸引,就连祝英尔也没有发现,身边的友人已不见了踪影。 现在的谭连艾正落在一个小房间里,或者说是一个小空间里。 周围、甚至脚下都是一片星辰点光,仿佛漫步在银河之中。 说实在这里的风景是挺美的……如果他不是被人绑架的话,是会慢慢欣赏美景的。 谭连艾也清楚,这里应当是一处房间,被用某种手段设计成了这样。 “这位设计师,你所谓的回归自然,就是让所有的来访者都卸下高科技产品,然后把我绑架到这里看你的人造星星?你这个行为艺术真是文不对题啊。” 谭连艾冷笑一声,双手抱臂。 方才他被抱住腰后,就立刻和身后的人搏斗起来,结果只一瞬间他的脚下一空,就掉在了这个房间,那个变态也不知踪影。 被谭连艾在心中称为变态的人出声了:“请原谅我刚刚的失礼,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要一见到您,我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我像一只灼烧的鸟儿,恨不得闯进您的身躯,在千林万洞深处的甬道里探寻您的温暖,抚慰我颤抖不已的魂灵。” “停一下——”谭连艾后退一步,恶寒不止,“我真的希望你这句话没有什么别的潜台词……说真的,你知道当众发表带有情/色暗示的言语也违反《触碰法》吗?” “呵——”沈影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您居然会在意《触碰法》?庸俗的人们,因为庸俗的理由,设置了庸俗的规则,而只有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们才会因此就去相信,并遵守可笑而无聊的限制。” 沈影的这句话倒让谭连艾正眼看向他:“果然,艺术家都很叛逆。” “您的称赞与肯定,使我浑身颤抖,真想要尽情宣泄这份压抑的快乐啊。” “我说,你要是讲话正常一点,我们也不是不能交流。所以,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谭连艾问道。 “呵呵呵……我想要……” 突然谭连艾的眼前出现一张长桌,桌上布满各种各样的美食,而且都是古地球时代的。与邬醉拿手的家常菜不同,这张桌子上的全部都是“硬菜”,他怀疑眼前的人把八大菜系的名菜全端上来了,而且……他是不是还看到意大利面?? 随即,耳边响起了小提琴的声音,琴声悠扬,拉响着一首缠绵又拙慕的曲调。 脚下的星空也开始慢慢转动,硬是把此情此景演出的浪漫至极。 一道身穿红色长袍的人从星空的阴影出走出,他用手抚在胸前行了一礼,说道:“我想请您吃一顿‘星光晚餐’。” 谭连艾看向这个人,此人身形看起来应和邬醉的年纪差不多,只是他更显单薄,红色长袍几乎遮盖了全身,面上还带着一副面具,似是恨不得将全身包裹起来,不露出一寸肌肤。 谭连艾深感无语,他又不是不知道“绑架”自己的人是沈影,包裹成这样有意义吗? 只是他那副面具很是眼熟…… “戴着个面具,你是在COS裂星骑士吗?”谭连艾挑眉问。 “不,这是致敬,伟大艺术的第一步总是从致敬开始的。”沈影向谭连艾行了一个绅士礼,姿态十分优雅。 只是他这一弯腰,谭连艾敏锐察觉这人没被面具覆盖到的皮肤上有些恐怖又诡异的痕迹……简直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 谭连艾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疯狂的艺术家,心里升起一股怫意的情绪:这个沈影该不会是曾火烧过,所以才捂得这么严实吧?可按理说,新星际时代的科技这么发达,他要是去做个医学整容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让自己身上残存着火海的痕迹? 沈影款款走向长桌另一端,和谭连艾对坐着。 他斟了一杯酒——看起来像是红酒的样子,放在托盘之上,然后随手一点,托盘平稳地移动了谭连艾的手边。 “发酵,封存,在冰川中隐匿,这样的红酒值得世界上最有品味的人来饮用,所以我得到了它。现在我想邀请可爱的您共饮,可以吗?” 沈影举起他的高脚杯,似乎把杯子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谭连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对不起,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他是瞎说的,不管是他自己这个灵魂,还是身体的原主艾连,都早过十八岁了,他只是不想和一个目的不明言谈诡异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一起喝酒。 要是和邬醉的话……谭连艾心里又有点心猿意马,邬醉的工作忙完了吗? “呵、呵呵……”沈影又低低了笑了起来,“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人的一生不仅仅是要做‘正确’的事,更要做‘快乐’的事……多亏他告诉我的这些话,我才能走到今天。不饮酒,也许是一件正确的事,可饮下它,您会拥有无与伦比的快乐,您……真的不想尝试一下吗?” “哦?有多快乐?”谭连艾冷笑道。 “唔……”沈影轻轻抿了一口红酒,然后用他那足以蛊惑人心的暧昧声音说道,“这种感觉……就像一只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被人轻轻拨弄花瓣,在它颤抖时抚摸它的花心。这时,会有蝴蝶被它吸引,停留在它的娇嫩的花蕊之上,它羞涩又绽开,流淌的蜜水吸引了更多的蝴蝶……最后,蝴蝶与玫瑰花相融在一起,花瓣紧紧包裹着翅膀,它们在极致的颤抖与窒息中达到了永恒的快乐——您真的不想试试这种快乐吗?” “够了!”谭连艾拿起酒杯狠狠在桌子上按下去。 ……再说这么多意味不明的潜台词他就举报了啊! 第28章 “这样说来, 邬醉你认为这个中间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资助星际海盗, 对抗联合政府吗?” 全息投影后的那个中年人沉沉问道。 邬醉则道:“只能说根据已有的调查显示, 这个中间人似乎对联合政府有很深的怨怼,至于个中原因, 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妄下判断。” 七部指挥官嗤笑一声:“妄下判断?笑死人了,你这不是还没放弃给那个不祥之人翻案吗?每一年啊,大家都看见了吧?真是每一年的例行会议上邬醉都要求给那个不祥之人洗刷罪名,我说啊, 他也死了这么久了, 也没人把他怎么样了,你到底想怎么翻案, 还是说要一定要给他恢复名誉?” 提到那个不祥之人, 邬醉原本淡漠的目光瞬间冷然, 抬眼看向对方的时候, 七部指挥官如茫在背不由得脖子一凉。 “这个中间人为什么会怨怼联合政府, 我不想关注, 也不想了解,对于犯罪者的过去我没有任何同情。邬醉, 我需要你去缉拿这个人, 并调查这起案件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势力在左右。” 全息投影中的人一锤定音,指派了接下来的任务。 另一边,被“绑架”到隐秘之地的谭连艾也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人。 因为谭连艾拒不喝酒,他手边又被送来几个高脚杯, 杯子里面有的装水、有的装茶、甚至还有疑似果汁的饮品,摆出一副任他挑选的架势。 “您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所以我专程为您一个人介绍此次的艺术展。”沈影抿了一口红酒,面具未被遮盖住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整个人倒是显得柔和起来,不再那么疯狂。 “你讲,我听着。” 谭连艾向后一靠,大有“静静看你表演”的架势。 眼前的浩瀚星辰“风景区”又再度变化,一块硕大的屏幕从地板上升起,旋即艺术品们纷纷以立体自转的姿态在屏幕上展示着,艺术品旁边还有数据分析图表,显示着艺术品的作者、主题和背景故事。 他们俩现在仿佛在私人电影院在电影。 “这座剧场实际是我从一对夫妇手里买下来的,因为他们的儿子在十五年前身亡,所以他们不愿再停留在光影星上,后来我就买了它。” “十五年前……”谭连艾重复了一下。 “您要不要猜猜看他们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不过按照这个时间点我想应该和那次病毒有关吧?” “您真是聪慧非常,这座剧院原本是属于一对夫妻,他们的儿子因为不愿意接受此后必须穿戴防护服,不能与他的同性恋人接触的人生,遭受了羞辱,与军部起了冲突,最后愤而自杀。之后,那对夫妇便远走他乡,这座剧院几经辗转落到了我的手上。” 谭连艾闻言道:“我为他的不幸遭遇感到同情。只是……既然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不如反抗,或者逃亡,何必做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不是什么人都有反抗的勇气,对很多人来说,死亡比反抗要容易得多。”沈影手一抬,屏幕上的画面再度变化,“这个就是那个儿子留下的最后一部作品,我珍藏了很久,今天将它摆出来。” 谭连艾抬眼望去,正是他之前在宣传手册上见过,后来又不翼而飞的那尊红眼恶龙的雕塑。 “原谅我给您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送给您的宣传手册上只有这幅图是采用特制的,在一定时间后会自动消失的彩墨所绘制。” 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见脸,谭连艾就是可以感觉到这人的神情已经比之先前温和很多。 “这尊雕像现在在哪里?” “您果然很需要它。”沈影将屏幕固定在那尊恶龙雕像上,恶龙的红眼冷森森地注视着前面的两人,似是感叹道,“这个作品的名字叫做《屠龙勇者》。” “……屠龙勇者?”谭连艾微微挑起眉,又看了一眼屏幕,“这不是恶龙吗?” “不,这幅作品讲述的是曾经去屠龙的勇者,在恶龙死后,自己变成了恶龙,而勇者胸前的红宝石也化作了恶龙的眼睛。”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吧。”谭连艾冷冷道。 正因为他听得懂这些话,更反感这人的拿腔拿调。 “直说就是……”沈影站起来,优雅地向谭连艾行礼,“我想邀请您一起成为屠龙的勇者,反抗所谓的制度。” “反抗谁?” “当然是那个可以限制所有人的可笑的委员会了。”沈影一笑,“首先,这是给您的见面礼。” 他的手一伸开,原本在龙眼上的那颗红玫瑰石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手掌里。 “你……知道我想这个?” 突然,谭连艾突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似乎就在不远处,他能隐隐地听到祝英尔在叫他名字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沈影:“也没什么,就是我和我的朋友们,想邀请大家一起去我们家里做客,换一个地方观展,不好吗?” 他语气轻松,谭连艾却清楚这件事一点也不轻松。 “艾连同学,艾连,你在哪里?”祝英尔先是叫了几声,发现没人回应,她就立刻机敏地躲在了墙壁的夹缝里。 就在刚才,正在观展的时候,星际海盗从天而降,手持武器,控制了全场的人。 而进场的各界名流们,早已在之前就已经按照要求卸下了所有的通讯设备,现在无法求援。 祝英尔内心思忖:之前她听到沈影说要求来访者不能携带一切科技产品时,还以为真是为了本次“回归自然”的主题,如今看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刻。 星际海盗们持着枪,命令被控制的人们面对他们蹲在一起,其中有一个海盗对着几个年轻女孩开始吹起了口哨。 祝英尔诧异地看到那个悍匪所持的长/枪正是之前在机考时见过的,潘彼得曾经抽中过的武器。 她内心不由地想:学校武器库里的武器竟然会落在这些星际海盗手里?难道说艾连同学之前所说的理事长和学生会长走私学校武器的事果然是真的吗? 只见那个悍匪拎起一个女孩,露出狰狞的神色,猥琐的笑容暴露了他想做什么。 祝英尔立刻上前,大喊一声:“住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从阴影里走到这些人面前,尽量镇定道:“你想对她做什么?你别忘了我们可都不能进行肢体接触,除非你也想感染病毒,生孩子生到死了?” 没想到几个悍匪闻言相觑,然后疯狂大笑起来。 祝英尔被他们笑得极不舒服,问:“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们没接受过委员会的宣传教育吗?不知道这些常识吗?” “常识?”那持枪的悍匪走近两步,把枪架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朝着咧开了嘴,“我这仔细一看,原来你也是个女人,来,要不然我们试一下看看你们那个委员会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你要做什么?”听到对方话语表达的意思,祝英尔连忙转身要跑,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来啊,你不是想试试吗?”悍匪嘴脸狰狞,禁锢着祝英尔不放,更有其他几个海盗在后面起哄。 祝英尔虽然不后悔挺身而出,此时也吓得肝胆 俱裂,心生绝望。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总是拖着懒洋洋的腔调,却似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我说,你们要想试,也不一定找女孩子啊。现在男女大同,你们这些星际海盗完全可以相互尝试一下,就当是为新人类的生育率做一个贡献嘛。” “谁?哪个不要命的在说话?!” 星际海盗们纷纷左顾右盼,就见面前一处空地上的地板翻起,地板像电梯一样缓缓升起,一道拔俗人影也缓缓出现。 星际海盗们立刻举枪对准这个人。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不准动!” “啊!是艾连同学!”祝英尔惊喜叫了一声,又想起现在的危急景象,不由脱口而出,“艾连,你现在出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躲着?!” “别着急嘛,几位,你们难道不想听听你们的老板怎么说?”谭连艾笑眯眯地侧身让了一个位置,身后的红袍人走了出来。 沈影道:“放下枪,这位以后就是我们的同志了。” 谭连艾把手上的红玫瑰石抛起又一把接住:“……换个词吧,以后就是战友了。” 沈影回头道:“没想到您真的会答应入伙。” “当然了,为了这颗红玫瑰石我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喔。” 谭连艾以答应入伙为条件,从沈影手上接过了那第二颗红玫瑰石。 原来身处在理事长与星际海盗之间的那个“中间人”就是沈影。 他一直致力于四处联络走动,为星际海盗提供武装力量,以对抗联合政府和委员会。 “哼,那就等回去再说。”看起来像是星际海盗头子的人回答道。 星际海盗们的战舰已经停留在银河剧院的正上方,遮盖了整所剧院,现在他们将“请”剧院里的所有人一同上舰,或者说明白点,这些来参展的社会名流们已经成为了海盗们的人质。 这也正是沈影办展的目的。 祝英尔走到谭连艾身边,不可置信道:“艾连,你真的要入伙他们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要是被人知道,你会被通缉,会被抓捕,会上军事法庭的!” “我知道哦。”谭连艾依旧把玩着手上的宝石,理直气壮道,“答应沈影的人是‘艾连’啊,我又不是‘艾连’。” 祝英尔一愣:“什么?” 谭连艾微微闭眼,似乎听到了远处的什么声音,他微微一笑,叫住了沈影:“沈设计师,在来这里之前呢,我身上的通讯器全部都卸下了,所以你认为我应该没什么花样能玩吧?” 沈影静了一下,于是问:“那请问,您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吗?” “有喔。”谭连艾笑着点了点头,“你听过大召唤术吗?” “什么?” “去吧——”突然,谭连艾一指指天。 此时,远方隐隐约约传来的轰鸣声已经越来越大,大到所有人都能听见了。 一个海盗抬起头,喝道:“这什么声音?!你!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啊!!!”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道从空中倏然落下的闪电打中全身,整个人抽搐着倒在地下。 正当所有人愕然之时,谭连艾的未说完话语也脱了口。 “……去吧,皮卡丘!” 第29章 随着谭连艾的一声“召唤”, 天降闪电打落, 带头的海盗直接跪倒, 浑身都被蓝色闪电的光芒包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子锁链锁住了一样。 几个海盗面面相觑, 立刻举枪对着天花板就是一阵乱轰。 轰隆的射击声和越来越大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就像是敲动人心的重鼓,让所有人慌乱不已。 唯有一个人没有慌乱。 “你们现在逃,应当还来得及喔。” 沈影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谭连艾已趁着这慌乱的时机指挥人质们沿着走廊小路向外跑。 一个海盗见状立刻举枪对准这里, 却被沈影阻止了。 沈影:“看来邬指挥官真是关照你。” 谭连艾此时为了呛声, 要借邬醉的名气来撑场面,也不再故作“矜持”了, 他立刻一脸坦然道:“那是当然, 邬醉可是把我捧在手心里, 时时刻刻紧跟着, 我一会不见踪影, 他当然就出现了。” 话说出来, 谭连艾还觉得不够味,更添油加醋着:“你听, 他快来了。他还说过为了保证我的安全, 会带着九部军团一道,你们若不跑,一会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了。” 被闪电击中的海盗被人扶起,他脸色铁青, 牙齿在抖:“这种力量……确实是邬醉的,他来了!他怎么会这么快赶回来……可恶!我们快撤!” “事态有变,我们快撤离!” 星际海盗立刻撤离,这些年他们一直被邬醉领导的蓝海九部军团追着打。也不知怎么了,邬醉像是和他们干上了,连谈判的空间都没有,曾经有一次他们进行太空追逐战,邬醉直接把他们追入了比邻星去。 离开前,沈影回过头,最后看了谭连艾一眼:“曾经一向单枪匹马,从不需要帮手的你,如今也学会躲避在他人的庇护之下吗?” 嗯?在说裂星骑士吗? 谭连艾冷笑一声,继续捏着之前那股做作的语气道:“现在有人宠爱着,自然不一样了,怎么,我们情侣之间的事,你嫉妒吗?” 他这般“不要脸”的话一出,对方自然哑口无言。 沈影闻言笑了笑,躬身行礼,红袍铺了一地,从谭连艾的角度来看,倒是能看见他面具中露出的眼睛……有点像恶龙雕塑的红眼。 沈影低声着:“恶龙永远躲藏在深深的影子里,因为骑士的眼里只有公主,不会看恶龙一眼……裂星骑士,你的目光会看向恶龙吗?” 谭连艾见他们撤离上星际海盗的星舰,举起手摇了摇,似乎是炫耀从沈影那里诳来的红玫瑰石。 沈影的嘴唇动了动:“这颗红玫瑰石正是您送给我的,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刻。” 谭连艾没能听见他说了什么,只是当这群海盗远去后,他才松了口气,没再那么紧绷。 等到他们带着所有人都走出剧院后。 祝英尔走上前,问:“邬醉真的来了吗?” 她抬头望去,只见天际白光一片,轰鸣不断,一副星舰群欲来的架势,可……怎么一直是这么个状态? 谭连艾低哑地笑了:“邬醉才刚走,哪能那么快回来?你是要让他赶场子赶死吗?” 祝英尔眼睛瞪圆,疑惑道:“那这是……?” “哈~”谭连艾抬起头,呼唤道,“莫尔,可以了,收工吧。” 原本轰鸣一片的天际突然复归沉静,一点点亮光慢慢闪现,拼凑出事物原本的相貌,在两人眼前,天空中一座庞大的星舰慢慢从隐形的状态下显现,正是邬醉的家——五月鲜花号。 星舰上携带的智能AI立 刻投射一道红外线为谭连艾进行扫描,判断他是否受伤。 谭连艾挥了挥手,不在意道:“行了,我啥事都没有。” 祝英尔震惊不已:“所以,邬醉并没有来?那刚才那道电光?”谁都知道,电光是邬醉特有的攻击方式,放眼整片联合政府管辖的区域,再也没有第二人采用这般的攻击方式。 “这个啊……” 其实这是邬醉先前走之前给他留下的用来防身的东西,那道电光被装置附着在星舰之中,由AI莫尔操控。就在刚才,受到谭连艾指令的莫尔对准剧院发出了这么一道光。 而疑似“千军万马”的景象,自然也是莫尔制造的。 祝英尔闻言,十分诧异:“你的意思是说之前是你让AI伪装了邬醉要来的假象吗?可是……” 她困惑着皱眉,一脸迷茫:“不是说剧场里屏蔽了一切科技产品吗?AI又是怎么发现你的情况,并接受你的指令的?” 谭连艾指了指自己胸前别的胸针,在那红玫瑰石胸针后方还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到的通讯器。 “所谓的屏蔽技术也是人制造的,有人能制造出屏蔽的设备,就有人能够反屏蔽,比如我家邬醉做的这个通讯器,想要屏蔽它,这些人还差得远呢。” 谭连艾一脸骄傲,他和邬醉分别前,邬醉就告知了他,如有任何意外可以联系莫尔,邬醉给他留下了的防身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这一套“组合拳”会这么好用。 祝英尔看他得意的样子,仿佛吃了十公斤的狗粮,她摇了摇头,又自嘲道:“我怎么参与什么活动,什么就不顺啊,难道我是衰神附体?” 谭连艾刚刚发出了求援信息,看了看那些争先恐后跑出吊桥,前往另一端去拿回自己的通讯设备的贵人们,然后回头挪揄道:“你是为什么来参展的?” “我不就是想证明自己不靠家里也能做事呗。”祝英尔嘟囔几声,却听见远处轰鸣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无奈道,“喂,艾连同学可以了吧,现在还用演吗?” 谭连艾之前玩笑的表情立刻收敛:“这回不是我制造的幻象。” 随着轰鸣声越来越大,真正的军舰战队突破引力束缚,蓦然腾现在光影星的上空,将天空都密布得严丝合缝,震撼着在场众人。 祝英尔目瞪口呆:“这……邬醉要来接你,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不是邬醉,确切地说,不止是邬醉。” 星舰船舱踏板打开,熟悉的蓝色披风显现,那是邬醉,而他身后,还有一个人也走了出来。那人看起来已上了年纪,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然。 然后,谭连艾听到旁边的祝英尔小声道:“老头子怎么也来了。” “他是?” “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脖子以下禁止触碰委员会’的委员长啊,我家老头子祝定安。” 原来这位就是制定那套神奇制度脖子以下不能触碰的人,只是……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谭连艾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多久,而是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身边的邬醉身上。 此时,邬醉的目光也全然聚集在他的身上,似是在说“你没事吧?” 谭连艾心里一暖,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宽慰对方自己没事。 第30章 之后, 两拨人马分道扬镳, 各自追查, 祝定安留在光影星彻查幕后的一切,谭连艾则踏上了邬醉的九部军团一同追缉星际海盗。 他一上军舰, 就收到了邬醉的兵卫们的热烈欢迎,即使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这些人炙热的目光也赤/裸得让人招架不住。 直到邬醉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这些人才收回了好奇的打量目光。 进入主控室后,戴乐——那个总是斜戴帽子的青年——立刻上前殷勤招待:“您别太见怪, 先生。他们之前总是听我讲您, 想见您很久了,所以才会这么唐突, 请您一定要原谅啊。” “想见我?为什么?”谭连艾莫名其妙。 “嗨, 这些年大家伙跟着总指挥出生入死, 他既是我们的上司, 同样也是我们的大哥, 所以听说他订婚了, 那您就是我们的大……” “嫂”的音还没发出,同时收到了来自邬醉和谭连艾的两道眼刀攻击, 戴乐像被热水烫过一样, 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及时转移了话题:“——我们刚刚发现了海盗舰艇的残留痕迹,正在追踪!” “嗯,去吧。”