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鼓》作者:小龟物语 文案: 阿姐鼓——用藏族最纯洁女人的人皮做成的鼓。 一个旅行团,11个年轻人。 当鼓声响起,阿姐鼓消失的时刻起,将会牵扯起怎样的故事? 花样年华的少女被凶杀,旅行团的组织者被砸爆了脑袋,这一切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内容标签: 恐怖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英杰顾、晨段飞 ┃ 配角:方一、大毛、二毛、陈圆、程佳宜、老钱、李云飞、王燕 ┃ 其它:阿姐鼓侦探灵异 第1章 【壹】 英杰坐在行驶的大巴上,过于强烈的颠簸让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滚。 肠胃原本就不好的英杰是这个全部由年轻人组成的驴友团里最容易晕车的一个。 “呕”干呕了一下,由于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胃口,所以进入藏区以来,除了水,英杰什么也吃不下,导致胃里空荡荡的,只能低着头干呕。 英杰长长的头发有些凌乱,遮挡了她苍白的脸色,只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眸,此时看上去显得有些恐怖。 “喂,吃药。”看上去强健有力的手递来一瓶水和一粒药片。 英杰抬起头,看着对面那只手的主人——顾晨,这个旅行团的组织者之一,有着强壮体魄高挑身材的完美男人,高额剑眉,晶亮眸子此时透露着些许关心。 “谢谢。”伸手递过水和药片,现在的英杰已经顾不上什么客气礼节了,长途车已经折磨得她快要崩溃,快速吞了药丸,英杰只希望借助药片的力量可以快点让她进入睡眠状态。 男人见英杰乖乖吃了药,微拢的眉稍稍舒缓了些,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在英杰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对上英杰疑问的表情,顾晨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多小时,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没有谢绝对方的好意,英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她甚至怀疑那个叫顾晨的男人给自己的不是什么晕车药而是真正的迷药,眼前越来越黑,英杰脑袋一歪,在顾晨的肩膀上渐渐沉睡…… 干燥的房间,刺骨的寒冷侵袭着英杰的手脚,沉重的眼皮不止一次想要打开,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可以如此寒冷。那种让心脏都要冻结的温度,让英杰几乎流出眼泪。 “阿姐!阿姐!!”悲怆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女孩一遍一遍地用藏语喊着姐姐。 英杰想要伸出手,摸一摸那声泪俱下的女孩,想要问她为什么哭得如此悲戚,可是英杰发现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办法抬起来,那种仿佛全身麻醉躺在手术台上的感觉让英杰不住的发抖。 这是什么地方? 那些和自己一同来旅游的人呢?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然是藏语,但是由于语速过快,英杰听不懂,只是那不带感情的冰冷声音像一把冰刀,直直地刺入英杰的心脏。 然后是刀子割破皮肤的声音,尽在咫尺的声音,仿佛那把刀是划在自己的身体上,可是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冷汗爬满了英杰的后背。 她想醒过来,睁开眼睛,哪怕是一条缝也好,让她看见光明,她惧怕这种黑暗,如同死神的一步步降临…… “阿杰,阿杰?” 成熟男人的声音在耳边轻柔的响起,接着有一只大力的手掌轻轻拍击着自己的脸庞。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顾晨焦急的双眼。 看着顾晨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英杰也不禁嘴角微微弯起,真实的触感和温度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被搀扶着下了车,英杰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达了青海藏区的驻扎地。 黑色和白色的帐篷相间着竖立在辽阔的草原上,亲近自然的美妙感觉让这些城市来的年轻人都为之着迷,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青海湖湖水的新鲜气息,鲜黄的油菜花瓣随风飘过,散落在年轻女孩的裙摆之上。 “咚!咚!咚!咚!” 规律的鼓声一声一声地敲响,宛如心脏的律动一般,“咚!咚!”然后越来越快,而英杰的心脏竟也随之加快节奏,“噗通!噗通!”那种仿佛要破胸而出的冲击,让英杰难受地捂住自己的心脏。 “你怎么了?” “你没有听见吗?那鼓声!” “鼓声?”顾晨向四周望去,眼底皆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哪有什么击鼓奏乐的人? “我听见了,‘咚!咚!咚!咚!’然后越来越快,心脏好难受!” 顾晨赶紧捂住英杰的双耳,却在那霎那,鼓声停住了。 茫然地抬起头,往自己的正前方望去,试图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英杰漂亮的双眉逐渐聚拢,摆脱掉依然贴在自己耳旁的温热双手,英杰转而抓住面前男人的衣领,“告诉我,你有没有听见那声音?有没有!?” 顾晨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摇了摇头。 抓着衣领的双手在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那是阿姐鼓!是诅咒!”老妇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英杰放开了顾晨的衣领,转而将视线调转向那穿着青海传统服饰的老妇人。灰白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麻花,头上是毛皮做成的帽子。满是皱褶的黝黑肌肤配上严肃到几近恐怖的表情,若是在黑夜里遇上,绝对是形同鬼魅一般的存在。 “老人家,关于那个阿姐鼓,你是否可以和我们详细说说?” 第2章 【贰】 英杰和顾晨跟着老人来到黑色的帐篷里,在靠近自己的垫子上坐下。 老人拿起抽屉里的一副年代有些久远的老花眼镜,戴上后,仔细瞧了瞧英杰的脸。 老人蹙起了双眉,微微闭眼,然后嘴里用藏语说着,“像,实在是太像了!” 英杰和顾晨面面相觑,在这次驴友之行前,他们都恶补过一些藏语,因此对于老人的话他们也能听懂稍许。 “阿婆,关于那个鼓?”顾晨直接切入正题。 而一旁的英杰也是一副期盼的表情。 老人叹了口气,给两个小辈倒上香浓的酥油茶,抬手拿出一本相册,开始诉说那个年代的残酷传统。 “阿姐鼓,是用藏区最圣洁的女人的人皮制成的。这是一份荣誉,同时也是一种酷刑。我曾经有个阿姐,是的,曾经。 因为她不会说话,所以一直被人欺负。 有一天,家里来了很多喇嘛,他们围在我家的帐篷里,我记得当时阿爸脸上悲痛的神情还有阿姐一边流眼泪一边露出微笑轻轻拍打阿爸的背。 直到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那一天,那些人就决定要用我阿姐的皮来制阿姐鼓。” 老人的脸上露出隐忍的痛楚,将相册翻到已经有了明显折痕的那一页,指着一张照片说道,“这个就是我阿姐。” 英杰和顾晨凑上前,那是一张三人合照,扎着许多小辫子的女孩站在中间,黝黑的脸颊上泛起甜甜的笑容,右手边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人,长长的黑发垂至腰间,和一般藏区女孩与众不同的白皙肤色映衬着大而亮的乌黑眸子,高高翘起的嘴唇反映出她内心的喜悦之情。 那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即便是黑白的照片,也无法遮掩那份美丽。 照片中还有一个男人,身着衬衫和西裤的斯文男人在传统的青海服饰中显得尤为突出。并不是很英俊的脸庞,却因为一副镶边眼镜和那富有亲和力的笑容而让人有一种默名的好感。 顾晨有些惊讶的取出照片,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英杰,总算明白了最初老人话语里的意思,确实,英杰和这照片中的女子长得太像了。 英杰低头发着呆,久久才抬起头,对老人说道,“阿婆,这张照片,可不可以给我?” 老人对于英杰的问话明显的一呆,却在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夹进背包里的一本软牛皮的笔记本中,英杰继续询问着关于诅咒的事情。 老人摇了摇头:“在我们这里,时常发生一些牛羊失踪的事情,不久前甚至还发生过旅游者在藏区内下落不明的案件,过多的事件加之又找不到事发的原因,久而久之便会有人将之归咎于阿姐鼓的诅咒之上。 而你,是第一个真正听见鼓声的人。”老人抬头望向窗外,“那鼓,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敲过了,就算是诅咒也好,我还想听听阿姐的声音啊。” 