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缓缓行 作者：玉蒸饼 文案： 顾陌从教以来应付得了各色各样的学生，直到被调到一所男校…… 全校没一个正常人，个个牛×哄哄（傻×兮兮）不说，居然还有个不良少年找他谈恋爱？ 顾陌：你跟我就像鹬和蚌，天上飞的和住水里的能在一块？ 周行：鹬蚌相争里蚌死咬鹬不放，老师你在暗示我你不会放开我吗？ 顾陌：…… 周行：还是说我那玩意儿长，想让我做1？ 顾陌：…… 周行：老师你真蚌！ 顾陌：滚！！！ 谈就谈吧，大不了等人毕业带回家好好调.教。 结果却发现这小孩根本不是什么小奶狗，而是一头把他吃的死死的丛林豹！ 前期沙雕校霸后期黑道太子攻×前期禁欲斯文后期宠夫狂魔受 从头到尾，顾陌都是周行的未来。 这条路可以走得慢一点，但一定要到达。 内容标签： 年下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行（xing），顾陌 ┃ 配角：僚机若干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皮相生的好 老婆跑不了 第1章 第 1 章 一入十月，天气热得不够，清晨开始泛冷。早课结束，学生们才一个个打着哈欠从瞌睡中清醒。 几个男生偷吃早饭的功夫还不忘交谈两句。 “都开学一个月了，还有转学生？” “隔壁学校转来的，搞什么交换生。” “哇，那肯定是美女。” “你怕是看母猪都眉清目秀吧？” “我比较羡慕转过去的家伙，坐拥后宫啊！” …… AB两校本来是一所高中，学生大多是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滥交过分。十年前上任的校董突发奇想，把学校一分为二，男女分开，从根源杜绝早恋问题。 于是设立了和尚庙A校，尼姑庵B校，两校隔了一个操场，共用基础设施。 这位校董的做法为男生们开辟了新的道路，近两年蚊香数量剧增。高层主任意识到情况不妙，提议逐步恢复男女混合制。 首先实施的就是转学生方案，每校抽取两位幸运同学进行一学期的交换体验，根据小白鼠的反馈逐步完善项目漏洞。 二年二班学习委员胡小居收着作业，瞥见最后一排空着的座位。 “行哥又翘课？” “不翘课还是你行哥？”徐子铭抄完最后一道题，把练习册甩到他胸前。 胡小居整理好作业本，鼓起勇气走到一个睡得正香的男生面前：“夏夜同学，你……做作业了吗？” 夏夜被吵醒心情不爽，头也不抬：“没。” 意料之中的回答，胡小居摇摇头抱着作业送去老师办公室。 “老师……” 胡小居迈进办公室，看见里面居然站了一个女生，女生！他激动地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哦，作业就放那吧。”班主任黄俊随手一点。 这帮小孩非富即贵，哪是来上学的，不做作业是基本，打架斗殴是常态，他们这些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领着人爹妈给的高工资。 胡小居放下练习册，偷偷打量站在教导主任面前的那个女生。长得清清秀秀，面容透着一股倔强，看穿着嘛，家境应该不怎么样。 “……你成绩是年级第一，就先去一班，如果有不适应的地方一定要跟老师提出来。”孔主任对男生凶惯了，对面突然塞来一个小女生，他不得不挤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配上古板的语气显得非常诡异。 “还有事？”黄俊见胡小居愣着没动，问道。 “没没……” 胡小居以最快速度跑回教室，大声传播在办公室听到的消息。 “我看见新来的转学生了……可惜是一班的。” 徐子铭听见前半句还有点小激动，后半句一出他直翻白眼：“那你激动个屁！” “两个都在一班？”有人问。 “两个？我只看见一个。” 没等胡小居疑惑，走廊传来一阵骚动。 靠窗的徐子铭半个身子趴在窗沿上，看了一会儿，啧啧赞叹：“这女生长得还不赖，一班真幸福。” A校一楼是活动室，教室从二楼排起，教师办公室独栋。 苏莉茉畏畏缩缩地爬上二楼，被一走廊恶狼般的男生吓到，有痞的还吹起了口哨。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班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班班长江越及时出现为她解围：“苏莉茉同学是吗？你的位置在这里。”他礼貌地将苏莉茉引进门。 其他班的男生挤在走廊上，八百年没见过女的似的。 “这就进去了？” “不是说有两个交换生？另一个有没有这个正啊？” “好希望另一个来我们班。” “那肯定得来我们班！” “去你的，必须我们班的！” …… 几个班的男生突然吵起来，上课铃响起也没人先回教室。混乱中，最后一声铃声夹杂着一道悦耳女声甜甜落下。 “比她正，二班的。” 夏夜听见吵闹声，烦躁地抓起课本往头上盖，忽然周遭安静下来，他抬起脸眯眼朝外看。 一张白皙得过分的小脸出现在门口，女生个子小小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她神情淡然，嘴角挂着浅笑，笑意却未触及眼底。 “哇靠——” 一时抽气声此起彼伏。 黄俊夹着教材书急匆匆赶来，吼退走廊的一众男生，在二班门口撞上新来的转学生。 “景惜是吧，怎么这么晚才来？” 景惜眨巴眼睛：“因为我迟到了嘛。” “……下课来我办公室报到。”黄俊憋住气，走上讲台放下教材，示意女生站到边上。 “这位是O校转来的新生，”他转头对景惜说，“你可以做个自我介绍。” B校另一个交换生死活不愿意入狼堆，这时O校恰好转来一个女生，上头就趁机分了过来当小白鼠。 景惜扫视一圈班上的学生，约莫三十来个人，颜值基本在线。 “我叫景惜。” 黄俊等了一会，吃惊道：“没了？” “还有什么？”景惜呆呆地问。 “去去去，自己找空位坐着去。”他不耐烦地挥手，翻开课本开始导课。 景惜瞧见最后一排空了两个位置，径直走到靠窗那列。快到座位时，一直趴着的夏夜突然抬头，与她对上眼。 一双慵懒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的主人长得很妖孽，这是景惜对夏夜的第一印象。 夏夜只觉得她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索性倒头继续睡。 景惜在包里翻了一圈才想起来没有领课本…… 下课时她是被吼醒的…… “第一堂课就睡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全班男生不满，人第一天来，睡个觉怎么了？ 眼见景惜跟着暴怒的黄俊去了办公室，徐子铭嚷嚷：“老黄这就不厚道了，天天睡觉的也没见他管过，新来的他就抓着欺负。” 胡小居附和：“势利！” 景惜填完报到单，领了课本和校卡准备走时被班主任叫住。 “景惜同学，老师这边呢，看过你的资料了，”黄俊尽力装出和蔼，“你没有父母更应该对自己负责，以后不能在课堂上违纪了啊……” 这个女生成绩又差，又是孤儿，要不是办公室老师都在，黄俊根本不想给她好脸色。 景惜觉得这个老师很假，低着头不吭声。 刚回到教室，班上一个娃娃脸男生就窜出来关切地问她：“景惜同学，老黄没骂你吧？” 景惜把课本一股脑儿塞进桌肚：“还行。” “别往心里去啊，”胡小居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是这个班的学习委员，胡小居。” 景惜默默记下他的样貌和姓名。 “我……我叫徐子铭。”徐子铭瞪一眼胡小居，狗东西好心机啊。 “景惜同学，我叫……” “我是……” 一拨人涌出来自我介绍，景惜开始头疼，她本来就不大记人，到上课铃响也只记住开始那两个。 她找出英语书，一直睡觉的前座突然诈尸，吓了她一跳。 “夏夜。” 扔下一句他又扭头趴下。 是在自我介绍？冲这个高颜值，景惜记得迅速。 班上大多数人从小就在贵族学校接受多语种教育，英语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难度。 英语老师杨欢脾气很好，细声细语地讲解语法，也不管下面的小动作。 不过门被踹开时，她还是皱了眉：“……周行同学，你为什么迟到？” “来晚了呗。” 顺着那道懒洋洋的声音望去，景惜看见一个混血样的高个男生，烟灰色头发，狐狸眼下一颗泪痣可谓点睛，嘴唇薄薄的，轻抿时有些厌世。衬衫扣子故意解开两粒，隐隐可见漂亮的锁骨，从不正经的穿着也能看出是个不良。 周行在门口瞧见自己位置上坐了个女生，抿起嘴角，他娘的，自己不在一会儿功夫怎么位置都给人占了。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最后一排，在女生面前站定，刚想发火，定睛一瞧，嘶嘶嘶—— 就在所有人以为周少爷要发飙时，他默默拉开景惜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杨欢在异常安静的氛围中上完了后半堂课。 一下课，周行就一脚踹上景惜椅腿：“你怎么会来这儿？O校混不下去了？” 景惜摸着包：“嗯。” “骗鬼，”周行嗤笑一声，“你跟小爽说了没？” “没。”景惜摸出两根棒棒糖，递给他一根。 “他在八班。”周行接过拆起塑料纸。 “知道了，一会去打招呼。” 班上男生沸腾了。 “我靠，行哥你们认识啊？” “行哥，你女朋友？” 周行叼着棒棒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又不喜欢女的。” 周围的男生退避三舍。 “邻家小妹妹，”他咬碎了糖，“大家多照顾点。” “那必须的！” 景惜见这群男生拍着胸脯保证，轻笑着道谢。 没等她去找郝爽，郝爽就自己找上门来。 “行哥，你不够意思啊，一一来你也不告诉我。” “老子也才知道。”周行不耐道。 “一一——来个抱抱！” 郝爽人如其名，长得爽朗性子爽直，和周行是十几年的发小。景惜是上小学时搬到两家邻近，他们那圈子本就男多女少，景惜又是周行为数不多欣赏的女孩子，他很快就接纳她加入自己的小团体。 景惜被郝爽一个熊抱，嘴里的糖硌到牙：“嘶——小爽子……” “别把我叫的跟太监似的！”郝爽松开她，怒目而视。 谁让你爹妈怪会起名的，围观群众暗暗吐槽。 第2章 第 2 章 二班众人见景惜说话温温软软，但一点儿也不扭捏，对她的好感度又增加了不少。 郝爽正想问景惜为什么突然转学，后门口就有人喊：“景惜同学，有人找。” 景惜奇怪，自己才第一天来这个学校，没太多熟人啊。她扭头看见门口站了一个秀气的女孩子，啊，是那个被她调侃不如自己正的一班女生…… “景惜同学你好，我叫苏莉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女生，以后互相帮助好吗？” 苏莉茉比景惜高了大半个头，气势上却弱弱的。 景惜一脸疑惑，帮助什么？学习还是生活？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女生，偶露精明的眼神跟弱风拂柳的气质全然不符，这是什么诡异的人设？ 苏莉茉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中午一起吃饭吧？” 走廊上不少男生趁下课过来瞧新转来的两个女生，苏莉茉似乎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景惜皱眉：“我不认识去餐厅的路。” “我带你去。” 苏莉茉想她都示好到这个份上了，这女生总该给她面子吧。 然而景惜只撂下一句“不用了”就转身进了教室。 围观的男生吹起口哨，苏莉茉再一次体会到进退两难的感觉。 “一一，一会中午我带你去餐厅。” 一一是景惜的小名。 郝爽看出她对那个女生没什么好感，立马在心里把苏莉茉拉入黑名单。他相信挚友的直觉，那女生肯定不是个善茬。 “行行不去？” “我下午课都不上，吃什么饭。”周行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臂垫头。 郝爽故作惊讶：“你又要去搞事情？” “随便玩玩。” 学校里出身豪门的不在少数，周行能成为校霸被人一口一个行哥的叫，不单是因为周家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更因周行那股与生具来的王者风范和狂妄举止自然地吸引人心，让人不禁想要追随。 郝爽耸耸肩：“我们班那老头可能会拖堂，一一你等会我。” “嗯。” 果然最后一堂课上到一半周行出去上厕所后就没再回来。 下课铃打响，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教室。人都走光了郝爽还没来，应该是拖堂了，景惜起身想去八班看一看。 “吃饭去吗？” 夏夜终于睡醒，当着景惜的面伸了个懒腰。 “走走走，晚了就没好菜了。” 景惜莫名其妙地被前座拉着下楼，心想徐子铭他们这会盘子都该舔空了，还好菜…… AB两校共用的餐厅堪比小型美食城，占地一万二平米，划分三个餐部。 景惜刚到餐厅门口收到郝爽的短信，问她在哪。 “已经到餐厅门口了，你来了找我吧。”她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夏夜注意到她的动作：“你跟周行他们很熟？” “还行，”景惜把手机塞回口袋，“一块玩大的。” 能跟周行扯上关系的，想必背景不简单，夏夜眸色闪了闪。 餐厅里走出来几个穿背心的男生，有两个手里玩着篮球。 “哟，夏夜。” “咦，哪来的小美女？”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夏夜身边的女生。 夏夜脚步一顿，对景惜说：“你先去吃饭吧。” “那你……” “有点事。” 景惜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见他们像是认识的样子，径直进了餐厅。 A校男生一般都挤在西餐部用餐，景惜倒不挑，随便找了个窗口取了碗面。 打菜阿姨看一眼她，往她碗里加了个蛋…… 后面取餐的男生哇哇叫唤：“大妈，我搁你这窗口吃了一年了，毛都没加一根！” “头发丝吃到过没？” “……” 景惜淡定地端走，找了个空位坐下。 刚掰开筷子，对面就响起一个女声。 “景惜，一个人啊？”苏莉茉观察她一会了，见她没有跟班上那些男生一块，微笑着在她对面坐下，“我可以坐这吗？” 景惜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屁股不是跟凳子粘的好好的吗，问什么废话。 吃了两口面，不是她喜欢的味道，景惜撇撇嘴，端起面碗准备走人。 “景惜同学！”苏莉茉突然音量拔高，“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嗯？” 苏莉茉成功吸引了周边的注意，不少男生看向她们那桌。 “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你没吃几口就走了，是不是不想跟我坐一块，没关系，我可以换个位置……”苏莉茉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景惜皱眉，这女的在演什么：“这面不合我口味，不想吃了不行吗？” “你这样也太浪费了……” 苏莉茉低着头声音又带些楚楚可怜的味道，不少男生以为站在对面的景惜欺负了她，小声议论。 “那是新来的两个女生吧？看样子关系不好啊。” “那坐着的女孩子也太可怜了，想交个朋友而已，至于那么摆脸嘛。” …… 郝爽因为拖堂憋了一肚子气，说好去接景惜吃饭，人自己都摸到地方了，都怪那老头。一进餐厅又听见不少人议论新来的两个女生，他一路走过去听了个大概。 “一一……”他找到景惜开口叫她。 “行，坐一块。”景惜重新坐下，笑意盈盈地望着苏莉茉，苏莉茉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爽子，帮我去买十份盖饭。” 郝爽笑出声，他就知道好友不会吃亏。 十份盖饭摆在苏莉茉面前，她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这是什么意思……” “请你吃的，毕竟你想跟我交朋友，我从不亏待朋友，”景惜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一脸纯真，“浪费确实是恶习，你可要全、部、吃、完、哦！” 苏莉茉一阵胆寒：“我吃不……” “吃！”景惜目光骤冷。 吃完两盘盖饭后，苏莉茉忍不住抽泣起来：“我真的吃不下了……” “哎，我真是好伤心啊，你都不接受朋友的心意，”景惜做出一副难过的表情，“还剩这么多，就被你浪费了……” 郝爽简直想给她鼓掌。 一开始议论她们的男生看得目瞪口呆，这是魔鬼吧？ “景惜同学，你的行为过分了，”一班班长江越看不下去，站到苏莉茉身边，义正言辞地指责景惜：“她都说吃不下了……” “那她装什么圣母，我吃多少关她屁事？” 景惜用天真的口吻说着粗俗的话，一向是好学生的江越被堵得说不出话。 郝爽瞪一眼苏莉茉，这女的还真不得了，才一上午就有守护者了。 “小爽子，打包走吧，我们去喂狗狗。” 景惜来时瞥见餐厅后门有几条流浪小狗。 “好，人吃不下，狗可不挑。” 郝爽大笑着离开，也不管那两人精彩的脸色。 看小狗吧唧吧唧吃得正香，郝爽咽了口口水。 “苏莉茉怎么回事？” 景惜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剥开塑料纸丢进嘴里。 “可能她以为自己是女主？” 两人相视大笑。 “哈哈哈哈，玛丽苏女主，可以可以！” 他们没猜错，苏莉茉被老师告知可以转去A校时内心狂喜，她家境贫寒，靠成绩好才考进B校，班上都是些贵族小姐，一个也开罪不起。她长得不错，如果能在A校攀上一两个富家子弟，就不用看人眼色了。 “刚刚那个男生是？” “一班班长江越，成绩挺好，就是眼光不咋地。” 景惜嚼着奶糖，点点头表示赞同。 “行行去干嘛了？” “估计又在哪圈地盘。” 狗狗吃饱后正好在树根下翘腿撒了一泡尿，景惜脑补某个太子爷打架的场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暗巷里，圈地盘的周行跷着二郎腿坐在墙边的木箱上，偶有微风钻进小巷，轻轻撩拨起他额前的碎发，昏暗的光线下衬得他脸部轮廓更加深邃。 画面很美，如果他面前没有横七竖八的躺尸。 周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隐含寒光，本来X中和Y中小帮派间的恩怨不关他事，偏偏X中嘴贱的老大挑衅对面时连带他一起骂上了，他娘的还就恰巧被路过的周行听见。 “以后说人坏话躲远点。” 周行连带两边一块收拾干净，丢下一句忠告后帅气地从木箱上跳下来，然后就被散落在地上的棍子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他发誓这样的意外绝对是第一次发生。 周行捂着蹭破流血的额头走出小巷，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晃了眼。 “……A校的学生？怎么受伤了？” 一道温柔又带些许磁性的声音从背后包围过来，光听着就让人感觉到声音主人的稳重。 周行转过头，从眯着的眼缝中看清那个说话的人。那是一个满身书卷气的男人，隐在金丝眼镜后的一双瑞凤眼中满是探究，面容严肃却不掩帅气。 衬衫最上一粒扣子扣得很紧，掩盖住半截修长的脖颈，周行喉头滚动了一下，我靠…… 下午一点，阳光正好的时候，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周行捕捉到了最亮的那抹光。 半小时前，顾陌在公交上接到顾阡的电话。 “喂，姐，什么事？” “你回来路过金街的时候帮我买一份起司蛋糕，我把地址发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背景音，顾陌皱起眉：“知道了。” “一定要那家的啊！” 顾陌挂了电话，提前两站下了车，根据手机上显示的定位找到顾阡说的那家蛋糕店，默默记下路线。 他抬手看了眼表，快一点了，约好的面试时间是两点，走过去应该来得及。 这时蛋糕店旁的巷子里突然走出一个衣服凌乱的少年，捂着额头的手指缝间还冒着血，顾陌仔细辨认，他穿的似乎是A校的校服。 “……A校的学生？怎么受伤了？” 那个少年侧过身，眯着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打量着他，顾陌没来由的心悸。 第3章 第 3 章 “打架了呗。” 周行说得漫不经心，对面的人却皱起眉头。 “伤口还是得处理一下，感染了麻烦。” “没必要……” 那人却在包里翻翻找找，摸出一个创口贴递给他。 “先贴着吧。” 周行诧异，他以为只有小女生才会随身带创口贴这种东西。 他没接：“我看不到。” 顾陌上前一步看了看他的伤口，还好只是蹭破点皮。 他又从包里摸出一包湿巾，拆开一片。 “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擦一下。” 周行目光闪烁：“嗯。” 那人伸出手仔细地替他擦干净伤口周边的灰尘和血渍，成熟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周行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是gay？” 那人一下子收回手，锐利的眼神穿透镜片直刺周行眼底。 “我还有事，那边有橱窗，你自己对着贴。” 周行手里被塞进创口贴，指尖相触间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周行翘起嘴角，这人挺有意思，可惜年纪大了点。 顾陌心中不悦，他是同没错，可被一个高中生当街揭穿多少面上有点挂不住，而且很有可能以后还会碰面。 不该多管闲事，他摇摇头掏出手机继续看定位。 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到面试地点时还是迟了五分钟。 主任面上不显，语气里却听得出来不满。 “顾老师，能把你请来真是荣幸啊……这帮孩子纪律方面还是有不少问题的，比如迟到早退打架斗殴，你以后可得多上点心。” 孔主任拍了下他肩膀，顾陌笑着应下：“应该的。” 说是面试，其实也就是走个流程。顾陌本来在Z中任职，教得颇有成绩，不知道上头抽了什么风把他调到A校。 听说A校都是些纨绔子弟，大多对学习不上心，顾陌接到调职通知时安慰自己，教不了书还可以育人，看孩子也是个新挑战。 “这是你的办公桌，旁边就是黄老师，他是班主任，你有不懂的可以直接问他。” 孔主任听说分过来一个优秀教师，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二十四岁的毛头小子，真的能带出成绩吗？ 顾陌觉察出他的怀疑，没有作声。 Z中是S市的重点中学，里面的老师个个都是顶尖的，A校基本等同于贵族学校，教师水平总体上还是差一点。孔主任显然安逸久了，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在A校教得好不好也确实没那么重要…… 周行回到教室时，已经是最后一堂课了。 “行行，你来的真是时候，马上就下课了。” 景惜瞅着他头上的创可贴：“你居然挂了彩，对面这么厉害的吗？” 周行当然不可能把自己摔跤的事说出来，含糊回答：“凑和。” 放课后，体委徐子铭把社团申请表塞给正在收拾包包的景惜。 “景惜同学，你有想加入的社团吗？” “都有些什么社团？” “你能想到的都有，A校社团可以自己申请，满三个人就能成社。” “这样啊……” “当然也是需要活动资金的，没有意义的社团迟早会解散。” 徐子铭看她一脸迷茫，说道：“要不一会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各个社团，看完以后你再做决定。” “好吧。” 徐子铭先去了社团打招呼，景惜收好包转头问周行：“你入了哪个社？” “乐器。” “你认真的？” 周行无视她的无语：“走了。” 景惜不知道他来最后半节课的意义在哪，周行走了两步又回头：“晚上来我家吃饭。” 徐子铭把篮球馆坐标发给了景惜，景惜边拿手机研究路线边背上包走出门。 刚到走廊，迎面走来一个穿着一丝不苟的男人，他透过窗户朝二班教室里看去，见没人又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顾陌注意到一个小女生站在后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中疑惑，A校不是男校吗？ 看上去不是学生，景惜脑子里转了几个弯：“老师好！” 顾陌温声开口：“同学好，你是二班的学生吗？” “是。” “我是新来的语文老师，姓顾。” 又帅声音又好听，还是语文老师！大发！ “我也是今天新转来的，我叫景惜。” 顾陌对女学生还是比较有好感的，比男生听话多了。 手机突然震动，景惜掏出看了看，徐子铭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她回复他马上到，然后问顾陌：“现在同学都去社团活动了，我要去参观一下，顾老师一起去看看吗？” 顾陌想也好，可以熟悉下校园。 A校不愧是烧钱学校，栋栋楼豪气逼人，顾陌想起养尊处优这个词。 景惜一路上偷偷观察这个老师，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气质斯文知性，衬衫扣子全扣上了，禁欲系男神？！ 站在篮球馆门口等她的徐子铭看见景惜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这……” “来参观我们学校的新老师。” 景惜没说他是二班的新老师，顾陌笑了笑。 徐子铭哦了一声，把两人带进篮球馆。 “篮球社都是男生，你应该不会喜欢。” 景惜问：“你们哪个社不都是男生？” “……” 徐子铭挠头，他忘了这茬，A校社团跟B校是分开的，景惜来之前清一色都是男生，她加入哪个好像都很危险啊…… 秉着自产自销的念头，他郑重地发出邀请：“景惜同学，加入我们篮球社吧！” “……” 顾陌抽了抽嘴角，这小姑娘也就一米六的个，让她当篮球吗？ 景惜只当他在开玩笑，扫了一圈场上，看见中午和夏夜搭话的那群男生。 徐子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避开那个新老师，悄悄对景惜说：“看上哪个，铭哥给你做介绍。” 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逗乐了景惜：“那个投篮的，有点黑。” “三年六班的霍青，学生会体育部部长，”徐子铭嘿嘿地笑，“你眼光真好，B校不少女生都追他呢。” 看台上确实聚了不少B校的迷妹，拿着水和毛巾一脸花痴。 长得是帅，可惜我不喜欢黑的，景惜想。 “他跟夏夜认识？” “原来夏夜也在篮球队，后来退了，霍青一直想把他请回去。” 这话把景惜吓得不轻，那个睡得萎靡不振的前座竟然是校队的？ 徐子铭倒是热情，霍青下场后立马把他拉了来：“学长，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景惜同学，你看看能让她加入我们篮球社不？” 霍青一脸懵逼，徐子铭怕不是疯了？ 徐子铭的脑回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把人拉来再说。 “他开玩笑的，”景惜及时出声，“霍学长好。” “你好。” 霍青一身汗也不敢伸手，他认出这是中午跟夏夜在一块的女生。 他跟景惜稍微介绍了下篮球社的情况，虽然不感兴趣，景惜还是礼貌地倾听。 “老师，你会打篮球吗？” 顾陌冷不丁被徐子铭问到，愣了愣：“……嗯。” “下次跟我们打一局呗。” “我不欺负小孩。” “哈哈，老师，你别小瞧我们，我们校队贼厉害。” 顾陌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学生，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明明都乖得很。 徐子铭跟霍青打了招呼，带着景惜去别的社团参观。 出了篮球馆，景惜见顾陌不时看表：“老师，你有事就先走吧。” 顾陌点头，他还要去趟金街，晚了就买不上蛋糕了。 “明天见。” 人走远了徐子铭才反应过来：“明天见？难道……难道？！” “嗯，我们的新老师。” “草，这么帅！数学还是物理化学？” “语文老师。” “……草。” 徐子铭震惊得一连爆了两句粗口。 几个社团逛下来，宣传单接了一大捧。 热情的社长们如饿虎扑食，使出十八般本领拉景惜入伙。 好不容易从狼堆里逃出来，徐子铭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 景惜翻阅手中的宣传单，开始选择障碍：“都不错啊。” “没事儿，回去慢慢挑。” 景惜掏出手机看时间，四点半了。 “嗯嗯。” 黄昏的光被高楼挡住大半，巷口一抹烟灰在琥珀色的金街上尤为显眼，路过行人不时投目。 周行有些烦躁地抓头发，妈的，自己在这干嘛呢，不就一个长得稍微好看一点腿稍微长一点的男人吗。 徘徊了两趟他又蹲下，心里隐隐有点期待跟那人再次见面，想了想下午伸到眼前的修长手指，他更加懊恼没问名字就放人走了。 “怎么，被打自闭了？” 温柔声线中夹带满满的嘲讽自头顶落下，周行猛地站起身，却因为蹲得太久腿发麻了。 眼看他一个踉跄就朝后倒去，顾陌眼疾手快抓住他胳膊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两人身高差不多，一时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清新的薄荷味悠悠飘入鼻腔，周行兴奋起来，这人太对自己胃口了。 “你的伤怎么没处理？”顾陌松开手，瞥了眼他额头。 “忘了。” 还是懒洋洋的口气，顾陌不是很喜欢叛逆少年，丢下他走进蛋糕店。 “一份起司蛋糕打包。”顾陌掏出钱包。 “啧啧，看你穿得还算讲究，怎么钱包这么破。” 这小子什么时候跟进来的，顾陌这会连眉头都懒得皱了，钱包是顾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用了好几年了，他觉得没必要换。 周行见他面无表情，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蹭：“这个蛋糕看起来好好吃啊！” 顾陌沉默。 “可惜我没带钱。” “我也好想吃一口。” “额头好痛……” 顾陌打断他发骚：“我给你买一份，别跟着我了。” 周行嗅着他衣服上的薄荷味，真他妈好闻。 店员将两份打包好的起司蛋糕递到顾陌手中，羞涩地看着他，这么帅的客人以后能常来就好了。 周行眸色微暗，趁顾陌转身，轻扫了那店员一眼。 他眼中明显的警告意味让店员小姑娘激动不已，天呐，两个人颜值都好高，这对cp她粉了！ 第4章 第 4 章 “拿去。” 顾陌塞给他一份蛋糕，转身欲走。 周行挑眉，这么着急摆脱自己？ 他快步走到顾陌面前拦下他：“你的名字？” 他是A校的学生又怀疑自己性向，以后在学校见到脸往哪搁，顾陌头疼不已。 见他又皱起眉头，周行退了一步：“至少告诉我你姓什么。” “顾。” 顾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影子在傍晚昏光下越拉越长，直到消失在街角，周行摸了摸头发，看来得多吃点。 周行在家门口捡到一只哀怨的景小惜。 “大哥，这都几点了，我快饿死了！” “这不回来了，”周行扬了扬手里的蛋糕盒，“先吃点心。” 景惜震惊得瞳孔发颤：“你是谁？行行呢？” “……吃不吃？” “吃！” “法老，我想吃龙虾方饺！” 一进门景惜就嚷嚷，法管家笑呵呵地接过她的包：“好的景惜小姐，我让厨房去做。少爷想吃什么……哎哟，少爷你头怎么了？！” “没事，不用管。” 周行绕开絮絮叨叨的管家，抱了电脑半仰在沙发上闭目沉思，姓顾，排查得花些功夫，他似乎喜欢那家的蛋糕，要不把蛋糕店买下来？ 景惜吃两口蛋糕看一眼他，周行忍不住睁开眼：“干嘛？” “谁送你的蛋糕？” “男人。” “给你创口贴的男人？” “嗯哼。” 周行的性向不是秘密，景惜也没惊讶。周行从来不会自己处理伤口，更不会买蛋糕这种东西，嗯，有苗头。 “今天在学校碰见一个特别帅的男老师。” 周行嗤笑：“你想搞师生恋？” 意饺太过美味，景惜往嘴里多塞了两只，含含糊糊道：“……是你……喜欢的……” 周行脑子里还想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没听清景惜说了什么。 走时法老照例往景惜包里塞了一盒手工点心，景惜拎着变重的包沿人工河慢慢踱回家。 Nicki打开大门，景惜冷下脸：“他又不回来？” “是，小姐。” 一入秋果然变凉了，景惜抱着胳膊上了楼。 周行坐在阳台藤椅上，看不远处的房间亮起了灯，他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将视线转移到膝上的电脑屏幕。 闹区的公寓楼在宁静的夜晚下细微吵杂，挤下地铁的顾阡打开家门，一扫疲惫神情。 “小陌，今天有没有迷路呀？” 顾阡边换拖鞋边询问厨房里忙碌的顾陌。 “没有，”顾陌端了汤锅出来，“今天喝鱼汤。” “真贤惠，”顾阡笑道，“以后嫁给我弟的女孩子肯定很幸福。” 顾陌没作声，又听见顾阡问：“蛋糕呢？” “茶几上。” “谢谢小陌！” “吃完晚饭吃。” 电视上没营养的肥皂剧拼命播放，顾阡吃着蛋糕看得津津有味，顾陌洗完碗出来，叹息道：“姐，这种剧少看，降智。” “……”顾阡换了个台，“工作怎么样？” “明天去上班，下班时间比原来早了不少，还是比较轻松的。” 三点放课开始社团活动，没有晚自习，顾陌感叹，万恶的资本主义。 “那挺好，以前你教案都写到凌晨，我都怕你秃。” 秃？顾陌眼前突然闪过一头浓密的烟灰：“年纪大了该秃就得秃。” 没理会顾阡的白眼，他笑着进了浴室。 扯开全部衣扣，略显单薄的身材一览无遗，看着镜中与顾阡一般无二的面孔，顾陌打开了水龙头。 双亲车祸早亡，顾阡初中就辍学开始打工供弟弟念书，顾陌还记得那时候她稚气的样子。 “我脑子蠢念了也没用，小陌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好大学，以后姐姐就靠你养啦。” 顾陌和她几乎是同一时间呱呱落地，怎么可能不知道姐姐的想法。 顾阡打拼多年，凭丰富的工作经验挤进大公司的人事部，而他选了离家近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Z中。 顾陌上学时就意识到自己对女孩子没有兴趣，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顾阡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顾阡自然是反对。长姐如母，他不想姐姐难过，一直隐瞒着自己的性向。 等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爱人再告诉她吧，顾陌抹开布满水雾的镜面，扯出一丝淡笑。 一早，法管家拉开落地帘，饱满的阳光扑上床，晃得周行烦躁不已。 “少爷，景惜小姐在楼下等你一起去学校。” “靠！”周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头杂乱的毛发慵懒又可爱。 景惜被法管家逼着吃完一整只班尼迪克蛋才跟周行出门。 “有点撑……” 周行带上车门，示意司机打火。 “今天第一节 课就是语文课，好激动啊！” “你什么时候热爱语文了？” “跟科目没关系，昨天我不是碰见一个帅哥老师吗，他是我们班新来的语文老师。” 周行有了点兴趣：“哦？” “优雅知性那一款。” 周行想起来，原来教语文的女老师回家待产了，怎么新来的语文老师是个男的？ 豪车招摇地停在校门口，苏心茉看到景惜和周行从车上下来，眼都红了，这女生还不是跟自己一样想傍上富二代。她注意到外形无可挑剔的周行，心里开始盘算。 教室里忙着抄作业的不在少数，胡小居咧嘴冲景惜打招呼：“景惜，你作业做了吗？” 景惜一脸震惊：“布置作业了？” “……” 又一个学渣…… 胡小居把自己的作业本递给她：“快抄吧。” 她扭头看周行，周行拉开椅子淡定地坐下：“别看我，我没笔。” 本着入乡随俗的念头景惜借了只笔加入抄作业大队，徐子铭抄得起劲还不忘问她：“想好入哪个社团了吗？” “没。” “你有什么擅长的？” 景惜想了想：“没有。” 周行抬头看了她一眼。 “景惜声音这么好听，来我们广播站吧！”胡小居热情邀请。 “可以啊。”她不挑。 “哎，其实我们篮球社挺好的，”徐子铭把作业拍到胡小居面前，一副“你又截胡”的表情，“景惜你知道隔壁班那个女生入了哪个部？” “苏莉茉？” 班上男生都竖起耳朵，景惜跟苏莉茉在食堂闹的动静不小，不出一天就在学校传遍了，他们二班自然是偏向景惜的。 “她报了游泳部，我们学校本来就有游泳课，干嘛多此一举，”徐子铭语气嘲讽，“游泳部都是比赛水准，有她哭的。” “人家身材好。”景惜奋笔疾书。 “哈哈哈……” 夏夜吸着豆浆遛达进教室，刚好听见景惜的话，哄笑声中他站到景惜身边。 头顶一暗，景惜下意识抬头，夏夜吸溜着什么东西打量着她，乌黑的半长卷发下耳畔隐隐闪光，景惜这才注意到他打了不止一个耳钉：“……你也要抄作业？” “作业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 周行听不下去：“我去买点喝的，你要什么？” 景惜看了眼夏夜手中的饮料杯，周行不等她开口：“自动贩卖机不卖豆浆。” “哦，fanta。” “吃早饭了没？”夏夜跨坐在自己位置上，面向景惜。 “今天吃了。” “今天？平常不吃？” “嗯。” 夏夜吸光了豆浆，摆出投篮的姿势，豆浆杯从景惜头顶划过准确地掉入垃圾桶。 “想喝豆浆？” “你喝的那个？没喝过，有点好奇味道。”景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知道了，明天给你带。” “……” 景惜停下笔看向夏夜，他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要什么味道？” “抹茶？” “……我试试。” “谢谢。” 景惜抄到最后一道拓展题，看胡小居空着没写，顺手填上了答案。夏夜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有点意思。 “……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办公室里，黄俊嘱咐顾陌，“特别是周行，你就当他不存在……” 顾陌翻过学生们的资料，记得这个周行是富豪独子，但这样的背景比比皆是，为什么要特别注意？ 他也没多问，紧了紧领带，捧着教案书本往教学楼走去。 景惜交了作业，跟徐子铭一块扒着窗户等新老师来。 “来了来了！” 看见走廊尽头的人影，景惜溜回座位乖乖坐好。 顾陌迈进教室门，惊讶地发现学生们坐得整整齐齐，这跟主任描述的不太一样啊…… “同学们好，从今天开始由我担任你们的语文老师，”顾陌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姓氏，“我姓顾……” 好歹也当过两年班主任，第一堂课的导入对顾陌来说驾轻就熟。 学生在新老师的第一堂课上往往最守规矩，当下二班学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老师真帅！ 自动贩卖机前，饮料掉落的声音和上课铃同时响起，周行摸出两罐芬达不紧不慢地走回教室。 照例踹开教室门，周行与在黑板上板书的顾陌四目相对，空气遽然静止了…… 顾陌简直要原地爆炸，这世界也忒小了！在校园碰面就够尴尬的了，他居然还是自己的学生！上个月真应该听顾阡的和她一起去庙里求个平安符…… “咳，这位同学，你迟到了。” 原来是他，周行勾唇一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不好意思，顾老师，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故意咬重了“顾老师”三个字，顾陌果然额角轻跳。 “你的名字。”顾陌稳定心绪，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周行。” 好，好得很，你就是周行，顾陌暗暗咬牙，默念了好几遍他不存在。 第5章 第 5 章 “老师，我可以进去了吗？” 周行口气带了点讨好的意味，让顾陌又想起他骗吃的场景。 “去外边站着！” 周行听话地站到走廊，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坐最后一排哪有在门口看得清楚。 二班男生一片凌乱，这……是行哥吗？ 景惜纳闷了一小会就想通了，周行素来嚣张，近来这么反常的原因只有——起司蛋糕。这么看来，顾老师就是那个送蛋糕的男人。 这还是第一个能制住周行的人，有戏！ 课堂上的顾陌比平时还要迷人，读起课文来声音磁性眼光熠熠，周行用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描摹了一遍。 不得不说，顾陌是他见过把衬衣穿得最有气质的男人，休闲西裤包裹着修长的腿型，配上有些古板的切尔西皮鞋，周行突然想看看没了这身衣服的顾陌是什么样子。 他靠在墙上，低低地笑了。 顾陌余光瞄到门外的不良少年一直注视着自己，这节课莫名讲得口干舌燥。 “下课。” 他抓起书走出教室门，被不良叫住：“老师，渴吗？” 一罐芬达递到眼前，顾陌又好气又好笑：“不渴。” 碳酸饮料越喝越渴，他有没有常识？ 周行看他嘴唇有些干，又勾起玩世不恭的笑：“老师，我有问题想请教你，是关于男生之间……” 走廊上出教室活动的学生越来越多。 “跟我来办公室。” 顾陌一看他狡黠的小眼神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好咬牙切齿地把他带走。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一起吸睛程度爆表，周行享受着周围人惊羡的目光，步伐雀跃起来。 办公室其他老师不在，顾陌放下心来：“你有什么问题？” 周行把饮料搁在他的办公桌上，顺手拿起教案簿：“顾陌……这名字好听。” 顾陌眼光微沉：“我很忙。” “不要这么严肃嘛，老师，”周行碰了碰他的肩，被顾陌嫌弃地躲开，他收起笑容，“我们是一类人。” 明明两人差不多高，顾陌却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压迫感，周行野狼般的眼神像是在宣告主权，让人心惊。 顾陌抬手扯了扯领带，努力压制心头那股烦躁，这一动作看得周行目光幽深：“不是吗，顾老师？” “拒不回答与学习无关的话题。” 周行看穿他的故作镇定，不再咄咄相逼，转而换上平时懒散的口吻：“其实我很热爱学习，尤其是语文……” 顾陌挑眉看他：“怎么证明？” “唐宋元明清？” “历史老师办公室出门右转，不送。” “……” 周行还想说些什么，顾陌却已经坐了下来开始整理笔记。 猎物嘛，就是要慢慢钓才有意思，周行摸摸鼻子，笑着走出办公室。 “记得喝，老师。” 顾陌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罐芬达，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行心情颇好地迈上二楼，在楼梯口见识了平地摔。 苏莉茉特意选了人少的时候，假装与周行偶遇，又假装崴了脚，只是没想到周行手都没从兜里抽出来，眼睁睁看她跌倒在地。 周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投怀送抱的女人他见多了，这么蠢的倒是少有。 苏莉茉见他毫无反应，正想装委屈。 “行行——”景惜蹦跶着从走廊跑过来，一把挽上周行胳膊，“哎呀，苏同学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多凉呀！” 苏莉茉被她故作惊讶的口气膈应到，艰难地爬起来：“没事，不小心摔倒了。” 景惜看一眼平坦的地面：“骨质疏松得补钙。” 她拉着周行欢快地蹦回教室，苏莉茉气得面容扭曲，这时江越从教室门口出来，她立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莉茉，怎么了？” “没事，就是崴了一下。” “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了。” 一直在三楼拐角的夏夜目睹了一切，对这个会变脸的女人心生厌恶。 “我的fanta呢？” “没了。” 景惜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给顾老师了吧？” “嗯哼。” “顾老师不像是会喝碳酸饮料的人。” “那他喝什么？” “养生枸杞茶？” “……滚。” 那个男人明明很年轻，周行有些心烦，掏出手机给郝爽发消息。 “你要查他？”景惜凑过去看他屏幕，“不好吧，人家可是人民教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 周行拨开她的头：“闭嘴。” 中午一放饭，胡小居就带景惜去了广播站。 “我们广播站待遇比其他社好多了……最重要的是全校声音好听的小哥哥都在这。” “哦哦？” 景惜不是颜控，但是是绝对的声控，她立马来了兴趣：“我加入！” 填好入社表格，胡小居带她进广播室熟悉器材。 “……饭后有一首歌的时间，你就先负责放歌，他们每周会点歌，太奇怪的不用理……” 景惜认真记下他的话，觉得这活挺轻松。 “……现在播音的都是三年级学长，明年他们退位就能轮到我们了。” 景惜看着一脸憧憬的胡小居，淡淡微笑。 “做白日梦呢，胡小居？”一个寸头男生走进广播室，“轮谁也轮不到你。” 声音还不错，说出的话就很讨人厌，景惜问：“他是谁？” “三班的岳椿，跟我一样是播音候补。”胡小居小声解释。 怪不得有点眼熟，隔壁班的啊。 “这不是你们班的小公主吗？来参观？”岳椿昨天在食堂目睹景惜与苏莉茉发生摩擦，对这个女生很感兴趣。 胡小居把景惜挡在身后：“景惜同学以后也是广播站一员了。” 岳椿玩味地打量景惜：“挺好，以后有不懂的我教你。” “多多指教。” 景惜绕过胡小居朝他伸出手，岳椿愣愣地握住…… “他刚刚怎么了，脸都白了？” “着急上厕所吧。” 两人走后，岳椿甩着剧疼的手目露凶光，这娘们儿力气真大，都给捏出印了！ “二班的景惜？呵呵，给我等着。” 洗了三遍手，到食堂时已经人满为患，景惜眼尖地发现顾老师在盖饭窗口取了一份牛排盖饭。 她迅速摸出手机给周行发消息：“西餐部，顾老师，夏里亚宾。” 五分钟后，周行出现在餐厅。 中餐部和东餐部的女生竞相奔告，周少爷在西餐部吃盖饭！ 周行入学以来也就被郝爽拖着来过餐厅一次，人多得跟下饺子似的，他不喜欢在吵闹的环境用餐。 他皱眉环顾一圈，很快就发现那个优雅挺拔的背影。 “顾老师，这么巧。” 顾陌手一顿，这小孩怎么阴魂不散的？ 一模一样的牛排盖饭摆在桌上，周行厚脸皮地在对面坐下。 “哟，老师，你也吃这个？真有缘。” 顾陌面无表情。 “这牛排口感也太差了，老师我带你去吃……” “食不言，寝不语。” “……” 寝不语怕是难，周行脑补着顾陌睡觉的样子，连平民牛排都多吃了几口。 用完餐，顾陌掏出纸巾擦拭嘴角，心想这孩子还算听话，让不说话就不说话，自己对他可能是苛刻了点。 “老师，你看着我干嘛，喜欢我？”周行抬起头戏谑地冲他笑。 顾陌手下一用力，纸巾变成两半，对他再苛刻都不过分！ B校某财阀千金暗恋周行已久，苦于没机会接触。今天终于在餐厅逮到人，米歆用最快速度在洗手间补了妆，摇着小碎步到周行跟前。 “行哥，吃完饭一块走走吗？” 米家跟周家有生意往来，米歆想周行多少也得给她点面子吧。 眼看顾陌要起身走人，周行扔下勺子：“顾老师你看她，无视校规！” AB两校校规有一条，男女生之间不得单独相处。 不说近两年这种变态校规已经算作废，周行的存在就是违反校规吧？ 顾陌上下审视某个不良少年，对方淡定地扣上两粒扣子藏起性感的锁骨，然后用眼神询问“老师我乖不乖”。 一旁的米歆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忽略周行的神经，这个金丝眼镜的帅哥居然是老师？！ “我陪你走！” 一直观察他们动向的景惜及时窜了出来，亲昵地挽起米歆的胳膊。 一句话缓解了三个人的尴尬。 米歆跟景惜也算认识，顺着她的话说：“也好，呵呵。” 周行对她投以赞赏的眼光，识时务，不错。 “什么情况？”一出餐厅，米歆迫不及待地问。 景惜耸肩：“行行不喜欢你呗。” “这我知道，我是说那个男老师，也太帅了吧！！！” 米歆眼睛里的粉红泡泡成倍数增长，景惜在她眼前使劲挥手也没唤回神，好嘛，又疯一个…… “米大小姐被拒绝了？” 幸灾乐祸的女声戳破了米歆的粉色泡泡，米歆一撩秀发：“你行你上啊，行哥也不见得会看上你。” 几个浓妆女生朝两人走来，说话的女生一副小太妹的打扮，卷发耳环超短裙配备齐全。 “行哥一定会是我的。” 米歆不欲跟她计较，拉了景惜就走：“和我一个班的不良少女，暴发户，跟这种人说话拉低智商。” 景惜回头看了眼暴发户，与她的眼神空中交汇，枪药味十足。 第6章 第 6 章 “老师讨厌我吗？” 餐厅里，周行跟在顾陌屁股后头去放餐盘，顾陌始终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不讨厌，不讨厌就是喜欢……” “闭嘴。”顾陌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行乐了：“好，我听话，老师不要讨厌我。” 赶来看周行的女生越聚越多，顾陌眉头皱得更深快步走出餐厅。 到了无人拐角处，顾陌停下脚步，回头定定地看着懒散的周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 “我跟你不是一类人，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你说的话像是学生该说的吗？” 顾陌训起话来口气严厉，周行第一次见他生气，有些发怔。 “想不让人讨厌，就把你那些恶习改了，迟到早退逃课，第一次见你就在打架，”顾陌扶了下镜框，“别的老师怎么对你我不知道，在我这里你给我规矩一点。” 凌厉的眼神穿透镜片直直刺进周行眼里，周行收起讨好的笑，这人比想象中棘手啊…… 顾陌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周行卸下伪装摆出厌世脸，第一印象让他默认顾陌是下面那个，现在倒是有些摸不清他是1还是0了。 一楼专门辟了一处走道摆上两排储物柜给学生放东西，景惜想起Nicki塞了棒棒糖在外套口袋里，跟米歆分别后转头去储物柜拿外套。 宽阔的过道两头挤满了人，人墙遮挡了视线，景惜只隐约听见有个男生骂骂咧咧。 她拍拍前面一个男生的肩膀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生扭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三年级的找一个女生麻烦。” 嗯？A校就两个女生，自己好端端地站在这，难道苏莉茉在里面？ 另一个男生说：“好像是二年一班的女生勾引他表妹的男朋友。” 前面几个男生争抢着给景惜解释剧情，景惜听了个七七八八，大体是B校那个暴发户小太妹方晓晓知道了苏莉茉对周行投怀送抱的事，找了同是不良的表哥替她出气。 景惜费力地钻过人群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打开柜门摸出棒棒糖。 方晓晓的表哥贾建看见人群中钻出一个马尾辫少女，认出她是那个和周行走得很近的女生。 “……你也不打听打听就敢抢我妹看上的人，A校都招了些什么玩意儿？一个穷逼，”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摔倒在地上的苏莉茉，又瞟一眼景惜，“一个孤女……” 他昨天被主任训完话路过二年级办公室门口，正好听到黄俊说景惜无父无母。 景惜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撕开包装纸把棒棒糖含在嘴里，心想骂苏莉茉干嘛要带上她？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她砰地摔上储物柜门，引得贾建大笑：“哈哈，没爹没娘脾气还挺大……” 景惜倏地冷了脸，离她最近的几个男生顿觉气氛不对劲。 “你他妈嘴给老子放干净点！” 随着一声怒喝，贾建被突然出现的周行从背后踹翻在地。 “啊啊啊——” 周行踩上他的脚踝，刚想用力脑中却闪过一双好看的瑞凤眼：“呵，算你命大。” 他收回脚走向景惜，淡淡开口：“景惜是我罩着的，谁敢动她老子废谁。” 话语中满是警告，如果是周行，他绝对会说到做到，在场听见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陆续散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围在这干什么？” 贾建的班主任张林收到学生报告，匆匆赶来。看见自己班的学生跪在地上哼哼，他下意识认为是周行单方面施暴，当即就拉了他往办公室走。 “老师，他也有份，”景惜拦住张林，指着贾建说道，“他打女生。”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的苏莉茉被点到，配合地挤出两滴眼泪：“嘤嘤……” 贾建捂着屁股敢怒不敢言，他根本就没碰苏莉茉，这女的碰瓷呢？ 周行挑眉看景惜，景惜对他报以微笑，口型示意没事。 刚到办公室凳子还没坐热的顾陌神情复杂地望着面前哼哼唧唧的男生、哭哭啼啼的女生和一个嚣张狂妄的不良少年。 张林没找到二班班主任黄俊，把气都撒在新来的顾陌身上。 “……你看看你们班的学生，把我们学生打成什么样了？！” 顾陌也不是吃素的，温声问周行：“周行你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周行很吃他这个语气：“哦，我看他欺负女生就踹了他一脚。” “你放……”贾建被张林瞪了一眼，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 顾陌又问苏莉茉：“这位同学，你受伤了吗？” 同样是老师，张林只知道兴师问罪，顾陌就会关心人，周行眼中满是欣赏，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 苏莉茉伸出手臂，上面一片红痕，她做戏做惯了，眼泪说来就来。 张林愣住，事态不对啊。 顾陌严肃地看向他：“张老师，我看这更像是我的学生打抱不平，你是不是应该问问你的学生发生了什么？” 周行被“我的学生”四个字苏到，偷偷地往顾陌身边靠了靠。 贾建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他发誓他还没挨着苏莉茉她就自己坐地上去了，这红痕是哪来的？ “老师你看，他还瞪她！”周行跟顾陌告状。 “周行你大爷的……”贾建气急了挥起拳头就往周行脸上招呼。 拳头在半空被一只修长的手截下，顾陌推开贾建沉下脸：“张老师，我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张林这会儿也看出自己学生不是什么好东西，拎了他后领就往门外带：“臭小子，丢人丢到二年级去了……” “等等——”顾陌知道张林拉不下脸，但孩子们之间的事还是要有个交代，“跟这位女同学道歉。” 在场的人都一愣，所有老师碰到校园霸凌都一笔带过，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没人愿意趟浑水，毕竟涉事者家世摆在那，这也导致了欺凌者变本加厉，一次次地跨越雷区，甚至当着老师的面也敢动手。 在顾陌心里，这是比聚众斗殴更恶劣的事情，他有他的原则。 贾建刚想嘲笑顾陌别多管闲事，对上他身后周行凶狠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对……对不起。” 顾陌想让张林明白，这是学生与学生之间的事情，老师的谩骂只是杯水车薪，一两句对不起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作为学生最基本的东西不能丢失。 “周行，你也跟他道个歉。” 这一刻，周行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浑身都在发光，他抑制不住内心的颤动。 “抱歉。” 张林带着贾建悻悻离去，顾陌扫了一眼苏莉茉：“需要去医务室吗？”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贾建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她麻烦。这个女生应该也有问题，只是她不是自己班的，不好管。 “老师，我带她去。”一直在办公室门口偷听的景惜探出头，作为一架优秀的僚机，她当然要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苏莉茉哆嗦着跟景惜走出办公楼，她还没忘记在储物柜走道经过她身边时被她狠狠掐了一把的痛感。 “你……” “周行不是你能肖想的，换个目标吧。” 冷淡的声音从身前传来，苏莉茉惊谔地抬头，不知道这个身世还不如自己的女生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场：“……你跟他……” “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事，忠告而已，”景惜回首瞥见她膝盖处破了皮，平地摔功力见长啊，“走吧，医务室你应该比我熟。” “老师，你手痛不痛？” 周行因为刚才顾陌护短的行为开心到飞起，可劲往他背上蹭。 “站好了！” 顾陌也不傻，知道周行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 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周行仔细观察顾陌的办公桌，居然真的有保温杯…… “为什么打架？” “你不喜欢我就改。” 周行态度好到顾陌一度忘了接下去的台词。 “迟到……” “我改。” “逃课……” “我改。” “周行！！” “到！” 顾陌坐了下来狠按额角，这小孩真让人头疼。 周行拿起保温杯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顺便看了看杯底，没有枸杞。 “老师，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他嬉皮笑脸地把水递给顾陌，“你不喜欢的我都改好不好？” “……那是你自己的事。”顾陌隐隐觉得他的话哪里不对。 周行见他不接水杯，顺手放在桌上：“我爸妈不管我，老师你多管管我呗。” 闻言顾陌正视起这个扁着嘴一脸委屈的不良少年，说到底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他说：“我会的。” 得到保证的周行没来得及偷乐，又听见顾陌说：“下次再碰到他你还动手吗？” 周行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贾建：“不动？” “我有让你这么乖吗？既然倒过歉了，”顾陌拧开杯盖，“如果他继续胡作非为，你也不用客气。” “哈哈哈，好的老师。” 周行简直想抱起他的顾老师打个啵，太他妈合自己心意了。 第7章 第 7 章 景惜回到教室被徐子铭他们一顿慰问。 “景惜，你二战成名了！” “哈？” 经过食堂和储物柜事件，大家都默认她是周行的人惹不得，至于孤儿这个身份也传扬开来，引来一大波人的同情。 比如二班的活宝们。 “景惜你放心，我们会对你好的。” “……啊？” “我们都知道了，你这些年一定很困难。” “不是……” “你这学期的零食哥包了！” “其实我……” 转眼他们已经开始讨论买什么牌子的薯片，景惜放弃了插话，默默坐回座位。 前面的夏夜也转头不容置喙道：“以后我每天给你带早饭。” ……我真的不是穷才不吃早饭的，景惜无语了。 周行出了办公楼，深吸一口气，初秋的味道真不错。 他停在自动贩卖机边，摁下芬达底下的按钮。 身后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讨论的都是他和景惜，孤儿两个字戳入耳中，他攥紧了拳。 小时候的周行性格孤僻，只有郝爽一个玩伴，周围的小朋友或多或少因为周家的原因不敢跟他来往。 叶家搬到小区时，周行刚上小学。 那天黄昏，放学回家的周行和郝爽经过人工河，在河边草地上遇到了小天使一般的景惜，她身上白色的小裙子被风调皮地撩起，软软糯糯的声音干净纯粹。 “哥哥～” 郝爽从小就是个好奇宝宝，不出一天就从家里人口中打听到了新搬来的人家的情况。 “就是那个暮夏集团的叶家，把她从孤儿院领养回来……” 孤儿？自己这种爹妈不管的才更像孤儿吧，周行想。 景惜比他们小一岁，每天放学回家周行都能看见她蹲在草地上发呆，偶尔她会跟他打个招呼。郝爽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总是跑上去跟她说些当日趣事。 七岁生日那天，法管家一脸不忍地对他说：“少爷，先生和夫人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 捧着蛋糕的小周行脸上的希冀一点一点消失，又是这样…… “叮咚——” 这时门铃响起，是他们回来了吗？周行欣喜地跑去开门，却发现一只眼泪汪汪的景小惜。 “叶华又没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他对景惜直呼养父名字感到惊奇。 “咦……你们家好多丝带，还有蛋糕！今天是你生日吗？”景惜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他。 “嗯。” “我可以吃蛋糕吗？” 想到她跟自己一样是留守儿童，周行心里软下去一块：“……可以。” “那我们插蜡烛吧！” 法管家帮着点上蜡烛，景惜又拍手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许愿，要许愿！” 周行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生日的氛围，闭上眼睛许了一个心愿。睁眼时，景惜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对不起，我没有带礼物来。” “没关……” “不过我还是可以送你礼物！”景惜笑得很甜，“以后每个生日我都来帮你吃蛋糕好不好？” 看着吃得跟小花猫似的女孩，周行忍不住大笑起来。 易拉罐滚落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从出口掏出汽水，初秋的凉风中溢出一声轻笑，多谢。 教室哄闹声中，景惜接过周行抛过来的芬达。 “算你有良心。” “放学一起走。” “你没有社团活动吗？” “没去过。” 景惜点点头，一副我看你也不会去的表情。 豪车后座，景惜拉开拉环，小口啜着汽水，透过车窗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行行，你快看！” 周行被她扯过去差点撞到头：“又干嘛？” “你看那是不是顾老师？” 周行眯起眼：“是。” “他在等公交，”景惜咂嘴，“你什么时候给他买车？” “你有病吧。” 周行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犯起嘀咕，他怎么连车都没有？ 公交站台前，没车的顾陌看了眼表，记下班车到达的时间。 贵族学校基本没人坐公交，车厢空空旷旷，顾陌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窗外各式豪车挤成一团互不相让，比其他拥堵现场好的是，有钱人大多修养比较高不会当街开骂。 “……下一站，向阳小区，请准备从后门下车。” 一下车，闹区喧嚣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口小超市喇叭开得大声：“蘑菇降价啦！蘑菇降价啦！新鲜的蘑菇，五块九毛九一斤……” 顾陌想起昨天买菜时看到蘑菇六块一斤，噎了一下还是走进去买了点。 二楼放在门口的垃圾破了一个洞，菜汤流了一地，顾陌提着菜小心翼翼地绕开走上楼梯。 门把手上又塞了莫名其妙的广告传单，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把传单卷成卷放到鞋柜上。 走进厨房，解开表带卷起袖子，洗菜切菜的动作一气呵成。 时针指向六，顾阡准时到家。 “今天吃什么呀？小陌。” “你喜欢的菌汤。” 顾阡放下包去厕所洗了把手，坐到饭桌前：“今天工作怎么样？” “还行，学生比想象中听话。” “适应就好，对了，你现在上班的地方远了，要不要买个车？” 顾陌笑道：“不用。” 顾阡谈了个男朋友，人很老实，很有可能这两年把婚事定下来，顾陌打算等姐姐的事办完再看看手头剩多少钱。 父母过世后，留给两人唯一的财产就是这间小公寓，顾阡一想到自己要是搬出去了就剩弟弟一个人，心里很舍不得。 “小陌，你赶紧找个女朋友吧。” “我不急，姐。”顾陌无奈道。 “怎么不急，我看人家像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抱在手里了。” 顾陌给她盛了碗汤：“等有合适的再说，喝汤。” “你呀……” 沉沉的夜色中，周行房间只剩键盘敲击声。 突然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 “喂？行哥，你要的人我查到了，现在发资料你？” “嗯。” 挂了郝爽的电话，周行紧盯屏幕。迂久，房间里响起轻不可闻的叹息。 景惜还在刷牙，Nicki就来催促她：“周少爷已经在门口了。” “啊？他抽什么疯？”景惜差点咽下牙膏沫。 胡乱抹了把脸，抓上外套她就往楼下跑。 周行倚在车门边，微风拂面发丝舔舐着眼下那颗泪痣，他随手拨开额发，慵懒的眼神专注地落在手上的……《高中语文》？？？ 景惜揉了揉眼睛，这个世界玄幻了！ “你弃武从文了？” 周行合上书替她拉开车门：“投其所好懂不懂？” “作业你做了？” “有作业？” “……” 司机听着后座两人的对话，额头冒出黑线。 “今天上哪一课？”周行问。 “《蜀道难》。” “什么难？” “……顾老师昨天布置了背诵作业，你不会还没读吧？” “我现在就读。” 周行翻到第四课，看了两眼又合上。 “会背了？”景惜惊讶道。 “不认字。” “……” 胡小居见景惜进来，立马把练习册递给她：“三十六页的基础题。” 周行伸出手：“给我一份。” 胡小居倒退两步撞上徐子铭的课桌，徐子铭不耐烦道：“干什么？” “行哥问我要作业抄……” 徐子铭蹭地站了起来，狠掐他一把。 “疼不？” “疼……” “疼就对了，别说梦话。” 周行叫住徐子铭：“你抄好给我。” 徐子铭一脸懵逼，胡小居扯住他衣领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疼不疼？” “……” 景惜抄完习题伸了个懒腰，一杯豆浆横空出现在桌上。 “抹茶的。” 周行瞟了一眼：“豆浆还有抹茶的？” 夏夜看了看他正在抄的作业，又看了看周行的脸，陷入沉思…… 景惜尝了口豆浆，嗯？奇妙的味道…… “夏夜，这是哪里买的？”她打开杯盖，绿油油的泡沫附着在杯壁，很像漫画里女巫的药剂。 “家里。”夏夜轻咳一声。 夏妈妈听说儿子要给女同学带早餐激动坏了，改良了一晚上才做出一杯勉强能喝的抹茶豆浆。 “……味道还不错。” “以后每天给你带。” “……” 景惜正思索该用什么话婉拒，徐子铭蹦跶到讲台上，双手抱胸摆出指点江山的气势。 “下周的秋季运动会，大家都想好报什么项目了吗？” AB两校同办的运动会可以算是上半学期最盛大的活动之一，趁机结缘的男女生比比皆是。 二班的男生兴致缺缺，抄作业吃早饭谈天说地的都有，就是没人理会徐子铭的吆喝。 景惜戳戳前座的背：“夏夜，你报了什么？” “没报。” “你不是篮球打得很好嘛。” “……谁告诉你的？” 景惜看向讲台上唾沫横飞的徐子铭，夏夜啧了一声：“多事。” 景惜以为他在说自己，撇撇嘴继续吸豆浆。 夏夜知道她误会了，正想开口解释，旁边的周行大喝一声：“胡小居！” “怎……怎么了，行哥？”胡小居吓得不敢动弹。 周行举起《高中语文必修3》：“过来给我读课文。” “……” 全班同学满脑子都是“周行疯了”的念头中第一节 课的铃声打响了，穿着一丝不苟的顾陌踩着点踏入教室。 “昨天我布置的背诵有谁没背？” 景惜第一个站起来：“报告老师，我没背！” 顾陌记得这个小女生很乖：“为什么没背？” “我翻开课本就睡着了。” “……”顾陌有点头疼，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你先坐下，还有谁没背？” 眼见没人吱声，他翻开课本：“先抽背。” 周行低着头回味刚才胡小居给他读的课文，脑子里都是难难难。投其所好是真的难，他烦躁地抬头正巧对上金丝眼镜后那双狭长的瑞凤眼。 “第一个，周行。” 第8章 第 8 章 周行站得笔直：“咦嘻嘻，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四万八千年，年年都很难。蜀道难，真的难，难于上青天……” 全班同学被周行版的《蜀道难》洗了脑，耳廓到脑核充斥着“难难难”的回声。 顾陌此刻是真的想送他上青天，他咬牙切齿地问：“你的课本跟我的不一样？” 周行挠头：“可能我的是盗版？” “出去站着！！！” 顾陌从业以来第一次产生打学生的念头。 周行屁颠屁颠地站到门口，刚选了个良好的视角准备欣赏顾陌的风姿，他的顾老师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空荡无人的走廊上，周行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叹了一句。 “蜀道不难，追你难……” 下课时分，顾陌捧着学委没来得及教去办公室的作业本拉开教室门，捉到一只趴在门上竖耳朵的不良。 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周行顺势撞到顾陌胸前，只嗅到一小口薄荷香气就被用力推开。 “不好意思老师，站太久腿软了。” 顾陌冷哼一声抬脚就要绕过他，周行殷勤地抱过他手上的作业本：“我来。” 手上一空，顾陌望着小狼狗一般的周行，如果他有尾巴现在一定摇得跟螺旋桨似的。 “胡小居，还有什么作业没交都给周行一块带过去。”顾陌后悔昨天没让学生一人买一本字典上交。 周行捧着几乎要遮住视线的作业本努力捕捉顾陌的脚步，心里不住嘀咕他的顾老师难不成切开是黑的？ 三班的岳椿走道偶遇帮老师做事的校霸，半惊半讽道：“哟，行哥当课代表了啊？” 周行一个踉跄，课代表？他怎么没想到这招！ 他正打着小九九，冷不丁听见顾陌像是回味般地咀嚼了一遍他的称呼：“行哥？” “你想这么叫也行，我不介意。” 要不是两手不得空，他还能装作不好意思地挠下头。 周行的脸皮简直厚出天际，顾陌按捺住给他一拳的心思，加快了步伐甩开身后那只得意忘形的螺旋狗。 办公室老师都在，周行没机会聊骚，放下作业本就要走。 “分下类给各科老师送去。”顾陌叫住他。 这新来的老师竟然敢使唤周少爷，邻桌的班主任黄俊惊得站了起来：“我来吧。” 周行一把把他摁了回去：“不，我来我来，顾老师这是磨练我。” 黄俊：…… 各科老师：…… 有些老师从开学起就没见过周行来上过自己的课，这会儿看着面前堆放整齐的作业本，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教学方式有问题。 当上语文课代表就能光明正大地跟在他的顾老师身边了，周行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你跟个痴汉一样。” 景惜嫌弃地斜睨从办公室回来就一直傻乐的周行。 “该你了。”夏夜催促她。 “哦哦，一对尖。” 徐子铭瞅了眼手上的牌：“要不起。” “对二。”夏夜甩得爽快。 景惜抬起头：“大哥，咱俩是一家。” “……” 周行被他们的无脑窝里斗吸引，暂时把小心思放到一边：“我矮吗？” 斗地主的三人放下牌齐齐看向一米八还多的大帅比，景惜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跟顾老师比较起来。 “还行。” 可是他跟顾陌一样高，占据不到主动权，如果再长高一点，捧作业本的时候还能看个后脑勺。 “吃什么长个？” “豆浆，每天两杯。”夏夜提议。 是牛奶吧……景惜怀疑夏夜家是卖早点的，逢人就推销豆浆。 徐子铭利索地洗牌：“打篮球长个。” 周行想了想一尘不染的顾陌和他的办公桌，排除篮球选项，他的顾老师爱干净。 快上课时，徐子铭收起扑克：“下午第一节 游泳课，景惜你带泳衣了吗？” “嗯？没有。” 她记得Nicki给她准备了泳衣，早上周行抽风害她匆忙间忘了拿。 “那就不上。”夏夜松了口气。 徐子铭一脸可惜：“这节游泳课一班二班一块上，隔壁那个女生又要抢我们风头了。” 合着你是怕你那九九归一的腹肌没人看？景惜哑然。 周行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若有所思，游泳课…… 放饭前最后一节枯燥无味的数学课上景惜刷着手机，猛见一条「暮夏集团继承人恋上十八岁新晋女演员」的娱乐新闻转发量飙升，她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Nicki的短信插播进来：“中午送泳衣。” 她回复完又退回去把那条新闻看了一遍，不出意外她家叶华又是今日头条了。 下课铃一打响徐子铭他们就跟放出圈的猪一样跑向餐厅，还美名其曰占位置。 周行在林荫小道上走得不疾不徐，临近正午的阳光洒落在身边的人头上，他偏头看向盯着手机出神的景惜。 “又是娱乐头条？” 景惜回过神来收起手机：“嗯。”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什么时候上了社会头条你再关注。” 景惜失笑，也只有周行才会这样安慰人。 徐子铭还真给他们占了一整张大长桌：“来来来，这儿。” 周围座位空荡荡，几个二班的同学挤在一张长桌上，景惜不由好笑：“野餐那？” “欸，你这话提醒我了，等运动会过后我们搞个野餐吧！”徐子铭一拍大腿，稀奇古怪的想法说来就来。 众人埋头吃饭，对他的心血来潮见怪不怪。 “景惜……” 让人一听就起鸡皮疙瘩的女声乍然响起，景惜不抬头都知道是哪个圣母。 苏莉茉羡慕地看着被一群帅气男生包围着的景惜，知道她无父无母后，她下意识把她划分为和自己一类人：“昨天谢谢你。” “不客气。” 她只是顺手把人丢进医务室而已，景惜专注地用叉子卷通心粉。 “那个……下午的游泳课……” 啪嗒，通心粉又不受控地掉回餐盘。 周行不耐烦地站起身：“吃饱了，走。” 他最烦女生叽叽喳喳个没完。苏莉茉被他瞪到自觉走开，这个男生眼神太过可怕…… 加长林肯缓缓绕过学院喷泉在学生惊讶的目光中停到餐厅门口，车门打开，一身女仆装的Nicki提着纸袋优雅地迈下车，她极有教养的举止引来不少人侧目。 景惜用完餐出门就撞上恭候多时的Nicki。 “小姐，你今天忘了带糖。” 这才是头等大事，景惜接过装泳衣的袋子，摸出一颗太妃糖。 甜意从口腔蔓延到心底，还没来得及品尝喜悦，Nicki又给她带来一个消息：“叶先生今晚回来吃饭。” 景惜攥紧了糖纸，上面还残留着融化些许的糖渍，手心黏糊糊的很不舒服：“知道了。” 高冷的小女仆扫视一圈自家小姐的同学，没有发现危险性人物，满意地坐进豪车扬长而去。 徐子铭和他的小伙伴们风中凌乱，他们的零食大礼包都准备好了，结果人家的无父无母完全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 “旺旺大礼包还送不？”小伙伴小声问。 “……” 景惜咳了两下唤回他们的神，尴尬解释：“我是被领养的。” 众人恍然大悟，徐子铭想起刚刚那个女仆说叶先生：“叶家？” “嗯。” 徐子铭比划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比划什么，就是舌头有点打结：“叶叶叶家？就是那个……暮夏集团的叶家？” “呃……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惜姐，请帮我要MM女团的签名！” “我要露西的！” “所有小天后我都要！！！” …… 暮夏集团虽然不是传承数代的财阀之家，但旗下娱乐公司是拥有全国最优秀的演员和歌手的商业艺术主力。 小伙伴们满眼星星，巴望着景惜下一秒就能从兜里掏出一大叠明星签名照。 卖烧烤的他也不能从裤兜里就掏出羊肉串啊……景惜有点招架不住这么热烈的眼神：“呃……下次去公司给你们拿。” 她不大去公司，一是对流量明星没什么兴趣，二来叶华在那。 “你们家的女仆真漂亮。” “你说Nicki？她是前年世姐八强。” “……” 围观群众更加凌乱，难道叶家的佣人都是隐退红星？ 比起女仆，徐子铭更好奇袋子里装了什么：“她给你送了什么？” “泳衣。” “什么样的？”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景惜大方地摸出那两片布料…… 红绿大花比基尼！！！ Nicki真爱她…… 包括周行在内的小伙伴们都愣了，景惜淡定地塞回去，这位世姐的品味一向比较独特。 “别上了，替我办个事。”周行沉声道。 餐厅熙熙攘攘，八卦传播得异常地快。 苏莉茉听说景惜被豪门领养，越发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总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很多东西，而她这样的只能在泥潭摸爬滚打盼望着凭空出现橄榄枝。 江越见她握筷的手轻微发抖，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苏莉茉恢复微笑。 江越也听了一耳朵八卦，怪不得那个女生这么狂，人家有狂的资本。 第9章 第 9 章 因为这是本周的第一节 游泳课，刚注满水的宽大游泳池在透过玻璃外墙直射进来的太阳光辉下，水波荡漾清澈粼粼，连池底的瓷砖也被刷得干干净净，透过明亮的水，能够看清楚每一块瓷砖的姿态。 作为S市最大的游泳馆，休息区也异常开阔，郝爽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到二班的更衣室。 掏出工具一阵鼓捣后，他迅速编辑短信。 ——二号僚机准备就绪。 手机屏幕闪烁一下。 ——一号僚机准备就绪，目标人物三分钟后到达战场。 郝爽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作案工具，赶在上课铃声打响之前逃离了现场。 正午十二点，拿到泳衣的景惜在周行的利诱下跟胡小居告了广播站的假。 “入社第一天就不去不好吧？” “……限量版巧克力礼盒。” “成交。” 周行交待的事也太没创意了，转身景惜就给郝爽发了消息。 ——呼叫二号僚机进行战略部署。 B校某高一小学妹好不容易约到直得跟钢筋板一样的郝爽一起吃顿饭，特意化了淡妆穿上漂亮的小短裙。 谁料钢筋板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天凉还穿短裙，你不冻吗？” “呵呵……我身体好。” 好在郝爽长得阳光帅气，冲这个颜值小学妹不跟他计较。 “郝学长，你想吃什么？” “炸酱面。” 小学妹想暴走了，自己打扮这么精致，能吸溜得满嘴都是黑乎乎的酱汁吗？！ 