邬醉道。 “是!”戴乐立刻行了礼, 逃也似的倒着退了出去。 现在,主控室内只剩下谭连艾和邬醉两人。 “你没事吧?”邬醉问。 一看就知道当然没事,若真是有事,他还能是现在生龙活虎的状态么。 “没事。”谭连艾举起手,露出手心里的第二颗红玫瑰石,“对方送人头,得来全然不费功夫。” “让我看一下。” 谭连艾将从沈影手中诈来的红玫瑰石递了过去,他也知道自己得来的似乎太过顺利了一点,邬醉要帮他鉴定真伪,倒是顺了他目前的心意。 “确实是真的。”邬醉掂量一番,还了回去。 谭连艾想起这回事,于是问起来:“我记得向晚曾经对我说,红玫瑰石一共三个,属于繁星三奇的,后来我……裂星骑士又找到了第四颗。是说……这颗胸针就是那个第四颗吗?” “是。” “那我很好奇,原本这三颗后来去了哪里,为什么又在沈影手中?” 按理说那三颗应该属于裂星骑士的父亲玫瑰公爵,北风科技创始人的北风堂,以及现在的委员长祝定安。 沈影手里的这颗又是哪里来的? 他记得沈影离开前,似乎模模糊糊说了是裂星骑士送给他的……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三颗红玫瑰石,除了在祝委员长手中的那颗,剩下两颗都在大火中不知所踪了。” “什么大火?”谭连艾敏锐地问道。 他一直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大火,似乎是一个很重大的事件,而自己却全然不知晓这件事。 “……方便说吗?” 听说那场大火是裂星骑士所放的,邬醉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家,自己这么问,会不会引得邬醉伤心了? 邬醉沉吟了一番,最后只是说:“我失去了有关那场大火的记忆,只能记得你……记得艾连背着我往出跑……” 思绪回到那一天,火焰中一切都变了样。 少年背着小少年在一片火海里前行,艾连摘下自己的面具扣到邬醉脸上,那天邬醉已被火海的烟雾熏得满面黑灰,不省人事,自动消防装置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破坏殆尽。 恐惧不已的邬醉在模糊间只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别我,有我在,有艾连在,一切都会解决的……别害怕……” 之后的事,邬醉也记不清楚了,只 知道他醒来后,一切都变样了,他的家没了,家人也没人了,自己又成了孤身一人。 此后的岁月,他一直在寻找,寻找着一个不可知的幻影,他什么也没能找到。 是日,在邬醉的建议下,谭连艾躺在军舰的休息舱里休息,这个房间是邬醉的专属休息室,里面摆放整洁,一板一眼,所有东西都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上,在谭连艾看来,真是有效治疗强迫症。 手握两颗红玫瑰石的谭连艾,开始察觉到自己身上隐隐约约的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复苏。 是日,在万千银河中,他想起了更多的记忆。 艾连初遇邬醉的时候,邬醉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朋友。 他跟着窗户看进去,那个小朋友很乖地坐在一边,好像整个世界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艾连笑了一声,对着监管人说:“他父母不在了,我能收养他吗?” “不能,您也没成年呢。” “那用我家老父亲的名义收养他,行吗?” 第31章 星际联合政府之所以被称为联合政府, 是因它本质上是由几个谁也不能说服对方的利益组织建构而成的, 属于利益方“搁置争议, 凑活过吧”博弈后的产物。 在这种“凑合过吧”的氛围里,也同样意味着多种势力的相互绞杀。 而绞杀自然会带来牺牲品。 邬醉的父母算是这样的牺牲品, 不仅死了,还被扣上背叛组织的罪人的名声。 这些事情,艾连没有兴趣将它弄得分明,在一段势力斗争中要找到一个纯粹无辜的人,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更关心的眼前这个鲜活的生命。 唔……也不能算太鲜活吧。 “他怎么不能说话?”玫瑰公爵一如既往奉行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主张, 慵懒得像一只波斯猫。 “检查过了, 能说话,就是不想说而已。” “噢, 自闭症?” “不。”艾连摇摇头, “心理障碍。” “可能这孩子……”他迟疑了一下, 忽然笑了, “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这里吧。” “有什么不应该的?” “嗨, 这您说的, 像老父亲您脸皮那么厚,在什么环境里都能如鱼得水的人, 自然无法理解细腻敏感的小孩子的心思啦。” “滚滚滚。” 艾连自认自己在通常情况下都算不得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扮演裂星骑士去执行联合政府的任务更多程度上也只是自我价值的实现。只是那一刻突然起了收养的小心思后,这个念头就像猫爪一样在时刻挠着自己,怎么样也放不下小朋友了。 他是把小朋友当亲弟弟的,只是小朋友怎么想他就很难说了。 先为小朋友改了个顺耳的名字后, 艾连拿着一个小方盒找到了他。 小朋友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意思明确:这是什么东西? 艾连献宝似地捧起来:“粒子转换器!” “……?” 看到小朋友又疑惑又好奇的目光,他也倍加喜悦。 “我搞的新发明,你知道世界上最小的物质单位是什么?” 小朋友白了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一个弱智问题。 “……粒子。” “对哦,什么物质都可以粒子化,其实人也可以。” 小朋友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人是碳基生命。” “我知道喔。”艾连打开盒子,一截透明的试瓶管里散发着蓝色的荧光,似乎正有无数微小的东西堆积在一起相互撞击着,“可是人的灵魂不一定是碳基的嘛。” 小朋友睁大双眼:“……灵魂” 灵魂,更像一个宗教学意义上概念,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提这个词语了。 “对啊,灵魂,或者说,意识。你有没有想过人的意识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有了身体,所以人就自然产生意识的吗?如果身体毁灭了,灵魂、或者说意识去了哪里呢?”艾连笑眯眯地循循善诱道。 这个话题终于引起了小朋友的兴趣,于是邬醉难得赏脸开口说了一段长句子,虽然是结结巴巴说下来的。 “即使身体毁、毁灭……灵魂也不会消、消失吗?” “唔……我想着所谓身体毁灭,其实最终都是变成粒子状态吧,那人的意识没有身体的载体是不是也可以变成粒子状态呢。所以我思考存不存在这么一种可能,也许可以设计一个装置,当人的身体消亡时,装置可以收集他未消散的意识,将其化为粒子型态保存起来,甚至修复,等到某个时机…… 这个人的意识还能回归到新的身体上,从而重生呢?” 小朋友听到眼前人说的话,头竟然有点发昏。 “你……真是疯、疯狂。” 收集灵魂的粒子状态,还想修复人,甚至让人的意识借体重生,这听起来确实足够疯狂。 有点像是科学怪人会干的事。 艾连不是北风堂那样的科学怪人,他只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了。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唔……别用这种眼神啊,我又不是北风叔叔,没那么疯狂的。说到北风叔叔,上次他来做客,你见到了吗?” 艾连试图让小朋友认识家族里的人际关系,更好地融入大家庭。 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艾连持续不断地和小朋友说话,终于“感化”了小朋友,他大发慈悲点点头:“北风叔叔……祝伯伯……和老师是、是好朋友……繁星三奇。” “老师”就是玫瑰公爵了,可惜这个“老师”非常得名不符实,基本上都是靠老师的儿子来进行教学。 “哪三奇?” “奇人……奇兵……奇心……” “哈哈,你背得还挺熟,我外号是什么呢?” 这下邬醉不说话了。 艾连见小朋友今天这么给面子,立刻自顾自说起来:“北风堂叔叔是全星际官方所属的最著名的科学家,最近好像在痴迷搞什么新智人时代的进化之类的什么玩意,祝定安伯伯在联合政府当大官,我家老父亲在办学校……虽然我严重怀疑他误人子弟。总之,大家都是一家人,等以后祝伯伯和北风叔叔的孩子们再大一点,我会邀请他们来咱们家里做客,你就拥有更多的玩伴啦。” 小朋友默默看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有你……就行。” 艾连简直欣喜若狂:“啊?啥?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小朋友又开始沉默是金,一言不发了。 艾连正要调笑,突然收到了传讯,这是联合政府与他之间的私人联络代码,而且是祝定安伯伯发出的,一定是十分紧要的事。 于是他拍了小朋友的脑袋,道:“下一回和你说话,我一定全程开录音,然后无限循环播放,免得你不认~” 就在他伸手去拍小朋友脸的时候,小朋友突然变作邬醉现在高大英俊的模样,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叫他“艾连。” 谭连艾心中一惊,脱口而出:“等一下我没戴防护手套!” 然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邬醉的休息室里,防护手套当然也好好得戴着。 他抹了抹额头的汗,这个红玫瑰石真是“药效惊人”,果然又让他恢复了一段重要的记忆。 直到现在,他再也不能假装那些只是梦里的幻觉,而非是真实的记忆。 因为这一次的感觉……太真实……太真实了…… 他揉了揉额头,陷入沉思。 如果自己当真是那个艾连,又因故死亡后,灵魂或者说意识被那个粒子转换器收集起来,而后……经历了什么,才有今天吗? 可邬醉却说他也不记得了。 看来其中,必然有更多的秘密亟待他去发现。 包括那个拥有红玫瑰石的神秘的沈影,似乎也与他有着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尽管在他目前所能回想起来的记忆里,似乎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只是现在,当谭连艾再见邬醉的时候,心态又有些不一样了。 弟弟……邬醉弟弟……田螺弟弟…… 他好像之前还“不知羞耻”地叫过对方“田螺哥哥”,希望邬 醉可以对此事失忆,不要再提。 谭连艾走出休息舱,驾驶室里邬醉正在看地图。 莫尔向他打了招呼:“先生,休息得还好吗?莫尔检测到您的情绪正在波动,是否需要饮用镇定剂?” 谭连艾摆摆手:“我没事。是说……你不要随便检测我好吗?” “这是莫尔对您的关心。” “那我还真是多谢您了。” 谭连艾又与莫尔唇枪舌战了一番,抬头望去,邬醉正在安静地检查地图,眼镜片上一闪一闪的跃动着光芒,就像是他在思考什么一般。 他应该没怎么休息吧…… 谭连艾忍不住道:“你不休息吗?看这么久眼睛不要啦,田螺弟弟?” 话说出口后自己也不由得愣了下。 这好像以前的艾连喜欢说的话,那个时候小朋友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艾连每每劝说时都会问“眼睛不要啦”。 这个熟悉的语气似乎也感染了邬醉,他很自然接道:“再看一会就好。” 然后又猛地一愣,回头看向谭连艾。 两人互看间,最后谭连艾认输了。 他支支吾吾道:“我又想起来了一点。” “……什么?” 突然,军舰警报系统出警报的响动,莫尔的声音响起:“检测到星际海盗的痕迹,各单位请注意,前方可能有偷袭。” 第32章 另一边, 留驻在光影星的祝定安收拾了光影星的残局后, 回返首都星。 当然也带上了他的独女, 祝英尔。 祝英尔一个人坐在星舰的角落里,把门反锁, 像是赌气,又不知到底该和谁赌气。 有的时候,祝她觉得自己好像消失了一样。 什么人称呼她都是“祝委员长的女儿”,就好像她的本名不存在一样。 可她明明有名字啊。 决定入校之后,祝英尔就千方百计隐藏了这层身份关系, 即使她和戏剧社被学生会用强权欺压, 她也尽量忍耐下来,没有暴露这层身份。 ——只要亮出身份, 就可以解决面前的危机, 可她就是不想这么做。 甚至可以参与这次在光影星银河剧院的展出, 也是她自己一直努力投出简历的结果, 她总希望, 总认为自己能够依靠自身的能力让别人记住她的名字。 可是展会的巨大变化, 还有从天而降的父亲,都摧毁了这一切。 依旧威严的父亲不假辞色将她拎回家里, 看她依然像是看一个只会小打小闹的不懂事的孩子。 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所有的努力在父亲的眼里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孩子在玩闹。 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留下名字……是根本做不到的。 祝英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项链,这是她生辰时的父亲祝定安送给她的。 她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心里有了模糊的目标。 这个学习的目标是一个声名显赫无人不晓的少年。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总是说“如果你是艾连,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你不是,所以你只能听我的话。” 小时候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唯有这句话还记得很清楚。 祝英尔是祝定安三十五岁时才有的一女,尽管祝定安是繁星三奇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可女儿却成了新一辈里最小的那个。 时年,北风堂的儿子刚成年,玫瑰公爵的儿子艾连还是个少年,却已名声大振。 因他与众不同的言行,跳脱标新的风格,无所不能的魅力和实绩,立刻成了新一辈的标杆榜样。 想到这里,祝英尔把手从脖子上放下来。 标杆又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说没也就没了,她小时候还一直盼望能见到裂星骑士艾连。那时候父亲常说,等她再大一点,就会带着她去公爵家里玩,据说公爵家在一艘很大很漂亮的星舰上。 可是……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起那个光彩照人的少年了。 就好像他真的不祥似的。 祝英尔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同学,那个同名的艾连。 希望他不要成为第二个不祥之人啊…… …… “目标似乎准备降落在第八号银河要塞中,有补充能源的可能性。” AI莫尔的声音出回荡在驾驶舱里。 投影屏幕上一个坐标点正在闪烁,标志着他们此行的目标星际海盗们目前的所在。 邬醉的护卫官戴乐已经进来了,他惊诧道:“海盗们停在那里是做什么?难道是要因为他们星舰没有燃料了?如果这样,那可真是是个好机会,我们应该直接将他们包围,然后趁机一举歼灭,这样我们九部就立了大功!” 然后他就觉察到不对,愣在了原地,摸摸自己脸,迟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大人和先生都这样看着我……”都是一脸看傻瓜的表情…… 委屈。 谭连艾直接 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邬醉倒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来,我好心解释给你。”谭连艾笑看他,“如果是你,你正被追着,然后你的星舰跑不动了,你会怎么办?” “找地方补充燃烧?” “哦,不管身后追击的敌人了?” “那艾连先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有人要诱敌,就得有人要陪着唱戏……喂!”谭连艾声音陡然一变,高声挪揄道,“我又不是你们的指挥官,别问我啊。” 指挥官邬醉手指在地图上轻点,已将任务派发完毕,接着他交代眼前的人。 “戴乐,你带领一队人乘先锋舰上前,接近第八号银河要塞,保持在一个既可登陆亦可撤离的安全距离内。” “是!”戴乐行了礼,然后一脸困惑道,“可是艾连先生不是说那是对方在诱敌吗?”既然知道诱敌,为什么还要去? “你听话怎么只听一半啊,我还说了要有人陪着唱戏啊。” “那……您的意思是我去是唱戏的?”戴乐指了指自己。 “对喔,然后你会被包围,惨遭袭击……” “啊?” “之后,包围你的人也会被包围……所谓螳螂捕蝉,雀趁其后,然而猎人才是举枪观战的人嘛。”谭连艾笑道。 当他用言语把戴乐哄得一愣一愣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邬醉一直在注视着他。 邬醉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很多年前的一个画面:那个永远光彩照人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然后伸手拍掉了他的书。 在他还来及发火之前,那人立即摆出了一副他最有理的模样。 “看来田螺弟弟你的警惕性降低了啊,喂喂别瞪我,我这是在言传身教,让你无时无刻注意身后会不会有敌人的来袭。须知……螳螂捕蝉,雀趁其后,然而猎人才是举枪观战的人嘛。” “哼。”小邬醉转身过去捡书,用对方听不见的音量小声道,“……可你又不是敌人。” ——当你在身后出现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 第33章 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人, 就像天生自带光环一样, 无论走到哪里, 都是目光的焦点,无法忽视的存在。 很多人都希望成为这样的人, 很多人厌弃这样的人,也有很多人忌惮这样的人。 艾连属于这样的人,谭连艾却认为自己一定不是。 接受自己极有可能是那个裂星骑士,也许会令他内心更坦然一些。 他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尽快找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有一种预感, 现在这个世界的变化一定与当年发生的某件事有关。 “我有一个问题。” 当戴乐领队驾驶先锋舰出行后, 谭连艾开口了,“我在银河剧院的时候, 看到海盗们完全不避讳和别人进行脖子以下的接触, 为什么?” 难道说, 病毒还是选择性的寄生, 且都不愿意寄生在那些五大三粗的海盗悍匪们身上? 或者说那些海盗自己并不忌讳会生孩子生到死, 甘愿为增加星际人口资源做出贡献? 邬醉回答道:“也许他们有他们的方式可以降低发病概率。” 谭连艾又想起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从新闻广播中得知自从《触碰法》颁布后,家庭若要有孩子, 都是交由政府进行人工基因合成, 并且新生婴儿会在“球碰会”主导的育婴堂里由官方抚养一段时间,观察稳定后,才会交给父母进行家庭育养。 他心念一动,开口道:“我在怀疑……”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 果然……他都能感觉到的疑点, 没道理邬醉不会怀疑。 “你在查这件事吗?” “是。” 两人谈话间,戴乐的先锋舰已经飞到了第八号银河要塞的带状星环上,先锋舰故意进行笨拙地上下移动,像在吸引对方的注意。 先锋舰的外观是利用最新的超纳米材料制作而成,不仅坚固,且是可记忆材料,只要不是瞬间被摧毁,总能自动修复成原本的模样。 这就是为什么邬醉会将这个工作交给他们去做。 如邬醉之前所预料的,很快在先锋舰的后方,空间似乎被扭曲了,正在微微波动着。 “他们也掌握这门技术了吗?我是说……机体隐形。”谭连艾无奈道,“难道你就没有给咱们家星舰的机体隐形技术申请专利?” 谭连艾之所以一眼看穿先锋舰后方已经埋伏着对方的兵力,是因为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波动的空间。 他们家里那艘五月鲜花号复刻版星舰,也能够隐形,隐形后就会出现所在空间扭曲地波动。 “只有当人们接受良好教育,且能遵守制度的前提下,专利权才会有意义。” “说得也是。” 谭连艾心里轻轻一笑,觉得邬醉这话挺有意思的,一个脏字没有,却直接开骂那些海盗们盗取别人的专利技术不要脸。 突然,AI莫尔声音响起:“大人,对方要求与您通话。” “接通。” 这里的对方自然指的是对面的星际海盗集团。 眼前的屏幕骤然变化,一道熟悉的红袍人影出现在屏幕里。 那人优雅地开口,拖着长长的腔调。 “邬总指挥,一枝独秀不能显示芳采,满园花开才能同映春色,你我之间本无仇怨,何必做这种毫无意义,只能相互消耗的事情,让双方不愉快呢?” 显然沈影是来喊停的,他们已经发现这边的先锋舰,同样意识到自己的伏击也被对方发现,为了避免双方打起来,沈影就做了“谈判官”前来与邬醉讲 和。 “扑哧。” 即使没看到人,一听这说话的风格,谭连艾就知道是沈影,他不禁被沈影特有的“不说人话”的语气逗笑出声。 先前谭连艾在驾驶舱的后方站着,听到声音后,就走到邬醉身后。 他踮起脚,越过邬醉挺拔的身形,抬起头看向了屏幕。 邬醉毫不搭理对方:“我想追击就追击了,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简直像在说打你我还要挑日子? 不知是这句狂傲的话触怒了沈影,还是谭连艾踮脚贴近邬醉的亲密姿势刺激了他。 沈影冷哼一声,声音陡变,声调一下子变得十分高亢:“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感觉怒气上涌,抑制不住。邬总指挥大人,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邬醉回答道,“不过,刚巧,我也是。” 突如其来的挑衅,让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第34章 银河星空, 两个原本应当毫无交集的人, 隔着屏幕, 唇枪舌战起来。 “邬总指挥何时也变得这么易怒暴躁,似乎与传闻中巧智的说法不符啊。” “巧智是用在需要的地方, 面对需要的人,才会有使用的价值。”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不配了?” “这是你自己的看法,与我无关。” “哼,你这样的言辞, 不觉得在骑士大人面前十分失礼吗?” 见沈影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谭连艾立刻下意识护短道:“怎么会呢,在我眼里, 邬醉怎么样都是好的, 都算不上失礼。” “倒是你……这位沈影先生, 你要是不改说话的风格, 才是最失礼的那位。” “……果然如此。”沈影喃喃自语。 突然, 他那边的屏幕晃了一下, 仿佛是沈影所在的地方受到了什么攻击。 紧接着短暂的雪花片之后,那边的人影又再次出现。 这一回, 沈影无法保持他的优雅, 显出了一点狼狈,甚至咬牙切齿道:“邬醉,原来你先前故作失去冷静的样子只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 谭连艾凑到邬醉耳边低声问:“你做什么了?” 邬醉的神情也从先前的剑拔弩张恢复成如往日一样,半点波澜也没有的淡淡神色:“戴乐应该成功了。” “……难道你?” 戴乐兴奋的声音同时通过通讯器传来:“大人, 我们已经击溃了他们的伏击舰,他们真是太傻了!真的以为我们是为了偷袭银河要塞才飞到这里的,其实我们的目标从头到尾就是隐形状态的他们!” “噢,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则螳螂也会捕雀的故事啊~” 邬醉故意令戴乐做出偷袭第八号银河要塞的假动作,同时算到了对方会在后面包抄,甚至想到了对方会前来谈判。 于是邬醉刚才一反常态的表现得极其暴躁,甚至幼稚地和沈影打嘴炮进行舌战,不过是为了分散对方注意力的战术罢了。 邬醉是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保持冷静的人,如果他不冷静了,只有一个原因,他在伪装。 虽说兵者,诡计也。 但邬醉利用沈影对谭连艾的关注度,故意以言辞激怒对方的行为着实有些……太不要脸了。 