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不爱说话》作者:萝北二饼 文案: 沈知遥实习的公司楼下开了一家名叫La vie的咖啡店,店长颜值驰名整个CBD 陈逸绅是La vie的著名高岭之花,厌世脸一摆,眼皮一搭 直到被沈知遥撞见他在后厨偷吃小熊饼干 沈知遥:? 陈逸绅:? - 公司从未露面的合伙人终于出现,就找那个还没转正的小实习生喝茶:“还觉得我咖啡厅的LOGO丑吗?” “那个……”沈知遥迟疑着搓搓手。 坐在办公桌后的陈逸绅闻言,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她的转正申请。 “我前两年买的市郊房子,因为要建地铁又拆迁了。” 沈知遥咽了一下口水,索性心一横,决定从心表达。 “所以……丑。” #我想给你拉花拉一只哈士奇# #我真的好悲伤,佩奇怎么天天放肖邦# #我不是一个保安,但我也爱吃小熊饼干# 没有理想在小广告公司燃烧生命的拆二代X平平无奇在店里刷盘子的电商投资人 受尽甲方折磨的设计实习生 X 偷吃小熊饼干的闷骚老冰箱 */话多沙雕无厘头小短甜,当个相声看吧:-)/* 一句话简介:是猛男,就要吃小熊饼干 立意:咸鱼设计师的奋起日常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逸绅,沈知遥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老冰箱 人生寡淡,收租万贯 《陈先生不爱说话》 文/萝北二饼 Z市的雨季,每一场雨都来得猝不及防,且狂暴。 和手机里正嘶吼的那位,一模一样。 “沈知遥,我就和你爸出门旅个游,交给你这么一点小事,到现在都没有办成!” “磨叽磨叽磨叽!驴都没有你能拉磨!” 沈知遥正盘腿坐在客厅的飘窗旁,高扬下巴,听窗外的雨声,背影落寞。耳边拿着手机的手还没有放下,腿上的平板也依旧亮着。 最新消息只有三条。 【1号甲方爹:小沈啊,我要的是高级感,那种虚无缥缈淡然中隐约透着的高级感】 【1号甲方爹:你再这样下去我们该怎么合作?】 【1号甲方爹:要我看,你第一版做得反而挺好的了,要不就用第一版吧】 沈知遥拿着手机,保持着礼貌却又几近崩溃的微笑。 第一版…… 哈! 让她大大小小改了二十遍之后,说要第一版?!! 深吸一口气,水汽夹杂泥草的味道灌满鼻腔。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大彻大悟,迎风仙逝。 “沈知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客厅的窗户半开着,暴雨前的狂风透过窗吹进来,带起一桌图稿。 “有在听。”每一字都有些飘渺。 “我这就立刻下去,”不得不低头面对现实,沈知遥低头回复甲方,嘴上也没闲着,“您老人家就和我爸快乐度假,跑腿的事,我来。” 挂断电话,她把甲方安抚好,又惆怅地仰头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 这雨,下的比傅文佩不给雪姨开门那天还大。 为什么她的眼底常含热泪。 因为她好巧不巧是倒霉催的乙方。 在心中感叹完,她猛地起身,拐个弯冲到一个紧闭的木门前,狠狠地飞踹了一脚:“许括,你是掉马桶里了是么?这外面下的雨大到都能把鱼冲上岸了,你怎么还没被马桶水卷走?需要我给你拿张网捞你吗?” 门被踹出一声巨响,但卫生间内的人早已习惯,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沈知遥,你又被退稿了?” “什么叫又,我这是第一版画的太好了,难以超越,”沈知遥又补了门一脚,“你快给我出来。” “婶婶不是让你去收租吗,等你回来,我就起来了。”许括正坐在马桶上打着游戏,随口应着。 他只比沈知遥大两分钟,但两个人的生日却跨了一天。 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让他再了解沈知遥不过。只要他的裤子还在身上,她一定会冲进来把他丢下去让他收租。 一拳砸在打不开的门上,沈知遥压着怒火,转身走向门口:“我要你有什么用。” 赖在她家,又不干活! 走到玄关,手刚搭上门把,背后的门响了。 虚掩着的卫生间门后,弹探出一颗脑袋。 许括上下打量一遍穿着卡通睡裙,厚厚的海藻面膜泥上,还贴着满脸黄瓜片的人:“你就这样下去?” “怎么?”把还剩一截的黄瓜咬得清脆,沈知遥斜过许括一眼,“这不是挺符合包租婆的形象么。” 许括有一瞬间的呆滞:“你就不怕遇上平时吃宵夜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夜跑帅哥?” “到时候你那粉水晶手链,再努力你招桃花,桃花也不敢来。别人的粉水晶都是给自己招桃花用的,你的是给桃花辟邪用的。” “没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沈知遥轻飘飘道,“夜跑帅哥一看就事业有成,青年才俊,怎么可能周二白天还在小区里游荡?” 而且他最近好长时间都没在小区里夜跑,说不定去别的地方住了。 “倒是你,不是起来了吗?怎么也不下楼?” 闻言,门旁边的脑袋向后缩了缩,空气里有一瞬的凝滞。 “我原本是想说……卫生间里没纸了,你……”许括的声音逐渐弱下去。 “啪——” 还没弱到最弱,就被防盗门无情地拍了回去。 “用手。” 许括:? - 工作日的下午,整幢楼安静得很,电梯里没有其他人。 沈知遥一只手指甩着钥匙圈,把钥匙甩得“哗啦啦”直响。 沈家父母早年做些小生意,趁房价低的时候,在这个小区买了几套公寓。 之前都是用作出租,补贴家用。只是位置刚好离沈知遥今年实习的公司不远,年初才腾出一套留给她住。 沈家离这边不算近,自然而然地,这一片的“收租业务”,都一点一点地被他们用各种理由交给了沈知遥。 到达七楼后,沈知遥径直走到701的门前。 701这家的主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月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打电话关机,发微信也不回。 她之前来过很多次,敲门也没有回应。 知道这次一样没有结果,只想赶紧交差的沈知遥半靠在门旁,百无聊赖地敲了两下。 依旧没有回应。 耸耸肩,她直起身走回到电梯旁。 不行,这样回去,到时候她妈又要说她敷衍了事,根本就不能体现她的尽职尽责。 手还没有按上按钮,沈知遥解锁手机,立刻往回走。 再站到701门口时,她和沈母的视频通话已经被接通。 屏幕里的人一手夹着麻将,狠拧着眉头。 沈知遥将手机高举着,拿得很远,尽可能把自己和头顶的门牌号拍到一起:“妈,你看到了吗,这可是701。” 左手随手向后敲敲门,她踮起脚,又举高一些手机:“我来过很多次了,真的没有人。你看看,门都没……” “开”字还没说出口,沈知遥面对的屏幕里,那扇门开了。 缓缓地,开了。 她愣住,将手机凑近一些。 陈逸绅把手上的东西随手放在鞋柜上,才将门完全打开。 他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正在卧室里收拾行李。 因为刚搬过来不久,平日里这个时间,几乎不可能有来找他的人。 之前听见的几声微弱的敲门声,陈逸绅起初还以为是对面住户的客人。要不是经过客厅时,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的视线从被高举着正在视频的手机下落,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一张绿脸,脑袋上夹着两根粉色发根蓬松夹。 额头上粉色的卷刘海筒,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 陈逸绅简单地扫了一眼她花里胡哨的卡通背心睡裙,和脚上的人字拖:“……” 沈知遥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尴尬地朝自家妈妈笑笑,收起拿着手机的胳膊,转过身。 抬眼的瞬间,整个人也跟着梗住。 ……? 夜跑帅哥? 和爱情的第一个正式会面,她顶着一张绿脸,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 黄瓜? 淦啊!!!!! 注意到她手指上挂着的一串钥匙,陈逸绅抿唇,礼貌道:“您是收租吗?” 沈知遥的脚趾蜷缩一下,声音也跟着弱下去:“嗯。” “不好意思,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我去拿一下手机,您稍等。” 夜跑帅哥的声线很好听,有些像她乙女游戏里最心水的CV。 只可惜,她不仅不是女主,还顶着一张绿幕脸,只有被抠图的命。 在门口等陈逸绅去拿手机的工夫,沈母已经把视频电话挂断。 愤恨地又咬下一口黄瓜,沈知遥垂眼盯着手腕上的粉水晶手串,鼻尖抽动。 请问您就是被大师开过光的,传说中超级灵验的招桃花的粉水晶吗? 您看到这个场面,就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吗? 我看您这业务能力,要不改行直接当佛珠得了。 沈知遥的二十二岁,终于看破红尘。 她悟了。 要什么姻缘? 什么姻缘都不如人生寡淡,收租万贯。 第2章 老冰箱 “还真是喜欢绿色” 陈逸绅从沙发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再回到门口时,门外的人正啃着黄瓜端详着手腕上的手链。 他轻咳一声:“我扫你?” 正沉浸在自己的初恋无始即终的悲伤中,乍地一听到他的声音,沈知遥一激灵:“嗯?啊,好。” 她机械地解锁手机,打开微信。 手突地一顿。 不行,她以后还要正式加夜跑帅哥的微信,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暴露自己。 反正她现在满脸涂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几天之后,他肯定认不出来。 陈逸绅刚伸出手机,面前的二维码就瞬间被暗灭。 把手顺势背在身后,沈知遥尴尬地圆场:“你就直接转给之前交房租的那个账号就行,我也是替别人来催的。” 她开视频通话的时候,陈逸绅在门口也听了大概。 他点头:“好。” 怕自己之后又忘记,他索性现在直接转账过去。 付好款,面前的绿脸人还仍旧站在原地。 以为她是不放心,陈逸绅将手机递出去:“已经付完款。” 回过神,沈知遥暗骂自己一句,赶忙点头:“看到了,谢谢。” “没事。”陈逸绅半侧过身,准备回去。 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好心地提醒她:“你……” 刚听他说个开头,沈知遥就感觉脸上一轻。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片还粘着些绿藻面膜泥的黄瓜,在空中飞快地下落,“啪叽”一声落在地上。 刚点头完还没抬起头的沈知遥:“……” 陈逸绅抿起唇:“面膜干了。” 他还是晚了一步。 - 沈知遥终于悟了,想要她命的,不止她妈和甲方,还有该死的月老。 从小到大,她一旦铁树开花,就必定是大型社死现场。 幼儿园大班时,五幼大姐大沈知遥审美掉线,偏偏喜欢隔壁班无恶不作的小霸王,没事就追着那个大块头满幼儿园跑。 童年的喜欢简单而又纯粹,但这纯粹止于一次摔倒。 摔倒前的一刻,她扑进他的怀里。 时间仿佛被放慢,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浪漫。 如果忽略她顺势把人家的长裤拽下来。 那一年,春风和煦,阳光正好。 无恶不作的大块头一手提着自己的长裤,低头看着身上海绵宝宝的中裤,哭得震天响。 初中就更绝了,期末体育课,大型考试现场。 沈知遥猛地一个前滚翻,除了刚开始额头挨到垫子,就再也没碰垫子一下。 直直滚到她喜欢的男孩子面前。 当时那个男生刚在旁边做完前滚翻,准备绕回去。没想到一个猝不及防,被她直挺挺一脚踹到差点永生丢失尊严。 于是,又一个她心爱的人,哭了。 只是在听到她真诚地说她会负责的时候,他哭得更大声了些。 …… 沈知遥垂头丧气地回到楼上,拉开门,就看见许括像个猴似的蹿去客厅。 “哟,真用手擦的?”她凉飕飕道。 “出来拿的纸,”许括白了她一眼,揉揉还有些麻木的腿,“怎么样,租金收到了?” “直接转给我妈了。” “啊?”财迷也有今天? 许括慢悠悠地走到卫生间门口,倚着门框挑眉,“不是说这房租给你,当作半年生活费救济吗?” 沈知遥正用流水使劲扣着已经干掉的面膜泥:“钱财乃身外之物。” 她的心都死了,还要这房租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买个小电动车去上班么,省得挤地铁。” 前段时间他们刚看过新车广告,爱凌最新推出一款小巧的新能源电车。 薄荷绿的颜色,难得击中沈知遥出走二十年的少女心,而且只需要三四万就能拿下。 终于把面膜泥软化,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安慰给谁听:“许括,鲁迅他老人家说得好,四个轮子的是电动车,两个轮子的,也是。” 她将脸洗干净,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叹一声。 收租一次,爱情没了,钱也没了,亲情也快没了…… 但甲方还在。 造孽啊。 “我怎么感觉你回来之后,情绪就不对啊。”许括半眯起眼睛,懒散地问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 双眼放空,沈知遥生无可恋地侧过脑袋,指指水池里的黄瓜片:“你看这黄瓜,像不像爱情的模样?” 许括:? “是挺绿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妹妹,许括只好煞有其事地抿嘴,向前走两步拍拍她的肩膀。 刚拍两下,他突然想起他们之前的对话:“你该不会真的碰见夜跑帅哥了吧?” 他之前和沈知遥碰到过几次那个夜跑帅哥,人是真的又高又帅,身材一流,惹得他都没忍住多看几眼。 “不仅碰见,他甚至差一点就能直接给我生活费了。” 还用面巾纸帮她处理了掉在地上的黄瓜片。 “我建议你还是别再为难你的粉水晶,它真的已经尽力了,”许括强忍着笑,“没事,反正糊得这么厚,他又看不到你的长相。” 他又啧了一声:“不过就是可能,他也会想买个手串辟邪。” “许括,”沈知遥擦干脸,“你刚刚是怎么出来拿纸的?” 她家的纸都放在储藏室,离卫生间不远。 “就……拿呗。” “反正你也不在家。” “我忘记和你说了,上周我给家里安了摄像头,那个视频传到云端可以保存一周。”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还可以拷贝出来。” 满意地看着许括的脸越来越僵硬,沈知遥柔声安慰:“买什么手串辟邪啊,花的都是冤枉钱。把你的光屁美男照打印出来挂门上,效果一顶一,绝对能辟邪。” - 陈逸绅这次去国外出差,带回不少当地的食物原材料,也购置了一些店内陈设。 东西有些多,他事先叫店员第二天来帮他一起。 “店长,要不然你先放在那里,我一会儿和你一起抬这个机器。”手上抱着两箱原材料,店员李央不放心地跟着身边的人。 “没事,拿得动。” 从电梯出来,李央以为陈逸绅的车位就在不远处,完全没想到还要走好几分钟。他有些喘:“还要再走吗?” “到了,”陈逸绅抬眼,“车位是直接从房东那里租的,有些远。” 又绕过一个转弯,才终于看到他的车位。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的时间,僻静的角落只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偏长款的车型,硬挺的线条旁边…… 偎着一辆小巧的薄荷绿电瓶车。 李央怔愣的时间里,陈逸绅已经把机器放到车内。他小跑两步跟上,把箱子递给陈逸绅:“店长,你的房子还没装修好?” “再过两天就差不多了,但还是要放放味道,”把东西放完,两人坐进车里,“正好这边离店里也近。” “不过也真是椹南市的核心公寓,连电动车都要付停车位的钱,”李央向窗外瞥了一眼,“这车位肯定不便宜。” 刚刚他离得远没看清,还以为是沿着车位边停着,没想到还有专属车位。 陈逸绅降下车窗,也跟着看向隔壁车位里车头朝外,规规矩矩停在正中间的薄荷绿电动车。 啧,这也是倒车入库停进来的? 眼皮一搭,他发动车子,低声喃了一句:“还真是喜欢绿色。” 第3章 老冰箱 老中二病了 沈知遥目前在一家广告公司实习,不是那种高大上的4A国际广告公司,而是本土的民营企业—— 承接除了广告一切的,有关运营和设计的小公司。 但胜在福利和薪资都很好,同事年纪都差不多大,办公室小争斗也很少。 她还没毕业,仍在实习期,所以不用每天都去公司坐班。 除了一个项目改了二十遍,却用回第一稿的时候。 比如倒霉的今天。 午后,夏日的烈阳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热浪中。 以玻璃幕墙为主体的大楼,免不了被炙烤的命运。 室内的空调开着,即便是把窗帘放下,依然驱不散闷热带来的困意。 “下楼去喝杯下午茶?”潇洒地按下回车键把邮件发送出去,沈知遥伸了个懒腰,屁股一动。 撅着屁股,熟练地将半个身子滑出自己的工位。 她冲着后面工位的霍燃眨眨眼睛:“楼下那家咖啡厅上个月刚开业,你不是说想一起去?” “哟,刚刚被总监训完,现在又有胃口喝下午茶了?”霍然挑眉。 “正是因为被总监训了,所以才要喝下午茶弥补一下受伤的弱小心灵,”沈知遥难得猛汉撒娇,“去嘛。” 霍燃跟的项目这马上就要截止交稿,忙得焦头烂额,一个话痨活生生被甲方憋成闷骚,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一句。 她抬了抬眼皮,手依旧还拿着笔在手绘板上飞速前行鬼画符。 她用大学四年同寝,一起工作半年的默契无声地告诉沈知遥:没看见爸爸正忙着么,滚。 沈知遥依旧不死心,用手指扒着霍燃的桌子边,在隔板后露出两只眼睛:“沁沁昨天去了,她说店员一顶一的帅。能让你死了八百年的少女心,甘愿死第八百零一次。” 见霍燃依旧没理她,沈知遥深吸一口气,决定再努努力:“沁沁的眼光没错的,至少不会让你从青春制作人变成青春受害人。” 下一秒,无动于衷的人笔尖一滑。 迅速地按下CtrlZ,昨晚刚追过节目追到绝望的霍燃被精准踩到雷区。 气字当头,但她握着笔的手依旧动着,脸上保持礼貌的微笑:“再帅能比甲方爸爸给钱的样子帅吗?” 沈知遥一时语塞:“你偏要这样比,那我也就不客气地说了。” “你这个对比的前提是,甲方爸爸愿意给钱。” 至少不会让她们改101次。 深吸一口气,再度被精准踩雷区的霍燃保存好工程文件,站起身:“遥遥,你多好一个小姑娘,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长了张嘴。” - 沈知遥他们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楼下三层是商场,新咖啡店开在一层,共两层,名叫La vie。 这家店不正对路口,在底商中算是隐蔽的,不显眼。 这还是三个月前她去楼□□验店修耳机时,偶然间发现的。 “天……”还没走到咖啡厅门口,霍燃远远地瞥到那长长的尝鲜队伍,脚步立刻顿住,“咱们两个还不如去隔壁星爸爸。” 沈知遥明显也望见了那排队的人,不输之前第一家某茶开到椹南市时的盛况。 一把抓住扭头就跑的霍燃,沈知遥一个反手锁喉,强行拖着她走向队伍,大哲学家又开始哔哔叨叨:“你不是说盯屏幕太久,都要长针眼了吗?想洗眼睛,必先劳你心智,渴你体肤,排个长队……” “您这小学古文还记着呢?” “姐妹,爱的代价总是如此刻骨铭心。” 面对沈知遥的语重心长,霍燃思索片刻,摊开手:“我的爱水到渠成,似乎没有付出过代价。” “我劝你闭嘴。” “我们上赶着给人家排队送钱,什么时候能轮到甲方爸爸们排着队给我们送钱?一套方案难求,我们说什么就答应什么。”被沈知遥抓着,没能逃脱的霍燃卑微叹气。 沈知遥睨了她一眼:“这简单,只要甲方真的是你爸爸。” 霍燃:“……” 说话间,两人也已经走到店前。 刚推玻璃门,清甜中带着点点酸涩的豆香便扑面而来,和店内大面积的原木色相得益彰。 为了弥补身处阴面的遗憾,店里用大块的落地玻璃增加采光,墙一侧则全部安上通到顶的书架。书架旁立着一架木质梯子,方便取阅高处的书籍。 直上直下的楼梯被改为木质旋梯,依着旋梯的大小,二楼挖了一个圆形的中空,大而复古的吊灯从二楼天花板垂直伸向一楼。 暖黄色的灯光配着木质结构的纹理,慵懒闲适。 是她小时候梦想自己开的咖啡店,所应该有的样子。 而梦想的后果是,她用三个月的时间,迅速地从创业到结业,收拾收拾拍拍屁股滚来上班。 正值周一,来尝鲜外带的人较多,沈知遥她们排了十几分钟的队伍,才点上单。 在椹南市待久了,其实她们对排长队也早就习以为常。 队伍缓速地移动,霍燃的注意力全在手机里的邮件上,没再说什么。 “两位想喝些什么?”点单的服务生看上去年龄不大,白净的脸上是干净又阳光的笑。 “两杯少冰脱脂奶拿铁,带走,”瞟过一眼旁边的展架,她又加了一句,“中杯。” 大中小的杯型,终于是常人可以理解的杯型设置范畴。 莫名觉得舒服而又愉悦得多。 她发誓,她没有内涵某品牌的意思。 咖啡厅里的人进进出出,谈论事情的声音盖过店内的音乐。 吧台里的咖啡师并不多,但都是男性,长相各有各的特色。 唯一的共同点,是足够帅气,不同类型的帅气。 看上去像极了不正经的咖啡店。 尤其是专门做手冲的台位后面,那个背对着她们,挽着白衬衣袖子认真冲咖啡的男人。 只是看背影,就似乎已经足够。 男人的个子很高,需要微弯着腰。他半低着头,头顶暖黄色的光照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恰到好处地落下阴影。 沈知遥倚在出饮台旁边,玩着手里的隔热纸套:“你说,开一家男仆咖啡厅,是不是能赚大钱?” 手冲台离她们的位置不远,但胜在下午来谈事情的人很多,店内很吵,就连店内钢琴曲都听不清。 她盯着那已经研磨好咖啡豆,拿起注水壶注水的男人,毫无顾忌:“最好是能先给你算个塔罗牌。然后握着你的手,在昏暗的烛光下,神情地望着你,开始开导少女情窦初开的心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控制的水流刚刚突然有些猛了。 可能是刚开业,业务不熟练,手有点抖。 “男仆多捞啊,不如执事店听起来大气。”霍燃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正摸着下巴虚着近视眼看着。 “……”沈知遥甘拜下风地拍拍霍燃,“不愧是老二次元了。” 沉默半秒,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又补了一句:“不过说真的,是个好商机。” “沈女士的两杯少冰脱脂奶拿铁好了,请取一下,谢谢。” 两人交谈间,咖啡也已经做好。 刚拿到咖啡,沈知遥还没来得及插管,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用眼神示意霍燃帮她插上,解锁手机。 【知遥,来了新活,十分钟之后会议室开会。】 沈知遥的脸色变了变,低头嘬了两口咖啡的同时活动了一下脚腕。 下一秒,霍燃正要开口问是不是该走了,旁边的女生就踩着高跟鞋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霍燃:“……” 你跑个屁啊,账不是已经结过了吗? - 出饮台前等待的顾客换过一波,也终于变得安静一些。 站在手冲台后的男人动作优雅,将分享壶内冲好的咖啡缓缓倒入马克杯中。 把咖啡递给客人,陈逸绅才转身回到后厨。 刚刚负责点单的李央已经在后厨的椅子上歇着了,陈逸绅进去洗手,思索半天才问道:“李央,执事店是什么意思?” “芝士?”李央挠挠头。 “应该不是,执事咖啡店的执事。”陈逸绅将手指上的水擦干净。 一句重新确认字音的话,却让李央突然没了声。 陈逸绅转过身见他正拿着手机在查,也走过去站到他身后。 网页刚刚刷新出来。 屏幕上,六个男人穿着燕尾服西装一字排开,带着白色的手套。 或棕或黑的头发半长,半遮住眼。 三分忧郁,六分薄凉,九分恭敬,以及十二分的温暖。 浑身上下都充满这等差数列的气质。 而屏幕外的两个男人,陷入冗长的沉默。 没想到陈店长表面上是个业界精英,实则老中二病了。 李央在“老板不会要让我们改行当牛郎吧”的震惊中转过身,看着同样陷入沉默的老板,嘴巴张开又合上。 如此反复数次。 这份兼职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比其他店的工资都高很多,还包吃。 作为卑微打工人,老板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 在陈逸绅的视线终于转移到他身上后,李央动动半张着的嘴,半天才憋出一句:“偶……偶揪桑麻?” 陈逸绅:?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他听不懂的话? 第4章 老冰箱 “冲冲?” 也不知道最近老板是不是缺钱花,公司一反常态地接了好几个急单。 急单总归是吃力不讨好的,整个工期时间短不说,和甲方的交流时间也会压缩,返工的次数也会增加,通常要连着熬好几个通宵。 分配急单是个玄学,通常要看命。 沈知遥认命,这次她就是那个被抓去卖给甲方的幸运小孩。 偌大的会议室里,靠窗正坐着一个盘起头发,戴着方框眼镜的女人。 会议似乎刚开始不久就结束了,会议室里的温度还有些高。 “来了?”女人听到响动,抬起头瞥了沈知遥一眼,声音冷淡,随手一指,“拆礼物吧。” “礼物?”沈知遥眼皮一跳。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沓文件,顺着总监的目光低下头,沈知遥拿开最上面的白纸,露出底下那张。 干净的纸上,粗黑的白板笔写下的大字,触目惊心。 ——火红的,足够红火的,生机勃勃的网站设计方案。 简明扼要的短句,没有其他的条条框框和几百字的小作文扩写,足够清晰有力。 三个“的”,和“生机勃勃”这样高级得需要去深刻体会的词汇,让沈知遥猛地窒息。 见她发愣,女人按了一下圆珠笔,在安静的室内发出“嘎哒”声:“知遥,有什么问题吗?” 眼前飘过几百个小学手抄报的红专模板,沈知遥眨眨眼睛,声音干瘪:“总监,他们只说了要红火的……配色?” “嗯,”总监点头,又补了一句,“老爷子喜欢。” “你先出个初版方案,过两天和老爷子聊一下,看看修改意见。” 一口气憋在胸口,沈知遥的笑僵在脸上:“好的。” ——红火的,爷爷的网站。 她来实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自己的事业即将迎来滑铁卢的准备。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滑铁卢提得这么前。 - 人只要一忙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 尤其是面对满眼的西红柿炒蛋配色。 等沈知遥终于察觉到颈椎的不适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公司里平时上班很随意,不用打卡。 每名员工手里的项目不是很着急时很闲,但忙起来基本上要连着几个大通宵。 坐在身后工位的霍燃因为实在熬不住,今晚提前回去休息。 公司内还有几个工位亮着灯,安静中除了偶尔的空调声,只有几声敲击键盘的声响。 将屏幕关上,沈知遥活动一下脖子,拿起手机出了办公室。 离商场十点关门的时间不远,许多店铺都已经在做打烊前的准备,地下一层的餐厅早已停火。 正值夏天,沈知遥也不是很饿。慢慢地走到二楼,她突然想起下午在La vie时,店员身后的架子上,摆着一排不同的咖啡豆。 看包装,品质不错。 脑子里想着,脚也就控制不住地自动转了个弯。 推开玻璃门时,临近打烊的店里只有零星的几个顾客。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点单的店员依旧是下午的那位男生,只是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上,已经有些遮不住的疲惫。 沈知遥在冷柜前面停住脚步,正纠结着,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便打破沉默。 快步走来的女生正拉着背包的拉锁,手臂上搭着店员统一制式的衬衣:“李央,我留了些新品在桌子上。店长他不喜欢吃甜食,要麻烦你先试吃一下了。” “什么新品?”李央眼睛一亮。 “小熊饼干,”她皱皱鼻子,又加了一句吐槽,“真的一口都不吃,根本不上钩。” 李央忍不住打趣:“这就是你不对了,猛男店长怎么能吃小熊饼干?让他扭扭捏捏地吃小熊饼干,还不如让他刷后厨的盘子。” 猛男店长? 沈知遥竖起耳朵,顿时来了兴趣。 “吃个小熊饼干而已,”女生撇嘴,耸肩将拉好拉链的背包甩在身后背好,“晚上记得给我发反馈,我先走了。” “嗯。” 沈知遥一直面对冷柜而站,偷偷听着。再抬头时,李央正站在冷柜后,友好地看着她。 男生的短发很清爽,白净的脸上架着圆框眼镜,少年气很足。 “一块蓝莓芝士奶酪蛋糕,”她迅速反应过来,指指玻璃柜里的蛋糕,有些尴尬,“再要一杯手冲咖啡,都在店里用。呃……有什么推荐吗?” “店里刚好新来了一批豆子,圣多斯怎么样?” “嗯,那就这个。”她点头,视线随即装作不经意地,在咖啡厅内转过一圈。 店里似乎只剩这一名店员,白天和霍燃来的时候只鉴赏过背影的那个男人,也不在店里。 应该是已经下班了吧。 还有他们店里的猛男店长,她一次都没有见过。 到底能多猛男呢? 心底泛起隐隐的失落,她接过李央递来的蓝莓芝士蛋糕,不好意思地笑笑:“店里的卫生间在哪里?” “在二楼,一上去右转。” 点单间,又有几个客人离开。 沈知遥把蛋糕放到手冲吧台,转身上楼。 刚一脚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她手中的手机猛地振动一下。 【总监:老爷子刚刚说,怕你有不明白的地方,明天先开个会。】 【总监:不用特别完整的初稿。】 明天……就开会了? 滞留在后面的另一只脚,直直地磕上最后一节台阶。 在即将跪趴在楼梯上的前一秒,沈知遥下意识地扭头抓住楼梯扶手,视线也扫到楼梯旁边的小门。 这卫生间还挺隐蔽。 快速回复过总监消息,沈知遥收起手机,走到小门旁边。 压下把手,她直接推开了门。 门开的速度不快,让沈知遥很快察觉到不对。 门内的空间,几乎全被冷柜和料理台占据。 下午见到的那个男人正微弯着腰,双手半抬,手被置物架挡住。 但看样子像是在做餐点。 挽到手肘处的衬衫,平整的袖口,干净利落的短发。 因为身高,他不得不微弯着腰,眼神却依旧专注。 沈知遥愣在原地,半开的门没有再被推得大打开。 在门被打开的前一刻,陈逸绅的确非常专注。以至于门外走动的声音都没听到,门轴转动时他才如梦初醒。 空气静止两秒,他才故作镇定地掩饰:“李央,你……” 动作间,几颗小熊形状饼干从手掌侧面滚落,掉下料理台。 食指和拇指不自然地弯曲,还捏着一块脑袋已经没了的饼干。 小熊饼干在地上滚过两圈,最后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瓷砖上。 一左一右的两人站在原地,目光聚焦在中间那块饼干上,又转而看向彼此。 视线在空中交汇,空荡的厨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冰箱的低噪音。 沈知遥疯了。 啊啊啊啊啊,怎么是那个租她家房子的夜跑帅哥? 别慌,没事,她今天不仅没涂面膜泥,还用了东方现代换头术,他肯定认不出来自己。 沈知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强迫自己镇定地看向他。 直勾勾的视线在到达对方那里,反而转变为一种浓烈的渴望。 漫长的沉默后,陈逸绅才动了动,指指地上的饼干:“吃吗?” 摊开手的样子,还有些无辜。 沈知遥:? 您请顾客吃地上的? “超过三秒了。” 不能吃了。 “那……”陈逸绅若有所思着,余光瞥到一旁的洗手池,“冲冲?” 沈知遥:??? 第5章 老冰箱 “只收现金” 沈知遥僵在门口的同时,陈逸绅将地上的小熊饼干收进垃圾桶里,又把桌上剩下的饼干摆好。 淡定自若得仿佛没有半点慌张。 向后退一步,他满意地看向料理台。 除了量少了一半,其他看不出任何不妥。 只要再皱着鼻子走出这厨房,他就还是不屑甜食的成熟男人。 用纸巾擦着手,陈逸绅走出后厨,将门带上。 微偏过身,他眼神淡扫过门口的人:“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是来找卫生间的。我以为这个门是卫生间,推开结果发现你在吃……”目光落在夜跑帅哥胸前的铭牌上,沈知遥的声音戛然而止,停顿得恰到好处。 ——Page Chan,陈逸绅,店长 很好听的名字,就可惜是个店长。 ——让老板吃小熊饼干,还不如让他在后厨刷盘子。 回想起刚刚店员的话,沈知遥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陈逸绅现在是在后厨舔盘子? 陈逸绅挑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越挑眉,她也跟着不甘示弱地把眉毛挑起。 在沈知遥即将挤出新一道抬头纹时,面前的人终于放下眉毛。 陈逸绅伸出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卫生间在那边。” “……谢谢。” - 二楼已经没有客人,陈逸绅偏头又看向那个背影,视线滑到她手腕上的手链。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下楼。 楼下,李央正在打扫卫生:“店长,有一位女士刚刚点了一杯手冲,圣多斯的豆子。” “好。你先回去吧,再晚就没有地铁了。”陈逸绅向李央点点头。 环顾店内一周,他都没有看到新的客人,只有一块没有动过的芝士蛋糕放在桌上。 估计是刚刚楼上碰见的那个女孩。 随手又将吧台的桌子擦了一遍,陈逸绅才看见她从楼上下来。 “您点的手冲吗?”他问道。 “嗯。”沈知遥在吧台后坐下。 陈逸绅朝她轻点一下头,随手将刚刚因为慌乱而弄皱的衣袖重新挽好:“稍等。” 霍燃曾经和沈知遥讲过,她一直不敢点手冲咖啡。 因为自己怕生的性格,大概只能和店员面面相觑。 几分钟的手冲过程,能让她尴尬到脚指头在地上连夜抓出个十八层地下室。 沈知遥再不怕尴尬,但想起刚刚在楼上发生的事,还是止不住地头皮发麻。 已经绕进柜台里面的男人反而神态自若,转身从架子上拿下咖啡豆和滤纸,开始在她的面前操作。 他离她很近,近到她可以在他垂眼时,看清他根根长而卷翘的睫毛。 陈逸绅是单眼皮,此时又板着一张脸。 只有在这个隐秘的离得很近的角度看过去,这张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脸才添了几分柔和。 他很安静,没有在手冲的过程中和她搭话。 也许是因为这份专注,无论是温度还是水流水量,都被他拿捏得很好。 纯熟的动作,是一种视觉享受。 店内音响放着的夜曲,是《肖邦降D大调第8号夜曲》。 时间随着乐曲缓缓地流逝,最初尴尬引起的波动又渐渐恢复平静。 沈知遥静静地看着陈逸绅,只觉得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无边的夜里,柔缓的曲调下,只有他修长的手指和淡淡的咖啡香气。 将萃取好的咖啡倒入用热水烫过的瓷杯里,陈逸绅把瓷杯轻放在沈知遥的手边,垂眼道:“请您慢用。” 瓷杯轻磕在木质桌面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沈知遥如梦初醒,她回过神,拿起温热的瓷杯,垂眼抿了一口。 酸度适中,口感醇厚而带有轻微的坚果味道。 搭配刚买的乳酪蛋糕,冲淡了些甜腻,也冲淡一天的疲惫。 陈逸绅见她喝了,才将分享壶中剩余的咖啡倒入另一个瓷杯。 抿过一口,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细微的表情变化,被一直看向他的沈知遥收入眼底。 或许是心情大好,她难得主动评价:“很久没喝到这样的手冲了,真的不错。” “店长,我先走了,”从楼上下来的李央插话,“我拿了店里一个袋子装小熊饼干。” 陈逸绅的视线越过沈知遥,看向她身后:“嗯,这种事不用和我说。” “丽丽这次留的小熊饼干有点少,可能收集不了特别多人的反馈。” 李央在附近的大学就读,每天来这里兼职。 平时也会带一些店里的新品回去,给朋友们试吃,做反馈记录。 又看过一眼手机,他摸摸后脑勺:“不对啊,她之前说,这次留的还是以前的量。怎么少了?” 沈知遥拿着马克杯的手一顿,笑着抬眼看向陈逸绅:“该不会是……” 在陈逸绅愈发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她握着马克杯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 扫过一眼他胸牌上的名字,沈知遥又接着刚刚的话,轻笑出声:“刚刚陈店长让我在楼上试吃,是我吃得多了吧?” 不仅让她试吃,还让她洗洗捡地上的吃。 陈店长的待客之道,让客人感动得直奔洗手间。 她背对着李央,却是说给吧台里的人听的。 眼神交汇,陈逸绅的胸膛猛地一起一落,打了个无声的闷嗝。 人却依旧板着脸。 沈知遥这次实在是憋不住笑了。 “那我先走……”李央话说到一半,听到沈知遥这样大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看看依旧严肃的店长,还有背对着自己的客人,无辜眨眼:“发生什么了?” 沈知遥嘴角擒着笑,挑衅似的朝陈逸绅挑眉:“吃饱了撑的。” 陈逸绅:“……” 表面上在骂自己,实际上在内涵他。 深谙一手自如的阴阳怪气。 等李央离开店内,柜台内只剩下陈逸绅一个人在做最后的清洁。 借由租房搭讪那条路已经行不通,在他夜跑的时候去强行认识又略显突兀。 一直苦恼于怎样和夜跑帅哥搭话的沈知遥,在即将绝望时,发现为她关上无数扇门的月老,这次给她开了窗。 她突然爱上上班了,以后她一定天天来上班! 沈知遥看着正在认真擦杯子的男人,视线又再度飘落在他的胸牌上。 Page Chan,佩奇陈。 佩……奇? 沈知遥没忍住,又再度笑出声。 店内的音乐已经关掉,她的笑声在空荡的咖啡厅内,显得更加清晰。 正将所有咖啡豆罐排好的陈逸绅,听到笑声,搭了一下眼皮。 她偷看他的样子,正正巧巧被他当场抓包。 沈知遥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反而笑着拎起放在一旁的背包,举过肩膀:“佩奇,你看,是你弟弟。” 黑色小巧的双肩背包上,一只乔治挂件正来回摇摆着。 向斜上方固定的粉色小手,到有点像是在打招呼的意思。 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胸牌,陈逸绅的眉心一跳。 “是Page,不是Peggy。”他强调。 “翻译过来也是佩奇。” “……”陈逸绅沉思了几秒,背过身去,擦拭后面的台子。 呀,还挺傲娇。 陈逸绅把吧台最后一角擦干净,转身发现那女孩仍旧在看他:“我们要打烊了。” “麻烦帮我再拿一杯大杯冷萃打包,谢谢。”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沈知遥舒服得眯起眼睛。她左手托腮,迷离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陈逸绅的身上。 走到收银台边,陈逸绅点头:“一杯大杯冷萃。还需要加点什么吗?” “需要啊,”沈知遥把蛋糕叉子放下,舔了舔嘴唇,“加个微信?” 实在不行加个支付宝好友也是可以的。 在她热切的目光中,笔挺的男人偏过头,看向她。 四目相接,沈知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如榔头砸在玉盘,哐叽哐叽。 伴着他薄唇微启,大榔头,也跟着渐渐提起。 “一共四十,只收现金。” 沈知遥深情地望着他,嘴角的弧度僵在脸上。 她的心降落了。 并且迫降失败。 第6章 老冰箱 “佩奇” 沈知遥感觉自己老了,年轻时一连能刷好几个大夜,昨晚一杯手冲一杯冷萃,还是扛不住困意。 当代社畜,睡得比猫头鹰还晚,起得比鸡还早。 高层的落地窗外,东方已渐渐泛白。 再也抵不住困意,沈知遥的脑门直接磕在桌上,去梦里改稿。 虽然才二十三,但她居然已经能感觉到身体在走下坡路。 老了老了。 浅睡过一个半小时,揉揉自己酸痛的颈椎,她去卫生间洗过脸,打算下楼找点东西吃。 七点多一些,商场的大门还没有开。 椹南市的上班时间普遍朝九晚六,此刻整栋大楼里静悄悄的,除了刚换好工服的清洁工,见不到其他人影。 她坐直梯到达一楼,从写字楼的大门出去,绕着楼转过一圈。 商场的店铺也大多跟随写字楼的上班时间开业,除了便利店,每一个橱窗里都是昏暗的。 走到角落,她的脚步一顿,意外地发现La vie通向外面的门是开着的。 她推开门,试探地问了一句:“请问,现在营业了吗?” 正在收银台前整理零钱的女孩显然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陈逸绅把手上最后一本书插进书架,整齐地码好,才转过身:“喝点什么?” 看来是营业的。 已经饿得两眼冒星的沈知遥听到这话,立刻推门进去。 “给我热一个鸡肉卷吧,”冷柜里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她随口道,“在这吃。” 陈逸绅在她纠结买哪个的时候,已经绕进吧台。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微倾身:“一天不要摄入太多咖啡。热牛奶或者果汁?” 他在关心她吗? 母单二十三年,终于有一个单身适婚年龄的男性关心他了吗? 沈知遥挑眉:“也是你亲手做?” 陈逸绅把鸡肉卷从烤箱里夹出来,转身给了沈知遥一个眼神:爱喝喝,不喝拉倒。 她立刻反应:“温牛奶吧。” 接过陈逸绅热好的牛奶,沈知遥仰头就灌了一口。 奶泡细腻,奶香浓郁,就是有些寡淡:“我还是想喝手冲。” 尤其是你的手冲。 再次面对直勾勾眼神的陈逸绅:“……” 他就是不小心拖欠了半个月租金,也没必要一直盯着他怕他跑了吧? 既然已经进到吧台,陈逸绅索性就在后面清点一下前方库存的货物,看看有什么需要从后面仓库里补进来备用。 同时,完全忽视掉沈知遥。 沈知遥在吧台的高脚凳坐下,还没吃两口,许括的电话就打进来:“沈知遥,你怎么昨晚没回家?” “加班。”她的声音丧到极点。 “哦~怪不得昨天连夜跑帅哥都不偶遇了。你要是能追到夜跑帅哥,我在杏月湾的那套房子,半年的房租都给你。” 许括和沈知遥虽然一起长大,但两个人截然相反。前者一路第一,直通博士。 而后者,一路吊车尾,最后还是被绘画技能救到了椹南大学。 比起沈知遥对未来的迷茫,许括的前路因为科研,反而无比清晰。 听着那边的幸灾乐祸,沈知遥体内热血涌动,想找许沙袋暴揍一顿的冲动回归体内。 但在抬眼看到正磨咖啡豆的陈逸绅,所有的生猛统统化作一声软糯无骨的:“哼。” 许括从出生起,就没有听过妹妹发出过这么柔弱的声音。 怕不是熬夜伤到了元气? 他有些担忧:“沈知遥,你要不然下午去椹大的附属医院挂个号?” “许括,”沈知遥咬着后槽牙,“你刚刚说话算话吗?” “嗯,半年的房租。” “到时候可别反悔。” 杏月湾半年的房租,加上她转正之后的工资,攒一攒,二轮电动变四轮电车。 拼一拼,一人变一对。 怎么算都是个不亏的买卖。 舌尖抵住上颚,沈知遥用余光扫过陈逸绅,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想。 在金钱面前,安安静静地吃早餐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安静地吃早饭的。 她用纸巾将鸡肉卷包好,咬下一口:“你们店还在试营业?” “嗯。” “这店面不便宜,我一直以为做咖啡精品店会亏钱的,尤其是在这种繁华地段。不过我觉得,你们的店说不定会是个奇迹。”开始没话找话。 “怎么讲?”陈逸绅似乎来了兴趣,难得接话。 “熟客介绍。我在楼上工作,我们公司里早就传遍了,说你们店里的店员都很养眼,业务能力也强。只不过……” “不过?” 沈知遥用纸巾擦擦嘴,吐槽道:“大清早的还放肖邦,你们老板是觉得生活有多苦。”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真的好悲伤,在雨中拉肖邦。 陈逸绅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一只手撑上腰间,好笑地摇摇头。 捧着鸡肉卷的人听见他的笑声,微歪着脑袋,决定再接再厉:“你的生活虽苦,但是我甜啊。” 陈逸绅:“……” 尬住。 最近土味视频看得有些多,一不小心就说顺嘴了。 说都说了,不如…… 沈知遥怕陈逸绅不相信似的,眨眨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重复:“真的,我超甜的。” “李央,把歌换了。” 沈知遥:“……” - La vie的营业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十点,沈知遥今天能把门打开进去点单,纯属是意外。 每周二和周五都是补货的日子,货物会在七点半左右运来。今天负责收银的店员没有多想,提前就把通往外面的玻璃门打开。 谁也没想到,居然有在这附近上班的人这么早就来店里。 而且还是一只聒噪大喇叭。 早上来店里的顾客不会很多,排班店员加上陈逸绅,只有三个人。 他 们拿着蓝色的小推车,把货物从门口运到仓库。 从沈知遥身后经过时,她习惯性地瞟了一眼。板车里有几箱牛奶和稀奶油,但更多的是咖啡豆、外带杯和手提纸袋。 “这个LOGO有点丑啊。”职业病发作,沈知遥小声嘟囔。 陈逸绅:“……” 怎么哪儿都有你,还真以为我听不见是吧? 等陈逸绅在仓库把东西分类放好后再出来时,吧台旁边已经没有了人影。 瓷盘和瓷杯规规整整地放在那里,用过的纸巾已经被她自己拿去扔掉。 陈逸绅走过去,眼尖地看见瓷盘下压着的一小张牛皮纸,是个名片。 ——助理设计师,沈知遥。 他又反过名片的背面,眼皮一跳。 章秋什么时候愿意招话这么多的设计师了? - 二十三岁这一年的夏天,沈知遥离疯魔只有一线之隔。 要不是总监死死地按着她,提醒她理智,她可能会当场去世。 对于昨天拿到的“礼物”项目,她昨晚做了一整夜,今天就要展示方案。要命的是,对于甲方老爷子,他的早上从五六点钟就已然开始。 早七点半开会,委实正常。 这次的甲方是传统行业的老牌私企,扎根在三线城市,又是家族企业。 现任董事长的确如总监所说,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 至于服务需求,其实很简单。 只是想要他们帮忙重新设计网站,如果成品不错会考虑后续合作。 网站的功能和内容不多,在沈知遥看来,纯粹是想赶新潮、钱多想烧一烧。 毕竟这种网站…… 估计连他们自己企业的员工都不会看。 工作比较简单,甲方财大气粗,给的钱又多。 考虑到这种土豪老板如果满意了,以后也许会介绍更多的土豪老板朋友来砸钱,公司就毫无志气地接下订单。 但事实证明,这项目根本就没那么简单。 “我们觉得这个界面应该更喜庆一点。” “还能更红一点吗?” “红红火火!喜庆!充满朝气的感觉!你懂吗?” “懂吗!” “别跟我说什么莫什么迪的,我们就喜欢鲜!艳!的!” “这个字体能换成毛笔字吗,大气飘逸有风骨的那种?你能理解吗,就是那种……嘶……那种潇洒!” “隐隐带着对尘世不屑的感觉!” “仙人风骨!” …… 电话那头,老爷子不停地拍着桌子,中气和火气十足,唾沫星子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扬声器里喷出来。 总监被吵得脑袋大,索性不吱声,找借口出会议室清净一下。 沈知遥和带她的师父只好赔着笑,继续和老爷子敲定方案。 在自己的底线垂死挣扎,在老爷子的怒火边缘疯狂试探。 挂断电话,整个小会议室终于恢复安静。 “知遥,有的时候其实没有必要那么固执。他们想要什么东西,你给他们就是了。”带她的师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留下了一句话,就离开了会议室。 沈知遥不想再继续面对堵心的工程文件,和霍燃说了一声,把东西放回工位后,拿着手机下楼。 雨季的椹南市,每天都黏腻湿漉。 听说今晚依旧有暴雨,天阴沉沉的,刮着不算太大的风。 沈知遥站在大楼门口,眯了眯眼,发现不远处花坛边挺拔的身影有些眼熟。 “嗨,佩奇。”她自来熟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陈逸绅听着高跟鞋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才掐灭手中的烟,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没有穿黑色的围裙,合身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勾勒出他精壮的线条。 赏心悦目。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抽烟?”沈知遥走到男人旁边,将胳膊搭在花坛的栏杆上,“这么社会的吗?不愧是佩奇。” 陈逸绅把烟随手扔进垃圾桶,没有接她的话。 女生反而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奇葩的甲方,要把自己公司的网页做成王老吉配色。王老吉配色就算了,还要饱和度高的王老吉。” “你敢信吗?”她长叹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 “我真的下不去手。” “王老吉配色……”陈逸绅迟疑一瞬,最终才找到合适的措辞,“挺喜庆的。” “别说了,这简直比‘我想要一种黑,五彩斑斓的那种黑’还可怕。”沈知遥哀叹。 看着她哀嚎,陈逸绅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笑什么笑,”沈知遥白他一眼,“后者我可以告诉他,方案里的这种黑呢,虽然您现在看到的最终效果是黑,但是我们是用很多颜色叠加出来最后形成的黑色,就是您想要的五彩斑斓的黑。” “可这个甲方就不一样了。高饱和的王老吉配色,是不可能改变的了,怎么劝也劝不动。” 弯下腰,沈知遥企图把绝望的自己挂在栏杆上。 “我都能想象年终总结的时候我们总监说,这是知遥的作品。大家来看,这个王老吉它又红又黄,这个王老吉它又亮又潮,紧跟土味潮流,前进的步伐从未停止……” 她抱住自己的脑袋,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哽咽了。 “我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在还没转正前,就走到了尽头。” “你的职业生涯才刚开始,社会的毒打也才刚开始。”陈逸绅双手抱环,靠着栏杆听她吐完苦水。 “来一杯手冲?”他挑眉,“今天早上新来了一批咖啡豆,和rossis调配,味道还不错。” 面对邀请,沈知遥答得干脆:“穷。” 陈逸绅瞥了惨兮兮的她一眼,迈开腿往店里走去:“不喝就算。” “我不……” 还没到中午,店里只有一两个外带正在等出饮。 陈逸绅一手推着玻璃门,微偏过头,扫了一眼瞬间跟在他身后的人。 沈知遥也没跟他客气,利落地从他身侧钻进店里。 见她进来,李央冲她笑着打声招呼:“您好,喝点什么?” 虽然沈知遥只来过几次店里,但由于太频繁,也已经和李央熟悉。 她狡黠一笑,扬眉道:“佩奇说要请我喝手冲。” 陈逸绅都不知道这人是如何做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即使当事人杵在一边,都能够处变不惊。 “佩奇?”李央有些摸不着头脑。 “佩奇陈,”沈知遥冲他身后努努嘴,屏蔽掉陈逸绅发出的杀人光波,“你们店长。” 李央的五官瞬时间拧在一起。 还没等李央开口问她喝哪种豆子,陈逸绅走到他身边,示意他到一边去:“这是新品,还没定价,我来点单。” 在李央疑惑的目光中,他索性直接挤开他,站在收银台后面。 “一杯特调手冲,店用还是外带?”陈逸绅面无表情地忽视沈知遥带着笑意的眸子,亮亮的,满是狡黠,“还要吃些别的吗?” “看陈老板的样子,是想要坐地起价了?”沈知遥立刻看破他的心思,嘚瑟着撇嘴。 呵。 高岭之花在心里冷哼一声,毫无表情地打断:“办卡吗?” 沈知遥:? 第7章 老冰箱 陈大哥的喜庆生活 “卡里有三张新品八折券,只适用于甜品和饮品。还有一张生日券,三张买一赠一,两张买二赠一券。店里刚开业,促销跳楼价,一张卡128元。买饮品送积分,积分可以兑换折扣券。” 陈逸绅面无表情地,像是在说相声报菜名一样,一口气迅速念完。 声音毫无起伏波动,电视台不请他去播口播实属浪费人才。 沈知遥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刷脸营销,她故作纠结一瞬,眉心微拧:“刚开业没两天,办卡的人不多吧?这次的手冲……” 就当赠送了吧? “很多。”陈逸绅打断她的话,指指收银台边上摆放的样卡,“挑一个吧。” 沈知遥:“……” 创业失败半年后,她终于悟了。 她的失败,不是因为她开的店产品不好,而是因为没有可以冷着脸推销办卡的帅哥。 La vie的卡是一组套卡,一张普通积分卡,外加一个可以拴在钥匙链或者工作牌上的小卡。 面对几张不同卡面的样卡,沈知遥觉得,现在的她像极了在乙女游戏里为爱氪金的自己。 狗男人越冷漠,她越想为他氪。 颜狗逃不过的。 最后,沈知遥还是拿起一张朴素的黑卡:“再要一杯少冰大杯脱脂奶拿铁,外带。这个卡可以绑定手机吗?” “目前还不可以。”非常理直气壮,并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沈知遥接过小票,认命地和陈逸绅一个在吧台内侧,一个在吧台外,向手冲吧台走。 还没在手冲吧台坐稳,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有其他的店吗?” “没有。”陈逸绅低着头,仔细地叠着滤纸。 沈知遥有些心累:“你是在忽悠我啊,佩奇。万一你携款逃跑了,我这128不是打水漂了?” 闻言,陈逸绅抬起头,挑好两袋咖啡豆,半眯起眼睛。 “而且,你们这个卡是真的不太好看,不太好看得让人犯选择困难症,”她觉得自己需要扳回一局,“要不要考虑设计外包服务?” 陈逸绅专注于按比例测量两款豆子的重量,懒得理她。 “LOGO也可以改,”沈知遥再接再厉,“全套外包服务加上念在我们的交情,可以给你打98折。” 她眨眼:“加个微信,我们可以约时间谈一下方案。” 对面那人没有及时搭理她,沉默间,肖邦的悲伤小夜曲又在他们脑顶回荡。 短暂的安静后,陈逸绅微哂,手上不紧不慢地继续磨着咖啡豆:“也想给我来一套王老吉配色?那La vie是不是要改名成‘陈大哥的喜庆生活’?” “闭嘴,就你话多!” - 天渐渐黑下去,夏夜来得再晚,公司里也依旧灯火通明。 “今晚不回家了?”沈知遥瞥了一眼画着画着,已经开始打瞌睡的霍燃,随口问道。 “不回,要做不完了。”霍燃已经完全放弃自己,直接摊在桌子上。 “感觉这份工作已经把我榨干。我秃了,但没有变强。” “假期有和没有一样,还要因为工作的原因和男朋友吵架,”她扯着沈知遥的衣角,可怜巴巴,“别人都是女生想让男朋友多陪陪自己,我这边正好是反着的。他每天活得轻松又滋润,赚得比我多。这是什么世道,不给我一点活路。” 沈知遥脸色一沉,把霍燃的手扒拉下去,迅速与她划清界限:“霍女士,希望你不要在挣扎在温饱线努力养活自己,并且无依无靠的单身狗面前,变相抱怨秀恩爱。” 她强行把笔塞进霍燃的手里,声音一变,眼尾稍塌,开始激情哔哔哔:“狗子,你还记得你的梦想吗?要做世界上最优秀的设计师呐,你当时是这么和我说的。” 又凑近霍燃一些,沈知遥化身人间唢呐:“呐呐呐呐呐呐。” “滚。” 嘴上一时逞强,肚子叫时,就是人间唢呐的火葬场。 “霍霍,我们出去吃点什么好呢?”半小时后,悔恨不已的沈知遥拉着霍燃的衣角,拒不撒手,“我好饿。” “吃屁吧你。” “真凶啊QAQ,你不爱我了。” “快滚!” 沈知遥的健身卡自从三个月前办过之后,就再也没去过。 天天嚷嚷着减肥,最后还是在晚上九点,选择吃一盆水煮鱼。 毕竟有辣椒嘛,一燃烧,脂肪就没了。 不胖,不胖。 鱼刚上来没多久,沈知遥手边的手机突然亮起。吃得正欢的她瞟过一眼手机屏幕,脸上突然换上微笑,优雅地拨下静音键,任由电话振动。 五分钟后,也接到电话的霍燃幸灾乐祸:“喏,你妈电话。” 沈知遥:“……” “沈知遥,又不接电话是不是!”刚把霍燃的电话放到耳边,沈母的大嗓门就跟开了免提似的,震得她把手机拿远,“一天天的都不让家里省心!” “妈,我最近加班。”想起白天的王老吉爷爷,沈知遥就有些头痛。 “是,就你工作忙。不是快毕业了吗,房子要是没找好,就继续住现在这套公寓?” 沈知遥低头挑出鱼刺,显得心不在焉:“哟,什么时候对我突然关怀备至了?” 也不知道是谁当时一口说那房子地段好又是高级公寓,能租个好价钱,一脚给她踹出门,让她毕业后自力更生,和别人到郊区合租。 “爱住不住啊,我们可不缺租客,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麻将声噼里啪啦响。 “还有,不免其他费用。水电费自己交,租房费用便宜些,算你五千。” “您这是想榨干我啊,”沈知遥微笑,“不租。” “那我明天就把房子挂到中介去,反正离你毕业也不剩半个月了。”说完这话,沈母啪地就挂了电话。 “啊?您还是我亲……喂?”沈知遥看着已经回到主界面的屏幕,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阿姨说什么了?”霍燃见她脸色不好,接过手机,问道。 “我妈要把公寓租给我,五千一个月,其他费用自己交。”沈知遥灌下一口北冰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才五千一个月,又是在CBD这边的公寓,面积也大,阿姨已经很友情价了好吗,”霍燃双眼放光,却又瞬间泄气,“要不是我男朋友,我就和你合租了。你要是有男朋友就好了,分担一下房租。” “霍燃。” “嗯?”霍燃咬着筷尖,一脸无辜。 方桌的另一侧,她的好友已经在磨刀。 “我有没有男朋友我不知道,但你的男朋友,即将守寡。” - 已经和王老吉爷爷对过方案细节,沈知遥也不用再赶时间做项目。和霍燃吃过晚饭后,她把饭菜打包,坐地铁回家。 霍燃问她不怕带回去连吃多顿后长痘吗,她只甩了一句—— 喂狗。 回到家,防盗门刚合上,一抹黑影就颠颠地钻出次卧:“今天不加班?” “许括,你的学霸同学们天天都恨不得住实验室,你怎么每天闲得跟个小学生一样。”沈知遥被他吓了一跳,转身打开客厅里的灯。 “我刚怼完一篇论文,歇几天不行?”许括挑眉。 “行。你尽管歇,之后再想来我家蹭吃蹭住,也不会来这儿了。”绕过他,沈知遥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茶几上。 “什么意思?”许括隔着塑料袋,深吸一口鱼香,一双桃花眼顿时有神。 “带回来喂狗的,你吃吧,”她跟着坐下,说得自然,“我妈要把这套也租出去。她给我开五千一个月的房租,太奢侈了,我租不起。” 沈知遥偏头,一只手敏捷地抓上猛起身的许括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凑近他:“哥哥,你养我好不好?” 来了来了,每年过年才能叫一次的“哥哥”。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许括低头看向沈知遥抓着自己的手,迟缓着,最终扒拉开她的手,语重心长:“哥哥要养女朋友的。” “嗬,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许括凝视着自家妹妹,半晌,才淡然开口:“想有,就能有。” 沈知遥僵住。 而许括依旧半阖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微微颤着。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脑袋,眼神里满是怜惜:“你呢,妹妹?” 下一秒,沈知遥一脚踩上沙发,胳膊钳上许括的脖子:“把鱼给老娘吐出来!” 当年沈家二老的眼光很好,这套房子的小区在地段核心处,配套设施非常完善,到地铁口只需要五分钟。小区内的安全性也很高,智能设备都有安装。 刚开始他们也仅是购入一套留作自住,没想到第二年房价露出上涨苗头。沈父没有立刻卖掉,反而咬咬牙,趁着其他人抛售套现,接连买入几套。 这么多年过去,一路上涨的房价和通货膨胀,基本已经能抵消他家的所有开支。 “但你要是搬走,就见不到夜跑帅哥了。”许括一针见血。 抱着抱枕盘坐在地毯上,沈知遥抿唇:“其实也不会见不到。” “走吧,下去扔垃圾,散散心,”许括把她带回来的晚饭吃完,见她兴致不高,拍拍她的肩膀,“这个时间,说不定能碰到夜跑帅哥。” 沈知遥向后,将上半身全瘫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我不想偶遇了,他太贵了。看他一眼,就让我办一张卡。” 许括:? 什么东西? 沈知遥最后还是被许括拉下楼,因为她晚上吃得实在有些多。 为了能多消耗一些,他们两个决定去小区外的便利店,买些零食,再负重走回来。 “我都说了,这个时间太早,他根本不会出来夜跑。”沈知遥啃着肉肠,忿忿道。 许括诧异地扬眉:“还真是因为他下来的?沈知遥,你该不会来真的吧?” “我……” 她刚开口,身侧的人就扬起下巴:“谁说没出来夜跑的,不是在那里吗?” 沈知遥顺着许括的目光看过去,才知道陈逸绅没在跑步,而是牵着狗站在小区花园的阴暗处。 他身边是那只陪他一起夜跑的哈士奇,也许是因为今天时间还算早,遇见小区里另一只柯基,两只狗正在一起玩。 牵柯基的是一个年轻女孩,看上去和沈知遥差不多大。 两人应该是在聊着什么,陈逸绅微弯着腰,侧耳认真听着,时不时回两句。 沈知遥目不转睛地盯着着那两个人影,又啃了一大口肉肠。 “许括,我想养只狗。” “养啊。”许括插着口袋,吊儿郎当,“只要你自己负责,没人拦着你。” “可我现在就需要一条狗,”她转头看向自家哥哥,“要不然,我给你买根铁链?是你自己套脖子上,还是我给你套?” 许括:“……” 第8章 老冰箱 “它逃,它追,它插翅难飞”…… 渴望爱情的包租婆开始每天一早就去公司打卡,甚至来得一天比一天早。 咸鱼的突然开始努力,让霍燃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内卷都卷到他们这芝麻大的小公司了吗? “你发生什么了,天天跟打了鸡血一样?”霍燃觉得这怕不是医学奇迹。 说到一半,她突然呆住:“最近椹南市的房价暴跌了?” 她和沈知遥大学同宿舍四年,就没有见过沈知遥主动在早十点之前起过床。大一的课不可控,但在大二之后,沈知遥选修课只有一个标准——不在上午。 已经坐在工位里两个小时的沈知遥冷哼一声,将显示器掰过去:“你天天看这喜庆的大红色,能不打鸡血吗?” 这几天下来,她感觉自己就是角斗场里被人斗的牛。 “嗐,不就是红色嘛,”霍燃耸肩,“红色也可以有高级感啊。” “嗯。红色是能高级感,毕竟米其林三星也能做西红柿炒鸡蛋,”把屏幕掰回来,沈知遥自暴自弃地放下笔,“人家做的西红柿炒鸡蛋甜咸适中,我做出来的能把眼睛都辣到。” 她深吸一口气:“审美是什么?我没有审美。” 闻言,没有审美的另一只咸鱼拍拍她:“这不是咱们上大学的第一天就明白的事吗?” 沈知遥哑口无言,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我去楼下带杯咖啡。” “我和你一起。” 十五分钟后,刚上班打卡没多久的两人,已经整齐地坐在la vie里。 果然,还是当咸鱼的生活才美好。 “你最近没少来啊,店员都认识你了,”霍燃挑眉,“你这一顿,再加上来回的车费,实习工资估计是负数的吧?” “没事,也就现在能撑一撑。等毕业之后家里不给生活费,我再沿街乞讨也来得及。”沈知遥做个鬼脸。 “沿街乞讨倒也不必,多做几个辣眼睛的PPT。” 霍燃说完,猛地炸起:“我双押了。” 冷漠地扫她一眼,沈知遥轻哼道:“你已经不甘心只做青春受害人了吗?” “如果我去唱跳能让你也受害,那我愿意。” “爬。” 在店内等咖啡的工夫,沈知遥用余光在店内悄悄搜寻一圈,没找到陈逸绅的身影。 “看什么呢?”见她频繁向后看,霍燃也跟着扭头。 沈知遥轻咳一声,收回视线,装作不经意:“我记得你家里养狗。有什么比较好的狗咖,或者其他可以抱养狗子的地方可以推荐一下?” “怎么突然想养狗了?”霍燃讶异,“你不是说过段时间要搬家吗,万一新租的房子不让你养狗怎么办?” “也不是突然就想。之前一直蠢蠢欲动,只不过刚好有个诱发因素。”说话间,她们的咖啡已经做好。沈知遥拿过自己的那杯,冲李央浅笑一下。 “我家小区里有一户人家,狗狗好像刚生过一窝,应该是一个月大。我们之前遛狗的时候总打照面,一来二去就熟了,狗狗肯定很健康。就是……”霍燃声音戛然而止。 “就是?”见霍燃踌躇的样子,沈知遥咬着吸管,心底的不安陡然而升。 直觉告诉她,后面那半句,不是什么好话。 霍燃的嘴唇抿来抿去,半晌才找到相对合适的措辞:“就是不太聪明。” “没事,也不需要像边牧那么聪明。我还害怕抱回来一只边牧后,耽误人家上清华,反而嘲笑我傻。”沈知遥摆摆手,笑着打趣。 “哈士奇。”霍燃打断她的豁然。 眼看着沈知遥笑容豁达,又眼看着她的笑就这样原封不动地僵在脸上。 霍燃觉得,沈知遥现在呆滞的样子,倒是挺像二哈。 如果舌头能歪着吐出来,就更像了。 “哈士奇?”沈知遥一时间失语,半天才开口。 她惋惜地摇头:“我家里已经养了一只了,不能再养一只。” “哈?”霍燃挑眉。 沈知遥一脸嫌弃:“我哥。” “啊……”霍燃恍然大悟。 怪不得昨天说要带剩菜回去喂狗。 但显然,沈知遥并不满意霍燃突变的表情。她扬眉:“你以为呢?” “我以为是说你自己。” 沈知遥:“……” 爬爬爬爬爬爬。 两个人还没在沙发里坐稳,霍燃的电话就先响了。她看过一眼沈知遥,无奈地撇嘴。 心神领会是她家人打来的,沈知遥指指外面,让她先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接。 霍燃和家里的关系一直不好,在大学时她们宿舍里的人都隐约知道些。 但具体的事情,霍燃没有说过,她们也没有追问。 咬着甜品叉子,沈知遥一手托腮,有些担忧地透过窗子望向那个打着电话的身影。 她也帮不上忙,只看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拿起手机打游戏。 “店长。”见陈逸绅从楼上下来,李央在等咖啡滴滤的过程中,抬头打过一声招呼。 陈逸绅正挽着衬衣袖口,闻言,只是抬眼轻点一下头。 写字楼里经常有客人来店内吃早餐,他习惯性地先环顾一楼一周,视线落在低头咬着吸管,两手完全放开杯子,专注玩手机的女生身上。 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屏幕,用下巴控制着吸管,随着杯子倾斜的方向来回小幅度动着。 跟周末店里痴迷手机的小朋友一样。 杯子摇摇欲坠,看得他心惊肉跳。 “今天没有点手冲?”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沈知遥手一滑,手机屏幕里漫画男主的帅脸顿时飞出屏幕。 椅子翘起的前腿猛地落下,牙齿间的吸管也跟着打了个转。 只有杯底边缘抵着桌面的咖啡失去支撑,塑料杯脱离吸管的掌控,摇摇欲坠。 在沈知遥回头的瞬间,一只手敏捷地绕过她的双臂,稳稳抓住外带咖啡杯。 吸管尾端跟着翘起,连带着沈知遥的脑袋也向前伸出一小段距离。 她收回下巴,有些狼狈:“谢谢。” 陈逸绅正垂眼睨着她,半晌才挑眉,绕过面前的桌子去收拾前面那一桌。淡然得仿佛刚刚来找她搭话的,不是自己。 见陈逸绅来了,沈知遥才终于放下手机:“你不在,就没点。” 正收拾桌面的手,因为这一句好像随口说出的话而顿住。 “店里有好几位高级咖啡师,下次可以试试。”他敛些眉心,沉声回应。 “我和他们又没有什么话题可聊。”沈知遥拿起叉子叉住一角蛋糕。 “我们有话题可聊?” 当然有话题可聊,只要我硬聊,话题总会有的。 她舔舔嘴唇:“至少你是店长,可以和你考虑LOGO的设计问题,还可以给你出一整套VI方案。” 已经听过无数次这样的推销,陈逸绅不为所动。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过身,后腰抵在长桌边:“沈小姐,你见过手里有这种权力的人,天天在店里擦桌子吗?” 甚至连小熊饼干都要偷吃。 “你的铭牌上,不是写的店长?”沈知遥已经把一块蛋糕吃掉,贼手伸向给霍燃买的那块。 “店长也分很多种,我是挂牌的,”陈逸绅摊手,“所以,店不能改成陈大哥的喜庆生活。” 眉毛一跳,沈知遥的手也跟着一抖,叉子直接戳上红色丝绒蛋糕的天鹅屁股。 她买蛋糕的时候,因为霍燃一直在倒她的甲方苦水,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买了红色的。 此时被陈逸绅重提,瞬间心梗差点把她送走。 顿住两秒,沈知遥幽怨地抬头。 深木色桌上,红色的细霜粉洒在奶油表面,厚厚的一层。小蛋糕中央,用来凹造型的白色巧克力天鹅半张着翅膀,身体前侧稍稍离开蛋糕表面,高傲地伸出脖颈,做着起飞的动作…… 屁股后面扎着一只透明叉子。 硬生生从展翅飞翔这样美好的主题,变成痛到插翅难逃。 在陈逸绅好整以暇的目光中,沈知遥指指面前的蛋糕,面无表情:“你再多说一句,这只天鹅就是你的下场。” - 霍燃在外面挂断电话,再进店里时,只看见沈知遥一个人正对着蛋糕发呆。 她晃晃手指:“看什么呢?” “给你买的蛋糕。”沈知遥的眉毛拧成八字。 霍燃瞟过一眼那只叉子:“嗯?” 沈知遥指指天鹅:“它逃。” 又指指叉子:“它追。” 最后沉重地叹一口气:“它们插翅难飞。” 霍燃被古早文金句当场炸懵,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倏地靠近一个身影。 来人伸手,将叉子握在指尖,冷漠地抽掉。继而在她们的目光下,端起碟子转身。 “李央,这位小姐要外带,帮她装盒。” 第9章 老冰箱 “高岭之花综合症” “你刚刚说的要打包?”刚打完电话,还没吃上早饭的霍燃,懵懵地跟着沈知遥走出咖啡厅。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不是自愿走出来。 反而更像是打包和沈知遥一起被丢出来的。 “没啊。”沈知遥拎着小蛋糕盒,干脆地回应。 “那我们刚刚是被店长赶出来了吗?” “不算吧,”沈知遥摇头,“你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 她指指左胸:“但我,是被爱情赶出来的。” 霍燃:“……” 神啊,让世界上的恋爱脑都被爱情搞死吧。 - 回到办公室,霍燃先去小会议室和她的甲方爸爸开小会,敲定最终方案。 一共没有几分钟,再回工位时,沈知遥正趴在桌上。 面前正中央,供着那块红色丝绒天鹅蛋糕。 屁股上依旧扎着叉子。 霍燃愣住:“你又给重新插上的?” “嗯。”沈知遥托腮,看过一眼电脑屏幕上硕大的王老吉配色/网页,又垂眼看过面前的红色蛋糕,眼神逐渐迷离。 她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拨弄着塑料叉子:“燃燃,你看,这像不像丘比特的爱情之箭。” 霍燃一脸冷漠:“你的心长屁股上,屁股长脸上?” 说完,她怜爱地摸摸沈知遥的脸颊:“那你这个屁股长得可真别致。人家都是蜜桃臀,您可是瓜子臀。” 下一秒,两人差点就在办公室里打起来。 霍燃和沈知遥一直是一对冤家。 大学刚开始认识时,她们彼此都深谙装安静文青的套路。