当英杰回到自己居住的帐篷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英杰拿出老人给予自己的那张照片,如果说这张照片对于顾晨只是惊讶的话,那对于英杰则可以用震惊二字来形容。 英杰用手指轻拂照片中的年轻男子。 不会错,这个男人一定是自己的爷爷——那位一生都致力于研究西藏文化的老教授。 第3章 【叁】 英杰一直都是一个不太喜欢与人交流的人,要是在以前,有人告诉英杰,她会和一群陌生人外出旅行,英杰一定会对这个荒诞的笑话一笑置之。 可是如今,英杰却真的和一群连姓名都不是很清楚的男女一起来到了青海藏区。 这一切只因为英杰想要了解爷爷口中那个承载着他一生的梦想的那片净土。 英杰最敬爱的爷爷在半年前去世了。 父母都过于忙碌的英杰,从小就是被爷爷一手拉拔大的。从懂事起,爷爷对小英杰说的最多的就是藏区的文化和藏区的故事。 爷爷说过,他一生最骄傲和最快乐的就是成为第一批国费留学生以及参与西藏文化的研究。 直到爷爷弥留之际,还依然握着英杰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多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最后一句,爷爷用了藏语,英杰听不懂,只能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手,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等爷爷的病好了,我们一定去,一定去青海,去西藏!” 爷爷最终也没能熬过去,在被送入医院的第七天,老人家就这么带着一个未完成的心愿离开了人世。 留给英杰的,只有一本描述着西藏文化的笔记本以及爷爷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条银链子。 为了完成爷爷最后的心愿,英杰戴上爷爷留下的项链,将笔记本装进自己的背包中,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次驴友之行。 于是她看见了那起伏绵延的肥沃草原,浩瀚无垠的柴达木还有爷爷最最忘不了的青海湖。 入夜后的青海藏区有些寒冷,草原上点起了篝火,裹着毛毯从帐篷里出来的英杰远远地就看见穿着潮流服饰的年轻男女们围着篝火说说笑笑。 英杰原想装作没有看见,向当地人讨要一些食物便回自己的帐篷去,却被顾晨的一句叫喊留住了脚步。 “阿杰!”顾晨手里举着一条羊腿,朝着英杰挥了挥手。 皱了皱眉,无法再掩饰自己存在的某人只能走到篝火边,在远离人群的那一边坐下。 “呵,小子,什么时候搭上人家漂亮姑娘的啊?”说话的男子名叫方一,顾晨的好友同时也是这次驴友的发起人之一。 “胡说什么呀!”顾晨给了自己的好友一拐子,脸上有些泛红,拿余光偷偷瞟了角落里的英杰一眼,看见对方不为所动的表情后,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气馁。 “哈哈,我们的顾大帅哥这次可算是碰到钉子了!”穿着运动服的短发女孩是方一的女友陈圆,和历史上的大美女陈圆圆只差一个字,可性格却差了远了,大大咧咧似个假小子的性格让陈圆很快就和男友的好友们融入了一块。 顾晨皱了皱眉,也没理其他人的起哄声,只是迪了些撕碎的羊肉给角落里的英杰。 “谢谢。”小声地道了声谢,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食物。 此时的英杰还没有完全从晕车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对于盘子里过分油腻的食物,是能免则免。 “我说各位,我们仨,作为这次驴友的组织者,也算做过简短的自我介绍了,希望剩下的各位也能够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方一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第4章 【肆】 这批人浩浩荡荡一共11个,除了英杰还有组织的三人组之外,有四名是的大学毕业生,两男两女,似乎是两对情侣的样子,一个据说是画家,一直和画家搭讪的男人是一名作家,一路上总是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还有一个男人和英杰一样不太跟人说话,也没有提及自己的职业。 看上去像个二世祖的男生明显与吃苦受累的驴友之行格格不入,却见他裂开嘴,笑着拍了拍另一个男生的胸膛,“你们可以叫我大毛,这是我兄弟二毛,”说完,勾住化着艳丽浓妆的女生说道,“这两个是我们的马子!” 化着浓妆的女生一把挥开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不屑道,“切,谁是你马子?你们别理他,我叫王燕,那个腼腆的叫程佳宜,我们都是W大农科院的学生,你们可以叫我燕子~” 那个长相颇为腼腆的女生留着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点了点头附和道,“也可以叫我佳佳。” 而另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对于二毛这个称呼倒没什么意见。 年轻的画家挠了挠脑袋,微笑着说道,“我叫李云飞,是个没什么名气的画家。” 画家身边一直很活跃的男人立刻反驳道,“别这么谦虚啊,你画得可好了!我是老钱,是个自由撰稿人,专写一些旅游题材的文章。” 老钱的话引起了女生们的注意,纷纷缠着李云飞表示要看他的画作。 李云飞脸上微红,拿出身后藏着的画板递给女孩子们,立刻引来一阵赞叹。 方一点点头表示满意,接着将目光转向那唯二还没有发声的两位。 男人耸了耸肩膀,答了“段飞”两字便再没有开口。 而英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歪了歪脖子,说了一句“英杰”。 年轻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而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英杰半途道了声歉,便径直向自己的帐篷走去,留下依旧交谈甚欢的其他人。 第二天清早,英杰是被帐篷外的一阵喧闹吵醒的,起身看到另外几个女生也已经醒过来的样子,披上外套,往帐外走。 帐篷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那些当地的藏族人用藏语说着英杰听不懂的话语,不时还瞥眼看了看英杰等这群“异族人”。 “出了什么时候了?”睡眼惺忪的顾晨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到英杰的身边,身后跟着的是其他男性成员。 英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怎么回事?”王燕大叫道,众人纷纷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那些当地居民团团围住。 一个长得像首领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用着比较生疏的汉语说道,“昨天夜里,阿姐鼓被人偷走了。” “阿姐鼓?那是什么东西?”王燕用尖细的声音怪叫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那是用人皮做的鼓。”顾晨皱着眉回答了王燕的问题,情绪也有些烦躁。 “什么?人皮!那么恶心的东西丢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大毛配合着自己的女友怪叫道,“等等,你们这群人该不会以为是我们偷了那个什么人皮鼓吧!?” “是阿姐鼓!”中年男人纠正道,脸色又往下沉了几分,“这鼓在你们来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偏偏你们来了之后就不见了,就算不是你们拿的,跟你们也脱不了关系。 总而言之,在鼓找到之前,你们不能离开这里!” “凭什么?你们有什么权利软禁我们……”大毛挥着拳头想要上前理论,却被二毛从后面紧紧抱住。 “你冷静一点,这里可是藏区!” “……”大毛捏着拳头对着空气挥了两下,挣脱二毛的束缚,“哼”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帐篷走。 “请各位也暂时回自己的住所吧。”中年男子对着其他人做了个“请”的动作,众人只好无奈地往回走。 “咚!咚!咚!咚!”空气中隐约传来阵阵鼓声,英杰停下脚步,转头凝望着鼓声传来的地方,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周围的其他人却没有一点反应,心知这声音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不似昨日那般激烈的声响,规律的鼓点似乎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又或者,它在暗示危险的临近…… 第5章 【伍】 女生独自一人呆着帐篷内,她一点也不想跟着那群精力旺盛的家伙游什么青海湖,而且还是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她现在很后悔,她讨厌这个地方,又破又旧,没有发达的电子设备,就连手机信号都是断断续续的,更别提现在的他们已经遭到“软禁”。 她不该提议参加什么驴友团体验自然,只要自己发话,她那个有钱的男朋友一定愿意花钱带她去欧美任何一个国家,想必她现在已经提着LV的包包在某家高档餐厅吃着上等的牛排了吧。 女生气得狠狠跺了跺脚。 