此刻的谭连艾早已对邬醉有了一层“田螺弟弟”的滤镜,心中只感觉分外骄傲。 孩子大了,都会耍手段了。 如果不是现在要注意场合,他必然举起双手为邬醉打Call。 之后,邬醉指挥蓝海九部军团与敌方鏖战,那甚至不能说是鏖战,因为整个战斗结束得极快。 谭连艾甚至怀疑,邬醉是为了不给他开口下场冲锋的机会,才将战斗指挥得速战速决。 戴乐在邬醉的安排下巧用先锋舰诱敌出奇制胜,之后对敌大胜,绝大多数海盗被捕,只有沈影乘坐逃生舱离开。 蓝海九部一举成功,即将凯旋首都星的消息立刻传了回去。 在押解海盗们回首都星的路上,谭连艾点了人头,感叹着沈影的逃生技术真是世界一流。 谭连艾:“他逃了,怎么办?” 邬醉:“不要紧,他还会回来。” “这倒是,不过这些人……”谭连艾眯着眼睛,语气轻松,“我很想问问他们不惧怕病毒的原因。” 谭连艾自己实在很厌烦穿戴防护服了,如果真有什么方法,不妨让他问出来,造福整个星际人民呢? 他 拿出腰间机械盒里的扳手,在心里默念了一下,扳手立刻化为长剑形态。 谭连艾小小地吹了个口哨,看来目前他对这个神器的掌握度越来越强,或者说,神器与他的同调越来越高了。 海盗们眼见谭连艾在他们的“变戏法”,盯着长剑瑟瑟发抖。 “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们不知道吗?那我想问什么,你们总该知道吧?”谭连艾语气轻柔。 为什么这些海盗们可以不穿戴防护服?他们采用的措施到底是什么? 谁想到那个海盗头子吓得大喊一声:“别、别杀我们!我说,我说……” “说呀。” “沈影让我们带的话是‘骑士的眼里只有柔弱的公主,他永远不会看恶龙一眼,哪怕恶龙和骑士才是真正的亲缘,同缘的人却不同命’……我话说完了,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撇下我们逃跑的,我们都是听沈影的计划行事的!” “对的对的!他才是主谋,他要我们在银河巨幕绑架那些小姐们的!” ……恶龙和骑士才是亲缘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会套出这句话的谭连艾瞬间一愣,下意识地探头看向邬醉,而邬醉探究而专注的目光也正好投向他。 第35章 将海盗们关在监察舱后, 蓝海九部高歌猛进, 凯旋回程首都星。 谭连艾见状, 不想打扰兴奋的人们做正事,他一个人来到驾驶舱, 坐在椅子上思考着沈影留下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同亲缘……是说沈影和艾连有亲缘关系?”他用手叩了叩椅背,还好,对方说的不是情缘。 邬醉也走了过来,递了一杯红茶。 “谢谢。”谭连艾接了过来。 邬醉知道他不喜欢喝无味的营养液,自从他们住一起后, 邬醉总会为他准备好复古风味的饮食。 “你听见海盗们说的那句话了吗?” 按理说, 裂星骑士艾连,和他的父亲理应都死了。 可现在, 自己和那位原本死得骨灰都没有的艾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搞不好, 艾连的父亲玫瑰公爵, 也有活下来的可能? 别说, 沈影和老父亲的风骚的穿衣风格还真有点像。 一想到那个说话游走在《触碰法》边缘的沈影有可能是艾连的父亲, 谭连艾打了个寒战,决定放弃这个念头。 他低头抿了一口红茶, 抬起头:“你知道, 艾连他还有什么亲人是活着的吗?” 邬醉摇了摇头。 也是,如果真有什么亲人是活着的,那也该只有邬醉了。 虽说邬醉和他之间,并不存在任何亲缘上的关系。 “那你说沈影会是谁呢?一个和艾连有亲缘关系的人, 总不会是老父亲吧?难道说是家里管家阿伯?”谭连艾突发奇想。 邬醉看了他一眼:“年纪上对不上,应该不是。” “……我讲个冷笑话而已,你不要这么认真。” 这倒让谭连艾想起来,邬醉小的时候是听不懂人讲话的,不懂人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开玩笑,每当艾连说笑话的时候,邬醉的反应总认真得令他下不来台。 “对了,沈影那句话,仔细再研究一下,他好像是把我比作骑士,他自己比作恶龙,把你比作公主啊。”谭连艾又忍不住挪揄邬醉开玩笑。 邬醉盯着他,眼睛忽闪了一下:“我可没有穿过公主裙。” ……嗨,这孩子还敢拿黑历史威胁人了,真是反了! 谭连艾立刻开始耍赖:“我也没有穿过,不存在这回事!”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才不会认的。 邬醉没说话,手指抬起,轻轻在自己的眼镜片上点了一下。 瞬间二人之间投射出一个屏幕,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玫瑰学园里那出公主斗恶龙的舞台剧! 尤其是谭连艾穿着公主裙衣袂纷飞的样子,被记录的一清二楚,神情动作一丝一毫也没有漏帧,完全让人反驳不能! 谭连艾惊悚了:“……你什么时候录下的?” 邬醉没说话,淡定地收回了屏幕。 谭连艾心中微妙:这孩子深藏不露啊。 而谭连艾没有察觉到的是,他对邬醉的态度已然成了一口一句“这孩子”了,这个称呼显然是将他与裂星骑士艾连的心态渐渐重合。 回归首都星,邬醉前去军部汇报军务。 谭连艾则一个人回归了他们家——那艘沉默的隐形着的五月鲜花号星舰。 甫一上船,他就立刻受到了圆圆热情激烈的欢迎,直接抱腿打滚一气呵成! 谭连艾差点被他带摔了。 谭连艾抱着圆圆,原本想往自己的阁楼房间走,结果走了两步,圆圆突然叫了一声,然后从谭连艾的怀中脱 离,撅着屁股跳着跑走了。 “喂,圆圆,小心点!” 谭连艾跟着走了两步,沿着内舱的楼梯一路向下跑,不知拐了几个弯,一直拐到了一个木板夹层,眼前没有路。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谭连艾学着邬醉揪着圆圆的领子,试图把它拎回去。 只是才走两步,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对方。 这里……是不是原本有一个门? 第36章 谭连艾走向通道的尽头, 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把圆圆放在地上, 用手摸了摸眼前的木板。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应该有一扇门? 这艘星舰是邬醉根据当年他们居住的五月鲜花号复刻出来的, 理应与原本那艘星舰一模一样。 倘若这里真的本应该有门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连邬醉也不清楚在这艘星舰的底仓里有这么一个暗藏的空间。 “哆啦咪……”圆圆见他不说话了, 立刻用毛茸茸的头顶了顶他,试图唤起谭连艾的注意力。 “我没事。” 谭连艾安抚性地拍了拍圆圆毛绒绒的脑袋上,然后把头轻轻靠在了木板之上。 就好像他曾经时常这么做一样。 贴在木板之上,就可以听见声音了。 艾连,他的父亲玫瑰公爵是联合政府的高级顾问, 而他的母亲, 曾是某个宗教的神女,随着时代变迁, 宗教的影响力慢慢衰弱, 但他母亲的家族依然信奉某个古老宗教里不可言说的信条——双生, 即代表灾难。 双胞胎即意味着不幸, 所以当生下双胞胎时, 只会有一个能够被好好抚养, 另一个则被丢弃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谁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即使爱妻已逝, 玫瑰公爵依然遵循着亡妻的信仰, 将其中一个孩子关在暗藏的仓库里——没有丢弃他。 也许是双胞胎的心心相印。 也许是艾连实在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所以某一日他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总是趴在门上和里面的人对话。 “你还好吗?” “你是谁?” “你为什么不出来?” “喂,我叫艾连,你叫什么?” 在艾连热情地的持之以恒的招呼下, 终于某一天,对方终于有了回应。 “艾尔……我叫艾尔……” 艾连惊喜极了:“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很像啊!” 艾连心想,他们这么有缘分,名字这么像,会不会长得也很像呢? 那个时候的艾连还不明白,潘多拉的盒子,就在那一瞬间打开了。 彼时,北风堂正在家里做客,他是母亲的义兄,也是艾连的欣赏的人。 艾连将这件事告知了北风堂。 北风堂是玫瑰公爵的挚友,三奇之一,人称奇心。 因为他总有很多的奇思妙想与发明创造,这一点,艾连与他非常相似,两人因此极为投缘。 “我们家的地下室居然有一个人?北风叔叔,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具体我不太清楚,也许与你的母亲有关。你知道的吧,你的母亲曾经是神女,也许有什么相关的教条传说也不一定。” “什么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相信教条传说这种无稽之谈?” 北风堂总是穿着白大褂,头毛桀骜不驯地耸立着,来做客时候会与艾连常常交谈,比起毫不着调的父亲,艾连也与北风堂更有共同话语一点。 尽管没能明白被关在门里的“艾尔”是谁,甚至在那以后空间里再也没有了动静,艾连还是坚持去门外不停的说话,讲自己遇到的趣事。 可是,却再也没有收到回应。 艾连在门口对那个人做下了保证:“总有一天,我会知道有关你的秘密,也会带你出来。” 想起这些事后,谭连艾揉了揉额头,现在他已经收集了两块红玫瑰石,将过往的一切都记得七七八八了。 这几日邬醉仍在忙碌于星际海盗的事没有回家,谭连艾意外收到了向晚的邀约。 他离开学校后一直东奔西走,还没来得及和向晚打声招呼。 首都星一处餐厅。 “天啊,艾连你这一路也太厉害了吧?一刻都没停歇啊!” 听完艾连这几日的故事,向晚震惊地眼睛瞪得浑圆。 “这人生过得可真够刺激,什么时候我和你交换一下,我也实在过够了实验室里朝九晚五的日子了。” 向北——也就是向晚的大哥,这一次也陪同向晚前来,听完故事后吹了个口哨。 他依然戴着那朋克非常的耳钉,这让谭连艾很难把他和朝九晚五的社畜联系在一起。 “不不不不。”向晚立刻摇头,“大哥你还是算了,那些事艾连能解决,换成你你肯定出事!” “喂,你瞧不起你哥哥不是?” 向北握起拳头,轻轻砸在了自家弟弟的脑袋上。 谭连艾看着他们兄弟俩的互动,微微一笑,却突然有点失神。 兄弟俩……他是不是也有一个兄弟? 怎么,自从收养了邬醉之后,他对地下室那个“艾尔”的印象就变得模糊起来,甚至感觉自己将那个人遗忘了呢? 他不该忘的啊…… 还有记忆里那个北风叔叔又去哪里了? “说到实验室,大哥,你们是不是要生产新的防护服了?” 向晚问道。 “对哦,你们有兴趣去看看吗?” 第37章 北风科技集团, 是首都星, 乃至整个星际最大的高新技术企业。 玫瑰学园的最新监考设备就是他们提供的。 当然, 现在人人穿戴的防护服也是他们提供的。 或者说,当年正是以最快的速度为联合政府提供了防护服, 对病毒起到了最有效预防作用,以此为功,北风科技才会成了星际联合政府认证的第一大寡头集团。 向晚家里为他报了补习班,还特地嘱咐说就算学校暂时关闭,他也不能放弃学业, 于是只得含泪与其他二人分道扬镳, 前去补习。 谭连艾与向北两个人前往北风科技。 北风科技的高楼在首都星的最外围,眼前就是“星辰大海”。 拿古地球时代的地理概念来看, 那真是郊区得快荒野了。 高楼里的人们纷纷穿着白大褂, 忙忙碌碌的, 见到向北倒会停下来恭恭敬敬打招呼问好。 看来向北在北风科技的地位不低, 并不像他外表一样所表现的那般“亲民”。 向北, 作为一个戴耳环朋克青年, 也随意取了件白大褂披着,冲着谭连艾眨了眨眼, 递了件白大褂过来。 “入乡随俗嘛。” 谭连艾笑了笑, 接了过来并穿上。 两人朝着向北所说的地下研发室走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此时他们攀谈的已经比较熟识,谭连艾因为把向晚当作弟弟,于是就着向晚的辈份, 对向北直接开始称兄道弟。 “向大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北风集团的著名技术顾问,可真是了不起啊。” “嗨,不过是看在我死去的父亲的面子上给个虚名罢了。” “您的父亲是?” “北风堂,你听过吗?” 谭连艾瞬间愣住了。 北风堂,那不就是繁星三奇之一,当年和自己老父亲同葬火海,怪不得向北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会调侃让自己改名。看来他面上虽然不显露,实际心里对裂星骑士艾连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原来向大哥是北风堂教授的孩子。是说,那你怎么会姓……?” “会姓向,是吧?”向北揉了揉自己本就杂乱的毛发,嘴角一咧,似是毫不在意道,“父亲死了,我无处可归,就随着母亲回了舅舅家生活。后来母亲因父亲的事郁郁而终,我呢就改了个名字,把父母的姓放在一起,于是就叫向北了。” “原来如此,所以向晚是你的表弟?” “嗨,都什么时代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计算这么清楚的表亲关系,你也太像个地球时代的老古董了吧?” “哈哈。”谭连艾尬笑两声,两人一同走进了研发室。 谭连艾一打眼就看到了崭新研制的防护服,与现在人们所穿戴的不同,新版防护服薄如蝉翼,近乎透明,如果真穿上,确实会方便人们生活。 谭连艾笑了:“看来你们北风科技又要打赚一笔了。” 向北一脸谦虚:“客气客气。” 谭连艾眼珠突然转了几转,当初病毒事件后,诸多利益集团措手不及,损失无数。只有两个集团崛起了,一个就是祝定安代表的“球碰会”,另一个则是靠第一时间贩卖防护服起家的北风集团。 现在看起来,实在微妙。 同属繁星三奇,北风集团和祝定安理应有某种亲密关系。 但看向北和向晚的态度,似乎至少他们两个应该没有和委员会结成某种同盟关系。 但两家应该有所交流,不然向晚不会和祝英尔那么熟悉。 想到这一点,谭连艾不仅感叹祝英尔才是真人不露相,身后有这么大的靠山,居然在学校还能隐忍着被学生会欺负,这份韧性真是不容小觑。 “来来来,小艾仔,随便看,这里陈列了很多发明,除了我的,还有我那位死去的父亲的。” 向北让他随便看,谭连艾随便看看,结果这一看就发现了很多熟悉的东西。 比如,某个能够全方面4D打印复刻所有东西的照印机,后来曾送给玫瑰学园的繁星实验室的那件装置就陈列在案。 谭连艾低声道:“照印机……” “诶?你知道它叫照印机哦?”向北冲他眨了眨眼。 当然知道,因为这是他发明的…… 看来当初自己没有署名,以至于很多发明都被后人误以为是北风堂叔叔的作品。 谭连艾自己倒没觉得什么,裂星骑士当初既然不专程声明,就是不图慕这份虚名。 只是当看到某一件东西时,他着实吃了一惊。 “粒子转换器????” 这是他回忆起的某段重要记忆里所拥有的,他为了哄小邬醉开心所制造的。 因为小邬醉那个时候一直很没有安全感,艾连便创造这个东西,告诉他即使人死了,只要灵魂能以粒子形态收集,总会有再度归来的一天。 只是,那也差不多是哄小孩的话,他当时未曾实验过粒子转换器的可行性。 毕竟艾连是不可能做活人实验的。 只是为何这个粒子转换器此刻会在北风集团的研发处里? “……你居然连这个也知道?小艾仔真是博学啊?”向北笑吟吟看着他,倒还是一副随性不羁的模样,语气里却带了点淡漠。 “谈不上知道。”谭连艾立刻淡笑起来,“邬醉跟我提过,说是他小时候见过,听他的描述,似乎与眼前这件装置很像,我就以为是它了。怎么,我说错了吗?” 两个言语交锋,像在试探彼此。 向北这回没有接话,而是摸了摸粒子转换器:“……如果这件装置真的有用,我父亲也许会回来吧……不过也过去太多年了,灵魂粒子早已收集不齐了。” 谭连艾心中一沉,他知道北风堂是被玫瑰公爵和裂星骑士家的灾难意外牵连死亡的,虽然详情暂不明晰,但对谭连艾来说,也许这件事是他该对向北道歉。 “我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不用。”向北倒是很快恢复过来,“一场意外罢了,所以说生命实在太脆弱了,人必须要拼尽所有手段,才能将生命与记忆传承下来啊。” 谭连艾先是点头,又突然觉得,这话里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两人正聊着,研发处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向北一愣,大喊道:“怎么回事?设备故障了吗?” 谭连艾立刻警觉:“不对,我们必须现在出去!” 向北也点点头,两人立刻往出跑。 正跑间,整座北风集团的大楼灯光渐渐熄灭,惊慌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一片哄闹声中,又突然复归平静,像是所有人被吓得静若寒蝉一般。 突然,广播开始响起,传来一道优雅至极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不要惊慌,本人不打算伤害任何人,只是要来拿走一些东西。我谋财,但从不害命。” 向北皱眉:“……所有通讯设备被屏蔽了,这事说来也是我们北风集团自己的问题,为了要寻个僻静的地方搞研发,公司直接都搬出了首都星了,这下求援也来不及。” 谭连艾道:“来不及也要先求援。” 向北点头:“我知道,我正在努力尝试恢复设备。” “唉。”谭连艾叹口气,因为广播里的那个声音,太过熟悉。 实在太过熟悉…… 谭连艾静思了一番,抬起头,声音洪亮,甚至带着调笑。 他知道,广播里的那个人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说你怎么到处抢装备啊?沈影先生,还是我可能应该称呼你……艾尔?” 突然的沉默,四周像是死寂。 本来在修复通讯设备的向北也不由得上下打量起谭连艾。 过了一会,那个优雅声音再度传来,此时竟然有了颤音。 “你记得……你居然记得……你不是忘了吗?你不是从来都忘了吗???” 谭连艾平静地拍了拍手腕的手表,微微合了下眼,没有说话。 而向北则不由自主感叹道:“好一个怨妇语调啊,我说小艾仔,这听起来像是你惹的情债?” 谭连艾苦笑:“……求你了,向大哥,这句话别在邬醉面前说。” 显然向北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看向谭连艾的目光越加诡异。 谭连艾:“……忙你的正事吧。” 眼神交错,向晚也明白谭连艾要开始拖延时间了。 “沈影……艾尔,很抱歉我才想起来你,但我也是才想起来自己是谁。” “想起来?你怎么想起来的?” 怎么想起来的?怎么把沈影和艾尔对上号的? 大概是从初见沈影,看到他衣服未被遮盖住的地方被烈火灼烧的痕迹开始,也许是他留下的那句恶龙、骑士与公主的言论。在想起过往的事情后,谭连艾不由自主地将几个线索联系在了一起。 他又不是傻子,如今的自己,像是陷落层层叠叠的网中,被网所束缚,只待找准时机,一击挣脱。 “不过你的比喻实在太差,邬醉要是反应过来自己被比作公主,一定会不会开心。” 沉默。 谭连艾叹了口气:“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你还在那里被关着是吗?所以你被烧到了吗?……你没有死,你被人救了,你仇恨这一切是吗?” “……你也仇恨我吗?” “没有。”沈影终于说话了,“从来没有仇恨过你。” “那你在做什么?在玫瑰学园利用董事长和学生会为你运送武器,收买星际海盗掠夺人质,到处抢夺武器装备,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沈影轻轻笑了起来,轻得几不可闻,“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你的心愿吗?你说过要反抗一切制度,我做了,你又忘了。不过无所谓,反正你总在遗忘,即使回归,也只是回到邬醉的身边而已。” 提到邬醉,谭连艾语气温柔许多:“……跟我回去吧,虽然我大部分事情都记不住了,但我能感觉到我们彼此间的亲缘,邬醉是我的家人,你也可以是,不要再做这些事了,好吗?” “哦,家人?邬醉是你的家人吗?” “是,他是我的……弟弟。” 应该是吧,谭连艾想,至少对裂星骑士来说,是这样没错。 却没想到这句话激怒了沈影,他几乎是压抑着愤怒非常的语气隐忍喝道:“什么弟弟,我才是你的弟弟艾尔,为什么你不能专注地看着我,要认他做弟弟?!” 一旁正修复设备的向北闻言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向谭连艾:“之前你还说自己把小晚当弟弟,小晚,邬醉,加上这个变态……话说 你究竟有几个好弟弟?” 谭连艾重重叹了口气:“……向大哥,你消停点做正事好吗?” 第38章 沈影, 准确的说, 是艾尔。 因为一个荒唐到有些可笑的理由, 被封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也没有伙伴。 嫉妒,就像玫瑰花上的刺,一点点蜿蜒伸展就可以遍布整个心脏。 不怨恨艾连,却嫉妒着另一个小朋友。 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兄弟, 另一个小朋友却可以每天和艾连光明正大一起玩, 而他只能被关在地下室。 尤其是艾连曾说过,总有一天会带自己出去。 却在大火燃烧的那天, 遗忘了他。 之后他被大火毁容, 又被人所救。 辗转至今, 方才到了今天。 对于艾连的下落, 沈影与邬醉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奇怪的共识。 艾连会回来的, 总有一天, 他会回来的。 沈影还记得,在门板之外, 艾连曾经说过, 他向往自由,厌恶一切束缚他人的制度。 也许是给自己寻找能做的事情吧。 给自己往后的人生寻找一个意义。 沈影开始了无休无止地和联合政府作对的历程。 后来,他们当真重逢了。 却是对面不相识,或者说, 当初也不曾好好相识过。 “我在想,如果你并不怨恨我,那是否能够听我一言,收手,回头。” “不怨恨你,也不代表着会收手。”沈影语气一转,似是恢复了往日的语调,“现在这样做,不是很有趣吗?”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收手,那就……” “三、二……” 谭连艾突然开始倒数,“一”的声音刚响起,在沈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北风高楼的灯光忽闪忽暗起来。 谭连艾:“你把设备修好了?” 向北挑眉:“我的速度还行吧?” 相视一笑,两人瞬间在不断闪烁的灯光之下举足狂奔起来。 一路沿着楼梯间小道向外冲去,早在断电的那一瞬间,两人就宛若心有灵犀般做好了准备。 灯光一闪一闪,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炫目。 向北因为对地形熟悉,所以跨越障碍物的动作十分熟练。 可是…… 向北一脚踢开桌子:“你为什么也爬得这么熟练?!” 谭连艾微笑:“素质过人就是这样。” 这时,广播里沈影的声音响起:“你不要动!你们都不准动!” “嘘,有人来追了。”谭连艾侧耳倾听四周传来重重脚步声。 “喔,你这个怨妇弟弟的帮手真不少啊。”向北感叹着。 随着四周急冲冲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谭连艾摸上了手腕上的联络器,再次问沈影道:“你真的不收手吗?” “不可能。” 就在这时,广播里沈影的声音忽然抖动起来,像被什么电波干扰一般,连人声都变得嘈杂不已。 甚至还能夹杂着沈影的疑惑“怎么了?信号被拦截?是谁?” 四周贴近的脚步声也因为失去指挥而停在原地。 突然,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响起。 “你根本不了解他,他会去反抗制度,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你的行为不过是将自身的欲望借以他的名义宣泄出来的滑稽之举。” “这个声音是……?”向北疑惑。 谭连艾不无骄傲道:“当然是邬醉了。” “噢,我修电灯的时候原来你偷偷联系他了啊,那你还叫我费这些力气。”向北不满地嘟囔道,“不过他这句话是回的谁?” 话一问出口,向北其实自己也想明白了。 邬醉的这句话怼的是沈影那句“做这一切,是为了满足艾连的心愿”。 谭连艾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沈影的声音冷冷响起:“制度的走狗没资格说话。” 现在广播里的沈影与邬醉就像双声道一样,一左一右地对话着。 “他最珍惜生命,珍惜每一个人的生命,不会用任何人的生命去达成目的。” “你的意思是我作为亲兄弟还不如你了解他?” 闻言,谭连艾道:“也许正是如此……我不知道过去如何,至少直到今日,都是邬醉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只是,我希望自己还有与你能相互了解的机会……” 就在沈影陷入沉默的时候,满楼的灯光忽然全部大亮,整栋楼晃得人睁不开眼。 谭连艾看向蹲在一旁在不知不觉中拔出了像插头一样东西的向北。 向北得意笑道:“怎么样?哥也没闲着啊,不差你那几个弟弟什么吧?” 