所有人,包括她们自己,都毫无例外被完美地蒙骗过去。 “讲话轻声细语”“可爱的小姑娘”,是她们给对方的标签。 表面的平和,让整个寝室融洽美好。 直到十月底百团大战后,社团招新结束。 两个长发飘飘的轻声细语小姑娘,在椹南大学相声社相见。 相声社的第一次活动,特地借用学校的小话剧场,还颇为隆重地定制了背景立板,上书几个大字—— “刘老根大舞台,想来你就来”。 在声与光的交织中,在旁人的吵闹声和快板声中,她们彼此交换过一个眼神。 从此,无数个日夜,春秋四载。 她们二人白天椹南湖畔嘴贫,湖鸟见了都烦。晚上宿舍鼠来宝报菜名把自己念饿,全宿舍深夜出动翻/墙觅食开小灶。 她们是椹大刘老根大舞台的镇台之宝,亦是椹大辩论社的声化武器。 她们携手并进,互相成就。 假以时日,终将成就被室友关在门外过夜的辉煌明天。 “怎么,又在这里相亲相爱呢?”行政部门的同事经过,刚好见她俩在大眼瞪小眼,早就已经习惯,随口揶揄道。 “一个男人抽走她天鹅屁股上的叉子,却向她的心上射中了丘比特之箭。”简短地陈述完事实,霍燃被自己的描述恶心得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同事的脸瞬间扭曲:“你怕不是被沈知遥的土味病毒感染了。” 再看向沈知遥时,她已经又坐下,目不转睛地半趴着供奉面前的蛋糕。 她左看看,右看看,眼底浮上一层薄雾,眉心也跟着微微皱起。 “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对陈逸绅心动了。” 一声虚无缥缈的哀叹,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思虑。 轻声的呢喃,像极了爱而不得的克制与小心翼翼。 陶醉在自己的爱情内心戏中,沈知遥伸出一只胳膊,在空中胡乱地抓了一下。 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翻开手心,手臂猛地脱力下坠。 他逃,她追。 他越冷漠,她越爱。 爱,爱究竟是什么呢? 是佩奇? 是陈大哥的喜庆生活? 是肖邦悲伤小夜曲?是手冲?是小熊饼干? 还是……还是仅仅是眼前这只插翅难飞的天鹅? 冲不破爱情的牢笼,甘愿沉沦于他对她冷漠的每一刻。 “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疾病?”看沈知遥坐在工位上完成一场完整的内心戏表演,同事满脸问号,“陈逸绅是谁?” “楼下la vie的店长。”忍着用脚趾抠出一幢地下十八层别墅的冲动,霍燃忍无可忍地把自己的防晒衫扔出去,盖上沈知遥的脑袋。 眼不见为净。 “哦,那我明白她这是什么疾病了。” “什么疾病?” “高岭之花综合症。” 同事拍拍霍燃,一脸惋惜:“我们部门已经有几个到了晚期,你们部门这个,估计也救不活了。” - 已近中午,椹南市郊别墅区的老年活动中心依旧热火朝天。 没有人因为要烧饭而离开麻将桌,反而有几家保姆提着保温包来送餐。 沈母夹在一堆白发中,略显扎眼。 “诶,别忙着放炮了,”在沈母斟酌间,对面的银发牌友吐出一口烟圈,“电话都响半天了。” 沈母自从前两年去凛川市旅游后,就迷上了麻将。 只不过人菜瘾大,目前依旧停滞在“一直跌倒,就没有爬起来过”的阶段。 她扫过一眼手机,大手一挥:“小兔崽子,不用搭理她。” 然后潇洒地放了个炮。 在牌友大声的“和了”中,沈母咬牙切齿地接通电话。 “妈,这套房子我租了。”那边天真的声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听到这不谙世事的声音,沈母就气得牙痒痒:“是吗?在你考虑的这几天时间里,房价已经涨到九千了。” 沈知遥:“???” “别怪我提醒你啊沈知遥,”沈母歪头夹着手机,手上又利落地跟着摸牌,“这可是亲情价,对外的话,这套房子最低月租也要两万多呢。” 为了追爱痛下决心要交五千块房租的沈知遥,感觉半边天已经塌到砸在地上。 “你这是坐地起价!” “爱租不租,反正你不租的话我们还能多挣一万多。听你陈阿姨说,最近凛川有一个楼盘不错,我和你爹正打算去看看。” “租这一套房,我的工资都不剩一半了!” 八千块的房租啊,太奢侈了。 “平时自己去买菜做做,少点外卖,钱就省下来了,”沈母不为所动,“这厨房条件那么好,正好锻炼一下自己。” 沈母把牌码齐:“我看你这四年在学校,吃外卖都吃傻了。” “您在坑女儿的这方面,真是一流的。”沈知遥深吸一口气。 “别那么多话,就问你一句,租不租?” 沈知遥回想过自己主卧的大床和飘窗,又转而想到柔软的大沙发,再想想楼下小吃街的香气。 最后忆起陈逸绅,和那天牵柯基的女孩。 嗬,老娘要牵一只哈士奇,冲破你们俩的红线。 她咬了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租。” 人是真的可以为了爱情,毫无底线地多接几个辣眼PPT私活。 “那咱们就先签半年的合同吧,”沈母一拍脑门,“毕竟现在的房价你也知道的,疯涨,半年之后还指不定涨成什么样儿呢。半年之后,按市场价签。” “亲妈,您还有完没完了?!!” “有完啊,生意谈崩就能立刻完。” 沈知遥的声音顿时弱下来:“什么时候签合同?” “周末你回家吃饭的时候,我让你爹准备好,”沈母专注于牌桌,嘴上敷衍,“识字吧?不识字按红手印也行。” 沈知遥狠狠地掐过一下自己的人中,生怕自己下一秒一个蹬腿去往极乐世界。 她努力保持冷静,微笑地确认最重要的事项:“可以养狗吗?” 电话那边沉默一瞬,紧接着,是麻将扔出去的声音。 “沈知遥,你租的房要住人,怎么不提前和妈妈说一声?” 沈知遥:? 第10章 老冰箱 是猛男,就吃草莓味小熊饼干…… 中午十二点半,陈逸绅看到两个小时前刚出现过的人,再次重新出现在店里,眼皮狠狠一跳。 “你们公司是在做慈善?”陈逸绅手上磨着咖啡豆,终于忍不住开口。 “人是铁饭是钢,公司恨不得我多吃一点,才能更好地为资本打工。”沈知遥回复过总监的修改意见,把手机放下,抬眼看向他。 “到吃饭的时间,就应该吃饭。” 将手冲咖啡的准备工作做完,陈逸绅随手把微皱的衬衣袖口抚平。 “我最近在减肥。”沈知遥用叉子叉下一大块蛋糕。 叉子转动间,她装作不经意地瞥过他修长的手指。 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陈逸绅扫过一眼两人之间的瓷碟,挑眉:“减肥?” 又往嘴里送进一口,沈知遥收回视线,大言不惭:“我这是少食多多多多多多多多多餐。” 修长的手指离开袖口,微微弯曲。 指节抵在吧台的大理石板上,黑色的纹理衬得他手指愈发干净白亮。 他站着,而她坐着。半垂着眼,似乎刚好能把她收进眼底。 沈知遥微仰着头,讶异地发现他唇角微微的弧度。 从第一次见面起的那种无法忽视的距离感,似乎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弧度而消失不见。 她的努力刷脸,终于有结果了吗? 他刚刚就在叮嘱她要好好吃饭,现在是又要关心她了吗? 看着他薄唇微启,沈知遥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陈逸绅微倾身,指节在白色瓷碟旁的大理石桌上,随意地敲了两下。 半阂的眼,难得显得懒散。他轻哼一声,拉长些尾音:“那我真是怕这芝士海盐奶油蛋糕把你吃瘦了。” 沈知遥:“……” - 将沈知遥的手冲咖啡做好,陈逸绅又在店内巡视一圈,才回到后厨。 “店长,”见他进来,正换班休息的李央把手机收起来,“你下周是不是要出差?” “嗯,公司那边有点事情。”陈逸绅点头,长臂向后,将黑色围裙解下。 他把围裙叠好,放在一旁,随手松开衬衫的纽扣:“线上即将要发布新品,如果反响不错,la vie这边也会推出。” “不是本来说从线上到线下吗,也不见你在店铺和微博上做宣传,”负责线下店糕点研发的女生接话,“我们的手工小熊饼干也是按原计划上市?” 她停顿一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次总觉得烤出来的挺多,装袋的时候又好像做得量不够。” 陈逸绅刚松开第一颗纽扣的手,稳稳地停在空中。 “每次都是这样,那就是你错误地估计了我们的包装袋容量。”李央丝毫没有察觉到陈逸绅的不对,依旧嘻嘻哈哈。 “我带回宿舍,还给室友们的女朋友的带了些,都说橙子味的超级好吃。”他竖起拇指。 “室友们的女朋友,这个形容真是哈哈哈哈,”另一个端着盘子进来的店员,刚巧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凑近:“我怎么觉得反而是柠檬味的更好吃?” “橙子味就是甜中带一点酸,但是柠檬的更像酸中带一点点甜。论口感,还是橙子味的更好。其次的话,巧克力流心的也不错。”李央不服气道。 “我个人比较喜欢巧克力,”负责研发的女生点头,“我特意调过配比,不会很腻。” “所以……店长,我们推出哪个口味?”李央这才想起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人。 话题突然被转到自己身上,陈逸绅回过神,却丝毫没有慌乱。 他思索一下,漫不经心地将双手插进休闲裤口袋:“我们目前是有四种口味的小熊饼干。” “是的,有四种。每一种口味的小熊,长得也不一样。” “嗯。”陈逸绅懒散地发出个单音节,半倚在边桌旁。 他眼皮微耷,随手从身后拿起一块小熊饼干在手里玩着。 小巧的饼干不过一个指节大小,两侧微鼓。店内自己设计的模具印出来,不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足够可爱,憨态可掬。 拇指轻抚过小熊的笑脸,陈逸绅在心中轻叹一声,眼底也多了一份怜惜。 他压抑着心底的沉重,气息平稳地开口。 “草莓口味的小熊饼干,我怎么没有听你们提起?” 难道只有他觉得草莓味的小熊饼干最好吃? 小熊饼干不吃草莓味的,那还叫什么小熊饼干! - 深夜,Z市已经进入后半夜的沉寂。 小区里的高层住宅,没有几盏灯是亮着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沉睡。 除了八栋七楼左侧那户,依旧在疯狂地燃烧自己的热血,以及头发。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正在点播周末刚更新的综艺,嘻嘻哈哈的声音不大,只当做背景。室内一共两个人,都在沙发上。 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端坐着一个,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沈知遥,”手上正忙着打游戏,许括伸长腿,一只胳膊撑着沙发,用脚尖拱拱自家妹妹,“下去扔垃圾。” 他专注地盯着屏幕:“不然明早就臭了。” 沈知遥嫌弃地向一侧挪挪,手里的平板笔一直都没有停下:“忙着呢,你去。” “一晚上了你都不画,非要等过了零点才发愤图强。”许括侧过身躺着,把手机拿高。 他故意又把声调拉长:“怎么,特殊工种必须深夜施工?开推土界的坦克,一压一套房,甲方钉子户的噩梦?” 沈知遥的拳头硬了。 “许括,我家门口好睡吗?”把手中的笔放下,沈知遥不善地睨着他。 许括的一局游戏刚好结束,也抬起眼:“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两个人之间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沈知遥手中的平板又一震。 是来自甲方爸爸的深渊怒吼。 问她的王老吉配色,为什么不能再有内涵一些。 内涵是什么东西?内涵这东西是需求吗?! 内涵这东西是改颜色就能做到的吗! 啊!甲方都在想什么! 在用屁股做事吗! 他要求一个王老吉或者一个西红柿炒蛋有什么内涵! 沈知遥深吸一口气,难得服软:“哥哥,你现在不是没事情做吗,要不然……” “Timi——” “然”字刚说到一半,听见这声再熟悉不过的提示音,沈知遥认命地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 她默默地把平板放到腿边,又慢慢地转过身来,右手缓缓撑上沙发,瞬间一个飞踢出去。 一声闷响,响彻整个客厅。 “我就是打开另一个游戏上号看看,”许括揉揉自己快散架的胸口,“有你这么对哥哥的吗?” 他叹气:“气抖冷,面对这样的妹妹,哥哥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真的是小龙虾听到之后都能气红脸的程度。” 沈知遥已经站起身,白了依旧可怜兮兮演戏的人一眼,把茶几上已经吃完的小龙虾外卖收拾好。 “少看点看剧,别一开口就是奇怪的比喻,”她用小拇指勾起塑料袋,向玄关走,“小龙虾听到你这话,都尴尬地蜷起身子恨不得当场去世。” “然后它就真的去世了。”扬扬手中的袋子,沈知遥面无表情。 许括:“……” 废话,它不仅去世了,还被埋葬在你的肠胃深处。 “沈知遥。”被尬到的许括缓了一会儿,才叫住已经手搭上门把的人。 沈知遥迅速扭头,凶神恶煞:“干什么?” “我小龙虾吃得有点多,有点上火。你上来的时候去便利店,顺便帮我带个凉茶。就是那个什么……” 许括挠头,想了一下:“王老吉。” “男人,我看你不是上火,你是在点火。” 第11章 老冰箱 “湿垃圾” “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养狗吗。”沈知遥临出门时,许括的新一局游戏刚好以光速战败告终。 他上身下滑,半瘫在沙发上,仰起头,百无聊赖地倒着看向沈知遥。 “表嫂不是怀孕快生了么?表哥上个月还和我说,他家那只大金毛可能要送出去寄养一段时间。” “啊?”沈知遥愣住,“表哥表嫂不是一直挺宝贝胡萝卜的吗?” “所以送出去寄养也不太放心,但是刚出生的小孩子抵抗力太差,还是要多注意一些。他们两个因为这件事吵过好几次,都没吵出来一个结果。”许括摸摸下巴,“你不是正好合适?” 不仅刚好需要一只狗,还是家里人,平时周末他们都可以来探望。 “我都让霍燃去问她邻居了。”沈知遥有些犹豫。 其实在私心上,她还是希望能有一只自己的狗子。 毕竟只能和胡萝卜相处一年,培养出感情之后还要还给表哥表嫂,其实对她也很残忍。 “沈知遥,你想啊,胡萝卜要是寄养在你这里,周末表哥表嫂总会来看看吧?他们来,肯定要带点东西吧?” 许括拼命暗示。 “就算不过来,寄养费总是有的吧?狗粮和其他的消耗品,也肯定不是你买。” 不仅能不花钱养狗,甚至还可以赚钱。 沈知遥本以为自己不会为斗米折腰,她的确也没有。 只是向金钱折腰罢了。 人终将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在悲愤的二十一世纪零零年代的非主流泪目中,沈知遥吸了一下鼻子,举起拳头:“许括,以后不要和胡萝卜抢吃的。” 它将是她家,吃得最好的生物。 “?”许括的眼神犀利。 “作为我们的大侄子,胡萝卜的皇家进口狗粮配新鲜虾仁和鸡胸肉,还有胡萝卜和狗饼干下午茶,比人吃得还好,”沈知遥咂咂嘴,“你可别嫉妒。” 她又怜惜地剜一眼许括:“实在不行就找你的主人,我大伯他们谈谈。苦什么,都不能苦着孩子。” 说话间,一个抱枕已经飞过来。 直直地掉在两人之间的客厅地板上。 洁·沈知遥·癖眉尾一抽。 她的脸上依旧是笑着的,只是这笑看得许括心底有些发毛。 “哥哥,”她甜甜地叫道,“你今晚想看电视吗?” “我不想。”许括一级戒备。 “我建议你看看哦。”眼睛已经眯成明显的弧度。 不顾许括拼命的制止,沈知遥从玄关折回客厅,直接走到电视前,按开电视下方的按钮。 开屏界面上,4K的硕大光屁美男背影照停留足足五秒。 在最后一秒,整张照片还晃了晃。 “你不是说你删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沈知遥!” - 沈知遥出门时,把在家戴的黑框眼镜摘了。 轻度近视和刚刚赢了许括的快乐,让她在电梯的镜面里,几乎等同于开了磨皮美颜。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仙女? 看看这小脸,这模糊看不清的眼鼻嘴。 鲁迅他老人家说得对,朦胧的美只因本人就美,与朦胧无关。 深夜的电梯里没有人,她对着电梯门越看越起劲,甚至直接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wink。 哦莫,这是什么美女的绝美一眨。 “叮——” 右眼还没睁开,沈知遥左眼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门打开。 连带着镜子里朦胧的她自己,也跟着裂开。 条件反射地,她右侧的脸也跟着挤压。假装憋住哈欠的同时,脚上也默默向左后退一步。企图用呲牙咧嘴的表情,缓解一下尴尬。 电梯外是个男生,穿着黑色的卫衣,大半张脸隐匿在卫衣帽子里。 他进电梯前一刻的动作顿了一下,沈知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基本上能猜到自己的狰狞对他的冲击。 没事,反正她没戴眼镜看不清。 只要她不尴尬,就没有人尴尬。 于是,在脸部抽搐中,她面前的人右手微抬,将卫衣帽向后一拨。 沈知遥再熟悉不过的脸,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白色运动中裤下露出修长的腿,手上也拎着一袋垃圾。 陈逸绅只是淡扫过她抽搐的脸,又半垂下眼:“吹空调吹多了?” 沈知遥:“……” 电梯门在陈逸绅进电梯后,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关上。 一时间,电梯内安静无比。 几秒后,沈知遥摸摸鼻子,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猛地向外冲出去。 她是真的很尴尬。 尴尬到想连夜离开这个快乐星球。 小区集中处理垃圾的大垃圾桶,在这栋楼的斜对面,也不能说得上远。但如果是配合外面已经下起来的大雨,只能说,远到她想立刻坐电梯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椹南市的雨都好像是没有预告。 没有打雷,没有闪电,静悄悄的。 就是有点瓢泼。 沈知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圆领薄睡衣,又往向玻璃门外的大雨倾倒,感觉自己就是那年不给雪姨开门的傅文佩。 她有本事抢小龙虾,但没种开门。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沈知遥绝对不会讹许括一顿小龙虾外卖。 望着阴沉的天,她叹了口气,只觉得人生也不过尔尔,不过是萍水…… 心底的青春疼痛文字还没有开始,面前的门把被覆上一只手。 是很漂亮的手,手指纤长,指甲整齐。 手的主人没有急着推开:“干的?” 带着些口语化的模糊,第二个字说得很轻。 但沈知遥没有听到“的”。 她抬头,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到他不再是模糊的,透过门外的路灯隐约可以看清轮廓,以及看向她的一双眼睛。 不是,佩奇怎么一见面就冲她骂街? 或者……是想邀请她一起吐槽外面的暴雨? 瞬间的思索让她觉得,还是第二种可能比较准确。 于是她试图回应:“淦?” 刚说完,她手上一轻,门也被推开。 门外的雨声传入一楼大厅内,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的潮湿泥土气。 刚刚还站在她身边的人,已经踩着黑色拖鞋踏入雨中。 “哎,不是。”信息交流的通讯壁垒猛然被打破,沈知遥一只手撑着还没合上的门,焦急地喊了一声。 “不用谢。”那人的背影很潇洒。 “不是,”她咬唇,又重复了一遍,“那个是湿垃圾,你别扔错了。” 第12章 老冰箱 “就……见过我”…… 陈逸绅长腿长臂,在垃圾桶前利落地一抛,随即折回。 两大袋垃圾在身后,接连落入同一个垃圾桶。 垃圾桶旁是高处的路灯,白色的光线在漆黑的雨夜中,成为他背光而来的配景。 高大的人,黑色的卫衣连帽衫,白色的运动中裤。 如果忽略掉他脚上的一双人字拖,沈知遥甚至觉得他像极了《鬼怪》里,鬼怪和阴间使者去救女主的样子。 时间仿佛在她眼里定格,战歌也随即在脑内响起。 孔刘的脸,已经被自动P到陈逸绅被帽子挡住的脸上。 沈知遥的眼尾渐渐向下,眼神逐渐温柔,逐渐沉迷。 看不清脸的她的男主,背着光,朝她一步步在雨夜中走来。 噢,爱情的DNA动了! 他的手握上大门门把,门轴转动。 沈知遥呼吸一滞,耳尖也跟着发烫。 门被拉开,猛地带进一股水汽。 公寓大堂的灯慢慢照亮陈逸绅的大半张脸,直至他伸手,随意地将卫衣帽向后拨掉。 暴雨不免还是打湿他前额的头发,陈逸绅不舒服地甩甩,几颗水珠也顺着额头滑下。 棱角分明的脸彻底清晰,不再有帽子的遮挡,那一双眼睛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我知道那是湿垃圾。” 说完,陈逸绅闻闻手指指尖,眉头微蹙,满脸嫌弃。 明明刚刚已经跑得足够快,居然还是没跑过气味沾身的速度。 沈知遥:“……” 好像……被他嫌弃了。 这个时间没有乘电梯的其他人,按下电梯上行的按钮,面前的电梯门就打开。 “你住在这里?”在电梯里的间隙,沈知遥为了防止太过尴尬,搭话道。 陈逸绅按亮自己的楼层,挑眉:“你不住?” “我……”沈知遥盯着发亮的7楼电梯按钮一愣,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和他的第一个照面。 绿色的黄瓜,绿色的面膜,和因为错失爱情而发绿的自己的脸。 差点就要蹦出嘴的话,又硬生生地被拽回来。 她刚刚还清明的双眼顿时无辜混沌:“啊?啊!我刚搬过来没多久。” 搓搓手,沈知遥干笑:“我住几楼来着……” 声音在尴尬中被拖得很长,苍蝇搓手也搓得起劲。仿佛下一秒就能生热生火。 陈逸绅闻言,稍侧过身。 他安静地,甚至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该不会也是七楼?” 想和他一起到七楼? “不是不是。”紧张到忽略她刚刚是电梯下行时遇到的他,已经失了智的沈知遥连忙摆摆手。 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但紧绷的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伸过去,熟练按亮自己的楼层。 做完,她又顺势添一句:“我借住我哥租的房子,他也是刚租不久。” 所以记不住。 合理,非常合理。 陈逸绅没有对她的话发表见解,或者也许是没有来得及发表。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因安静而冷下来,在沈知遥即将被冻死时,电梯内刚巧响起到楼层的提示音。 门缓缓打开,他一只脚踏出电梯,微滞一瞬,才又完全踏出电梯。 电梯门在沈知遥面前合上。几乎是瞬间,她全身立刻酸软下来,向后随便地靠在电梯内壁。 还好还好,昨天为稿秃头没来得及洗澡。 虽然今天顶着油头,但好歹没穿上次的睡裙。 油头救她一次狗命,反正黑灯瞎火他也看不太清。 她以后要改名为“不洗头的光头弱鸡”。 - “陈逸绅,你怎么刚刚把我的电话给按了?”安静的楼道里,手机即使不凑近耳边,也能依稀听到。 一声门锁响后,走进屋内的陈逸绅微歪着头夹着手机,另一只手向后把防盗门带上。 “下去扔垃圾,电梯里信号不好。”他面不改色道。 那边的声音夸张:“这么晚还下去扔垃圾?” “放到明天就坏了。” “你怎么洁癖这么重?” “什么洁癖?这是日常生活。” 再说了,他要是有洁癖,怎么可能把掉地上的草莓味小熊饼干洗洗继续吃掉? “我下周回椹南市,凑了一个局,你要不要……”电话里的人兴奋地讲着,突然停住,“我忘了,你小龙虾过敏。” “只是不能吃而已,”陈逸绅皱着眉走到卫生间,把手机放在一旁,一遍一遍地洗着手指,“又不是一看见就过敏。” 虽然仅仅是不能吃小龙虾,可他也许是受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一直不太喜欢小龙虾的气味。 “那我和他们说一下,换一家吃,就不选小龙虾了。” “不用,”把手甩干,陈逸绅低声制止,“我下周刚好要出差,等我回来我再请大家吃别的,算是这顿的赔罪。” “你不说这个我都忘了,你要不要先住我的公寓?反正我也就回来待两天,南巫市那边的店里还有很多事要忙。” 陈逸绅思索片刻,婉拒道:“我已经租到了不错的房子。” “你租房哪有住我这里舒服?” “我住这边心情比较好。”他走回客厅,半躺在沙发上。 电话里的人像是活见鬼:“你这能是个理由?” 一手握着手机,陈逸绅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眉眼难得舒展,甚至眼尾隐约带着弧度。 气氛安静,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在电话要被对方挂断的前一秒,他才开口。 “遇见了很有意思的人。” - 沈知遥回到家里时,她那个头脑聪明却是个电器白痴的哥哥,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遥控器认真地研究。 他这周从学校宿舍回来时,忘记戴眼睛。现在只能虚着眼睛,头朝前倾,努力地辨识屏幕上的文字。 活像个小老头小老太太。 “用你辟邪是你的荣幸,着急换下来干什么?”她走过去,心情难得大好,半眯着眼靠在许括旁边的靠枕上。 “呵,说得轻巧。”许括打掉她捏自己脸的手,冷笑一声。 他要是被认识的人知道,自己的光屁美男照是日常吃夜宵泡面时,顺手打开电视就能看到的长达五秒的定格开屏,他许括就会当场社死,连夜收拾行李搬去新的星球。 “你猜我刚刚下去碰见了谁?”一反常态地没和许括怼下去,沈知遥神秘地凑近他的耳朵。 “能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子,也就碰见你爹、碰见女鬼,以及碰见你的夜跑帅哥,”许括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又提前找他收租了?” “没有。”被精准踩到雷区,沈知遥狠狠地给许括肩膀一拳。 “许括,我打算明天就把表哥家的胡萝卜接过来。” “哈?”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次我们既然已经在小区里相遇,那我就赶紧下手,省得夜长梦多。” “不是……”许括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瞬间消失,“沈知遥,你不会来真的吧?” “你已经问过多少次这种问题了?”沈知遥大大咧咧地拍拍他,“我哪次不是真的。” “现在我们在工作的地方有固定的见面场所,只要我多努力,假以时日就能成为他生活中的习惯。而且,晚上下班之后我们还在同一个小区,甚至都有需要被溜的狗……” 沈知遥掰着手指,美滋滋地回顾她迈向爱情的所有先决条件。 “他似乎也习惯了我的各种莫名其妙的出现,刚刚在电梯里第一次碰到,他都没有因为我怎么又出现在这个小区里而惊讶。这说明他之前就……” 等等。 似乎有什么不对。 掰着左中指,沈知遥突然僵住。 从小到大,许括已经听过太多次沈知遥还没认识对方,就已经描绘好两人年老相互蹒跚相持,儿孙满堂的未来。 他倚在沙发扶手旁,无聊地掏掏耳朵:“他在之前就?” 如果不顺着沈知遥,让她讲得高兴了。 他每天都必定会听到她讲回这些故事,反反复复地,没有尽头地念叨。 “就……见过我。” 真相只有一个。 沈知遥的大脑在这一刻,似乎久违地通了。 这种感觉,像极了沈知遥小学的时候,终于明白鸡兔同笼的脑袋和脚怎么数。 茅塞顿开,但又背后一凉。 我日!!!!他是不是认出来了? 第13章 老冰箱 “不如多吃点自行车配件”…… 第二日,暴雨后的椹南市,终于结束长达两周的阴沉。 太阳强烈的光线照在身上,即便空气中潮湿黏腻的感觉已经消散,但也晒得露在外的皮肤直发烫。 陈逸绅把通向商场外的卷帘门拉起,直照进来的刺眼光线,让他条件反射地半眯起眼。 带着清晨起床后,仍存的清爽感。他白色衬衫的袖口挽在小臂,一只胳膊托着卷帘门,另一只手虚叉着腰。 上肢随动作发力,手臂肌肉若隐若现。 从外向内望去,店内的陈设和人影,随着他的动作也缓缓显现。 不愧是椹南市中心CBD高岭之花,连韩剧男主见到他都自愧不如。 虽然这种形容属实有些开玩笑的性质,但沈知遥还是觉得公司的前台姐姐们,的确很有眼光。 她站在咖啡店对面的花坛旁,特意等着与他的视线相撞。 在对上陈逸绅双眼的那一刻,沈知遥扬起早就对镜子做过无数遍调整的温柔笑容,控制力道向他挥挥右手。 生怕元气少女的大幅度打招呼习惯,克制不住就从身体里跑出来。 沈知遥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但手的幅度和卡点,像极了毫无感情的仿生机器人。 甚至有点恐怖。 陈逸绅:“……” 这人是永动机吗? 昨晚那么晚吃完夜宵出去扔垃圾,今天还起这么早出现在他店前。 卷帘门还没有被卡在上方,托着它的手指却一顿。 下一秒,卷帘门又猛地被放下。 仍然在温柔挥手的沈知遥:“……” 噢,好冷漠。 这样的男人,她喜欢。 女人可以因为白痴引起男人的兴趣,为什么男人就不能因为有趣引起女人的兴趣? 沈知遥难以描述这种复杂的心理情感,只能简单地将它归为好胜欲。 但她觉得,这种好胜心反而比纯喜欢的少女心,来得更猛烈更持久。 比起往常对制片人的见一个爱一个,或许她这次能真的持久地喜欢一个人。 见陈逸绅把卷帘门拉开又无情地扯下,李央懵懵地把手上的研磨罐放到架子上,转过身:“店长?” 他亲爱的店长站在卷帘门旁,冷漠地侧身,拍拍手:“店门外有一只石狮子,一会儿再开。” 李央:? - 俗话说得好,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 商场不止两个门,店长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另一扇。 沈知遥被陈逸绅冷淡的反应勾起兴趣,也没恼,绕进商厦里从里面的门进去。 “沈小姐,怎么来得这么早?”李央正巧在店内摆正椅子,见到她开朗地打声招呼。 “公司组织体检,离得不远。我第一个去的,很快就回来了。”沈知遥叹气,“刚走到正门口以为已经营业,结果你们店长又把卷帘门放下去。” 真是太冷漠了。 “早上体检还没吃东西吧?”李央不疑有他,看着她因为熬夜而憔悴的脸,有些担忧,“看看想吃什么?” 沈知遥点好一个三明治,站在柜台外歪头看着陈逸绅,声音却是冲向李央:“你们最近有新品上市吗,我天天吃这些,想换点不一样的。” “毕竟刚开始试营业,简餐和蛋糕后续我们都会增加菜单的,”李央冲她眨眼,“还有限定系列,比如……” “李央,三明治热好了。”陈逸绅打断他的话,侧身让出一个人的过道。 在李央离开的空隙,陈逸绅补位到收银台。 他在机器上轻巧地点几下,随手拿起扫描二维码的小方块。 “增加菜单,是增加什么?”付过款,沈知遥故意加重语气问道。 陈逸绅拿水笔在纸杯壁上标注:“惊喜菜单,目前是秘密。” “小熊饼干吗,草莓味的?”见他手一滞,沈知遥挑眉,“真就这么喜欢草莓味?” 藏得够深啊陈逸绅,这就是反差萌吗? 陈逸绅搭了一下眼皮,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将小票撕下,递给她。 “你们的新品包装盒或者包装袋,有找到设计师吗?”沈知遥舔舔嘴唇,决定再努力一下。 作为一个成年人,钱和爱情她都想要。 陈逸绅垂眼,似乎有在认真地考虑:“怎么报价?” “具体报价要问公司这边。考虑到你们一直在楼下开店,以后合作的机会很多,所以应该也能有不错的折扣。”沈知遥眼睛一亮。 她迅速转身,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就在楼上,有机会可以看看,就说是我介绍的。” “你是有提成吗?这么积极。”陈逸绅再一次接过她的名片,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这孩子,怕不是忘了之前已经给过他一次了。 “没有,”沈知遥摇头,“但如果你愿意指定我为设计师,世界上将会少一个吃土的人,也将多一棵树,多一片森林。” “为了环保,请多救济吃土人士,尽量减少他们和花草树木的竞争。”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地球将会有美好的明天。” 陈逸绅:“……” 他有的时候是真的不太清楚,到底应该怎么接她的梗。 陈逸绅认真地想想,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们可以考虑出春节限定的时候,VI包装让你来做。” 毕竟那个时候,你就能把火红的颜色运用得炉火纯青,大气而又不失调皮,活泼却又富有蕴含。 沈知遥一口气梗在胸口,强压住右手疯狂想掐自己人中的冲动。 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 拳头硬了。 说话间,李央已经把她点的刚做好的蛋糕,连带着已经热好的三明治,一起端过来:“沈小姐,您点的商品齐了。” 陈逸绅双手抱环,看着沈知遥笑眼弯弯地朝李央道谢。 乍一看,是很元气,又温柔知礼的小姑娘。 虽然有的时候看上去大大咧咧,还有点沙雕。但很多礼貌的小细节,她都会不经意间表现出来。 不是刻意的营造,是从小到大养成的自然习惯。 就是面对他时,有点蠢蠢的。 “我帮你拿过去。”两个瓷碟一杯饮品,陈逸绅平时几乎全是喊其他店员。 这次,他一反常态地一手拿起一只碟子。 “诶。”等他绕出柜台,两人即将并肩时,沈知遥突然停住脚步。 “嗯?” 沈知遥皱鼻:“你洗手了吗?” 刚刚不是去弄那个卷帘门了么,摸盘子之前洗没洗手? 陈逸绅:“……” 他深吸一口气:“沈小姐,我们是有严格的产品卫生监管制度的,这一点您放心。” “我知道你们有定期体检,也要求洗手,就是刚刚没忍住问一下,”沈知遥吐吐舌头,“你们如果真的想找VI设计的供应商,真的可以去楼上看看。” “直接去找你们老板?”陈逸绅帮她把食物放在她选好的桌上。 “找老板倒也用不着,大老板章秋姐一直挺忙的,日理万机。” 陈逸绅听着她的话,只是轻笑一声,没有打断。 大咧咧拉开椅子坐下,沈知遥认真地为陈逸绅指出一条明路:“找我们总监就行,她也经常谈业务。” 她现在还是实习生的身份,没有权限直接带客户进来,只能通过上级分派。 这几次来La vie,沈知遥除了在陈逸绅面前刷存在感以外,也因之前创业的后遗症使她来观察别人的营业模式。 陈逸绅的店很不一样,除了在表面上所谓视觉上的赏心悦目以外,很多的咖啡饮品都是他自己配出来的。很多原材料的豆子,用得不仅仅是优质豆,有一些有钱也不好买到的产地品种。 他店里的回头客很多,不只是一般来吃简餐外带咖啡的人,还有不少的特地来买豆子或豆粉的。这种咖啡精品店的经营模式,其实更加健康,相对来讲资金流的问题压力没那么重。 正悄悄想着,她正对着的店门就被推开。 一个穿着黑白全套西装,手戴白手套的男人进入店内。 没有任何的交谈,李央把一个封好的小袋递给他。 男人微颔首,结果后转身离开,迅速钻入停在店外街边的加长黑车。 “他买的什么豆子?”沈知遥指指那人离开的方向。 陈逸绅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过一眼,漫不经心:“想知道?” “如果特别贵就不要告诉我了。”她缩缩脖子,捂住脑袋。 于是,陈逸绅真的没有说话。 反而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如此持续片刻。 见沈知遥盯着自己,陈逸绅有些无辜地摊手:“我专程帮他从国外背回来的。” 好了好了,明白了,万恶的资本家。 说话间,店内开始正式营业。 该死的肖邦小夜曲又回荡在空中,小提琴的凄凉声声入耳,还带着微微的颤动。 悲伤到沈知遥满脑子都是“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但她又立刻纠正回来。 生来吃土,我很抱歉。 “你们在哪里组织的体检?” 正陷入贫穷的痛苦中,沈知遥听到一直没什么响动的人,突然开口。 本以为他已经走了,或是在旁边忙别的事情。 陈逸绅一说话,沉浸在戏精世界里的沈知遥猛地回身。 见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陈逸绅只好又解释一遍:“我们过段时间应该也组织一次体检,还没定哪家体检中心。” 咖啡厅的员工在开业之前都已经体检过,但他主业电商那边的整个公司,今年还没有来得及组织。 沈知遥思索一下:“在松浴体检中心,离这里大概两公里。骑自行车也就几分钟,很快。” “他们说体检报告,一般要多久才能出?”他追问。 “一两个工作日吧,会发邮箱……”沈知遥越想越不对劲,突然警觉,“你是不是在内涵我有什么疾病?” “……”陈逸绅有一种想要打翻碟子的叛逆冲动。 原来他不是没有叛逆期,只是叛逆期比其他人迟来十年吗? 咬着叉子,沈知遥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自顾自道:“不过我之前体检的时候,微量元素报告说,我缺铜和锌。” “那你不如多吃点自行车配件。” 自行车富含铜片。 而且,和真心比起来,要什么自行车? 当你不要自行车时,真锌就来了。 没有听到内心os的沈知遥:? 这是什么新式祝福身体健康的方式,她怎么不知道? 第14章 老冰箱 时光总会夺去你的美丽屁颜…… 沈知遥下午向公司请了半天假,叫车去表哥家接胡萝卜。 其实本来也没有这么急,只是表姐快生了,两边的父母都很担心,早早就想好先放到宠物店或者亲戚家寄养。正好她有意愿,还不用办很多手续。 而对于沈知遥,她这边当然是越快有狗子越好。 更何况胡萝卜和她关系很好,也算是从小一起玩的交情。 胡萝卜来表哥家的第一天,她也在。 其实胡萝卜来她家没有什么缺点,它的父母都是赛级犬,很聪明。之前表哥一家也都训练好了,不用她再花时间做训练。 对于养狗新手来说,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也能更珍惜狗子。 沈知遥到小区时,表哥也刚好休假在陪表嫂。 两人已经做好一桌饭菜,就等她和许括来。 “遥遥,怎么最近看着瘦了?”一见面,不免是一顿寒暄。 胡萝卜也跟着凑过来,围着沈知遥转好几圈,兴奋得直摇尾巴。 换好拖鞋,沈知遥才伸手对胡萝卜一顿猛rua。 她一边认真吸狗,一边开玩笑道:“是吗?果然是我家的体重秤坏掉了。我说怎么我看上去一定是瘦了,但数字反而变大了。” “瞧瞧,”对着门口的穿衣镜看看自己,沈知遥的愁苦涌上心头,“看看这小尖脸,都已经巴掌大了。” 她摸摸自己的双下巴,感觉自己不能再瘦了。 “是不是许括又在你身后踩你的秤啊?”表哥从厨房里端出刚热好的排骨,柔和地笑道。 “表哥,你可不知道。许括那家伙自从直博之后,就天天赖在我家,还着装不符合场合。”趁上午有课的许括还没到,沈知遥率先哭诉。 她和表哥表嫂一起坐在餐桌边,眼含热泪,捧起表嫂的一只手:“嫂子,你想看许括的光屁美男图吗?看完就能让我还没有出生的小侄子,成为世界上最乖的小孩子的那种图。” “沈知遥,你在我面前,让我老婆看光屁美男图?”表哥用筷子敲敲碗壁,半开玩笑道,“不想活了?” 沈知遥摆手:“害,这不是有了对比,才知道你有多靠谱么。” 沈家这一代几个孩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除了一家在国外生活的,剩下几家都扎根在椹南市,住得很近,方便随时帮衬。 沈家的家教是团结一致,家人齐心。这一点在每一辈都贯彻得彻底,从来没有出现内斗。 小辈的年岁相差不大,平时也耳濡目染。 于是,在他们都是适龄学生时,沈家铁三角从椹南一小,一路称霸椹南一中。 万年铁三角里,既有表哥这样的万年吊车尾,但做生意奇才。也有许括这样拿第一手软,回家从不学习的天才。 更有沈知遥这个混吃等死,但总是莫名走狗屎运的废物。 三人的技能点全都点在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彼此互补。 ……但如果深入研究,好像沈知遥身上的技能点,也没有人知道点到哪里去了。 如果嘴贫嘴欠算一个技能点,她已经点爆了。 许括推开表哥家的防盗门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兄嫂妹三人,围坐在餐桌旁抱头痛哭的样子。 他们无一例外都用手挡着眼睛,狠狠地揉搓。 胡萝卜趴在地上,无聊地舔着JioJio。 “你们干什么呢?做眼保健操,按揉攒竹穴?”许括僵站在玄关处,摸不着头脑。 桌边的三人没有理他,不约而同地继续揉搓。 只有胡萝卜凑过来,坐在他身边,抬头乖巧地看着他摇尾巴。 把鞋换好,许括虎摸一把胡萝卜,才趿拉着拖鞋走向桌边:“沈知遥,你这样是什么朋克护肤?抹最贵的眼霜,揉最大力的眼睛。” 他“啧啧”两声,拉开沈知遥身边的位置坐下:“你就不怕揉出针眼?” 屁股刚挨上餐桌椅,顺动作扭过头来的许括,神色猛地顿住。 方才还擒着的笑,此刻已经骤然消失。 餐桌的正中央被清掉碗碟,只平放着一个手机。 手机上灰蒙蒙的,没有什么色彩。但能依稀地辨别出是在一个室内,室内的男子半挂着裤子,趴在墙边。 许括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那天只是想溜着边走,所以是面对着墙快速横着跑去储藏室的。监控就算拍到了,也只是他横着移动的背影。 但谁能想到,这灵魂的一个截图,像极了他在试图徒手爬墙。 裤子还狼狈地掉了一半。 沈知遥已经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她一只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却诚实地方大屏幕。 放大的屏幕上,只剩下那个背影。 简单的单个物体,即便放大后没有颜色区分,却丝毫没有受画质低的影响,让人轻而易举地辨别出那是什么。 手机四周的碗碟整齐地排着,像极了在供奉着…… 半个屁股。 沈知遥补刀:“没事,反正针眼都长出来了,揉不揉眼睛都没有太大区别。” 准确地来说,眼睛都瞎了,针眼有没有也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有一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哥嫂看看光屁看美男。 哥嫂不徒弟妹为家做多大贡献啊,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光屁圆圆。 餐厅一时间陷入漫长的沉默。 四人一狗,盯着满桌的饭菜,寂静无声。 “许括。”不知道时间停滞多久,表哥才清清嗓子。 “哥。”他应得干脆。 “虽然你们两个也是兄妹,但在家还是要注意一些,”表哥努力地寻找措辞,“你们都大了。” “这个是一个意外,沈知遥那天刚好不在家。”许括虚弱地解释。 他艰难地开口复述事实:“那天我拉屎,没纸了。” “遥遥就算不在家,那也是遥遥的家。你个大男生,天天住在小姑娘家蹭吃蹭喝,说出去也不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妹妹。”表哥努力装着严肃,尽力呵斥。 但刚呵斥完,就成功破功。 他强忍着把头埋进自家老婆的脖颈,整个屋内都是他的闷笑声。 “如果不是为了胎教,我真的很想把这张打印出来,挂门口辟邪。” 许括:“……” 沈!知!遥! - 许括来了之后,人都到齐,才正式开饭。 沈知遥最近一直都在点外卖,很久没有吃到家常菜,几乎是狼吞虎咽。 “你们两个平时也学一学做饭。”表嫂已经有了做妈妈的样子,托着腮,温柔地笑着不停给她夹肉。 “我每天下班都七八点钟了,许括每天在家没事干,他都不学着做饭。”沈知遥狠狠地剜许括一眼。 he tui! 光屁美男又怎么样,时光总会夺去你的美丽屁颜。 终有一天当你的屁颜老去,不贤惠都没人要! 毕竟是和沈知遥一起长大,许括只是看她的眼神,就能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 细致的内容肯定猜不出来,但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遥遥,之前也没听说你想养狗。”眼看着他们俩就要打起来,表哥立刻转移话题。这话术和立即反应的速度,熟练得让人心疼。 “之前一直住在宿舍,养宠物也不方便。而且哥你也知道,我妈那个洁癖真的是……”沈知遥叹气。 她前二十年的梦想很简单,就是有猫有狗,过神仙生活。 虽然家里有几套房子,但那些房子都是她爹妈的。 她本人,是真的穷。 穷到最近都不太愿意骑电动车,又开始使用人力脚蹬代步,只为一天省下一元钱。 “没事,胡萝卜让遥遥养一养也好,”表嫂帮她又加了一勺汤,“胡萝卜可是带来正缘的可爱小朋友。” “正缘?” “我和你表哥,就是因为胡萝卜才认识的。之前有段时间我们出去旅游,胡萝卜寄养在他朋友家,一个礼拜内就遇见了现在的老婆。” 沈知遥正在干饭的手,难得停住。 她把碗放下,认真地盯着表嫂,示意她继续说完。 “之前我们带它去和几个朋友野餐,在市郊那边的营地。我闺蜜和胡萝卜玩飞盘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上个月刚见过家长。” 胡萝卜听到在夸它,刚刚还趴在餐厅门口懒洋洋的,下一秒就猛地站起来,摇着尾巴走过来蹭蹭表姐的腿。 “刚好前两天家里还在说,要不要给瑶瑶介绍相亲对象。正好胡萝卜借你一年,说不定能拐回来个帅哥。”表哥也跟着附和。 他把筷子放在碗上,半弯下身子,也摸摸胡萝卜的脑袋。 虽然是笑着说的,也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嘴角的弧度末端,是隐约朝下的。 隔着一整张餐桌,沈知遥甚至能看到他眼底忍着的波澜。 胡萝卜其实年纪已经大了。 它陪伴表哥度过了最艰难的高中三年,以及职业生涯起步的那几年。 它会一直趴在门口等它下班,不管是不是天已经亮了。 也会在家里来了女主人后,乖巧地讨好,从此以后再也不晚上偷偷趴进他的被窝。 足够聪明,也足够有灵性。 更何况养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这么久分开。 即便一两周就能见到一次面。 表姐怀孕,不方便走动。他们离开的时候,她也只能送到了楼下。 不知道胡萝卜是不是也明白自己即将离开家,在表哥送他们回家的车上,它一直端坐在后座,头始终向车后方扭着。 一路上,车上三人一狗,安静得只有音乐广播在低声吟唱。 第15章 老冰箱 “世界是挺小的” 为了迎接胡萝卜,沈知遥和许括这两个万年懒蛋,终于破天荒地提前将房间收拾整洁。 当然,是花钱找的保洁阿姨。 胡萝卜的窝被安置在阳台上,旁边是从沈母那里薅来的绿植,可以遮挡些阳光。 表哥给它带来的都是它熟悉的玩具,希望让它不要太害怕。剩下的一些东西,他们平时来看望的时候,再一点一点地带过来。 毕竟和人都很熟悉,胡萝卜倒没有怕生,很快就适应环境。 自己乖巧地玩球,甚至还睡了一会儿午觉。 沈知遥下午自从回到家,就心不在焉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画画。画了一下午,许括也没见到最终的画稿。 一直到晚上九点的表针一过,她突然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把出房间来拿牛奶的许括吓得嗷嗷叫。 “沈知遥,你起身就起身,别直挺挺地像是诈死一样。”翻个白眼,许括拧开牛奶瓶。 沈知遥懒得理他,做作地拨一下头发:“我要下去运动了。” “我看你哪是去运动,是去约会吧?”许括扬眉,把手上的牛奶放在一旁,“这不是刚九点?太早了。” 他们平时碰见夜跑帅哥,大多都是在十点左右。 应该是睡前带着狗子出来一趟,让它能晚上睡得轻松一些。 “我知道啊。”沈知遥没有去玄关换鞋,反而转弯往卧室的方向走。 她把门在身后关上:“我去换个头。” “狗子拉屎,你也要化妆?”许括跟在她身后,满脸嫌弃地打开门,“黑灯瞎火的,真的能看清?” “不然呢?”沈知遥礼貌地微笑着,趁他不备,利落地扭身给他一脚。 之后的一字一句,都是在后槽牙碾压过的:“难道我再敷一个绿脸下去?” “我觉得你这次可以换胡萝卜块,更换一下皮肤。” “你再打游戏就滚出我家。” “我滚了,你不害怕吗?” “怕个屁!有你在我还死得更快。” “建议遗嘱写我。” “爬。” - 深夜九点四十,沈知遥穿着她的宽松大短裤和T恤,连打八个哈欠牵着胡萝卜,在小区的慢跑道上转圈。 已经是第五圈了,她体育中考前都没有这么努力过。 “胡萝卜,你累吗?”沈知遥感觉现在自己,像极了晨练的老大爷。 她挺着晚上吃得圆滚滚的肚皮,不用牵绳的另一只手撑着老腰,步履蹒跚。 胡萝卜抬头看她,眼睛依旧清明。 狗子是真的不会累吗? 深吸一口气,沈知遥正准备放弃,手中的手机一震。 是霍燃发来的消息,问她这周末要不要一起去音乐节玩。她有一个朋友因为时间排不开,刚好在出票。 “我可能不行,我今天刚把胡萝卜接回来,溜了一会儿我就累了。估计这种生活持续到周末,给我十条命我也蹦不起来。” 小区里的路灯昏暗,沈知遥边走边发着语音消息。 “与其让我去音乐节,还不如一起去泡……” “浴疗”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知遥只感觉一股大力将她拉起。猛烈的力道,让她仿佛已经飘在空中。 脚在那一刻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她凭借本能快速地蹬腿,上身战术后仰,企图用自己的体重拖住胡萝卜。 但她终究还是太低估大型犬的体格,硬生生被拉着狂奔了一圈。 “你们发给我的新品活动方案我看了,我觉得有一些地方需要修改……”陈逸绅牵着自家哈士奇出楼门,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把门放开。 从门口的台阶上下来,他刚抬头,就看到面前一个黑影狰狞地迅速飘过。 伴随着被夏风吹散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慢点慢点慢点啊啊啊啊啊”。 陈逸绅借着路灯看过去,才发现慢跑道上有个女生,正张牙舞爪地跑着。并且是在一只大狗的拉扯下,跑出了六亲不认饿步伐。 仿佛下一秒就能甩掉两只鞋。 她的头发因为跑动而乱糟糟的,即便是跟不上了,还依然死死握着绳子。 于是,快速地,又一圈结束了。 一人一狗跑到他们面前时,原本乖乖坐在他腿边的哈士奇基因动了。后腿刚试图使劲,陈逸绅一个偏头,冷眼飞过去的同时,狗子已经立即乖巧地坐好。 “方案的问题我一会儿回去给你文字发,我还有事,先挂了。”说完,他也不再听对方的下文,迳自挂断电话。 “把绳放开。”他冲再一次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一人一狗喊道。 “不行,要牵绳。”女生的声音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你先放开。”陈逸绅又加重几分语气。 沈知遥也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到达极点,再跑下去,她肯定会顺势狠狠地摔下去。 还好已经是深夜,小区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她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放手。 松开绳子的瞬间,她因为惯性又向前冲了几步。 眼看着即将刹不住车,已经准备自暴自弃的沈知遥绝望地伸出手,准备当场做个硬核俯卧撑。 上半身倾斜下坠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将她揽住。 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萦绕在鼻尖,沈知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小心。”他说。 已经无数次出现在影视剧里的桥段,明明早就嗤之以鼻,但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沈知遥才明白什么叫做瞬间的心动。 就算爱吃草莓饼干,但猛男还是猛男啊! 她没有愣太久,借着陈逸绅的力站稳:“谢谢。” 刚刚太昏暗,陈逸绅也没有注意到是谁。 等她站直,他才发现是经常出现在他面前的沈知遥。 他也说不清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他还是本能地开口:“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活动一下刚刚跑步时差点崴到的脚腕,沈知遥摇头:“没事。” 说话间,已经跑出去半圈的胡萝卜发现身后的人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 嘴里还叼着它的绳子。 它摇着尾巴,满脸无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抛弃的它。 沈知遥叉腰喘着,哭笑不得:“你真是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 以后干脆凌晨的时候,你自己溜自己好了。 “你家的?”陈逸绅也难得被逗笑,无奈地摇摇头,伸手过去摸摸胡萝卜。 沈知遥低头从胡萝卜那里接过来绳子:“我表哥家的,他家小宝宝要出生了,放在我这里寄养一段时间。” 陈逸绅大致了然:“建议你有时间的时候,问一下你表哥,他们平时训练的一切专用口令。” 这只金毛的行为看上去有训练痕迹,这样不听口令的行为,按理说发生的几率很低。也许是触发了什么口令,才会这样。 “嗯。” 比起他们带着些尴尬的聊天,两只狗子反而闻闻彼此,很快就熟络起来。 沈知遥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直起身:“我去买瓶水。” “便利店在那边,刚好顺路。” 陈逸绅的反应让沈知遥一愣。 她想过他们两个人会碰见,甚至已经设置好剧情剧本,做好尴尬地只聊一两句的准备。 毕竟没事嘛,话题这种事情可以一天一天地培养起来。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在主动送她去一个地方……还是……? 没有给她继续揣摩用意的时间,陈逸绅把手机收进裤子口袋:“刚好家里的抽纸用完了,我也要过去买一些。” 明显自作多情的沈知遥:“哦。” 椹南市整体偏干,只要太阳照射得不强烈,就不会体感很热。尤其是夏季的夜晚,偶尔吹点小风,也并不燥热。 沈知遥和陈逸绅并肩往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走,两只狗子围着他们绕圈跑,互相捉迷藏。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树叶被微风吹得哗啦啦响。 恍然间,沈知遥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她和陈逸绅的未来。 就这样安静地携手走下去。 即便现在以他们刚认识的关系,这种话说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和过于理想化。 但她,这次似乎是真的认真想和他开启一段感情。 或者就想这样,以朋友的关系继续慢慢地走完剩下的路。 只是……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已经发生过的遗憾。 是他们初见时,她的模样。 “佩奇。”沈知遥抬头。 “嗯?”高大的男生侧过脸,认真地看着她。 他的眼底倒映着路灯的点点光芒,还有她的脸。 沈知遥口型顿住一瞬,才又重新变换:“你住在这边多久了?” “去年搬过来的。” 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沈知遥故作恍然大悟,把想了一下午的话术复述:“诶?我刚搬过来半个月,都没怎么见过你,一直以为你比我搬过来的还晚。” 说完,她猛地有些后悔。 啊啊啊啊为什么她的声音这么做作? 她的演技平时挺好的,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就跟个十八线流量似的。 忍着心中对自己的干呕,沈知遥硬着头皮继续说完:“我们好像一共也就在小区里见过两次吧?上次是昨天扔垃圾,今天是第二次。” “真的还挺神奇的,世界有的时候很小,有的时候又很大。” 满分作文式的结尾和主题升华,沈知遥演着演着,甚至都想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在嘴角流下想吃便利店关东煮的泪水。 又是一阵夏夜的微风,带起沈知遥脸侧的发丝。 良久,静谧的夜里,在她一脚踏上便利店前的台阶时,身后的人才低声开口,带着些许笑意。 “世界是挺小的。” 毕竟包租婆也是你。 第16章 老冰箱 小丑竟是她自己 沈知遥的减肥大计已经搁置了十二年。 这次,她依旧没有忍住,在便利店的冰淇凌柜前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思想斗争。 她既想吃朗姆酒味的,又想要芒果的。 但她绝对不能买两个带回家,另外一个肯定会被许括不客气地吃掉。 许括吃一个小盒的冰淇凌只需要五分钟,生吞虎咽吃了个寂寞。让他吃冰淇凌都是在暴殄天物,都不会仔细品尝! 这样吃东西,根本就无法体现食物本身的意义! 于是,越想越气的沈知遥决定买两个。 其中一个给陈逸绅。 已经买好抽纸的陈逸绅,一直在便利店门口等着。 他看看她递过来的东西,摇头道:“我不常吃甜的。” “没事,”沈知遥硬塞进他的手里,“那你先放在你家冰箱,哪天便利店里卖完这个口味的了,我就找你再提取。” 不经过大脑的话刚说出口,她就察觉到一丝怪异,于是立刻解释:“我家的冰箱里,除了需要处理才能吃的东西,基本上是当天就永远消失。” 许括这个比她还懒的懒蛋,每次都把她买的东西偷偷吃光。 “只要有我哥在,根本就囤不住食物。” 手握住那盒冰淇凌,陈逸绅轻笑:“那你怎么联系我?” 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加微信,她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直接去找你呗。”沈知遥正忙着吃朗姆酒的那盒,随口道。 陈逸绅的嘴角不经意地弯起:“你知道我住哪一间?” 这么快就要招了吗,包租婆? “我……”冰淇凌送入口中的同时,沈知遥人也清醒过来。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表情却流畅得没有半点停顿,足以蒙骗大部分人:“我当然知道啊,上次电梯不是停在七楼么?你既然住七楼,我就可以挨个敲门,说你欠钱不还,我得找找是藏在哪一家。” 陈逸绅沉默半秒,决定还是抬脚离开。 他这样的反应,反而把沈知遥逗笑。 又含住一口冰淇凌,她牵着胡萝卜,小跑着追上去。 “以后这么晚尽量还是不要一个人遛狗。”两人从小区的大门刷卡进去,扭身等她间,陈逸绅道。 “可是我平时下班回来,吃完饭也大概是这个时间了。”沈知遥刷过卡,美滋滋地继续吃着冰淇凌。 动作间,她扫过一眼他依旧拿着她冰淇凌的手:“椹南市不相信眼泪和头发,每个人都是戴着假发,提着最后一口气努力地生活工作。” 打工人,打工魂,买假发,不结婚。 “你哥呢?”陈逸绅听着她说话,手轻松地插进中裤口袋。 一提到许括,沈知遥的拳头硬了:“他是个几近半身不遂的废物。” 废!物! 听着她义愤填膺的声音,陈逸绅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你以后要是晚一些出来遛狗,可以在小区里看看我在不在。女孩子一个人晚上出来,总归还是不太安全。”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但我马上要出差一趟,等下下周吧。” 陈逸绅一向不是会说这么多话的人,也更不是会提出这种只会麻烦自己的建议的人。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嘴巴越过大脑先一步就说了。 他把这归结为,和沈知遥一起聊天会让他很开心。 明明在遛狗前和合作方打电话时,他已经烦闷到想直接按关机。 但这些狂躁,都在和她见面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烟消云散。 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甚至连最核心的内容主题都没有。 果然,还是没有被社会毒打的学生更有活力啊。而且,这种活力还这么有感染力。 老了老了,自己老了。 “你要出差?”沈知遥愣住。 虽然表情顿住,但她的心里早已经炸开花。 这不是极好的接近他的机会吗! 老天长眼!!! “嗯。”陈逸绅没有多说。 强压住自己心底的呐喊,沈知遥努力平稳声线:“那你家狗子怎么办?” 即便是想装作漫不经心地礼貌性地问他,但沈知遥的眼睛还是过于亮了,甚至有点期待他长久出差的意思。 但陈逸绅是个没有发散思维的木头。 他只是纳闷眼前的人怎么这个时间还不困? 看上去眼睛清明,跟刚起床一样。 “送去寄养,有一个店主我认识。” “啊?”沈知遥皱眉,看着面前毛色发亮的壮硕哈士猪,“那它能吃得饱又吃得好吗?” 可别把孩子饿着。 “我带自己的粮去,”陈逸绅伸手摸摸哈士奇的头,“只不过,去那边就要一整天都在笼子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这些话,哈士奇用脑袋蹭蹭他的手。又偏过头来,委屈巴巴地看向沈知遥,舔了两下鼻尖。 姐姐,带我走吧QAQ 寄养中心真的没有什么肉可以吃嗷QAQ 而且还有一帮太监T-T 帅哥都中看不中用T-T 也许是狗子太可怜,又也许是她想接机近水楼台先得月。 很清楚更多是后一个原因驱使的沈知遥,沉默半晌,在表面留足理应的思考时间后,才提议道:“要不然也放在我这里寄养吧?” 她也挺想养一养哈士奇试试的。 “反正养一只也是养,养两只还能一起做伴。你如果有什么想喂它的,可以提前配好和我说。”沈知遥难得认真。 她垂眼,又看了一眼哈士奇:“只是我也要提前说清楚,我平时也会加班,所以有的时候是我哥去遛。但他人不坏,也不会对你家狗子怎么样。” “你可以考虑一下。” 陈逸绅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敛眉思索一阵:“你一个人遛两只大型犬,真的没关系吗?” “都说了有我哥啊,”沈知遥仰起头笑笑,“他刚好也应该多运动运动了。” 不能再做废物了啊,括君! 沈知遥的面部,因为心底的这一声呐喊而有些扭曲。 但在黑夜中,并没有那么的明显。 以至于陈逸绅以为是自己眼花。 “现在可以加个微信了吗?”沈知遥半开玩笑地问着,手却没有把手机拿出来,“我这次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 只是暗戳戳的图谋不轨。 这次,陈逸绅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也是她在帮他的忙,她完全可以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在和沈知遥的几日接触下来,他也大概能够摸透她的性格。 不是个有坏心眼的人,甚至有点蠢萌蠢萌的。 也很有责任心。不然也不会天天流着泪,一边吐槽一边做王老吉配色的网站项目。 他没有让她等太久,而是先一步拿出手机:“我扫你。” 一周以前的沈知遥从来没想到,一周以后的她竟然如此自然地要到了夜跑帅哥的微信。 什么寡王? 她明明是平平无奇的恋爱小天才。 嘴角已经要咧到嘴角,沈知遥怕这表情太明显,连忙垂下脑袋。 她蹲下,摸摸哈士奇的脑袋瓜:“它叫什么名字?” “Mido。” 胡萝卜见沈知遥在摸别的狗子,醋意大发,也跟着凑过来争宠。 它不停地拱着舔着她的手心手背,似乎下一秒就要和哈士奇打起来。 沈知遥被胡萝卜这一阵捣乱,没有听清陈逸绅的话。 “美……?”她努力在刚刚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美短?” 反应过来后,沈知遥瞳孔地震,难以理解陈逸绅的脑回路:“你为什么给狗起一个猫的名字?” 这就是现在的流行趋势吗?让别人无法知道自己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又看看已经争宠成功的胡萝卜,眉心拧成麻花:“那你是不是要叫加菲了,胡萝卜?” 天啊加菲,你怎么这么大一只? 陈逸绅已经陷入大无语,他长叹一声。 “M——I——D——O——,Mido。” “哦。” 是国际狗啊,那没事了。 果然还是自己不够international。 是她没文化了。 小丑竟是她自己。 第17章 老冰箱 脑瘫病毒,白痴细菌,傻x寄生…… 便利店往返的路程中,两只狗子都已经各自解决过生理需求。 从便利店回到小区后,沈知遥默契地跟着陈逸绅,直接往楼的方向走。 她仍旧沉浸在“美短”的尴尬中,一时间不想再进行任何人类交流。 尤其是和陈逸绅。 但这和她年少时的,被掐死在摇篮里的爱情社死场面相比,真是不值一提。 这样想想,她似乎瞬间就活过来了。 “你家这只叫什么?”临上电梯时,陈逸绅率先打破沉寂。 顺过绳子让胡萝卜走在前面,沈知遥最后才进电梯:“胡萝卜。” 找个角落让胡萝卜乖乖坐好,她看着电梯门缓缓合并:“它特别爱吃胡萝卜,是我家里唯一喜欢吃胡萝卜的动物。” 话音刚落,半合的电梯猛地顿住,又再度打开。 门后,男人牵着一个身高只到他腿的小男孩,气喘吁吁地道谢:“谢谢。” 陈逸绅轻点一下头,向后退一步,放开按住按钮的手。 下一秒,这只手已经出现在Mido的后颈上,狠狠地扯住它命运的后颈皮。 轻而易举地向上一提,Mido整只狗都立起,靠着身后的电梯壁站起。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强制措施,但二哈终归是二哈。 它的眼睛随着陈逸绅的动作,猛地睁大。 两只前腿在空中无处安放,耳朵也跟着竖起。 只有睿智的双眼依旧灵动,脸上却写着“不敢动,不敢动”。 像个惊恐的大兔子,却又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怎么聪明的感觉。 胡萝卜也没想到电梯里的这个男人,居然一把就把自己的同伴拎起来,也跟着惊恐地瞪大眼。 又默默地把屁股往沈知遥的脚边,挪了挪。 两秒后,胡萝卜低下头,温顺地蹭蹭沈知遥的腿。 刚上电梯的父子俩住在四楼,很快就到楼层。 等电梯门再度合上时,拎着哈士奇命运后颈皮的手,终于仁慈地放下。 用腿顶顶分外乖顺的胡萝卜,沈知遥顿悟:“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杀鸡儆猴了。” “毕竟是哈士奇。”陈逸绅眼皮半垂,淡淡地扫过一眼Mido。 之前Mido在电梯里被其他人逗,狼嚎得电梯外每个楼层的住户都听到,被他忍无可忍地抽了一巴掌才消停。 其他的蠢事,可能说一晚都说不完。 “多吃胡萝卜挺好,我家这只不爱吃,偶尔还要喂一些营养品。”他自然地转过之前的话题。 “是的,正好养它以后,我家冰箱里出现很多胡萝卜。我父母来看我时,一打开看到估计能哭晕过去,甚至还能多给我些生活费。”沈知遥做个鬼脸。 “说不定你也会喜欢吃胡萝卜。” “永远不可能!” 到七楼的提示音响起,陈逸绅无奈地笑笑:“吃胡萝卜可以明目。”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设计师,更应该多吃一些。 说完,他轻扯一下牵引绳,带着Mido走出电梯。 作为果蔬类胡萝卜的一生之黑兼黑粉头子,沈知遥听到有人维护胡萝卜,也不顾眼前这位她的爱情是在关心她,已经被气得血压飙升。 不行,她要抱走她自己! 沈知遥独美,拒绝和果蔬胡萝卜捆绑。 请路人不要随便拉郎,让胡萝卜和胡萝卜快乐扯CP就行了。 她愤愤开口:“死之前吃,可以死得瞑目吗?” 已经走出电梯的陈逸绅:? 吃个胡萝卜而已,为什么突然上升到生死层面? - 打开自家房门,明明只是简单的关灯开灯,陈逸绅却突然笑出一声。 听到这一声笑,被松掉牵引绳的Mido没有像平时一样跑走,反而停住,左闻闻右嗅嗅弯腰换鞋的陈逸绅。 它一双睿智的双眼紧盯着他,仿佛在说—— 你是不是也有什么病病? 大晚上的笑什么呢? 不会吧不会吧,这是什么品种的人啊,居然反射弧这么长? 直到陈逸绅忍无可忍地伸手,强制把它的脸转向另一侧。 ——虽然我不是狗,但是别以为我看不懂你在想什么。 Mido的爪子抬起,在空中挠了个寂寞,却还是拼了命地在扭头过去之前,给陈逸绅一个轻蔑的眼神。 ——什么?你竟不是狗? 在陈逸绅战术吸气之前,Mido立刻反应,灵活地逃离他的手,跑回自己的窝里,生怕他做出什么狗事。 深吸一口气的陈逸绅,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 算了,不要跟狗一般见识。 他最近每天都在La vie里盯店,站一天下来已经极度疲惫,更不要说连着好几天都如此。 他也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夜跑。 走到沙发旁瘫下,陈逸绅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就跳跃着一个名字。 他接通:“章秋?” “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虚?”章秋听到他的声音一愣,随即毫不留情地嘲笑,“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纪,终于有……生活了?” 战术地隐去重要信息。 “呵,”陈逸绅冷笑,“我要是半截入土,你已经被埋到头顶。” 章秋忽视掉他的话:“我看你在公司楼下开了一家咖啡厅,还拽法文,La vie,生活? “你这开业一个多月了,我天天出差也没办法到店看望你,所以就来慰问一下,”她故意将停顿拉得很长:“果然是有点生活了。” “章秋,你的话越来越多了。”陈逸绅冷言冷语,完全没有给好脸色。 是不是招的实习生话这么多,也给你传染了? 章秋撇撇嘴,见他不上钩,只觉得无趣:“陈老板,你之前不是说要来公司看看么,就上下楼的事,怎么就没见一阵风能给你吹上来呢?” “椹南市不刮龙卷风。” 章秋:“……” “哦,对了,说起来也是神奇,”陈逸绅保持着瘫在沙发上的姿势,换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你那公司居然还神奇地没有倒闭。” 再度被噎住的章秋:“……” 算了算了,反正她也被他噎惯了。 她不气,她不气,气出病来陈逸绅也只是会再噎到她痛哭流涕。 “听说你过俩天要出差,要不然把Mido寄养在我这里?”理智让她找回自己打电话的初衷。 “你就没在出差?” “我过两天就回椹南了,”章秋忍无可忍,“陈逸绅,我人还是有脑子的!” “哦?是吗?” “挂了。” - 回到家的沈知遥,反而一改这几天被甲方逼到虚脱的虚弱样。 用脚关上门的下一秒,她猛地一蹲,抱着胡萝卜就是疯狂地揉蹭。 把胡萝卜吓得整只狗僵在原地。 这一幕,被正在厨房热牛奶的许括看了全程。 他用看神经病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家妹妹:“沈知遥,你是不是多少沾点毛病?” “别管我,我沈知遥今天就算蹲着腿疼死,也要把胡萝卜亲成萝卜!” 亲到褪色!亲到改变品种! “……”许括深叹一声,“沈知遥,你又下楼感染了脑瘫病毒?” “脑瘫病毒,白痴细菌,傻x寄生虫,”他掰着手指,突然悟了,“你真是全占齐了。” 