有人撩开门帘走了进来,女生回头,在看见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后,放下心来,却在下一刻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 “你、你要做什么!?”女生一边后退一边盯着来人。 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女生的头顶,她不敢相信,这会是她在人世间最后的时光 …… “啊——!”男人的尖叫响彻整片草原,众人赶到的时候后就看见大毛坐在地上,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门帘已经被撩开的帐篷内——王燕已经僵硬的身体坐在床上,背靠在帐篷上,雪白的帐篷被染上了大片血迹,而王燕的头部已是一片惨不忍睹。 王燕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死不瞑目,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年轻的生命会消逝的如此轻而易举。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泛起阵阵恶心,陈圆和程佳宜更是忍不住将脸埋进了恋人的怀里。 一些藏族人打算将王燕的尸体弄走,并将帐内打扫干净,此时,一直言语不多的段飞却走了出来,用身体挡住了想要走进帐内的两个藏族人。 “你们不能进去,这里是案发现场。”一直闷声不响的男人,在此时看上去特别的高大可靠。 “你算什么……”藏族人还没有讲完,便被眼前的警证惊了一惊。 “我是警察,虽然正在休假中,但是既然发生了命案,我也就不得不管了。”段飞拿出习惯性放在外套内袋力的证件,众人此时才知道段飞的职业竟然是警察。 “麻烦你们报警。”段飞客气地和当地人说道,可语调确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很快便来了两个民警,明明发生这么大的命案,却并没有引起当地警方的重视。 两个年轻的警察草草看了看现场,转而打算上去翻看尸体。 “等等,你们难道没有法医吗?”段飞及时上前阻拦。 两个警察用“你算什么东西”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段飞,在听到对方的一句“我也是警察”时气焰收起了不少。 “你们难道没有可以验尸的人?”段飞继续质问着。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好生为难。 “让我来吧。”顾晨从自己的帐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型的医药箱。 “你会?”段飞问道。 段飞走进案发的帐篷,从医药箱里拿出以防万一准备的塑料手套套在手上,“差不多吧,我是F大法医系毕业的,现在正在实习期,初步的尸检应该没有问题。” “我来帮你吧,需要一个记录的吧。”英杰跟着顾晨走进帐篷。 “可……” “别拒绝,我也是学医的,虽然不时法医。” 没有再拒绝,顾晨低头开始进行尸检,并将结果一项一项地告诉拿笔认真记录的英杰。 众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将一个安静的案发现场留给二人。 第6章 【陆】 “怎么样?”段飞询问着验尸结束的顾晨,身后跟着两个藏区的警察,仿佛段飞才是他们的头儿一般,在如此严肃的氛围下竟有一些搞笑。 顾晨将手套脱下,转身看了一眼手里拿着记事本的英杰。 “初步检验结果,从尸体的僵硬程度以及血液的凝固状况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约为一到两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我们都在青海湖边的时候。致死原因是头部遭受重击,流血过多致死。”英杰根据本子上的记录说道。 “除此之外,我剪开王燕的衣袖,发现她的小手臂上有很明显的淤青,证明她在死之前曾做过抵抗,因此手臂上才会出现痕迹。”顾晨说完将两只手交叉摆在头顶上方,做出一个抵抗的姿势。 “通过王燕手臂上的痕迹,可以推测出,凶器应该是比较纤细的铁棍,并且在顶端有锋利的倒钩。”顾晨继续说道。 “乖乖,这种东西往脑袋上砸一下还不头破血流的?这凶手也太厉害了吧?”方一笑着说道,似乎想缓和现场过于沉重的气氛,但是却无疑起到了反效果。 “当然,这一切只是初步尸检,可能的话,最好还是送到专业的地方再次检验更为妥当。” 段飞点点头,结合顾晨给出的信息以及自己查看现场之后得到的证据,向众人说道:“犯人一定就在我们之中,在这段时间内前后独自离开青海湖的有——要回帐子里那备用铅笔的李云飞、忘记带照相机的老钱、去上厕所的程佳宜、去找程佳宜的二毛,最后还有,回帐子里找女朋友的大毛。” 段飞的话立刻引起五人的不满,大毛早已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揪住段飞的衣领,质问道:“你有没有搞错,我可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怎么可能杀人,再说,你凭什么断定凶手就是我们之中的人而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藏族人?” 段飞一把挥开大毛的手,重新整了整衣领,“王燕死在帐篷的最里端,也就说明,凶手走进帐篷内的时候王燕并没有感到惊讶,很显然凶手和王燕是认识的。你虽然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但是从你离开青海湖到你发现尸体之间隔了近一个小时,没有人能证明你在这段时间内做了些什么。” 大毛想反驳却苦于没有证据,只好“哼”了一声,走到一边。 “那也有可能是凶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推到帐篷里面的吧。”老钱皱着眉,用手一下一下抓着脑袋,明显不乐意被人当作犯人来看。 “不可能。若是这样,在死者的口鼻处一定会留下掌印,可是没有,证明她是自己带着凶手往里走的,又或者她原本就在帐篷的最里端,却并不介意凶手的逼近。”顾晨补充道。 “等一下,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万一你的验尸结果是错误的呢?如果你是凶手,岂不是故意误导我们?”大毛恶狠狠地说道。 顾晨叹了口气,“所以我建议把尸体送去二次尸检,不过我不是凶手,因为我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这位警官的眼皮之下。” 众人在看到段飞点头之后便没再多嘴。 “总之,凶手在你们五人之中的可能性很高 。王燕既然是死于失血过多,那凶手的衣服和凶器之上必定也会沾到大量血迹。如今还没有找到染血的凶器和衣服,想必那些东西还在凶手的身上,或者随手行李之中。 我希望可以搜查你们的随身行李以及……” “你要搜身?”二毛打断段飞的话语,皱着眉将自己的女友护在身后。 “你放心,女生那边我会交给英杰小姐来进行,我希望你们能配合调查,毕竟这也是可以尽早摆脱你们嫌疑的办法。” 五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点头应了下来。 第7章 【柒】 英杰和程佳宜一同走进摆放着所有行李的帐篷,段飞回头投来询问的目光,英杰摇了摇头,却见一直僵着脸的二毛露出一副松口气的表情。 “那现在,我们就”开始翻查行李了。”段飞说道,在看到众人僵硬地点了点头后,和另外两名警察一起,戴上手套,开始翻看五人的行李。 五人的行李虽然不多,但是要一件一件地详查,也要不少时间。 李云飞将自己的画也都一副一副地拿出来,交给藏区警察,而一边的老钱也一样将自己一直记录用的笔记本交到警察手里。 藏族警察对汉字并不熟悉,也不深究内容,只是将书倒过来,开口朝下,一页一页地翻过来,看看中间是否有夹着什么东西。 看到自己的心血被糟蹋的老钱抱着脑袋哇哇大叫,却又敢怒不敢言。 “啊!”一声惊呼,只见程佳宜满脸血红,一把夺过段飞手里方方正正的塑料袋里,护在胸前。 所有人都好奇地向他们这边看去。 程佳宜把脸埋地低低的,小声说了一句,“这是女性用品!” 段飞了然地点点头,知其害羞,向站在一边的英杰睇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带着程佳宜走到角落里,让她拿出手里的东西。 那其实是一包大包装的卫生棉,满满的,袋子最右边开了一个小口,方便使用时取出。 英杰微微一笑,向着段飞做了个OK的手势,段飞,点点头,继续查看其他的行李。 待五人的行李都盘查完毕,也没有发现类似于凶器的东西,被冤枉的五人脸上的表情更是不满。 案情一筹莫展之际,有个藏族人从帐篷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铁棒,其形状、大小像足了袭击王燕的凶器。 “这铁棍上沾了血,我猜可能是你们要找的凶器。”年轻的藏族人用着尚算标准的汉语说道。 段飞接过那根铁棍,“你在哪里找到的?” “家门口。我家是开铁铺的,这棍子是平时用来钩炭用的。我今天回家帮阿爸烧火是发现上面猩红色的像血迹,就拿来给你们看看。” “我能不能问一下,三个小时前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 藏族青年歪了歪脖子,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段飞的话一般说道,“这棍子是在我家找到的,被怀疑也有理!”于是向段飞解释道:“我是学生,三小时前我刚下课,学校离这有一段距离,同行的同学是我的证人。至于我阿爸阿妈,这段时间应该在自己帐子里吧,附近的人都可以作证。” 之后段飞又跟着藏族青年去了一天烧铁铺,却发现那帐子刚巧在从青海湖到案发地点的必经之路上。