第39章 在向北的暗地操作下, 全楼的灯光系统已然恢复。 这一下人们的视野恢复, 谭连艾听见那些本来因为在黑暗中所以不敢动的工作人员们这下纷纷反抗起来, 北风科技高楼的各处都可以听到“砰砰”作响的小战局。 这时,谭连艾他们又听见脚步声响起, 只是这回脚步声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像是往天台的方向而去,似乎是潜伏在谭连艾与向北身边的隐藏人马接受了什么指令,正在迅速撤离。 向北惊叹一声:“诶?我就修了个电,能有这么大威力吗?那我还真是天才啊。” 谭连艾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你的功劳, 没听见吗?邬醉来了。” 向北闻言撞了撞谭连艾的肩膀:“邬醉来了你得意什么啊。” 广播室内, 沈影愤而砸了桌子:“该死!……撤退!” 原本想趁机夺取北风科技旗下的最新科技,尤其是军工类, 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艾连, 更没想到在切断了通讯设备后, 艾连居然还有办法联系到邬醉? 沈影明显感到自己方的通讯反而被邬醉截断了, 唯一庆幸的是, 邬醉本人应该还在距离北风科技尚且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他们已经取得了不少自己需要的东西,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沈影一声令下, 众人向着顶层天台而去。 北风科技的天台上, 停泊着一艘星舰,不太显眼,加上北风科技地理偏远,近乎离开首都星范畴, 这里来往的人不算多,所以没怎么被人注意到。 沈影刚爬上舰梯就感到自己的手忽然一阵酥麻。 他一抬头,自己的手果然是被电光所伤,而整个星际联合政府管辖范围内使用电光攻击的人也只有一个。 邬醉。 邬醉站在天台边沿,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沈影这么一看,却笑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说:“你真着急他,对不对?为了他,来得这么快,甚至连你的部属都没有带。” “不是不带。”邬醉冷冷睥睨,“而是有我就足够了。” 沈影虽被邬醉拦截了去路,倒也没有心急,此时天台他人多势众,一声令下,十几个悍匪就朝着邬醉围攻了上去。 “不自量力。” 一句不自量力,邬醉根本没有挪动一步,围攻的十几个人直接跪倒在地,浑身被电光包裹。 倒有一个勉强攻击了邬醉,但也不过是手从邬醉的衣袖上滑落。 邬醉随意甩开了他。 沈影见状,露出神秘一笑。 那个被邬醉踢开的匪徒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突然,邬醉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微怔的表情,他低头一看,原本应该坚固无催的防护服被划拉出了一个大口子,甚至露出了他的手臂。 理论上,防护服的抗性极高,更何况他是军用的防护服,怎么被这么轻易破碎? 再看那悍匪手上似乎拿着一柄短刃,短刃上散发着幽幽银光,昭示着此物并不简单。 邬醉:“这样看起来,你倒不是全靠盗窃。” 沈影笑道:“那是,我自然也是能发明出一点小东西,说不定是因为基因优越?十五年了,你们这些人全都依赖着防护服,一旦身上没有防护服,就变得慌张不已。我在想啊,要是有天,你们的防护服一点用处没用……当不得不彼此‘坦诚相见’的时刻,你们会不会觉得慌乱呢?” 邬醉立刻从他的话里找到了重点:“你找到了针对防护服的武器,而北风科技研制了新的防护服,怪不得你会来针对他们。” 沈影一笑,没有言语,几个悍匪手中都开始隐隐散发了那层银光。 果然是有备而来。 邬醉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正了正自己的蓝色军帽,道:“来。” 很多人认为邬醉作为蓝海九部的指挥官,长于智计,攻击能力也只是限于他手上自带的能够发射电光的武器。 不过今日之后,他们会明白,邬醉除了是一名智将外,更是一个擒拿格斗的高手。 他们不明白不要紧,反正谭连艾心里很清楚。 所以当他赶上天台时候,看到邬醉已经撂倒一片时,毫不惊讶。 向北倒是一脸震惊:“……邬醉原来是走不服就打路线的吗?我一直以为他是以嘴服人,以和为贵的。” 谭连艾:“其实我才是以和为贵的那个,你相信吗?” 向北上下打量着他,没出声。 谭连艾也不管他怎么想,目光一下子聚焦在邬醉身上:“他的防护服……!” “嘿!我说,你那个怨妇弟弟搞得武器根本就是针对我们北风科技啊!他是不是想让我们家的防护服彻底卖不出去!”向北义愤填膺道。 谭连艾正想说点什么,突然感到向北左边阴影处有一道扑过来的身影,他大喊一声“小心!”,一把推开了向北,伸手去挡了偷袭而来的黑影所发出的攻击。 向北被谭连艾推的踉跄几步,差点摔在地上,回头时候,就发现谭连艾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 向北惊诧:“这里怎么会有剑?你啥时候变出来的?” “还能变成扳手呢,你想看看吗?”谭连艾挥舞长剑,打退了偷袭的黑影。 只是,他胳膊上的防护服也在替向北挡招的那一瞬间,被黑影手上的银刃划过,彻底碎裂,掉落在地。 这下子,他和邬醉,都成了两个没有防护服保护的人,向北见状,特意离他们站得远一点。 谭连艾倒是无所谓地挪揄道:“怎么?躲那么远,怕给我们生孩子啊?” 向北道:“我对男人真的没有一点兴趣,你两离我远一点,而且……” 向北一掌抓住了另一个偷袭者的胳膊,随着对方一声惨叫,把他按在地上。 谭连艾这才想起,初见时候,向北的手臂上遍布了机械的机关,依靠机械,拥有远超过常人的力气。 这时,邬醉已经将那一圈人打趴在地,向谭连艾这里看过来。 谭连艾余光扫到他的视线,脸上的表情立刻柔软了很多,大声道:“我这里没事,可以自己解决,你要小心!” 向北立刻高喊起来:“你怎么不对我说小心?” 就在三人天台战的时候,高空上沈影已经乘坐上星舰离开。 他的星舰离开的很快,明显是提前计划了路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向北纳闷:“他是不打算管天台上他这些同伙了吗?” 谭连艾用长剑打晕身边几人后,走到邬醉面前:“不打算追吗?” 邬醉先看着谭连艾,确认他无事后,认真道:“这不是我的辖区。” 谭连艾点点头,心下了然,整个辖区是按照军部九部的划分而划分,这里刚好属于七部辖区,七部指挥长本身就与邬醉不对付,即使现在申请调令带领军舰去追,必然是来不及的。 怪不得邬醉是一个人前来,而没有带他的人马。 于是谭连艾对向北说道:“向大哥,你不去检查一下,你们北风科技到底被他拿走了什么东西吗?” 向北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说 得对,我这就去清点!” 他跨过地上晕倒的匪盗的身躯,大步向天台楼梯口走去,可却因为步子迈的太大,在另一具倒地之人的身上拌了一下,一不留神,向前一摔,刚好撞到了谭连艾。 谭连艾没留神自己会被撞,结果身体一个趔趄,邬醉下意识去扶。 两人暴露的胳膊无意中摩擦了一下,发生了脖子之下的肢体接触。 谭连艾心里一惊。 向北立刻道歉:“你们没事吧?!” 谭连艾镇静道:“没、没事,就这么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他又笑起来:“我哪会这么容易中枪,再说了我不是说了自己就不相信病毒这回事吗?” 虽说不相信,谭连艾心里还是稍微有些忐忑。 邬醉探究的目光注视着谭连艾,像是感知到他的情绪,抓住他的另一只穿戴防护服的胳膊,皱眉:“去检查一下为好。” “嗯,你也要一起检查。” “好。” 向北也才回过神,用一副很惋惜的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真的,小艾仔,看到你们肢体接触的那一瞬间,我连你们的孩子将来要取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谭连艾回头瞪了他一眼,这还不是他跌跌撞撞地走路才搞出来的事?! 向北被谭连艾目光迥然的一瞪,不服气地小声说道:“好奇怪啊,你对着邬醉就表现的脾气很好,对我就很凶残。说起来刚才在下面,你自己在黑暗中跨越障碍物的时候,身体可以那么敏锐灵活,怎么一到了这里,就松弛下来会被我撞倒了?这也怨不得我嘛。” 谭连艾正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语气笑了,正想出言怼一下对方,就听见向北说出了更加出人意料的言语。 “噢,我明白了。”向北恍然大悟地看着他们道,“你是不是那种男朋友不在可以提八桶水上楼不吃力,男朋友一来就连瓶盖也拧不开的类型啊?” 第40章 经此一役, 谭连艾发誓, 以后绝对不会和向北私下接触, 免得被他拉低了格调。 北风叔叔这么一个绝代科学家,就算是个科学怪人吧。 怎么会有这么沙雕不着调的儿子? 论如出一辙的言谈个性, 他倒真像是玫瑰公爵的亲儿子。 三人分别后,向北去清点北风科技到底有什么东西被沈影盗走,邬醉派人收押沈影遗弃的走狗们后,就带着谭连艾前往检查身体。 谭连艾跟在一旁,心里感到有些怪异。 这十五年来, 因为意外, 或者各种原因有过肢体接触的人应该不少,所以看邬醉的态度, 这个“体检”应该也发展成体系了吧? 他想了想, 道:“我记得你说过, 军部在当年已经清除了病毒, 只是不清楚病毒是否在人体存在潜伏期, 之后还有感染的案例吗?” “没有了。” “那既然十五年间都没有案例发生, 是不是可以取消《触碰法》?” 邬醉专注地看着他,斟酌说道:“关于这一点, 其实每年都有提案, 但是遭到了阻力。” 谭连艾了然道:“是‘球碰会’反对吗?” “不。”邬醉摇了摇头,“反对最厉害的其实是公众。” 谭连艾微微吃惊:“为什么?难道他们不觉得穿戴防护服生活十分不便吗?” “十五年了……十年足以改变一代人,让一代人的想法、习惯、信仰随之变化,即使你现在告诉公众, 可以脱下防护服生活,公众也不一定愿意。” 谭连艾初听感到惊讶,稍微一想也能明白。 也许公众会想:万一呢?万一病毒没有彻底消失怎么办?万一中招的是我怎么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刻在人骨子里对风险规避的朴素意识。 更何况,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 基因合成婴儿,解放了很多家庭的生产和劳动,让家庭生育意愿也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此外,人工合成的婴儿,在培育期就进行了基因编辑,删除了劣质的基因,婴儿在政府主办的育婴堂里进行了高效的早期干预。 因此,从育婴堂出来的婴儿在回归家庭后都被家长纷纷反应出优秀的特征:乖巧,懂事,高智商。 谭连艾能理解这种人之常情。 离开医院,他道:“看医生的意思,我这是没什么事。” “嗯。” “你也没什么事吧?” “没有。” “那就好。” 谭连艾仔细瞧了瞧邬醉的脸,从前没注意,自从记忆慢慢回来后,就越发觉得邬醉其实和小时候外貌区别不大,尤其那眉眼。 只是小时候邬醉常年处在一个“不高兴”的状态,眉头总是紧紧皱着。 现在一脸平静,眉头舒缓的样子倒没有小时候那般苦大仇深。 谭连艾心想:按理我比他年长,理应我是哥哥,他是弟弟,现在换了身体,他倒比我大了。 谁料邬醉刚好也似在思考哥哥弟弟的问题,他突然问道:“沈影,自称是你的弟弟,可是我们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吗?” 谭连艾刚想回答他,突然觉得“你的弟弟”和“我们家里”这两个词实在微妙,于是挪揄一番:“就是弟弟嘛,和你一样啊,艾连的弟弟。” 邬醉闻言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道:“你的弟弟真多。” 不知为何,虽然邬醉面上没什么表现,谭连艾就是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就和小时候如出一 辙的“不高兴”着。 于是他脸也不要了,嘴上跟摸了蜜一样,“不管从前有多少弟弟,从此以后只有你一个哥哥,邬醉哥哥。”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放弃底线时,他可以厚颜无耻到什么程度。 邬醉闻言像是被噎了一样,耳朵也泛起了点点红。 谭连艾看后,心满意足,果然就算是换了身体,那也必须是自己更厉害才行啊。 “不逗你了。”他摸了摸胸前的玫瑰花胸针下隐藏的微型通讯器,“你这个通讯器真是厉害啊,两次了,不管是是在光影星,还是在北风科技,沈影都不能屏蔽成功。这是你做的吗?” 邬醉适才恢复过来,答道:“是我。” 谭连艾笑眯眯道:“那我看你才真的是基因好,和艾连一样,是个发明家呀。” 邬醉静静瞧着他:“……你是安慰我?” 之前,在天台上,沈影故意说他的基因和艾连一样好,所以善于发明。 没想到这话被谭连艾听到了,居然拐弯抹角地称赞起邬醉。 “对了,我给你看一件东西。”谭连艾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件装置,叹了口气,“说到基因的惯性……你看沈影那么爱好顺手牵羊,难免我也……” “你从北风科技拿了什么?” 邬醉望去,谭连艾手中里的装置令他感到难以名状的眼熟,可记忆就像被模糊了一层,既眼熟又想不真切。 “这是?” “粒子转换器,我在向北的实验室发现的,就顺手牵羊了,老实说如果我记得没错……”谭连艾把粒子转换器举起来,伸到邬醉的眼前。 “这本来就是艾连的东西吧。”谭连艾淡淡道,“本来属于艾连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风科技?” 邬醉盯着粒子转换器看了一会,道:“当年事变后,我还很小,所以是由祝委员长收拾残局的。北风堂在火灾中亦不见踪影,他们家也派人去找过遗体,也许是那个时候发现了这个东西。” “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交还给作为艾连唯一家人的你?” “我那时昏迷了将近半年,醒来后事件早已结束,也许北风家族的人当时误把这件装置当作是北风堂的遗物拿回去研究了。” 倒是存在这种可能性,谭连艾心想,当年艾连与北风堂关系要好,经常一起进行发明研究,北风堂的很多研究也置放在艾连那里。 北风家族的人误会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听向北的言辞,他们应当对粒子转换器有了一定的认识。 第41章 粒子转换器, 曾经是艾连制作的, 可以用来留存失去身体的魂灵意识, 并加之修补,令此人在一定际遇下可以再造重生。 粒子转换器从未进行到论证阶段, 因为艾连不可能拿活人做实验,更别提再做个对照实验组了。 在谭连艾模糊的记忆里,这个粒子转换器一直被当作是艾连与小邬醉之间交流感情的玩具,两人在此后的许多时间里,都一起在努力研制这个粒子转化器, 他们甚至发现了红玫瑰石是启动转换器的关键燃料。 “可惜咱们只有一块, 要是做了实验,可就再没有了。” 听了谭连艾的话, 小邬醉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胸针, 之前他们在光影星寻到的传说中的第四枚红玫瑰石后, 就被艾连做成了红玫瑰花胸针的样子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 艾连看到小邬醉的样子, 故意道:“那你愿意不愿意献出你的生日礼物, 为我们科学事业做出伟大的牺牲?” 小邬醉默默低头, 摸了半天胸针,一言不发。 “噢, 看来你是不愿意牺牲喽, 那也没办法,我去找老父亲要他那个吧!”艾连故意逗小朋友。 小朋友像是懊恼自己一般,都不结巴了:“再等等!我再等等!” “哈哈哈~”看到小朋友慌乱的样子,艾连内心别提有多么愉悦。 谭连艾想到这里, 突然福至心灵:如果我确实是利用粒子转换器而回归的艾连,那么当时让我回归的那个人一定使用了红玫瑰石作为燃料。目前已知四块红玫瑰石,邬醉的在我手里,沈影的也在我手里,除去被使用的,理应只剩下一块。而用了最后一块红玫瑰石的人一定就是这一切的知情人。 拥有红玫瑰石的四个人是玫瑰公爵,北风堂,祝定安,艾连。 艾连的红玫瑰石赠给了邬醉。 从沈影的只言片语透露他的最有可能是来自于玫瑰公爵。 北风堂已经身亡,那么最有可能知道这一切的人应该是祝定安。 作为“球碰会”的委员长,他也是十五年前事件的最大收益人。 本着谁受益最多,谁嫌疑最大的原则,谭连艾认为要寻找真相,祝定安是最佳的突破口。 谭连艾眼神一转,正想把自己的推理说出来,就看到邬醉的目光也在注视着他。 他的心中不禁一凛,然后笑了:“看来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邬醉道:“我一直在调查当年的火灾,后来得知,当年的事件是由祝委员长调查并结案。” 谭连艾心里一动:“既然有调查,那就应该有案情报告?” “被他封存了。” “这么说的话,就是你试图去找过案情报告?” “嗯。” “没有收获?” “锁定了范围。” “那我们……”谭连艾眨了眨眼,“要不要一起去当一次侠盗?” 这叫什么?神偷侠侣? 谭连艾正在笑嘻嘻和邬醉搭话,就看见医院旁边的育婴堂外,一对夫妻正在拥抱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应该是基因合成并早期干预过的。 那是个小男孩,看起来非常听话懂事,见到父母的第一面就懂得叫人问好,一点也不显生疏惧怕。 父母似乎正在感谢育婴堂的工作人员,看来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那工作人员还说:“这个孩子本来个性会有一些叛逆,但请你们放心,这些我们都纠正好了,保证你们领回家的都是最优秀的孩子。” 孩子父亲像是十分开怀 ,甚至玩笑道:“这样发展下去,我们新人类又要进化了。” “进化当然是合理的演变。” 谭连艾心里一股微妙感觉,道:“看来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但,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夜。 星际联合政府的办公大楼,是一排并列的高楼。 其中,最高耸的就是“全星球人类脖子以下禁止触碰委员会”所在办公地。 突然,巡逻的兵卫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向着同一个方向跑去。 原本被守卫警示的墙上瞬间翻下来两道敏捷的人影。 他们一路躲过巡楼的守卫,身形敏捷地走进办公大楼。 进门前,邬醉用手指在眼镜片上轻轻敲了敲,一道射线喷出,AI莫尔与办公楼的安保系统立刻连接。 不一会,大门就打开了。 谭连艾跟在邬醉身后进去,笑了笑:“轻车熟路啊你。” 邬醉没接话,两人一路向上,谭连艾见邬醉躲闪的娴熟模样,不禁感叹着他肯定不是第一次调查了。 谭连艾与邬醉两人潜入调查,莫尔调取了巡逻的时间和人数,两人卡着守卫们换班的时间点,在大楼内穿梭。 这时,莫尔突然发出警报:“大人,祝定安委员长突然进入大楼,他正在办公楼前与人谈话,请问你与艾连先生是否需要先行离开?莫尔将为你们规划最合理的离开线路。” 闻言,谭连艾压低声音道:“他怎么来了?” 现在离开,未免前功尽弃,可要是不离开,撞上了邬醉还好说,毕竟是个公职人员,虽然半夜出现在办公区域,倒也不是不能解释,但谭连艾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不知道。”邬醉看了看时间,“我去引开他,你按照莫尔的提示先离开吧。” “你引开?会有危险吗?” “不会。”邬醉摇摇头,“我自有办法应对。” 谭连艾点点头,之前听邬醉的语气他就不是第一次潜入,应该有应对的办法,于是便道:“那就分开行动,你帮我引开祝定安,我继续潜入。” 邬醉:“!” “别一脸惊讶啊,来都来了,怎能空手而归?” 谭连艾则邬醉沉默,趁热打铁道:“没事的,你把最大的boss引开了,剩下的小怪我自己就能解决,今天不是你千挑万选的好时机吗?何况办公室的破门密码莫尔也都知道了,成事也没有那么困难。” 最终,谭连艾几乎是拿出了艾连对待小邬醉的方式,动情,晓利,外加撒娇耍赖,好说歹说终于成功让邬醉听自己的意见。 这份案情报告,他今天势在必得。 第42章 在两人最终决定分头行动后, 谭连艾疾行潜入, 在AI莫尔的帮助下, 很快抵达了祝定安办公室的门口。 谭连艾环顾四周,小声道:“我看门口的保密装置, 应该是需要口令和眼膜扫描才可以进入。” “放心,先生,这些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自从谭连艾随身携带邬醉送给他的微型通讯器后,AI莫尔也连接了这个通讯器的系统,可以同时为他们两人服务。 “看来, 邬醉为了这个案情报告费了不少心力啊。”谭连艾感叹着。 想要从祝定安那里不知不觉地得到他办公室的进出口令就很难了, 更难的是还复制了他的眼膜纹路? 真想知道邬醉是怎么办到的。 谭连艾藏在拐角阴影里,看着一队巡逻守卫离开。 其实, 他不是不可以直接打晕这些人, 但只要动了手, 难免会引发意外的变数。 还是以和为贵嘛。 等一行人走后, 他来到门口, 按照莫尔说的输入指令, 并且拿出邬醉准备好的模拟器,倒扣在门口的扫描摄像头上。 一瞬, 大门打开, 谭连艾轻轻吹了口哨,然后走了进去,转身关上门。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警惕的质问声:“进来的是谁?” 艹, 办公室里怎么还会有人? …… 办公楼门口的中年男人浑身透着萧索的气息,他眉头紧皱,看到邬醉从门里走出来,祝定安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又这么晚巡视啊。” “嗯,最近不太平。”邬醉淡定回答道。 “刚好,也省得我去找你,有些话要对你说。”祝定安说道。 同时,在祝定安办公室内。 “你是谁?” 听到这个沙哑的质问声,谭连艾心中叹了口气,这不还是要动手吗? 想要以和为贵,果然很难。 他把手放进腰间的机械盒里,正准备拿出自己的神器要对屋内人动手,将其打晕。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 “艾连!” “祝英尔?” 屋内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跑到我家老头子的办公室里来了?!”祝英尔向着谭连艾快步走来,满脸惊奇。 “……你怎么嗓子这么沙哑?生病了吗?”怪不得他一时没有听出来是祝英尔的声音。 “我啊……这……等一下!” “谁?里面的人是谁?!” 刚刚巡逻离开的守卫听到了什么声响,猛烈地敲打着办公室的门。 谭连艾没有说话,手握紧机械盒里的扳手,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 祝英尔皱眉看着他,又看了看门外,沉思了一下。 外面的人还在问:“是谁?再不回应我们就全面激活警报系统了!” 这时,祝英尔突然开口了,她大声喝道:“在我家老头子的办公室里的还能是谁啊!?当然是我了,祝英尔啊,我家老头子知道我在这里,用的着你们管吗?” “都离我远点!” 祝英尔平时对人都是客气有礼的,即使在学校里被学生会欺负,她都不曾亮出家里“靠山”,这一回是谭连艾第一次听她用如此傲慢、毫不讲理的语气说话。 但是,也得亏她这样强横赶走守卫,谭连艾才不会暴露。 祝英尔打发走了守卫后,似乎是一脸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谭连艾,然后道:“艾 连同学,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她转身往窗台前的地上一坐,两手抱臂,把头埋进去,像是一副不打算管谭连艾接下来要干嘛的架势。 谭连艾这才注意到祝英尔双目通红,声音嘶哑的原因想必是哭过吧…… 祝英尔毕竟是他的同学,不管是在学校的舞台剧还是光影星的展览,都是一起冒险过的朋友,何况祝英尔这一次明显帮助谭连艾解围,还对他闯入祝定安办公室的行为一问也不问。 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朋友。 谭连艾走到祝英尔身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吗?” 他半蹲下了:“有什么事,和我说说?” 祝英尔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你是觉得我解决不了吗?就算不行,我也可以给你提一些建议,你忘了在舞台剧……” “我知道。”祝英尔打断了他,“我知道,要是告诉你,你一定有办法。只是我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到头来都只是在原地踏步罢了……” 谭连艾沉吟一番,温声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独立的女生,在学校的时候,我半点也没有想过你会是委员长的女儿。” 