郝爽也没问她想吃什么，自己兑了餐券就去取餐。小学妹在餐券机前欲哭无泪，颤抖着手指摁下炸酱面的按钮。 “好吃吧？欸，你这个吃法不对，你看我——”郝爽见她吃得龟毛，吸溜了一大口做示范。 小学妹在他的眼神鼓励下抄起一大坨面条…… 短信提示音响得及时，趁郝爽低头看手机的空，小学妹放下筷。 “不好意思，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先走一步。”再抬起头的郝爽满脸严肃，宛如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 小学妹被紧张的氛围吓到了：“发生了什么？” “组织需要我。” 办公桌前，顾陌停下笔：“你的东西被周行误拿带去游泳馆了？” “对，是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 说什么好呢？手机钱包还是泳衣……景惜灵光一闪：“是个宝贝！大宝贝！” “……” “老师，你帮我去拿嘛，”景惜使劲扑闪亮晶晶的眼睛，“我进不去男更衣室。” “现在就要？” “对，没了那东西我坐立难安！” 顾陌整理好文件书本，放下卷了两道的袖口，虽然不知道这小女生在说什么，可她着急的样不似作伪，帮她去看一看好了。 “走吧。” 潮湿的水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剂味，景惜捂住鼻子：“老师，我在这等你。” 顾陌点头，独自进入更衣区。 他的身影一没入门帘，景惜就掏出手机拨号：“呼叫二号僚机，呼叫二号僚机，你搁哪儿呢？” 听筒和身后同时传来郝爽的声音：“我搁你后头。” 两架僚机成功碰面，会心一笑。 “放心吧，那间屋正对风口，今天风大，绝对让他们有进无出，嘿嘿嘿……” 此刻学生们都在泳池边听老师讲解技巧，两人偷摸溜进男更衣区，行动猥琐如鬼子进村。 一路郝爽抱怨跟小学妹炸酱面还没吃完，景惜沉默片刻：“你走的时候她说了什么？” “她说，哦，那你快去吧。” 景惜怜悯地拍拍他的肩：“她不会再跟你联系了。” 周行到更衣室时，其他同学已经前往游泳场地。 长椅上堆满了零乱的汗衫短裤，他嫌弃地移开视线，三两下脱光了身上的衣服丢进储物柜。 套上泳裤感觉有点挤，他低着头调整姿势，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下一秒门就被打开，周行手一抖松开扯了老长的裤头。 啪—— 皮筋抽打肌肉的声音清脆响亮，来人脚步一顿，嘲讽的口气怎么也掩饰不住：“自虐也得有个极限。” 顾陌打开门就看见被泳裤抽打得龇牙咧嘴的周行…… “顾老师，你也来游泳？” 周行抽着气揉腰，一手资料显示顾陌是个旱鸭子，怎么会来更衣室？ “景惜说有东西落在你这了，我来替她取。” “什么东西？” “……她说是一个宝贝。” 周行低头看了看胯、下：“这个更衣室就这一个宝贝。” “……”顾陌额头青筋暴起。 周行看他脸色不对，瞟了眼他ku裆，赔笑道：“好吧，两个。” 顾陌转身就走，大风霎时从敞开的窗户灌入，当着他的面拍上了更衣室的门…… 拐角处的两架僚机听见砰的一声，知道这事妥了。 顾陌转过身，手里握着掉落的门把，脸色黑得吓人。 周行噎了半晌，总算反应过来是那两个损友干的好事。他只是叫景惜把顾老师请来看一看自己在水中矫健的身姿，她居然把他们锁在一块了？ 干得漂亮！！！ “是你干的？”顾陌牙咬得咯吱响。 周行毫不怀疑如果他说是顾陌立马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当然不是，我把自己锁在更衣室好玩啊？”他怕他不信又扯了扯裤头，“我泳裤都换上了。” 顾陌勉强相信这是个意外，丢下门把手挑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心情平复一点，他这才打量起某只不良。跟他一样高的个身材却比他好太多，不是很宽但足够有安全感的肩膀配上紧实的胸腹肌，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只是个孩子，还是自己学生，顾陌重重地咳了两下，试图驱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老师，你没事吧？” 修长有力的胳臂递过一只水杯，顾陌无意识地接过，眼神却顺着小臂飘到了腰间，被皮筋弹红了一圈的肌肤和周围的白嫩映衬鲜明，竟有种别样的韵致。想起周行刚刚自夸的宝贝，他目光又往下移了一点…… “老师？” “噗——” 无意识往嘴里灌了一口水的顾陌被这声老师唤回神来，自己怎么会盯着学生的裸体看那么久？！一定是刚才风太大了，脑子都给吹偏了。 周行见他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故意伸直了大长腿：“老师，我的水好喝吗？” “咳咳……” 顾陌呛得不轻，刚刚没注意周行递过来的是他自己的水杯，现在手里的水杯犹如烫手山芋一般，丢了更显心虚。 “还行……” 故作镇定的顾老师简直太可爱了，周行晃着他那线条分明的身躯走到顾陌面前，俯下身来。 怎么会有男生有那么深的锁骨，顾陌呼吸有些急促，偏过脸不去看他。 “老师，你看我没有纹身哦。”邪魅的语气，乖巧的话句。 “嗯。” 周行带给他的压迫感越来越重，顾陌不得不转过脸对上他的视线。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作为语文老师的他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形容，蓝灰色的眼眸掩藏着深不可测的情绪，像未冲破牢笼的小兽，他盯上了猎物正试图打破束缚。 他给自己烙上了标记，顾陌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狠狠吓到，下意识抬起手指揉了揉鼻子。 “又咳嗽又揉鼻，感冒了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他握水杯的手，只一下就掠过手背摸上杯壁，几秒钟内顾陌的心理活动比一年来还丰富。 “我忘了，顾老师爱喝温水。” 顾陌听出他话中的戏谑，索性闭了眼，看他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老师不像是感冒，倒像是……害羞了。” 欺人太甚！他猛地睁开眼被周行的姿势惊得说不出话。 不良少年半跪在他面前，半抬头半眯眼，笑意清清楚楚地摆在脸上，尽是对他的欣赏。 从顾陌的角度，少年背光却恰好被光影分割出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混血样貌的优势一览了然。 那头烟灰色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杂乱，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那颗看起来松软柔滑的脑袋。 “周行……你这是在干什么？” 到底把持了多年，顾陌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 切，se诱失败，周行拉下嘴角缓缓站起身。 “我想让老师看仔细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顾陌喉头一紧。 “绝对没有纹身哦。”少年尾音轻快地上扬。 去你大爷的没有纹身！顾陌把水杯丢回周行怀中，被他抑扬顿挫的语调搞得心烦意乱。 这货绝对是在试探自己！ 浅蓝的水面反射着阳光，秋天的池水看上去竟然暖洋洋的。 泳池边一二两班的体委正在各自清点本班人数。 游泳教练在一旁抱臂，他身材干瘦，仿佛是常年泡水身体水分蒸发了大半。 “人齐了吗？” 徐子铭回他：“我们班有个女生请假，其他都到了。” 周行逃课是常态，他纳闷景惜去干嘛了。 教练点点头：“上课。” 这堂课B校也有女生上，苏莉茉的死库水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男生们的眼睛都盯上隔壁学校的比基尼美女。 景惜去哪了？她在二班人堆里搜寻了一圈没见着人影，连周行也不在。 江越没想到苏莉茉这么有料，他跟着她的视线也在二班人堆里转了一遍，不知道景惜穿泳装是什么样，想法一出他就猛地甩头，他应该是对苏莉茉这种学习好心地好的女孩子有好感的，景惜那种娇气小姐不是他喜欢的。 被许多人关注的景惜这会儿正蹲在更衣室门口和郝爽炸金花。 “我的比你大。” “我不信，你亮出来我看看。” “你先摊。” “你先！” …… 直到门后传来周行闷闷的声音。 “外面有人吗？” 第10章 第 10 章 趁郝爽愣神，景惜一把抓住他手上的扑克牌。 “哈哈，比我小，我赢了。” “……赶紧收拾！” 越收拾越乱，她双手拢起散落一地的扑克牌，眼神示意郝爽她先走一步。 ——一号僚机先撤，二号僚机殿后。 ——二号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马尾辫消失在拐角，郝爽演技上身，从外面扭开更衣室门把手，装作大吃一惊：“哇——行哥，你你你，你怎么跟顾老师在一块？” “……意外。” 周行看不下去他的夸张演技，转头对顾陌说：“门开了，老师慢走。” 郝爽来回扫视两人，一个只穿了一条泳裤，一个衬衣扣子扣到最上一粒，怎么看都不像能擦出火花的样。 然而周行的口气又像是青楼头牌招呼客人“好再来啊”。 他陷入了迷茫…… 门没打开之前—— 心慌意乱的顾老师没注意到水杯盖子没盖上就丢了出去。 水花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准确地击中少年英俊的脸庞。 周行抹一把脸，略显哀怨：“老师原来这么讨厌我。” “没有……” “老师搞得我浑身都湿了……” “你闭嘴！” 周行随手把搭在额上的湿发往后捋起，露出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这一举动成功让顾老师聊感心虚，起身问他：“你的毛巾在哪？” “那个黑色的包。” 顾陌翻出一条棉纱浴巾，动作熟稔地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水渍。 “老师……” “又干嘛？”顾陌顺着流淌的水珠划到锁骨处。 “你看光了我，要负责。” “……”顾陌一毛巾抽打在他胸肌上，冷着脸坐回座椅，“你是女的？” 真是一点没留情，周行低头看见胸前红了一片：“如果我是，老师就更不会看我了。” 顾陌冷笑：“你一再试探不就是想知道我的性向么？” “不……” 周行错愕地抬起头，座椅上的男人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更冷漠，他浑身散发出带有攻击性的锋芒，拒人千里之外。 “如你所想，满意了吗？” 他并不是想拿这个作要挟，周行握着他丢下的毛巾，手指越收越紧，真棘手啊…… “现在可以叫你的朋友开门了吗？” 顾陌装都懒得装了，他认为周行让人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为了试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赤条条的周行，几缕湿漉漉的额发不知什么时候又掉落下来，披散在眼前挡住他深邃的眼，顾陌看不清他的意图，也不想去弄明白。 他还是误会了，周行顺手把毛巾搭在头上掩盖住都能从天灵盖喷涌而出的小失落，轻叹一口气，不急，慢慢来。 “门外有人吗？” 同性相斥，尤其是男生堆里就那么一个女生，B校女生看苏莉茉更不顺眼了。 “哟，这不是我们原来的年级第一吗？” 男生们有意避嫌，没有跟苏莉茉在一个泳区，让她落了单。 苏莉茉刚从水中爬上岸，几个原先的同班女生就围住她，从江越的角度看来，她们只是在叙旧。 “捞到金龟婿了吗，灰姑娘？” “看她这身泳衣也知道没有啊。” “哈哈哈……” 讽刺的话一句接一句灌进苏莉茉耳朵，比进了水还难受。她想起在B校畏畏缩缩受尽白眼的日子，又一次体会到身陷泥淖的不堪。 “跟你说话呢，长没长耳朵？” “别以为搭上周行我就不敢动你！” 一个趾高气昂的女生揪住她头发顺势就往深水区带，江越这才发觉不对劲，急忙往边壁游。 头顶却掠过一双白球鞋，鞋子的主人走路都带风，他眼见那抹白毫不留情地踹上三脚，耳边只剩下七慌八乱的呼救声。 苏莉茉瞠目结舌，在她即将被欺凌时，居然是景惜帮了她。 “清醒一下，跟周行搭上的是我好伐？” 景惜半蹲在岸边看那三个女生在深水区扑腾得毫无美感，笑得比海绵宝宝还开心。 匆忙赶到的教练们下水捞人，一个教练问站在岸边的景惜苏莉茉：“怎么回事？” 事出突然，他们并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幕，景惜摊手：“人家也不知道啦～她们扭着扭着就扭到水里去了，人家也被吓一跳呢～” 腻歪的台湾腔十分可疑，教练目测岸边到呼救者扑腾地点的距离，又瞅了眼她的小短腿，觉得这事应该跟这个女生没什么关系…… 绝对是魔鬼！ 目睹了一切的人纷纷打起寒颤，甚至怀疑周行说的动不得是不是在保护他们…… 被救上来的女生呛了个半死，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同学搀扶着退了场。 “你平常不是挺能装的，今天哑巴了？” 景惜撩了把水，开口问苏莉茉。 “我……” 水还有点凉，她缩回手捻了捻指间晶莹的水珠，她可不是好心救苏圣母，只是想到顾老师在附近出了乱子不好收场。 “景惜，你也太虎了……” 徐子铭和胡小居游到她面前鼓起掌。 “小场面。”她摆手。 苏莉茉欲言又止，在江越的关心下还是跟他回到一班的队伍。 她波涛汹涌的身形从岸边晃过，徐子铭和胡小居相视一眼，身材是真他妈好！ 再看看自家卫衣垮裤白球鞋的小矮个，摇头叹息。 景惜似是看出他们的想法，托着腮认真地解释：“我怕我脱了你们把持不住。” “……” 两人当她放屁，双双游开。 越接近泳池，消毒剂的味道越浓重，顾陌皱了皱眉头，在休息区门口停下。 这会儿已经下课了，门帘掀起又落下，走出一个又一个青春朝气的学生，拎着包包说说笑笑，经过他身边时水汽弥漫开来，湿湿的暖暖的，让他想起某个被水豁了一身的少年。 周行跟他们也是一样的年纪，怎么就桀骜得跟条小狼似的。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给周行擦脸时袖口沾上了水渍，一小片暗沉倒像是口水印记。 呵，小狼狗…… “顾老师……” 从泳池出来的景惜看见顾老师站在门口兀自出神，慢慢朝他挪过去。 也不知道他发现他们的小计划没有。 少女软萌的声音打断了顾陌的思绪，他将袖子卷起一条边：“周行那没有你的东西。” “啊哈哈，我在自己包里找到了，看我这记性哈哈……” 她略带讨好的口气跟周行极其相似，顾陌失笑，真是人以群分。 “你跟周行关系倒不错。” 这话把景惜听慌了，顾老师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我们是邻居……” “哦？” 顾陌尾音上挑，却没拆穿小姑娘的心虚。 “景惜，刚刚谢谢你。” 换好衣服的苏莉茉气喘吁吁地追出来道谢。 “刚刚？”顾陌看向景惜，她的衣服上一道道水迹显然是在泳池边发生了什么。 苏莉茉认得他是二班的语文老师，规规矩矩地喊人：“老师好，刚刚……” “没什么！刚刚我们泼水玩来着，”景惜音调突然拔高，“苏莉茉，对不对？” 苏莉茉愣了下：“额……嗯。” 自己班上的学生看起来没一个正常的，顾陌摇摇头留下两个小女生先出了游泳馆。 “干嘛道谢？”人一走，景惜就拉下脸不奈道。 “你帮了我……” “我只是告诉她们事实，你本来就跟周行没什么关系。” “她们如果报复……” “你怕？” 景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样的目光让苏莉茉想起吃盖饭那天，跟那些女生比起来，面前这个更让人胆寒。 “一一——” 完成任务的郝爽和周行结伴而出，在门口挥手喊她。 “放心，她们的目标转移了，你安心钓凯子去吧。”景惜冲苏莉茉比了个加油的动作，蹦蹦跳跳跑向好友。 怎么看都很讨人厌啊……苏莉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背上包转头去找江越。 “去我社团玩玩不？晚上一块去吃火锅。”郝爽计算机玩得溜，入的电竞社。 “今天不了，叶华回来吃饭。” 周行和郝爽同时看向她，后者倒是一副风轻云淡：“如果闹掰了我就去行行家睡……欸？行行你头发怎么湿了？” “……” 周行揉了两下额发，好让它被风吹干得快一点。 “你非礼顾老师被泼了？” “滚。” 想想也是，要是真的非礼成功，周行这会儿该横着走了。 两架僚机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熊熊燃烧的斗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跟损友告别，景惜在校门口拦下一辆出租。 “君悦花园36栋。”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小姑娘，颇感意外。 “怎么了？” “没、没……” 车身缓缓前行，景惜翻了一下今日新闻，头条果然是她的养父和小女友被偷拍到的合照。 光线很模糊，但明显能看出两人的亲密举止，她锁了屏，心烦意乱。 叶华…… 出租车停在别墅门口，司机瑟瑟发抖地接过车钱，一脚油门跑得飞快。 院子里浇花的Nicki放下水壶，接过景惜手中的包和纸袋：“你没穿泳衣？” “太漂亮了没舍得穿。”景惜睁眼说瞎话。 “我还有更漂亮的呢……” Nicki跟着她进了门，意识到气氛不对，偷偷附耳：“叶先生在书房。”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她径直走向书房，不敲门就推开迈了进去。 听到落锁声，背对书桌而坐的男人有了动静，景惜轻笑出声。 “终于舍得回来了？” 第11章 第 11 章 四排玻璃橱门里垒放着整齐的各类书籍，巨大的水晶吊灯却与复古做旧的桌窗半点不搭。 跟那个人一样，矛盾至极，景惜想。 椅子上的男人转过身，鼻梁高挺，眼露精明，也不知这样成熟英俊的面容引得多少女星前仆后继，更别说他的身份是暮夏集团董事长。 “怎么没把叶太太带回来？” 景惜毫无顾忌地趴在书桌上，压散了一叠文件，刚打印好的文件散发着新鲜的纸墨味，白纸铺张开，在桌面摊得沙沙作响。 叶华忽略她嘲讽的口气，动手摞起纸张：“学校还适应吗？” “我在哪不都适应。” “嗯。” 景惜努努嘴，可真会转移话题，她忽地想起星星眼的小伙伴们，双手托腮：“过几天我去趟公司。” “有什么事？” 叶华指腹不经意地在纸上摩挲了两下，景惜注意到，这是他盘算时常做的动作。 “去找大明星要签名，嘻嘻。” 她嬉皮笑脸的样子看得人心里暖暖的，叶华眼神柔和下来：“好，到时候让Nicki带你去。” “先生，小姐，吃饭了。” Nicki的敲门声适时响起，叶华拿起一本典藏书走到玻璃书橱前。景惜趁他背对自己的功夫，迅速扫过那几份文件。 “走吧，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焗虾。”叶华转过身。 “好——”景惜直起身，先他一步打开门锁，“我去洗手。” 在她出门后，叶华看向桌面，目光沉了下来。 头顶环灯的光芒飘来晃去，这还是景惜亲自去家居城挑选的灯具，她很喜欢它投射出的暖白光晕，虽然Nicki曾不止一次吐槽过形状像奥运五环。 “你好像又瘦了，多吃点。” 叶华把装龙虾的盘子往景惜那边推了推。 “那个十八线小明星……” 景惜叉起一块虾肉，拉扯出一条长长的芝士丝，不得不将叉子绕了两圈。 “明年结婚。” 拉这么长还没断，真是讨厌。 “哦，”她丢下叉子，“吃饱了。” 叶华看她一眼：“别耍脾气，吃掉。” 景惜慢吞吞地拿起刀叉，半切半拉弄断了芝士丝。虾肉入口鲜美多汁，她嚼着嚼着，想要是再加点辣味道就更好了。 这顿饭吃得不甚轻松，景惜戳着沐浴球揉搓出来的泡泡，密密的像叶家不为人知的事。 叶华比她大十五岁，领养她时并没有明确的说明家庭关系，从姓氏都没改就能看出当年叶家绝不是需要一个女儿。 手指在浴缸内壁划开一道道水雾，空气静谧得只剩下细小的水流声。 “嗡嗡嗡——” 景惜伸手去够架子上的手机，在屏幕上滑了一下才想起指尖沾满了泡沫，她随便找了条毛巾蹭干净摁下接听键。 “喂，闹翻了没？” “没戳破，不过快了……你这幸灾乐祸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懒洋洋的声音啧了一下。 “来我家吃宵夜。” 不等她回答，周行就挂了电话。 “让厨房做两个布丁。” 藏蓝色夜空点缀着几颗零星，微弱星光若有若无地闪烁一两下，又隐于夜幕中。 周行靠在二楼阳台俯视拢着胸口衣襟匆忙赶来的景惜，难得她没蹦跶着走路，看来天是真的凉了。 “再让厨房做杯热可可。” “少爷，布丁配热可可……会腻。” “这么麻烦，那就倒杯热水。” “……” 法管家给景惜开了门，又端出新鲜出炉的焦糖布丁和热奶。 景惜啜了一小口奶，舌尖发烫：“这次居然不是热水。” 周行置若罔闻：“你说快了，什么意思？” “他说明年跟那个小明星结婚，而且我在他书房发现了股权转让书。” “这么沉不住气。” “过两天我去趟公司看看情况，下个月搬出去。” 周行看她布丁吞得欢，取过一旁的笔记本：“要哪里的房子？” “离学校近的，我每天能多睡会。” “这个就不错。” “什么？”景惜伸脖子看他屏幕，“向阳小区？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就这了，我帮你搬。” 景惜还想再问，第二个布丁已经塞了过来，她吧唧着暂时忘了这档事。 “那个女人还没找到吗？” “不好查，”周行靠在沙发上一手撑头，“叶华还算有点手段，藏得挺死。” 周行和郝爽在计算机方面都颇有天赋，他们都查不到的人看来是真的棘手，景惜重重地咬了一口布丁。 叶家老头年轻时也是个风流种，勾搭的女人能围叶家别墅好几圈。不知道是不是风流债欠多了，正值壮年就得了癌，十年前病重时，他一门心思要找一个相好过的女人。女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女人的孩子，那是个被遗弃在孤儿院的小女孩。 叶老大手一挥赠给她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众人都道他病疯了，算算时间，那女孩并不是叶家的种。 而他的儿子叶华，功利心强，作为叶家最出色的继承人，他绝不允许暮夏集团被分去半壁。 他半哄半骗把那小丫头带回叶家，告诉叶老他们已经是养父养女的关系，就算股份已经赠送完成，日后他也会夺回来。 叶老气急攻心，没几天就一命呜呼。豪门中亲情淡薄，叶华草草料理完后事就开始重整暮夏集团。他的铁血手腕让他不出几年就在商界站稳了脚跟，建立起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哎，那我马上又要变成孤儿咯。”景惜装作难过地叹气，但神情并没有半点变化。 那个凭空冒出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就是景惜，被带回叶家头几年叶华对她确实不错，嘘寒问暖挺有父兄的样子。 可从小生长环境的特殊，景惜还是觉出不对劲。 郝爽刚开始自学计算机就展露出极高的天分，他轻易黑进叶华的电脑找到几份资料。周行分析过那几份资料，估测叶华在景惜满十八周岁后就会拿回股份。 景惜不是个把事儿闷在肚子里的，她立马找了叶华质问。 回想起来那天阳光还挺好，书房的玻璃橱倒映出虚实两个像，叶华并没有被突然闯入的景惜打乱动作，继续在书架上排列藏书。 塞进最后一本书，他回过头来目光锐利如刺，生生把景惜吓退了一步。 “只要暮夏集团需要，你就得交出手上的股权，叶家也不是白养你这么多年的。老头子糊涂，其他人可清醒得很。” 不知道多少有心人盯着她手上这块肥肉呢，景惜知道交给叶华是最优解，只是几年来的温情骤然瓦解，她还是稍稍胸闷了下。 “为什么？” “拿你的股份换你妈妈的下落。” 景惜眨眨眼，她对妈妈没什么印象，这真是最没威胁的威胁了。 不得不说，叶华这人善于算计，每一步都在掌控之中。 周行了解，景惜并不在意那些股份，而是那些曾经真切感受到的情谊，一旦发现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没心没肺如她也会钝钝地痛吧。 “怕什么，又饿不死。” “……” 景惜喝完最后一口奶，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时间提前了，会不会跟那个女星有关？” 说白以后，本来就很少回家的叶华几乎不踏入家门了，原本应该是十八周岁签转让协议，直接将股份转给叶华的妻子，如果是明年结婚时间还没到。 “你自己看。” 周行把屏幕转到她面前，景惜恨不得鼻尖贴上去：“你觉得漂亮吗？” “丑。” “……你好歹也说个一般，人家可是宅男女神。” 周行又看了一眼：“不好看。” 浓妆艳抹的，哪有顾陌……呸呸呸，怎么能把这些人跟他的顾老师比。 “凯琳，中澳混血，这混得也不咋地啊，还不如你好看。” 景惜浏览了一遍未来小妈的资料，下了结论：“叶华应该是返璞归真了。” 几天下来，景惜和班上同学已经打成一片，大家惊奇地发现周行居然不翘课了。 “行哥，报个项目呗。” 周行接过徐子铭递过来的运动会报名表，给面子的看了两眼。 “借物赛跑，这个好像很好玩，行行你报这个吧。”景惜凑过来饶有兴致地研究起项目名称。 “对对对，这个我们班还没人报，行哥我写你名了哈。” “随便。” 他顺手把表格塞给景惜：“房子你去看看不？” “不用，直接搬吧。”景惜头也不抬没看到周行嘴角勾起得逞的笑。 “景惜要搬家？”徐子铭摞起报名表，惊讶道。 他嗓门本来就大，一惊之下问句提高了两个响度。 “嗯，跟家里关系不好，提早搬出来，”景惜见他们脸色有异，补充道，“签名照会给你们拿的。” “……” 胡小居合上书：“什么时候？我们去帮你。” “运动会结束，周末吧。” 徐子铭瞟他：“胡小居，你这身板就别去了，到时候累倒了我们是扛家具好还是扛你好。” 胡小居那张娃娃脸气得一鼓一鼓的，景惜赶紧打圆场：“都去都去，搬完请你们吃大餐。” 第12章 第 12 章 更衣室意外后，顾陌发现周行不再缠着他，果然还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劲过了就没兴趣了。 “顾老师，我家里有点事请了两个礼拜的假，下周运动会的事项就麻烦你了。” 班主任黄俊老婆刚生了二胎，开心得嘴快咧到耳后根。 “好，没问题，恭喜黄老师了。” 顾陌跟他客套了两句，拿起办公桌上的运动会申请表翻看。 翻了几张被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 障碍跑，周行。 这家伙竟然会参加班级活动，真是出乎意料。 他摸了摸袖口，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出周行湿漉漉的脸。好像……有点可爱？ 周行都不逃课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 二班学生这两天学习氛围浓厚得让各科老师害怕。顾陌看着底下一颗颗小脑袋，视线停留在烟灰色那颗上。 周行低着头跟景惜窃窃私语。 “我找人办好手续了，虽然是二手房，装修得还不错。” “二手房？你这是给我找了个什么地方？” “风水宝地，灵得很。” “……” 景惜还想再问，无意间抬头看见顾老师盯着周行，立马捧起书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 周行听见景惜没声音了，身体稍微斜过点角度往旁边瞥去，笔直的西裤在他身边站定，别人要是穿这种款肯定显古板，他的顾老师就能穿出禁欲的味道。 顾陌见他只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心里有点恼火，警告性地冷哼一声回到讲台。 景惜从书本上方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顾陌冷冷转身后周行撑着额头兴奋地浑身颤抖，暗道这个变态又想作什么妖。 在小区门口买了点番茄提上楼，隔壁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老头和一个黑西装的男人，顾陌一手拎着菜一手在包里摸索钥匙。 “……我这房子好得不得了，买了就是赚了……” 黑衣男一言不发，拿着文件袋匆匆离去。 顾陌摸出钥匙刚要开锁，老头叫住他神秘兮兮地说：“小顾啊，我这房子卖掉了，一分钱都没叫他还掉。” “挺好的。” “我的房子，看过的人都说好的，你晓得装修我花了多少功夫？光装修材料我就跑了整个城……” 这个小区的房子有些年头了，一般买房的人都不会考虑这一块。 隔壁老头的儿子前年升了职，把他接到市中心去一块住。这个老头倒精明得很，晓得房价被炒得越来越高，把空下来的房子重新精装了一番，想高价卖出去。在网上挂了一年多了因为不肯叫人还价，来看房的人多，谈拢的一个都没有。 今天终于卖出去了，老头得意道：“我也算了了一笔心事，跟儿子享清福去咯。” 顾陌笑笑，打开了门锁，不知道新邻居是什么样的人，刚刚那个黑衣男人不像是买房的人也不像是中介，倒像是黑社会，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拎着塑料袋走向厨房。 晚饭的时候跟顾阡说起这事。 “隔壁那房子卖出去了。” “那么高的价还真有人买？” “可能人急着住，他那房子也散了一年味儿了，拎包就能入住。” “要是搬来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就好了。”顾阡又开始操心起弟弟的终身大事。 顾陌往她饭上浇了一大勺番茄炒蛋：“食不言。” “……你是要撑死你姐姐吗？” 周末的天气不错，景惜睡到太阳当空照才醒。 跟叶华说好今天去暮夏要签名照，Nicki比她还起劲。 “你看我穿这个怎么样？” “吊带？会冷吧。” “这个呢？”Nicki又拿起一件在胸前比划。 “……你开心。” 景惜看她捧了一堆能凸显她完美身材的衣服来自己房里试，猜想得下午才能出门了。 为了不掉叶华的面儿，景惜还是穿上了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 黑白撞色半长裙把身段勾勒得刚好，头发扎了一点披散大半，更显肌肤白皙。 景惜气场不弱，跟一米七五的Nicki一起迈进暮夏，连不认识她的员工也一下子分清了两人地位。 “那个就是叶家的小姐啊？” “气质蛮好的呀。” “这么漂亮怎么不出道？暮夏资源那么好。” …… 撇开八卦的人群，Nicki轻车熟路地带景惜找到那几个女星的经纪人。 “MM女团全齐了，Lucy也有了……” 景惜掰着手指数着同学要的那几张，猛地听见有人喊Nicki的名字。 “老朋友，我去打个招呼，你随便逛逛。”Nicki冲那个喊她的女人点了点头。 Nicki原本也在暮夏呆过，熟人不少，几个女人围上去不一会儿话就聊开了。 这个招呼怕是一时半会打不完，景惜收好签名照走向练习室的方向。 轻手轻脚扒开其中一个练习室门缝往里瞅，一群略显稚嫩的少年跟着音乐认真地排练舞蹈，虽然不是叶家亲生的，景惜还是有关注暮夏的资源，看人这方面还是挺准的。 这一个房间里并没有资质特别突出的，她感叹道：“真可惜呐……” “什么可惜？” 有点耳熟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景惜想不会吧…… “VVV……Vic？！！！” 她想起自己好歹也是半个老板，怎么能表现出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硬生生把惊呼咽了回去。 金发帅气的男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是我。” 超人气偶像Vic，全能艺人，作为创作型歌手出道，第一张专辑就石破天惊，大胆创新的旋律设计收获了一致好评，让他在乐坛站稳了脚跟。之后的几张专辑更加奠定了他小天王的地位，出色的外表独具风格的编曲，每一张专辑都能吸引一批新的粉丝。但是他并不满于现状，这两年在影视歌三个领域同时发展，均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十六岁出道今年也才二十，各大奖项已经拿到手软，有人称他为“上帝之子”，景惜觉得不算夸张，毕竟连她这种不追星的都能感受到他该死迷人又无处安放的魅力，别说那些迷妹们了。 “请给我签名！” Vic平时从不来公司，今天居然叫她碰上了，怎么可以不要签名。 “你是我的粉丝吗？” “不是。” Vic有点惊讶：“你看起来不像暮夏的员工，是不是新人？” “……不是。” “好可惜啊，我的新歌正缺个女主角呢。” Vic笑起来就像一个大男孩，金色的小卷发边细钻耳钉闪得晃眼，穿着也偏朋克，却还是让人觉得他很干净。 新的mv算是个大制作，景惜在叶华那见过策划：“女主不是定了Lucy吗？” “你果然是内部员工！”他一口白牙笑得欢。 “……” 这小天王还套自己的话，怎么感觉有点幼稚？景惜想了想，还是掏出签名板：“我有朋友很喜欢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Vic冲她眨眼：“当然可以了。” 他接过签名板，露出手指上大大小小的戒指，景惜腹诽真是一个浑身都闪耀的巨星。 签好名他又苦恼地说：“Lucy不符合这次mv的设定，上头也不给换人，哎……” 新歌风格恬静纯粹，而Lucy走的是性感小天后路线。 景惜看见不远处走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孔，遥遥一指：“你看她怎么样？” Vic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混血？整体还可以，可她不是……” 凯琳已经走了过来，她听叶华说今天景惜会来公司，之前一直没见过这位领养的小姐，既然现在叶华已经答应跟她结婚，她迟早也是叶太太，提前来跟养女打个招呼应该没什么。 “景惜？”她摆上招牌笑容，“我是凯琳。” 景惜看她这样笑感觉自己像个镜头，眼珠转了转：“小妈啊。” 凯琳嘴角抽抽，很快又以极好的演技掩盖下去。 她没忽略快被当成背景板的Vic，冲他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又问景惜：“你也追Vic呀？” “可不是，他的歌我每首都听。” Vic看看凯琳又看看景惜，从她们的对话里听出个大概，豪门恩怨呐…… 他来了兴趣：“那你最喜欢哪首？” “……” 景惜只在广播站的点歌清单上见过Vic的歌，一时哪想的起来歌名，在脑子里努力搜索了一会，她灵机一动：“最喜欢的永远是下一首！” “……呵呵，谢谢你的鼓励。”明显是个假粉！ 他从兜里抽出一张光盘，露出一个不羁闪亮的笑容，在景惜不解时他牙齿咬住签名笔笔帽拔开，迅速在透明光盘盒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她：“新专辑的demo，希望你会喜欢。” 凯琳惊了，Vic从没来过公司专门为他设的独立创作室，因为他有个怪癖，一首歌没有完成他是不会拿出来给任何人听的，市场上发行的专辑也只是在他交给公司的那张上添个音乐录影带。 她巴结景惜是为了嫁入叶家，Vic想干什么？ 景惜看了看黑色油墨组成的数字，正想问什么意思，突然被Vic轻拍一下肩。 他也不顾凯琳在场，稍稍低头靠近景惜耳畔吐字：“是我的号码。” 说完给了她一个俏皮又潇洒的wink，完美退场。 景惜觉得这个公司的艺人专业素养都太高了，每个场合都能当片场一样show。 凯琳想如果没有搭上叶华，Vic这样帅气的男星她会去争取一下。她摸了摸小腹，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说：“我要去叶华办公室，一起吗？” “好啊，我正好找他有事。” 走远了的Vic总有股奇怪的感觉，直到在墙上看见一副凯琳的海报，蓝天背景下她穿着白色长裙，跟刚刚那个女孩子说不出来的相像。 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叶家的水还挺深…… 第13章 第 13 章 办公室。 “Vic的mv？” 凯琳和叶华双双惊讶。 “是啊，我很喜欢他的新歌，就让凯琳姐姐担任女主嘛。”景惜乖巧如鹌鹑。 凯琳被她这声姐姐叫得心里毛毛的，几分钟前她还一口一个小妈，嚣张得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不同意你进叶家”。 叶华沉声：“我会考虑。” “叶华最好了！”景惜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几乎胸口相贴的拥抱，叶华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凯琳见他没有推开景惜，气得差点没绷住，虽说是养父也不能这么亲密吧，更何况她就比自己小了两岁，怎么想怎么膈应。 景惜看她面色精彩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地松了手。 叶华胸前一空，倒有些异样的情绪流窜。 “还有一件事，我想搬出去。” “胡闹什么？”叶华不悦道，“凯琳，你先出去。” 凯琳听话地出了办公室，带上门前还不忘剜景惜一眼。 “你又在闹什么？” “我住哪不都一样吗，那个家你也不回，每天都是我一个人……”顿了下景惜又说，“反正你跟凯琳结了婚我也是要搬走的，早晚都要被扫地出门。” “你是叶家的小姐，谁会赶你走？” “你呀。” 她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毫无抵抗力，叶华呼吸一窒。 “股权转让书不是准备好了么？” 叶华对于她的聪慧既欣慰又反感，如果她跟凯琳一样好控，自己也不介意把她养在叶家一辈子。 “就算没了股权，叶家也会养你，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反悔……再想想。” 他用的是“再想想”而不是“好好想想”，景惜感到奇怪，这不是他平时说话的口吻，莫非自己身上还有什么隐藏价值？ “房子已经找好了。” “叶一一！！！” 叶华只有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叫景惜，他没有给她改名姓，只起了这样一个简单到随便的小名。 听着很像叫狗狗，景惜佯怒道：“我又不姓叶，赖在叶家干嘛？看人脸色吗？” “你……” 肯定又是周家那小子推波助澜，叶华一阵头疼，事情开始脱离他的控制了。 这场对话不欢而散，凯琳再进去时识相地没有说话。 “那个mv，把你的档期空出来。” 凯琳惊道：“可是经纪人帮我安排了别的……” “推掉。” “……好。”她敏感地发现，叶华跟景惜之间关系很特别。 叶华低着头回想景惜的话，没有注意到凯琳面色嫉愤。 阳明区的混子今天碰到了刺头。 “我操，你是哪条道上的……” 为首的混混趴在地上呸了口血，他在这片横了十来年了，今天在一帮兄弟面前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更可气的是，找事的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周行叼着没点火的烟，走得摇摇晃晃，眼里眉间尽是笑意。 “哪条道？” 明明没受伤却不好好走路，混混头头又往地上啐了口血水，算他倒霉，看这小子背后那堆黑衣打、手，怕是有人看上他这块地盘了。 “这破地方也值得你们动用这么多人手，垃圾。” “破地方？”周行摸了下额角，“我看是块风水宝地。” 宝个屁，这地方算是S市的穷人区，连栋高层都没有，又偏又乱，也亏他张嘴就能说胡话。 “别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是不是男人？来来来，一二三，起立！” 周行差个哨子就能完美cos体育老师了。 “从这出去以后，都去找份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好好走社会主义道路，”他踢了一脚翻白眼的混混头头，“听见了没？” “……” 阳明区这帮混子面面相觑，糟，碰上个神经病！ “都默认了？不错，觉悟很高。” 混混头忍不住了：“你有病啊？打都打完了你还要精神攻击，欺负我们没念过书？” “没念过书就只能当地痞流氓了么，嗯？”周行收了笑，“老子可没跟你们开玩笑，趁身上没背人命早点洗手，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游手好闲。” 长时间的沉寂后，一个小混混弱弱地举手问：“大哥，你是政委吗？” “政委是谁？” “……” 晚上，郝爽和景惜照例到周家蹭饭吃。 “哈哈哈，你居然没接他的梗！”郝爽听周行复述下午的场面笑得肚皮痛。 “什么梗？” 周行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沉溺于自己的世界而常无法理解他人的笑点。 “……没事。一一你在跟谁聊？”他看景惜没怎么夹菜，低着头在手机上戳得飞快，“你这手速可以啊！” “Vic。” 周行挑眉：“那是谁？” 郝爽一脸“这你都不知道”：“一个歌手，很红的，我妈都喜欢他的歌，你听听不？” 不等周行拒绝，他就打开了播放器。 Vic曲风多变，摇滚蓝调重金属……轮番轰炸着三人的听觉。 ——刚刚经纪人跟我说女主换成凯琳了，叶小姐的特权就是好用，嘿嘿多谢啦。 ——好好拍，期待你的新作，还有，我不姓叶。 景惜放下手机，这位小天王的音乐天赋确实高，歌曲题材横跨各个领域，校园、战争、异国文化……他都信手拈来。 “刚刚那首，重播。”周行突然说。 “啊？” 郝爽疑惑地点开播放列表：“这首古风？” 悠扬婉转的旋律娓娓叙说，Vic刻意压低了嗓音营造出沙哑的感觉，使整首歌基调显得尤为哀伤。 景惜听出：“《若闻》？这个我知道，广播站老有人点。” “上半年的新歌嘛，火得不行，背景故事还是仙凡之恋，小女生就喜欢这种老掉牙的爱情悲剧。” “悲剧？” “神仙和凡人，两个不同的种族，不可能的爱恋嘛，怎么会有结果？” 两个好友就mv剧情聊得热火朝天，这边周行已经停了筷子，或是这首歌太过悲情，他心口像被一大团棉花包裹住似的，闷闷的，跳不动打不破。 吃过饭，一人占了一面沙发围坐在茶几边。 景惜从包里翻出Vic的签名给郝爽：“今天我去公司碰到Vic，顺手给你妈妈要了签名。” “那她一定乐疯了。” 郝爽接过签名板，注意到周行盯着手边的茶碗出神了。 “行哥，你想什么呢？” 景惜朝他挤眼：“当然是想顾老师了。” 两人啧了一阵，一个看手机一个看电脑没再管他。 ——给你的demo听了吗？ ——正在听，不错。 ——就不错？ ——你是要我夸你吗？ ——那当然了。 久久没收到回复，Vic能想象到屏幕那头的女孩子苦恼地想赞美词的神情，心情愉快了许多。 ——好了不逗你了，提点意见吧，我做修改。 景惜正想加一个夸夸群，收到消息如释重负。转念一想，Vic为什么找她做参谋？ ——音乐我也不太懂，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做点创新，比如第三首试试用琵琶代替合成器。 Vic有些惊讶，这样还说自己不太懂音乐？他还没开始打字，第二条讯息就传了过来。 ——第四首副歌虽然很好听，但是在你所有作品里并不起眼，如果做个双副歌设计，会亮色不少。 他激动得直接拨了号过去。 景惜正思索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猛地被铃声吓到。 “你是怎么想到的？”男生清亮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从demo中能感觉到你的企图心。” 流行音乐考虑到传播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能太复杂，否则不利于听众记忆，因此绝大多数歌曲只有一个副歌旋律，这渐渐成了不需要讨论的铁则。 “我做过双副歌的尝试，被暮夏的音乐总监驳回了，说不符合当前市场的口味。” “这有什么，你做的是流行音乐，别人没做过你先做了，那叫流行，别人都做过了你再做就是跟风了。所以只要够好听，别说两段，八段旋律也没问题。” Vic出道四年，总有人质疑他的曲风怪异，人们总是难以接受太过超前的东西。跟暮夏签约后，他尽力贴合大众，做出的音乐并不是他内心真想想要的。然而景惜发觉了他对音乐的企图心，所谓人生难得一知己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很抱歉，我不会编曲，没法帮你……” 女孩略带歉意的声音轻轻柔柔，他笑道：“你听就好了。” “我把意见整理一下明天发你邮箱。” 见她挂了电话，周行问：“你对暮夏的艺人这么上心？” “这个不一样，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写歌，是个人才，得想办法挖过来。” “你要自己开影视公司？” “毕业以后考虑。” 郝爽从烧脑大战中抬起头：“厉害啊我的一。” “从叶华手里抢资源，想想就刺激，”景惜兴奋了一小下，忽然发现郝爽额头挂了汗，“你这是怎么了？” “跟一个黑客切磋切磋，还挺厉害。” “你俩谁更厉害？” “那当然是我了！” 周行斜眼看他：“比的是脸皮么？” 第14章 第 14 章 周末过后的运动会，有些学生索性连书包都不带了，人手一包零食到处溜达。 虽说快十一月了，露天的操场还是很晒，人一挤风都不知道从哪吹过。 周行翘着二郎腿坐在看台上，不用背景衬托一抹烟灰足够惹眼。 “行哥，明天斗牛来不？三缺一。” “跟谁？”懒洋洋的口吻就像刚睡醒。 “教师队对学生队，”徐子铭手指炫技般地转动篮球，惹来景惜崇拜的眼神才继续说道，“一早就邀请顾老师了，他同意跟我们3V3，你不来我就找别……” “不去是狗。” “……” 这么狠的吗？平时看不出来周行跟顾老师关系那么差啊……徐子铭满腹疑惑地夹着篮球去交出勤表。 坐在后一排的景惜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及时扒上前：“需不需要助攻？” “你明明比我们天赋都高，就因为输了一次就放弃篮球了吗？！” “不想打了，没什么原因。” “你不用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夏夜——” 突然响起的女声打断了霍青的话，夏夜转过身看向因为小跑有些气喘的女孩。 “学长你也在啊。” 霍青收起情绪，笑着跟她打招呼：“嗯，怎么跑这么急？” “我找夏夜有事。” “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 霍青被她一喝吓得缩回了迈开的脚：“怎……怎么？” “霍学长，你是不是加入了徐子铭的斗牛小队？” “……”霍青有点无语，“你是说师生友谊赛？是啊。” “现在三缺一，夏夜你加入跟他们一起打吧！” 景惜小手叉腰目光灼灼，明明比他矮了不止一个头，气势倒是不输人，夏夜感觉如果拒绝她立马就能泼自己一身豆浆。只是…… “我不打篮球了。” “是因为找不到对手吗？” “不是……” “那，不在顶峰还有什么理由不打？” 景惜微微歪头，露出初见般的浅笑，眼底却冷意逼人。 铁丝网上挂了几朵凋零的牵牛花，和藤蔓一起紧紧缠绕住交错的缝隙。网内水泥场地上几个男生在球架下尽情挥洒着汗水，球砸在地上砰砰的声音跟少女的话撞入心房一样慌张。 夏夜瞳孔紧缩，霍青认出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夏夜……” “打一场。” 一颗篮球猝不及防地砸来，夏夜下意识抬手接住，摸到球那一刹感官似乎鲜活起来。 不可一世的灰发少年在他面前站定：“solo，输了来友谊赛。” “夏夜为什么不打球了？”一旁观战的景惜问霍青。 “夏夜是少有的天赋极高的篮球运动员，但从加入校队开始我就发现他并没有一颗热爱篮球的心，他曾经说过加入篮球社只是因为这项运动赢得轻松……直到他高二的时候我们在夏季联赛上输了一场，”霍青说，“对手也是很厉害的校队，夏夜太轻敌让对面钻了空子。本来社团里就有队员对他的态度很有意见，比赛结束后有两个嘴碎的说起他以前……” 夏夜听到队友的抱怨退出了球队。 “事实上，他很喜欢打篮球，对吧？”景惜耸耸肩，“从未尝过败北的滋味，可是立了好大一个flag，真伤脑筋。” “哈哈，总之今天能看见他重新运球，我很高兴。” 霍青视线没有从场上那个持球的男生身上移开过，很希望能跟你再次并肩作战，搭档。 十分钟后，夏夜躺在水泥地上喘着粗气。 “明天来篮球馆。”周行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场。 这个男生真的可怕，夏夜抬起颤抖的手举到眼前，原来篮球还可以这么打，他感觉身体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回去吧回去吧。 “有喜欢的东西很好呢。” 景惜弯腰看他，笑得人畜无害。 夏夜摸上耳钉：“跟谁打？” “他会去吗？” “不知道。” 自动贩卖机前，景惜点着玻璃柜一排排认读饮料名称，周行不耐烦道：“随便选一个，快点。” 按下fanta的按钮，余光突然瞄到一男一女并肩走来，景惜赶紧扯周行胳膊：“是顾老师！快躲起来！” 被扯到一旁半人高的草丛蹲下后，周行才反应过来，老子干嘛要躲？ 景惜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又点点顾陌身边的英语老师，口型示意：“他们怎么在一起？” 杨欢笑着说：“我平时不大喝这些东西，顾老师你点吧。” 顾陌一眼就看到那天周行给自己的那罐碳酸饮料，黄黄的瓶身和秋天很配。 “就这个吧，那天有小孩请我喝了一回，味道还不错。”他给杨欢点了一罐。 “顾老师真受学生欢迎，”杨欢伸手去出口掏饮料，“……咦？怎么有两罐？” 草丛后，景惜一拍大腿：“坏了，忘记拿！” 周行：…… 顾陌愣了下：“……可能是机器出错。” 杨欢递给他一罐：“一起喝吧，一会去跟物管科反应。” “嗯。” 你敢接试试！眼见顾陌接过饮料，周行气得抽抽，那明明是自己送给他的饮料，他怎么能和别的女人一起喝！刚刚还是他投的币！ 杨欢这个女人，喝着他的饮料泡着他的顾老师还相约去下一个地点！ 周行磨牙霍霍，吓到了身旁的景惜。 “他们……在交往吗？” “哼！” 他烦躁地想掏根烟出来点上，一摸口袋想起遇见顾陌后就不再带烟进学校了。 杨欢肤白貌美大长腿，是A校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老师，顾陌的帅气值又是众人服气的，这两人走在一起，虽然刻意保持了距离，还是有不少学生想歪了。 “他们是不是在交往？” 一路上周行额角的青筋就没消停过，景惜赔笑安慰他：“一起喝个芬达而已，多大点事……” 接着顾陌和杨欢又到操场外的小卖部一起吃了小面包…… “这个味道还可以，学生们应该会喜欢。” “嗯。” 看着顾陌优雅地咽下最后一口，杨欢老脸一红：“那……就买这个吧。” 小卖部老板殷勤地搬出两箱小面包，在杨欢反应之前顾陌掏出钱包结了账，动作流畅得跟给恋爱多年的女友买买买一样。 尾随他们的周行掏出手机：“喂？挑两个壮一点的过来小卖部。” 景惜：…… “顾老师，你一个人可以吗？”杨欢看一眼顾陌略显单薄的身材，又看一眼分量不轻的面包箱子。 “还行。” 顾陌习惯性地卷起一截袖子，还没碰到纸箱边边，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两个肱二头肌发达的男生。 “老师，这个要搬去哪，放着我们来！” “……你们是？” “我们是老师的小棉袄，同学的活雷锋！” “……搬去二年二班的看台，路上不要讲话。” “好嘞！” 早上的比赛已经进行了一半，看台上气氛异常活跃。 小面包送到二班看台，两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同学一溜烟跑了。 两个老师到看台时，胡小居举着两根荧光棒正挥得起劲，动作莫名喜感。 杨欢安排道：“胡小居，把面包给早上有比赛的运动员发下去。” 顾陌环视一圈自班场地，一眼就看见最高处的周行一人占了两排座位，腿搭在前排靠背上，懒散得简直不像话。 “好的老师。”胡小居把荧光棒塞给景惜，对着单子开始分发。 周行朝顾陌那边只斜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半仰朝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陌余光注意到他偏头的动作，没有吭声，这个男生是他执教以来碰见的最难管的类型，之前那么黏乎，这几天连老师都不叫了，叫人摸不透心思。 这样也好，落个清净。 他这么想着迈下看台，和杨欢一起坐到教师席位。 后排的周行缓慢直起身，盯了他背影很久。 “给你一个，”胡小居朝景惜抛去一个面包，“吃完饭我要去体育部帮忙，你帮我看好我的荧光棒。” 他说得认真，景惜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小棒，确认只是普通的荧光棒。 “帮什么忙？” “一些场地布置，徐子铭说人手不够。” 这两人平日里吵吵闹闹，一有事还是会互相帮助嘛。景惜感慨着撕开面包包装袋，忽然灵光一闪：“场地布置？” 早上的比分统计出来，二班虽然参加运动会的选手不多，排名也不算太后，唯一让二班学生不满的是，一向不对盘的三班名次在他们前面。 “下午一定超过他们！”胡小居嚷嚷着跟徐子铭去了体育部。 景惜正想尾随，被许久不见的米大小姐截住。 “你要去哪？” “去帮忙，”景惜看她东张西望的，“又来找行行？” “谁找他？我找你们那个帅哥老师。”米歆脸上泛起迷之红晕。 前几天还对周行穷追不舍，这立马就成了顾老师的小迷妹了？真是善变的女人，景惜指了指教师席：“喏，在那。” “哈？那个女老师怎么靠他那么近？！” 从她们这个角度看，杨欢凑在顾陌耳边像是说悄悄话，距离近得很不安全。 不太妙啊…… 景惜抓住米歆胳膊：“走，跟我一起出任务。” 第15章 第 15 章 “今天餐厅也太挤了吧！” 景惜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米歆见到她手里端的东西露出嫌弃的表情。 “中午吃什么欧姆蛋。” “我喜欢吃嘛。听说这是西餐部的特色，一个月才推出一次。我给你也拿了一份，一起吃呀，”景惜用手肘轻撞她，“走吧走吧，找位置，凉了就趴了。” 欧姆蛋呈摇摇欲坠姿态，金黄的色泽实在鲜亮，米歆偷咽口水：“那就勉强尝尝吧。” 三个空盘子叠起来，景惜啧道：“幸好欧姆蛋限量，不然你不得吃疯了。” 事实证明，凡事都逃不过真香定律。米歆擦干净嘴，掏出便携式化妆镜补妆：“我天，他们还一起吃饭呢？” 顾陌和杨欢坐在她们背后不远处吃着同样的盖饭，镜子里反射出暧昧的弧度。 “别补了，赶紧行动。”景惜拉着她就往外走。 吃饱喝足后，加油声都比早上卖力些。借物赛跑排在下午第一个项目，周行随便套了件运动衫，往操场走去。 借物赛跑规则比较简单，各个班级各出一名选手，在跑道的一侧起跑，另一侧装有签的箱子，选手跑步出发到箱子前抽一个签，按照签上面所写的物品用最快的时间找出并带回起点，第一个返回的即为胜利。 周行单手插兜晃晃悠悠地经过教师席，引来不少老师吹胡子瞪眼。有些老师根本没有在课堂上见到过他，只从其他老师口中描述得知个大概，如今一见这不正经的样竟立马跟周行这个名字挂上了钩，其恶劣程度可见一斑。 只有杨欢出声鼓励他：“周行，加油！” 弱智游戏还加油……他懒懒地翻了个白眼。 “拿个第一名。”顾陌突然发话。 周行停下来，冷静的氛围中顾陌视线落在操场远处，他又觉得那眼像是盛不住他刻意避开。 “如果我赢了，老师有什么奖励？” 比赛还没开始，他那股得意劲就好似已经夺冠了，顾陌面无表情：“奖你两张试卷做。” “……饶了我吧老师。”周行口中讨饶面上却是一派无所谓，笑嘻嘻地跨过看台栏杆帅气上场。 各班选手已经就位，起跑位上空出一个位子，三年级参赛的贾建看了一圈人，确定没来的是周行。 “周行不来，怕了？”上次那事他还耿耿于怀，趁人不在嘴上占两句便宜也高兴。 “谁说我不来？” 周行的声音响起，贾建一个激灵，每次都从背后出现，故意吓他吗？他摸摸屁股，尾巴骨还隐隐作痛，上回周行那脚踹得实在狠，他没敢再说话。 二班一部分学生聚在场边等着给周行递东西，手里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 “……你为什么拿着遥控器？”景惜匪夷所思。 胡小居看上去还有点紧张：“去年就有人抽到空调遥控器，我今天正好带了电视遥控器，不知道顶不顶用。” ……重点是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遥控器？景惜想起那一把小纸条，对出题目的人肃然起敬。 借物赛跑本身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有点无趣，刚推出时连报名这个项目的人都没有。架不住体育部的策划脑洞清奇，抽签的纸条上题目一年比一年奇葩，比如去年的空调遥控器细致到标注了某品牌……这样一来，学生的兴趣被吊起来了，报名参赛的人数大幅增加。然而这项运动没有时长限制，从下午一点找到三点是常有的事，运动会其他项目也因此被拖到第二天进行。 只要不学习，学生们干什么都起劲。 顾陌下了看台走到自家学生面前，有点好奇地打量他们手中的物品。他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普通学校哪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项目。 “老师，一会你也要帮忙哦！” 景惜冲他眨巴眼，顾陌点头：“老师尽力。” 枪声响得突兀，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起跑线。 贾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开跑时居然假装身体不稳伸脚绊了周行一把。周行没有料到他这一举动差点摔倒，好在他运动神经出众立马调整了姿势冲向签箱。 变故发生得太快场外观众只看到周行开跑有些踉跄，只有顾陌一直盯着发现了贾建的小动作，深深皱眉。 装了纸签的箱子一字排开，每个跑道对应一个，贾建使了绊子第一个到达箱前抽出纸条，打开一看愣住了…… 周行紧跟上抽出自己那条道上的纸签。纸条上字迹不小，他第一眼还是以为自己看错了。 明白过来签上的意思后，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场边的顾陌，跟他身边鬼鬼祟祟探头的景惜对上了眼…… 看来又是这丫头搞的鬼，他把纸条团成团捏在手心，步伐轻快地朝顾陌走去。 顾陌眼睛就没从周行身上挪开过，见他拿到纸条懵了一下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难题，这会他又朝这边走来，像是已经找到了答案。 这天的阳光跟巷口那回一样亮堂，不良少年不疾不徐地走着，眼神熠熠仿佛寻到了瑰宝，一时之间顾陌分不清是光晃眼还是光亮反射下的那头烟灰刺了眼。 直到景惜悄悄扯他衣摆：“老师？” 他才回过神，周行已经到他跟前了。 “帮个忙，老师。”周行口气略带玩味。 “咳，抽到什么了？” 周行摊开手心，抚平那张纸，皱褶中间两个加粗的大字暴露在众人面前。 【喜欢】。 “我可以公主抱吗？” “什……什么？”顾陌还没从出题鬼才给他的冲击中缓过来，听见周行这么问很受惊吓。 “啊？周行你喜欢顾老师啊！”景惜看热闹不嫌事大，只管嚷嚷。 “嗯，喜欢。” 其他学生只以为是对任课老师的好感，纷纷起哄。“我也喜欢顾老师。”“要是我就选杨老师。”“老师你就跟他走吧，一会我们就落后啦！” 要是换了平常，顾陌绝对会斥责周行让他另找喜欢的物品，但想到刚才他险些摔倒的样子，他突然心生一丝紧张。 不远处贾建额爆青筋，哪个狗娘养的出的题——爸爸！他去哪里找爸爸？ 周行似乎拿到的条是老师，眼看他快把人带走了，贾建心一横，喊道：“爸爸？哪个来当我爸爸？” …… 场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顾陌看了眼满场找爹的贾建，还真有人厚脸皮地去认亲…… “走。”他跟着周行前往终点。 贾建做的事的确让他有点生气，周行再怎么顽劣也没做过随意伤害他人的事……至少在他面前没有过。 “其实你可以随便找一件物品。” 周行听见他的顾老师这么说，笑道：“我可是一个非常尊重游戏规则的人。” 不等顾陌反应，他又凑近他脸畔：“我刚刚特别想抱起老师一个百米冲刺……” “滚！” 顾陌发现周行这小孩总能让他失态。 “那牵个手总行吧，规则说了要拿着找到的物品或人，这个人要拿着嘛，既然不给抱……”身边投来一道怒瞪，他笑着改口，“那就只能拉拉手了。” 趁顾陌半信半疑，周行赶紧抓住他手腕：“赢了我还要做试卷呢。”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僵硬地拉扯着返回起点，刚迈过线顾陌就抽出手。 “我们是第一了。”周行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淡淡道。 顾陌觉察出他的小失落，但不知道因为什么，也就静静站着不作声，等着裁判宣布结果。 今年的题目不是人就是抽象词，大多选手被搞到崩溃。 “初恋？！我带着我右手去成吗？” “希望……我只知道希望小学……” …… 场上一片鬼哭狼嚎，顾陌看这些学生嘴里叽歪脸上倒是兴奋得不得了，脸色柔和下来。 “周行。” “嗯？” “想要什么奖励？” 周行抬起头，面前满身书卷气的男人难得的舒展眉心，他略一思索：“一个约定。” 刚刚还面色稍虞，听到这话顾陌眉头又拧了起来：“什么？” “老师跟我做个约定，我跟你做过的事，你不能再和别人做。” “……你小学生？” 本来是嘲笑的话，待看到周行的表情，顾陌心里一咯噔，这小子来真的…… “怎么样？”周行意外的认真。 “比赛结束，三甲出炉了啊！” 裁判员握着麦显然把操场当成了自己的主场，吼得人耳膜疼。 “第一名，A校二年二班周行！第二名，A校三年……” 被打断了对话，周行不爽地偏过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顾陌有些好笑，某些时候他真觉得周行就是个小学鸡。 裁判换气的功夫，他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刚被撞得好疼！”周行反应极快地捂住手臂。 ……装也不装的像一点，刚刚被撞到的不是腿吗？顾陌瞥他：“做两张试卷就不疼了。” “……” 今年的借物赛跑因为周行超常发挥打破了学校纪录，名次宣布完毕理事长特意给他颁发了荣誉小奖杯。 由于杯身过窄，“最快寻物者”被拆分开印在两面，周行捧着“最快”的奖杯被要求跟被寻人合照时，脸色堪称历史最臭。 “拍吧，这可是你跟顾老师的第一张合照。”景惜憋笑小声开导他。 一拍完周行就臭着脸走开了，顾陌想了想问负责拍照的孔主任：“照片洗出来可以给我一份吗？” “可以，你们班我拍了不少，我多给你洗几张。” “不用，一张就行。” 第16章 第 16 章 运动会第一天圆满结束，二班的分数紧咬三班。 “明天还有一场接力，一定能拉开差距。”徐子铭给大家打气。 接力赛分值大，只要接力名次在三班之前，总比分就能一举反超。 “可是三班的接力很厉害，我们……” “会赢的！”胡小居打断质疑声，坚定道，“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的好！” 景惜坐在不知道从哪里抠来的一张小马扎上带头鼓掌。班上唯一的妹子都这么说了，其他人瞬间被点燃斗志，一个两个叫嚣着要甩三班半个圈。 打气声活力满满传到教师席那块，杨欢笑着对顾陌说：“咱们班孩子还是挺可爱的。” “嗯。” “顾老师这一阵还适应吗？” “还好。” 说起来顾陌跟她年纪差不多又在同班任课，关系怎么也得更近点啊。然而这几天杨欢跟这位新来的顾老师相处下来只有一个感受，这个男人太冷了…… 并非冷酷高冷，而是他太会冷场了！ 行为举止太有礼貌，总是给人一股“我可以跟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但咱俩不熟”的感觉，处事却又挑不出错。 运动会两人一起主持班级活动，杨欢挖空了肚皮找话聊，得到的回应大多都是嗯。 得亏他颜值过硬，杨欢想着。 “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顾陌整理杂物的手一顿，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异性邀约。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不少女孩子明里暗里表示过心意，尤其是师范学校男生堪比珍稀动物，像顾陌这样男神级别的可不就是香饽饽？ 他抬头看了眼满脸不自然的杨欢，心中叹气。 “不好意思，我家里还有事。” “啊……这样啊，没事没事，那下次有空再一起吧。” 杨欢脾气极好，很快就收起被拒绝的尴尬，细声道别。 既然知道不可能，就不会给人留下念想，一直以来顾陌都是这么做的。他对着杨欢离去的背影又在心里道了声抱歉，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看够了没？” 身后几步开外的周行摸摸鼻子，呀，偷听被抓现行了。 “顾老师，我都站了有一会了，你也不招呼招呼我。” 顾陌不理他，他继续道：“我来拿我的奖励，试卷呢？” 他摊手在顾陌面前晃，随即被塞进一箱杂物。 “捧好。” 他刚想开口抗议，见顾陌掏出一块软布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细细划过镜框，这个男人连擦拭镜片的动作都这么温柔。 顾陌只是轻微近视，摘了眼镜少了一份严苛，眼神微微迷茫，使得脸部线条柔和许多。 这样看起来，他的年纪仿佛跟自己差不多大。周行看着他掸去镜片上沾染到的灰尘粒，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你的眼睛真好看。” “嗯？” 狭长的瑞凤眼微眯，似是没听清他的话。 “眼镜不错，哪配的？” “眼镜店。” “……” 顾陌戴回眼镜伸手要捧回杂物箱，周行侧身避开自顾自往办公楼方向走：“放哪？” 顾陌也不跟他客气：“我的办公室。” 这一路上周行竟没说话，顾陌还有点不习惯。 在办公桌前放下箱子，周行问：“试卷？” 他随口说说而已，怎么这小子还当真了？顾陌越来越摸不透他了，不过有上进心是好事，他抽出一份文件袋：“马上期中考试了，多看看书。” 周行成绩一直都是年级垫底，他也没抱太大希望。 “好。” 周行接过试卷没作停留转身就走，顾陌诧异之余感慨不愧是青春期的孩子，一会一个主意。 景惜和郝爽已经在校门口等了有一会了，看见周行夹着一叠试卷过来，惊吓得互掐胳膊。 “行行出来了吗？” “没有，再等等。” 周行：…… 他一手一个把两逗比塞进车里：“走，今天心情好，带你们吃火锅。” 说完闭了眼靠在车座上，不理会耳边两只群魔乱舞。 第二天早上，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景惜第三遍掏出手机查询天气，犹豫着拒绝了Nicki递来的伞。 “天气预报没雨，不带了吧。” “那玩意儿准过吗？它显示雨就得防晒，显示晴就得带伞。” “刚刚我看是阴天。” “要下太阳雨。” “……” 半小时后，景惜扒着车窗数着砸在玻璃上的水珠，如Nicki所说，果然下雨了…… “你车里都没把备用伞吗？” 周行闭着眼睛补觉没有搭理她，昨晚处理了下阳明区那帮人的事，被烦到凌晨才回家，这会儿还是有点犯困。 “行行——我看见顾老师了——”景惜故意放轻了声音。 狐狸眼几乎是压着说话的尾调睁开，透过布满细密雨珠的车窗准确地在人群中锁定那件白衬衣。 “放心，他撑伞了。” 雨幕中，顾陌手持一把纯黑雨伞徐徐走着，另一只手拎着一只大号塑料袋，鼓鼓囊囊看不清装了什么。 景惜叫住要推开车门的周行：“干什么？雨还没停呢。” “你见过哪个男人让自己媳妇干粗活？” “……” “老师。” 顾陌听见身后传来令人头疼的声音，一愣后加快了脚步。 “老师，等等我，我没伞。” 他转过身，雨伞随着他的动作旋转了半圈，伞檐挥洒出飞扬的小水珠。灰发少年从头到脚没一处干地，正没心没肺地冲他笑。 “天阴成这样不知道带伞？”一贯严厉的口吻。 周行今天穿了一件薄的长袖，这会已经被淋个通透，低低的领口耷拉着，又露出了看得人心猿意马的锁骨。 “忘了忘了，”他打着哈欠敷衍回答，顺手接过顾陌手中的塑料袋，“哟，这么多好吃的，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手上一空，顾陌没好气道：“这是公物。” 语气虽责备，他还是伸伞过去把周行罩了进去。 周行因为他这一举动笑得更欠揍：“老师好像不管晴天还是雨天都会带伞。” “嗯，未雨绸缪。” “……谓语什么？” 周行九门功课也就英语能拿得出手，顾陌想起月考成绩单上他不堪入目的语文分数，放弃了给他解释的念头。 “昨天回去做练习了吗？” “……没。”光顾着清地盘，把这茬给忘了。 顾陌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把他的不用功归结于外族人难以消化大中华的悠久文化。 “你是哪国混血？” 周行还在盘算借口，被顾陌的跳脱思维问懵了。 “……中俄意。” 顾陌突然问他这个，难道是要见家长？ 他想了想又补充：“爸爸是中意混血，妈妈是俄国人还有四分之一丹麦血统，老师别走啊我给你细说这四分之一……” 顾陌并不想知道他的家族史，又开始头疼。 雨下得急走得快，一会又恢复了多云的天气，虽然不如昨天明媚，云层中透下的光时有时无也算为这一场运动会添了几分色彩。 周行跟着顾陌去办公室搬上昨天的杂物箱准备去场地作热身准备。 “拿去。” 速食饭团擦着耳边抛来，周行反应极快地偏过头接住掂了掂，内心狂喜，刚刚他偷偷翻看了袋子里的东西，顾陌这是挑了个最好的给他。 “还有这个。” 顾陌看他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犹虑了下还是递了盒牛奶过去。 别说早饭了，昨晚开始周行就没吃上饭，这会是真饿。 “慢点吃，噎死没人跑接力。” 本来吃得好好的，听到这话周行一口气没咽下去，混着饭团卡在喉咙里……还真噎着了！ 顾陌见他脸越涨越红指着自己脖子说不出话来，有点发愣：“噎着了？” “昂昂昂……” 傻逼么……顾陌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立马伸手大力地给他拍背，拍了两下非但没吐出来，脸更红了…… 牛奶是冷的喝了不顶用，得让他喝点热的泡一泡喉头那块硬饭团，顾陌环视一圈，只得打开自己的保温杯盖塞给他。 “快喝，多喝点。”幸好早上装了热水出门。 周行灌了两大口水，努力把嗓子眼那坨饭团吞咽下去。顾陌的保温杯容量不大，第三口下去已经见底了。 缓过来后他才发觉这是谁的杯子，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杯子我能带回去吗？” 那晚的资料显示顾陌有严重程度不明的洁癖，这杯子被自己喝过他应该是不要了。 “……那我用什么？” 顾陌略带迷惑的口气成功取悦了周少爷，以至于他归还了杯子出门到操场一路脚下轻飘飘，连小迷妹们递到眼前的情书都视若无睹。 校方稍微清理了下比赛场地，第二天的赛事照常进行。 由于地面有些地方还是潮湿，运动员们大多没有发挥出水平，加上时间紧迫，不少项目提前结束，接力赛硬是被提到了前面。 AB校的接力赛跟一般接力赛不同，作为运动会的压轴项目，体育部也是挠秃了头才设计出吸睛程度满分的闯关接力。 接力共五棒，环环紧扣，每个年级运动会积分前三名的班级才有资格参加。去年的第一名是刚上高一的三班，结果出炉还引起不小的骚动。三班也凭借接力赛加的分一跃成为总分三甲。 二班的名单报上去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体育部负责审查的同学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反复确认“周行”两个字。要知道这位校霸出现在学校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了。 前往交接处前，徐子铭拍周行肩膀：“行不行，行哥？” “你都这么叫了还问？” 周行扫一眼隔壁三班正在热身的选手，视线落在一颗板寸头上。 第17章 第 17 章 一天前。 小树丛边的水池前站了两个男生，一个剃了板寸，面露凶相，正是高二三班的岳椿。 他打开水龙头，狠狠地冲了把脸：“妈的，学校多少染头的他不管，一个两个抓着老子不放……” 骂骂咧咧的声音被水流声冲刷得断断续续，但也能听出个大概。上周在校门口他因为迟到被孔主任抓到训了一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跟孔主任一起值班的顾陌却指出，他的仪容仪表不符合规定。 这下把岳椿惹毛了，染个发而已，之前从没有人抓过这方面的违纪，要较真起来他们班的周行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 早上起床本来就一肚子闷气，他当时就跟顾陌顶上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难听话，顾陌只轻飘飘丢下一句：“记过，叫家长。” 毕竟不是小孩子，叫家长这种事在A校也算丢脸，岳爸又是个暴脾气，一来就把岳椿拖到门口理发店剃光了一头杂毛。 “……自己班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揪着别班的立威给谁看呢？” “我看过他们班接力赛的名单，一群软脚虾，到时候我们……让那个老师也落落面子……” 说话声音渐渐远去，树丛后一人曲腿坐靠在阴凉处，听见没声了睁开一只一直闭着的眼，嗤笑一声。 “那就玩玩。” “岳椿，隔壁班周行看着我们这边呢。” 看他们干嘛？岳椿奇怪地扭头，正好对上周行意味不明的目光，心底没来由地发怵，这男生仿佛不是来参加运动会倒像是打猎的。 他自问跟周行没什么冲突，怎么就被盯上了？ “看什么？”景惜对周行难得的认真颇感意外。 一阵凉风习过，吹落了几片零碎的树叶，周行伸手梳理了下额发，透过指缝悄悄看向教师席。 “没什么。” “GoGoGo！！！” 众人对接力这一项目期待许久，比赛一开始呐喊声就响彻校园。 二班第一棒体委当先，徐子铭短跑成绩斐然，轻轻松松拉开差距将交接用的布条递给第二棒的景惜。 “为什么第二棒是个女生？” “二班这是不想赢了？” 二班同学听到疑问声暗想，一会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吃货的狂热。 第二棒是跳吃悬空棉花糖，棉花糖重量轻，稍微有点气流就晃来晃去，加上不能用手，这一关逼疯了不少人。 “Wow，快看！” 操场入口的比赛地点聚了不少人，人群中心的马尾辫上蹿下跳，弹跳力可怕得不像是一米六的小矮个…… 景惜闻着甜味，猛地跳起咬住棉花糖，吧唧了两下问一旁陪跑的胡小居他们：“我能再咬两个吗？” “……行哥要来抽你了！” 景惜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别班的糖上挪开，蹦跶着去往第三棒。 第三棒在学校后山举行，这是三班的优势环节，攀岩墙上的三班选手如同壁虎一般跐溜跐溜往上爬。 “真像猴子。”景惜啧道。 二班没有攀岩和游泳的能手，游泳馆的第四棒差点让三班反超。一班班长江越倒是在这一棒发挥赛泳水平，一连超过了几支队伍。 到第五棒时，二三两班不相上下。 岳椿本来对压轴的五千米长跑势在必得，现在……他看了眼相邻赛道上气定神闲的周行，咽了口口水，这位大佬名头骇人但究竟实力如何没人清楚。 他们班拿到的一手情报中接力名单没有周行，大佬一向对校园活动不怎么上心，这会儿半路杀出来…… 说没压力是假的，即便离得不近他也感受到了邻道传来的阵阵压迫感。 “岳椿，”周行扯着手腕处的护腕，“发型不错。” 莫名其妙被cue到，岳椿摸不着头发：“啊？” “啊你妈，快跑啊憨比！！” 围观的三班群众怒吼，他才反应过来周行这厮趁他发愣已经拿了布条跑出几十米了。 像是在故意等他似的，一到弯道周行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等岳椿快追上时，他又在直道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像不像Tom and Jerry？” 景惜想到了经典老番，托着下巴坐在跑道外看他们你追我赶。 特意过来看最后一棒的顾陌听见她这句话，对周行这样的举动感到不解：“他跑得还挺轻松。” “那是，周行耐力可持久了！小时候他总在小区跑第一……” 景惜口气如王婆卖瓜，巴登巴登望着顾陌，像是等着他夸一句“amazing”。 顾陌见她大有你不说我就一直盯的样子，稍微夸了下：“……是厉害。” 景惜这才心满意足地扭过头继续观赛。 接力赛终点处还是在操场，体育部专门搭建了一座颜色迷之炫彩的桁架。 大部分学生都给自己支持的队伍打call去了，剩下的要么玩手机要么聚在一起聊天，没人注意到有个戴口罩的男生鬼鬼祟祟地蹲在桁架旁。 鼓捣了一阵，口罩男掏出手机：“我办事你放心……松得很，就等他来……人多查不出的……”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很快就挂了电话，装作休息的样子盘腿坐在草皮上。 绕过整个校区，周行和岳椿一前一后从操场入口出现。 跑道两边已经挤了一大波人，顾陌被景惜催促着去终点处等周行。 “老师，他跑这么长路肯定腿软，待会你一定要扶住他啊。” “……我扶他？” 顾陌转头看自己班的男生，没等他开口，徐子铭和其他男生接收到他身后景惜比的手势，心领神会一个个嚎起来。 “哎哟哟，搬了一天东西手酸死了！” “我刚刚跑步好像崴到脚了！” “我跟腱有伤的呀！” …… 景惜点头：“老师你看，一堆老弱病残。” 顾陌：“……” 他得到了迎接第一名的殊荣，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班上这帮小孩都是什么毛病？ 考虑到周行是为班争光，他还是拿了瓶水站到终点处。 进入操场跑道，岳椿与周行的差距反而越拉越大。 周行略一回头看见后面的人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心里冒出一丝犹疑，脚步也跟着慢下来。 正当岳椿着急他不按套路来时，周行似乎看到了什么突然加速朝终点冲刺。 逆光下，顾陌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面色不似平时的严谨，甚至还带了两分惬意。 变故就在分秒间发生，围观人群推推搡搡，不知道是推力太强还是豆腐渣工程，桁架在周行快够到终点彩带时摇摇欲坠。 众人沉浸在热烈的氛围中，只有视力过人的周行注意到了桁架的颤动。停下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是为了名次也只能硬生生扛下。 “天哪，上面有根架子要倒了！！！” 就在撞过彩带的一瞬间，头顶的一根粗钢架受到外力冲击当头掉落，伴随着惊呼尖叫声眼看就要砸中他—— “周行——” “砰——” 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他就被人抱扑在地。 “……老师？” 顾陌把他整个圈在怀里护住，一只手还覆在他那头杂毛上。 由于惯性，两人双双倒地，周行从顾陌胳膊下探出脑袋，那根架子掉在身后一步开外，砸得塑胶跑道现了印，周围还散落了几根细钢架，击起不少尘土。