因此,段飞更加确定,杀死王燕的凶手就在那五人之中。 不久后,藏族警方也开始重视这起案情,派车带走了王燕的尸体进行二次尸检,并将铁棍作为证据带回了警局,进行血液比对。 验尸结果和顾晨说的大致相同,而血液比对也得出,那根铁棍确实是杀死王燕的凶器,可是在铁棍上没有查到一丁点的指纹。 案情到这里似乎有了一些线索。 第8章 【捌】 他在夜色中摸索着前行,走到草丛深处,在一块柔软的泥地上用双手扒拉着泥土。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两只手都沾满了湿泞的泥土,他看着已经那露出一角的方形木盒,露出贪婪的笑容。 无数享乐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只要卖了这只阿姐鼓,他接下来的一年便可以去任何一个发达国家度过一个奢侈并且漫长的假期,或者,他可以买一栋房子,背山面海,再娶上一个贤惠的老婆,不必太漂亮,只要会做家务并且烧得一手好菜就行! 然后,等到这笔钱用的差不多了,再考虑下一个可以让他大发一笔的目标。 男人没有注意到,在他不断勾勒着未来的美好蓝图时,他的身后正有一个人无声的靠近。 “你在干什么?”方一的声音在男人背后响起。 他吃了一惊,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 他皱着眉,将已经挖出的箱子挡在自己的身后,然后转过身。 “那个是什么!?”方一厉声问道。 男人皱了皱眉,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或许已经被人看在眼底。他知道,他没有办法再隐瞒自己的罪行,除非…… …… 淡淡的阳光照耀在青海湖碧蓝的湖面上,给人一种如同置身于画中的错觉,相对于喧闹的放牧场景,这里有着一份别有特色的宁静。 每天早晨,顾晨都习惯和方一沿着青海湖跑上一圈,可是今早却没有。 当顾晨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了方一的身影。 伸手摸了摸床垫,冰凉的触感告诉顾晨,方一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是奇怪的是,被褥却是凌乱不堪的,就好像——方一是突然之间被人叫走的,又或者,他是慌忙离开的,然后再也不曾回来。 这个想法让顾晨有些担心,走到重新安排给女生居住的帐子外,正巧看见在帐子外洗漱的英杰、陈圆还有程佳宜。 “你们看见方一了吗?” 尚未洗漱完的女生们看到走过来的阳光型男都有一瞬间的羞涩,呆愣了一会儿,都不知如何回答比较好。 倒是英杰不慌不忙地吐掉嘴里的泡沫,再漱了漱口,回了顾晨一句“没有。” 顾晨皱了皱眉,心底生出一份不安。 “出什么事了吗?”听见询问的是关于自己恋人的下落,陈圆警惕地问了一句。 “今天早上起来就没有看见他。”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陈圆有些慌张。 顾晨摇头表示不知,然后找来其他人,一起在附近寻找方一的下落。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都是比较灵验的,当众人找到方一的时候,他正躺在驻扎地最边缘的一处荒地上,他的身边就是一片荒草及腰的草场。 他的头上和王燕一样被砸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唯一比较幸运的是,此时的方一还有微弱的呼吸。 “叫救护车!”英杰喊到,然后拿出口袋里的手绢给方一止血。 方一很幸运,虽然看上去血流得有些吓人,但是凶手砸到的地方并不是他的要害,使得他得以活到现在。这得多亏黑夜救了他一命,可是如果再继续任由血流下去的话,那就不敢保证他是不是还可以那么幸运了。 方一的脸此时已经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但是陈圆却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顾晨作为朋友揽过陈圆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你要坚强,方一还要靠你去照顾,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 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方一究竟能不能活下去,连顾晨心里都没有一个底,他甚至有些害怕,也许下一刻,他就必须亲手给自己的好友验尸。 第9章 【玖】 并不算很先进的救护车来的还算及时,救护人员及时为方一输血,陈圆陪同恋人一起去了医院,而英杰和顾晨则在段飞的要求下,留下来保护现场。 回到营区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一间帐子里,到现在已经发生了两起流血事件,整个驴友旅行团的人都人心惶惶,担心下一秒,厄运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我说什么今天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大毛一边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一边大声嚷道。 “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段飞冷言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问出这个问题,两件血案,一条人命,再待在这里谁都不敢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还没有找到犯人和被窃的阿姐鼓之前,我们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作家老钱再也忍受不住,揪起段飞的衣领,大吼道:“你开什么玩笑,在这期间我们要是都死了要怎么办?你负责吗?” 段飞皱了皱眉,向众人道,“从现在开始两人一组活动,自由组合,这样你们是否可以安心一点?”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已了想要现在离开这里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这样的话,我和佳佳一组。”二毛率先开口,将女友划到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那阿杰,我们一组吧。”顾晨朝着英杰眨了眨眼睛,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英杰点点头,没有拒绝。 老钱松开抓着段飞衣领的手,想了想,“我和画家一组!” 段飞无所谓的点点头,最后和一直没怎么发表意见的大毛说道:“看来只好我们一组了。”说完后又对众人说道,“快到午饭时间了,英杰、顾晨,能不能麻烦你们准备今天的午餐?” 由于方一的事情,所有人都没了吃早餐的闲情,直到段飞提醒,众人这才发现,一直受到冷落的胃已经不满地发出信号。 二人点了点头,出了帐子打算向当地人买些食材下锅。 不料,走出帐子的那一刻,英杰又听见那久违的鼓声,只是不同于之前两次的清晰。 此时的鼓声很微弱,甚至连节奏也是断断续续的,一种被压抑的声音,如同被绑架者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 英杰被自己的这一认知吓了一跳,难道说,这是阿姐鼓在向自己求救? “怎么了?”看见发呆的英杰,顾晨回头问道。 “是阿姐鼓!” “你又听见鼓声了?” “嗯。”英杰点点头,“走,我们再去一次那个草场。” 再次回到那片草场,英杰并没有太大意外地发现了那处曾经被翻动过的泥地。 “这个是……” “我猜想,或许被盗的阿姐鼓曾经被埋着这里。”英杰用手掌轻抚那块泥地,“很柔软而且有些反常的湿润。” 顾晨点点头,“看来方一在被袭击前一定看到了什么。凶手一定是想掩人耳目才会想要杀死他,来个死无对证,现在方一没死,恐怕那个凶手一定也很着急。” 英杰站了起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顾晨,你说会不会,在营区里没有离开的王燕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所以惨遭灭口?” “现在都还不能确定,先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段警官吧。” 英杰点点头,没再说话。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方一如果没有死,那个凶手迟早会再次行凶,到时,就可以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男人拳头捏得四紧,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克制住内心想要破坏和发泄的渴望。 英杰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人,只小声的说了一句,“他会没事的。” 男人仿佛吃了一惊,然后露出一张久违的笑脸,简单地说了一句“谢谢。” 案情到这里渐渐有了头绪,剩下的这些人里,究竟谁是这两起血案的凶手?是他抑或是她? 第10章 【拾】 “你们觉得杀死王燕的和袭击方一的是同一人?”段飞皱着眉,细细分析着顾晨和英杰的话。 顾晨点点头,“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但是王燕在阿姐鼓被盗的第二天被害,一定或多或少有些联系。” 