祝英尔抬起头,苦笑:“因为我总是想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行。希望自己像艾连哥哥一样不靠出身,仅仅依靠自己,就成为了不起的人。” “艾连哥哥就是和你同名的那位……你应该知道他……”祝英尔又补充道。 “我知道呀,怕是没人比我更知道了吧?”谭连艾笑眯眯道。 “对哦,你们还挺有缘份的。” 又是同名,又是和邬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祝英尔的视线落在地板上,神情显得微微怔忡,她像是喃喃自语道:“我总是这样,拼尽全力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剥离那一层身份的桎梏。可是到了今天,你看,即使我想要帮助你,那我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大喊大叫地赶走别人。” “我以为能竞选上戏剧社社长,能够被选中参加光影星的展览,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结果后来我才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被老头子看在眼里,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谭连艾一直静静地听着,到了这一步,便说道:“怎么就没有意义了?你不是救了我吗?不然我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都是靠我的身份才……” “身份怎么了?人的身份是不能选择的,生来如此,但至少你可以选择用这个身份去做什么事。到底是滥用权力,还是帮助更多的人,都在于你自己的选择。”谭连艾语气轻缓又有力,“你至少还有得选择,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根本没得选择。” “选择用身份去做什么事……”祝英尔喃喃自语道,过了一会,她表情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 “那我可以用我的身份帮你什么呢?艾连同学,你救过我两次,对我的帮助更是不计其数,我能用这一层身份回报你什么呢?”祝英尔问,又迟疑补充道,“但我也希望帮助你这件事不会成为一桩错误。” 祝英尔很聪明,她明白谭连艾潜入祝定安的办公室,一定是要做什么,她愿意帮助谭连艾,但不能因此影响她的父亲祝定安。 这一点上,她很聪明,既没有挑明说,也足够能让谭连艾理解她的潜台词。 谭连艾轻轻一笑:“正确错误我不知道,但可以保证地说,我在寻找真相,而你可以帮助我寻找真相。祝英尔,寻找真相这件事,不论对于谁,永远都不能被定义为是一件错误的事,你觉得呢?” 他的语气轻缓,神情认真 。 看着他的脸,祝英尔最终点了点头。 …… 原本在门口与祝定安商量的邬醉在听到眼镜架声放孔发出的声音后,面不改色道:“委员长,请和我去一趟军部,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好。” 邬醉将祝定安引走后,又交谈几句,拖延够时间后,方才回了家。 他看见谭连艾已经回到家中。 只是看了谭连艾的背影一眼,邬醉的表情就严肃起来,语气关切:“你怎么了?” 即使谭连艾背对着他,那熊熊火焰爆燃的愤怒仿佛抑制不住地喷薄出来,似要将世间的一切燃烧殆尽。 他竟会有情绪如此外漏的时刻。 这种压抑的愤怒立刻感染了邬醉。 邬醉语气轻轻的,却很好的安抚了对方:“告诉我,怎么了?” 谭连艾转过头,看着邬醉,嘴唇抿得紧紧的。 “案情报告里有一句话。” “什么?” “艾连听到了,必须将他控制起来。” 谭连艾冷冷道。 …… 在十五年前,星际曾经历过一场不为人知的巨大灾难。 在某个看起来与往日别无差别的一天,有科学家团队观测到整个宇宙正在无限趋近于重力塌缩状态,似乎再过几年将会形成宇宙黑洞,这会让人类赖以生存的空间资源极度匮乏。 虽然,塌缩是宇宙必将经历的结果。 但,还是来的过早一些。 身为基本粒子聚合体的人类,尽管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桎梏,将运动轨迹放大到整个星际,可面对宇宙终极的命运,还是感到无可奈何。 “北风,宇宙怎么会突然趋向塌缩状态?”刚刚升任军部指挥官的祝定安皱眉看向眼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白大褂没有说话,另一个手捧烟斗的长袍男人发话了,他懒洋洋的腔调似乎是一点也不在意这桩涉及人类命运的重大灾难。 “塌缩是宇宙的命运,就像人早晚也会化归尘埃,回归粒子状态一样,都是自然的规律,也可以说是神的旨意。定安,何必执着呢?” 第43章 “何必执着?我不像你, 对全人类的命运漠不关心。”祝定安冷冷道,继续转向北风堂, “北风,这件事情是你所领导的科学团队观测出来的,我希望你能先将此事保密下来, 让我考虑一下应对之策,以免对公众造成恐慌。” “好。” 身穿白大褂的北风堂看起来像是几日没有休息,有些憔悴,头毛全是乱糟糟的。 “那么, 接下来我们最有可能面临什么样的问题?”祝定安问道。 北风堂扶扶眼镜,回答道:“资源枯竭,尤其是空间资源。” “也就是再任由星际人口这样肆无忌惮的膨胀下去, 当塌缩来临时,空间资源匮乏会造成毁灭性的危机,对吗?” “是的。” 祝定安闻言沉思下来。 玫瑰公爵发话了:“我说,定安,你在想什么呢,难道你还想要让全人类人口的数量结构受你的控制吗?这是神明也做不到的事。” 祝定安慢慢道:“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 希望奇人和奇心能够给我一个办法。” 玫瑰公爵与北风堂对视一眼。 北风堂忽然道:“也许你们可以问问艾连, 这个孩子要有主见多了。” “不行。” “不可以。” 玫瑰公爵与祝定安异口同声地否决这个提议。 祝定安:“这是大人的事,不需要他一个孩子操心。” 北风堂不以为然:“以他的能力,不该以‘孩子’作为界限了。” 玫瑰公爵怡然自得地吐了一口烟圈:“你和艾连这臭小子感情这么好啊,比起我这个老爹,我看你俩才更像亲父子。” 北风堂倒很自豪:“谁说不是呢。” “行了, 你俩都别打岔,这件事情不是艾连这种小孩子能够参与的。” 祝定安本就对艾连的飞扬跳脱个性并不十分喜欢,且他认为眼前这桩关于全人类存亡的大事更不该由“孩子”介入。 最近几日他们都聚集在玫瑰公爵的五月鲜花号星舰上,也是为了躲避他人眼线,很多话题,祝定安也只能在和最为亲密的两个兄弟——繁星三奇之间进行讨论的时候才能让他稍感安心。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清朗非常的声音。 “背后说人,可是很容易被听到的喔~” 三人面面相觑,艾连怎么回来了? 随即敲门声响起。 “自己开门啊,难道还要几个长辈给你开啊。”玫瑰公爵笑道。 门被推开,一个眼神明亮的少年走了进来,他还身披铠甲,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这不是为了在祝伯伯和北风叔叔面前展现我为数不多的礼貌嘛。” “你对自己的认知可真够清醒的。”玫瑰公爵挖苦道。 “老爹,别这样夸我,儿子大了,会脸红。”艾连一脸羞涩。 玫瑰公爵差点被口中的烟呛到。 “你不要脸的功力真有为父风范。” “那可不,咱们才是亲父子。”艾连眨眨眼。 听了这话,祝定安心想:艾连这句话似是在回应之前被说他与北风堂更像亲父子的话题,也不知道艾连把先前的对话听进去了多少。 “放心吧,我刚回来,没听到你们中年人之间的小秘密。”艾连似乎看穿大人们的心思,淡淡笑道。 “臭小子,谁是中年人?”玫瑰公爵笑骂道。 “老爹,做人要服老啊,而且你是老当益壮啊。”艾连又眨眨眼,“算了算了,我先出去看看小 朋友,就不打扰你们啦?” “我跟你一起吧,说说我们上次提到的事。”北风堂站起身来,手臂搭上艾连,同他一起出去。 北风堂只是个科研人才,只负责提出观测的结果,至于怎么做,还是让祝定安他们决定吧。 祝定安向他点头示意。 临出门前,艾连回头看了自家父亲一眼。 玫瑰公爵意味深长地也回了他一眼。 视线相交,艾连笑了笑。 走出会客间,沿着走廊花园,北风堂先发话了:“艾连,你上次说的对撞粒子的研究项目,怎么样了?” “转换器还没弄好,不过另一个东西搞得差不多了,嘿,你瞧——!”艾连从腰间机械盒里随手抽出一把匕首,稍作停顿后猛然向着北风堂刺去。 “哇哇。”北风堂踉跄一步,抬手一挡。 他的手臂上有一层轻薄的护甲状的机械铁丝,平日可以用来加强手臂的力量。 接着,艾连手中的匕首蓝光一闪,变幻成一柄长剑,手腕一翻就顶在了北风堂的脖子上。 他轻轻说道:“有了这个,我是不是更像一个‘骑士’了?” 北风堂低头看了看架子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真是厉害,能把粒子压缩变形到这种状态,只是未免太过高调。” “哦,说得也是。” 艾连略微沉吟一下,然后手掌一翻,长剑变成了一把朴实无华的扳手,他随手掂了掂。 “这下够低调了吧?” 北风堂:“……” 与其说是低调,不如说是有些清奇? 北风堂看着玉树临风的艾连,内心几多感慨。 艾连的人生在旁人眼里复杂得难以形容,就像旁人不会理解艾连到底哪来的那么多精力作为“裂星骑士”去执行联合政府的任务之余,还有时间搞这些发明创造。 但对于艾连自己来说,什么也比不上和小朋友一起度过的时光。 尤其是随着小朋友日渐长大,与他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小朋友说话也越来越流利。 原先伴随小朋友周身的不安情绪也日渐被沉静、稳重气质所代替。 尽管邬醉目前还是没有艾连高,两人站在一起,邬醉却更显得沉稳,也更得祝定安这些长辈们的欣赏。 甚至,邬醉有时还会板起脸来“教育”艾连。 不仅令艾连啧啧称奇。 也许,这是一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欣慰感吧。 北风堂与艾连走过花园,走到邬醉所在阁楼间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艾连笑了:“小朋友又干嘛呢,是准备了什么惊喜给我们吗?” 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对北风堂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轻轻推开门,甫才开门,一道凌厉霹雳的电光就直直地冲着他甩了过来。 艾连忍住笑,立刻一侧身,然后那道闪电就打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北风堂手臂上——虽说被机械铁丝护着,北风堂倒也不会有什么事。 北风堂:“……”我和你们两个有仇? 艾连回头双手合十,对北风堂做了个抱歉的动作,然后回头笑道:“哟,你的武器也制作成功了?” 然后他又板起脸,模仿起邬醉平日年少老成的说话方式:“虽然你这次压缩电磁制作的武器很不错,但是出手这么莽撞会伤到别人的,这个行为很不好,你该长大了,以后不要这样了。” 门里站着邬醉,身量已渐长,还戴了眼镜,身姿提拔,隐隐有了点未来军官的气质。 这些时日,艾连与邬醉两个人沉迷于开发属于自己的武器,时常这么你来我往的切磋,今天北风堂倒成了他们俩的“中介人”,承受了来自两边的试验。 北风堂无奈笑了笑,萎靡不振的精神也看起来好一点:“看你们俩的朝气蓬勃的样子,我就觉得未来还挺有希望的。” “北风叔叔看你说的,难道明天宇宙就要爆炸了吗?人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啊。”艾连回过头笑道。 北风堂摇了摇头:“倒不至于明天。” 艾连失笑:“……难道宇宙真要爆炸?” 邬醉插话:“理论上,宇宙还有塌缩这种可能。” 北风堂拍了拍手,阻止了他们两个深入探讨这个话题:“好了,你们两个小孩子不要管这件事了。” 艾连与邬醉相互看了一眼,都没说什么。 之后数日,祝定安频繁出入艾连家,一来就和玫瑰公爵商讨一整夜。 正在此时,艾连也发现了地下室的秘密,知晓了艾尔的存在。 几日来辗转反侧,左思右想,艾连终于打算找父亲摊牌,告知他自己已知晓有关地下室的“那个人”这件事,并希望能把艾尔从地下室里放出来,结束这个荒唐的“传统”。 是夜,艾连看小朋友安睡了,就一个人走到走廊,远远瞧见摇曳的灯光在父亲的书房闪烁,他走了过去。 “这是一场骗局!会被揭穿的!” “准备的足够好的骗局,就不能称之为骗局,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解决方式,不以暴力为手段,让大家自愿地控制人口,节省空间资源,是一种正向的引导。别这样看我啦,不是你们叫我出主意的吗?拿主意的又不是我,你说呢,定安?” ……是北风叔叔和父亲的声音? 他们在争执? 艾连放缓脚步,走的越来越轻,屏气凝神,让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这件事,我会斟酌,也许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应对之策。”祝定安低沉的声音传来,“而且这个主意如果拓展开来,能延展的路径会更多,也许最终可以让我们新人类实现更高一层的演化。”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第44章 艾连不敢再前进, 生怕会被发现。 他取出一个无框眼镜戴上,这个眼镜是邬醉前几日制作出来的,镜架边上装有微型声放孔, 可以将远处的声音投映在耳边的声放孔里。 远方的声音陆续传来。 “具体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只要让人们心甘情愿地放弃孕育下一代就可以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当然可以喔, 定安,北风,你们两就是读书太多读傻了吧, 试想如果人们连触碰都感到恐惧, 又怎么会去孕育下一代呢?”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主动不去触碰别人?” “你说呢?” “……假设让人们以为他们自己感染了某种病毒,一旦接触, 将会对自身安全造成严重的后果,加之引导,他们就会自主自愿地不去触碰彼此……之后我可以提出基因合成婴儿的生育方式,这样也许大家都会接受……” “北风啊,你的脑子转的还挺快的嘛。” 艾连越听越觉得冷汗簌簌流下,似乎眼前正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应运而生,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时候的艾连气血方刚, 听到这样的阴谋自然不能接受。 当即他就对繁星三奇这三位阴谋家表示了反对, 之后就被强硬地关了起来。 “有本事把我和艾尔关到一起啊!” 艾连起初并不认为他们会把他怎么样,毕竟一个是他亲生父亲,一个是亦师亦友的叔叔, 另一个虽然关系不怎么亲近,终归是长辈,总不至于对他如何。 可就在艾连这么被关着的第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爆发了。 熊熊烈火燃烧了整艘星舰,那一天烟火弥漫的家园仿佛一颗冲破大气层燃烧的流星。 火光中,艾连感觉有人在拼命捶打撞击着关着他的那道门,以及隐隐约约的呼唤声。 “艾、艾连——!” 邬醉的声音,这还是小朋友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邬醉!我在这!”立刻给予了回应的艾连,从腰间抽出自己那柄扳手,来不及等它变形,就直接狠狠砸向关闭的铁门。 而铁门之外,邬醉也正在用电光攻击。 门一下子撞开,颓然倒落在地,艾连视野里的邬醉急得满头大汗,嘴唇惨白,几欲昏厥,似乎是强撑着才来到艾连这里。 “发生什么了?” “快、快跑……” 艾连这才发现,邬醉的腿受了伤,正在滴血。 他一下子背起邬醉,举目望去,星舰早已沉没在火海之中,玫瑰公爵钟爱的花园也只剩下烧毁一地的残花。 艾连背着邬醉踉踉跄跄地躬身走着,寻找逃生之路。 “我爹呢?!” 邬醉摇摇头。 “是突然起来的大火吗?星舰上应该有自动消防装置啊!” 邬醉点头,又摇摇头,他咬着嘴唇,看起来强撑到了极点。 艾连见状,先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把重伤的邬醉放下,并且启动了紧急求援信号,漫天烟花形成的求援信号遮盖了整个夜空,相信很快会有人赶来。 艾连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救援人员,我还要回去一趟。” 邬醉拉住他,身后那可是如妖邪般看起来要吞噬一切的火海! “我要找到父亲,而且……” 艾尔还在地下室关着啊! 艾连扭头闯入火海,他把扳手变幻成了伞的状 态,试图用伞抵挡飞落的火石。 “老爹!老爹……咳咳咳!” 浓烟涌出来,艾连不小心呛进去了一口,顿时咳嗽不停。 没有玫瑰公爵的痕迹。 艾连只能转身去地下室找艾尔。 地下室的路上,路经花园后地的一间小竹屋,艾连突然听到了像婴儿啼哭一样的叫声。 艾连猛然想起,过几日是邬醉生日,他专程花高价领养了一只提取古地球熊猫血脉基因而试管养育的新生熊猫,并专程翻了古籍,从“抱元守一,山峙渊渟”中取字“元渊”,想在邬醉生日那天,把元渊兽送给邬醉,所以特意偷偷藏在这里先养着。 现在…… 元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艾连一咬牙,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他闯进小竹屋,看到屋顶早已被烧的摇摇欲坠,一块残骸正不偏不倚地向着元渊砸去。 新生熊猫小的就像一只白老鼠,五官没有发育健全,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无助地发出悲鸣。 “唔——!” 来不及抱走元渊,艾连只能扑上去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脊背挨了这一下。 那一瞬间,他感觉嗓子一股腥甜,只得强行压下呕血的欲望,先退几步,奋力跑去,刚好看见邬醉不知道拄了个什么东西坚韧地向自己摇摇晃晃地走来。 艾连一怒:“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你进来做什么?不知道危险吗?!” 邬醉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他:“你不也在里面么。” “你……!”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余解释,艾连把元渊塞进邬醉怀里,推他出去。 “这个孩子叫元渊,是我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也想不到会是现在这个情况下送出的。” “你快点出去,在之前那个地方等我,救援来了,就跟着救援人员走,我还要再进去一趟!” 艾连甩开邬醉挽留的手,再一次冲进了烈焰火海中。 “艾尔!艾尔!” 猛烈砸了地下室的门,却没有回应。 艾连转身正准备用变幻出的长剑砸向铁门之时,忽然,他听到背后有人走近。 脚步很沉稳。 ……是救援人员来了吗? 艾连一回头,一个银色弹头向他飞来,正正刺穿他的胸膛。 是谁?! 模糊的意识无法分辨清晰。 那日,艾连在一片烈火当中倒落尘埃了。 …… 案情报告的结论令人咋舌。 在这份案情报告里,隐去了艾连与繁星三奇们争执的原因,将这场火灾的起因归咎于父子争执。 火灾后,玫瑰公爵,和当时恰好也在星舰上作客的北风堂身亡,艾连饮弹自尽,邬醉重伤。 不怪乎说谁掌握了现在的话语权,谁就掌握过去的真相。 艾连身亡后不久,那场所谓的“脖子以下不能触碰”的病毒事件开始蔓延,终于织成一条长达十五年的网。 除了,艾连再度回归。 这唯一一件意外之事。 但,真的是意外吗? 最重要的疑点有三: 艾连是通过粒子转换器回归的,这是谁做的? 在火海中用子弹打向艾连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倘若制造脖子以下不能碰的病毒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宇宙塌缩危机,为何时至今日,十五年过去了,并没有 发生这样的危机?是北风堂测算失误吗? 但他已经身亡,各种真相无从得知。 “但有一个人,我们可以从他那里取得真相。” 谭连艾看向邬醉,神情专注而热烈。 邬醉:“很危险,但我会陪你。” 谭连艾的神情终于稍微稍显松动。 “有你陪着,哪里都不算危险。” 夹杂着案情报告和谭连艾隐约想起的记忆,他大致能拼凑出事件的原貌,只是对于很多细节还不太分明。 只是刚想问,就看到邬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样子。 谭连艾心中一怔。 想想艾连当时甩开邬醉后,就急忙冲进火海,之后中弹身亡,也不知道邬醉找到艾连的尸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这样一想,他竟然有些畏惧而不敢问了。 两人目光交汇。 和邬醉认识这么久了,谭连艾第一次有了“近乡情怯”的酸楚。 甚至不知道眼下该怎么交流,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之前的样子是万万不能的,回归艾连与小朋友的相处模式似乎也有些怪异。 毕竟眼前的邬醉,比他现今,高了一头还多。 似乎也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 “你在想什么?”邬醉轻声道。 谭连艾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其实就是……我有些心疼你。” 邬醉目光一闪烁:“心疼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他的声音未出口就湮灭了。 死了十五年这几个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就好像说出这几个字,都会对邬醉造成莫大的伤害一样。 谭连艾见他这般模样,心念一动,双手捧出邬醉的脸,柔声劝道:“艾连这不是回来了吗?” 虽然是一个记忆模糊,尚不能完全身份认同的谭连艾。 邬醉却微微扭开了脸:“……不要触碰。” “脸而已啊,又不是碰了脖子以下,你紧张什么呀。”谭连艾失笑道,又突然想起邬醉还不知道关于繁星三奇的阴谋,他脸色严肃起来,“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一桩牵连巨大的阴谋。” …… “阴谋……老头子怎么会做这种事……” 在自己房间来回走动的祝英尔心慌意乱,之前在祝定安办公室里,她协助艾连拿到了案情报告,原本也没有想看,只是看艾连同学面色难看至极,她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得出这次潜入是艾连同学准备许久的,能拿到案情报告,搞定多重密码,和邬醉的ai不无关系。 也正说明这件事是邬醉指挥官参与的。 那……老头子会不会有危险?老头子怎么会是一个阴谋家? 这场束缚所有人的病毒,竟然是一场骗局? 祝英尔觉得自己脑子快炸了。 突然,她的通讯器闪烁一下,祝英尔点开一看,是来自向晚的短讯。 【后天是我的生日啦,我想请英尔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就在我家里,你知道的。对了,我还邀请了艾连,他也会去呀。我们好久没见了,英尔你会来的吧?】 短讯最后,还画了个代表向晚的小奶狗模样的颜文字。 祝英尔握紧了通讯器,艾连接下来会怎么做 第45章 北风堂留下的北风科技, 基本都由向家接手。 因此, 向家也算一时之豪门,只是对待孩子后辈们的要求极其严苛, 向晚就是其中的代表。 拿谭连艾的话来说, 向晚简直像个没什么自主能力的陪伴型小动物一样。 “艾连,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大哥劝我邀请你, 我还很犹豫。” 见到谭连艾前来, 向晚笑得眉眼弯弯。 “我为什么不会来?”虽然近日来连续揭露出的真相令人应接不暇, 谭连艾也不会因此就不来朋友的生日会,“在你心里, 我是什么人?连你的生日都不愿意前来吗?” 向晚不好意思:“你忙嘛。” “是忙……但也不至于来不了啊。” 这几日谭连艾已经和邬醉做好了对质祝定安的准备。 有关这件事,必须找祝定安本人要说法。 正说着, 他看见了站在远处局促不安的祝英尔。 两人目光交接, 谭连艾笑了一下。 祝英尔一愣, 眉头舒展, 像是终于放宽心。 “哟,小艾仔大驾光临啊。” 向北今天依旧穿得朋克无比, 谭连艾感觉, 如果给他舞台, 向北现在能够给大家原地表演一个孔雀开屏。 向北拍拍向晚的肩膀, 安慰道:“你看,我说他肯定会来吧,有饭蹭谁不来蹭啊。” 谭连艾凉凉道:“我人还在这呢。” 向北一脸关怀:“你孕检怎么样了?