说完,许括优雅地翘起小指,抿上一口热牛奶:“最近几天少出门吧,怕研究所知道这事之后,把你抓起来做研究。” 抱着胡萝卜的沈知遥,决定这次不和许括battle。 “许括,你妹妹的爱情要来了,”她得瑟地冲许括挤眉弄眼,“夜跑帅哥主动加了我的微信,还邀请我一起抚养我们共同的……” 在沈知遥故意的大喘气中,许括的世界在逐渐瓦解。 世界即将崩塌的前一刻,沈知遥才美滋滋地开口:“哈士奇。” 许括:“……” 还好还好,是哈士奇,不是她的好大儿。 沈知遥还算有脑子,没给他弄出个大侄子出来。 意料之外的答案,但是比刚刚脑内冒出来的可能性,都要正常多了。 沉默两秒,许括敏锐地抓住重点:“什么意思?两只狗?” “他要出差,哈士奇也寄养在咱家。”轻飘飘的语气,分外轻松。 “沈知遥,你疯了?”许括的脑内疯狂疾走,“那可是哈士奇!你就不怕你家被拆了?” 最可怕的不是脑瘫病毒和白痴细菌,也不是傻x寄生虫。 而是恋爱脑啊! 腿终于蹲麻的沈知遥试图站起身,却以失败告终。 她蹲在原地,看着许括正在地震中的瞳孔,报以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啊?拆家吗?没关系啊。” 不就是一套房子吗? 有她的爱情重要吗? 房子她还有很多套,但是爱情…… 老娘只有这一个啊! 第18章 老冰箱 2000:900 从早上到达工位开始,沈知遥就抱着自己的手机闷头狂乐。 图也不画了,同事的八卦也不听了,只顾着自己“盒盒盒盒”地笑。 “你回家一个晚上,加班直接加疯了?”霍燃的上一个项目已经结项,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几天。 她昨天没有加班,今天再来上班时,才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范围。 见沈知遥没有理自己,她眉头拧起:“做红专界面真的把你做出疯牛病了?” 沈知遥:“……” 把手机向上抬起,沈知遥将屏幕凑近自己头顶的霍燃。 拿着手机的手左右不停地晃动,她美滋滋道:“燃燃,我加到了陈逸绅的微信!” 霍燃反而没有沈知遥想象中的讶异,她只是拿过手机,淡淡瞥过屏幕:“你是绑架了他们的点单小哥,还是威胁他不给微信就举报给消防?” “都不是,”沈知遥微笑,从霍燃手里猛地抽回手机,“是他突然发现了我身上的美好价值。” 免费帮忙寄养的价值。 也不知道霍燃通过这一句话,延伸想到了什么。 她的五官局促地凑在一起,连眼睛都眯得几乎不见。 沈知遥看到她这一副表情,不满地“啧”了一声,伸手就要过去给霍燃一巴掌。 “沈知遥,小会议室,总监找。”一声喊,让沈知遥刚高涨起来的气焰,瞬间萎下去。 她恶狠狠地盯霍燃一眼:“帮我下去买咖啡,不然一会儿我从会议室回来,就哄不好了。” “如果我不哄你呢?” “我回来就把你的手绘板撅了。” 沈知遥抱着电脑进会议室时,总监正和王老吉配色/网站的老爷子开语音会,身旁坐着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女生。 “总监。”她冲在座的两人轻点头,打过招呼后才落座。阿昏 “夏爷爷,”在这段时间里,沈知遥已经成功用自己厚脸皮的功力,和甲方老爷子混熟,“我昨天发给您助理的设计版本,您那边还有什么其他修改的地方,需要反馈的吗?” “目前没有,这一版可以定稿了。” 沈知遥发誓,她从未觉得老爷子的声音像今天这样悦耳。 那低沉又略带一些苍老的声音,虽不够温柔,但却透着粉红色小纸条上某张笑脸的慈祥。 硬生生压下心底要的欢呼,沈知遥的嘴角上下抽搐着,努力保持声音平静:“好的,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后续尾款的事情,就照刚刚和王总监的沟通打款……”电话那边已经换成另一个年轻的声音。 紧接着,又寒暄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会议室恢复最初的安静,但沈知遥的嘴角却已经翘到天上。 妈妈,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独立项目! 她有钱了! 明天就又可以骑着自己的小电动来上班了! 前段时间穷到她连电费都不舍得花,天天蹬人力二轮车把自己送来上班。 夏日的烈阳毒辣,不仅照亮她未来的道路,甚至险些把她年轻的生命照死。 但劳动人民终于站起来了! 曾经掉下的汗水,还有大把的头发,如今都换来了一个美好的结果! 她现在就想在地上来回打八百次滚,再到楼下抱着佩奇给他一百零八个香吻。 “知遥,你想笑的话,也不用憋着的。”总监从电脑后刚一抬头,就看到她抽搐的脸。她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无奈道。 沈知遥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怕自己停不下来。” 吓到您和您旁边的女孩子,多不好。 “这个项目算结项了,这两天你先忙你们组内的项目,”总监向身侧的女孩看过一眼,“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还在上大二。” 她又看向沈知遥:“这位是沈知遥,和你在同一个组,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知遥姐姐好,您直接叫我谈谈就好,请多关照。” 啊,大二的孩子吗? 看上去好年轻哦,满脸胶原蛋白。 沈知遥沉浸在自己可怕的老女人嫉妒心里,有些走神。 “谈……?”沈知遥迟疑着。 叫她谈谈……? 为什么要主动让她找她谈谈? “我姓谭。” 沈知遥如梦初醒,尴尬地搓手手:“哦,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们就散会了。”尴尬中,总监终于救场。 她收拾着桌上的物品:“刚刚我已经带谭谭认过工位了,一会儿知遥你可以让她帮你做一些工作。” “可是总监……”跟在总监身后走出会议室,沈知遥犹豫着叫住她,“谭谭是我们组的实习生,还是……?” “给你带。” 一句话说得很轻巧。 但是。 您就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吗! 我也是个实习生啊喂! 沈知遥直接蒙住,迷茫地眨眨眼:“我带她?但是我还没有转正,我……” “我有个客户的电话进来,”总监扫过一眼手机,轻飘飘地打断她的话,“你转正这个事情,我会和老板提的。” “可是……” “你能力强,你带她。” 总监没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时间,接通电话离开,留下两个实习生大眼对小眼。 在尴尬的沉默中,谭谭试探地开口:“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没有!”被这敬语一叫,沈知遥整个人差点也跟着跳起来。 她全身汗毛竖起,向后退一步:“不用和我说敬语,也不用叫我姐姐,喊我知遥就可以。我不麻烦的,就是怕……” 实习生带实习生,把实习生带歪来。 把后面的绕口令咽进肚子,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沈知遥冲即将被她带歪的实习生笑笑,无奈地转头。 这家不靠谱的公司,她现在想跑还来得及吗? - 两个人回到办公区时,霍燃仍旧在自己的工位上坐着,桌上也没见着咖啡的影子。 沈知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踢踢她的椅子:“咖啡呢?” “还咖啡呢,我看你长得像咖啡,”霍燃把显示器向她的方向掰过来,生无可恋,“碧蓝科技的市场品牌换了负责人,他们家的周年庆海报和banner,突然说要提前两个礼拜给他们。” “碧蓝?” 霍燃的手一边在手绘板上动着,一边幸灾乐祸:“是啊,你不是负责碧蓝的微博宣传物料吗?” 她微扬起头:“怎么回事?没有时刻看钉钉,思想觉悟不够啊。” “刚刚在开会没看手机,”沈知遥冷笑一声,“但问题不大,物料我已经画好了。” 霍燃:? 人言否? “谭谭,可以麻烦你一会儿帮我把图从16:9改成20:9的比例吗?我给你发PSD文件,背景是纯色的比较好搞,但其他图层的一些组件需要你根据情况挪一下。”沈知遥转头,温柔地笑着和身后的人说道。 在霍燃震惊的目光中,谭谭干脆地应下,又和霍燃打了一声招呼,先回自己的工位。 “看到没,”沈知遥一只手撑在隔板上,另一只手嘚瑟地在空中摆着,“这是我的实习生。” 她上下嘴唇做作地嘟起来,眼睛往上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优秀,不仅加速结项,还早早就画完了合作方的物料。明明是个实习生,却还能有另一个实习生苦力帮忙。” “唉~”她叹气,“也不知道是谁,如此的优异。” 下一秒,一个手绘板就结结实实地拍上她的脑门:“爬。” - 沈知遥欠扁,就欠扁在她没有自知之明,反而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靠在霍燃身边。 美曰其名当监工。 已经是午休时间,她也就明目张胆地翘着腿玩手机。 热搜还没有刷完,沈知遥的钉钉突然进来几条消息。 是谭谭发来的改好的文件。 其实这工作本来她自己做也很快,只是她明白,第一天上班的实习生如果不做些什么工作,总会心底忐忑不安。 她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哪怕做一些最简单的工作,都要比干坐一整天要来得舒服。 目前沈知遥没有新的独立项目,也就只能给谭谭这个工作来做。 “我的小实习生真的好认真,这么快就都改完了。”沈知遥老泪纵横,将手机再度怼在霍燃面前。 霍燃扒拉开她的手,懒得理她:“那你赶紧回你工位检查作业。” “直接拿你的看就好,一分钟的事。”沈知遥随手把消息转发给霍燃,拿过她的鼠标先斩后奏。 在霍燃恶狠狠的目光下,屏幕上早就被打开的PS里,出现一张窄长条图。 面对这张长图,不管是美滋滋嘚瑟的人,还是恶狠无语的人,都整齐划一地楞住。 “沈知遥,这就是你按照手机全面屏做的宣传物料?”霍燃僵硬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好友。 下一秒,她成功破功:“用这么长的手机,就不怕扎裤/裆?” 沈知遥在巨大的震惊中,缓缓低下头。 颤抖的心,微抖的手,在屏幕上打下六个字。 【麻烦过来一下】 谭谭没有让她们等很久,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跑过来,还有些微喘:“知遥姐,你找我?” 已经快没有呼吸的沈知遥,干脆已经不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手指颤抖地指指屏幕:“这是20:9?” “对啊。”小姑娘答得干脆,清澈的眼底映着沈知遥扭曲的脸。 深吸一口气,沈知遥点击鼠标,查看图像大小。 像素比—— 2000*900 在沈知遥的僵直中,霍燃捂着肚子,放声大笑。 她狂笑着拍拍沈知遥的肩膀:“人家孩子做得也没错,2000*900也的确是20:9。” 在巨大的悲痛中,沈知遥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偏过头,又向谭谭确认:“谭谭,你知道16:9一般是指多少吗?” “1920*1080。” “那为什么不是1600*900呢?”沈知遥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脸颊已经僵住。 谭谭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更大的疑惑:“是哦,为什么呢?” 现在是应该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沈知遥觉得,他们的公司可能真的要倒闭了。 “因为……” “20:9是2400*1080啊!” 不要问她为什么! 不然她觉得20:9的比例,最终做出一张20像素*9像素的海报都很正常啊! 毁灭吧,设计人! 第19章 老冰箱 “佩奇两只耳朵都长在一侧啊!…… 为了迎接新来的同事,沈知遥决定请谭谭吃一顿午餐。 公司没有食堂,一般大家都是从家里带饭、叫外卖,或者在写字楼下属商城的地下美食城吃些东西。 “你想吃什么?”电梯里,沈知遥争求谭谭的意见。 谭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最近在减肥,吃些素食就好。” 沈知遥看着面前脸圆圆,眼睛大大的女孩,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一点都不胖啊。” 谭谭只是脸圆圆的,但是四肢纤细。 她该怎么才能委婉地告诉她,这种情况下还是放开肚子吃吧? 别把自己逼得太痛苦,婴儿肥会自己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散的。 “那不是正好,去下面吃点简餐,”霍燃早上吃得多,现在刚好没有什么胃口,“你还能吃到蛋糕。” 刚刚的纠结和劝告心猛然被压下,面对霍燃的暗示,沈知遥觉得,面对爱情,还是委屈委屈自己好了。 她的眼底瞬间被点亮,立刻附和:“好!” 中午吃饭的时间,咖啡厅里的人不多。平日里La vie的客流高峰,大多集中在早十点和下午茶的时间。 陈逸绅正在柜台后方用蛋糕刀切三角蛋糕,准备装在展示盘里补充冷柜。 La vie里的蛋糕大多切三刀,分六块。 他今天换了黑色的长袖衬衫,一如既往地将袖子整齐地折在小臂,左手腕上的黑色腕表微微折射着落地窗外进来的光。 店内的空调温度刚好,音响里依旧放着肖邦,温和的夜曲随着时间缓慢地流淌。 每一位客人推开们,都能听到阵阵风铃声。 一切都惬意得,刚刚好。 这就是生活吧。 难得在椹南市这样的快节奏城市里慢下来,陈逸绅原本的面无表情,也渐渐在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又是一阵风铃声过。 “佩奇!” 中气十足的一嗓子,让陈逸绅的嘴角僵在脸上。 手也随之一抖,刀峰微偏,直接怼掉一颗立在奶油上的草莓。 刀峰沾着些奶油,草莓滚过的桌子上,留下每一步印记。 店内的肖邦依旧放着,已变成温柔却又哀伤的送别曲。 陈逸绅垂眸,看着裱花台上被刮秃顶的一角蛋糕,陷入沉思。 只要他藏得够快,他的强迫症就追不上他自己。 利落地把那一角蛋糕夹出,放在一旁的碟子上,陈逸绅闭上眼睛:“李央。” 李央今天轮岗到咖啡区,不负责点单。他把手上的那杯拿铁做完,才走过来:“老板?” “把那块蛋糕收走,这个放到冷柜里。”陈逸绅手起刀,眼睛依旧闭着。 心里却有千万个小触手在抓着。 简直耻辱,他居然把草莓蛋糕给削秃头了! “哟,这怎么坏了一个?”李央也是第一次见到沉稳寡言的老板,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联想到刚刚那一声“佩奇”,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李央的笑容逐渐变/态:“老板,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陈逸绅微抬下巴,确保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不再出现那块蛋糕。 他冰冷地扫过李央一眼:“少废话。” 不然把你脑袋也削掉。 - 喜欢大概就是,只要一个背影,甚至是远远的一个轮廓,都能认出他。 沈知遥她们绕过大半个店去排队时,才看到被冷柜挡住的陈逸绅。 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打招呼呢? 不然她天天来这里刷脸是为了什么?! 于是,她元气十足地对着那个背影,俏皮地打了声招呼:“佩奇!” 她发誓,声音没有那么大。 只不过他们离得不算远而已。 而且佩奇没有转过身,她甚至以为自己的声音还不够大。 沈知遥憋住一口气,准备再叫一次。 下一秒,霍燃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衣领,毫不留情面地打断施法:“别叫了,佩奇正在选择性耳背。” 被霍燃这样一抓,冷静下来的沈知遥表示有些被伤到:“我们那天明明聊得很愉快……” 他摸着胡萝卜脑瓜的淡笑,如今还刻在她的脑海。 可为什么…… 为什么呐,佩奇君,你好狠的心。 原来我以为的软化你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是我,而是…… 而是一条狗吗! QAQ QAQ QAQ “知遥姐,你别太难过。”见她眼角已经微微下垂,谭谭有些慌张。 “没事,不用管她,她没难过,”霍燃完全了解地弹舌,“她现在忙着演内心戏呢,不用管她。省得她一会儿蹬鼻子上脸,拉着你一起演。” 但下一秒,霍燃察觉到,同行的另一个人也有些不对劲。 在她走神想点些什么吃时,她面前的两个人已经十指相扣,泪眼相对。 心底警铃大作的霍燃:!!!!! “不,是你误会他了,”谭谭的共情能力一流,“知遥姐,他不理你的真相只有一个。” 在沈知遥自我怀疑的眼神中,是她的实习生,给了她再度坚强的力量。 “佩奇……他的两只耳朵都长在一侧啊!” 所以他听不到你的深情,更听不到你爱的呐喊! 霍燃:“……” 已经走到冷柜边的陈逸绅:“……” 这个女孩也是章秋他们公司的吗? 怎么现在公司变成福利慈善机构了? 下一个季度的投资,是不想考虑争取了么。 在短暂的沉默中,找到答案的沈知遥,大彻大悟。 她收回和谭谭相扣的手,偏过身正要去看菜单,研究一下吃点什么庆祝一下自己的开悟。 却猛然对上冷柜后的一双眼睛。 刚刚还在另一侧切蛋糕的人,什么时候瞬移到这里的? 所以刚刚她的戏精日常,都被他听走了是吗? “那个……”沈知遥想开口解释。 她只是想给无聊的生活,加一点快乐的添加剂而已。 真的不是脑子有病。 站在冷柜后的人依旧冷脸看着她,只是挺拔的上身突然下坠。 陈逸绅的眼神没离开她的身上,但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已经伸入冷柜,无情地在红色天鹅丝绒蛋糕前,扔下一个黑色小牌子—— 仅供观赏,暂不出售 沈知遥:“……” 她看着冷柜里一列的红色天鹅丝绒蛋糕,陷入沉思。 这一列刚做好的蛋糕,都仅供观赏么? 不想让她捅天鹅屁股请直说。 第20章 老冰箱 “我没有理想” 寻找爱情的道路上必定充满荆棘。 沈知遥坚信,一时的困难并不能打倒她追寻爱情的心。 再说了,她一直都是金鱼人,生气的事从不记超过七秒。 哼,不让她吃红色丝绒蛋糕? 她今天还偏就想吃芝士海盐蛋糕。 队伍很快就排到沈知遥她们。 “谭谭,你想吃什么?” 正低头回消息的小姑娘猛地被叫到,抬起头迷茫片刻,随即给沈知遥一个大大的,足够治愈的笑容:“凯撒沙拉就好,谢谢。” 谁不喜欢可爱香香的女孩子呢? 沈知遥看着谭谭的笑容,呼吸一滞。 她抿唇,防止自己把姨母笑亮出来:“喝的呢?” 但声音已经温柔得能够掐出水来。 同时,也恶心得霍燃快把自己胳膊掐出青来。 “芒果摇摇乐,少冰。” 听完点单的服务生重复一遍点过的食物和饮品,沈知遥犹豫一瞬,又扯着脖子看向冷柜:“我想再加一块蛋糕……” “沈小姐。”正巧过来拿空杯准备做饮品的李央,突然叫住她。 也站在收银台前面的谭谭,听到这少年感的嗓音,又再度抬起头。 一时间,两人隔着不宽的柜桌,四目相对。 男生白白净净,黑色短发干净清爽。女生浅栗色的蛋卷头可可爱爱,一双大眼睛里带着些好奇。 猝不及防地望进彼此眼底,两人都有一瞬的怔楞。 时间仿佛在他们身上停滞,没有人做出哪怕是细微的动作。 被叫住的沈知遥从冷柜上收回视线,却没有听到下文。 她刚一扭头,就看到电流涌动的两人。 猝不及防吃到狗粮的沈知遥:“……” 一见钟情,永远都像故事里写得那么美好,又青春。 只可惜…… 总要有一个人来打破! 沈知遥轻咳一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你说什么,李央?” 李央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把手上的碟子放在柜台上:“这块草莓蛋糕是新品,您要不要拿去尝尝?” 盯着桌上的,甚至连奶油坑都没有填平的奶油蛋糕,沈知遥迟疑片刻:“这是草莓蛋糕?” “上面的草莓不小心给……”削秃了。 李央咽下口水,眼神瞟来瞟去,没有看到陈逸绅的身影,才长吁一口气。 但他还是不敢直接说是陈逸绅做的,生硬地解释:“这个本身就是草莓奶油,里面也是草莓夹心,就是刚刚出了些意外。但是,是免费试吃的。” 听到“免费”两个字,沈知遥刚刚还嫌弃这蛋糕能不能吃的眼神,立刻变得真挚。 她朝李央挑眉:“那我就收下了。” - 点过单,沈知遥故意支开霍燃和谭谭,让她们先拿食物去找地方坐。自己一个人则靠在出饮台边,盯着李央做饮料的每一个动作。 把她点的最后一杯咖啡放在桌上,李央直接求饶:“沈小姐,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是不是看上我们的小实习生了?”沈知遥压低声音,冲他眨眨眼。 “不是……”小心思猝不及防地被看穿,李央直接从脑门红到脖子根,“我就是刚刚……” 沈知遥没等他说下去,舔舔嘴唇,眼神里的暗示明显:“我可以帮你打探情报,但你也要给我些回报。” 见她认真起来,李央的眼底也逐渐认真:“沈小姐,你真的喜欢我们老板吗?” “喜欢。”沈知遥毫不遮掩,直视李央道。 “认真的?” “认真的。” 李央看着沈知遥的双眼,却没有在她眼底找到一丝破绽。 末了,他深吸一口气:“那好,为表诚意,我先告诉你一个情报。” 他倾身的同时,沈知遥也尽量凑过去耳朵。 “这块蛋糕是店长听到你喊‘佩奇’时,手抖切坏的。” 沈知遥:!!! - “怪不得,刚刚其实还挺明显的……” 沈知遥和霍燃她们汇合时,霍燃和谭谭正聊得起兴。 她把三杯饮料放在桌上:“聊什么呢?” “讲了一下La vie高岭之花佩奇在我们写字楼的颜值地位,以及你和佩奇的爱恨情仇。”霍燃拿过自己的咖啡,“啧啧”道。 “不过知遥姐喜欢佩奇店长,也是情理之中,他的确很帅,”谭谭半眯起眼睛,“最重要的是,还有点傲娇。” “你懂我!”沈知遥恨不得抱住谭谭一顿爆哭。 她就是喜欢陈逸绅那种不接她招,还轻而易举拆招又把她怼回去的样子。 “是是是,她懂你。但他一直这样,你不是也没办法追到手么?”霍燃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直叹气。 “我怎么就没有办法追到手了?”沈知遥鼓起脸颊,“我也不差啊,我元气活泼……” “请不要把沙雕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霍燃,终有一天你将失去我。而我,将会成为你青春里抹不去的痛楚。” “爬。” “知遥姐,”短暂的静置后,谭谭思索着,上下打量沈知遥,最终下结论道,“男人都喜欢那种沙雕中,还要带着一些小性/感的。” 沈知遥挑眉:“哦?” “下次你见到喜欢的人时,可以尝试多性/感一些。” 谭谭又吸进一大口芒果摇摇乐:“但是也不能太过,太过就庸俗脂粉气了。可以发挥你的优势,俏皮中带着些小心机。” “韩剧你看过吧?小wink这种眨眼,都是小技巧。” 说着,谭谭一只手固定着吸管,就冲她做了一个可爱的wink。 瞬间被击中心脏的沈知遥,没用的知识增加了。 她了然于胸,将胸脯拍得“吭吭”响:“明白了,已经拿小本本记下来。” “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轻易使用,”霍燃凉飕飕地拍拍沈知遥,“怕你杀伤力太大。” 双手托腮,沈知遥努力地睁大眼睛,天真无邪地连续眨着:“果然是怕我的魅力杀伤力太大吗?” 长叹一声,霍燃觉得她再坐下去,沈知遥将会死于这个盛夏。 “我去一趟洗手间。” 霍燃走后,桌上又恢复片刻清静。 沈知遥无聊地用吸管搅搅冰咖啡,装作随口问着:“谭谭,你有男朋友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感觉你很有经验,能给我提供些参考。” “啊,这个啊,”谭谭难得收起笑容,“已经分手三个月了。” 沈知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又再度换上明亮的笑,谭谭咬唇,“上午的事情,抱歉还给你帮了倒忙。” “害,新人嘛,正常。如果你一来什么都会了,不需要再学东西,那实习是用来做什么的?”沈知遥倒是没有介意。 她反问:“虽然你是大二,但有想过未来的规划吗?” 问完,沈知遥又觉得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突兀。 她轻笑一声,又解释道:“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你的,我尽量。” 其实,主要还是怕谭谭真的有什么她需要帮忙的。毕竟,咸鱼的她百分之百帮不上。 自己只想躺平这种事,还是早摊牌比较好。 省得耽误人家小姑娘的前程。 “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谭谭的两只食指搅在一起,“我其实没有什么规划。” 在沈知遥真挚的眼神中,谭谭鼓起勇气向自己的新同事说出实话:“这个实习是家里安排的,我只想做个会画画的咸鱼,搞一搞副业,努努力当一个漫画家。” “那你家里同意吗?” “没事,我家里……有矿。”谭谭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但又陡然上升:“不是,我的意思是真的矿,不是那种形容词……” “我明白了,”沈知遥放下一百个心,眼含热泪,将双手搭上谭谭的肩膀,“谭酱,以后我们就一起,成为咸鱼吧!” 谭谭也没有想到,沈知遥能如此中二,和她如此的契合。 她颤抖的手,一把握住沈知遥的:“知遥姐,你也想成为漫画家吗?” 天啊!亲人啊! “不,”沈知遥斩钉截铁,“我没有理想。” 她只想在这里燃烧生命,看看帅哥,业余收租。 生活嘛,平平淡淡才是真。 第21章 老冰箱 “干眼症”(含入V公告)…… 沈知遥的平凡生活,在陈逸绅给她发消息的那一晚,变得不再平淡。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发消息。 虽然平时生活里她风风火火话又多,但一到网上,她就和被禁言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 毕竟打字还是不比直接无脑哔哔哔,每次沈知遥试图在输入框里写下一大堆话时,都会反复检查自己的语气和用词。 检查几十遍后,她的耐心和最初的冲动,成功被一点点磨灭。 一条消息忙前忙后十几分钟,最后只能被全部删掉。 所以,即便已经加上微信几天,但他们的聊天界面比她的脸都干净。 反倒是他朋友圈里的内容,已经快被她背下来。 【佩奇:我周日的飞机出差,你明天白天什么时候方便,我把Mido送过去?】 最初看到是他主动发来消息的惊喜,在仔细看到内容的那一刻,瞬间被浇灭。 沈知遥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猛然坐起,顶着鸡窝头环顾室内一圈。 垂死病中惊坐起,衣服袜子还没洗。 锅铲碗筷也没洗,地板尘土更没吸。 得到这样惊人一致的结论后,沈知遥恶狠狠地撸起袖子,决定…… 决定又瘫回沙发上。 再帅的男人,也无法让她起来做家务。 【我:你明天是不是还要收拾行李?我直接去你家带Mido上来吧。】 陈逸绅正从店里开车回家,等红灯的间隙,才拾起手机扫过一眼。 虽然说是白天,但他这样贸然去一个女孩子的家里,好像也并不是很得体。 在即将变灯的前一刻,他发出一条新的消息。 【好的,我在701】 沈知遥对着手机上的数字,呆楞片刻,猛地在沙发上打了半个滚。 他发701的意思,就是他不知道她曾经去过他家收租。 她的危机,在这一刻彻底被证实可以解除! 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粉水晶手链,沈知遥忍不住撅起嘴,上上下下吻个遍。 当初她在心里怎么暗骂这手链的,如今当舔狗就当得有多起劲。 妈妈,她又可以了! 爱情,她来了! - 许括这周末在学校跟实验,要周日晚上才回家住。 沈知遥落得清静,不仅睡了一个超长好觉,还如愿以偿地泡澡,敷了面膜。 第二天一起床,皮肤状态好到在镜子前照了半小时。 既然是去牵狗的,不能穿得太正式,又不能邋邋遢遢地下去。 妆可以只打个粉底,衣服最好还是像睡衣,但看上去又是可以下楼遛弯时穿的。 上次她穿下楼收租的那一身行头,已经被她在某天扔回了家,给沈母当睡衣穿。 这次,不会出任何的差错。 沈知遥在全身镜前转了一圈,满意地又和胡萝卜玩了一会儿,才下楼。 再次站在701的门口,沈知遥不紧张是假的。 那扇门就像有魔力一样,只要她靠近半步,脑内就浮现绿色海藻面膜。 又靠近半步,手里就凭空出现一根啃到一半的幻觉黄瓜。 再靠近半步,就是手机屏幕里正在打麻将的沈母。 不!她不是包租婆! 她是可爱的,借住在哥哥家的实习生沈知遥! 深吸一口气,将之前的记忆全部清零,沈知遥抬手按下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陈逸绅穿着一身运动装,白色的速干运动短袖和黑色运动半裤,应该是刚遛狗回来。 他侧过身,帮她找出一双男士拖鞋:“只有这种拖鞋,委屈你一下。” “没事。”沈知遥连忙摆手。 拜托,你家只有男士拖鞋,我高兴还来不及。 “喝点什么?” 换好鞋,沈知遥跟着陈逸绅到厨房,看着他打开冰箱。 陈逸绅的冷藏室里,没有食物,全是各种各样的酒水饮料。所有的瓶瓶罐罐像是有强迫症一样地被摆齐,和把便利店冷柜搬进家里,完全没有差别。 沈知遥的眼底满是羡慕,在几个牌子的饮料之间纠结。 最终,她挣扎着开口:“我想喝手冲咖啡。” 眼神还有点无辜。 陈逸绅微愣,随即笑了。 他把冰箱门关上,难得没有驳回她的提议:“尝尝新豆子?” “好啊。” 陈逸绅租的是一居室的户型,开放式的厨房,面积并不大。 手磨豆粉时,咖啡豆的清香瞬间弥散开来。 刚刚还趴在阳台上晒太阳的Mido,也颠颠地跑过来,围着他们两个人转圈嗅着。 不同于平时在店里穿着衬衫的模样,在家中的陈逸绅似乎解开束缚,每一个动作在行云流水间,反而多了一份不羁。 在缓缓的水声中,沈知遥弯下腰,揉揉Mido的脸颊。 把已经滴滤好的咖啡从分享壶里倒出,陈逸绅刚将注意力分开,便看到她温柔俯身,揉着Mido脑袋的样子。 清晨的阳光很好,Mido乖巧地伸着舌头坐在地上,不停伸手试图表达对沈知遥的喜欢。 而她也眯起眼,回应着Mido的那份喜欢。 好像…… 这一刻,似乎也是他想追求的,生活的另一种形态。 陈逸绅没有陷入太久的怔楞,他将瓷杯向前推了一寸:“咖啡好了。” 听到他的声音,沈知遥扬起头:“谢谢。” 意料之中的对视,两人都表现得出奇的镇定。 见他在看着自己,沈知遥一只手摸着Mido的脑袋,脑内突然盘旋起,谭谭昨天说的话。 ——可以发挥你的优势,俏皮中带着些小心机。 ——韩剧你看过吧?小wink这种眨眼,都是小技巧。 趁脑袋走神的空档,沈知遥的眼睛已经先一步实施计划,眨得比楼上剁肉馅的声音还快。 看得陈逸绅开始害怕她下一秒,会不会直接把自己翻过去。 问题是,这姑娘不仅眨眼,嘴角为什么还带着诡异的笑? 女版三分讥讽四分不屑五分冰冷,和负二分的邪魅? 陈逸绅表面上冷若冰霜,但后背已经泛起丝丝凉意。 在沈知遥速率过快的间歇性火热注视下,他抬脚,利落地转个弯。 又冷漠地把房门在身后关上。 沈知遥:“……” 他是抵不住她的魅力了吗? 男人,你为肾么要逃? 沈知遥刚要起身,卧室的门再度被打开。 高大的身影向她大步走来,一个小盒被顺势放在她面前的边桌上。 他一只手撑着边桌,侧过身,几乎将大半个她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盯着她的双眼,陈逸绅前所未有地认真。 “你要是干眼症比较严重,滴这个人工泪液会舒服一些。” 沈知遥:? 第22章 老冰箱 “你是小朋友吗” 有些人眼泪明明就要奔涌而出, 却要强撑笑容接过人工泪液。 也许爱情,就是一定要饱含热泪的吧。 沈知遥拿过拿一盒小小的眼药水,强撑着笑容打开包装:“谢谢。” 为什么她的眼里常含热泪, 因为她的爱情不懂她的爱情。 “Mido比较挑食,很多狗粮都不吃,所以我平时一般会直接蒸煮一些食物给它。”陈逸绅见她滴好人工泪液, 才放心地转身重新走到厨房。 他打开冷柜:“我把每天的分量都配好冷冻起来了,也多准备了几份, 不知道胡萝卜爱不爱吃。你每天喂它们之前, 用蒸锅热十分钟就好。” “嗯, 胡萝卜也不经常吃狗粮, 我也是给它简单做一些。”沈知遥点头, 随手从冷柜里拿出一包看看。 是她眼花吗? 怎么还有大虾仁? “怎么了?”见她愣住,陈逸绅抬眼。 沈知遥指指手中的袋子:“虾仁?” “还有其他味道的, 牛肉的鸡胸肉的……” 在陈逸绅稀松平常的语气中,沈知遥得以细细打量手中的食物。 粗粮饭、不易坏的非绿叶蔬菜……以及他说的那些荤食。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 两脚兽的减肥能量餐? 除了减肥餐有酱料以外,这两份饭有什么不同? 狗子都在吃健康餐, 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沈知遥在心中老泪纵横, 昨晚还没消化完的披萨炸鸡薯角冰可乐翻腾着。 她为自己的不节制而感到羞耻。 为什么自己的自制力还比不过一只哈士奇? 想着想着,沈知遥哽咽了:“你家有人吃的吗?” 我也想要几包。 陈逸绅:? 短暂的尴尬, 让沈知遥的大脑瞬间搭上线。 她干笑着解释:“我以为我表哥家已经对胡萝卜很好了,没想到你喂得更……丰盛。” “这些虾和肉都是之前冷冻起来的, 我工作忙,经常忘记吃,索性就给它了,”陈逸绅随手从桌上拿起瓷杯, 挑起眉,“不尝尝吗?” 再胆大如沈知遥,也只会嘴上逞能,行动上永远做个矮子。 她下意识地避过他的手指,从他手里接过杯子:“尝。” “你冲的,当然要尝。”笑嘻嘻地双手捧着杯子,沈知遥眼睛弯成月牙。 明亮的笑容,足够夺人眼目。 陈逸绅别开眼,伸手拿起自己的杯子。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又放回桌上。 “之前的‘王老吉’网页设计好了?”他倚在桌边,随口问着。 “嗯,昨天刚结项,所以我这两天心情超级好!”沈知遥闻闻手中的咖啡,立刻向嘴里灌了一口。 咖啡本身的香气中,是富有层次的花香和果香,后有淡淡茶香气的回甘,舌尖余韵犹存。 是沈知遥喝过的,层次最鲜明的手冲咖啡。 “这就是上次那个戴白手套的人,过来拿的咖啡豆,”见她陶醉的样子,陈逸绅不由得轻笑一声,“怎么样,这个寄养费还算满意吗?” “味道满意,只是量太少。”沈知遥眼睛仍旧弯着,微仰着头看向他。 “这还少?” “拜托,你寄养的可是哈士奇!你知道帮别人养一只哈士奇,需要多大的勇气吗?”沈知遥皱鼻。 陈逸绅思索片刻:“那给你五次免费喝这款瑰夏的机会,你已经用了一次了。” “切,”用瓷杯挡住半张脸,沈知遥小声嫌弃,“小气。” 闻言,男人的眉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抬起。 悄悄吐吐舌头,沈知遥飞快地转移话题:“所以,我以后到店里找你给我冲就行?不用点单?” “店里目前没有这个豆子。上次也是刚好帮顾客带,自留了一些。这个产地的瑰夏豆子很稀有,放在店里如果不细品,就糟蹋了。”陈逸绅说得很认真。 店里没有这个豆子,但他又承诺再给她免费做四次手冲。 这四次手冲的地点,是不是…… 沈知遥的心跳加快。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瓷杯:“陈逸绅,有笔和纸吗?” “嗯?”陈逸绅被她突然激动的声音,弄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从客厅茶几上,找来便利贴和黑色水笔。 接过东西,沈知遥趴在边桌上,认真地写下几个字,又把位置让给陈逸绅:“你也签个字。” 陈逸绅接过笔,视线瞟过便利贴上的字迹。 ——La vie店长家庭特别款待五次使用券 下面还专门歪歪扭扭地画了格子,第一个格子里打上对勾。 陈逸绅失笑:“你是小朋友吗?” 有一种幼儿园玩过家家,写儿童支票的感觉。 “如果你想的话,我就是啊。”沈知遥自然地接过话梗。 陈逸绅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唇角的弧度已经不自觉地扩大。 手指握上笔,他在便利贴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如果是这样的话,公司很难给小朋友转正。” “啊?”沈知遥的脑袋,一时间没跟上陈逸绅的跳跃。 “毕竟不能雇佣童工。”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 “……”沈知遥失语片刻,才僵硬道,“陈逸绅,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刚刚讲了个这个世纪最冷的冷笑话?” “是吗?”把签好字的便利贴撕下来,贴在沈知遥的衣服上。陈逸绅向后退一步,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签名。 “还没和你的公司提转正?”他问道。 “还没,也就和你提过。”一提到这件事,沈知遥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她长叹一声:“但和你提有什么用呢?” “有用啊。”陈逸绅接得轻松。 闻言,沈知遥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的五官皱在一起,缓了缓,才道:“你是可以让我提前转正,还是让我永远都转不了正?” 陈逸绅像是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调笑,只是耸耸肩:“那看你了。” 如果你想,后者也不是不可以。 - Mido的东西很多,尤其是和它身型相当的窝,和成堆的玩具。 自然是不能把所有的玩具都带去沈知遥家,陈逸绅只好带着Mido走到阳台角落,把收纳篮里的玩具全部倒出来。 “Mido,挑几个你最喜欢的玩具。”他的声音带着宠溺。 沈知遥也走过去,蹲在陈逸绅旁边。 她本以为不太聪明的哈士奇,几乎是没有办法拥有服从性这种东西的。 但眼前这只可能是个例外。 Mido像兔子一样立起来的耳朵微动,圆圆的眼睛转过一圈,似乎是听懂了陈逸绅的话。 它颠颠地跑过去,叼起一个橘色的小球,跑过来放到陈逸绅的面前。 如此往复几次。 “我去拿个袋子。”陈逸绅起身。 沈知遥把所有Mido叼过来的玩具聚拢:“好。” 也许是很多玩具都喜欢,Mido叼过来的玩具越来越多。 刚开始还很有耐心地轻放在地上,等陈逸绅转身后,它连低头都懒得,直接松口将玩具砸在地上。 随着玩具增多,一只球砸在另一只球上,像是打桌球一样,刚刚被她整理好的玩具瞬间四散开。 除了几个麻布玩具还留在原地。 长叹一口气,沈知遥莫名觉得,接下来的一周将会很难熬。 但有一个词叫爱屋及乌,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在Mido无辜的眼神中,沈知遥保持蹲着的姿势,侧过身将胳膊伸得很长。在即将碰到那颗球时,一双深灰色拖鞋出现在她的视野。 紧接着,修长的手指和她的手,同时抵达小球表面。 他的指尖轻点在她食指的第一个指节,带着摸过水被空调吹后的些许冰凉。 沈知遥呼吸一滞,下唇也不经意地抿起。 就连手指,也跟着勾起…… 麻溜儿地将小球拿在手心。 迅速地把胳膊连同上半身收回来,沈知遥握着小球,得瑟地冲陈逸绅扬扬下巴:“啧啧啧。” 胜负欲总是来得如此刚刚好。 下一秒,因为蹲姿而卡在大腿和腰间的手机,猛地开始振动。 没来得及再得瑟一会儿,沈知遥就把球放好,站起身,别扭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接个电话。” 而在她看向手机的那一刻,陈逸绅轻松了一口气。 沈知遥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接电话,于是一边接通,一边朝厨房的方向走。 “许括?” “明天看电影?什么电影?” 这一口气,并没有全松完,就又再度屏起。 指尖的触感似乎仍旧清晰,明明已经远去的声音却也仿佛就在耳边。 许?徐? 还是没有叫姓氏,直接亲昵地称呼名字? “啊?那看个什么?!你请客又怎么样,你要是有女朋友,还需要找我看电影?” 依旧保持背对着厨房的姿势,陈逸绅已经盘腿坐在地板上。 Mido正立着耳朵看着他,而他的耳朵,虽然还是正常地长在脸两侧,却也和Mido差不多。 “嚯,那还是我的荣幸了?我谢谢你啊。” “别,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得去。是啊,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美丽的仙女。” 一人一狗大眼对小眼一阵,陈逸绅捡起刚刚的那只小球,百无聊赖地扔出去:“Mido,捡回来。” Mido看看他,又看看厨房的方向,鼻子轻蔑地抽动一下。 它连看都没看那只已经滚到沙发下的小球,机智优雅地一扭头,高傲地伸着脖子踱步向相反的方向。 “嘭”地一声,它以四脚朝天的姿势将自己摔进窝里,双眼却依旧倒着看向陈逸绅。 然后,缓缓地把舌头伸出来。 歪着的,还伸得很长,耷拉在空中。 陈逸绅:“……” 怎么,搞得好像你也有其他狗能陪你看电影似的。 沉默两秒,他站起身走过去,用手抬起Mido的嘴,严肃道:“把舌头收回去。” 第23章 老冰箱 钥匙的本质,不过是一堆钥匙罢…… 接过电话之后, 沈知遥再回到客厅时,Mido正躺在窝里和陈逸绅僵持。 陈逸绅半蹲着,一手掐着Mido的嘴, 另一只手提溜着它的长舌头,背影异常喜感。 像极了在菜市场里挑选猪肉。 沈知遥呆滞两秒,并表示摸不着头脑:“听说哈士奇的运动量很大, 你早上晨跑把它遛累了?” 是什么样的体能,才能把一只哈士奇遛累? 这就是对狗子最深沉的爱吗?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打完电话, 陈逸绅现在直起身, 又显得突兀尴尬。 在脑内一顿飞速的分析, 最终只得继续蹲着。 并且手里还拎着Mido的舌头。 在Mido耐心耗尽开始发出呼噜声时, 他终于放开手。 “没有, 它只是……”陈逸绅迟疑片刻,终□□速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 “恋家。” 看着仍双腿离地飘在空中的Mido,沈知遥:? - Mido的窝太大, 陈逸绅最终还是决定把东西帮沈知遥送上去。 本来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Mido,在看到自己的窝被卷起来绑好时, 突然感觉到要背井离乡的悲伤。 它坐在陈逸绅的腿边, 看着他另一只手提好撞着冷冻食物的袋子,开始吟唱。 一时间, 低沉又不聪明的哈士奇“嗷呜”,充斥在整间房子里。 再见了房子, 今晚我Mido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爪子,打算去拆其他家。 在此时,新家的主人还没有意识到, 她接回家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及未来在她家,迎接她的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之后的沈知遥,每每回想起这一幕,总会感叹—— 事情的开始永远都是平静而又美好的。 还有…… 爱情总会让人蒙蔽双眼,并且费钱。 是她太年轻了。 趁Mido开始吟唱作法,沈知遥轻松地把绳子套在它的脖子上。 她拍拍狗脑瓜,放下豪言:“做我的狗吧,小姑娘。” Mido仍然在仰头“嗷呜”着,只是用余光斜了沈知遥一眼。 老娘很高贵,你没有机会。 “那也由不得你了。”摸摸鼻子,吃瘪的沈知遥轻拽一下绳子,打断Mido的吟唱。 另一只手拎起它的一袋子玩具,她看向陈逸绅:“走吧。” 狗子,我们来日方长! 跟在后面的陈逸绅看着这一人一狗,轻抿了一下嘴角。 - “它会用尿垫,如果只有你自己在家不方便遛,就别勉强。”电梯里,陈逸绅不舍地看一眼自家狗子,语气中隐隐地含着叹息。 “没事,我家那只会自己遛自己,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沈知遥笑嘻嘻的,试图让陈逸绅放心。 她现在每天遛胡萝卜,自己就是个移动树桩和行人安慰器。 基本不用沈知遥带脑子,胡萝卜会自动规划路线,并在自己解决好个狗问题之后,直接带着她回家。 已经见过几次狗遛人的场面,陈逸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又转而开口:“你明天要出去看电影?” “嗯?”意识到他在说那通电话,沈知遥大条地直摇头,“不去。” 许括虽然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但似乎在品味上遭遇天生滑铁卢。他钟情一切烂片和商业片,评分越低越要去看,还看得很起劲。 刚开始他身边的朋友还会陪他去看,到后来他倒贴钱都没人愿意陪他。 电影一百二十分钟时间不长,但就是有点废朋友。 “最近有一部电影不错,是讲亲情的。” 听到陈逸绅这样说,沈知遥错愕地抬头,却发现他表情再自然不过,像只是随口评价。 “是吗?”她的嘴巴先一步跟着打趣,“那你请我看?” 陈逸绅思索一下,眼底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你把Mido照顾好。” “成交!”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音响起,“一手交狗,一手交电影票。”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同时,陈逸绅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许是不习惯在人前笑得那么开心,他先一步跨出电梯,下意识地微垂下头。 沈知遥从电梯里追出来:“你笑什么?” “现在都是电子票。”他的声音有些无奈。 “你一点都不幽默。” “嗯,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不啊,佩奇,”听到他那样说自己,沈知遥的表情立刻变得认真,“你连名字都这么有梗,怎么会无趣?” 轻咳一声,陈逸绅不自然地别过头:“你家有人吗?” “没有,我哥去学校了。”沈知遥撇嘴,伸手去开门锁。 “我帮你把东西放在门口,就不进去了。” “没事,你进来呗,”沈知遥打开门,门内胡萝卜已经探出个小脑瓜,“你又不会图一贫如洗的我的财。” 色就更别说了,她还期望他图她的色。 可惜她没有。 色(se)没有,但颜料盒里倒是有挺多色(shai)的。 “你一贫如洗?”陈逸绅挑眉。 真正贫穷的女大学生,是不会顿顿去咖啡厅吃简餐吃蛋糕喝咖啡的。 更不会全脸涂绿,叉着腰劈着腿穿睡衣去收租。 “是啊。”说到这里,沈知遥的泪意上涌,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一只牵着哈士奇的悲伤蛙。 她怎么着也是个拆二代,手握一串房子钥匙。 但所有收来的钱都要上交给爸妈,每月只能靠微薄的实习补贴度日。 真是收租界的耻辱。 银行做催收的人怎么说还有工资,小弟收保护费至少也有些分成。 而她,穷得只剩钥匙叮当响。 她早已看破红尘。 钥匙的本质,不过是一堆钥匙罢了! 沈知遥打开门,松开绳子。 刚刚还抗拒去新家的Mido,已经快乐地和胡萝卜跑去客厅。 在她心中躺泪歌唱自己的贫穷时,陈逸绅也已经把手里的窝和食物,都放在门内玄关处。 他没多在屋内停留,退出门外,准备和她打声招呼就离开。 还没等陈逸绅开口,沈知遥一只手扒拉着门框,叫住他:“陈店长,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VI全套设计服务吗?” 她吸吸鼻子,贴着门框硬凹个曲线,努力地将眼尾压下。 然后当场给他唱了一段Rap。 “你给我冲杯手冲,我给你设计LOGO。只要你我一联手,金山银山全都有。只要跟我手牵手,从此暴富路上走。” 在skr skr的单薄人声和张牙舞爪的鸡爪手势中,毫无世俗欲望的陈逸绅淡然地看着她,默默抬起手。 蛰伏一分钟,终于在她双手撒开门框并身体战术后仰的同时,手臂一扬。 门“啪”地一声,精准地卡在最后一拍。 完成了完整的一场视听垃圾。 走廊里的无情男人,在寂静中满意地收回手。 呵,敢在他面前freestyle? 第24章 老冰箱 “要站起来啊!括君!”…… 胡萝卜比Mido大三岁, 是已经阉割过的长辈。 即便少了些什么,但气势仍不减当年,走路生风。 沈知遥下午闲着没事做, 在客厅里尝试把套Mido的绳子另一段,挂在胡萝卜的脖子上。 于是,她成功实现良好的狗遛狗内卷模式 ——只有更乖巧听话的狗, 可以获得绳子的主动权。 这就是微型社会模型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去研究社会形态,真的可惜了。 而当天晚上, 没有找到第二天可以陪自己去看早晨场打折烂片的许括, 灰溜溜地滚回了家。 于是, 连做了一个礼拜实验的许括, 连澡都没洗, 就被亲妹妹拉去遛狗。 并在他问出“到底是我重要还是狗重要”,这样无比重要的问题时, 天真无邪地笑着给了他致命一击—— 狗拉屎最重要。 “狗拉屎了,而人却没有洗澡。” 牵着胡萝卜的许括, 从未感觉到夜晚竟有如此漫长。 “人没有洗澡只能变成不干净的光屁美男,”沈知遥无情地打断他的网抑云□□, “而狗没拉屎, 只会在家里的地板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 这种痕迹,自然是借住在家的许括来收拾。 “哥哥”这一句称呼, 到用时,还是要用一用的。 许括悲情赏月的动作停滞一瞬, 虽然觉得自家妹妹说得挺对,但绝对不退让半步。 人可以输掉思想觉悟,但不能输掉气势。 “沈知遥,你的哥哥为了你的爱情, 真的牺牲了太多太多。” 沈知遥瞥他一眼,不为所动:“许括,你妹夫家的狗为了你不成为瘫在沙发上的废物,也牺牲了太多太多。” 顺势换个声线,她掐着嗓子,努力硬塞给许括力量与生的希望:“呐呐呐,括君!如果你成为废物的话,你的父母和家人一定会担心你的吧?你的同学一定会疯狂内卷嘲笑你的吧?” 她深吸一口气:“这样的你,会甘心吗?!” “这样的你,”她又一个大喘气,“是曾经的你,想成为的你吗?!” 许括看着沈知遥突如其来的超大份能量补给,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黑夜给了他一双眼睛,但他偏要在这儿听沈知遥哔哔哔。 回宿舍躺着不好吗? “所以!”沈知遥握紧拳头,眼底变得愈发坚定,“要站起来啊!括君!” “无法成为废物的我们,都要有光明的未来呐!” “啪”—— “啪”—— “啪”—— 站起来的括君,有气无力地,分散地,好不容易地拍响三个虚弱的掌心。 细品过沈知遥说出的每一句话,他像是被感染到一般,眼底的热泪更加滚烫:“沈知遥,今年五四青年节晚会没你带头宣誓,我不看。” 但凡他当年多打几次小报告,让沈母多没收点沈知遥的漫画。 沈知遥也不会长成现在这副,中二脑袋不好使的模样。 是他的错。 都是他没有照顾好年少的妹妹,他如今的一切,都在还少不更事的债。 他长叹一声,俯下身摸摸胡萝卜:“也就是你脾气好,但凡是我遇上这么个主人,立刻就咬回去了。” 说完,许括侧耳靠近胡萝卜。 两秒后,他恍然大悟地直点头:“你说得对,咱不能咬狗。” 沈知遥见他摸着胡萝卜,也不甘示弱地蹲下身揉Mido的脑瓜:“狗咬狗大可不必。” “沈知遥,你骂我的时候也没有必要捎带着自己。” “好的,”沈知遥微笑,“你放——光屁!” 许括:? 这脆弱的亲情,总是如此不堪一击。 - 沈知遥之前没有长时间养过宠物,因此没有宠物一起睡床的习惯。 胡萝卜和Mido的窝都在阳台并排放着,在确认过两只狗的水盆是满的之后,她才和它们分别道过晚安,放心地回房间睡下。 那晚,她做了一个甜蜜的梦。 她梦见穿着西装的陈逸绅高大威猛,手腕上拴着一只小熊饼干样子的氢气球。他牵着她的手,穿过一个又一个梦幻如婚礼一般的花架。 无数只小熊气球,在他们奔跑经过的沿途,从两侧飞起。 足够浪漫,足够童话。 仰头,湛蓝的天空中,一只硕大的佩奇飞船摇晃着,缓慢地划过天际。 ——噼里啪啦—— ——呲啦——呲啦—— 好像还有一些鞭炮和其他的声音,但她没有在梦中找到那些生源。 困惑中,她翻个身,决定放弃寻找声源。 算了,反正也是婚礼应有的喜庆声。 只要没出现悲伤的肖邦小夜曲,所有的一切她都能当糖磕自己CP。 再长再甜的路,总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哪怕是在梦里…… 因为会被尿憋醒。 在恋爱脑和尿意斗争许久之后,已经快炸掉的肚子,最终让恋爱脑败下阵来。 回到现实的沈知遥顶着天花板,固定姿势半晌,才看了一眼手机。 清晨十一点。 妙啊。 心满意足地挺着肚子从床上爬起来,沈知遥伸个懒腰,迷迷糊糊地去解放肚皮。 等她再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她才真正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她恨不得再睡过去。 客厅已经残破不堪的壁纸和墙壁,满地的狼藉,和脑袋扣上垃圾桶内芯的机智黑白狗。 而另一只金色老长辈,正坐在沙发上,鼻子嗅着茶几上的物品。 那一刻,iPad与茶几接触的面积只剩下不到二分之一。 画稿的存活几率,随着胡萝卜的动作,从70%以跳楼式的速度疯狂下降。 沈知遥“嗷”地一声,拼了老命奔过去。 中途还甩掉一只拖鞋。 她发誓,她夺下iPad的那一刻,离它掉下去只差0.000001秒。 结实地在茶几腿边摔个屁股蹲,狼狈坐在地上的沈知遥,直面正高傲坐在沙发上的胡萝卜。 她醒了,狗也清醒了。 除了身后垃圾桶还套着脑袋,走路叮咣撞强的那只。 沈知遥又悟了。 梦中没有出现的悲伤肖邦小夜曲,原来应是在现实的客厅里,为它拉响。 防不胜防。 在难得的片刻寂静中,另一扇门被大力从里面打开。 “沈知遥,你大早上的……”顶着鸡窝头不耐烦的声音,在看到外面的世界时,戛然而止。 他眼看着沈知遥的怒火蹿到两米高,迅速地扔下两个字:“节哀。” 立刻闪回房间内。 顺便还上了锁。 见家中另一个可以说人话的两脚兽,已经能跑得多快跑得多块。 刚刚还在迟疑是否应该狐假虎威的胡萝卜,此刻已经跳下沙发,低眉顺眼地趴在沈知遥身边。 揉揉自己摔痛的屁股,沈知遥没好气地瞥一眼胡萝卜。 胡萝卜趴在地上,委屈巴巴地盯着她,哼哼唧唧的。 阳光透过阳台照进屋内,时间仿佛被放慢。 在静止中,沈知遥猛地侧身,一把薅过来从她身后经过的Mido,把它脑袋上的垃圾桶内芯摘下来。 已经被垃圾桶困了大半个白天的Mido,在马上重见光明时,还抬起两只前腿在空中挠着。 但在定睛看到黑着的那张脸后,又唯唯诺诺地并拢前腿…… 顺势给沈知遥乖巧地拜了个年。 后者不为所动,直接拧上它的耳朵,把它揪到胡萝卜身边。 昨晚遛狗时的和和美美,似乎也是一场梦。 只有第二天她的家没了,才是真实的世界。 怒火中烧的沈知遥左右审视着这两只狗,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 没事,问题不大。 她还有很多个家。 这样一想,她好像突然又活过来了。 沉下心来给所有的痕迹拍照留念后,她发了一份给陈逸绅,并备注—— 【真的不是我讹你(摊手)】 这个时间,陈逸绅应该还在飞机上。 她也没期待他能回复,认命地开始收拾客厅。 并间歇性地,横过角落里试图偷懒的罚站狗子一眼。 有些人不仅命苦赚不到钱,还要倒贴钱。 她决定以后每天循环播放《好运来》,试图挽救一下已经失联很久的好运。 听说能量守恒定律,会让人在经历过巨大的冲击后,迎来更加丰盈的好事。 她很快就能触底反弹了! “沈知遥,出大问题!”在沈知遥即将收拾完地面时,许括慌张的声音,隔着房门都能清晰可辨。 听到门开的声音后,已经无欲无求的沈知遥,声音平静:“不会吧不会吧,居然有人反射弧长到,现在才感叹两个小时之前见到的场面?” 紧接着,她脸一变,已将许括的名字加入暗杀名单:“刚刚我在外面喊你那么久出来收拾,你人滚去哪儿了?!” “这不重要。”许括打断她的话。 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沈知遥身边,弯下腰,双手有力地握上她的双肩。 直视着自家妹妹的双眼,他的眼底悲痛而又沉重:“今天是父亲节。” “……”沈知遥无语,试图扒拉下来许括的手,“今日不认亲,不必送我礼物。” 无视沈知遥的话,他的手更加握紧:“沈知遥,姨妈伯伯还有两分钟到达战场。” 没有最底只有更底,仍没有触底更谈不上反弹的沈知遥:“我日???” 第25章 老冰箱 比狗更狗 没等沈知遥夸世界美好完,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应声响起。 颤抖的心,和颤抖的手,在电话响起的那一刻, 有些许犹豫。 但沈知遥明白,但凡她再犹豫片刻,颤抖的心和手将不再颤抖, 只会再也不动,且变得冰凉。 与许括严肃地交换一个眼神, 沈知遥暗自咽下一口口水。 她接通:“妈?” “宝贝, ”那边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仿佛换了一个人,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这声音, 是沈知遥十年前就再也没听到过的温和。 温和得诡异。 不明情况,她声音干涩:“路遥知马力。” “那我的宝贝, 妈妈给你讲个冷笑话吧?” 沈知遥的心底,猛然蹿起一阵凉意:“不想听。” 但沈母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路遥知马力, 玛丽说,一共没有几十米的路, 沈知遥你赶紧给老娘滚下来!” 她熟悉的妈妈又回来了。 真是的, 她的妈妈怎么可能温柔。 不温柔的妈妈,才可爱。 她发誓, 她不是哭着说的。 “去哪儿?”沈知遥掏掏耳朵,面对河东狮吼已然有了抵抗力。 “今天父亲节, 带你爹和你叔叔出去吃顿好的。” 沈知遥明白,此时自己没开免提胜似开免提。 于是,她对旁边站着的人耸肩道:“许括,你也得滚下去。” 如愿以偿地看到许括身型一僵, 她笑嘻嘻地再度拿近手机:“给我们十分钟,换个衣服。” “十分钟?有你这十分钟,我都能再打一局了。”人菜瘾大的麻将放炮玩家,气得牙咬得嘎吱嘎吱响。 思索一下,她大手一挥:“算了,我上去一趟。” “哎,别……” 话还没说完,沈知遥就被“嘟嘟”声堵得没了脾气。 “放弃吧,”许括在一旁幸灾乐祸,“有些阻止,从一开始就注定毫无意义。” “是啊,就像我虽然不能改变事实……”沈知遥站起身,揉揉发麻的腿,给许括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但我可以甩锅啊,哥哥。” 许括:??? - 茶几上的物品和地上的垃圾已经都收拾干净,但有些东西还是无法被恢复原样。 比如残破的壁纸和白墙,比如勾丝露棉的沙发坐垫。 沈知遥叉着腰,站在客厅正中央,疲惫地长叹一声。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下一秒,哈士奇的嚎声随她而起。 长长的一声“嗷呜”,绵延不断。 如果这只狗去帮她体测,一定大学体育肺活量满分。 忍无可忍,沈知遥走到还在罚站的Mido面前。 它一双睿智的眼睛依旧盯着她,只是“嗷呜”声不断减轻。 “沈知遥,网上说,出现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它还没有把我们当主人,不服我们。”许括拿着手机,若有所思地总结。 毕竟是动物,DNA里仍然刻着些远古时期群居的本性。 在Mido若有若无的挑衅中,沈知遥意识到许括说的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直接关系到她的下一周幸福生活。 终于,Mido忍不住换了一口气。 “嗷呜——” 两秒后,沈知遥的手已经出现在Mido的狗脸上。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它的脸已经偏向一侧。 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 在片刻的寂静中,Mido原本贴地的毛茸茸大尾巴,轻微地挑起又放下,重复多遍。 刚开始还是小幅度的示好,之后幅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 沈知遥带着胜利的光环,站起身,和许括面面相觑。 他们大彻大悟。 养狗的最高境界,是比狗更狗。 - 门锁转动声响起时,沈知遥正和许括忙着拿大毯子盖住沙发。 听到门开的声音,她不顾上休息,立刻跳起来用花瓶和柜子,挡住被挠花的墙面。 “衣服换好没……”沈母踏进玄关时,意外地看到两个孩子正并排站在面前。 他们站姿挺拔,一人胳膊上搭着温热的湿毛巾,另一人手里端着一壶茶。 在沈母将门合上的同时,他们一齐猛地90度标准鞠躬。 “欢迎回家。” 沈母见多识广,只是眼皮一跳,但丝毫没有被震惊到。 她上下扫视两人身上皱皱巴巴的睡衣,眉尾挑起:“十分钟?换衣服?” “妈,先擦擦汗,”沈知遥一个箭步冲上去,拿着手里的毛巾就要往沈母脸上蹭,“外面是不是特别热……” 腰一斜,沈母轻巧地避开她的手:“你要是敢把我粉底液擦下来一点,你今晚就给我出去睡大桥下。” 又又又又被凶了。 沈知遥委屈地撇嘴,默默把毛巾拉直,重新卷起,扛在后脖颈。 “姨妈,您今天化妆了?”找到空隙,从小嘴甜的许括端着茶,慢悠悠地给沈母倒上一杯,“您不说我都看不出。” “还是括括贴心。”沈母白了沈知遥一眼,淡笑着接过茶杯。 在沈母看不到的地方,沈知遥冲许括做个鬼脸,又用手划过自己的脖子,警告不要争宠的意味明显。 但早已屏蔽视线光波的许括,只是懒散地收起视线,侧过身,轻哼一声。 “……”沈知遥早上还没有平息的怒火,又重新被点燃。 她刚缓缓举起拳头,面前的沈母背影突然动了。 还是向客厅的方向动的。 “哎,妈,您就别进去了,进去还要换鞋,多麻烦……”沈知遥慌忙快走几步,试图阻止。 察觉到不对劲的沈母,已经无人可挡。 她轻哼一声,朝沙发走过去:“我回自己的家,不想换鞋还必须要换鞋?怎么突然这么爱干净,你和许括平时拖地吗?” “这地……”沈知遥小心翼翼地指指,大理石地板,“您看,锃亮。” 刚擦过的,一寸一寸跪地擦的。 停住脚步,沈母夸张地恍然大悟。 但随即又指指花里胡哨的沙发:“那这沙发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就流行铺沙发毯,可以不用花很多钱,就能改变一下家装风格。而且……”沈知遥的脑袋飞快地转着,“这个脏了容易洗,我和许括多邋遢您也知道哈。” “这样?”沈母扭头,越过沈知遥看向许括。 后者乖巧地点头。 感觉似乎合理的沈母没再继续追问,双手优雅地合在腿前,压低身子准备坐下:“你们快去换衣服,我在这里等……” 我日! 是被咬开线蹦棉花的地方! 要不要这么精准! 沈知遥瞳孔瞬间放大。 “妈!”随着她一声深情的呐喊,沈知遥一个跨步,先一步放个屁股抢到位置。 被她这一叫,沈母愣住,再回神时已经几乎要坐在沈知遥的腿上。 不顾自己屁股底下的棉花猛然下陷,沈知遥深吸一口气,双腿使劲,扎稳马步。 又顺手从一旁的许括手里抢来茶壶,她的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妈,我陪您喝一杯,不着急。自从我上大四,我们好久没坐下来聊天了。” 没等沈母反应,她伸手一把将沈母拉到自己旁边坐下。 仰过身,沈知遥朝许括使着眼色。 绝不能让她妈发现家里多了一只哈士奇! 不然她妈会把她揍成哈士奇。 “前两天让你找收星湖里的那几套房租,怎么一直都没有动静?”这两天椹南市高温,沈母的确有些疲累。 想着反正自家老公也是在车库里吹空调,喝一杯茶的功夫也不会耽误,她也就应下来。 “收了三家,还有两家一直没联系上。” 沈知遥应对自如。 “前两天我公司里项目结项比较忙,打算今天拉着许括去看看。” 星湖里是一个老小区,有六层小楼和几栋老式联排四层别墅。 沈父早年借钱给朋友开厂,解了朋友的燃眉之急。后来这位朋友的生意越做越大,孩子出国读书后在国外成家。 随着年岁增大,他们夫妇两人打算去帮忙带孙女,就把在星湖里的一套联排别墅低价卖给沈父。 虽然星湖里房龄大,但一套小别墅可以拆分多家合租,比整租更容易租出去。 只是每每到收租的时候,总有一两家白天找不到人。还不能采取其他措施,影响其他合租人的生活。 “嗯,”沈母也了解星湖里的棘手,“你平时多上点心。” 她抿一口茶,放茶杯时顺势附身,伸手想抽一张面巾纸。 沈知遥狗腿子地赶紧递给沈母:“妈,楼下的租户你见过吗?” “楼下的?” “701的租户。” “嗯,挺帅的一个小伙子。听说是做互联网的,自己创业。” “互联网?”沈知遥挠头。 怎么和她知道的不太一样。 “之前聊的时候随口一提,我也没记太清楚,”沈母警觉,“沈知遥,你该不会……?” “没有的事!”沈知遥斩钉截铁。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我就是背景调查,看看以后如果再找不到人收租,该去哪里堵他……”在沈母如炬般的目光中,沈知遥试图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咱们家这种普通家庭,我和你爸对你找什么样的人,没有要求。只要是个正常的男的,年龄和你相仿……当然,比你小很多也算是你有本事。”沈母轻咳一声。 果然,知女莫若母。 这样算来,四舍五入陈逸绅已经都见过家长了。 她和他的关系,在单方面又近了一步。 “但是!”沈母突然扬声。 她伸出食指,指指不远处单人沙发的扶手后面,露出的一对灰色立耳:“沈知遥,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对耳朵是什么?你养的什么品种的兔子,可以凭空站这么高?” 沈知遥和站在单人沙发另一侧的许括,同时愣住。 “那个……”沈知遥搓搓手,试图解释。 在她迟疑间,沈母已经站起身走过去,隔着沙发捉住Mido的耳朵。 她看看Mido,又看看阳台上趴着的胡萝卜:“我记得你哥家,只有胡萝卜一只狗吧?” “还有,”视线扫过电视柜旁,她轻“呵”一声,“那壁纸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所有的遮掩,都已经毫无意义。 沈知遥尴尬地张张嘴,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像样的声音。 半晌,她舔舔嘴唇,干瘪地解释:“租客寄养在咱家的。” 沈知遥走过去,为自己亲爱的母亲介绍。 “Mido。” 咪豆? 沈母看看沈知遥,又看看正朝她摇尾巴的哈士奇,血压直线飙高。 她一手拧上沈知遥的耳朵:“我看我先给你个大鼻兜!” 第26章 老冰箱 “不专业,用Photosho…… 陈逸绅落地时, 天已经隐隐黑了。 司机是个矮小瘦削、皮肤黝黑的男人,事先联系过他。 陈逸绅从到达口出来时,一眼就见到他在机场抱着一个红底的大牌子, 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 FIY Mr.Chan 他拉着小巧的行李箱,无奈地轻笑着走到上蹿下跳的男人身旁:“我就是陈逸绅,走吧。” 矮小的男人狐疑地看看他, 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照片和他比对。 微皱着眉点点头, 在确认过是对的人后, 他立刻给陈逸绅一个灿烂的笑, 用蹩脚的英语道:“刘先生已经在车上等您很久了。” “他也来了?”微挑起眉, 陈逸绅的眼底却毫无讶异。 从电梯里出去, 刚一脚迈进地下车库,湿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黏腻地粘在身上。 陈逸绅的眉心瞬间拧起。 即便是来这边很多次,他依旧不适应这样的气候。 好在矮小的男人将车停得不算远, 在他放行李时,陈逸绅已经打开车门。 车内的空调一直开着, 车门将外面的燥热完全隔开。 “我就说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让他们别把你叫过来,”在车内坐着的男人将棒球帽帽檐托高一些, 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戏谑,“你还是来了。” 陈逸绅终于从刚刚的闷热中喘过气, 顺手从车载小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马上就要新品上市,怕你一个人解决不了。”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旁边的人轻嗤一声,“我在做海外拓展时,FIY都还没成立。” “是啊, 毕竟你那个时候,是个了不起的海外商务拓展实习生。”陈逸绅无情地拆穿。 业界精英刘先生:“……” 怼过好久不见的朋友,陈逸绅长途飞行之后的心情总算好很多。 他从包里摸出手机,一边听旁边的人叨叨最近的海外市场,一边开机。 “虽然这次的连续强降雨让一批豆子报废,但是还好,备选产地和原来敲定的咖啡豆种植园出来的豆子品质相差不大。” “嗯。”陈逸绅听着汇报,不时地回应。 关掉飞行模式的同时,大量的消息涌进手机。 他从上至下逐一回复,偶尔和身边的人就汇报的工作讨论几句。 在忙碌的工作中,他下划屏幕,看到那个奥特曼的头像。 于众多风景照或个人工作证件照头像间,奥特曼那两个如灯泡般闪烁的大眼睛,耀眼得惊人。 陈逸绅眼皮一跳。 应该是Mido的美照吧? 他如此安慰自己。 但陈逸绅在看到那张满地狼藉的照片后,并没有很惊讶。 面对沈知遥那句“不是我讹你”的消息,他稍稍思索一下。 【你计算一下损失,我把赔偿费转给你。】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新的消息。 【沈知遥:直接打钱?搞得我们好像是在金钱交易】 【所以?】 【沈知遥:老板大气!给贫穷的孩子一些活干吧,经过官方的那种/磕头】 【VI设计?】 被拒绝过这么多次,还不死心? 章秋招她进来,不让她做商务的工作真是可惜了。 轻叹一声,陈逸绅的眼底已经隐隐溢出笑意。 【你让我给你项目,不仅中间商赚差价,还是你用劳动换来的钱,反而损失了补偿金】 【不怕亏吗?】 归根结底,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资本家。 这次,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 似乎是思索过一段时间。 【沈知遥:这你就不懂了,转正换来的是长久持续的工资。陈老板,做人,要有长远的目光啊/狗头】 【沈知遥:找我们公司指定我,员工4008823823号竭诚为您服务/比心】 看着那一长串的数字,陈逸绅陷入沉思。 既陌生,却又莫名其妙地熟悉…… 【你肯德基是不是吃多了?】 儿时的肯德基外卖订餐服务电话,猛然重回脑海。 几乎是同时,修长的手指也轻点上额头。 “这边因为地域特色,咖啡豆反而还有一点柑橘的味道,也算是惊喜……?” 身旁的男人五官皱在一起。 “陈逸绅,你偷着乐什么?” “为什么还要把脸转向窗外?我努力解释的样子,有那么好笑吗?!” 他努力铺垫讲这么久,这人一个字都没好好听进去吗? 他在努力挽回损失,但这人居然还在笑?! 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嘴角弧度,陈逸绅将声线努力控制平静:“不是你。” “就是你上次电话里说过的那个人?” 