如果刚刚砸中他，得在医院躺个几天了。 “有没有受伤？” 顾陌把他扶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没事，就擦破点皮。” 见他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陌板着脸说：“去医务室看看，伤到筋骨就麻烦了。” 周行活动了下手臂，除了倒地时蹭破一大块皮血流得有些吓人，并没有其他异样。他盯着汩汩冒血的伤口，回想刚刚顾陌飞扑过来救他的神情，或许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爱护，顾陌刚才着急得失态了。 后面的选手陆续冲线，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也结束了，趁大家欢呼一片，戴口罩的男生偷偷溜出了操场。 “行哥，你没事吧？” “咱行哥就是厉害！” 二班同学围在一块，被周行舍身夺冠的精神感动得热泪涟涟。 顾陌看他们彩虹屁吹得差不多了：“徐子铭，我带周行去医务室擦药，你替他领奖。” “没问题。” 周行正对着散落一地的那几根架子沉思，听到顾陌的吩咐乐得找不着北。 桁架散架这一意外引起不少学生的不满，尤其是当时离终点比较近的观众不免后怕，更何况里头大多是周行的迷妹，看到他受伤了齐齐指责学校失职。 顾陌带周行去医务室的路上听着这些学生你一句他一句的猜测事件可能性。 “这架子质量也太差了，体育部怎么办事的？我看要挨批。” “幸好没砸到人。” “周行不是受伤了吗？心疼我行哥呜呜呜……” “就他冲线架子散了，别人都没事，会不会是他走霉运？” “呸呸呸，闭嘴吧你！” …… 讨论过后矛头纷纷指向校方，说学校偷工减料办事不力也就算了，到后来什么草芥人命罔顾人伦都蹦出来了，顾陌越来越觉得这座学校语文水平有待提高。 第18章 第 18 章 医务室的值班老师去仓库清点新送来的药品，顾陌不得不自己动手找碘酒纱布。 酒精的味道蒸发在空气中，周行揉了揉鼻尖。想到顾陌护他那一幕，心里的小雀跃都写在脸上了。 顾陌拿着蘸了碘酒的棉签站到他跟前，看他一脸傻乐的样，心想这孩子怕不是摔傻了，但也没撞头呀……难道是中邪了？ “周行，最近有没有什么不顺的事？” 酒精碰到皮肤一阵火辣辣，周行也没皱下眉，顾陌这一问倒让他认真思考起来。 “挺多，拆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一出门就下雨，作业本老是不翼而飞……” 前两个就算了，他知道自己有几本作业本吗？顾陌默了一阵，看来路上那个女生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孩子怪霉的。 周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顾老师的回话，只好主动打破尴尬：“老师老师，这是你第二次给我处理伤口。” “是吗？”顾陌没抬头。 “老师你说说，咱俩这叫不叫缘分？” 顾陌手下一用力，惹得周行嘶嘶直抽气。 “……老师，我自己来。” 他拿了碘酒瓶蹲到垃圾桶边上，哗哗往手臂上倒。 顾陌轻哼一声：“浪费。” 周行满不在乎地笑笑：“省事儿。” 棕色的液体顺着手臂线条滴落，护腕被染上色，他干脆脱了拿到水龙头下冲洗了一把。 “你平常运动？”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顾陌挑眉，扬了扬手里的纱布：“这个也你自己来？” 周行瞅了瞅没受伤的右手，思索起如何用牙包扎。 “手伸过来。”顾陌还是没能撒手不管。 周行发现，顾陌是个很心细的人，每次给他包扎动作都轻轻柔柔，没有弄疼过他。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问题。 “老师，我为班争光有没有奖励？” “有，你提。”顾陌手指翻腾两下，打出一个漂亮的结。 “告诉我，你是1还是0。” 医务室一时静得可怕，周行咽了口口水，他是很想知道答案，可顾陌要是这会翻脸可就太不划算了啊。 在他以为顾陌不会理他的时候，闷闷的声音自下往上。 “想知道？”顾陌包好伤口起身理了理衬衣上的褶皱，“下午的师生赛，赢了我就告诉你。” 镜片底透出的眼神是周行没见过的危险，他低头看一眼手臂上的死结，确认了他的顾老师是个黑心眼。不过……难道顾陌以为他受点小伤就不上场了吗？ 值班老师领了药品哼着小曲推开门。 “哎呀妈呀，这味儿……肯定又是周行那个杀千刀的糟蹋我的药！！别给我逮到了……” 已经回到操场的周行打了个喷嚏，再抬头看见景惜好奇地盯着他缠了纱布的手臂。 “刚刚你跟顾陌说什么？” “什么？”景惜看够了那个明显解不开的结，对上周行不耐烦的表情，“哦哦哦，你跑步的时候啊，我跟顾老师夸你来着。” “嗯哼？” “我夸你耐力可好了，总在小区跑第一。” “我们小区什么时候办过跑步比赛？” “你忘了我们和小爽子偷摘高老头的苹果树，被他那条大狼狗追得够呛，还好我们每次兵分三路，它就只追你。” “你都跟顾陌说了？” “怎么会？”景惜见他脸色不对，“我怎么可能把你偷苹果这事抖出来，我说的是你跟小区的狗赛跑，总把人狗累趴……” “你的糖没有了。” 抛下一直问为什么的景惜，周行从徐子铭怀里接过冠军奖杯走到顾陌跟前。 “老师，赏个脸跟我们合个影呗。” 班上的小孩一窝蜂涌了过来，顾陌被团团围住感到好笑：“好。” “那个谁，过来帮忙拍个照。” 领到亚军奖杯的岳椿正往三班看台走着，冷不丁被周行叫住，转头碰上周行幽深的目光吓得奖杯都险些拿不稳。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难道是发现了桁架倒塌跟他们三班有关系？ 接力赛过后，比分重新统计，毫无疑问，夺冠的二班分数超过了三班。 镜头里二班学生簇拥着顾陌，笑得开怀自得。 岳椿挠了把被剃短的头发，越看顾陌越碍眼，恨得牙痒痒。 “你看我们顾老师是不是特有面子？” 周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有面子？岳椿猛地明白过来，昨天他们对话时周行在附近！敢情他做这些就是为顾陌撑场面？ “是，很有面子！” 他咬牙切齿地伸手点了两下顾陌，又指向周行，颇有你们给我等着的意味。现在还不能跟周行硬刚，不过以后总有机会的。 顾陌被学生围在中间，没有看到岳椿的动作，景惜倒是眼尖，扒上周行肩膀。 “他跟你有过节？” “跟我嘛，没有，跟他有。”周行抬眼看向顾陌。 顾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偏头看向他，柔和的神情染上一丝疑惑。 周行冲他比了个打篮球的手势，成功让顾陌转过了头。 “今天这意外跟三班有关，我让小爽去查了。” “他们胆子还真大。” 景惜对周行和郝爽办事挺放心，也没多问，蹦蹦跳跳挤进人堆去跟顾陌说笑了。 闭幕式结束时已经到饭点了，米歆一步作三步极不自然地扭到二班场地，偷偷摸摸地拉住景惜。 “你们顾老师呢？” 景惜上下打量她：“刚被领导叫走，你找他？” “不是，我找他干嘛，随便问问。” 看她手指把发尾绕了一圈又一圈，怕她揪秃了头，景惜好心提议：“一起吃饭？” “既然你邀请我了，我就勉强陪陪你，”米歆放下撩拨了好久的秀发，“今天我胃口不大好，就点两个欧姆蛋吧。” “可是今天窗口不售欧姆蛋啊。” “……” 操场入口处有几棵不知名的树，所属科目不详。一到夏天树上会结满紫黑色的小果子，风敲落果子，地上总是星星点点的黑漆漆。 入了秋，颗粒状的小果子基本掉光了，周行踩着铺满一地的果渍，靠近正在交谈的老师们。 “……这人也不是我们学校的，顾老师你看……”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也没出什么大事，这孩子年纪还小，家里嘛也有点……咱两所学校之间也不好弄太僵，要不就大事化小……”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顾陌言辞峻厉，“周行是我的学生，我有必要对他负责，既然有人受伤了就不叫没出什么大事。他个人什么原因我没空去追究，就事论事，做错了事就承担，仅此而已。” “这……” 其他几个老师面面相觑，桁架倒塌的肇事者是找到了，那孩子刚上高一，家里还有点背景，听Y中的意思是给受伤者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算揭过了，可顾陌却要把这事追究到底。 他们当然也知道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A校运动会恶作剧，八成是跟校内学生串通好的，如果追查下去，可能还会牵扯出更多人，这是学校高层不愿意看到的。 “老师，我伤口疼。” 顾陌正对这帮怕事的老师感到心寒，蓦然听见周行的声音，烦躁的心情莫名平复下来。 灰发少年站在树下，脚欠地碾踩着地上还没被压烂的果子，说手疼眼里却还是浅浅淡淡的笑。 “我再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等其他老师走光了，周行才放过那些被踩得稀巴烂的果子，不紧不慢地朝顾陌踱去。 “疼？”顾陌摘下眼镜，指腹揩去镜片上的一粒灰尘，“那下午没法打篮球了？” “不疼，好得很！”周行赶紧晃两下胳膊给他看。 顾陌重新戴上眼镜掩去眼底笑意：“本来就不是什么重伤。” “疼是不疼，但是肚子饿了。” 话音刚落，一颗小果子啪嗒砸在顾陌头顶，他伸手要够被周行阻止。 “这果子掉色，一碰一手黑，”周行自然地从他头顶拈下那颗果子，“老师你运气不错，这东西一入秋就全掉光了，这怕是树上最后一个了。” 顾陌仰视仍茂密的叶子，确实鲜少见到果实。 周行看了他一会，指尖悄悄碾碎了那颗黑果，汁液黏乎乎的。 “走吧，吃饭。” 人是郝爽侵入街道监控查出来的。 “……行哥喊人去堵的他，效率不？” 餐厅自助窗口前，郝爽往自己盘子里夹了只鸡腿，眼神询问身后的景惜“要不要给你也加一个”。 景惜摆手：“那人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我只知道他是Y中的小不良。” “他跟三班有什么关系？” “接力赛三班那个攀岩的是他铁哥们，不过没听说三班和行哥有过冲突，他们怎么会突然要搞行哥？” 米歆为他的智商担忧：“他们要搞的是二班。” 如果周行不上场，三班也不会找外援来制造意外。 “周行树敌越来越多了，他人呢？不吃饭？”米歆问。 “他说他去把这事解决了，应该一会就来。” “不用一会，人就搁那呢。” 顺着景惜筷子指的方向，周行和顾陌并肩出现在盖饭窗口。 “颜值暴击！”米歆又开始冒泡泡，“欸，他们为什么老在一块？” 接收到她的粉色讯号，景惜瞬间低头夹菜：“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对劲啊……” 景惜和郝爽偷偷交换了下眼神，撇开还在嘀咕的米大小姐溜进了人群中。 “你俩跑什么？！” 第19章 第 19 章 “他家有点门路，老师你就别管这事了。” 周行看着顾陌端起一盘盖饭，忍不住提醒他。 “放学前记得去换药。” “老师，你不用为我……” “周行，”顾陌绕过他，“我只是在尽一个老师的职责，不管受伤的是谁我都会这么做。” 等人走远找了位置坐下，周行才低笑出声：“你还真是……” 早上才下过雨，午后太阳倒毒了起来。 室外篮球场的比赛也拉开帷幕。 斗牛，街头篮球比赛，亦称三对三。 这次的师生友谊赛用上全场，规则采用五人制。 热衷打街篮的老师并不多，乐意跟老师打篮球的学生更是少，尤其是涉及输赢以及面子问题，要凑齐两队人还挺不容易，但…… 顾陌面无表情看向身边换了运动短袖的男生。 “周行，你为什么会在我这队？” “下午的师生赛，赢了我就告诉你。” 顾陌没说谁赢了，为了防止他玩文字游戏，周行一不做二不休加入了教师队。 “啊哈，那边人满了，人满了。” 场边正在商量战术的徐子铭和霍青听见周行不要脸皮的瞎说，顿了三秒才继续讨论。 景惜到场时胡小居又举起荧光棒，甚至多了两根…… “这两根是给你准备的，拿着不用客气。” “……谢谢，”景惜没好意思拒绝他，接过后朝场内张望，“他果然来了。” “谁啊？” “夏夜。” “是哦，我都好久没见过他出现在篮球场了。” “他退社后就不打球了吗？” 胡小居想了想说：“他这张脸，一打球B校几乎一半的女生都会来捧场，后来篮球场只剩男生了，你说呢？” “……听起来有点厉害。” 铁丝网前，霍青惊喜地伸出手：“夏夜，你来了。” 夏夜撇开了目光，没有跟他碰拳。 这副样子让霍青想起他刚入社那会。 又是一年花好时，鹅黄嫩绿交缠纷飞，大胆地扑落向来来往往的行人，头上、身上，无一处不沾染了花香，走进室内抖一抖，准能揪出一两片淘气的瓣儿。 AB两校分校后，按事务长的脾性，B校栽种了女生基本都喜爱的樱花树，范围之广——一到落花季隔壁学校总能扫出一大片粉红花瓣。 女生们幻想着能像偶像剧般在樱花树下邂逅绝美爱情，但她们忽略了一个事情——B校没有男生。 而A校的事务长是个只种乔木和灌木的糙汉子，校内放眼望去，除了绿，还是绿。 “这颜色……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影响不好，你得弄点别的色。你看看隔壁，学习学习人家的绿化……” 事务长收到来巡查的校董的意见，琢磨了一晚上隔天就弄了个活力四射的色来。 篮球场边上各社团正在开展纳新活动，新入学的一年级新生跟小绵羊被喂草一样手里塞满一大捧宣传单。 “……这就是咱黄球社诨名的由来。” 霍青拿着一叠新印好的宣传单拍在正跟新生胡说八道的学长头上：“部长，我们能不能认认真真做宣传？” “哈哈，一激动就跑偏了，看着这些孩子，总是忍不住感慨自己逝去的青春……” “啪——” 又是一记板栗，学长哇哇直叫他目无尊长。 被拉来听轶事的黑发男生默默消化着刚刚听到的话句。 当年篮球场边上的空地被规划种上了各种各样的桂树，学校除了绿终于有了别的色，虽然学生们一致认为还不如一直绿着。 “喂喂，看他们学校，好黄啊……” 桂香十里不是盖的，在这么浓烈的香味里打球那是相当难受。有男生投诉得到负责女老师的回复：“你们这群小伙子，一打球一身味……你问我什么味儿？什么味儿自己心里没点数？种点桂花熏一熏你们的臭男人味……” 这位莫名仇男的女教师怕是不知道，打完球一身臭汗混上沾到的桂花香是多么醉人的味道…… 总之，不论从色香味哪个方面都超过了隔壁学校一大截，事务长对此相当满意。 黑发男生掸落了一肩碎桂，正想起身去别的社团看看，被部长又摁回了座椅。 “看你这长相，莫非你想去话剧社？” 霍青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新生，最惹人注目的莫过于他那一双会勾人的桃花眼了，再往上，头发乌黑发亮得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吃芝麻长大的。除此之外，还算乖巧，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奇装异服纹身耳钉什么的。 再看看自家部长，耳钉能晃瞎人眼，衣服永远都有铆钉破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儿是摇滚乐团。 “你好，是要加入我们篮球社吗？这是入社申请表……你是几班的？”他上前一步把不成器的部长挡在身后，主动向新生打招呼。 “……一年二班，夏夜。” 一年二班……二班？！二班不是那个一开学就把校内所有不良收拾了一通的小霸王所在的班级吗？他虽然没见过人，但也听说是个不可一世的嚣张少年。 部长激动得不行：“你跟周行一班？关系咋样？他来不来篮球部？能帮我约他出来吃顿饭吗？” 夏夜迅速起身要走，又被部长摁了回去。 “部长，你……问题一个一个来。”霍青抚额，他都懒得吐槽这都是些什么鬼问题了。 夏夜显然已经打消了入社的念头：“不怎样，不来，不能。” 部长大力地一拍他的肩：“什么？你说你要入社，还要帮我约周行？好，非常好！填表吧！” 夏夜、霍青：…… 一顿哄骗后，夏夜被逼迫填完了表，反正去哪个社都一样，篮球……只要赢就可以了吧。 霍青拿表格掩住脸悄悄问部长：“他看起来挺乖的，打篮球会不会不行？” “一会让新人打场练习赛看看呗，”部长又看了一眼夏夜的脸，补充道，“就算不上场，放篮球馆镇镇场子也好，吸粉。” “……” 一小时后，霍青惨遭打脸。 夏夜小朋友不仅人美球技也靓，当天篮球馆女生踏足人数创下历史新高。 “从今天起，这位新人就是咱们的门面了。”部长勾搭上霍青的肩，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霍青甩开他的手走向休息室。 “副部长，我们社可是来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啊……”部长注视着场上那个连续得分进球的男生，神情是平日不曾有过的认真，他转过头，“……篮球社以后就靠你们支撑了。” “部长……”霍青侧过脸。 “不过我觉得还是周行更厉害点？” “……” 之后一直盘算着让夏夜把周行忽悠进篮球社的部长听说周行入了乐器社，心情低落了好几天。 “小青，周行那么能打，你说他为什么不来我们部啊？” 霍青瞥一眼下巴搁在桌子上颓废着的部长，无奈道：“我们这也不是散打部，还有，那个二班的夏夜，好像并不喜欢篮球。” “哦？他打得不好吗？”部长抠着桌面的小坑，漫不经心地问。 “那倒不是，这几天的练习赛下来，他一个人能拿整场比赛的半数分，强得有些可怕……但是他赢了球也没有高兴的样子，就像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哦哦？” “学长！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已经影响到了其他部员，如果下周的校队选拔他入选了……” 部长抬头打断他：“咱篮球社一向都唯才是举，他既然打得好那肯定是热爱篮球的好孩子，我们要多鼓励他，知道不？” “……” “哦～我知道了，小青是因为追你的女孩子都跑去看他了眼红呢吧？” “砰——” 霍青用力带上休息室的门，隔绝里头那个白痴学长。 下巴又搁回桌面的部长幽幽地叹了口气： “青少年啊……” 一小时后。 “小夜，在篮球部还适应吗？训练强度大不大？吃得消吗？需不需要……” 夏夜莫名其妙被部长叫来听他炮弹似的问句轰炸，很吃不消。 “……部长，有什么事？” “没事，关心一下部员们的日常生活。你对我们社有什么意见或者问题也可以提出来，不要紧张，就是普通聊天哈哈。” 夏夜看他抠桌子的手就没停过，是谁在紧张…… “为什么戴这么多耳钉？” “呀？就这种问题？”部长愣住。 夏夜点头。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没得办法，其实……”部长走近夏夜坐的座椅，一手撑住桌沿，“这不是普通的耳钉，它们封印了我体内的原力，如今有很多组织都在暗中追查这股神秘的力量想据为己有，所以我不能暴露身份，不过看你非要知道的样子我就悄悄告诉你，我就是被邪魔之眼选中的龙骑士……” “了解了，部长。” “哈？我还没说完……” “部长，我先走了。” “喂喂喂……” 部长苦恼地挠挠头，怎么每次都没人愿意听他把话说完呢？ 校队选拔赛那天，周行出现在篮球场。 A校设有露天篮球场和室内篮球馆，篮球社一般都在室内训练，只有碰到比赛才会安排部员去篮球场。 “今天好像来了很多人呢。”部长东张西望，发现了很多可爱的小学妹。 “嗯，我们班也有同学来看。” 夏夜正系着鞋带，猛地就被部长扯着脖子拉过去咬耳朵。 “周行来了没？” 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夏夜寻思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来了，那边两个衬衣不好好穿的男生，看起来有点蠢的叫徐子铭，灰发那个就是周行。” 部长一下子放开他，蹲下在包里翻来翻去，一小会翻出一本粉色签名本，握紧了拳头宣言。 “今天绝对要要到周行的签名！” 第20章 第 20 章 夏夜一直以为这位部长只是中二过头，没想到竟然是个变态。 “祝好运。” 周行被徐子铭念叨了好久，勉强同意跟他来篮球场看一看。 “行哥，你看我跳槽进篮球社有前途吗？” 周行打着哈欠，心思根本没在场上：“大概吧。” 两支队伍很快拉开比分，霍青观察着场上的队员，在校队成员表上率先填上了夏夜的名字。 “第一次见周行，小青你说用什么开场白比较合适？”部长凑过去看他手里的表，“哟，你果然还是喜欢小夜的。” 霍青无视身边窜上窜下跳要他出主意的部长，专注于场上的比赛。 比赛结束时，校队名单也出炉了。 夏夜接过徐子铭递给他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问：“周行呢？” “去那边买点喝的。” 他灌了一口水，想起什么：“部长呢？” 霍青耸肩：“又去哪骚扰别人了吧。” 经夏夜介绍，徐子铭趁机向霍青询问篮球部的情况，准备转社团。 “……没问题，我们部长带队很可靠，今年的冬季联赛冠军一定是我们A校……” “小青小夜——周行他好变态呜呜……” 正说着话，很可靠的部长就挥舞着粉色本本小跑过来。 霍青有时候真的很想打他一顿。 夏夜看着铆钉皮裤马丁靴的部长，很难理解他口中的变态是什么含义，难道还有比他更变态的存在？ 部员们对他的跳脱见怪不怪，只有徐子铭一脸兴奋：“他怎么变态了？” “他……额？你是……” “夏夜的同班，徐子铭，想加入我们篮球社。”霍青解释道。 “哦哦，欢迎欢迎，”部长朝他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又讲起自己的事，“这下惨了，我没完成任务，要被小魔王手撕了！” 霍青吩咐完部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篮球馆休息室等开会，然后才接过他的话茬：“部长，你偶尔也正常一下，咱部也是要吃饭的。” “你做的不是挺好嘛，继续保持。” “……” 秋天很快过去，经过两个月的训练，每个人的定位基本确定了下来。 部长休息室里，浓郁的咖啡香味在空气中漾开，飘来荡去充当了两人交谈的背景板。 “冬季联赛第一场我想让新人打头阵，徐子铭四号位，夏夜三号位，剩下的还是用老将。” 霍青提出自己的想法，等待着对面那人的回答。 “第一场吗？”部长翻阅着几所学校的资料，“常胜啊，实力很强呢……” “有所锻炼才能成长。” “那就这么办吧，另外，我也上场。” “啊？” …… “学长？” 徐子铭的大嗓门把霍青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不知不觉都一年了呢，好多事情都变了，霍青拍拍脑门，自己是不是老了，怎么尽想过去那档子事。 那场比赛当然是A校赢了，只是夏夜在崭露头角的同时，对篮球的不在乎日趋明显。 “你以为我为什么加入篮球部，赢得轻松啊学长……” 又一次被霍青提醒端正态度后，夏夜语出惊人。 “……反正这种东西，只要赢了不就行了，训练什么的无所谓吧。” “如果你输了呢？” “输？”他说他会输？ 夏夜瞳孔紧缩，再看向霍青时含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一字一顿：“那我以后再也不碰篮球。” 霍青看着前面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的黑发少年，对不明所以的徐子铭笑了笑。 “没事，上吧。” 清风闲云下，慵懒的声音混入花香，就像是调香师特意配制的香水，掺着些许甜甜的诱惑。 “老师，想赢吗？” 顾陌想起那个问题，面上又沉了几分：“不想。” 少年重新戴上护腕，调整着舒适的松紧度，语气不咸不淡。 “抱歉，为了某个小朋友，这场必须赢。” 教师队：张林，顾陌，周行；学生队：徐子铭，夏夜，霍青。 这场比赛的几个人校内外都有些名气，观赛的不仅只有AB两校的学生，S市很多学校的校队成员都过来一睹风貌。 女生看脸，男生看技术，人墙一层叠一层的将球场围得密不透风，打call声一响起，声势还挺浩大。 篮球场边上几个队长正拉着自家球员训话。 “看见那个黑卷发没，你还没入社的时候人家就在球场大杀特杀了，一会好好盯着他，学学人家是怎么进球的。” “徐子铭的灌篮你们都给我看着，今年冬赛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掉他。” “没有霍青抢不到的篮板球，都把手机掏出来录个像，带回去开会研究。” …… 景惜听了一会，没有听到周行的信息，正纳闷的时候有个男生弱弱地举手提问。 “队长，那那个灰头发的男生呢？” 几双眼睛齐刷刷盯向场上正在逗顾陌说话的周行。 “他，就别想了。首先，他不是篮球社的，比赛碰不上。其次，你高中三年想安稳的话，就不要去招惹他。” 说话的队长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周围的小队员们赶紧掏出纸笔把他说的记下来。 周行这个人，似乎走到哪里都能带来躁动。 景惜和胡小居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想法。 “你觉得谁会赢？” “我倒是没怎么看过他们打球，不过行哥在的话肯定没问题吧……所以我支持徐子铭！” 真是有爱的一对呢，景惜笑着摇了摇头。 “Tip-Off！” 哨声吹响，篮球被高高抛向空中，霍青率先起跳抢下球权，随即一个漂亮的传球，球稳稳当当落入夏夜手中。 夏夜一瞬的停滞，时光仿佛倒流回还在篮球社的那段日子。 “夏夜！” 他迅速回神，高速运球过掉拦在面前的顾陌周行二人，一个跳投拿下三分。 “Nice！” 徐子铭露出两颗小虎牙，小跑到夏夜身边朝着肩窝给了他一拳。 场上气氛活跃起来，夏夜一拿到球就连续得分，动作身形十分流畅，丝毫不像已经退社的球员。 第一小节比赛结束，比分拉开了十分不止，呐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顾陌在周行身边停下：“不是要赢？放水？” “放心，接下来换我盯他。”周行转动护腕，眼底笑意泠泠。 “没想到周行打球那么普通。” 普通？听见观众的质疑，前来观赛的校队主力哑然失笑。外行看热闹，内行可是再清楚不过，同样是控球后卫的人看来，周行简直是个怪物。无预备动作的高速传球，看不清手上动作的运球技巧，掌控全场的宽阔视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无疑是全场最佳。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夏夜连续进球，但这个分差明显还在计算之中，并未到无法追上的地步。 对面突然换防，夏夜面对周行，心里徒增一丝紧张。 周行对于全场的把控在这一节发挥了巨大优势。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顾陌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在球场上竟然是一个相当优秀的SG。 “那个帅哥老师的三分球好漂亮！” “投篮距离也太远了吧？！” “好像什么位置他都能投进，真厉害！” 二班学生听见大家的夸赞声，梗着脖子加油喊得更起劲。 连周行也被顾陌的球技吓了一跳，他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看来也不需要自己太卖力。 球场上，节奏一乱就影响整场比赛的走向。 第一节 还有着明显的优势，第二节临末学生队完全乱了手脚。周行一抢断就交给顾陌投篮，防守也滴水不漏，两人的配合默契十足。要不是顾陌是新来的老师，连二班的学生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一旁的张林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开场到现在也没摸到几下球，稍微跑动了会体力就跟不上了，老了果然比不上这些年轻人。 霍青见夏夜喘得厉害，知道他开场太用力，体力消耗过大了。 “夏夜，要不暂停……” “啰嗦，看球。” 徐子铭勉强接到霍青的传球，又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跟前的周行截下。眼看周行做出传球的动作，夏夜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截断，下一秒就从周行眼中捕捉到清清楚楚的笑意，不好—— 周行后撤一步站在三分线开外抛出了球。 “咚——” 弧线十分完美，出手也很稳。 “漂亮！！！” 场上一片欢呼。 “夏夜，你是忘了怎么打球吗？嗯？” 周行绕过夏夜，丢下的话语冰冰凉凉。 “哦，对了！我想起来，他们几个去年还在一起打过球呢！” 喊了半天的胡小居忽然想起这么一茬。 “什么时候？” “冬季联赛前的一个周末，好像是跟人在球场起了冲突……霍青、徐子铭、夏夜都在，周行也在，还有一个……对，是他们部长！” 还有这种事？景惜立马来了兴趣，自觉从边上男生手里抢走一包零食递了过去。 “大佬请讲。” 冬天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大地，不知不觉就让人呼出一句，啊，好冷啊。 休息室里，咖啡蒸腾着热气，烘得人心情也暖洋洋的。 “部长——” 有个从来不敲门的小孩撞开门啪叽一下黏到部长身边的座椅上。 “小铭啊，跟你说多少次了，遇事不得慌张，要有大将之风……”部长抽了张纸巾擦拭着喷在桌上的一小口咖啡。 “这次不一样，我约到周行了！” “纳尼？！！！” 部长丢了纸巾抱住徐子铭一顿猛晃：“纳尼纳尼？！” “咳咳，我们不是约好周日去打街篮吗，我问周行去不去，他说随便，我就把定好的地址发了一份给他。” “街篮？” “是啊，副部长也去，我们上次定地方的时候部长你不也在场吗，你说不去……” “谁说的？！！谁说不去？我去，我当然去！！” “你说你很忙……” “我闲得发慌！” “……” 霍青摇了摇头，捡起纸巾继续擦拭桌面的咖啡渍。 第21章 第 21 章 周末要想在S市找到一个空的街头篮球场着实不容易，虽然徐子铭提前踩好点，选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周行到时场上已经聚集了两队人。 “啧，都是你叫来的？”明显不快的语调。 徐子铭挠头：“没有啊，我只叫了我们校队的。” 周行扫过人堆，除了同班的夏夜，剩下两个站在他身边的都是生面孔，应该是徐子铭说过的部长和副部长。 等会，其中一个怎么有点眼熟？ “你，自动贩卖机？” 周行靠近耳钉惹眼的男生仔细辨认，他不是乐意记人的那一挂，只是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有点深刻。 两个月前徐子铭拉他去看篮球社的比赛，他去自动贩卖机买喝的时，有一个奇装异服的男生举着一本粉色本子问他要签名。 人倒还好，那本粉色带钻还印了魔法少女的签名本让他噎了好久。 “你记得我？”部长扭头尽量小声却难掩兴奋地跟霍青炫耀，“他还记得我！” 一个玩味，一个莫名high了起来，剩下三人观察了半天，很难探究出这两个变态究竟谁更甚一筹。可以肯定的是，校队赛那天，他们之间绝对发生了什么非人类可以理解之事。 除去A校五人，另外一拨明显是别的学校的，染发抽烟也难掩青涩。 “喂喂喂，你们几个，没看见这个地方有人了吗？滚一边去。” 一个头发挑染了不止一个色的男生吐掉烟屁股，冲徐子铭嚷嚷。 真会挑软柿子捏，霍青不动声色地站到徐子铭身前。他们也没打算独占整个篮球场，街篮嘛，两拨人正好切磋切磋，对方一上来就要赶他们走，哪有这种道理？ 夏夜抱着球沉默不语，徐子铭不甘示弱地回瞪对面，两个学弟肯定是要护着的，霍青又一向是个老好人没什么杀伤力，部长左看看右看看，把希望放在了周行身上…… 周行从裤兜里摸出根烟自顾自点上，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外人。 ……算了算了，自己怎么说也是年纪最大的，得撑起场面来才行啊。 “这……这还有什么先来后到吗？一边半场不行？” 周行靠在铁丝网上缓缓吐了口烟，明明自己也害怕，还要强出头，真是…… “喂，你们几个，哪个学校的？” 烟被丢在地上，狠狠碾了一脚。 周行斜睨那个出言不逊的男生，不耐烦的神色自带震慑人心的作用。 七彩男孩被他凶恶的眼神吓退一步，咽了口口水，转而想到自己这边人多，又直起了腰。 “关你屁事，这地方老子今天包了，识相的麻溜滚远。” 一瞬间起风了，落叶堆积在地上簌簌作响，有几片打着旋儿飘到少年脚边。 “呵，敢在我面前称老子？” 气压低得可怕。 周行撩了下额发，直起身朝染发男生走去，每一步都把落叶踩出重重的声响，气势逼人。 不知道为什么，七彩男孩仿佛看到了猎豹觅食的场面，腿有点哆嗦。 “好啦好啦，那就来比一场，输了的走人。”部长笑着拦下周行。 白痴部长，看不出行哥要发火了吗？！跟这种自寻死路的人有什么好比的？！徐子铭生怕周行把怒火转移到部长身上，只好顺着说：“是啊，是男人就用篮球说话！” 七彩刚想说有什么好比的，被一只大手摁住肩，吃痛得表情都变了。 “好啊，那就比一场。” 在他身后的高个男生站出来，目测身高一米九以上，浓眉大眼，说话时面露微笑。 一副很好相处的面相，但夏夜眼尖地发现他胸口处背心底下隐隐露出纹身一角。 是个不良啊…… 比赛到一半，他们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了。 因为街头篮球没有裁判，对面想尽办法使阴招，屡屡犯规。好在徐子铭他们反应快，及时躲开刻意的碰撞。 一次两次不得手，对方进球数又不断增多，高个男生开始暴躁。 “部长！” 三人包抄跳起抢篮板球的部长，将他撞倒在地，高个还假装脚下不稳踩上他的小腿。 “啊啊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脚滑了。”高个笑得阴狠。 “部长，部长……” 徐子铭和夏夜连忙上去扶起部长。 “有没有事？” “还好……嘶——一点点疼……”部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面色苍白汗珠也淌了下来。 “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霍青拦下暴走的徐子铭，只是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你们技不如人呗。”七彩这会倒硬气起来。 从头到尾，周行没吭一声。 “周行……”部长见他转动手中的篮球，出声唤他，“篮球不是用来打人的……” “麻烦，”下一秒篮球就砸向夏夜那边，周行拍了拍手，“听说有个词叫先礼后兵？” “啊？是…是啊……” 周行站到高个面前，挡住身后四人。霍青生怕他脱口而出我能打你吗，紧张得握紧拳头。虽说学校规定不许打架生事，不过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我请大家去小巷喝咖啡。” 周行指向篮球场边上一条昏暗的巷子，惬意的表情让人差点就信了。 “搞毛啊，找打。” 七彩把这话当成挑衅，挥了拳头就朝周行脸上招呼。 “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得配合。”居高临下的声线，笑意凉薄。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周行就反扭住七彩胳膊别到他身后，踢着他进了巷子。 “徐子铭，带他们先走，”视线偏移一点，“你们几个，跟上啊。” 高个男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带了剩下的人骂骂咧咧跟进暗巷。 “他不会有事吧？”部长忍痛问道。 “难讲，对面肯定是觉得居然有这么嚣张的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徐子铭掺着他慢慢走着。 “那个最高的，有纹身。”夏夜吐出一句。 “纳尼？！！” “我去看看，部长交给你们了。” 霍青点点头，看着夏夜的身影没入暗巷，心想这些学弟怎么一个比一个虎。 找了家最近的诊所检查了伤势，听医生说只是软组织挫伤，没有伤到骨头，两人才放心。 “部长，你别乱动了。” 部长实力诠释了坐立难安这个词。别说他，徐子铭心里都咯噔，对面人还不少，行哥一个人行不行？希望夏夜能帮上忙。 正上着药，霍青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夏夜……” 挂了电话，部长着急问：“他说什么？” “解决了，他问我们在哪，他买点喝的就过来。”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什么意思？事情解决了还是……人解决了？” 霍青听得头疼，借口去拿药逃离了轰炸区。 夏夜提了运动饮料进门，劈头就接到部长的问题。 “周行呢？” “走了。” 部长惊坐起：“这就走了？我还没问他要签名！” “……” “他把人带去做什么了？” “喝咖啡。” 骗鬼！他见从夏夜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换了个话题。 “话说刚刚我们配合的真是太完美了，小夜你说是不是？” “嗯？” “小夜的打法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哦，知道照顾别人了，很不错嘛。冬赛我不上场你们也一定没问题的。” 病床边，皮肤白皙的男生悠哉悠哉晃着腿，说话口吻像是在交代小孩子。 “嗯。” 真是的，果然和小夜说话最没意思了。 周行再遇见徐子铭的部长是冬季联赛过后的事了，那天他正在自动贩卖机前买咖啡。 “果然是周行。” 玻璃窗倒影上，背后那个男生笑容明灿。 周行打开咖啡罐：“你哪位？” “啊啊啊啊啊，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一起打过篮球的！” 当然记得，徐子铭他们的小白脸部长。 “哦，你的腿还没好？” 周行瞥了眼他仍旧缠着绷带的小腿。 “好了好了，”部长见他挑眉，压低了声音解释：“实际上，上次受伤之后我体内的原力就失控爆发了，魔素在皮肤表面形成了龙纹章，如果不拿绷带掩盖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厉害。” 周行夸他？部长飘飘然道：“上次你还没给我签名，今天方便……签一下吗？” 周行咳了一口，这人怎么老追着他要签名，他又不是明星。 小白脸眼冒星星，期待的样子颇为乖巧。单从长相上来看，绝对不会有人把他和篮球社部长划上等号。 想到那天他努力保护后辈们的姿态，周行默叹口气。 “本子拿来。” “真的吗？太谢谢了，”部长扭头对着树丛招呼，“出来吧，他同意了。” 树丛后钻出个黑乎乎的女孩，胸前紧紧抱着那本粉不拉几的魔法少女签名本。 周行默默丢掉了还没喝完的咖啡。 “这是我妹妹，初中部的，明年就能升上B校了，”部长介绍完又凑近周行耳朵悄悄说，“她崇拜你好久了，一直想要你签名。” “……” 一白一黑……他要不说周行还以为这是霍青的妹妹。 女孩怯生生地递过签名本。 周行压根不明白这小孩是从哪里听说他的。 “签这？” “嗯！” 女孩盯着签名眼冒星星，这样一看倒是跟小白脸有点像了。 周行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好好学习。” 部长：…… 第22章 第 22 章 妹妹拿到本子欢快地跑走，部长解释道：“八成是去跟同学炫耀了，多谢多谢。” “现在小孩都不追星了？”周行摸出烟盒。 “你不一样，”部长声音忽然低下来，“别抽烟。” 周行烟瘾也不大，揉了两下纸盒还是很给面子地收起来。 “所以，是你妹妹要签名？” “不然呢……啊哈哈，你不会以为是我喜欢你吧？哈哈哈……” 他们说的没错，周行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气温好像真的有下降诶，部长打了个哆嗦：“……哈哈，不好笑。” “走了。”语气开始不耐烦。 “周行——” 小白脸有时候说话跟他妹妹一样怯生生的，周行停下脚步。 然后听见他说：“抽烟不好，打架更不好……” 周行彻底失去耐心，怎么仗着自己是学长就对他说教么。 “你到底想说什……” “喏，这个给你。” 拦住去路，灰白条纹的护腕伸到眼前，还怕他看不见似的晃了两下。 “……其实是生日礼物啦，小铭说你生日在圣诞节附近，就给你买了这个……还愁没时间给你……” 部长看他迟迟没反应，以为他生气了，声音越来越小。 路边的桂花树丛到了这个季节统统凋零干净，几根仍旧长的枯枝延伸到自动贩卖机边，悄咪咪勾住周行的毛衣。 “为什么？” 他折下勾出线头的树枝踢到一边，伸手拿过护腕，软绵绵的，有点茸茸……材质不明。 “戴上这个打架更安全。” “……” “至少……要保护好自己，可以吗？” 背影是暗色的，酷酷的，完全不是妹妹说的光芒万丈嘛。他大概是忘记自己曾经在某个街头从混混手里救下过一群小女生了吧？部长欣慰地长呼，没关系，普通市民记得超级英雄就ok啦。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周行不会知道。就像周行没有说完的。 为什么？ 不是为什么送这个，而是—— 为什么不对他说教？为什么特意找他？为什么是……生日礼物？为什么要他保护好自己…… 明明不熟，明明是个害怕不良的小白脸……不是吗？ 攥紧了手里的护腕，弹性很不错，会好好用的，应该。 “那次不是打得很好么？” 中场休息后的第三届比赛一开始，众人就觉得气氛不大对。 夏夜攻势比上半场还要猛烈，破绽也暴露更多，让周行那边钻了空子连连得分，比分差距越来越大。 “怎么了夏夜？” 此时夏夜已经听不到霍青和徐子铭的关切询问，疲累地闭上眼。 社团活动结束，人陆陆续续走光，地板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摩擦声。 “小夜，看球！” “部长，伤还没好不要乱跑。”夏夜无奈地接下突然丢过来的篮球。 “没关系没关系，好得差不多啦，”部长满不在乎地小蹦跶，“又一个人留下来训练？” “没有……” 和周行他们打过街篮回来后，夏夜偶尔会来社团参加训练了。 “上次那场街篮我们配合真是太好了，是吧是吧？” “这话你这个月已经说了五遍了。” “哦哈哈，是吗？” 冬季联赛预选已经结束，A校今年的首发阵容足够强大，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小夜，跟我打球开心吗？” 看他微微错愕，部长又继续说：“跟我们，打球开心吗？小铭，小青，周行，还有我们社的其他社员……” 夏夜一下一下地拍着球，耳边充斥着橡胶撞击木板的咚咚声。 “啊啊啊，跟小夜说话真没意思，我还是去找小铭他们了。” 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球滚远了。 “部长，我要怎么做？” “队友是用来依赖的。” “我们一直都在。” 这是部长留给他的最后两句话。 夏夜摸上耳钉，缓缓睁开眼，如果他还在，会希望自己打什么样的球？ …… 不会再输了。 这天A校的师生友谊赛精彩纷呈，颜值超高的教师投手，全场最佳的不良控卫……还有后半场配合默契的学生队，每一样单拎出来都值得说道好久。 从张林手里抢下球，周行瞬间出现在他的行进路线上，夏夜抬手—— “徐子铭！” 徐子铭接到夏夜传给他的球，心情很是复杂，那个是夏夜吗？他居然给自己传球？ “扣啊！” 身体比思想先一步结束发愣，徐子铭扣球入篮，脑袋还是懵懵的。 霍青跑过来给了他一拳：“呆什么？” “他他他，他传球给我？” 徐子铭不知道该指夏夜还是指自己，手指在空中打了几个弯还是缩回去了。 “不是很好吗？就跟我们打街篮那次一样。” 夏夜开始传球后，学生队配合得越来越默契，霍青抢篮板球，夏夜过人，徐子铭扣篮。 第三节 结束，夏夜罚球线起跳，在空中□□换手之后，滑翔暴扣。哨声吹响那一刹那，球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帅啊！！！！！” “分差个位数了！！！加油！！！！” …… 欢呼声震耳欲聋，灌得人耳朵发痒，顾陌无奈蹙眉：“周行，你刚刚跟他说什么？” “没什么，一点旧事罢了。” “输了的话……” “不会输的，老师，”周行调整了一下护腕，含笑看他，“我还等着答案呢。” 对于夏夜这样的状态，只有当时跟他一起打过球的那几个人知道原因。 作为队伍的小前锋，基本任务就是得分、得分、再得分。自从进篮球社打球以来，夏夜拿到球就单枪匹马把球往篮子里塞。有交手过的校队队长告诫球员，千万不能让夏夜拿到球，一旦他开始运球，分就稳了。 但他的缺点也显而易见——独行侠，从不跟队友打配合。夏季赛输的那场，对方就是看准他们队这个弱点，牵制住夏夜钻空得分，尽管最后是一分差险胜。 这时看到夏夜跟换了个人似的配合队友，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那个人没走，夏夜本可以成长为更加出色的球员吧。 “如果你们队没有张老师，还有赢的可能。” 夏夜挑衅般地跟周行撂下一句，回休息椅旁开始喝水。 中年发福的张林没怎么跑动就粗气直叹，这会正拿毛巾擦着汗。身旁的顾陌欲言又止，眉头快拧成麻花。周行顺着他纠结的表情望过去，张林手里那块毛巾似乎是他的顾老师的…… 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 综合前三节的比赛来看，张林确实在拖他们后腿，速度慢力量不够没意识……如果他能把抓学生违纪的精力分一半到场上，估计比赛早就结束了。 周行又朝顾陌那边看了一眼，多余人么…… 最后一节决胜局。 “你们部长给过你忠告么？” 依旧是周行盯防他，夏夜心里烦得不行。打了一节配合，周行已经摸清楚他的球路，既过不掉人又传不出球，打得很艰难。尤其是周行轻飘飘的状态，还没出全力似的。 叫人心厌。 “看来你听了一点。”周行继续说道。 才一晃神的功夫，球被截断，夏夜眼睁睁看着顾陌投进远距离三分球，脸冷下来。 不得不说，周行和顾陌配合得天衣无缝。既然这样，那就从另一个人突破。 张林被针对得莫名其妙，他就跟着练练小跑，怎么就被盯住了？ 徐子铭霍青配合夏夜盯防住顾陌和周行，让他上篮得分，篮下的张林根本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最后三十秒，分差缩小到一分。 “精彩！” 场边的胡小居忍不住挥起荧光棒，兴奋过后掏出手机给景惜看：“你看他们那时候的照片，去年拍的。” 小小的屏幕上挤了五个朝气十足的男生，干净又美好。 最中间戴着一副眼镜的白净男孩被徐子铭搭着肩膀，笑得恣意。霍青规规矩矩抱着篮球，而右边夏夜打哈欠的样子刚好被定格下来。最闪耀的那个灰发少年并没有看镜头，淡淡地站着，眼神像是在落在某个人身上，又飘渺得像是笼住了所有人。 “真的有点像……”景惜嘟囔着若有所思。 “嘟嘟——”暂停过后，哨声吹响，输赢就在这三十秒之间了。 学生队有领先一分的优势，夏夜拍着球思索是防守到底还是交给徐子铭再得两分。徐子铭和霍青已经做好接球的准备，夏夜运球做了个假动作快速过掉周行—— “砰——” 让他没想到的是，周行的全场视野极佳，没有回头就从背后伸手截下球。篮球砸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场上众人耳中如鼓点般响亮，顾陌眼疾手快抢下球权。 “回防！！！” 霍青离得最近，迅速反应弹跳起来拦截他的三分球。 “周行——” 顾陌漂亮的假动作迷惑了霍青，球又落到周行手里，夏夜大步追赶上周行，死盯住他。 “不会让你过去的！” “忠告要听全了，夏夜。” 周行摆出投篮姿势，夏夜迅疾起跳：“你在对谁说教？” “不是说了，队友是用来依赖的么。”夏夜捕捉到周行眼中狡黠的笑，身体一瞬间跟不上大脑的反应，糟了，他没想进球。 “而且，这个场上没有多余的人。”周行收起姿势，背后反手传球给被所有人忽略的张林，“张老师，靠你了。” “三——” 张林慌乱中接收到周行鼓励的眼神，不只是他，球到他手上那一刻，整个篮球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他成了焦点。 “二——” 他看向顾陌，顾老师说的没错，这个学生总是做些出乎意料的事，不过，是个不错的孩子。 “加油，张老师！” 他还没服老呢！ “一——嘟——” 张林跳起来将篮球扣进了球筐。 “进了！！！进了！！！！！” “张老师厉害！！！！”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张林从没觉得受到学生们的喜爱是这样令人幸福。 “张老师怎么样，爽吧？” 周行小跑经过他，又啧了一声：“不过该减减肥了，差一点就没跳起来。” “你你你——” 张林如果有胡子就气得翘起来了，混小子！ 第23章 第 23 章 满耳沸反盈天，学生们在篮球场边拥挤着咋咋呼呼，吵落了一地金桂。 这场景是那么刺眼，就像夏天那时。明明打得不赖，怎么就输了呢？夏夜不懂。 “队友……”那个人，他说过什么…… “打得不错嘛。”徐子铭对着他肩窝来了一拳，两颗小虎牙跟着上扬的嘴角若隐若现。 这个白痴，输了比赛开心个什么劲？ 低头瞥见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他蹲下捏住绳带两头，手指稍微用力地攥紧了些。 霍青站到他身后：“夏夜，刚刚配合……” 配合配合，一个两个都来说什么配合，篮球这种东西，输了就是技不如人，配合有什么用？！ 可是周行他们怎么会……怎么会赢…… 啪嗒—— 霍青清楚地看见，鞋沿边湿了。 “我想赢啊……真的……” “那就继续打吧，和我们一起。” 有力的手搭上肩膀，夏夜将头埋得更低。 心里那股喷薄而出的，是不甘心，还是什么呢？ …… 他果然还是喜欢篮球的吧。 更想……和他们一起…… “嗯。” 这一幕落在顾陌眼中，他大概也猜到些什么。 “周行。” 周行半仰着头，水瓶靠在唇边，被阳光照射得眼睛微眯，视线却从未离开他的老师。 放下水瓶，指尖旋转着瓶盖，他知道顾陌想问什么。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任何问题，只余不淡的桂花飘香。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没停歇，场上的四个男孩闪闪发光，夺去了所有人的注目。 这一刻，顾陌是第一次发觉，他与周行之间或许会有更深的羁绊，但他终归不是跟他一样的少年了。 他吸了下鼻子，觉得桂花的香味有点浓了。 “没事。” “我有事，”周行勾起嘴角，“赢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觉得呢？” “嗯？” 顾陌捡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篮球丢给他，力度不轻。 “我是进攻型。” “……” 最后一个项目也已经结束，运动会完美落幕。虽然之间有些小插曲，大部分人还是沉浸在难得的悠闲时光里，只记下了美好的部分。 用来装饰的气球被解了下来，几只充了氢气的趁没人注意轻飘飘窜上了云霄。天空下的少年们聚集在镜头前，青春的气息统统被收藏了进去。 回家的路上，景惜小心翼翼观察着周行。不是打赢了比赛吗，怎么脸色比拿小奖杯还臭。 “咳，小爽子说社团有事，不跟我们一起吃晚饭了。” 周行托腮看着车窗外，头微微点下一点弧度，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过了有好一会儿，悠悠的声音才从左边传来。 “去一趟Y中。” 收到顾阡加班的消息，顾陌回了趟家稍微收拾一下，盘算着一会小区周边凑合吃一口。 带上门，上次打过照面的黑衣男子正好从隔壁屋里出来，手里还拎了水桶和拖把…… 难道他真是新邻居？ 顾陌多留意了几眼才锁好门下楼。 闹区的夜晚异常喧嚣，穿过大排档，有些破旧的小招牌静静立在巷尾，招牌上的字迹颇有年代感。 风铃声清脆，伴随着吱呀的推门声，时光忽然就慢了下来。 “顾老师来啦，还是牛肉饭？” “嗯。”顾陌走到惯坐的位置拉开椅子。 “加不加蛋？” “不了。” “好嘞，马上。” 热腾腾的盖饭端上桌，镜片泛起轻微的雾气。 “阿姨，上次的事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事，李阿姨的脸就苦了下来。 这家小饭馆在阳明区开了有些年头了，地方不大饭菜味道却是一流。上个月有房地产开发商来谈收购，包括李家家常菜在内的整条排档都在项目计划之内。 “他们开的条件那根本就是欺负人嘛，我跟我老头肯定是不同意的呀……天天来闹天天来闹，烦死个人哩……” 顾陌从筷筒抽出两根竹筷，抽出纸巾轻轻擦拭。 “……前头有个做烧烤的好像同意的，脑子怕是被熏坏咯……” 顾陌自小在这一片长大，对这条美食巷也是很有感情。想起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姐姐放了学就带自己来这里。巷口的火腿肠炸得金黄酥脆，但姐姐总不让他多看，一路上，铜鼓饼、糍粑糕、香酥鸡、油老鼠……闻一下鼻子都要香掉了，但无论顾陌多想吃，看到姐姐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就会乖乖低下头。他知道，他跟姐姐的伙食费只有薄薄几张纸。 只有一次，顾阡把买新头绳的钱省下给他买了一份香酥鸡。份量很少，但那个鲜味，之后再买多少份也尝不到了。 李阿姨一家对他们姐弟很好，双亲过世后还时常喊他们到店里吃饭。 “估计再过一阵，不同意也没得办法咯……听说这个做房地产的认得当官佬，有后门的！” 那这事就有些棘手了，顾陌搅动盘子里的饭粒，想着回家以后找做律师的同学问一问。 “哎呀，看我一个人唧唧呱呱的说了这么些，你快吃饭吧。” 李阿姨抹完桌子笑着闪去了后厨。 叮玲叮玲—— 门开了又合，送走一位又一位过客。 “这地方是不是该装修了？”跟着一个男生走进来的女孩子马尾辫扎得高高的，随着走路动作一晃一晃的，显得很是活泼。 李阿姨打量着这两个孩子，男孩子看起来有些叛逆，女孩子倒是乖的。 “想吃点什么？” 她递给男孩子一份菜单，示意他们去座位上慢慢看。 男生环顾一圈，径直走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那张桌子。 “哎呀，这里我还没擦呢……” “没事阿姨，我们就坐这。”女孩甜甜地笑。 这么多干净的桌子，偏偏要挑还没收拾的坐，现在的小年轻可真奇怪。李阿姨手脚麻利地抹完桌子，端着盘子准备去厨房。 “等一下，”男生叫住她，“上一位客人点了什么？” 见他的目光落在手里的盘子上，李阿姨道：“你说这个啊，算我这的招牌，牛肉盖饭，小帅哥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嗯。” 女孩子看他点了头，抢过菜单：“天天盖饭盖饭，有什么好吃的嘛……阿姨，我要这个，鲜肉小馄饨。” “好嘞，马上来。” 李阿姨刚转身又被叫住。 “阿姨，小馄饨有多小？这么小吗？” 女孩手指圈起一个小小的圆圈比划给她看。 “还要更小一点。” “那一碗有多少个？” “小美女放心，我家的量绝对足，人小伙子一碗就七八分饱了，你这么瘦应该……” “来两碗。”男生打断她。 “行……” 李阿姨被他命令式的口气整愣了，懵着回到后厨。 人一走，景惜就开始东张西望。 “那个风铃真好看，绿植也摆得讲究，这就是顾老师从小吃到大的地方吗？” “嗯。” “那你怎么等他走了才进来，一起吃多好呀。” 周行不耐烦地瞥她一眼，对面立刻噤声。 只是不多会，又听见嘟囔声。 “我说怎么那么好心帮我找房子，原来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从Y中出来，周行半路让司机掉头去阳明区，景惜一头雾水地被带到自己的新家看到黑衣保镖拿着拖把拖得热火朝天，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接着又从窗口看到准备出门吃饭的顾老师，眼珠差点夺眶而出。 “我我我……我以后跟我的语文老师是邻居了？！” “来咯来咯，小心烫——” 热腾腾的小馄饨端上桌，周行把端到他面前的推到对面。 李阿姨默，原来两碗都是给女孩子吃的…… “养猪哦？”景惜美滋滋地把碗往跟前拢了拢，雾气上升到与视线平行处，她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一个男孩的声音。 “我不跟猪抢食。” “佐料在桌上，”李阿姨说，“想加什么自己拿噢。” 景惜回神，刚刚浮现的一个画面再仔细想怎么都想不起来，她伸手够过五香粉瓶，暂时把那股怪异感抛之脑后。 牛肉盖饭做法很简单，先将牛肉切块，用热水氽一下捞出。在油锅中将葱姜爆香，再加入酱料，然后放入牛肉块翻炒并加入酱油、糖、胡椒粉、酒、味精及八角，最后加水浸过牛肉，用小火慢慢煮至汁稠肉酥香即可。但是李家的牛肉汤汁就是比别家味香浓。 红烧牛肉一淋到饭面上，香味就溢出来了。 景惜一脸羡慕地盯着周行那盘盖饭。 “收一收口水。”周行舀了满满一勺饭送入嘴里，仔细地品尝着。 原来这就是他喜欢的味道。 景惜觉得小馄饨味道不错。 “要不要给小郑带一份？” 小郑就是新家里埋头苦干那位。 “随你。” 顾阡结束加班回到家的时候顾陌还没睡。 “又写教案啊？” 饭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顾陌抬头：“没，查点东西。” “隔壁已经有人住了吗？我刚经过，碰见一个穿黑衣服的小伙子下楼丢垃圾，他就是我们的新邻居？” “可能。” “看着又不大像住在里面的样子……” “姐——” 顾陌指指挂钟，时针和分针正好呈笔直的九十度。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洗漱，”顾阡丢下包，又感叹一句，“怎么就不是个女孩子呢？” 顾陌合上电脑，径直走进卧室：“不早了，我先睡了。” “你这小孩……” 门板隔绝了顾阡接下去的话，不管什么时候，姐姐还是把他当作那个经过美食巷会流口水的孩子。顾陌翘起嘴角摁下了开关，周遭归于黑暗。他闭上眼期盼着今夜能梦回童年…… 第24章 第 24 章 顾陌以为桁架散架这件事，顶多也就是给那孩子一个处分，这会儿被叫来训导处听孔主任说那学生退学了，愣了一愣。 “是被勒令退学还是……” “不是，他主动退学。”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不止是他，孔主任心里都在犯嘀咕，以那学生的后台，处理这桩事应该绰绰有余……算了，咱校也没吃亏，就是周行那边…… “对方还赔了点医药费给受伤的学生，你给你们班那位带过去吧。” 主任说的像是给你们家那位带过去一样，顾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直到手里被塞进一个大信封。 捏着也不是很厚，不像现金，如果是支票又没那么薄。 以周行的家境，会需要这个吗…… 拿着信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胡小居正好来问杨欢领英语试卷。 “胡小居，你待会回教室让周行来我这一趟。” 胡小居正数着试卷，听见顾陌叫他还以为周行犯了什么事，赶紧多数了一沓卷子回教室。 难得不用抄作业，闲人们围成一堆斗地主。 “行哥行哥，顾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胡小居捧着试卷跑得气喘吁吁。 “顺子，叫他你慌什么？”徐子铭嫌弃地从牌堆里抬头看他，“看你那虚样。” “你……算了，行哥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周行不说话只丢下最后几张牌，不管景惜和徐子铭的哀嚎，起身出了教室。 “他怎么又是炸？！还让不让人玩了？！” 今天降温了，天比昨天冷了不少，好像一夜之间初冬就来临了。 办公室的窗户开着，顾陌起初还觉得有丝丝凉风灌入，低着头改了几处教案又觉得没那么冷了。 “周行，”收拾好课本准备去上课的杨欢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办公室的周行，出门前匆匆叮嘱一句，“快点回教室啊。” 顾陌这才抬起头，凉风还是从窗缝肆意钻入，掀动窗前少年的发梢，是一片濛濛的灰色。 “老师，叫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这是Y中送来的。” 几步之外的少年对拿出信封的顾陌一笑，眼睛眯起，好像什么都了解，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嗯。” 周行走到办公桌前，捏起那封信封，对上顾陌略带好奇的目光，被风吹皱的心境蓦然好了起来。 “去上课吧，别迟到，”顾陌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个多礼拜就期中考试了，你……抓紧。” “老师，我有件事。” “什么？” “期中考试的奖励。” 上课铃最后一声敲下，周行踩着点踏进教室门，杨欢十分欣慰。 景惜瞥见他手里的信封，一派了然：“肖家这次可是亏大了，赔了儿子又丢了地。” “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点小损失，”周行抖开信封里的纸张，扫了两眼，“和行贿相比。” “肖会是送出国了，肖家还在，就怕他们针对你。” “借他个胆，让他来。” 周行把文件纸丢进桌肚，吐字嚣张到不行。 景惜抿着嘴思索起这件事的利弊，肖会就是那个在桁架上做手脚的小不良，家大业大，典型的官商勾结。 Y中理事是肖会舅父，昨天被周行找上门，立马跟妹夫通气要弃车保帅。肖会妈妈是个溺爱孩子的，肖父手段可是厉害。不说学校政界都需要肖家的财政支持，周家的名堂在那，谁敢不给周行面子？况且周行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拿到他们行贿的材料，把柄被人捏住了不是任人宰割？ 周行的条件也不是难以接受，肖会消失加上一块地。只是这么做会不会太过招风了，景惜想。 “那岳椿他们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没那胆子来招惹我，这次是他撞枪口上。” “……他们胆子也挺大的，在校运动会上整幺蛾子。” 一想起顾陌扑过来护他那副着急的样，周行就心头烦躁。 妈的，一个一个解决。 顾陌觉得周行是不是被雨淋坏了脑子。 “要是我全科上榜三，你就让我当你的课委，怎么样？” 回想周行撂下的话，顾陌又抽出成绩单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眼花。还榜三，就他这个成绩，能上榜都是奇迹了。 A校和B校都有各自的成绩榜单，全科总分前十名能上榜，榜单位置在一楼走廊最显眼处。 基本等同于点石成金的概率，顾陌当是鼓励他好好学习，默许了。 “……你认真的？” 课间有些小吵小闹，一时间景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周行的话。 “不然？” 连课文生字都认不全的人居然要当课委？这个世界玄幻了啊…… “那……那你加油！” 周行看她虚虚地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托腮看窗外了，沉默片刻。 “房子差不多了，下周搬么？” 二年级教学楼后是网球场，这个时间场上没有人，只有一筐筐摆放或整齐或零散的网球。窗外正好有一棵乔木挡在视线中央，从景惜这个角度看到的是一分为二的风景。一半叶落，一半风止。 “嗯。” 从那天开始，顾陌每天早上进办公室，都能在桌上发现一份龙飞凤舞的语文试卷。 没想到周行还真的做练习了，虽说正确率不高，但精神值得表扬。就是这字……潦草过头了。 周五放课后没有社团活动，收拾书包的功夫小伙伴们已经约好了周末的碰头地点。 胡小居一扭头瞥见周行的座位又空了。 “行哥这两天天天被叫去办公室，他到底犯什么事了？” “订正作业吧。”景惜把书一股脑儿全挤进书包，想了想回去又不会看，又一本一本拿出来塞回桌肚。 “真是稀奇，他做作业吗？”徐子铭惊道。 “一一，走了。” 一向拖堂的八班今天居然放的比他们还早，郝爽背着松松垮垮的休闲包打着哈欠在二班门口挥手。 徐子铭经过他感觉哪里不对又退回一步。 “哇靠兄弟，你这眼睛咋回事？” 回答他的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景惜挎着轻飘飘的包包跟出来，瞧着郝爽眼底乌青一片。 “他熬夜写作业。” 徐子铭满脸问号，也没听说郝爽是个学霸啊，这一个两个都转性了？ “人家都知道用功了，某个傻子书上连个指纹印都没有。”胡小居挤出门挖苦他一句拔腿就走，被徐子铭一把勾住脖子拖往楼道。 “来来来，学委求赐教。” 一班跟二班差不多时间下课，苏莉茉和江越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门正好撞上郝爽景惜，八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苏莉茉偷偷打量他们，上次在游泳馆景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替她出头，但她又不太喜欢自己的样子，一时间她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打招呼。 江越对周行那一党派的印象本来就不好，看到苏莉茉欲言又止的表情，以为她又想起想起在食堂被欺负的事，面色不太和善。 两人在这小心思打了一圈，倒是郝爽先说话。 “你们班这两天作业多吗？” 苏莉茉和江越双双愣了一愣。 “……不多。” “奇怪……” 景惜听见他小声嘟囔，赶紧拉他：“走了走了，我们去金街买那个超好吃的起司蛋糕，晚了就买不上了。” 尽管江越是S市首屈一指的律师事务所代表律师之子，面对景惜他们，苏莉茉还是觉得落了下风。她足够优秀，应当把目光投放在最高的位置，周行这样的男生才是她应该追求的对象。 如果能挤进景惜他们的圈子，事情会容易许多吧。 “莉茉，”江越看她盯着郝爽景惜远去的背影发呆，轻声唤她，“不喜欢他们就不要接触了，反正也不在一个班。时间还早，走吧，我请你吃茶点。” 苏莉茉垂眼答好，秀气的睫毛掩盖住复杂的目光。江越很好，但……不是最好。 而被人放在心里盘算了几圈的周大爷这会正在办公室里喝茶。 “老师，我最近发现书上有很多错别字。” “嗯？” “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顾陌半诧异半好奇地抬眼看周行摊到面前的书： [图穷而匕首见] [秦王还柱而走] …… “这叫通假字！！！” 周行被吼了一耳朵摸摸鼻子，又缩回去翘腿看书。 顾陌按着额角更觉头疼，没想到这小子的基础居然这么差劲，以他现在这水平，榜边都摸不到。 “周行，你理科怎么样？” 虽然表面上是贵族学校，该分的文理科还是得分，只是很多家长选择最后两年送孩子出国留学。 “马马虎虎。” 二班是理科班，他理科不出色文科也不行这怎么进榜？再看他倚躺在靠背椅上的架势仿佛在沙滩上享受日光浴，顾陌索性眼睛一闭不去管了。 …… 怎么半天没有动静？ 他掀起点眼皮。 跳跃的金光随着细小的动作在发间穿梭来去，男生一手执笔一手翻页，认认真真地在书本上做下一个个记号，侧脸本就好看，再加上角度问题，跟小王子一般。 “老师，这句我看不懂。” 小王子嘴角微扬，眼神直勾勾看向他。 算了，就当是为了班级平均分吧，顾陌自我安慰着侧身过去，对着他指的地方仔细讲解起来。 第25章 第 25 章 三点半的金街人流量不多，蛋糕店也空空荡荡，两人决定在店里吃完再回家。 “你们班语文老师最近怎么回事，布置这么多作业？”郝爽搅着咖啡又打了个哈欠。 “马上要期中考了嘛，正常的，嘿嘿正常的。” “行哥那脑子需要我陪着写？” “那谁让八班是文科班呢，行行这不是相信你的水平确保正确率嘛。” 景惜心虚地低头咬吸管，可不能让他知道周行问顾老师多要了作业。 “什么答案上网查不着……不对啊，我给他指的错处他也没改几个啊……” “咳咳，我再去买一个蛋糕打包回去当夜宵。” 在橱柜前看了一圈，还是觉得起司蛋糕卖相最好，景惜伸手指了下：“再给我来一份……” 话说一半被人截了去。 “Cheese一个，打包。”一张金闪闪的卡横空而出，配着五颜六色的指甲盖说不出的土气。 “哟，是你啊，”方晓晓装作偶遇的样子，“你也来买蛋糕？” 景惜上下打量她一番，卷发耳环超短裙，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只点点头又对店员说：“麻烦再给我打包一份起司蛋糕。” “不好意思，蛋糕只剩最后一个了，您二位……” 景惜立马道：“大姐，排队。” 方晓晓不可思议：“你叫我？” “嗯，我先点单的。” 方晓晓被她若无其事的语气气炸，把卡往桌子上一拍，对店员趾高气昂道：“我卡都拿出来了，你会不会做生意？” 景惜这才认出这是米歆说的那个暴发户小太妹。 店员犹豫着接过金卡，对景惜抱歉道：“下一批四十分钟后做好，您要不等一会？” “不等。” “那您看看我们家其他的蛋糕，也是很好吃的。” 景惜摇头，对于没吃过的东西她不会主动去尝试。她看了方晓晓一眼，低头在包里摸索起来。 方晓晓心里暗爽，景惜天天缠着周行，这次总算让她吃了一回瘪。 没等她开心，景惜就掏出一张卡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递给店员。 “就你有卡？” 对方接过只看了一眼就手脚麻利地把起司蛋糕连同店里热卖的两款新品甜点一并打包送上。 “不好意思，怠慢了。” “你……” 店员把金卡退给懵逼的方晓晓：“这位客人，您看看需要点别的什么吗？” 抱紧打包好的蛋糕盒，景惜朝她挤挤眼，蹦跶着走了。 方晓晓气不打一出来，指着店员鼻子就要开骂，被人家一句“那位客人的卡是本店所属集团的贵宾卡”堵了回去。旁边的另一个店员小姑娘看了半天，心里直吐槽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暴发户信用卡都要贴成金色的，忍不住给她科普：“那卡我们集团总经理级别以上的人才可能有，凡是集团旗下或者跟集团有合作的店都可以用，基本上吃遍全国都不用掏钱。” 在小姑娘略带鄙视的目光下，方晓晓咬牙切齿更厉害，她只听说景惜是有钱人家的养女，家里产业居然这么大？她盯着景惜离去的背影，狠攥手里的卡。 也不过是个养女，能有多大本事？ 学校打过放晚学的铃，这时候办公室老师都已经走光了。 周行趴在办公桌旁边用来放作业本的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拨签字笔，偶尔悄悄侧头看一眼顾陌，又回卷子上写上两笔。 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气氛似乎很安静。 笔被拨弄得东倒西歪，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顾老师。” “又有什么事？” “好想快点…… “快点什么？” “……升学。” “哦？为什么？” “……没什么。” 顾陌听他语气有些低落，从作业堆里抽身。身边的男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虽逗留在面前的试卷上，却慵懒又迷离，仿佛在策划着什么又似乎仅仅是放空了思绪。 顾陌放下笔，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让你改的地方都改好了没？” “嗯。” 试卷抽过来细细地检查，果然做得比刚开始要好多了。 “行，今天就到这，你回去把这两天发的复习卷再背一背。” 周行一言不发，站起来整理文具和书卷，动作很轻，但在偌大的办公室纸张摩擦声依旧清晰。 窸窸窣窣，挠人心窝。 收拾好包往肩上一搭，开口又是三分戏谑。 “你爱吃甜的么？” 顾陌正拧着保温杯盖，没回过神，微微发愣地张嘴。 周行终于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伸到他跟前摊开。 手里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糖。 “喏，给你。” 周行离开很久，顾陌才起身。走到门口摁下开关，办公室暗了一片。 走廊灯照进来，他就站在阴影里，望着自己的办公桌方向。 桌上是整齐的作业，和孤零零的一颗糖。 街道的金属建筑在夕阳下敛去了锋芒，轮廓都显得柔和不少。 场景隽美怡人，就是一条街走到底，传单有点捧不下。 景惜从中抽出几张边走边研究比对着。 “一一，看路！” 郝爽第四次把她从和行人的即兴碰撞中解救出来，无奈问：“你接这么多传单干什么？” “这周末就搬家了，原来家里的大物件不好拿小东西又不想拿，算下来我要买好多好多，可不得多看看广告，趁这两天一次性搞定。” “让行哥叫人给你弄呗，分分钟搞定。” “那我岂不是体会不到购物的乐趣了？” “……” 路上耽搁太多时间，周行都比他们早到家。 “行行，给你带了蛋糕哟。”景惜进门朝周行挥舞手里的蛋糕盒。 洗过手后，她把甜点放到茶几上摆好盘，忍不住夸赞夏夜给的卡真好用。 “明天早点起床，我让小郑把你这边的东西送过去。” “好！” “今晚就打包好。” “没问题！” “收拾有用的东西。”周行警告她。 “我尽量……” 另一边，因为晚下班多等了一班公交车的顾陌到家后果然被姐姐唠叨了。 “怎么周五还回家这么晚的？” “帮一个学生讲了两道题。” “看看都几点啦，比我还晚！天天早出晚归的，什么时候有空去谈恋爱哦……” “姐，今天想吃什么？” “今天我来做……欸你不要打岔，你给我讲讲你们学校有没有比较中意的女老师……” “姐，我先去整理下书桌。”顾陌脱下外套丢到沙发上，准备回房间躲躲。 “等等！”顾阡眼尖手快地从地上捡起外套口袋滚出来的小胖球，“这是……糖？” 她激动地叫住弟弟：“是不是女老师给你的？” 顾陌无奈：“不是，学生送的。” “学生啊……”顾阡顿时没了兴趣，把糖丢回沙发撸撸袖子转身进了厨房。 顾陌捡起骨碌骨碌滚了两下的糖，想了想剥开糖纸送进嘴里。 …… 是奶糖啊。 个头不小的奶糖……还，挺甜的？ 泛彩糖纸很漂亮，一看就是小女生会买的那种，大概是某个小女生送给周行的。 他刚想丢掉突然又发现糖纸里部印了字，展开认读。 「你要做我的全世界吗？」 “什么乱七八糟……” 他又把糖纸揉成一团。 圆鼓鼓的糖在嘴里滚过来又滚过去，嘶，甜得腮帮子都疼。 不过，周行自说自话放下糖的神情……还真是坦然。 指腹摩挲着糖纸发出极细小的声音，盖过他的叹息。 “真是……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呢……” 景惜走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周行照例站在露台等她回房开灯。 明月当空，圆润得如同那颗奶糖。 也不知道他吃了没…… 窗口亮起暖白色光晕，周行收敛心思进屋，开始今日份复习。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第二天一早看到景惜打包好的包裹，周行额角还是狠跳了一下。 “我带这些你不会有意见吧？”景惜讨好地问。 “我没有，”周行转头，“你问他。” 车边哼哧哼哧搬箱子的小郑在两人的注视下，动作更僵硬了。 “他不说话，应该也没意见。” 小郑：“……” “对了，小爽子说他今天有个什么计算机切磋比赛，就不过去了。” “你还叫了谁？” “就上次你跟我说搬家的事，徐子铭和胡小居听见了说要来帮忙。” 周行拉开车门：“上车。” 兼职司机小郑不是第一次去阳明区了，也许是因为轻车熟路的关系，一路上颠簸得有些疯狂…… “行行，这路是不是不太平坦……” 周行面不改色：“是你箱子太重，增加了车的负担。” 车轮又滚过一个坑…… 景惜哀嚎：“你为了一己私欲让我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你良心不会痛吗？！还有我以后怎么上下学？！” “……问题不大。” 十分钟后，望着窗外纹丝不动的车群。 “这小地方都能堵车？！！”景惜对自己以后的日子很担忧，“怪不得顾老师没买车，这路很考验技术呀……” 周行听她说得有点头疼，路窄又坑洼，顾陌的居住环境也太糟糕了。 确实……有点问题。 第26章 第 26 章 阳明区的路大部分有老化迹象，加上道路过窄容易拥堵，车走得比以往慢了一倍。 总算到了向阳小区，超市外放的大喇叭和哄抢新鲜蔬菜的大爷大妈又把景惜吓了一跳。 “顾老师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郑来回跑了三趟才把箱子全都送上楼。 向阳小区是老小区，最高的楼房才建了四层，一层楼四家住户。顾陌住的是第一批建造的房子，统共三层。 爬上三楼楼梯左拐，第一间就是周行帮买的新房了。 景惜上回来就对房屋格局感到很疑惑，问周行为什么一开门左手是客厅右手是厨房。 “……而且这个厨房是不是有点小？” “你又不做饭。” “我……我会努力学的！” 哎，她现在已经开始想念Nicki了。 平常周末顾陌都会晚一点起，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六点就醒了。在床上躺了一会，靠八点的时候下楼买了早点和菜回来。 吃完早饭想起在学校备课的时候有一篇文言文还没研究透彻，索性时间还早，他就在饭桌上对着范本改进自己的教案。 写到总结部分，楼道上传来人走动的声音，隐约还听到说话声。接着隔壁房子有了动静，他猜想可能是新来的邻居正在搬家。 正犹豫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帮帮忙，顾阡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 “难得不用加班，睡得真舒服！” “姐，刷牙洗脸吃早饭。” “知道了知道了……隔壁什么声音？” “在搬家吧。” “新邻居来了？那我们得过去问个好。” “……你快洗漱，吃过饭再去。” 隔壁。 “咚——” “大哥，能不能轻点，这马可贵了！” 周行重重放下木马，眉头狠抽：“你多大人了还玩这种东西！” 景惜爱惜地摸摸半人高的摇摇马正想反驳他，被他衣服上沾的灰吸引了注意：“你今天怎么穿件白衣服？” 还很休闲。 “反正一会去逛街，你买几件衣服呗，我看你来来回回就那几件，一点都不精致。” “麻烦。” “你看顾老师，从头到脚一尘不染……”景惜猛地想起，“顾老师？！差点忘了他就住隔壁！我一会是不是得去跟他问好？” “……吃过饭再说。” 围着阳明区绕了好几圈，徐子铭终于按照地址找到了景惜的新家。 坐副座的胡小居一路上心惊胆战，直到进门还在骂骂咧咧。 “徐子铭你是人吗？刚拿到驾照就把车开出来，一路上颠得要死又摸不清路，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景惜生怕两人在她新家打起来，赶紧打岔。 稍微平复一点心情，胡小居才注意起房子的结构。 左边是客厅卧室，右手是厨房和浴室，中间空了好大一块地方连接阳台，几扇玻璃门干净透亮，采光非常好。只是厨房和浴室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厨房小得可怜，浴室倒很宽敞。 徐子铭从卧室穿到阳台，又从阳台转到浴室，来回参观后开口：“这房子看上去怪怪……” “怪好看的！”胡小居一把捂住他嘴，这只憨猪不知道乔迁新居忌讳这些不好的词吗？ 徐子铭呜了两下，挣脱开改口问：“装修还不错，就是这房子为什么不是方形的？” 胡小居：“……” 因为两人迷路太久，到的时候周行已经让工人把景惜买的大件运来安置好了。 四人一人归整一间屋子，收拾起来倒也快。近中午时，整个房子焕然一新。 “景惜你看看还缺点什么，我刚在路上看到一家规模……还可以的商场，一会徐子铭开车带我们去。”胡小居说道。 “Nicki给我列了张清单，到了对着买就行。” “那先出去吃饭吧，饿死我了……”徐子铭嚎到一半又被胡小居打了一记。 “什么死不死的，走走走，开你的车去！” 结果洗漱完，顾阡又突然想去街角新开的广式茶楼喝早茶。 拉着顾陌陪她吃完回来，她边爬楼边说：“也不知道新来的人家好不好相处，就跟你讲了刚刚在楼下买点水果提上来，以后都是邻里……” “顾顾顾……顾老师？” “顾老师？！！” 刚爬到三楼的顾阡被中气十足的两声吼震断了话，而顾陌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顿觉不好。 走廊的风儿甚是喧嚣，呼啦呼啦地吹。看着自己班上的四个学生，再抬头看看301的门牌，他从来没觉得家门前这么热闹过。 徐子铭被胡小居推搡着出门，迎面而来一位语文老师和一位长相酷似语文老师的女士，两人震惊得抱在了一起。 景惜低头看着他们紧握的小手，有点语塞，再回头看周行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默默叹口气然后开始表演。 “顾老师？好巧呀！您怎么在这？” 顾陌：“……我住这。”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住这！” 顾陌对她这样的口气见怪不怪，眼神越过三人直直看向周行。 他们见到他多多少少都有点惊讶，周行倒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可疑。 气氛越来越尴尬，顾阡暗地里推他：“他们是？” “我的学生。” 他们的小动作被徐子铭和胡小居瞄到，两人又凑紧了点低声咬耳朵。 “这是顾老师的女朋友吗？” “什么女朋友，没看见人家这夫妻相吗，是老婆吧？” 身后的周行：…… “小姑娘，”还是顾阡打破僵局主动问景惜，“你是新搬来301的住户吗？” “对。” “那你爸爸妈妈呢？”她朝门内不着痕迹地张望了一下。 景惜低下头：“我没有爸爸妈妈。” 叶华不知道花了什么手段把她从孤儿院领出来，说是养女，其实两人的关系并不具备法律效应，因而学校的资料上父母一栏仍是空白。 顾陌是看过她的资料的，但是不知道她被收养的事，之前听她说和周行是邻居，怎么突然就搬家了。 顾阡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想到了自己和弟弟，心疼道：“就你一个人住吗？” “嗯，”怕她误会，景惜又解释其他人，“他们是我同学，来帮我搬家的。” “那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哦？都来我家吃饭吧，小陌你快去楼下再买点菜。” “不用不用……” “您真客气……” 徐子铭胡小居和景惜赶紧推辞，说他们要出去聚个餐。 “那就晚上好了呀，就算我们尽地主之谊了，”顾阡期待地看他们，“晚上可以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晚上一定到。” 人群后一直靠墙的周行突然出声。 男生恣意悠闲地穿过人群，微微朝顾陌点头算打过招呼，又不慌不忙对顾阡道声“诚谢邀请”。 上楼后顾阡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气质显著的男生，衣服松松垮垮一手插兜，眼尾下沉无端给人压迫感，就好像……丛林猎食者？ 短短两句话，尽管似乎刻意削弱但仍感觉得到他周身自携的低气压。 他率先走下楼梯，身后三人自然而然地跟随他对他们打过招呼然后下楼。 人走远了，顾阡问弟弟：“那个灰头发的男孩子看上去蛮有气质的，是班长还是什么班干部？” 顾陌捅钥匙孔的手抖了一下：“他看上去像？” “刚才他没讲话后面几个小孩就跟着走了，一看就是班里的领头。” “……” 是，打架他肯定领头。 走出小区大门，周行还是不说话，后面三只挤眉弄眼的也不敢出声。直到坐进徐子铭的车里，周行忽然抽起肩来。 胡小居透过后视镜看见：“行哥怎么了？” “神经病发作了，不用管。”坐周行旁边的景惜清楚看见他抽动的嘴角，翻了个白眼说道。 “哈、哈、哈——”周行低笑两声后不过瘾似的仰头大笑，二郎腿一翘，得意的样子仿佛差杆梯子就能上天，“今天老子心情好，所有活动我请。” 徐子铭正关门听见三声中气十足的哈差点夹到手，刚想哭唧唧又听见行哥说请客，高兴得一脚油门送了小伙伴一人一个惯性后倾。 胡小居说的规模还可以的商场在阳明区东面，这条商业街算是阳明区最繁华的地段，虽然远比不上金街。 因为是周行买单，三人放开了肚皮吃，酒足饭饱后才开始商量下午的安排。 一商量又出了分歧。 徐子铭说先去买家电，家电城近，胡小居说先买日用品，精细的东西得好好挑，各自有各自的道理，一人一句说的景惜头都大了。 无奈下她瞅着周行：“你决定吧，买什么？” 周行略一沉思：“我要买衣服。” 三人：…… 周行气定神闲，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他说：“我来来回回就那几件衣服，一点都不精致。” 景惜：？？？ “……那要不分头行动？”胡小居提议。 “也行，景惜你把单子发我们一份，我负责家电，他负责日用品，行哥去买衣服，”徐子铭想了想，“你就随便逛逛，爱买啥买点啥吧。” 景惜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这到底是谁搬家…… 第27章 第 27 章 正值周末假期，街上熙熙攘攘。 周行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挑了家没什么人的私人订制店进去。 没想到迎面而来一个扎小辫的紫毛tony，上身马褂下身喇叭裤，饶是周行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也被他这搭配惊得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公子请往里走～” tony看他在门边半天没有反应，上前几步热情招呼。 他的声音黏黏腻腻，周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转身欲走。 “公子留步，本小店各式服装应有尽有包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您想要什么样的尽管开口。”tony用挽留爱人的口气卖力推销。 周行是个怕麻烦的，想到又要出去人挤人还不如在这买了拉倒，虽然以前在定制店买衣服没听到过这种推销词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还是环顾一圈店内：“正式场合穿的。” tony喜道：“那得看是什么场合啦～” “你他妈好好说话，”周行怒了，“见家长！见家长穿的！” “……” 他看到tony似乎小小的委屈了一下，幽怨地瞅了自己几眼。 “叫你们店长来！” tony更幽怨了：“我就是店长。” “……今天店员放假？” “店员也是我。” 合着这店就他一个人…… 周行不耐烦道：“我赶时间，你店里有没有尺寸适合的成品拿两套来。” tony欲哭无泪，他刚刚打量了一下这客人，穿着虽然简单但都是名牌，而且看他年纪也不大，居然炫耀自己有对象要见家长了，让他这个奔三的单身狗情何以堪呜呜…… 想到本月个位数的销量，他抹一把不存在的泪冲进了里间。这个客人一定要拿下！ 不一会他就出来了，手里拎着几件长袍短褂。 周行看清那些颇有年代感的衣服后，陷入了迷之沉默。 在tony唱戏般的讲解到一套唐装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这些都是定制款？” “定制款？”tony有点疑惑，“小店小本生意，哪里进的起定制款的衣服？” “你这不是私人订制吗？”周行指指门口挂的招牌。 tony：“是啊，小店店名就叫私人订制，主走复古风，对面还有个皇家定制，主打英伦宫廷风呢。” 周行：…… “哟，这是谁啊？” 方晓晓别的不会，告状挺拿手，昨天才在蛋糕店跟景惜起冲突，今天就约了表哥贾建出来哭诉。 贾建跟一群小不良在附近上网，正好也饿了，接了方晓晓电话就往小吃街来。 巧的是刚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完，两人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蹦蹦跳跳的景惜。 景惜本想买点礼品晚上送给顾老师答谢，逛着逛着居然到了一条小吃街，还碰见两个不想碰见的人。 “你跟行哥走的挺近啊，O校转学生。” 方晓晓毫不客气，伸手就要扯她头发。贾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景惜动作很快地躲闪过她伸出的手，一脸无害。 “大姐，我们不光走的近，上课也近，吃饭也近，睡觉的地方都离的很近呢。” 方晓晓恼怒道：“呸，不要脸！你给我离行哥远一点！” “我就不！” 贾建拽住气得不行的方晓晓，对她使了个眼色。他刚刚看过四周没有发现周行的身影，既然没有人看见，那也只能算她倒霉了。 方晓晓哼了一声，退后两步抱臂看戏。 胡小居买好日用品从商场出来，顺着景惜走的方向去找她。 走到一条小巷口，他看到地上躺着一张小票。要是普通的小票他也不会注意到，这张小票因为长度够长一个小时前被徐子铭拿在手里叠了架纸飞机。 是他们午餐的小票，最后给景惜带走了！ 小巷里隐隐约约传来谩骂声，由于巷深听不太清楚，他又往里走了一段。 “……你他娘的当这里是学校？这里可没监控，你要在这出点什么事，你说谁会知道嘿嘿……”一个不怀好意的男声响起，附带几人猥琐的笑声。 胡小居一直都是好学生，虽然没打架斗殴过，但也知道接下来绝对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巷子有个折角，他小心地把购物袋放在地上，又挪了几步，想听得清楚一点。与此同时，手已经在兜里摸手机了。如果不对劲他就第一时间喊人。 还没掏出手机，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他的手停在了兜里。 “没有监控？”似乎在考虑什么的语气。 是景惜的声音！ 他心里卧槽了一下，赶紧探出半个头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景惜被几个男生围在中间，边上还有一个卷发女生恶狠狠盯着她。 她叹气：“这是霸凌呀……” 先前说话那个男生嗤笑：“谁让你非要跟我妹对着干？” “哥，别跟她废话了，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后悔转学过来。”卷发女生不耐烦了，上前几步从后面一把扯下景惜的外套。 胡小居着急地掏出手机给徐子铭和周行发消息，但两人都没回。正当他决定报警的时候，听到一声惊呼。 “你你你你……” 他又探头看去，先前围着景惜的人这会都散开了点，这个角度景惜背对着他，他正好清楚地看到其他人略带惊恐的表情以及他们惊恐的理由。 因为今天要搬家，景惜怕热，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带背心，这会外套被扯掉，露出背后一大片肌肤。 雪白的肌肤上，是面积不小的刺青。 从背后蔓延到手臂。 一般的不良少女无非也就是纹些英文、爱心之类的小图案，景惜身上则是大朵鲜红的牡丹花以及缭缭绕绕的黑色雾气。 那花仿佛浴血而生，红得刺眼，雾气弥漫到手臂，乍一看诡异非常。 连隔那么远的胡小居都莫名有些害怕，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图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从景惜接下来说的那句话里知道了面前这个女生绝非善类。 她仍浅浅笑着，轻轻吐字。 “欺负我之前，不问问我为什么转校？” 胡小居发誓，接下来发生的场景绝对可以列入他人生中的十大不可思议，还是Top3那种。 解决掉这群弱鸡，景惜照例想从兜里掏颗糖吃。一低头看到被丢在地上沾了不少灰的外套，她又踢了一脚躺在地上哭得响亮的方晓晓。 贾建捂着屁股又气又惊：“你这是霸凌！哎哟痛痛痛……我要告发你……”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里没有监控。”景惜又恢复了一贯调皮的口吻。 看她转身要走，胡小居立马缩回头，这时候短信提示音正好响起。 “谁？” 景惜往他这个方向走了两步。 卧槽，徐子铭你个大王八，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 他满脑子都是景惜刚才凌厉的身手，心里一紧张拎着购物袋就往巷口跑。 景惜拐过巷角没发现人，蹲了下来。 深巷不见光，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她望着地上浅浅的痕迹，若有所思。 胡小居跑着跑着觉得不对劲慢慢停下来，他又没欺负景惜他跑什么？ 不过想想电视里那些看到不该看的要么被灭口了，要么即将被灭口，他又紧张了。 “喂，发什么呆呢？”一只手拍上他的肩。 “啊啊啊啊啊啊——” 徐子铭看看一下子蹦出两米远的学委，又看看自己的手：……我手有毒咋地？ 周行和景惜回到停车场时，学委和体委正吵得不可开交。 “你吓我你还有理了？” “你有病吗？大白天的有啥可怕的？” “你他妈突然拍我！” “不是你给我发消息问我在哪吗！” “……” 胡小居气得哼哧哼哧的，一扭头和满脸关心的景惜对上视线，忽然就闭了嘴。 景惜看他眼圈红红的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忍不住笑了。 “徐子铭，你把人弄哭啦。” 徐子铭跳脚：“屁！！我做什么了我？” 他一扭头看到周行，也闭了嘴。 他们敬佩的行哥，一向穿着朴素不修边幅的行哥，居然穿着白得发亮扣子紧扣的衬衣，配上完美修饰腿型的黑色长裤和略带高度的尖角皮鞋，宛如去参加颁奖典礼的贵宾。 最惊掉人眼球的是衬衣外那件蓝紫色亮片机车服，贴合身体曲线的外套给他精致的五官带上了一定的硬度。如果说周行平常的穿衣风格是慵懒叛逆风，那他现在的造型加个眼镜就是斯文败类。 虽然造型复古了点，但也是帅的，景惜一瞅就知道他的小心思，不就晚上去吃个饭嘛，穿的跟去领奖一样。 周行还是在那家私人订制买了衣服，毕竟他不想被抱住大腿听人再讲一小时的经营心酸史。 当时他低头看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tony正试图偷偷擦掉他裤子上的晶莹液体，一个抬腿把人踹出了服务区，甚至萌生了把这家店买下来改成拳击馆让那娘炮当沙袋的想法。 好在店里还有衣服是能穿的。 回程路上，胡小居捋了捋思绪，景惜跟周行玩得这么熟，他早该想到她也是个不良的，怪不得他总觉得两人谜之相似，随性、不按常理出牌…… 他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下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人，默默感叹他们班可真是藏龙卧虎。 第28章 第 28 章 302。 厨房的窗户对着楼道，采光很好。 顾陌洗着菜无奈地问：“姐，为什么要喊那帮小孩吃饭？” 别人就算了，周行……太让人头疼。 “不好吗？我看那些小孩都蛮可爱的，”顾阡笑道，“而且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你。” “他们是挺乖，除了……” 顾阡接道：“除了那个灰头发的男孩子？” 见弟弟不说话，她拿过菜板冲洗干净准备切菜。 “男生难管一点也正常，我们小陌这么乖上高中那会不也有自己的小脾气嘛。” 顾陌把菜篓递给她，脸色缓和很多。 “我是看到那个小女孩想到咱俩小时候，怎么说我们还有个伴，你看她一个人多可怜啊，”顾阡接过，“以后都是邻里，多照顾照顾应该的。” “嗯。” 徐子铭和胡小居一人给景惜买了一样东西当作乔迁贺礼。 一台十字四开门冰箱，一只独角兽毛绒座垫，一看就知道各是谁送的。 送走送货师傅，徐子铭从购物袋拿出食品往冰箱放。 “胡小居，你这袋子是被狗叼走过吗这么脏。” 胡小居正在卧室思索这么大个座垫放哪个位置比较美观，没有听见徐子铭喊他。 在厨房的景惜闻言拿起空的购物袋仔细观察，果不其然，底部一层略潮的薄泥，形状也对得上。 “小居居，中午吃饭的小票给我下。” “哦，”正在苦思的胡小居条件反射从屁股兜里掏出小票，“……” 他惊恐地看着景惜走进卧室顺手带上了门。 天要亡他！ 小票是景惜故意丢在巷口的，除了闲的发慌的路人，看到小票进巷的只可能是一起吃饭的小伙伴。周行跟她知根知底的，徐子铭又是个冲动的崽，暗中观察的只可能是自家的乖学委。 “你都看到啦？” 胡小居瞪大了眼睛，想点头又不敢点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咽了口口水，犹豫着开口：“你那个纹身……” 出了小巷景惜就随便找了家店买了件新外套穿上，听见胡小居的话，她一点不含糊地拉下外套给他看手臂。 “其实原来是胎记，我嫌丑就用刺青覆盖了，不好看吗？” 胡小居：“好看……”就是这胎记好像有点大…… “还有问题吗？” 景惜眨巴着眼睛盯他，他想了想刚想问她为什么转学，门就被暴力打开。 周行站在门口一脸不爽：“活干完没，干完走人。” 胡小居：“……我没问题了。” 跟周行比起来，景惜还是挺可爱的…… 周行把闲杂人等都撵走，对着穿衣镜又整理了一遍衣着。 在他捋了二十多遍刘海后，景惜忍不住了。 “你知道孔雀开屏吗？” “没见过。” “就跟你现在一样。” 镜子里露出全额的周行斜睨她一眼，放下了手，碎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额前，掩盖住上挑的眼尾。 景惜：“今天在街上碰到贾建了。” “那是谁？” “……被你踹过屁股那个。” “那多了。” “……三年级的。”你是踹过多少人屁股？ “忘了。” “他跟你一块被拉去顾老师办公室过。” “哦，他啊。”周行露出微笑。 景惜：……这人还能不能好了？ 周行曲起食指蹭着下巴，似乎在回忆某件事：“他怎么了？” “他带了人打我。” “多少人？” 景惜：“两只手数的过来。”您可真会抓重点。 听她声音委屈巴巴的，周行又斜她一眼：“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不赔人医药费就不错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上下把景惜看了遍，确认她没有受伤。 景惜又说：“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我打他们的时候被胡小居看到了。” “没事，他不是纪律委员。” “……可他好像有点被吓到。” 周行沉吟片刻：“那我下次打架把他拎上给他洗洗脑？” “……” 聊天是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愉快地聊天，怼又不敢怼他，只能去隔壁找顾老师蹭蹭饭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敲开门的一瞬间，景惜明白了什么叫作一物降一物。 顾陌拉开门的时候夕阳大半遁了下去，天色昏昏沉沉，是那种脏脏的橘色，一般这样的时间点很难让人心生快活。 今天……例外。 门口站了两只朝气蓬勃的小家伙，扎马尾的那只笑容明净，灰发那只光衣服就给背景色提升了一个亮度。 “顾老师，我们来啦！” 顾陌点头把门拉到最大，侧开身子示意他们进来。 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的顾阡手里还端着盘子。 “小朋友来啦？” 周行站在门口冲她微微躬身，礼貌地问：“请问拖鞋在哪？” 景惜一只脚已经踏进玄关，听见这货来了这么一句，另一只脚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人有毒……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顾阡被他问得一愣，手里的盘子都忘了放下。 顾陌也愣了一愣，似乎在怀疑自己开门放进来的不是周行。在他印象中，周行什么时候这么规矩了？ 他看周行在门口站得笔直，大有“你不给我拖鞋我就不进去”的架势，拉开鞋柜拿出自己的备用拖鞋丢到地上。 “换了赶紧给我滚进去。”一天到晚净搞鬼。 “老师，那我呢？”景惜弱弱地举手。 顾陌：…… 换上顾阡新拖鞋的景惜在沙发上挨着周行坐下，身边这货正襟危坐，俨如小学课堂上的三好学生，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面前有张桌子他能把手交叠放好，顾老师出点声他就举手答到。 周行一动不动害得她大气也不敢出，气氛谜之紧张。 这时顾陌端了饮料来。 “还有一个菜炒好就开饭，先喝点东西吧。” 景惜答了谢接过果汁。 顾陌正要把另一杯递给周行，景惜吸着吸管吐出一句：“老师不用给他，他不爱喝果汁。”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空了。 周行依旧坐得笔直，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喝着果汁。 “不是不喜欢？”顾陌纳闷。 景惜：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沙发底…… 家里不大来客人，顾陌也是第一次招待学生，他想了想觉得得跟两人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徐子铭和胡小居呢？” 周行：“他们说要回家写作业。” 景惜：不是你把人赶走的吗？？？ “那你……” “我作业好了。”周行秒回。 景惜：我就听你可劲放屁。 气氛又陷入尴尬，顾陌坐在单人沙发上，来回打量二人。主要是打量周行。 之前看他穿的都是浅色系衣服，多数时候都是灰色白色，偶尔还带点尘土。今天倒是头一回看他穿这么亮眼，想起在学校听到女生们的交谈，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确实是……好看。 是带有侵略性的好看。 周行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偏过头与他视线交汇。 顾陌没来得及转头被他捉了个正着，他的眼神太过逼人，看过来的时候屋里好像都亮了一下。 周行嘴角弯了弯，仿佛要说“我就知道你在看我”。 两人距离隔得不远，厨房锅碗碰撞的声音在狭小的公寓里听得一清二楚，沙发触感柔软，电视里播放着没头没尾的广告，绿植在阳台晒了一天已经被搬回厅里纳凉，到处充满烟火气，跟学校是两种样子。 背景是两种样子，他们的关系也是。 顾陌摁了摁沙发，掌印转瞬即逝。他心里似乎在期待些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样不错、也好之类的词隐隐浮现，什么不错有多好他根本就说不上来，想法就跟掌印一样不清不楚去的也快。 周行看了他有一会，跟他的反差一样，顾陌呈现给他的反差也足够心动。 居家的他根本没有讲台上那种凌人的气势。坐在沙发上淡然地喝茶，偶尔被广告词吸引瞟一眼电视，与他对视显露的些许慌乱与迷茫……都可爱到不行。 “顾老师，那幅画是你画的吗？” 景惜已经摇头晃脑把整个房子看过一遍，此刻对身后墙上挂的一幅墨竹图很感兴趣。 “嗯。” 顾陌趁机错开与周行的相视，端起小茶杯喝了一口。 “上面还有字，写了什么？” “郑燮的《竹石》。” “真好看，”景惜胳膊肘推了一下周行，“是不是？” “是，”周行纹丝不动，仍看着顾陌勾唇，“当然好看。” 幸好顾阡端菜上桌喊开饭，否则景惜生怕他嘴里蹦出什么虎狼之词。 餐桌挨着厨房，景惜观察后明白了自己房子的格局为什么是那样的。 四人落座后，顾阡简单介绍说自己是顾老师的姐姐。 周行：“姐姐好。” 顾陌、景惜：…… 他叫得太过顺口，以至于顾阡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你好你好，你叫？” “周行。” 她又看向小姑娘。 “我叫景惜。” “中午那会我看见有四个人的，还有两个怎么没来呀？” 景惜转向周行，看他怎么放屁。 周行：“他们作业来不及写了，先回去赶作业。” “哦，这样啊，那你们作业写完了吗？” 景惜摇头，周行点头。 顾阡笑着问他：“那你在班里成绩应该挺好吧？” “嗯，语文特别好。” 顾陌冷笑一声，执起筷子：“吃饭。” 第29章 第 29 章 傍晚，家家户户亮起灯火给老楼添了一份温馨。 楼房里面却是千姿百态。 比如这一家。 顾阡看上去跟顾陌一样是那种高冷范的长相，其实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 她很喜欢长得软软萌萌的景惜，不停招呼她多吃菜。 旁边面对面而坐的顾陌和周行则像在另一个世界。 “顾老师……” “食不言。” “……” “来，你们尝尝这个，”顾阡把糖醋排骨的盘子和景惜面前的拌黄瓜掉了个个儿，“这可是你们顾老师的拿手菜呢。” “顾老师做的？”周行看向对面的人，后者仍旧优雅地夹着菜，置若罔闻。 “是啊，喜欢就多吃点。”顾阡道。 周行嗯了声开始往碗里夹排骨。如果多吃点代表喜欢，他这架势看样子是要吃到吐。 景惜看他那架势恨不得当场打包揣兜里，默默咽下口水转而夹手边的番茄炒蛋。 结果顾阡又来一句“这也是顾老师的拿手菜”。 她缓缓扭头，周行果然盯着番茄炒蛋眼睛发亮…… “周行可爱吃番茄炒蛋了……多吃点，没人跟你抢。”她话说到最后带上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一顿饭下来，凡是顾老师做的菜，盘子比洗过还干净。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顾陌问景惜为什么搬家，景惜含糊说之前住在一个叔叔家里，前一阵用父母留下的钱买了这里的房子。 周行这会终于做个人了。 “顾老师，你每天怎么去学校？” “公交。” “那麻烦老师以后把她捎上。”他一指状况外的景惜。 顾陌默了下，转而想到这小女生刚搬来，丢了确实麻烦。 顾阡欲言又止，被弟弟一声好打断。 饭毕，顾陌收拾起碗筷，家里一直是他洗碗。 顾阡刚想帮他搭把手，周行一窜而起。 “老师，我来帮你。” 景惜正起身往客厅走，听见这话差点脚下一个踉跄栽进沙发里。孔雀开屏也得有个限度好吗？你这一天开几十次是怎么回事？ 顾陌大概跟她想的一样，略带嘲讽地问：“你进过厨房吗？” 周行端起堆叠的一小摞盘子往厨房迈了一步：“进过了。” 顾陌：“……滚出去！” 最后周行还是安安静静坐在饭桌前看着顾陌洗完了碗。 安静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这样才是家的感觉吧，他又不自觉扬起嘴角。 两个小孩走后，顾阡捧着景惜道别时送给他们的小香袋来回翻转，视线跟着袋边的流苏晃来晃去最后定格在正在擦桌子的顾陌身上。 她感觉，弟弟有点反常。 怎么说呢，顾陌从小情绪波动就很小，待人也极有礼貌，对学生更是客客气气的。 今天居然对那个男孩子连说了两次滚……这算好事吗？ “姐，你在想什么？”顾陌开始擦茶几。 “没事，看你今天挺高兴的。” “……有吗？” “那个叫周行的男生……” “怎么？”他手一顿，几面透亮映出他的倒影。 “头发是染的吗？” “不是，他是混血。” “混血？怪不得长那么好看，那家境应该也挺好的吧？”顾阡又问。 “嗯。”他继续擦。 过了一会儿，顾阡听到他闷闷的声音。 “姐，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顾阡看着手里的香袋：“女生挺可爱的也很有礼貌，男生嘛……” 顾陌重重地抹了下玻璃面。 “……也挺好的，很完美。” 他放过茶几，站起来往洗手间去。 顾阡柔和又带点冷色的声音在背后继续。 “但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郑六点准时等在楼下，看到小少爷一身六七十年代歌舞厅的打扮款款而来，他摘下墨镜擦了擦又戴上…… 周少爷这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划分到另外的世界去了，自我感觉良好。 “后天早点起，别让他等你。” 他感觉自己像个老父亲一般，为生活技能为负的小女儿操碎了心。 下来送他的景惜点头如捣蒜，看上去乖巧实则满脸写着“你怎么还不走”。 顾陌很早就上了床，但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周行今天很反常，连带他觉得自己也很反常。 他想，他好像做错了什么，让某些事往不受控的方向去了。 或者说，某个人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可控。 所谓的斥责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反而更像是一种纵容。 因为他把他拎出来了，作为一个与众不同单独放到了一边。 似乎他对周行，从来就跟别人不一样。 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不应该开门的……” 他呢喃一声闭上了眼。 有人说打喷嚏代表有人在想你，那不打喷嚏不代表没有人在想你。思念是很玄的东西，比如有个词叫心照不宣。 周行没有问顾陌吃没吃糖，是因为他知道他会。一点一点的试探尽管很费功夫，但他有耐心。 就像顾陌会因为他而烦恼，同时他也在斟酌，他感觉得到对方的顾虑。 有时候他宁愿顾陌不要那么理智。 今天一整天郝爽都非常不爽。 都说好要去帮景惜搬家，大半夜的收到一封不明邮件。 标题是【要不要再来一把？不过如此的H收】。 怀疑他智商就忍了，怀疑他的黑客技术是万万忍不了的！ 他点开邮件，果然署名是一个大大的T。 郝爽在黑客圈中代号H，虽然不是什么巅峰王者，好歹也是小有名气。而这个T他从来没听说过，两人也是不久前才认识。 那天他在周行家，有人试图入侵他的电脑，他反应极快地反入侵回去。交手过后，他只查到对方是个境外ip。 第一次切磋，看似以他小胜收尾。 但没想到的是对方转头就加了他MSN账号，天天晚上给他发骚扰信息。 之后也切磋过两把，都以平局告终，看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他登陆账号。 PM5：00 『T：来了没』 PM6：00 『T：boring』 PM8：00 『T：学校加晚自习了？』 PM9：30 『T：……』 PM10：30 『H：已睡着！』 『T：哟来了啊』 『H：呼噜噜噜噜——』 『T：……』 『T：别装了起来pk』 『H：你知不知道大晚上不睡觉头会秃的！！！！！』 『T：哦 我这是白天』 『H：……』 『T：今天放学干嘛去了』 『H：我去这你也管』 对面好久不回复，郝爽以为他能去睡觉的时候，对话框又弹了出来。 『T：约会去了？』 郝爽有点打瞌睡。 『H：对约会去了明天还去quqeaka』 『T：？』 『H：wmbznzh』 『T：你胸压到键盘了？』 对方还振动一下，郝爽立马从键盘上惊醒。 『H：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T：pk 赢了就放你去』 『H：来来来，分分钟打趴你！』 结果胜负欲上来后，两人你赢一回合我赢一回合的，活生生拖到了周六早上。 感觉到屏幕那头的人没了动静，男生转动手腕活络筋骨，顺便撸一把腿上的猫。 “Rose，你看他是不是很可爱？” 叫Rose的波斯猫抬头看一眼主人自觉跳到一边，在地毯上找了一处趴下睡觉。 他走到落地窗前。 悬崖之下，那绵延无边的海岸线，无数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被海浪一波一波地冲刷着，在眼前有规律地起伏着。每一个小小的可爱的黄色光晕，都似乎又腼腆又温柔。 耳边是海潮的沙沙声，眼前是黑暗夜色里的璀璨光河。 男生呵气在玻璃上，声线一如既往的幽冷。 “Buona notte.” 转眼就到了礼拜一，顾陌比以往醒得还要早一点，他睁开眼第一个想法是这个周末似乎过得太慢了…… 大概是睡懵了。 热好一袋速冻包子，顾阡起床了，她边往卫生间走边叮嘱弟弟：“注意看路啊，别连带学生一块丢了。” 顾陌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出门，想了想又折回厨房扯保鲜袋装了两个包子提着。 “……嗯。” 等他关上门，顾阡才叹出声。 “哎，自己都是个路痴……” 景惜是被周行的电话叫醒的。 她坐起来看到时间忍不住一句国骂，五点！！！学校八点才上第一节 课！ 周行也许是摸清了她磨磨蹭蹭的性子，等她收拾好已经六点了。 打开大门，门口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老师早上好！”景惜瞬间清醒过来，“老师是不是等了一会了？” 顾陌抬手看表：“没有。” 那就好，她要是害顾老师迟到能被周行抽死。 “吃早饭了吗？” “没有。” 顾陌把包子递给她：“吃完走还是路上吃？” 景惜犹豫着接过：“谢谢老师，我边走边吃。” 她没好意思告诉顾老师，夏夜每天都会给她带早饭。 毕竟在早课上吃早饭是违纪的。 顾陌温声道：“嗯，那走吧。” 下了公交景惜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公交车从向阳小区到A校足足颠了一个小时！ 屁股都坐得疼！ 她越来越佩服顾老师了。 进了学校两人分道扬镳。 景惜一进教室就看到周行对着胡小居的作业不紧不慢地临摹。 ……你不是作业早就好了吗？ 胡小居也不知道怎么就缓过来了，见到景惜乐呵呵地打招呼，就是语气里有那么点激动。 据知情人士周某所说，他一早在校外教几个小朋友做人的时候不小心被胡小居同志看到了。 景惜想了想那个画面，甭提有多美了，神tm不小心…… 第30章 第 30 章 二班班主任黄俊告假归来回到了岗位上。大家本来习惯了他不在的日子，这一回来搞得众人刹那间有个疑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的班主任？ 不管怎样，试还是要考的。 这周开始期中考试就拉开了帷幕，周二周三考两天，批得快的话，两个学校的榜单周五就能贴到一楼走廊了。 二班一群皇帝不急，太监快急死了。 班级成绩多少还是会影响绩效的，黄俊坐在办公室里翻着以往的成绩单，心里凉凉的。 顾陌在旁边听他长吁短叹，实在忍不住问：“二班成绩有这么差吗？” 黄俊食指点着名册：“顾老师我这么跟你说，别的学生不讲，光周行一个人他就能把班级平均分拉低五六个名次你信不信？” 顾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挺厉害。 “还有什么夏夜、徐子铭……都是不要好的，一年级的时候就天天去打球，逃课么基本功哇，我们能怎么办？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在名单上戳得更用力，看样子是把名字当人了，“你晓得最最气人的是什么？” 顾陌配合地摇头。 “就是新来的转校生！分给一班的那个小丫头成绩好哇，在隔壁学校那是这个，”他竖了竖大拇指，“我们班这个景惜，你应该也翻过她之前的成绩了，哦哟哟，我都搞不懂她是怎么考出来的。” 他脸皱巴得像吃了过期很久的罐头：“这次绝对要垫底，顾老师你看着，绝对的！” 顾陌听他反复强调绝对的，不由有点好笑。别的科目他不清楚，语文这一科他感觉到学生们的努力了，他对他们有信心。 趁中午的午休时间，黄俊指挥学生们把考场布置好。 学校的学生并非全都不学无术，家境越好的往往越注重名次。 即使平时再怎么吊儿郎当，一到大型考试大部分人还是会使出浑身解数挤一挤榜单。 就是这个解数有的不大正规。 所以这种考试都会把学生学号打乱随机安排进各个考场，一二三年级交换教室作考场。 作弊率能降低一点是一点。 下午的自习课上，各班班主任分发了准考证，让学生去认一认教室。主要是新升学上来的一年级学生，可能会摸不着路。 周行一拿到自己的考试条就拉开椅子伸着懒腰往外走，把黄俊看蒙了。 “周行，你去哪里？” “我去认教室。” “……” 黄俊内心有个小人在捶胸顿足，你又不是新生你认个屁教室，三个年级你哪块儿没惹过事？老师都不一定有你认的全。 他也不敢说出来，眼巴巴看着周大爷晃出后门。 “老师，我也想去认教室。”发到景惜这的时候她刷地一下举起手，又把黄俊吓一跳。 “你认个……” 屁还没说出来全班三十多双眼睛齐齐盯他。 “我是新来的。”景惜口气颇为骄傲。 黄俊差点忘了这事：“……快去快回。” 三年四班的班主任张林发完准考证就回了办公楼，留学生在教室自习。 后排一般都是差生聚集区，贾建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老师一走就开始放肆。 一开始还是小声说话，后来越说音量越大，纪律委员忍不住提醒他。 “贾建同学，麻烦你声音小一点，其他同学还在学习呢。” 贾建周六被个小丫头揍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正好有人撞枪口上来，他猛地起身一脚把椅子往后踹开，大声嚷嚷。 “学个p……” 话刚开口他眼神无意地往边上一瞥差点舌头抽筋，后窗窗口上居然出现一张跟周行一模一样的脸！ 不，那就是周行吧…… “……pppp点怎么运动的来着，纪委你给我讲讲。” 四班全体学生：……………………………… 纪委弱弱道：“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贾建心里一咯噔，又看见周行似乎是路过，往前面走去了。 他立马一把揪住可怜的小纪委：“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找你妈……” 后窗突然被人打开发出吱嘎声，他一回头看见踹过他屁股的那个小丫头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你妈知道你成绩这么好吗？”贾建松开手还贴心地给同学抚平了衣服上揪出来的褶子。 小纪委真是快感动哭了…… 看着平时跟混世魔头一般的贾建乖巧地捡回椅子，乖巧地翻开课本，乖巧地询问同桌作业问题，仿佛等着得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四班学生全体谜之沉默。 贾建欲哭无泪，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他可不敢这会儿引起众怒，万一被赶出去或者门外那两个趁乱进来，他屁股墩就不保了！ 摸摸仍旧作痛的屁股，他挺直了腰背坐得更加乖巧。 景惜跟周行一样考场都被分到了三年四班，她跟着周行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隔着窗户她好像在这班看到了贾建，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拉开一点窗户探头确认，结果看到一个满脸写着“我很乖巧，你不能动我哦”的小学鸡温柔地给同学顺衣服…… 她想，难道贾建是双胞胎？ 周行纯粹是在教室待无聊了出来溜达溜达。 这一溜达又碰见了麻烦的人。 教师办公楼前的桂丛凋零了很多，好似受不住冷风连香气都恹恹的。 周行已经在那站了有一会了。 苏莉茉考虑再三还是觉得机会难得，她和周行不在一个班，平时根本碰不上面。刚才看见周行和景惜从教室外经过，她立马跟了出来，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分开，得抓紧时间。 “周行同学。” 周行偏过脸，眉宇间傲气凛然。 她又鼓起勇气上前两步：“我不太熟悉A校，你能带我去找找考场吗？” 周行皱了下眉，似是在掂量她话里的意思。 “你谁？” 苏莉茉想过他会拒绝，没想到他会不记得自己，脸色不太好看：“我是一班的苏莉茉。” “哦。” “那能不能……” “不能。” 她自信自己的语气够楚楚可怜了，周行拒绝之快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 “不认路。”周行又转了回去。 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留给她。 周行一脸厌烦，身后站了一个随时都能哭出来的女生。 顾陌从办公楼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第一反应是女生在告白，随即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谁吃饱了撑的跑到教师楼前告白？那不等同于小偷跑警察局行窃吗。 周行倒是有可能干出这种事……不过看上去他是被告白那个。 “老师。” 周行叫住他。 ……隔着桂丛他竟然感觉到了周行的表情变化。 顾陌走下台阶：“什么事？” “你是不是要去找监考考场？”厌世脸已经收了起来。 这小子是肚子里的蛔虫吗？ 顾陌轻轻嗯了声又越过他看向后面，似乎对那个女生比较感兴趣。 “我带你去。”周行说。 苏莉茉想装一下梨花带雨忽然听见周行这么说又气涌心头，呈现出的表情很是扭曲。不是不认路吗？ 顾陌疑惑：“你后面那位同学怎么了？一副……要哭的样子。”其实更像便秘。 周行瞥了一眼：“题目没做出来吧。” “不会的就去问老师，别一直在这站着。”顾陌对她说。 苏莉茉眼睁睁看着他俩走远，完全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助了一次攻。 周行也没想到顾陌这么容易就答应跟他走了。 实际原因一是顾陌怕那女生哭起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他实在是个路痴…… 但他其实有点生气，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问：“你跟那个女生怎么回事，在办公楼前干嘛呢？” 周行愣了下又笑开：“我先在那的，她在我后面要干嘛我不知道。” 顾陌才不信他不知道，人小姑娘眼珠子都黏他身上了，傻子都看得出来。 还好是他，要是别的老师出来看见了，肯定要误会两人的关系，那女生再哭上一哭，得，锅都让周行背了。 “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事给别的老师看到会怎么样？” “知道，无非是拉到办公室或者教导处挨顿批呗。” 顾陌被他不以为意的口气气到，刚想训他，又听见他略带寂寥的声音。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顾陌突然想起黄俊跟他说过周行一年级时的事。 刚进学校那会B校不少女生过来追周行，制造各种误会投怀送抱。有几次被教导主任看见，挨过通报批评罚过检讨打扫。 周行并不在意。 “既然是误会，你可以跟老师说清楚。” “不想说。”少年语气淡淡。 顾陌有点后悔说这话，对啊，周行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他解释。 沿路景色不停变化，周行在教学楼前站定，回头看他。 “老师，你要去几班？” 语带顽笑，却是另一番傲骨。 所谓清者自清，多说无益。 顾陌知道。 他从来就跟别人不一样。 “三年四班。” “哦？”笑意从眼尾晕开，“那老师可要跟紧我。” 顾陌不知道的是，在那后来周行把厌恶写在脸上，说话不留情面，推开所有处心积虑。 然后扬言，他喜欢男生。 第31章 第 31 章 三年四班在四楼，本来并肩而走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前一后。 楼道和走廊上偶尔有学生经过，因为是自习时间，路途安静连脚步声都格外清晰。 顾陌想，好在有周行带路，否则以他这样的重度路痴，找到下班都找不到考场。 “周行。” “嗯？”周行放慢了脚步，转头去听他说话。 “复习得怎么样了？” “你希望我考第几名？”他反问。 顾陌抬头，前面那人双手插兜，倚在侧墙边等他回答。 “较之前有进步就行。” “就这样？” 顾陌挑眉：“不然？” “说好进榜三的，”周行似乎有点苦恼地抽出手捋了下后脑勺的头发，“老师，还作数么？” 顾陌知道他说的是当语文课委那事。 “嗯。” 他率先迈入四楼走廊，一间间查看班级门牌。 只听后面传来一声：“老师你走反方向了，三年级在这边。” “……” 下课铃声打响，贾建终于敢活动两下肩膀，只是手抬到一半，又看见周行站到了门口…… 这人怎么回事？？？ 同桌的兄弟过来拍他：“出去玩啊。” “不玩，我要学习。” 小兄弟：…… 顾陌和周行刚到四班门口，铃声就响了，男生们开始从教室陆续出来。 顾陌大概记住了路线，对周行点点头示意可以回去了。 这时一个手里捧着一本英语课文被同伴拽出门的男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课本给他举老高完全怼脸上了，只露出一头杂毛。 他转头对周行道：“手不释卷，这个班的学生很用功啊。” 努力挡脸的贾建：…… 周行面无表情，忍住上去给手不释卷那位一脚的冲动，转身走了。 下了楼，他想起什么似的对顾陌说：“老师，手伸一下。” 顾陌纳闷：“干什么？” 只见他在兜里掏掏摸摸，再拿出来手里又是一颗小胖糖。 “第二颗。” 周行拿着糖在他面前晃了下然后塞进他手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了。 顾陌站在原地脸黑得不行，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没有社团活动的景惜找完考场就回教室收拾书包了，收拾好又睡了半节课周行才回来。 “行行，这试怎么考？”她揉着眼睛问。 周行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轻轻敲击。 过了半分钟，他说：“正常考。” 景惜翻了个白眼，揣起书包就走了。 “去找顾老师咯。” 顾陌怕景惜坐错车，早上就跟她说好放学还带她一块走。 虽然景惜可以让周行的司机送她过去，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一架优秀的僚机。 就从打听顾老师的喜好开始。 “爱好？”顾陌被她这么一问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喝茶画画吧。” “画画？”景惜想起那幅墨竹图，又说，“老师我偷偷告诉你，其实周行毛笔字写得可好了，下次可以让他给你题字。” 顾陌惊得扶了把眼镜：“……真的？”那他作业本上的字怎么跟鬼画符似的…… “对呀！他八岁开始练书法，到现在有九年了。” “练草书？” “……”景惜挠头，“不是，他写硬笔和软笔不是同一只手。” 见顾陌一脸疑问，她继续解释：“他是左撇子。” 顾陌突然就想起来之前忽略的一些细节，打球吃饭，周行好像一直用的是左手，可他在课堂上还有办公室做卷子的时候用的都是右手啊。 他有点糊涂。 景惜闭了嘴没再说下去，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了，剩下的需要当事人自己去挖掘。 平时一块走的小伙伴都分开回家了，郝爽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现下他心里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那个T到底是何方神圣？ 郝家。 宝贝儿子回来了，单美淑终于舍得从偶像剧里抬头。 “儿子啊，听说你们明天考试？” “嗯。”郝爽一进门就把自己埋在沙发里，不大开心的亚子。 单美淑以为他学习任务繁重，赶紧让厨房多烧了几道好菜慰劳他。 “考得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不念了咱回来继承家业。” “……” 考试对郝爽来说没太大压力，妈妈的话倒是鸭梨山大，他扒了几口饭就回房开启电脑。 在键盘上敲击了一番，果然还是查不到有关T的资料，他心里隐隐觉得对方的技术在他之上，虽然很不想承认。 犹豫着登上社交账号，没一会对话框就闪了。 『T：今天很早嘛』 『H：今天休战！我明天要考试！』 『T：考什么』 『H：语数英政史地』 那头似乎无法理解这几个字，沉默了好一会儿。 『H：？？？人呢，怎么不说话了』 『T：我去查了下国内的考试制度』 『T：毕竟没有考过』 『H：…………』 『H：我去复习了，再！见！』 他啪地合上电脑，抽了张试卷做。愤愤地咬了会笔头，又打开手机进入群名为“有福同享有难退群”的QQ群。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3/3）〕 【电竞爽歪歪】：我在网上碰到个变态！！！ 【奶昔小馒头】：哦豁！男变态还是女变态（兴奋脸） 【电竞爽歪歪】：男的……不对，我不知道……他也是黑客，要是个女的我三观就塌了！！ 【奶昔小馒头】：叫他爆照！ 【电竞爽歪歪】：这不好吧…… 【奶昔小馒头】：一般变态都长得好看，信我！ 【电竞爽歪歪】：万一他是特殊变态呢 【奶昔小馒头】：那你就发一张更丑的吓死他 【Aix】：…… 【电竞爽歪歪】：…… 【奶昔小馒头】：你为啥说他变态，他怎么你了？（八卦脸） 【电竞爽歪歪】：呸呸呸 【奶昔小馒头】：行行也在诶 【电竞爽歪歪】：不说这个了。对了，你们复习了吗？ 【奶昔小馒头】：你应该问我学习了吗 【Aix】：还行 【奶昔小馒头】：退后！周大佬要开始装逼了！ 【电竞爽歪歪】：（抱拳）榜上见 郝爽发完就埋头做卷子了，他可不想继承家业。 第二天景惜自觉地早早起床，六点不到就等在302门口了。 公交上，顾陌问她紧不紧张。 “紧张什么？”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考试，景惜摆摆手：“随便考考啦。” 顾陌噎了一下，以前Z中一到考试学校跟战场一样，学生之间互相竞争，硝烟弥漫的。再看看A校，考试前一天还在社团活动，氛围不要太温馨。 想到黄俊对他的吐槽，他无奈道：“好好考，争取比以前有进步。” 景惜一脸感动：“好的呢，老师！” 九点开始考第一门语文，之前的时间学生在教室自主复习。 景惜进教室的时候二班后面这块角落热闹得不得了。 徐子铭：“我押100，行哥第一，夏夜第二。” 胡小居：“我押50，行哥第二，夏夜第一。” “胡小居，你非得跟我反着来是吧？” 然后两人又吵了起来…… 景惜凑过去一看，害，不知道谁在地上拿粉笔画了个小型赌场，大家正在猜名次呢……不过是倒数的。 她一来，众人又觉得名次可能有变化了…… 景惜问抱着胳膊看戏的周行：“你考第几？” 周行思索一番，脚尖点了点2。 胡小居刚要得意，又听见周大佬说了句“正数”。 安静两秒—— 徐子铭哐当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啥啥啥？？？” 胡小居呵呵道：“什么正数负数，第一场考语文，行哥。” 周行已经背过身拉开椅子坐下。 身后一群人嘻嘻哈哈都以为他在开玩笑，谁不知道周行在年级里一直都是垫底。 只有夏夜摸着耳钉对他投以探究的目光。 离开考只剩半个小时，大家匆匆忙忙奔赴考场，走廊楼道拥堵不堪。 顾陌提前十五分钟去教导处领了卷子。爬上四楼后，他突然想不起来该往左还是右拐。 “老师，跟我走。”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一下子捕捉到了周行的声音。 那个灰发男孩转瞬间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精致的脸上毫无温度，微眯的狐狸眼却流露出一丝笑意。 “你……” “老师，注意时间。”周行点点他的腕表，歪了下头示意他跟自己走。 难道他知道自己会迷路？ 然后顾陌就被他带到三年四班，看着他坐到了考场里…… 原来他昨天那声哦是这个意思！！！ 他哭笑不得，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孽缘。 “叮零零零零——” 考试开始后，教室里静得只剩笔尖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 顾陌转了一圈，在周行身后站定。 周行这次换了左手执笔，在考卷上留下的字迹跟往日全然不同，虽然一样的洒脱不羁，但明显笔锋苍劲，一看就是练过的。 顾陌不知道他为什么平时不肯好好写字，心里总觉得有点郁闷。 但更令人郁闷的是，他考卷上竟然一题没答对！！！ 这些天做的卷子都喂狗了吗？！ 周二狗写着写着察觉到背后传来明显的森森凉意，笔尖一顿，抵着额头又在心里笑开了。 第32章 第 32 章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语文考试总是最漫长的，学生们不知道的是，监考老师比他们更煎熬。 比如顾陌现在。 监考自己教授的科目，考场上还有自己班里的学生，看着他们下笔如有神，答案都挺蠢，而他又不能指出错误，内心有股深深的无力感。 都是送分题啊！ 转了两圈后，他站在后窗口数起了不远处金街矗立的商业楼楼层…… 耳边的脚步声忽然消失了，周行搁下笔。 他两手交叠抵着额头，余光在教室中搜寻着那件白衬衣。 好在坐在倒数第二排，只稍微往后倾斜一点，就看到了想看的人。 那个体型偏瘦的修长背影静静立在窗边，手里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袖扣，脖颈线条随着脸部微小的运动幅度被拉伸得尤为好看。 明明漫天云光，可他光那么站着就仿佛挡住了外面所有景物。 周行什么也看不到。 眼里只剩下顾陌。 数完二十三层，正准备数另一栋，从什么地方似乎传来一股灼灼的视线，顾陌不经意地回头，对上一双灿若寒星的眼眸。 那双眼睛很好看，雾蓝的瞳色似漫漫星河，上扬的眼尾配上眼角一颗醒目的泪痣，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他想，没有人能逃脱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 而此刻，他正被那双眼睛注视着。 顾陌从混沌的想法中挣扎出来，微低一下头藏起复杂的心情。 很快又抬起，神色恢复如常，他冲周行挑眉。 怎么？ 周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嘴唇动了两下。 看看你。 顾陌读懂他的口型，心想这孩子怕不是傻，考试呢试卷不看看监考？ 他没有勇气再走过去欣赏一遍他抽象的答卷，便走到景惜身边…… 嗯…… 她为什么只写了篇作文？！！ 这时，周行突然举手。 “又怎么了？”他很头疼。 “老师，我要上厕所。” 顾陌感觉自己置身幼儿园，正在带小朋友上涂鸦课的那种。 他到走廊上叫来巡考老师暂替监考，然后带着周行去了厕所。 到厕所门口，周行倒停下了。 顾陌道：“怎么，还要我扶你？” 周行一听这话就笑了：“扶什么？” “扶你进去。” “那倒不必，”他又问，“老师你要看着我上么？” “不看。” “那就好，还有点害羞呢。” 顾陌冷笑：“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想起上次被锁更衣室。 “还真有一个，”周行正色，“一会还要用到。” 顾陌开始磨牙。 “你确定不……” 顾陌：“滚进去！” 进来看看？ “我可能在里面看小抄哦。”周行最后丢下一句赶紧跑了。 再说下去顾陌可能要在这揍他，地点不大合适。 考试结束，顾陌终于不用再心累，他第一次听到结束铃产生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请各位考生坐在位置上，等我收齐所有考卷后才可以离开。” 都是男生，总有那么几个坐不住想提早离场。 顾陌收到一半的时候，已经交卷的学生中有人站了起来伸着懒腰往外走。 他还没开口，就听得一声冷冷的“坐下”。 所有人下意识朝声源望去。 传闻全校最不好惹的周行懒懒靠在后桌上，左手拿着笔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眼神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方才那句分明音量不大，却生生把人脚步钉在了原地一般，气势骇人。 连顾陌都手下一滞，更别说伸懒腰那人了。可怜的孩子立马把屁股放在了凳子上并且手臂依旧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 毕竟周行那句话听起来更像“敢动弄死你”。 直到把试卷袋交到政教处，顾陌还没消化过来。在他面前一向没脸没皮的周行说起狠话来居然这么…… 一时也想不到词来形容，只隐约觉得自己所知道的不是真正的周行，他烦躁地解开袖口，感觉有点糟糕。 就好像你脱到只剩裤衩背心一转头发现别人还捂的严严实实。 下午语文组统一阅卷，顾陌吃完饭就回了办公室。 黄俊正在那跟杨欢商量中午英语复习的事，看见他进来。 “顾老师，这次语文试卷难不难？” “难度不大。” “那我就放心了，二班只要不是门门垫底我就回去烧高香了。” 顾陌心想，照他那个考场的情况看下来，语文不垫底是不可能的。 AB两校所有语文老师集中在会议室里交叉阅卷。 起初众人还一言不发，埋头批自己手上的。渐渐地奇葩考卷越来越多，老师们开始互相交流批到的可笑答案。 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活络起来，顾陌听在耳朵里，也只是一笑而过。 B校一个女老师突然惊讶道。 “这么简单的题，他怎么会答错？小学就教过了呀！” 旁边的女老师凑过去。 “什么？” “《竹石》的作者，这个学生写了顾陌，顾陌是谁？” 正拿着保温杯喝水的顾陌猛地呛到，剧烈咳嗽起来，接着又听见那个女老师说。 “他一题也不对，作文也没写，但是字蛮好看的哦。” 她递给身边几个老师看，他们都觉得字不错。 顾陌缓过来，对她说：“这好像是我的学生。” 女老师闻声看到一个斯文白净的男老师，心里激动道学校什么时候招了这么帅一个老师？！ “请问这位老师怎么称呼？” “顾陌。” 女老师：…… “咳，你这学生字蛮好，蛮好。”她尴尬道。 “麻烦你帮我算算他总得分多少。” 女老师翻了翻：“……零分。” “好，谢谢。”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女老师总感觉他周身气温低了好几度。想想也是，语文都能拿鸭蛋，换谁教到这样的学生都会气吐血。 顾陌这边尬了下来，另一头又沸腾了。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教师围在桌子那头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先前说话那女老师按捺不住好奇过去听了一耳朵，再回来的时候明显也有点兴奋。 “诶诶诶，你们知道伐，那边作文组阅到个满分作文！全篇都是古文……试卷单独抽出来了，都在看呢！” 另一个女老师挤过去看了回来。 “要命！那个小孩前面只做了几道选择，其他题目全空白的，啥子情况哦？” “难道是嫌前面题目太简单？那篇文章几个老师专门一句句去查了，什么字语法一点错都挑不出来，而且思想深刻意境深远。看来是个神童啊！” …… 顾陌听了多久沉默多久，总觉得这个神童是自己认识的某只。 英语考完，语文组阅卷还没有全部结束。 在教室里复习实在太无聊，周行和景惜一块去篮球场看夏夜他们打球。 运动会过后，夏夜重拾对篮球的热爱回到了校队，霍青因为这个事对周行千恩万谢。 原来来看他们打球的只有一群爱慕霍青的小女生，现在场边全是夏夜的粉，果然如胡小居所说，B校几乎一半的女生都来了。 周行到了以后，那一半的女生又奔走相告，没多会另一半也冲来了。 那场面仿佛又开了一场运动会，周行看了一会就嫌吵要走。 三班一群男生哄闹着迎面而来，最中间是寸头岳椿。 隔了一层人墙，他们说的话断断续续传入周行和景惜耳中。 “……哈，那个弱鸡……” “还是椿哥厉害……” “……现在估计躲在哪偷偷掉眼泪哈哈。” “椿哥早就警告过他了，他自己不识相，活该！” …… 最后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二班整个班就垃圾”，然后周围的人都没了声音。 周行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 是景惜先开口。 “你们在说什么？” 没有人说话。 周行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年轻又张扬。 他拨弄两下帽子，将它缓缓拉过头顶。 声音依旧懒洋洋的。 “再讲一遍，刚刚的话。” 现在没人看到他底下的脸色，但也知道他们踩雷了，不敢回答也不敢不回答。 还是那个说二班垃圾的男生不怕死地站出来把事情讲了一遍。 广播站每年都会在十二月从播音候补中选取新的播音员替换上一届。 今年有两个学长退位，所以选拔提前了一个月。 胡小居考完试匆匆赶到文娱楼，他对这次选拔非常重视生怕迟到。可却被岳椿他们拦下打了两拳反锁进厕所。 等正选名单已经定下来后，岳椿才把他放出来。 这时候，整个篮球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B校的女生能走则走，不能走都散开。场上也停下了打球，道路分成明显的两派。 二班的人围过来站到周行这边，三班一群还有其他年级几个不服周行的在对面。 听他幸灾乐祸地说到胡小居在里面喊到嗓子发哑，终于有人忍不住要上去给他一拳。 被周行拦下。 岳椿一开始还有点紧张，现在仗着人多倒狂起来了。 “行哥，我是给你面子才没对他下重手，这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要不就这么散了吧。” 他这话听着倒像是“我是看你面子才叫你一声行哥”。 景惜听他说话的腔调就来气，开始撸袖子。 撸到一半听见周行说。 “确实跟我没什么关系。” 岳椿笑了，都说周行怎么怎么厉害，也没人见过呐，看来也就那样。 他又说：“对嘛，都是兄弟，没必要为了个草包闹不愉快。” “嗯。” 周行越过他们往教学楼走。 岳椿那一派松了口气，又有点不甘心。 “刚刚那个，”周行突然回头，“说二班都是垃圾？” 那男生贱兮兮地笑：“没有没有，我嘴贱，当然不包括行哥你了。” “那包括老师？”略低的嗓音。 “当然，老师都是垃……” 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男生已经被周行一脚踹出了五米远，直接撞到路旁的树上，撞落一树枯叶。 “没人能在我面前说他不好。” 跋扈的声音极慢极慢地补充。 “半点也不行。” 第33章 第 33 章 周行的声音在那个男生的哇哇乱叫中穿透力极强，岳椿不由退了一步。 又见周行挑衅地看他，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就冲过去。 身后那些人挥着拳头跟上，其中早就想搞周行的不在少数，喊得气势汹汹。 周行照单全收。 二班的人想要上去帮忙，被景惜拦下。 她数了数对方人数：“等一等。” 这会B校没走的女生尖叫到快要昏厥，谁也没想到居然能看到校霸现场直播教做人。 景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总有人因为各种原因不服气，听说再多不如眼见为实，此为立威。 其实周行一个人就能搞定，但是对方实在欺人太甚，把整个二班都骂上了，这谁能忍？ 景惜看周行打得差不多了，对他们说：“赶紧上去把他们拉开，可千万别误伤啊！” 大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高高兴兴地冲进去趁着混乱又揍了三班的人几拳。 周行揍趴最后一个，又回过身踩上岳椿胸口。 “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 岳椿吃痛地摇头，不光是他，所有躺在地上的都不知道先前那些话哪句惹到这哥了。 “你们成绩太差。” 众人：……………… “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成绩差？！！” 收到举报的教导主任从道路那头小跑过来，尽管有些气喘还是第一时间冲周行怒吼。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回事，你们这群兔崽子反了天了！” 二班的人已经住了手站到一边，只剩地上那群还在哼哼唧唧。 孔主任继续吼：“谁带的头？站出来！” 周行收了脚，兜帽罩住他的眉眼，能看到的只有他嘴角一抹邪笑。 “我呗。” “我就知道是你！你个小王八蛋，”孔主任快气疯了，又朝其他人吼，“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一个也别想跑！纪律委员，都给我带走！” 于是被召唤来的纪检部部长带了几个部员把这群人赶小羊似的赶到教导处。 粗略数数双方加起来有三四十个人，因为有周行带头其他人底气十足，昂首挺胸地跟在他后头，乍一看阵仗还挺吓人，跟香港片里古惑仔出街一样。 顾陌好不容易把手头的试卷批完，正捏着眉心舒缓视疲劳，二班一个小男生就冲进了办公室。 “老师老师，你快去教导处，”他上气不接下气，“周行，周行他们……” 顾陌立马戴上眼镜起了身：“出什么事了？” “我们二班跟三班打起来了！周行他们都被孔主任抓走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这小子怎么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赶到教导处的时候，走廊挤满了人，孔主任正劈头痛骂他们。 “……这是什么行为？啊？这是地痞！流氓！混混的行为！” “……今天我还能好好地带你们过来，下次警察来铐你走你信不信……” “……笑笑笑，笑什么！你觉得我讲的不对你站出来，站过来，你来讲！来来来，你来讲……” ………… 幸好走廊足够宽阔，打架的还自觉分了派别，左一拨右一拨的，顾陌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周行。 他低着头，帽子遮住大半张脸，隔那么远顾陌看不清他的神色。 想也是那副懒懒的样子。 对什么都不上心。 二班和三班还有几个参与者的班主任都接到通知匆忙赶来，各自领回自己的娃。 三班那边的说法是周行一个人干的，二班反驳说是群架。 说法不一，两边又差点吵起来。 被打得鼻青脸肿那几个家里也不是好惹的，直嚷嚷请家长。 岳椿一听也顾不上揉胸口了连忙朝他们使眼色，他们欺负胡小居在先，本应大事化小，他妈的把家长叫来不是自掘坟墓吗？ 其他人可不按他那么想，他们满脑子都是我被欺负了我要找爸爸妈妈，有人还越嚷越委屈。 一群人神色各异，到底是年纪小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顾陌看见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也不知道周行怎么就听见了，朝他这边看过来。 看到顾陌后，他瞬间抖下帽子抓了把头发，回他一个没皮没脸的笑。 顾陌走近看清他脸上没有外伤后放心很多，又沉下脸。 双方的话半真半假，他相信周行能一个人打趴十几个，但不信他会主动去挑事。 他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他什么时候这么相信周行了？ 明明来得最晚知道的情况最少，但他心里就是有个声音在说，周行不是那样的人。 几个老师互相看看，又想按以前那样罚罚检讨什么的糊弄过去算了。 顾陌出声道：“事情还没弄清楚，直接处罚不太好。” 他一说话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二班的宝宝们眼睛尤其亮。 孔主任也骂累了，趁他喘口气的功夫，景惜站出来把岳椿欺负胡小居的事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一遍，其中还用上了“暴力”、“殴打”、“非法囚禁”等字眼，把老师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身律法世家。 岳椿率先否认，反正厕所那没有摄像头，只要他们一口咬死没做过，就没人能把罪名往他们头上扣。 他没想到会被光速打脸。 一个女生举起手机：“我录像了。” 米歆本来以为周行会上场打球，特地开了摄像头准备拍照。后来照没拍到，刚好录到三班那个男生说胡小居的事。 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索性跟过来看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上场。 老师们看过录像，再抬头看三班那群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现在的小孩怎么这样了？阴招一套套，真令人胆寒呐！ 录像只到事情说完就没了，后面打架的场面没有录进去，据米歆所说没录到。 三班的人心里大骂没录到个鬼。 其实是她删了。 景惜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她正得意就听见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教导主任阴恻恻道。 “带手机了？没收！” 众人：………… 米歆一撩秀发：“这位老师，你知道我是谁吗？” 孔主任怒道：“我管你是谁？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 “那就好。” 她放心地揣上手机跑路了。 孔主任：…… 见孔主任脸皮直抽抽，其他老师还在小声探讨刚刚的录像，顾陌开口：“我觉得这个事，是要请家长。” 二班学生齐抬头。 “把胡小居关进厕所那几位，家长是要来一趟。” 周行笑了。 孔主任看到他就来气：“你笑什么，你带头打人你就没事了？” 周行说：“我这是打抱不平，都是课本上学的。” 还朝顾陌挑了下眉。 顾陌偏过脸，心道我可没教你考零分。 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欺凌的打电话约家长，受伤的送去医务室，剩下二班一群学生杵在教导处前，像待宰的小羊羔。 黄俊恨铁不成刚地来回踱步，顾陌靠着阳台没再说话。 孔主任显然心下有了计较，清了清嗓子。 “我再问一遍，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参与了打架？”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共进退，正要正义凛然地齐声喊我们都参与了，一个淡淡的声音率先一步。 “人都是我打的。” 他们震惊地看着出列的周行，有人嗫嚅着想要说话，一旁的景惜冲他们摇了摇头。 “好嘛，我就知道，你！”孔主任极度愤慨，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他打架斗殴的事了，点他的食指都爆了青筋，“考试期间惹事，通报批评加记过，外加操场十圈。” 周行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孔主任又说：“黄老师，顾老师，你们觉得怎么样？” 黄俊一个劲的点头说该罚，周行这背景他惹不起，平时都不敢动他，有人替他收拾心里甭提多乐了。 “三班的那些学生视情节严重，该记过记过该通报通报。”顾陌道。 “嗯，是要罚。”孔主任点头。 “再加一条，”顾陌扫了一圈二班，“其他每人一千字检讨。” 没有人说不。 顾陌的眼睛说着他知道一切，它说着，他们也有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对这位新来的语文老师产生了深深的信任感，他不跟别的老师一样放任不管，但也不矫枉过正。 如果他在，他甚至会默许那一场群架，他可以陪他们疯，当然也会带着他们反省。 所以当他说出惩罚，所有人都觉得应该要这样，他们确实违纪了。 但是如果重来一次，他们还是会选择捍卫二班的尊严。 这是少年的热血，顾陌懂。 他欣赏他们，他们同样欣赏他。 而周行替他们背过，是在警告他们，量力而为。 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他周行担得起，他们呢？ 大家都低下了头，各自反思今日之事的得失。 孔主任对顾陌刮目相看，他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腹诽这么年轻的老师能不能震得住这帮学生。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办法，顾陌做得很好，比他想得还要出色。 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周行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顾陌，他不是第一次打架被抓，却是第一次挨批还挨得很高兴。 顾陌也看向他，眼底有太多话。 那一刻周行心里好像有了方向，那注定是一条崎岖漫长的道路。 但终点渐渐明晰。 第34章 第 34 章 离开教导处的时候孔主任还在骂骂咧咧“一个个的逞什么英雄”。 同学们想去陪跑，被黄俊熊回教室。周行又带上帽子背对他们挥挥手，留下一句“你善后”。 这话是对景惜说的。 二班的人都回去写检讨了，从始至终在篮球场没挪一下步子的夏夜在二楼楼梯口拦住了景惜。 “什么事？”她歪歪头，心情颇好的样子。 “没什么。” 他目睹了事件经过，以周行的性格他会独自把这事扛下来，景惜却让单挑演变成群架，二班同学参与进去的时机也把控得刚好。 既不用受重罚，又把事情闹大捅出了胡小居的事。 她似乎不知不觉中掌控了人心。 景惜忽略他的异常转问：“徐子铭呢？” “一听胡小居出事就跑了。” 她摸出根棒棒糖边拆包装边想。 这两人天天打嘴炮，有难还是会第一时间奔赴对方身边。 真有意思。 胡小居本来没想哭的，看到徐子铭满头大汗边喊他名字边冲进厕所那架势，他也不知道眼眶怎么就发酸了。 他被打的不重，徐子铭倒是急得团团转，一会要他脱了看看，一会又要背他去医务室。 “就朝这捶了两拳，现在不疼了。”他指指胸口。 “屁，万一是内伤怎么办，等明天吐血就晚了！” “……我们这又不是武术学校，哪有这么厉害的人。”他噗嗤笑了。 徐子铭瞪他：“万一他上外边练过呢？！” 但他看到胡小居眼圈不红了也放心下来，应当没什么大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胡小居问。 “岳椿他们说的。” “他们……” “被行哥撞上了，我们二班的人都在，他们这会估计被揍得满地找牙呢。哎，还真想看看他们那怂样。” “那你怎么没跟他们一块？” 徐子铭又瞪他一眼：“我不是得来找你这个傻逼么，谁知道你会不会想不开一头栽进马桶里淹死。” “徐子铭！！！”胡小居气得龇牙咧嘴，这人一天不挤兑他心里难受是吧。 “反正我们全班都会替你讨回公道的，你不用为了那什么名额不名额的难过，至于三班那帮人当他们是坨屎就行了。” 徐子铭说得豪情万丈，就等着胡小居感动得鼻涕眼泪齐掉，结果他皱巴着脸来一句。 “咱能出了厕所再说么？” “……” 操场一圈四百米，十圈对周行来说不算长。 本来打算速战速决，跑了一半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陌手里拿了一瓶水站在塑胶跑道最外圈。 是在等他吧。 小心思立马上头，周行装作吃力的样子越跑越慢，最后到顾陌身边时喘得厉害。 他顺势环抱住顾陌，赖在他身上小声抱怨：“累死我了。” 顾陌手动了一下，却没推开他，只嘲讽一句：“这就体力不支了？” 周行抬起头要反驳，跟顾陌四目相对，两人瞬间意识到这个距离太近了。 近到彼此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一圈一圈都是暧昧。 “松手，站好。”顾陌冷声道。 周行还真就退了一步乖乖立正。 顾陌把水递给他：“我问你点事。” 周行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接过。 “之前有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我指打架。” 周行扭着瓶盖，思索该怎么说。 “我要听实话。” “挺多回。” “原因呢？” 周行灌了一大口水，顾陌看着他喉头滚动两下，然后吐出一句“忘了”。 “忘了？呵，这次的事如果不是有人替你解释，过后是不是也会变成你口中的忘了？” 顾陌是生气的，他气周行打架，气他不解释缘故，气他无所谓的态度…… 也气自己认识他太晚，对他的过去一点都不了解。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 周行察觉到他语气不对，讨好道：“我确实挺浑的，你骂我我认。” 顾陌真想给他来一拳，他有什么资格骂他，他们两人的身份注定他所看到的不会是真正的周行。 学生在老师面前总是收敛很多。 “周行你能不能上点心啊？！”他忍不住拔高音量，“你告诉我，你对什么上过心？” 顾陌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多少焦急不解。 周行静静地看着他，从狭长的瑞凤眼一路描摹到薄唇。 这个人呐外表冷淡，他总是要逗很久才能让他情绪出现波动，但没有人知道他的顾老师心里有多热乎。 “有。” 过了很久他才吐一个字，顾陌有些愣神，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不过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那个少年郑重地对他说。 “我会努力追赶你的。” 刚刚跑步的时候周行就在想，如果顾陌出现的早一点，再早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不过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他有路标了。 天色渐渐沉下来，周行的轮廓被夕阳勾勒得意外英俊，他的眼睛深邃得让人不由陷进去。 顾陌神色复杂地盯了他一会，说：“追赶我就考零分？” 周行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搭上他的肩，不要脸地说：“我语文确实差劲，老师要不你再给我补补呗。” 顾陌抖下他的手，转身离开。 周行赶紧跟上去。 走了两步他又停住，背对着周行说了句他不曾料想到的话。 “能让我看到真正的你吗，周行。” 回家路上，景惜觉得顾老师不太开心，识相地没有说话。 直到下站往小区走，顾陌突然问她：“你跟周行认识多久了？” “啊？”她一愣，“哦，十年了。” “这么说是发小？” “是吧。” 顾陌顿了顿，又问：“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景惜明白过来，顾老师这是跟她打听周行的情况呢！ 但是周行的背景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她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顾陌吓跑，犹豫再三才开口。 “挺活泼的……” 顾陌笑了：“就是皮呗。” “还好，后来改了很多。” “为什么？” 面对他的疑问，景惜也不知道怎么说。 顾陌看她为难的样子，也没再追问，翻翻口袋摸出一颗糖给她。 “这给你吧，你们女生喜欢吃甜的。” 谁知景惜看到了那颗糖瞪圆了眼睛连忙摆手：“不不不，这糖我不能要。” 他无奈又把糖塞回口袋。 到了家门口，他正捅着钥匙孔，同一水平线的景惜突然朝他大声道：“顾老师，周行很好，真的很好！您可千万别误会他呀！” 然后砰地甩上门，顾陌的手停在半空，显然被喊懵了。 现在小孩的话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景惜一回屋赶紧在群里发消息。 【奶昔小馒头】：呼叫Aix呼叫Aix Aix是周行的英文名。 过了好一会儿，屏幕才亮起来。 【Aix】：干嘛 【奶昔小馒头】：你丫是不是偷我糖了！ 【奶昔小馒头】：我在顾老师那看到了！ 【Aix】：顺手从你桌肚拿的 【Aix】：谈恋爱的事，能叫偷？ 【奶昔小馒头】：（鄙视）顾老师还不知道那是告白糖吧 【电竞爽歪歪】：什么告白糖 【奶昔小馒头】：叶华上次出差带回来的，据说每天送给喜欢的人一颗，坚持一个月那人就会爱上你 【电竞爽歪歪】：wc这么玄乎 【奶昔小馒头】：你居然信？ 【奶昔小馒头】：真这么神还要蛊干什么 【电竞爽歪歪】：…… 【奶昔小馒头】：明显是骗小女生买嘛，行行还真去试了 【电竞爽歪歪】：行哥你真有少女心 【Aix】：退群警告 【奶昔小馒头】：错了错了（磕头） 【电竞爽歪歪】：咳咳那啥听说今天你们班跟三班打起来了 【奶昔小馒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奶昔小馒头】：米歆给我传了行行打架的视频你看看不 难得拍到周行打架，米歆怎么会光删不备份呢，她当时就给景惜传了一份。 【电竞爽歪歪】：米氏银行那位大小姐？传来看看（期待脸） 黑暗一点点吞噬余光，夜来了。 顾陌拉了灯，平躺着把今天发生的事又过了一遍。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和周行立足夕阳下。 他说他想了解周行，真正的他。 人的心真是奇怪，越是看不见什么，却越是想看。 周行说了什么来着？ 他好像离他很近，从身后慢慢靠向他。 顾陌没有动，他觉得当时应该直接走掉的。 这样也不会发生后来的。 周行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把糖放进掌心，他的手和他落在耳边的气息一样滚烫。 他说：“再给我点时间。” 隔天一早孔主任又在走廊巧遇吊儿郎当的周行，懊恼自己怎么没罚他每天跑十圈。 周行还厚着脸皮跟他问了声好。 他气道：“周行我告诉你，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你拿不出成绩少给我得瑟。” “那主任的意思是，我要考得好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周行眨眨眼。 “你能考得好吗？！”孔主任眼睛一瞪，快要喷火，“就你那点破成绩，我拉条狗来答题卡上踩两脚刷出来的分都比你高！校平均都被你拉低了！” “那校平均就没高过。” “周行！！！！！” 整层楼都回荡着教导主任中气十足又怒不可遏的咆哮声，顾陌眉头一皱，关上了办公室的窗…… 第35章 第 35 章 两天的期中考终于结束，考完试后同学之间讨论最多的不是考得如何，而是二年级二班和三班之间的纠纷。 A校建校以来受处分的屈指可数，这次欺凌胡小居那几个都被记过也算一桩大事。这些人的家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最怕丢面儿，来学校后还想把事情压一压，被孔主任一句“周家少爷也记过了”堵了回去。这下知道自己儿子得罪了周行，恨不得把那不长眼的玩意儿塞回娘胎里重养。 其中岳椿爸爸脾气最爆，被叫来后差点又把他打进医院。 事情缘由大多数学生不是很清楚，传来传去大家得出结论，有周行在的地方必有纷争，以后还是绕着二班走吧。 “他们被打成这样，怎么说也能消停一阵了吧，”景惜问周行，“但你家那两位没出面啊，解决这么快是不是还有人插手这事？” 周行冲她前面抬起下巴，她顺着看过去，徐子铭正在等胡小居一起回家。 徐子铭父亲是S市公安总局副局，过两年就升正了。徐副局日理万机本来没空管儿子这点小事，架不住徐子铭的唠叨，有意无意地去敲打了下校方，希望这件事从严处理。 所以即使有的家庭跟周家没什么利害关系，还是得看徐副局眼色。 “这么说咱班还是关系户班？” 景惜原先只知道徐子铭是个官二代，不知道这个官居然这么大。 “你们两家够可以的，根本不是一条道，还敢把儿子放一个班。” 周行不置可否，在桌洞里翻了一阵，也没翻出本像样的书来。 “今天我跟你一起走。” 公交站前，顾陌正等着景惜。 昨天晚饭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跟爆炸声差不多。他过去一问才知道景惜在试图做饭，在此之前她吃了两天泡面了。 看到满目狼藉的厨房，他和姐姐无语了好一会，商量以后晚饭把这孩子叫上一块吃，省的他们家厨房也不保，毕竟只隔了一堵墙。 今天顾阡加班要晚回家，他不好把人小姑娘带回家，想了想决定带她去李家家常菜吃。 景惜带着周行到站台的时候，顾陌还在想着一会点什么菜。 “顾老师，”景惜朝他挥挥手，“周行说今天要跟我们一块吃晚饭。” 顾陌没说话只撇了下头，周行被他镜片反光闪到眼，总感觉他在心里哼了一声。 怪可爱的。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位置。 顾陌和周行面对面坐下，景惜坐在旁边感觉自己像个特大号电灯泡。 今天店里有点忙，坐了一会李阿姨才拿了菜单来。 顾陌还没开口，周行直接道：“四份牛肉盖饭。” 顾陌讶异地看他，他怎么知道自己要点这个？ 周行也不解释就冲他笑，他想应该是自己在学校吃多了被他记住了。 李阿姨虽然有点奇怪但忙着干活也就没问顾陌对面的两小孩儿是谁。 伙计的吆喝声，饭桌上杯碟碰撞声，厨房菜下锅的滋滋声…… 在这样一片闹区里，顾陌和周行这一块仿佛跟外界有结界，安静得不可思议。 顾陌盯着茶杯没什么动作，周行手背托腮直勾勾望着他，景惜觉得再不发出点声音她狗粮都吃饱了。 “咳，那个……” 吱吱呀呀的推门声适时响起，顾陌下意识抬头，撞进周行深沉的眼眸里。 伴随着一阵吵嚷声，几个穿着不着调的年轻人结伴进门，一眼看到位置显眼的周行那桌，他们立马就噤声了。 许是听到动静，周行朝门口扫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盯顾陌。 只听那几个小年轻嚷嚷着“还是去吃烧烤吧”“前头有一家烧烤味道蛮好”转身又推门走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引起不少人注意，连顾陌都回头看了一眼。 阳明区统共就这么大，街坊四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从小长在这的顾陌更是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这一带有名的几个小混混，想来也好久没看到他们了。 盖饭上桌，还以为周行要吃两份的顾陌看着他把多出的一份推给景惜，小姑娘吃得不亦乐乎，三观又裂开了一点。 结账的时候，李阿姨才有空跟顾陌说一句。 “小顾啊我同你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买地的又不要我们这块了，你说稀奇不啦？” 她三言两语简单说了下，大意就是这一条巷子保住了。 顾陌看她喜上眉梢，脸上也带了点笑意，只是心里有些疑惑。他本来约了律师朋友这周末出来聚一聚顺便咨询一下这事，现在事情解决得太快反而让人感觉蹊跷。 不过总是好事。 景惜在后头看看盯着顾陌眼睛发亮的周行，努嘴摇了摇头。 这地可不就是肖家要拿的那一块嘛！ 本来都吃到嘴里了，被周行硬逼着吐了出来。 也不知道肖家会不会对付周行。 她第一次觉得周行为顾陌做得有点多了。 从小巷穿行而过，先前推门那几个小混混果然在烧烤摊吃烧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顾陌听见他们说话声音小了下来，像是刻意躲避着什么。 出了巷子，景惜说小区门口新开了家果茶店，要请他们喝果汁。 顾陌架不住她的热情只好答应了，周行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果汁店门面很小，门前地面上还有开业彩炮残留的丝带。 里面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正在鼓捣榨汁机。 “你好，三杯柠檬鲜茶。”景惜点着店里摆出的今日热卖招牌点单。 “好嘞，马上！” 周行正划拉着手机屏幕，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眼熟。 三杯果茶很快做好，那个男人转身端过来然后惊呼一声“周少”。 周行收起手机，他这才看出这是上次收拾过的那个混混头头，好像叫什么刘壮？ 他嗯了一声接过景惜递给他的果茶。 顾陌倒是被狠狠吓一跳，这个刘壮是阳明区一害，吃喝嫖赌啥都干，怎么跑这卖果汁来了？ “……周少？”他偏头去看周行，一副很不理解两人怎么会认识的样子。 刘壮又跟他打招呼：“哟，这不顾老师嘛。今天咋回事？来的都是贵客，我这小店真是里外发亮。” 顾陌觉得他想说的可能是蓬荜生辉。 “你怎么在这开店了？” “害，我以前那德行太不像话，这不重新做人了呗，顾老师你看我头都剃了。” 他把脖子可劲往外伸，让他们看自己的新发型。 “……挺好。”顾陌被他的光头噎住了。 景惜正要掏钱，刘壮又嘿嘿道：“不用付，算我请周少的。” 顾陌又去看周行，满眼都是疑问。 周行骨节分明的手指摆弄两下吸管，又喝了两口，才抬起头：“老师怎么了？” 刘壮反应过来他俩是师生，大约顾陌不知道周行暗地里干的那些事，他立马改口：“我请顾老师的，都是街坊嘛。” 顾陌没看他，只眯着周行等他给个解释，周行一脸无辜，气氛僵了下来。 这时景惜把钱用力拍在桌子上，大声道：“就请他们不请我，看不起我是吧？我还就要付钱，不用找了！” 刘壮：…… 他们走后，刘壮连连感叹。 上次他们这片区的混子被收拾后还被逼着找工作。本来大家聚在一起想搏一搏，还是他多个心眼，一打听才知道周行是周家的少爷。 周家那是什么地位，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黑社会，打个喷嚏S市都要抖三抖，他们这种在道上也就是个小虾米。 而周行作为周家的独子，那可是不折不扣的黑道太子爷啊。 太子爷都发话了，大伙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到处找活干，就算没找到活的，以前那点下三滥的事肯定也不敢做了。 刘壮东拼西凑掏空了裤兜才租下巴掌大块地方做做小生意，不过还别说有份正经工作心里确实舒坦多了。 于是他又伸长脖子望着周行走远的身影嘿嘿傻笑起来…… 之后顾陌又在超市和面包店见到了其他一些臭名昭著的小混混，无一例外都金盆洗手找了份工作规规矩矩做人了。 对于这一现象他觉得没什么不好，就是这些人转变的太快了，就好像在同一时间约好似的，怎么想都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看到他们都恭恭敬敬的，有的还很紧张，他觉得大概率是因为周行。 可周行不说，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老师，我回去了。”周行站在叫来的车边。 这时已经不早了，隐约的月色漏下来，刚好洒在周行身上。他的发色眉眼还有肩头，都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 仿若不存在于人间的美色。 “过来一下。” 少年冲他挑眉，又透露出一贯的不羁。 他不由自主向前倾身，然后感觉口袋里落下一个什么东西，扑通一下。 “第三颗。” 等人上车走远了，他慢慢往回走。 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近在咫尺的小区他似乎走了很久。 打开门进入漆黑一片的客厅，摸上开关的那一瞬间，他才发觉扑通的不是糖果入袋的声音。 是心跳。 第36章 第 36 章 景惜从浴室出来收到Vic的短信。 Vic平常会传一些歌曲的demo或是圈里有意思的八卦给她，两人相谈甚欢。 今晚信息内容却是。 ——叶董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叶华要结婚了，Vic大概也猜得出她跟叶家关系不好，可是告诉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哦？什么时候？ ——12月底，暮夏传疯了。 叶华跟她说明年怎么又提前了，还怕她手里的股份跑了不成？ 她冷笑一声放下手机，从衣柜里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屏幕又亮起来。 ——凯琳怀孕了。 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到地板上，一滴一滴，她猛地扔掉毛巾，拨号过去。 “她怎么会……” Vic似乎料到她会打电话过来，解释道：“mv里有场打戏，她拍了一半说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发现……” “听说两个多月了。” 电话那头好久没有声音，Vic关心地问：“景惜，你在听吗？” “嗯，我在。” “你……” “对了，你新专辑什么时候出？” Vic听出她在转移话题，也没拆穿她。 “下周，到时候来公司，我送你一张独一无二的签名款哟。” 景惜听着他俏皮的口气，噗嗤笑出声。 “遵命——大明星。” 两人说笑了几句挂了电话，仿佛从来没被叶华和凯琳的事影响到心情一般。 然而景惜心头的不安感挥之不去，她翻了翻联系人想把这事给周行吱个声，很快又锁了屏。 按周行以往的习惯，清理阳明区一片不会出现这么多漏洞，他这是开始向顾陌坦白自己的身份了吗？ 那还是不要让他掺和叶家的局比较好。 这两天各科试卷陆续送到任课老师手里，二班老师所在的办公室炸开了锅，请假回家的就有好几个。 胡小居捧了作业回教室。 “今天又有老师请假，办公室都空了一半了，这到底咋回事？” “谁知道，多半是我们考得太差，”徐子铭漫不经心道，“给气回去了。” 他可没忘记上次说去野餐的事，这会正捧了本旅游攻略看得津津有味。 胡小居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后面。 夏夜抱着椅背面对景惜坐着，正目不转睛盯着她吃东西。 他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迷上了给景惜送各种小点心。 卖相虽然不怎么好味道还是不错的，据景惜说。 夏家拥有全国规模最大的连锁酒店，在S市的水晶酒店更是地标性建筑。 一个月下来景惜逐渐了解同班同学的家世，更加确信了二班都是关系户。 “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的点心，味道就是与众不同哈。” “不是酒店，是我妈做的。” “……” 众所周知夏家目前由夏夜的母亲金媛当家，金女士怎么就有空研究烘焙了呢？ 景惜努力把噎在喉咙里的糕点吞下去。 “你家最近生意不大好？” 夏夜摇头，想到金女士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得先抓住她的胃”的激动表情，他觉得还是不要告诉景惜了。 徐子铭看胡小居一直看景惜那边，也转头看了一会，然后小声问胡小居：“夏夜开窍了？” 胡小居耸肩：“谁知道？” 本来周四下午就能放榜，因为一些老师的意见到周五早上榜单才张贴出来。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还在质疑。 “他怎么可能是这种分数？肯定是批错了！” “卷子都查过不知道几遍了，你是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俺们的眼睛啊？” “……这个字不像他的，会不会找人替考啦？” “一个期中考试都要找人替考，他有毛病还是你有毛病？” “老黄你咋个回事？我们好心帮你分析分析，要查出来是弄虚作假就难看了啊！” …… 其他班几个老师也过来凑热闹，都挤在黄俊边上，一会这个说泄题了，一会那个说作弊，都被黄俊一一驳回。 顾陌一进办公室就被杨欢叫住。 “顾老师，走廊的榜单你看到了吗？” “还没，怎么了？” 杨欢叹气：“你去看看吧。” 顾陌看她表情带点欣喜，诧异着往一楼走廊走。 正是早课下课的时候，平常学生都懒在教室里，今天走廊却异常火爆。 一楼走廊连通AB两校，两个学校六个年级十张榜单就张贴在最中间的位置，也是最显眼处。 顾陌本来只是想去看看二班有没有人进年级前十，一路上听到学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他怎么会是第二名”，搞得他也很好奇榜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趋势。 榜单前围了一圈又一圈人，学生看到有老师来自动给他让开一条小道。 孔主任站在那，表情十分扭曲，似喜非喜，惊怒交加…… 忽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撑在那张巨大的榜单上，接着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懒懒响起。 “主任，我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尾音像他的小尾巴，向上扬起。 顾陌踩着他最后一个字来到榜前，看向孔主任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的位置—— 「第二位周行」 眼镜自己往下滑了滑…… 顾陌心里大呼不可能！周行语文一分未得总名次怎么可能这么高？ 他又往后面看，语文0，数学160，英语150，物理100，化学100，生物100。 除了语文，其他科目全满分！ 他想他现在的表情怎么也得有孔主任一半难看了吧。 周行看见顾陌脸色一白，随即拇指和无名指扶住镜架两侧狠狠推了一把，心情颇好地上去摇尾巴。 “老师老师。” 顾陌机械转头。 “奖励！”周行半讨好半邀功地说。 顾陌脑门有点抽抽，他还以为他的理科也不好，多少心里有点安慰，结果六门功课就语文扑街，他还好意思要奖励！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怒气值，周行悄悄退后一小步，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语文那场是顾陌监考呢。他光顾着吸引顾陌注意，哪有心思答题。 孔主任被周行气得半死，连万年倒一的夏夜莫名出现在榜十都不去管了，非拉着周行去看他的试卷。 “走！我看你要怎么为所欲为！” 二班和三班在年级榜前狭路相逢，双方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其他班的默默退远以免殃及无辜。 徐子铭对自己没能参与群架憋了一肚子气，于是指着榜单文斗。 “我们班有三个进前十，不知道三班有几个？” 胡小居配合他装模作样数了数：“一个都没有呢。” 三班的人敢怒不敢言，只眼珠瞪得滚圆。 二班敢怒又敢言，梗着脖子嘲讽他们。 这时夏夜和景惜结伴过来。 徐子铭正对夏夜以每门100总分600占得榜十的成绩感到奇怪，忍不住问他：“夏夜你怎么每门都是100分？” 夏夜：“难道满分不是一百？” 全场：……您是什么神仙？ 他看了眼榜单，陷入了沉默。 胡小居想起景惜语文作文是满分，又借此好好发挥了一番口才，说得三班众人面红耳赤恨不得马上回去挑灯夜读。 只有三班那个嘴贱的男生来一句：“吹成这样也没见她上榜啊，人一班那个在榜三。” 男生就算了，说他们不如一个小女生？ 胡小居想，兄弟你少说两句吧，她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他对景惜说：“你每门成绩多少？报给他们听听。” “80，80，75，50，50，50。” 那个男生一听龇开了嘴：“看吧，就一半，每门就一半分，每门……” 越说越觉得哪里不对。 “一半？”景惜故作大惊失色，“反面还有题？” 全场：……有您了不起。 卧槽声此起彼伏，二班竟然这么多控分大佬，三班彻底受了打击，丧着脸上楼了。 一向年级第一的一班也如遭雷劈，尤其是江越和苏莉茉。 江越自恃清高，对周行那一派一直是无脑莽夫的印象，这次他虽然仍旧是第一名，但第二让了他整整一科还只比他低一分！多么可怕！ 而苏莉茉在B校稳居第一，她知道江越成绩很好，估摸着这次只能拿第二，结果被周行截了去！ 看着排在第三的名字，她越想背上越发寒，如果二班那些人好好考，她是不是连第三都保不住？ 她家境不好本想借成绩引人瞩目，如今连最大的优势都没有了，别说周行任谁都不会把注意放到她身上的。 就像榜单只显示最优秀的十个人一样，所有人只会注意到两个女生之间最优秀的那个。 她不禁红了眼眶。 江越脸色也很难看，看到她这副样子更加烦躁，反观二班那边的景惜跟同学说说笑笑，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稚气。 他第一次丢下苏莉茉先走了。 景惜看完A校的榜单，又去右边看B校的。 找到二年级理科那张，第一位果然是米歆的名字。 米歆正在榜前搔首弄姿接受同学们的吹捧，对她直挥手。 “那个苏莉茉一走老娘身心舒畅，这名次看着才顺眼嘛。” 景惜好奇道：“你以前是万年老二？” “……闭嘴。” B校来看榜单的女生不多，周行出现后还没来得及通知其他姐妹他又被老师拉走了，捶胸顿足之际夏夜来看榜了。 趁没有老师在，她们赶紧叫来姐妹围堵夏夜。 “夏学长，看这边看这边！” “夏夜！！！！！” “啊啊啊啊，不要挤我！” “学弟快收下姐姐的奶茶！” …… 情书礼物只管往他面前塞，有的女生没占到好位置跑去塞给二班其他人叫他们帮忙转交。 也就夏夜一声不吭，她们才敢放肆，换了周行保准大气不敢出。 B校口号：夏夜是人间理想，周行是人间妄想。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直到上课铃声敲响人群才作鸟兽散。 第37章 第 37 章 周行被请到办公室后，扫了眼屋内七七八八的老师。 “哟，这是要审我？”戏谑的口气。 黄俊站起来：“周行，老师有点事问你。” “哪个老师？” 他一一看过去，被他看到的老师要么转身，要么看天花板，还有战术咳嗽的…… 黄俊心里妈卖批，面上还得笑嘻嘻。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你这次超常发挥，老师也很欣慰呀，就是这个试卷上的字……跟你平时的好像不太一样，可不是怀疑你什么啊……但是呢，还是希望你能给老师们一个解释。” 周行抓了下头发，对这样的场面感到很烦躁，妈的，真想来根烟。 “是他的字。” 进了屋一直没说话的顾陌开口道。 “顾老师说什么？”黄俊愣道。 “我说，是周行的字，”顾陌对上周行闪烁的目光，“我是他的语文老师，他的字迹我最清楚。” 周行沉静下来。 “除了字，老师们还有什么疑问么？” 这些老师们哪敢当他面有疑问啊，顶多背后嚼嚼舌根。 周行向来不屑去解释什么。 今天就破个例，谁让他的顾老师想看真正的他呢。 刚印刷好的周末练习卷堆在长桌上，他随手抽出一张数学卷，冲顾陌笑道。 “借我支笔。” 顾陌从笔筒抽了支递给他，周行左手接过，仿佛在菜单上勾选项似的扫一眼答一题，仅一分钟就完成了十五道填空。 “数学老师快拿答案来对对。”黄俊赶紧喊人。 几个老师头挨头，恨不得贴到试卷上，奈何来回查对三遍也改变不了他全对的事实。 现场打脸。 包括孔主任在内的老师们如遭雷劈。 一个老师捂住胸口：“我突然不太舒服，得回去歇歇。” 这尼玛太刺激了！ 速度正确率就不说了，人家还没要打草稿！ 这得是什么脑子呐！ “其他学科还要看吗？”周行转着笔倚在顾陌办公桌上，看似问这些老师们实则眼睛没离开过顾陌。 他冲他挑眉，你要看吗？ 顾陌一脸没兴趣，卷起袖口整理起语文试卷。 孔主任不得不接受周兔崽子是个大神的事实，垂头丧气地回了教导处。 其他老师陆续退场，只有黄俊在那得意地哈哈大笑。 这次不但没垫底，反而扬眉吐气了一把。周行第一，胡小居第八，夏夜第十，前十二班占了三分之一，他寻思着得开个班会好好表扬表扬这些娃。 顾陌整理完卷子抬手看一眼表，快上课了。 一转头，周行还在他桌边靠着。 “老师，奖励。” 他冷冷道：“零分还要奖励？” “我进榜三了。”话里居然带了点委屈。 “没用。” 顾陌把试卷塞进他怀里，只留了景惜的在手上。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被她的文采惊艳到。 “她的作文……” 周行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又写了古文？” “嗯？” “她就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顾陌翻到前面的文言文阅读，原文处居然还被圈出了一个错别字……真是个人才。 “老师，你再考虑一下呗，一个人搬东西多累……”周行卖力推销自己，“收作业数试卷我都可以。” “这些胡小居在干。” 要是他不故意考零分，顾陌倒还可以考虑。 A校不兴各个学科立课委，除了老师指定需要，其他都是学习委员包办一切有关学习的任务。 主要是事太少，实在没必要。 黄俊在一旁看了半天，已经里外焦了个透，他带周行一年多了，啥时候见过他这副小狗崽的样子。 害，年轻教师就是不一样。 第一节 课是语文，周行跟着顾陌回到教室，站在门口就看到座位上堆成小山似的礼品袋和零食。 顾陌讽道：“看来周行同学很受欢迎。” 周行面无表情走到位置把桌上所有东西一股脑儿挪到景惜那。 景惜正低头偷啃巧克力棒，呼啦啦涌过来一堆好吃的，幸福得飘飘欲仙。 一下课，她就被周行踹凳子。 “我桌上这些玩意儿哪来的？” “隔壁那些女生跟疯了一样往我们这塞东西，大家一起抱回来的。写你名的给你理出来了，你不要？” “拿去。”周行不悦道。 自从去年他当众甩脸给告白的女生后，就没人再敢当面送他东西。 今天趁他不在，这群女的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吗？ 还就被顾陌看见了，烦。 “情书也不要？” “你要你留着。” 景惜翻个白眼继续啃吃的。 吃过饭后，景惜和胡小居一块去广播站。 因上次的事情闹得够大，学长们又给了胡小居一次机会，把他单独叫去面试。 景惜放完歌从广播室出来，和喜盈盈的胡小居碰上。 “景惜，我成功啦！我是正选播音员了！” 这是胡小居一直以来所期待的，景惜也替他高兴。 胡小居迫不及待回教室和好友们分享这个消息。 徐子铭没有损他反而夸了好几句。 景惜采访胡小居对此的感受，他说，毛骨悚然。 二班的男生托周行和夏夜的福，今早体验了一把明星的感受，直叹出道不易。 吃的全班分，情书各自拿。 理着理着居然还理到几分给景惜的情书，起哄声中她掏出震动的手机。 Nicki发来一条短信。 ——叶先生叫您回家一趟。 又到周末了，十一月过得很快，景惜记得上个月她刚转学的时候天气还有点闷热，如今凉得令人发颤了。 她回了个好然后抬头继续跟他们说笑。 周行看在眼里，皱起眉。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才搬家一个礼拜，再回到小区居然有种违和感。 周行送她到叶家门口。 “出事给我打电话。” “……你巴不得出点事？” “那别打了。” “……” 这栋房子一切如旧，外观堂皇内里繁复。 Nicki跟以往一样接过她的书包，问一问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 然后悄悄说一句他在书房。 景惜恍惚间有种错觉，她仍然住在这个家里。 但有些事撕开了就合不上。 这是屈指可数的几次叶华在家等她，她隐约能猜到他叫她回来的原因。 书房里难得的点了熏香，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复古桌前，面容俊朗的男人抬起头，审视的目光里有克制的愤怒。 景惜第一次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叫我回来干什么？有饭局？” 叶华攥住一叠文件，装作不经意地问：“我记得，是你推荐凯琳出演Vic的mv。” “是，怎么？” “你当时知道mv里有高难度打戏？” “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他极力保持冷静的语调。 景惜听出来了，这是质问她呢。 也真是稀奇，孩子又不是她塞进凯琳肚子里的，她哪能掐指算到。 不过她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是对方想听到的。 “知道，那又怎样？” 叶华朝她批头扔出一大叠文件，原先凯琳拉着他的手哭诉说景惜知道她怀孕还逼她参演，他是不信的。 他一手养大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 现在听她亲口承认，堪同亲眼看到珍爱的纯白瓷瓶碎裂一般难受。 “那你又知不知道她差点保不住这个孩子！”他怒道，“你想看她就去演，你明知吊威亚有多危险！你到底想干什么？！” 景惜琢磨，我就那么提了一句，她档期又不是我排的，怎么什么都能扯到我身上。 凯琳吧，也算个聪明人，看得出她跟叶华暗里的波涛汹涌。 她赌自己不会否认。 既然她那么想进叶家，她就帮她一把。 “我就是讨厌她。”多么方便的理由。 “为什么？”叶华微怔。 “她嫁给你，我就得转让股权，如果没有孩子你们怎么可能这么早结婚？” “结婚是迟早的事，我说了我会养你！那些股份就那么重要？你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算计！” “你养我？”景惜眯眼。 叶华脸色一变，气急之下他都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养？我以什么身份？你的养女？” 一连串问题逼得他胸口发闷，他扯松领带。 “我们又不是真的父女，外头谁不知道？我也很好奇，”景惜撑在桌边，跟他对视，“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 房内被摔开的文件纸在空中舞了几个圈落到地上，洋洋洒洒铺成一片白。 叶华说不出话来。 女孩从小就白净，从头到脚就跟瓷娃娃一样，谁见了都喜欢，都想保护她，磕碰一丁点都不行。 她喜欢把马尾扎得高高的，走起路来蹦跶着，辫子就能甩得很好看。 她的眼睛里总是亮晶晶的，时不时闪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现在她用这样的眼睛盯着自己，某一瞬间他觉得内心被剖析得干干净净，无所遁形。 那是决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念头。 景惜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反正娃也保住了搁这跟她扯什么呢？叶华总不会因为她说几句好话就不要她的股份了吧。 他们爱咋咋，就算明天结婚她也不计前嫌给他们当花童，如果没人介意的话。 “一一……”叶华涩涩地叫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股份我本来就不想要，因为，”景惜踩着地上的纸，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到门边，狠狠扭开门把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乖戾，“叶家真是恶心透了。” 第38章 第 38 章 今晚叶家注定不太平。 十年里，周行作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楚。 叶华起初带景惜进叶家是为了股份，如今他想两全。这么多年下来他对景惜的感情连他自己都无法直面，不闻不问导致的结果就是景惜的情感缺失。 所以股份和景惜，他只能留下一样。 然叶华此人，利益为上。 这桩事里，周行唯一的疑问是景惜的身世。 她不是叶老的亲生女儿，叶老为什么会给她这么多股份？ 其中景惜的妈妈是最关键人物，如果能找到她，一切问题恐怕就能有解释。 他兀自沉思，没注意到手边的手机闪了好几下。 等解开锁屏，郝爽的消息不要命地弹了出来。 他索性拨过去。 一接通那头就哇哇大叫。 “哥哥哥，我敬爱的行哥！帮我查个人！！！” 他把手机拿远点以免耳膜被震破。 那头还在继续鬼叫。 “……那个T好变态！他黑进我妈电脑把我小时候穿开裆裤的照片都翻了出来！woc了，还威胁我发自拍给他，不发他就把我小时候的裸、照传到网上！我不要面子的吗？！！” 等他差不多消停点，周行嘴唇一碰：“关我屁事。” 郝爽急了：“小时候咱俩可是一块穿开裆裤的！” “……” “那是双人照……” “什么时候碰面？” 郝爽就知道他不会不管，嘿嘿道：“中心大道新开了家咖啡馆，哥我请你喝。” 约好时间地点，郝爽才放心一点。他又拉了拉和T的聊天记录，气得一把合上笔记本，栽到床上。 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慰问他祖宗十八代！ 一觉醒来，外头天光大亮。 周行揉着头发摸手机，一看时间快十点了。 景惜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行哥——哥——” 郝爽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他下床到窗边，那小子站在花园里，双手拢住放到嘴边，叫起来比扩音器还管用。 一个两个都让人头疼。 今天天气大好，入十一月天空第一次这么晴朗。阳光灿得直逼人眼，心情再糟糕出门走一走也面露愉悦。 咖啡馆门口的花篮还没撤走，从外面看店面干净精致，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 自动玻璃门稳稳移开，进店也是令人舒适的布置。 郝爽和店长认识不免寒暄几句，再转头周行人就没了。 店里人不多，周行无意扫过，那个熟悉的背影直直撞入眼里。 嘿，要不说缘分奇妙呢。 他快步上前，看清形势后面色沉了下来。 “顾老师，这么巧。” 上次李阿姨一说收购的事，顾陌回家就打电话问了同学。 后来这事莫名解决了，他也没放在心上，老同学却打来约他周末出来碰个面。 想来确实好久没见了，他高兴地应下。 谁想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冤家就来了。 “……一般这样的情况，那块地应该是有第三方插手……” “顾老师，这么巧。” 顾陌一听这声音心想，怪不得早上起来眼皮狂跳，这是孽缘呐。 顾陌今天穿了件休闲的薄毛衣，五官看上去不再严肃，尤其是眼睛部位，抬头看向周行的时候，略带温柔的眼神让他心尖一颤。 再颤周行也没忘记另一头还坐了一个呢。 他眯眼打量那人的同时，那人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位是？” “文衍，这是我的学生。”顾陌不明白两人眉来眼去的在看什么。 江文衍起身理了理西装外套，从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River事务所的代表律师，江文衍。” 他和顾陌一样高，但成熟的面容给身高加了优势，气势上更加凌人。 面前的男生缓缓伸手，碰了一下就插回兜里，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待见。 作为律师，他见过不少人，这个男生给人的压迫感相当重。他的气势是在行业中磨练出来的，这个男生却好似与生俱来。 “周行。” 男生吐出名字就没再给他眼神，江文衍顺着他热烈的目光看去，顾陌正喝着咖啡。 呵，原来是这样。 顾陌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老同学出来见个面都能碰上周行。 也不知道老同学跟自己的学生打什么招呼。 现在周行还拉了张椅子在他们这桌坐下，他很想揪了领子把他丢出去。 “你干什么？” “老师，我也想喝咖啡，可是没带钱。” 这话怪耳熟…… 碍于同学在，顾陌咬牙道：“我给你点一杯，你上一边喝去。” “在这喝味道好，我保证不说话，”见顾陌态度强硬，周行嘴一撇，“期中考试你都没给我奖励，那要不我不喝了，你让我当语文课……” “服务员，点单。” 江文衍笑了：“现在学生挺难管吧？” 顾陌看一眼周行：“还行。” “我看到他，想起我们上高中那会，”江文衍问他，“你还记得吗？” 顾陌低头：“嗯。” 怎么可能忘？高中时那点小心思彼此对视一眼就心知肚明。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面上也带了点笑容。 “今天约你出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回S市工作了。” 顾陌诧异地抬头，他回来了？ 江文衍微笑看他，毫不掩饰眼里的深情。 周行要还看不出来这什么情况，他眼睛就可以去捐了！ 这尼玛旧情人啊！ 他手一抖，咖啡洒了出来，直往江文衍那流。 顾陌赶紧拿纸巾：“周行你三岁小孩吗？连个杯子都拿不稳。” 江文衍没说什么，只是再看周行眼里多了戒备。 这一插曲破坏了原来的气氛，江文衍知道今天是没戏了，跟顾陌说有事先走一步。 临走还收到那个男生警告的一眼，他感觉很不舒服。 出了门，他下意识回头，落地玻璃窗里，顾陌正和那个男生说着什么。 事实上，他察觉出顾陌对周行的不同。顾陌高中的时候就性格寡淡，对谁都客客气气，刚才跟那男生说了短短几句话情绪就有了明显变化。 他后悔了，如果不是毕业他选择去J市发展，两人或许…… 他苦笑一声，走向停车位。 希望从现在开始，一切还来得及。 人走后周行顺理成章坐到了顾陌对面。 顾陌：“你怎么会在这？” “喝咖啡。” 那还真是巧，这么大个S市就在这一家咖啡馆碰上了。 …… 喝咖啡你不带钱？讹我吗？ 他观察着周行脸色，明显看得出他不高兴。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今天就吃了枪药一样，难道有起床气？ 顾陌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他跟同学出来见面，怎么周行往这一坐还摆起脸了，跟捉奸似的。 “咳，我听景惜说你喜欢喝咖啡，不喜欢喝果汁。” 听到这话周行脸色好看很多：“嗯。” “你上次怎么没说？” “你端给我，就喝了。” 要说他脾气好吧，他老臭着张脸，说他脾气不好吧，他大多时候很听话。 顾陌还真琢磨不透这小孩。 郝爽在高盆绿植后面蹲得腿都麻了。 刚才他找了一圈看到周行坐他们顾老师那桌去了，想起景惜叮嘱如果这两人在一块一定不能去打扰，就找了个半人高的花盆躲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顾陌对面穿西装的男人走了，周行又一屁股坐下，那架势像要促膝长谈。 郝爽一拍大腿，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咱出门是干什么来了？ 周行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咖啡，一派淡定自若。 “顾老师，刚刚那个是？” “高中同学。” “就这样？” 顾陌反问：“不然呢？” 周行手指在杯沿上打圈：“初恋？” 顾陌重重放下咖啡杯，杯底和碟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似乎是我的私事。” 言外之意就是你无权过问。 周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突然地发问：“你还记得运动会那天么，借物赛跑。” 顾陌又露出迷茫的眼神，不明白他怎么扯到那去了。 周行被他的表情取悦，话里带了点温度，似乎在回忆某样美好的事物。 事实就是如此。 “那天我说的，都作数。” 顾陌回想着当天的流程，好像是周行开跑被绊了一脚，然后抽了签，签上写了喜欢。 再然后呢？ 周行朝他走过来，嘴一张一合的，周围起哄声很大，忘了是谁问他你喜欢顾老师？ 他说了什么？ 脑子里一个个画面闪过，定格在某一个瞬间。 周行说：“嗯，喜欢。” 印象中少年的脸慢慢靠近，和现在轮廓重合。 顾陌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行已经近在咫尺。 鼻尖距离不到一厘米，瞳孔倒映出他惊愕的表情，周行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然后极快的。 后脑被温柔地扣过去，唇上传来湿热的感觉。 “第七颗。” 舌间多了一颗糖。 顾陌疯了。 “你你……你……” 周行又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才松开手。 “我说一不二。” 糖在嘴里化开，顾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难受极了。 周行刚刚吻了他这个事给他冲击太大，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完全无法思考，只坐在那木木地嚼糖。 奶糖在加过工的口腔高温下化得很快。 周行展开糖纸举到他眼前。 上面写了。 「我的喜欢，一直都作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了激动死我了！！！ 第39章 第 39 章 直到糖完全融化，顾陌依旧憋红个脸说不出话。 周行倒是翘着二郎腿玩世不恭地坐在对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欣赏顾陌表情欣赏得差不多了，他开口：“老师半天不说话，是在回味那颗糖还是在回味……” 那个吻？ “周行！！”顾陌从别扭的感觉中挣扎出来，怒斥道。 “我在。” 周行故意舔了下嘴唇，让顾陌又想起舌关被撬开的那一刻。 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一拳砸在咖啡桌上，这叫个什么事？他怎么就脑子短路没反抗？ 周行撑着下巴看他：“老师害羞了？” 顾陌头低了很久，脸色变化莫测。 周行隐隐感到不安，伸出手想去抱他，被狠狠推开。 他看着手愣住了，顾陌花了这么大力气，是……讨厌他？ 顾陌再抬起头，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尽管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愤怒。 “周行，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鉴于师生关系我不跟你计较，但以后再碰面麻烦你装作不认识我。” 周行咬着下嘴唇，似是委屈地问：“你讨厌我？” 顾陌怒了：“这跟讨不讨厌有什么关系，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你刚刚的行为合适吗？” “刚刚我感觉挺好的，”他含笑道，“你也很享受，不如……” “胡说八道！” 周行收了笑，起身到顾陌面前，捏住他下巴，眼里满是认真和执着。 “顾陌。”他轻轻喊他。 “只要你现在说一句你不喜欢我，我就放手，以后再也不招惹你……” 他的眼神热烈又深沉，顾陌险些招架不住。 他的意识说不可以，嘴唇嚅动两下却怎么说不出那几个字。 心烦意乱。 心已经乱了。 “……还是说，你也喜欢我？” 少年慵懒的嗓音似乎有股魔力，诱人心驰神往。 良久，顾陌从他手下挣脱，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今天天气可真不错。 周行紧盯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缓缓扯出一抹笑。 这是顾陌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狼狈，也是因为他。 身心愉悦。 只要他没拒绝，有的是机会。 绿植后面的郝直男目瞪口呆，天了噜，他只是想出来上个网，为什么会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 他举起手机咔嚓咔嚓，然后发送给景惜。 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些！ 换到包厢落座，周行才严肃起来。 两台笔记本同时敲击着，紧凑的键盘声营造出紧张的氛围。 屏幕上一行行代码快速闪过。 “还差一点，行哥！” “嗯。” 两人紧盯屏幕，手下没有一丝松懈。 郝爽心中雀跃，就剩最后一步了…… “我去他大爷，他怎么上线了？”郝爽瞪大眼睛。 就差最后一下，就能查到T的地址了，对方突然回击，屏幕闪烁两下代码疯狂涌现，几秒后黑了下来。 周行合上电脑，他今天没什么心思。 “只查到人在意大利。” “意大利也不小啊，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啊啊啊！！！！” 郝爽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周行斜他：“查到地址你还能飞过去揍他？” “那我肯定飞过去揍他……”郝爽想了想又耷拉下脑袋，“那也不行，万一他是个彪形大汉我不就惨了……” “意大利？”周行手指扣着桌面若有所思。 郝爽扯着嗓子直嚎：“意大利现在才四点多，他居然就醒了，果然是变态，哥是吧？是变态吧？” 他期待地望着周行等着他的认同。 周行点点头：“你找个光线好点的地方自拍吧。” “……” 昨晚景惜和叶华彻底撕破了脸皮，连晚饭都没留下来吃直接打车回了阳明区。 一大堆乱糟糟的事想到半夜，早上起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她在阳台伸着懒腰，被晒被子的顾阡喊去隔壁吃午饭。 “早上还有点粥，我给你热了你先吃点垫垫肚子，不吃早饭不行的呀。” 顾阡端出一小碗粥，把她放到饭桌上然后去厨房准备午饭。 顾陌回家后连家里多了个人都没注意到，魂不守舍地坐到沙发上。 顾阡听到动静出来看：“小陌啊，你回来怎么都不吱一声，咦你脸怎么有点红？今天外面热吗？” 顾陌含含糊糊嗯了声。 景惜只奇怪了一下，继续喝粥。 她打开手机。 嗯？小爽子什么时候给她发的消息？ 点开。 “噗——” 一口粥喷在了桌子上。 “咳咳咳咳咳咳……” 顾陌这才发现她，尴尬了一下才拿起抹布过去擦桌子。 景惜赶紧锁屏。 “呛到了？”顾陌问。 她猛点头，谁吃饭的时候看到好友和老师的吻照能不呛到？ 收拾完桌子，顾陌坐回沙发。 一没事情干，早上那个画面就在脑子里放大重播。 他又乱了。 他起身想把盆栽搬到阳台晒晒太阳，一转头看见墙上的《竹石》…… 他又坐下了。 景惜看他一会站一会坐的，心想顾老师竟然这么纯情？ 她低下头仔细看照片，养小爽子千日用小爽子一时，还是连拍！干得漂亮！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3/3）〕 【奶昔小窝头】：哦豁 【电竞爽歪歪】：哦豁 【Aix】：……傻逼 【奶昔小窝头】：我想看现场直播 【Aix】：继续想 【电竞爽歪歪】：人查到了，资料发你？@Aix 【Aix】：嗯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2/3）〕 【奶昔小窝头】：什么什么（八卦脸） 【电竞爽歪歪】：等我拍完自拍给你细说 【奶昔小窝头】：今天什么日子你们这么反常？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1/3）〕 【奶昔小窝头】：…… 周行就算了，郝爽为什么想起来自拍？他终于照镜子了吗？ 想起他以前那些直男自拍，哎，惨不忍睹…… 景惜在那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顾陌看到她又想起周行，也不知道自己跟周行上辈子结了什么怨，这辈子他阴魂不散的。 当时他怎么就没说出不喜欢呢？ “不说话就是不讨厌，不讨厌就是喜欢……”耳边回响起周行在学校餐厅说过的话。 他喜欢周行？ 顾陌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景惜故意问：“老师你怎么了？” “哦没事，太阳太毒了，照得沙发有点烫。”顾陌尽力保持正常的语调。 景惜心里笑疯了，沙发烫屁股，亏顾老师想得出。 距离自拍发过去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屏幕那头依旧没有动静。 『H：喂喂喂，人呢？』 『T：刚睡醒』 『H：哦～你那现在是早上八点。』 『T：呵呵不错嘛还找了帮手』 『H：你别太得意，我早晚会把你找出来！』 『T：拭目以待你考试怎么样』 『H：文科榜探花，哼哼厉害吧』 『T：不懂』 『H：……就是第三名！求你多学点中华文化。』 『T：这个再说先看自拍』 『H：在你邮箱！』 『H：不许传播我裸、照！』 过了好几分钟T还没回消息，郝爽纳闷看个照片需要这么久吗。 『T：……』 『T：你拿什么拍的座机吗』 『T：糊成这样』 郝爽自认挑了张最帅的，居然被嫌弃了？ 『H：能看出人脸不就行了？』 『T：你直接怼镜头上 拍不出脸才稀奇』 『T：还一副吃屎的表情』 『H：你你你你你你』 那明明是酷炫的表情！ 『T：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一件事』 『H：？』 『T：你那天说有约会是假的』 『H：？』 『T：你要长照片上这样除非对方瞎了』 『H：…………』 『H：欺人太甚！！！』 远在意大利的男生似乎感受到了通过显示器传来的愤怒，轻笑出声。 Rose趁机跳到主人腿上求抚摸。 “真可爱。” 郝爽再一次生气地扣上电脑，转头打给景惜。 “……一一，就是这样，他威胁我发自拍还嘲笑我呜呜呜……” “他那是嫉妒你的美貌。” 虽然郝爽拍照技术烂，但颜值确实高。 据米歆说B校迷妹送他外号“阳光直男”…… 郝爽在电话里把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景惜捶胸顿足恨自己没在现场。 “所以和顾老师约会那人什么来头？” “江文衍，24岁，S市人，和你们顾老师是高中同学，毕业于J大，在J市开过一家个人律师事务所，现在是River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 “高中同学？难道是初恋情人？” “……不清楚，你知道River吗？” “是不是那个据说打官司没输过的？” “对，全国业务能力最强的律师事务所，一班那个江越他爸就是最大合伙人。” “都姓江，他不会是……” “江越的叔叔。” “……” 世界辣么小…… 周行要是知道江越是情敌的侄子，以后肯定只拿鼻孔看他。 ……现在好像就是这么干的。 挂了电话，她回想郝爽对那个T的描述，一般的黑客会这么闲破解半天程序就为了要人自拍吗？ 估计周行跟她想的一样，有人来拱白菜咯。 没一会铃声又响起。 “小景？” 她看一眼通话显示：“Vic，怎么了？” Vic像是松了口气：“没事，听你语气很开心，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这个嘛，刚刚听到了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那就好，那天跟你说了凯琳的事是不是破坏你心情了？” “也没有，早晚都得知道，反正暮夏公司我是不会去了。” 那头委屈道：“那我的新专辑怎么办？” 景惜有些抱歉：“我找人去拿吧。” “就知道会这样，”Vic笑了，“不过我的新专辑可是有上门、服务的哦，仅限首张。” “啊？”第一张还有这待遇？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正好路过你家，顺便把第一张专辑送给你。” Vic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景惜才东张西望地下来。 “你这小脑袋晃来晃去看什么呢？”他作势要摸她头。 “我怕有人认出你，把小区踏平。” 景惜见他鸭舌帽墨镜口罩齐全放心很多。 Vic收回手：“先上车吧。” “去哪？” “陪我看场电影，作为新专辑的交换。” 第40章 第 40 章 新的一周开始，学校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自从上周的榜单放出来后，夺得榜二的周行在学校更加横着走了。 能文能武加颜值爆表，之前对他不服气的统统黑转粉，主动上门要求当小弟的一天就好几个。 周行在门口瞪退一群人，进去一看徐子铭他们又在花式吹捧。 “行哥真牛逼，说第二就第二！” 景惜指指日常昏睡的夏夜小声问：“为什么行行考第二你们那么惊讶，夏夜考第十没人奇怪？” 胡小居咳了两声：“景惜你来得晚不知道吧，夏夜入学成绩是全校第一。” “他考倒一的时候我们已经奇怪过了。”徐子铭同情地看着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极度震惊的景惜。 等周行坐下，徐子铭招呼大家：“我们什么时候去野餐？” 胡小居卷了本练习册敲他头：“你应该先问问学生会什么时候野外实践吧？” 景惜又get到了盲区：“学生会？野外实践？” 胡小居和徐子铭对视片刻，同时吼出“我以为你告诉她了”。 …… 听说又要开展什么野外实践活动，顾陌感叹不愧是贵族子弟学校，也没念几天书活动一大堆，但考得还不算很差，说明脑子都很灵光嘛。 黄俊跟他说这种活动跟运动会一样都由学生会负责。 “学生会管理AB两校的学生事务，上次他们打架纪律部还额外加罚了。” 顾陌问：“罚了什么？” “倒立背学生守则之类，他们有的是花样。这次活动老师不用参与，当然要是你想去看看可以申请的，”黄俊乐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回家看孩子。” 顾陌很久没出门旅游了，还挺想去玩一玩的，但一想到去了又会看到周行就烦得不行。 “年轻老师就应该到处走走玩玩，我推荐你去。”黄俊拍他肩膀。 “我考虑考虑。”顾陌无奈道。 二年级才有的野外实践活动持续五天四夜，AB两校的学生一起参加，实践中会有一些活动项目以班级为单位考核后计入总学分。 当景惜知道又可以一个礼拜不上课，开心疯了。 “听说条件很艰苦，任务很难。”胡小居有点担忧。 “不怕，我们这么多人呢，抱团打天下。”景惜道。 徐子铭刷着手机点头表示赞同，突然大叫一声：“草，娱乐头条！这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周围几个纷纷打开手机。 胡小居刷到：“……景惜这是你吧？” 景惜凑过去看，「流行天王Vic约会秘密情人大曝光」…… “这谁写的标题乱七八糟的。” 下面的照片是Vic拉着一个戴着帽子墨镜的女孩跑向电梯。 Vic只戴了口罩，露出的眉眼和发色相当吸睛，所以一下子被路人认出引起了轰动。 “捂成这样你都认得出我？”景惜惊道。 胡小居满脑黑线：“这衣服你穿过。” “身高体型跟你一模一样嘛。”徐子铭把照片放大了研究。 周行冷脸：“怎么回事？” 景惜说：“周末他来给我送新专辑，让我陪他看场电影，看着看着就有人喊Vic！！！然后他就把帽子扣我头上拉着我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电影还没看完呢。” 周行撑着额头转过身，不想理这个蠢货。 徐子铭念着新闻：“暮夏出面澄清女方是公司员工，希望大家不要过多关注艺人私生活给他们一点个人空间，最后请歌迷们期待Vic……即将发布的新专辑？” “是炒作吗？”胡小居问。 景惜点头，暮夏安排了一个女艺人跟Vic传绯闻被他拒绝，结果还是传出了绯闻，就是这个绯闻对象够叶华头疼的。 快上课的时候，周行朝她勾手：“帮我个忙。” 当晚景惜正在顾家吃着晚饭，突然来一句：“顾老师，我们下个礼拜野外活动你来吗？” 顾阡立马感兴趣了，问她是什么样的活动。 具体内容景惜也不知道，胡吹乱说：“……总之很好玩啦。” 顾陌放下筷子：“不去。” 顾阡不同意：“不行小陌，你每天工作身体吃不消的，也要适当出去走走劳逸结合，难得的机会呀，要去什么地方来着小惜？” “好像是岛上。” “挺好的，去吧，就这么定了。” 顾阡坚持让他去，顾陌也只好答应。 景惜扒着饭想，还是行行厉害，一早猜到顾老师会躲着他，让她从顾阡这下手。 晚些时候Vic特地发短信来道歉，称很抱歉把她卷入这些事。 景惜问他：“你真的不知道有人跟拍吗？” 那边沉默很久，发了一句。 ——我讨厌传绯闻，但如果对象是你的话似乎不错。 “莫名其妙。” 景惜无法理解，不过所有超出叶华控制的事她都喜闻乐见，也就暂且不去管Vic到底什么意思了。 学生会办公室独占了一整层楼，成员们进进出出，忙碌得显而易见。 换作平时周行绝不会到这来。 门被踹开，主办公桌后的男生抬头看到来人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周行拿起桌牌，上面的字清楚地显示了男生的身份——学生会会长林微。 三年六班的林微跟霍青家是世交，担任学生会职务的同时他还是乐器社社长。 不同于一般会长刻板的形象，他喜欢把头发梳得有点凌乱，重要场合会戴一副修饰脸型的银框平光镜，只要能不穿校服的时刻他绝对不会穿，宣称男人造型最重要。 周行刚入学的时候他总去抓他抽烟，一言不合就开打，打完架后往往是两人坐在一块抽根事后烟。 周行大概也是被学生会会长这样的行为震撼到，一来二去有了交集。他在学校横行霸道，林微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久不见，周少，”他笑容带点调侃，“来根烟吗？” 周行把手插回兜里：“少来这套，找你有事。” “我猜猜，不会是野外实践的事吧？”林微笑道，“你想让我怎么开后门？” 周行：“我班里有个女生。” “我知道，长的贼可爱那个，要我照顾她？没问题，我让她跟着我。” “不需要。” 林微摸下巴：“难道她是你女朋友？” 见周行沉了脸，他过去勾他肩：“行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然后他听见周行用一种近乎认真的口吻说：“照顾一下我男朋友。” 送走周行，林微扶着因为震惊微微滑落的眼镜，这小子真会给他找事，一年比一年出息了啊！ 景惜一直有个疑问，趁周行不在，她掏出手机翻到上次运动会让胡小居传给自己的照片。 “徐子铭，这是不是你们部长？” 徐子铭看到照片居然表情有点难过：“是啊，前任部长。” “他是几班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跟霍青一个班，他已经……不在了。” 景惜愣住：“不在是什么意思？” “去年冬季联赛过后他登山时意外坠崖，尸……人一直没找到，”徐子铭回忆着，“部长是个很好的人，他走了以后部里氛围都变了。” 他回头看一眼趴着睡觉的夏夜，小声说：“部长在部的时候对夏夜很照顾，出了那事对他影响挺大的。夏夜原来不打耳钉，成绩也不错，后来就成了现在那个样子，你来以后他才没那么阴郁……” “还有行哥，他那一段时间闹事闹得特别凶，什么违纪他就干什么，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 景惜想起来周行那段时间确实整天见不着人，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她又看了眼照片，最中间戴着眼镜的男生皮肤白白的，怎么看都跟顾老师谜之相似啊…… “那行行在学校有没有谈过恋爱？” “谈恋爱？”虽然知道周行的性向，但她突然问起徐子铭还是有点尴尬，“我以前听说过一个，但是他们……” “谁谁谁？！！”景惜兴奋了。 “……学生会会长林微。” 回到办公室，其他老师早早地下班了。 顾陌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桌上依旧摆着一颗糖。 躲了周行一个礼拜，糖还是一天一颗没断过。 他实在是不明白周行为什么吻他，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把糖丢进抽屉，离开了办公室。 趁周末顾阡带着顾陌和景惜去商场把出门要带的东西买好，她笑称他们像一家三口。 她现在把握一切机会暗示弟弟找对象，顾陌表示很无奈。 不知不觉就来到饮料货架前，罐装咖啡摆得整整齐齐，他又想起那个奶咖味的吻，脸上一阵发热。 “呀，这是行行最喜欢的味道呢！” 顾陌条件反射顺着景惜指的方向看过去：“黑咖啡？” “嗯，他只喝清咖。” 只喝清咖么…… 那天给他点了摩卡，他也喝了，那不就跟那次给他果汁一样？明明不喜欢怎么老是什么都不说？ 顾陌莫名生气，赌气似的从货架拿了好几罐黑咖丢进购物车。 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哪里不对，他买了给谁喝…… 第41章 第 41 章 从集合坐大巴到机场再乘飞机到小岛就花费了一早上的时间，因为是临时申请，顾陌没有跟学生们一样拿到学生会发放的有关这次活动的手册。 况且学生是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主动申请的老师都是来度假的。 他拖着行李箱跟在寥寥几个老师后头，从机场地标来看，他们还在中国境内。 他抬手看表，这个时间学生应该都到了活动地点。 前面一个导游模样的工作人员跟带头老师说了些什么，似乎老师们的目的地是机场附近的度假村。 听到跟学生不是一个地方，他松了口气的同时竟然有一丝失落。 作为一名路痴，顾陌当然要紧跟大部队。 前往度假村的大巴等候在机场门口，上车前他却被另一名工作人员拦下。 “顾老师，您要乘坐的车在这边，请跟我来。” 那人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带他到一辆黑色轿车边。 上车后塞给他一本活动手册，开始解释。 “……不好意思，基地那边的人手实在不够，如果老师能过去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顾陌翻了两页合上手册：“为什么要我去？” “啊？这个我也不清楚，”那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脸色不是很好，挠了挠头，“是学生会推荐的。” 顾陌想难道是因为其他老师都上了年纪，就他年轻方便折腾？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又要见到那些小孩了吗…… 不知道开了多久，再睁开眼时窗外一片浓绿。 “这里是本次实践活动的第一个地点。”带他来的人帮他放下箱子然后跟另一名工作人员交接。 工作人员带着顾陌穿过一片树林，视野开阔起来。 山崖下溪流潺潺，蜿蜿蜒蜒把地面分割开。两侧是密密的树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 学生们沿溪分散，数量众多。 AB两校二年级的学生都在这儿了。 顾陌被带到一个头发有点炸毛的男生面前。 “顾老师来啦？”男生似乎等了很久，“我是学生会会长林微。” 两人打过招呼，林微带着他继续往深处走，路上时不时蹦出一句“嘶，这风真他妈大”。 换作以前，顾陌肯定会讶异这个不用敬语的会长，但在A校呆了两个月后他觉得学校里并没几个正常的。 “每个班都分配了一个生活指导，类似于导游吧。二年二班那个临时出了点状况来不了了，我想着是顾老师的学生，还是你亲自来带比较放心。你说是不？” 林微声线很优雅，加上他长得好看笑容极具欺骗性，让人想说不都难。 只是他说话腔调带了一丝痞气，让顾陌想到另外一个人。 顾陌越走越觉得自己像是要进入猎人设下的圈套，违和感满满，但一时也想不明白其中缘故，只能把一切归结于孽缘。 直到二班的学生吃火锅似的围了他一圈，把顾老师三个字喊出了军训口号的气势，他才反应过来，又要带娃了…… 手册上写了第一天的任务是自行解决吃住。 顾陌原先不明白解决吃住算什么任务，一路走过来发现这任务太艰巨了！ 这些小孩在家里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突然被丢到深山老林一下子变巨婴，什么也不会。 至少跟别的班比起来二班学生表现还不错，没有因为场地分配而吵架也没有像溪流对面B校女生哭嚷着要回家…… 顾陌来之前，徐子铭已经按三人一顶分配好帐篷和区域，胡小居和几个会搭帐篷的正在手把手教其他人。 看到体委和学委带着大家忙活，顾陌心想，听说入学以成绩第一当上班长的夏夜从来就没管过班里的事，二班还能有这样的凝聚力，从某种程度来说相当厉害啊…… 帮着他们搭了两顶帐篷，他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的某人。 “怎么没看到周行？” 胡小居指指旁边不远处：“景惜跟一班的女生住一块，行哥说去帮她搭帐篷。” 还挺会照顾人，顾陌不自觉地就朝胡小居指的方向走去。 本以为会看到周行帮两个女生搭帐篷的情景，结果是一班那个女生一脸生无可恋地搭着帐篷，周行带着景惜蹲在溪边……看鱼？！ 景惜一回头看见他，戳戳周行。 周行立马转过脸用玩味的眼神上下扫视他，最后停留在唇部。 顾陌心头火起，故意忽略他去跟苏莉茉讲话。 “需要帮忙吗？” 苏莉茉受宠若惊，刚要点头突然脊背一阵发凉。 周行阴着脸走了过来。 “顾老师这么热心不如帮我也搭一顶。” “你不会？”顾陌冷笑。 周行盯着他笑了：“当然。” 两人在那眼神厮杀得热烈，引来一班生活指导的关注。 那小伙子约莫也就二十岁出头，个子不高皮肤偏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他过来跟顾陌打招呼：“嘿，这位老师怎么称呼？” 说着递了根烟过来。 顾陌收起眼神不再看周行：“抱歉不抽烟，我姓顾。” “我姓邢，叫我小邢就好了，”他收起烟，冲顾陌笑，“老师第一次来吧，我给你讲讲这的情况？” 顾陌的外形太帅气，他一眼就注意到他了。 他惊艳的目光落在周行眼里刺眼得不行，这样的目光他见多了，对他打主意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顾陌有意思光想想他就气炸了。 去你妈的小邢，顾陌还没叫过他小行呢！ 顾陌瞥到周行捏紧了拳头，感觉他像只发怒的小狼狗。 “谢谢，暂时不用。先帮他们搭下帐篷吧？” 苏莉茉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小邢搓搓手。 “好。” “老师我帮你。”周行出声。 不是不会？顾陌皱眉看他。 周行突然就学会了搭帐篷，三人飞快搭好了苏莉茉那顶。 小邢意味深长地看着顾陌：“顾老师，两个班生活指导老师用一个帐篷。咱俩的帐篷你想搭在哪？” 顾陌又皱眉，他不习惯跟人一块睡，但二班也没多余的帐篷。 周行脸色十分难看：“顾老师跟我一块。” 小邢对上他的目光猛地吓一跳，就好像自己的想法被完全看穿了一样。 等顾陌看向周行时，他又恢复淡淡的神情。 “我跟你一块？” 周行没说什么就咬了下嘴唇，眯着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顾陌感觉他在威胁自己，虽然他没有证据。 “可以……” 小邢泄气地走开，临走前告诉顾陌有事再找他。 碍事的人走了，周行又套上了慵懒的外壳。 “老师，走吧，搭我们的帐篷去。” 他故意咬重我们两个字。 顾陌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想着两人亲都亲了还怕什么，总比跟陌生的人睡一块好。 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小邢也是个同性恋。 “嗯。” 难得顾陌这么配合，周行又开始晃尾巴。 景惜拉着夏夜看了会鱼，回去的时候二班所有的帐篷都支好了。 她看到地上铺了块野餐垫：“这是谁铺的？” 徐子铭骄傲地举手：“我铺的，今天终于可以野餐了。” 然后他又凑到景惜耳边：“那边那个在检查帐篷的就是林微。” 夏夜不满地把徐子铭拉开，不顾他嚎叫把他丢到胡小居那去了。 林微呆在二班这块不走完全是因为他想看看周行口中的男朋友。 上周周行去找他，让他把他们班语文老师安排给二班，他那时候还不太相信周行会对老师下手，现在看来他真是丧心病狂。 他正想着面前窜出个女生。 “是会长吗？” 他认得这是周行要她照顾的那个女生：“是，景惜是吧？” 景惜眨巴下眼，似乎要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林微心想能不知道吗，会里那帮三年级的老男人天天在他耳边念叨景惜景惜，这种可可爱爱的小妹妹他们可是喜欢的不得了，要不是周行放了话，他们早就饿狼扑食了。 “是。” 景惜确定四周没人听到他们说话内容后掏出手机，偷偷摸摸的样子让林微以为他的春天来了。 “你看这个，”景惜翻出照片，“听说你们是一个班的。” 她指着照片里已经不在的男生，林微有一瞬间的失神。 “对。” “你能告诉我他跟周行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前后辈的关系，顶多算朋友，怎么了？” 景惜嘟囔：“我觉得他像我们的语文老师……” 林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仔细看看是有点像，不过…… “两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这样啊。” “而且周行不会因为相似去喜欢什么。” 景惜听见这话了然一笑：“顾老师的事他告诉你了？” 林微忽然觉得跟这个女生对话很有压力，她三两句就能套出她想知道的东西。 景惜也没要他回答，继续问：“那你跟周行谈过吗？” 原来要问这个，林微反问她：“你觉得呢？” 景惜划拉两下又点开一张照片，是林微作为学生会会长发表演讲时的照片，照片里他戴了一副和那位部长同款的银框眼镜。 林微一看就说：“难道你以为是个戴眼镜的周行都会喜欢？” 景惜沉吟：“不排除这个可能。” “……” “你是部长走后才开始戴眼镜的。” 林微一咬牙和盘托出：“谈过，分了。” “哦～” “可不是你想的什么替身戏码啊，”他看景惜一张八卦脸，“我认识周行比他早，分手也是我俩自身的问题。” “那你戴什么眼镜？你又不近视。” “哦，那是因为我发现我戴上眼镜太他妈帅了，就把它变成了我的造型之一。”林微骚包道。 景惜觉得他挺有意思：“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林微：“我俩都是1。” 景惜：“……” 林微十分确定地告诉景惜，部长和周行不存在不正当关系。 “周行那货眼光挺高，颜值没我高他是看不上的。” 确认了部长不是什么白月光，景惜替顾老师放心了。 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怎么那么多人知道你跟行行是一对？” “学校有个新闻社，社长是我的头号粉丝。” 景惜：“……” 林微玩味地对她笑：“马上就传咱俩是一对了。” 他俩在一块大石头边说了有一会了，周围的人难免奇怪。 景惜看了一圈：“不怕，都是我的人。” 林微：“……” 第42章 第 42 章 老底都被掀了两人还是聊得很投机，林微不得不佩服景惜异于常人的亲和力和洞察力。 周行和顾陌在树林里搭好帐篷出来被徐子铭拉去野餐。 顾陌愣道：“我也要去？” 徐子铭点头：“老师你也是二班的。” 野餐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胡小居、夏夜、景惜……还有林微？ 林微看见顾陌自来熟地打招呼：“哟，顾老师。” 顾陌问：“他也是二班的？” 周行：“他脸皮厚。” “……” 他们从包里掏出大包小包的零食，顾陌更觉得自己像带了小朋友来秋游。 林微说二班是两个学校最早完成搭帐篷任务的，徐子铭得意坏了把包里好吃的全掏出来分享，胡小居提醒他：“咱们要不要留点吃的，还有四天呢。” 徐子铭指着手册：“上面写了就今天需要自行解决吃住，明天开始会提供饮食，放心吃吧。” 林微笑而不语。 周行把在树林捡的枯树枝丢到空地，自然地坐到顾陌身边，曲起一条腿闭眼养神。 其他人见状也学他进树林捡树枝。 顾陌被学生塞了很多吃的，想问问周行吃不吃，回头看到地上的树枝。 看来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嘛，还知道晚上要生火。 他拉开行李箱摸出一罐咖啡，走到周行身边轻轻叫他。 “累了？” 周行习惯性地睁开一只眼，捋了下额发，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慵懒又优雅。 他看到顾陌手里的咖啡笑了。 “给我的？” “嗯。” 顾陌被他的笑晃了眼，丢下咖啡坐到一边。 周行喝着咖啡加入了秋游小队。 林微故意问他把帐篷搭哪了，他指指树林，收获了林微和景惜意味深长的目光。 徐子铭心心念念的野餐虽然变成了零食交流会，大家还是吃得很开心。 顾陌了解到很多没见过的吃食，好奇地研究包装袋说明。 周行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男人可爱。 天色渐渐暗下来，在学校的时候嫌时间过得太慢，来到岛上忙活一下午也没觉得做了什么，不知不觉已经到晚上了。 大多男生拿出电子产品三两扎堆玩游戏，还有几个争抢着不知道是谁带来的望远镜溪要看溪对面的女生。 当然，被顾陌阻止了。 近夜气温果然有所下降，周行找了块布掏出打火机引火，没一会就把枯枝堆点燃了。 从一班回来后他就不怎么说话，顾陌对他这种沉默感到很不习惯。 “你抽烟？” 周行收回火机：“不抽。” 顾陌隐约觉得他在生气，上一次看到他这副恹恹的表情还是在咖啡厅，然后周行就吻了他…… 难道周行又要做什么奇怪的事？他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尽量往人多的地方靠。 这么多人在，他应该不会乱来。 “咦，顾老师也来玩吗？”景惜正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好呀好呀，微微快给老师和行行腾位置。” 顾陌：…… 林微挪出空，清了清嗓子讲解规则。 七人围坐一圈，左边的人抛硬币右边的人猜正反，猜错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的卡牌一张，根据牌面内容接受惩罚，猜对接过硬币继续下一轮。 顾陌莫名其妙被拉进这场游戏中，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抛出第一枚硬币。 他紧张地盯着右侧的周行。 火光勾勒出少年极具侵略性的眉眼，眼下的泪痣在忽明忽灭的光焰下几近妖冶。 周行含笑看他：“反。” 松开手，正。 “哈哈行哥输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徐子铭递过卡堆。 周行顺手翻开真心话第一张，沉默了。 “写了什么？” 他机械地读：“初吻是什么时候？” 包括顾陌在内的六双眼睛齐齐盯住他，景惜的眼睛尤其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周行眯眼想了会：“去年秋天。” 顾陌不动声色撇开脸，心中嗤笑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柴火堆使气氛热络起来，众人拖长了尾调的“哦”声中，林微翻开第二张真心话。 “初吻对象在现场吗？” “在啊。” 林微的这个在就很好品了，连一直没表情的夏夜都瞪大了眼睛。 这儿七个人就景惜一个女生，他俩今天才认识总不可能接吻吧，那就是说林微的接吻对象也是个男生…… 顾陌瞳孔地震，林微回答的时候看了眼周行，难道他们…… 徐子铭听说过林微和周行的事，但是不知道真假，这会把两人的回答结合起来一品，得，实锤了。 尴尬的氛围中他猜错后机智地选择了大冒险。 翻开一看—— 亲吻你右边的玩家。 徐子铭：…… 右边的胡小居：…… 这他妈是人玩的游戏吗？！ 他求助地看其他人，一个两个都战术咳嗽完全不理他。 胡小居本来还有点窘迫，看他一脸苦逼心里的小火苗立刻蹭蹭上窜。 “你扭扭捏捏的干什么，还玩不玩了？” 徐子铭生平第一次被人说扭扭捏捏，瞬间上头一把勾过胡小居脖子，照着脸上叭唧一下。 林微鼓掌：“大大方方是友情，扭扭捏捏是爱情。” 众人：…… 徐子铭抛出硬币：“正还是反？” “正！” 挪开手一看，居然是反！ 胡小居一边擦着通红的脸颊一边愤愤地抽了张大冒险—— 亲吻你左边的玩家。 胡小居：……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景惜终于憋不住笑出了鹅叫：“哈哈哈哈哈哈鹅——” 胡小居内心哭成狗，这他妈哪里是玩游戏，分明在玩他！ 他极不情愿地用嘴唇碰了下徐子铭右脸。 然后两人动作一致地擦脸，只不过越擦越红就是了。 林微看够戏后补刀：“没说要亲脸啊。” 徐子铭、胡小居：…… 夏夜、景惜和顾陌都猜对了，硬币又回到顾陌手上。 顾陌抛出硬币。 “反。” 松开手，又是正。 能不能答对一次？！顾陌紧张地看周行，后者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真心话。” 不是大冒险，顾陌松了口气，周行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角带了点笑意。 “收到过最难忘的生日礼物是什么？谁送的？” 周行低头看手腕：“护腕，一个好人。” “好人是什么鬼？”景惜对答案不满，“最难忘的居然不是我的吗？” 徐子铭缓过劲来：“我知道我知道，护腕是我们部长送的。” 景惜用眼神询问林微，你不是说他们没什么吗？ 林微回，礼物而已，前辈对后辈的关爱。 景惜翻白眼，信你个鬼。 林微力证，你看，都发好人卡了。 两人疯狂的眼神交流引起顾陌注意，他重复了一遍：“部长？” “我们篮球社上一任社长，也是上一任体育部部长。”徐子铭怕他误会是霍青，解释道。 顾陌有些心烦，又是他不知道的周行的过去。 这一轮大家的运气格外好，硬币转了一圈只有顾陌猜错。 “老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景惜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激动，满脸写着快选大冒险。 “真心话。”周行瞟她一眼，替顾陌做了选择。 顾陌抽了一张—— 说说自己的理想职业。 景惜失望道：“顾老师都已经是老师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学毕业就分配到高中任教，顾陌确实没想过除了教师他还会从事什么职业。 林微说：“大家都说说呗，我觉得这个话题不错。” 景惜第一个说：“我要开一家文化传媒或者影视制作小公司。” 徐子铭赞同：“背靠暮夏资源不愁。” 景惜撇撇嘴，林微道：“我看过一部心灵侦探的片，我倒觉得你可以从事这个行当。” 