我助攻有效吗?” “什么孕检?”向晚闻言瞳孔地震。 “劳您关心, 我没事。” 谭连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甩给向北这个一脸得意的罪魁祸首。 看看眼前吊儿郎当的向北,和记忆里那个总是一脸憔悴,头毛杂乱,只有提到科研事业眼睛才会有神采的北风堂,真是完完全全重合不到一起去。 生日会开始。 谭连艾送上一个文件袋,诚心祝福:“祝我们家向晚一切顺遂,反正就是……别像我就行。”别像我一样生活在一个大阴谋里…… “谢谢艾连!”向晚接过文件袋,“我能打开看看吗?” “可以啊。” “啊!这是……唔……” 随着向晚打开,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书上写的“三年科创,五年模拟”,翻开来看,密密麻麻全都是关于向晚最近补习的课程的重点梳理和经验总结,还有很多模拟题。 “……这是艾连你编写的吗?” 谭连艾:“是喔,我觉得送礼物要急人所急,这应该就是你目前最所急的吧……怎么,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是……太喜欢了。”向晚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最终还是露出一副欢喜的样子,“艾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收到你的礼物,我最开心了!” “哦,我送你的就不开心了?”向北故意道。 “大哥……” 谭连艾摇摇头,见眼前一片觥筹交错,热闹非常,不由得想到邬醉。 这几日,为了不打草惊蛇,邬醉还在正常地去军部处理公务。 突然,门口传来争吵声。 “让我进去!” “这位军官,你有邀请函吗?” “我不是来贺生的,我是来找艾连先生的!!” 这个声音,真是耳熟。 谭连艾闻声走过去,远远就看见一个顶着粽发的脑袋上斜戴着军帽。 这个戴帽子的习惯,更加眼熟了。 “戴乐?你怎么来了?” 作为邬醉的副官,不该是和邬醉形影不离吗? “啊,艾连先生!出事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戴乐看到走出来的谭连艾,连帽子掉了都不管,一个箭步跨了上来。 “何事?” “就在刚刚,邬醉大人他被捕了!” “被捕?” 谭连艾心猛得一跳,又努力镇定下来,“被谁?理由呢?” “……理由还不知道,是被委员会的人带走的,说是拿的最高级的逮捕令,是祝委员长签发的!” 戴乐急急忙忙地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变局说了出来。 以邬醉作为军官的身份和立场,跟着走是可以理解的。 谭连艾却越听心越沉,他们还没找祝定安,祝定安就先下手为强了? “你先别急,我试图联络一下邬醉。” 谭连艾打开了通讯器,让ai莫尔联络对方,却被告知“很遗憾,先生,莫尔目前无法联络上邬醉大人。” 祝定安那边居然能够屏蔽莫尔? “那你能锁定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吗?” “可以,先生。” “那好,我先回趟家准备一下。” 谭连艾神情十分冷静。 “准、准备什么……”戴乐问。 向北、向晚和祝英尔看到这边的骚动,也朝着门口走来。 “当然是……准备营救了。” 谭连艾冷冷道。 第46章 谭连艾回返星舰, 途中整理了戴乐告知他的信息。 邬醉才到军部, 就被军令卸下了他的装备,来人拿出逮捕令, 直接押送。 从流程来看, 当时确实是符合军部流程。 身为军人, 邬醉自然也会服从。 只是祝定安怎么会突然向邬醉发难? 是知道了他们潜入办公室偷取案情报告的事了吗? 莫尔锁定了邬醉目前所在的位置,将定位发给了谭连艾。 “先生, 这里是远离首都星的一处弃置工厂, 属于祝家的私产。” “祝家私产?这么说, 不是依从的军部流程?” 如果这次逮捕是正式的军部流程,邬醉早该压在星空高处的空中监狱里了。 “先生, 虽然那里是祝家的私产,但莫尔在其中发现了军部的守卫。” “是哪部的?” “四部与七部。” 谭连艾记得, 戴乐曾说过四部、七部都与邬醉的蓝海九部不对付。 谭连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晃神, 一团毛茸茸圆滚滚的小东西抱住了他的腿。 “哆啦咪!” “是圆圆啊, 怎么,你睡醒了?”谭连艾将元渊兽抱起来, 摸了摸它头顶翘起的毛发。 元渊兽睁着稀松的黑眼睛四处转着, 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邬醉吗?公主被恶龙关起来了喔。” “咪?” “没事, 裂星骑士就要去救公主了。” 闻言, 元渊兽突然兴奋起来。 谭连艾收拾好装备——邬醉整理出来的昔年列星骑士的那身铠甲——从容出门,只是刚出门就无端感受到几道如蛇般冰冷视线朝着他刺过来。 居然出门就有埋伏? 是祝定安的人马吗? 谭连艾刚走两步,突然一道道银色的子弹像密网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扫射而来。 谭连艾连忙闪避。 祝定安对邬醉是逮捕, 对他直接下杀手? 那他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人的力量始终和子弹有所差异,谭连艾躲开了一部分,身上铠甲挡住了一部分,却有一道子弹像是会拐弯一样直直冲向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只听凶猛的呜嗷声后,一团黑白相间的物体猛得跳了起来,一口吞下了那个子弹。 谭连艾:“!” ……圆圆? 元渊兽不慌不忙地将子弹从容咽了下去,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周围埋伏的杀手似乎也因意外而一愣神。 元渊兽两脚踩地,上半身突然直立起来,猛吸一口气,然后身体开始无数倍地膨胀起来。 谭连艾目瞪口呆地看着元渊兽,就见元渊兽在不断吸气的过程中,周围的风被它引得簌簌回响,形成一道小型的龙卷风。 然后,周围传来几声低呼,几把银色手枪被狂风卷入,送入元渊兽的嘴里。 然后,元渊兽鼓起腮帮子,“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似乎嚼得津津有味。 食铁兽不发威,你当熊猫只会卖萌的吗? 谭连艾感叹:“不愧是食铁兽……” 作为上古蚩尤的坐骑,大名鼎鼎的食铁兽,原来真的不单单是依靠卖萌为生的,圆圆这是返祖了吗? 接着,元渊兽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谭连艾明显感觉到周围埋伏的人四散而逃。 谭连艾拍了拍吃得兴高采烈的元渊兽背,此时它开始不断缩小,且似乎是吃累了,又开始睡眼稀松起来。 “多谢你,辛苦了,圆圆。” …… 一路开着飞车行到莫尔标注的地点,谭连艾发现身后有车紧紧跟着。 谭连艾握紧手中的扳手,下了车,随意地向着身后挥了挥手。 “怎么?还要打吗?” 然而从身后的车上走下来的居然是几个大熟人——向北,向晚和祝英尔。 谭连艾微微一愣:“你们……” “艾连,我们刚刚都听戴乐说了,请让我们也帮忙吧!”向晚殷切说道。 “对啊,艾仔,你不答应就是不信任朋友,你要是说不信任朋友,我真的会哭的肝肠寸断的。”向北还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泪。 谭连艾:“……行了,你就不要说话了,你一开口,我的感动全没了。” 祝英尔站在向家两兄弟身后,微弱地笑了笑:“我希望自己能阻止什么不好的事情。” 谭连艾向她坚定地点点头:“会的。” …… 通过莫尔展现的地图,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是一条仅能由此通过的直路。 此一路会有三波兵卫站岗监察,空中遍布红外线扫描,肯定不能空中飞过。 “三波站岗啊。”向北眯起眼睛笑了笑,“这不刚好吗?” “什么?” “我们刚好三个人啊,”向北摊手,“三个人做先锋军为你引开三波boss,然后,就是骑士拯救公主的高光时刻~” 第47章 眼前的三波守卫, 分属于一段路的三个路口,中间列有横档。 第一轮闯关, 是由向晚引导的。 他直接选择了倒地呼救,吸引了第一路口守卫的注意, 让谭连艾等人可以趁机溜过。 ai莫尔展开了无形的屏蔽空气泡遮挡了人体热度,从而顺利通过了红外线扫描。 第二轮就显得有观赏性多了, 谭连艾这才知道向北这么有玩心,竟然会放烟花式求救信号将人引到远处。 祝英尔就更加鬼才了,自从上一次利用身份喝退守卫后,她就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一次, 将“仗势欺人”运用的炉火纯青。 要不是谭连艾认识她已久, 见过她平常的样子, 还真以为她会是个娇纵无礼的大小姐。 谭连艾的闯关之路非常顺利, 翻进工厂后, 根据莫尔的提示,此时的邬醉应该在地下室,要通往地下室, 只有眼前的电梯。 谭连艾侧身闪进了电梯,只听到身后一声恶狠狠的质问:“怎么是你!” 他心中一惊,旋身一转, 将身后那个兵卫按到在地,并且一把摘下了对方的帽子。 眼前的人竟然是——潘彼得?! 谭连艾一脸惊奇:“怎么会是你?” “我还想问呢!怎么会是你!”被谭连艾压在地上的潘彼得挣扎扭动,大声叫嚷。 谭连艾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游刃有余低声道:“怎么不能是我啊,好久不见了,潘彼得同学。” 月前,潘彼得的哥哥因为涉嫌协同玫瑰学园的前理事长走私高能量武器,被军事法庭审判,潘家树倒猢狲散,潘彼得在谭连艾的建议下被送进军部训练营做新兵。 谭连艾当时对邬醉说:“让这孩子去军部学学做人。” 没想到,冤家路窄,居然在营救邬醉的路上遇到了守在电梯口的潘彼得。 “你现在学会做人了吗?” “滚……滚滚滚!” 被捂住嘴的潘彼得挣扎说道。 这些日子在军部的生活让潘彼得开始有了朦朦胧胧的意识,也遭到了“现实的毒打”,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扬,一副想欺负谁就欺负谁的模样了。 毕竟,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他认为自己足够强,就可欺负他以为的弱者时,在军部他就会成为最可能被欺负的对象。 潘彼得渐渐不动了,双眼瞪着谭连艾。 “怎么?看起来你学会做人了?”谭连艾松开了手,坐了起来。 “……你快滚!”潘彼得低声骂道。 谭连艾却从这声叫骂里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让我滚那就是放我走,你何时这么好心了?” 潘彼得一下子从地上翻起来。 谭连艾进入电梯后,还没按楼层,所以现在电梯还浮空停着,潘彼得又瞪了他一眼,伸手要开电梯门。 谭连艾手更快,直接按了最底层。 “你干嘛!!!” 潘彼得急得跳脚,却在看到谭连艾的表情后,声音湮没了。 谭连艾脸上严肃的神情是他从来未见过的。 “请你帮我一个忙。”谭连艾恳切道。 电梯大门打开,潘彼得走了出去。 邬醉被关在地下室一个小房间内,门口站了两个光头的守卫。 “你怎么来了?不是负责电梯口吗?”一个光头皱眉道。 潘彼得唯唯诺诺道:“电梯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突然停住了,上层还传来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你没有去看吗?”光头厉声道。 “没有……我不敢……”潘彼得似乎是要哭出来了。 “没用,废物!”那光头道,“你和我换班,我去电梯上看看。” “好……好……” 等一个守卫走出去后,潘彼得对剩下的那个殷勤不已。 “大哥,抽电子烟吗?在这站这么久了,提提神吧。” “哟,学会孝敬人了?”剩下那个守卫接过了电子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结果没几秒…… “做得好啊潘彼得小同学,下次有机会去我们戏剧社客串一下?” 墙角后,谭连艾笑着走了出来。 谭连艾走来,蹲在晕倒的守卫身边,开始摸钥匙。 潘彼得抱臂在一边:“你从哪里搞来的能让人昏迷的电子烟……算了,你一贯神器多,拿把扳手都能成事。” “那得多亏你,不然我也不会失而复得我的‘扳手’了。”谭连艾笑望他。 笑得十分恳切。 潘彼得沉默后,一脸嫌恶。 “刚来军部时我就被人欺负,那时才明白了你的感受……虽然我曾欺负过你,但你把我哥哥投入监狱,所以我们之间两清了,我是绝对不会对你说对不起的!” “既然觉得两清,现在干嘛帮我呢?”谭连艾问。 “……烦死了!”潘彼得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涨红了脸,“你还不进去,一会有人要过来了!” 在莫尔的帮助下,谭连艾打开了关押邬醉的门。 一进去,看到邬醉正闭目坐在一旁,丝毫不显慌张。 他看到谭连艾,倒是微微显得吃惊。 “你怎么……” 还没说完,谭连艾抱了上去。 两人紧紧相拥。 彼此都像是拥抱着易碎的珍宝。 突然,邬醉把谭连艾推开了一点。 “别碰我,防护服没穿。” 被关在地下室的邬醉,作为被审查者,只穿着白衬衫,没有外面那一层军用防护服。 谭连艾笑了笑,又抱了上去:“不要紧,那些都是假的,都是骗局。” 接着,谭连艾将自己回想起来的有关过往繁星三奇的阴谋说给邬醉听。 邬醉听后眉头紧皱,谭连艾不由得伸手为他舒展了眉头,柔声说道:“你没事就好,我很担心的。” “我也很担心你。” 上上下下打量了邬醉,确认他确实无事后。 谭连艾就摆出哥哥的姿态抱臂教育起来:“你也太老实了吧?人家要逮捕你,你就真的跟着走啊,不留后手的吗?艾连是这么教你的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 好吧,邬醉好像从小朋友起就挺老实的,不然也就不会总是被他套路了。 “他不是老实,服从是军人的天命。” 一道威严无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谭连艾一回头,就看到祝定安走了进来。 目光灼灼。 潘彼得像是快缩成一团了挤在角落里。 谭连艾于是道:“和他没关系,是我威胁他帮我的。” 祝定安头也没回:“你离开吧。” “是……是!”潘彼得吓得拔腿就跑。 此时,暗室里只剩下了邬醉、谭连艾和祝定安。 王见王。 祝定安看了谭连艾一眼,语气沉沉道:“艾连,你回来了。” “……这句话是承认我能回来与你有关了?当年星舰的火灾也是你做的吧?不然为何身亡的是其他两人?还是说,你在承认你就是这一切骗局背后的阴谋家?” 祝定安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沉声道:“这么多问题,你想让我承认的是哪个?” 第48章 谭连艾闻言冷冷一笑:“不如全体认了?” 邬醉却道:“有些并不是他做的。” “……你知道?”谭连艾看向邬醉。 “关于你回来的事, 他也是先前才知道。” “哪个先前?”谭连艾问,又立刻想到, “你说的是之前我们潜入……”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邬醉同时领悟他的意思:“正是那天, 祝委员长问我有关你的事。” 祝定安直到谭连艾和邬醉潜入他的办公室偷看案情报告那次才确认艾连的身份? 也就是说祝定安与艾连得以重生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那是谁用粒子转换器让他回来的? 可信吗? 谭连艾又道:“除此之外呢,那个所谓的脖子以下不能触碰的病毒, 不过是你们为了把人控制在自己手心里的阴谋。” 祝定安气定神闲道:“这点我承认,但这并不是阴谋。” “艾连。”祝定安称呼谭连艾的语气,就如十五年前一般,以一种长辈式居高临下的态度, “你既然知道这桩事情的前因, 就该明白我的做法, 是为了所有人好。” “作为联合政府的高层首脑, 我与你们站的位置不一样, 当然看到的未来也不一样。发布病毒的消息和《触碰法》, 目的都是为了加强联合政府管控,控制人口数量,因为宇宙资源已经不能承载这么多人类了, 我们需要节省资源,以最优的状态对待可能到来的危机。” “危机?”谭连艾讥笑起来,“是说北风叔叔测算出来的宇宙即将塌缩的‘危机’吗?” “如今都过了十五年了, 怎么没见所谓的危机降临呢?” 谭连艾一针见血指出其中的矛盾,如果真的是像祝定安嘴里这么大义凛然,义正词严, 十五年里,为什么所谓的危机并没有发生。 “探测总会有失误之时,局势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祝定安沉声道,“北风堂意外离世后的几年,我一直安排科研团队测算,通过多年的验算证明北风堂的测算当时出了一点差错。” “所以,就为了一场差错,你们让所有人都穿戴起防护服。而明知是错,又为什么十五年里不停止这一切闹剧?” “贸然停止权威何在?” “权威……”谭连艾感到不可置信,“就为了这么可笑的两个字……” “说什么权威,我看是你们从中发现了好处,明知是错,也根本停不下了吧?” 随着谭连艾一声声质问,祝定安看着面前的两人,举起自己左手,突如其来的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谭连艾与邬醉所在的那片角落四面的墙壁急速靠拢,形成一个狭窄至极的空间,将两人封闭在其中。 “艾连,邬醉,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毕竟我是你们的长辈。”祝定安平静的声音从外传来,“但你们管得也过多了,我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步调,不由得你干涉。我会解决这一切问题,之后等到适合的时机,会让你们恢复自由。” 准备离去的祝定安又停了停脚步,扭头道:“我还记得你们两个小时候就喜欢凑在一起……这之后,你们将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两人呆在一起,好好叙叙旧吧。” …… 听着祝定安渐行渐远的声音,谭连艾看向邬醉:“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邬醉微微抬眼看向他:“我在听你说。” “听我说有什么用,听我说还不是一起被关在这里了?”谭连艾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直接坐了下去,“我看啊,他就是知道我会来找你,所以直接设 计了这么一个套。” 邬醉一声不吭地在谭连艾身边坐下。 谭连艾侧眼瞧他,叹了口气:“我说你啊,刚刚就一动不动的,看着咱们被关吗?你什么时候反应这么迟钝啦,我怎么总感觉怪怪的,你真的是邬醉吗?”还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邬醉微微阖眼:“对不起。” “喂,道什么歉啊。”谭连艾用手指戳了戳邬醉的肩膀,又立刻调笑起来:“……难道你不是为了和我多呆一会,享受两人世界,才故意不作为被关的?” “……” “什么?该不会真的为了这个吧?” 邬醉没说话,伸手搭上了谭连艾的肩膀,将他往自己的怀里靠了些。 谭连艾不由得嘟囔道:“搞什么啊……得了,真不真都这样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再想想办法吧。” 一时,他也沉默下来。 此时,外面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了。 他们被困在黑暗的逼仄空间里,两人静静靠在一起。 谭连艾突然觉得此时此刻,内心一片宁静。 好像飘荡在天地苍茫间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口,可以在港湾的庇护下躲避风雨。 谭连艾将自己身体更加放松地靠过去,知道那些所谓的脖子以下不能触碰的病毒,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和谣言后,他终于可以轻松地靠在邬醉的身上,不再畏首畏尾地小心着触碰。 时间静静地流逝,谭连艾的内心越来越平静,他唇齿微微启了启。 “这个世界真大,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渺小。” 死亡,复生都是掌握在别人手中,自己能控制的,仅仅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如果对艾连的人生建立一个计量模型,那他自身的因子在控制变量里的重要性似乎并不显著。 “也许对这个世界来说,你很渺小。”邬醉开口道,“但对我来说,你就是全世界。” 突然听到这么直接的话,谭连艾愣了一下,转向他。 “这么说,我当初身亡,你觉得……”全世界都崩塌了吗? “你回来了,我才感觉自己世界开始重建。” 邬醉拉起谭连艾的一只手贴到他的胸膛,让谭连艾感受白衬衣下一颗真心的跳动。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肉麻的一面。”谭连艾忍不住笑了,“真想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副样子,唉,只可惜不知道祝老头要把我们关多久,一辈子出不去怎么办?” “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这样过也不错。” “傻瓜,怎么可能一辈子这样呢,我才不会允许。” 谭连艾的表情严肃起来:“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怕戳到你的伤心事,所以不敢问。但我现在必须要问,因为就差几点记忆的碎片,我就能拼凑出整个真相了。” “你问吧。” “在你现有的记忆里,当年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9章 “我找到你的时候, 你已倒落在火海,但我知道你是被谋杀的,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子弹的痕迹。” “那之后我的记忆虽然模糊,但我仍清楚记得, 我曾试图使用粒子转换器……” 谭连艾闻言愕然:“使用粒子转换器的人是你?!” “是的,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小时候我们在做实验时候,你……艾连留存了一抹意识在转换器里, 当时我就想能不能利用这一抹意识让你恢复……但只有这么一抹意识是肯定不够的,必须让它成为粒子态, 再经由量子宇宙,跃迁至其他时空单位, 通过结合其他时空的‘艾连’的粒子碎片,慢慢修复,最终成为一个有完整体系的新的‘艾连’。” 听着邬醉的话,谭连艾的手伏在额头上撑了撑,眉头紧皱。 “量子跃迁……” 谭连艾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他举着粒子转换器给小朋友看,得意道:“我刚刚成功把我身上的一抹意识以基本粒子体的形态放进去咯。” 小朋友睁开眼睛。 看到他可爱的模样,艾连开始戏弄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重叠了无数个量子宇宙吧?” “知道。” “那就会有无数个艾连。” 小朋友眼睛瞪得浑圆:“可是,只有你这个艾连才、才是我……” “才是你哥是吧?” 小朋友愣了一下, 扭过头去。 “当然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我, 但也不代表其他量子宇宙里的我不是我啊,我们的基本粒子是一样的。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意识在各个宇宙里游荡, 慢慢修复,说不定有一天可以回来呢。” “真的吗?” “哎呀,这只是个理论,我没实验过,在被证明之前,这个理论是真实和虚假两种状态的相位叠加嘛。” “那是不是说……只要你的粒子还在,你就处在‘生’和‘死’的叠加状态?”小朋友犹犹豫豫道。 这回艾连十分惊喜:“你也太聪明,太会举一反三了吧小朋友,说不定啊,就算我死了,那也是一种相位叠加状态,也许不能真的确定我就死亡了噢。” 小朋友又问:“可是,量子问题是概率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艾连笑了起来:“概率就是说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年,可能是一辈子……但也可能是不远的未来呀。” 因为这句话,让邬醉坚定了信念。 他坚信只要等待,艾连的意识总会在无数个量子宇宙里修复,最终回归。 而他会一直等待,不管距离有多遥远,他都坚信自己可以感应到艾连一定在某个宇宙里存活着。 邬醉相信,就像量子纠缠一样,他们之间一定能感受到彼此。 等着艾连的灵魂粒子经历无数宇宙的修复。 等着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谭连艾闻言心里微微一酸:可怜的孩子。 