商务精英刘先生感觉自己就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一只猹。 索性也不收嘴角了,陈逸绅将手随意地搭在扶手,轻哼一声。 “嗯。” “!!!”商务精英刘先生瞪大双眼。 当年无欲无求的寡王,如今居然也深陷爱情的泥沼吗? 他决定,为了多年的兄弟情谊,经验丰富的他无论如何,也要帮陈逸绅把好关:“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你给我一个,我帮你做背景调查。” 与他的激动截然相反,无欲无求的寡王只是淡淡瞥过一眼。 在安静中,寡王薄唇轻启。 “4008-823-823。” 梦回儿时的商务精英刘先生:? - 沈知遥正在被窝里准备催陈逸绅答复时,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两声。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滚过一圈,连滚带爬地打开床头灯。 眯起眼睛适应些光线,她清清嗓:“进。” “沈知遥,我的咖啡喝完了,你有没有咖啡粉?” 许括探个脑袋进来,“我今晚要肝论文,实在撑不住了。” 见到是他,刚刚还吓得没魂的沈知遥撇嘴:“厨房里左上柜子有FIY的冻干咖啡粉,你自己拿。” 她之前在家住时,被沈母的夜晚突袭搞得到现在还有后遗症。 稍有不慎,就出现自己被发现关灯玩手机的幻觉。 “冷水泡得开吗?”许括依旧在门口。 “我买的是精品深度烘焙咖啡粉,”沈知遥一个靠枕扔过去,战术吸气,“你要是暴殄天物,明天整个小区的电线杆子上,都是你的光屁美男寻屁启事。” “FIY的老板是很帅吗,能让你这么宝贝?” “肤浅!他家老板从来没露过脸,但估计也是四五十岁的叔叔辈了。” “稀奇,你还有不看脸买东西的时候?” “许屁股,请注意你的措辞。我这样大气温婉有内涵,只会断舍离买好物。” “呕。”许括受不了地向后退一步,门把手像是烫手一样,被他立刻甩上。 呵,果然说不过她。 许括啊许括,你这二十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背对着门重新躺下,沈知遥刚缩成一团,就感到被窝里一震。 【谭谭:怎么样?接来未来男友的哈士奇的第一天,是不是母性的光辉,一下子就激发出来了?】 【霍燃:母性的光辉?果然是母子相见吗?】 沈知遥刚从被窝里翻出手机,就看到她们在议论自己。 【我:……】 【我:别提了,今天家没了。各位老板给点活,孩子饿饿。】 【我:富婆,饿饿,饭饭。】 【霍燃:?】 【霍燃:看看你腰上缠的一圈钥匙,再来和我哭穷一巴掌给你扇飞】 果然,世界上不仅没有两片同样的叶子,也真的没有感同身受。 网抑云没有骗她。 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沈知遥尽力逼退自己眼底怎么也挤不出来的泪意。 她的下唇努力向上,嘴角微塌。 在巨大的硬凹的感伤中,她转发了一张图片。 【我:大家好,我今天早上从叙利亚醒来】 也许是图太震撼。 半晌,才有人在讨论组里接话。 【霍燃:那也就不跟你弯弯绕绕了。我怕明早的东西摔得太响,你会看不到我对你的问候。我怕明晚的嚎声太高,你会听不到我的祝福。所以选在现在给你,我的朋友,送来最诚挚的祝福】 沈知遥头皮一麻。 【我:不必】 【霍燃:祝福你明早不在盘古开天地中醒来,明晚不在宇宙大爆炸中哭着睡去】 【提示:英俊的沈口之已退出群聊】 冷漠的沈知遥,退群的动作一气呵成。 她拎起手机,直至可以平视的高度,另一只手翘起小指,优雅而又做作地,把霍然也跟着拉进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换个姿势侧躺着,顺手捞个靠枕抱着,准备美好地睡去。 【谭谭:知遥姐,我这里有个活,你要不要接?】 【谭谭:做一套动态表情包,角色形象和造型他们给,你只需要打骨骼让它动起来就行】 【谭谭:可能就还需要你想一想文字,做个简单的设计】 正准备会周公的沈知遥看到有钱赚,顿时困意全无。 【我:有角色形象可以看看嘛?】 谭谭几乎是同时也发来压缩包。 【谭谭:相信我,价格绝对合适。】 【谭谭:我不会做绑骨动画,本来打算介绍给别人的。】 沈知遥简单地查看过压缩包里的图,难易程度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我:我接】 她再不接,家里两人两狗就离饿死不远了。 【谭谭:行,我把老板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谭谭:这个老板很好说话的】 【提示:谭谭向您分享了一个名片】 沈知遥挑眉,向谭谭道过谢之后,添加名片里的人为好友。 可能是刚刚和谭谭聊过,对方很快就通过好友申请。那边的人也很着急,上来就直接问她会不会做动态表情包。 【我:会做,先用AE做绑骨,调整之后导在PS里做gif就可以】 流畅地打完,刚发出去,沈知遥就有些后悔。 她说得太轻巧了。 【我:打骨骼和调整关键帧比较麻烦,一个一个做时间轴导出也很麻烦】 潜台词时,工时长,费用高。 【老板:嗯,明白】 【老板:可以给你做,但是我有个要求】 看起来对方是个比较懂行的,沟通需求会方便许多。 沈知遥下意识地松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也放松下来。 【老板:PS的时候不要用美图秀秀,不专业,用Photoshop】 【老板:听说顶尖设计师都在用Photoshop】 上一秒还在放松的沈知遥:? 在屏幕上打字的手,微微颤抖着。 一行字,卑微的打工人,删删改改了许久,斟酌着用词。 【我:老板,PS不是个动词哈】 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27章 老冰箱 真的是她爸爸 沈知遥在去上班的路上, 等超长红绿灯的间隙,刷到这样一个话题。 #少不更事时说过的最好笑的话# 微博博文下面的讨论花样很多,但每一条很扎心。 以至于楼中楼回复的小评论, 多达几千条。 红灯转绿,她身后的摩托车滴滴她两声,沈知遥才回神, 收起手机。 薄荷绿的小电瓶在拥堵的路口轻巧穿梭,速度带起的风扬起她褐色的头发。 可惜是热风, 也没有凉爽到哪里去。 在心中无声地叹息, 沈知遥扭身拐弯, 并入收窄的辅路。 少不更事时说过最好笑的话啊…… 大概是做一个坚持自我、坚持原则、创作自由的设计师吧。 走上设计师这一条路, 就是走上一条任人摆布的不归路。 她不是不想有原则, 只是乙方的原则,永远是建立在甲方的原则上。 当甲方没有原则时, 乙方的原则为负。 好巧不巧,那晚她为金钱出卖灵魂接下来的项目, 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一波,甲方的原则在负三层。 而她的原则, 在负十八层。 曾经说不为五斗米折腰说得有多轻巧, 如今她腰折得就有多能360度无敌旋转风火轮。 越想越心酸,沈知遥怜惜地默默发热的电瓶, 眨眨眼睛逼退没有出现的眼泪。 为什么世界上没有如她亲父亲一般的甲方爸爸? - 霍燃和男朋友最近考虑喜结连理,在椹南市较偏的地方买了个小房子。 为了不挤地铁, 她宁愿早起两个小时搭男友的车过来上班。 于是,在见到沈知遥一天比一天早的上班时间,以至于这次她刚到,沈知遥已经快吃完早餐时, 她终于忍不住了:“你最近怎么了?” 霍燃看着茶水间里慢腾腾吃掉最后一口面包的人:“人老了,缺觉?” “不,”把包装纸团起,沈知遥摇摇头,“是我太年轻了。” 自从要遛狗之后,她一天一天地被两只狗提供免费叫醒服务。 胡萝卜会开门,刚开始这两只配合,一只开门,另一只跳上她的床把她活生生踩醒。 后来沈知遥长记性,起夜去卫生间后迷迷糊糊也要确认房间上锁。 于是,她又解锁了养两只雪姨的成就。 每天清晨都要被猛烈的拍门声乘二吵醒,声声入魂。 在经历过几天的崩溃之后,忍无可忍的沈知遥发誓要反击。 她也要让狗子尝尝睡不醒的滋味! “什么?”霍燃没有听懂沈知遥的意思。 “别提了,我最近天天跟狗比谁起得早,”猛叹一口气,沈知遥趴在桌上,整个人仿佛被榨干,“天还没亮我就扯着它们出去了。” 她的闹钟一天比一天早,就为了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出房间。趁其不备,猛地打开客厅的灯,吓两只狗一跳。 然后扯着两只睡眼惺忪的狗,下去遛达。 “呵,”顶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沈知遥冷笑,“也得让它们感受一下熟睡被吵醒的烦躁。” 想单方面折磨她? 开什么玩笑! 霍燃又瞥一眼,仿佛下一秒嘴里就能蹦出魂儿来的人。她走过去,戳戳沈知遥的脑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爱是相互的,它们不能理解,我就让它们深刻体会一下。”沈知遥心硬得像石头。 “你知道这句话把‘人’替换成‘狗’之后,就变成什么了吗?”霍燃可怜地揉揉沈知遥的脑瓜,“不做人事。” “又称,做尽狗事。” 沈知遥:“……” “狗是不是真的狗我不清楚,但你是真的狗。” “爬爬爬爬爬。” 沈知遥正作势就要给霍燃一脚时,茶水间门口响起元气的声音:“知遥姐,霍燃姐!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 “我没有,我困得要死,”霍燃摆手,松开控制沈知遥的手,“我只是有些好奇,过来问问。” “好奇什么?”沈知遥白她一眼。 “要是真的老天不开眼,陈逸绅让你追到手了,是不是他每天早上要遛三条狗?” 刚收回来的手又猛地伸出去,沈知遥反手就是一个锁喉:“受死吧!” “诶诶诶,你别在实习生前面动手。” “没事,咱们两个也是实习生。” “……”霍燃扒拉着沈知遥的手,“你手机有新的消息。” 沈知遥余光瞥见亮起的屏幕,才放下禁锢霍燃的胳膊。 是陈逸绅发来的,用于回应她早上遛狗时顺手拍下发去的照片。 【佩奇:起得一天比一天早?】 【佩奇:吃早餐了吗?】 沈知遥的眼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但碍于有人在旁边,她还是收敛了一些。 【我:吃过了】 【我:出门的时候也给它们俩喂了苹果和小饼干】 【我:只不过不是草莓味的小熊饼干~】 【佩奇:/再见】 看着屏幕上的表情,沈知遥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我:你什么时候回椹南市?】 【佩奇:看处理的进度,但也不会很久】 【佩奇:你中午去店里吃吗?】 【我:你要是期待我去的话,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佩奇:……】 “知遥姐,你的嘴角要翘到天上去了。”谭谭叹气,只觉得手里的早餐味同嚼蜡。 她没意思地嚼着:“可惜了,我到现在还没要到楼下收银小哥哥的微信。” “别丧,”沈知遥用肩膀轻怼她一下,挑挑眉,“我也是努力很久才搞到佩奇的微信。”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找佩奇要。” 谭谭犹豫片刻,随即又立刻摇头:“不了,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去要,更有诚意。” 抿起嘴,沈知遥敬佩地拍拍谭谭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 爱情嘛,当然还是自己争取来的香。 在短暂地交换感情信息之后,茶水间陷入短暂的安静。 霍燃已经在沈知遥回微信时,先回工位处理工作。而谭谭和沈知遥,也没有熟悉到可以无缝交流的地步。 “那家需要表情包的老板,沟通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吧?”谭谭问道。 “还行,目前没有提很多的需求,对于自己想要的风格比较明确。”沈知遥认真地回答。 就是可能不太清楚什么是PS,什么是Photoshop。 “哦。那知遥姐,你会不会剪视频啊?”谭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他们最近想做几个宣传视频。” 算了算了。 可别让她不用Pr,用高大上的Premier Pro。 沈知遥一手握上水杯,战术喝水,企图转移话题:“你好像对他们的需求挺熟悉的。” 出乎她的意料,谭谭似乎真的有在考虑她随口说的话。 她拉长些音调,寻找合适的表达方式:“他……是我家里人认识的朋友的朋友。” “毕竟如果是我接这个单子,一是我不好要钱,二是他们也没办法让我多修改几次,一个私活下来,两边都不舒服,”谭谭立刻解释,“所以才想介绍出去。” 沈知遥倒是完全没有介意。 她只是一只手托腮,望着对面墙上的装饰画,半眯着眼睛开始感叹:“谭谭,你家里都有框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工作?” 满世界地去玩,多舒服。 “钱这个东西,没有人会嫌少吧?”谭谭笑嘻嘻道,“在家里多无聊。” 机械地扭回头,沈知遥毫无底线地张开怀抱,阿巴阿巴:“富婆,饿饿,抱抱。” “我想在你家两百平的保姆间里醒来,”她泪眼婆娑,“富婆,给个姬会。” “你就别阴阳我了,知遥姐家里是做什么的?”谭谭才不吃她这一套。 “大概就是……把一堆砖头,换成另一堆砖头的工作吧。” 沈知遥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就是普通的搬砖工作。” 只不过搬砖的过程比较长,通常结算工资要两三年才一次。 而且有的时候,有些砖头的价格不涨,就不能换成另一堆砖头。 “啊……这样。”沈知遥躲闪的样子,成功让谭谭破防。 “我这个人更没有什么理想。”戏瘾上来,沈知遥的情绪酝酿上涌。 她微拧起眉心:“我不过是想在这个小公司,平平淡淡地做咸鱼设计师罢了。” 见沈知遥又抬头望向墙上的装饰画,抿唇不语。以为她在自卑,谭谭立刻又凑近她一些,语气努力欢快,试图带动她:“以后这样的工作,我能接到几个,就都介绍给你。” “这样太麻烦你了。”沈知遥内心狂喜。 “不麻烦,”谭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懒得做。” 这就是真富婆的底气吗! 沈知遥突然觉得,生活真是索然无味。 她只是空有字面上的房子而已,实则天天背负花呗外债。 “就是觉得他们需求太多,一张图改来改去,太麻烦。”见沈知遥盯着自己,谭谭连忙解释。 深吸一口气,深有同感的沈知遥拉起谭谭的双手,从心底发出长叹。 “是啊,设计四小时,改图四天四十版。如果甲方爸爸能像真的爸爸一样就好了!” 最好是父爱如山式的缄默甲方,平时几乎闭麦,需要的时候能及时给钱的那种。 老天爷啊,看在她最近诸事不顺的情况下,求一个老父亲式的甲方不算过分吧? “沈知遥。”两人正在感叹时,茶水间门口传来严肃低沉的女声。 一丝不苟扎着马尾的中年女人扫过沈知遥一眼,还没正式说话,却已经有足够的压迫感。 “来三号会议室,有新活。” “新工作?”沈知遥一个激灵,立刻站起身。 是陈逸绅兑现交易了? 他怎么没有提前和她说? 沈知遥悄声询问:“是楼下la vie最近要上市新品,帮他们做VI……” “不是,”总监答得干脆,“是一个创业公司,只不过——” 一只手放在会议室的门把上,她压低声音:“就是老板的年龄不算年轻。” 透过百叶窗,沈知遥隐隐看出会议室内,坐着一名不算高的男人。 看坐姿轮廓,更像是中年人。 会议室的门把手转动,总监已经推开门:“许总,您等久了吧?我是设计部的总监,这位是您之前电话里指定过的设计师沈知遥。” 沈知遥跟在总监身后踏进办公室,几乎同时,背对着她们坐着的男人也转过头。 电光火石间,沈知遥当场愣住。 “设计师……小沈,是吧?”中年男人见到她,淡定地点头。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们老板想委托你,做些设计的工作。价钱好少量,审美你把控,我们不干涉。” 在中年男人五个字五个字地蹦话中,沈知遥看着面前这张和许括长得九分像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绝望,还是应该欣喜。 因为这次…… 甲方,真的是她爸爸。 第28章 老冰箱 “您是我最爱的爸爸” “知遥。”见沈知遥没有动作, 总监拉她了一下她的衣角。 被总监的声音唤回现实,沈知遥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僵硬地挤出一个笑。 她伸出手:“许……先生, 您好,我是沈知遥。” 闻言,中年男子许先生爽朗地笑了。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 握上沈知遥的手:“之前听闻沈小姐的设计能力不错,所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来看沈小姐愿不愿意接这个设计。” 一口一个“沈小姐”, 在叔父的口中说出来, 沈知遥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啊!!! 为什么总觉得是在阴阳怪气啊! “您坐。”见他们打过招呼, 总监才适当地插话。 她拉着仍在石化的沈知遥, 走到会议桌的另一侧坐下:“知遥是我们这里很有天赋的设计师,您可以放心谈具体的设计需求。” 她什么时候有的天赋? 她怎么不知道。 沈知遥在心底已经泪流满面, 悲决地抬头想要在心中呐喊发泄。 然后好巧不巧地,撞上叔父慈爱的视线。 “呵, 呵呵。”她垮下的脸立刻被明亮的笑容填满。 美容店八百次热玛吉都没有这种紧致提拉的效果。 “那我具体提一下我们的需求,”叔父双手随意地放在桌上, 放松的样子与紧绷的沈知遥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们想要做个租房app,主打青年公寓和亲子学区家庭房, 房源都很可靠。” “我们的老板需求是,租房平台的基础设计功能都要有, 配色更有活力一些,其他就尽情发挥。”双眼看向沈知遥,叔父摊开手。 “说起来也是缘分,我们老板也姓沈。” 什么时候我爹成您的老板了啊喂! 是前段时间加班, 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家庭会议吗?! 沈知遥双手在桌下握紧,瞳孔疯狂地震,即将引发海啸。 “啊?是吗?”在总监热切的目光下,她干瘪地笑着向叔父接话,“那还……真是巧呢。” 虽然她总是开玩笑让陈逸绅给她项目,但她还真的没想过会出现这种,千金落难屈居小公司的剧情啊! 她只想在这里平平淡淡地画图,快快乐乐地转正,有地方给她交五险一金就行,工资也不奢求什么。在椹南市,和家人和谐温馨地相处一辈子就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这么努力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却…… 她真的很难过,也很痛心。 为什么啊! 她真的好想知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她爹明明知道她是做这个的,还让外人中间商赚差价啊!!! 多打发给她几千块不好吗?! 双手死死地拧着,沈知遥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痛失金钱的泪水落下。 叔父简明扼要地说完需求,会议室里无人接话,气氛倏地冷下来。 在总监又看过来的目光中,沈知遥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礼貌的笑容:“您有没有一些参考图呢?” “有,我可以发给……”叔父的声音一顿,拿起手机,“我拿手机给你们看。” 花花绿绿各种各样的网站,随着他的手指动作来回变换。 没救了,这样的审美就是她爹和她叔父的审美吗? 相比之下,她甚至觉得之前的王老吉配色,已经是她职业生涯的精品创作巅峰了。 “我大概了解了。”沈知遥双眼几乎黏在那几张图上,手臂汗毛林立。 她急需出去平复一下心情:“我正好有一些以前设计过的app作品,但是不在我的笔记本电脑里,我去工位拷一下,您稍等。” 说完,她立刻就站起来。 在会议室内其他两人讶异的目光中,沈知遥推开门:“您可以就细节的问题,先和总监商讨。” “好啊。”叔父笑着点头。 呼吸到会议室外还算通畅的空气,沈知遥才觉得整个人似乎从梦里醒来了。 她收回扶着玻璃门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你们的设计师人有活力,形象也挺好的,很有亲和力。” 叔父浑厚的声音,透过并不密封的玻璃门缝隙隐约传来。 “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一看家庭氛围就不错。” 沈知遥:“……” 为什么她听出一种在指桑夸槐的奇怪感觉? - “你这样子,怎么像是身后有瘟神一样?”霍燃正在工位上,见沈知遥疾走过来,好奇地从隔板后探出头。 “不是瘟神,”沈知遥走到自己工位,俯身点开电脑,“是瘟神直接送走就行了。” 看着电脑屏幕,她长叹一声:“但是是财神,怎么能轻易地送走啊……” 霍燃:? 你在凡尔赛些什么? 拷贝以往项目图片的过程中,沈知遥越想越气。 沈老爹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到这种时候掉链子? 不仅让中间人赚差价,还派叔父来,一点都没有诚意。 忍一时越想越气 退一步越想越亏。 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沈知遥怒火中烧。 她拔下U盘,抄起手机就往茶水间走。 “喂?爸。” 那边的声音很悠闲:“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估计又是泡在哪个茶室修养心性去了。 沈知遥轻哼一声:“突然想起来给您打电话的原因,您比我更清楚吧?” “哦,”沈父恍然大悟,“是不是见到你叔父了?” 沈知遥:“……” 我就静静地看你拙劣地表演。 “这个网站呢……”无意识地拖长尾音,沈父道,“我和你叔父,还有你二大爷,三大爷……合计着要不要搞个自己的租房平台。” “你和括括不是天天说什么,别让中间商赚差价的吗?但是不放在网站上挂出租,曝光量又不够。” “这不正好,我们几个都有不少朋友手里都有房源,大家一起凑凑,总能撑起一个。” 凑一凑? 撑起一个……app? “爸,”沈知遥在心底泪流满面,“你现在朋友这么多的吗?” 什么时候她家里这么富贵了? 而她自己却如此贫穷? “先做椹南市的同城app嘛,又不能一口气吃掉一个胖子。”沈父心态很好。 沈知遥一口气憋住:“既然您都知道不让中间商赚差价,为什么还来找公司?” “你不是前段时间还说想转正吗?”沈父愣住,“带个指定的项目,转正不是板上钉钉?” 对比一整个app的设计和迭代外包工作,沈知遥突然感觉转正不香了。 她抿唇:“不是,这钱您可以直接给我的。” 公司抽掉大头,一个项目只能拿部分提成。 而且又是小公司,她转正的工资也只约等于市中心一套一室一厅的月租。 怎么算都是自己亏了。 沈父这才明白宝贝女儿打来电话的意图,他轻叹:“这样走合同,你亲爱的爸爸才放心啊。” 沈知遥:“?” “我找公司作为中间平台,给你钱的同时,好歹还能拿到东西。直接给你,那就是真给你了。” 别说设计稿了,能发来一个空文件夹都是奢求。 “有公司合约约束着,”沈父语重心长,道出真谛,“家里能少亏一点。” 被轻易揭露真面目的沈知遥:“……” 握紧电话,沈知遥望向茶水间窗户外湛蓝的天空。 有些人,外面的世界晴空万里,心里却在下瓢泼大雨。 雨哗啦哗啦地下,就差一首熟悉的肖邦小夜曲。 果然,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她深吸一口气,妄图开始pua:“爸爸,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你不再是我亲爱的爸爸了。”声声颤抖,带着些难以置信的哭腔。 “当我还在为您真挚地挑选父亲节礼物时,您却和我谈金钱!” 沈知遥的双唇颤抖,眼底满是浮于表面的哀伤。 “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我们的感情,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的吗?” “你叔父要从海兰回来,刚刚问我要不要给你从免税店带个包。” 哭腔紧急刹车:“爱你哦,爸爸。” “我们的感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吗?” “能。” “我还是你亲爱的爸爸吗?” “不,您不是。” 沈知遥狗腿子地紧接下话茬。 “您是我最爱的爸爸。” 第29章 老冰箱 要不要开视频通话? 和自己家人做生意, 沈知遥反而更累。 毕竟这关系到她家未来的生意,要比平时接工作单子上一百倍的心。 就算她爹再坚持要辣眼睛的配色,她也绝对不从! 在甲方爸爸面前要没有底线, 但在真的爸爸甲方面前。 必须要有底线! 还要抬得超级高!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公司做调研,下载很多个APP做界面设计的分析。虽然还没有开始动笔,但这种动脑子的活, 反而更累人。 她做毕设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心烦过。 烦到万年懒人牵着两只狗硬遛了一个半小时。 并且还是拉着许括一起。 “他们真的打算做租房平台?”从便利店里出来,许括打开手里的冰可乐。 “就只做手机app,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起兴, ”沈知遥耸肩, “有没有什么想法?” “还是要打出自己的特色, 现在网络租房平台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了, ”许括难得认真,“要有一个很明确的标签。” “嗯, 我知道啊,”沈知遥强忍住, 想要拿手里的碎冰冰抽他后脑勺的冲动,“我当然知道, 我是问你设计意见。” “问我的意见?”许括眼疾手快地拽住旺旺碎冰冰, 战术后撤一步,“是你拿工资啊沈知遥。” 两个对峙的人横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 一人一边拽着碎冰冰的一端。 而空中的旺旺碎冰冰下,两只已经端正坐好的狗子, 随着左右的拉扯,头也跟着左右偏来偏去。 一支旺旺碎冰冰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就像她和许括的距离…… 她愿称之为可以动手的亲情距离。 “许括, 你知道今天叔父来找我的时候,是怎么自我介绍的吗?”沈知遥咬牙切齿地盯着许括。 许括比沈知遥高了大半个头,虽然看上去瘦高,但精壮。 他轻巧地一只手控制住碎冰冰,扬起眉:“怎么介绍的?” “我姓许,我的老板姓沈。” “哈?”许括半信半疑,眯起眼睛。 “真的,他还说‘啊,沈小姐和我们老板都姓沈,真是缘分’,”沈知遥学着叔父浑厚的声音,“可不缘分吗?毕竟也很少有甲方和乙方是父女。” “所以啊……”从呆滞的许括手里抽出碎冰冰,沈知遥怜惜地拍拍自家哥哥。 沈知遥翘起小指:“现在我是你爹老板的女儿,沈氏企业的千金。请以后叫我大小姐,并把你的房间还给我的狗住。” “千金?”许括表示真的没眼看,把脑袋上的棒球帽扣到沈知遥的脑袋上。 “有意见?” 收紧牵引绳,许括牵着威风的Mido,摇头迈开腿:“难顶。” “唉,就是可惜了,”见他要走,沈知遥也牵着胡萝卜跟上,“我这样的民间落难公主,喜欢上了在别人家店当代理店长的普通男孩。” “万一我的父母不同意……” “姨妈天天盼望着你能谈个恋爱,要不是Mido是个女孩子,胡萝卜又被阉割了……” 沈知遥狠狠给他一脚,嘴上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们的身份差距如此大,该如何才能通过真爱,冲破这爱情的枷锁?” “这样一说,我突然不想和他开始了,”在许括的白眼中,她抽动一下鼻子,“与其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不如不曾开始。” “沈知遥,以后多看点名著吧。”许括叹气。 “太费脑子,不看。” “名著是会废脑子,但是……”他伸出手,揉揉沈知遥的脑袋,“伤痕文学会让你直接丢失脑子。” 人可以不聪明,但不能没脑子。 “呵。”沈知遥懒得理他。 “所以你最后还是接下来这单了?”许括惋惜地摇头,“你终将活成你最讨厌的样子啊,沈知遥。” 居然有一天会为了金钱,牺牲自己的玩耍时间。 “没有,我不是为了赚钱才接单。” “还有这么一天?” 面对许括的质疑,她回答得义正言辞:“我是为了拯救我爹的审美。” 许括:? 懒得再理不懂其中悲苦的许括,沈知遥从短裤口袋理抽出自己的手机。 微信里有几条消息来自班群,是班长在说关于大四毕业活动的时间安排。 再往下,是经常会出现在她梦里的头像。 【佩奇:今天吃晚饭了吗?】 他……竟然主动找她了! 而且还关心她有没有吃晚饭! 这就是传说中的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在这个蝉鸣一片的夏夜里,沈知遥终于尝到了点点爱情的甜头。 她抱着手机,笑容越扩越大,逐渐变/态。 【我:吃完了,正在遛Mido和胡萝卜。晚上给它们都热了些鸡胸肉,吃得非常香。】 【我:你不是说快回来了么?你给Mido准备的储备粮都吃完两天了】 “谁啊?”通过小区门口的闸机,许括刚扭头,就看到沈知遥的笑脸。 在闸机斜上方惨白的灯光下,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吓人。 他已经猜到大概:“夜跑帅哥?” 【佩奇:已经回国,只是还没回椹南】 【佩奇:还在开会】 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咖啡店长,不会有这么忙的行程吧? 而且,沈母之前说他好像是做互联网的。 所以…… 佩奇是某个网红博主? 如果按照他的长相和穿搭品味来看,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现在咖啡店长都这么忙了吗?】 那边过一会儿才回应。 【佩奇:每年都要培训】 【佩奇:很忙,现在唯一想见的只有Mido】 好像的确有一些连锁咖啡店,经常会做短期集中的员工培训。 沈知遥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的眼睛在眼眶里转过一圈,突然亮起。 【我:要不要开视频通话?】 【佩奇:好】 本来只是试探的一问,得到快速回应的肯定答案后,沈知遥直接原地蹦起。 余光瞥见身侧本身老老实实走路的人,突然笔直地窜天,许括眼皮一跳:“沈知遥,你嗦的是碎冰冰,还是窜天猴?” “回家回家!”沈知遥不由分说地拉起许括的胳膊,“赶紧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什么,Mido也突然兴奋起来,几次试图爆冲。 “不再遛两圈了?你不是还有愁苦没有发泄完吗?”许括稳住绳子。 “这你就不懂了,能治疗愁苦的从来都不是时间。” 而是爱情啊,哥哥! 第30章 老冰箱 说出你的心意吧,佩奇!…… 当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阵雨时, 前一天的晚上就必不可能凉爽。 面对闷沉的天气,许括斩钉截铁地拒绝沈知遥飞奔回家的邀请,任她怎么说都不想快走哪怕一步。 精致的光屁男孩, 绝不能沾染臭汗味。 但沈知遥又不能只牵着Mido跑,不然胡萝卜也会跟着兴奋。 毕竟,一只狗是不可能眼巴巴地, 让另一只狗在自己眼前蹦跶的。 思前想后,最终,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沈知遥, 选择一手牵着一只大狗。 神啊, 她愿把命给爱情。 于是, 在到达楼门口时, 两只原本理应被牵着的狗,已经成为拖着病入膏肓的主人的雪橇狗。 别说迈向幸福的未来了, 她现在满眼都是金星。 如果不是她拦着,她甚至觉得这两只狗, 可以一路拉着她爬上二十多层。 冲回家里,她连衣服都没顾上换, 立刻对着书桌上的镜子整理好头发。 又猛吸几口气平静下来, 沈知遥才拿起手机。 【我:我刚到家,开视频?】 刚发出去消息, 手机就应声振动。 未接通的屏幕上显示着她的轮廓,不安地盯着左上角的头像, 随着视频铃声的声音,沈知遥的心快到仿佛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她沉默半秒,另一只手从旁边拿起Ipad,打开绘图软件。 试图让自己面对做不完的工作, 能够冷静下来。 Mido听到她手机的响声,也刚好进到房间里,查看铲屎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视频电话已经持续多久未接通。 沈知遥又做一个深呼吸,才把视频接通。 在“嘟——”的一声后,陈逸绅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黑色的头发半湿。屏幕下方,露出他干净的白色T恤。 陈逸绅将手机拿近一些,一双眼睛在屏幕里清晰无比。 下意识地将双眼瞥向一边,沈知遥只觉得耳尖发烫。 她平时见到的陈逸绅,大多数都站在咖啡店柜台里。一个窄桌柜台,让一切埋在心底的小心思,都能被安全地放在心底。 就算是在手冲咖啡时,也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但她从来没有像手机前置摄像头这样,清晰地看着他的五官。 硬挺的鼻梁,精致的眉眼。 单眼皮微耷,让整张脸又多了些淡漠。 但明明是长相冷淡的人,却酷爱吃小熊饼干。 其实是个性格很有趣的猛男。 “佩奇。”对着屏幕里的人,她扬起笑容。 心脏却依旧跳得很快。 “这样拍到你的房间,会不会不太好?”陈逸绅错开视线。 “没事。”沈知遥拿着手机走到床边,用床头的懒人支架夹上手机,侧过身避开镜头。 她摘掉耳机,外放出声音:“Mido,过来看看是谁?” “Mido。” 陈逸绅的第一声刚出,原本还在卧室里来回转圈的狗子,耳朵顿时立起。 哈士奇已经变身成为哈士兔,两只耳朵竖得笔直。 它立刻冲到床边,半直起上身,找到声音的来源,尾巴也摇得猛烈。 “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吗?” “汪,汪汪!” “有没有想我?” “汪!” 沈知遥没有去打扰他们,只是抱着自己的平板,盘腿坐在飘窗上画画。 偶尔侧耳,听陈逸绅柔声逗着Mido。 那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语气,和她印象中的他,完全不一样。 虽然Mido刚来的那两天,没少做坏事。 但后来相处下来,她才发现,好像这只哈士奇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蠢。 甚至……比胡萝卜还聪明很多。 最初来家里闹小脾气,应该也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或是逼迫她把它送回家。 更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你在做什么?”和Mido人言狗语聊过一会儿,陈逸绅似乎才想起这是一个人的账号。 “嗯?”像是在课堂上摸鱼被老师点到的学生,沈知遥愣住,“我吗?” “嗯,以为你睡着了。”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和Mido聊天的柔和。 “没有,我在画设计图。” 他低声的笑透过扬声器传来:“王老吉?” “这你就是活在只有2G的世界里了,”沈知遥的声音莫名自豪,“王老吉已经是过去式,我现在忙着给别人画高端大气的租房app。” “租房?”陈逸绅看着手机屏幕里的Mido,笑意更浓。 这是已经打破主业和副业的壁垒,要迈向人生巅峰了? 还不招自己是包租婆? “嗯,”沈知遥叹气,“这次的甲方对我很重要,我想帮他们做得更好。” 她和谭谭不一样。 虽然现在她现在是所谓的,父母有很多套房,可以躺着收租的“拆二代”。但她家里,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生活条件。 沈家父母都是普通的职工,普通的生活过惯了。 即便因为房子的事情,阴差阳错迈向还算不错的生活阶层,但消费观念依旧。 比起给沈知遥刷不完的生活费,沈家父母反而给的,还会比其他家更少一些。沈知遥很早就自己赚钱,也渐渐学会理财。 毕竟只有让孩子知道赚钱的不容易,才不会导致好不容易立住的家业被败掉。 沈知遥平时虽然也会哭穷,但也很少会向父母张口要钱。 自己能解决的事情,绝不麻烦其他人。 她反而很感谢,她的父母从小如此教育她。 “难得听到你夸甲方。”陈逸绅轻笑。 “其实也不想夸,但是必须得夸。” “是因为还没有签合同给钱吗?” “我是这么肤浅的人?” 在他们说话间,Mido从客厅叼来自己的玩具,趴在卧室门口玩着。 偶尔看一眼沈知遥,也会冲手机屏幕里的陈逸绅摇摇尾巴。 “陈逸绅,你觉得要做一款市面上与众不同的租房app,怎么样才算与众不同?”画到一半,沈知遥放下笔,活动着脖颈。 “要说和设计相关的,其他功能上面,我也实现不了。” “与众不同……?”陈逸绅真的有在认真思索,“想要怎样的与众不同?” “定位是青年人、年轻家庭居住需求,”沈知遥补充,“你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是什么样的?” 手机屏幕依旧没有掰过来,陈逸绅手里的屏幕,只有房间的一角。 Mido在这一角的底端,露出半个脑袋。 面对这个问题,他的脑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出来的就是她笑嘻嘻的脸。 他陈吟一声:“中二?” 中二么…… 中二???!! 沈知遥感觉自己突然通了。 她一直都有良好的自我认知能力。 正经的高端大气她不行,但中二沙雕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我觉得,可以考虑做一个漫画租房app,房间可以做漫画风格的装修。” 这点前期投入的小钱,沈父肯定还是乐意花的。 “所谓的北欧简约风,就是黑白漫风格。明亮颜色的装修风格,可以做热血漫主题房。” 沈知遥美滋滋地掰着手指:“说不定还能承揽他们所有墙绘的工作。” 这样一想,她觉得天上已经在飘某粉红长方形纸片。 “听起来很有趣,”陈逸绅抿唇,又随即低声轻笑,“你现在的业务范围,拓得挺宽。” “斜杠青年懂吗?给我一根鞋拔子,我可以撬动整个宇宙。” 听她理直气壮的语气,实在忍不住,陈逸绅笑出声:“鞋拔子就可以?” “鞋拔子轻巧便携,”沈知遥气得直摔笔,“怎么,看不起鞋拔子?” 但她想想这贵得要死的触控笔,又忍住了。 她弱小的钱包,已经禁不起再大的风浪。 “今晚的夜宵,你有什么打算?”面对她的愤怒,陈逸绅反而转移话题。 沈知遥气结:“反正不啃鞋拔子。” 陈逸绅:“……” 倒也不必一边抠脚,一边啃鞋拔子。 这姑娘怎么总是这么重口? “夜宵还没有想好,刚和我哥去过一趟便利店,囤了一些拉面。”沈知遥整理完今天的设计思路,将平板电脑锁屏。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 举着手机在趴着的Mido身边蹲下,沈知遥一只手摸着Mido的脑瓜,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录着。 手机开着后置摄像头,一直在拍Mido。 没有暴露心思的镜头,她得以光明正大地看屏幕上的他。 陈逸绅出差的这一个多礼拜,他从刚开始的不说话,到后来几乎每天会主动问她有没有吃饭。 三餐如此,夜宵如此。 好像这一个礼拜,所有的一切都发展得迅速。 从刚开始需要她硬扯才能搭话的陌生人,似乎一跃成为暧昧的对象。 一切发展得太快,让沈知遥多少感到有些不真实。 但陷入爱情,好像就是会容易患得患失。 但或许……这就是她的人格魅力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她这样快乐开朗的女孩子,陈逸绅难道不会第一眼就爱上她吗? 就算不是一见钟情,也一定会日久生情的吧! 大脑的活跃,已经蒙蔽住沈知遥的理智。 她的嘴巴先一步忸怩而出:“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些的。” 还在看Mido的陈逸绅:“?” 面对他的沉默,沈知遥觉得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他被她拆穿后的怔楞,恰巧说明他对她的爱意。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试图引导他说出爱意:“就是……每天问这些……” 加油,佩奇! 说出你的心意! “吃饭的日常。”她又补充引导。 请毫不犹豫地说出你的心意吧,佩奇! 唉,她明白,她这样优秀的人。 即便前二十几年没谈恋爱,还是会来的! “哦,这个。”陈逸绅终于理解她的话。 他认真地说出他的“心意”:“我是想提醒你喂狗。这样被问起时,如果你只是自己吃完饭,可能会愧疚,不会忘记喂狗。” 沈知遥:? 请问,我把你拿去喂狗可以吗? 第31章 老冰箱 光屁美男和他的水晶拖鞋…… 陈逸绅出差没回来的第三周。 想他, 想他,想他。 想他,想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想他, 因为他家的狗太能吃。 想他,因为穷,所以想他。 又是一个艳阳天, 沈知遥盘腿坐在客厅的飘窗上。ipad仍放在双腿上,她微仰着头, 手里夹着笔, 眼底满是惆怅。 心里开始诗朗诵。 陈逸绅离开后的第三个起始周末, 沈知遥已经陷入癫狂。 要不是他剩余的房租还在她妈手上, 她可能真的以为陈逸绅是打算抛弃狗, 自此远走高飞去了。 很快,她不再满足于内心的叽叽歪歪:“哥, 你说这样的艳阳天……” “砰——” 一个纸团精准地砸在她的后脑勺。 许括半躺在沙发上,一只腿耷拉在沙发边缘:“今天有冰雹。” 扭过头来, 满脸迷茫的沈知遥:? 这大太阳,能有冰雹? 能有冰…… 再把头转过来的那一刻, 沈知遥望着瞬间黑下去的天,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狂风直直堵住口鼻。 半开的窗户狠狠地来回拍着, 超强的气压差,猛地卷起她的头发, 像是假发一样来回揪着。 “闻到了吗?”背后,许括的声音依旧吊儿郎当,“这就是夏天泥土的芬芳。” 垂死病中惊坐起,沈知遥关上窗, 忍无可忍:“你想不想闻我口吐的芬芳?” 说话的同时,腿上的平板一阵振动。 【谭谭:知遥姐,你之前要的参考图,我都整理好发你邮箱了,辛苦查收】 收回手,垂眼瞟过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提醒,沈知遥哀叹一声。 反手发过去一张秃头少女头磕课桌,魂魄从嘴中飘出的表情包。 【谭谭:怎么感觉最近你非常疲惫?】 【谭谭:我们的元气少女怎么了!】 还没等她回复,另一个人快速接话。 【霍燃:爱情没了】 【霍燃:但能吃还能拉的狗还在】 【沈知遥:……】 是不是给她的生活偷偷安了摄像头? 通过半个月的磨合,Mido已经习惯在沈知遥家,甚至有要和已经失去尊严的胡萝卜称姐道妹的趋势。 临近下雨,两只本来安静趴在一旁的狗子,突然躁动起来。 “到时间了,”许括被Mido的鼻子拱得直翻身,“沈知遥,快带你闺女儿子下去。” “什么叫我儿子和闺女,”用强大的意志力撑着站起来,沈知遥一把扯住茸茸的后颈毛,将Mido拽过来,“这是我闺女。” 她又摸摸腿边黄黄的脑袋:“这是我侄子。” 闻言,许括瞟她一眼:“陈逸绅知道吗?” “他未来终有一天会知道的。”沈知遥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悲愤地举起拳头。 “五年后,我牵着Mido宝贝回到椹南市。却在回国当天,就惹上了冷酷俊美邪魅的咖啡店总裁厉逸绅!” “……”闻言,许括的脸上,一时间五颜六色难以消化。 老沈家家训——只有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手上稳如老狗重开一局游戏,他神色淡然:“Mido一个月学会憋尿下楼,三个月学会开门和用狗厕所,五个月听懂大部分人类语言,所有人都称它为神狗。” “更令众人震惊的是,五年后机场相遇,这位大总裁和你牵着的狗竟然长得如出一辙!” 沈·钮枯禄·带球跑·遥:“爬。” 这个梗为什么许括也能接得上来?! 椹南大学直博了个什么玩意! - 椹南市雨前的酝酿,总是很久。 沈知遥和许括一向遛狗准时,也基本上养成了两只狗子的习惯。 准时倒不是说时间观念很强,而是因为想不起来遛狗,要像起床一样,定五个带备注的闹钟。 匆忙从电视柜里翻出一把伞,沈知遥趿拉着拖鞋跑到玄关,打算拿狗绳给两只狗子拴上。 意识到马上就能出去玩,Mido和胡萝卜立刻变身精神小伙小姑娘,在客厅里撒欢来回折返跑。 在大理石地板上跑快之后,狗爪难以抓地,直打滑。 每一个往返,它们都是漂移着狗刨过去的。 并伴随着没完没了的,“哼哧哼哧”“汪汪汪”。 把绕起来的狗绳解开,沈知遥早就对这一切淡然。 这大概就是看淡狗生。 防盗门在这时被敲了两下,她以为是快递,左手顺手打开门。 门弹开一条小缝的同时,沈知遥敏捷地一个跨步,右手直直抓住Mido的前颈毛。 一把勾回来一只狗,技能放得稳准狠。 被拽到毛的Mido正“嗷呜呜呜”地嚷着。 在拽到面前的瞬间,沈知遥左手也已经一巴掌轻拍在Mido嘴边。 “呜——。” 戛然而止。 利落熟练地把绳套上Mido的脖子,沈知遥直起身:“是沈知遥的快递……” 转头到一半,她的视线扫过眼熟的白色T恤。 现在送快递的小哥,都穿得这么清爽了? “……吗?” 在视线对上陈逸绅双眼时,她最后一个字,也无法控制地飘出嘴里。 手还掐着Mido的脸。 啊这…… 这就是寡王的恋爱魔障再降临吗? 那一刻,沈知遥第无数次怀疑自己手腕上的粉水晶,到底是不是小学门口五毛一个的玻璃弹珠。 在两人短暂的怔愣中,沈知遥手心的毛茸茸,反倒不安地躁动。 Mido挣扎无果,乖巧地坐下。 它张开嘴伸出舌头,一爪子扒上她松开要抽回的手,反嘴就是一个猛舔,尾巴开始暴风摇摆。 目睹这一切的陈逸绅,大概明白Mido已经把沈知遥视为同类。 奇怪,他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刚刚是个意外,我没有打它。”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沈知遥一手挡住过于兴奋的Mido,无力地辩解。 是Mido的脸先动的,她的手非常非常无辜。 她真的不是故意想打他的宝贝狗子的。 “我知道……”陈逸绅轻咳一声,“你们是在一起……玩。” “呵,呵呵,呵。” 那一刻,沈知遥除了尬笑,再也不会任何其他。 陈逸绅低头瞥过一眼Mido,手摸上它的脑瓜:“要下去遛它?” “嗯,”沈知遥的嘴巴先一步大脑,“你刚回来,先收拾收拾吧。我正好也要带胡萝卜下去,一起溜了。” “那辛苦你了,”陈逸绅另一只手抬起,“给你带了礼物。” 两个礼盒被半提到空中:“就当是亲自送过来的快递。” 声音难得染着些笑意。 知道他还记得刚刚她随口的话,沈知遥脸一红。 她费力地躲开Mido猛舔自己的舌头,接过礼盒放在一边。恨不得立刻把陈逸绅,从这尴尬的场面赶走:“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微信你。” “你一个人遛两只狗可以吗?” “可以,特别可以。” “这两只都是中大型犬。” “我是中大型人。” “?” 一顿哔哔哔把陈逸绅送走,关上防盗门的瞬间,沈知遥终于松掉一口气。 她把Mido的绳子先套在鞋柜把手上,又拿出另一个狗绳到客厅去抓胡萝卜。 当家里有两只狗,一只狗先被抓住时,另一只一定又蠢又坏。 胡萝卜灵巧地躲开沈知遥的手,还专门跑去门口的Mido旁嘚瑟。 “许括,你能不能别玩手机了。”抓不到胡萝卜的沈知遥气结。 余光扫过在客厅来回追狗的妹妹,许括耷一下眼皮,终于良心发现,慢慢悠悠地起身:“刚刚陈逸绅来过了?” “嗯。”沈知遥勉强揪住胡萝卜的尾巴。 “怎么样,”许括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五周后相见,Mido是不是和厉逸绅长得一模一样?” “嘶——许、括。”抄起地上被胡萝卜踢得满处的拖鞋,沈知遥一个大力丢出去。 而门,也在同一时间被从外打开。 “我刚刚忘记……”陈逸绅的话说到一半,灵巧地一个侧身。 深蓝色的拖鞋擦着他的后背而过,带起一阵微风。 “啪——” 是拖鞋落地,回荡在空旷走廊里的声音。 也是力壮如牛,正哼哧哼哧生气的沈知遥,心碎的声音。 陈逸绅沉默两秒,转身走两步,捡起地上的拖鞋。 再回到门旁边,他两根手指有些勉强地拎着这只拖鞋,礼貌地提出无效问题:“是你的鞋吗?” 小时候,恋爱是一本童话书,我在外头,王子在里头。 长大后,恋爱是一扇防盗门,我在里头,爱情在外头。 沈知遥离玄关五米,却觉得,她和他的距离好远,好远。 远到两点一线取中点站位的许括,终于忍不住插话:“不,是我的鞋。” 被硬生生抽走拖鞋的陈逸绅:“……” 手里拎着胡萝卜的脖颈毛,站在远处仿佛置身事外的沈知遥,突然对自己的爱情有些动摇。 她就像这只拖鞋一样,可怜,弱小,又无助,并且想看好戏。 光屁美男……和捡到他水晶拖鞋的王子。 磕拉了。 第32章 老冰箱 图你老图你嘴欠 冰雹来之前的天空, 已经黑得快比深夜。 公寓内一片安静,和窗外的狂风,像是两个极端。 落地窗边, 正立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站那儿看什么呢?”瓷杯和茶几轻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起身,走到陈逸绅身边:“自从你出去一趟回来, 就一直站这儿。” 她轻呵一声,挑眉也看向窗外:“大龄男青年陷入爱情无法自拔?” “我在担心我的狗。”陈逸绅收起视线。 “啊, ”章秋恍然大悟, 她好奇地看着楼下公园里的两人两狗, “你说的是哪只?” “是那只黑白的, 还是黄的, 还是……” 她故意拖长音调,尾音上挑:“粉色草莓桃子香蕉花色的?” “……”陈逸绅侧过身, 瞥过章秋一眼。 不动声色地把窗帘扯过一些,他双手环抱, 淡然送客:“礼物搜刮了,咖啡豆你也拿了, 你怎么还在这?” “看你, ”章秋自然地接话,“结果发现看了个笑话。” 没有如她的愿被惹恼, 陈逸绅只是挑起眉:“公司转型怎么没有提前告知合伙人?” “什么?”章秋一头雾水。 “相声还是脱口秀?”他又不经意地扫过窗外楼下,才收起视线, 回到沙发边,“最近脱口秀的风声比相声大,但如果你想转型成相声行业,当我没说。” 章秋盯着他, 被噎了半晌,才轻笑开:“陈逸绅。” 被叫到名字的人已经半倚在沙发上,懒散地应一声。 章秋咬牙切齿:“你这骂人不吐脏字,拐弯抹角的鬼样子,楼下那个姐妹要是能喜欢你,我头给你拧下来。” “是吗?”陈逸绅扬眉,“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 椹南市的冰雹下得很快,三五分钟就停了。 沈知遥和许括牵着两只狗,在楼下的门口等了一会儿,如愿见到天晴。 “今天的雹子还挺大。”沈知遥看着草丛边的冰状小球,啧啧道。 她咽下一口口水:“长得跟冰镇西瓜球似的。你说是不是啊,哥……” “不,你不想吃。”还没说完,就被许括无情地打断。 沈知遥:“……” 您就是传说中的全星盘金牛座? 她大伯给许括开门——抠门到家了? “Mi……”正想着要怎么反驳许括,沈知遥就被猛地一扯。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被拉着跑了十几米。 Mido脚下踩着的,正是她刚刚感叹像冰镇西瓜球的雹球。 抬起它高傲的头颅,一双睿智的碧蓝色眼睛炯炯有神。 对上沈知遥询问的视线,Mido“嗷呜”了一嗓子。 “你让我和你抢球?”沈知遥歪头,面露难色。 搭在雹球上的爪子,又再度拍上去,还带了些怒气。 “汪!” “不行,你爹还在楼上等着……”语重心长地缓速说到一半,她狡黠一笑,右脚已经伸出去。 雹球被鞋头精准地撞击,脱离Mido爪子的控制,顺势向花坛外滚出去。 Mido手忙脚乱地去追,但碍于脖上的绳子,还要扯着使坏向后使劲的沈知遥一起。 每次Mido快要抓住小球时,沈知遥都一个扫腿,将它到手的球踢走。 一人一狗穿梭在小花园里,一时间分不清谁是真的狗。 年事已高的胡萝卜,乖巧地坐在同样年事已高的许括脚边。 一人一狗,左右看着那两个穿梭的影子。 胡萝卜抬起头和身边的人对视,鼻孔里吹出两团气。 它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狗子了,见不得这么大无语的人类。 许括叹了口气,伸出手,摸摸胡萝卜的脑袋瓜。 “国足失去了一个好苗子,世界上多了一个养狗的傻子。” 都是他的错,当年没有尽哥哥的责任,发掘妹妹的潜力。 这熟练的带球技巧,不去为国争光真是可惜了。 - 沈知遥本以为今日的魔幻只有晴天下冰雹,但她没想到,还有更魔幻的事情。 比如现在。 比如她听到门铃声,冲过去开门后,猝不及防差点撞进陈逸绅的怀里。 比如她正把头发别到耳后,打算羞涩一笑时,看到了他身后的女人。 比如…… 那个女人,是她的老板。 “怕东西太多,你们不好拿下来。”在沈知遥的怔愣中,陈逸绅率先开口。 沈知遥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事,东西也不多。” 情绪也开始莫名其妙地低落。 话音刚落,屋内就想起许括吊儿郎当的声音。 “沈知遥,表哥说他一会儿把胡萝卜的玩具和驱虫药带过来。” “一会儿?”没有多伤感几分钟,沈知遥立刻转身。 “没事,”陈逸绅道,“你忙你的。” “那陈先生、章总,辛苦自便。” “你知道我?”章秋用胳膊肘怼开陈逸绅,讶异道。 沈知遥勉强笑道:“我是UI实习设计师沈知遥。” “沈……” 章秋还没说完,就被陈逸绅打断:“Mido,回家了。” 听到陈逸绅喊自己的名字,刚刚还在跟胡萝卜打闹的Mido瞬移到玄关。 面对已经蹲下来微展开双臂的人,它猛刨两步,扑进陈逸绅的怀里。 看着揉着Mido脑袋,难得笑起来的陈逸绅,沈知遥抿唇,转过身。 也只有狗子能让他这么快乐了吧。 还有……章秋。 明明是平时插科打诨的人,好像在这一天,即便同处一室却形同陌路。 陈逸绅她不知道,但沈知遥清楚地明白,自己还是会偷偷用余光看他。 他和章秋正整理Mido的玩具,Mido以为他们在和它玩,总是不配合。但那两人却很有默契,每次都能偷袭Mido成功,拿到玩具。 搬起阳台上的大塑料储物箱,沈知遥只感觉鼻尖酸酸的。 听说章秋这几天也出差了,该不会是一起去的吧? 失神地想着,阳台的落地窗猛地发出一声巨响。 塑料箱边缘磕上推拉门,反作用力,也让另一端猛怼上她的肋骨。 她吃痛地倒吸一口气。 “我帮你?”刚刚还在远处的人,已经站在她面前。 抱着空塑料箱,沈知遥轻巧地躲开他伸来的手:“不用。” 塑料箱擦着他的手肘而过,陈逸绅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章秋正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冲他挤眉弄眼。 “你有没有发现你戏很多。”陈逸绅弯腰捡起一只小球,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相声社、做脱口秀节目……现在又让我开个戏剧场?”章秋翻个白眼,“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 “我的头是保住了,”她咂嘴,“但是你的心啊……” 宣布病危直接拉出去火化得了。 陈逸绅睨她一眼,警告意味明显。 将袋子最后打个结,他起身,另一只手拿起卷好的狗窝:“我们收拾好了。” “嗯,”人已经在餐厅收拾的沈知遥应道,头也没扭,“下楼时注意安全。” 抿起嘴,陈逸绅又看过一眼那个背影,才打开门走出去。 身后,牵着Mido出来的章秋将防盗门关好。 她太常见陈逸绅这种低气压的样子,反倒更有兴趣气他。 进到电梯里,耐心地等电梯门合上,她才开口:“沈知遥啊,我认识,前两天部门主管刚和我申请headcount。” “就是你卡她转正申请?”陈逸绅搭她一眼,声音也愈发不善。 章秋呵了一声:“在正常走流程,还没轮到我审批。” “倒是你,真是亲人,直接把我当恶毒女配是吗?” “狗才亲近人,”陈逸绅抬眼,“你……”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周一我就驳回她的转正申请。” “她对转正不那么在意。”门打开,陈逸绅最后一个走出电梯。 “什么意思?” “这个小区,已知她家有五套房,包括你面前这套。” 章秋:“……” 打开门锁,陈逸绅把东西放在玄关。 在两人的沉默中,他缓缓开口:“那个人不是她哥。” 他之前以为是,但今天听那个男生说“表哥”,才发现好像误会了。 “那又怎样?”章秋又翻个白眼。 “我这么可怜,你还这么凶和我说话?” “可怜个屁。”强忍着要给他一拳的冲动,章秋分外温柔地笑着。 却咬牙切齿道:“人家年轻有才华还有钱的小姑娘,和你在一起她图什么?” “图你老,图你嘴欠,图你是我们这小破公司的联合创始人?” 又是短暂的沉默。 “你提醒我了。” “提醒你又老又嘴欠?” “我这个甩手掌柜,也该回公司看看了。” - 而与此同时,这一幢楼的某一个房间,也没好到哪去。 “沈知遥,你给我解释一下。” 许括侧坐在餐椅上,无语地看着不远处沙发上的人。 “你为什么要以蹲马桶的姿势,蹲在沙发上?” 他满脸嫌弃:“养狗养久了?” “怎么还双手抱头了?”他吊儿郎当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全是槽点,“犯什么事,要被抓走了?” 沈知遥闷闷的:“我犯了爱情上的错误。” “……”许括伸直双腿,长叹一声,“如果土能被抓起来,这个家会和平很多。” “章秋为什么会和陈逸绅在一起?”她想不通啊。 之前她去咖啡厅时,陈逸绅明明是不知道这家公司的。 “我日,陈逸绅该不会在我的推荐下,来公司沟通业务,然后和我老板在一起了吧?!” 第33章 老冰箱 收租 “事情, 就是这么一回事。” 周一,清晨的茶水间里,沈知遥长叹一声, 发出从未在她本人口中出现过的成熟与无奈。 她侧过身,一只手搭在餐椅椅背上,忧虑着望向窗外。 茶水间的窗户不大, 那束照进来的金黄阳光,让她微眯起眼。 呐呐呐, 这就是成长吗。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倒霉月老天天不知道心疼她孤家寡人, 还强行把别人的线塞她手里。 自己的工作, 坑蒙马上毕业的大学生来做…… 她是月老的实习生吗!!! 沈知遥的表情变幻莫测, 鼻孔里呼出的气也跟着壮如公牛。 餐桌上的其他两人见状, 交换眼神。 ——又犯病了? ——正常,正常。 “你们说, 是不是我的恋爱只能在乙女游戏里谈了?”沈知遥孤独弱小地抱紧椅背,开始哼哼唧唧, “这样算起来,我应该有不下十段恋爱经历了。” “是是是, 直接从母胎单变海王, 实现人生的大飞跃。”霍燃敷衍着。 她擦擦嘴:“这周五毕业典礼,记得请假。” “啊——我好惨一女的。”沈知遥猛地趴在桌上。 被沈知遥吓了一跳, 谭谭光速护住自己的芝士猪扒堡。 “我不仅失去了爱情,还要失去宿舍里的姐妹们, 失去一套一年租金一千块的五环小房子。还有……”沈知遥无助地在桌上划水,“到现在都没有转正,毕业即失业。” 她都能想象到毕业典礼那天,自己在红毯上被辅导员追杀的场面。 要是到时候学弟学妹再给她放一曲Bigbang的《Loser》, 她可以直接就地圆寂了。 “知遥姐,不行的话……”谭谭握着猪扒堡,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要来矿里上班?” 沈知遥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她猛地起身:“真的吗?!” 亲人啊,终于有人可以直接给她安排工作了吗! 她的兴奋劲,被霍燃打上后背的一巴掌打散:“你不是填了就业系统吗?” “填是填了,只是可能会被打回来重填。”沈知遥甚至都不愿想起,自己当时脑抽填了什么。 “走啦,下去买杯咖啡,”她起身,“大早晨说这些扫兴的干什么。” “去La vie?”霍燃笑得意味深长,“就不怕遇到老板?” “我又不是因为陈逸绅才去那里买咖啡的,他只是一个影响因素而已。”沈知遥瞥过脸,辩解道。 “哦,是吗?”谭谭也来了兴趣,“决定性影响因素?” “哎呀,不如今天点咖啡外卖好了。”霍燃道。 “点什么外卖啊,”沈知遥抢过霍燃的手机,“送过来的路上晃悠晃悠,奶泡都给晃没了。” “切,借口。” “我是说真的!” “那你看我信不信?” - 喜欢应该就是,在再嘈杂的环境里,都能一眼就找到他。 推开La vie的玻璃门,沈知遥一眼就望见了陈逸绅。 他正在顾客区巡视,听见门声,也看过来。 想要打招呼的冲动,在视线相汇时,又被她强行咽回去。 沈知遥别开视线,径自走到收银台:“李央。” “知遥姐,”李央的视线,反而越过她,落在后面的谭谭身上,“还是老样子?” “嗯。”她点头。 眼睑垂下间,沈知遥看到手边的一盒小熊饼干。 五六颗为一组,被封在淡蓝色的小包装袋里。 “这是新品预热,要不要拿一袋走?”李央把打好的票据递给她,笑道。 “小熊饼干吗?”她淡笑着拿起其中一袋,“草莓味的?” 第一次在后厨见到陈逸绅时,厨房内都是草莓的甜味。 “这一批新品暂时没有草莓味的,内部试吃时,反响不是特别好。”李央解释道。 沈知遥若有所思的点头,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我的手冲咖啡换成拿铁就好,差价补给我两根棒棒糖就可以。” “今天不叫佩奇帮你做手冲了?”李央讶异道,“你和店长……” 以她的性子,这个时候会在店里直接叫陈逸绅给她冲手冲,还会插科打诨几句。 但今天,居然这么安静。 沈知遥没有说话,转过身:“谭谭,霍燃,要不要也来一包?” 得到不远处的回应,她才正过身:“谭谭喜欢巧克力,还有芝士。” “刚好还剩一包巧克力的小熊饼干,”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只手已经在她面前抽出一包,递给她。 沈知遥看着面前的手,头皮一麻。 她不知道陈逸绅是从哪句话听见的。 是谭谭,还是…… 但她又在短短的两秒钟内,飞速地回顾刚刚所有的对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 伸手接过饼干,沈知遥干瘪道:“谢谢。” 没有故意触上他的手指。 陈逸绅盯着面前的后脑勺,眉心微皱。 他难得多管闲事:“怎么了?” “没事。”沈知遥垂眼,摆弄手里的小票。 “工作上的事?又来王老吉了?” “没有。” “学校课程上的事?” “不是。” “转正的事情?” “不是。” “你别问了,”被他问烦,沈知遥转过身,气冲冲道,“你们店里的小熊饼干,为什么没有草莓味的!” 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惊到,陈逸绅愣住一秒。 “噗嗤——”他没忍住笑声。 “因为这个才生气?”语气是对Mido一样,曾经让沈知遥羡慕的宠溺温柔。 但显然,沈知遥还沉浸在自己看上的白菜,却勾搭上自己老板的悲痛中,对此毫无觉察。 终于找到合适的发泄口,她咬唇:“不然呢?没有草莓味的小熊饼干,就是失去了灵魂。猛男看了都痛哭流涕说你们La vie没品位,干脆改名叫拉垮好了。” “亏你佩奇还是粉色的!做小熊饼干都不做草莓味的,是怕和自己撞衫吗?你能不能心胸开阔一点?真的是连路过的蚂蚁都说你没有格局、不懂拿捏的程度!” 陈逸绅听着她一顿瞎说,眼角也跟着渐渐弯下去。 “草莓味真的这么重要?”他问道。 “重要啊!”她脱口而出,甚至还有些委屈巴巴。 当然重要啊,因为你喜欢。 也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 椹南市的另一端。 五环,椹南大学。 寂静的办公室里,座机电话铃声响起。 原本正趴在桌上小憩的人起身,拿起听筒:“喂?艺术与设计学院辅导员办公室。” “是负责艺术设计这一届大四的张老师吗?” “对的。” “我们这里是学校就业中心。艺术设计班有一名叫沈知遥的同学,填的信息有些问题,需要重新填写。” “沈知遥?”用肩膀夹住听筒,女人唤醒电脑屏幕,打开内网查询。 “是的,她填写的就业形式是自由职业。但是,具体工作描述写的……不太好。” “她自由职业这个事情我知道,是工作没有填写清楚……” 说着说着,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屏幕上,具体工作描述那一栏,赫赫然的只有两个字。 收租。 第34章 老冰箱 “不用换了,我就是肖邦”…… 早上来La vie打包早餐, 顺路外带到大厦办公室吃的人很多。 队伍长,但也前进得快。 等咖啡闲聊的空隙,谭谭随口开启一个新话题:“就算已经来椹南上大学两年, 我有的时候还是觉得,挺不真实的。明明小时候很害怕离开家,但又阴错阳差地来了。” “其实, 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甚至还有了很多的朋友。” 比小时候只能找矿里的叔叔阿姨玩, 快乐翻倍。 啊, 孤独却又灿烂沙雕的大小姐人设! 沈知遥维持着表面的淡笑, 心里却已经乐成抠脚大汉。 谭谭笑着转头:“你们小时候有很怕的事情吗?” 面对这个问题, 沈知遥靠在出饮台边, 认真地想了很久。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家男丁,如果要硬想一个最怕的。应该是…… “好像真的没有。”她摊手。 霍燃才不信她的鬼话:“不怕寡一辈子?” “为什么要怕寡一辈子?”沈知遥微笑, “我妈小板凳一摆,中央广场角落贴张纸, 上面不写别的,就写四个大字——椹南户口。BBA清仓大甩卖低至一元一辆, 都没有我吃香。” 霍然一巴掌拍上满嘴跑火车的某人:“那倒不至于。” 吃痛地摸着脑门, 沈知遥的手被猛地抓住。 谭谭双手颤抖地握着她的手,满眼期待:“但是, 这一定是整个广场最受欢迎的摊位。” 毕竟,坊间一直流传一个经久不衰的段子——在椹南办户口, 是真难办户口。 “呵,”沈知遥甩头,戏瘾上来,“我, 椹南户口,有意可排队领爱的号码牌。” “高贵,大方,学区自选,尽享优质教育资源……” “噗。”咖啡机离出饮台很近,李央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为了多和谭谭接触,他在点过她们的单后,专门和其他同事暂时换岗,过来制作咖啡。 人还没接触上,就差点因为嘲笑客人被投诉。 李央贼兮兮地抬眼,又长舒一口气。 还好,他现在站的这个位置,低头时会被咖啡机挡住。 他偷笑的事情不会被发现。 正感叹得救了,胳膊肘就被轻碰一下。 李央抬头,才发现陈逸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他看着他,面无表情:“脸都要扎牛奶杯里了。” “沈小姐刚刚说的话,太像售楼处广告了,”李央自若地面对,摆手打算哈哈过去,“她应该去卖房,或者租房也行。” 以他对陈逸绅的了解,这个时候,必定会接梗的! 他李央什么时候看错过?!陈逸绅在关于沈小姐的事情时,总是会展现隐藏的辩论搞事能力。 这种“爱你就是整你损你”的小学生爱情模式,他再了解不过了好吗! 虽然他是他的老板,但是! 他还不是能把陈逸绅的小学生行为,摸得死死的? 在愈发张狂的自信心中,店内的肖邦依旧放着。 小提琴与钢琴的配合,在平静舒缓中,透着阵阵月夜的缱绻与怅惘。 陈逸绅只是垂眼看着他,毫无搭话的动势。 甚至还有些好整以暇。 卧槽?难道陈逸绅已经从小学生恋爱,步入第二阶段的护短期了吗? 不允许别人说自己喜欢的人的不是? 那他是不是又刚好踩在老板的雷点上。 手里的牛奶杯已经打出细腻的奶泡,厚厚一层。 李央低头关掉机器,借倒进咖啡杯的动作,用余光瞥过身侧一眼。 啊啊啊啊啊老板的眉心皱起来了啊喂! 果然是自己说错话了! 这是什么一夜长大的成长进阶?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陈逸绅才开口:“你更适合做人力资源管理。” 看吧看吧,这个人明知道他不是学人力的,还要硬说他更适合。 这就是被惹生气,不想让他继续在这里兼职了! 先找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夸他,再转折说“但是……”辞退他。 合理的话术,都是套路! 在短短的几十秒里,内心大起大落的李央已经几近崩溃。 左手虚弱地搭上另一位猛男同事的胳膊,他扶额:“可以帮我把肖邦换了吗?” 二十岁的李央终于明白,听小猪佩奇放肖邦,到底有多悲伤。 呐,遥酱,终于有一天,我读懂了你当时的心情。 小丑,原来……一直是我自己。 看到自己的店员,露出和沈知遥一摸一样的青春疼痛表情。 陈逸绅脸上的不解,一闪而过。 “你看人很准,”他淡淡道,隐约有解释的试图,“要不要去公司当HR?” 陈店长,这次是真的想让他走了。 “志斌,你要去哪儿?”心已死的李央,虚弱地拉住身侧的同事。 猛男道:“我去帮你换音乐。” “不用换了,我就是肖邦。” 陈逸绅:? 猛男同事:?? - 打着牛角面包味的嗝,沈知遥站在会议室门外,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惧。 会议室内隐约能看到三个人影,两男一女。 比起门外的闷热,会议室内的空调开得很低。 安静的相对而坐,让总监如坐针毡。 终于,她忍不住起身:“不好意思,设计师还没到,我去叫一下她。” “不用,年轻人多睡一会儿,也是正……” 百闻不如一见的善良客户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便被拉开。 “不好意思,刚刚电脑出了些问题。”沈知遥半垂着眼,飞速扔下这一句话。 没有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她一边调试设备,一边自顾自地开口。 “我和许总沈总也比较熟了,二位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别的话也先不多说,我直接介绍整体方案。” 比起平时侃大山的能力,此时的沈知遥,完全不敢抬头。全程十分钟左右的方案介绍,她和其他人的眼神沟通为零。 生怕总监看看她,又看看两位客户,看出些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完全掌控一个项目,知遥今天也比较紧张,”在她结束发言后,总监熟练地圆场,“您也知道,她平时挺活泼大方的。” “我知道,我家也是个女孩,就是这性格。”一直严肃坐着的人开口。 “是吗?”总监配合接话,“多大?” “二十出头,”中年男人道,“她挺像我女儿的。” 沈知遥震惊地抬头,看着努力憋笑装严肃的沈父,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废话,她能不像他女儿? 她就是他女儿! “这么巧?”总监感叹,“那我们知遥一定努力,让您拿到超出预期的方案。” “我相信孩子们的实力。” ……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捧场式发言仍在继续,到后面,许父也加入进培养孩子的话题。 