段飞点点头,无意间瞥了正若有所思的大毛一眼。 大毛抬起头,看着段飞,支支吾吾想说话,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你是不是男人!?要说话就爽快点!”段飞吼道。 青年明显被吓了一跳,瞪着有些光火的眼睛,大声说:“我曾经看到过,在李云飞的那些画里,有很多都是地形图。” “地形图?” 大毛点点头,“他会不会是借此记下地形好去偷盗?” 段飞站了起来,直直走向目前只有老钱和李云飞二人所在的帐子。 “救命!救命啊!!” 还没踏入帐内就听见老钱的呼救,进去一看,竟发现,老钱手里抱着一幅画,而李云飞却是一幅盛怒的表情,手里拿着沉重的画架,似乎下一秒就要向老钱身上砸去。 “你们在干什么!?”段飞大声吼道。 李云飞霎时如大梦初醒一般,一把扔掉手里的画架,无措地看着走进来的段飞等人。 段飞上前把老钱护在身后,并对顾晨说,“你来看看老钱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顾晨点点头,接过老钱手里的画稿,发现那竟是一幅寺庙的画稿,清楚的线条将寺庙周围的每条小径都画得清清楚楚。 顾晨将画稿交给段飞,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一直很腼腆的李云飞。 “不、不是我,我没有偷东西!这幅画只是因为那里景色很美才画的!”李云飞不断摇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阿姐鼓被盗之前,我们并没有去过什么寺庙,你这画又是什么时候画的!?”段飞厉声问道。 “不、不是!那是有人让我画的!我没有偷阿姐鼓!”李云飞开始手舞足蹈地为自己辩驳,可是却有越描越黑的趋势,他知道自己此时若再不逃就没有机会了,于是用肩膀撞了一下挡在自己身侧的顾晨,径直往帐篷外跑去。 此时门口只有英杰一个,李云飞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刚要闪身从英杰身边绕过,下个瞬间,身体却已经360度旋转,头朝下,倒在了地上。 李云飞两眼睁得大大的,呆愣地看着眼前正在俯视着自己的美丽脸庞,似乎不敢相信,看上去如此柔弱的女孩竟然给了自己一记过肩摔。 段飞立刻上前,很快制服了依旧还想挣扎的李云飞,又叫顾晨拿来绳子绑住其手脚。 之后,就和大毛一起,将李云飞送去了警察局。 留下的顾晨和英杰打算和二毛、程佳宜一起围着篝火吃晚餐,现在段飞不在,人多还是安全一点。 刚刚逃过一劫的老钱似乎不太想离开自己的帐子,推说想休息一会儿,便独自留下。 “咳咳,你的过肩摔很厉害。”一路上,顾晨没话找话,一边用指甲挠了挠自己有些泛红的脸颊。 英杰把脸转向另一边,用夜色遮盖自己的一份羞涩,微微点了点头,“我从高中开始学的空手道,原本只是兴趣,后来时间长了,倒没想到可以用来自保。一直以为那只是花拳绣腿……” “喂,快点,开饭了噢!”程佳宜在远处小声的呼唤打断了两人间过于宁静的一份尴尬。 夜幕四合,满天星斗和熊熊的篝火是藏区唯二的照明工具。两对男女围着篝火,吃着烧烤,享受着难得的一份宁静。却不知,这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11章 【拾壹】 篝火噼里啪啦的作响,羊肉特有的膻味飘散在空气中,却有一种让人垂涎的香味。 英杰渐渐习惯了藏族人大口吃肉的风俗,盘里的羊肉切割成块,配上一些孜然,偶尔吃些辣,烤得鲜嫩可口的羊肉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英杰发现,她竟然开始喜欢这个味道,再配上青稞酒,主食则是糌粑。 顾晨依旧将烤熟的羊肉切一大块下来放在盘中,看向身边的英杰,“要辣吗?” 英杰点点头。 顾晨接着询问二毛和程佳宜,二毛说了句“随便”,程佳宜却笑着摇了摇头。 二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友,“你不是不辣不欢的吗?” 程佳宜的脸上有些微红,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笨蛋,人家今天第一天,肚子疼,不能吃辣的!” 英杰了然的笑了一下,张口咬下一口羊肉。 然而,英杰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包满满的卫生棉,明明没有用过,口却是开的…… 英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中跑进了暂居的帐子。 “出什么事了?”顾晨紧随其后,也跑了进来,他看着英杰不甚好看的脸色,就知道英杰一定发现了什么。 随后跟进来的二毛和程佳宜也是一脸的困惑。 英杰一个人站在自己和程佳宜的行李前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手里抱着那个方形的塑料袋站了起来。 当程佳宜看清英杰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时,脸上的神情明显的一僵。 “我刚刚在想,没有用过的卫生棉为什么会开口?一般人为了避免弄脏弄湿不是都应该尽量封存好的吗?为什么却要多此一举,将包装打开呢?” 面对一系列的问句,程佳宜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脸色逐渐泛青。 “除非,是为了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或者——要将什么东西放进去!” 说完,英杰将开口撕大,从里面取出一片薄薄的卫生棉,只见单片的包装外还包裹着一层透明的塑料,小心翼翼地贴合在包装的外侧,如同学生包的书皮一般。 仔细看,那却是一次性雨衣的碎片,透明的塑料上沾着点点猩红。英杰再拿出其他几片,同样穿着这样一层“外衣”。 英杰抬起头,晶亮的眸子直视程佳宜。 程佳宜张嘴想发声,却被二毛拦在了身后,“不关佳佳的事,王燕是我杀的!我杀她的时候被佳佳看见了,她担心我,所以才帮我掩藏罪证的。这一切和她没有关系!” “是你还是她只要把这些雨衣送到警局采证,对比一下你们二人的指纹和DNA就全都清楚了!”顾晨大声说道。 程佳宜苦笑了一下,轻轻推了一把面前的二毛,“够了,秦,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你没有必要帮我隐瞒。” 程佳宜走到英杰的面前,小声的笑了一下,“没错,王燕是我杀的,是我穿着这件雨衣用那根铁棍砸死她的。但是我不后悔,因为那个女人该死! 她毁了我的未来,甚至想要抢走我的爱人,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调换了这一次我培育的新品种的幼苗,她根本不可能获得美国公费留学生的资格!是她不好,她抢走了我的一切,那个贱女人甚至灌醉秦爬上他的床! 是她不好!都是她的错!她是恶魔,要抢走我身边的每一样东西,如果我不杀掉她,我会一无所有……”程佳宜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后退着。 二毛将他一把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道:“别说了,佳佳,别说了,都过去了……” 英杰看着面前的男女,脸上是说不出的悲伤,“毁掉你的未来的不是王燕,而是你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人,你的未来要怎么过?将自己的青春全部贡献在监狱里,值得吗?” 程佳宜在二毛的怀里失声痛哭,过于悲恸的声音环绕在整个帐子里。 英杰难受地转过脸,顾晨站在她的身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12章 【拾贰】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伤害方一?”顾晨不禁想问。 这件事明明和方一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程佳宜要袭击方一? 程佳宜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了疑问,“方先生不是我害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受伤。” “不、不对!方一的伤不是程佳宜造成的。”英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似乎一直遗忘的部分,在这一时刻渐渐清晰地映入脑海中,“你还记不记得方一的伤口?” 顾晨想了想,“在发顶……”顾晨睁大了眼睛,没错,方一的伤口很深而且在头顶,证明打伤他的人身高至少在他之上。 方一175的身高并不是女生可以随便超越的,也就是说,凶手一定是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同时也是盗窃阿姐鼓的凶手。 手机强烈的震动在此时响起,顾晨按下手机的通话键,是段飞打来的。 藏区的夜里,信号依然很弱,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次拉次拉”的电波干扰让顾晨的耳朵有些泛疼。 “段警官,你说什么?”顾晨扯着嗓子又说了一遍,接着举着手机走到帐子外。 “李……不……手……”——李云飞不是凶手!只有三个字,却概括了段飞想要传达的讯息。 画家李云飞不是凶手,那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 “老钱!”顾晨和英杰同时叫道。 顾晨回头,看见英杰正站在门口,“现在只有老钱一个人在帐篷里!” 