这样一来,他也大概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他来到现在这个世界前,灵魂粒子应该正在“谭连艾”所在的宇宙进行修补。 可能是修补得差不多了,也可能真的就是概率问题。 修补好的灵魂粒子借由某个机缘回到了这个宇宙的某个身体之上。 而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叫做艾连。 根据量子力学,任何两个量子之间都存在某种联系,是纠缠状态,也许这个身体的主人小可怜也和他有什么因缘,导致了两人存在的 某种联系。 这也才会在原主自杀后,艾连的灵魂粒子借由原主的身体归来。 但,还有一个问题。 “可要使用粒子转换器,不是需要燃烧红玫瑰石进行驱动吗?你的红玫瑰石还在啊。” 邬醉的头看向他,眉尾也微微皱起:“我只记得当时是有人协助了我来做这件事,不知为何,我对这个人的记忆突然模糊了。在你……艾连离开后,医生说我有些创伤后应激障碍,才导致失落一些记忆的。” 谭连艾一听,内心更加酸楚。 不知这些年,邬醉怎么走出心理障碍,还是他根本没有走出来。 “……没事,我现在都回来了。至于你说,你不记得那个帮手的,但人选也不多,首先是要拥有红玫瑰石,其次还在世的人,所以筛选一下应该是祝定安吧。” “之前我问过他。” “他怎么说?” “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样……” “算了,不说这些了。”谭连艾微微直起身体,想去将邬醉揽入怀中安慰。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形比邬醉矮小多了。 只是伸出双手的样子倒像是他在要抱抱。 邬醉果然误会了,见谭连艾伸出双手,立刻抱了上去,现在倒成了邬醉在安慰他。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啊? 先这么温存一会吧。 谭连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自己上半身靠在邬醉怀里,两条长腿悠闲地搭着。 这是以前艾连和小朋友读书时常常用的姿势。 不过那个时候,小朋友每次都僵硬得不行,仿佛手足无措。 这一回,邬醉还会轻柔地拍他的脊背。 想到这里,谭连艾不由得笑道:“如果病毒是真的,你也会这么触碰我吗?” “不会。” “哇噢,原来你胆子这么小。” “我只希望你平安恣意,其他都不重要。” “平安恣意啊……”谭连艾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那我们一直被关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我怕你会寂寞。” “那也没办法啊。”谭连艾摇摇头,“因为你刚刚一动不动,所以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了。” 邬醉突然道:“我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啊?” 就在这时,四面墙壁开始蠕动,缓缓裂出一个空间,莫尔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大人,莫尔已解除控制。” 谭连艾愣了几愣,然后一脸黑线道,忍不住道:“你一边和我温存,一边抽空当黑客?” 然而,不仅仅是这样。 邬醉眼镜框边的声放孔发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邬醉大人,蓝海九部已经包围首都星,现在只等您的命令。” ……戴乐的声音? “所以……”谭连艾几乎嘴唇抽搐,“什么啊,原本你全都准备好了。我看我压根就不是被祝定安引来了,你也乐见其成的吧?” 原来邬醉才是那个“螳螂捕蝉,雀趁其后,猎人举枪观战”里的猎人啊。 倒让他成了小黄雀。 啧,孩子大了,心思也太多了。 第50章 邬醉与谭连艾脱困后, 沿路乘电梯离开废弃工厂。 谭连艾上去的时候, 四周的守卫也已经被干掉了。 一个大型光圈聚集在废弃工厂的头顶,蓝海九部的军舰如庞然大物,停泊在首都星的上方。 而前方,祝定安也正抬头仰视这一切。 他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回头看着邬醉的样子,倒还气定神闲:“你准备的真充分。” 原来整个蓝海军部, 除了四部和七部外,竟然同时发难,支援了九部。 谭连艾惊讶道:“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支援的?不是说军人的天命是服从吗?” “是。”邬醉道, “服从的是最高指令。” 这句的意思是, 比祝定安的身份更高一级的人要协助邬醉? 而之前邬醉已经联络好了? 谭连艾无奈:“……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祝定安与他们隔着一道长长的甬道。 另一条人影出现在祝定安的身后。 祝英尔咬牙道:“爸爸……!住手吧,还为时未晚……” 祝定安叹息道:“你总是想证明自己, 这就是你要证明自己的方式吗?帮助别人来对付自己的父亲?” 祝英尔的手在发抖:“……我在帮助‘真相’。” 父女对峙一阵,祝定安又抬头看了看被军舰包围的上空,对着邬醉道:“总有一会,你会明白, 我做的才是正确。” 他卸下自己的武装,表示愿意接受审查。 在场众人皆松了口气。 邬醉向前押解祝定安, 就在离开时,祝定安回头看向谭连艾,声音很低,每一字却很清晰:“艾连,当年火灾罪魁祸首不是我, 我没有参与。你可以不相信,但这是事实。” 说完,他扭头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谭连艾眉头紧皱。 当年纵火元凶不是他? 开枪打自己的人也不是他? 那会是谁? 祝定安真的是因为来不及准备后手才不反抗的吗? 这之后的几天,首都星风云巨变,一时风雨临门。 对谭连艾来说,倒没有什么。 这些军政上的事与他无关。 倒是发生了一件令他意外不已的事。 祝英尔来找他,并且把继承自祝定安的第三颗红玫瑰石送给了他,也就是说燃烧红玫瑰石协助邬醉使用粒子转换器的人不是祝定安。 可当年那件事,已经没有别的幸存者了。 …… 这之后的日子里,首都星发生了几件惊天撼地的大事。 先是脖子以下不能触碰委员会解散,接着《触碰法》也宣布解除,世界回归原状。 人们又得知,原来十五年前的病毒惨案不过是委员会捏造的骗局,根本不存在脖子以下不能触碰的病毒,当年人人以为的碰了脖子以下就会产生怀孕的生理反应的“惨剧”也不过是一出出人为导演伪装的闹剧。 一时的愕然,愤怒和冲击示威后,人们又接受了下来。 这个世界很奇怪,人们对生活里一点小摩擦都会暴跳如雷,锱铢必较;可一旦发生的事情重大到超乎人们能接受和处理的范围时,人人都会变得“乐观”起来,对不可理解的大事熟视无睹,假装无事发生。 谭连艾把自己的精力用在了处理育婴堂合成婴儿的后续安排上,婴儿们都交由其父母领走。 在向晚的支持下,谭连艾建立了一个事后家庭心理疏导小组,希望心理上的辅导对于这十五年来父母和子女亲密养育的缺失,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 事情看起来像是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可一切都结束了吗? 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解除。 北风叔叔当真是测算失误,才提出宇宙要塌缩,人类生存资源不够的吗? 火灾现场开枪打他的人到底是谁? 第四颗红玫瑰石,属于北风叔叔的那颗在哪? …… 三年后。 “理事长,该你发言啦。” 玫瑰学园重开典礼上,一个身穿红色西装的俊秀青年站在礼堂前。 现在不用穿防护服了,新任理事长又特别宣布取消固定校服,于是台下新生穿得一片花枝招展,勃勃生机。 三年前,这里发生了前任理事长联合当时的学生会长潘瑞安绑架学生的事件,导致玫瑰学园封校。 之后,作为玫瑰公爵的儿子,谭连艾继承父亲的学校,成为了新的理事长。 “各位同学,大家看到我,可能很惊讶,觉得我和你们明明看着差不多大,却能够重建校园,还成了理事长。”谭连艾笑眯眯地演讲,“你们猜真相是什么?” 台下一个女生好奇举手:“因为理事长你帅!” 一片哄堂大笑。 谭连艾也笑起来:“你说得对,但这不是我能当理事长的理由。” 又一个学生说话了:“因为理事长厉害,智商高,而且能力强,我之前听我哥哥说过你在考场徒手拆机甲,是真的吗?” “我也听说过,你是不是真的徒手拆机甲啊。”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噗——” 学生的议论,让谭连艾笑出声:“这就是舆论的夸大效应,我没有徒手拆,是有道具的,可能大家觉得徒手拆更时髦一些,就这么传出去了吧?” “不过,我现在要分享给大家一个豪不夸大的真相,那就是我能当理事长的真正原因在于年纪。” “啊?” 谭连艾非常严肃:“鄙人今年三十又六,大叔级别了,比你们长一辈的。” “啊?” 台下一片惊叹之声。 也不算谎话,艾连死时大概十五岁,原主身体十八岁,又过了三年,这零零总总加起来确实三十六。 不过这个强行的算法,纯粹是忽悠学生了。 莫尔提出了质疑:“先生,你在忽悠他们,年龄不能这么计算。” “唉,没办法,谁让我家小朋友长大了,不好忽悠了,我只能在这堆小可爱身上找补啊。” 谭连艾微微叹气,邬醉升任了军部的总指挥长,统辖九部,看起来很得最高层的赞赏。 最近他一直在跑祝定安的案子,这个案子拖了三年,一直没法定性。 若说祝定安一手遮天吧,能推行这么大的改变整整一代人的政策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可若要一个个清算过来……那谁似乎也无法说自己是无辜的。 于是,案子就卡在这里,只能先把祝定安关着。 至于祝家,先行冻结财产和职务。 原本祝家人也要被禁闭,在谭连艾的强力要求,和邬醉的力挺下,没有牵连到这一代。 甚至,在邬醉的帮助下,祝英尔还去从军了,现在外驻中。 她说,这一次她大概会彻底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实现梦想。 处理 完学校的文案,谭连艾的通讯器响了,邬醉的身影投射在小屏幕上。 他的面目看来比先前深邃许多,气质也更加沉稳利落,他薄唇轻轻一动:“工作结束了吗?我带你吃饭?” 第51章 首都星, 已经恢复稳定。 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在适应中井然有序地进行。 不论多大阴谋, 骗局,当分散到每一个人身上时,就只剩下一句:生活总要继续。 星际港湾,这家餐厅是首都星最有名的餐厅。 不是因为它价格昂贵, 往来皆富贵,也不是因为设施精良, 环境优美。 最重要的是,它对客户的隐私性保密得极好。 每一桌都以浮动的泡沫隔膜间隔起来,从外面既看不清也听不见。 今日, 邬醉和谭连艾就选在这里。 谭连艾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对面的杯子。 “怎么, 我们家大忙人终于忙完公务啦?” “没忙完……就不能来见你吗?想见,就来了。” “这当然不是。”谭连艾举杯抿一口, “只是你怎么说话越来越直接了?” 那个敏感寡言,小时候还结巴的小朋友终是一去不复返咯。 邬醉:“直接一点,你才不会逃。” 谭连艾:“……” “咳咳……”谭连艾岔开了话题,“这么能说, 那你最近公务上有什么趣事没有,讲给我听听。” “最近还是在处理祝定安的遗留问题。” 提到祝定安, 谭连艾收敛了脸上嬉笑的神情,自从祝英尔将第三颗红玫瑰石给了他,他就应当收集齐全了所有的红玫瑰石,记忆已恢复得差不多。 可最后开枪打他的那个人,实在看不清其相貌。 祝定安说这一切不是他做的, 如果不是他,还能有谁? 两人正吃着的时候,桌边小荧幕上滚动播放的新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钟教授,关于最近社会上对于自然出生婴儿和人工基因合成婴儿之间的争执,您有什么看法?” 谭连艾抬眼望去,荧幕里正播放的是首都星最出名的一档针对社会时事的访谈节目《今日星际》,说话的是一名非常有名社会学家。 “大家都知道,三年前《触碰法》取消,家庭开始自然生育婴儿,而这些家庭大多在过去的十五年间有了由委员会下属育婴堂人工基因合成的婴儿。” “您的意思是,这个矛盾来自于多子女家庭吗?”主持人问。 “不仅仅是多子女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父母认为基因合成婴儿和自然出生婴儿之间存在巨大差别,这导致疲惫的父母极容易对自然出生的婴儿感到不满。” “哦,这是为什么呢?” “我这里有一份数据,大家可以看看。”教授播放了一个表格,投射在荧幕上,“可以看到,这是一份调查问卷,被调查的父母都是怎么评价这两种不同类型的小孩的。” 谭连艾用手指点了点,把屏幕上的表格放大,大概总结了一下表格上的数据表达的意思。 第一,人工合成婴儿对家庭的负担较轻,自然孕育婴儿让家庭负担过重的压力。 第二,人工合成婴儿在早期就被育婴堂剔除了不良好的基因,领回家后都个个听话聪明好养,而自然孕育婴儿大多难养不听话也不聪明。 谭连艾在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失笑道:“几个月的孩子闹夜,听不懂大人说话不是很正常的吗?难道要婴儿一生下来就温良恭俭顺吗?爱因斯坦三岁时才能开口说话呢。” “没有人工合成婴儿做对比,这些家长也不会这么抱怨的。”邬醉道。 “喔,从奢入俭难啊。不过都是亲生孩子,这些父母估计也就抱怨抱怨,只不过……说起来在人工合 成婴儿还是胚胎的时候剔除掉不够良好的基因,这好和坏是谁来决定的啊?”谭连艾好奇发问,“要是说剔除可能引发病变的基因就算了,我怎么看着……连性格都改造了?” 说着,谭连艾顿了顿,发现邬醉正盯着自己,于是轻声道:“怎么了?” 邬醉伸出手,放到他的嘴边,轻柔地替他抹去了嘴角的一点痕迹。 “诶?我嘴边有红酒?你告诉我一声不就好啦,真是的……” 被邬醉触碰过的地方,还有一点轻微的灼烧感,隐隐发烫……这是怎么了? 谭连艾开始觉得自己心跳加速。 自从“脖子以下不能碰”的骗局被他们合力戳破后,邬醉有时对他的举止,就显得过于“亲密”。 虽然说想一想,小的时候艾连也时常给小朋友擦嘴。 但当时也没什么啊。 当待遇倒转之后,怎么哪哪都很奇怪呢? “对了,你要没事,陪我去一趟育婴堂吧?” “可以。” 自己追查的事情一直没有下落,谭连艾还没放弃。 根据谁得益,谁嫌疑最大的原则,这些年确实是身为委员长的祝定安得益,但他难道就没有一个同伙吗? 委员会虽然解散了,他可以去下属的育婴堂看看,顺便观察一下最近的社会热门话题。 育婴堂,已于三年前被废弃,政府将它保留下来,大概可以看作对过去一个时代的纪念和遗迹。 谭连艾刷着邬醉的一级身份卡轻松自如进了育婴堂里。 他翻翻捡捡,看似漫不经心地到处观望。 “这里还真是高科技啊,看得出当时的管理多么严格标准,就是……”标准得不像个养孩子的地方,倒像个工厂。 日日夜夜一丝不苟生产着标准产品的工厂。 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这些设备都是哪家出厂的啊?” 邬醉跟在谭连艾身后,目光注视着他,一动不动:“当时的合作方是通过竞标,最终由祝定安选择的几个家族企业联合来做的,管理的人都是委员会的委员们。” “噢。” 谭连艾摸到一个类似观察仪的大型设备前,因为废弃,它上面套了一个塑料保护膜。 奇怪的是机器上面没有写名字,也没有写用途,所以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谭连艾好奇地半跪在地,仰头看着设备底端,然后他发现了一点问题:“……我说,邬醉,这个标志有点眼熟啊,你来看看。” 邬醉上前一步,手伸开,小心地护在谭连艾的头顶,免得谭连艾突然起身头撞上桌面。 然后邬醉也抬头看了看,笃定道:“这是,北风科技的标志。” 噢?北风堂叔叔的……还是说,现在应该算是向北那个戏精的标志? 第52章 “确实是北风科技, 当年竞标,各家都有参与,北风科技的产品出现在这里,不意外。” “嗯。”谭连艾将logo拍了下来,“我比较好奇这个机器是做什么的?你能看出来吗?” 邬醉扶着谭连艾站起来,伸手触摸了仪器, 沉吟道:“看起来是检测用的, 可能是筛查婴儿基因。” “筛查基因?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谭连艾绕着仪器转了一圈,双手抱臂, “嘶”的感叹一声着, “我怎么觉得, 这有点像个手术台?” 传送带,太空舱,探照仪,和已经被拆卸的工具台。 确实像个手术台。 “不过要做基因筛查, 弄个手术台……也不算太奇怪。” 谭连艾自言自语后, 又把现场细细拍了几张图,两人就打道回府了。 他们家的星舰已经降落下来,不再以隐形的姿态浮在天际。 甚至经过谭连艾的改造,星舰落地成还能自动化形为一处庄园。 他这刚一进家门, 就被元渊兽抱住了大腿。 这几年来, 元渊兽吃得好,睡得好,长的膘肥体健, 谭连艾忍不住掐了一把它的脖子,感叹着:“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现在元渊兽不仅仅吃竹子,自从上回它为谭连艾吞下子弹后,它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始沉迷吃铁。 弄得邬醉只好从军部找了一些废铁拿来给它解馋。 谭连艾看着元渊兽现在那张圆得仿佛是拿圆规画出来的圆脸,故意道:“我看那个育婴堂要是彻底废弃了,还不如带圆圆去吃个饱。” 邬醉原本站在谭连艾身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谭连艾与元渊兽的互动。 突然,他眉头皱了皱,敲了敲眼镜,一道光瞬间射出,投放在两人眼前。 屏幕里的人是沈影。 元渊兽好奇地不断跳起来想要去抓屏幕里的沈影。 谭连艾连忙按住它,制止它的无用功,抬起头,看向屏幕的人:“老弟啊,你什么时候和邬醉关系那么好了,居然直接联络他,而不是联络我。” 这三年,沈影一直在外,既没有回返首都星,也没有什么动作。 邬醉说他们俩之间达成了协议,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不过,只要沈影不再搞事,他爱去哪里,爱怎么浪,谭连艾都觉得挺好的。 艾尔小时候被封闭的太久了,后来的岁月又活在艾连的阴影下,如果以后能做一下他自己想做又不伤害世界的事,倒也挺好。 “哼,难道不是因为你的通讯器关闭了,我才只能联络他吗?” 沈影的质问,让谭连艾发现自己因为嫌烦早把通讯器关系了。 这三年,虽然没人明说,总有捕风捉影的消息说他就是当年那个裂星骑士艾连。 当然,这不能算是捕风捉影,事实如此。 加上祝定安倒台,当年的事又再度被人搬上台面来,人人八卦。 于是,很多裂星骑士的粉丝,纷纷来和他套近乎,甚至还有人不知道怎么的搞到他的联系方式,直接通过通讯器骚扰他。 谭连艾不胜其烦,干脆把通讯器关了,给邬醉和其他几个朋友开了内线。 现在沈影联系不到他只得联络邬醉,这么想来,沈影也怪委屈的。 思及此,谭连艾连忙哂笑着转移了话题:“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找我做什么呀?” 谭连艾现在细细看来,沈影的气色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说话还是阴阳怪气,但……看起来已不在是活在 阴影之下了。 思及此,谭连艾终于觉得松口气,内心深处的一点可以放下了。 屏幕的沈影像是同感他内心所想一般:“放心吧,我过得好得很,现在是一个银河漫游者。” “银河漫游者?还有这个职业,这是什么新兴产业吗?” “庸俗的人才会重复别人的道路,智者不屑于做别人做过的事。” “懂了,好听点是自由职业,难听点就无业游民呗。” “……” 谭连艾衷心感慨:“真好,多自由啊,和邬醉这种朝九晚五的公务员,还有我这种社畜不一样。你不知道我现在每天要去学校开多少会,曾经要是有人给我说,我以后会天天开会,我必然是不信的,可今天我算明白过来,原来开会也是一种社会生产力。” 他说完,发现邬醉和沈影都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沈影:“该说不愧是你吗?每天到底从哪里有那么多神奇的词汇。” 谭连艾:“你还没说你有什么事呢。” “我查到当年救助我的那个人了。” “你是说‘北先生’?”邬醉皱眉道。 谭连艾立刻反应:“什么北先生?你们背着我做什么了啊?” 邬醉看着谭连艾,耐心解释:“是我之前一直调查的星际海盗的案子,我发现沈影不是真正的中介人,只是幕后人的代理,这个幕后人当年火灾后救了沈影,并且要沈影为他做事。” “不,与其是要我为他做事,不如说他一直在资助我,支持我做事罢了。” 沈影,也就是艾尔,当年没来得及被艾连救出地下室,被大火严重烧伤,命悬一线。 奇怪的人,救他的人未曾露面,以“北先生”自称,甚至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似乎就只是要留下他这么个人。 三年前,祝定安下台后。 谭连艾找到了他,以艾连的身份对艾尔说了这么一段话。 “过去的事无可弥补,既然你我都还活着,那可不可以放下过去,让自己的未来不留遗憾?” 那之后,沈影离开星际管辖区了。 后来,他做了什么银河漫游者,时不时与谭连艾联系一番。 沈影在银河漫游的时间里迷恋上了写诗,每次都会在联络时给谭连艾念诗。 听得谭连艾牙酸倒一片。 “所以,这回你又写了什么?” “我写的东西很多,但这不是重点。”沈影道,“我查到了一直不曾露面的‘北先生’的真实身份,说来也巧,他和另一波组织做生意的件里他自述的真名。” “等等。”谭连艾打断了他,“为什么别人的件会被你拿到,你这个漫游者到底是做什么的?” 该不会是写作漫游者,读作商业间谍吧?? 沈影没接他的话题:“你猜猜真名是什么?” “……什么?”谭连艾突然又不好的预感。 “北风堂。” …… “你说北风堂舅舅啊,他已经离开很久了。”向晚放下手里的一堆报表文档,睁大眼睛看着谭连艾。 向晚现在是谭连艾建立的心理创伤互助小组的组长,专门用来沟通帮助那些因为自然生育婴儿和合成基因婴儿的差异太大,导致出现心理问题的家长。 向晚个性温和,谭连艾曾说他十足像个陪伴型小动物。 人尽其用。 关于谭连艾就等于艾连的事情,祝英尔 知道了,后来向晚也隐隐约约知道。 谭连艾自己没提,向晚就假装不知,对他来说艾连就是艾连,不会是别的什么人。 只是这回艾连问起了北风堂,甚至还再三询问确认遗体了的事情,引起了向晚的好奇。 “确认了,是真的有遗体的,我妈妈确认的,之后舅舅就落葬了。” 自家姐妹也不至于认不得家人,既然这样说,那个时候的北风堂已经确确实实死了才对。 不过他都能活,难道北风堂不能?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你们家有没有自称是北风堂的相关人和你们联系呢?” “没有啊。”向晚眨眨眼,像是回想着说,“我记得妈妈说过,其实舅舅身体一直不好,他为了科研事业不太顾及身体,即使没那场火灾舅舅也……” 这是谭连艾第一次听说。 “北风堂当时的身体就很不好了吗?” “对啊,妈妈说他当时已经生病了,很严重,治不好的舅舅还一直不肯告诉自己家人,连向北哥哥也不知道,不过舅舅后来和玫瑰公爵一样意外死在火海里之后,这些事妈妈也就和大家说了。”向晚眼里湿润起来,“虽然他在的时候我还太小了,基本没什么记忆,但舅舅为了科学事业奋不顾身,这种精神是值得传承的!” 看到向晚的样子,谭连艾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就听到隔壁互助室内发出一声嘹亮的幼儿哭泣声,那种尖锐的哭嚎一下子,像长指甲使劲抠着玻璃板一样,在场所有人耳朵一麻。 一个妈妈崩溃的声音响起:“你能不能别哭了!你能不能安静哪怕一刻!你为什么不能像你哥哥一样听话点!不哭闹呢!” 向晚脸色一变,拉着谭连艾就走:“糟糕了!客户情绪又不稳定了,艾连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些人吧!” 第53章 互助小组的房间是向晚设计的, 采光明亮,能够稳定来访者的情绪。 向晚这些年的工作经验也丰富多了,很快就帮助来访者一家将情绪稳定下来,并做了记录。 等工作结束后,谭连艾看着向晚写下的记录,皱眉道:“现在不是都有机器人辅助照料婴儿么, 怎么还会闹成这样。如果买不起, 我记得也可以向地区政府申请使用廉租机器人。” “唉,原先我也以为有机器人协助就没事。”向晚叹了口气, “等真的开始做这些事后, 我才发现三岁前幼儿是绝对需要父母的亲密照顾, 有很多事是机器人不能取代的。这时我才知道,过去育婴堂到底给家庭省下了多少事……” “不管怎样,终归都是父母的孩子,希望这对父母早日想通吧。” 谭连艾其实没想到现在人们会对普通孩子与基因合成孩子之间的差异反应会这么大, 甚至有很多人开始怀念起过去十五年里育婴堂的存在对于普通人起到了多大的帮助。 谭连艾又拿起一份报告, 里面讲述是关于基因合成婴儿与普通孩子的异同,除了肉眼可见的智力水平,在学习能力和个性上,基因合成婴儿都有绝对的优势外。 只是…… 谭连艾手指上一份说明, 有一个怪异现象, 就是自育婴堂培养出来的优秀孩子,偶尔会表现出返祖一样的动物特征。 