在沈父愈发慈爱的目光中,只想当普通职工的沈知遥,恨不得当场骑着自己的小电动回家躺尸。 没有什么比在父母面前做PPT汇报,更让人社死的事情了好吗! 这次还有其他人在,像是进阶版的聚餐吃到一半,父母让孩子起来表演个才艺。 而她的才艺,是读PPT! 心乱如麻,沈知遥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生怕这两位回去还要在家族群里再现情景,以至于二次社死的焦虑,已经成为她痛苦的根源。 “总监,你们先聊,”她弱弱地开口,忍住因焦虑而翻江倒海的胃,满脸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客户刚好一会儿有会要开。”聊上头的总监如梦初醒。 她又回头看向客户:“要不然,现在商讨一下这个方案的修改内容?后面推进时,时间上更宽裕。” 被征询意见的二人交换眼神,其中一个点头。 在沈知遥警告的目光中,沈父看向她,一脸慈爱地点评家庭作业。 “你喜欢就好。” 五个大字一出,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沈知遥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冰凉,她的魂魄飞得好高,好高。 这就是社死的最高境界了吗? 品鉴言情小说十八年的她,第一次听到爷系霸总发言,居然来自她真正的父亲。 苏到她全身发麻,过敏反应强烈。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沈父可以靠房产起家了。 因为他真是太土了,因土旺土。 同样被雷炸懵的总监,呢喃着重复:“喜欢……就好?” “你觉得我女儿会喜欢吗?”连看都没看总监一眼,视线始终落在沈知遥身上的爷系霸总老爹,再度开口。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沈知遥的焦虑似乎已经穿破肠胃。 “嗝————————” 牛角面包气流,在空中伴着漫长婉转的配乐,四处遨游。 冗长的沉默后,打破的人还是沈父。 “看来是喜欢。”他若有所思。 在总监震惊的目光中,沈知遥已经连白天离开这座快乐的蓝色星球。 求求了! 她现在退单,定金全额返还,还来得及吗? 第35章 老冰箱 租车租房,门当户对…… “方案不二改的情况下, 一般我们就走正式的制作流程了。” 狭小的会议室里,总监依旧在说着。 “我们这边没有问题,但只有一个要求……”许父有意无意地看过沈知遥, “不逾期交付。” 他的宝贝外甥女这坏毛病,全家闻名。 已经被尿憋到头昏脑涨的大宝贝,只能机械地提起个看似甜美的笑容。 ——嘿嘿, 嘿嘿。 ——爱你哦叔父,能让我先去个厕所吗? ——放我自由, 我肯定按时交稿。 “没问题。那我们就先到这儿?”在沈知遥快要溢出来的渴望中, 总监起身, “辛苦两位特意来跑一趟。” “没事, 刚好来看看你们年轻人工作的地方。”沈父不紧不慢地站起。 几个人走到会议室门口, 又是一顿寒暄。 “您后续有什么事情,直接联系知遥就好。” “嗯。”许父应声。 借着他们两人聊着, 沈父转头,看向已经开始原地小碎步的沈知遥:“还等着, 不去卫生间?” “您不走,我也不敢去啊。”她小声嘟囔。 “哟, 小时候抢厕所的那劲儿怎么没了?” “被生活磨平了。” “啊, ”沈父沉吟,表示理解, “命运就是一只掌控生活的大手啊。” “掌控我的是您好吗?”沈知遥已经达到临界值。 她深吸一口气:“爸,我要坚持不住了。” “您一定不想看到您的女儿, 成为一个二十多岁还会尿裤子的脑瘫儿吧?” 听到这话,沈父一整个大震惊:“怎么能委屈了我的宝贝女儿?”他主动快走两步,跟上前面谈笑风生的那两人:“就送到这里吧,您和知遥还有其他工作要忙。” “是得让孩子赶快去卫生间了。”许父打趣道。 她的两位亲人, 真的是尴尬制造机。 这种事情你都看到了,真的没有必要再二度强调好吗! “不好意思。”她只能赔笑,小心翼翼地微鞠躬。 在二老慈爱的目光中,某只会鞠躬的螃蟹,飞速却又卑微地挪到通往卫生间的拐角。 防水过后的那一刻,沈知遥悟到了人生最大的快乐。 她放松地长叹一口气,推开门。 门外正洗手的人透过镜子,几乎同时与她的视线相撞。 “早上是没少喝。”霍燃道。 沈知遥咬牙切齿:“我真是有病,换着点美式。” 早听说美式咖啡提神消水肿,还利尿。 提神和消水肿再议,但最后这个功能,真是牛。 用纸巾把手擦干,霍燃侧过身给她让开位置:“刚刚我好像在公司,看到了叔叔?” “啊?”沈知遥迅速装傻,“什么酥酥?我喜欢吃龙须酥。” “吃屁吧你。” - 汇报完这次的设计方案,又加上明天因为毕业典礼而请假。 沈知遥难得正常时间下班,与996短暂地抗争成功。 但下雨了。 暴雨。 是穿雨衣骑小电动,都能直接洗个野澡的程度。 和为数不多有幸在这个时间下班的人,一同站在写字楼门口。沈知遥看着叫车软件里,排队52人的提示。 感到一丝绝望。 甚至有点想回去加班。 这就是普通打工人的高觉悟吗,爱了爱了。 残存的反抗意识,让沈知遥倔强地站了半个小时。 仍然没有等到车。 败下阵来,她深吸一口气,收起手机。 望着如黑夜一般天,和毫无减小势头的瓢泼大雨。 她决定回公司…… 把笔记本电脑放回去。 毕竟电脑比她贵。 抬头的同时,一辆车从不远处地库出口开出,经过她面前。 又倒了回来。 呵,是觉得叫车软件生意太好。 下班路上还不忘接一单吗? 沈知遥揉揉被大灯晃到的眼睛,感到裤袋里的手机震过一下。 是陈逸绅的消息。 【你回家吗?】 看着这条消息,沈知遥微笑。 【不然回你家?】 【今天我不上晚班,可以顺路把你接回去。】 沈知遥立刻两眼放光,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您就是传说中有车的老板吗?!!】 【你再不上来,大楼保安要来罚款了。】 【?】 迷茫地从网聊走到现实。 视线可及范围内,除了两辆外卖车,也只有眼前这辆…… 离谱。 这种车怎么可能是接单的车! 【你是开外卖车来接我的吗?】 沈知遥陷入深深的绝望。 似乎是无语,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是一串车牌号。 鉴于没看到长停的第二辆车,沈知遥试探地向旁边走几步。 卧槽,这大车标,这车牌号…… 开咖啡店这么赚钱的吗?! 心惊肉跳地撑起伞,她小跑两步,打开副驾驶的门,快速钻进去。 还没坐稳,一包抽纸被拿到她眼前。 “谢谢,”沈知遥还没回过神,嘴巴开始独立运作,“佩奇真是一如既往的贴心。” “擦一下水,别弄到车里。” 试图先擦头发的沈知遥:“……” 车门几乎完全隔绝掉外面的雨声,安静的车内,只有暖风声。 沈知遥处理着水渍:“不走吗,刚刚不是怕保安罚款?” “雨太大,视线不好。”陈逸绅指指完全被雨冲刷的挡风玻璃。 手一顿,沈知遥冷哼一声:“所以刚好停下来的时候,看到我,大发善心让我一起走?” 陈逸绅沉默一瞬:“也不完全是。” 也不完全是…… 其实就是吧,只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对而已。 半垂下脸,沈知遥有一瞬间的失落。 “害,那也要感谢你,我刚刚叫车不知道还要排多久,”她换上笑脸,强行打趣道,“你停我面前,也没有降车窗喊我一下,我还以为是别人。” 一声闷雷过后,雨势终于小一些。 车子被重新点火,陈逸绅将暖风调小:“降车窗喊你,雨会进来。” 沈知遥:“……” 语塞后,她礼貌地问候:“你车里有肖邦吗?” 陈逸绅:? 店里的还没听够? 车内没有放音乐,也没有广播。 安静的气氛和暖风的烘烤,让沈知遥昏昏欲睡。 她半打哈欠,强迫自己清醒:“你的车……” “租的。”她委婉的措辞努力被打断。 陈逸绅手握方向盘,自若地解释:“用最好的车迎接最美好入味的咖啡豆,是优秀咖啡师的自我修养” 沈知遥:“?” 合理又不合理。 ”那我能去你家喝一杯咖啡吗,就亿杯。“ - 八点,防盗门准时被打开。 浑身湿透的许括口吐芬芳着进来,换过鞋后又抖抖身上的水。 将一切收进眼底的沈知遥评价:“许括,你怎么跟条狗一样?” 又甩甩头发,许括转身。 白眼翻到一半又卡住,他难以置信道:“那是什么东西?” 抱着自己一升的塑料杯,沈知遥盘腿坐在沙发上抠脚。 面对许括的没见过世面,她轻蔑道:“咖啡啊。” “致死量,”许括瞳孔地震,“从陈逸绅那里薅来的?” “嗯,刚刚他送我回来的。” 讲到这里,沈知遥连脚指甲都顾不上剪,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我是不是应该祝贺你,不是你骑小电动把他驮回来?” “啧,”沈知遥拿起指甲刀,“这就是你的刻板印象了。” “我们的租客,也有可能是高净值人群啊。” 从卫生间里拿出毛巾,许括擦着头发,无情道:“说人话。” “陈逸绅今天开的车,和小叔叔一样。” 非要让她这么直白! 许括擦头的动作一顿:“小叔叔的哪一辆?” “最贵的那辆。” 一个大喘气,沈知遥又添一句:“他说是他租的。” “可能是要见客户吧,所以需要装备一下。” “但是,遥遥。”把毛巾放在茶几上,许括少有地严肃起来。 他盯着沈知遥的双眼,认真道:“如果只是见客户,租这样的车成本太高了。他比我们年龄大,阅历多,你还是小心一些。” “许括……” 像小时候一样,许括揉揉沈知遥的脑袋:“长点脑子。” 凶巴巴的语气,却也是轻易能辨认出的宠溺和无奈。 “哥哥,”沈知遥一把抓住许括的手,深情道,“如果我被陈逸绅欺负了,你会为我出气吗?” 也许刚好是个雨夜。 又也许,刚好许括淋雨被浇坏了脑袋。 在沈知遥的猝不及防中,他点头。 依旧是无奈的宠溺:“但我只能去问问,他家咖啡厅的那两层,产权现在在哪里。” 家里刚好有投资商铺的打算。 沈知遥:“……” 为什么一夜之间,她家的老男和少男,都开始进行这种霸总发言? 以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是什么给了他们这样突然的底气? 她狐疑地看看不正常的许括,拿起手机。 疯狂下滑聊天界面,找到被她免打扰的家族微信群。 几百条勿扰消息中,只有一个链接,是那样的耀眼。 ——【拆迁通知】为助力本市发展需要,新南北里至湖西街道…… 她平静地锁屏,放下手机。 平静地拿起大指甲钳,平静地剪掉大拇指指甲。 平静地开口:“括括,你说的事情我有考虑。一开始我也害怕真在一起后,别人会以为,他图我房子。但今天,我又有了新的害怕……” 想起自己的寒酸小电驴,又有房要拆迁的普通市民沈知遥,眉眼染上淡淡的忧伤:“我害怕别人以为,我图他的车子。” “说人话。” “你说有没有可能,陈逸绅家里是开租车行的?” “?” 租车租房,一站式体验。 这怎么着也算是个门当户对,多好。 第36章 老冰箱 “为什么要用桶泡花茶” 沈知遥在毕业典礼当天, 不负众望地睡过了头。 还是已经到椹南大学的沈家父母,打电话把她叫醒的。 急匆匆地化了个鬼打墙的妆,随便找个布袋装上学士服, 她穿着T恤大裤衩就冲出家门。 然后站在地库里,面对空荡的停车位失神片刻。 卧槽啊,老娘的小电驴还在公司! ——我转地铁呢, 信号不好,一会儿就到了啊。 刚刚睡梦里随口就这样说了, 她现在也不能再尝试让父母开车来接她。 悲痛欲绝的沈知遥看看自己的余额, 咬咬牙…… 点了拼车。 遥远的一路拼了三单, 等到椹南大学的时候, 学院典礼都结束了。 不过万幸, 赶上拍毕业大合照的时间。 “知遥,这里!”远远地看见她, 霍燃在人群中朝她摆手。 从拥挤的人群里艰难穿过去,沈知遥还没来得及狗喘, 就看到一对慈爱的中年人。 以及他们身后,用慈爱得恨不得把她扔出校门的目光, “温柔”盯着她的另一对中年人。 大张开的嘴顿时收缩回去。 她尬笑:“叔叔阿姨好。” 又眺望身后的那一对夫妇:“嗨。” “嗨个什么?”沈母实在看不下去, 一个箭步冲到沈知遥面前,“学士服呢?” 沈知遥扬扬手中的布袋。 “套上。”拿过布袋, 沈母没好气儿地把东西掏出来。 “现在?在这儿?”接住硬塞进怀里的衣服,沈知遥一脸懵逼。 身后的广场上, 站立的铁架子已经完全搭好。 拿着喇叭的负责人正核对表格,一个专业一个专业地叫去站好。 霍燃也急的不行,抓过学士帽将帽穗整理好:“一会儿就喊拍毕业照了。” “不是,当众换?” 问号的情绪还没有得到良好的抒发, 沈知遥眼前一黑。 紧接着,她清晰地感到头顶和脸在疯狂地被衣服摩擦。忙了半天,头依旧没有从领口出来。 似乎是不耐烦了,控制学士服的手停住。 在心里长叹一声,沈知遥准备自己动手。 手还没抬起来,一只手精准地抓住她的脑顶,硬生生将她从领口里揪出来。 顶着一头乱发,沈知遥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现在的自己,有多像刚被托尼从洗头椅捞起来后,坐在剪发凳上卷着理发布,动弹不得的样子。 ”妈,你把我带大,真的不容易。”她道。 小时候炖十次排骨,七次糊锅两次不津味,还有一次有一定几率夹生。 帮生病的她煎中药,误把同一味药的七天量煮成一次药,差点送她归西。 …… 托可爱大咧的妈妈的福,她活到现在百毒不侵。 完全没注意到沈知遥的话里有话,沈母依旧粗犷地帮她拽好学士服:“你知道就好。” “哟,怎么这领口有点脏呢?”她皱眉,“你拿到的时候都没仔细看看吗?都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蹭的,怎么这么白。” “啊?”沈知遥低头。 拽起领口拖到眼前看清后,她无语地把粉色绶带在领口粘好,刚巧挡住。 “那是我脸上的粉底液。” 是的,是我这个脏东西蹭的。 没想到吧。 还不允许用个浅色号的粉底液了吗,摔! 要不然别让我骑小电驴了,给我配个车啊! - 好像毕业就是一转眼的事情。 四年前刚到这所大学,在寝室里见过每一个新室友,大家拘谨地打招呼,似乎还历历在目。 沈知遥家就在本市,周末一般都回去住,实习这段时间也不住宿舍,东西差不多都拿走了。 毕业典礼沈父刚好开车来,也就顺便把东西全部搬走,办好退宿。 将桌上和床上的东西清空,看着寝室的一角,又恢复最初来的模样。 沈知遥抿唇,心底泛起阵阵酸涩。 她不是这么矫情的人的。 她在心底默念了很多遍。 晚上,班里的人约好吃毕业的最后一顿饭,在椹南大学西门外的烧烤店。 乌央乌央的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和这夏日的夜晚倒是相配。 沈知遥喝着冰啤酒,听他们一个个侃大山,畅想未来的样子,也跟着又笑又闹。 每年冬天钢琴湖上溜冰的南方人,超市东厅一楼的水煮肉、门口永远汁水很多的烤肠,立德湖畔每早练声的美女帅哥。 夏天一下雨就可以淌水的洼地,秋天铺满一整条路的银杏叶。 还有夏天空调冷得像冰窖、冬天旁边小路刮妖风的48教…… 重复了四年的日子,平淡得再也不能平淡的日子。 曾经欢喜过,也讨厌过的日子。 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如果能一直都不毕业就好了。”她突然出声感叹。 好像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打破了桌上的热闹。 一瞬的安静,似乎一下子,全部拆穿完刚刚所有的玩笑。 察觉到大家都开始失落,沈知遥连忙笑着试图挽回:“这样,我说不定能在大学脱个单什么的……” “当年看《微微一笑很倾城》的时候,我刚上高中。那个时候幻想着我大四会遇到一个肖奈那样的人,觉得大学毕业对我而言,非常遥远。” 又灌了一口酒,她笑道。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确在大四这一年,遇到了一个像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人。 但也,仅仅是遇到而已。 正少有地感伤着,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沈知遥抱歉地笑笑,拿起手机走到店外接通:“爸?” “遥遥,今天你挺忙的,爸爸也没有机会多和你说说话。” “不好意思,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和同学拍照了,也没太顾得上你和妈妈。” 虽然和家人合照几张,但也的确没有更多了。 “没事。遥遥今天穿学士服很漂亮,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爸……”面对不善言辞的父亲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沈知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你大学毕业,爸爸还没有送毕业礼物给你。文浦湖畔小区的房子……” 听到这话,沈知遥感动的眼泪,已经化作激动的泪水:“爸……” “你也看了吧,最近被划到新拆迁的范围内了。” “爸,你真的……”不用破费。 表面的客套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害,爸爸就是想和你分享一下喜悦,刚好突然想起来。你的毕业礼物,快递刚发货,估计要等几天。” 泪还没落下,就已经干涸的沈知遥:“……” - 有心事的人更容易喝醉。 这句话沈知遥之前都是不信的。 直到毕业这天,她摇摇晃晃一路回家,强撑着进了电梯。 然后按了九层。 深夜十点半,正在客厅养生的陈逸绅,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怀疑是敲错了,他条件反射地警觉。 于是透过猫眼,正好看全沈知遥一张填满视线范围的大脸。 “开门。”她不耐烦道。 拉开防盗门,陈逸绅从头到脚飞速打量过眼前的人:“收租?” 这状态,和第一次敲他们时,一摸一样。 “喝咖啡。”已醉的沈知遥摇头,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 “十点半,喝咖啡?”他无奈,“红的兑白的兑啤的,回来还想找我兑点黑的?你的胃还要不要了?” 身体却诚实地侧过来,为她让出空间。 Mido听到响动,已经凑到门口。 沈知遥毫不客气地顺势进屋,弯腰摸摸Mido:“我今天毕业,我开心,都得听我的。” “开心?”陈逸绅观察到她是真的有点喝大,趁虚敲敲她脑瓜顶,“你转正了吗,就开心?” 意料之外地,眼前弯腰的人突然直起身,猛地回头。 她撅起嘴,食指触在唇间。绯红的脸颊上方,是带着迷离醉意的双眼。 “嘘——” “大喜的日子,别提不高兴的事。” 埋怨中,还有点委屈。 别过头,陈逸绅轻咳一声。 “你先在沙发上坐着,我给你煮点喝的。” “要手冲咖啡哦,最贵的那个豆子,”喝醉的沈知遥,声音比平时软萌许多,“不许吝啬哦,陈店长。” “好。”陈逸绅叹着气回应。 手上却自然地拿出普洱,开始煮醒酒茶。 沈知遥也就刚进屋时比较闹腾,之后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Mido也跟着跳上沙发,乖乖地趴在她身侧。 等陈逸绅端着瓷杯过去时,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一人一狗相互依偎着,在暖灯下,让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才轻轻敲敲她的脑门。 声音是未察觉到的温柔:“醒醒。” “嗯?”沈知遥迷蒙地揉眼,轻哼出一声。 “赶快喝点东西,我送你回去。”他道。 “你冲的?”她半信半疑地接过瓷杯。 回应她的,是笑眯眯点头的陈逸绅。 换做平时,沈知遥一定会警觉的。 但此时,她已经没有处理这种星级难度任务的能力。 在信任拉满的一大口灌下去后,她的五官瞬间聚拢在一起。 “这是什么草药的味道?!” “啊,不好喝吗?”陈逸绅明知故问。 沈知遥愤恨地放下杯子:“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好喝吗?” “这是很贵的豆子,口感就是草木清香,有一些酸涩。”眯眯眼的陈店长,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产地是东小林北,很难搞的。” 东北吉林特调醒酒汤,在沈知遥无意识的信任下,已经化身最名贵的手冲咖啡。 并被沈知遥扬言要带回去珍藏一半,明天白天再细细品味。 这么贵的东西,不能在这个时候被麻木的舌头给糟蹋了。 看着她小口忍着难喝,细细品味的样子,陈逸绅要极度努力才能抑制住笑声。 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将脚抬起,试试刚刚泡到一半的泡脚水水温。 不错,还是温热的。 享受地把脚再度放进木桶,还没享受地感叹,一只脑袋就猛然垂下,出现在木桶旁边。 以为她要去喝泡脚水,陈逸绅条件反射地伸手,抵住她的脑袋。 “你在干什么?”沈知遥发出灵魂一问,“为什么要用桶泡花茶。” 陈逸绅气结:“泡脚。不然我喝吗?” “……”沈知遥沉默。 她喜欢的人是不是真的比较老,已经到了该这样的年龄,不会不行吧? 果然,年龄差是需要考虑的因素啊。 她思考的样子太过认真,以至于陈逸绅以为她因为醉酒,无法理解哪怕最简单的逻辑。 他耐心地解释:“养生。” 想起那些养生节目骗局,沈知遥在同情这个老男人的同时,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让他从骗局中走出的。 于是,她简单粗暴地举反面例子:“别泡了,泡完脑袋顶上也多不出几根毛。” 陈逸绅:“……” 第37章 老冰箱 “知遥,老板找你” “陈逸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甚至要撅嘴。 她努力睁着眼睛,一个甩头从半瘫在沙发上,变成坐起来。 手里的醒酒汤, 也差点洒出来。 看得陈逸绅心惊肉跳。 “你老实一点。”他说。 “我很老实啊,”小学生坐姿的沈知遥委屈,将小碗碗抱在怀里, “我一直都是老实人。” 陈逸绅:“……” 只有空气里的安静,回应委屈巴巴的老实人。 如果, 可以忽略掉脚撩起的水声。 良久的沉默后, 沈知遥又开始哼哼唧唧:“陈逸绅。” “嗯?”他皱鼻, “你把杯子里的东西喝完。” “我喝, 你干什么这么凶。”沈知遥双手捧着杯子, 乖乖地灌下去几口。 “陈逸绅,”拉着嘴角, 等苦劲过去,她又继续说道, “我今天毕业了。” “二十二岁,我好像是别人说的那样, 活得一事无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 还是他总会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可以说出所有心底的话的安全感。 沈知遥从没有想过, 自己会在酒醉之后,放下戒备, 和他说这些过于私密的话。 “可是我的确没有什么梦想,只想找到一个我爱也爱我的人,两个孩子,一只狗, 快乐幸福平淡地过一生。”她仰头把剩余的醒酒汤都喝掉。 其实醉意已经在渐渐消散,但她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一直都不是许括那样聪明又有目标的人,也不想当什么事业型女强人,”她叹气,“我只想有更多的时间去热爱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陈逸绅看向她,“只要你觉得,你活得足够开心,就够了。” “啊~这样世界上就多了一个傻子,对吗?” “我的人设在你心里,有这么差吗?”陈逸绅气笑。 他沉默一瞬,才轻声道。 “你笑起来很好看。” 说完,他有片刻的怔愣。 他知道她喝多了,才会这么说。 但如果她此时没有喝多呢? 也还是想这么说。 只不过,应该是另一种语气罢了。 正垂着眼,突然大半个脑袋就出现在他面前。 “我可爱吗?”她问。 面对沈知遥七扭八歪的身子,和几乎违反人体结构的扭曲脖子。 陈逸绅眼皮一跳:“可爱。” 也许是回答得太敷衍,她不依不饶,头又向前凑一些:“真的吗?” 她凑得很近,似乎下一秒就会靠在他的怀里。 久违地听到有特殊含义的心跳声,陈逸绅的喉结一滑。 用手托住她的脸,他才发现她的脸很小,脸也很软。 脸颊被他温暖干燥的大手托着,沈知遥撅嘴:“那你说,为什么我的老板还不给我转正?我这么可爱……” 陈逸绅:“……” 章秋真是牛啊。 居然能让包租婆这么喜欢这个,工资只能和一套房租划等号的工作? 另一只手拿走空掉的瓷杯,轻放在桌上。 陈逸绅站起身,不顾脚还受木桶的禁锢,尽最大的可能,柔和地把沈知遥的身子轻“放回”沙发上。 “我去把水倒了,然后就送你上去,”陈逸绅眉眼柔和,“你乖乖的。” 毕竟,把木桶和Mido放在一起实在是太危险了。 “嗯,乖乖的。”下巴磕在沙发扶手上,沈知遥无意识地重复。 实在是没忍住,陈逸绅的笑意愈浓。 乖。 - 三分钟后,倒完木桶,处理好垃圾的陈逸绅拉开卫生间的门,先是听到一阵呜咽。 “燃燃,怎么办……我完了啊……” “陈逸绅居然是个零,这种肌肉猛男居然是个零!” “呜呜呜……怎么会呢……” “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从撞见他偷吃小熊饼干那天,我就应该看到他脸上的几个大字——” “有、1、吗!” “都是我不愿承认啊……燃燃……” “他居然还拿玫瑰花瓣泡脚……还滴了香薰……” “我的好姐妹,江湖以后只有姐妹。再食言我就是狗!” 忍无可忍的陈逸绅走到沙发旁,将与坐在沙发上的Mido,深情单拥而泣的沈知遥,一只手提溜起来。 他看看正舔毛的Mido,又看看还在噫呜呜噫的沈知遥,发出灵魂之问。 “你的姐妹知道,她在你的潜意识里是条狗吗?” - 沈知遥第二天,是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的。 穿着她去吃烧烤,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上去的T恤和大裤衩子。 酒后,什么都没发生。 没想到她的酒品还不错嘛,第一次喝醉,着实是体现出了自己优雅的一面。 满意地从床上一跃而下,沈知遥扶着脖子,到柜子里翻找换洗的衣服。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脖子有点酸。 可能是没注意,落枕了。 小场面,小场面。 哼着歌将自己和床单都换洗一边,终于变回香喷喷的自己,沈知遥的心情大好。 她一个箭步冲到餐桌边,大力地拍过许括的肩膀:“早上好啊,括括!” 许括只是扫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吃掉手里的三明治: “昨天都醉成那个样子了,今天还挺有活力。” “那可不是,年轻人嘛。”沈知遥嬉皮笑脸道,“有我的早餐吗?” “微波炉里。” ”哦。“ 热早餐的等待中,沈知遥的话就没停下来过。 讲完毕业典礼,又开始讲晚上的聚餐。 “……不过,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脖子很痛,”她小声嘟囔,“也不知道昨晚怎么回事。” “啊。”正认真吃早餐,把她的话都当屁话的许括,突然悟了。 他撇嘴:“陈逸绅能把你运回来,就算不错了。” 他还记得昨晚,大半夜的,突然大力的敲门声,差点让他从沙发上摔下来。 本来以为是深夜幽魂,结果一开门,就看到楼下那个夜跑帅哥一身汗,左手扶着沈知遥的腿,右肩膀搭着她的右胳膊,整个人扭成一个转向路口。 而沈知遥,像超市外被扛起来移动的人形立牌,四肢僵硬还耷拉着。 脑袋更是一晃一晃的。 要是陈逸绅说,这是1201户新代言人立牌送货上门,他一定信。 还要给陈师傅好评的那种。 “你说什么?”沈知遥敏锐地抓住重点。 “我说,”许括懒散道,“你昨天那个鬼样子,脖子不疼才怪。” “不是这句,”她打断,“你说,昨天是陈逸绅送我回来的?” 在沈知遥炽热的目光中,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许括才点头:“嗯,不然是我?” “你感谢感谢人家帅哥吧,没让你横睡在大街上,半路给你捡回来了。” “括括。” “嗯?” “是我主动去他家的。”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所以,你是被他赶出来的?” 沈知遥:“……” 是,也不算是。 - 去上班的路上,每经过一根电线杆子,都像是给昨晚的一片黑暗,点亮一盏明灯。 照亮她昨天的沙雕回忆之路。 等坐在办公室里时,大块的回忆全都回来了。 细小繁琐的情节不重要,也应该没什么比自己半夜去敲男人家门,还能让她尴尬到倒拔垂杨柳的事情了。 “今天不下去买咖啡?”看到平时活力四射的小太阳,今天一大早瘫在桌上。路过的谭谭敲敲桌子,关心道。 把脑袋蒙进胳膊里,沈知遥闷声道:“不去了。” 她才不会趁着昨晚记忆热乎,自己颠颠地送下去给陈逸绅嘲笑。 “上班时间怎么还在这里闲聊,今天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来了,”还没等谭谭追问,行政同事踩着高跟鞋,一阵小疾跑,“早餐什么的都收一收,总监让大家上班都认真一点……” 说到一半,刚从沈知遥工位前经过的人,又倒了回来。 她扶了一下眼睛:“知遥,老板找你。” “老板?哪个老板?”条件反射地以为是她爹那位甲方老板,沈知遥下意识地拔下U盘。 “合伙人老板,好像说是和你谈转正的事情。章秋姐这段时间,一直在出差。” “转正?”沈知遥的眼睛瞬间睁大,喜悦瞬间冲破掉刚刚的半死不活。 “嗯,就在章秋姐的办公室旁边那间,你直接找就好了。不过,总觉得有点眼熟……” 完全没有耐心听完同事的话,沈知遥一个箭步就冲出工位。 怀揣着一颗梦想当普通打工人的心,她手指微颤,敲上磨砂玻璃门。 “进。”一声模糊的男声,在办公室内响起。 有一点熟悉感。 没等脑子做出分析,她的手先一步打开门。 原本侧对着门的老板椅,在门打开的同时转过来。 坐在椅子上的人白衣黑裤,一双长腿悠闲随意地放着。 前额的碎发下,平日淡然的眼睛,正玩味地看向她。 手指上转着的笔停住,陈逸绅分外满意她呆在门口的样子。带着昨天搬人的恶气,他欣赏了一会儿,才大发善心地开口:“你……” 一个单音字刚飘出来,眼前的玻璃门猛地又合上。 陈逸绅:“……” 门内,鸦雀无声。 门外,抓耳挠腮。 沈知遥拍拍脸,强迫自己清醒。 卧槽? 刚刚办公室里坐着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就喝个酒而已,她不会得大病了吧?怎么看什么都像陈逸绅! 第38章 陈先生 “所以……丑” 陈逸绅这个时候应该在楼下刷盘子。 陈逸绅这个时候应该在楼下刷盘子。 陈…… 重要的事情, 默念三遍。 魔咒解除,恋爱脑祛散。 神神叨叨地站在办公室门外,小声念过几遍后。 还没等她推门, 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门内的人垂眼看着她:“不想转正了?” 沈知遥抬头,坚定地望着这张和陈逸绅长得九分像的脸。 她张口,干脆利落。 “想。” 附赠一个狗腿子的笑容。 陈逸绅无奈地又看过她一眼, 转身放开门。 跟着他屁颠屁颠地进到办公室内,沈知遥一双眼睛偷偷打量着整个房间。 他或者别人, 应该是在这里办公过一段时间的。 身后的书架上, 摆着一排很可爱的机器人摆件。 “你是这里的合伙人?”她其实已经确信, 可不知道还有什么更适合的开场白。 角色一换, 她居然找不回平时嘴炮陈逸绅的感觉。 “嗯。之前章秋想开公司, 找我帮忙。”他一笔带过,反问回她, “这段时间,在这里工作的感觉怎么样?” “呵。”沈知遥成功被气笑。 我在这儿工作的感觉, 每次心情坐过山车的时候,都一字不落地全吐槽同步给你了! 怪不得之前多看了几眼她的名片, 她还以为是大客户找上门。 结果居然是老板扮猪! 沈知遥觉得, 她的二十二岁这一年过得很魔幻。 她遇见过拍桌要王老吉配色的甲方爸爸,遇到过不让她用ps要用photoshop的甲方爸爸, 还遇到她的爸爸就是甲方爸爸。 然后把这些苦水,除了最后一点还没来得及说…… 几乎全吐给了她大老板啊淦! 除此之外, 还天天屁颠屁颠下去,在老板以兴趣开的咖啡店里,用“佩奇”呼来喝去。 要不……还是回去收租吧。 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不转正的真相了。 “挺好的,大家都很友好, 楼下的咖啡也很好喝。”她如实道来。 想了想,又补一句:“尤其是放的肖邦,老板很有品味,特别适合我。” “章秋这个暑期去国外进修,这段时间里,我会替她临时掌管公司,”陈逸绅无视掉她的插科打诨,“你也来公司实习大半年了,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可以及时提出来。” “我充分相信您的能力,”沈知遥一顿,“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问。” “咖啡厅和这家公司,都是你的?”她也不试探,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是,”陈逸绅摇头,语气认真,“都是给别人打工。” “这家公司也是小额帮助,我不来上班,一个月也给不了太多分红。” 在沈知遥的目光中,他淡然一笑,摊开手:“所以我来工作了。” 我信你个鬼。 面带微笑地听完陈逸绅胡诌,沈知遥只剩点头。 承认吧,你家里就是开租车行的! “该说你的正事,”陈逸绅猛地把话题拉回正轨,“之前HR也找你谈过,大概了解了一下你的理想薪资。” “我们是小公司,底薪不高,奖金桉提单来算,看个人能力。” “嗯,我知道。” 见沈知遥放松警惕,陈逸绅不动声色地发问:“这个底薪水平,可能衣食住行上,质量不会很高。你是椹南大学毕业,没有考虑过去其他公司?“ “没来之前,有考虑过。但是来这边,工作氛围我很喜欢,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而且你看我之前的案例,我还是有信心养活我自己的。”沈知遥收起最初的嬉皮笑脸,坦然回答。 再说了,还有租金入账啊。 不至于活不下去。 “我也有地方住……可以继续住我哥家。”圆回之前的谎。 “住亲戚家,不会不方便?” “不会。”沈知遥干脆道。 房产证上写的名字是她妈,她不把许括赶出去就不错了。 陈逸绅若有所思地点头:“其他的收入……” “没有其他的收入,”她连忙打断,“我不接私单的。” 在陈逸绅审视的目光下,她尬笑着找补:“我之前好几次都让你来公司换个LOGO,绝对没有提过接私单的事情。这你也是知道的,当时我以为你不知道我们公司……” 在陈逸绅的目光中,她的声音逐渐减弱。 最后变为嗫嚅。 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谁听。 “所以……”他扬眉,从桌侧拿起一沓文件。 “所以?”沈知遥不明觉厉。 面对沈知遥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陈逸绅足够尊重对手,上来就是致命一击。 “还觉得我咖啡厅的LOGO丑吗?” “那个……”沈知遥迟疑着搓搓手。 坐在办公桌后的陈逸绅闻言,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她的转正申请。 椹南大学校训:诚实、勤学、坚韧。 椹南大学艺术系的老师们,也曾无数次教导过,审美是一个设计师要用生命捍卫的底线。 在审美红线前,工作转正实在是太渺小。 “我前两年买的市郊房子,因为要建地铁又拆迁了。” 沈知遥咽了一下口水,索性心一横,决定从心表达。 “所以……丑。” 刚流动不久的空气,又被触发凝滞状态。 陈逸绅自若地翻看她的转正申请书,空气里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没有人关心,刚刚是不是某人用“又”来描述拆迁。 也没有人关心,为什么一个分店授薪店长,会在意品牌LOGO的美丑。 一桌相隔,两人虽没有对视,但是一场无声的审美较量。 末了,快要被心理战逼疯的沈知遥起身。 “我先回去了……”她干笑,“老板您再考虑一下我的转正申请。” 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她一只手搭上门把:“还有……谢谢你昨天那么晚送我回去。” 见他没有反应,以为陈逸绅还在生气,沈知遥在心中叹气,准备开门出去。 却在转动门把前,被他叫住:“昨天你家的那个人,是你哥?” “嗯,许括就比我大一分钟,他23:59出生的,我00:00。”她撇嘴。 “这样。”回应的语气敷衍,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去哪里。 见他又没有反应,似乎把她当空气。 沈知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走了,于是又转动门把:“那我……” “提起昨天的事情……”他的话,成功又让她的动作停下。 “嗯?”沈知遥回过头。 “你和我……” 等等,陈逸绅和她? 电光火石间,各种奇怪的想法从沈知遥的脑袋里迸发而出。 不会吧不会吧,小场面的真实一面,居然是大场面? 昨天她是真的对她做什么了?! 她应该会去开一个帖子,标题就带#我的老板是楼下咖啡厅的老板,隐姓埋名偷听我吐槽客户两个月,并且在转正前夕…… 好家伙,流量爆棚,她直接变头部营销号。 内心的段子,全都是她掩饰慌张的下意识自我安慰。 因为此刻,她的脸上,真实地写着“我慌了”。 “我和你……?”她要唱起来了! “家的狗抱头大哭。”陈逸绅平静地叙述。 沈知遥:“……” “并且和我的狗说,我是零。”陈逸绅二连叙述。 沈知遥矢口否认:“我……” “说我满脸写着……” 他嘴角轻提,故意放慢语速,每一个字都标准而又清晰。 “有、1、吗?” 沈知遥:“……” 她现在冲出这个办公室门,狂奔到大楼外倒拔垂杨柳还来得及吗? 第39章 陈先生 租金不缴纳,房东两行泪…… 沈知遥用实力, 展现了什么叫做——高高兴兴进老板办公室,脚步虚浮着出来。 不像是转正的憔悴样子,说是被打包丢出公司, 也有人信。 “知遥姐,还好吗?”谭谭担忧地看着沈知遥,从自己面前飘过。 双眼发直的沈知遥, 只能报以一个即将消散的假笑。 她真的太想回答她想家了。 想赶紧打包,收拾东西滚回家。 “不是说合伙人很帅吗?”刚提交方案的霍燃, 也来凑热闹, “怎么, 看直眼了?” “何止, ”沈知遥冷笑一声, 愤恨一拳砸在桌上,“腿也跟着直了, 脑子里的弯弯绕绕都没了,一上午的困倦全都消散, 包治百病。”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杯子:“我现在只想去喝杯水, 压压惊。” “真有这么恐怖?”好奇心被勾起来, 霍燃和谭谭不依不饶,跟着沈知遥一起挪动, 怎么甩也甩不掉。 实在头大,走到茶水间门口, 一直低着头的沈知遥猛地转身。 她一只手支在门框,抬起眼,整个人堵在门前:“想看,不如自己去敲门看啊。” 为什么总是要不断地提醒她, 刚刚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啊! 毕竟她已经是昨天刚对老板说过,他需要1的,即将下岗的员工。 “害,敲门有什么意思,听你讲才快乐。”霍燃疯狂挑眉。 看着昔日好友已经在损友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沈知遥悲上心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她将手摆在身后,摇了摇头。 就差摸摸不存在的胡子。 再转过身,她发出一声长叹,将目光放远。 ……落在了咖啡机旁边的男人身上。 他也正好看向她,白色衬衣挽在手肘。微扬的下巴,好整以暇的姿态,像是写着——我还需要求1? 尬住。 心里默数三个数字,面对陈逸绅似乎将她看穿的目光。脑子又在乱想的沈知遥,脚底立刻涂好油。 谭谭站在她身后,霍燃还没有完全进门。 刚好有一个人左右的位置,可以让她侧身滑出去。 她只需要一个优雅的转身…… “嘿,帅哥!”在身后谭谭一声元气满满的打招呼中,绝佳计划已经泡化。 ?沈知遥试图打断:“谭……” 擦过她的肩膀,谭谭巧妙地躲过沈知遥伸出的手。 甚至在熟练地躲避时,用眼神暗示她会帮她搞定眼前这个男人。 “你怎么来楼上做手冲咖啡了?”这位飘到老板身旁的,年龄最小的实习生,此刻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水已经加热好,陈逸绅淡笑着将水注入咖啡粉:“要来一杯吗?” “□□的帅哥通常都是很贵的,”谭谭做个鬼脸,“我愿意把这个珍贵的机会让给我的姐妹。” 迅速蹭回茶水间门口,她一把抓住沈知遥。 拉着好姐妹往火坑里跳,谭谭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陈店长,你是来我们公司找知遥姐改LOGO的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被问到的人只是眉尾轻抬,嗓子飘出一声单音节。 把滴滤好的咖啡倒进瓷杯,陈逸绅将杯子向她们的方向轻推一下。 双手自然地抱环,他倚在边桌旁,完全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样子。 反而像是在无声地看好戏。 “咳。”接收到陈逸绅的视线,沈知遥尴尬轻咳。 她现在不想立刻下楼倒拔垂杨柳了。 她想在茶水间里马上种一棵柳树,现场倒拔! “不是。”在十几分钟的哼哼唧唧不开口后,作为事情焦点的人,终于出声。 茶水间里其他三双眼睛,在这两字的同时,聚集在她身上。 垂下眼切断陈逸绅的视线,沈知遥伸手又把瓷杯推回去。 “老板做的免费咖啡,还没转正的我无福消受。” 霍燃:? 谭谭:? 卧槽? - 沈知遥今天心情很不好。 在公司提心吊胆待了一整天,面对陈逸绅时不时出现的脸,喝醉状态下的再记不住的事情,也全部归位。 包括那天她是怎么和她的好姐妹Mido,相拥而泣,疯狂吐槽它主人的。 Mido的怀抱很软,就像梦一样,让她死都不想承认。 这一天是六月二十七日。 她这一辈子最想离开快乐地球的日子。 椹南市的晚高峰很堵,机动车道赌,非机动车道更是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一路钻缝隙回家,进入地下停车场时,沈知遥的后背几乎已经湿透。 耳机里响起电话铃声,她不耐烦地接通:“喂?” “沈知遥,今天吃点什么好的?”许括正打着游戏,“月底了,该收租了。要开张了,妹妹!” “什么,你要开张了?”被减速带颠过两下,沈知遥的脾气已经到达临界值。 许括沉默一瞬:“把你脑子里的泔水倒倒,昨天进水,今天还没晾干?” 话音刚落,沈知遥的眼睛就被车灯晃了一下。 地下停车场的路口,一车一电驴,狭路相逢。 但再狭也够它们一起走。 轻呵了一声,沈知遥头盔:“我要吃小龙虾虾尾。” 盯着驾驶座上的人影,她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五斤。” 说完,她伸手按上耳机,掐断电话。 双手稳抓住车把,沈知遥的下巴向里不自觉地收起,眼神也变得锐利。 熟练地一个甩尾,猛男薄荷绿小电驴灵活地侧过,钻过车之间的缝隙。又是一个完美的后轮小幅漂移,完美地停在车位正中央。 把小电驴断电,沈知遥一只腿撑着,百无聊赖地解开头盔带。 暗扣松开的同时,身侧的车位也平稳地滑进一辆黑色的车。 瞥过一车之隔,从车上下来的人,沈知遥也慢悠悠地起身。 优雅地把一只腿从车座上收回来,并优雅地锁好小电驴。 于是,小电驴电动锁和车锁声,几乎同一刻在空旷的地下车库响起。 凭这一声,这小电驴至少得升值三十倍。 心中打着算盘计价,小电驴女士扬起高傲的头颅,连看都不看豪车店长一眼,目不斜视地去乘电梯。 实则开通除眼睛以外的所有感官,试图掌握陈逸绅的一举一动,就差在后脑勺粘一个摄像头。 陈逸绅跟在她后面,只是无奈地扯扯嘴角。 是不是他这次太莽撞掉马,吓到她了? 果然还是一直当la vie的店长,才会进展比较正常吧。 他就不能上章秋激将的当。 两人各怀鬼胎走了一路,最终在电梯间停下。 电梯开门时,沈知遥破天荒地侧身,没动脚步:“老板先请。” “我不是你们老板,我是你们老板抓来的苦力。”他试图重塑形象。 “不,您是老板,第一次看到您的车时,我就应该警觉的。”沈知遥也试图装乖装弱。 他更加谦虚:“这车是租的,不像你,至少有一辆属于自己的。” “没有,我这辆小电驴都比不上您车的短期租金,没想到大佬竟在我身边。” “你真是过奖了,我就只是在小店里当代理店长。而你年纪轻轻就能住市中心的公寓,名牌大学毕业……” “哎呀,我也只是个穷学生,还转不了正……” 电梯明明是向上走的。 但电梯里的两个人,似乎是在拼命挖地道,比谁站的更低。 又试图把对方的真实身份坑出来。 你来我往间,电梯已经到达第一个亮起的楼层。 陈逸绅走出电梯,还谦虚地笑着:“以后公司里的事情,还要靠你这样公司里的老人帮衬……” “哎呀没有没有。”沈知遥一边笑着,一边拼命地按关电梯门键。 假笑二人组中间那道门,终于缓缓合上。 门外门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迅速收起笑容。 接通一直在震动的手机,陈逸绅打开家门:“嗯,鉴宇科技的企划书我看了,有你在我也放心,这个项目我个人跟投一千万。” - 气冲冲地回到家,沈知遥一屁股瘫在沙发上。 “老板,你的小龙虾给你放桌上了。”光屁美男的声音,幽幽地从厕所传来。 沈知遥看着茶几上的塑料袋,被气到毫无胃口。 她认识陈逸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这个人还在对她隐瞒,总是试图打马虎眼。 咖啡店店长?互联网公司?广告公司? 这个人绝对不只是会在后厨,偷吃小熊饼干的la vie店长。 不行,她不能任由陈逸绅圆滑地躲避。 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沈知遥捞起自己的手机。 飞速打开微信,她在列表里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 顶着花开满月的丑头像,她靠这个第二专用账号主动出击。 来吧,冲向她看上的男人! 【静待花开:陈先生您好,本月还有四天就要过去。白驹过隙,时间如梭,您的房租提交小助手已上线。生意千千万,租房价一万。租金不缴纳,房东两行泪。】 聊天界面很快就动了。 【Page向您转账10000元】 【Page:TD】 沈知遥:? 【静待花开:退订失败】 第40章 陈先生 “你谈过恋爱吗,陈逸绅”…… 由于昨晚一闭眼, 就梦见自己醉后的种种尴尬表现。 第二天,沈知遥意料之中地睡过了头。 “你怎么不叫我!”在卫生间里疯狂刷牙,声音堪比洗鞋店里的大刷机器。 许括已经吃好早餐, 准备去学校。 他欠扁地探头进来:“我以为你昨天收租,今天就休假了。” “我休假?”沈知遥表演猛龙吐水,“房租又不落我口袋, 我休假?” 对于沈知遥的灵魂质问,许括只是耸肩, 消失在门口。 但两分钟后, 又出现在卫生间内:“你手机震了好久。” 随便抹完脸, 沈知遥忙急忙慌地夺过手机。 扫过屏幕上的名字一眼, 她没好气地接通, 一阵旋风似的拎起包蹬上鞋:“老沈,我正忙着去上班, 有什么事晚上说。” “你还没出门?”沈父劈头盖脸就是一个大问号。 “我……”沈知遥噎住,“我住的离公司近。” “你那点工资, 够你扣迟到钱的吗?”似乎是没有意识到事态紧急,沈父依旧慢悠悠地问着。 在一个美好的清晨, 美好地问候即将被扣钱的打工人。 深吸一口气, 沈知遥推开家门:“您既然知道,是不是可以……表示表示?” “我表示了, 你那方案不也做得有模有样的吗。” “不是,既然是表示, 就得有诚意。您这拐弯抹角地表示,还让中间商赚差价了。” “那你既然这么说……”沈父沉重地叹气,“我的确应该正视私事和公事的区分。” 他委屈道:“是爸爸考虑不周,还是应该多找几家一起做方案招标的……” “不用。”沈知遥立刻打断。 “爸爸, 我爱您。” 她的深情,让电梯都为之动容。 因为到了地下一层。 “必要的时候,也要爱一下妈妈。”沈父严谨地纠正。 “筹备平台这个事情属于机密,你妈妈也是前两天刚知道的,昨天看我手机,发现是你来做。” “所以?” “所以今天我们会去你们公司,听你汇报目前的项目进度,已定方案也要重新汇报一次。” 听沈父平静地说完,沈知遥眼前一阵晕眩:“今天???” “嗯,”沈父解释,“她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和宝贝女儿认真工作的样子。” “不是……”沈知遥一脸懵逼,“你们这也太草率了吧?” “别忘了和我妈说,让她低调一些,我不太想让公司里的人知道。” “这个你放心,我们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但是,”沈父沉默一秒,最后还是告知她更加不幸的事实,“我们已经到会议室了。” “你们总监刚刚出去了,应该在给你打电话。” 沈知遥:“……” 那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总监占线打不通她电话,她还活不活了?! 亲爹! 挂断电话,眼神已经失去焦距的沈知遥,远远地看见一个悠闲插兜走来的身影。 车锁被打开,陈逸绅也看到了车后的她。 “我送你一起?”他问。 呵。 被怒意冲破天灵盖,沈知遥鬼使神差地拒绝:“不要。” 陈逸绅挑眉,也没做客气的挽留。 坐进车内,他缓缓降下副驾驶的玻璃:“沈设计师,还有二十分钟打卡。” “别迟到。”最后三个字,随着车滑出车位,消散在风中。 而后,沈知遥的手机亮起。 【总监:怎么不接电话?人呢?】 【总监:客户已经到了,临时要汇报进度。】 【总监:陈总也会过来一起开会】 陈总? 沈知遥惊愕地抬头。 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大型见家长现场?! - 能让沈知遥舍得花钱的,只有失去更多的金钱。 为了自己的转正指标,为了奖金,为了爹妈不在会议室里乱和总监唠嗑惹出麻烦,她一咬牙,终于选择打车。 并且破天荒地没有选择拼车。 带着肉疼呲牙咧嘴的表情,她冲进公司,在最后一分钟打上卡。 没有来得及理会同事的问候,沈知遥一个箭步冲进会议室。 刚刚还乱长的五官,在推开玻璃门的同时,已经迅速归位。 她带着得体的笑容,强忍着狗喘的冲动,表达姗姗来迟的歉意:“不好意思。” 会议室内的几双眼睛,此时齐刷刷地看向她。 面对这样的场合,即便甲方是爸妈,沈知遥还是怂了。她定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好意思,”一只手撑上玻璃门,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沈老师是在等我,我来迟了一些。” 陈逸绅轻点两下她的后背,示意她放开门。 在她侧过身后,他自然地走到桌边:“您好,我是联合创始人,陈逸绅。” 沈父闻言,也起身回握手:“年纪轻轻就是合伙人了,一表人才,就是看着挺眼熟的。” 正插U盘准备播放PPT的沈知遥,一个激灵,立刻回头。 “是的,”陈逸绅淡笑道,“我现在住的房子,还是从您这里租的。” “我就说眼熟嘛,沈……”沈母激动到一半,刚要习惯性地叫沈知遥来介绍,又突然响起来时,丈夫嘱咐的话。 顿了一下,她生硬地圆场:“沈会禹,这孩子我一直记得的,当时签合同时就很有礼貌,人也长得帅。” “阿姨您过奖了。”比起沈母的激动,陈逸绅反而淡定很多。 他偏过头,看向还在摆弄投影的沈知遥。 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她心虚地立刻别过眼。 该不会他知道什么了吧? 不对,她的朋友圈设置了半年可见。 这半年她几乎没有发过照片,更别说和父母的合照。 而且她家隔代遗传,她长得不像父母,反而更像外祖父。 这种场合,一般当老板的不会想这么多吧? 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他收进眼底。 陈逸绅拉开一把椅子,闲散地坐下,叠起腿:“可以开始了吗,沈老师?” 果然,他没有空联想那么多。 放宽心的沈知遥立刻抬头,挂上职业假笑:“那我现在就开始做汇报了。我们这次的方案主要围绕……” 已经讲过几次方案,她早已将内容熟记于心。 APP的落地制作进程,也比她之前预估的进度快一些,完成的质量也不错,目前修改量很小。 几乎没有磕绊,十分钟的展示,时间掐得刚刚好。 比陈逸绅预想的要好太多。 甚至给了他更大的惊喜。 她是真的有在把一个方案,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 在讲到每一个设计亮点时,她的眼睛里有光。足够自信,而不是一而再地向他们确认反馈。 来听这次会议,陈逸绅完全是临时起兴。 这个总是会抱怨吐槽工作的包租婆,要比他想象的更认真,也更有实力。 很多小的交互细节,她都有提前预想到。 明明是穿着卡通T恤和宽松运动中裤,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完全素颜的样子。 但却好像是在发光一样。 她自信的笑容,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他。 好像毫无防备地,完全清晰地,对一个人动心了。 还是在她为她父母,展示家族企业的方案时。 不小心淡笑出一声,陈逸绅在沈知遥立刻投来的注目礼下,自然地用手挡住上唇。 眼神没有任何闪避,反而将她看到主动回避。 章秋之前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女孩。 他没有立即回答。 现在想想,应该是……虽然家财万贯,却依旧过自己平淡的小日子。 并且为此而感到快乐。 沈知遥不想离开这家公司的心情,就像他很喜欢待在la vie一样。 即便是刷刷盘子,给顾客冲几杯咖啡,但也足够让他惬意快乐。 因为是喜欢做的,还能找到自己价值感的事情。 沈知遥结束讲解之后,沈母又问了几个问题,才和谐地结束。 总监依旧承担闲聊寒暄的角色,将沈父沈母送出会议室。 “沈知遥。”陈逸绅开口叫住跟在后面的人。 沈知遥回头,他已经坐回椅子里。 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但在安静的会议室内,却像是贴面相视。 强行忽略掉自己的心跳声,她的声线却依旧稍显颤抖:“嗯?” “你的转正申请,我刚刚批了。”陈逸绅的嘴角扬起。 黑色的T恤,干净的短发,身后的落地窗外,是大半个椹南市中心。 他的笑容,难得温柔。 “以后加油。”他道。 好像喜欢就是,不停地因为小事而心动。 就像浪花一样,一次更比一次地心动。喜欢的浪花越来越高,浪落后,泛起阵阵涟漪。 爱意回荡。 她的唇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几乎能触碰到太阳。 她扬眉,问了个毫无关系的问题:“你谈过恋爱吗,陈逸绅?” 隔着宽阔的会议桌,这个她不期待他会回应的问题,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我都这个年纪了,沈知遥。”他无奈。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毫无抵抗地,喜欢上了你。 风风火火闯入我世界的你。 第41章 陈先生 收租哪有搞男人快乐! 会议室内的气氛陡然上升, 胶着地凝着。 沈知遥面对他毫不掩饰的视线,到唇边的话,最后又咽了回去。 陈逸绅谈过恋爱, 比她大五岁。 他做生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依然能全身而退。 这种所谓的暧昧气氛, 也许只是她一个人的脑补而已。 主动给自己泼上一盆冷水,冷静下来的沈知遥握紧手中的U盘。 她垂眼, 切断这意味不明的对视:“谢谢老板, 我先回去了。” 不敢再叫他“佩奇”。 郑重其事的语气, 让陈逸绅微怔。 刚刚的内心活动, 被这一声“谢谢老板”, 瞬间打回谷底。 这小姑娘在想什么? 无意识地微皱起眉心,他随即起身:“嗯。” 她只是想一个人回工位, 但这个人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门口就拐弯吗,怎么和她一起直走? 他难道…… 有什么话还想和她说? 沈知遥给自己泼的冷水, 泼水一次,只有用五分钟。 她偷偷用余光, 借机瞥向身后。 陈逸绅还在她的身后。 咽了一口口水, 她在下一个转角,突然一个跨步转身。 她要为她的爱情制造机会! 通往卫生间的路, 是最方便说私话的路。 来吧,爱情! 她胸口的小宇宙已经开始燃烧, 连腿侧的双手也已经握成拳。 然后一个侧身,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人径直从自己眼前,飘了过去。 沈知遥:“……” 她突然很想上厕所了呢。 不来白不来。 愤恨地转身,沈知遥刚走两步, 就听见陈逸绅的声音。 “大家今天晚上把手中的工作都放一放,晚餐我请客。昨天刚来接手,事情比较多,没有来得及。现在想想今晚吃什么,我让林林定桌位。” “今晚吗?火锅!”?“小龙虾!” “楼下有家私房菜挺好吃……” “我也听说了,换了老板之后好吃很多。” “要不就去试试那家?老板破费了!”?…… 火锅忠实爱好者听到风向突然不对,立刻收回腿。 她猛地转身,加入战斗:“火锅!” “现在是夏天,吃火锅太热气了。”有同事回应。 “最近下雨多,太潮湿,要多吃辣椒才行。”她不服。 同事见她如此坚定,迟疑一瞬,看向陈逸绅:“那老板定吧,陈总想吃什么?” 本来只是想随口问一下,陈逸绅也没有想到选择权被递到他手上。 他不经意地扫过沈知遥的脸,看向抛来问题的女生:“私房菜吧,我们人多,转盘比较好夹。吃火锅,这么多人不太方便。” 他的声音很平淡,说的也是事实。 但沈知遥就是莫名觉得,他好像不够在乎自己。 难以言表的失落感再度涌起,她下意识地咬唇。 有点难过。 可是她明明是认同陈逸绅的话的。 喜欢让人降智,甚至是明知道在降智,却无法控制自己。 这次她是真的很想去一趟卫生间了。 虽然早上没有喝黑咖啡。 合了心愿的人围在一起讨论着点什么,一时间,整个开放式工作间内热闹起来。 “陈总有忌口吗?”其中一个问道。 陈逸绅皱鼻,视线却越过她,看向独自离开的背影。 半晌,他冷淡回应:“没有。” “那陈总喜欢吃龙井虾球吗?”那人追问。 手插进口袋,他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却有些不耐:“你们看吧,有想吃的直接和林林说就好。” 说完,不等她再开口,就转身离开。 - 坐在公司的马桶上,昨天一人吃了三斤小龙虾的沈知遥,表示某个地方真是火辣辣的痛。 痛到她怀疑人生。 但打工人不能在蹲坑时流泪。 带薪拉屎,要足够开心,才是对资本家最强的抗衡。 此刻,在狭小的卫生间隔间里,忙着的除了她的肠胃,还有放在腿上的手机。 【这位老板行行好放过我:小沈,我们活动的主题突然改了,所以需要你再修改一下。】 【这位老板行行好放过我发来一个文件】 【这位老板行行好放过我:你看看,周六能给到整个包吗?】 从备注名到沈知遥此刻的长叹,处处都是她对这位甲方老板的绝望。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在这位老板说出要用photoshop的时候,就拒绝接单。 求求了,她把这六千块退回去,能不能不做了。 某地方的火辣感受依然在继续。 沈知遥正烦心着,索性把手机翻转,懒得再看。 一心不能二用,她要专心带薪拉屎。 享受一方宁静。 正埋怨自己昨天只顾着收租,忘记多灌两盒牛奶解辣,沈知遥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没好气儿地重新拿起手机,屏幕上意外地写着“妈妈”。 “怎么突然打电话?”她接通。 “宝贝,在忙吗?”沈母有些小心翼翼。 沈知遥倏地有些心酸,她道:“没在忙,你说。” 她前段时间加班太忙,很少和家人通话,就算接通也是几分钟就挂断。 “那我快点说,”沈母长松一口气,“今天妈妈看到你那么优秀,真的好骄傲。我们知遥也是个大人了,能熟练地处理工作,好像一瞬间就从小朋友长大了。” 是非常喜悦而又自豪的语气。 “妈,”鼻尖一酸,沈知遥的语气却是半开玩笑的,“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都二十二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在你眼里一直没长大而已。” “你也知道,”沈母嗔怪,“你永远是妈妈的小朋友。” “对了,今天在会议室见到的那个小伙子,你之前收过他的租金吧?”她突然问道。 “嗯,不过那个时候……”沈知遥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还是别让她妈想起,那天她是穿着什么鬼样子去收租的吧。 “不太有人样。”她轻描淡写。 毕竟涂满海藻面膜还敷了一层黄瓜的绿巨人,还可以地上跑的,现代生活也是比较少见。 “妈,”沈知遥突然想起之前没问完的事,“你之前说他是做互联网的?” “是啊,他没和你们说过?”沈母愣住,“他那个时候做电商,好像是个咖啡牌子,叫……” 沈知遥现在住的这个小区,是市中心唯一的五年内新建公寓。 环境很好,低密度社区,尤其是像陈逸绅租的这种一室一厅小户型,更加稀缺难买。 之前沈母招租时,都会先问对方工作和生活习惯。 毕竟是几乎全新的房子,也怕被不爱干净的人毁掉。 “叫F……”她努力地回忆。 这次,换成沈知遥愣住:“FIY?” “对,是这个,我想起来了,”沈母斩钉截铁,“当时我还是为是FLY。” “他之前在那里工作?” “不是,好像是他自己开的。读大学的时候因为喜欢喝咖啡才创业,本来当作兴趣,没想到就继续做下去了。”沈母叹气,“看看人家,年纪轻轻的。” 她吐槽:“你连收租都收不齐!” 沈知遥:“……” “我和你爸都挺震惊的,不过后来想想也好。他至少租咱们家的房子,平时也能帮衬你一些。”没有察觉沈知遥的沉默,沈母自顾自道。 帮衬我…… 想起刚刚办公室里,他没有思考就决定不吃火锅的行为,沈知遥撇嘴。 这个狗男人,只会让她网抑云。 不如收租,收租使她快乐。 听到她没有回应,沈母沉默一瞬,半开玩笑道:“你和我闲聊这么久,工作不要了?” “要。”沈知遥答得认真。 “但我在蹲坑,腿麻了。” 沈母:“……” 这早饭没法吃了。 - 沈知遥很委屈,她上一秒还在喊她宝贝的妈妈,下一秒就这样无情地挂断电话。 留给她的,只有冰冷的嘟嘟声。 还有因为她的这通电话,带来的半身麻痹。 艰难地伸出一条腿,沈知遥控制脚趾,慢慢恢复些正常。 一边活动着,她一边又叹了一口气。 腿是能五分钟恢复正常,但自己要带着马桶圈烙印两小时了。 原谅陈逸绅吧,今天再吃一顿火锅,她必定当场进肛肠医院。 正想着这个人,手机就收到一条消息。 【佩奇:周末给你补一顿火锅。】 眼睛瞬间睁大,沈知遥点了一下输入框,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手机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新消息,陈逸绅抿唇。 果然是生气了。 正在挑合适的表情包,沈知遥眼睁睁地看着又一条消息刷上来。 【佩奇:别生气了】 沈知遥:!!! 【佩奇:之前说的电影,周末也一起补上】 果然还是这个狗男人,最能让她快乐! 收租?收租哪有搞男人快乐! 第42章 陈先生 虾仁猪心 聚餐的私房菜店, 就在公司楼下,离la vie不远,在另一个隐蔽拐角处。 之前是一家日料店, 后来因位置欠佳经营不善,换成了现在这家。 下午,沈知遥和长期合作的合百游戏开会, 为新游戏的宣传落地做方案演示。 合百游戏总部不在椹南市,线上开会零零散散有七八个人。 人多, 问题也多。 等她出会议室时, 开放式的办公区里, 已经没有人了。 椹南的傍晚, 大片的玻璃窗外是紫红的晚霞。 夕阳斜在另一幢写字楼身后, 只投来微弱的一束日光。 办公区内没有开灯,沈知遥眯着眼睛望向只露出一角的夕阳, 突然有些落寞。 倒不是矫情,只是戏瘾发作。 从工位上拿起充电宝, 她把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插上。 屏幕仍显示着电量过低,迟迟没有开机。 沈知遥也不急, 索性坐下, 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走。 刚刚堪比毕业论文答辩现场汇报,实在是让她身心俱疲。 等待充电的时间,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思虑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隐约听见电梯报层的声音。 紧接着,是稳健的脚步。 在来人推开玻璃门的同时,回过神来的沈知遥,也望向声源处。 天已经暗下来, 没有夕阳的光束,只有紫红色的晚霞,勉强照亮整层办公区。 在昏暗中,她只能大概看到他的轮廓。 不近的距离,但她知道,那是陈逸绅。 看到黑暗的办公室里还有人,他似乎并不惊讶。 “怎么没下去?”他问。 “在等充电,手机没电了。”她答得平淡。 “你呢?”沈知遥托腮,在昏暗中大胆地看向他,“怎么又上来了?” 陈逸绅也几乎没有迟疑:“来拿东西。” “哦。”最后失落的还是她。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天已经几乎完全黑下去。 沈知遥依旧坐在黑暗中,听着陈逸绅进到他的独立办公室,听到他开灯,又听见他关灯离开。 “怎么不开灯?”重新出现在办公区,他问。 “懒,”她在黑暗中吐吐舌头,“你开吧。” 陈逸绅已经走到办公区出口,他打开门。 电梯间的光亮穿过门框,在他身后发着淡黄色的光。 “白炽灯太亮,刺眼,去外面适应一下。” 桌上的手机终于开机,沈知遥拿好东西,朝着光源走去。 在门口和他擦肩而过。 放开玻璃门,陈逸绅挑眉:“还在生气?” “生什么?”沈知遥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上午的事。 她摇头:“没有。” 陈逸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任何表情。 他一手插着休闲裤的口袋,有些好笑道:“那你怎么这么严肃?” 关心的话刚脱口而出,他就后悔了。 沈知遥刚刚还面无表情的脸,已经迅速撅起嘴,眼角微塌。 她深吸一口气,又好像半身不遂一样艰难地吐出半口。 “我在为我的未来担忧。” 听到最没心没肺的包租婆这样说,陈逸绅在心里当即冷笑一声。 “担忧?”他问,“不是转正了吗?” “这和转正没有关系,”她抬眼,语气里多了几分语重心长,“人啊,总要有些危机感。” “世事无常,总会有没有钱的日子,”沈知遥别过脸,45度仰着头,感受着属于青春疼痛的味道,“你说,当椹南市中心的房价暴跌到五千一平米,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陈逸绅:??? 这就是包租婆的危机感吗? - 陈逸绅和沈知遥到餐厅时,菜也基本已经上齐。 公司的人不多,刚好拼够三桌。 靠门的那一桌,刚好空出两个连着的座位。 沈知遥跟着陈逸绅坐下,在听他和其他人交谈时,只是安静地用茶水烫着碟碗。 刚烫好碗,一只白灼大虾就被放在她碗中。 她错愕地向身侧的人看过去,瞳孔几乎达到地震的程度。 感受到她火热的视线,正和另一个同事说话的陈逸绅,稍稍侧过一些脑袋。 视线也从她身上淡淡扫过。 好整以暇的样子,像极了在嘲讽她怎么反应这么大。 沈知遥用筷子指指碗:“这虾……” 公筷已经换成私筷,陈逸绅借着吃饭的功夫,稍稍凑近她一些。 比起她的不知所措,他反而淡定许多:“嗯。” “你给我夹的?”明知故问,只是想再做试探而已。 “是啊。”他没有否认。 直晃的对视,明显的情感拉扯。 暧昧,似乎一触即发。 在沈知遥愈发兴奋的目光中,她只听见她的偶像剧男主角,缓缓开口补充:“不然让老板自己剥虾?” 沈知遥:“……” - 陈逸绅不喜欢吃海鲜。 让她剥虾的话,纯属逗一逗她,不让她嘴上占上风。 刚说出口时,他还有点后悔,生怕太强势惹反感。 但看着她气鼓鼓却依旧认真剥虾,他的眼底已经渐渐蒙上笑意。 “陈总,马上七夕了。我们公司福利这么好,能不能发几个对象给我们啊?”这桌其他人刚刚正聊七夕怎么过,聊着聊着就落在陈逸绅身上。 “算了吧,和La vie联谊,三分之一有女朋友,三分之一刚成年,还有三分之一天天想1。”另一个同事打趣,“有联谊的时间,还不如去红缘寺拜一拜。” 有——1——吗—— 拿起桌上的果汁,被精准按下回忆播放器的沈知遥,决定战术喝水,以表尴尬。 坚决屏蔽掉陈逸绅有意无意的目光。 “这个月团建去红缘寺怎么样?” “集体去拜月老,总觉得有点喜感。”?“还不是因为红缘寺在远郊,路不好走,自己去开车也不方便。” “对啊对啊,一起还能找司机包一辆车。” ……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让置身事外的陈逸绅不得不被迫参与。 在一声征求意见的“陈总”之后,他无奈道:“林林,一会儿联系一下旅行社,看看能不能订到周五的车。” “红缘寺也有保佑健康和事业的,不考虑爱情的也可以去拜一拜。” “嗯,”沈知遥垂眼喝汤,挡在碗后的嘴,小声接话茬,“拜1拜。” 特意把1咬得很重。 陈逸绅:“……” 十几个人的大桌,吃饭很快。 许括今天住校盯实验,家里的胡萝卜还等她回去喂狗粮。 在感觉陈逸绅快要爆发之前,沈知遥装模作样地看表,又飞速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家金毛还饿着肚子憋着等我,大家尽兴哈。” 说完,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然后由于去了一趟卫生间,在餐厅门口,与正倚在门边的人大眼对小眼。 “等车?”她总觉得陈逸绅是来揍她的。 “嗯,”陈逸绅随意地站着,嗓音因为喝过酒,慵懒沙哑,“我家也有一只狗在等。” 她早上忙急忙慌地来公司,也没有骑小电驴。 这个时间的地铁好几分钟才一趟,人又多,她也已经提前叫车。 两人站在屋檐下,一时间陷入沉默。 和他并肩而战,沈知遥望着街道的车水马龙,拳头突然硬了。 小说里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要下雨的吗! 雨呢!!! 给老娘下雨啊!下雨才有故事啊! “又在想房价什么时候暴跌?”陈逸绅偏过头,先打破沉默。 “没有。” 斩钉截铁后,她解释:“我在内心虔诚祈愿。” “嗯?” “祈雨。” “……” 陈逸绅一口老气憋在胸口。 这孩子,是还嫌椹南市的夏天不够潮湿吗? “怎么了?”面对他似乎是嫌弃的视线,沈知遥有些不爽。 今天的“怎么了”出现过多,她甚至想献唱一曲。 “就是感觉热带气旋凉飕飕的。”面对沈知遥的冷笑话,陈逸绅的语气也凉嗖嗖。 “是吗?”沈知遥戏瘾再次发作,“你杀人诛心的时候,我的心也凉嗖嗖的,浑身冰冷。” “我杀人诛心?” “佩奇吃白灼大虾,”她一本正经地解释,“虾仁猪心。” 陈逸绅:“……” 苍天,把这个烂梗制造机收回天界去吧,凡间承受不了这种土梗。 第43章 陈先生 “这海绵宝宝,挺好看”…… 周五, 沈知遥最爱的日子。 因为要去小团建,而又更爱了一些。 大清早,刚睡下的许括就听见外面一阵叮铃桄榔。 盖着空调被忍无可忍地滚来滚去,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被子扒下来,愤恨地翻身一掌拍在枕侧,腿也骑上团成一坨的被子。 “沈、知、遥。”他咬牙切齿。 下一秒, 一阵风突然吹过。 门已经被大力打开。 被叫到名字的人语气不善:“叫我干什么?”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门外的人没想到没锁, 自己真的拉开了门。 门内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纯灰色的床上, 小猪佩奇紫色大裤衩, 花里胡哨, 生机勃勃, 熠熠生辉,堪比镭射。 