两人快速地向老钱所在的帐篷跑去,此时,帐篷里却已是人去楼空的景象,所有关于“老钱”这个人的一切都已在帐篷里消失。 顾晨转身就想冲到医院去,可是下一秒却被英杰拽住了衣袖,“顾晨,你看那个。” 只见,在床脚边,遗落着一本小小的笔记,那正是老钱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据说那是他的稿件,有所谓的专利权,平时是不许别人碰的。 英杰捡了起来,翻开其中的一页,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汉字——那些藏族警察看不懂的汉字。 怪不得老钱那么放心将自己的记事本交给警察检查,他压根就知道,那些警察根本就不熟悉汉字。 而那些汉字所记载的,正是阿姐鼓的相关信息,以及通往寺庙的捷径。 “顾晨,方一有危险!” …… 手里紧紧地捏着笔记本,顾晨和英杰一路狂奔,一边走一边探寻着可以让他们搭上的顺风车。 同时,顾晨也一直拨着陈圆的手机号,想在第一时间通知陈圆,他尚在昏迷中的恋人有危险,告诉他一定要小心老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老钱和方一有接触。 可是糟糕的信号让陈圆的手机一直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 “顾晨!”英杰此时正拦下一部褐色的普桑轿车,和车主交涉了一阵之后,英杰向顾晨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 以最快的速度坐上车的后座,顾晨继续拨着陈圆的电话。 而此时,电话竟然通了,“嘟嘟”响了两声后那边传来好听的女声。 “喂,陈圆,小心老钱,方一有危……”话还没有说完,顾晨的脸色随之一沉。 那个声音不是陈圆的,而是中国电信的录音,告诉他,他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而在医院里的陈圆,此时刚好拿出自己的手机,看见自己的手机在闪了两下之后因为没电而自动关了机。 陈圆歪着头将手机放回口袋,回头向身后的人笑道,“老钱,真是谢谢你来看阿一了。” 老实的面孔上泛起一丝不好意思的红色,老钱伸手挠了挠头发,“别客气,应该的,大家都很关心方一的伤势。” 陈圆转身给老钱带路,她没有注意到老钱手里拎着大大的行李箱,也没有看见,她背后的老钱露出的阴狠目光。 第13章 【拾叁】 尖锐的刹车声在医院的大门外响起,好心的藏族司机听说他们是为了赶去医院探望病危的朋友,立刻将马力开到最大。 英杰和顾晨懒得把话解释清楚,而且方一现在的情形确实也和病危没有什么两样。 看到好心的司机在离开前还送上的祝福,英杰的心里感到一丝温暖。 没有多做停留,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并不十分先进的医院。 顾晨跑向服务台,想询问方一的病房,却被英杰一把拦住了。 顾晨回头看着英杰陷入沉思的姣好脸庞,满是疑问。 “我听见了,鼓声。”英杰说道。 “鼓声……是阿姐鼓?” 现在这个时候还有鼓声,是不是就说明,阿姐鼓就在这个医院里面,而偷窃阿姐鼓以及袭击了方一的凶手——老钱也在这里。 “这边!”英杰指了指右边的楼梯,循着鼓声,向楼上跑去…… 穿着白袍的年轻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脸上还戴着医用帽和医用口罩,他清了清嗓子,用老钱和陈圆都熟悉的汉语说道:“检查已经结束了,你们可以进去看望病人。” 医生说完转身便往办公室走去,和老钱擦身而过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对方一眼。 “好了,钱先生,我们进去吧。”陈圆向老钱说道。 老钱点点头,便走入病房。 双人病房并不是很大,两张床中间用一条帘子隔开,也算是维护一些隐私。方一躺在床上,依旧没有苏醒的他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罩着呼吸罩,整张脸看上去并不那么真切。 老钱走到方一的床边,昏迷中的方一只有靠氧气机维持呼吸,如果堵住输氧管…… 老钱嘴角微微弯起,伸出手,靠近那根连接着氧气机和氧气罩的输氧管。 让老钱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就要触碰到输氧管时,原本躺在床上的“方一”竟然睁开了双眼,并且用一只手抓住了老钱即将得逞的那只手。 段飞拿下脸上的氧气罩,对着老钱不屑地一笑,“怎么,没想到躺在这里的是我吧。” 陈圆看着坐在床上的人,明显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好好躺着的恋人会被调包。 “别担心,方一还好好的躺在那张床上。”段飞指了指床旁边放下的帘子。 陈圆放心地点点头,然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飞下了床,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老钱。 老钱紧张地冷汗直冒,摆出一副虚假的笑脸,“我说段警官,你抓着我干啥呀?” “抓着你干啥?我看我倒要问问你,要是我不抓着你,你想要干啥?”段飞冷笑道。 “我、我不是来看看方一的伤势嘛……” “噢,看伤势需要拔氧气管吗?” 段飞的话吓了陈圆一跳,“拔氧气管?究竟怎么回事?” “陈圆,这个老钱就是打伤方一并且偷盗文物的凶手。” 听了段飞的话,老钱嗤笑了一声,“段警官,一切都要讲究证据,我连方一的毫毛都没有碰到一根,怎么害他?至于那个什么鼓,我压根不知道在哪里。” “证据就在这个行李箱里。”年轻的“医生”走进来,摘下脸上的口罩,竟是大毛。 “怎么样,没想到吧,我们早到一步,装成医生和方一的样子,先将方一调包然后引你上钩。”段飞道,“大毛,把箱子打开。” 大毛点点头,蹲下身打开了箱子的拉链。 段飞看了老钱一眼,却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直觉告诉段飞,那个男人一点也不担心被搜身搜行李。 大毛在老钱的包里搜了一遍,然后又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再看了一遍,没有一点阿姐鼓的影子。 大毛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疑惑,冲着段飞摇了摇头。 第14章 【拾肆】 老钱露齿一笑,“怎么样,没有证据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段飞皱着眉看着已经被掏了个空的行李箱,里面除了衣服和一些零钱之外,什么可疑物品也没有。 段飞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有点力不从心,明明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凶手,却苦于没有证据。如果现在放老钱离开,等于放虎归山,要想再抓他就难了。 老钱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从一脸呆愣的大毛手里接过行李箱,慢条斯理地将散乱着的行李装回箱子里,抬起头,说道:“对了,段警官,竟然搜查的结果是没有什么阿姐鼓,那我是不是可以向警局投诉你,告你诬告啊?” 段飞脸色沉了一沉,大毛想上去挥拳头,被段飞用眼神拦了下来。 “你要证据吗?证据在这里!”顾晨边说边走了进来,手里还拽着一个面生的男人。 而老钱在见到那个男人的那一瞬间,脸色明显就变了一变,更不用说当他看见顾晨身后的英杰手里拿着的阿姐鼓时,那慌乱的神色。 英杰扬了扬漂亮的眉毛,“怎么,想不到我们会找到鼓和你的帮凶吧。” 说来也真巧,幸好英杰与阿姐鼓之间有那份特殊的联系,进而找到了被转移的阿姐鼓以及那个正要转移赃物的帮凶,否则,老钱现在已经逍遥法外,想着如何卖了文物还钱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这个人是谁,我可不认识!”老钱霎时苍白了脸,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喂,老钱,你可别不认人啊!这个鼓不是你给我的吗!?还说卖了一起挣大钱!”被顾晨抓着的男人听到老钱否认立刻就急得把一切都招了出来,不仅如此,他还一脸紧张地对着段飞大喊,“尽管,不关我的事啊!是这个男人,他要我来医院拿这个鼓的,我真不知道这是个文物,还以为只是一个做工精细的鼓呢!” 老钱冲上去拽住男人的衣领,面目狰狞道,“你个混蛋,不要随便冤枉我!” 老钱刚要挥拳头,却被顾晨拦了下来,“这个可是重要证人,可不能被你打坏了!” 段飞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已经落网的男人,对老钱说:“李云飞也已经说了,那些画是有人花钱雇他画的,而且还指明让他画完以后参加这个驴友团,到时候再一手交画,一手交尾款。 想必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然后再在适当的时机把他揪出来,让我们误认为李云飞就是凶手。 可是你失误了一点,那就是李云飞的身高,他可比方一要矮的多,而方一的伤口在头顶,绝不可能是比他矮的李云飞造成的。” “又或许,他原本就不指望让李云飞给他顶罪,只是想要拖延时间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转移赃物还有逃跑。”英杰补充道,“你让你的同伙到医院来转移阿姐鼓,然后假装担心方一的伤势来探望他,企图杀了他并伪装成意外的样子,只可惜,你没有想到,段警官已经布了局,等你往里跳。” 老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不打算再辩解,事实就是如此。 