但这更多是一种气质上和性格上,比如像向晚这样的仿佛温顺的陪伴犬气质。 他不由得开玩笑道:“向晚, 你也是育婴堂出生的吗?” 向晚一笑:“看我的年龄就知道不是啊。” 谭连艾逗完向晚,拿自己视讯仪拷贝了这些档案,带回家去看。 看了一天,直到入夜。 邬醉办公回来,见他还在看,用手挡住他的眼睛:“你在看什么?不要眼睛了?” “嗯……”谭连艾向后伸了个懒腰,“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被我遗漏了的重要信息。” “那你看出什么了?” “没有,要不你看看?” 谭连艾将视讯仪递了过去。 邬醉用手指翻看一番,说道:“看上面的大数据显示,基因合成的婴儿各项指标远远超过自然出生的婴儿。” “可能因为剔除了一部分基因吧,我在想……”谭连艾的眼珠微微一动,“有没有可能在剔除的同时,增加了什么?” …… 是日,谭连艾在自己房间里里拿出了粒子转换器,投入了一颗红玫瑰石。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研究。 艾连的记忆无法彻底恢复,也许在于粒子转换器收集的意识粒子不够完整,所以他必须冒险再启动一次。 红玫瑰石燃烧后,粒子转换器中的能量像跃动的火苗一样,一簇一簇。 谭连艾感觉整个人好似要漂浮起来,灵魂也随着跃动的火苗一起,陷入深深的震荡中。 那日,前往地下室寻找艾尔的艾连被困在了狭长的甬道的,而转身迎接他的是一颗锐利无比的子弹。 艾连被这颗子弹穿胸而过,失去了意识。 在倒地的瞬间,他恍惚了看见这个人的人影。 再来,再来。 看得再清楚一点。 反复让自己进入回忆中,反复去追寻那个人影。 不知反复了多少遍,就在那么一刻,终于仿若天雷及顶。 这个人……杂乱的头发……一身的白大褂…… 是北风堂。 这个人,居然是北风堂! 谭连艾一个激灵,从混沌的灵魂激荡中清醒过来。 怎么会是北风堂?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遗体也经由确认了啊。 谭连艾立刻联络了向晚探听消息。 “你说舅舅吗?他确实是遇难了,我妈妈后来找到了他的遗体,虽然被烧的不成样子,但是提取了dna就知道没找错了。” 北风堂确实是死了,但是死前开枪打自己又是为什么,谭连艾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 “那向北……向北他后来有没有关于北风堂的事说些什么呢?” “这个啊……”向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记得好像有提过说我小时候脾气特别不好,闹得全家人都不开心,然后大哥说要是舅舅还在的话……啊!” 突然,向晚那边没有了声音。 “喂?向晚?喂喂!……” 那边没有声音。 谭连艾心下一惊,想着是对方通讯线路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故障。 然而一连数天,都无法联系上向晚。 直到谭连艾决定亲自登门拜访。 同时,收到了向北的消息——向晚生病了。 向北发过来的地址,是首都星一家有名的私立医院。 为了保持安静的环境,医院的地址在僻远处。 然而,就算是要保持安静,这也未免太僻远了。 医院也很安静,除了寥寥几个医护人员外,并没有料想多的病人。 大概,选择这里也是因为向北想要向晚好好休养吧。 来到向北指定的地点。 轻轻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向晚躺在病床上,沉沉睡着,除了面色有一点惨白外,其他倒是如常,身上也没有插着管子之类的机械,想来不是大问题。 向北,还是那一头凌乱傲立的头发,整洁的白大衣下依然是那身朋克的夹克装,看到谭连艾的时候,转身笑了笑:“你来啦?” “嗯,向晚怎么样?” “几天前,突然昏迷,不过现在稳定多了。” 谭连艾走上前,把手盖在向晚的被子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你会没事的。” “他当然会没事了,说起来小艾仔……”向北话锋一转,笑盈盈地看向谭连艾,“听向晚说,你一直在打听我家老爹的事?” 谭连艾闻言一笑:“对。” “怎么不直接问我啊?” “这不是和你不熟么,要不然就直接问了。” “噢。”向北点点头,挑起眉,笑得恣意又古怪,“那你现在可以问了。”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躺着的向晚突然双眼一睁,双手抓住了谭连艾,将他死死禁锢在自己掌心中。 第54章 就在向晚的手紧紧抓住谭连艾的时候, 四周的景物也突然变化。 之前存在的医院像是□□扰过的通讯一样散发着耀眼的波纹,整个医院如水波一样激烈震荡,然后同时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等灯光再次亮起,谭连艾发现自己漂浮在黑暗之中,唯一能看清的是一个手术台上的灯光,而自己的双手正被手术台上的手铐铐起来。 原来之前的“向晚”, 不过是投射的幻影。 这个手术台也莫名的眼熟。 谭连艾没有惊慌, 他四处打量一番,依然不慌不忙道:“向大哥, 你刚刚还说让我随便问的, 我现在是在和空气交流吗?” 黑暗中传来向北的声音, 虽然还是那个声音,却带着与以往不同的腔调:“我现在不就是在给你问题的答案吗?” 谭连艾嘴边的笑容未逝,眼神渐渐冷下来。 这个语气,不是向北, 向北总是带着一副恣意开怀, 甚至痞气十足的腔调,现在他的声音有一丝生冷,还有一丝无机质。 “你到底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 只是需要一个回答, 一个确认。 黑暗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他是向北, 凌乱的头发,夹克衫外套着白大褂,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框眼镜戴上, 开了口。 “好久不见了,艾连,我是北风堂。” …… 当年三奇里祝定安进入联合政府,成了高层一员,仕途通畅,曾劝两位好友一起为联合政府效力,浪漫主义的玫瑰公爵立刻拒绝,这与他的本性不符。 北风堂跟随祝定安成了一名专为联合政府效力的科学家。 祝定安成熟稳重,脾气暴躁,经常批评玫瑰公爵太过随性,却一直肯定北风堂的贡献。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清楚,北风堂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愿意效力。 …… “你是北风堂,北风叔叔?”谭连艾看着眼前的人。 可是眼前的人明明是向北啊。 “从社会关系上,也许我是向北,但从生物学上,我的的确确是北风堂。”这个自称“北风堂”的人笑了笑。 “……” 那一瞬间,谭连艾的耳边浮起了很多声音。 ——生命实在太脆弱了,人必须要拼尽所有手段,才能将生命与记忆传承下来啊。 ——我记得妈妈说过,其实舅舅身体一直不好,他为了科研事业不太顾及身体,即使没那场火灾舅舅也…… “难道……” 谭连艾仿佛一瞬间领悟了什么,可他领悟的东西又十分毛骨悚然,让人不敢置信。 “艾连,你实在太聪明了,也许正如你所想的那样。”北风堂的语气很温和,亲切就像他依然是小时候那个时常照料自己的长辈。 但此时又是向北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违和感。 “你是我最看好的晚辈,所以不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愿意给你一个答案。” “好,第一个问题,作为北风堂的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会借着向北的身体重生?” “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北风堂宽容地笑了。 “我需要听你说。”谭连艾声音里满是冰冷。 “嗯……这个事情说起来就很复杂了,当年我确实是死了,即使不死在火灾里,以我当时的身体状态也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我决定,将自己的记忆延续下去。” “在我死前 ,我将我所有的记忆、知识和思维都存储在芯片里,并通过神经连接,将芯片植入到我的儿子,也就是向北的大脑里。在一定前提下,我的记忆可以在向北的大脑里激活,我的思维可以控制向北的身体,这样,我的生命就延续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谭连艾几乎不敢相信,“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向北,可他的脑子继承你的记忆,这和夺舍有什么区别?你抹杀了自己儿子的存在,替代了儿子。” “这是向北同意的。”北风堂为自己申辩道,“第二个问题呢?” “这么做的原因。” 北风堂沉着道:“我快要死了,而我不能死,我活着,能为科学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所以我必须活着。” 谭连艾嗤笑一声:“你现在这样也算活着?” “当然,人的生命并不仅仅只有一个存在形式,我现在是更高级的存在。艾连,还记得你小时候常说科技会改变人,那就不能叶公好龙。你理当接受我把芯片植入大脑的理论,这样我们就成为真正的智人,你说对不对呢?”北风堂走近一步,意有所指道,“更何况……艾连,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难道你现在的身体是本人的吗?你这样也算活着?” 谭连艾并没有被他的话带进圈套:“我的死,我的活,都不是我自己的设计,而是卷入你的阴谋当中。你是活生生的替代了他人的生命,我却不是。” “哦,既然不是你自愿复活的,那艾连……”北风堂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安慰,“你完全可以现在自杀啊。” “我可以死,前提是先把你的阴谋破碎!” 谭连艾正说间,他狠狠发力,手上顿时蓝光大现,挣脱了手术台上的手铐。 接着,他手握一柄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北风堂,狠狠刺了出去—— 然而,“北风堂”像镜花水月一般消散了。 “噢,幻影。”谭连艾冷静地观察四周。 而黑暗中北风堂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倒是忘了,你总有一些小发明创造来作为神器,看来我不以真身出现的预防措施真对。” “您客气了,既然你害怕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暂时抓不到你,不如我们继续之前的谈话?” “可以。” “第三个问题,祝定安建立委员会,编造脖子以下不能触碰的骗局,是源于你测算宇宙即将塌锁,而这后来被证明是错误。你是故意算错的吗?” “是。” “果然,看来真正需要委员会的人不是祝定安,而是你……不对,你对权力并不在意。”谭连艾眼睛微微一闭,突然睁开,“我知道了,你需要的是育婴堂。你以向北的身份,让北风科技成为了育婴堂的实际运营者,你需要大量的婴儿作为实验……实验的内容难道是……” 谭连艾感到荒谬到有些可怕:“难道你对那些婴儿做了和你一样的试验吗?”用芯片替代神经,控制人体的行为? 沉默一阵,北风堂的声音传来,狂热,甚至有一丝骄傲。 “你猜,谁是这场新智人革命的第一个实验品?” 第55章 第一个实验品一定是北风堂可以就近取获, 且对他极度信任,即使对此人动手也不会招致任何人怀疑的对象。 实验品是谁? 谭连艾脑中电光一闪,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向晚?” “你在向晚的大脑中也植入了芯片?!” “呵……”北风堂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没错,艾连啊,你实在太过聪明了, 聪明得让我深深感叹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你知道么, 向晚这孩子小时候脾气非常不好,连他的父母也十分不喜他。自从植入了宠物狗的逻辑芯片后给他, 他变得温顺, 讨喜, 现在你也很喜欢他,不是吗?你能说这种‘矫正’不是一件好事吗?艾连,你在质疑科技吗?科技不就是为了让人类变得更好?” 谭连艾一瞬难以接受,他的朋友向晚, 那个像是拥有小动物直觉一般感知着危险, 并一直关爱着艾连的人。 作为向北明面的弟弟,实际却是智能芯片实验体,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自然人。 北风堂利用委员会,植入芯片, 改造人类, 就是为了他所谓的“智人革命”? 为了达成智人革命,他首先利用了祝定安,以错误的运算, 让祝定安以为必须要严格控制人口才能应对危机。而控制人口,家庭失去养育孩子的权利后,北风堂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手这些婴儿进行研究。 谭连艾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时候北风堂杀他,是因为这十五年北风堂的实验计划不需要艾连的存在作为障碍,那么后来复活艾连,又是为了什么…… 他立即想通,喃喃自语出了声:“因为现在需要我……我的身体作为新的实验容器?” “你看……你就是太聪明了这点真的不好。” 黑暗中传来恶魔般的低语。 谭连艾眸光一转,质问道:“你以为自己很成功吗?你以为自己的实验很伟大吗?” “难道不是吗?”北风堂声音显得狂热极了,“我改造了所有人,我帮助这些不幸的家庭走向了幸福,如果不是我的改造,人类怎么才能变得更好?” “生命不可测度,不可交易,你所谓的科技毫无意义。” 这句“毫无意义”似乎激怒了对方。 黑暗中,北风堂走了出来。 现在的他,依然是向北的外表,那狂热的神情又将他与谭连艾记忆中的北风堂完全重合在一起。 怪不得,三奇里,北风堂叫做奇心,他实在心思奇异。 只是他为什么现在暴露自己? 像是看出了谭连艾的疑惑,北风堂笑了起来:“为什么现在暴露?不对,这不是暴露!” “真相,不是你追查到的,而是我告诉你的,是我让你知道真相,明白吗?小艾连?” “至于为什么是现在……”北风堂将一只手举高,“因为,到时候了,民意需要我,民意需要重建育婴堂制度,民意愿意将他们的孩子改造的更优秀。而现在,我就是顺应民意的人!” 诚然,这些日子以来,谭连艾也看到了无数希望重建育婴堂制度的呼声,也许这一点上北风堂说的并没有错。 “可……你确定他们知道真相后,还会支持你吗?”谭连艾声音很轻,却如响雷一般在这片黑暗中清晰无比,“他们如果知道你对他们的孩子植入芯片控制了逻辑演化能力……还会觉得你是对的吗?” “他们……他们知道什么?”北风堂嗤笑一声,“愚昧,麻木,只愿意享受权利,不承担任何义务……他们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对自己的 孩子负责,所以把他们的孩子交给我,把思考交给芯片,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 “艾连,你也放弃吧,把思考交给我,我替你思考,不好吗?” 北风堂越走越近,就好像他已经掌控了一切。 突然,谭连艾嘴角的笑意放大:“……是吗?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毫无准备的前来?” 此时,首都星上满街头的银河巨幕上,谭连艾与北风堂的对话被清晰无比地投放在了巨幕之上,清晰得容不得一点作假的痕迹。 人们出奇愤怒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谁要听他的?” “芯片?什么芯片?我孩子脑子里有芯片?孩子的行为是被控制了?” 越来越多义愤填膺的人群堵在政务大厅门口,要求一个说法。 军部紧急出行,疏散人群。 人群的后方,有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站在那里,盯着屏幕上的两个人,低声道:“……陪伴型宠物是什么?是我吗?我如果不是,我又是什么……” 向晚,陷入了对自身认识的混沌之中。 而另一边,北风堂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咬牙切齿道:“难道你——?!” 谭连艾笑了笑:“怎么,你会布下医院的幻影引我入彀,我就不能反制你吗?” 他举起手上的通讯器:“莫尔,麻烦你咯。” “不必客气,先生,这是莫尔应该做的,请先生务必小心,莫尔检测到先生身边之人正处在情绪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之下,具有很强的攻击性。”ai莫尔的声音传来。 谭连艾点头道:“嗯,我看得出来,他快气炸了。” 北风堂手一挥,似乎加大了周围的屏蔽力度,然而,通讯器是邬醉特制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屏蔽得掉。 “别费力啦,北风叔叔,我有邬醉的帮助,你已经输了。” “是吗?”北风堂双目眦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说到邬醉,你知道他曾经失去过一段记忆吗?” 这个话题终于引起了谭连艾的兴趣。 当初,在艾连死后,邬醉试图运用粒子转换器收集艾连的意识粒子,以期艾连可以重生,之后却对当时的记忆非常模糊。 紧接着,北风堂的话似乎为谭连艾的猜测一锤定音。 北风堂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邬醉的脑中也有这样一枚芯片。” 第56章 “你以为为什么邬醉失去过一段记忆?当年火灾后, 他受了极大的刺激在医院住了半年, 而那时的主治医生, 正是向北。” 北风堂的话为谭连艾解开了长久以来的谜题。 当年北风堂以向北的邬醉的身份救下他后, 在邬醉的大脑中同样植入了一片芯片,控制着他的一部分脑神经, 让他不能回忆起此事。 “原来如此。” “现在, 我最后再问你,小艾连,你还有底牌吗?” 北风堂站在谭连艾的面前, 宛若一个胜利者。 谭连艾定定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三天之前。 在五月鲜花号复刻版的星舰中, 谭连艾得知了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你的大脑中有芯片, 才让你这些年想不起来火灾后的事情吗?” “嗯。” 谭连艾立刻把手覆在邬醉额头上,小心问道:“那现在呢?” “放心吧,已取出来了。” “噢。”谭连艾拍拍胸脯,“不愧是你呀,下一次记得先说取出来了别叫我担心。” “嗯。”邬醉点点头, 握住谭连艾的手, “不过我让莫尔模拟了大脑的神经中枢,芯片的主人一定认为他还能控制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 接下来我们应要——引蛇出洞?” 谭连艾孤身前来看望向晚,是北风堂想要引蛇出洞,可反过来, 这又是一场谭连艾引出北风堂的“引蛇出洞”。 看着面前的北风堂,谭连艾心中无限感叹。 “那我也最后再问你,北风叔叔,你做这一切,后悔吗?” “悔?”北风堂冷冷一笑,“悔,是失败者的言语,而不是胜利者的词汇,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类变得更好,我的贡献今后的历史会给予最正当的评价。” “好吧。”谭连艾点点头。 突然,北风堂所控制的黑暗背景开始动荡。 “嗯?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一束强烈无比的光束从远方冲荡而出,将整片黑暗从中撕裂成两半,强光越来越亮,黑暗的力量也越来越淡薄。 谭连艾见状,一个健步冲上,重重一拳击上北风堂的面门。 北风堂抬臂一档,手臂上遍布机械震退谭连艾两步。 “哈,我算是明白了,向北根本不需要机械臂,原来是你的需要,才会让他给自己的胳膊装上这个。” 谭连艾退后一步,手放在腰间的工具盒上:“北风叔叔,你知道我曾经有一个徒手拆机甲的校园传说吗?” 他取出一个扳手,笑得十分恣意:“要不,我给你表演一个徒手拆机械臂?” 此时的向家与北风科技,已经被军部层层叠叠包围起来,戴乐英姿飒爽地站在门口指挥着人群。 “指挥官大人布局这么久,终于可以收网了。”尹芙看着被关押运走的涉案人员,问道,“说起来,指挥官大人去哪里了?” “他当然有更重要的事做啊。” 被撕裂的黑暗之后,邬醉从强光中逆光而来,走向谭连艾。 这一天,是新人类时代重要的一天。 这一天,阴谋被揭露,罪魁被抓获,冤屈得以平反。 这一天,尘埃落定。 在一片恐慌中,军部发表了一个声明,这次声明被全星际转播,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得知了解一切。 “怎么会这样?这个北风科技是要控制我们所 有人吗?你们是怎么搞的,为什么才发现?” “我们是人,我们要自己决定自己的行为,怎么能让芯片决定的!” 人们恐惧,惧怕科技纷纷呐喊着。 银河巨幕中的发言人换了一个。 这个人出现的一瞬间,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他体型看起来像少年,眉宇的神气更有压倒性的气势。 “我理解大家。” 一句“理解大家”安抚了眼前的人群,街头上人们纷纷驻足去看他。 “我理解因为北风科技的导致民众对于科技的不信任,但我想说,科技本身没有正歧之分,正的是人,歧的也是人。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我们不该畏惧,唯一需要畏惧的,是对邪恶的畏惧本身。” “不仅如此,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们正在大力研制一台新的超级电脑,这台电脑不仅仅可以帮助那些曾经不幸卷入阴谋的孩子们取出芯片,更能服务人类,真正的让科技造福,我为他取名——希望之星。” 希望超级电脑控制程序,希望之星能够成为最公平公正的判决者。 世界,有他自己的运转和消化方式,不论是怎样的劫难,再除以巨大的人口后,所有的压力都能分散、消化,这也许就是人的韧性,也是人类史总能前行的原因。 …… 首都星外围,一处房屋正在改建,那里曾经是个废弃福利院。 现在将改成儿童健康保障中心,受到联合政府直接管理,提供给孤儿更好的生活保障。 曾经福利院的院长正在低头感谢邬醉。 “总指挥官,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帮了这么多孩子啊,而且还允许这些孩子长大后去玫瑰学园学习……真是大慈悲啊。” 邬醉摇摇头:“这不是我的主意。” 告别院长,邬醉走了出来,一道人影从墙后窜出,拉住他的胳膊:“多谢你啦。” “你怎么不自己和他说?” “他认识我吧。”谭连艾道,“我是说认识这具身体,艾连。” 谭连艾拉着邬醉,向前走。 “最近我想起来了很多事,你还记得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带你出来玩,然后在福利院的门口救了一个差点被飞车撞到的小孩子?” 邬醉一愣:“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个小孩子是长在福利院的孤儿,当时没有名字,然后你还给他取了名字……” “对,我让自己的名字送他,让他叫艾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通过粒子转换器复生,就恰好复生到这个同名的艾连身上。之后我去调查,才发现了这么一桩因缘。”接着,谭连艾叹了口气,“真巧合,也真奇怪,也许这就是古话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邬醉回手扣住谭连艾的手:“军部的事情告一段落,对北风堂和他的同谋们的审判都进入司法程序,接下里我会有一段时期的假期,你想去哪?” “我啊。”谭连艾笑得眼睛眯起,“我要开始启程了。” 邬醉停下了脚步:“去哪?” “去很多世界,我还有很多的灵魂粒子撒落在各个世界里没有收集齐,你忘了吗?” 就像谭连艾从所在的“谭连艾”的世界里被粒子转换器吸引到这里。 还有很多艾连的灵魂粒子在不同的宇宙散落,需要收集。 只有完完全全的收集齐全,才能算作真正的“艾连”重生。 “你要怎么去?” 谭连艾笑了笑:“当然是燃烧粒子转换器啊,你忘了吗?我手上还有三个玫瑰 石呢。” 邬醉:“我要同行。” 谭连艾:“不要吧,这次旅程不知道要走多远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同行。”邬醉坚持道,“不管要去多久,我都会一直陪你去收集灵魂碎片下去,永远不分开。” “永远?” “对,永远。” “好。”谭连艾抬头看了看天空,“那就永远。” 宇宙广阔无垠,质数安静流淌,能跨越时间,破除所有阴谋的,也许,正是这份“永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