在这种意外时刻, 但凡反应慢一拍,就一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在这一刻, 再做补救反应,还不如维持原样。 反正辣的也不是自己的眼睛。 破罐子破摔的许括叹了口气:“你小点声。” 但搭在被子上的那条腿, 在沈知遥的注视下, 脚趾猛地收缩。 完全暴露出他的紧张。 “我……没叫啊。”沈知遥茫然。 一般不是被看到的人,才会嗷一嗓子吗? “我说你收拾东西的时候, 小点声,”许括气结, “你不是只去一天吗,我怎么听到拉杆箱的声音?” “啊,那个,我刚刚把客厅的移动柜给挪开了。” 她的语气过分轻松, 仿佛那个柜子没有两米宽一样。 “之前我爸买的香放在后面的壁橱里,一直没用,我今天带过去烧了。” 沈知遥手里举着那恨不得戳天花板的香,笑得非常硬核野蛮:“这香还挺贵的,说不定我的爱情运立刻就来了。” 她悟了。 在这样的人情社会中,天界也不能免俗。 要给月老送点什么,他才能多帮帮忙,别再把红线当成地线接地,只顾着给别人导电,短暂地感受一下别人的爱情。 “你举着这么高的香去,月老都怕你把他家掀了,”许括把脸埋进被子里,语气懒散得像个二世祖,“可别弄巧成拙。” 把香扛在肩上,沈知遥认真地思考后,点头:“非常有道理。” 她单薄到不能再单薄的缘线,不能再承受一点点的反作用力。 “你还走不走了?。”半天没听到关门声,许鸵鸟不耐烦道。 沈知遥一手搭上门把,惋惜地看着脸已经彻底埋进被子的人,啧啧两声。 “许括。” “有屁快放。” “你这个小猪佩奇的紫腚,不如海绵宝宝黄好看。”要说经典,还是电视屏保上的配色足够惊艳。 “爬爬爬爬爬。” - 为这次小团建,公司租了一辆大巴,停在写字楼后面的小路上。 沈知遥找到大巴车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坐在车上吹空调。 登上车,她习惯性地环顾整个车厢,却没有找到陈逸绅。 早上过来的时候,她明明没在地库看到他的车。 怎么比她来的还晚? 还是…… 这位老板不屑于和他们一起坐大巴,自己开车去了?!! 越想越觉得陈逸绅一定会做出这种狗事,沈知遥愤恨地从鼻孔吹出一口气,坚定目标向正招手的霍燃走过去。 “谭谭呢?”她没有收到小实习生请假的消息。 “还没来,”霍燃正吃着早餐,土豆饼香气四溢,“估计又没挤上地铁。” 闻言,沈知遥泪目:“这年头家里有矿的富婆都在挤地铁,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有一堆房子。”霍燃甚至都不用想理由,平淡得毫无波澜。 沈知遥:“……” “谁?谁有一堆房子?”来晚刚出现在车内的谭谭,刚好听到重点。 “我们说,哪天去海边看看蓝天,吹吹海风,用沙子堆一堆房子,”沈知遥一手使劲拿土豆饼往霍燃嘴里怼,笑眯眯地解释,“好久没休假了,想歇歇。” “带我一个!我来椹南之后,还没去过海边。”谭谭立刻举手。 她在她们前一排的位置跪着,不老实地抱着椅背,单膝反跪在椅子上。 沈知遥刚想打消她的念头,余光瞥到一个人影。 以为她没有稳住重心要划倒,瘦高的少年迅速向前冲了两步,抓住谭谭的胳膊。 被抓住的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轻易地稳住身体。 小姑娘偏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满脸问号。 尴尬地收回手,李央不好意思地撇脸,清清嗓子。 他另一只手举起,冲沈知遥扬扬手里的袋子:“早餐甜点要吗?” 队友,救救我! 眼底满是求救信号。 “Hmm。”接收到信号的沈知遥,发出婉转诡异的声音。 在李央陡然地震的瞳孔中,她的倒影笑得狡黠:“是给谁买的?给我,还是给……别人?” 明明还没说什么暗示的话,眼前的人就以火箭的速度,脸颊疯狂升温。 从耳尖到脖颈,再到脑门,原本白皙的皮肤通红一片。 平时点单伶俐的快乐男大学生,此时像个哑巴。 一个字也说不出。 真的是美好的爱情啊。这要是换做陈逸绅那个老男人,肯定早就自若地怼回来了。 找个弟弟不快乐吗? 沈知遥在心里,为自己的品味感到忧虑。 无人接话的三分钟里,尤其是谭谭看过来的最后一分钟,每一刻都让李央想落荒而逃。 但脚就像定在原地似的,一步也动不了。 直到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 “La vie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早餐和下午茶,要吃自己拿。” 陈逸绅的另一只手里,也拿着几个纸袋。 他看向沈知遥:“李央作为la vie的店员,负责食品发放,他会和我们一起团建。” “这样。”在他毫无信息传达的眼神下,被注视的沈知遥,自动开始做阅读理解。 并被迫成为捧哏。 在她的铺垫下,陈逸绅顺势又看向谭谭:“你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面对老板的发问,谭谭立刻摇头。 “那你坐这里,前面位置不多,留给半路上不舒服的人。” 他一本正经地使劲下按李央的肩膀。 “好的……”李央的声音弱下去,“老板。”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沈知遥,大为震惊。 妙啊,如此自然地硬牵红线。 她的朋友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啊! 恨铁不成钢地飞过一个白眼,沈知遥反应慢半拍,才向前伸手:“我要个玛……”芬。 “呵,”被白眼的霍燃冷笑,挑眉内涵已经走到车头的陈逸绅,“爹要吗?” “霍燃,我觉得你有必要反思一下自己。” “什么?”霍燃挑眉。 “别人的朋友都在助攻,而我最亲的好友,一点用都没有就算了,还……” 话还没说完,她眼睁睁地看着身侧的人蹿出座位。 霍燃瞬间出现在车头,语气生硬:“老板,你坐后面吧。” 陈逸绅被椅背挡着,让沈知遥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表情。 但全车都能听见霍燃直愣愣的声音。 “我晕车。”她的话像钢铁一样,毫无温度。 但毕竟刚刚还恨铁不成钢,目前应该是铁钢混杂的阶段。 所以车头仍没有动静。 “我需要躺着,”霍然面无表情地伸出两个指头,理直气壮,“要占两个位置。” 于是,全车人看到他们的新老板,毫无怒意地站了起来。 让开了……座位…… 沈知遥:“……” 炼钢进度百分之百。 不愧是她的好姐妹! 不远的距离,陈逸绅却是顶着无数双眼睛的压力,走来的。 他站在座位斜前侧,礼貌问询:“座位有人吗?” 沈知遥看看他,决定真诚地解答这个问题:“你猜?” 如愿地看到陈逸绅懒得搭理,主动坐下,沈知遥抿起嘴偷着乐。 但越憋着,就越想笑。 实在快要忍不住,她赶忙低头拿出手机,试图对着黑屏整理刘海。 举起手机,按照计划,沈知遥的左手已经在额头前就位。一切动作熟练,而又顺利。 除了突然亮起的屏幕。 除了亮起后,扫到她脸的相机。 除了猝不及防解开的锁屏,和…… 刚好偏过头,打算开启话题的陈逸绅:“你……” 偏头的轨迹,刹车在了动作的二分之一处。 高举壁纸清晰可见的手机,沈知遥僵硬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一时间沉默。 半晌,陈逸绅抿唇,又讪讪开口。 “这海绵宝宝,挺好看。” 第44章 陈先生 “你喜欢钓鱼吗?”…… 不过是一句捧场的感叹, 却让这个本该说笑热闹的位置,瞬间变成冰窖。 沈知遥举着手机,挂着僵硬的笑容转头。 刚想开口, 身侧的人又平淡接话:“蜡笔小新有穿过海绵宝宝的裤子?” 延续感叹,增加疑问,再次试图打开话题。 即便这个话题打开的, 真的不是时候。 “这是我画的。”把手机屏幕暗灭,沈知遥抿唇。 “画得还挺……” “画的许括。”她面无表情地侧头。 陈逸绅:“……” 之前在电梯里他们两个碰见过, 还多聊了两句。 没想到椹南大学王牌专业的直博生, 私底下爱海绵宝宝爱到穿鹅黄短裤。 打开手中的早餐袋, 沈知遥惋惜道:“这个是今天早上吃早餐时随手画的, 本来想设成屏保逗一逗许括。结果吃完饭差点迟到, 根本没来得及在他面前得瑟。” “你吃过早餐了?”陈逸绅似乎总是抓错重点。 已经张大嘴还没咬下去的动作,就这样停在空中。 静止两秒, 沈知遥以下巴快要脱臼的大小,将嘴巴长更大, 从牛角包中央退出去。 ?“早餐要吃得像皇帝。”她郑重其事。 不能忙急忙慌的,一定要细嚼慢咽, 吃得种类丰富且营养均衡。 “午餐我们预定了山上的农家小炒, 是那边最好的一家,很多椹南的人周末会专门开车去吃。”陈逸绅意有所指。 双手捧着牛角包, 沈知遥的眼睛立刻放光:“那家我知道,我妈说一定要去尝尝。” 那段时间她小姨想求个孩子, 刚好赶上她高考,没去成。后来也没什么一定要去拜一拜的理由,也就一直搁置着她的美食计划。 据说是散养在山上的鸡,几乎相当于野鸡的水平。现杀现做, 鱼也是周边水库湖的鱼,鲜美一绝。 最重要的是老板娘是个美女,做饭的水平一流。深谙中华菜谱的魔法“适量”,油盐调料都拿捏得刚刚好。炸至金黄,是真的金黄。 呜呜,光想一想,眼泪就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老板,你真是太好了!”她情不自禁地夸赞。 这样会吃的男人,还是猛男,谁不爱呢? 被沈知遥眼巴巴,双眼放光地看着,陈逸绅不动声色地撇开眼。 手搭上另一只手腕,他指尖摩挲着腕表:“早上留点胃。” 她好像Mido,摇着尾巴冲他笑得可爱又狡黠。 “放心,我心里有数,”沈知遥把胸腔拍得很响,“中午也要吃得像个皇帝。” 陈逸绅眉尾无意识地翘起:“中午也要?” “晚上也要,三餐都要。毕竟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饱……”她滔滔不绝得,让陈逸绅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每早都要被陈母叨叨的学生时代。 “晚上……”沈知遥思索一下,强迫症让她绝对不要用之前用过的词。 在陈逸绅离谱的视线中,她大致搜索记忆后,发现自己已经成为文化荒漠。 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她咬牙:“晚上要吃撑。” 陈逸绅:“……” 你不是吃得像皇帝,我怀疑你就是皇帝本人。 - 沈知遥有轻微的晕车,远途坐车只是会因为太摇晃,而有一些恶心。 不至于吐,但也不舒服。 去红缘寺的后半路程,她没有和陈逸绅多聊。 沈知遥双手抱环,戴着耳机闭目养神,时不时悄悄抬起一只眼皮偷瞄。 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一直都在用手机回复消息。 应该是最近FIY要上新品,和知名动画IP合作,赶暑期档的销量。 “呵。”狗东西,还天天说自己只是la vie的加盟店长。 我只是懒得拆你马甲,哪天给我惹生气了,给你马甲碾碎了做龟苓膏。 沈知遥带着降噪耳机,难以判断自己的声音大小。 以至于这一声“呵”,气壮如牛。 一句话刚打上几个字,陈逸绅冷不丁地听到这一声,抬眼就看到她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来回动。 白色的纱帘不是很遮光,窗外山上树冠茂密的树,偶尔留下一片阴影。她的脸忽明忽暗,五官安静地舒展着,毫无防备,却也文静。 巴掌大的脸,长而卷翘的睫毛,肉嘟嘟的唇。睡着了的她,像是另一个人。 可能是因为灵魂太有趣了,会让人先忽视外表吧。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陈逸绅摇摇头,眉眼满是柔和。 倒底也算是个小孩子。 看样子是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梦见什么,吐槽得那么大声。 不会又是在吐槽他? 上山的路是很多很多年前修的,路况不是很好,很颠。 沈知遥原本只是想养神,却没想到晃着晃着,就直接给她送去外婆桥会周公。 她梦见自己变成一根鱼竿,在陈大爷的手里,被猛地甩出去,“啪”地一声落进湖里。然后又是一个猛力,被陈大爷甩回来。 他的动作很帅,熟练又灵活,不像是个八十好几的爷爷。 就是她的脖子很痛。 建议帅哥心疼一下自己的鱼竿。 最重要的是,不要把她往水桶里磕! 很痛的! FIY和奥特曼的联动,有很多事情都要做最后的确认。 陈逸绅正聚精会神地在群里开文字会,平时工作起来会屏蔽一切的他,被几声有频率的闷响拉回现实。 他侧头,才发现沈知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几乎背对着他。 她正窝着脖子,脑门对着车窗玻璃,像个撞钟槌。 咚——咚—— 每一声,陈逸绅的眉毛变化,都无比精彩。 咚——咚—— 是真的感受不到痛? 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放下手机,企图在尽量不叫醒她的情况下,把沈知遥的脑袋正过来。 但手还没有碰上她,这姑娘就砸砸嘴,摸摸自己的额头。 闷哼一声,又彻底转向他这一侧。 猝不及防的转身,让原本凑过去的陈逸绅,几乎与她鼻尖相抵。睡梦中均匀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温热细密。 心底好像有烟花瞬间炸起,但又似乎不是。 或许蘑菇云这种堪比可以毁灭的爆炸力,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抿起嘴,他的喉结不动声色地一滑,整个人也正回座位。 再次拿起手机,陈逸绅强迫自己想工作的事,可思绪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视线又不知道怎么回事,重回到她的侧脸。陈逸绅突然想起刚刚的“咚咚”,所有的一切像是放映机一样,又重新播放一遍。 额头轻撞的声音,在回忆里与他心动的节奏融为一体…… 一共十下。 他低头,看向手机左上角。 没想到啊,沈知遥居然还是个报时时钟。 - 有些人刚刚表面是在工作,此时不一定是在敬业。 很有可能是在回顾聊天记录,提炼知识点。 【章秋:脑袋敲车窗?】 【章秋:你们两个坐一起,你的肩膀是干什么用的?扛咖啡豆的吗?】 【章秋:你玩过盒子左右动,接上面掉下来的物品,这样的小游戏吗?】 【章秋:还用我教你?】 注视这一连串的消息几秒,车上某一个座位的红日,冉冉升起。 陈逸绅保持着双手拿手机的动作,端坐,并试图通过胸腔及胸腔以上的左右移动,接住沈知遥即将掉下来的脑袋。 ——左边再去一点。 ——嘶,不够高。 ——差一点。 ——无语。 知道的可以理解他是在体贴人,要是不知道实情,基本上能判定他的腰多少有点问题。 但努力练习接脑袋的某人,沉浸在“竞技”中,根本没想这么多。 【我:你在教我做事?】 这种小套路,他陈逸绅能不会? 沈知遥是被一个急转弯甩醒的。 倒不是说她整个人都要被甩出去,而是脑袋差点接着惯性,脱离脖子。 惺忪着眼睛,她条件反射地摸上脖子。 这一次出游,让本就因为画画又秃又亚健康的她,雪上加霜。 她秃了脖子酸了脑袋没了,但依旧没有变强。 用左手手腕摸过嘴角,确认没有流口水的沈知遥,在短暂的睡眠充电后,此时充满动力。 猛地拉开车窗帘,看到山峰和蓝天的她满脸兴奋:“陈……” 一转头就看到坐得过于挺拔的同座,她无语:“你是在军训吗,坐那么直?” 几乎是同时,陈逸绅的一只手就扶上腰:“坐太久,腰疼。” “哦。”沈知遥没多想,还因为梦里被他当鱼竿甩而气不过。 她怎么能做鱼竿呢? 她是不配做陈逸绅鱼塘里的鱼吗? 还要给别人做嫁衣,帮他吊美女? 这梦怎么回事,胳膊肘朝外拐? 她越想越气,又不想撒在自己身上。 于是只好转移矛盾:“陈逸绅。” “嗯?” “你喜欢钓鱼吗?” “还行。”他因为谈业务和投资,专门去学过相关的知识。 果然!梦不是没有依据的! 沈知遥的拳头硬了:“渣男!” 以为需要科普的陈逸绅:? 第45章 陈先生 “你拜的这个是送子观音” 陈渣男很委屈。 本来今天就有吃水库鱼的安排, 他也没想到“钓鱼”的问题,居然真的是在钓鱼。 钓鱼执法的钓鱼。 作为全国知名的求偶求子灵地,红缘寺一直保持寺院内的宁静与祥和。寺院外开辟大片的空地, 种些花花草草。 停车场则建在这片空地,再向外一些的距离。 大巴车停在停车场内,林寻作为行政助理, 正有序指挥大家下车。 “你有没有觉得林林很漂亮?”从座位上起身,沈知遥突然问道。 带着些记仇的咬牙切齿。 陈逸绅垂眼看着手机, 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你觉得呢?” “这么漂亮的行政助理……”说到一半, 她叹一口气, “但还是章秋姐的可能性, 更大一些吧。” 她和她们比, 估计也就只能从房子数量上赢过去。 但是有这么大咖啡品牌的人,会在意她的那点房子吗? 好难, 生活已经很不容易,连人类求偶也已经开始内卷。 “章秋?”陈逸绅抬头, 将手机随手扔进休闲裤口袋。 他扬眉,示意她转头。 他的示意, 是车窗外。 接收到暗示信号, 沈知遥转头,视线缓缓下落, 又猛地顿住。 应该在国外进修的,刚刚被她八卦的老板, 此刻就站在车旁的马路牙上。 她穿着灰粉色的上衣和白色长裙,长发温婉地垂在肩膀。见他们终于看过来,章秋微仰着头,笑眼弯弯, 扬扬手。 隔着车窗玻璃,沈知遥僵在原地。 她没有动嘴,却挤出一句话:“她是在和我们打招呼吗?” “车上还有别人吗?”身后的声音好整以暇地反问。 平时挺机灵的小姑娘,今天怎么回事?呆呆愣愣的。 没等她再开口,陈逸绅自然地拉过她的胳膊:“再不走,司机师傅就给你送回公司,单独加班。” 沈知遥:? 您当了资本家之后,不做人了吗? 听到“加班”两字的打工人,DNA立刻启动。 魂也早已吓回身上。 章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车的另一侧,和从小门下来的两人撞个正着。 她的眉尾翘着,似乎是在等什么。 再迟钝不过沈知遥,也都能感受到气氛中的一丝微妙。但走在他前面的人,居然从她面前让开,侧过身,拿着一瓶水开始吨吨吨。 喝死你算了,你个小猪佩奇水桶。 当老板们都不说话,此时在这里唯一的员工,身负重任。 沈知遥尴尬地摸摸后脖颈:“章秋姐早。” “早。”她的老板笑眯眯地看着她,气氛似乎更加诡异。 远处,其他员工已经在小广场三三两两地拍照聊天。 艳羡地搭过去个眼神,如果有时光机,沈知遥发誓她要回去掐死拔苗助长,让霍燃铁炼成钢的自己。 打招呼能让话题开启,也能让话题极速结束。 沈知遥开始担心陈逸绅在这家公司的话语权,到底有多大。章秋会不会因为她没颜色,不会开话题,撤销她的转正同意审批? 嘶,早说前两天就极速签三方了。 果然,男人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已经在心底骂过自己千百遍,沈知遥的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地阳光灿烂笑着。 她干啥啥不行,但装傻第一名:“刚刚在车上没看到姐,以为你出差了。” 陈逸绅刚好有个电话进来,他指指手机,走到一旁不远处接通。 “嗯,前段时间的确出差几次,”章秋歪头浅笑,指指将后背留给她们的人,“中间还在他家,见到了你。” 其实也不是在他家里…… 沈知遥明知她意有所指,耳尖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潮红。 短暂的悸动后,心底的失落却也越扩越大。 章秋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在给她暗示吧?像是宣示主权一样,不过是以调侃的方式。 是啊是啊,你当然是在他家小区里见到的我。 要是你早来一个月,还能看到我去他家收租呢。 如果换作平时,沈知遥如果感到不舒服,一定会一顿阴阳怪气回去。但此时此刻,她面对的是她的老板。 并且她家里租房APP的定金都付了,项目违约金要赔两倍。 不行,以后要和沈老头说好,人才上的投资和金钱上的投资,不能全都放在一个菜篮子里。 比起阴阳怪气,沈知遥下意识地,想要立刻逃避这样的场合。她踮起脚,向广场眺望:“章秋姐,他们好像要进去了。” 偏过头,她笑得人畜无害,甚至有点憨憨:“我们也过去吧?” “你先去吧。”章秋淡笑着开口,没有其他的动作。 所以……她是想等陈逸绅一起? 沈知遥藏不住心里的事,纵然她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刚刚还强撑着的眼底的光,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而彻底暗淡下去。 她不是个很会厚脸皮赖着不走的人。 如果陈逸绅此刻站在这里,她会努力留下。但此时,他不在。 也许这就是天意。 半垂眼睑,刚刚还元气满满的人,眼角已经微微泛红。 舔舔嘴唇,末了,她才干涩道:“好,那我先……” “诶,这边。”沈知遥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章秋明显变得喜悦的声音打断。 比起今天刚见面时温婉的挥手,此时的她已经踮起脚尖,脸上幸福满溢。 只是,不是朝着陈逸绅的方向。 错愕地转过身,沈知遥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信步走来的陌生男人身上。 “老公,这边。”身后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不是,章秋什么时候结的婚? 前段时间他们还在集体八卦章秋和甲方公司广告总监,本来陈逸绅的出现已经瓜够大了,怎么又突然来了正牌老公? 揽过男人的胳膊,章秋依偎在他身侧,些许埋怨道:“怎么停车去了这么久?” “小卖部有你爱喝的老酸奶,帮你买了两罐。”男人提起袋子,宠溺道。 “知遥。”章秋打开塑料袋。 还在瞳孔地震的沈知遥:“啊?” “这一罐给你,他不喝奶制品,”把酸奶和吸管塞给她,章秋做个鬼脸,“没有陈逸绅的。”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还在慢慢消化的沈知遥,木讷地接过:“谢谢老板。” “那我们先进去了,你还要等他?”章秋咂咂嘴。 “等一下他吧,不然一会儿他一个人进去,多不好。”沈知遥努力找着借口。 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章秋也不再逗她。 又紧了紧挽着男友的手,她凑近沈知遥,悄声道:“男人是等不来的,你要让他等。” 说完,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咪咪扯过男友:“走啦,不等他们。” “章秋,”男人有些无奈地被她拉着,动作却满是纵容,“你说悄悄话时,声音可不可以再小一些?” “有吗,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吗?”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在沈知遥的微愣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远去。 又过了几秒,她才彻底回过神。“啪”地一声,扎开酸奶罐。 一顿猛吸过后,她咬着吸管,紧盯远处围墙后露出的朱红塔尖。 她也很想有这样的神仙爱情。 佛祖助渡凡人,但还真不知道,外国动画片他管不管。 “怎么还在这?”一只手指,轻戳她肩膀两下,“在想工作?” 沈知遥:…… 这种时候,孤男寡女,红缘寺外,你和我谈工作? 沈知遥一口气憋在胸口:“没有,我刚刚在想,到底是男人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所以,结论是什么?”他似乎还挺有兴趣。 “还是房子比较重要。” 去他的狗男人。 - 不知道怎么回事,章秋和其他同事都没有等他们,先一步进了红缘寺。 但好在,贴心地在售票处给他们两个留了两张票。 寺院内铺的是青石板路,板砖之间微微长着些青苔。 路两侧的树木都是保护树种,不知道年份多少,但枝节盘错,树荫交织,只透过点点阳光。 沈知遥拿着从入口领的免费香,不时偷瞟并肩而行的那个人。 他今天穿的简单,宽松T恤配运动中裤,戴着一顶黑色帽子。 是大学里经常会出现的,平平无奇的打扮。但在他身上,却格外地适合,又亮眼。 氛围感帅哥。 沈知遥在心底打下结论。 偷看数次之后,她的小心思被他抓个正着。 陈逸绅眼皮一搭:“你拿着香这样看我,是要给我磕头吗?” 氛围感帅哥开口,氛围无了,滤镜裂得稀碎。 沈知遥翻个白眼,从双手捧香,改为单手拎着:“章秋姐是和她老公一起来的?” “他和你说是她老公?”陈逸绅似乎有些意外。 他呵了一声,喃喃道:“我还没同意,就改口了。” 只要喜欢一个人,再小的音量,都能捕捉得到。 沈知遥立刻就炸了:“你同意什么?” “章秋前两天回Z市筹办婚礼,之后出国是办正式的婚礼,顺便度蜜月,所以让我短暂接手。”陈逸绅扶正她手里的香束。 他停顿一下,自然道:“我是她哥。” “亲哥,”在沈知遥的震惊中,他补充,“她跟母姓,我跟父姓。” “二胎……也长得……”太不像了吧。 沈知遥深吸一口气,脚连着多踱步数次,蹭到最近的庙宇,口中念念有词:“我要去拜一拜,压压惊。” 刚刚不小心,脑补了半天骨科。 陈逸绅扬眉,抬脚跟着她一起走进殿内。 连着真挚地拜了几个侧面的,沈知遥突然想起好像陈逸绅一直都是站着的。 “你不拜吗?”她试探问道。 “我不拜。”他答得干脆。 又稍作补充:“怕烂桃花太多。” 沈知遥:“……” 那个……如果嫌多,能不能分我一点? 在心中默念着“我不气,我不气”,沈知遥盯上了陈逸绅手中的香:“这个可以借我用用吗?” 陈逸绅盯着这座正中央的像,思考几秒,还是给了。 他看着她虔诚地跪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虔诚地上香。 在她站起来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拜得这么认真?” “是啊,”沈知遥拍拍裤子膝盖处的灰,“我爹妈说,我要是再不找个男朋友,他们就生二胎让我当自己孩子养。我来拜拜,求求观音菩萨别让他们俩年过半百,又给我搞一个爱的结晶。” “……你拜的这个是送子观音。” 陈逸绅停顿一下,怕她是阅读理解出了问题,贴心地换一种解释方式:“专门求孩子降临的。” 终于想起来拜之前,要抬头看牌牌的沈知遥:?!! 淦,拜错了。 第46章 陈先生 “不是明恋么” 红缘寺不大, 一上午就足够逛完。 陈逸绅订的那家小餐馆,离寺庙不远,步行十分钟左右。昨晚刚下过小雨, 山里比市区凉爽很多,大家一致决定走过去。 刚好看看沿途的风景。 “谭谭,”沈知遥他们三个并排走在后面, “看你刚刚拜的那么虔诚,在许什么愿呢?” 吃人手短的沈知遥, 关键时刻还是想助攻一把的。她抖眉:“是哪位帅哥?有需要的话, 姐姐们帮你。” 走在中间的霍燃, 冷漠地一掌糊住她的脸, 将沈知遥越界的脑袋推回去:“你有没有觉得, 你现在特别想骗小姑娘回家的猥琐大叔?” “我是真心的。” “大叔也是真心的。” “呸。” 谭谭听着她们两个互怼,连忙试图打断, 向友好和谐的方向引导:“我的愿望就是……挺普通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 无语地望天,沈知遥为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李央, 默默哀悼一秒。 “希望前男友出门被车撞,肇事者逃逸, 他孤独地躺在马路中央。这时, 一位白衣飘飘的美女出现,救了他。他虽然半身不遂, 但仍身残志坚地活下来并和美女喜结连理……”谭谭面无表情地,毫无波澜地飞速说着。 像极了没有感情的二倍速Siri。 静止状态的沈知遥, 试图快速理解这一长段没有标点符号的表达。 在谭谭的换气口中,她装懂地看看霍燃,感叹道:“我们谭谭,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前女友。” “年过半百, 他美妻在旁,膝下儿孙满堂。”谭谭猛地一个停顿。 平时爱笑的小姑娘,此时没有笑容,天生的厌世脸发挥了最大的阴暗:“只是他从车祸的那一刻起,就半身不遂,站不起来,也站——不起来了。” 沈知遥:“……” 霍燃:“……” 还真是,很普通的愿望,呢。 “难道许愿只能许好的?这种一共三条腿,还妄图劈成八抓鱼的垃圾,天神娘娘一定也想让他下半身开花。”谭谭提起嘴角,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喜悦。 她比沈知遥和霍燃矮了小半个头,因为常常觉得自己长得很凶,所以衣服都是可爱型的。今天因为团建,还特地扎了双马尾。 但此刻,这一切都与厌世脸和她眼中的冰冷,形成极大的反差。 在沉默的前进中,沈知遥暗暗吞下口水。 脚步也悄悄向霍燃挪几步,生怕谭谭一个激动,把她扔下山。 “不过,”谭谭猛地一个抬头,已经换上满脸笑容,“知遥姐,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我看当时佩奇也站在你身边呢。” 她的变脸太快,让沈知遥僵在原地。 尴尬地挠头,她思索片刻:“就……也是个普通的愿望。” 在霍燃也抛过来好奇的视线中,沈知遥苍蝇搓手。 她闭眼,开口迅速得仿佛整句话烫嘴。 “大概就是,向送子观音许了让我爹妈不要生二胎的愿望。” “所以……”霍燃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是在送子观音面前,否定她的工作?” 比起霍燃,谭谭显得镇定多了。 她转身,回望已经只能看到庙顶的方向:“送子观音:你在教我做事?” 沈知遥:“……” 她已经知错,刚刚反复道歉很多次了! 为了给观音娘娘一个台阶下,她还给她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非常详周真诚—— 快让我脱单吧,求求了。 给您再磕三个响头。 - 沈知遥他们在队伍的后面,进去时,三张圆桌已经坐满大半。 也许是为了凸显老板和员工一家亲,陈逸绅和章秋各坐一桌。而没有领导的那一桌,早已全部坐满。 其实做决定并不难。 毕竟沈知遥刚进屋,眼睛就已经粘在陈逸绅身边的座位上。 如何自然又优雅地坐过去,不让陈逸绅臭屁地以为自己上赶着送,是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沈知遥正想着,眼睛就与刚巧转身看过来的李央对视。 清爽白皙的少年,在那一刻,笑容慢慢扩大,像是盛满整个夏天。 他招招手:“谭谭,这边。” 好队友,打直球。 并且,还没有出卖她,很好。 暗暗给李央递个满意的眼神,沈知遥一把拉过谭谭和霍燃:“那桌刚好有三个空位,只是比较零……” 散。 话音未落,已经在快步冲过去的沈知遥,眼睁睁地看着李央站起身,走两步。 一屁股坐在陈逸绅旁边,仅剩的空位上。 然后,他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谭谭,你坐这边吧。” 刚刚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的沈知遥:“……” 她的爱情小鸟不仅回不来。 还死在去的半路上了。 - 四个人的距离,圆桌。 还是坐得密集的圆桌。 她只有偏过头,还要掐准那四个人脑袋不乱动的时间,才能不经意地看到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开始有这种行为,沈知遥放下橙汁杯的动作,有一瞬停顿。 她对陈逸绅的喜欢,刚开始只是口嗨,只是对外表的喜爱。 后来渐渐喜欢上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时,认真专注的样子。和每一个,来之不易的笑容。 但他一直是一个不真实的人,即便口嗨,她也没想过真的会和他在一起。 沈知遥抿起嘴,又偷偷向陈逸绅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只不过这次,只瞄到他伸出筷子的手。 没看到脸,有点失落。 也许是他来公司之后,互动渐渐变为频繁。她居然也开始,像在校园里那样地关注他。 从最初有所保留的好感,到现在…… 好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了。 “我们等上菜的过程中,玩个游戏吧。”开胃菜吃得差不多时,桌上有人提议。 “好啊,玩什么?”其他人附和。 “每个人亮出一只手,一个手指代表一条命。咱们顺时针说一轮你自己做过什么,没有做过这个事情,或者现在不是这个状态的人,就要折一个手指。看谁先变成拳头,咱们玩三轮,每轮输的人下周一一起请本桌的人喝奶茶。” 标准的大学团建游戏,沈知遥才没有在怕的。 她开口:“要是有人不诚实,今年拿不到年终奖,年会只能重在参与奖。” “玩这么大吗?”谭谭也来了兴趣。 “实习生没有年终奖。”沈知遥无情地泼一盆冷水。 “哦。” “我没有戴过眼镜。” “我染过需要漂发才能染的,奇怪的颜色。” “我去看过演唱会。” …… 神奇的是,大半圈轮过之后,在场竟然还没有一个人是拳头。 但是,有很多一指禅正在坚持,岌岌可危。 轮到沈知遥出题,她环视四周……包括陈·一指禅·逸绅。 要说的话已经了然于胸,她轻蔑一笑。 “我没有谈过恋爱。” 单身狗的必杀技。 她愿称之为绝佳狗杀! 一句话说完,桌上顿时哀嚎四起。 “知遥宝贝这么好的性格,居然没谈过恋爱?”隔壁设计组的姐姐,震惊地看着她道。 闻言,沈知遥冷笑一下,竖起食指,眯起眼,发表暴言:“男人,不行。” 审美不行,眼光不行,行动力不行。 “不如暗恋,什么都不如暗恋。”她翻个白眼。 “听起来是暗恋大师。”另一个姐姐笑道。 “是啊。”沈知遥没有否认。 爱情绝缘体,对暗恋法宝如数家珍。 她掰着指头,头头是道:“眼睛恨不得粘在他身上,想主动靠近,想和他说很多很多很多的话……” 收起第三个指头,她的视线,已经不自觉地向右移去。 坐在他们中间的人,因为玩游戏而靠在椅背,刚巧让开一片空档。 他也许是听人讲话的习惯,眼睛也看向他。 对视,让她呼吸一屏,却又瞬间放松。 ——她从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只是口嗨,多巴胺分泌太多。 她在心底默念。 所有的波澜都被悉数压在内心,沈知遥只是浅笑:“即便他不爱说话。” 耍宝,开玩笑,话多……他不爱说话,没有关系,她一个人可以说完两个人的话。 因为喜欢。 这家公司很年轻,大多数员工比沈知遥大不了几岁。 以至于她在说这些话后,桌上有一瞬的沉默。 在社畜的疲惫中挣扎久了,似乎人很少会主动回想起年少的时光。 “突然有点想回学校再读一次书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话,让整桌慢慢热闹起来。 “知遥姐,这样的暗恋真的……哼,哼,哼,”谭谭已经开始吸鼻子,疯狂扯几张纸,“虽,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是……” 沈知遥忍无可忍,伸手过去把纸巾按在她鼻子上:“不会说话,就不要张嘴。” 没有经历过就请保持沉默,这是对单身狗的尊重。 请不要比单身狗还狗。 收回手,抬眼间,她再度接收到陈逸绅的视线。 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里,他一只胳膊随意的放在桌上。玻璃杯壁,挂着细密的水珠,浸润着指尖。 他说:“不是明恋么?” 啪—— 不大不小的声音,但她足以听到。 刚刚还躁动跳着的心,骤然收缩冷静,又倏地,绽放烟花。 第47章 陈先生 他喜欢聪明的 “店长。”去吃午餐的路上, 李央难得有和陈逸绅一起走的机会。 小少年今天刚和谭谭,迈出他暗恋历程上的一大步,心情正处于兴奋顶峰。 他压低帽檐, 侧过脸,视线向队尾飘过去。 眉毛疯狂上下挑动着,他欠扁道:“刚刚看你和知遥姐一起去拜神仙, 我都没敢去打扰你。” 单手插着休闲裤口袋,陈逸绅半垂眼, 没有更多的回应。他的下巴微扬, 唇线绷起, 似笑非笑。 李央知道他是空降来到这家公司, 陈逸绅的处境, 他心里也有数。 一把拉过陈逸绅的胳膊,李央快走几步, 把后面的人甩掉几米,才嘿嘿道:“ 拜的什么神仙?两个人一起拜的天地?” “只有她拜了。”陈逸绅依旧是闲散的样子/ “啊?” 如愿看到李央迷茫的双眼, 陈逸绅停顿片刻,才又添了一句:“拜的送子观音。” 李央:?!!! 信息量这么大的吗! 他还在因为和喜欢的女孩子坐在一起, 而高兴的时候…… 这边已经虔诚地拜上了送子观音?!!! 可恶, 终究是输给了佩奇。 “又在那里想什么呢?”陈逸绅已经走出去几步,回头见李央还在原地, 有些好笑道。 李央小跑两步跟上,最终还是大胆试探:“店长, 你对她还是有一些感觉的吧?” 为了和沈知遥统一战线后,他们两个人的幸福,他豁出去了。 就算被la vie辞退,就算被扔在这荒郊野岭, 他相信沈知遥会实现她的诺言的。 他坚信,今年他必能过上七夕! 已经走到不大的店面前,陈逸绅停住脚步,侧过身。 他的视线扫过李央,随即缓缓竖起食指:“听说每年水库溺水的人……“ “我错了,老板!” - 对沈知遥的好感…… 已经不再是患得患失的年龄,但在这场午餐饭局中,陈逸绅却数次将视线飘至她的身上。 小姑娘看到肉后放光的双眼,强行克制自己夹菜的小动作,还有……每一个回应周围人话题的,毫无防备眯起眼的笑。 她是怎么样做到这样没心没肺的? 嘴角似乎有些无法控制。 他伸出手,拿起平时不爱喝的橙汁,随意抿几乎尝不到味道的一小口。 更多的是,用玻璃杯挡住已经翘高的嘴角。 她的出现,让这种七八年前他已经在校园里玩腻了的游戏,变得有趣。 这种游戏,对于年龄越大的玩家,越不友好。到沈知遥出题时,他即便半搭眼皮,也能感受到她得意狡黠的视线。 “我没有谈过恋爱。” 明明是很容易猜到的一句话,但陈逸绅还是骤然抬起眼,望向她。 折掉最后一根小指,他明明输了游戏,却好像是个不折不扣的赢家。 她的那些小心思,似乎不是一时兴起。 所以……是期盼回应的吧。 “不是明恋么?” 于是,就这样,自诩为老人家的陈逸绅,再度迈出试探的脚步。 急切到,忘记考虑别人的眼光。 - 沈知遥的一句话,让桌上刚刚还焦灼的比赛,即刻见分晓。 “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要是谁故意当母胎单身,老板们直接记下来年底不用给他发年终奖了啊,”还有人跟着起哄,“美好的祝愿,还是要落地执行的。” “老张,平时没看出来你这么损啊。” “别高兴太早,还有第二轮。” …… 混乱中,平时最爱起哄的沈知遥,却木木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心里已经嚎成土拨鼠。 啊啊啊啊啊啊刚刚陈逸绅,是在和她说话吗?是她想的那样吗? 不会吧不会吧,她真把CBD高冷之花,爱好吃小熊饼干的猛男迷倒了吧? 要是真的,她能不能dream一个爱豆老婆? “只请下午茶可太便宜输家了吧,尤其是陈总这种有钱人。”一个员工打趣道,“不如来玩真心话。” “下午茶是要请的,故事也是要听的。”立即有人更正。 凭借多年共事的默契,又一个人,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并集中火力:“是啊,那就从陈总开始吧。” 一时间成为所有人的关注对象,陈逸绅无奈:“想问什么?” “陈总上次恋爱,是什么样的人?” 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刚刚还沉浸在内心哀嚎的沈知遥,立刻清醒。 她加入转头看向他的大军,甚至大手一挥,在转盘上顺了一把瓜子磕。 “记不太清了,那个时候刚上大学,顺理成章地和一个很优秀的女生在一起。”陈逸绅的眼底,毫无回忆起初恋时大多数人会有的淡笑,甚至也没有半点惋惜,或怨恨。 “顺理成章?”有人追问。 他沉默一下,才回答:“到了年龄,应该谈恋爱。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所有人说我们很配,我也有一点好感。” 但更多的是,只是刚好合适,所以才谈了。 后来章秋和他说,这就是他们很快分手的隐患。 因为那个女孩子,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和他是一样的人。 “所以……是那个女生先告白的?” ?“我没有追过人。” 他利落地答完,视线却也不自觉地,再度落到左前方。 好像……在他解释过后,她的表情似乎更凝重了。 沈知遥本想抱着手机记录重点,好对旧版陈逸绅攻略做出调整。结果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给自己判死刑。 她抱着手机,眼泪已经流进心里。 大概有十级海啸那么凶猛。 【我:姐妹们,我无了啊。】 【谭谭:咋了咋了,陈老板不是说没有女朋友吗,你赶紧冲鸭】 【我:他喜欢……】 【我:聪明的QAQ】 【谭谭:你不聪明可爱吗?好歹也是椹南大学毕业的,怎么突然没有自信心呢?】 沈知遥长叹一口气。 【我:我当时是拿到椹大放宽到一本线的政策,高考时数学超常发挥,才上的】 【霍燃:你能不能下次直接说,唯一一次数学考上一百分,是高考的时候?】 【谭谭:……】 众所周知,椹南市的题,是全国闻名的简单。 一时间想不出安慰的话,但谭谭觉得,炒热喜庆的氛围,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谭谭:没事,他现在不仅是到了该谈恋爱的年龄,都该被催婚了】 【谭谭:说不定,就顾不上对象聪明不聪明了】 【沈知遥:……】 看到屏幕上的六个点,谭谭猛燃意识到自己太过放飞。 【谭谭:没事,大不了以后来我家,我们一起快乐开矿当黄金矿工】 【沈知遥:那你家矿旁边有学区吗,学区房怎么样?我想买两套。】 【霍燃:……】 【谭谭:???】 【霍燃:啊,谭谭是不是还不知道啊。沈知遥家里,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房子。】 【沈知遥:更正,还有男人。】 【霍燃:你什么时候有过男人?】 第48章 陈先生 下午茶 红缘寺……如果有财神就好了。 沈知遥把手机扣在桌上, 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猛地瘫倒。 几秒过后,她乱放的两只胳膊回收。最后以痛苦无比的姿势, 抱住自己的脑袋。 一整个搞事业的团队,怎么就搞歪来,所有人跑去拜姻缘了? 俗话说得好, 情场得小意,商场失大意。 从团建回来后的几天, 她快要被她接私活的甲方, 折磨死了。 每一次, 都让沈知遥想在办公室的窗框边, 伸脚试探。 【甲方今天还活着吗:知遥啊, 我们公司最近突然又转变发展策略了】 【甲方今天还活着吗:你也知道的啊,像我们这种小型互联网公司, 都是要追赶热点和流量的,有变动很正常】 被扔到一边的手机, 依然不停地震着。 【甲方今天还活着吗:就修改这一次了,修改意见已经标注在文档里】 长叹一声, 已经完成上午在公司工作量的沈知遥, 却觉得自己人生灰暗,看不到边际。 这也许就是乙方人的悲哀吧。 她在心里一边感叹, 一边转头换一侧趴着,眼神看向远处的拐角。 呐, 奇君,像你这样的头顶吹风机老板,是不会体会到这些的吧。 好羡慕—— 但—— 又有一点悲哀呢,佩奇君。 【甲方今天还活着吗:改完之后, 立刻给你付尾款!】 沈知遥一口气憋在胸口:“……” 嫌弃地把手腕上的电子手表也摘下来,终于看不到消息的沈知遥,身心突然愉悦。还好她刚刚克制住了,不然差一点就冲动回复…… 老板,求求了,我倒过来给你这五千块,你换个人薅行吗? 平时在公司里,她最多改稿五稿就差不多了。只有个别的首发项目,修改的次数才会增加。 但这家小公司给到的反馈,已经严重超出弱小的她,所能承受的最大精神范围。不再是仅是□□上的折磨,而是内外兼折磨。 她算是看透了,这家公司是来找免费劳动力的。 什么叫做方案调整,其实就是白嫖一套她做的图。出一份钱,买多套图,披着改图的外皮,算盘真是打得噼里啪啦响。 “知遥姐,刚刚和星耀科技电联,会议纪要已经整理好发到你邮箱了。”谭谭拿着水杯经过,毫不意外地看到瘫在桌上的一坨。 记忆中,沈知遥好像一直很喜欢她的桌子。难道是趴在桌上,更舒服一些? 虽然腹诽,但她还是礼节性地问候:“怎么了,不舒服?” 烦躁地挠头,沈知遥长叹一声,整个人猛地从桌上起来。 她双手撑上桌子,整个人半站起来,头越过桌前的挡板:“谭谭,你有没有那种你觉得自己很穷,但细想又没有很穷的时候?” “好朋友,你在凡尔赛吗?”作为她的后桌,霍燃拿着笔,毫无感情。手却依然呈自由分离状态,流畅地在手绘板上移动。 “没有,”沈知遥歪头,有些心急,急于需要认同,“就是……” 她双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收紧:“就是……好像要赚更多的钱来维持生活,但细想又没有那么大的必要累到自己。” “我懂的。”放下水杯,谭谭双手捂上沈知遥的。 她的双眼坚定,每一句话都像是给了沈知遥力量:“我也有的,知遥姐。” 谭谭垂眼,缓缓叹气,声音格外柔和:“有的时候,富裕生活就是很空虚,总要找些事情做的……” “那我不是。”沈知遥无情地抽出双手。 她不富裕,她家的房子没有一套写的是她的名字。 她是他们家最穷的人,没有之一。 - 下午的时间,午休刚过不久,是公司发免费水果的时候。公司里的人一般都起来活动一下,吃水果时顺便聊天。 正热火朝天地聊着,突然,整层开放工作间的声音降下去。 陈逸绅和几个人从会议室里走出,脸色说不上太好,也没有很差。 他的脚步未停,视线扫过大半个工作间,落在她们的方向:“谭谭,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啊?”谭谭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她看看陈逸绅,又看看沈知遥,头皮发麻。 “没事,”作为带她实习的正式员工,沈知遥拍拍她,“工作上他要是刁难你,和我说。” 即便嘴上安慰着,但她还是望向陈逸绅的背影,皱起眉。 “对了。”快要走到拐角处,陈逸绅倏地转身。 四目相对,沈知遥呼吸一滞。 纵使猝不及防地对视过太多次,可每一次,都像是她第一次经历那样。甚至反应越来越大,心跳声越来越强烈。 但他似乎很自然地岔开视线,语气轻松:“昨天的问卷都填了吧?我给大家点了下午茶,一会儿送到。” 在欢呼声中,陈逸绅的视线又落回她们那侧。 见谭谭畏畏缩缩地没有动,他一只手半插腰,好笑道:“有这么怕我?叫你来办公室拿你们组的文件,又不是把你辞退。” 他今天依旧是白色短袖T恤,下搭运动中裤。简单却又清爽,比在La vie时的衬衫,要更休闲邻家一些。 但又和校园里如沐春风的学长不同,更多的像是时光沉淀后的阳光成熟。以及遇事娴熟,胸有成竹的,面对下属时的无奈与包容。 沈知遥轻推一下身边的人,借机将暴露小心思互勾的手,背在身后。 忘记了面前的挡板,足够挡住那个位置,他看过来的视线。 “哦,好!”谭谭立刻回神。 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背影,沈知遥的心底,没有酸酸的滋味是假的。 她也很想听到,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以公事之名喊她的名字。虽然这种想法,听起来很可笑。 在心底给自己两个巴掌,她悲痛地转头:“燃燃,今天早下班吧。” “怎么了?” “去逛街,我要一掷千金。” “你能花的活期的钱,还有一千块?” 沈知遥:“……” 淦,要这些没用的砖头有什么用! 想买小裙子的时候,还不是一堆废物砖头! - “桌上那沓文件,找一下吧。”陈逸绅刚进办公室,径自走到办公桌后方的衣架边。只在路过桌边时,下巴微微扬了扬。 “好。”谭谭拘谨地走过去。 虽然她是沈知遥带的实习生,但其实,也是全组共用的实习生。组内的报销审批单很好找,就在那一沓文件的最上方。 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卡其色短袖衬衫,他随意地套在白色T恤外:“沈知遥最近心情不好?一直看她趴在桌上。” 一听到他提起沈知遥,谭谭的拘谨,瞬间被八卦吞噬。 她猛地抬头,双眼发光:“您看到了?……” 在和陈逸绅四眼对视的瞬间,她暂存的一丝理智,及时地警告她,面前的是她的大老板。 机智如谭谭,她立刻改口:“我也看到了,还安慰她来着。好像是因为一个甲方,不停找她改图,都改了不下十次了,还不付尾款。” 装作不经意地,把所有的信息都透给他。 金钱工作,老板最大! “哪个案子?”他整理着衬衫领子,问得平淡。 “不是……”谭谭的声音弱下去,“公司里的。” 但随即又扬起:“公司也没有不让在外面接单。” “我知道,”陈逸绅无奈地笑笑,他的语气放缓,多了些低沉,“所以,是哪家公司?” 明明人还是半提着嘴角的,可谭谭却感觉到突如其来的压力。 她飞速丢下:“天泽网络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天泽吗?”他重复,却又像是呢喃。 坐回桌边,陈逸绅拿起笔,开始看其他的文件:“林林下午要出去一趟,采购办公用品。下午就拜托你,去店里盯一下下午茶。” “La vie的,大概三点半。会有店员帮你送上来,林林会发给你表单,清点好就好。”他补充。 “La vie……公司经费请的吗。”谭谭几乎都没有出声,只是嘴形动动。 陈逸绅的笔顿住,实在是忍不住笑,摇摇头:“果然是她带出来的实习生,你以为我听不见吗?” “啊?我有说什么吗?”谭谭装傻。 真是学到了沈知遥的精髓。 陈逸绅只是摇摇头:“回去吧,别忘了三点半。” 这家公司都要靠他投资支撑,他怎么忍心再用经费买下午茶。 难道要抓员工迟到,扣工资省出这一笔下午茶钱吗? - 三点半,沈知遥正焦头烂额地做上午会议时,公司日常维护的星耀科技新品banner图。这次上新,因为竞品厂商太强劲,只能被迫向前提日期。 大堆的需求铺天盖地袭来,她的工资却没有涨一丁半点。 忙到昏厥时,她的余光蹭见一个欢快的人影,从她挡板前溜过去。 十几分钟后,又飘回来。 这种时候,都出现在她面前了,怎么有不用(压榨)人家的道理? 于是,她开口:“谭……” “咖啡和果饮都放在茶水间了,大家自取哈。” 沈知遥的话,瞬间被她的小实习生,以及小实习生说完之后的嘈杂淹没。她无力地看着神采飞扬的小姑娘,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心力交瘁。 “知遥姐,”看到她抬头,谭谭立刻蹦哒过来,“我们的我没看到,李央说还有一批在下面。工作日订单多,没那么多人手,他再去搬一趟。” “李央?”沈知遥挑眉,“陈逸绅让你去取的?” “嗯啊,陈老板说林林外出采购办公用品,让我帮忙盯一下。”小姑娘还在傻乐。 “哦,”但身边的老油条,已经看透一切,“公司的办公用品,都是网购的。” 高啊,陈逸绅这招高啊。 看样子也不像是不会追女孩子。 谭谭:? 啥意思? “刚刚去看了,好像没有我的。”正当两人沉默时,从茶水间顺手拿两个桃出来的霍燃,一边啃桃,一边道。 “谭谭说……” 沈知遥的话,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打断。 修长的手指轻松地拎着白色透明袋,牛皮卡纸底座,稳稳地立在她的桌面。 “你们的在这里,店里人手不足,分批带上来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本身嗓音的醇厚。 陈逸绅把手伸进袋子:“这杯是沈知遥的手冲。” 听见这话,沈知遥的瞳孔骤然放大。 “我……”她欲言又止,垂眼接过。 “这杯是霍燃的,”袋子里一共四杯饮品,他一一拿出,递到对方手上,“谭谭的。” 将最后一杯提出,他拿在自己手里:“茶水间还有些饼干甜点,随便拿。” 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她下意识地开玩笑:“小熊饼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陈逸绅的眼底暗下去些,嘴角也微微挪动了位置:“也有。” “Happy Friday.”扬扬手中的那杯咖啡,他道。 目送陈逸绅离开,沈知遥才拔掉塑料塞,抿了一口。 是她曾经在他家喝过的味道,那个记忆里一直忘不掉的,矜贵的醇香。 下唇抿盖住上唇,她的手指指尖轻磕杯壁。 “谭谭,你点的什么?”沈知遥好奇地凑近。 立刻将标注饮品代号的那侧,用手指盖住。小动作被她抓个正着的谭谭,无辜地笑笑:“就是普通拿铁。” 她也点的是普通拿铁,因为做问卷时,不知道是要喝哪家。 沈知遥握着咖啡的手,悄悄收紧。 是他为了他,特意亲手冲的吗? 第49章 陈先生 关于他的内心 这本来对于陈逸绅而言, 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他早上照例先去la vie看过一眼,确认今天的产品都是新鲜的,检查客区和后厨的卫生。之后再坐电梯到楼上, 开始处理FIY线上咖啡店的工作。 直到午休,才勉强有时间处理广告公司的文件。 所幸这家公司并不大,且章秋很懒, 许多琐碎的工作基本都被所属负责人解决。 “老板,这里有个比较急的文件需要签字, 之前是章秋姐确认过的。然后, 这里还有一个尾款确认单。”抱着文件象征性地敲门几下, 林林走近办公桌。 “好, 我再看一下。”陈逸绅没有抬头, 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文件,叠在面前的文件上。 “那过一会儿, 您再叫我?” 林林之前是章秋的助理,在她进修的这段时间, 变更为陈逸绅的助理。 “昨天让大家填写过饮品口味倾向调查表,你让新来的助理实习生按照电子表单, 帮大家订下午茶。”一边看着最急的文件, 陈逸绅开口。 林林明显楞了一下:“那我和财务提前打声招呼。” 虽然昨天刚做过下午茶小调查,但她也没想到会在今天就点。 上个礼拜刚外出团建过, 这周全体在基础提供的水果上,增加下午茶, 是不是有些太过频繁? “不用,找la vie订就好,不走公司的账。”他语气平淡。 “好的,那我去安排。” “文件签好了, ”陈逸绅叫住她,“我晚上有一个比较正式的活动,需要你帮我取一下西装。” 从抽屉里找出单据和店家卡片,他递给林林:“比较急,你忙完紧急的文件后去一趟。打车的发票直接给我,我给你报销。” “好的,”林林点头,“洽谈会还有十分钟开始,在A1会议室。” 陈逸绅整理齐桌面,抬头礼貌淡笑道:“我知道了,谢谢。” A1会议室是这家公司最大的一间,常常用作部门整体会议,或其他重要的洽谈。从办公室到A1,要经过大半个开放工作间。 陈逸绅没有带电脑,只拿了水杯,神情轻松。 只是在经过她的工位前时,脚步一顿。 沈知遥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感觉上像是情绪不好。 又也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正在补觉? 装作不经意地收回视线,陈逸绅的唇不易察觉地半抿。 好像有点过于在意她了。 - 陈逸绅只提前三分钟推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会议室里只坐了一个男人。 “你的人呢?”坐着的男人看向他时,陈逸绅微哂,轻抬下巴。 双手摊开,男人整个人都靠在椅子里:“通知他们半个小时之后来。” “果然是儿时过家家好玩伴,刚升总监就以公谋私?”拉开椅子坐下,陈逸绅半开玩笑道。 “怎么?”对面的人挑眉,“是你会给我回扣,还是我找小秋要?” 因为这一句话,偌大的会议室里,仅有的二人不约而同低笑出声。 “章秋不找你多讹点经费,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了。”轻笑着,陈逸绅拿起水杯抿过一口。 “呵,”男人冷笑,“我来你这里,不仅小秋不在公司,把你放在这里敷衍我。你也不给我冲杯咖啡,自己倒是带了水来。” “你包里平时不都是带保温杯的吗?”陈逸绅应对自如。 “……”会议室里再度陷入沉默。 半晌,作为甲方,开口语气似乎弱了许多:“说正事吧。大家这几年都转型,我们公司也被卷入其中。老板要求做大宣发,品效合一。” 他叹了口气:“现在做产品做得好,不如故事讲得好。产品再好,没有真正摆在消费者面前宣传,他们就不会多看几眼。” 陈逸绅听着好友倒苦水,偶尔点头,神情也已然恢复严肃。 只要进入状态,他们一直都是公事公办。 “我这次来,是因为之前的那家广告公司已经不能很好地,契合现在我们公司发展的需要。正好五年的合约也已经到期了,我们签过三个月的品效合一宣发合同,效果也不理想。” 谈话间,林林敲门进来,总算替损友给他递了茶。 “小秋不是去进修整合营销了吗,前段时间和她因为这个事情,刚好聊到公司业务的问题,就过来看看。” 男人大咧地灌下几口茶,才继续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她居然能把这家公司盘活。” 在他的记忆里,章秋一直都是满小区疯来疯去、张牙舞爪的小姑娘。 “所以我不是在这里了吗。”陈逸绅接话。 “当哥哥的,真是不容易。”语气也不知道是在揶揄陈逸绅,还是在感叹。 “一会儿我公司的人过来,表现得专业一点。” “放心,”陈逸绅眯起眼,懒散地也靠进椅背,“肯定比你专业。” “呵,我怎么不信?我这刚上任,你要是表现得不好,我可能就立马走人了。” 陈逸绅闻言,不紧不慢道:“这么紧张?” 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他笑道:“这可不像你,不是还有全国第一大连锁租车行,等你回去继承吗?” “你少来,”男人没好气地盯着他,“你和你表妹,能不能别总是揪着我一个人损?” “有点困难。”陈逸绅的笑意已经无法抑制。 他左手半握,半掩住嘴角,又补一刀:“对了,你有时间的时候,让车行给我开个收据。” “开什么收据?你们公司要租车,还是小秋的这家?” “不是,我的车。”陈逸绅淡定微笑。 “?” 面对好友的满脸问号,他的笑意更浓。 明明穿着清爽的T恤,但白皙干净的脸,越看越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他道:“在外要低调。” 尤其是在骑电动车的包租婆面前。 “呸。” 男人气结:“我再强调一遍,陈逸绅,租车行与我无关。” 他就只是个平平淡淡的公司总监,每天普普通通九九六,为营销数据操碎心。 而已。 “没事,早晚有关。”陈逸绅轻描淡写。 “有你这样对甲方的吗?我真的很好奇,你其他的客户都是怎么拿到的?” “可能是我人比较真诚。” “屁。” - 三个月的短期试用合同,有作为万金油的甲方总监在场,洽谈过程非常顺利。 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陈逸绅也要跟着把对方的人送到电梯口。 只是在刚踏出会议室门时,视线又不自觉地从朋友身上,转移到不远处的工位。 午休已经结束,但小姑娘仍然趴在桌上。甚至还用手,烦躁地把头发揉得乱成一团。 眉心微皱,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只是刚刚礼貌性的笑意,已然变形,消散了许多。 明明到电梯间是很短的路,但他却压抑不住地,想要走过去敲敲她的工位挡板,询问一句—— 还好吗。 他已经开始在急于关心她了。 关心则乱,他明白。 “不用送了,就到这里就好。”毕竟是多年一起长大的,陈逸绅反常的神色,都在好友面前暴露无遗。 他拍拍陈逸绅的肩膀,靠近时轻声玩笑一句:“看来是有情况啊。” 还不忘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学一下陈逸绅刚刚飘到一个方向的眼神。 “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妹都要结婚了。”被戳中心事的人不爽地反击。 男人只是“啧”了一声,摇摇头,又意味深长地看过陈逸绅一眼,才带着人离开。 “那我就不送你了。”陈逸绅站在原地,看着好友的背影,也不知道话是说给谁听。 他突然觉得此时有点好笑。 有的人在试图忘记,有的人在试图接纳。 他其实已经走出几步,停在原地似乎很傻。 陈逸绅不习惯这样的呆楞,于是顺势环视大半的工作间,最终道:“谭谭,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还是找了个理由,想要接近她。 弯弯绕绕。 - 天泽这家公司,陈逸绅知道的不算多,但好在有点人脉。 谭谭离开办公室后,刚坐下不久的陈逸绅,又再度站起。走到落地窗边,他垂眼看着脚下的购物广场。 周五下午的广场,来往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 是la vie最喜欢的周五。 他拿起手机,思索片刻,拨通一个号码:“老李,好久不见。” “嗯,我最近也刚好有项目想和你聊聊,”他淡淡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回荡,“好啊,今晚刚好我也没有什么事,一起坐坐,我定餐厅。” “不过还有件事,”他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插进裤子口袋,“天泽是你之前投过的吗?” “这样。没什么事,晚上吃饭说吧,餐厅我一会儿微信给你。” “嗯,好,晚上见。” 挂断电话,他低头看过一眼时间。 差不多刚好,可以下楼去给她冲一杯手冲,再一起送上来。 正要转身离开办公室,他的手机一震。 是刚刚那位来当甲方的儿时好友。 【林祯:是什么样的姑娘啊,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 【我:……】 【林祯:说说看,说不定我能给你出点主意?】 【我:算了吧,就你?】 【我:是个小姑娘】 【林祯:小姑娘?】 【我:不是未成年,思维发散不是每时每刻都必要】 【林祯:哈~直接打直球呗,别白瞎了你这张老脸】 【我:……】 【我:在来这里之前,我不认为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他本来以为,只是因为这个小姑娘,是在他离开校园很久之后,又遇到这种跳脱的小姑娘。平淡的生活多些调味剂,才会注意到她,甚至是误以为对她有好感。 至于转正,也是想帮她一下。 陈逸绅在心底,为自己这样不停地开脱。 【林祯:那现在呢?】 面对这个问题,他沉默地盯着手机。 良久,才终于动动手指。 【我:我有点后悔答应章秋来这里】 “公司的实习生和空降的老板在一起了,怪不得拖到这个时间才转正”,他不希望有人这样说她。 第50章 陈先生 男人,休想逃出本包租婆的掌心…… “店长?”做外送订单做到一半, 李央惊奇地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陈逸绅正系着黑色的围裙,修长的手指熟练地跳跃。也只是睨过李央一眼:“我来冲杯手冲。” “啊——不是来拯救我们的啊。”另一位店员闻言,哀嚎一声。 “昨天不是刚学会所有配方?”陈逸绅淡笑, “还说自己能一天做四百杯。” “我作证,我可听到了。”李央果断地和老板统一战线。 “去个零吧,老板, ”刚来做兼职的男生,感受到前路的灰暗, “四十杯已经够我受的了。” 弯腰从柜子里拿出滤纸, 陈逸绅挑眉:“那我也给你的工资去个零?” 在一片沉默的祥和中, 刚带着手套从冷柜里取出布丁的李央, 从两名大汉之间, 悠哉悠哉地穿过。 他一只手护住,另一只手稳稳地握着布丁蛋。 这个蛋型的布丁, 滑壁Q弹,黄色足够剔透。 形状也是迭代过很多模具, 才做出的完美无瑕。 非常的蛋状。 “这个零,”瞥过新兼职生一眼, 李央幽幽道, “像不像你?” 新兼职生:? “李央,楼上的订单十分钟内不做完, 月工资扣你一个零。”然而,他未曾想过的另一个人, 接了话。 “老板,我好像也没有……”内涵到吧? “还有九分半。” 李央:“……”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会想起她。 不论大事小事。 讲着讲着话,大脑就会冒出她说过的字句。 有些揶揄, 甚至不那么动听。 陈逸绅一直很享受手冲咖啡的三分钟,是可以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安静地听细流水声的三分钟。 什么都不用去想,就专注在此刻。 但这一杯三分钟,他的思绪却完全定不下来。 全是她或狡黠,或坚定的模样。 把注水壶放到一边,陈逸绅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大理石桌面上。 他盯着仍在滴滤的咖啡,揉揉眉心。 “李央,把这杯打包。”他的声音疲惫。 听到声音凑过来的李央,嗅嗅豆子的香气:“给知遥姐的吗?” 陈逸绅沉默一瞬,才道:“话多,再扣一个零。” “没那么多零了,老板。” “扣下个月的。”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给全公司的人,突然订饮品?”送最后一批货上楼的电梯里,李央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la vie从来不接量大急单,为了保质,也为愿意当堂点单的散客有更好的体验。 唯一一次破例,是这次。 电梯里的数字不断地跳动,电梯里除了上升的杂音,只有沉默。 楼层到达的报铃响起,李央扶稳手推车。 门打开的一瞬,就在他以为陈逸绅不会回答他时,身后的人悠然开口。 “因为她心情不好。” 因为她心情不好,因为她喝他的手冲咖啡后会变好。 又因为是盛夏,因为有些种在隐蔽角落的种子,悄悄地滋芽生长。 因为它开出了花。 “因为她心情不好,所以你请了所有的员工喝下午茶?”李央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这就是新世纪好老板,低配型接地气民间霸道总裁吗? 低配民间老板懒得看他一眼:“不行吗?” “行。就是有点幼稚。” 年少的时候,想请一个姑娘喝饮料,却因为羞于表达,而请全班人喝。 但也有人在本该成熟穿梭于异性之间,可以全身而退的年纪,请全公司的人喝下午茶,只因为想让她喝一杯自己的手冲咖啡。 或许这就是佩奇的浪漫。 la vie - 沈知遥觉得,今天不请自己吃一顿大餐,她都难以平复被甲方折磨一个多月的内心。 霍燃和她零零七的互联网男友,终于在时隔两个月后,定下来一起要吃顿二人晚餐。不愿意强行跟着吃狗脸的沈某人,刚一下班就火速跨上小电动。 骑着她心爱的小电驴,到五公里外的高级商场吃寿喜锅自助。 她只有在吃的时候,才能想起自己好像似乎是个富婆。 高级商场的周围,小电驴不太好停。沈知遥在几百米外的共享单车存放点,把车锁上,又走了十多分钟才到。 站上扶梯,她低头给许括发了一条不回家吃的消息。 再抬头时,她蓦地一愣。 五楼的栏杆旁,那个身影很像陈逸绅。他旁边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路速度不快。看上去,像是客户。 请什么样的客户,来这么高级的地方?预算够吗? 难道是FIY要上精品新品……或者要做落地店? 好奇心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像广场上的泡泡一样,在到达顶端时,“啪——”地一声破掉。 一脚踏上四楼,她摇摇头。 陈逸绅?这么远的距离,她凭什么就确定那是他? 不如吃肉,吃肉好歹能让她快乐。 建议甲方和爱情,在寿喜锅面前都往后稍稍。 饿死鬼一样地进去,扶着墙出来。 沈知遥把对生活的愤怒,将胃化成了无底洞。为了吃回本,她拼了。 打着嗝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沈知遥慢悠悠地走到共享单车存放点。 她停住脚步,双手叉腰,仰天发出一声长嗝。 算了。 她是真的怕把小电驴压塌。 这家购物中心离她家不远,大概要走不到三公里。半个小时的路程,对于她来说也不算远。 自从工作之后,沈知遥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慢悠悠地走在街道。听着耳畔的自行车铃,心底抱怨着天桥的台阶又矮又多。 然后站在天桥上,垂眼看着过往不息的车流。 椹南市的路很宽,尤其是主干道,很少会有路口。取代它的,则是一架架高大的天桥。 以前在椹南大学读书时,隔壁编导系的人,经常会架着机器拍日落。 她偶尔也会拎着个小折叠椅,开一罐冰可乐,一起看夕阳。 好像是很简单的日子,期望身边也有一个人可以拌拌嘴,喊着干杯却碰可乐罐。 “怎么在这里吹风?”正出神,她恍然间仿佛听到陈逸绅的声音。 “吹吹风,让我刚刚吃太多肉的而熔断的脑袋,降温恢复运转。”她半开玩笑地回应。 身侧的栏杆,搭上两只胳膊。 他道:“这风,挺热的。” 啊,煞风景的佩奇。 沈知遥不仅是在心底,直接翻个险些抽筋的白眼。 沉默间,天桥上响起两声吉他扫弦。 夜色转浓,夜市摆摊和弹琴卖唱的,都渐渐围在桥两侧的端口。 弹吉他的人,唱的是一首沈知遥没听过的歌。 她微皱起眉:“你说,为什么街头卖唱的人,总是唱这种错过遗憾的歌,很少唱rap?” “因为停留在这里的人,都是有点心事的人。” 他顿了一下,轻笑道:“但你,可能是点心吃多了。” 沈知遥:“……” 虽然是心大的人,但听到这些歌词。好像此刻也会触景生情,很想…… 和他产生联系,不只是朋友、上下级,或是租客与房客。 “陈逸绅,我上次在会议室里问过你,你谈过恋爱么,”她转头,双手依旧搭在桥边扶手,“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我都已经在这个岁数了。”没有任何停顿,她认真地替他回答。 夏意晚风吹过她的头发,碎发下的笑容,在昏暗桥边的夜晚,依旧明亮。 明明是个张扬恣意的姿势,却因她坚定的眼神而满是纯意。 “陈逸绅,你活到这个岁数,怎么还在意别人的看法?” 心中仿佛被猛地一击,陈逸绅的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想拉住她。 却又停在半空中,最终垂落在身侧。 陈逸绅的眼底,很少这样讳莫如深。他不是电视里常演的那种霸道总裁,他很邻家很亲切,嘴总是噎人。 但沈知遥又不得不承认,她总是因为他这样的外表,甚至是他的为人处事,而把他想得太过简单。 讳莫如深的眼神,却又似乎暗藏汹涌。 明明应该是平淡睥睨,但她又好像有幻觉一样,感知到他如炬的目光。 “让我自恋一下,”她垂眼,不想再猜来猜去,“如果你只是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那大可不必。” 深吸一口气,沈知遥觉得这样垂头丧气低落地说话,根本就不像她本人会做出的事情。 于是她抬头,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实习生和老板在一起,为了转正。这种饭后话题,听起来就好像在夸我貌美年轻,损你老……” 还没有自顾自地说完,沈知遥就被拉进一个怀抱。 和夏日的风一样温暖,甚至有点燥热。 等等,这不应该是初次拥抱的感受。 为什么有的恋人,喜欢夏天还在室外抱在一起?他们不热吗? 在陈逸绅怀抱里的这几分钟里,沈知遥的脑袋难得开始思考人类学,及人类情感的问题。 具体一点就是—— 如果夏天需要情感慰藉,请到空调房内再拥抱你的另一半,尤其是在对方是个肌肉猛男的情况下。虽然长得帅,看起来也很聪明,但真诚地希望姐妹们和这样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因为特么的就是个火炉啊! 全身覆盖型的暖宝宝! 她现在就是条火龙啊,要热得喷火了。 “那个……”感觉自己要中暑,沈知遥伸出手,试图推开。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佩奇是个吹风筒了。” “我不太想知道。” “加热片是真的热。” 面对陈逸绅的无言,沈知遥很严肃地继续思考下去:“过热会熔断的。” “那是我们可以断……”他挑眉。 