老钱举起两只手,做出投降的样子,可是两只手并不举的很高。 段飞看着老钱束手就擒的样子,松了口气,刚想上前用借来的手铐铐上犯人,却在下一刻,看见老钱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把匕首,以最快的速度抓住离他最近的英杰,将刀架在了英杰的脖颈上…… 第15章 【拾伍】 “都不准过来!”老钱将刀刃贴向英杰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警告,“别以为你功夫好就可以耍花样,这么近的刀子,就算你功夫再好,也没有我的刀子快!割到了大动脉,血流不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英杰捏紧的拳头渐渐放松,对着对面的顾晨露出一个为难的微笑,然后妥协般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别伤害她!有什么要求你说。”顾晨看着英杰脖子上的红痕,心惊地问道。 老钱用脚指了指吓得脸色都白了的陈圆,“你,给我把那个鼓装进箱子里。” 陈圆点了点头,颤着手,把不算太大的阿姐鼓装进了旅行箱里,想要交到老钱手上。 老钱却没有要接过的意思,而是用手拍了拍被他挟持的英杰,示意她把鼓拿在手里。 “再给我准备一辆车!十五分钟里面开到门口。超过一分钟我就在这个女人的脖子上划一刀,不知道她血流尽需要多少时间。”老钱开口。 顾晨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转身就想去找车子,被段飞拦了下来,段飞将大毛差去找车,而自己和顾晨则留下了看着老钱,防止他乱来。 段飞小声对顾晨说道,“关心则乱,你现在最好一动不动地守在她的身边,万一发生了什么,也好第一时间上去保护她。” 顾晨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段飞的说法。 但是老钱明显没有打算给他们任何营救的机会,他将刀子向着英杰的脖子靠近了一点,胁迫道:“我们去门口,慢慢等着那车!” 老钱挟持着英杰,面向着顾晨和段飞,一点点地向后退去。 两人退到二楼的手扶梯口时,却听见从医院大门外传来的汽车喇叭声,然后是急匆匆从门外闯了进来的大毛。 “段警官,我找到车了!”大毛挥舞着手里的车钥匙,对于自己完成了任务而欢喜不已。 段飞却是头痛的要命,这个大毛完全一根筋通到底,根本不知道拖延时间为何物。 此时的段飞不禁有些后悔,是不是当初就应该让顾晨去找车,好歹或许可以争取一点营救时间。 可是段飞很快就撤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看见了顾晨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敢打包票,要是换了顾晨估计就是去偷去抢也一定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部可以用来交换英杰的汽车。 不过顾晨明显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个说法——“兔死狗烹”,一旦老钱得到了他想要的,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英杰这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累赘? 恐怕英杰会从高速行驶的汽车上被一把推下来,那时候,即便不死也会伤了好几根肋骨。 老钱露出得逞后的笑容,走到扶手电梯前,再向后一步,他就将踏上去往一楼的电梯,然后坐上那部轿车,离开这里,卖掉那只偷来的人皮鼓。之后,他可以换掉证件,舒舒服服地去国外逍遥,差一步……与老钱一同摔落下去的英杰却朝着与老钱相反的方向跌了下去,跌落在急急忙忙迎上来的顾晨的怀里。 在众人的视线中,老钱从不断运作着的自动扶梯上跌落下去,最终躺倒在电梯的末端,那块沾染着老钱血液的梯级踏板逐渐隐入电梯的吞吐口,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16章 【拾陆】 老钱在离开医院时跌落电梯造成脑震荡,陷入昏迷的原因是个谜。 更让人觉得离奇的是,原本应该一起跌落电梯的英杰却毫发无伤。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除了英杰,她清楚地看见了,救了她的那个“人”和她长得一摸一样。 当老钱用刀架着英杰的脖子,就要踏上手扶梯的踏板上时,她出现了,从那只旅行包里,还是穿着那套照片上的藏族服饰,黑色的长发,即使在没有风的室内,依然飘在空中。 和英杰一摸一样的脸庞,只是肤色显得更加苍白一些。 她伸出半透明的右手,赤手空拳地握住那把小刀的刀刃,将刀子和英杰的脖子拉开一些距离,让英杰可以安全地离开老钱的包围圈。 老钱虽然看不见从阿姐鼓里飘出的灵体,但是却真实的感受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掰开他拿刀的手,企图解救他手里的人质。 老钱下意识的出手反抗,将手往自己的方向收了收,但是另一边,得到一点空挡的英杰,脖子向下一缩,然后左手一记肘击击向老钱的胸口。 可是英杰忘记了此时她和老钱正站在电梯口,倒退一步,便会从不断移动的电梯上摔落下去。 英杰以为自己死定了,幸好,阿姐鼓里的女人抓住了她,将她往相反的方向拉了一把,最后倒在了顾晨的怀里。 英杰转头呆愣地看着老钱从扶手电梯上滚落下去,顿时心跳得飞快,她脸色铁青地想着自己几乎就是害老钱摔落电梯的罪魁祸首。 阿姐鼓里的幽灵却似乎了解英杰心中的想法,对着英杰露出安慰地笑容,摇了摇头,用有些生硬的汉语对她说,“这和你没有关系,是坏人咎由自取,而你只是正当防卫。” 英杰吃惊地看着她,想开口和那个“人”说话,却害怕外人看见她的异样。 老钱被送进了手术室,后来的警察在手术室外紧紧地守着,而老钱的同党已经被押上了警车。整个案件已经水落石出,凶手也已全部落网。 英杰又一个人回到了电梯口,而那个阿姐鼓里的幽灵还在那里等着她,似乎早就意料到英杰会回来找她。 “我叫央金。” “你会说话?” 央金笑了笑,“我已经死了,所以现在的我可以说话。” 英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红了一红,抬起头还想接着问,却发现央金的眼睛停留在自己的脖颈上,那里是英杰的爷爷留给她的项链。 英杰把项链托在手里,“你认识我爷爷吧。” 央金点了点头,“这根项链是我送给他的。”央金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虽然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是知道他过得很幸福,那就够了。” 央金接着说:“当你踏入藏区的那一刻,我以为是他回来找我了,所以我想办法告诉他我的遭遇,告诉他我不能和他在一起的理由,让他听见我的声音。 后来我才发现他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孙女。 他过得还好吗?他还恨我吗?” 英杰将项链摘了下来,用手指轻轻地拂过那根项链,“爷爷他,已经过世了。” 央金原本就苍白的脸庞在听见爱人的死讯时,有难看了几分,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在这个世上守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再见他一面。我盼了这么久,以为可以盼到他了,可是到头来,他却先我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果然还在恨着我,不想见我吗?” “不是的,我知道,爷爷他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不然他不会这一辈子都不曾娶妻。” 第17章 【拾柒】 央金吃惊地望着面前与自己相像的脸庞。 “是真的,我还有我的父亲都是我爷爷收养的。”英杰对着央金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爷爷很爱你,他回到北京以后一直没有结婚。 那个时候还奉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爷爷收养了我的父亲。 之所以后来会收养我,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我和你长得很像吧。 我从小是爷爷带大的,爷爷最长和我说的是他在藏区的故事,他去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用的是藏语,他有一样东西一直想再见一眼,我猜,那是一个人,是你。” 央金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溢了出来,那是夹杂着安心、幸福、还有遗憾的眼泪,央金一边哭一边叫着英杰爷爷的藏语名字,一遍又一遍。 然后,让英杰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躺在英杰掌心里的项链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一个半透明的俊朗身影从项链中飘了出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让英杰几乎痛哭出声,“爷……爷……” 斯文的男人对着英杰露出慈爱的笑容,然后朝着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走”去。 