景惜还从来没听过这个职业：“什么片？” “动画片。” “……” 胡小居道：“我没怎么想过，我爸妈都是工程师，我应该会跟他们一样吧。” “我觉得你可以做配音或播音，”景惜替他规划着，“要不家居设计也不错啊，我卧室你就布置得特别好看！” 徐子铭附和道：“就是，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 胡小居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徐子铭一脸骄傲：“我要当篮球明星！” “……” “以前我们五个人打街篮那会多好啊，后来走的走散的散，现在只剩下我了……” 他语气低落，周行和夏夜抬头看他，两人目光都很复杂。 徐子铭握紧拳头：“不过我会带着你们那份一块，一直打下去。” 他身边的胡小居叹气，虽然台词中二莫名有点燃是怎么回事？ 景惜含泪鼓掌：“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众人：…… 夏夜沉默不语，大家都知道他以后肯定要继承夏家的产业，金媛一早就规划好了儿子要走的路。 顾陌听下来发现这些小孩尽管家境优越，背负的东西也并不少，他看向周行，他以后会是怎样呢？ 周行感受到他的目光，撑着下巴偏头：“老师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昼夜温差大，风凉飕飕地直灌人衣领。 少年的眼神有一刹那比风还冷寂，顾陌心头一颤：“……好人。” 莫名被发好人卡的周行笑出声。 他想，怕是难。 第43章 第 43 章 理想职业终归只是理想，在其位谋其职，他们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担子，也就趁着年少把意气一吐为快。 游戏在七嘴八舌的畅想中结束，天完全黑了。 林微问景惜跟不跟他去酒店住，景惜朝一班的方向努努嘴。 林微秒懂，她要走了整个A校只剩苏莉茉一个人。 “行，那你们两个女生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微走后，周行掏出把手电。 顾陌看着他领着景惜往一班方向走。 周行走了没两步又回头，从兜里摸出一颗糖熟稔地塞到顾陌手里，然后用哄小孩的口气在他耳边说：“她晚上视力不好，我送她过去，你先回帐篷不用等我。” 顾陌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他这态度怎么那么像解释晚归原因的丈夫？ “我等你干嘛？”他咬牙切齿道。 “也行，”周行一笑，“那洗干净等我。” 顾陌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他的断句。 “滚！！！” 帐篷里一盏盏小灯亮起，学生们陆续到溪边就着溪水简单洗漱，不乏有些娇惯的人抱怨环境糟糕。 岸边石子布列得毫无规则，路一点儿也不平坦。 景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周行突然问：“你眼睛不打算看了？” “我不觉得是眼睛的问题。”景惜在黑夜中努力辨认方向，“有时候也不想看得太清楚。” 周行再没说话。 他把景惜送到一班后转身就走一秒都没停留，景惜觉得他特像哄完孩子睡觉着急回房陪老婆的爸爸。 “景惜，你回来啦。”大概是在冷风里吹久了，苏莉茉的声音有点颤。 景惜吓一跳，苏莉茉什么时候又改成人、妻人设了？ 她到了晚上看不清东西，走到帐篷跟前才借着灯光看出帐门前蹲着的人。 “你这头发咋了，鸡窝似的。” “……风太大了。”苏莉茉气得颤声。 “那你干嘛不进去？” 一班的男生纷纷不满。 “真好意思问，人家一直在等你。” “苏莉茉等你那么久，你好歹也跟她说声谢谢吧。” …… 怎么圣母属性还会传染的吗？ 景惜揉着眼睛进了帐篷，自动过滤掉外面的声音。 周行回到帐篷的时候，顾陌已经躺下了。 篷里留了灯，顾陌闭着眼装睡。 他听见周行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躺到他身边，顺手给他掖了掖毯子后关上灯。 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而身后的呼吸声越靠越近，心跳也跟着急促起来。灼热的气息喷洒到后颈时，他忍不住睁开眼。 “你要干什么？” 周行轻笑：“你没睡。” 顾陌转过头跟他鼻尖相碰，一激灵坐了起来。 周行跟着起身，两人在昏暗中对视，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片刻后周行问：“今天是第几颗糖？” 顾陌气道：“不知道。” 周行扶住他肩，声线带了点压迫感。 “真的？” 顾陌当然记得，记得还很清楚。 天边明月拨开云雾，暗色月光渗透进天窗，周行的眼眸却是比月色还要迷人。 无需抬头，已见星河。 顾陌鬼使神差地答：“……第十三颗。” “真好，”周行缓缓凑近他，“不是我一个人记得。” 眼前之人温柔地覆上嘴唇，顾陌来不及反应被扣住后颈。 周行轻巧地撬开唇齿，似品尝甘露一般细细吮吸。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顾陌心一横，闭了眼抱住他。 周行没想到他会回应自己，瞳孔一颤抱紧他加深了这个吻。他不再掩饰本性，粗暴地掠夺想要的一切。 顾陌鼻息愈发紊乱，他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周行松了手，安抚似的从嘴角处一路轻啄到耳垂。 顾陌被他亲得浑身发烫，酥麻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 他喘过气，意识清明一些。 “周行……嗯……”一开口他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声音羞耻得叫人脸红。 周行记住他耳后的敏感点，暂时放过他：“嗯，我在。” 顾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了周行的腰…… 他触电般松开手，周行不悦道：“不抱了？” “别太过分……” 这话说得太没底气，因为他感觉到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周行见他半天没反应伸手要去开灯，顾陌着急拉住他：“别……不许开……” 沉静三秒后，他听见周行笑了一声。 他窘迫地别过脸，周行声音嘶哑：“我也一样。” 顾陌听到这话才惊觉他们在做什么，他苦笑：“你成年了吗？” 周行收回手淡淡道：“没有。” 顾陌吸一口气：“冷静一下，我们谈谈。”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帐篷，气氛却不再暧昧。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顾陌眼里的挣扎与痛苦暴露在空气中，周行心尖狠狠一颤。 “顾陌……” “你叫我什么……”顾陌声音颤得厉害。 他们是师生啊！什么时候成了可以接吻拥抱直呼姓名的关系了？ 周行眸色渐暗：“老师。” 他还配当老师么，顾陌强迫自己冷静：“我问你几个问题。” “爱，约，保你。” “……” 周行不逗他了：“你问，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你跟林微什么关系？” “前任，”他想了想又补充，“更多是朋友。” “是不是你让他把我叫过来的？” “……是。” “叫我来干什么？” “喜欢你。” 顾陌气道：“你懂个屁喜欢！” “我确实不太懂，”周行有一丝迷茫，“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不能忍受你跟别人做我跟你做过的事，见到你会开心……” “……如果这不是喜欢那是什么？”周行逼问他，“老师你教我。” “这……” 顾陌竟无言以对。 他从教以来还真没研究过这样的课题。 周行趁势追问：“你不喜欢我么？” “你考虑过后果吗？” 要说完全没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这么问。 过不去道德那道坎。 周行扣住他的手：“我承担得起。” 顾陌低着头沉默许久，忽然问起最后一个真心话上的问题：“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这次换周行沉默了，半晌他吐出：“收租，我爸给我买了两条街。” 顾陌：“……” 那确实没什么后顾之忧…… “周行，你才十七岁，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说起来家境身份年纪我们哪样都不合适。我已经二十四了，我想找的是能相伴一生的爱人，不是玩玩就算，你能理解吗？” “你觉得我是玩玩而已？”周行像是被伤了心，松开手去关灯。 他背对着顾陌躺下：“不早了，睡吧。” 顾陌听出他语气里的难过，不知所措地呆坐了一会才去够毯子。 没了灯光的映照，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周行勾起的嘴角。 第二天天蒙蒙亮顾陌就醒了，他几乎一夜没睡，既饱受良心的折磨又被睡觉不老实的周行抱了大半晚。 只要一想起小崽子心灵受伤的表情，他就不忍心推开他压在身上的胳膊。 他偏过头看着熟睡中的周行，头发凌乱五官精致，眼下泪痣勾人，长这样一张脸太犯规了！ 他动了动想起身，周行瞬间睁开眼，看清身边人后又懒懒闭上。 “醒了？”顾陌试探着问。 “冷，”周行揽住他的腰，“让我抱一会。” 清晨寒气重，帐篷接地更是比平常还要冷。 顾陌被他抱着确实也感觉到暖和一点，干嘛跟被窝过不去呢？ 他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靠在周行怀里，一抬头嘴唇擦过他的脖颈，像是一下子点燃了火柴，某个部位立马有了反应，雄赳赳地顶上他大腿。 他挣扎着要起来被周行强行扣住，他都不知道周行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别动。”声音比昨晚还暗哑。 隔着薄薄一层睡裤他感受到小周行的灼热，只好配合地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行松开手在他唇上轻轻一碰：“早安。” 然后先行起了床。 人真是可怕，第一次被亲还有点抗拒，相拥一夜后身体仿佛有了记忆储存，顾陌竟没觉得这个早安吻有什么问题。 周行旁若无人地脱了衣服又穿上，只是角度拿捏的刚好，结实的臂腹肌暴露在顾陌眼前，他老脸一红。 他打开旅行箱拿出一件衬衣，周行说：“今天运动量不小，穿衬衣不方便。” 说着丢了件衣服给他。 顾陌抖开一看，是件浅灰色运动卫衣，对比那边已经穿好衣服的周行…… “……同款衣服为什么要买两件？” 周行低头看看：“颜色不一样。” 他身上的是深灰色，顾陌想象自己穿上这个衣服站在周行身边的画面…… 跟情侣装一样…… 周行似乎看出他的顾虑：“林微说……” 顾陌抬头。 “学生会会长说今天要爬山。” …… 他原本是来度假的，为什么现在沦落到带娃爬山的地步？ 瞅瞅一箱子休闲衬衣，他认命地换上周行的衣服。 戴上眼镜后他才找回安全感。 昨晚本来一人一床毛毯，睡着睡着两人就抱到了一块。 顾陌抖开缠在一起的两条毯子，从中掉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他捡起来看，是周行一直戴在手上那个护腕。 这时周行洗漱回来掀开帐门，在看到顾陌手中的物品后脸色骤冷。 “给我。” 周行朝他伸出手，脸上全无温度。 顾陌觉察出这个护腕对他意义特殊，冷笑一声丢给他。 他心想，他比周行多活七年都没怎么谈过恋爱，个小孩旧情还挺多。 周行套上护腕后才发觉顾陌脸色不对，他知道顾陌误会了想要解释。 顾陌拿起洗漱用品越过他出了门。 第44章 第 44 章 岛上的气候不闷不热，环境怡人，连天空都分外晴朗。 顾陌庆幸把帐篷搭在了树林里，要不然昨晚指不定出什么大事呢。 如画风景驱散了心头的阵阵烦闷，他抛开满腹心事回到溪边召集二班学生。 苏莉茉叫了好几声，景惜才极不情愿地从睡袋里钻出来。 果然懒腰才伸到一半，又有嘴碎的把她跟苏莉茉放在一块比较。 苏莉茉摆出练习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娇羞状，一个劲地跟他们重复经典台词“你们不要这么说她，她人很好的啦”。 好嘛，今天又换绿茶人设了。 景惜想不通男生怎么也有这么八婆的。 七点半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来给每人发了两个包子作为早点。 不少学生觉出不对劲了。 有人问责工作人员，对方被问烦了说：“本来每天早上只有一个包子，考虑到你们今天早上的运动量还增加了一个，如果不满意就自行解决温饱问题。” 发完早点又宣布了今日的任务。 手册上写的是徒步旅行，实际任务是八点开始穿过树林向西南方步行十公里后攀登一座小山丘，途中水和食物自备，十二点前完成任务的人提供午饭。按班级合格率结算学分。 他们这才知道这场实践活动不是闹着玩的。 饿不死也吃不饱，任务还不得不完成。 二班学生超乎想象的乐观，在徐子铭的号召下纷纷往包里塞起水和吃的。 顾陌还想说点注意事项再动员几句，被胡小居打住。 “老师放过我们吧，黄老师在班会上说过好几遍了。” 徐子铭背着个空包哀嚎没东西吃，胡小居恨不得打掉他的牙。 “你把我的包背上，我准备两人份的粮。” 徐子铭屁颠屁颠跟着胡小居去拿包，夏夜见状也替景惜往包里塞吃的。 周行问顾陌：“我们也用一个包？” 顾陌思索着，两人背一个包确实更省力，但他并不想跟周行牵扯过多，可他又是个路痴…… 纠结之际昨天搭过讪的一班向导小邢又来找他，让他跟着自己一块走。 “……这块我很熟，放心跟着我。” 顾陌还没说话，周行先开口：“老师刚刚说包太重了背不动。” 小邢立马道：“我来背，放多少东西都行。” 周行又道：“我们没多少吃的。” “我那还有不少，都给你们装上。” 小邢把包塞得满满当当替他们背上。 周行满意道：“老师我觉得他是个好人，我们跟他走吧。” 顾陌：…… 出发前每人发了块可以定位的电子表，路标设立完善，除非有人存心找死，一般来说不存在安全问题。 沦为工具人并且持有好人卡的小邢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在前面带路，后面跟了一溜串人。 都是二班的。 胡小居疑惑：“他不是一班的生活指导吗，怎么跑来我们班带队？” 景惜说：“可能是一班有班长带队，我们没有。” 夏夜不满地瞅她。 徐子铭说：“江越那人做事确实有两下，领导能力还是挺强的，我听小道消息说下一届学生会会长就是他。” 胡小居切道：“什么都要争第一，我都替他累。” “害，他家家训就是不落人后嘛。” 景惜听了一耳朵江家的八卦，想起郝爽跟他说的江文衍，猜想他应该是个吹毛求疵的精英律师。 路上碰到不少其他班级的人，有一些吃不了苦骂骂咧咧要退出实践，女生就算了，男生还这么娇弱实在难看。 二班唯一担心的就是景惜吃不吃得消。 一个小时后看到她还在欢快地蹦跶，他们不禁质疑起自己的身体素质。 周行跟在小邢后面，两手空空走得那叫一个悠闲。 顾陌和他并肩而行，徐子铭在后面看了一会觉得哪里不对。 “顾老师的衣服和行哥的好像是同款。” 他稍微大声了点，周行听到回头冲他一笑。 “情侣装，羡慕吗？” 顾陌脚下一个踉跄。 得亏他说话声音不大，只有徐子铭他们几个听到。 但顾陌依旧想打人。 穿过一整片树林，又沿着泥泞小路走了一段，任务里说到的小山丘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这这这……这真的是小、山丘吗？”徐子铭咬重了小字。 陡峭高耸的山峰直冲云天，光是看着就让人萌生退意。 众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下来体力消耗大半，再攀登一座难以预测的山崖，恐怕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小邢见惯了他们这种不堪一击的富家子弟，心中鄙夷。 尤其是看上去最嚣张的那个灰发少年，此刻面色跟发色一样阴沉。 原来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他想终于可以在顾陌面前大展身手了。 他率先踏上山路，几次回头想要跟顾陌说话都被周行打断提醒他看路。 搞得他跟他们的司机一样，他暗自不爽没注意到脚下横生的怪石。 “啊……” 他被绊倒后身体失去平衡直往崖边倒。 顾陌下意识伸手够他被周行一把拉回，眨眼间周行另一只手已经揪住小邢的后领将他重重扯回原路。 “看路！”周行居高临下地怒视跌坐在地的小邢，“我们跟着你不是来看你送死的。” 小邢惊怕得满头大汗，更无力反驳他的话。 顾陌看着乱石嶙峋的路面一阵后怕，这要是掉下去…… 这么想着手被牢牢牵住，他惊愕地看向周行，却发现他的神色是不曾有过的严峻。 周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身后的景惜说：“跟紧。” 景惜拖着夏夜自觉给他们挡住后面人的视线。 周行有力的手掌包裹住他瘦削的手指，顾陌忽然就安心下来。 即使无法辨认方向，对于未知的路途他也不再无措。 小邢看到两人紧牵的手明白了什么，不甘心地咬牙爬起继续前行。 他们途中只休息了十来分钟，到达山顶时刚过十一点。 山顶一片开阔，厚厚的尘土被风吹开，林微和学生会几个部长仰在特地搬来的躺椅上，惬意地冲他们挥手。 “来了啊。” 他这副样子实在太招人恨，陆续到达山顶的人对比自己的满身疲惫，恨不得把他从躺椅上揪下来换自己躺上去。 林微走到周行身边，感慨似的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上不来。” 他熟稔地搭上周行的肩，周行从兜里摸了两下掏出一个打火机。 他愣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口袋。 林微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戒了？” 周行不爽地啧了一声，转头发现顾陌一直盯着他。 “对象盯得紧，你懂吧？”他反拍林微的肩，给了他一个关爱单身狗的眼神。 “……” 为了能吃上饭，几乎所有人都赶在十二点前到达了山顶。 尤其是B校很多女生比男生还早到，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山顶上有一栋占地面积不小的不明建筑物，日晒雨淋下外墙斑驳脱色，整体脏兮兮的，给人的视觉感受非常糟糕。 胡小居小声嘀咕：“那不会是鬼屋吧。” 景惜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夏夜打了个冷颤…… 进去才发现，这栋可疑的建筑居然是食堂。 只是里面比外面好不到哪去，桌椅都锈迹斑斑。 午饭是每人一碗打卤面，仍然是吃不饱也饿不死的量。 一男生直接就拍桌子吼了：“这什么狗屁实践，他妈玩我们呢？！” 一语激起千层浪，小部分人跟着他吵嚷，脸红脖子粗的跟要造反一样。 B校有些女生倒没大吼大叫，只是一个劲的嘤嘤嘤，哭着要回家。 怒斥声、抽泣声、敲碗及拍桌声循环响起，整个食堂吵闹得沸沸扬扬。 顾陌夹着面想到《口技》中一句话：一时齐发，众妙毕备。 周行问他：“老师，你觉得吵吗？” 顾陌嗯了一声。 周行拍桌而起，环顾差不多塞满人的食堂。 被他眼神扫过之处渐渐没了声音。 顾陌筷中的面滑落到碗里，他又脑补出一句：忽然周行一下，群响毕绝。 这时林微举着个大喇叭悠哉悠哉过来。 “不想吃就让给别人嘛，也别浪费，毕竟一人就一碗。有意见的话去校董那提，学生会不背锅啊，每一届都是这么过来的。好，来，吃好的竖起耳朵听一听了，我们下午的活动是——原路返回驻扎地。” 他一脸“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顾陌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能跟周行谈上了。 两人一样欠揍。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多了，周行一个人走在前面，只留给顾陌一个背影。 顾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隐约觉得他从上山起情绪就异常低落。 小邢趁他俩没走在一起不时跟顾陌找话题，言语中尽是暧昧的意思。 见顾陌一脸冷漠，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直接问。 “顾老师，其实你也是那个对吧？” 顾陌扫他一眼，对于这种主动送上门的0他从大学起就接触不少，实在不感冒。 小邢见他默不作声，急道：“我挺会配合的，咱俩试试呗。” 顾陌外形出挑气质清冷，在gay圈里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小邢深知圈里0多1少，这会紧咬着不放，就差没脱口而出求你上我了。 顾陌跟他拉开距离，淡淡开口：“有那样的人在，你觉得我会把目光放在别的地方？” 他的视线稳稳落在前方，小邢顺着看去。 前面的人似乎有所察觉，略微偏过侧脸，阳光轻抚他的发梢、鼻尖，仅仅一个细微的动作，连脖颈处的线条都拉伸的尤其漂亮。 少年从头到脚散发出耀眼光芒，盛满了顾陌的眼。 第45章 第 45 章 周行没有回头，独自走下山路。 不知为何，顾陌觉得他在寂寞。 说起来两人之间也发生了不少的事，周行的多副样貌在他心里已经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他甚至开始想看他没有看见过的周行。 但现在周行就在前面，他们之间却仿佛隔了一堵厚障壁。 诸多场景里，这幅是他最不愿意的看到的。 周行那样耀眼，不该孤身一人。 身体先一步行动，他走到周行身边。 “路不好走，慢点。” 周行愣怔片刻，歪头在他肩头轻轻一碰，毛茸茸的头发蹭过顾陌颈间，痒痒的温暖。 周行拉住他的手，扣得很紧。 “送我护腕那个人是个很好的学长……” 顾陌认真听着。 “去年冬天他约我登山，我没有去……后来他发生了意外，我在想如果我当时陪他一起，或许就不会发生……” 顾陌反扣进他的手心，安抚似的捏了捏。 不在的人什么安慰都是徒劳。 “生死有命。”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周行却仿佛卸下了重担一般，他把顾陌拉向自己。 后面的人只看到两人关系好般碰了下头。 只有顾陌知道，周行吻过他侧脸。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么？” 顾陌无法给他回答。 回到驻扎地时已近黄昏，这还是二班比较快的速度。 胡小居体力透支，这会腿直打哆嗦：“累死爸爸了。” 徐子铭暴怒：“后半段我背你回来的，你累个几把！” 胡小居反驳：“腿叉着也很累的好吧，你姿势不对还颠那么久，在你身上我腰都酸死了！” 景惜经过他们身边听到这对话，震惊得拔腿就跑。 没一会周行就过来：“你们真会玩，还山震。” 那口气颇有在孩子面前注意点的意思。 徐子铭、胡小居：…… 溪边按班级分了锅碗瓢盆和食材若干。 景惜看着地上一筐鸡蛋：“还行，学校没打算饿死我们。” 徐子铭挠头：“谁会做饭？” 全班沉默。 胡小居尴尬道：“我倒是会一点，但这难度也太大了。” 顾陌问他们：“会搭灶台吗？” 众人疯狂摇头。 “……生火呢？” 还是疯狂摇头。 “……” 顾陌无奈给他们上了一课。 用石头搭成方形灶台，中间露出泥地，捡些干草枯枝塞进去引火点燃后就可以架锅了。 三十来个人分成几组扛了锅去鼓捣。 顾陌挨个指导，不一会二班的菜香就飘散开。 郝爽吸着鼻子过来蹭饭，景惜震惊：“中间隔了五个班你都能闻到？” “我们班除了生活指导没人做饭，我挨个班闻过来的。” “……” 最简单的番茄鸡蛋面由自己动手做出来味道就是不一样，众人纷纷真香了。 晚上的任务是刷完锅碗由工作人员检查过后才可以去洗澡，仍以班级为单位。 大家这才悟出团结就是力量，分工合作很快就把活干完了。 澡堂在顾陌来时的路边，周行看了一会嘴一张：“我以为这是茅厕。” “那这茅厕也太大了点……”顾陌道。 虽然他也觉得外观让人不是那么想进去，但出了一身汗不得不洗澡。 里面还算整洁，甚至三分之一的区域做了隔间。 顾陌本来就尴尬要和学生在公共澡堂一起洗澡，看到有隔间不假思索地选了一间进去。 门还没关上周行觍着个脸挤了进来。 还贴心地帮他锁上了门。 学生陆续进入澡堂，四周人声嘈杂。 顾陌不敢呵斥他，压低了声音：“你又要干什么？” 周行自顾自脱衣服：“洗澡啊。” 他麻溜地把身上脱了个精光，看着一脸防备的顾陌。 “你要穿着衣服洗吗？” 现在外面都是人，赶出去是不可能了，顾陌一咬牙把衣服脱了，打开花洒。 水花拍打着两人的身体，随着温度的攀升空气逐渐暧昧。 隔间空间略窄，站一个人有空余两个人就显挤了。 顾陌一转身惊觉一个熟悉的物体抵上了大腿根，随即他就呸了自己，为什么要用熟悉？！ 他忍不住低头。 靠，现在小孩都发育这么好了吗？ 他又对比了下自己的，虽然也不是很丢人但总觉得好像输了点什么…… 周行一脸无辜：“不怪我，他自己站起来的。” 顾陌哼了一声别开脸，不知道是不是水温调太高了，整个淋浴间雾气蒸腾到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他努力压制心头那股燥热，接了把水狠狠抹脸。 周行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抚上他绷得僵直的脊背。 他的眉梢、下颌就连锁骨上都缀着钻石似的水珠，这么修长美妙的身段偏偏配了一张清傲至极的脸，瞬间就勾起了周行的征服欲。 他一手掐着顾陌腰身，毫不迟疑地吻住那两片薄唇。 顾陌心想又来，不过周行的吻技确实撩人，只搅弄两下他就有了反应。 水蒸气淡化了周行欲望的表情，他伸手碰了碰顾陌的东西，在他耳垂处反复吮咬。 “看来老师也很诚实呢。” “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顾陌佯作镇定，只是话里都带了颤音。 “我也觉得很正常。”周行赞同。 正常的互相帮助后，顾陌脸红得跟跟被烫着了一样。 周行边替他冲洗身上的污迹边安慰他“这很正常，舒服就行”。 毫不意外惹来顾陌的怒视，只不过刚才舒服过后他现在连眉角都带着一丝懒意，瞪起人来毫无杀伤力。 用景惜的话来说，这男人竟该死的甜美。 于是周行没把持住又摁着他亲了一顿。 两人足足洗了两个小时的澡才趁左右没人的时候出了门。 一路上顾陌都没理周行，回到帐篷立马躺进被窝里装死。 周行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只是用手不用这么害羞吧？” 顾陌不理他，他继续说：“那以后真刀实枪的上岂不是……” “闭嘴！” 顾陌闷闷地甩出一句，他现在相当郁闷，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单身久了，要不然怎么会在学生手下弃械投降呢？ 周行躺下从后面抱他，被一把推开。 他还没来得及有情绪，顾陌就猛地转过身一爪子拍上他头发，泄愤似的揉搓抓捏，直到把原本有造型的头发固定成鸡窝的形状才松开手。 周行懵了片刻哈哈大笑：“……你好可爱。” 对视一会，顾陌泄气地平躺看篷顶夜色。 “你之前考试为什么故意考差？” 这是要算旧账？周行心情颇好：“没有考好的必要。” “呵，还得有必要条件？” “嗯哼。” 周行想了想说：“之前景惜不在A校。” 顾陌瞟他：“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把她当妹妹，作为大哥当然要树立一个良好榜样，”他说得义正词严，“你看她这次不是也进步了吗？” 顾陌呵呵地想，你们几个分数都不是正常人能考出来的。 他又问：“你真不抽烟？” “以前抽，现在戒了。” 周行拿头去蹭他：“你是不是看见我掏火机了？” 他一副就知道你偷偷关注我的得意嘴脸，顾陌直接闭上眼。 眼不见为净。 周行以为他就这么睡过去的时候，又听见他的声音幽幽响起。 “周行，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对于这事顾陌始终有巨大的疑虑，从一开始黄俊的叮嘱，学生们之间的闲言碎语，到后来阳明区混混对他的态度，和景惜意义不明的回答，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周行并不是普通的富二代。 他等了很久周行都没有说话，耳边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他忍不住睁开眼。 周行手臂搭在额头，遮住眼里的流窜的阴暗。 “收收租做做买卖，在道上总有那么点势力，其实没什么。” 你不用在意…… “看来你父母挺厉害。”顾陌重新闭上眼，大概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豪门总有不为人知的手段，他也没再追问。 “是啊，很厉害。” 等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周行才慢慢转过脸。 顾陌就像一块无瑕美玉，他不想让那些事沾惹到他分毫。 他贴上顾陌的脸，小心地吻过后睡去。 “晚安。” 次日早晨顾陌依旧是被压醒的。 他做了个梦，梦里一只帅气的小狼狗扒在他胸口不肯下去，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 醒来发现胸口一坨灰毛。 “周行！！！” 周行抓着头发迷迷糊糊地抬头，在他脖子上啃了一下。 “老…早安。” 他压在喉间的声音模糊不清，顾陌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字眼。 今天的早饭果然缩减到了一个包子，好多人怨声载道嚷吃不饱。 周行悄声问顾陌要不要再吃一个他的，顾陌摇头。 周行作势要喂他，顾陌瞪他一眼反手拍进他嘴里。 眼看周行嘴鼓得跟只蛙似的还在傻笑，徐子铭担忧道：“行哥是不是磕到脑子了？” 景惜咬着包子：“怎么说？” “昨天他洗澡洗了老长时间，我和胡小居等了半天他都没出来我们就先回去了。后来我出帐篷上厕所看到他和顾老师一块回来，他也是现在这个表情。” 在他认知里，行哥一直都是酷炫狂拽吊炸天的代名词，突然这么傻敷敷的，他也没往别处想。 听懂的景惜一下子嘴没合拢，包子掉了…… 她斟酌了下告诉徐子铭，大概率是洗澡的时候脑子进水了。 第46章 第 46 章 一听到让他们把行李收拾好放上大巴，有的人差点喜极而泣。终于可以前往下一个地点，怎么想下一个住宿环境都不会比前两天的烂了吧。 此刻大巴在他们眼中跟救护车没什么分别。 车开了一会胡小居突然问他们这两天有没有被蚊虫叮咬。 “我怎么没看到有虫子？”徐子铭又问夏夜看到了吗，夏夜摇头。 “顾老师被咬了，”胡小居指指脖子，“好几个包。” 大家纷纷回头看顾陌的脖子，果然红了一片。 景惜道：“树林里有蚊子，可烦人那种。” 他们的目光太未免热烈了点，顾陌和周行同时抬头。 顾陌顺着他们视线低头，佯装镇定地扣上最上一粒扣子。 看不到颈间的美色了，周行恶狠狠瞪前面几个肇事者。 除了景惜大伙都一脸懵逼，不知道哪又惹到这大哥了。 大巴一路颠簸得比公交车还刺激，景惜屁股又开始疼。 好在没颠簸太久就到了野外实践第二个地点。 温泉山庄。 本以为今晚可以美滋滋地泡温泉睡大床，等工作人员宣读完任务，众人又死机了。 任务是射箭场射箭，时限八小时，射进七环算合格，可提供食宿。射中十环者晚上住旅馆，其余的人睡山洞，睡袋都贴心地准备好了。 按个人成绩计算学分。 全场几乎没人碰过这项运动，对于初学者来说姿势能摆对就不错了，居然还要从七十米的距离射十环？！ 根本不可能的事，有些人已经垂头丧气地去山洞挑床位了。 有教练过来讲解完教程、帮助他们纠正姿势后就撒手不管让他们自己练习。 顾陌感觉这次实践的根本目的就是让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们吃点苦头。 风吹过草场，一片流动的盛绿。 AB两校的学生就是散布在这块巨大绿毛毯上的小羔羊。 顾陌今天不用参加运动跟平时一样穿了件白衬衫套了件日系风低领毛衣，往场上那么一站，像是来拍写真的模特。 而他身边的周行仗着两条长得过分的大长腿，站在哪都是一道风景线。 即使离得远的人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也被二人绝佳的气质所吸引。 跟以往不一样的是，周行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少爷难得的跟人同框，两人并肩而立竟然有一种一加一大于二的叠加式美感。 像米歆这种满脑子废料的女生早已眼冒粉红泡泡。 可惜帅哥老师是隔壁学校的，她们平时想看也看不着，现在看也只敢远观，因为他身边有一只眼神凶恶的周行…… 周行现在把顾陌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对旁人这些观赏性的目光极度不爽。 顾陌看他又龇牙咧嘴的，调笑道：“又怎么了，小少爷？” “他们看你。” “看就看呗。”顾陌看了一圈，似乎看周行的更多吧。 “你是我的人，怎么能让他们随便看？！”撂完话他又嘟囔一句，“我都没看够。” “眼睛长人身上还不许人看啊，”顾陌感到好笑，“还有很多人看你呢。” “不稀罕，”周行哼了声，“我只要你一直看着我就够了。” 顾陌内心感慨万千，他这两天患得患失，一方面感觉自己对周行动了感情，一方面又怕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就像面前有一个火盆，明知危险他还是想跳。万一能全身而退呢？ 他被自己宛如初尝爱情滋味的毛头小子般的想法逗乐了，苦笑着想恐怕是周行给他的甜头后劲太大。 “周行，你会射箭吗？” “去掉箭，会。” “没个正形。”顾陌睨他一眼，拿了把弓在手里观察，“还挺沉。” 周行也随手拿起一把掂了掂：“还行。” “小同学少说大话，你拿的这把弓是专业比赛用的，开弓用力22公斤，新手拉满不颤都不容易，别说上靶了。” 小邢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边，对周行挑衅般的说道。 他昨天回去想了很久，顾陌实在是他的菜，如果这个男生可以那他为什么不行？ 看到两人有说有笑地站在一块，他妒火中烧，脱口而出：“要不要比一局？” 周行漫不经心地勾着弦：“我是新手。” 小邢脸上一阵火辣，尤其是看到顾陌不满的神情，好像他在欺负他们家小朋友一样，更让他觉得下不了台。 “不过我接受，”周行似笑非笑地看他，“反正丢脸的不是我。” 他一副老子没来找你事你倒主动送上门的表情，小邢忍不住咽口水，似乎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他咬咬牙，再怎么横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他有的优势他也有，年轻身体好，为了保持身材他还经常健身，顾老师这么优质的男人谁会甘心放弃？ “周行在跟人比射箭！” 这消息比风还快地席卷了整个射箭场，原本消停一点的人群又躁动开。 以前在学校神出鬼没的周大佬近来出镜率超高，可把迷妹迷弟们激动坏了。 顾陌知道周行人气高，可身后这一片人海也太壮观了吧…… 小邢问周行三局两胜还是计分制，周行道：“随便，我都赢你。” 然后又说：“你输了就来给我们二班做饭。” “那你输了呢？”小邢快气死了。 周行抽了根箭搭上弓，随手一拉一放，所有人都没看清他做了什么，那头工作人员就报了分：“八环。” 围观群众一片惊呼。 他斜睨小邢：“没可能。” 顾陌被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呆了，这小子真的是初学者吗？ 小邢怀疑地看他：“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射箭？” “没有，”周行搭着弓，“你屁话真多。” 小邢气呼呼拉开弓连射三箭，三个九环，他得意地看向周行：“我的射箭水平一直很稳。” 说完他又满怀期待地去看顾陌，却发现顾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周行身上，半点都没分给他。 周行搭上第二只箭，右手食指和中指勾住箭尾拉满弓，像是夹了根烟一般轻松。 这次他的动作放慢了许多，眼里也带了一丝认真。 顾陌看到他偏了偏头，似乎是在找角度。每当他眼睛微眯时眼尾的弧度就特别好看，慵懒又诱人，配上他现在的动作优雅得如同古典贵族。 一阵凉风扑面，视线中的少年发梢被肆意掀起，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那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又松开，箭已破风离弦。 然后少年回眸勾唇，无声地问我厉不厉害。 顾陌眼底漾开了笑意。 “十环！！！” 当然厉害，因为你是周行啊。 射箭项目第一个十环产生，欢呼声直冲云霄。 “行哥好帅”“行哥牛逼”之类的话快把顾陌耳朵给震聋了。 小邢不敢置信，过去确认虽然擦边但的确是十环后又不甘心道：“算你运气好。” “是么？” 周行对着往回走的小邢扣弦开弓放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箭擦过小邢身畔势如破竹，稳稳当当钉在红色靶心。 工作人员激动地喊出：“十环！又是十环！！” “只求稳的人没法站在顶点，”周行扫过呆若木鸡的小邢，“是我赢了。” 他放下弓后走近小邢，压低了声音吐字冰冷刺骨：“再敢打他的主意，你就别想混了。” 小邢对上他的眼神，双腿一软差点跪下，他从没见过哪个高中男生能有这样睥睨天下的气势，那凉薄的寒意直直刺入他心里，把那些念头彻底粉碎。 只消一眼，他就明白了什么叫不自量力。 不管是三局两胜还是计分，都是周行的胜利。 他一转身又变成那个玩世不恭的不良少年，吊儿郎当地朝顾陌走来。 “帅不帅？” 顾陌示意他自己听人群呐喊声。 “我只要听你说。”周行不满，其他人在呼喊什么他完全不在意。 顾陌笑了：“当然帅。” 周行这才满意，对他身后一群人道：“不去练习等着箭自己长了腿上靶？” 大家一哄而散。 有了他这个先例，原先悲观的人也打起精神来，都去尝试十环的可能性。 顾陌问他：“你真是第一次玩？” “现在有三次了。” “学得挺快。” 第一次的八环看似随意其实是在瞄位置，第二箭调整角度后射进十环也是在框范围，到了第三箭他才把握好力道轨迹正中红心。 他点了下场边啃巧克力棒的景惜：“那孩子更快，她只要一箭。” “你也是孩子。”顾陌嗤笑。 周行切了一声。 顾陌又问：“刚刚你跟那个向导说了什么？” “我让他别忘了中午过来做饭。” “……” 这出好戏景惜看得直呼过瘾，巧克力棒都吃了好几包。 等周行一过来，她就拉住他神秘兮兮地说：“我刚刚看手册发现一个好地方。” “洗脚城？” “……不是！” 周行：“上次你说带我去个好地方，我被狗追了三条街。” “那都几年前的事了你还记着……” 她见周行不感兴趣又叫住顾陌：“顾老师快来，我在手册上发现一个好地方。” 顾陌看她挥舞着那本句句屁话的活动手册，惊讶道：“这手册你还没撕？” 景惜：…… 第47章 第 47 章 到中午的时候大部分人能用普通反曲弓射上靶子了，合格的人来到山庄厨房。 新鲜的果蔬米面铺在台上，摆明了要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景惜把夏夜塞给她的零食分给班里还没完成任务的同学，蹦跶着到厨房监督小邢做饭。 免费撬来一伙夫，中午这顿饭吃得贼香。 烧完大锅饭，小邢灰头土脸地回到一班。江越瞧在眼里，对周行这些人更加不齿。 胡小居就看不惯江越整天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 “你们看见江越射中几环没？” “十环，”徐子铭有点不爽，“你关注他干嘛？” “什么屁话，我还能关注他？”胡小居跳脚，“他刚往我们这瞧了好几眼，看什么呢他？” 徐子铭看了眼：“看行哥呗，第一个射中十环的人不是他，他心里肯定较劲呢。” “他不是学过箭术吗，十环也不稀奇。” “那是，哪像我们行哥天赋异禀，头一回玩就轻轻松松十环……行哥你是头一次玩吧？” 周行头也不抬，徐子铭猜道：“难道你以前练过？” 景惜喝着汤替他答：“射箭没有，他练过射击。” 顾陌闻言放下了筷子，不紧不慢地抽出纸巾擦拭嘴角，像是在等周行说话。 周行看一眼他：“嗯，我摸着枪长大的。” “噗——”景惜一口汤喷了出来。 大哥，你说话归说话，眼神这么暧昧干什么？！ 顾陌手里的纸巾撕裂了点，周行口中的这个枪似乎意有所指…… 徐子铭和胡小居倒是兴奋了，一直问周行有关枪械的问题。 吃完饭周行和顾陌还是被景惜拉去了所谓的好地方。 郝爽出现在队列中，景惜跟顾陌介绍他们仨是一块长大的。 顾陌笑看周行：“又有青梅又有竹马，你小时候挺幸福啊。” 郝爽插话：“竹马？不是说竹马敌不过天……” 景惜一把捂住他嘴。 顾陌：？？？ 周行面无表情：“你完成任务了？” 郝爽潇洒地一甩头：“我入侵计分系统把成绩改成了十环，丝毫不慌。” “入侵系统？”顾陌疑惑。 景惜恨不得一拳打飞他：“呵呵，听他瞎说，他科幻片看多了，中二病。” 反正这学校没正常人，顾陌也见怪不怪了。 经过一条羊肠小道，尽头的建筑露出古色古香的檐角。 门头破朽的牌匾上刻着“道缘”二字，似乎就是这座寺庙的名字了。 “……后院的相思树是岛上必去景点，相传许愿很灵，一开始只是热恋中的情侣求长久，后来有单身的人去求姻缘，灵验之声传扬出去，慢慢成为寄托希望的一方净土……” 景惜读着手册上对这个地方的评价。 “完全看不懂啊，就是说里面有棵树可以许愿？” 郝爽：“好像是的，不过这不是吸引游客的一种手段吗？好多景点都有类似的噱头，你说是吧行哥？” 周行一脸严肃：“嗯，那就不得不去看看了。” 景惜、郝爽：…… 因为不是旅游旺季，寺庙里没有多少游客。 一入门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 穿着僧袍的小僧三两走过，好意向游人引路。空气干净又纯朴，扫地僧特意留下落叶点缀路面。一间间小庙厢房虽然外表有些旧败，仔细看看还是有精心修葺过的痕迹。 而那棵记载在册的相思树从屋后延伸向四面八方，少说也有三四层楼高。 “那是枫树？”景惜道。 高树参天，远观一片火红，仿佛要融进天光里把云群烫成晚霞。 周行和顾陌惊叹于这美妙的景色，等回过神的时候景惜已经不见了。 周行慌了：“她人呢？” 郝爽说：“跑去后面爬树了。” 周行暴怒：“她是猴子吗？！！” 一位小僧过来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郝爽问了下许愿的事情。 得知不用付任何费用只要在观光簿子上登记姓名后，郝爽又觉得这也太随便了不像是噱头…… 后院环境清幽，深秋午后的阳光也不毒辣，树荫之下是满地巴掌状叶。 景惜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来到这里。 她踩着红叶慢慢走着，脚底传来清脆的枯裂声。 绕过树干，不远的逆光处立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 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长相，说他是男人只因他身高拔群。 在寥寥的路人里，他气质出众茕茕孑立，给人感觉竟比寒秋还要萧寂。 景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落叶堆叠在一起。 那人似是感应到什么要转过身来。 “Hey.” 身后一道听得人耳蜗酥软的女声响起。 景惜被一只手勾住肩膀回了头。 面前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看样子年纪不大，不，应该说是十分年轻，但她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妩媚气息又像已阅历无数。 她的五官身段无一不美，眼波流转就能勾了人魂。 总的来说，就是男人看了血脉贲张的那种长相。 但景惜是个母的，自然不会给美色迷晕了头，她疑惑地看着她。 “嘿？” 美女笑了，极自来熟地摸过她头发。 “你不认得我了？” 她说着话眼神却越过景惜落在她身后。 景惜脑子里转了几个圈都没搜索出什么关键词，她记人是真不大行。 猛然间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气场，仿佛有人用极其热烈的目光看过来。 她刚要转身，就看见郝爽一行人就从院门口进来。 “一一——” 郝爽喊她的同时身后那奇怪的感觉倏地消失了。 “唉呀嘛，这是……” 再直如郝爽看见她身边的大美人也一下子红了脸。 景惜看了眼大美人道：“我不认识。” 美女噎了一下很快又弯眉：“以后会认识的。” 说完离开了后院，步伐优雅摇曳生姿。 这是郝直男给出的评价。 “她也太漂亮了吧，不，太美了！跟仙女似的！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妈就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这难道是上天在暗示我求姻缘？行哥你说呢？” 周行不想说话，瞪着景惜：“你他……乱跑什么？” 要不是顾陌在场，他真想削她一顿。 “害，风景迷人嘛，走着走着就过来了，对哦你们怎么这么慢？” “我们又不是猴！” 周行想起刚刚那个女人临走还看了他们三人一眼。 “刚刚那女的谁啊？” 景惜摇头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搭讪的吧。” 顾陌见周行脸又黑下来，胳膊肘轻碰下他：“不许愿了？” “许！这就许！”周行秒变小狼狗直往顾陌身上蹭。 再转身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景惜也没多想。 郝爽一直手舞足蹈的：“果然我还是求姻缘比较好吧？” “你别跳大神求什么都行。”景惜道。 “……” 顾陌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郝爽学着他的动作闭眼，心诚则灵嘛。 “美人美人美人……”他念叨着。 景惜皱眉：“这不用念出来吧？” “嘿嘿，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若干年后郝爽回想起当时所求，恨不得大嘴巴子抽死自己。 顾陌睁开眼发现周行一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有美貌。” “闭嘴……” 周行乐呵呵问他：“你求了什么？” 顾陌不作声。 郝爽正跟景惜说：“来都来了求点什么呗，就跟买特产一样的。” 景惜无奈道：“那我要一个亲人和花不完的钱。” “许愿又不是做梦……” 顾陌听见亲人两字，觉得这小丫头也不像表面上那样没心没肺。 他看向周行反问道：“你有所求吗？” 周行沉声：“我不信这些。” 顾陌想，像他这样什么都有的人，确实不用求什么。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信你，”周行望进他眼里，柔情点点晕开，“我求你所求。” 顾陌喉头一紧，被他望得说不出话。 “咳咳咳咳咳……” 四人在这各思心事呢，一阵咳嗽声从树后传来。 “咳咳……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绕后一看，地上坐了个衣衫褴褛的布衣老头，面前铺了笔墨纸绳。 这么大个活人出现在脚下，是谁都会被吓一跳。 郝爽扯景惜袖子：“这大爷刚刚在这吗？” 景惜摇头：“我没看见，你怕什么？总不会是地里蹦出来的。” “也是，会不会是卖东西的？” 然后他们看见周行蹲到老头面前：“城管来了。” 老头：…… 见老头虽然有些惊慌但没有卷铺盖要走的意思，他们更好奇了。 顾陌对他说的两句话深有感触，回道：“祸不妄至，福不徒来。福祸相依，否极泰来。” 郝爽和景惜点头表赞同，老头也对他露出微笑。 只有周行一脸“你们在放什么屁”。 老头道：“树无灵，求无用。” 顾陌礼貌地问：“所求如何？” “需有媒介，需得贵人相助。” “媒介为何？贵人何在？” 这下连学文科的郝爽也懵了，他感觉自己在上文言文课。 景惜倒觉得有趣，弯腰打量一地物什。 谁料老头一看见她大惊失色，话音直颤：“贵人贵人……” 他舌头哆嗦了半天也没吐出贵人在哪，顾陌低头看着地上的笔纸：“此为媒介？” 老头不哆嗦了，重重点头：“纸五块，绳五块，十块包你心想事成。” 众人：…… 第48章 第 48 章 周行不明白有些人明明能好好说话非要装什么牛鬼蛇神。 他丢下一张一百。 “找不开……” “不用找了。” 老头手又开始哆嗦了，不过这次看着像是捡钱激动的。 拿了钱他也不装什么世外高人了，殷勤地跟他们介绍产品。 “拿我这笔往我这纸上一写，再卷起来用我这绳一绑，”他指指后排房屋，“往那一挂，包你求仁得仁。” “求人得人？”周行觉得挺好，立马拿起两张纸，还递一张给顾陌。 顾陌：…… 等回去他一定要好好给这孩子补补语文。 他拿了毛笔趴到一边的石桌上，顾陌跟过去。 “你想看我写？”周行蘸着墨水对他一笑。 顾陌不否认，也执笔蘸墨。 比起内容，他更想看周行毛笔字写得怎么样。 乳白色的宣纸面积不大，平铺在青石桌上别有一番韵味。 周行撸起袖子，下笔随意却稳当。 墨香味晕散开，顾陌装作不经意地向边上瞟去。 白纸上清清楚楚的“陌行”二字直刺眼底，漆黑的字体像是标记一般印入更深处，心跳得很厉害。 一片红叶缓缓飘落，覆盖了满纸柔情。 “陌路同行，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周行卷起宣纸，连同红叶一起。 他说得笃定。 顾陌想，也许在周行的世界里不存在“不可能”“不适合”“不成功”“做不到”之类的词，他就像光芒耀眼的太阳，无论在什么地方总能让人趋之若鹜。 而他呢，他在周行的世界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特别一点的老师，还是因为知道了性向可以打趣一番的炮友，还是少年心性想一尝爱情滋味的对象…… 不管哪一种他好像都不愿意接受，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周行在他生活中的比重越来越大，大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心里已经被填进了一块以他为名的地方。 如果他没来A校，两人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交集。他只是个普通教书匠，而周行前途不可限量。他们背景差异这么大，真的有可能走到最后吗？ “我先去挂。”周行站起身遮挡了他头顶暖阳，纸上一片光影斑驳。 顾陌反复掭笔，多余的墨汁一点一点回到砚台，他低头苦笑，身份有别可真是个伤人的词。 “缘起因你，缘尽在你，一切由你。” 一直默默的老头突然开口。 顾陌不明白他的意思，刚想追问老头已经闭了眼不再理会他。 唉，说到底人家只是个摊贩也不是什么算命大师，他怎么能想着让别人为他的人生答疑解惑呢。 他提笔又落下，等着墨迹干透。 屋檐下用粗棉绳悬挂了一排竹筒，周行拔开一个，里面空空如也。 果然生意不好。 他把纸丢了进去，回头看顾陌。 清瘦的男人眉头微皱，像是在苦恼什么。没一会笔尖落墨，他满眼春风，让人不禁好奇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周行吹着口哨走过去探头想看。 顾陌先他一步卷起宣纸。 “你怎么不给我看？”周行佯装委屈，“你都看了我的。” “你是小学生吗？” 他作势要抢顾陌手里的纸，却不小心动作太大打翻了砚台。 墨香四溢，气氛莫名微妙。 幸好顾陌有卷袖口的习惯，衣服没有弄脏，但尾指处沾上了些许墨渍。 “又胡闹。”无奈又温柔的语气。 周行耳朵都听软了，恨不得把他就地扑倒浑身亲个遍。 “我帮你擦。” 他知道顾陌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在他裤兜里摸来摸去，摸出一张纸巾。 顾陌脸有点发红。 周行仔细帮他擦干净墨迹，自己手上倒染了点黑。 “走吧，把你的也挂上。” 他把那个竹筒拿下来给顾陌。 顾陌看到里面就一张纸，猜出是周行放的，也没拆穿他伸手放了进去。 两个纸卷依偎在一起，他看了一会盖上竹盖。 另一边景惜和郝爽都没练过毛笔字，胡乱写了一通往竹筒里一塞。 塞完回来景惜一脸同情地看着老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吧。” 她那筒里就一张纸。 老头脸涨得通红：“我只做有缘人的生意，生意贵精不贵多！” 原来生意是这么做的吗…… 临走老头还不停念叨着福祸祸福的，顾陌皱了皱眉还想问点什么，回首几步外周行正等着他。 他想了想又把疑惑吞回肚子里。 究竟是陌路同行还是行同陌路，不走到最后一步谁知道呢。 回到前院，有一个小摊位卖平安符。 景惜挑起一个仔细看：“没有行行买的香袋好看，也不香。” 顾陌摸过图纹，确实做工不怎么精致…… “香袋？” 他抬头，是上次搬家送给他和顾阡那两个吗？ 景惜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着急看周行。 周行淡定道：“嗯，我挑的。” 不知道顾阡收在哪个抽屉里了，回去找找。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就觉得不对，干嘛要特地找出来…… 正想着，周行突然朝他伸手。 他吓一跳：“干什么？” “我要回礼。”眼睛直盯他手里。 “看上这个了？”顾陌晃晃手里的平安符。 他掏出钱包，之前就觉得这孩子挺霉的，他还打算有空跟顾阡去庙里给他求一个来着…… 为什么他要给周行求平安符？！什么时候产生的这种想法？！难道说他之前就对周行上心了？！他有点抓狂。 他干脆买了四个，送给三小孩一人一个，还有一个回去给顾阡。 就是不知道这儿买的灵不灵。 周行捏了捏不起眼的小袋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欢喜。 慢悠悠走在乡间小路上，一下午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八小时时限已到，只有十几个人射中十环，其余人经过一天练习基本上都能射上靶子，及格人数也大幅度增加。 两天的锻炼下来，没有人再抱怨苦累，只一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晚上小邢又被抓来做饭，满脸写着哀怨。 江越带着苏莉茉经过二班饭桌，明显哼了一声。 胡小居问：“苏莉茉不会也射中十环了吧？” “江越给她射的，赤、果果的作弊！可耻！”徐子铭愤愤道。 “她是女生，住山洞多少不方便嘛。” “我们男生住山洞就方便了？” 胡小居叹气：“哎，赶紧吃吧，趁天黑之前赶去山洞。” 景惜扒着饭想要不是周行拦着她还是很乐意睡山洞的。 这时周行和顾陌吃好起身，她看到隔了两张桌子的苏莉茉紧张地盯了眼他俩，表情很奇怪。 温泉旅馆装修很温馨，招待人员热情礼貌，顾陌终于有了点度假的感觉。 他带着周行和景惜去领房卡，一人一间，他住511，景惜513，周行514。 等电梯的时候，小邢带着江越和苏莉茉也到了前台。 苏莉茉拿了房卡站到周行身边，娇羞样还没摆出来就听见周行说：“要不我们走楼梯？” 顾陌心想你又犯病了？一回头看见他身边眼睛快冒水的女生，认出她是那天在办公楼前跟周行不清不楚那个。 周行一脸不耐，就差没在额头贴上生人勿近的标签了。 偏偏那小女生还一个劲的往他身上靠。 他不由暗笑，周行吃瘪的表情还真是少见。 “你要走你走。” 周行掏出房卡看了下：“五楼？那算了。” 苏莉茉眼睛一亮。 电梯“叮”得一声到达了楼层，楼道里白晃晃的灯光，酒店千篇一律的红地毯甚至统一批发的绿植都让顾陌备感亲切。 对，自己是来度假的，不能带了两天娃就忘了初衷。 更何况这两天他真是身心俱疲，带学生倒是其次，光应付周行他就吃不消了。 他刷开房门前最后看了眼周行，心想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半小时后，露天温泉池。 “你怎么在这？” 这几个字几乎是一个一个从顾陌牙缝里蹦出来的。 他换上浴衣掀开帘子，缭绕的雾气散尽后，石间汤池里冒出一头灰毛。 他当时就暴走了！ 来泡温泉前他还特地问过前台，确认了这个时间点没有人在。 周行光着膀子从池里出来抱他：“当然是来泡温泉了。” 顾陌拍开他的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次两次就算了，怎么可能次次都这么巧，就算是缘分那肯定也是孽缘。 幸好他还有块遮羞布，要不然跟周行一样光着屁股就太尴尬了。 光着屁股？ …… 他盯着周行那还滴答着水的大家伙，逐渐放弃了面部管理。 以及多年来的个人修养。 “周行，你死不死啊。” 懵了三秒后，周行大笑着一把搂住他肩。 “来都来了，一块泡呗。” 顾陌胸口一凉，浴衣已经被扯开大半，周行上赶着蹭他。 他推开埋进肩窝那颗脑袋：“可以。” “那你要穿着这个泡吗？”周行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那薄薄的衣襟，“也好，湿身、诱惑。” 一看他那讨打的笑容就知道他脑子里都是些限制级画面，顾陌冷笑一声直接拉开浴衣丢到一边。 清瘦有力的背脊暴露在空气中，腿部修长笔直且几乎没有体毛，身体线条非常优美完全就是他喜欢的类型，周行看直了眼。 小鸟立刻变大鸟。 到底还是小孩子，禁不起逗弄，顾陌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拽他到汤池边。 “我再问一遍，你怎么在这里？” 周行听出他的意思，心虚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我包场了，只放你一个人进来。” 噗通—— 他被踹了下去。 第49章 第 49 章 月明星稀。 景惜正仰在女汤池舒舒服服地放空。 隔壁突然传来重物落水的巨响，与此同时帘子被拉开，一个什么都没穿的女人走了进来。 大波浪卷发掩盖住胸前傲人的风景，她极其自然地跨进温泉池坐到景惜身边。 是下午在道缘寺见过的那个美女，景惜好奇地盯着她的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又见面了。” “我们认识吗？”景惜直接问，“不好意思，我不怎么记人。” 美女温柔地笑笑：“你从小就这样。” 她叹口气：“我是韶。” “韶……阿韶？” 景惜如同被人当头棒喝，一棍子把她的记忆敲回幼年里那块不愿回忆起的黑暗角落。 隔壁的男汤池。 周行下去后水面咕噜两声就没了动静，顾陌知道他会游泳，等了一会还不见他上来后才下水捞人。 才踩上石阶他倒先脚下一滑栽进了汤池里，对于一只旱鸭子来说水沟都可能要人命。 周行真是服了他了，赶紧在水下抄起他。 “顾陌，没事吧？” 顾陌咳了两下又甩头，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比澡堂那天还要撩人。 “咳咳……周行……”呛过水的嗓音要了命的好听。 周行拍他背的手一顿，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下一秒四片唇瓣就紧紧贴合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吊桥效应，顾陌眯开眼看了一下又闭上，张开嘴让他尽情享受。 唇齿间纠缠的水声暧昧至极，两人越抱越紧，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冷淡如顾陌也动了情，到后来甚至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松了手，喘息间两具身体仍紧紧贴合在一起，四目交对，眼里流动的除了水光还有道不清的情愫。 月色洒在两人脸上，周行安静地看了他一会，慢慢抵上他额头，一开口声音止不住颤抖。 “顾陌……你别吊着我了，我他妈好难受啊，横竖都是一刀，直接告诉我给我个痛快成么？你也喜欢我……对吧？” 眉宇间满是小心翼翼的期许。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小孩是真的丢了心。 顾陌深吸一口气，跟他鼻尖相碰，他不知道怎么说。 意气风发的周行，不可一世的周行，万众瞩目的周行……这么好的周行，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他一旦说出喜欢，这段感情就已经画上了半个句号。 师生，不伦，无疾而终…… 他怕得不到，更怕得到后的失去，不敢说，说不出口。 周行被他隐忍痛苦的表情吓到，抱着他亲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逼你，我不逼你了……” 两人在汤池里里外外泡了个遍，穿上衣服顾陌还是那个一丝不苟的顾老师。周行看着他整理衣领抚平袖口，猛地一拳砸上更衣柜门。 顾陌停下手。 周行转过头，淡然道：“吃宵夜吗？” 回到旅馆，景惜晕乎乎地走出电梯，和从单人温泉房出来的江越撞了个满怀。 她含糊地道了声抱歉，抓起地上的东西就走。 江越看她状态不太对，迷迷糊糊的像是温泉泡久了。 他捡起被撞落的房卡，514？这不是他的房号！ 是景惜的吗？他追上去走廊已经没了人影。 他翻遍全身确认是景惜错拿了他的房卡，一时间没了主意。要是去前台叫人刷开他的房间，景惜睡那了怎么办？ 等了一会走廊上丝毫没有动静，他硬着头皮刷开514的门。 次日阳光格外的灿烂。 514。 “啊——” 江越被尖锐的女声吵醒，一睁眼看到身边衣衫不整的苏莉茉，惊得一点都不瞌睡了。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苏莉茉不断重复这两句话，扭曲的表情十分难看。 江越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不是我？那躺在这的应该是谁？” 见苏莉茉目光躲闪，他直接下床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清醒。 他记得昨天他拿了景惜的房卡进了514，这里应该是514，苏莉茉住在516，她是怎么到这个房间里来的？ 昨晚他睡熟了，一点都不记得后面的事，但是可以肯定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单纯是盖着棉被睡了一觉而已。 他又拍了把脸，确认不是在做梦。 苏莉茉疯了。 514住的不是周行吗？怎么会变成江越？ 她绝对没有看错，电梯前周行掏出的房卡号就是514！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昨晚她谎称房卡落在房里了让保洁阿姨给她刷开514的门，进去后黑灯瞎火的床上又睡了个男生，她下意识以为那是周行。 还好她胆子没大到直接献身的地步，要不今早起来这事就没法收拾了。 爬床爬错人不可耻，就看爬错的人认不认。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了，先要做的是把江越哄骗住。 江越从卫生间出来后，她已经拿眼泪洗过一遍脸。 “越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走错房间了……” 换作平时江越还就吃她这套，现在看看只觉得无比心烦。 这事疑点太多，跟被仙人跳一样，他什么都没做，一肚子气还没处发。 都在一个班又不好把事闹大，他坐下思考了一会，问苏莉茉。 “你怎么进来的？” 苏莉茉抖着嗓子：“门没关……” 江越盯了她一会，目光犀利：“这话站不住脚。” 苏莉茉眼睛跟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直淌眼泪。 江越这人她是知道的，傲慢清高，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她要不装纯他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她瞒不住他。 离得太近她完全忘了面前这个男生是精英律师之子，如果没有周行他们，他应该是学校数一数二的人物。 她怎么玩的过他。 苏莉茉害怕了，跌跌撞撞往门口冲。 “先别开门——” 江越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 511。 顾陌已经连续三天在周行身上醒过来，他觉得自己这张老脸实在挂不住了。 “醒了？”周行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陌跟前两晚一样被他揽在怀里，周行特别喜欢这么抱着他睡。 他挣脱开手臂的禁锢，平躺到一边。 “你房卡真丢了？” 周行摸了摸他头发：“真的，不信你搜我身。” 说着还拽他手往自己胸肌上摸。 “你人怎么没丢？”顾陌哼了一声抽回手。 “我眼睛一直看着你呢，要丢也是我俩一块丢。” 顾陌有点尴尬，昨天从露天温泉回旅馆的路他就差点走错，周行很不可思议，这都能迷路？ “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做个晨起运动？” 周行那张讨打的脸在面前放大，顾陌想学校那些小孩要看到他们行哥这副贱兮兮的样子还会不会唯他马首是瞻。 “你跟林微真谈过？”他脑子一抽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周行大方地笑笑：“不算谈，抱着好奇的心态试一试。” “嗯？” “我们性格比较像谁也不服谁，在一起想的都是怎么压对方一头，很快就掰了，”周行看他一眼，“你很在意这件事？” 这是顾陌第二次问起林微了。 顾陌没什么表情：“单纯觉得你花边新闻太多。” “都是假的，不过他让新闻社爆出消息后省了我不少事，那些女生不来烦我了。” 默了两秒，他又说：“换男的来烦我了。” 顾陌没忍住笑出声。 周行看他这么开心考虑要不要再掀点老底给他听。 顾陌笑道：“一班那个女生不还对你有意思？” “她新来的，不懂规矩。” 正说着话呢，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还夹杂着女生的尖叫声。 是苏莉茉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眼，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出幺蛾子。 周行套上衣服抓着头发打开门，看清外面的状况后，懒懒地倚在门框上看戏。 一班几个男生来找班长，居然撞见苏莉茉和江越在一个房间里，立马就起哄开了。 苏莉茉看到周行从511出来，脑袋嗡地一下炸开。 怎么会这样？ 周行怎么会在511？这不可能！ 江越朝几个男生冷声道：“别堵着她，让她回去。”话里是明明白白的嫌弃。 没攀上周行还把江越得罪了，偏偏还被人看见，这下是真的完了。 苏莉茉哭着跑回她的房间。 几个男生觉察出气氛不对，找了借口一齐溜走。 江越不像苏莉茉一慌就没了脑子，这件事疑点太多，他不相信是意外。 514514…… 514到底是谁的房间，苏莉茉以为的是谁？ 他一脸凝重地走出房门，隔壁512的门正好打开，景惜打着哈欠跟他照上面。 “嗨～” 他的房间在515，景惜没有从他的房间出来反而在512过夜，这件事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 江越把514的房卡递给她：“这是你的房卡？” 平时说话都会带上的某某同学都省略了，看上去心情十分糟糕。 “那是我的。” 周行把玩着火机，手指翻腾两下又一个花样。 景惜看到对门的周行，瞌睡醒了大半。 “哦哦，514？是行行的房间，他的房卡怎么在你那？” 江越愤怒道：“这是昨晚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我也想知道周行的房卡为什么在你那？” “房卡是行行给我的，我跟他换了房间，”景惜歪着脑袋想了想，“昨晚我有点晕，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你在走廊上撞了我，捡走了我的房卡。” 景惜掏了掏口袋，果然掏出一张515的房卡。 “抱歉哦。” 江越观察着她的表情，没有找出一丝不对劲来，难道真的跟她没关系只是一场乌龙？ 不对，她拿了515的房卡怎么睡在512。 他刚要质问，512又走出一个女人。 那女人长得极美，随便往门上一靠就妖娆得不行。 “好吵。” 周行面色阴沉，直勾勾盯着那个女人。 景惜见形势越来越复杂，赶紧把她推进门：“一会就不吵了，继续睡你的吧。” 江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你你……怎么…这……” “我朋友，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景惜看他脸色不对立马解释。 想想也不对，两个女的有什么好解释的…… 江越平复心情把事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原来在514的是周行，景惜和他换了房间拿了514的房卡，碰巧两人相撞误捡了对方的房卡，晕乎的景惜被朋友带进了512，而他在514睡了一晚。 如果是这样的话，苏莉茉又是什么情况？她以为房间里的是周行还是景惜？ 一时理不清，他只好接过房卡先回515。不管怎样，苏莉茉这个女生他是不会再管了。 第50章 第 50 章 周行回头跟房里正在吹头发的顾陌说了声一会回来，拎着景惜进了隔壁513。 景惜的箱子背包好端端地在里面放着，如果江越这时候看到这些，他的眼珠都能弹射到地上再滚两圈。 没错，景惜根本就没有和周行换过房间，从昨晚晚饭起她就开始注意苏莉茉的一举一动。周行发现苏莉茉偷看他的房号后顺手把房卡给了景惜让她处理掉，她干脆就丢给了江越。 唯一变故就是她被人拉进了512，要是在515事情还能说的更通顺些。 “你能耐啊你，空房间硬是整出两个人来，”周行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几个。” “就两个吧……” 景惜觉得苏莉茉没那胆子硬上弓。 “我他妈现在在夸你吗？！”周行怒了。 “我这不是帮你嘛，”景惜看他面色不善，更小声道，“顺便帮帮他们。” 周行冷笑：“是，要明年江越抱了儿子指不定怎么感谢你呢。” “……” 景惜拆穿他：“你还不是故意给苏莉茉看房号。” 周行绝对猜得到苏莉茉要做什么也知道景惜会怎么做，他随她去玩，她也乐意给他当刀，这是他们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默契。 “江越未必想不通这局，注意点他。” 周行拇指刮了一下火轮，淡蓝色的火焰跳跃在指尖。 这个局做不做得成主要还在苏莉茉，她要没那个心思就没今天这个事儿，江越和她谁也怪不了。 两个王八正好凑一对。 景惜自然地从包里摸出烟盒拔了根烟给他。 他像往常一样接过点上，吞吐几下才接着说话。 “房间里那是谁？” 他指在道缘寺碰到又出现在512那位。 那个女人脸蛋身材都是上乘，美得逼人眼，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景惜没立刻回答他，而是从兜里拿出一条项链。 铂金材质十字外观，每个端口又刻成花瓣形状，最中间镶嵌一颗通透纯净的粉宝石。 “她说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周行脸色凝重起来，掐了烟：“她是……” “跟我一个孤儿院，该叫什么？院友？”景惜剥了颗糖，“她比我早一年被领走，去了国外。” “她跟你在一块呆了多长时间？” “一年吧。” “呵，十一年没见一眼就能认出你。” 相当反常。 景惜咂嘴：“所以你怎么看？” 周行盯着项链看了会，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拿去鉴定一下。” “鉴定肯定要，孤儿院那边呢？” 这几年来他在帮景惜查身世的时候，线索一到孤儿院就断了。据景惜说她不是一出生就在那的，那么是谁把她送去的孤儿院，又因为什么抹掉一切痕迹？ “我给你查，那个女人一并查，出现的时间地点都不对劲。” “如果有问题，动机是什么呢？” 周行叩着桌子，事发突然他暂且没有头绪。 意识到在513耽搁得有点久，他让景惜先把项链收起来。 “你这事回去再说，我先去哄媳妇。” “……” 景惜想一拖鞋呼他脸上。 周行打开房门前，景惜问他。 “江越和苏莉茉……我是不是有点过？” 苏莉茉是她自作自受，把江越拖进来……她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周行头也不回。 “有些事不做绝就没有效果。” 回到511，顾陌已经穿好衣服了。 周行过去抱了抱他：“你的味道真好闻。” 清神的薄荷香里夹杂丝丝茶香，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又不失韵味，简直像一杯夏日特饮茶。 顾陌指指手边的香水瓶：“不是我的，它的味道。” 周行被他的直白可爱到，留心了眼牌子。 “James Heeley Menthe Fraiche.” 原来他一直用的就是这款香水。挺小众，不过很符合顾陌的气质。 顾陌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在周行脸上停留两秒，然后什么也没说开始收拾旅行箱。 周行一瞬间反应过来，他忘了处理烟味。 他赶紧闪进浴室。 刚才外面发生的事顾陌也听了一耳朵，大概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隔着门板水流声微弱了些，但不妨碍他听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或许真的不应该把他当小孩子看？ 516。 苏莉茉狠狠哭了一通。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平时做做戏会，遇到这种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她不得不收了眼泪去开门。 看清站在门口的人，她惊讶得无以复加。 “是你……” 野外实践即将结束，倒数第二天终于开启福利—— 秋日美食祭。 每班一摊位，一天的时限完成食材的采集、处理及烹饪，中午十二点开始计算营业额，晚八点后按各班销售排名计学分。 终于不是每个人都要参与的任务了，有些人还能偷偷懒。 更何况晚上还有文艺部组织的歌唱节目和烟火表演，被折磨了两天的学生们总算有了盼头。 班里集合以后，大部分人眼下乌青一片。 景惜奇怪他们晚上难道不是睡觉而是盗墓去了？ 徐子铭精神恍惚，跟小树苗一样被风一吹就东倒西歪。 “你可不知道，那山洞里蝙蝠老鼠啥的乱窜了一晚上。” “那也不至于一晚没睡吧？” “要有人在你耳边尖叫一晚呢？” “……” 胡小居受了莫大刺激般冲他吼：“不光我叫了，他们都叫了！” 景惜赶紧安抚他：“没说你没说你……” 简单地开了个会商量下来，二班的菜单定了素饺。 顾陌带着学生去大棚摘蔬菜，景惜因为怕虫子申请去河里摸鱼。 鱼汤煮饺子，听起来很美味。 蔬菜大棚在地势开阔的田野上。 不说菜市场，许多学生连超市的生鲜区都没逛过，进了棚看哪都新鲜。 其中包括周行，他东摸摸西碰碰，不时问顾陌一句这是什么。 倒不是他改了性求知欲上来了，他就是想和顾陌多说几句话而已。 顾陌最大的优点就是沉得住气。 今早走廊闹出的动静不小，周行料想他当时不过问事后怎么也得问上两句吧，他偏偏嘴都不张一下。 跟在“喜欢”这个话题上毫无建树一样，这气沉过头了啊。 “你怎么不问我？” 还是周行先没忍住。 顾陌掂量着手里的西红柿，眼皮都没抬一下：“问你什么？” “今早……咳，一班那……” “小孩子小打小闹很正常，注意分寸就行。”顾陌打断他。 周行眼睛一亮，顾陌这话的意思就是相信他不会做出格的事，也相信他能把事情处理好。 尽管知道那些手段不太上台面，顾陌还是尊重他的想法，没有插手更没有指责。 他开始把他当成人看待了。 进步显著。 顾陌没理会他的小心思，弯腰俯看一棵长势良好的水芹：“吃不吃这个？” 周行跟着低头看：“这是什么？” “……芹菜。” “我最讨厌芹菜。” “有的吃还挑。”嘴上挖苦着他，要去拔菜的手却收了回来。 周行跟在他屁股后头略一揣度：“难道你喜欢吃芹菜？不会吧，那么奇怪的味道居然有人能接受？” 顾陌白他一眼去往下一个大棚。 浅浅的小溪清澈见底，几尾游鱼闲适地躺在水里，偶尔懒洋洋动一动，像是对生活环境十分满意。 下一秒一双白嫩的小手就插入它们当中肆意地摸抓，在水面扬起一串串剔透的珠子。 “啧，一条都没抓到。” 跟着景惜过来的夏夜一行人看她毫无章法地在水里瞎摸，远程遥控她前后左右跟个陀螺似的旋转。 “就那，在你脚下，快点快点它要溜了！” “回头扑它，动作太慢了！” 踩了一裤子水也没个进展，景惜怒了：“你们也下来捉！” 胡小居哈哈地笑：“徐子铭要下去了，捉上来的都是咸鱼。” “你丫找打是吧？”徐子铭瞪他。 两人又开始互喷，精神状态明显比集合时好了不少。 尽管江越一力压下今早的事，风言风语还是小范围传开了。主要在A校那些男生之间，针对的是苏莉茉。 闹了一会徐子铭和胡小居问景惜。 “苏莉茉真傍上江越了？” 景惜含糊答不清楚。 “江越这个年纪倒可以订婚了，但苏莉茉家境不好，江家肯定不同意。” “不同意？你信不信苏莉茉反咬一口把事都推给江越，再不济她掉两滴眼泪说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江越就麻烦大了。” “出了校玩玩也就算了，在校还敢胡来。江家死要面子，事发肯定会说两小孩是你情我愿，还能让江越留下污点？” “本来不就是嘛，他俩整天黏糊在一块，我看江越也未必不高兴。” “江班长真是什么都要当先，连找女朋友都是第一个。” 他们现在遇事习惯先衡量家族利益，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总结“苏莉茉这步棋走得妙啊”。 景惜听愣了，按道理江越不会让班上的人出去胡说，这件事怎么会传扬那么快？ 而且今早那拨人来的也太巧了，刚好看见苏莉茉和江越在同一间房，可这不是她安排的啊，说是凑巧她肯定不信。 难道是周行做的？ 不会，周行不屑搞这些阴的，就算他要搞江越也会跟她说。 再说周家跟江家一点冲突都没有，他没理由把事情闹大。 是谁插了一手？ 鱼尾巴直扑腾，带点腥的水气扑面而来，夏夜捧着鱼举给她看。 “抓到了。” 景惜眉开眼笑，接过鱼紧紧抱着。 “这么大，那再捉两条就可以收工了。” 夏夜应了一声，弯下腰继续观察鱼群的动向。 水面波纹变化无常，倒映出他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没有人发现。 第51章 第 51 章 一班也有人在大棚摘菜，闲言碎语传得很快，传到周行这里的时候也不过片刻功夫。 他也察觉出事态不对了。 平常在学校打架斗殴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闹出人命来就如顾陌所说，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各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多管。