她仰头,微笑打断:“不可以。” 我们只能其利断金。 男人,休想逃出本包租婆的掌心。 第51章 陈先生 我不喜欢试试 周末夜晚的椹南市, 车灯布满宽阔的马路。 弹着吉他的人依旧唱着,只是没有刚刚那么撕心裂肺。不能称得上快乐的祝福,但也算是勉强平淡的民谣。 很勉强, 很勉强。 他的怀抱松开后,沈知遥甚至还有些不舍。 于是,她不满地嚷嚷:“陈逸绅, 你这个拥抱,是答应?还是在这里好人乐, 发安慰卡呢?” “你这么自信, 判断不出?”他嘴角噙着笑。 “判断不出。”沈知遥做个鬼脸, 一定要听到他的肯定, 才愿罢休。 但出乎意料地, 他只是沉默一瞬。随即捉住她刚摆完鬼脸,在空中还未垂下的手。 先是轻攥住手腕, 后而自然地转了一圈,顺势扣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 “判断不出?”他又重复一遍, 话语里满是笑意。 “判断不出。”她梗着脖子强调。 陈逸绅盯着她,半晌, 止不住笑着, 问个毫不相干的话:“你想吃冰吗?” 本来是想硬气地答不想,但沈知遥是真的热。心里像是摆了一百盆火炉, 还源源不断有更多的,从她手心运送过来。 她舔舔嘴唇:“想。” 桥下就有一家小超市, 时间不算太晚,货品还算充足。 但人已经不多,大多数都是刚加班完的白领,顺路来补充冰箱。 作为有目的的购买者, 沈知遥一进超市,就拉着陈逸绅直奔冷柜。在花花绿绿的盒子前,开始犹豫犯难。 皱起眉,她开始认真地比对价格和冰淇淋克数,以及是否有其他附加的增值因素。 做人要节俭,不能因为谈了恋爱就飘起来。 吃冰,要吃得朴素,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你先选,我去拿瓶汽水。”陈逸绅见她一时间做不出选择,好笑道。 “好,帮我拿瓶无糖可乐。”还在严密计算的沈知遥,头都不抬。 “哎,”感觉到陈逸绅要走,沈知遥突然回头,“你不问我,是要可口,还是要百事?” 陈逸绅停顿一下:“我觉得没有太大的区别。” 神奇地盯着已经走出去几步的人,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地给他一记。 “你不精致。”她双手背在身后,惋惜地摇头。 这么个方方面面都合她心意的人,怎么能在喝可乐上面,没有任何追求? “那这位精致的人,想喝哪个?”他好脾气地陪她闹。 沈知遥认真地想了想,才开口:“你买的。” 陈逸绅:“……” 面对这样的土味套路,陈逸绅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一只手插进休闲裤口袋,懒散地“呵”了一声。之后,他眼皮轻搭,嗓音中带着些许鼻音:“你没追求。” “我有追求,”沈知遥一字一字地陈述,且强调,“我追求你,就是我的追求。” 陈逸绅:“……” 魔法真的能打败魔法吗? - “选好了吗?”陈逸绅回来时,手里已经拎了一个白色的袋子。他把手里的无糖可乐递给她,带着笑意站在她身边,也微弯下腰。 可想而知,完全没有选好。 闭上眼睛,沈知遥飞速打开冰柜,从里面随便捞了一个上来。 拿着那个最终以草率方式被选择的冰糕,她“啪”地一声关上冰柜,冲他挑眉:“选好了。” “那你刚刚……”他学着她的样子,夸张地挑起眉尾。 “在酝酿,”她嘴硬,“开门的动作要帅气,在它放松警惕的时候拿到的那个,一定很好吃。” 陈逸绅:? 这家超市不大,可以结账之后继续溜达。 陈逸绅从正显摆聪明的沈知遥手里,果断地抽走来回晃着的冰糕。又迅速地把无糖可乐,塞到她的手心。 “陈佩奇,你以为一个冰淇凌就可以买通我吗?”沈知遥跟在走得飞快的陈逸绅后面,念念叨叨,“我来结账就好。” 陈逸绅已经到收银台旁,他的手机还是刚刚的付款码界面。没等沈知遥打开自己的支付软件,那边已经打出了小票。 他简单地看了两眼新进来的微信消息,才收起手机。 把冰糕递给她,陈逸绅顺便伸出食指,指向她的手:“还有一瓶可乐。” “一瓶可乐和一个冰,你就想……”沈知遥叉腰。 刚刚还好整以暇站着的人,此时已经把手中的提袋拉开。 一整个大号手提袋里,装的全部是超市里小束小束卖的,顾客带回家插在花瓶里的花。 五颜六色,什么品种都有。 却又似乎是精心排列过的,配色很舒服,没有太过突兀。 陈逸绅有些不自然地攥紧手。 即便比她大上几岁,但这也是第一次认真地,为喜欢的人准备一个仓促的礼物。本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自信,不知道此时都藏去了哪里。 “时间有点晚,这附近的花店都歇业了,”他强迫自己要自然,不然以后又要多一个被沈知遥嘲笑的把柄,“所以就只能买些这里的花。” 怪不得她刚刚看他拎的袋子鼓鼓的,还没来得及问。 “是啊,这小伙子上来就把所有醒好摆出来的花,都买掉了。”收银员大姐捂着嘴直乐。 她的大嗓门,让正在门口打牌的大爷大妈,也跟着投来视线:“刚刚那着急让包好一点的样子,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这样的哩。” 佩奇比她想象得要上道很多嘛。 美滋滋地在心里得瑟着,沈知遥抬头,眼睛骤然放大。 平日细皮嫩肉的白皙硬汉,此时已经快真成为佩奇。耳尖到脖颈,全都染上了淡淡的粉红。 “呀,”她故意凑近,踮起脚,“脸红啦?” 她离他很近,近到他轻易就能看到她毫无戒备的眼底。她的眼底有星星,有闪烁,还有他的倒影。 他能闻到她身上洗发液淡淡的香气,感受到她的唇就在咫尺之间。 喉结一滑,在售货员大妈的笑中,他猛地扣住她的手,拉着她就向店外走。 “小伙子,小票不要了?”大妈扯着嗓子,还在开着玩笑。 “不要了。”换来的是,沈知遥同样大喊回去的应答。 在陈逸绅回头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她笑得灿烂:“我知道你不想要。” 没想到少儿频道常驻的佩奇,也怕大爷大妈的目光。 哪天一定要带他去跳广场舞,嘿嘿。 - 从超市里出来,他拉着她弯弯绕绕快步走过几条街。 过了回家路上的最后一个路口,在长长的直路边,陈逸绅终于放慢脚步,最后慢慢停下。 侧过脸,陈逸绅的神情严肃。 身上的淡红,已经消散掉部分,但依旧还有迹可循。 “现在判断得出了吗?”他盯着她的眼睛。 不再有一个人故作轻松地闪躲,不再有一个人好整以暇地探究。他们都当过这两个角色,都逃避过,都否认过,也都心动着。 “判断什么?”沈知遥顺嘴问道。 但话音刚落,她突然意识到,是最初站在桥上时,她急于求证的问题。 夜晚的月亮很圆,初夏的蝉鸣,是寂静街道上唯一的声响。 除了…… “我喜欢你。” “我也是。” 她答得过于快速干脆,以至于切断了他的话:“……这件事。” 一个是语速放慢的真诚,一个是飞速的认真承认。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却各自清晰可辨。 短暂的沉默后,他们一齐倏地笑出声。 “女孩子矜持点,不要回答那么快。”笑意中,他正色道。 沈知遥摆手:“我要是矜持,早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可能你就被猪给拱了。” “我是佩奇。” 陈逸绅无奈地叹气。 这种自我介绍的方式,如果放在几个月前的他,可能会当场过来勒死现在的自己。 但他此时此刻,很自然地便脱口而出。 “只能拱白菜。” 可能这也算是,和她认识之后的进步? 越来越会说些歪理的进步。 “然而是我先问的,要不要在一起试试。”沈知遥做个鬼脸,胜负欲在关键时刻燃起,一定要分出个高低上下。 想到这个平时的高岭之花,如今会因为她而变成脸红佩奇,她就已经开心似神仙,疯狂想转圈。 于是,她的确这么做了。 高大的梧桐,枝叶间勉强投过路灯昏黄的光,在树下不远的范围内,绽放一个又一个圆。穿着白色背带牛仔裤和黄色短袖T恤的女孩,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拿着吃到一半的冰糕。 她走两下,踮两下脚,很快从一个圆跑到另一个圆。 站在另一棵梧桐树下,她笑着转过身。 身后不远处的男人拎着一大袋的花,不紧不慢地跟着。 “是我先说的喜欢。”在她的等待中,陈逸绅悠闲地走近。 “啊~”沈知遥装傻,立刻又想奔向下一棵梧桐。 高扎的马尾,在空中扫过,掀起淡淡的清香:“是吗?” 刚迈出一步的腿停滞在半空,她的背带被他轻松地抓住。 毫无防备地被拉住,沈知遥的重心不稳,向后摇了一下,又很快站住。只是在晃动的时候,肩膀蹭过他的胸膛。 背对着他,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清晰得能盖住所有寂静夜里的蝉鸣。 在巨大的心跳声中,她听见身后的人开口:“沈知遥,我都这个年纪了。” 平淡的声音,夹着似夏风一样的叹息。 “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我不喜欢试试。” 第52章 陈先生 “不如下个月的房租先交一下”…… 沈知遥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 她在生命每一个阶段遇到的桃花,都被各种奇怪的理由当场砍断。而唯独他留下,也只有他回应。 陈逸绅明明只是站在她身后, 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甚至还有点嫌弃的嗓音,说一句自嘲的话。也许别人不认为有什么, 但她却心动不已。 她没有回头,手却伸向身后, 将他的大手拉到身前。 他的手比她大一个指节, 骨节分明, 指甲平整干净。 明明应该是做餐饮的手, 除了常健身留下的茧子, 其他处保养得和她一样白皙细嫩,隐约能看到青筋。 她喜欢的长相, 喜欢的性格,和她最喜欢的他回应她时,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脚下的影子,一高一矮几乎重叠在一起。 好像, 命中注定就是他。 之前所有的等待, 都是为了遇见他。 “好啊,”沈知遥的笑已经放肆地在脸上绽放, 她笑着扭头,“我尽量不让你有机会迎来夕阳红第二春。” “沈知遥。”他佯怒地叫她的名字, 手却反过来抓住她的,无奈又宠溺。 “叫你还说你年纪大,”她用另一只手做个鬼脸,“先去你家一趟吧, 这些花太多了,我家没那么多花瓶。刚好你家装修得,特别像清心寡欲的样子……” 说到一半,她有点心虚。 好像,那一套房子的装修风格,是她心血来潮跟爸妈推荐的。 定位就是每天被工作折磨的社畜,满天乱飞出差后,一个月仅回来住几次的酒店式避风港。 她改口:“或者周末给Mido做鲜花肉饼吃好了。” “我留着弄成干花,说不定第二春来的时候,还能用得上。”某人还在记仇。 沈知遥:“……” 她就应该让陈逸绅继续寡着! -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陈逸绅家,但毕竟身份有所改变,沈知遥还是有点小紧张。在他验证指纹锁时,甚至还悄悄用裤腿擦擦手心的汗。 果然这就是因为猛汉而满手大汉了吗。 对不起,又在心里讲了个烂梗。 还好没有说出来给陈逸绅嘲笑。 “咔哒——” 门锁打开的一瞬间,本来只是因为解锁而微弹开的门,瞬间被一股大力从里面撞开。沈知遥只感觉胳膊上突然出现一只手,瞬间发力,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一边,免遭被门拍脑门之苦。 但防住了门,没防住狗。 本来只在门打开轨迹上站着的她,此刻正好停在Mido冲来的路线上。 沈知遥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破站的萌宠区,总是称二哈狂跑为—— 猪突猛进。 她觉得,Mido至少是黑野猪级别。 “Mido。”陈逸绅急喝出声,伸出另一只手勉强拉开狗子。 Mido也发现了不对,紧急一个飘逸甩尾,还是因为惯性,后半个身子怼上沈知遥的小腿。 尾巴也狠狠扫过去,毫不客气地给她一击。 “陈逸绅,”沈知遥勉强忍住疼痛,小口呼吸着,尽量优雅地弯腰摸摸自己痛到断腿的撞击点,“你为了能迎来第二春,也是很拼了。” 陈逸绅严肃地盯着Mido,让她老实坐好,冷静冷静。 “进去,对着墙面壁思过,”等它冷静下来,他的语气也没有减轻,“快,进去坐好。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能扑人。” 训狗的时候说“算了算了”,不亚于老人在家长训小孩时和稀泥。 沈知遥深知这个道理,没有打断他。只是跟在他们身后,静静地把门带上,自己找拖鞋换。 训好Mido面壁后,陈逸绅才转身,看向正在换拖鞋的人:“还第二春?你怎么不说我是为了留住你,所以故意和狗串通好,让你赖着我?” “够了,可以了陈逸绅,再多就油腻了。” 刚刚在超市的大塑料袋里装着,沈知遥还没发现,他居然买了这么多花。 大多数都是被一束一束包好的,她先把花都铺在餐桌上,才甩甩手:“你家有花瓶吗?” 陈逸绅刚从卫生间洗过手,听到这话,索性站在门边,倚着墙壁。 “除了你。”她礼貌微笑。 “那边柜子里,都可以用,玻璃杯也可以。”他指指门边的侧柜。 顺手从客厅找了剪刀出来,陈逸绅走过来带到餐桌上:“想喝点什么?” “手冲。”沈知遥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陈逸绅接过她抱过来的,数个花瓶和玻璃杯:“这么晚了,不想睡了?” “你睡?”她挑眉。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随即又很快被陈逸绅的轻咳打破。 他怀疑沈知遥是故意的。 “我喝咖啡不会睡不着,已经免疫了,”狡黠地笑着,她摆摆手,“你还欠我好几杯特级手冲。” 都是上次Mido在她家造作之后,还没来得及赔付的金钱交易。 “还有周末的电影和火锅。”她补充。 身边的人又沉默一瞬,在安静中,只剩她裁开绑带,把包花纸散开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在安静的餐厅内,听了让人心痒痒。 她垂眼,手和心一样慌乱,怎么也抚不平杂乱的褶皱。 在心慌神乱中,他的手按上那一沓不听话的包装纸。 “明天去吧?”他问。 “好啊,”沈知遥在心里长松一口气,“你回答得太慢,差评。” “刚刚在想,明天有些事情要推掉。”他陈述刚刚的内心想法,没有任何邀功的意思。 沈知遥又裁开一束:“如果你有事,也不用周六。” 毕竟她也不想每天都洗头,好麻烦。而且听说明天高温,化妆脱妆折腾死了。 “我想周六。”他道。 等不及到周日,再见到你。 - 花纸都已经裁开,枝叶也修剪得差不多时,看沈知遥喜欢插花,陈逸绅就先去磨咖啡豆。 “我把剪刀放回去,是这个抽屉吗?”走到客厅,她凭着记忆一边问着,一边拉开抽屉。 啊这……沈知遥瞬间愣住。 满满一抽屉的La vie小熊饼干,花花绿绿的,一大袋子。 哦不,是两大袋,左右放着,正好装满一个小浅抽屉。 陈逸绅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他从餐厅绕过来:“是旁边的那个。” 极力控制的嗓音,还是暴露了一丝丝尴尬。 “这是……?”沈知遥蹲在地上,指指抽屉,不怀好意地笑着。 “狗零食。”他试图轻巧地解释。 沈知遥:盯—— 在炽热的目光中,他不自然地摸上脖颈,声音低下来:“我也吃一点。” 然后在沈知遥的放声大笑中,迅速回到了吧台的咖啡器具边。 “狗零食你也吃一点?陈逸绅,没想到啊,有这特殊爱好。” “你也可以吃。”他把手磨磨豆器,磨得嘎嘎响。 是隔着大半个餐厅和客厅,都能感受到的悔恨。 从抽屉里拎出一袋开封过的,她把剪刀放回旁边的抽屉,慢悠悠地溜达到餐厅的吧台桌边,轻松地跳上高脚椅。 咖啡豆已经磨好,沈知遥不客气地打开,塞了两块进嘴里。 嚼得嘎吱嘎吱响,不亚于刚刚的磨豆。 “给我两块。”叠着滤纸,他道。 “狗零食。”她抱紧饼干。 “那你还吃。” 在心里叹一口气,陈逸绅拿起煮好的水,试过温度,才缓缓注入咖啡粉中。 多次重复过的动作,因为热爱,流畅而又优雅。就像她第一次看他做手冲一样,一直以来都不仅是味蕾盛宴。 更是视觉享受。 房间内,安静得只剩缓缓水声。她看着他认真冲泡咖啡的模样,捧着手里的小熊饼干,眯起眼。 “陈逸绅。”沈知遥学着他平淡寻常的语气,一反平日的跳脱。 “嗯?”他搭了一下眼皮,注意力却依旧在手中的注水壶中。 “我没谈过恋爱,你对我好点。”再怎么学他的语气,她的音调还是会在不注意间,带着些骄蛮。 她在桌后,悄悄握起拳头。 敢辜负她,她就把他丢出这套房子,并且给他拉进她家APP的租房黑名单。 刚刚还在老实面壁的Mido,以为陈逸绅看不见,已经偷偷潜过来,蹭蹭她的小腿。毛茸茸的大尾巴缓缓摇着,惹得她痒痒的。 没忍住伸手,她狂撸了一把狗头,才满意地放手:“Mido一般叫你什么?” “汪。”他淡定回答。 沈知遥决定选择性耳聋,弯下腰对着狗子道:“Mido,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我从来不在动物面前自称亲戚。”他的话和她的,不合时宜地重叠。 沈知遥:“……” 毫!无!生!活!情!趣! “我刚刚还让你对我好点!”现在又内涵我,垃圾男人。 “你要是再这个样子,就带Mido沦落街头吧,看看还有没有公寓出租可以养狗。”她皱皱鼻子,故意扮凶,以此来掩饰尴尬。 陈逸绅不寻常的,在还没有滴滤完咖啡时,就抬起头:“你怎么知道,这个房子是我租的?” “啊……”沈知遥卡壳两秒,干笑道,“市中心的高级公寓这么贵,我还以为你……” 她在吧台椅上动动,变为正襟危坐。又抿起嘴,僵硬微笑地,飞速说出可能会伤自尊的话:“买不起。” 即便你买不起,只要不辜负我,我可以都给你。 如果是这样,反而一切就容易了。 沈富婆在心中泪奔。 真是可惜,以陈逸绅的家底,就算没有租车行,也能买得起这幢公寓的一室一厅。 “嗯,是买不起。”陈逸绅的眼尾下搭,手上也没有闲着,将滴滤好的咖啡倒进马克杯。 拿其中一杯,先仰头尝了一口,才将另一杯推向她。 沈知遥的指尖刚触上杯壁,就感到上方光线一暗。 “租金也挺贵的。”陈逸绅俯身,大半个身子越过狭窄的吧台桌,凑近她。 张闭唇间,咖啡香气混杂着橙子和茉莉的味道,若隐若现。 他的直接轻磕两下吧台桌,尾音挑起:“考虑便宜一点吗?” 脑子已经当机的沈知遥:“……!!????” 她上半身猛然向后仰过去,瞳孔地震。 卧槽?什么东西,什么叫给他便宜一点? 果然,将镜头拉远,她能透过眼睛看到更全面的陈逸绅。 从大特写到中近景的变化,让她看清面前这个倾身,双手撑着吧台桌的男人……居然是如此的悠闲,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快乐的得逞! 淦了,佩奇居然一直在演她。 一直! 不行,不能这样助长恶势力风气。 曾经静待花开,如今桃花真开的沈女士,不甘示弱地也凑近他。 她一只胳膊架在吧台桌上,手托着下巴,无辜地微仰头,看向她的压寨老头子。 “既然这样,不如下个月的房租先交一下?” 哎呀,月初也是可以交下月房租的呀。 房租这个东西,缴费可不嫌早。 第53章 陈先生 “对你的土味情话,也有点过敏…… “沈知遥, 沈知遥?”许括今晚已经被自己的妹妹,忽视过数十次了。 这次看起来更为严重,他病入膏肓的妹妹, 正盘腿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傻笑。 最重要的是,他就坐在她旁边。 而且还把电视的声音关掉, 在她耳边喊话。 她都只会傻乐。 “胡萝卜,”许括惋惜地摸摸脚边狗子的脑袋, “你姐已经没救了, 哥哥又很忙, 不如以后你自己遛自己吧?” 对于他卑微的商量, 胡萝卜抬起脑袋, 长鼻躲开他想要握过来的手。 顺便翻过一个大大的白眼。 以前都是它自己遛自己的好吗?沈知遥和许括能起到的作用,只是让别人不害怕, 并且认为这只狗是被牵着的。 而已。 请不要总是造谣,它明明是个独立的狗子。 和楼下那只二傻子, 完全不一样好吗? “哥哥,现在几点了?”沈知遥嘴角依旧傻呵呵地翘着, 却突然抱着抱枕, 转过头。 这一眼,让许括心惊肉跳。他猛地捂住左胸:“沈知遥, 你刚刚叫我什么?” 某个“可爱”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出现的人,此时抱着黄色的抱枕, 无辜地眨眨眼:“哥哥?” “我靠,沈知遥你怕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许括深吸一口气,吓得把胡萝卜捞过来,挡在自己和沈知遥之间。 又收获两只前脚被控制住的胡萝卜, 一记生无可恋的白眼。 “Giegie。”果然是不能和许括说人话,沈知遥回过神,气不打一出来。 她把胡萝卜从许括的魔爪下救出,怜惜地摸摸毛孩子的脑瓜:“是不是到遛狗的时间了?” “今天遛过了,刚好是健身日,就带着他跑了半小时。”许括翘起二郎腿,下巴也跟着抬起,等着自家妹妹的夸赞。 第一次这么主动地遛狗,还遛得这么到位,他的妹妹一定会感动到哭死的吧? 沈知遥的笑容僵在脸上,刚刚还在温柔摸着狗子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上了胡萝卜的颈毛:“胡萝卜,我们再下去遛一圈,好吗?” 胡萝卜:“……” 这个世界太疯狂,俩懒人居然愿意主动遛它两小时。 把抱枕往旁边一扔,沈知遥刚起身,一声闷雷就响彻天空。随即,闪电也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客厅内。 窗外突如其来的风,吹得窗户吱呀吱呀地响。 许括也立刻跳起来,快走两步去关窗:“天气预报都说要下暴雨,这也的确下了,你还出去遛狗?” 本来脑子就不太好,出去淋坏了还要怪雨漏进脑壳。 “是啊,下暴雨了,”沈知遥喃喃,“那他怎么遛狗呢?” 许括受不了地抖落一地鸡皮疙瘩:“他?陈逸绅又做了什么勾你魂的事。” “啊!我记得表哥有送过来胡萝卜的雨衣!” 在一人惊喜,一人震惊中,最为无辜但要承受暴雨浇头的狗子,结结实实地叹了口气。 刚刚还摇着的大尾巴,已经被夹在身后。它轻巧地穿过桌椅边角,小声绕过还在激动中的沈知遥,后腿发力一跃—— 进了前段时间沈知遥怕它夜晚拆家,买来备用的笼子。 并探出脑袋,咬住笼门。 啪—— 落锁,安静地背对着客厅趴下。 它已经是一只大龄狗了,早就不在乎外面的花花世界。 它只想躺平,最好再有一口肉吃。 - 周六,沈知遥一反常态地起了大早。 但好像也没有太一反常态,因为一晚上几乎没睡,勉强可以算早起。 扎着凌乱的丸子头,她咬着牙刷,哀怨地盯着被自己扒得乱糟糟的衣柜。 她一柜子的衣服,真是太少了! 怎么没有一件可以拿来穿去约会的?全都是休闲大短裤,简称—— 大裤衩子。 她总不能穿着长松T恤和休闲大裤衩子,再随便踏个人字拖,就去和陈逸绅约会吧? 虽然他已经知道她是包租婆,但也不能这么草率吧? 不能吧不能吧? 于是,在明媚的临近中午的上午。 明明就住在上下楼的二人,因为沈知遥的脑抽,在五公里外的购物中心一楼的大石柱子旁,远远地相见。 她穿着白色宽大及膝运动裤,上身则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没到屁股的黑色印字T恤。 脚踩一双匡威。 和柱子旁的人,真是从头到脚,除了鞋比他的便宜很多以外,全都一模一样呢。 啊,他比她还精致一些,T恤外还叠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头上还带着个黑色棒球帽。 酷的,bro。 毕竟和她眼光相仿。就是如果不是这种场合下,穿这一身就好了。 她不是约会,她是和兄弟一起出街。 不远处的大兄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收起手机,身体重心从右脚换到左脚。 抬眼间,视线也直直地看到她。 冲沈知遥招招手,陈逸绅的手机又震过几下。 已经到暑期放假的日子,最近线上店在策划一系列的暑期活动,需要他最后拍板的事情很多。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不在椹南市,但因为昨晚的“突发事件”,还是选择留下。 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沈知遥也已经站到他面前。 任由他专注于微信,她只是来回上下打量着陈逸绅。 陈逸绅用余光瞥见,这小姑娘在快把他看疯之前,先到他身边,踮起脚,似乎在和他比身高。 反复了几次,他还没开口揶揄,人又从他面前绕过,走到石柱另一侧。 “沈知遥?”他保持着拿手机的动作,头抬起,扭向她在的方向。 沈知遥正一只手扒拉着的石柱,拼命踮起脚,挺起胸。 “我感觉我们现在,特别像两只石狮子。”一模一样,一左一右。 陈逸绅:“……” 他看看她的打扮,恍然大悟。 比起最初的云里雾里,陈逸绅超强的学习能力,已经让他具备提议优化的资格:“那要不然,我蹲着发微信?” “可以,我去旁边小饰品店再给你买个球,踩一只脚下。谁见了,不得把你的脑顶摸得光溜溜的?” 妙啊,陈逸绅,现在都会抢答了? - 上午场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两个人先是去影城买过下午场的票,才决定提前吃完中午饭。 毕竟这家商场位于椹南市中心,也是少数几个平价的中心商场,周末人很多,尤其是带着小孩子的家庭。早点吃饭,错开峰谷,总是没错的。 “我想吃小龙虾。”从一家餐馆外走过,沈知遥拉着陈逸绅,又飞速退回来。 这是一家混合私房菜餐馆,简单而言,就是里面什么菜系都卖。只要他们的菜单上有,你就可以在桌子上,摆满看起来,无论从地理上还是文化上,都应该毫不相关的很多道菜。 陈逸绅原本迟疑了一下,但在翻过店门口的菜单后,拗不过她,点头同意。 人生约会准则,送给母胎的一句赠礼。 不要第一次约会,就随意地选择自己非常爱吃,并毫无把控力的食物。 尤其是在你和你的男朋友,已经穿了兄弟装的情况下。 你只会显得比他还狂野。 就比如现在,桌上的两大盘小龙虾,都被她干掉后,她还在意犹未尽地咂嘴。 并且还想要一盘。 “怎么把汤里的山药剩下了?”在沈知遥以梁山好汉式干完一小碗汤后,细嚼慢咽的陈逸绅,视线平淡地扫过她放下的碗,眉心微皱。 “不爱吃。”她扯过一张纸,狂野地随便擦擦嘴角。 强压住想打嗝的冲动,沈知遥吐槽:“垃圾还得分类,我的胃就什么都得接受?” “垃圾分类的桶上有标志,你的胃没有。” 呵,男人,这就是你不懂了。 沈知遥再度被激起好胜心,她一直嘴角上提,笑得促狭,却自以为邪魅。 今天她穿的黑色T恤,左下角有个小角标。 压住衣服下摆,她左手折起宽松的衣角,将衣角贴到胃的位置。 “有的。”她认真。 “啊。”看到全程操作的陈逸绅,表示理解。 他很有耐心地反问:“那这里装的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 “这里装的是什么不重要。”沈知遥含情脉脉地看着面前的人,和面前的小山一样的小龙虾壳。 陈逸绅见她的眼睛开始故作迷离,心中警铃大作。 还没等他扫码下单,多加一份小龙虾堵住她的嘴,面前的人就已经脱掉手套,右手抵在自己的左胸。 “但我知道,这里装的,是你这个垃圾。” 那一天,刚认识时没有说出的土味情话。 终于有一天,让她出了这口恶气! 天道有轮回,苍天能饶过谁啊陈佩奇! 在惩恶之快后,沈知遥正得意着,就听到对面的人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陈逸绅捂住口鼻,有些狼狈地用另一只手,飞速抽出几张纸巾。喷嚏打得很重,眼眶都跟着红了。 “怎么了?”沈知遥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立刻收起没正形的样子,也抽几张纸递过去,音调是轻易就能听出的焦急。 “没事。”又咳过几声,陈逸绅摆摆手,处理自己的失态。 整理好一切,他的眼眶和鼻尖,依旧有些泛红。在白皙的脸上,很是明显。 “我怼小龙虾过敏,以前是不能吃,后来闻到味道也有些应激。”因为刚刚那个喷嚏和无数个咳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 “应激就这么严重?”沈知遥的眉眼间,全是担忧。 “可能对你的土味情话,也有点过敏。” 沈知遥:“……” 第54章 陈先生 没有理想的拆二代x平平无奇的…… 陈逸绅以为, 自己买的电影票,是个很可爱的动画大电影。 但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大荧幕上来回蹦跶的三个细腿硕肘的猛男, 堪比大力水手的复制粘贴,跟着迪士尼式的音乐前后蹦跶,来回扭着。还有队形, 像极了某国的音乐打歌舞台。 而他身边的人,正一个人抱着一大桶爆米花, 缩在宽大的座椅里, 眼睛都看直了。 爆米花好几次都没塞进嘴里, 先在下巴碰了壁, 才找到准确的入口。 她肯定是事先就看过预告片, 故意引导他买这个电影票的。 察觉到身边的人,过于火热的视线。沈知遥无辜地转头, 左手还拿着一颗爆米花。 四目相对,她的动作停滞一瞬, 似乎在思考什么。 两秒后,沈知遥把嘴边的爆米花递出去:“吃吗?” 陈逸绅一只胳膊架在扶手, 食指抵着下巴。 他摇摇头, 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这部电影已经上线两周,来看的人很少。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 周围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 “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屏幕已经切到别的剧情, 沈知遥终于舍得完全把视线移开。 “没有,就是看看你。”他说。 沈知遥:“……” 果然,人类的悲喜不能相通,她和陈逸绅也不能免俗。 这样一个猛男, 居然不喜欢看三个卡通猛男跳可爱萌舞?和他出来看这部电影,简直是暴殄天物。还不如和霍燃出来,至少还能一起“盒盒盒”。 “陈逸绅,你是不喜欢猛男吗?”她的眉尾半耷,委屈而又失望。 面对这样强装狗狗眼的表情,陈逸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女孩子,果然还是要哄一哄的。 “我喜欢小熊饼干。” 看着昏暗中猛然亮起的眼睛,陈逸绅动了动嘴唇,勉强把嘴角压制住。 他可能真的疯了。 - 这部动画电影,有一个很长的片尾。是动画中角色的狂欢搞笑片段,还有工作人员的制作花絮。 第二首主题曲播放到最后,漫长的工作人员名单越滚动,越慢。 陈逸绅正拿着手机继续工作,准备发完这条微信,就问沈知遥走不走。 突然,他的胳膊被拽动:“陈逸绅。” “嗯?”他偏头。 “你看,我的名字。”她笑得眯起双眼,嘴角上扬,露出两颗小虎牙。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一行字刚好滚动到屏幕中央。 ZHIYAO SHEN 陈逸绅讶异之余,拿起手里的手机,飞速拍下屏幕。 “这么厉害?”他打趣,眼底却是毫不遮掩的赞赏。 “大三去国外交换的时候,刚好碰运气去实习,帮忙打杂的项目就是这个片子。”她“嘿嘿”一笑,没想到他会如此珍视刚刚的那几秒。 他没有再回复没有写完的微信,只是伸手,用干燥的大手,包裹住她被空调吹得冰凉的手。 “所以那三个猛男……?” “是我画的设定哈哈哈哈。”沈知遥成功破功,不再克制的笑声,像极了在街道绑着一串钥匙,叉腰的阔气烫头包租婆。 “但是后来。”她的头更斜过去一些,用少有的温柔眼神,凝视着他。 “我遇到了属于我的猛男。” 甚至还喜欢吃小熊饼干。 是她当时,差一点就加上的反差萌设定。 沈知遥正经说话时,声音偏低,很好听。只是她很少这样,多数没有个正形。 也唯独是在这样昏暗的,不算宽阔的空间里,陈逸绅仿佛看到她的另一面。不是可爱到没有脑袋的小姑娘,也不是话多到她牙痒痒的戏精。 她没有梦想,喜欢自嘲搞怪,却也能在今年最卖座的动画电影片尾,属上自己的名字。 就像此刻一样,显露出,难以言喻的成熟温柔。 沈知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的眼底从复杂,到渐渐释然,半开玩笑道:“我觉得我的肌肉也没有很大。” “这你就不懂了,”沈知遥又恢复平时的狡黠,“你这是刚刚好,健身教练的那种,太多了……” 她咂咂嘴,眯起眼睛缓慢地摇头,甚至竖起一只食指来回摇晃。 “多了,就溢出来了。” 陈逸绅:“……” 屏幕上的工作人员名单,渐渐滚动至最后一行。 又渐渐消失。 整个屏幕渐暗至黑,又在两秒后重新亮起。 ——去拥抱你想拥抱的人吧,趁天还早。 这是,她带他来看这部电影,最大的,也是最终的原因。 在这一部温情又搞笑的电影里,沈知遥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片子的提案。简短的一句话,让她甘愿在异国他乡,在读书间隔的休息中哪里也不去,只在工作坊里秃头加班到快要猝死。 她扭过身,张开怀抱:“陈逸绅,抱抱。” 陈逸绅显然也注意到那一行字,他看着她撒娇的样子,故作淡漠半秒,又突然笑出声。 他倾身,一只手越过肩膀,将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从腰绕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抱抱。” 很熟悉的姿势,像是刻在DNA里。 应该是无师自通的浪漫因子吧。 “所以,你都可以在那里实习署名,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工作?”他问。 沈知遥答得轻巧:“要回家啊。” “国内也有很多大的公司。”他一针见血。 “我没有什么大的梦想,你知道的。”沈知遥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轻叹一口气。 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安静地抱着他。 也许是昏暗,给了她无边的安全感。 沈知遥少有地,在片刻沉默后,重新修正答案:“没有自己想做的项目,就没有灵感。动画是我爱的东西,我不想因为做自己不喜欢的内容,磨灭对动画的热情。” 在这样的相拥中,放映厅的灯光骤然亮起。 就好像梦一样,突然醒来。 条件反射地闭上眼,沈知遥眯过三五秒,才堪堪适应光线。 片尾的音乐都已经播完,空旷的放映厅里,只有保洁阿姨扫帚轻撞椅子的声音。 刚刚的一切,似乎都不真实。 但好在的是,她所在的那个怀抱,仍然温热有力。 陈逸绅欢欢放开她,在沈知遥低头整理微皱的T恤时,却又一手按住她的脑袋瓜。放肆地揉乱她的头发,陈逸绅笑得阳光,像极了球场上恣意的少年。 “你还说你没有梦想?”他给她脑门一记。 吃痛地捂住脑门,沈知遥气哼哼地白他一眼:“我要是有梦想,我就自己投钱开公司了好吗?” “啊,我忘记了,我女朋友是个富婆。”陈逸绅装作恍然大悟。 他起身,向还坐在原位上的沈知遥,伸出手:“富婆,下一个地方,挑哪里?” “转转吧,”沈知遥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负一层有一家超市,去买点FIY的咖啡。” 轻描淡写的提议,但在这个场合,怎么听怎么奇怪。 “哦,FIY,听说不错。”陈逸绅点头装傻。 FIY在网上越来越有名,三个月前已经进驻线下超市,但量不多,大多投放在大型品质超商。 “啊?真的是念FIY啊,我一直以为是FLY。”为了逼他如实自报家门,她试图在品牌雷区来回跳舞。 呵,男人,看你还能装多久? 陈逸绅怎么也比她多吃了几年米饭,丝毫没有卡壳:“我也是听朋友说的,不错的牌子。” “唉,这么好的牌子,万一要是哪天也上线小熊饼干,多好。”她惋惜道,恨不得叹气咳出一口老痰。 “你可以考虑入股他们,多增加些投资,说不定能有上线。” 沈知遥冷下脸:“陈逸绅,你再这样,我今晚就去地库把你车划了。” 见他还要说什么,她飞速又补一句:“你上次说你是租车?不仅要修好,还要赔租车行一大笔钱吧?” 他那辆车,可不是普通豪车。 陈逸绅僵住。 沉默间,直梯已经到达负一层。 在这里买过好几次FIY的线下咖啡豆,沈知遥拉着陈逸绅,轻车熟路地找到FIY的柜台。 找到自己常喝的那一款,她拿在手中掂掂,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备用钥匙。她亮出钥匙锋锐的尖尖,威胁道:“投资谁?” “投资我。” “谁的车?” “我的。” 我就知道! 沈知遥反而又上前一步,晃晃手中的钥匙:“还有什么?” “这家广告公司,也是我开的。” 虽然名义上是章秋的公司,但是,他占更大的投资比例。 “那你还在La vie刷盘子?!”沈知遥气不打一出来,也许用舔盘子来形容他更贴切一些。 陈逸绅只是轻睨她:“你不是也在这里,做工资还比不上一套房租的工作吗?” 没有理想,在小广告公司燃烧生命的拆二代。 平平无奇,在店里刷盘子的电商投资人。 步调一致,装模作样。 绝配。 第55章 陈先生 电视机,启动! 由于中午的小龙虾吃得太多, 又由于是第一次和陈逸绅约会。 权衡利弊之后,沈知遥破天荒地决定,不吃火锅了了。 回家的路上, 她安慰自己的胃。 委屈这一次,之后和陈逸绅还有很多顿火锅!稳赚不赔的买卖! “还是想吃火锅?”红灯间,陈逸绅瞥过一眼身侧副驾驶座上的人, 挑眉道。 “不想,”沈知遥遥遥手指, 脸大道, “我这样的小鸟胃, 受不了一天吃那么多还不运动。” “嗯, 毕竟之前La vie的芝士海盐蛋糕都把你给吃瘦了。”他旧事重提。 “你要是再翻旧账, 哪天我潜进你们后厨,把所有天鹅蛋糕都用叉子戳屁股。”沈知遥微笑。 绿灯亮起, 他收回视线,笑道:“希望沈小姐能有点高雅的爱好。” “你不就喜欢不高雅的吗?”她大言不惭。 陈逸绅想想, 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毕竟之前周围都是所谓“事业有成”或“学业有成”的女生时,他像个不开花的木头。 “正好和你店里的肖邦中和一下, ”沈知遥撇嘴, “每次我被甲方折磨到体无完肤时,下来买杯咖啡, 听到肖邦的小提琴,真是彻底给我送走。” “这是营销策略。”陈逸绅为自己正名。 “呵, 增加外带,减少在你店里耗电耗水的成本是吗?”说到一半,沈知遥竟真的相信了。 好有道理的样子! 陈逸绅以沉默,对她的答案表示肯定。 又是一个路口, 他悠悠地开车而过,才道:“不建议包租婆学会,打工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包租婆已经学会了,一会儿我就去你家门口放广场舞乐曲。” “高雅。”他重复之前的重点。 “大俗即大雅。” 陈逸绅:“……” 陈逸绅的沉默,终于成功为车内带来片刻的安宁。 扭头望向窗外,沈知遥看着不断倒退的梧桐,和一闪而过的挂着同一张脸的广告牌。微垂着眼,睫毛在空中轻轻颤着。有那么一丝丝的,淡淡的忧伤,在这个时刻侵袭而来。 以前她都是坐在自己的小电动上,感受着猛呼脸的风,或是热的,或者冰冷的。 而如今,她坐在宽敞的车内,司机还是个猛男帅哥。 这就是人的成长,消费升级吗? 那她这算不算是窜天猴级别的?! “陈逸绅。”给心底的狂喜活埋进土里,她微耷着眼角,装得深沉。 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猛地歪过一个小角度。 她半叹气的声音,让陈逸绅毫无焦急,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她下面又要说什么,惊为天人的语句。 “你说,如果有一天房价跌到三位数一平米,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沈知遥望着窗外,认真地发问。 陈逸绅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虽然直视前方,却感受到旁边默默移过来的,越来越炽热而好奇的目光。 沉默是尴尬,也是不懂浪漫的表现。 最重要的是,没有其他声音掩盖,就不太好说实话。 于是,他伸出手,打开车内的音响。 沈知遥仿佛是等这个动作,等了很久似的。他的手还没收回去,她就一直手指点上屏幕。 Nocturnes, Op. 48: No. 1 in C Minor 缓缓的钢琴声,从车内流淌开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速也跟着放缓了许多。 在这样柔和舒缓的音乐中,陈逸绅觉得,还好沈知遥的童年是小猪佩奇,而不是小猪佩奇的童年是沈知遥。 不然小猪佩奇,就得成为少年老成的叹气奇。吹风筒出来的,全都是它叹过的气。 ……不对。 他怎么也成为了烂梗制造机? 轻咳一声,陈逸绅总算舍得回应还在疼痛文学的沈知遥:“广大人民喜大普奔,但除了你。” “那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爱我吗?”她转过头,声音一顿一顿的,看来是进戏瘾了。 “现在我就很爱你,可你还要收我的房租。”他也好悲伤,在自己车里听肖邦。 沈知遥:“……” “那……”刚被噎住,她稍作调整,又卷土重来。 “我可以申请,等车停到地库之后,再听你的下文吗?”为了自身的安全,陈逸绅试探。 “不可以,很急。”沈知遥冷面打断。 “哦。” “陈逸绅。”刚刚的施法被打断,她于是开始重新酝酿。 开车的人,配合地发出一声上扬的鼻音:“嗯?” “以后我买FIY的咖啡,有没有亲属折扣?” “这就是很急的,重要的事?”陈逸绅这次没有认真,他觉得他赢了。 至少在读懂沈知遥这件事上,他栽了无数次跟斗之后,终于悟出一个道理—— 她越正经时说出来的话,越不重要。 车子平滑地拐入地下车库,入口处很亮,瞬间将车内的昏暗驱散。 他好笑地叹气:“免费给你。” “这么阔气?”她调笑,“不愧是陈老板。” 车稳稳地在车位内停住。 “可是,我那句话的重点是,家属。”她轻声道。 与此同时,陈逸绅将车熄火。大灯一瞬消失,钢琴声也戛然而止。 世界重回昏暗与宁静,而他们就那样并排地坐着。 他好不容易消化掉她刚刚,轻到差一点就随风飘散的话。 偏过头时,她也刚好在看向他。 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和爱,还有一点点窃喜和得意。借着车外并不明朗的光线,朦胧却又给他更多想象的空间。 他好像不知不觉,就了解很多她的小动作和小表情。 “家属?”陈逸绅重复。 “嗯,家属。”沈知遥的笑意更浓。 转瞬,刚刚还在眼前好整以暇的人,已经近在咫尺。 他伸出手,撑着她的后脑勺,加深最初浅尝辄止的吻。 她越正经时说出来的话,越不重要。 后面还要补一句。 越轻描淡写说出的话,是越认真的话。 - “沈、知、遥。” 虽然住在同一栋楼,陈逸绅还是住在低楼层。但逃不过热恋期的如胶似漆,陈逸绅将她先送到楼上。 只是沈知遥甚至还没有靠近家门,那防盗门就自己开了。 门内,绑着围裙的男生,正一只手挥舞着铲子,另一只手插着腰。 火气似乎大到,能在走廊翻炒。 也许是因为事发突然,沈知遥下意识地,想要甩开陈逸绅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陈逸绅拉着她,在许括的怒火中,又向危险的边缘走去几步。 他伸出另一只手:“你好,我是陈逸绅,你妹妹的男朋友。” 胡萝卜也已经闻讯赶来,坐在许括身后,吐着舌头看好戏。 许括手里的铲子横过来,先是指向他,又转向沈知遥。他的手微微颤抖:“你谈恋爱了?” 沈知遥眯起眼睛,自豪地疯狂点头。 “沈知遥,你居然谈恋爱了?”许括气到不可置信。 她怎么能比他先脱单? “是的,我谈恋爱了,”沈知遥的耐心耗尽,一把夺过他的铲子,“可以让他进去说吗?” “你还想让他进门?”许括感觉自己的心脏病要犯了。 沈知遥白他一眼:“不让他进门,难道让你入赘?” 拉着陈逸绅,她绕过石化住的许括,将人带进屋内。 从抽屉里找出平时她爸爸穿的拖鞋,沈知遥放在他面前:“你先去客厅坐会儿,我倒杯水。不用管他,他只是嫉妒我先脱单了。” 非常了解她哥哥。 见陈逸绅还有些担忧许括的反应,沈知遥索性把人带到沙发前,妥善安置好。 甚至还把电视遥控器,顺手塞进他的手里。 “看会儿电视,不尴尬。”她贴心道。 说完,沈知遥就趿拉着拖鞋跑去倒水。中途经过门口,扭头嗷一嗓子:“许括,你再不关门放蚊子进来,你晚上就到楼下花坛喂一夜蚊子好了。” “砰——” 虽然把门关上,但许括没有回到厨房,而是气哼哼地快步走到客厅沙发边。 “坐?”在他的注视下,陈逸绅淡然地拍拍身边的位置。 忽视掉他的邀请,许括的敌意正浓:“你是不是图我妹妹的房子?” “还有,你家开租车行的?”他没有给陈逸绅回答的时间,补充问道。 什么租车行? 在凌乱中,陈逸绅回想起刚刚沈知遥说的话。 电视机,启动! 一声开机启动响铃后,他将视线自然地转移:“我有朋友家里是开租车行的。” 自如的动作,在面向电视后,猛地顿住。 “还有……”陈逸绅又再度转过头,认真地看向许括。 “屏保不错。” 第56章 陈先生 “这里的猛男你随便挑一个?”…… “老板, 你认识那个男的吗?”工作日的中午,La vie里买咖啡的白领逐渐多起来。 李央找到空隙,抓住还在店内的陈逸绅, 一边问,一边小眼神停不住地向窗边的位置瞟。 陈逸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窗边吧台座位处, 有个男生,正压低棒球帽斜坐着。手里的吸管, 不时搅着杯内几乎没动的冷萃咖啡。 似乎是因为发觉他们的视线, 已经短暂地低头避开。 在人群行色匆匆的写字楼咖啡厅里, 很显眼。 只是瞥过一眼, 陈逸绅微提嘴角, 垂下眼,在库存确认单上写下数字。 见他没有反应, 李央手上打着奶泡,嘴上仍不放心:“他是来找你麻烦的?怎么一直这么凶巴巴地看着你?” “凶吗?”陈逸绅笑笑, 走去另一个柜子前,没再说话。 在李央将饮料出台时, 陈逸绅也已经把前柜的所有库存, 都清点完毕。 再转头,李央已经在做新的一批订单。 “这一波做完, 换班去吃饭吧。”陈逸绅拍拍他的手臂。 下午客流量更大,La vie的中午, 一般会让大部分店员好好休息。 等咖啡机滴滤的功夫,李央又看过窗边的人一眼,才答:“好。”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一定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这两人绝对认识! 把这五杯饮料都调制好, 李央转身,将冰块加入外带杯内,又一一扣好盖子。正要弯腰从柜子里拿纸袋,另一只手就已先一步拿起,放在桌上。 连带着两块小蛋糕。 “出去的时候,把这两块蛋糕给那位客人,”陈逸绅冲他笑笑,“就说是本店送给他的,特别礼物。” 特意把后面四个字,和前面的话隔开。 “果然,老板你和那个男人,一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他冲陈逸绅得意地扬眉,带着全世界就他一个大聪明的得意。 “我是不是猜对了,可聪明了?”在陈逸绅的沉默中,李央的身体来回扭动,用胳膊肘怼怼他的手臂。 陈逸绅只是轻触眉心,没多说话,最后摇摇头离开。 这一切,在李央的眼里,统统都转化为猜到事实的暗语。 他自信一笑,把打包好的两提饮品,递给出饮台旁边的客人 。 “先生。”怀着生活观察特派员的喜悦,李央走近视线仍在追随陈逸绅的男人。 “嗯?”许括显然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会被直接抓包。 La vie是去前台点单的,除此之外很少会有服务生在客区。难道是因为他坐在这里,坐了太久,但点的东西太少? 呵,没想到啊陈逸绅。不仅拐跑他的妹妹,开店还这么小气。 不过是个开网红店的,明天就联系人,把你租的地方盘下来! 鼻孔出着气,许括愤恨抬眼,眼底的杀气十足:“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果然是有过节! 李央被这视线吓一跳,胳膊先一步抬起托盘。嘴上也飞速顺出,刚刚已经在心里演练过的吉祥话:“您好,这个是我们老板送给您的小礼物,祝您天天开心,生活顺意。” 许括一愣:“你们一个法国单词的咖啡厅,现在也变成海底捞了吗?” “我们的服务一直都努力优质。”李央对答自如。 “比如在店里一直播肖邦?”许括反问。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她那脑子不好使的妹妹,天天在家里叨叨她要去雨中听肖邦。 “是吗?有一直在播肖邦吗?”一时间摸不透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李央装傻。 “先不说肖邦,送给我的这是……?”许括微笑地指指他手上的托盘。 李央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神情也愈发凝重。刚刚他八卦之心热烈,注意力全在这个陌生人身上,都没有注意到这两块蛋糕,居然是特制限定。 一块是红色的丝绒蛋糕,天鹅倒是没有被叉子捅屁股。 但屁股上有一抹黄。 另一块,则是一个完全复刻海绵宝宝外形的蛋糕,他之前没有在店里看到过。 难道他们店要和海绵宝宝IP联动? 这就是陈逸绅说的,精品线下店品效合一营销计划吗! “我真是谢谢你们老板给我定制的,”许括咬牙切齿,“小猪佩奇和海绵宝宝,真是世间绝配。” 纯黄裤衩,没有花纹,真是谢谢你了。 旁边还放一块海绵宝宝蛋糕,这么明显的暗喻,真是学习了沈知遥的精髓。 “沈小姐?”李央突然懂了。 怪不得刚刚两个人之间,火药味能这么浓。 看来是情敌啊。 只是眼前这位,穿着休闲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还背着个卡其色的双肩包,看上去年龄似乎不大。 说不定还是学生。 “啧。”心里想着,他不小心就上下唇发出了声。 不妙啊老板,这个男生比你年轻多了,小心老婆跟别人跑了啊。 老年人晚年夕阳红,肯定比不上人家小年轻同校,天天校园里朝夕相处的感情,来得牢靠吧? 许括没想到,这个店里的服务生,还没等他说话,就“啧”了他一声。 和陈逸绅一个狗样子! “你是有什么意见吗?”被夺走妹妹的许括,决定短暂地冷静下来,将重心从陈逸绅身上,转移到面前的人。 “没有,只是刚刚听到您说的话,有点……”李央把蛋糕放在桌上,不好意思地摸摸脖颈。 他尬笑,提醒道:“海绵宝宝和小猪佩奇,是世间绝配。” 海绵宝宝…… 和小猪佩奇…… 好像,一个激动,言语间把沈知遥给丢了。 不知道这种话是否会被传达给陈逸绅,许括冷下脸:“有吗?” “我刚刚口胡。”在李央的目光中,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双臂在胸前比叉,立刻达咩。 李央乖巧:“好的,您慢用。” 找到空隙,李央光速溜走,并在心里暗骂陈逸绅真不是个男人。 这种和情敌对峙的事情,能不能自己上?不能上就给他加工资。 他拿着托盘回到咖啡台后面,径自走到陈逸绅身边,拉过他:“那人到底是谁,也认识沈知遥?该不会是……” 你的情敌吧? “嗯,”陈逸绅正端着自己的瓷杯,随意地晃晃,“如果进展顺利,以后我要叫他哥。” “哈?”哥? 搭一下眼皮,陈逸绅抿过一口咖啡,轻叹一口气:“他正在痛失妹妹的悲伤中,你多理解理解。” 说完,又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之后他应该还会来。” “所以……海绵宝宝?” “沈知遥给他的代号。” 李央懵了。 他没有搞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大为震撼。 “他之后会经常来,这样看你吗?”李央指指许括。 那人正颓废地坐在桌边,看着陈逸绅让送过去的两块蛋糕。 “刚刚他说,小猪佩奇和海绵宝宝是绝配。” 李央的眼尾下耷:“如果爱,请深爱。不爱,就不要伤害。” 陈逸绅:“?” “这样的人,为了打破世俗的观念,哪怕是远远地看看……他还要背负和知遥姐的关系,真的是太沉重了。”李央叹气。 他好想给那个人,再送点小熊饼干。 “他是沈知遥的哥哥,”陈逸绅深吸一口气,“我和沈知遥在一起了,之后要一起改口叫他哥。” “啥?” 受重击的李央读条重获意识中,窗边的人已经起身,端着盘子气冲冲地过来。 陈逸绅和李央正站在冷柜那一侧,周围没有客人。 许括把碟子放在桌上,眼底几乎能喷出火:“陈逸绅,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哥,没事没事,别激动,”在这样的三人危机下,李央良好的员工素养,让他下意识隔开两人,“就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人家又是自由恋爱,你看……” “刚在一起,第二天就夺了我妹的初吻,你个禽.兽!”许括气到手抖。 枉他最初觉得这人长得帅事业有成,就是城府深了点。但要是对沈知遥好,他也认同。 甚至在昨天屏保的事情之后,还依旧对他心怀希望。 要不是昨晚吃夜宵时,沈知遥说漏嘴……! 沈知遥还是个孩子啊! 咖啡馆,还是那个咖啡馆。 音乐,还是那个肖邦。 蛋糕,也是那两块蛋糕。就是海绵宝宝是冰淇凌蛋糕,有点化了。 但也是安静的咖啡店一隅,表面的平和丝毫没有掩盖住,这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 本来在中间劝架的李央,已经向后一步,开始吃瓜。 没看出来啊,店长老当益壮,进展飞速,说不定今年就能吃上喜糖。 沈知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和谭谭下楼买个咖啡,居然能撞见许括。 这个人今天不是要去实验室,开导师会的吗?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相反的方向喝咖啡? “许括?”她拿着刚点好单的小票,不可置信地走近。 刚刚还眼睛喷火的人,此时只是一只手插着口袋,睨着她:“午休时间到了?” “你怎么在这儿?”沈知遥反问,又轻呵一声,“该不会是想我了……” 话说到一半,就被无情打断:“我是来谈生意的。” “一言不合要买下La vie?” 心里真的有在这样计划的许括,只是“哼”了一声。 这种事,许括还没有那能力做。 全当他是在随口说说,沈知遥白他一眼,转向陈逸绅:“我的甲方给我打钱了,没有提其他的要求。” 陈逸绅似乎一直是一副闲散的样子,他又抿过一口咖啡:“哪个甲方?” “你别装傻,”沈知遥认真道,“谭谭都和我说了。” “我只是间接提醒了一下他们,你可以维护你自己的合法权益。”他倚着身后黑色的的柜子,也认真地看着她道。 “之于公司,你是我的员工,我会尽力帮你,不让你成为业界公认的好说话的设计师,影响到正常工作。之于我个人……” 他停顿一下:“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你的一切负责,如果你需要的话。” 那一刻,好像周围碍眼的三个人都已凭空消失。 只有他,和她。 他看着她的双眼,旁若无人地说出这样的话。 似乎是很正常的句子,却让沈知遥满脸潮红。 谭谭瞅瞅含情脉脉的两人,又看看欲言又止但已经握起拳头的陌生人。 最后,视线又落回和她一样懵逼的李央身上。 “你们两个,能不能看看我?”许括受不了地打断。 “看看我,看看这两块蛋糕,想想我刚刚说的话,还有昨天的屏保。”艰难地说出这些话,他差点把自己送走。 “嗯……”陈逸绅若有所思。 一个合格的职场人,是能面对很多事情,都游刃有余地提出解决方法:“所以,需要我也对你负责吗?” 许括:“?” “哥哥,这里是CBD出了名的‘猛男咖啡厅’。”沈知遥努力让自己的狂笑,只露出一点点。 侧过身,她双手抱环,感叹欣赏着咖啡台后,那几个午休后正在做下午准备的高大男人。 全员衬衣,全员都能撑起衬衣。 妙啊。 收回视线,她提议:“要不然……这里的猛男你随便挑一个?” “不用!爬!” 第57章 陈先生 偏爱都那么明显 八月, 八卦会迟到,但必定不会缺席。 沈知遥和陈逸绅在一起的事情,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传开, 又怎样悄然蔓延到整个办公室的。尽管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之前章秋在公司时,也没有内部不能谈恋爱的规定。 但她和陈逸绅, 仿佛真的成为众矢之的。 好在她人缘还可以,公司里讨论的更多是八卦, 而不是恶意的闲话。 周末, 沈知遥和陈逸绅窝在沙发上, 盘腿相互靠着。他们两个都很宅, 神经质只会爆发性发生, 其余时间却出奇的安静。 “听说这个月绩效考核,你们部门所有的调优票都投给了你。”用笔记本电脑工作着, 安静的客厅内,陈逸绅突然开口。 “你在忙公司的事?”沈知遥正在描线, 神情专注,“我还以为你在和供应链的人对线, 噼里啪啦键盘敲得那么响。” “是在对线, 中场休息顺便看看小公司的月度考核。”陈逸绅平和地拿起水杯,淡然地敲下回车, 没有否认。 电脑屏幕上,小小的微信对话窗口里, 是满屏的绿色对话框。 “我算是悟了,恋爱是一件持续幻灭的事。”沈知遥转过ipad,继续认真地勾线。 “幻灭?”陈逸绅抬头。 他伸手把轻托她的额头,让她离屏幕远一点:“你的软件不是能旋转画布吗?” “我知道, 我就是想要原始质感。”沈知遥躲开他的手,坐直微笑。 她就是个买了二代笔,也经常想不起点两下笔就能切换橡皮的老古董。不行吗?! 她就是个有房的土鳖,不行吗?! 不行吗! 陈逸绅看看她,手放回键盘上,却又没有心思再和屏幕对面的人对线。他索性把微信界面关上,开始查看沈知遥的工作月报。 他最近太忙,一直没有时间看这些无用的形式化报表。 然而,被老板查看月报的撰写人,并没有意识到现在发生了什么。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她低着头,将刚刚画歪掉的黑线缓缓擦掉。 正津津有味看着她本月工作感悟的人,手一顿。 “就像这个月大家都给我评优一样,我虽然想不内卷,只想躺尸,但也想做一个快乐平庸的躺尸人。”沈知遥深吸一口气。 她可以接受自己平庸快乐,但不想是因为某一个人,而在这种简单快乐中,都要变了味。好像她此时拿到的一切,都与她个人的努力无关。 “你需要真诚的鼓励?”他的声音,比刚刚柔和很多。 沈知遥不得不承认,这也许是和比自己年龄大一些的男人,谈恋爱的好处。他知道该什么时候温柔体贴,尤其是现在这样,表面漫不经心,实则悄然关心的样子。 “在之前去其他公司实习时,有一个老板在我离职后,托我的朋友给我带一句话。她说相信我的能力,也认可我的能力。但她发现我是个需要鼓励型老板的人,这样的人,她可能不会重用。” 沈知遥抬头,活动着已经僵住的脖子。屏幕上,一张复杂的线稿已经勾好,笔触顺畅老练。 “你不是想要别人一直鼓励的人,”陈逸绅捏捏她的脸颊,总感觉她好像比之前肉了一些,“你只是想要你该得到的回应。” “我只是觉得一味打压人,用高压来激发人工作潜力,不适合我而已。”面对现在的自己的老板,沈知遥改口。 她拍掉陈逸绅掐她脸的手,摸摸自己日渐柔软的下巴。 爱情使人肥胖,她这两天太过幸福,必须要吃斋两日才能还今日福德。 在盘算自己的吃草大计时,她听到旁边的人平淡道:“嗯,那让我看看你这个月的工作,决定是批评还是鼓励。” “看……我……工……作?”沈知遥猛地回神。 身侧的人正专注地看着他的屏幕,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缓慢地在触摸板上滑着。屏幕上的字还挺密密麻麻,他细致地看着,不时点一两下头,又不时发出一两声。 关键是,屏幕上的那个界面…… 是她和霍燃吐槽了八百遍的OKR系统啊! OKR,一个让职场人为之流泪的,写了日报写周报,写了周报写月报的,手动复读机系统。 但为什么大家还要忍受这样的重复,努力编写创造自己的工作量,以及自己职场道路上的工作感悟呢? 因为OKR啊,也许就是—— “OK,RMB”吧。 ——好的老板,为了金钱,我什么都愿意做。 有的人,日记坚持不下来,周记更别提。年度总结朋友圈小作文,都能有一年忘了写。 但她永远不会忘记OKR,即便一时忘记,之后也会立刻补回来。 这可能就是金钱的力量吧。 想到自己用仅有的文学细胞,疯狂地编撰的那一篇长月报。沈知遥的表情礼貌,身子却忍不住动起来。 她试图抢过它的触摸板主动权,却被他抓住手。 “你别看了,我的工作就是个工具人。”她这个月,出了太多的宣传图。 她就是个毫无感情的宣传图机器人! 每日作图量堪比高考生做题量,如果她现在去高考…… 算了,还是别了,还是做图吧。 在沈知遥头脑的光速吐槽运转中,陈逸绅又把剩下的几行看完。 之后,他缓缓点头,却又微蹙起眉,神情也顷刻间变得沉重。 “本月工作感悟,居然没有老板真帅,给你评个D级好了。” 沈知遥:? 她在结尾升华了对公司的忠诚,难道还要表达对老板的夸赞吗? 还是她太年轻了,没有摸清职场的门道。 在莫名其妙的沉默中,她猛然想起,自己的奖金绩效与这个鬼评级挂钩。 面对金钱的诱惑,沈知遥反握住陈逸绅的手。坚定地看着这位老板,此刻,他们不是男女朋友,而是同一公司的一起进退的共同体。 她的字句,铿锵有力:“老板,下次一定。” “这次没写,因为觉得您一直都很好看,不是这个月的感悟。” “沈知遥,”看着她饱含热泪的真诚双眼,陈逸绅语重心长地拍拍她,“我看你挺会讲话的,要不然这个老板你来当?” “陈总……”闻言,沈知遥的手微微颤抖。 这样一家公司的老板,她刚毕业,何德何能就这样简单地当上? 她怎么可能会胜任繁杂的业务,又怎能带着公司走向辉煌? “好的,那你现在和人力总监打电话。” 陈逸绅:“……” “哦,可能还得打给法务。我也不太清楚流程,但这个公司以后姓沈了,我没理解错吧?” “我现在和人力打个电话,要鼓励年轻人做梦、敢梦、追梦。” “你想骂我你就直说,不要当文化人。” “我尽量。” - 沈知遥最近因为恋爱,让本不富裕的自己,雪上加霜。 毕竟他请她吃一顿饭,她也会用其他方式,买同等价钱的礼物,或是借口请回去,来作为交换。女生在恋爱中,没有理由让男生一直花钱的。 于是,她在经历过上一位神奇私活甲方爹后,又敢于迎接挑战,接了另一单。 这次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为一个富婆小姐姐,画一组繁杂的中世纪图。她不会干扰沈知遥的创作,从草稿到定线稿,几乎没有提出过大的改动,并对她的创作表示肯定。 这样的神仙甲方哪里找? 就是脖子和腰,还有眼睛比较痛。 “又在这里当植物人呢?”工作日,霍燃一进办公室,就见到用充气颈枕理疗颈椎的沈知遥。 充气颈枕将她本就不长的脖颈填满,让她不得不微仰着头,僵硬地看着屏幕。 “植物人好啊,面向阳光,光合作用,产出氧气。氧气就是生命,钱也是生命,氧气就是钱。”面对让人眩晕的线稿,沈知遥已经开始出现疯癫状况。 她的手机械地在手绘板上移动:“所以,我在赚钱。” “请你说人话。”要不是她的颈椎不好,霍燃真想一巴掌把她脑袋打掉。 她坐到自己的工位里,唤醒之前只是睡眠,没有关机的电脑。电脑网页很快刷新,返回到公司内网的初始界面。 公告栏的那一列,两年没有更新的活动板块,赫然新发一条帖子。 点开链接,霍燃的眼睛瞬间睁大:“遥遥,你看公司的新活动帖子了吗?” “什么?”沈知遥被颈枕桎梏着下巴,说话含糊不清。 “内网官网。” 将这一块区域填好颜色,沈知遥关掉SAI,打开浏览器。自从那天被陈逸绅品鉴过月报后,她甚至有点抵触整个公司内网。 她将这称为,严重的月报PTSD。 算工伤。 ——员工内部项目大赛第一季火热报名中 什么无聊的帖子名,感觉像是十年前的贴吧小文。 沈知遥一边腹诽,手上还是自觉地点开。 “FIY不是有自己的绝顶营销团队吗,怎么会来我们公司找VI方案?难道之后要和我们公司搞合作,设计外包给我们?” 身后,霍燃仍在说着。 但沈知遥,看着屏幕上的活动宣传页,少有地默不作声。 陈逸绅这个疯子。 偏爱都那么明显。 第58章 陈先生 他毫无防备的,需要她…… 陈逸绅今天一天都在外开会, 不是因为la vie,也不是因为这家广告公司。 早上他只是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他可能这两天都不在椹南市, 微信可能不常看,如果有急事可以直接打电话。 是因为FIY的营销事情?但他不是老板吗。 沈知遥关掉网页,屏幕上换到绘图界面, 却又仿佛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笔,心情乱糟糟的。 她心里一直藏不住事情, 但也很少忧虑。平时尽管心大, 但此时, 不知道为什么, 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正望着满是乱线的新图层出神, 放在一旁的手机猛然震动,带着木桌发出很大的噪音, 在早上还没有来齐员工的公司里,可以说是巨响。 沈知遥被惊得一哆嗦, 手忙脚乱地去拿手机,飞速挂断。 心虚地看看周围, 确认没有人注视着自己, 她才起身。 穿过两个门到楼梯间,她才回拨刚刚的电话:“许括, 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 他很少给她打电话,不管是不是工作日。 而且许括知道一般周五早上, 她都有周会。这个时候打来电话,除了恶搞和真的很紧急,她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沈知遥,你爹最近看上一块地, 怎么劝都劝不动。”许括的语速很快。 “啊,他又开始想买地了?”沈知遥愣住。 这是要自己做开发商,造房子吗? 沈老爹都已经不满足于只做出租商,租房app还没来得及搞完,就开始产业发展壮大了? 不是,最大的问题是。 她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是茶园的地。”许括皱眉,站在自家门口,一只手掐灭烟头。 他今天回父母家看看,顺便拿些夏天的衣服,没想到几个长辈都在。木门不隔音,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时,他们大嗓门聊的事情,一字不落地都进了他的耳朵。 握紧手机,沈知遥微笑:“你们男人是上了岁数之后,都要折腾文玩手串和茶叶茶具吗?” “现在接盘茶园,难不成是想给用植脂末和茶叶粉的奶茶店,搞一消费升级?”她气到心梗。 买地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做市场调查? 还有,都有买地的钱了,为什么还找她每个月收房租?不应该倒给她零花钱吗。 “你别那么激动,这件事还没定下来。”许括安慰着她,却也没有比她淡定到哪里去。 之前这帮长辈,曾经做失败过太多次投资。如果只是小本生意,他们也不会阻拦。只是这次…… “还有,租房APP的事情,你多盯着一点,毕竟是你在的公司,”他嘱咐道,“说不定快点做好,还能转移一些他们的注意力。” 沈知遥垂下眼:“好。” - 沈知遥觉得,她有必要和自家老爹,好好聊一聊。 投资这个事情,专业的人去做,自然有人家成功的道理。他们只是普通小老百姓,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她的小电驴昨晚忘记充电,早上是做地铁去上的班,回来也自然是这样。 从地铁站里走出,沈知遥拿着手机,犹豫着该怎么和沈老爹开口。 毕竟怎么说,都好像是她这个小辈,在教他做事。 如果有比较专业的投资…… 沈知遥握着手机的手,猛然顿住。 陈逸绅不就是投资人吗? 不知道这个时间,他还在不在开会。沈知遥没有打电话,只是试探地,终于发了今天第一条给他的微信。 【我:还在忙吗?】 以为会很久才有回复,沈知遥刚打算按灭屏幕,手机就迅速振动起来。 他直接回给了她电话。 “你在哪里?”刚接通,他就率先问道。 沈知遥一只手艰难地翻着包找楼卡,一边向单元楼的方向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加班了?”他的语气很轻,却让她听出了他微皱眉的模样。 “有点事要忙。”她回道。 沈知遥好不容易才找到楼卡,她费力地用一只手拉上背包拉链,人也已经走到楼旁边。她垂着眼,转过弯,将刚刚只单肩背上的包,另一只肩膀也背好。 “你什么时候回……”抬眼说话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楼门前,赫然站着她最熟悉的人。 他的身边还有一只小登机箱,黑色的,方方正正。但也和他人一样,风尘仆仆。 本来早就已经接受他的出差预告,沈知遥再看到眼前的人,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愣住,保持着手拿手机的动作,眨眨眼。 “明天有事吗?”还是门前楼梯上的人,率先走下来,打破沉默。 “明天周末,没有。”沈知遥呆呆道。 已经是夜晚,陈逸绅的下巴上已经长出些胡茬。但除此之外,干净的衬衫和休闲裤,在路灯的映照下,依旧清爽干净。 他拉住她的手,放进掌心:“那和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陈逸绅拉着她,转身又从台阶上拎起行李箱,放在地上重新拉好。 “你还要带你的行李箱去?”沈知遥开始怀疑,这个人是要把她带去深山里卖掉。 她补充:“那我是不是也要带个箱子?” “不用。” 干脆的回答,让沈知遥长吁一口气。 估计是他饿了,想让他陪她吃个饭。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问她明天有没有空,怕她水肿。 唉,这样的男人,就是贴心。 正感叹着,身侧的人悠然开口:“到那边再买。” 沈知遥:“?” 卧槽,她该不会真的要被卖掉?! - 椹南市的高铁站建在市区,离他们所在的小区不算很远。从小区做出租车到车站,大概二十分钟。 刚好买到了最后一班,从椹南市到安南市的车票。 “所以你是去安南出差?”迷迷糊糊地被拉到车上坐好,沈知遥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黑影,神情恍惚。 “嗯。” “那你……”她转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逸绅正靠在椅背里,闭着眼,神情疲惫。她很少见到他这样,每时每刻都眉心微皱的样子。 他在她的记忆里,一直都是一个活的精致,非常享受生活的人。以至于很难将眼前的人,和印象中的联系起来。 伸出那只没有被他十指相扣的手,沈知遥帮他整理好额前的碎发。 她的动作停滞一瞬,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但又在本该正回身的时刻,重新凑近他。 在他的眉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你睡吧,到站我叫你。”她道。 闭着眼的人,虽然没有睁开,但身体顺势向她的方向侧滑,以至于头抵在她的肩膀。 下意识地出手稳住他的脑袋,沈知遥挺直身子,又随即放松。 夜已入深,车内隐隐地传来高铁行驶的噪音。 而她肩上的人,呼吸也渐渐平稳。 沈知遥只觉得很魔幻,以前的陈逸绅都是游刃有余的。她在他面前,想是个穿纸尿裤的小屁孩,对着千年修炼的老妖精。 他的淡笑有千百种解释,看过来的眼神仿佛藏着无数个暗语。 但此刻,他卸掉所有的防备和深沉老练,依靠着她。 他毫无防备的,需要她。 第59章 陈先生 楼王竟在她身边 从椹南到安华市, 给高铁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最后一班车进站,已经是深夜。 沈知遥平时都是阴间作息,只是带着耳机听音乐小憩。听到车厢里的到站提醒。她睁开眼。 肩膀上靠着的人, 仍在熟睡。 轻手轻脚地摘下耳机,身侧的人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动作,也缓缓睁开眼。 “到站了。”四目相对, 沈知遥道。 陈逸绅微眯着眼,稍等一会儿才适应车内的光线。 列车已经稳稳进站, 车厢内的人纷纷起身, 在过道上排起长队。他们座位旁边也已经被人占领, 一时间只能在原位坐着。 陈逸绅随便地靠在座位里, 比起刚刚, 精神好很多。他一只手撑着下颌,挑眉看着她:“要不要去吃点夜宵?” “你打高铁把我传送来安华, 就是为了带我吃夜宵?”