他一手握住央金的手,另一只手捧起她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别哭了,我的央金,我在这里,看看我,我是你的索朗,你看看我。” “索朗……太好了,我又见到你了!”央金抬头看着男人乌黑的眼眸,看着那瞳孔中映照出的自己,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索朗,我可以听见你的声音,我也可以开口说话了。” 索朗低下头吻去爱人脸上的泪痕,在她耳边轻语,“我听到了,央金,我等了五十多年才终于等到和你重逢。” “可是索朗,我们都已经死了啊……” “没事的,央金,我带你一起走,离开这里,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央金,你要等我,等着我来找你。” 央金点点头,牵着索朗的手,他们一同向着西方——那传说中的极乐世界,渐渐消失。 “爷爷!”英杰大喊出声,却只来得及看见索朗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抹微笑,以及他对英杰说的最后一句话——“谢谢。” 英杰独自站了很久,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圈在里面,“他们都离开了,别太难过。” 英杰点点头,终于在顾晨的怀里痛哭出声。 “顾晨,一个被阿姐鼓困了五十多年的灵魂,今天终于解放了,和他的爱人一起,离开了这个伤害她的世界。” “嗯。”顾晨揉了揉英杰的头发,然后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是我相信,那两个人是幸福地离开的。” 英杰从顾晨的怀里挣脱出来,揉了揉眼睛,“你什么都没看见?” 顾晨无辜地点点头,“但是我猜得到,是阿姐鼓里的那个人救了你,我也知道,你爷爷带着她一起离开了。怎么样,我很聪明吧。” 英杰看着顾晨耍宝的表情,笑出了声,“我们回去吧,收拾东西,然后离开这回北京去。” 两人往营地的方向走去,一路沉默。 走了一段路,英杰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后面的顾晨道,“顾晨。” “嗯?” “我今天看到爷爷还有那个叫央金的女孩,他们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的,很幸福,很幸福。” “嗯。” “你知道吗?央金为了等爷爷,在阿姐鼓里困了五十多年。而爷爷,因为爱着央金,那么多年都未曾娶妻,甚至在死后,还将灵魂寄宿在央金送的项链里面,只为了再见她一面。 顾晨,你说,为什么那么相爱的人活着的时候却不能在一起?” 顾晨走到英杰的面前,抓着她的肩膀,“阿杰,那个时候有太多的限制,造成相爱的人分离,你爷爷和央金并不是唯一的一对。而现在不一样了,中国早就解放了,自由恋爱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所以,他们的下一辈子会很幸福,你也要让自己幸福,不要让他们担心,好吗?” 英杰点点头,看着顾晨眼里的深意,红着脸转移了视线,然后说,“我们快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想问阿婆。” 顾晨点点头,两人并肩向营区走去,在半路上遇到同路的汽车,终于回到了营区。 第18章 【拾捌】(最终章) 第二天一早,英杰和顾晨一起又去找了那个阿婆,英杰把项链交到阿婆的手里,并和她详细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阿婆听完后,抬起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然后站起身,拿出一只已经长满了铁锈的小盒子,将那根项链放了进去,“这些东西都是我阿姐留下的。” “阿婆,我想知道我爷爷……” “我知道,想问你爷爷和我阿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英杰老实地点点头。 阿婆给英杰和顾晨又添了些茶水,继续说道,“这个故事会很长,还得从五十多年前,你爷爷索朗刚刚来青海藏区的时候开始说起。 索朗那个时候才二十出头,很年轻,虽然不是很英俊,可是恬淡的笑容,还有斯文的气质赢得了很多藏区女孩的芳心。 我阿姐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我阿姐知道她先天有缺憾,从来都不敢向索朗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时候,索朗在教我说汉语,他就是那个时候认识我阿姐的。 有一天,索朗走到我阿姐的面前,跟她用藏语说了‘我喜欢你。’ 我阿姐从小不会说话,也听不见,所以很用心的学习唇语,那一天,她仔细看着索朗的嘴唇,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对方的意思。 对于索朗的告白,阿姐拒绝了,理由是她配不上他。 那时候,索朗说,他不在乎我阿姐会不会说话,他爱的是我阿姐,会不会说话都不会影响他对她的爱。 那时的藏区没有城市那么封闭,藏族儿女永远是热情奔放的,对于自己的爱情从不藏着掖着,于是,我阿姐和索朗就这样在一起了。 直到那一天,那些喇嘛来到我家,决定了阿姐一辈子的命运…… 我阿姐是被选中的人,这件事情无法改变。他不愿意将事情告诉索朗,她怕他做出冲动的事,会惹怒安拉,所以她欺骗了索朗。 阿姐告诉索朗,我们家给她定了亲,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嫁到男方家里去了。 索朗听了这话后就疯了,他甚至想着要拉着我阿姐私奔。 阿姐决定从此再也不见索朗,她给索朗写了一封信,用的是藏文,我没有见过这封信,但是想必是绝情绝义的,因为那之后,索朗再也没有来找过我阿姐。 几天后,索朗离开的青海藏区,去了别的地方,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我阿姐,也在不久后……” 阿婆没有再说下去,可故事的结局,大家都清楚了。 过了中午,来接这批青年回家的面包车就到了,一行6人收拾好了行李,看了最后一眼美丽的青海湖,上了车。 谁都想不到,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11个人,回去时,人数却少了一半。 离开藏区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昏迷的方一终于醒了过来,不过医生说,他现在的身体还受不了长途车地折腾,于是只好在医院再将养几天。陈圆自然而然地决定陪在恋人的身边,照顾他直到康复。 后来,众人才知道,在方一养伤的那几天里,他向陈圆求了婚,而陈圆也答应了下来。两人在回到北京不久后就举行了婚礼,算是洗去了从藏区惹来的一身晦气。 而在去西宁曹家堡机场的面包车上,也是一派与众不同的风景。 大毛和二毛脸上都挂了彩,可见二人之间的战况相当激烈,不过上了车,这两个人还是自然地坐在一起,虽然两个脑袋都不约而同地扭向两边不去看对方,但是相信,很快这两个人就会和好如初。 段飞还是老样子,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头靠着车窗,似乎已经熟睡了的样子。 英杰还是坐在来时的位置上,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感到晕车的难受。 她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青海湖,还有青海特有的鲜嫩油菜花,心中浮现出一丝不舍。 虽然这次旅行不可不说是一场灾难,但却也给英杰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爷爷为什么如此挂念着青海藏区,或许出于那么点爱屋及乌的心情,英杰也爱上了这仙境般的青海藏区。 “在看什么?” 英杰循声回过头来,发现身旁的人也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在看最后一眼青海藏区而已。” 顾晨点了点头,突然移开一直注视着英杰的视线,红了脸,终于说出了心里反复练习了好几遍的话语,“那个,回北京之后,我们吃个饭吧?和大家一起,聚一聚嘛!” 英杰看着男人不好意思得扭过头去的表情,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也转过头去,答道,“恐怕不行吧,休假结束后,医院里应该有很多事要做。” 顾晨垂下来肩膀,自言自语着,“果然啊……” “下个月倒是有空,但是我不太想吃饭,看电影倒不错,下个月有几部我比较喜欢的北美电影上映。” “你、你、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去看电影?”顾晨激动得有些结巴。 “嗯,”英杰点点头,“你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想了一想,又问,“就我们两个?” “你要叫别人我也不介意。” “不不,不叫!傻瓜才叫别人呢!”顾晨的最后一句自认为说的很小声,但是却还是被英杰听见了。 英杰把脸转向车窗的方向,把憋了一肚子的笑都释放出来。 而那个改过自新的画家李云飞,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回头,将一车的“风景”都记在心里,回家后,创作了一副《归途》,画中有赌气不理对方的一对少年,有含笑看着窗外的美丽女子和她身边讨好地笑着的俊朗追求者,还有惬意地在最后一排熟睡了的成熟男子。 想不到这张画竟然还得了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