这种谁和谁睡一块就不同了，两校多是社会上有头面的世家，基本上这些二代三代以后要走的路早就铺好了。明里暗里谁家和谁家联姻都有点苗头，暂时没苗头的日后商圈政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指不定哪天就搭上关系了。家里总叮嘱过成年之前不能玩脱。 更别说江家这种自诩清白的人家了。 说白了，这种事就是丑闻。 江家也讲究门当户对，不可能看得上苏莉茉这种出身。但圈子就那么点大，事情一闹开江越就只能跟苏莉茉绑在一块，律法世家总不能知法犯法吧。 江越不可能捂不住班里那几个男生的嘴，要不这班长也白当了。 那消息怎么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越飞越快？ 周行第一个想到景惜，但立马就否定了，套虽然是她下的，但她从不落井下石。 那几个男生出现的也蹊跷，就像后头有只手在推动事件加速发展。 不过这对他来说只是件小事，初衷就是解决掉苏莉茉，过程和后续他无所谓。 他看见顾陌皱起眉，显然也听见了传言。 “你跟我说房卡丢了，其实是给了景惜？” “嗯。” “那个女生想……”顾陌想了想还是没把话说难听，“想追你？” “跳过这一步了，”周行说，“她想睡我。” 顾陌手下一用力，扯下一片菜叶。 要是周行没跟他一块睡今天绯闻的主角岂不就是他了？ “可惜手段不高明，脑子也够蠢。” 顾陌听他这么评价苏莉茉，再联想那女生的行为，心里也恼怒了几分。 “如果514睡的是你，你怎么做？” 周行冷笑一声：“让她退学。” 退学之前发生点什么就难说了，他爸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但这些他肯定不会告诉顾陌。 “不用管，这事江越会处理。” 不得不说，苏莉茉算是幸运的，要真爬上周行的床，她哭都哭不出来。 顾陌点点头，只要两人没发生关系就轮不到他来管，作为一个普通的老师，他没有立场插手名门之事，只能做好他们的引导者。再说—— 他偏过头，大棚塑料膜吸收了大片阳光，过滤后的光根本没他身边的男生刺眼。 他一下子理解了顾阡说的那句话。 周行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两边几乎同时返回场地，留在摊位的几人也准备好了面粉、水和调料等。 接下来就是和面擀面，洗菜切菜，调味…… 二班分工明确，一会儿就完成了对食材的处理。 顾陌开始教他们包饺子。 如果这是一门顾陌教授的家政课，毫无疑问得优等的就是周行同学。 顾陌包一个，他跟着包一个。 顾陌统共包了五六个后他就不让他再做示范，亲自带领同学们把剩下的饺子皮包完。 后来景惜看到周行偷偷摸摸把顾陌包的那几个塞进保鲜袋，宝贝似的藏好。 “……” 周行理直气壮：“我媳妇包的饺子只能我一个人吃。” “……” 夏夜这边负责炖鱼汤，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他家酒店里的米其林大厨学了一手，熬出来的汤香气四溢，徐子铭他们蹲在旁边直流哈喇子。 煮好的饺子盛入装着鱼汤的碗里，再撒点葱花作点缀，让人食指大动。 一人尝了一两个，纷纷表示味道非常不错。 饺子的卖相嘛……就一言难尽。 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包出来的，水平参差不齐。 十二点一到，岛上的原住民以及旅游村游客受邀前来参与品评，另外还有两个学校的学生出来觅食，整个街道热闹起来。 未免摊位拥挤，除了胡小居和周行包饺子，夏夜和顾陌煮饺子，徐子铭和景惜负责招待上菜，还有两个男生洗餐具，其他人都被遣散出去玩了。 经营一家店铺比想象中难多了，刚开始并没有多少人光顾。 景惜站在门口张望，不时汇报两句。 “你们闻到没？有烧烤的味道！” “居然有卖关东煮的，我也想吃……” “哪个班在炸鸡排？” …… 徐子铭听得嘶溜嘶溜吸口水。 还好班上几个好兄弟逛街回来给他们带了别的班的产物，徐子铭尝着尝着觉得哪里不对。 “你们居然给别的班增加销量！” 正苦恼店里没客人，几个奇装异服的小青年进了店，几乎人手一个妹子。 徐子铭低低地卧槽了一声，对景惜说：“这几个都是我们二年级混社会的。” 景惜看到妹子里有方晓晓的跟班，对方正跟小男友调情，似乎没有认出她。 饺子上桌，那妹子撒娇道：“怎么是汤的呀，人家不吃带汤的啦。” 她的小男友立马一拍桌子，大声对景惜道：“你去给我把汤过掉再端上来。” 景惜心想你们是瞎吗，菜单就是鱼汤饺子，不喝鱼汤你吃个屁！ 她过好汤端碗到那妹子跟前，那小太妹才认出她。 她眼珠一转，又撒娇：“哎呀人家突然想尝尝带汤的，田哥你帮我跟她讲啦。” 被她叫田哥的小男友虽然觉得这娘们有点麻烦，但刚上手还在新鲜期，再加上带了妹子出来虚荣心爆棚，又一拍桌子。 “你端去加汤。” 徐子铭看不下去了，喝道：“一会要汤一会不要，能不能决定好了再讲。” 小太妹嘴巴一扁，音调又油腻了几分：“田哥你看他凶我。” 徐子铭鸡皮疙瘩爬了一身：“你是来吃饭还是来吊嗓子的？” 让他的妹子没面子就是让他没面子，田哥在心里做好等量换算，拍了今日最响的一记桌子。 然后忍着手疼招呼兄弟们起来搞事情。 几个不良在外头惹事惹惯了，一呼就应，蹭蹭蹭全都站了起来，撸袖子的撸袖子，捏拳头的捏拳头，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谁把老子桌子拍这么响？” 一道凉薄的声音随后厨帘子掀起甩下。 有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已经开始放袖子：“嘶，这天真冷。” 最晚反应过来的田哥看着周行手持舀着鱼汤的长勺一步步走来，差点一脑门磕地上谢罪。 “行哥好！” “田彪？”周行挑眉。 田彪既算是周行的小弟又把周行当偶像，听到行哥叫自己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呢。 “对不起，行哥！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 他说这话的声音甚至比之前还要响亮，边说还边谄媚地抚摸拍过的桌子。 “不是我的地盘，我们班的店，”周行凉凉道，“你站着是对这店有什么意见么？” 田彪一回头，后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坐下了还都把头低着装鹌鹑，他呸道都他妈表面兄弟！ “没有没有。”他赶紧把屁股放上凳子。 周行扫视全场：“刚刚谁要加汤？” 小太妹哪敢说话，这气势也太吓人了。 景惜可开心地指她：“就她。” 田彪立马跟小女友吼：“加尼玛的汤，爱吃吃不吃滚，一天天的逼事多呢！” 小太妹：“哦。” 徐子铭无语，原来这货能好好说话啊。 周行没说什么，手一挥。 田彪还以为他要被热汤浇头，手边的碗就淅沥响了。 “吃。”周行收了勺。 小太妹看着面前盛满汤的碗，欲哭无泪，早知道不作了，她真不爱吃带汤的饺子啊！ 田彪心里一喜，行哥居然没有打人。 接着他就听到周行说：“吃完全都给我留下来干活。” 这一群全都被周行教做人过，对他没有不服的，这会能帮上忙心里还偷着乐呢。 于是包饺子的包饺子，收拾碗筷的收拾碗筷，徐子铭他们倒空下来了。 附近的人目睹这一事件，纷纷踏进店里点单。 人总是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没一会店里就坐满了。 周行的小弟们卖力地招呼客人，销量一下子上涨了好多。 顾陌把整个事件尽收眼底，面上浮现笑意，这就叫以暴制暴？ 一直忙活到下午三点，店里才空下来。 景惜出门逛了一圈，吃得满嘴油回来。 “我们在门口摆个小推车吧，跟卖关东煮一样卖饺子。”她提议。 这个时间主食的风头已经过去，是小吃盛行的时间。 这个时间段能营业好，销售额一下子就高了。 夏夜赞同道：“主食相较小吃的劣势就在于吃起来不方便，像烧烤炸鸡都可以拿在手里边走边吃，饺子介于主食和点心之间本身就比较有优势。我们也可以把饺子做小份拿纸盒装好当作点心推出，甚至还可以把饺子和汤分开售卖，1+1的销售方式。游客在吃过油腻的食物后总想吃点清淡的，天气冷了有人不想喝冷饮，暖和的饺子汤就是很合适的选择……” 全场鸦雀无声。 过了很久，胡小居弱弱地问：“他真的是夏夜吗？” 徐子铭笃定道：“我们睡的山洞果然不干净。” 夏夜：…… 景惜鼓掌：“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长的话。” 在场所有人：我们也是。 第52章 第 52 章 大家接受了夏夜的建议又忙活起来，景惜不住感叹不愧是五星级酒店出身，吃个饺子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半小时后，推车小板凳就位，新款鱼汤饺子面世啦！ 大多人图个新鲜，销量果然一下子上去了，排不上推车的进店消费，饺子作为点心依旧吃香。 但没多久又出现了问题。 田彪等人包饺子技术实在太烂，顾客看到碗里惨不忍睹的饺子，连吃的欲望都没有，色香味的色首先就没有了。 米歆进店的时候，他们正在发愁。 她手里拿着一杯疑似饮料的东西，景惜凑过去看了看里面暗红色的液体：“这是……麻辣烫的汤？” “好眼力！这是橘子汁。” “……” 听说他们店难看的饺子滞销，好看的饺子没人手包，米歆沉默了一会说：“你们班怎么可能有卖不出的东西？” 她晃晃手里的橘子汁：“你知道这是几班的？” 景惜摇头。 “十班，他们班班草就是那个话剧社头牌……呸，话剧社扛把子，”米歆道，“你应该见过的，xx重工的大少。” 景惜想了想，噎道：“他那样居然是班草？” 长相也就七分左右徘徊。 “你以为都跟你们班一样，颜值班吗？又不是每个班都有周行。” “那所以呢？” 米歆给了她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白眼：“你当我为什么买这杯玩意儿，买他们班的果汁可以得到班草的土味情话一句，那扛把子满嘴甜言蜜语，我一时没把持住……冲动消费了。” “……” “我一路看过来还有什么买一碗烤冷面得一个吻手礼，买一个茶叶蛋附赠一个招牌微笑，只要长相过得去多的是人来踏门槛。” “厉害了……”景惜涨知识了，“所以色香味的色是色相？” 米歆朝她竖起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景惜把提议一说，周行差点用眼神把她射穿：“你让我去站街？！” “……我是这意思吗？我让你去揽客！” “不是一个意思？” 周行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景惜往顾陌那缩了缩：“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顾陌觉得可行，宣传和门面同样重要。 “他不愿意，我去吧。” 这还得了？周行拍案而起：“我去！”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顾陌捂得严严实实，出门也让他戴上口罩墨镜，怎么可能让他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只为了卖饺子？ 于是五分钟后，今年的秋日美食祭迎来了最轰动的时刻。 路人甲：“那块怎么挤成那样？” 知情者：“你不知道？那是A校二班的摊位，周行在那卖饺子呢！” 路人甲：“啊啊啊啊啊啊啊！给老娘让个位置！” 路人乙：“姐妹你跑什么？” 路人甲：“姐妹！听说周行在卖饺子！你还不去看？！” 路人乙：“啊啊啊啊啊啊！带我一起！” …… 一涉及到周行的话题总是传得飞快。 一传十十传百，众人到达二班摊位一看，嚯，小推车左手站着校霸周行，右手站着校草夏夜，这是何等卧槽的场面！ 这趟不仅来值了，甚至赚翻了！双倍的帅哥双倍的快乐！ 很快摊位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周行这排鸦雀无声，迷妹们只敢眨巴眨巴眼对他投射崇拜的目光。 夏夜那边一片欢呼，学姐学妹卯足了劲趁机告白打call。 景惜说，像个鸳鸯锅。 折腾到六点，销售额基本稳居前三了，二班其他同学过来跟他们换班。 徐子铭和胡小居嚷着累死了，周行干脆把514的房卡给他们让他们去休息。 他则跟着顾陌回到511洗澡换衣服。 顾陌冲好澡出浴室时眼前一亮，落地镜前周行换上了一身复古西装，衣服裁剪得恰到好处，修饰出他完美的身型。 他平时不怎么打扮，这大晚上的是要干嘛？ 顾陌不动声色地擦着头发，一边悄悄打量他。 “你喜欢看烟花吗？”周行背对着他，透过镜子里的倒像问道。 “一般。” “今晚有烟花表演，”他顿了一个字节，轻声补充，“很盛大。” 顾陌觉得他话里有话，只嗯了一声。 周行转过来：“我知道一个看烟花的好地方。” 他期待地看着顾陌，顾陌很突然地就想到梦里那只帅气的小狼狗，跟面前这个好像一模一样。 他笑了：“你带我去？” 周行满意地扣上最后一颗扣子：“那当然。” 文艺部操办的歌唱节目其实是为年前的文艺汇演做预备筛选，如果在这发掘到实力突出的表演，接下来一个月要准备的工作量就可以减少一些。 在这种活动上学校通常是舍得砸钱的，LED屏、音响、灯光、舞美……每一项都是肉眼可见的奢华。 顾陌被带到最前排的座位，离舞台很近。 工作人员和学生会成员来来去去，身后是嘈杂的人群，他忽然有些疲倦。 八点一过，跟普通表演一样，开幕、主持、节目……一切按流程进行，毫无新意。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这场表演带了点选拔的意思。 他转念想到，他又不是评委为什么要从头坐到尾？ 他耐着性子听完三首歌，在主持人吧啦吧啦说台词的时候，抬了下身子。 忙了一天确实累，比不上这些年轻人活力四射，还是回去躺一会吧…… “……接下来的节目是文艺部力荐，由……由……” 主持的小女生突然卡壳，脸上一抹绯红：“由A校二年二班周行同学为大家带来一曲《若闻》！” …… 顾陌庆幸刚刚没站起来，要不这会都震惊得摔倒在台前了。 周行会唱歌吗？ 这小孩声音是不错，慵懒的调调，说话喜欢带点小尾音，有时候他听了耳朵都发软。 这样的嗓音唱歌应该……也不错吧？ 不对，重点是为什么他会有节目？他从来没提起过啊…… 身后寂静两秒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度绝对不亚于明星演唱会。 “行哥！！行哥！！” 打call声整齐划一，表演还没开始就造出了已经结束的气势。 顾陌有丝紧张，盯紧了屏幕旁那块小小的角落，周行一会就从那上台。 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冷酷的？顽劣的？还是不可一世的？ 他感觉到手心出了点虚汗，不由在心里嗤笑自己，搞得跟他上台表演一样。 万众期待中，那个灰发少年噙着笑从黑暗中走来。 台上本无光亮，他来了，天光大亮。 台下人头攒动，周行虚虚一瞥，就找到了想找的人。 那人交叠双腿，腰背笔直，不论何时坐姿都那么骄矜自持，如山间一抹傲竹，给他的眼染上褪不掉的色彩。 随着周行握话筒的动作，台下像打了暗号似的同时收了声。 顾陌看见他眯了下眼，然后视线锁定在自己这块，嘴唇轻轻张合。 用微不可见的口型对他说。 找到你了。 他大脑一下子被那句根本没有声音的话语填满，剩下全是空白空白和空白。 悠扬婉转的前奏已经响起，少年刻意压低了嗓音娓娓叙来。 『小楼酒酣初相逢一点广寒醉人 陌上如玉琴音冷此番光景更甚 谁人打翻方砚惹指尖绕墨 香气氤氲将心迹描摹 …… 琴弦断吾心不改 来世若闻尔一曲 唯望君安』 少年就那么望着他，目光和声线一般温柔，缓缓淌过他心间。 他无法从他眼中逃离。 这一刻，顾陌想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 周行。 你不是与众不同，你是独一无二。 属于我的，独一无二。 一曲毕，台下众人在呼喊什么他不关心，后来发生的事也渐渐模糊。 他只记得自己不知道怎么就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某个光源走去。 接近了才发现，哦，原来是周行啊。 周行带他上了一处小高楼，从窄窄的平台向下看，正好将表演场地尽收眼底。 生锈的栏杆齐腰，顾陌将手肘架在上面，任凭晚风拂过发梢。 “今天的糖。”周行递给他一颗圆滚滚。 “十五。” “什么？” “第十五颗。” 顾陌的话像风擦过耳颊，周行隐约感觉到什么一时又抓不住。 “今天的糖纸写了什么？”顾陌撑着头，神态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懒散和惬意。 “不拆开谁知道呢？” “薛定谔的糖？”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开。 周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九点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准确来说是最佳观赏点。” 顾陌探头朝下看去，黑压压一片人海，巨大的舞台上不知所谓的歌舞还在继续。 离开让人耳朵不舒服的音响，他终于放松下来。 “好听吗？” 周行靠在他手臂上，下巴微微朝他扬起。 顾陌知道他在问他唱的歌：“好听。” “我是唱给某个人听的，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顾陌低低地笑了一下：“我猜他听到了。” “我想也是，他那么聪明。”周行凑到他耳畔亲啄一口。 出乎意料的是，顾陌没有任何反应，只低着头。 周行环过他的肩，静静看着他，这个男人侧脸真是耐看，他怎么看都看不厌。 “周行，你说什么是喜欢？” “这个嘛，之前我也不懂。” 这话成功让顾陌抬起头，他促狭地笑：“后来我想想……” “昨天是过去，今天是现在，明天是未来。我昨天想亲你，今天想亲你，明天还想亲你。” “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都是我想亲吻的永远。” “这就是我的喜欢。” 许久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环绕在身边的风声盖过跳动离奇的心跳。 周行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这个回答顾老师可还满意？” 第53章 第 53 章 “你知道鹬蚌相争的故事么？” “嗯？” 顾陌自顾自说着：“从前有一只鹬想啄蚌的肉，河蚌马上闭拢夹住了鹬的嘴。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蚌亦谓鹬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鹬！’” 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为什么还不放手？ 明知道是错的，不应该的，无法善终的，为什么不放开？ 或许……舍不得放开？又或许，根本放不开。 鹬已经窥探到蚌的一角，那只蚌又何必死咬不放。 最终还是两败俱伤。 周行沉默着，星河般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可满天星辰分明不及他一眼。 就像有股无形的吸引力，他陷入他的目光中，是不知不觉，心甘情愿的沉沦。 “今日不应，明日不应，何苦来哉。” 蚌松口了。 “砰——” 爆炸声突兀地灌入耳朵，瞬间击碎所有的矜持和犹豫。 烟火升至高空，在漆黑的幕布上开屏又降落，化作一把璀璨的花伞。 而身边这个人是如此炽热，如此迷人，比一切烟火都滚烫耀眼。 照亮他的夜空。 “我觉得，我比你大，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他摘下眼镜，卸去一身防备，把所有温柔化为子弹，对准周行扣下扳机。 “我们试一试吗？” 周行浑身僵硬，刹那间身体无法动弹，只看着他的顾老师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进入了他心里。 汹涌人潮后，漫天烟火下，他们唇齿相依，交换着吐息，也交换了彼此最盛大的欢喜。 对于顾陌第一次主动吻他，周行是狂喜的，喜得心都和烟花一并飞上了天。 他反复说着一个好字，嘴咧成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弧度。 直到顾陌露出些许嫌弃的神色，他才收敛一点面部表情。 “所以是鹬蚌相恋？” 顾陌不在意地摊手：“怎么说都可以。” “那鹬说，今日不办事，明日不办事，更待何时？” “……” “鹬还说，他那玩意儿长，他要做1。” “……你皮痒了是吧？” 烟花仍在空中绽放，一条条流萤划过天际，划破冰冷的夜色，划落到众人惊艳的目光里。 这无疑是一场欢闹无比的盛宴，但对于周行和顾陌来说，他们最想看到的风景已经在身边。 周行揽住顾陌：“表演结束我们去做什么呢，男朋友？” 顾陌咳着笑了一声，明暗交替的光线拍打着他的面容，一帧一帧的柔和。 “吃夜宵吧。” 昨晚没有吃成的那顿。 “把你藏起来的饺子煮了。” “你看到了？”周行不自然道，“就那么几个……” 他还想留作纪念呢。 “我再给你包，”顾陌跟抓小狗似的抓了一把他头发，“男朋友。” 周行眼睛一亮：“多包点。” “急什么，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吃，我就给你包。”顾陌道。 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就试试他们之间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他抛开一切跳进火盆，不好好经营怎么行。 “好，那现在，”周行伸出一只手作出绅士礼，“把手给我吧。” 顾陌把手放了上去，与他掌心相合。 握紧。 狗爪子还挺暖和。 515。 江越接到了江元的电话。 “爸，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是那个女生自己爬上来的……” “我……泡了澡睡太熟了，没发觉……”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江元厉声道：“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代表不仅是个人更是River的脸面，别叫有心人抓住把柄在你的仕途上架一刀。” 江越没说话。 江元又训斥了几句最后说：“想办法摆脱那个女孩，不行找你叔叔帮你。” 直到手机里传来长长的忙音，江越才放下手机。 周行，景惜，苏莉茉……前两个没有足够证据，放入待定。 苏莉茉……他一直以为她是善良单纯的好女孩，没想到演技居然这么好。 这么一比较，景惜都比她好了几倍不止。 想起下午苏莉茉找上他非让他负责的无赖样，真是说不出的难看。 爸说的没错，得想想办法摆脱她。 这一夜烟花滚烫，灌入许多人的梦乡。 周五一早，广播嘹亮的声音响彻上空。 经统计，本次实践学分排名第一为A校二年二班。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也没感到意外，毕竟这个班实力实在强。 加上期中考试的成绩，文武双全呐。 顾陌和周行的返程飞机是分开的，于是在从山庄到机场的这一趟大巴上，气氛异常黏灼。 “靠，早知道安排安排让你跟我一个班次。” 周行懊悔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四天功夫就爱从天降。 顾陌坐在他身边，欣赏着他愤愤的神色：“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行哥这么黏人。” 他故意说的行哥两字仿佛有种魔力，周行一听差点当场表演金鸡独立。 “咳……” 车突然来了个急转，惯性把他推向顾陌怀里，他猛地往下一滑。 这姿势……他简直想给司机包个大红包。 “……”顾陌低头，“起来。” 车身恢复平稳周行才慢吞吞从顾陌裆部抬起头。 “真是美好的意外。”他贱兮兮地笑。 顾陌不以为然：“哪次你没打小心思？对你来说还有意外？” “有啊，你。” 他灼灼的目光成功让顾陌浮现笑意：“我遇见你倒是挺意外的。” 遇到周行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比他小七岁的小朋友动心。 这两人不寻常的氛围引起了前排乘客的关注。 胡小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行哥跟顾老师玩得真好，每次都坐一块。” 徐子铭道：“要不是你行哥呢，换了我语文考零分，我头都埋地里哪还有脸见顾老师。” “所以还是脸皮厚。” 景惜想，可不嘛，脸皮不厚怎么追得到媳妇。 她同情地看看还在吐槽的两傻子，也怪不得你们单身呢。 顾陌稍微闭了下眼，昨晚又是包饺子又是吃饺子，吃完还被周行拉着遛弯，折腾到很晚才睡，他这会有点犯困。 闭了没一会，口袋里的手里震动了下。 他皱着眉掏出看，江文衍的消息，他这个时候发消息来有什么事吗？ ——明天有空吗？ “没空。”周行瞥到屏幕替他答。 “别闹。” 顾陌给江文衍回了个有什么事，然后才面向周行。 小狼狗好像有点炸毛。 他捏了捏狗爪：“上次你捣乱，我和他还有点事没谈完。” “你们又要去喝咖啡？” “他还没说什么事。” “不能喝咖啡。”周行反扣住他的手，语气有些生硬。 这小孩是对咖啡有什么执念吗？昨天吃饺子还要喝咖啡。 他想了会反应过来，笑道：“好，不喝咖啡。” 周行在他面前总会露出很小孩的一面，比如他们做过的事他不能再跟别人做。 周行满意了，低头拉他手到唇边细细亲吻，直到白净的手背出现一个明显的红痕才放手。 顾陌强忍着没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手机又震动一下。 ——一起吃顿饭吧，老同学。 上次因为周行两人散的太匆忙，江文衍从J市回来自己理应请他吃顿饭才对，他打了个好字，才发送出去周行就靠进他肩窝。 然后抓起外套遮住半个身子。 他吓了一跳朝前面看去，还好学生要不在睡觉要不在嬉笑，没有人注意到周行的举动。 就算现在回头，也只能看到周行跟睡着了一样歪着身子，脸上盖着一件运动外套。 顾陌刚松口气下一秒身体紧绷，差点惊呼出声。 “你在……干什么？” 湿湿热热的感觉从锁骨处传来，舌尖划过肌肤，像一根湿润的羽毛，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人最敏感的神经。 “嗯……” 他立刻用手背抵住嘴，不让那些羞耻的音节溢出唇瓣。 “做标记。”闷闷的声音钻过外套钻进耳蜗，一派理所当然。 顾陌又羞又恼，一车的人，他怎么敢在一件薄薄的外套底下做这种事！ “别……” 话一出口比水还柔情，周行明显加重了力道吮吸，他甚至似乎听到了低重的喘气声。 鼻息逐渐紊乱，他不由自主伸手扣住周行的手，任由十指交缠，越来越紧。 学生吵闹的声音阵阵传来，在他听来却掩盖不了两人急促的呼吸。 真是疯了…… 他们两个都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行抬起头，外套从脸上滑落，连眼角都带着魇足。 顾陌浑身酥软，撑着额头靠在窗边，他需要点时间冷静下来。 周行也靠在靠背上捏着眉心，这样饮鸩止渴让他更加难受。 什么时候才能尝到他家顾老师真正的味道呢？ 下车后，顾陌拎着箱子匆匆离开，他实在没那个老脸面对自己的学生。 胡小居无意瞥了一眼，惊讶道：“车上也有蚊子？顾老师脖子怎么比之前更红了？” 景惜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出眼泪，夏夜给她拍了两下背，责备地看着胡小居：“不要多管闲事。” 胡小居诧异，他管什么闲事了？ 身后的周行帅气地披上外套，压住他肩：“少看不该看的地方。” 巨大的压迫感让胡小居以为自己要被霸凌了，他哆嗦着嗯了一声。 一直到上了飞机，他才从蒙圈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结合那两人近来的反常一品。 他掐住旁边徐子铭的胳膊，跟个被烫毛的鸡一样尖叫。 “卧槽怎么可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徐子铭怒甩胳膊：“卧槽你妈，你他妈复读机吗？！” 第54章 第 54 章 五天四夜的实践结束，除了集体合照，学生们还留下了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回忆。 回到学校大家摸着课桌里的课本，有史以来第一次理解了“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 各班召开完短小的班会后，老师们开始布置作业。 “丧心病狂！” “居然还有作业！” 尽管一片怨声载道，学生们的表情可比获知野外任务时轻松得多。 分开才短短两个小时，周行就坐立难安。 他家顾老师有没有安全回到办公室？怎么不来班会上说两句？ 不会晕机了吧，还是哪里难受？ 没有顾陌他在教室呆着有什么劲？ 黄俊正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周行猛地站起来，凳子都被踹倒在地。 “怎怎么了，周行？” 周行一脸烦躁：“为什么语文不布置作业！” 全班：…… 黄俊干巴巴道：“看来同学们这次出行获益良多，蛮好蛮好……” 周行拉开外套拉链往门外走。 黄俊被他热爱学习的精神惊掉下巴，人出门了他都没想起来问一问他干嘛去。 轻车熟路地来到教师办公楼，二年级的老师几乎不在岗，到处静悄悄的。 叩了两下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请进。” 他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到顾陌桌前。 “顾老师，我来要今天的家作。” 顾陌差点笑出声：“没有家作，谁派你来的？” “我男朋友，他答应我考进前三让我当他的课代表。” 周行不客气地坐上黄俊的办公椅。 顾陌皱眉：“起来，这是你的位置吗？” 周行一愣，他坐这那是给黄俊面子，黄俊要看到了还得烧高香呢。 他暗自不爽但听话地起身，同时顾陌也站起来：“对别的老师也要尊重。” 说着把他摁着坐上自己的办公椅：“听到了吗？” 周行屁股一热，意识到这是顾陌刚刚坐过的地方，心里乐开了花。 “听到了听到了。” 顾陌摸摸他的头：“什么身份就坐什么位置，你现在还是学生必须得有个学生的样子，今天我给新晋男朋友开个后门，让他坐一坐我这把椅子，以后没机会了。” 周行乐着点头。 接着顾陌语气一冷：“以后进了校门，公私分开，不该说的话就咽回肚子里。人多口杂，我不想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周行有了点初识的感觉，那会的顾陌就是现在这般不近人情。 “好，顾老师说什么是什么。”他狗腿道。 “课代表的事……”顾陌放弃了挣扎，“你去问胡小居需要做些什么。” 他想做就让他去做吧。 周行体会到了范进中举的心情，他现在就高兴得快疯了。 “顾老师，你真好，太好了，特别好……” “你但凡认真听一节课，也不至于用词这么单调。”顾陌叹气。 “表白五个字就够了，”周行勾了下他食指，“特别喜欢你。” 很快就松开。 温热的感觉一触即逝，顾陌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像是要去够什么。 他极快地收了动作，尽量自然地转换话题：“今天的糖呢？”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跟索吻有什么区别？ 周行果然勾起嘴角：“今天没有糖，以后也不会有了。” 他疑惑地看着周行，周行认真道。 “广告词说，每天送一颗糖给喜欢的人，一个月后那人也会喜欢你。” 顾陌惊讶：“你信了？” “……”周行没否认，只咳了一声，“后来发现是骗人的。” 那肯定是骗人的，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信了…… 顾陌琢磨起这孩子到底智商有多少，然后听见他说。 “明明只送了半个月你就喜欢我了。” “……” 说他蠢，他能考年级第二，说他聪明，他看起来又不大聪明的亚子。 只能说他迷信。 周行继续说：“而且我看你也不喜欢吃那个糖，以后我送你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其实如果不是景惜把剩下的糖都吃光了，他还能再送半个月。 顾陌拉开抽屉，里面躺着几颗圆滚滚。 他确实不爱吃这种甜得发腻的奶糖。 “你送个漂亮点的语文成绩给我就行。” “这还不简单？” 眼看他尾巴又翘了起来，顾陌道：“周行，之前你有很多事没有对我说实话，既然是之前我就不去追究了。但是现在我们是恋爱关系，我希望你对我足够的坦诚，同样我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我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准一个人不说一辈子，半辈子都能折在里头，你……不要让我失望。” 最后一句说的很轻。 周行听出了他的小心，心情很复杂。 但他确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维持这段关系。 他紧紧抱住顾陌，埋在他腰间深吸一口气。 “一辈子就一辈子，不要打折。” 中午的放课铃一响，很多人全然忘记一开始看见课本的感慨，一本书都不拿推着箱子就往外跑。 景惜就是其中一个。 “景惜！”胡小居叫住她。 “啊？” “你是不是跟顾老师一块回去？” “是啊。” “那个……” 看他纠结得眉头打结，景惜好奇地问：“你又跟徐子铭亲亲了？” 上次他这副便秘样还是玩真心话大冒险那回。 “……没有！怎么可能！我跟他！绝对不可能！再亲我就是……” “就是什么？”身后传来徐子铭咬牙切齿的声音。 胡小居一回头，那货正把拳头捏得嘎吱响，他不做他想拔腿就跑。 “就是你大爷！！！！！” 徐子铭挥着拳头追了上去。 景惜感觉像是耳边刮过两道风，也不知道胡小居要跟她说什么，只能等下周再见咯。 校门口大大小小的豪车停得连辆自行车都难插进来。 顾陌艰难地穿过车群，到达公交站台的时候景惜已经在等他了。 小丫头眼珠骨溜溜地转，偷瞄了他脖子好几眼。 他不动声色地拉高领子，稍微遮挡住斑斑点点的吻痕。 在周行升学前，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段关系，对他俩都好。 今天路上格外堵，公交车颠到向阳小区时普通人家都吃过饭了。 顾阡算着时间倒菜下锅，顾陌一进家门她就喊：“去洗手，准备吃饭。” 景惜把行李往301一推，跟在顾陌屁股后头进门蹭饭。 简单的四菜一汤，顾阡不停给两人夹菜，让他们多吃点。 “你们去的什么地方哦，才几天功夫怎么都瘦了？” “我们天天做锻炼呢，看着瘦其实身体可好了。”景惜笑嘻嘻道。 饭桌上气氛很温馨，跟一家三口似的，景惜说着这次实践活动中发生的趣事，顾阡听得乐呵呵的。 顾陌听着听着又想到了周行，不知道他有没有到家，现在是不是跟他一样在吃饭。 “小陌，小陌……顾老师！！” 顾陌猛地回神，顾阡责备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喊你半天了。” “没什么。” 他佯装镇定地夹菜。 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顾阡立马发现了弟弟的不对劲。 “你脖子怎么了？” 领口也遮挡不住的一片红痕。 她也是快要结婚的人，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碍于有个小朋友在她不好直接问，但弟弟感情方面终于有点苗头了，她难掩激动。 顾陌知道她误会了，绞尽脑汁想一个说法。 “被蚊子咬的，姐你不知道那岛上啥虫子都有，恶心死了。”景惜向顾阡解释，还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对蚊虫的厌恶。 顾陌一愣，他们住的地方有蚊子吗？ 顾阡显然也不大信，景惜把衣领往下翻了翻给她看自己的脖子。 “你看我也被咬了。” 果然有两个小红包。 顾阡失望了，她还以为弟弟在旅行途中邂逅了美妙的爱情。 “那一会拿点药膏回去抹，也不知道那里的蚊子毒不毒。” “嗯嗯。” 宽敞的卧室里装潢精致，家具的挑选和摆放都由大牌设计师经手，每一样都仿佛刻着奢华二字。 但对于周行来说，这个房间是冰冷、死气沉沉的。 远不如顾陌那间小屋暖人心窝。 他没吃饭先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跟顾陌在一起那几晚是他睡得最好的几晚，突然没了能抱的人，心里闷的慌。 明明才分开他就已经开始想念顾陌的味道了，如果可以真想跟景惜换个房子住。 他摸过手机，进入QQ群。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1/3）〕 【Aix】：出来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2/3）〕 【奶昔小窝头】：叫谁呢 【Aix】：他吃饭了没 【奶昔小窝头】：（白眼）吃了，吃得可香了 【Aix】：不可能 【奶昔小窝头】：？？ 【Aix】：没我在他怎么可能吃得香 【奶昔小窝头】：我求求你做个人（微笑）顾老师刚刚被姐姐问脖子咋了，你丫下嘴也太狠了！ 【Aix】：然后？ 【奶昔小窝头】：（微笑）我照你说的掐出同款红痕，说是蚊子咬的，他姐信了。 【奶昔小窝头】：还好他姐没仔细看，我寻思正常人看到那形状都不会觉得是蚊子咬的。一只蚊子得耕耘多久才能啄出那么大一片红的？要不就是一群蚊子在顾老师脖子上蹦迪～ 【Aix】：…… 【奶昔小窝头】：请珍惜为你卖命的队友！ 【Aix】：知道了，给你买糖。 【奶昔小窝头】：（鼓掌） 周行合上手机。 他还是第一次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还这么对他胃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浪漫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你。 一辈子就一辈子，他会一点点解决他们之间存在的所有问题。 只希望时间不要太久。 第55章 第 55 章 吃完饭顾陌从抽屉里把景惜送的那个香袋翻了出来，仔仔细细系挂在床头。 是山茶花的味道，香气不浓郁但很持久。 他轻轻碰了碰还在摇晃的香袋，对刚建立起的这段感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他和江文衍约在一家泰式餐厅。 一见面江文衍就拿出一个礼品袋。 “上次走得匆忙，赔礼。” 顾陌笑笑：“咱俩之间还用这么客气？”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收下吧。” 再推拒就显得矫情了，顾陌收下向他道了谢。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他们。 江文衍接过：“这家泰国菜挺正宗的，味道不错，你可得多吃点。” 顾陌点头：“你也是。” “咖喱炒蟹，冬阴功汤，再来一份辣沙拉谢谢，”江文衍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对顾陌说，“我给你推荐这家的椰汁鸡汤，你不爱吃辣，这汤合你口味。” “好，那就柠檬鱼，椰汁鸡汤，菠萝炒饭，”顾陌略微抬起头，礼貌地对着服务员说，“谢谢。” 小姑娘一下子红了脸，收了菜单就跑开。 江文衍调侃道：“这么多年你的魅力不减反增啊。” 顾陌笑着摇头，扯开话题：“最近怎么样，事业还顺利吗？” “折腾半天还是进了自家的律所，其实在J市发展的不错，再过几年排名还能往前挤一挤，”他语气陡然低沉，“但那几年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去J市发展？” 顾陌低头喝着水，颤抖的睫毛掩盖住眼里的情绪。 “抱歉。” “你抱什么歉啊，怪我当时太心急，一心只想着让你跟我在一起。后来在感情上跌了几次跟头才想通，虽然那个时候我们在谈恋爱，但毕竟太年轻什么都没准备好。我应该多为你考虑考虑，你那时候压力也不小吧，一边是我，一边是阡姐。” “都过去了，不怪谁的，”顾陌轻声道，“确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你知道的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姐一个人在S市，她对我也一样。” “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 顾陌惊诧地抬头，他这话的意思是…… “我忘不了你，”江文衍硬朗的五官被柔和的眼神同化，他深情地看着顾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那几年的时光里他尝尽了孤独的滋味，他放纵过也迷茫过，最终还是选择回来找这个让他有归属感的男人。 顾陌也看着他，他们高中相识，八年过去江文衍还是那副俊朗的模样，但岁月已经改变了太多东西。他们两人之间早已褪去激情，剩下的只有沉淀后的友情。 “文衍，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江文衍眼神一暗，很快又捡起风度：“没关系，是我太急了。” 还好很快上菜了，顾陌一向食不言，这时候不说话也不是特别尴尬。 喝汤喝得有点热，他随手解开两粒扣子。 江文衍本来就注视着他，看到他衬衣下点点红痕瞬间明白了。 “你有男朋友了？” 顾陌一愣，顺着他的目光反应过来周行在他身上干的好事。 “……嗯。”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了想，周行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不好说。 “挺特别的，有点黏人。” 江文衍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愣住了，顾陌向来清冷自持，就算跟他在一起那会也少言寡语，他一直以为他性格寡淡，现在看来只是因为自己不是那个能激起他情绪的人？ 他苦笑：“看来你很喜欢他。” 他觉得自己说了句屁话，不喜欢会让他亲成这副样子出门？ 顾陌拿起纸巾轻拭嘴角：“嗯。” 看来某只小狼狗的目的达到了。 江文衍的目光又移到他手上，手背上也有个明显的吻痕，连手都不放过看来两人感情不错。 他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可能因为顾陌拒绝了他就不跟他往来。 相反他对顾陌能找到心仪的人还有一丝高兴，毕竟是初恋，当然希望对方幸福。 “哎，我还是来晚一步。”他装作伤心的样子。 顾陌知道他为人，他当初就是喜欢江文衍的豁达，那是他不具备的优点。 “感情哪有先来后到，只是时间不对。” “说的也是，不过你有了对象还瞒着我可太不够意思了啊，今晚陪我去喝一杯，我倒要听听能拿下我们顾老师的是何方神圣。” 顾陌心虚地想，听了可能你酒杯都拿不稳，这个社会还没开放到能接受师生恋，何况这尊神圣还未成年。 他抢在江文衍前面结了账，惹得江文衍又说了他一通。 江文衍开车带他去了中心大道的一家清吧。 吧内比较清静，两人落座后边喝酒边谈天，把近几年的情况都说给对方听。 江文衍在J市打拼的那五年着实不好过，身边也没个人陪，顾陌听了都有点心酸。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他举杯跟顾陌碰了下。 “回来也一大堆事，事务所的事都够多了，我哥还让我帮他管儿子，”他想起什么，“你现在在A校教哪个班？” “二年级二班。” “我侄子在一班，叫江越。” 顾陌惊道：“江越？他是你侄子？” “你认识他？” “年级第一的学生谁不认识？” 江文衍大笑：“有道理，顾老师当年也是年级第一，全校的小姑娘都追着你跑。” “咳，夸张了啊。” “一点都不夸张，叫我帮忙递情书的都能塞满一个教室。可惜她们不知道这个好学生喜欢男孩子，而且还在上面。”江文衍感慨道，他当年也没想到顾陌看着清瘦在床、事上却强势。 顾陌笑着摇头，也就他敢掀他老底了。 江文衍又和他碰了一杯，问道：“你谈了多久了？” 顾陌不好说前天才谈，含糊道：“没多久。”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周行的。 江文衍看了眼他脖子：“没多久你们就这么黏乎了，不像你啊。” 顾陌自己都觉得玄乎，周行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个意外，把他安排好的计划统统打乱。 “他比较爱胡闹。” 他还偏偏就拿他没办法。 “阡姐知道吗？”江文衍又开了一瓶。 他摇头，姐姐一直是最大的那道难关，他不想她伤心，但他也不可能照她想的那样娶妻生子，对谁都不公平。 江文衍也知道他的难处，叹着气给他倒酒。 江文衍酒量好，顾陌却不能喝。 一瓶下肚，他头就开始昏昏沉沉。 江文衍欣赏似的看着他睫毛一颤一颤，像是在极力阻止眼皮闭合。 这个男人变了很多，却又和以前没有半点不同。 褪去少年感，岁月赋予了他更为迷人的成熟魅力。 他不甘心，就晚了那么一步，顾陌就不再属于他，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抬起手慢慢朝顾陌的脸伸去，这张时常在他梦中徘徊的脸，他朝思暮想的脸就在眼前，就差一点就能够到。 这酒后劲比想象的要大，顾陌实在支撑不住，倒在桌上。 江文衍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他当然不会乘人之危。 他买完单准备扶顾陌起来，一个男生上前几步拦在他面前。 那个男生穿了件休闲长T，宽松的衣型也难掩他的好身材，随随便便一站就堪比写真集里的模特。 他的相貌更是比身材还要瞩目，脸上每一部分都像是艺术家精心雕刻出来的完美成品，尤其是一双慵懒的狐狸眼，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闪烁着叫人心醉神迷的光芒。 江文衍一个激灵，认出他是顾陌的学生。 被学生看到老师醉倒在酒吧影响不好，他犹豫着如何让他装作没看见。 “你是顾老师的学生，我记得叫……周行？” “嗯。” 周行明显心情不好，那双眼睛里压抑着怒气。 江文衍皱眉：“你怎么会来酒吧，你成年了吗？” “这家酒吧是我家开的，我为什么不能来？”周行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这下事情麻烦了，江文衍想了想还是跟他好好说：“今天顾老师喝醉的事你就当作没看到，不要到学校里说好吗？” 周行抿起嘴角，神情比之前更不屑。 “你带我男朋友来酒吧，把他灌醉，还要我当做没看到？” 江文衍感觉自己喝多了，听觉系统都开始紊乱了，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错愕中看到周行温柔地搀起趴着的顾陌。 “你……你刚刚说什么？” 周行当着他面，像是抚摸小猫般揉了下顾陌的头发：“我说，刚刚跟你在这张桌上喝酒的，是我男朋友。” “你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兔崽子开什么国际玩笑，江文衍生气地要从他手里抢过顾陌，被他一个闪身避过。 周行脸色骤然降温：“看在你是他老同学的份上我不动你，今晚过后别让我再看到你接近他。” 江文衍怒极反笑，他活了二十来年还是头一次被个毛头小子警告。 “小屁孩口气还挺狂，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周行眯起眼。 这时怀里的顾陌动了动，他睁开眼看到周行，露出一个蒙圈的表情，像是不能理解周行为什么在这，又像是疑惑自己在哪。 “……周行？” “嗯，我在。” 周行亲了亲他因为酒精涨得绯红的脸颊，手臂又加重了点力道，好让他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顾陌哼了哼又闭上了眼。 江文衍目睹这一幕如遭雷劈，顾陌这是什么情况，他疯了吗？ 周行寒声道：“看到了？” 江文衍不能消化这件事，甚至开始怀疑他喝的是不是假酒，这幻觉也太厉害了。 第56章 第 56 章 顾陌睁开眼，头一阵一阵的抽疼，他酒量是真的差。 阳光肆无忌惮地拍打在脸上，迫使他认清时间。 已经近中午了。 他倏地清醒过来，打开手机一看，江文衍给他来过两个电话。 还有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出于好奇，他先点开了那条短信。 ——醒了来隔壁。 隔壁…301吗？难道是景惜发的？ 看着不像是她的口吻，倒像是……周行的。 收到短信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前，他有什么事？ 打开房门，顾阡正在照镜子。 她看到顾陌出来，眼皮掀了掀：“还能起来啊，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晚上。” “咳，姐你打扮这么漂亮干嘛去？” “当然是约会了，”顾阡对着镜子整理好妆容，冲弟弟道，“不能喝酒就别喝，这么大个人了醉成那个样子好看啊？要不是文衍送你回来，你现在还不知道躺在哪。” “文衍送我回来的？” “不然呢，就你俩去喝的酒，还能有第三个人送你？我看他成熟了不少，对了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顾陌摇头：“没有。” “两只单身狗，”顾阡翻白眼，“你俩互相留意留意身边有什么好姑娘，资源是可以交换的嘛。” 顾陌听见这话比宿醉还头疼。 “你一会给人家打个电话道谢，我出门了。” 顾阡出门后，顾陌给江文衍回了个电话。 “喂？文衍。” “嗯……” 那头声音听起来很疲累，他关心道：“怎么了，听起来你醉得比我还厉害。” “没有，我没事。你好点了吗？” “还行，这么多年酒量也没见长在你面前丢脸了啊，谢谢你送我回家。” 那头沉默了有一会，像是做了决定一般对他说。 “是周行送你回去的，昨天在酒吧碰见他了，他抱你到楼下我送你上的楼。” 顾陌握紧了手机：“……什么？” “你男朋友就是他吧。” “是。” 早晚都要被发现的，第一个是江文衍他反而更容易接受。 “他怎么会在那？” “那家酒吧是他家的产业。” “……他有没有说什么？” 江文衍想了想那小子扬言“你哪只手碰他我就剁哪只”的阴狠样，没忍心把这话告诉顾陌。 毕竟他去查了周行的背景，他确实能说到做到。 “没说什么，就让我离你远一点。” 顾陌叹口气：“让你见笑了。” 江文衍忍不住说：“你怎么会跟他在一块？他是……他比你小那么多。” “我也说不清……” 顾陌的声音经过听筒的过滤，一片茫然，江文衍听着很不好受。 “我查了下那小子，他不是个善茬。你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的吗？” “说实话，不太清楚。” 顾陌躺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自己面前像是有一个礼品盒，包装纸已经撕破了，但盒子里是气球还是炸弹不到打开那一刻谁也不知道。 而江文衍即将替他掀开盖子，他隐约觉得不管是气球还是炸弹，都会boom的一声捅破当下的平静。 “他家是黑社会。” 黑社会、黑社会、黑社会…… 这三个字盘旋在耳边久久无法消散，难道在演电视剧吗，他怎么会在生活中听见这么遥远的词汇。 “顾陌，顾陌？” 江文衍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顾陌强忍烦乱：“我在听，你接着说。” “三言两语说不清，我想跟你见面谈，总之如果国内黑社会分等级，周家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支。” “周行他是不折不扣的黑道太子爷。” 江文衍的话和敲门声同时响起，顾陌如梦初醒，手机从手里滑落。 他走到门边，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也不再叩第二遍，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他转动门把手打开门。 周行沐浴在阳光下，老旧的小区背景被他衬得像是电影场景，一光一影都经过精细计算，折射出难以言说的美感。 然后他被抱了个满怀。 “醒了不来找我？” 手机那头江文衍还在叫着他的名字，顾陌捡起说了声“抱歉，一会打给你”，接着挂了电话。 周行靠在沙发边，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江文衍的电话？” “嗯。” “他打给你干什么？” 顾陌撑着额头，一脸疲惫：“告诉我一些事。” “我猜是关于我的。” 周行坐到他身边，扳着他肩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认真地给他按摩头部。 “其实不想让你从别人那里听到，我想自己告诉你的。” 顾陌冷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没想到周行一手托起他脑袋，一手抱着他腰，狠狠地吻住他。 说是接吻不如说是侵略，他根本没给顾陌喘息的机会，将他口腔里里外外尝了个遍。他舌尖有技巧的搅弄着，顾陌不得不勾住他脖子寻求一丝慰藉。 如同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顾陌眼前越来越黑，他沉浸在不受控的情、欲中，耳边只剩下令人脸红的水渍声。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他瘫软在周行腿上。 难受至极。 周行的帐篷就对着他的脸，他看了一会别开眼，轻声道：“给我说说。” 周行有技巧地抚摸讨好着他，一边挑轻避重地把家里的情况说给他听。 宣泄时刚好说完，顾陌闭着眼感受着周行给他的身体上的舒服和精神上的折磨。 怕是在梦里。 周行的祖父是意大利黑手党，祖母是个地道的中国姑娘。父亲在一次帮派火拼中落难至俄国娶了当地黑帮老大的千金，婚后周家逐步在国内扩张势力。 周行作为周家的独子，身份着实金贵。 “那我还真是高攀不起。”顾陌呵了一声。 他要只是商贾之子，身份差距还可以弥补。 黑道什么的，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之前的一切疑问都有了解释，怪不得周行能在学校横行霸道，那些小混混看到他噤若寒蝉…… 周行急了：“那些都不重要，我……” 顾陌打断他：“我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每月领着固定工资，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你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这是要跟我分手吗？”周行听着他的话愣了。 顾陌坐起身捧着他的脸，从他眼睛里找到自己。 他想，这双眼睛可真是漂亮，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发光发亮，就像光芒四射的太阳。 “周行，我常常想，你这么耀眼就像独一无二的太阳，你周围全是零零散散的星星。” “你不是星星。”周行正色。 “那也只能算轮月亮，”顾陌认真想了想，“但太阳出现在白昼，星月出现在夜晚，本就没有交集。” 周行被他的比喻逗笑了：“谁说的？” 顾陌挑眉，周行直接蹭到他怀里。 “我要是太阳，你就是银河系。” “太阳住在银河系，我想一直住在你心里。” 顾陌被这土味情话震撼到，拍了两下他的脸。 “好了，起来吧，我要想跟你分手就不会给你开门。” 周行嘟囔着：“那我就翻阳台……”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在答应周行之前顾陌确实有诸多顾虑，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经营这段感情，现在不过是情况更复杂了点，总会有办法的。 “我的意思是，即便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也已经到我的世界里来了，现在换我打通你的世界。” 周行刚抬起的头又埋进他怀里。 他很感激这个男人愿意走进他的世界，让他不再是一个人。 “第一个问题，你父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吗？” 周行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他看。 “你一答应我我就告诉我妈了。” 他打来聊天记录。 【Aix】：I found my true love. 【Ayesha】：Really？Bless you my baby！ 顾陌有些无语：“你妈妈接受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我有两个外祖父。” “啊？” 周行解释：“外祖母走的早，亲外祖父本来是直的，听说因为长得太美给后来的外祖父掳去掰弯了，他就带着我妈妈从丹麦改嫁到俄国。” 顾陌三观裂成渣渣，国外这么乱的吗？ “他们感情很好，”周行补充道，“我们也会一样的。” 他的话完全颠覆了顾陌对黑帮大佬的认知，冷酷杀手痴情汉？ 他扶了下眼镜：“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爸那比较棘手，等他哪天回国再解决他。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我的生活已经定型，你想好你的未来了吗？” 周行忽然不说话了，只定定地看着他。 顾陌心里一凉，他一直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未来也会这么继续平淡下去，然而周行的背景决定了他无法平凡。 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岂止一个两个。 简直是一道鸿沟。 他去厨房煮了两碗面，两人默默无言地吃完。 “早点回去。”他把碗筷收拾进水池里，对周行说。 刚打开水龙头，背后就环上一个炙热的拥抱，周行抱住他的腰。 “这些问题我都会解决，等等我好不好？” 他埋在顾陌颈间，声音闷闷的却难掩不安。 顾陌平静地说：“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当然会等你长大。” 两情相悦最是难得。 把持这么多年，总该放肆一把。 “谢谢你喜欢我。”周行紧紧抱住他，像是抱住了整个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写两个外祖父的文 嘿嘿 第57章 第 57 章 周行走前反复叮嘱顾陌：“以后我不在，你不能跟别的男人出去喝酒。” 还惩罚般在他胸口又啃出两个印子。 顾陌怀疑他上辈子是条狗。 打给江文衍时他秒接，顾陌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莫名有种放了对方鸽子的心情。 “文衍……” “周行刚刚是不是在你那？”江文衍直接问。 “是。” “你知道了他什么背景，还要跟他继续吗？” “是。” 江文衍沉默片刻，道：“顾陌，你是不是疯了？” “也许吧。”顾陌苦笑。 “你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的。” “可能老了以后我会对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感到惋惜，但如果没有做出和他在一起的决定，我现在就会懊悔。幸好那天我答应他了，文衍，我很高兴。” 顾陌郑重的一字一句敲在江文衍心上，他忽生不甘，凭什么那个孩子可以得到顾陌这般喜爱，他们才认识多久。 “如果他可以的话，那我也可以。顾陌，我会重新追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顾陌对着长长的忙音愣怔了好一会，不明白江文衍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301里，周行、郝爽和景惜正在开小会。 通过周家的关系，那条粉宝石项链的鉴定结果很快就送到他们手上。 “是真家伙不？”景惜探头看周行手上的报告。 郝爽瞄了眼项链：“这不鉴定也能看出来老贵了。” “宝石成型时间和那个女的说的对得上，应该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周行又翻出另一叠资料：“这次查孤儿院发现一条新线索。” “什么？”两人竖起耳朵。 “这条项链曾经出现在孤儿院一名员工的手上，而那个员工十一年前就死了，死亡时间和那女的被领养出院的时间是同一天。” 景惜撇嘴：“什么那女的那女的，人家有名字的好吗，叫阿韶。” 郝爽一拍大腿：“对了，行哥让我去查那女的，她被领养后改名叫Anna，但不管是韶还是Anna我都查不出任何消息，更恐怖的是领养者竟然查无此人。我鸡皮疙瘩都爬一身了！” 事情更扑朔迷离了。 “她从哪得来的项链？” “她没说，”景惜道，“先不去管阿韶，我感觉她不是坏人，那个员工是什么情况？” “照片在这，你看看有没有印象。” 周行犹豫着推过照片。 照片上是个普通中年妇女的形象，景惜眨巴着眼努力辨认。 郝爽小心地问：“这人有没有虐待过你？” 随即被周行瞪了一眼。 叶华做的最像个人的一件事就是，把景惜从孤儿院领出来的同时，送院里所有虐待儿童的员工进了监狱。 几年前周行和郝爽在叶华的电脑里看到了四五岁的景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郝爽吓得做了半个月恶梦。 景惜说：“不记得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周行没说什么，继续翻资料。 “死因写的是自杀，像是草草结案。” “唯一和项链有关联的人也没了，接下来怎么办？继续查那女的？”郝爽问。 景惜瞪他：“叫阿韶。” “管她叫什么，她嫌疑最大。” “她能有什么嫌疑，她又不会是我妈。” “……” “这个韶是个什么样的人？”周行突然问。 在景惜印象中，阿韶对她很好。 “很漂亮，对我好。” 周行把韶和那个员工的资料放在一起，摸着下巴沉思。 韶被领养走当天那个女员工就死了，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出国后查不到她任何资料，明显是人为掩盖，领养者到底有什么目的？ 景惜看他眉头逐渐拧成麻花状，咳道：“我们只是查我妈妈的下落，不是做刑侦吧？” 郝爽摊手：“也差不离了，你看行哥都开始研究死人了。” “……” “找不到也无所谓啦，大不了我把股份一抛，咱们合开个公司，”景惜对周行说，“出了叶家也饿不死吧？” 最不济就是照叶华所说，她转让股权，他告诉她妈妈的下落。 郝爽不满：“凭什么他要股权就给他，我真搞不懂叶家那帮子人。” “我对叶家来说是外人。” “叶老给你叶家的股份肯定有原因，一会给你一会又收回去，耍人玩吗？”郝爽鬼叫。 周行又瞪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开始收拾摊着的资料。 “派去接触员工家属的人还没回话，再等等，阿爽你继续查那个韶。” “行吧，这事先放一放。咱来说说你跟顾老师，”景惜托腮看他，“欲擒故纵玩得溜呀，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周家不是还有个儿子么？” 易拉罐瓶身冰凉，周行拉开拉环，因为震荡瓶口溢出两滴咖啡，他想起了顾陌递给他时说的话。 他说，喜欢什么就告诉他。 “刀头舐血的生活，我让给那杂种。” 他回味着咖啡在口腔里弥散的涩味，真是……太叫人喜欢了。 孩子从野外回到家或多或少有所改变，毛病收了不少，众多家长对此十分满意，又往学校砸了一大笔钱。 新的一周A校新闻社话题榜前两名，一是周行版《若闻》，二是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三疑似在交往。 江越看到报道差点气吐血，偷拍他和苏莉茉在一块的照片就算了，毕竟自己曾经对她确实有好感。 照片下面的一段采访才让他拍案叫骂。 记者：苏莉茉同学，你对我们发表的照片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莉茉：（娇羞笑）没有啦，只是一起走而已。 记者：哦？苏同学是在自曝你跟江同学还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吗？ 苏莉茉：我不懂你说的更进一步的关系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呵呵呵。（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 记者：那可以说说你跟江同学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苏莉茉：我跟越哥……哦不，江越同学是很好的朋友哦。（欲盖弥彰，小编坚决不信他们是纯友谊） …… 二班争相传阅这份报纸。 “苏莉茉这是赖上江越了啊，”景惜笑得不能自理，“谁给她出的馊主意？” 夏夜正吸着豆浆，闻言看了她一眼。 周行腿往课桌横杠上一踩向后仰，椅子前两只脚悬空，摇摇晃晃。 “不烦我就行。” 景惜想想也是，如果不把江越拉下水，还不能一次解决苏莉茉，再说要不是江越以前对她百般维护，她胆子能越来越大吗。 亏自己还警告她不要妄想周行，真对牛弹琴。 “周行同学一首《若闻》绕梁三日哀转久绝，荣获秋日祭歌唱节目第一名！（此处应有掌声）文艺部诚邀周同学参加本年度的文艺汇演。ps.请看到本条讯息的同学奔走相告，说服行哥参演者重重有赏！” 徐子铭读了一段给周行听，周行全程无表情他倒笑得快背过气。 “这是哪个人才写的，笑死爹了。” “什么叫说服行哥有赏？”胡小居问。 “上周五文艺部的人来找过行哥，话还没说完就被吓跑了。”景惜想起这事笑得更大声。 “他当时说，”她模仿周行阴冷的口气，“你几班的，敢让老子卖唱？” 她学不出周行瞪人的精髓，看上去反而很可爱，连一向面瘫的夏夜都扯了扯嘴角。 “哈哈，我们行哥唱得确实好嘛，我听得都感动死了。”徐子铭捧场道。 “你可拉倒吧，你感动个毛线线。”胡小居嗤笑。 徐子铭这次倒没夸张，他确实从歌里听出点东西来：“真的，那歌里有一种，怎么形容呢……真情实感，对！真情实感！” 胡小居笑不出来了，上周就梗在心口的猜想又戳了出来。 他偷偷瞄周行，对方摆着一张厌世脸对着天花板发呆，跟原来的行哥没什么差别，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预备铃突然响起，宛如敲了他脑门一下，他立马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天天逃课的行哥自从顾老师来后逢语文课必上！ 顾陌说完下课，下意识往周行的方向看去，他果然像个小狗崽一样眼巴巴望着他，似乎在说让我帮你做点事吧。 “咳，周行把默写收一下交过来。” 全班鸦雀无声，都怀疑自己幻听了。 顾陌一走，他们全围到周行边上七嘴八舌地闹开，有恭喜的有问怎么回事的。 周行心情颇好，难得的没有冷脸，只伸出手点了点桌面。 “交作业。” 眨眼间座位边就没人了。 “哎呀，突然有点忙。” “我要学习去了。” …… 周行扫视一圈奋笔疾书的同学，冲胡小居道。 “顾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拿来我抄抄。” “……” 自从周行当上课代表后，每次上交的作业一本不差，黄俊感到十分稀奇，他都没发现自己班的学生这么有潜力。 周行每天放学都会到办公室向顾陌讨教，内容是接吻技巧。 结果往往是顾陌被他强行上一课，恼羞成怒叫他别再来了。 日子按顾陌所期盼平平淡淡地过着，月历往后翻一页，天更冷了。 前一天顾陌让周行多穿点，今天见他套了件宽松版毛衣，更像一只毛茸茸的狗子，满意之余又感到好笑。 进了办公室，他顺手关上窗。 黄俊正跟胡小居说着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弄……” 胡小居点点头，一转身看到他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脚下生风跑走了。 顾陌对着电脑黑屏照了下，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黄俊跟他说起班里的事：“两年一次的文艺汇演要开始了，我们班那些小赤佬还吊儿郎当一点准备都没得。” “这事不是文艺委员负责吗？” “文艺委员是周行。” “……” “随他们去吧，没节目就没节目。” 顾陌对二班的班委体系又有了新的认知，他们职位难道是抓阄决定的吗？逮谁谁上。 第58章 第 58 章 二班和三班又杠上了。 消息比过境风还快地袭卷了两校。 上次胡小居的事岳椿还没表态，徐子铭和他在厕所撞上，要他们正式向胡小居道歉。 岳椿当然不干，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胡小居提出通过文艺汇演一决高下。 他很感激上次二班同学为他出头，尤其是行哥，他表面看着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其实可护短了。 但毕竟岳椿是为了广播站一席正选位对他下手，那他就用实力让他闭嘴。 他们两个都是这次文艺汇演的主持人，汇演结束学生会统计对每个节目及每位主持人的满意度。 “谁得票高谁赢，敢不敢赌上广播站的正选位置比一比？”胡小居挑衅道。 岳椿瞪眼：“不敢是孙子。” 于是两人约定输的一方退出广播站。 这事传到二班又引起了公愤。 “小居，这事我们也有份，你怎么一个人揽下来？” “不行，我去找人给你拉票。” “这次汇演我家有赞助，让我来暗箱操作！” “……” 胡小居一一道谢，连同上次的事一起，但他表示自己想凭真本事赢。 这时等着上语文课的周行出声了：“三班报了什么节目？” 三班接到二班的挑战书炸了。 他们班节目是乐器合奏，主小提琴手是运动会上和肖会勾搭设计周行的肖会表哥吴开。 吴开不仅攀岩厉害，也是乐器社一把手，对社长一位虎视眈眈。 除去人品不说，硬件方面还可以。 吴开问岳椿：“椿哥，怎么整？” 挑战书上写两班比拼节目得票，如果三班输了要向二班全员道歉。 出于私心，他是想接的。因为周行也在乐器社，乐器社现任社长是学生会会长林微。林微与周行一直交好，周行从不参加社团活动他也不管，社内甚至传言下一任社长可能是周行。 如果这次能把周行比下去，社长一位肯定轮不到他。 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至于周行，估计也就是在社团挂个名其实根本没什么本事。 况且不接岂不是显得他们怕了二班？ 他把想法跟岳椿一说，岳椿咬牙：“接！” 这天周行回到君悦，在叶家门口看到一辆限量版兰博基尼。 车是其次，从车上下来的人排场大得滑稽，似乎是景惜给他看过的那个什么宅男女神。 他留心了下，等人被佣人们迎进宅子才收回目光。 叶华的女人也不少，但从来没往回带过，这个凯琳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冷笑着上了楼。 顾陌和周行在一块后，每天放学教他做做题，人不多的时候压压操场，到了周末在301或者302一起做饭吃。 基本上是顾陌下厨，周行给他打下手。 每次景惜都说有事要出门，顾陌怀疑她是故意给他们留出二人空间。 周行说：“她人精，早就知道我俩谈了。” 顾陌有些无语，不过心里也很希望他们这段关系能得到祝福。他打算等周行成年后向姐姐坦白，景惜的态度或许是个好预示。 周行话不多，顾陌话更少，但两人在一块总有话题聊。 除了学习，周行懂得远比顾陌想象得多，或许是身份需要他更快地成长，顾陌觉得他有一种超乎同龄人的成熟。 尤其是得知周父周母常年不在国内，周行从小接触的不是保镖打手就是各种教练师傅，他更加心疼了。 每当这时周行就会向他索吻，狡黠的小眼神扑闪扑闪，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无法拒绝这个少年，就像无法拒绝自己的心。 Vic在十一月底发布的新专辑火遍大街小巷后，景惜才想起来打电话给他表达祝贺。 Vic通告排得满满当当，即便如此他也抽出空要景惜陪他喝个下午茶。 景惜想起周行说孤儿院那边没有进展，她决定去叶华那探口风就答应了Vic的邀请。 Vic的热度居高不下，甚至有粉丝跑到暮夏门口堵人，景惜费了好大劲才从公司后门进去。 Vic见到她很高兴，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和电视上的酷盖判若两人。 他们在录音棚交流了一会对新歌的看法，许久不见聊得十分投机。 但Vic似乎话里有话，听了一会景惜忍不住问：“叫我来不止聊音乐吧，说吧有什么事？” Vic也不含糊，确定了周围没有人后对她低声道：“前几天我去叶董办公室，撞见凯琳慌慌张张……” 景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阳明区，慌乱中还不忘敲两下自家的门。 周行不爽地打开门正想爆粗口，看到她一脸焦急，转头让顾陌回隔壁。 顾陌走到门口的时候，景惜已经收起表情，并向他解释：“老师，我找周行说点事，很快的哟。” 一副借您男朋友用用但请不要误会的口气，顾陌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他说，凯琳偷看叶华电脑的时候发现一封匿名邮件，邮件里提到我妈妈在英国……” 周行给她倒了一杯水：“冷静一下，慢慢说。” “叶华询问对方更多细节，发送者没再回复他，你说叶华会不会根本不知道我妈妈的下落，这么多年一直在诓我？”景惜怒甚于急。 “有可能，”周行打开他带来的笔记本，“阿爽今早给我发了一些东西，跟你说的连起来，或许你应该去一趟英国。” 郝爽说他找了一个黑客帮忙侵入叶宅的电脑，在里面发现了关于领养景惜的一些资料。 景惜四岁时被一个外籍女佣送到孤儿院，女佣只登记了景惜的姓名年龄和她们的来源地——英国伦敦。 这些资料一直被叶华压着，周行和郝爽查了很多年都没有查到。 本来光凭一份十几年前的资料并不能判断出什么，但结合景惜刚刚说的，周行认为她妈妈极有可能还在伦敦。 “那我马上去办签证。” 周行叹气：“你不觉得事情蹊跷么？” 景惜一口气把水干了：“再蹊跷有什么办法，人家在暗我们在明，放了线也只能顺着爬。” 自从阿韶出现后，她的身世就被一根线牢牢拴着，有人在线的那头拉引着她，让她一步步接近真相。 “去了才知道背后那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周行靠在沙发上闭目，她说的没错，失踪了十几年的项链，凭空出现的孤儿院同伴，神秘的邮件，即使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也不得不去探一探。 他们太被动了。 十二月最轰动的新闻莫过于暮夏集团的董事长叶华和当红女艺人凯琳的婚讯。 为了不让叶华起疑心，她去英国的时间特意选在他们婚礼那几天。 “不错，走之前还能陪你过个生日，”景惜对周行说，“不过今年你不用我们陪了吧？” 周行不置可否，很多时候他都忘了自己的生日，每年都是景惜或郝爽提醒他。 今年或许可以期待一下。 于是在一天放学后，景惜故意让顾陌陪她去金街定蛋糕，顺便提起周行的生日将近。 “文艺汇演怎么定在平安夜呀，那不是跟行行的生日撞了嘛。” 顾陌听了默默记在心里，在那之后为生日礼物发愁了好几天，辅导周行时还老走神。 周行将他的反常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另一边，本来野外实践那桩事就让江越失去了竞选下一任学生会会长的机会，苏莉茉的纠缠更让他不胜其烦，他不得不让叔叔江文衍帮他想个办法。 江文衍立马联系在娱乐圈的经纪人朋友，说替他物色到一个新人。 经纪人Romeo收到一个好剧本，手下却没艺人演得来，他正愁呢。 苏莉茉被一个自称是经纪人的人找上门，问她愿不愿意进娱乐圈。 对方拿出齐全的证件，反复强调自己不是骗子，还花式吹嘘她长得漂亮很有资质。 她听得很是心动，但也没脑子一热签下卖身契。 “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Romeo道：“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有演戏的天赋，相信我，我能捧红你。” 这话倒不假，他要是见识过苏莉茉的秘技——梨花带雨，肯定会高兴省了一笔上表演课的钱。 苏莉茉听他说着各种好处，开始幻想自己成名的景象，说不定她红了以后也能像凯琳那样嫁入豪门呢？ 这样一来她何必在江越这棵树上吊死。 她拿乔地说等这学期结束前给他答复。 苏莉茉是单亲家庭，家里条件不好，长得不错学习能力强，每一条都能拿出来炒作一番。最重要的是她有野心，这种人能在娱乐圈不要命地往上爬，栽培她稳赚不赔。 因此Romeo虽然不满但也没表露出来，就让她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橄榄枝一抛，或许是为了避免以后被人挖出黑料，苏莉茉果然不再缠着江越。 这下连一班的男生也看出她是个什么货色了，纷纷对她嗤之以鼻。 同时他们对之前喷过的景惜感到抱歉，甚至有几个男生黑转粉，给景惜递了情书。 ……随即被夏夜撕了个干净。 第59章 第 59 章 十二月跟十一月完全是两种天气，小雨一飘，冷得人骨缝都发颤。 顾陌畏寒，又不好意思裹成球去上课，总是冻得悄悄哆嗦。 刚下课，他就被周行扯进厕所隔间。 “……做什么？” 男生们陆续进厕所方便，周行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把门扣上。 狭小的隔间里，周行伸出手指挑过他的衬衣领口，凑到他耳边耳语。 “叫我多穿点，自己不听话，嗯？” 顾陌瞪着他。 周行趁机亲了他一口，然后开始脱衣服。 顾陌瞪圆了眼睛，张嘴用口型问：“脱衣服干嘛？” 周行今天穿了一件半长风衣，肩膀一抖就掉了下来。 他又开始脱顾陌的外套。 顾陌看着他手指滑过胸口、腰腹、脊背……脸上不自然起来。 外面还有人在，他们俩在这半封闭的小隔间干嘛呢？ 脱完后周行不由分说给他套上自己的大衣。 顾陌一愣，他把他拉来厕所就为了这？ 衣服看着修身不厚，穿在身上还挺暖和，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带了周行的体温。 “纯羊绒，特保暖。”周行冲他笑。 顾陌面上怏怏，略不爽地推扶了一下眼镜。 周行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披上他的薄外套调侃道：“看你的表情……你想我对你做点什么？” 后半句话几乎是贴着耳朵灌入耳道，掺杂着滚烫的气息和暧昧的温度，酥酥麻麻在更深处晕开。 顾陌伸手推他一把：“我以后多穿点，别绑我来这种地方了。” 周行眨眼：“乖。” 边说边捏了下他脸蛋，但没捏到多少肉，他有点不满。 