沈知遥白他一眼,手却自动打开外卖软件。 安华一直以小吃夜市著名, 她来过好几次,都还有很多特色小吃没有吃到。 在他挑眉的目光下, 沈知遥念出手机上的列表:“想吃蟹黄包, 炸花枝丸,奶黄油酥饼, 蒸桂花糯米糕,茶香蛋糕卷, 烤串……” 她一口气念下来,几乎没有停顿。 陈逸绅伸手笑着敲她脑门:“你这门技术,不去说相声报菜名,真的是浪费人才了。” “我觉得可以, 你们咖啡厅弄个相声角吧。” “嗯?” 看他一言难尽又想笑的表情,沈知遥细化设想:“就许小酒馆搞乐队演奏舞台,不能在咖啡厅里放个相声大舞台?” 在雨夜的肖邦声中说相声,简直高雅到全球首富都难有这种体验经验。 “……”陈逸绅叹气,“那La vie就真的是,陈大哥的喜庆生活了。” “陈老根的喜庆生活。”她认真纠正。 在嘴炮间,车内的长队已经消耗完毕。 陈逸绅起身,借力拉起她: “别想了,车都还没下,一个个梦都飞出了车窗。” 沈知遥:“我刚刚都说了,不要用这么文化的形式骂我。” “我也说了,我尽量。” 做个鬼脸,沈知遥跟在他后面下车。 华安市刚下过雨,站台像是个深夜蒸笼。只是站在原地,似乎都能感觉到水汽在蒸腾。 “怎么走?”她半开玩笑,“要不要我给你做个攻略?” “跟我走。”陈逸绅借得干脆。 他偏过头,眼角含笑。身后,是无比白亮的站台大灯,和无尽的黑夜。 还有……挂在天空的一轮圆月。 “好啊,跟你走。”她重复。 - 车站内已经没有什么人,零零散散的旅客,大多靠着椅子,或靠着行李歇息。 陈逸绅拉着她的手走过一排又一排座椅,熟练地找到南出站口。 出站口外正停着一辆车,见他们出来。驾驶位的门也开了,从走下一个身形和陈逸绅相当的男人。 哇靠,现在的司机都这么帅了吗? 沈知遥在心底咬着手帕,突然很想鼓励沈老爹买地创业成功。 等她真的成为一个富婆,她一定要包…… 雇佣一百个猛男司机! 陈逸绅只是和那个男人,隔着车,轻点头,也没有说话。他侧过身,都是开车门:“上车吧。” “好。”沈知遥点头,率先坐进车内。 车内的空调似乎开了很久,甚至有些凉。 陈逸绅从后备箱放好行李箱,才慢悠悠地上车。驾驶位的男人也坐了回来,一时间,车内安静得只有行驶的声音。 直到经过第一个路口,男人似乎终于憋不住了:“陈逸绅,你也不介绍介绍?我开车过来接你,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沈知遥假装玩着手机,耳朵却已经竖起来。 她就说嘛,这种长相的猛男司机,先不说陈逸绅雇不雇得起……他也不可能一直有这种癖好吧。 从店员到司机全都是猛男。 陈逸绅正闭目养神,闻言,开口道:“你不是自愿来当司机的?” 鼻音依旧很重,带着些疲惫。 “这不是重点吧。”刘忱咬牙切齿。 见陈逸绅只是轻哼一声,沈知遥抿唇,主动将身子前倾:“您好,我是沈知遥,主业是设计师。” 考虑到他还在开车,她只是表面上稍稍拉近一些距离,也没有完全干扰到行驶。 “刘忱,热忱的忱。陈逸绅的大学同学,不是室友,FIY海外负责人。”刚好红灯,刘忱将车稳稳地停住,半转过身,伸出手。 “嗯,刘总是大忙人,他做海外拓展的时候,我还在大学里读书。”陈逸绅眯起眼,在沈知遥即将握上刘忱手时,先一步扣上她的十指。 “好好开车。”他挑眉。 刘忱见状,也没有恼,只是轻呵一声。 他转过头去,正坐在座位里,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坐着的人:“陈总过奖,那时我也只是个海外拓展实习生。” “还记仇呢?”陈逸绅好整以暇。 自从上次出差在国外见面,这是他和刘忱今年见的第二面。没想到这人还记得上次他说的话,真是小气。 “只是说实话而已,”刘忱学着陈逸绅的音调,又瞟过一眼后视镜,“你说是吧,明明自己的房子装修好了,还要赖在租的房子里,每月付租金哄女朋友开心的陈老板?” 沈知遥:“……” 车内一时间沉默。 陈逸绅看看身侧的人,借着窗外昏暗的路灯,勉强看清她似乎在思考的,非常凝重的表情。 碍于有刘忱在,他在黑暗中,用食指戳戳她的腰。 “没事,我只是在想,你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很让我熟悉。”沈知遥皱眉,又细细在会议里品了一遍。 两秒后,她郑重地点头:“很像我和许括。” “哪里像?”陈逸绅无语,“租车吗?” 沈知遥还不知道,自己年少轻狂揣测的秘密被公开的事情。她一愣:“什么租车?” “他家就是开租车行的,需要我介绍给你吗?” 闻言,沈知遥面不改色:“不用,你还是介绍给许括吧,他喜欢。” “啊,”他尾音婉转,“这样。” 一直听他们乱讲话的刘忱,狠踩一脚刹车。 在巨大的惯性之后,他微笑:“谢邀,已婚,租车行不归我管。人在车上,连夜扛着高铁,把远方来的贵客送回老家。” 这就是陈逸绅朋友的文学造诣吗! 原来大家都不是正经人,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众所周知,她社恐,非常害怕无法融入他的人际圈。 毕竟她这么不爱讲话,需要活泼的朋友引导。 只可惜,刚认识,这位她男朋友的朋友,就想把她和陈逸绅一起打包送回椹南。 在巨大的失败与悲伤中,沈知遥听到一声开车门声。 车门打开,陈逸绅见她还没有动,好笑道:“老家到了,刘司机非常尽责。” 啊? 沈知遥半信半疑地打开车门,绕过车。 然后,抬头望着赫然出现的巨大的门,和巨大的牌匾。牌匾上,金光闪闪,上书两个大字—— 陈宅 门口点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壁灯,让金字,微微反着光。 目光放远,新中式的小楼,屋檐精致,层叠错落,不止一幢。 她的男朋友,好像也姓陈……吧? 沈知遥瞳孔地震。 卧槽? 楼王竟在她身边! 第60章 陈先生 “爸,你买下来吧” “我先回去了, 明早见,”刘忱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好好休息, 别这么一副鬼样子。” 陈逸绅随意地站在门口,一只手插着口袋,睨了他一眼:“话多。” “切”了一声, 刘忱还分外贴心地嘱咐:“就你那虚样子,别太折腾。” 没等陈逸绅回应, 车窗已经悠悠上升卡好。 在沈知遥反应过来时, 黑色的车子已经滑入深夜。 啥? 沈知遥在原地眨眨眼。 懒得理刘忱, 陈逸绅转身输过指纹, 原本古朴的大门便自动打开。他抬脚, 见沈知遥没有跟上,又偏过头:“在想什么?” “这是你家?”沈知遥的目光躲闪。 她迟疑一下, 才不好意思道:“你父母是不是也……” 明白她的担忧,陈逸绅轻笑一声, 伸手拉过她:“这是老宅,之前都是老人在住。后来翻新后, 我父母也很少来住这里了。” 父母不在…… 那她好像……是不是更应该担心一下, 自己的安危? 但好像之前她去他租的房子里,也没有过这种担忧哈。 沈知遥硬生生把自己脑内的火苗, 瞬间掐灭。 等等,她是不是该哭一下? 任由陈逸绅拉着自己, 穿过不大的院子,进到装潢古朴的前厅内。沈知遥的脑袋一度放空,感觉自己是个小暴发户,不小心进到了别的天地。 她这算是拯救落难刷盘子小店员, 经过重重磨难,发现小店员竟是霸总。妈妈听了,都得感叹她初中看的那些“没用文学”,竟然还是现实主义。 几个拐弯后,陈逸绅将她带到一个门前:“今天太晚了,你先住这一间。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全部都是新换的,可以直接住,有什么需要的,再和我说。” 他替她打开门,又指指斜对面拐角处的门。 “我就住在那一间,有急事可以来敲门。”陈逸绅的笑意,也盖不住他脸上的疲惫。 本来打算再揶揄他几句,沈知遥却突然又不想再说了。 她点点头,踮起脚,双手环抱住他的头,将他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她明显地感觉到陈逸绅身形一僵,但随即缓缓放松。 一双手环住她的腰,他将头埋在她的锁骨。 “陈逸绅,虽然我家没有这么大这么古朴的房子,看起来也像个因时机取巧的暴发户。但是……” “如果你累了,我养你。” 这是她唯一能想出来的,不仅能给他安慰,还能实际为他排忧解难的话。毕竟她一向喜做实事,一直觉得太过空泛的纯安慰,真的没有什么必要。 在她的怀抱里,陈逸绅终于笑出声。 “好啊,你养我吧。” 他低沉的声音,在深夜里带着笑意,温柔蛊人。 又补了一句:“富婆。” “那你说点好听的,让富婆听听。” “我声音不好听?” “让你说点吉祥话。” 见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沈知遥觉得,身为个富婆,真的太心累了。她耐心引导:“必要的时候,可以抄抄作业。” 陈逸绅若有所思的发出一个单音节,脑内回顾着沈知遥最常说的话。 半晌,在沈知遥决定放弃时,她听见猛男的娇羞。 “富婆,抱抱,饿饿。” 卧槽。 富婆的快乐…… 真的太快乐了! 她这就支持她爹买地。 - 陈宅看上去,应该是这两年翻修的。房间仍是旧时的构造,木质的花纹和家具,都有新补过漆色,全屋也已经融合智能化家居。 沈知遥平时认床,但难得在泡过澡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早把窗帘拉开,夏日还未完全炽热的光线,从巨大的窗外投射入房间内。远远的,可以看到青山。 她伸个懒腰,拿起手机看过时间,讶异于阴间作息的自己,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陈逸绅来敲她门叫醒时,她正在刷牙。 见沈知遥居然这么自律,他准备好的话,突然全都失效。梗在门口两秒,他盯着她鼓起来脸颊:“下去吃饭吧,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是安华的当地特色。” 一听到有饭吃,沈知遥的双眼立刻大放金光。 原本心急得想要应下来,但又被牙膏卡在喉咙。她猛咳两声,在陈逸绅帮忙拍背的动作下,又郑重地点头。 然后发出一系列的“嗯嗯嗯嗯”。 ——等我下去,我很快的。 “嗯。”他学着她的样子应下,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她推出房间门外,猛拍上门。 吃早饭的时间,沈知遥才见到他家中的其他人。但也不是他家里人,是来做饭和打扫卫生的几个钟点工。 “所以一般这里,晚上都没人住?”听完陈逸绅的解释,沈知遥好奇道。 “前两年家里人会过来避暑,今年各家都有些事。不过过段时间就热闹了,章秋结婚,是要在这个宅子里办酒。”他将蛋羹放在她面前。 毫无气泡的蛋羹,看上去软嫩Q弹。白瓷餐具有些年头,但却保养得很好,光泽圆润,依旧是一眼就能感受到的品质上乘。 沈知遥拿起小银匙,轻戳下去:“你们小的时候都在这里生活?” “嗯,小辈都会在这里长大,”陈逸绅点头,“按以前的规矩,要成家,再立业出去住。” 舀一勺蛋羹放入口中,沈知遥用余光打量着餐厅的陈设,想象着那个小男孩在这里的生活。 从不懂事的调皮鬼,到成熟稳重的少年,一步步地独当一面,找到自己热衷的事业,平静却又美好地工作生活。 “如果赶得上,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办婚礼。”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被夏日的过堂风吹散。 沈知遥也是勉强捕捉到并不清晰的声音,她从想象中瞬间抽离,讶异地偏过头。而陈逸绅,只是看着他,浅浅地笑着。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知遥的直觉告诉她,他的眼底不是欣喜的笑意。 留念,不舍…… 或是什么悲伤的东西。 她一时间有些迷惑,以为是敏感神经并不发达的自己,在好不容易需要用到它时,年久失修错乱了线路。 但沈知遥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吹着风,慢慢地吃掉眼前的一碗蛋羹。 沉默中,只有餐具轻撞的声响。 即将吃完饭,陈逸绅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夹到她的碟子里:“楼上有一间画室,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 “好。”沈知遥点头。 她低头看过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犹豫半天,才终于问出:“你今天没有别的事情要忙?昨天的那位已婚……” 明明是他昨天很疲惫地出现在家门口,他的朋友又说好好休息,明天见。 但为什么,陈逸绅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情,在这里陪她慢慢地吃早餐,又要带她去楼上看看。 “那位不是已婚,但他喜欢的人很快就会已婚。”用纸巾细致地擦擦嘴角,陈逸绅纠正。 沈知遥咬下一口桂花糕,九年义务教育外加七年的自费教育,都没让她学会的融会贯通,今天可算是让她搞明白了。 她的动作静止,几秒后,又开始嚼起。再度静止,最后实在忍不住,凑近陈逸绅,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刘忱喜欢章秋?” 陈逸绅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四目相对,对过答案,应该是满分答卷。 在沈知遥愈发得意的嘴角面前,陈逸绅将用过的餐具整理好,摆在旁边。 “他已婚。”他欲盖弥彰。 “啧,佩奇,没想到你这么装不住秘密。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说,我的小秘密了。”沈知遥一边揶揄,一边摇头。 “你的秘密我不是都知道?”他反问。 “什么秘密?” “觊觎我的肌肉很久,一直坚定地以为我家是开租车行的,羡慕过Mido一度想和她互换狗生,因为得不到甚至幻想我是个0……”陈逸绅认真地数着她的种种小心思,就差掰着指头和她对峙。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很是清晰。 在做卫生的钟点工阿姨,一边擦拭着边柜桌面,一边看着沈知遥捂嘴笑。 陈逸绅是摆明了想逗她,又刻意放慢语速:“还有。” “从第一眼就很喜……” 被阿姨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沈知遥在听到一半时,立刻倾过身去,捂住他的嘴。 他微热的唇,轻触着她的掌心。 陈逸绅抬眼看着她,眼底已全然是笑意。 还有,从第一眼就很喜欢我。 并且一直都没有变过。 - 沈知遥以为,陈逸绅说的“楼上”,是指二楼。 但这人居然带着她,直接爬楼梯到了顶层。又弯弯绕绕,放下一架梯子。从不大的孔洞钻上去,是开阔巨大的阁楼房间。 房间内,淡淡的纸香和颜料味,让沈知遥莫名地安心和平静。 将天窗的百叶帘拉上去,一束阳光便投射进来,照亮大半个阁楼。 错落的两个天窗,刚好能够照亮阁楼,又能留一个时常在阴影中,能够更好保存画作的沿墙长条处。 “这里是我姥姥的画室。”坐在窗下的帆布藤椅上,陈逸绅的嗓音温柔却又夹杂着,沈知遥从来没有在他声音中听到过的悲伤。 沈知遥走进那面一直在阴影中的墙,伸手轻轻触碰着盖布:“我可以把这些掀开看看吗?” “嗯,”他点头,“尘有些大,小心一些。” “好。” 沈知遥在掀开盖布之前,想想过好几种这下面盖着的画作的模样。但真当掀开后,她还是被惊得说不出话。 明明作为设计师,却还是缺乏更大的想象力。 一整面墙的油画,跳跃却又莫名融合舒适的配色,熟练细腻的笔触,似乎不像是苍老微抖的手可以画出的。 其中一幅一人高的画板,上面是一个阳台上的女人侧影。女人身材婀娜,黑色的长发利落温婉地盘在脑后,发丝间,点缀着白色的珍珠。 她很白,暗红色的旗袍和黑色的花纹栏杆,将她衬得更加明亮动人。 “那就是她。”陈逸绅看着那幅画,声音变轻。 走到他身边,沈知遥在另一个藤制躺椅坐下。清晨的日光温和地照着,安静得只能听见两声鸟叫,还有画和颜料的淡香。 是她梦想中的工作室。 沈知遥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试图传给他温暖。 “想听故事吗?”从微怔中回到现实,陈逸绅看向她,淡笑着问道。 “嗯。” “她不是我的亲姥姥。她年轻的时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住在法租界那一带。后来在法国留学时,爱上了一个同是华人留洋的学生。但那个时候国内局势动荡,男生被家里唤回国。”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满是柔和。 “姥姥是一个很听家人话的女孩,她还有未完成的学业,不能和他一起回去。所以两人约定,回国后,七夕节要在安华的地标——南白楼见面。” “所以,那个男生也是安华市人?”沈知遥问道。 “不是。但那个时候的安华,是很繁华的大都市。有钱人家的公子,也会来这里游玩。可是他们约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她在法国待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很多。等战乱平息,才和家人回到国内。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中年。但她每年都会在七夕,带一束花,去南白楼喝茶。” 阁楼每周都有钟点工定时上来打扫,几乎寻不到灰尘的痕迹。 陈逸绅起身,走到边柜旁,弯腰取出一套茶具。 “我的亲姥姥很早就去世了,姥爷一个人拉扯我妈妈他们长大,明明是个糙汉子,心思也被迫变得细腻。也是在南白楼的茶室——几十年前是茶楼——遇见了姥姥。姥爷和那个学生长得很像,但不是他。” “然后她遇见了姥爷,放下了那个人?”不知不觉中,沈知遥已经改口。 “没有,她一生未嫁未育,但收留资助我一家。对外也宣称和姥爷是夫妻,把每一个孩子都视作己出,是一个很慈祥优雅的老太太。”陈逸绅说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眼底却愈发复杂。 “她也姓陈,所以这里一直都是陈宅。宅子不远的那几座矮山是茶山,上面种满茶树,是她的家业。” “她和学生是因茶而识,所以后来,即便艰难时变卖出让掉很多产业,还是咬牙守住茶庄。” 阁楼内,也随着陈逸绅的动作,慢慢被茶香填满。 所有的香气融合在一起,沈知遥闭上眼,已经勾勒出老人坐在躺椅上的画面。她望着画板出神,手边,是带着余温的浓茶。 “带你来是因为,想带你最后看看,这里很美的样子。”把泡好的茶,递一杯给她,他道。 沈知遥闻言,差点没有接稳茶杯,震惊地抬眼看向他。 怪不得他刚刚会说,如果有机会,也许他们能赶上在这里结婚。 是要卖掉,还是…… “我父亲有自己的事业,所以只继承陈宅,就是这一片的房产。茶的产业平分给了我的两个舅舅,还有一处酒庄给了章秋家。” 他平淡地讲述这些,却没有再坐下。微仰着头,透过天窗,能看到一架飞机恰好穿云而过。 “这些年茶不好卖,人力也越来越贵,”他突然笑了,却很局促,“你看我不是也在做咖啡吗。” “当年因为家产分割有很多纠纷,两个舅舅和我、章秋家再也不来往。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们很早就准备卖掉茶园,”陈逸绅叹气,“来不及了。” 茶园。 沈知遥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紧。 “小时候姥姥是待我最好的,我不想她一辈子守护的产业,就这样被交出去。如果不能被延续,那段故事就真的终结了。”陈逸绅抿唇。 “咖啡厅叫La vie,也是因为姥姥吧?”沈知遥垂眼看着杯里的茶,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她教会我的第一个法语词汇。她说,逸绅要爱生活。” 比起刚刚的沉重,他在响起老人时,整个人像是被温暖的阳光包裹。 “LOGO也是我复刻的,她日记本上画的小符号。” 知道那个曾经无数次被她揶揄不好看的LOGO,竟然是出自老人之手。沈知遥从脖根红到脑门,她嗫嚅:“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她不会介意的,毕竟那也是她随手画的。”陈逸绅看向她,淡笑的样子,像极了不远处的画像。 “陈逸绅,如果……我是说……”也许是一切都来得太快,沈知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他讲。 她也没有确认,这个茶山,是否就是那个茶园。 张开嘴又闭上,再张开。她尝试数次,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安静中,还是陈逸绅的手机响铃,将这一刻的慌乱打破。 “喂?嗯,好,我现在下去。”他简短地应着,眉心又不经意地皱起。 把电话挂断,陈逸绅顺手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刘忱在下面,我和他出去一趟。白天你在宅子里想逛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包括你的房间?”沈知遥挑眉。 “可以。”他没有迟疑。 “你要去谈茶园吗,看能不能买下来?”在陈逸绅一脚踏上楼梯时,沈知遥终于开口。 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他们应该不会打算卖给我,我只能让刘忱去。” 再度垂下眼,沈知遥看着因她动作,而形成的波纹。 “那你早去早回,别太晚。” “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躺椅上坐了多久。 直到恍然间,好像隐约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才稍没有显得那么僵硬。 思索片刻,沈知遥将茶杯,也放在茶几上,和他的并齐。 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拨通。 “爸,你们想买的那块地,是在安华市吗?” “嗯,从许括那里听说的,有点关心。具体地址在哪里?” 即便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过于准确的答案,沈知遥还是心猛地抽紧。她一手拿着手机,抬头看向那一墙油画。 “我不是来劝你的,爸爸。” “你买下来吧,我想做茶,有温度的茶品牌。” 她从小到大,没有向家里人真正地提出,任何一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此刻,是第一个。 “我知道很难。给我一个期限,如果我做失败了,就按你的计划做开发。” 她也想为陈逸绅做点什么,偷偷的。 就像他曾经为她铺路一样。 挂断电话,沈知遥整个人靠进躺椅里。这个角度,可以轻松地透过天窗,看到头顶那一片天空。 为什么只能男人帮女人? 拜托,她好歹也算是个拆二代,她不要面子的吗?! 第61章 陈先生 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沈知遥虽然好奇, 但也没有去陈逸绅的房间。她更希望是有他在的时候,由他带着她,介绍屋内的摆设和故事。 陈宅很大, 足够她慢慢地逛一天,然后坐在院子的摇椅里,看着夕阳慢慢落下。 陈逸绅回来得很晚, 几乎是深夜。他回来时,沈知遥正在前厅的沙发上躺着, 电视的声音调的很小。 一盏暖黄色的灯, 也让本就疲惫的人怔愣一瞬, 随即轻笑出声。 又在听到电视里放着的是什么之后, 转而笑得更加明亮。 “怎么?”沈知遥被他的声响吵醒, 正撑着个脑袋,继续侧躺在沙发上。 她的目光不善:“没见过美女听郭德纲?” “见过。”陈逸绅憋笑。 “那你见过的也太基础了, ”沈知遥坐起来,将电视的声音调大, “我是个有层次的美女,当年还是我们椹南大的刘老根大舞台一枝花。” 顺势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他若有所思:“那你们那大舞台, 肯定有不少人都羡慕我。” “嗯,痛失一位幽默风趣的单身女性, 还是富婆。” 将美滋滋的沈知遥揽进怀里,他道:“富婆, 我不想努力了,下个月的房租就减免吧。” “不,你想。” 要一起劳动,共同富裕啊, 佩奇!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勤劳的打工人! 刚好一段相声播完,视频又跳到下一个。 播放广告的间隙,陈逸绅道:“明天我们就回去吧,你在安华还有什么想逛的?” “明天就回去了?”靠在他怀里,沈知遥讶异。 “嗯,公司和La vie都有很多事要处理。”他点头。 趴在他的身上,沈知遥感受着他因呼吸而轻起伏的胸膛。想过半天,才勉强做好措辞:“情况不太好?” “对,打听到已经有人付过定金了。刘忱返回来的毁约重签价格,需要很大的代价。”他不是一个人在做事业,需要考虑员工的生活安定。 FIY最近正在新品筹备期,刚好新的一批豆子快到收成的季节,正是资金链最紧张的时期。 “我希望自己能成长得更快一些。”他的声音里,是即便控制过,也能轻易听出来的失落。 促狭地抿唇,他用笑掩盖失落:“也许有一天我能有足够的底气,把它再买下来吧。” 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还是不是茶园。 但他不会缺少重新开始的勇气,不是吗。 “别多想了,”沈知遥抬眼,伸手揉揉他的头顶,又抱紧他的腰,“说不定是个愿意潜心打理茶园的人呢。” “但愿如此吧。”他看着她,温柔地翘起唇角。 “嗯,但愿如此。” 有人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 许括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的设计师妹妹离奇又突然地出差一个周末,回来时变得勤奋好学,天天抱着iPad从早画到晚。 甚至还跑去市图书馆借了一堆书,全都垒在自己的房间角落。 终于有一天,许括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蹲在走廊和胡萝卜玩球,左右用余光看看,然后随手一丢。 小球刚好进到卧室内,又慢悠悠地,足够精准地滚到那一摞书旁。 胡萝卜早在球丢出去时,已经四条腿各自有各自地想法,乱七八糟跌跌撞撞地,顺着抛物线就猛冲过去。 见状,许括大惊失色。 他跟在胡萝卜身后,买开腿:“胡萝卜!” 轻松地大步跃进沈知遥的房间,并且两三步快速移动到那一摞半人高,放在地毯上的书旁。 “快出去,别打扰姐姐赚钱。”一边轰狗,许括一边用余光疯狂地瞟着书脊。 《茶的100种做法》 《一日养性,从茶开始》 《茶道》 《茶艺精进指南》 《茶艺关系》 《人生茶茶》 《山茶经》 《穿成虐文里的茶艺大师也不要OOC》 …… 嗯? 什么玩意? 有趣。 他正准备继续向下品读,下一秒,就被揪住耳朵。 一同被揪住的,还有此刻已经和他面面相觑的胡萝卜。 “女生房间,男士止步。”毫不客气地提溜着一人一狗,她面露微笑,用她仅有的礼貌。 许括捂着耳朵,试图解释:“是胡萝卜把球踢到你房间了,我过来教育它。” “嗯?”沈知遥挑眉。 “我知道你忙,肯定没时间管教它,所以……”在沈知遥同龄般的眼神中,他的声音愈发地小下去。 “所以我想问问。”他正色,决定召回自己作为哥哥的尊严。 不顾自己还在别人手中的耳朵,许括轻咳一声,用整理西服的手势,整理一下毫无开敞衣襟的T恤:“陈逸绅身边,是有别的女人?” 不然怎么看着多茶艺书籍,茶味都熏天花板了。 “许屁股,没想到你还是个妇女之友。”沈知遥轻呵一声,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力道。 她将一人一狗拉到房间外,丢出去,利落地拍拍手:“不是那个茶艺,是真的茶。” 揉揉自己的耳朵,许括回味半天,才不可置信道:“所以买地那事儿,也有你一份?亏我第一时间给你通风报信,把我当猴耍呢沈知遥?” “那块地是陈逸绅家的,我才知道。”沈知遥也收敛了平时开玩笑的劲。 她拍拍他:“有时间吗,客厅聊聊?” 沈知遥和许括这二十多年,很少有这么严肃,毫无打岔的聊天。 上一次是十八年前讨论奥特曼是否真的存在,相比之下,高考报哪所大学这种选题,都显得暗淡无光,毫不够格。 “所以你想先不告诉他,自己做个茶品牌?”许括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鬼,“你和你爹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疯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你知道茶现在有多难做吗?” “但故事好讲。”沈知遥无辜地眨眼。 “……”许括无言以对,“除非你能去偏偏外国的傻富人。” 无视掉他在内涵某个品牌,沈知遥找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咖啡豆既然可以种出柑橘香、花香等等的味道层次。为什么不能混合茶香呢?” “如果这个在种植上,目前是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那是不是可以改良配方,调制出这样的饮品呢?”她望向许括,眼底是少有的认真求解。 即便面对渴望的双眼,对此时持悲观票的许括,只能讲实话:“咖啡奶茶?” “不,其实是不加奶。但你也提醒了我,其实也可以做配套的手冲奶茶、茶香老点心……我有点想搞烘培。” “要不然这些钱,家里就当是做慈善好了。” “我现在就去录VLOG,啊不,我立刻下单相机和三脚架。”沈知遥一拍脑门,拿起手机就一通下单。 这一切来得太快,许括震惊地看着她疯狂购物。 他不理解,但大为震撼,甚至觉得这都是借口,沈知遥只是把她早就放在购物车里,一天看八百次的商品,全部都清空买下来了。 “实不相瞒,我这两天一直在做品牌的VI设计,还做了好几版LOGO,一会儿你帮我看看。”沈知遥沉迷于购物,随口道。 “你真的打算要走出国门,讲中国茶的故事,蒙骗投资?” “这种事情呢,还是要当过海外拓展实习生的哥哥您来做,我才放心啊。”沈知遥抬头,甜甜的笑容,看得许括心惊肉跳。 她的小算盘打得正好:“我在小破站上做账号讲故事,你去国际大舞台上讲故事。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如果顺利,她甚至可以做个动画电影之类的。 前提是,沈知遥必须是个实打实的富婆,能烧得起这个钱。 “我的那份实习只做了不到半年。”许括无情铁锤,企图砸醒自家妹妹。 “没关系,FIY的海外负责人,以前也是实习生而已啊,哥哥。” 她双手托腮,眼睛眨眨:“别人都可以,为什么我的哥哥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我的命是献给科研的。” “兼职,工资好商量。” “没问题。” 交易得太快,以至于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半晌,许括向后窝进沙发里,张开双腿和双臂,几乎瘫成一个“大”字。他吐出一口气,笑着看向天花板:“就陪你疯这一次吧,又不差这一次。” 他和沈知遥,从小就是家里的惹祸精。 但也意外地,是最不循规蹈矩却取得阶段最佳成绩的人。 比如上椹南,比如直博,比如沈知遥可以轻易地找到国外知名工作室的实习。 “你还说你没有梦想,你现在都已经是最有梦想的咸鱼了。”他笑道。 “我的确没有梦想,”沈知遥抿唇,却也笑得清爽,“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她喜欢做动画,却苦于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样的故事。 是他让她知道,那个故事最纯粹最初始的模样。 而在实现这之前,她想先实现他的梦想。 “许括,我现在说完这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更像舔狗了?” “自信点,把像去掉。” “我要去洗澡了,再见!” “洗狗120一次,办卡十五次免一次,钱还够吗?” “爬爬爬爬爬。” 第62章 陈先生 人类痛失小电驴图鉴 沈知遥依旧每天普普通通地, 忙于自己的生活。 比如每天一早急急忙忙地冲进公司,中午为吃咖喱饭还是乌冬面而选择恐惧,晚上累死累活才终于只加班三小时。 她把这称之为淡然的人生。 不为金钱所骄躁, 也不为金钱所动容。 小学老师教的那些,她终于有一天都实现了。 但其实最重要的是…… “你怎么最近都吃得那么素,看起来都不像你了。”中午, 公司休息区的沙发上,霍燃看着沈知遥的那份午餐, 眼睛瞪得像铜铃。 和陈逸绅谈恋爱之后, 沈知遥是不是在还愿? 信女愿吃一年素, 换一段甜甜的爱情这种? “看起来像我的是什么样?”沈知遥轻哼一声, “用盆吃肉, 用缸喝汤填缝,最后再摸摸肚子, 冲你的脸打个饱嗝?” 语毕,沈知遥一左一右的两个人, 瞬间陷入沉默。 交换个眼神,她们下唇裹住上唇, 挺起前胸, 一齐起势,又一齐将停止的腰板落下:“是的。” 沈知遥:“……” 她是个优雅的美女, 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污蔑,是嫉妒, 是那肮脏的灵魂在喧嚣! 她要堵住耳朵,才能隔绝来自世界的敌意和黑暗。 敏锐地发现沈知遥的眼神变了,霍燃抬头望向天花板,在心中长叹一声。随即, 她用筷子敲敲自己的外卖餐盒:“吃烤五花肉吗?” 沈知遥立刻从活跃的心理活动中醒来:“吃。” “知遥姐,你又不胖,天天吃这些怎么行?要是佩奇那个混蛋嫌弃你身材不好,我去找他算账!一点审美都没有。”谭谭义愤填膺。 “我觉得陈老板不是那样的人,”霍燃摇头,把自己点的小菜放在桌子中间,“沈知遥可能只是在履行,‘信女愿吃一年素换个男朋友’的诺言。” “都不是。”沈知遥咬着筷子,盯着霍燃夹来的五花肉。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自己吃掉,还是该再给瓜娃子许括,带回去一块。 她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吗? 从鼻孔里深呼出一口气,她“唉”了一声:“家道中落,贫穷使我认清现实。生活不过是从一堆砖头,存储几年,又变为另一堆砖头。除了砖头,我们什么都没有。” 霍燃:“……” 都说了少看点青春伤痕文学啊我日! 夹着肉递出去的筷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缓缓地又往回缩。在经过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后,被沈知遥一个筷子精准地截住。 “我现在是真的很贫穷。”她的双眼失去焦距。 “呵,是因为这个月还没到月底,一时间无聊没有房租收?”霍燃冷笑。 她这样坚定的无产阶级,是绝对不能和这种地主统一战线的!她的筷子奋力夹着肉,努力挣脱开沈知遥筷子的桎梏。 “不,不是。”沈知遥找准时机,快速抢夺过一块肉,扔进嘴里。 在霍燃就要掐过来时,她迅速沉痛地抱住脑袋:“我家买了块地,没钱了。” 霍燃:“……” 谭谭:“……” 半秒后,是双声道的—— “爬。” - 沈知遥和陈逸绅的恋爱,几乎从来都不藏着掖着什么。如果能凑到一起上班,就一起去,如果刚好下班碰到,就一起回家。 只不过因为老板和打工人下班的时间天差地别,让同公司的人,过了一个月才嗅到八卦的芬芳。 最重要的是,贫富差距让他们无法一起下班。 因为如果沈知遥坐他的车走了,第二天睡懒觉的自己,就将失去小电驴的陪伴,并损失一大笔打车费。 男朋友在打车费面前,不要也罢。 但也有例外,比如说,暴雨。 十五年一遇的台风带来的,暴雨。 明明早上也看过天气预报,手机也在几个小时前收到预警短信,但在第一声闷雷炸响在写字楼不远处时,沈知遥还是吓得一哆嗦。 刚刚还安静的办公区内,陆续开始窸窸窣窣。不停有人抱怨着,有的是说下班就不要下雨,有的是说自己的衣服还没收。 沈知遥只是觉得,坏了,自己的小电驴要被淋了! 她瞬间从自己的工位里起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拉开玻璃门,直奔电梯。 与时间赛跑,就是为小电驴的寿命争分夺秒。 还好,冲到写字楼外面时,雨还没有真的下起来。 沈知遥手忙脚乱地把小电驴搬到雨棚下,松了口气,才快速又回到楼里。低头刷着微博时,电梯也已经从地下,到达一层。 她抬脚进去,低着头转过身,瞄了一眼楼层。 然后放心地继续看手机。 卧槽,某知名演员喜得一子却仍是少年。 太牛了,这不比好几千的热玛吉香?无痛无伤,青春永驻。 正在心里啧啧着,她只感觉光线一暗,身边的人也自来熟地凑过来,在看她的手机。 她挑眉,声音却装得不耐:“好看吗?” “和人比,有点差距。”陈逸绅如实答道。 说实在的,这种乍一听有点油腻的土味情话,还是要分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不然她怎么现在这么想笑? 强压着嘴角,她白他一眼:“陈逸绅,你觉得你是少年吗?” “如果我是少年,我就没有驾照,今晚你自己淋雨回去。”他睨着她,道。 沈知遥:“……” 在逐步上升的电梯内,她深吸一口气。紧接着,是一个迅猛的90度鞠躬:“谢谢老板送我回家!” 铿锵的声音,是少年都比不上的有力。 她一个人,就是一整支军团! - 一到下班时间,沈知遥就消失在自己的工位上,并瞬间闪现到陈逸绅的办公室。 雨太大,雷巨响,没有人注意到老板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位女性。 还是一位扎着马步,一只胳膊支在办公桌上,另一只手臂完全展开,斜着伸长搭在桌边缘的女性。 沈知遥扎着马步的腿,微微颤抖。但表面还是要维持得体的微笑,和冲陈逸绅放电的双眼:“老板,该一起回家了。” 陈逸绅瞥她一眼,冷脸又将文件翻过一页,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还不走吗,老板?是今天的雨不够大,还是我没有文件好看?”沈知遥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下次再来扎马步,一定记得带个小板凳。 把文件合上,陈逸绅不紧不慢:“代入感很强,我已经感觉自己是霸总了。” 然后,又从旁边拿了一个文件夹,翻开。 沈知遥彻底破防了。 她一巴掌拍上桌子,眼神恢复凶狠,头猛地凑向陈逸绅:“老娘给你比这个更大的单,现在送我回家。” 陈逸绅:? 在炯炯的目光中,陈逸绅再度合上文件。他起身,随手整理微皱的衣服。 从桌上拿起车钥匙和手机,他瞥过仍然支着桌子玩诱惑的人,叹了口气:“又不走了?” 沈知遥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只螃蟹。 “我……腿麻了。” 这场雨也许是因为真得很暴雨,一直在天空中酝酿。见状,很多同事都争分夺秒地回家。他们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这一层里,已经几乎没有人了。 跟着陈逸绅坐电梯到地库,一路上都没有同公司的人。 还好,不是很尴尬。 “最近在忙什么?”上车后,陈逸绅系着安全带,问道,“看你经常加班。” 没有说茶园的事情,沈知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公司不是和FIY合作,在内部弄了个活动竞标赛吗?” “你准备参加?”发动车子,陈逸绅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 沈知遥哼一声:“很意外?” “以为你会觉得,天枰又会向你的方向无故倾斜。” 车子很快便行驶出地库,从弯道的明亮,瞬间进入昏暗。 抿起唇,沈知遥垂眼:“那上面的评选规则,很公平。你不去设计游戏,做平衡机制的研究,真是可惜了人才。” “想参加就参加,这次FIY的评委,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而且是去名选方案,我还有点担心你选不上。”他轻笑。 明知道陈逸绅是激将法,沈知遥还是很受用地撅嘴:“别瞧不起人,你个连手绘板都不会用的土老板。” “记得,方案要用photoshop画,不要用PS。”他故意拉长音调。 “我现在很想劫车,杀人灭口的那种。” 直接笑出声,行驶到主干道上,陈逸绅又提了些车速:“晚上想吃什么?” “海底捞的外卖,我要看帅哥现场抻面。”沈知遥用最冰冷的温度,说出最火热的话语。不仅要帅哥,最好还是Magic Mike 的那种不穿上衣……的猛男……抻面。 妙啊,妙啊。 在陈逸绅的沉默中,她在黑暗里的表情已经狰狞。但声音平静地,又补足理由:“祛寒。” “现在是八月份,下的不是冰冷的雨,是开水。你从一个地库,坐车到另一个地库,淋不到雨更不用祛寒。” “最重要的是。”陈逸绅借打转向灯的工夫,看她一眼。 “后视镜能看到你的表情,擦擦口水,沈知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想什么。” 沈知遥:“……” - 陈逸绅还是为她叫了海底捞外卖到家,那天的沈知遥很快乐。 来得小哥很帅,是那种要特意备注才会有的帅气。 但有一个东西,它叫玄学的能量守恒定律。 而这个定律,来得未免太快了些。 第二天一早,搭勤劳陈老板的车来上班的沈知遥,看着空荡的雨棚下的某个角落,宛如经历晴天霹雳。 她呆在原地,痛失自己的拉轰薄荷绿小电驴。巨大的悲痛,已经让刘老根大舞台的老表演艺术家,都已经无法开口。 在沈知遥的沉默和倒吸冷气中,陈逸绅安慰道:“没事,以后我接送你上下班。” 但身侧的人,还是早已泪眼婆娑。她抬头看他,迷蒙的双眼,带着一层雾气。似乎是感动,又似乎是对失去的不舍。 然后,她开口:“我以为你说要送我一辆车。” 白让她期待了。 陈逸绅:“……” 闻言,他若有所思,微皱着眉心,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 半晌,他似乎终于决定。 挺直腰板的男人,打个响指,大气道—— “要能换电瓶的,还是不能换的?” 一时间,没有人类的哔哔哔,蝉鸣是如此美妙。 “陈逸绅,”沈知遥微笑,微抬着头,看向他,“我喜欢薄荷绿。” 她战术吸气:“刚刚你说要送我上下班的时候,我还想把你的车漆成绿的。” 在陈逸绅的目光中,沈知遥指指他的脑袋,平静地说完下文。 “我现在想把你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她现在是无情的刘·知遥·星。 第63章 陈先生 “因为老婆在我身边” 痛失小电驴的沈知遥, 感觉这个世界都昏暗得看不清她的人生未来了。 没有小电驴的人生,能叫人生吗? 她再也不能恣意地在马路上驰骋,穿梭在车水马龙间, 让她的长发被肆意地扬起。 “我不会再快乐了。”茶水间里,沈知遥抓住要溜走的谭谭,开始今天的第十波悲伤输出。 “没事, ”没能逃脱,作为她的实习生, 谭谭动弹不得。 跟在旁边的霍燃闭眼, 深吸一口气, 试图重复第十次安慰。 但这次, 谭谭终于已不是躲在正式员工身后的, 小小实习生。她主动承担起回应的的责任,却也在同时给霍燃一个坚定的眼神。 让我来吧, 姐姐!让我来承受! 于是,在霍燃欣慰的眼神中, 面前的小姑娘表情一变。 在她察觉到不对劲时,谭谭已经反抱回沈知遥, 拧在一起的表情和夸张的动作, 如出一辙:“没事的,知遥姐。有些失去, 是注定的失去。” 她眼神飘忽到窗的方向,半眯着眼, 似乎想要追逐什么。 但再度叹气,收起视线,与沈知遥四目相对:“这就是青春吧,知遥姐。” “呐, ”沈知遥抿唇,抽动着鼻翼,“谭谭,我们可不可以不悲伤。” 谭谭立刻回应:“夏有电驴,遥望天堂。” 居然有人能接上她的梗! 沈知遥狂喜,却不能喜上表情,依旧佯装啜泣:“我只是难过,不能陪电驴一起到老。” “我懂,没有人像你一样疼惜它。”谭谭眼尾都快搭到地底。 她抱住她的手臂收紧,似乎要给她力量:“会有电驴替它爱你。” 差点喷水的霍燃:“……” 疯了疯了。 她常常因为过于正常,而显得格格不入。 在霍燃一只脚试图向后溜时,明明和谭谭正抱成一团的沈知遥,还是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 她从谭谭的臂弯中,露出一只眼睛,似乎还发着凶狠的红光:“燃燃,你是在试图孤立我们两个人吗?” 凭一己之力,霸凌两位职场小白,你好狠的心。 “呃……”霍燃尴尬地收回腿。 她挠头:“偷车贼,你死定了?” 这一声试探,在说出口的那一秒,霍燃觉得她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有些东西,原来早已刻在DNA里。 也许是大家都有所耳闻龙同学的名号,茶水间一时陷入沉默。 “……”沈知遥愣住两秒,又将脸埋进谭谭的臂弯,“她孤立我们实锤了。” 紧抱着谭谭,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 “居然在伤痕文学专场,说出玛丽苏的名字。她如此高傲,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她今日不仅痛失小电驴,还痛失了一位挚友。 “痛心,有些话梗在胸口,有些泪留在眼眶,却不曾掉落。”谭谭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她的嘴巴有自己的想法。 她用她的桃花眼,也嗔怪地看向霍燃。 明明只是两米的距离,但霍燃觉得,她和她的两位好朋友,像是隔了两个宇宙。 那么远,却又那么近。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霍燃深吸一口气。 好歹也是刘老根大舞台黄金搭档的其中一员,她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号!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的烂梗积累也是有时间厚度的! 手中杯子里的水,开始荡起阵阵微纹。 下一秒,杯子已经被焦躁地重放在大理石台子上,杯口也跟着溅出一滩水。 “破防了,我真的破防了。原来你们以为的我竟然是这样的我,曾经的我是多么将你们视为我最好的朋友,而你们却因为我看过龙日一而笑我闹我。过去的都是顺应时代的发展,当年我也好歹算是站在潮流前线,现在的我像个小丑,只能伪装,只能强颜欢笑。你们这些冰冷的字句,就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但你在乎吗?这样的我,你们根本就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就像不在乎狮子头里没有狮子,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一样……” 刘老根大舞台,从不缺少能无师自通鼠来宝的碎嘴子,也从来不缺各种无用文学的熟练掌握者。 沈知遥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霍机关枪的双手:“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的朋友。” 求求了,师傅别念了。 人可以发疯,但不能走火入魔。 - 在吵闹中,沈知遥的手机突然开始狂震。她松开霍燃的手,打开微信。 是楼下研发部的小哥发来的微信,大段的文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夹着一个软件测试包。 立刻点击下载,沈知遥瞪大眼睛,在冗长的文字里寻找重点。 ——已、经、完、成。 四个大字,仿佛带着圣光,飘在她的屏幕上。 沈知遥握着手机,机械地咽下一大口口水。保持着姿势不动,她一只手握上霍燃的胳膊:“燃燃,你相信能量守恒定律吗?” “你要是不信,明天初中物理老师就带着刀来手刃你。” “我虽然丢了小电驴,但我的项目,今天应该可以结项了。”将手机捂在胸口,沈知遥快要感动得哭出来。 天无绝人之路,她还会有她的第二辆小电驴。 这次,她一定会护它周全,五十年后给孙辈当传家宝! 霍燃好笑地看着她,摸摸她的脑瓜,眼神少有地慈爱:“这么有自信,可以直接结项?” 甲方,顾名思义,就是让你天天抓狂他却富甲一方的人。 又或者可以解释为,真真假假真真,永远看不出来问题,假意满足,却又会在你以为定版是,叫出一句“我觉得不对劲”的人。 “是的,我有这个自信。”沈知遥微笑,拿起自己的杯子,猛灌一口水。 因为,她就是甲方……他闺女啊! - 下午,将测试包都检查完毕,沈知遥发给沈老爹之后,参加FIY内部评选大赛的稿件,也已经画好最后一部分。 她保存备份过所有的文件,才伸个懒腰,活动已经僵硬得像是化石的脖子。 站起来在办公区里溜达一圈,沈知遥没有看到陈逸绅的身影。 偶尔他下午也会去La vie冲冲咖啡,算是劳逸结合。做兴趣爱好的同时,还能赚钱,一举两得。 下到一楼,沈知遥果真在手冲吧台看到他。他穿着今早的棕褐色T恤,在清一水的黑色衬衫中,很是显眼。 除了衣服颜色的不同,更多,还是一眼望过去的气质。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挺拔,冲泡咖啡的神情认真细致。 像是一幅画。 从店门口到点单台的距离,不过是十几步,她的手机又迅速进来几条消息。 【许括:品牌的许可和名字申请已经下来了,这才是个开始,后面的事情一大堆】 【许括: VI的图拿去开始印刷和制作,我这几天在茶园待了挺久,品种和口感质量都很上乘】 【许括:但是现在是流量时代,我们先走偏重营销的路线】 …… 沈知遥垂眼扫过屏幕,一直都没有回复。 终于刷了十几天才说完所有事情,那边似乎才有不再新发消息的倾向。 沈知遥轻咬着唇,手指刚触及屏幕键盘,平静了两分钟的那边,又立刻蹦进一条消息。 【许括:你做这些,他又不知道,值得吗?】 一反常态地没有怔愣,没有思考,更没有犹豫。 沈知遥轻笑出声,两只大拇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移动,最后潇洒地按下发送键。 【我:我做这些,主要是为了自己,才是为了他。我喜欢背后的故事,也想做自己的品牌。又刚好,这一切也都与他有关。】 他的梦想,就是她的梦想。 这不是一个充分必要条件。 收起手机,沈知遥抬头。视线穿过三五个白领,她正朝对着的人,正含笑看着她。 在他的目光中,她走过去,找了手冲吧台旁的空位坐下。 陈逸绅还有两单手冲要做,她就托着腮,坐在一旁歪头看着。很安静,但望向他指尖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看得他心痒痒。 想揉揉她的脑瓜,又想捏捏她的脸。 但他都忍住了,却没忍住叫李央给她拿一块蛋糕,再多拿几小袋小熊饼干。 沈知遥也乐得自在,拿着饼干翘着二郎腿,一口一个,一直等到陈逸绅忙完。 从身后的柜子上拿起她最喜欢的咖啡豆,陈逸绅仔细研磨着豆子:“在想什么,看你的眼睛都失去焦距了。” “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沈知遥又扔进嘴里一块饼干,“你说,老婆饼里为什么没有老婆?” 她还停留在被霍燃发疯文学的荼毒伤害中,久久不能平复。 面对这个问题,陈逸绅处理得老练娴熟许多。 他轻松地把咖啡粉倒入滤纸内:“因为老婆在我身边。” 沈知遥:?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能说骚话的? “佩奇。”她突然严肃。 陈逸绅眼皮都没搭,嘴角仍含着笑:“嗯?” “你已经失去在少儿频道的资格了,现在的你适合晚八点档。” “不是深夜十一点档?”他挑眉。 “你还挺有追求。” 沈知遥皱皱鼻子,仍不死心:“小熊饼干里有小熊吗?” 给她的手冲咖啡已经滴滤的差不多,陈逸绅将分享壶内的咖啡倒进马克杯。却在沈知遥身出手去接时,一个优雅地转身避开。 沈知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将打好泡的奶,倒入了层次丰富稀少品种的手冲咖啡内。 并且拉了个小熊脑袋的花。 将咖啡杯再度推到她面前,陈逸绅面瘫着脸,语气却在求表扬:“小熊饼干里没有小熊,但咖啡里有。” “我谢谢你啊,给我的手冲里倒奶泡。建议下次放奶盖好了,加芝士的那种。” “感谢为本店提供新品思路。” 沈知遥:“……” 破防了破防了,她也破防了。 第64章 陈先生 “我可以拥有点歌服务吗”…… 三个月后, 章秋从国外进修回椹南市,FIY合作内部遴选也正式进入评选。 陈逸绅之前考虑到公司里的流言蜚语,特意将评选时间设在她回来之后, 也就是自己不再直接接手广告公司时。 沈家的租房APP“爱家”也成功度过测试期,正式投入运营。 这也意味着,本月沈知遥的工资, 奖金达到她实习工作后的巅峰。 捧着手机,沈知遥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笑得五官都快要飞到天上。 “怎么笑成这样?”午休时间到, 霍燃把她从椅子上拽起, “沈老板上个月业绩这么好, 是不是要请个大餐?” “什么大餐?我的小电驴丢了三个月啊, 整整三个月,我都在外面风雨漂泊, 渡过千难万险来上班。”听到要花钱,沈知遥的笑容立刻收紧。 抱着霍燃的腰, 她一顿爆哭:“新的小电驴还没来得及买,这就是一笔极大的支出啊。” 面对富婆的哭泣, 霍燃无动于衷。 她礼貌地提起嘴角:“你的奖金, 应该能买十个小电驴还绰绰有余了。” “不,不只是我自己的存款, 我还要考虑家里。”深吸一下鼻子,沈知遥抽动着, 试图给自己增加些悲□□彩。 已经是新学期,今天谭谭学校里有课,不来实习。失去之后,她才知道少了一个捧哏需要多费她多大的力气。 “陈逸绅的店铺在搞节庆活动, 资金链紧张。我家里也没好的哪里去,光是这个APP的经营就前期投入很多……”沈知遥将脑袋埋在霍燃的颈窝。 她哼哼唧唧:“而且这个APP的设计,还花了很大一笔钱,找的自家人设计。” 她沈知遥是那种只有小家,没有大爱的人吗? 只顾着自己赚多些钱,根本就不考虑整个家庭……和她可以继承到的财产总额。 闻言,霍燃只是怜爱地摸摸她的脑瓜。 手掌在附上沈知遥的后脑勺时,猛然一收。她拽着昔日好友的头发,将这只八抓鱼从身上剥离:“沈知遥,我开始怀疑你现在不仅研究茶,还开始养莲花了。” 还是白色的那种。 两人闹了一会儿,霍燃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捋捋头发。 她歪头,视线始终落在整理衣服的沈知遥身上。半晌,她才用只有她们能听到的话,问道:“FIY这个内部比稿,是他给你安排的吧?” “不是内幕,你不用担心。”沈知遥早知道她会有一天这样问,并没有感到讶异。 “他给你了一个舞台,”霍燃淡笑着,意有所指,“只要你想,不管黑不黑幕,最后的结果无异。” 她抿唇:“说真的,遥遥,你想一辈子都做这些最基础的设计单么?” - 午后,沈知遥像往日一样,摸着已经圆滚的肚子,到楼下蹭一杯咖啡。 陈逸绅正拿着铝制水壶,站在落地窗边浇花,难得闲情逸致。店里正是最忙碌的时间,他却好像和没事人一样,也不进到吧台里帮忙。 快步轻生走过去,沈知遥在距离他还有两三米时,猛地一蹿,一掌随即落在他的肩膀:“嘿。”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快乐?”陈逸绅已经被她用同一把戏过太多次,早已习惯。 水雾细润地洒在大片芭蕉叶上,他抬眼:“今天发工资?” “不,是因为今天见到了我帅气多金的男朋友。”沈知遥死不承认。 瞥她一眼,陈逸绅决定去浇下一盆花:“建议去麦当劳看看,那里有很多多金的人。” 名字里毫无金字旁,不能参加免费炸鸡桶的沈知遥:“……” 为什么已经在一起这么久,她还是无法适应陈逸绅的冷笑话? 沈知遥感觉,自己在此刻,理应眼底蒙上一层和芭蕉叶上一样的雾气。但她长叹一声,抬起头,顺着落地窗向外望,还是没能挤出一滴做作的泪水。 走出夏天的椹南市,秋日常多雨,温度也随着雨水降得厉害。 已经阴了大半个白天的城市,虽是三四点钟,却已经完全黑下去,伴着几声闷雷。 等陈逸绅浇完这面窗内的一排花草,沈知遥与直起身的男人四目相对,张口时,悄悄小口吸气:“陈逸绅,我想辞职。” 话音刚落,一声响雷在店外空旷的街上炸开。 伴随着一道映亮昏暗的闪电。 在今天说出这句话之前,她其实也思考了很久,长达三个月。 就是这三个月,她从零开始学习如何搭建一个品牌,如何建立和维护一个公司,如何管理偌大的茶园。 随着资金越投越多,这个无底洞,让沈知遥难得产生危机感。她觉得,是她投入在这边的时间和精力不够。 手中的喷壶已经空了,陈逸绅一只手握着铝制把手,另一只手把玩着壶嘴:“有更好的去处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不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没有,”沈知遥不好意思地笑开,“只是有些烦了。你之前不是也问过我很多次吗,为什么来这里工作。我真的太闲了,要找点轻松有趣的工作做。但现在公司业务越来越多,我也有些累了。” 现在还不是和陈逸绅说茶园的最佳时机,她只想经营出名声后,给他一个足够大的惊喜。 咖啡厅内已经打开暖黄的灯光,陈逸绅站在靠窗的昏暗交接处,半张脸埋在阴影中。过了两三秒,他才缓缓开口:“今天是你的阴历生日吧?” 他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店内依旧放的是肖邦,但这一首,沈知遥突然有些记不清具体的编号。 她舔唇,点头:“你怎么知道?” “想要什么?”他再次避重就轻。 沈知遥看着他,见他没有要改口解释,或是跳起其他话题的意思,对他突如其来的认真持迷惑的观望态度:“市中心一套大别野?” “别野?”陈逸绅无语,“院子里再种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于是经过你家门前的人,将整个院子称为别墅?” “……”沈知遥挥手,义正言辞地做出点评,“是‘咱们家门前’。” 什么你不你我不我的,多伤感情。 “去找个位置坐一下,给你冲杯咖啡,祝你生日快乐。”陈逸绅从半片昏暗中走出,柔和地摸摸她的脑瓜。 沈知遥很享受这种亲昵的举动,是一种直达心底的温暖。 她一直很想用文字具像化这种感觉,但也许是碍于水平有限,像很久,才勉强能够找些句子来形容—— 他宽厚的手掌摸着她的天灵盖,刚好盖住最顶端。温热的掌心,让冷风都没办法从头皮朝下钻。 店内外带的客人很多,大都聚拢在咖啡吧台旁。 沈知遥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而陈逸绅又因进吧台内被迫帮忙,干脆就先找个不远处的座位坐下,等一会儿人少再去。 靠进沙发里,她摸出手机,肌肉习惯地打开微博。 ——专访FIY斜杠青年创业家 热搜上,赫然出现她最熟悉的三个字母排列。 职业病地先确认过词条后面没有“荐”的标识,确认不是广告的她,才放心点进话题内。 最先显示的是一条视频,在加载出后,就开始自动播放。 是纯浅灰色的背景,穿着白色衬衫的陈逸绅斜对着镜头,与做采访的记者相对。他没有化妆,甚至发型也与平时无异,但胜在干净清爽,丝毫看不出快奔三的油腻。 从口袋里摸出耳机,沈知遥戴上,将进度条拖到时间轴起点,重新开始播放。 ——FIY这个名字,很多人都容易看错,以为是要飞、芜湖,也有很多人跟着玩梗。当时是为什么,想要起这样一个名字呢? “刚创办FIY时,我在外企做实习生,每天经常会看到邮件里的FYI,是类似于‘给你的消息’‘自己看吧’的缩写。”陈逸绅轻笑,微低的轻颤通过话筒收音,又经过耳机传导,悦耳动听。 他自然垂放在身前的双手,随意地在空中动过一下:“所以对我来说,FYI几乎可以喝社畜划等号,看到这三个字母,我就已经在上班了。” “换字母顺序,也是希望寓意更好一点,能够事业兴隆,销售额起飞。”说到最后,他笑着下意识地摸摸鼻尖。 ——听说您是一个特别喜欢吃草莓味小熊饼干的人。当时因为首批上线没有草莓味,在开会时大吵一架。大家都笑称您是反差萌,您怎么看? “其实草莓味对于我,算是‘小熊饼干’这一个品类的刻板印象,所以当时极力主推这个味道。” 沈知遥看着这个男人一本正经地胡说,恨不得伸手把他的麦克风抢过来。 “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在这个小角落。” 正腹诽着,耳机外,一道声音与播放的视频声重叠。只不过相比之下,更多了层无奈和宠溺。 沈知遥把一侧耳机摘下,偏过头的同时,一整个小巧的蛋糕就被放在面前。 陈逸绅在她面前的沙发坐下,没有穿围裙,上衣也在衬衫外套了一件灰色羊绒衫。他指指蛋糕:“草莓乳酪蛋糕,我很久没做了,应该还不错。” “你在拿我复建?你练手,我试毒?”看着面前卖相还不错的蛋糕,沈知遥觉得,越美丽的东西,可能越是毒药。 “那你别吃了,就许个愿好了。”陈逸绅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蜡烛,用打火机点上。 微弱的火苗,在一片昏黄中摇曳。 角落里的落地窗外,暴雨冲刷着刚整修过的柏油马路,也带来一声声雷响。 陈逸绅的眼底满是坚定和鼓励,以至于望进这深邃的沈知遥,真的将双臂架在矮桌上。 双手十指相握,下巴抵在上面,她闭上眼。 关闭一处感官,其他的,就会变得更加敏感。 沈知遥同意这句话,但不是因为她能察觉到陈逸绅的动作,或是他炽热得可以让自己耳尖通红的视线,而是…… 这悲伤肖邦的小提琴声,真是声声入耳,让她有节哀的冲动。 闭着眼,沈知遥的嘴角却是僵硬上提的。 许不出愿望的她,决定讨价还价:“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以拥有点歌服务吗?” “不用,我们直接送你一首。”他回应得,比她想象的更加干脆。 半分钟后,肖邦的确如他所述,戛然而止。 陈逸绅的声音再度响起:“继续许愿吧。” 前奏起,歌词响。 在《喀秋莎》的歌声里,沈知遥含泪许下愿望。 新的一岁,她感觉自己又健硕了一点。 第65章 陈先生 三句话,男友为我播了18遍《…… 希望家人身体健康, 爱情和睦。 ——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 尤其是,在听歌上面的和睦。 ——勇敢战斗保卫祖国, 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闭着眼睛,双手交叉放在面前,沈知遥感觉自己仿佛下一刻就撸起袖子上战场。还要悲壮地扭头, 和家里壮硕的小媳妇男友伸出尔康手,说…… 别等我!你不会遇到比我更好的, 但也别等我! 就让我一个人去吧!我会记得你的爱, 和你为我放的《喀秋莎》。 眉毛难以抑制地跳动, 她试图静下心, 把自己二十三岁的愿望许完。 希望能和陈逸绅长长久……喀秋莎。 深吸一口气, 被铿锵有力的歌词带跑,在心中应援的沈知遥, 再次努力。 长长久久,能拥有一个家庭, 和一个可爱的……喀秋莎。 沈知遥发誓,如果她此刻是个动漫人物, 脑袋顶上已经满是红色井号。她咬牙切齿, 努力忍着自己想上战场把陈逸绅杀一百遍的冲动,放弃掉最后一个愿望的完整。 睁开眼, 她一口仿佛憋了许久的陈年老气,终于完全被释放。 那是很长, 很大的一口气。 因为被陈逸绅气的,她的肺活量在离开学校体测之后,居然达到了巅峰。 那一口气,很长很长。 就像她和陈逸绅听歌的审美距离, 很长很长。他站得很高,而她只喜欢听奥特曼喵喵叫。 沈知遥从未如此自卑过。 她感觉是自己站在峻峭的山崖上,而他,是明媚的春光。 没有说自己是喀秋莎的意思。 在这样振奋人心的歌声中,蛋糕上的两个数字蜡烛,一根又一根地被吹灭。 眼前,只剩两股青烟,和她找揍的男朋友。 这位找揍的男朋友,眉心居然还没有在正确的位置上。他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为自己准备的惊喜感到窃喜。 嘴角抽搐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完全提起。陈逸绅清嗓,认真做用户调研:“喜欢吗?” 这音乐似乎是手动切换的,播完《喀秋莎》之后,是漫长的安静与沉默。 好像店里的客人,也都被震惊到了呢。这份代价很大的惊喜,她真的无福消受。 沈知遥觉得这种发展真的很不对劲,她怎么能让陈逸绅这个木头自学成才? 他要是真的变成个幽默风趣的男朋友,她不是很危险? 为了自己幸福的后半生不被夺走,沈知遥决定,不再传授任何的沙雕秘籍给他。她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 惊!刚毕业走入职场的名校女大学生,竟一句正经话都不会说。 这张闭口的数次重复,放在陈逸绅眼里,成为无言的感动。虽然在努力憋笑,但他还是演成自己认为是感动。 “很喜欢?”他装傻,又侧过身,准备扭头叫住店员,“要再放一遍?” “不用麻烦,李央。”沈知遥从他身后探出头,脱口而出。 垂下眼,她的视线扫过面前分外眼熟的红色蛋糕,藏在桌下的手已经握成拳头。 又刮起一个得体的八齿微笑,沈知遥再度叫住拿着托盘走过的人:“李央,可以帮我拿一个外带蛋糕的塑料刀吗?” 李央看着眼前人面带善意的微笑,背后却猛地发凉。 这笑容,像极了哈士奇拆家之前的乖巧,是暴风雨的前兆。 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瞟过,他发现,自己单纯的老板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害怕会出人命,李央将手中的空托盘夹在臂下,微倾身:“沈小姐,您需要塑料刀?” 深意是,你要刀干什么? “我切蛋糕,这个蛋糕太大了,就不打包了,直接分给大家。”她指指面前的巨型红丝绒天鹅蛋糕,温柔的笑意更深。 又看过一眼陈逸绅,那人正翘着二郎腿,双手随意地叠在身前。察觉到李央的目光,他侧过头来,微点了一下头。 “好的,沈小姐。”李央道。 两分钟后,他拿来一个未拆封的塑料刀。 不是那种像削水果一样的刀,而是空心三角形状的,只有一侧有不算太锋利的锯齿,另一侧则平滑的,可以把切好的蛋糕铲起来的塑料刀。 这个刀没有那么锋利。 老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迅速地把塑料刀递过去,李央火速离开现场,并在胸前比个十字架。 天神保佑。 保佑继承这家店的是个和陈逸绅一样,从不拖欠工资的好老板。 “陈逸绅。”目光转移到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沈知遥不及眼底的笑意,依旧浓的假惺惺。 她微扬起头,看着她自己选的找揍男人,手上则慢速拨开塑料包装:“我很喜欢这个惊喜,这个蛋糕,还有你。” 话音刚落,已经拿在手里的塑料刀,已经脱离手心。 狠狠地扎在大白天鹅的屁股上。 那天,蛋糕很大,圆的就像天上的太阳。 天鹅也很白,像沈知遥纯洁无害的内心一样。 蛋糕,是比平时店里的小蛋糕,大了二十多号的生日蛋糕。 餐具,是被比小叉子,大了二十多号的蛋糕刀。 但不变的是,戳上去的位置,和力道。 “我太爱你了,陈逸绅,”她叹气,“你逃,我追,你和这只天鹅一样,插翅难飞。” 刚好再度经过,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李央:??? “我感受到了你炽热的爱,”陈逸绅点头,“李央,再放一边《喀秋莎》。” 那天,沈知遥终于明白,抖音体的成功复刻,并不是毫无道理。 因为那日下午,她用三句话,让陈逸绅给她放了18遍《喀秋莎》。 - 沈知遥的下午,过得浑浑噩噩。 一直到晚上下班,她的脑内,都是挥之不去的“喀秋莎”。 “怎么感觉你自从买咖啡回来,眼睛就有些呆滞?”下午出去和甲方商谈方案的霍燃,用手背贴上沈知遥的脑袋,“着凉了?” “也没有啊,”又试试自己的温度,她收回手,若有所思,“果然,家族群里爸妈的转发说的没错,每天一杯咖啡,智商远离我。” 沈知遥:“……” 趴在桌子上翻个身,她脸朝工位隔板,懒得理她。 “FIY的结果出了,你拿了第一,怎么还不高兴?”霍燃敲敲她的脑壳。 呵,她能高兴就见鬼了。 “我现在就是很想去一趟俄罗斯。”沈知遥闷声道。 “……”沉默一瞬,霍燃似乎能够理解,她的好朋友是想去那里把自己的脑袋,冻得清醒一点。 但下一秒,她立刻撤回这善意的想法。 刚刚还趴在桌上的人,已经猛然直起上身。 她一手握拳,胳膊在身侧弯折,眼神坚定:“我想去帮助他们保家卫国,捍卫伟大的社会主义。” 霍燃:“爬。” 在被霍燃用冷默狂扁一顿后,沈知遥越想越气。 她觉得,她应该彻底治一治陈逸绅嚣张的气焰。霍燃她打不过,男朋友还有什么不想下手的不舍? 男人不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想通了的沈知遥,觉得自己真是太有女性的觉醒力。她终于不沉迷于狗男人,决心……把陈逸绅约出来对决。 于是,两个上下班都只是楼上下关系的人,又一次约在五公里外的公园里见面。 陈逸绅已经习惯了,毕竟第一次约会时,也是这样。 他甚至觉得,正常约会就应该如此地有“仪式感”。 但沈知遥没想到,那片公园的路灯,恰好都在检修。 在黑黢黢的一片中,沈知遥对着一片昏暗,大眼瞪不到小眼。 “你这是决定,趁黑把我从这个世界上解决掉?”陈逸绅先开口道。 “是的,”沈知遥咬着后槽牙,“每天一个小技巧,三句话,我让男朋友给我放了18遍《喀秋莎》。” 这要是放在抖音上,她一夜之间飞升百万网红。 “但是今天,也是我们在一起的100天纪念日。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我给你准备了烟花。浪漫吧……” 电光火石间,一辆小电驴亮着灯路过。 借着猛然的光亮,她看到面前男人的眼睛亮起,满是期待。他的眼角微塌,像极了狗狗眼。 事实证明,沈知遥刚刚那句心里话没有说完。 男人不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除了很帅又身材好的男人。 在陈逸绅期待的目光中,沈知遥咬牙,用意念强烈地说服已经软化的自己。 又咬着牙,将手中的东西扯掉什么,然后狠狠地…… 往面前的地上一摔。 一声脆响伴随着炸裂,还带着淡淡的雾气。 沈知遥扬头,呲开嘴:“看,烟花。” 陈逸绅:“……” 好像……不仅成功尴尬到了他,她还成功尴尬到了自己脚趾猛抠出四室一厅还是四层叠拼。 尴尬地搓搓手,她又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两个摔炮,干笑着。 陈逸绅无奈地看着身侧的人,从她手里拿过另一个摔炮。 利落地扯掉扔出,在又一声炸裂后,他一只手半插腰,笑道:“100天纪念日快乐,沈知遥。” 又是一个摔炮被扔出,他开口。 “以后,要有很多个100天。” 办公室里的小姑娘,经常会悄悄议论,说沈知遥祖上是积了什么德,才和他在一起。 但实际上,那个更加幸运的人是他。 侧过脸,他看着正笑得狡黠的女孩,再也抑制不住,笑意也从眼角跑了出来。 伸手揉乱她的头发,陈逸绅学着她的样子,在她暴怒捋头发时,做个鬼脸。 在她的微怔中,陈逸绅又拽拽她的耳朵:“傻了?” 和她在一起后,他的每一天都简单快乐得从未想象过。 他好像重新过了一次童年。 不,应该是,正在体验一次完全不一样的童年。 “今天许了什么愿?” “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大的梦想。就是身体健康,和你永远在一起。” “没事,不用有什么梦想,做个简单快乐的富婆就好。” “来傍我吧,佩奇。” “好的。” 他好像,也不再是个生活无趣到,只剩下事业目标的人。 做个平平无奇、喜欢吃小熊饼干的会投资的小猪佩奇,也挺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