外面没有声音后，他开门放顾陌先出去。 “中午跟我一起吃饭。” 顾陌想回答他想得美，话没出口胡小居就从门口进来了。 他来不及掩饰，就看着胡小居把目光从他脸上平移到身上。 从惊讶到震惊再到强行淡定。 很精彩。 他在心里夸了胡小居一句。 胡小居肯定认出这是周行的衣服，估计是不好意思问他，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他才放下心来，隔间就被从里踹开。 胡小居一看到那只脚表情又变了，尤其是周行披着顾陌的衣服出来。 从淡定不了到瞳孔地震，只花了一秒。 顾陌心想完了，解释不清了。 顾陌穿着斯文秀气的衣服到了周行身上秒变雅痞风。 周行手指插进头发随意拨了两下，看向呆头鹅一般的胡小居：“尿不尿啊？” 胡小居立正：“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咋呼完一溜烟跑了。 周行拍了下另一只呆头鹅：“他也早就知道了。” 顾陌想一头栽进马桶里。 之前周行来找顾陌吃饭总会把景惜或郝爽带上，狡辩说这样就不算是二人独处了。 今天又多了一个人——胡小居。 眼看知情者队伍日渐壮大，顾陌头疼不已。 一桌子人只暗戳戳地交换眼神谁也不说话，除了周行。 他给顾陌拿了好几样营养高又不占胃的食物，半哄半逼着他吃完。 人顾老师眉头都皱成折扇了，他还当没看见，连超级直男郝爽都替他害臊。 僵持一会顾陌还是给了他面子，边吃边想大概是周行过渡了一部分不要脸给他，要不他脸皮怎么也变厚了呢。 下旬雨水多，但又不大，是细密银针般的雨丝。 周行故意不带伞，每次都要顾陌撑他一块走。 顾陌舍不得他淋雨，次次都让他得逞。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说着比雨声还小的悄悄话。 “老师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同撑一把伞是什么时候？” 顾陌想了想：“运动会？” “你还记得！”周行兴奋道。 他想能不记得吗，那天有个傻逼吃饭团差点噎死。 所以说缘分真的很奇妙，初次见面周行给他的印象并不好，谁会知道两个月后他们居然谈起了恋爱。 “那时候我问你为什么每天都带伞，你说未雨绸缪。现在我懂了，你时刻准备着跟我雨中漫步是不是？”周行蹭着他肩膀。 顾陌抽了抽嘴角，论不要脸周行排第二绝对没人争第一。 周行似乎得了一天不逗顾陌会死的病，走两步路能讲三句话。 顾陌觉得自己耐性日益增长，换作以前他早撤伞走人了。 他侧脸，被飘摇风雨打湿发梢的小灰毛拼命挨他，像寻求主人庇护的狗崽子。 也就周行能这么招人喜欢了。 伞又往烟灰那面倾斜。 他想，多包容一点也无妨。 走过绵长的雨幕，天放晴了。 平安夜正好是星期一，学校对两年一次的文艺汇演相当重视，从早上就开始检查场地。 文娱楼的演出厅比野外实践那次更大更精致，给这次汇演投了赞助的学生乐疯了，他们能坐到最前排近距离围观二班跟三班的掐架。 顾陌对运动会上的意外心有余悸，也帮着一起检查布景器材。 二班和三班定下的pk项目是《告白之夜》。二班选择了中国传统乐器，三班则全是西方乐器。原曲小提琴主奏，三班看似占优势。 下午的排练时间紧迫，吴开带着三班的人又过了一遍曲子，觉得大致没问题了，就偷偷跑到二班的排练室偷听。 还没到门口，在走道上他就听到一声二胡弦响，那声音如泣如诉，在各种古乐器中独领风骚，仿佛拉在了人心弦上，使听者为之动容。 一起过来的岳椿也听出这二胡拉得不孬：“这二胡谁拉的？” 吴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二班演奏者的名单，脸色难看：“周行。” 其他几人没这水准。 “他拉得好还是你拉得好？”岳椿问。 小提琴和二胡……音色一个优雅一个悲戚，很难放在一块比较。但就《告白之夜》这首曲来说，本该小提琴更甚一筹，刚才那段二胡却拉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演奏者功力应当十分深厚。 “可能会输，我们。”吴开咬着唇不甘心道。 小提琴版本大都听过了，民乐版确实新奇，演奏得好观众肯定捧场。 原以为二班那群垃圾奏不出什么像样的曲子，没想到还是被周行摆了一道。 岳椿阴沉下脸：“那就想想‘办法’。” 二班排练完一遍，一群人嬉闹着去上厕所。 回来推开排练室门，集体傻眼了。 刚才还放得好好的二胡倒在地上，弦被剪了杆被折了，跟被暴力摧残过般狼藉。 他们大眼瞪小眼，这可怎么办？ 太阳完全落山，与学校利益相关的投资者赞助商们陆续入场。 豪车跟T台走秀的模特似的在校园里一扭一扭，最后在停车点摆个完美的pose。 从车堆里下来一个穿淡黄色长裙的女人，面容虽不年轻气质却格外高雅。 郝爽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老妈，他小跑过去接她。 “妈，你好慢。” “女人出门都很慢，我们要打扮的嘛。” “谁说的，一一就很快！”郝爽反驳道。 单美淑一听到处张望：“一一呢？好久没见她了。” “估计在哪疯玩呢，我先带你进去。” 单美淑不高兴了，老早以前她就想让景惜当他们家的童养媳，可惜生了个钢筋脑袋的儿子，青梅竹马愣是给他处成了朋友一生一起走。 “你一会去找找她让她来陪我，我一个人闷的呀。” “知道了。” 景惜被周行叫去陪顾陌，她想顾老师也不是什么深闺妇人，还需要丫鬟随从？ 她把人带到二班预留出来的前排座位。胡小居本来在嗑瓜子，顾老师往他旁边一坐，他慌得把瓜子仁吐了把瓜子壳嚼进嘴里。 徐子铭直骂他傻逼。 顾陌落座没一会，身边站过来一个人。 他抬头，江文衍大方地伸出手：“好久没见了，顾老师，出去聊聊？” 顾陌站起来跟他握了下，江文衍约了他好几次，他都借口有事推脱了，既然人都来了也没必要弄得太尴尬，干脆把话说开。 两人到露台上。 “你可真难约。”江文衍开口。 顾陌双手交握，不发一语。 江文衍习惯了他的少言，兀自说：“因为周行，连个追你的机会都不给吗？” “跟他没关系，我们不合适。”顾陌皱眉。 “我们以前也在一起过。” “七年了，哪还能跟以前一样。” “七年，”江文衍叹了声，“你跟那孩子也差了七年。” 顾陌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文衍似乎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把他们没能复合怪到周行头上。 “文衍，周行很好。” “他？呵呵，再好也不适合你。”江文衍讽刺地笑。 顾陌眯眼：“什么意思？” “阳明区那块地，你知道现在是谁的？周行的！他花了不少手段从别人手里抢走，让对方吃了个大闷亏，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深沉，我怎么放心你跟他在一块？还有我侄子野外实践的时候被人算计，八成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顾陌眉头越皱越深，江文衍还在说：“抛开人不说，你知道周家做的是什么生意赚的什么钱？你要继续跟他搅和在一起迟早把自己也赔进去，他家干的那档子事随便拉一件出来就够他吃好几顿枪子儿了！” 再怎么逃避，周行和周家做过的事板上钉钉，别的顾陌不清楚，听到走私洗钱这些词他眼前就发黑。 “他那么小，不会参与的，不可能……” 江文衍深深地看着他：“周家让他做到什么程度难说，但他的手绝对不干净。上头那圈里谁不敬周家这位少爷三分？顾陌，你跟他不是一类人，趁早断了吧，别惹的一身腥。” 温度好像一下子降到了零下，顾陌冷得心里发颤，他嘴唇动了动：“……这些事，你应该过了今天再告诉我的，今天……是他的生日。” 小朋友生日得开开心心的啊…… 第60章 第 60 章 江文衍去看了下江越就走了。他一直觉得他和顾陌才是一类人，律师和教师，清清白白的职业，安安稳稳的生活，适配度多高。尤其是顾陌，他活得那么实在为什么要和周行这种危险人物纠缠在一起？ 他回头看了眼文娱楼，墙壁上贴了几圈小彩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顾陌啊顾陌，你可真是栽进去了…… 回到座位的顾陌脸色明显比之前黯淡很多。 景惜没见过江文衍，刚才顾陌跟人走的时候她并没当回事。 后来看到那人跟江越说了两句话，她才知道那是River的江大律师。 她和胡小居面面相觑，都想着顾老师这不开心的样要是给周行看到他们就完了。 “顾老师！”胡小居先声夺人。 顾陌正在想事，冷不丁吓一跳：“……怎么？” “吃不吃瓜子？” 胡小居伸出盛满瓜子的爪子，他眼皮抽了抽：“不了，你多吃点。” 景惜掏出一把糖：“老师吃糖吗？” 他看着那一颗颗小巧似珍珠的糖，虽然半点不像但还是想起周行一天一颗送给他的圆滚滚。 他漠然道：“不用，谢谢。” 景惜缩回爪子，上次那些奶糖她偷偷吃光了，为此周行把她一顿臭骂，本来他还能再送半个月的方案被迫中止。 “我准备上台了。” 胡小居拍掉手里的瓜子壳，整理着衣服往后台去。 徐子铭哼道：“人模狗样。” 胡小居回头朝他比了个中指。 顾陌看小丫头一脸郁闷，以为刚才说话语气吓到她了。他想不应该因为周行的事心烦而迁怒别人，转移话题道：“我们班节目都有谁？” 景惜报了名字给他，又瞪着乌溜溜的眼珠不说话了。 他还想问她点事，舞台灯光骤然亮起，整个厅堂一片辉煌。 帷幕拉开，主持人开始念毫无新意的开幕词，接着是校方、赞助方一连串的致辞，听得人昏昏欲睡。 直到单美淑上台说话，大家的目光才聚拢起来。 单女士是S市数一数二的画家，一幅画能拍出天价，这次她给一口气学校捐赠了三幅价值不菲的画作。 她浑身透着优雅的气质，可谁知道她私底下追星的狂热呢。 景惜向顾陌介绍：“单阿姨是郝爽的妈妈，对我和行行挺好的。” 顾陌点点头，看向单美淑的目光多了丝感激。 二班和三班的pk节目在中间，景惜先去陪单美淑说了会话再回来陪顾陌，她觉得自己真像个丫鬟。 台上的小品歌舞尬到人头皮发麻，顾陌不明白这些个表演是怎么选上正式舞台的。 熬过一半节目，终于到了众人期盼已久的斗曲环节。 三班和二班的学生分坐舞台的左右两边，乐器跟着主人已就位。 顾陌环视一圈没有发现周行，心头正纳闷，景惜跑来对他说了后头排练室的情况，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表演就开始了。 电钢琴和架子鼓敲出前奏后灯光骤亮，三班的吴开一身燕尾西装站在最佳位置，他缓缓抬起手臂吸足了眼球后拉动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充斥着大厅，听众纷纷相视点头，对他的乐技表示赞赏。 徐子铭嗤笑道：“我收回刚刚说胡小居的话，这货才叫真正的人模狗样。” 景惜也撇嘴，在她听来拉得一般。 二班的学生迟迟没有动作，只有一个拿镲的同学跟着背景音时不时框吃敲上一下。 台下观众奇怪不已，二班这是怎么了？消极比赛？ 吴开得意极了，没了周行二班就是一群软脚虾，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顾陌沉声问：“周行……是什么乐器？” “他没跟老师说吗？”景惜讶异。 顾陌想他没跟我说的事多了。 景惜看他表情不大好没立马回答他，朝舞台右后方抬了抬下巴。 他顺着看过去—— 周行把玩着一个什么东西走到台上，此时吴开已经快拉到曲子的高潮部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周行已经上嘴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日了狗了，是唢呐！ 台下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这死亡的声音，简直像有人在他们脑门上豁开一道口子，随着音调升高裂缝还在不断扩大。 这特么哪是告白之夜，根本是头七之夜！ 吴开手下一滑，琴弓差点掉地上，在唢呐的大嗓门前，他的小提琴简直像在哼哼唧唧。 小提琴是乐器皇后，唢呐是乐器流氓，那优雅的皇后能玩得过臭流氓吗？！ 顾陌愣了两秒，抵着额头笑开。 原来他的拿手技是唢呐，真符合周行这人，流氓强势，一枝独秀。 三班的乐手已经完全懵逼了，什么钢琴吉他架子鼓统统靠边站，就听着周行一个人吹完了一整段高潮部分。 唢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乐器中比它音量大的没它音调高，比它音调高的没它音量大。它能从满月吹到头七，吹出人生的大悲大喜。 吴开逐渐放弃挣扎，停止了演奏，他本以为排练时那个二胡版的分手之夜够震撼的了，他妈的又整出个乐声直击天灵盖的唢呐。 关键是他站位离周行最近，这会耳朵都被那独特的音色穿聋了。 他压根儿听不清自己在拉啥。 第二段旋律响起，二班的那些琴笛箫上线了，经历过刚刚的魔音灌耳，这些古典乐器发出的简直就是洗耳朵的天籁之音。 即使演奏者功力不到位。 景惜扭头问顾陌：“老师，厉害吧？” 顾陌脸上的不愉一扫而光：“他怎么会学这个？” “小时候小区有条狗喜欢追他，他练了吓狗用，一吹那狗就撒腿跑，主人都叫不回。” 顾陌止不住笑。 突然坐在窗边的人大叫一声：“卧槽，下雪了！” 大伙儿脑袋都往窗外凑，天像把雨放在肚子里憋久了似的，一股脑儿吐出纷纷扬扬的雪片。 不知道是谁说：“行哥牛逼啊，雪都给吹出来了！” 怪不得他觉得冷，原来气温真的下降了。 是今年的初雪呢。 顾陌看向台上那个握着唢呐背手而立的男生，男生也正好看着他。 也有可能是一直看着他。 他笑着张口。 周行，下雪了。 男生扯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举起唢呐到嘴边。 第二次吹出的不再是死人听了都想挠棺材板的丧乐，相反像是……娶新娘子时的婚乐？ 二班的人跟着周行变调，所有乐器一齐响起，场上俨然变成了一支娶亲队，周行就是那个春风得意的新郎官。 三班根本插不进去。 观众们随着欢快的调子不由自主地扭动身体，互相采访体验说比蹦迪还欢乐。 第一遍高潮还在悲鸣，第二遍就喜庆得不得了，周行当真是吹出了大悲大喜，把在场所有人的情绪调动到淋漓尽致。 当然天灵盖都击穿了，哪还有理智可言？ 一曲奏完，台下爆发出热烈惊人的掌声，看校方的态度，周行应该是又打破了一项纪录，类似文艺汇演单项人气最高。 周行潇洒地转了圈唢呐别到身后，然后鞠躬下台。 顾陌盯着他的背影，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受，这个人就跟他的曲儿一样，让他既忧又乐，半悲半喜。 一到后台，吴开宛如一头被放出栏的疯牛，直扑周行，嘴里还喊着“你他妈不是拉二胡吗”。 三班的人死死拉住他，倒不是怕他打周行，是怕周行发起火来把他们一个班全都收拾了。 周行看上去心情倒还不错，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谁告诉你我会二胡？” 吴开还要挣扎，看到林微拿着破得垃圾一样的二胡走过来，一脸愠色。 “要让老子知道谁干的，老子弄死他！” 学生会会长发起火来还是挺狠的，自带威严气场。 一时没人敢说话。 周行眉梢一挑：“喏，那个人刚提到了二胡，要不你问问？” 吴开彻底歇逼了。 他们班的节目结束了，景惜再也坐不住，撒丫子就往外边跑。 S市下大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天黑得差不多时雪花就像绽放在空中的礼炮掉落下的彩片，她伸出手去捧，姿势宛如等人给礼物的孩子，只不过赐予者是上天。 下雪天真是太美了！ 等不到雪落地上她直接在手里边接边捏球球，三两下就捏出了一只狗子。她放在手心端详了一会，想着要不一会就拿这个给周行当生日礼物。 不行不行，他会咬死自己的…… 她把雪狗子放到路边的长凳上，又跑到一边收集雪片。 浮了一层冰花的学院喷泉旁，两个男生走过，一个对另一个说：“这雪下得真赶巧，像是给你接风洗尘的。可惜路上堵车，节目估计都过了几个了。” 那个穿风衣的男生没接他的话，信步走过砖路。 经过一处长凳时，他被上面趴着的一只小雪狗吸引住。 同伴注意到他脚下的停顿：“什么东西，过去看看？” 他收回目光：“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上。”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哎哟”一声，两人朝声源望去。 一个小女生跌倒在草坪上，很快又爬起来泄愤似的踩两下雪，看起来玩得挺开心。 “是跟我同一批的交换生。” 女生听到有人说话，抬眼跟他们视线相接。 风衣男生呼吸一滞，女孩的那双眼睛即便在黑夜中也明净透亮，琉璃似的一眨一眨，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 女生很快别过脸，继续玩她的。 同伴叫他：“走吧，景哥。” “嗯。” 他迈开步子，和女孩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景惜玩完回来：咦，我的狗子呢？ 第61章 第 61 章 二班和三班的节目过后，其他节目就没什么亮点了。 汇演中规中矩地落下帷幕。 岳椿和胡小居互瞪着下台，被后头的情景吓一跳。 林微拿着一把破烂二胡正在质问吴开。 岳椿赶紧上去：“会长，怎么了？” “你瞎啊，”林微口气不善，“没看见老子二胡什么样？！” 他就知道被周行叫过来没好事，拉个曲子二胡还被人搞了。 岳椿眼皮狂跳还要装镇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谁干的？” 林微看着吴开。 “查监控了吗？”岳椿问。 他的意思是没有确凿证据你可别冤枉无辜。 他很自信，排练室那一带的监控他提前关了，查得出个鸟。 “我拍到了。”一个女生从他背后冒出来，点开手机里的视频给所有人看。 视频里岳椿在二班排练室门口把风，里面传来阵阵砸东西的声音，不一会儿吴开从排练室出来了。 “又、是、你！”岳椿咆哮。 米歆一撩秀发，冲他露出得意的笑。她本来想来拍周行排练的样子，结果拍到了吴开和岳椿捣鬼的过程。 岳椿气急败坏地扑过去拳头直往她脸上招呼。 其他人脸色大变，个狗日的真他妈丢人，女生都打？！ 不过拳头没挨着脸被半路杀出来的景惜接下了。 景惜拉过他胳膊重重一顶，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岳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个小女生放倒在地上，周围一圈一圈的人墙围过来，鄙夷的眼神仿佛要把他凌迟，他悲愤交加倒宁愿自己被摔晕。 米大小姐脾气上来吩咐B校的小姐妹全把票投给二班。 斗曲环节不用说，三班后来根本没人能演奏，主持人得票也是胡小居以压倒性优势胜出。 愿赌服输，岳椿当场退出广播站，三班那群人也向二班道了歉。 三班这次输得彻彻底底。 文可揽榜三，武能过肩摔，还有个唢呐大魔头，二年二班从此成了一个传奇。 走廊里，吴开被林微告知： “这把黄花梨二胡我买了十万，给你打个折，你赔个十五万就行。啥？你问我为什么打完折反而更贵了？艺术品它不会升值吗？” 吴开想死的心都有了，虽说他们这些富二代不差零花钱，但一下子捧出十五万势必要惊动家里，他不被削层皮才怪。 全校都知道行哥的生日在平安夜，从早上开始就有迷弟迷妹们来给周行送祝福。 一拨一拨的人聚在后台等着吃景惜送给周行的大蛋糕。 她定了个个头夸张的七层彩虹蛋糕，扬言要一个人吃掉最大的那层。 周行等到顾陌来才让他们点蜡烛。 还没点完他就吹光了：“赶紧分完各回各家。” 一个个的杵这儿碍眼，他还要跟他家老师约会呢。 徐子铭举着切蛋糕的刀无从下手，感觉切哪都破坏美感，他问景惜：“你是不是订的婚礼款？” 周行一听，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递给顾陌。 “老师给我切第一刀。” 顾陌不知道这又是什么风俗，不轻不重地在蛋糕上划出一道切口。景惜在旁边嘶了一声，心痛的表情像是那口子开在她身上。 所有来的人都有幸分到一块蛋糕，不过没人敢把奶油往周行脸上抹，规规矩矩地吃完走人。 “吃么？”周行给顾陌捧来最大的一块蛋糕。 顾陌摆手，趁着人群吵闹对他说：“你跟我来。” 周行屁颠屁颠跟他上了天台。 “今年第一场雪，”顾陌又撑起他那把黑伞，把原本要扑个满身的雪花阻挡在外面，“居然这么大。” 周行钻进伞里，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有没有觉得很浪漫？” “浪漫？只觉得冷。” “这可是初雪，有一种说法是初雪那天会遇到你爱的人，我觉得说得挺准，”他收紧了手，“……这是什么？” 在腰间碰到一个硬物。 顾陌一手罩着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不大的盒子，从盒子上的丝带能判断出里面装的是礼物。 “我的生日礼物？”周行瞳仁闪烁。 “嗯，生日快乐。” 周行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盒子里的白绒布上躺着一根黑色的…… “项圈？”他拿出那根黑色的带子在脖子处比划。 “……锁骨链。”顾陌纠正道。 周行仔细看了看，皮质柔软的链子手感很好，中间还悬挂着一个小小的银色苹果坠子，刻了字母X，整体一点也不显女气，反而有种暗黑酷炫风。 他理所当然地把脖子伸过去：“我看不到，老师给我带。” 顾陌有一瞬间的恍神，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给周行递创口贴，周行也说了“我看不到”，口气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他给周行带好链子，忍不住摸了摸他头发，说出了吊坠的含义。 “You。're the apple of my eye.” 你是我心中挚爱。 周行愣了一下，用力抱住他：“我很喜欢，谢谢，谢谢……真的，很喜欢你。” 他把头狠狠埋在顾陌颈间，声音近乎哽咽。 就这一句话，比收到世界上任何珍宝都来得高兴。 两人在柳絮般的飞雪中接吻拥抱，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度过一个美好的生日之夜。 然而风雪背后往往是深不见底的真相漩涡。 去年的生日周行是和景惜郝爽在ktv通宵度过的，今年由于第二天要上学，单美淑嘱咐了一通，叫三个小朋友不要玩太晚，然后先回了君悦。 学校这边结束后，郝爽和景惜上了周家的车。 “顾老师呢？”景惜问。 “我给他打了车，送走了。”周行道。 郝爽注意到他脖子：“哪来的狗圈？” 景惜翻白眼，直男真可怕。 “那是锁骨链，上个月的新品，顾老师花了大价钱加急定制的呢。” 周行支撑着手肘搭在窗边，他肤色偏白，黑色的宽边链绕在颈间有一种妖冶的美，配上那张可以入画的脸，整个人气质莫名偏向贵妇人…… 景惜跟着顾老师去店里看到图片的时候还默默吐槽这玩意儿娘气，现在一看周行和链子适配度居然这么高，不禁感叹高颜值真的可以拯救一切单品。 “明天几点的飞机？” 听到周行的问话，她收回羡慕的眼神：“十一点。” 郝爽一听：“那今晚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聚会了？” 周行和景惜刷的转头盯他，他咽了口口水改口：“今年，我是说今年最后一次。” “唔，元旦前是赶不回来了。” “地址拿到了么？” 郝爽说：“我发给她了。” 目前只能查到那个女佣的地址，还是十多年前的，不知道信息有否失真。 对于景惜来说，聊胜于无，能找到亲人最好，找不到她就认命去叶华婚礼送股权。 “如果我变穷光蛋了，记得帮我买回国的机票，我还是想在祖国讨饭，”她深情地看着两个小伙伴，“比较亲切。” 周行冷笑道：“我送你去迪拜，讨个一年你都能把股份重新买回来。” 景惜眼睛一亮，他接着道：“只要你不被警方逮到。” “……” 当晚三人痛痛快快玩了个够，直到夜半才回屋睡觉。 郝爽翻了个身，视网膜上大片光亮，眼皮酸得睁不开，他抬手挡住眼睛嘟囔着：“关灯关灯……” 然后他想起来自己似乎在周家的客房，赶紧睁开眼。日哦，哪里是什么灯，外头太阳都当空照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十二点！ 班主任估计把抽他的竹棒都削好了…… 敲门声礼貌地响了两下，法管家告诉他：“少爷去上学了，景惜小姐在前往伦敦的飞机上，她走前联系郝夫人帮您请了假。” 他又倒回床上。 虚惊一场。 “法叔，我再躺一会就回家，不用准给我准备午餐！” 他打开电脑，发现T昨晚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H：早上好！』 『T：无法想象有人在十二点给我发早上好中午它不配拥有姓名吗』 『H：……我是配合你的时间！』 『T：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H：死党过生日，一起聚了聚。』 那边过了两分钟才回。 『T：玩得开心？』 『H：挺好，就是睡过了，朋友今天去伦敦，我都没给她送行。』 『T：她？是你让我帮你查的那个女孩？』 『H：对，上次那事谢谢你。』 『T：怎么谢』 『H：送你个程序？』 『T：……』 『T：你不是总和那个女孩约会么下次跟我约』 郝爽很纳闷，在他的认知里，和女生吃饭逛街就是约会。T发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说他俩不在一个地方，就算在一个地方，他跟一大老爷们吃饭逛街？ 他想了又想，还是不懂T要怎么跟他约。 『H：嗯啊，她跟我玩得可好，小时候我妈老念叨要我俩长大后结婚。』 『T：没机会了』 『H：什么？』 对方很快下了线，估计有什么事要忙，郝爽合上电脑从床上蹦起来准备回家。 裤子套到一半，他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莫非T是个女的？所以才要跟他约会？那就解释得通了，女生都爱吃饭逛街。 他越想越觉得没毛病，甚至把他妈追的那些女明星的脸代入T的形象。 美女黑客，想想就带劲。 第62章 第 62 章 一夜雪过，到处被镀上银白。 每层走廊都放置着一棵等门高的圣诞树。一楼过道的圣诞树足足有六米高，琳琅满目的装饰品点缀其间，树身缠绕的彩灯炫目多色，还能写卡片插上去，很快它就成了学生们的新宠。 各班墙壁还贴了麋鹿、雪花、铃铛之类的装饰品，圣诞节的氛围异常浓厚。 周行带着他的新项圈在学校大摇大摆晃了一圈，要可以的话他真想逢人就介绍这是他男朋友顾陌送给他的。 可惜说不得。 他显摆够了才回教室，正好逮到胡小居去送作业。 胡小居被他堵在门口，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行哥，早早上好！” 周行倨傲地抬起下巴：“交作业？” “是啊。” 顺着他下巴往下胡小居看到了脖子处的项链，他立马反应过来：“行哥你这链子真好看！” “有眼光，男朋友给买的。” 胡小居想，你男朋友不就顾老师吗，合着跑他面前撒狗粮来的。 景惜走了就剩他一个知情人，他不得不好好吹了一通彩虹屁把顾老师夸了又夸，周行才满意地放他走。 大家都看出来周行今天很反常，因为他竟然一节课都没翘，规规矩矩地从早上坐到放学。 这怪象都能列入什么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了。 当事人行哥心情颇好，放学后还去金街抓了几个小不良苦口婆心教育了一通。 顾陌按照他跟周行的约定来到金街，经过巷口时看到的就是一排头发烫染得乱七八糟的小毛孩整整齐齐跪在地上，周行半蹲在他们跟前，摁着其中一个的脑袋。 被摁的孩子颤颤巍巍伸出手，手里是一张绿色毛爷爷。 “没诚意啊。”周行松开手，嗓音慵懒。 “不不！我很有诚意的！”那孩子下定决心一咬牙把钱塞了过去。 其他几个跟着递出钞票。 这是在干什么，收保护费？顾陌看得眼皮直跳，往里靠了一点。 只见周行把钱往兜里一揣，拎过一旁鼓鼓囊囊的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几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他凌乱了。 “别说哥不疼你们，这可是压箱底的法宝，一本送你进大学，”周行啧了一声，“你们当中没有智商欠费的吧？” 毛孩们齐摇头。 “有的话就来两本，问题不大，”他拉好拉链，把背包甩到肩上，“好好学习，重新做人。” 毛孩们齐声吼：“我们会的！师父！” 顾陌：…… 周行一转头看到巷口的顾陌，露出一个晃眼的笑容。 “等多久了？”他走过来。 “没多久。”顾陌指背推了下镜框，转身走出巷子。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周行跟在他屁股后头：“发学习材料。” “说实话。” “好吧，他们想做我小弟。” 顾陌皱眉：“然后？” “我说我不收成绩差的。” “……那他们给你钱？” “他们想用功了又不敢去书店买学习资料，怕被同学看到笑话，我勉为其难帮帮他们，”他摸出那把毛爷爷，“一本五三59，我收他们50，还亏了呢。” 对于周行总能莫名其妙带动其他人学习积极性这个问题，顾陌表示费解。 周行拉起他的手：“不过今晚的约会费用足够了。” 他拦下一辆出租，趁顾陌还没反应过来把两人都塞进后座。 “去Fantasy.” 到了地方顾陌明白了为什么一路上司机频频看后视镜。 旋转门接送着一对对如胶似漆的男女，透过玻璃窗的折射厅里的灯□□氛浪漫又暧昧。 这分明是个情侣餐厅！ 周行看他神色有异，小心地问：“你不喜欢这儿？” 顾陌理理衣服：“进去吧。” 周行的脸就是张通行证，经理直接把二人领进包厢。 一字排开的服务员们偷偷打量这两位颜值超出平均值的客人，她们认得周家少爷，此刻心里的震惊都快写到脸上了。 电视剧里果然是骗人的，霸道总裁不可能爱上小女佣，人家身边跟的是贵气十足的大帅哥！ 包厢内富丽堂皇。 “这也是你家的产业？”顾陌被这排场惊到。 “夏夜家的，”周行给他倒了杯茶，“保证比泰餐好吃。” “上次你在？” 顾陌眉毛一斜，由于职业习惯，他这样询问时眼神总有几分审视。 唯一不怕他的就是周不要脸皮：“我只是正巧在那附近喝咖啡，正巧看见我男朋友和一个道貌岸然的律师一起吃饭。” “所以你就尾随我们去酒吧。” “酒吧是我家的。”周行理直气壮。 顾陌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端起茶杯轻呷。 精美的菜肴一道道上桌，出乎意料竟不是西餐。 周行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你不爱吃生食冷食，不爱吃辣，喜欢喝汤吃素多。所以我请了个做药膳很有一手的厨子做几道菜给你补补，你最近好像瘦了。” 顾陌抬起头，周行正在给他盛乌鸡汤，劲瘦的手腕翻转着，在陶锅里仔细挑拣出他爱吃的部分。 “明天圣诞节，我一天都乖乖的，放学后你跟我约会好不好？”昨晚周行期待的样子历历在目。 他很难把眼前这个对他百依百顺的男生和江文衍口中心机深沉的不法分子联系在一起。 汤盅放到他面前时，他没来得及收起眼中复杂的情绪。 周行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的异样，轻拍他手背：“想什么呢？趁热喝。” 他敛下眼皮：“这么多菜你那几张五十够付？” “这里是会员制，包厢消费直接从卡上划。那些钱另有用处。”周行放下长瓷勺，冲他眨眼。 吃了一会，经理捧了一束香槟玫瑰进来。 原来这就是周行口中的另有用处。 玫瑰递交到顾陌手里的时候，他有些哭笑不得，周行完全是按照小情侣约会标准流程来啊。 玫瑰花瓣上的水珠晶莹欲坠，他把花放到一边。 “周行，我有事要问你。” 周行握筷的手指不由紧缩，面上仍旧强装镇定：“你说。” “你家里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谁告诉你的？”他眼里冷下来。 顾陌紧紧盯着他，他想跟这个男孩好好过，但他们之间实在差太多了，他开始怀疑这段感情能否维持下去。 “没有谁，想知道总能知道的。” 周行把筷一丢，靠在椅背上：“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你就会告诉我吗？你有那么多次机会向我坦白，你有把真实情况告诉我吗？我对你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完全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办，你以后怎么办？” 他说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心里无端升腾起一股害怕的情绪，他知道周行的世界离他很遥远，但他还小，他想着拉一拉，总能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他不想让他在那个黑暗的地方越陷越深，可他不知道那片池潭有多深。 他怕自己无能为力。 周行嘴唇嚅动两下，忽然就开不了口，他的顾老师是干净到一尘不染的人，他怎么舍得让他卷入那些肮脏的事里。 “我真的……需要时间，等等我好吗，我他妈就差时间，我会跟你在一起的，我们会好好的……” 沉默两秒顾陌笑了：“等你出狱吗？那也得我等得起。” 他讽刺的笑容戳进周行眼里，心一下一下地抽疼。 “我有分寸，不会出事的。” 顾陌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这次是江文衍告诉他，下次又会是谁？ 他对周行什么都不说感到很烦躁。 他腾地站了起来，周行一把拽住他胳膊：“老师……” “我去洗手间。”顾陌一点一点拉下他的手。 掬了把水狠狠抹脸，顾陌心里的无力感才消下去一点。 他曾扬言要打通周行的世界，结果人家连门缝都不给他开。 镜子里一模一样的人像冷冷地看着他，他恍惚间觉得，其实他对周行一无所知。 走廊上经理指着几个服务生开骂：“把你们眼珠子收收，周少的人还敢盯着看，不想干了？！” 顾陌脚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过。 在外人看来，他跟周行不是一个档次的人，或许对他的职业还有所误解，才会称呼他为周少的人。 或多或少带了些轻视的意味。 周行夹了根烟点了又灭，灭了重新点上，反反复复三四次后，直接把□□得不成样的烟丢进垃圾桶。 门开了，他对上顾陌沉静的目光，心中不悦一扫而空。 他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感觉，他坚信他们能一直走下去。 “顾陌……” 看到他身后的人后，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慢慢地消散了。 顾陌发觉不对时，他已经被人推进了包厢。 熟悉的声音劈在耳后，如一把利剑。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顾阡狠狠砸上门，她和男朋友来约会看到弟弟失魂落魄地从洗手间出来，原以为他和女朋友起了矛盾，怎么也想不到跟过来会撞见自己的弟弟和学生在一起。 “你叫他什么？”顾阡失去了以往的温柔，怒视周行，“你不叫他老师，你叫他顾陌？” 她又看向顾陌：“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怎么会和你的学生在情侣餐厅？” 周行及时上前：“顾老师帮了我不少忙，我只是请他吃个便饭……” 顾陌忽然觉得很累，这两个都是他最在乎的人，何必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套住真相。 他扣住周行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深吸一口气对错愕的姐姐说：“他是我男朋友。” 第63章 第 63 章 顾陌最后还是被顾阡带走了，周行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力气，倒在椅子里愣愣地盯着那束香槟玫瑰。 空调房里空气干燥，玫瑰花瓣的边有些打卷儿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解决横亘在他和顾陌之间的一切障碍，但顾阡的出现让他多少理解了顾陌内心的忧虑。 这段感情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顾阡把顾陌带下车，对男朋友说了声“下次再约”。 男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她脸色不好识相地一脚油门开走了。 气氛如火源边的柴棒，随着302的关门声一点就着。 “你跟他什么时候的事？”顾阡把包甩到地上。 “十一月。”顾陌替她捡起包放到沙发上，也把自己丢进沙发里。 “你们怎么会这样的？” “我们互相喜欢，有什么问题？”他撑着额头。 “怎么没有问题？我们家就你一个男孩子，你给我搞同性恋叫我下去怎么面对爸妈？！” 顾阡有些哽咽：“小陌，你是不是一时昏头了，那个男孩子是蛮好看的，你要是心血来潮我也可以理解，姐姐帮你介绍女朋友……” “不是，我不喜欢女的。”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她的痛处：“怎么会不喜欢女的，怎么会这样的……都怪姐姐一直忙工作，忽略了你，怪我没照顾好你。” 顾陌心疼地抱住她：“姐，我天生就这样，没办法的。” “哪有人天生就是同性恋的？”顾阡吸了下鼻子抬起头，“就算是，你怎么能跟自己的学生搞在一起？他还没成年吧？” 见顾陌点头，她举手就想给他个耳光，但迟迟不忍下手。弟弟是他一手带大的，她恨自己没早点发现他的不正常。 “你简直昏头了！！你是老师啊，你跟你的学生谈恋爱！要不要名声了？被人发现你叫人家怎么看你？” 顾阡声泪俱下地吼着，顾陌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房间里只剩下低低的抽泣声，过了很久，顾阡抽出纸巾擦干眼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跟他断了吧，姐姐求你了。” 顾陌松开她，语气悲凉：“姐，我很喜欢他。” “他还是个孩子。” “我会等他长大。” “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的！你们这是不伦！你替自己好好想想好吗，他还小图个新鲜，你呢，你已经这个年纪了，你能保证他以后不变心到老死一直守着你一个吗？” “现在谈这个还太早。” “不是太早，你们根本没结果的！” 顾陌低下了头：“我知道……” 可是有什么办法，感情这事如果能抽身而退，世上哪来这么多痴男怨女？ 顾阡看到他这副怅然的样子心里越发不好受，但她不能看着弟弟一错再错。 “就当为了姐姐，跟他分开吧。”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着。 床头若有若无的山茶香拂到面上，顾陌忍不住喟叹：“周行啊……” 接着两天都是雨雪天，雨夹着不成形的雪有气无力地在空中盘旋，天幕蔼蔼。 上课时周行始终用一种热切又沉着的目光注视着讲台上的人，他惊讶于一向保守的顾陌敢当着姐姐的面出柜，欣喜的同时又产生了浓重的担忧。 顾陌几次与他视线交接都不动声色地避开，这让他心里更加没底。 熬到下课，顾陌匆匆离开。 他正想找个理由去办公室遛遛，手机震动了一下。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1/3）〕 【奶昔小窝头】：我真是坐车坐得要吐了！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2/3）〕 【Aix】：找到没 【奶昔小窝头】：地址是对的，但那个女佣很多年前就搬走了，我没时间去查她搬去哪了，我睡会还要坐车去约克郡。 【Aix】：今晚的婚礼？ 【奶昔小窝头】：对，要我给你现场直播他俩吗？ 【Aix】：关了灯的？ 那头愣了两秒。 【奶昔小窝头】：臭流氓！ 他打了句路上小心想了想又删掉，把手机揣回兜里。 英国约克郡。 颠颠簸簸的同时，无尽的风景仿佛一张画卷般在眼前展开来。司机操着一口地道的英格兰口音介绍着沿途风光，语气里尽是对故乡的自豪。 一格一格的优美在视网膜上快速翻篇，景惜到达婚礼地点时已经傍晚了。 婚礼选址的教堂平面呈十字型，八角形的牧师会礼堂与北翼、中央塔和西立面的两座塔楼连接起来，在黄昏的沐浴下显得庄严肃穆。 她在等待室里见到了一袭白纱的凯琳。 凯琳还没有戴上头纱，娇美的脸上妆容精致，确实是个能入叶华眼的货色。 见她打量着自己，凯琳抿嘴笑了笑，亲切地拉过她手：“这身婚纱好看吗？华哥替我挑的。” “好看。” 她没从景惜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变化：“我有点悄悄话想跟你说。” 景惜这才发现偌大的房间只有她和凯琳两个人。 “放心，其他人都被我叫出去了，毕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不会想让别人听到，”凯琳微笑着，“也不适合让任何人知道。” 景惜心中一紧，总觉得她即将听到的不是什么好事。 “有屁快放。” 凯琳倒也不恼，悠悠开口：“你知道华哥为什么不把你寄养到叶家其他人那，也不告诉你你妈妈的下落，非要把你留在他身边吗？” “股份？” “一开始是吧，但他应该跟你说过没有股份你也可以待在叶家吧？” 景惜点了点头，凯琳面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那是自然，谁不想把喜欢的人绑在自己身边呢？” 景惜呼吸一滞：“什么意思？” “叶华他喜欢你，喜欢很多年了，喜欢到即使结婚他也要把你继续留在叶家，让你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凯琳用甜美的声音说着恶心人的话，景惜一阵头晕。 “我在他电脑里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比如他对你的情感记录，我念两段给你听听……‘今天她在院子里玩擦破手了，上药的时候哭成泪人儿，很可爱’，‘小丫头喜欢吃甜食，我给她带了糖，她笑了一天’，‘她越长越漂亮了，我有点担心留不住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一直留在叶家’……” 她不敢置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叶华写的？ “这样你还要嫁给他？” 凯琳对着落地镜整理裙摆：“我喜欢他，他能给我想要的物质生活，为什么不嫁？况且他这人，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永远利益至上，他难道会因为你就不要股份了吗？他选择跟我结婚不就证明他只是想让你以他情人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所以叶华没有把她放到叶家任何一个人的名下，他想要她做他情人？ 真他妈可笑。 “你告诉我这些想干嘛？”她震惊过后反而淡定了。 “不想干什么，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事而已，至于以后，”凯琳一副正室的口吻，“我们好好相处就是了。” 景惜笑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两个都让人作呕。 “那你好好当你的叶夫人，别再自作聪明揣度叶华的心思，照你这么说他对我跟对你是不同的，你哪天惹我不高兴了我就跑他面前告状，仔细想想当情人也不错嘛，又不用出去抛头露面又不用处理家庭琐事，他乐意养我就养着呗。” 凯琳被她这番不要脸的话惊到，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怎么会有人听到养父对自己有这样的龌龊心思还看得开？ 父女俩都不正常。 她盯着景惜走远的背影，冷冷地对着空气说：“今晚，一切都会结束。” 景惜出远门别的不带，手机和拍立得一定会揣着。 她对着教堂里来往的人群摁下快门，闪光灯亮起又灭，一张小小的照片吐了出来。 她把照片收进口袋，当作已经参加过婚礼，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石头铺成的街道保留了许多中古世纪的房屋，每一家商店都有独特的建筑风格。 英国夜降得早，店家打烊也早。漆黑的夜幕下空旷无人，只有景惜轻缓的脚步声。 她很少在晚上出门，因为幼时被关过小黑屋，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适应光亮。 经过治疗后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东西了。 她觉得是自己心理上无法接受黑暗，所以不想去看清黑暗中有什么。 但有时候越是看不清反而越清楚。 突然一道刺眼的灯光从背后打来，照亮了整条小道。 伴随着呼啸的引擎声，一辆车从不远处疾驰而来。 景惜下意识避让，却发现那辆车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往左轮胎方向也朝左，她往右车身也朝右偏，车里的人分明想撞死她！ 她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加速的车，灯光从头顶罩下，身体被狠狠地撞击到空中又砸到地上，剧烈的疼痛很快传遍全身，五脏六腑似乎都在淌血。 很快连近在咫尺的车前灯光都开始模糊，她感觉鲜血从脑中涌出，爬上她的脸。 车里走下一个纤瘦的男性，她看不清对方的面貌特征，只听到那人嘟囔了一句：“还没死？” 接着他又回到车里，点火发动。 他还要再撞一次！ 景惜眼前发黑，生平十几年想得起的想不起的事一件件在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飞速闪过。 究竟是谁要杀她？ 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另一束灯光照亮了案发现场，又是一辆轿车朝这条路驶来，那辆肇事车似是不甘地震动两下，往另一个方向开走了。 车里下来的人她更看不清了，意识涣散得厉害，隐隐约约有双温暖的手抱住了她，用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蠢蠢欲动，她呼吸渐渐微弱，呢喃道：“哥哥……” 然后她无力地垂下手，陷入了最害怕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景宝下线了55 第64章 第 64 章 “少爷，您看这怎么办？报警吗？” 从后一辆车上下来的两个男人围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女孩，其中一个说道。 被他称呼为少爷的男人低头查看了一番，认出她是前两天在A校碰见过的那个玩雪的女孩。 他心中一动，动作极小心地伸手托住她脑袋，由于不知道她伤到了哪些骨头，他尽量平稳地抱起她。 胸口的粉宝石项链随着头部的晃动暴露在空气中，他瞳孔猛地颤动。 “惜惜，是你吗？” 女孩睁开被血糊住的眼，冲他软软地唤了声：“哥哥……” 他心头大震。 “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国内的雪终于停了。 顾陌一早醒来，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思绪也跟着凝结。 他发了会呆才开机，一条消息直接弹出屏幕。 ——我去趟英国。 发送号码是上次那个未知，他动了动手指，把号码存入通讯录，备注改成周行。 出了卧室，顾阡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她已经两天没有跟他讲话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没有交谈，顾陌忽然发觉这个周末太过安静了，景惜没有来蹭饭，周行也不在，他的世界一下子单调了很多。 但是以前几乎每个周末他都在家度过，他从没觉得乏味。自从周行出现后，他的生活才发生了莫大的变化。 他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肯定周行这个人已经彻底介入了他的生活，他再也回不去以前那样平淡的日子了。 这个周末过得尤其快，礼拜一周行没有来学校上课，景惜也没有回来。 从早上就开始不安的心情在黄俊口中得到了证实。 “景惜那孩子在英国出车祸了！你说说看这叫什么事，好端端的跑去国外，人那么小一个，哪经得起车子撞哦……” 可能是想到自己刚出生的小女儿，他说着说着声音也哑了。 车祸，又是车祸！ 双亲就是因为车祸丧生，顾陌对这两个字深恶痛绝。 他想到当年自己的悲痛，对周行现在的状态很是担忧，他知道周行跟景惜很要好。 强撑着上完一天的课，他回到家后心不在焉，炒糊了一个菜。 顾阡看到菜又看了眼他：“出什么事了？” 顾陌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景惜……出车祸了。” 顾阡一把搁下筷：“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上个礼拜还跟她撒娇要吃她做的甜米饼，怎么转眼人就…… “我不清楚，班主任告诉我的。” “应该不会有事的，她还那么小……”她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说给顾陌听还是安慰自己。 顾陌无言地吃完饭洗碗。 沥干最后一只碗，他想明白了，人生无常，没有人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既然周行还在，他就没有跟他断的道理。 一切随心，勿留遗憾。 他打开手机给周行发消息。 ——景惜怎么样了？ 打好后在键盘上停留两秒，他又加了一句“你还好吗”。 直到半夜，周行才回复。 ——等我回去，我想见你。 当时他在床上捧着厚重的《全唐文》，收到短信后他拿起笔圈划出一句话。 “以煦煦而默，徐徐而俯者，善之徒；以翘翘而厉，炳炳而白者，暴之徒。” 然后在一旁作了批注，只有两个字。 周行。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他等来了周行的短信。 ——我在隔壁。 他几乎是跑着去到301门前。 门一打开，周行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他没有打理的灰发颓废地搭在额头，整个人看上去疲累得不行。 顾陌带上门，然后主动抱住他，用肩膀支撑着他全部的重量，用这样的姿势告诉他，他在。 周行紧紧回抱着他，说出的话令人痛心：“她醒不过来了……” 周行眼里布满血丝，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顾陌很想让他好好睡一觉，但他知道周行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倾诉对象。 于是他摸着他头发，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听他说着。 “她小时候长得特别可爱，人见人爱那种，现在也是……看着挺软和其实心特硬，你知道我家是黑社会，仇家很多，我八岁的时候有人要绑我……是她替了我，你想象不到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有多勇敢，她抱住那个绑匪的腿喊我快跑……你知道吗她被救出来的时候眼睛几乎看不见了……那群狗娘养的把她关在一个完全没有光的黑屋里，不给吃喝，我当时就想杀了他们！如果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一定能撑下来，是她用她的命换了我的，我……” 顾陌安抚着他，让他不至于哽咽到说不出话。 “后来我就带着她学格斗搏杀，她学东西一直很快，教习师父都说她天赋异禀，但她实在太优秀了，优异到在其他人眼里她就像个怪物。我跟她说，你以后只要出一半力，站在我身后就好了。从那以后只要她在，我就会把她护在我身后，她跟着我就好什么都不用做。可现在……我还在这里，她却躺在那张床上……我操他妈的，有什么不能冲着我来？！” 顾陌听出不对来：“什么意思？这场车祸……” 周行眼神阴冷：“人为，有人想报复我。” 郝爽跟他一块去的现场，查出是肖家那个送出国的儿子干的后狠狠揍了他一拳，他一声没吭，甚至希望他再多给自己两拳。 “每次都因为你，你他妈就不能把屁股擦干净！” 他能理解郝爽的心情，他比自己跟景惜玩得还要多，两人不久前还商量着办个电竞战队。 郝爽的梦想是当个职业电竞选手，景惜是最支持他的那个。 “医学上有很多植物人苏醒的案例，景惜她只是想睡一觉，会醒过来的。” 顾陌很难想象整天脸上挂着笑容的小丫头经历过那么多阴暗，他了解周行的愧疚，只好用最简单的话语安慰他。 周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彩：“对！你说的没错，她只是想睡觉，我得给她找最好的医疗团队，她会醒的！” “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才有力气去干事，”顾陌强行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轻拍着背哄他入睡，“我守着你，睡吧。” 周行闭上了眼，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娱乐新闻版面叶华婚礼的热度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叶家养女车祸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 尽管叶华有心镇压，还是有一部分媒体报道了这件事。 学校里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不仅是景惜车祸的事，还有郝爽和周行闹掰的消息。 二班气压特别低，景惜虽然入班最晚但在众人心里留下的印象最深，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班里少了她一时没人能接受。 尤其是夏夜，气质愈发阴沉，大家都能看出来他对景惜有好感，要不是金媛拦着他绝对会飞去英国。 另一个心绪不宁的是江越，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景惜出事的消息后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闷得难受。 这样压抑的氛围中，学生会会长转学一事反倒没多少人关注了。 周行去送行时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林微拉住他手臂用力往怀里一带，拍了拍他背叹道：“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自己”二字听着太戳耳朵，周行这才发觉一个两个，走的走散的散，居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周行又开始翘课逃学，顾陌这些天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在一天放学后来到游泳馆。 泳池里那具极具魅力的躯体在水中翻腾，溅起一簇簇水花。 他想起两人被困更衣室那天，他当时就被周行完美的身材所吸引，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在一块。 巨大的水线划破寂静，他看着周行毫无挣扎地沉了下去，水面滚出一串气泡，然后再没动静。 “周行——” 他伏在岸边伸出手，周行在水底睁开眼，也许是水波折射的错觉，顾陌从他眼中读出了深深的悲戚。 周行迟迟不上岸，他索性一闭眼跳了下去。 消毒水的味道难闻刺鼻，周身被冰凉的池水压迫着，他睁不开眼，只本能地朝周行的方向伸出手。 周行觉得自己浮不上去了，十年前是景惜拉住了他，这次有谁能够到他？ 万没想到顾陌跳了下来，明明是个旱鸭子，为什么要跟他一起下水？ 顾陌离他越来越近，他突生一股力量，拉住那只白净的手借力把自己推向他。 吻住那两片唇瓣时，他平静下来。 到底还有个人在他身边。 周行把顾陌抱上岸，和他紧紧贴合在一起，衣物已然被水打湿，胸腹腰线清晰地呈现在对方面前。 他压着顾陌重重吻着，灵活的舌尖撬开齿缝尽情纠缠，他吮吸着他舌腔内每一个部位，向他索取更多。 这个吻仿佛毁天灭地，顾陌差点溺毙其中。 他揽抱住这个让他心动的少年，喉头呛出破碎的词句：“周行……” 剩下的话又被柔软的嘴唇堵回胸腔，此时他们之间不需要任何言语，一个吻就足矣。 两人双双动情，暧昧的喘息声环绕在耳间又在水汽中弥散。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个女生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第65章 第 65 章 苏莉茉慌张地跑出游泳馆，连要来拿上课时落下的护目镜都忘了。 她还是无法相信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跑了几步停下来打开手机。 “苏莉茉。” “啊！” 她连忙把手机别到背后，惊慌地看着来人。 江越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紧张，出于对她的不信任，他上前一把抢过她藏起来的手机。 没来得及锁屏的界面上是一张照片，像素不是很清晰，但能分辨出在泳池边拥吻的二人。 一个是周行，一个是周行的老师顾陌。 苏莉茉见他目光沉了下来，像是在盘算什么。 “越…越哥，他们……” 江越突然道：“听说有人找你拍戏。” “啊……是，但是我还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有资源就得好好利用。” 苏莉茉接过他还过来的手机，揣测着他的话。 “温泉山庄那晚是周行算计的我俩，”江越冷笑着，“他现在有把柄在你手上，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怎么利用这个把柄。” 相机捕捉到的画面有一种禁忌之美，苏莉茉若有所思，或许可以用这个向周行交换点什么。 人群中，周行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迈到来接他的车边。 “周行同学！” 苏莉茉怯怯又强行鼓起勇气地叫住他。 周行偏头斜了一眼，冷漠地拉开车门。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游泳馆的事。” 握住门把的手一下子收紧，他扯出一个危险的笑：“上车。” 苏莉茉咽了口口水在周围一片私语声中上了周家的车。 新年新闻一个接一个炸出，一个比一个劲爆。 流行天王Vic毫无预警地发表声明暂退娱乐圈，消息一出万千粉丝的心碎了一地，不少人跑去暮夏门口拉横幅挽留。 暮夏董事长始终不见人影，倒是新进门的叶太太出面安抚粉丝情绪，处理了这件事。 这两天学生们都在议论一班的那个女生，顾陌一路走来听到很多闲言碎语。 “你听说没？新罗传媒把苏莉茉签下来了，要力捧她！” “呵呵，还不是周行给她砸钱铺的路，第一部 就是大女主戏，牛逼吧？” “我就说那个女的不简单吧，景惜一出事她就傍上周行了，真他妈有脸。” “人家是要混娱乐圈的，要脸干嘛？” “她原来不还巴着江越嘛，一会一个，这傍金主的能力以后在圈里绝对放得开。” …… 他忍着心里的不适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老师竟也在谈论学校新出的这个小明星。 他不清楚苏莉茉和周行之间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觉得周行在瞒着他做一些事。 叫人不得不在意。 二班同学自从景惜出事后心情都颇低落，一听说周行给苏莉茉砸钱统统不能理解。 徐子铭红着脖子：“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苏莉茉她是什么善茬吗，你干嘛跟她搭上？” 胡小居赶忙拉他：“你少说两句。” “我怎么少说两句，苏莉茉一直跟景惜不对付，大家都看在眼里，她背后说了景惜多少坏话景惜跟她计较过吗？现在景惜出了事他反而去捧她，这他妈怎么少说两句？！” 周行仰着头看天花板，神情淡淡，听到他这番话也没什么波动。 “别说了。”胡小居拽着他，他感觉周行心情并不好。 “真他妈离奇，要捧也轮不到你捧啊！江越是死人吗？他的人你倒上心了！” 要换做平时他绝对不敢说出这些话，但景惜不在了没人充当班里的调和剂，他干脆把不满全吐了。 哐—— 周行面前的课桌应声倒地。 班里霎时安静下来，胡小居大气不敢出，扯了扯徐子铭袖子让他回位置，他相信周行这么做有他的道理，景惜出事他是最不好受的那个。 他们看着周行踢翻课桌，视线在景惜的座位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插着兜走出了教室。 从始至终没辩解过一句。 二班这么大的动静引来旁边两个班的围观。 江越看在眼里痛快多了，周行想把苏莉茉踢给他？呵呵，现在让他自己尝尝被牛皮糖黏上的滋味。 周行出了教室后就再也没回去。 又是一个雨天。 顾陌进了楼道，撒落伞上的雨水。 已经两天没有看到周行了，这时候他才发现除了学校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寒风凛冽刺骨，他拢了拢衣襟上楼。 迈上三楼，他愣住了。 楼道里站着两排黑西装的男人，都带着墨镜站姿笔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其中就有之前在301出现过的黑衣男。 他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穿过人群掏出钥匙要开门。 为首的男人阻止了他的动作，朝他颔首：“顾先生是吗？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周先生要见您。” “周先生？” “是的，周耀宗先生，”那人礼貌地向他解释，“我们家少爷在您班里就读。” 顾陌立马反应过来，周行的父亲要见他！ 门从里面打开，顾阡惊惶地看着外面黑压压一群人。 “这……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 顾陌低声说：“没事姐，你在家关好门，我回来之前不要出去。” 他把门关上，转头对那男人道：“周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与少爷有关，具体我们不好说。” 他深深吸气：“那走吧。” 能有几个人被黑社会带走不害怕的，顾陌虽然心有忧惧，但性格让他没有表现在脸上。 黑衣男对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态度感到惊讶，行为上更加尊敬了些。 这样的经历恐怕不会有人想来第二次，顾陌被他们带到君悦花园，他记得这是周行住的地方。 景惜说过，有钱还不一定能在里面买到一栋房子，在这个小区有房产的都是S市的上层人物，权势滔天。 别墅里空空旷旷，入目是几个穿着一样的黑衣男立在长沙发边。 一个背影严肃的男人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气势威严。 有人引他到沙发边，他这才看清周行父亲的长相。 黑发俊颜，成熟硬朗，完全不是他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模样。想也是，周行那样的好样貌，父母能差到哪里去。 只是他深邃的眉眼间透露着一股子狠戾，眼珠轻微转动目光凉飕飕地落在人身上，倒是比刀子还要锋利。 周耀宗微抬下巴：“坐。” 顾陌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坐到侧边的单人沙发上，紧闭嘴唇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冷静的样子让周耀宗不由侧目：“你就是我儿子的语文老师？” “是。” “哼，”周耀宗冷哼一声，不怒自威，“他对你倒是上心。” 顾陌抿着嘴唇，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周先生大费周章地去我家门口堵人，恐怕不是要跟我说笑吧？” 周耀宗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对你已经是客气了，看在周行的份上。” 顾陌攥紧了手指。 “周行现在在英国，我不打算让他回来了。” 这话终于让他表情出现裂痕，周耀宗满意道：“我知道你跟他的事，不啰嗦直接说。周行是要接管整个周家的，他不可能一直带个男人在身边，不像话。” “所以呢？”顾陌皱眉。 “他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我来替他把杂七杂八的事解决掉。” “比如你。” 如坠冰窟，明明没开窗，却像被最利的狂风一下下劈着身体，冷得无法动弹。 半晌他开口：“是周行的意思？” “不是。” “既然不是他的意思，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我是他父亲，我有权利阻止我儿子跟个男人胡来，”周耀宗轻蔑地看着他，“更何况你在他心里无足轻重。” 他在周行心里无足轻重？他木讷地盯着指节，听着周耀宗沉稳的声音在耳边丢下一个又一个炸弹。 “我记得去年他身边也有个男孩，后来那男孩出了意外，周行消沉了一阵又找上你了。我想你跟那孩子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他寂寞时找来玩玩的对象。” “周行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他不做没把握的事。跟你在一起之前他已经把你家底调查清楚了，资料我也找人查过，是个清白人家，不错，很干净。” 顾陌心头冷笑，他把他当成什么，出来卖的吗？ “你陪他的时间也不短，房子车子你自己选，过后我找人给你送文件。”周耀宗在钱上从不吝啬。 他看着面前略显瘦削的男人抬起头，镜片后的眼迸射出锐利的目光。 “谢谢，不需要。因为我跟他不会断。” 周耀宗眯起眼，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 这一神态与周行发怒时有七八分相似，顾陌忽然很想见到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听他抱着自己戏谑地一遍遍喊老师，或者顾陌。 周耀宗讽刺地笑：“断不断不是你说了算，我很想知道你这样的人家有什么资本搞同性恋？” 指甲嵌入掌心，顾陌把二十多年来的修养全抵上才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可是心口很疼。 “我给你一天时间回去考虑，希望明天我能听到满意的答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豪华的房子，也不知道自己回到家时的状态有多吓人。 顾阡见到他丢了魂的样子顿时掉了眼泪。 “小陌，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姐姐说，那些都是什么人，怎么会找上你的？” 他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是周行家的人。” “周行？”顾阡发愣。 “放心，他们没把我怎么样。” 他不知道怎么跟姐姐说周家的事，更无法为自己和周行的感情做个决断。 “我有点累，先去休息。” 第66章 第 66 章 ——你在哪？ 发给周行的短信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复。 顾陌试着打电话过去，只听到了忙音。 他知道这段感情很大概率会无疾而终，只是没想到死亡线来得这么快。 两个人的事只有一个人扛着是最累的。 “该怎么办呢，周行。” 第二天顾阡对他说她被公司解雇时，他才明白周耀宗说的“你这样的人家有什么资本搞同性恋”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周家面前不过是两只蝼蚁，可笑得很。 又一次踏足这栋华丽却无比冰冷的房子，他心里除了凉意再没别的感觉。 “想好了？”周耀宗转动手上的戒指，宝石光芒刺眼。 “我要知道周行的意思。” 周耀宗呵了声：“不见棺材不落泪？行，我让你听清楚。”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人拿出手机拨号，响了两下接通了，对面传来周行懒洋洋的声音。 “喂，爸？” “什么时候回意大利？” “再过段时间，我这事儿还没完呢。” “叫你见的女孩见了没？”周耀宗瞟一眼顾陌。 那头顿了两秒道：“见了，不错。” “明年就订婚了，好好处。” “知道了，”周行不耐烦道，“没什么事就挂了。” 周耀宗示意手下掐了电话，似笑非笑地看着顾陌。 “听到了？他跟你这种人不一样，他是要继承家业结婚生子的，前途无量。” 顾陌脸色苍白，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全被抽空了。 订婚对象，结婚生子……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来招惹他，还跟他说什么一辈子？ 也是，像他这种身份平凡的同性恋，谈什么一辈子，哪来的一辈子？ 他嘴唇抖得厉害，全靠意念支撑着说完一整句话。 “我要见他。” 周耀宗怒了：“听说你姐姐正在谈婚论嫁，你说要是这个时候男方知道小舅子是同性恋，这婚事还能不能成？” 顾陌猛地站起来，随即被人扭着胳膊压制住。 他愤怒地瞪着周耀宗，胸口剧烈起伏：“这是我的事，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恐怕她也不想跟你有关系，”周耀宗冷冷地说，“同性，师生，消息传出去我看你姐姐还结不结得了婚！你要还想在学校待下去，想跟你姐姐安稳度日，就该知道怎么选择。” 顾陌痛苦地咬住下唇，生生咬出一道血印。 被棍棒鞭笞都不及周耀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来得痛。 他闭上眼，仿佛过了很久：“我不要车房，给我支票。” 周耀宗叫人拿来支票本，讽笑道：“顾老师真是个聪明人。” “过奖。” 身后的人松了手，他扶好眼镜整理好衣服褶皱，把空白支票放进兜里，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走出周家。 顾阡不明白自己工作勤勤恳恳没犯过什么错，公司为什么突然解雇她。 她去拿东西时部门经理好心提醒她，问她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她想起昨天门口那群黑衣人，心里头有些明白了。 回到家的时候，顾陌靠着墙狼狈地坐在地上，她从来没见弟弟这么失态过。 顾陌听见门响抬头看了她一眼，伤心地颤声道：“姐……” 她鼻头发酸，过去轻轻摸了摸他头发，不知不觉弟弟都长这么大了，再也不是跟在她屁股后头馋吃的小孩儿了。 “姐，你们商量好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顾阡一愣，回道：“本来说好五月，现在……等重新找了工作看吧。” 顾陌闭了闭眼：“你喜欢他吗？” “过日子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合适就好。” “对啊，得合适。” 顾阡听出他话里的难过，心里扎疼。 “小陌……” “姐，我很喜欢他，真的……太喜欢了。”顾陌突然哽咽。 她眼睛一酸，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姐姐知道，姐姐知道。” “可是我们不合适。” 她感觉到肩头湿了一片，弟弟在哭啊…… 她紧紧抱着他，她的弟弟这么好，这么好，为什么得不到他想要的？ “你要是喜欢，姐姐不拦着你。” 顾陌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 “你喜欢的姐姐都喜欢，可他要是伤害了你，姐姐就不喜欢。” 顾阡像哄小孩似的顺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着。 顾陌感觉心脏快要负荷不下去了，任凭眼泪从眼眶里肆意流出，心里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分崩离析。 大洋彼岸。 “这么大个人怎么会不见？！”男生的怒吼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效果拔群。 院方不得不再三解释，车祸昏迷的女孩确实是被送她来医院的人带走的。 郝爽看了眼盛怒的周行和一脸阴鸷的叶华，打开电脑开始盘查。 周行依旧拉着那几个医生不放，那架势恨不得马上叫人把医院拆了。 最后还是院长出面好说歹说才把这几尊大佛送走。 “查不到，有人从中阻挠。” 宾馆房间里，郝爽合上电脑揉着眼睛。 “谁他妈吃饱了撑的管一个植物人？她会被带去哪里……”周行抱头坐在椅子上，“妈的，又不见了……” 郝爽知道他想起了篮球社原来的社长，那位社长也是坠崖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跟你扯上就没好事，我走了。” 他咬咬牙走出房间，心里清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无法对周行释怀。 尽管知道这事不能怪周行，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周行把肖家那个儿子彻底解决，肖会就不会转头报复到景惜身上。 可谁也不会知道肖会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周行往返于伦敦和约克郡，几天下来毫无所获人倒瘦了一圈。 准备回国那天他接到周耀中的电话，敷衍了几句就挂了。 然后他打开国内的手机，发现顾陌给他发过消息打过电话，最新的一条讯息刺入眼帘。 ——我们不合适，断了吧。 离开英国后，周行飞往那不勒斯。 这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老到有些年久失修。但它不愿意过多修饰，深知历史就是最好的姿色。 开往索伦托途中经过一处靠近海岸边的盘山公路，海岸线歪歪扭扭，随着车程被无限拉长延伸至天边。 海边的别墅亮着灯，像是特意为他引路。 他踏足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摁响门铃后，不一会儿门就被人打开，门后出现一个俊美的黑发少年。 少年弯了弯眼，笑容邪气。 “好久不见，哥。” 无论周行怎么打电话，顾陌那边始终杳无音讯。 周耀宗铁了心要把周行绑在意大利接手黑手党的事务，周行一落地他就让人限制了他的出境。 “哥，爸也是为你好，跟个男人混在一起你让我们家脸往哪儿搁。”周停对站在窗边的周行道。 “有你这个杂种在，我们家哪来的脸。” 周行抬脚把他踢到地上，吐字毫不客气。 周停低头捂着肚子慢慢爬起来，嘴角噙着一抹渗人的笑。 “就算是杂种，我也站在这儿了。能不能回去就看哥你有多少本事了，你可是周家最金贵的太子，有什么能难倒你呢？” 周行望着他那张跟自己有三分相似五官却无比邪魅的脸，神情越来越复杂。 还是要陷下去么…… 生物钟迫使顾阡一早醒来，看到顾陌房门紧闭她以为他已经去学校了。 直到晚上都不见人影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打开顾陌房门，屋里干干净净，少了很多东西。 她在书桌上发现一张银行卡和一封手写的信。 “姐，说起来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学校组织的那次野外。见的东西太少，目光就会狭隘。五年前我不敢跟文衍走，错失了一段感情，五年后我似乎也没什么长进。和那个孩子在一起我从没后悔过，也从未担心有事发的一天，甚至觉得遇上那么一个人很值得，就是……感觉有点累了。对不起，姐姐，我需要时间来消化最近发生的事，所以我辞职了，准备出去走走看看。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一样。我给你卡里打了一百万，你拿着开个小店或者做点什么都行。我记得小时候你说你想当老板娘，希望下次回到家的时候能看到你幸福的样子。走了，勿念。小陌留。” 看完信她已经泪流满面：“傻弟弟……” 半个月间发生了太多事，二班仿佛一下子没了人气，颇有些人走茶凉的余味。 景惜出了车祸下落不明，周行转学去了国外，顾老师辞职离校。 所有的欢笑都留在了十二月那场文艺汇演的后台。 所谓相聚有时，别离无期。 人生最是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不擅长虐……好希望回归沙雕日常啊啊啊 下一章就是六年后了，大家都会有所成长！ 第67章 第 67 章 又是一年冬天，寒风瑟瑟地渡过树梢，把本就没几片叶子的枝桠欺凌得横斜乱颤。 稀奇的是，天都冷成这个样子了也没点儿下雪的迹象。往年这个时候大雪都不知纷飞过几场了。 在这个城市待了六年顾陌还是无法完全适应这里干燥的环境。 闹钟一响他就睁开眼，麻利地洗漱穿衣，半小时后准时来到楼下。 空气吹到人脸上生疼，他庆幸自己抹了点护肤品出门，要不一准皲裂。 白色途锐穿过小区绿化带，稳稳停在他面前。 车窗摇下，里头是一张俊逸稳重的面孔。 “你还是那么准时。” “也就这点儿优点了。”顾陌笑笑。 江文衍嘴角一弯，调侃道：“你还年纪越大越谦虚了。” “那还能倚老卖老吗？”顾陌拉开车门上了车。 “你的话完全没问题。”江文衍含笑看着他，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顾陌的那把杀猪刀却钝得厉害，老天好像忘了磨似的，让他偷渡了好几年光阴。 除了气质日趋成熟外，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被年岁侵蚀的痕迹。 和六年前一样，清雅傲然，不染尘埃。 江文衍边看后视镜边打方向盘：“早饭想吃点什么？前两天我路过朝望路，看到那儿新开了家粥铺，喝粥的人还挺多，味道应该不错，去尝尝不？” “行啊，吃清淡点好。” 顾陌知道他是个不挑嘴的，八成是特意为了自己找的地儿。 江文衍在他来J市后的第二年跟过来重新运作起原先的个人事务所，他有意地把办公地点搬到跟顾陌同一栋写字楼里，然后开始接送他上下班。 实在推拒不了他的好意，况且J市的交通状况着实吓人，顾陌也就顺着他了。 两人回归了朋友关系，不温不火地处着，几年下来彼此都心知肚明，自那段禁忌恋后想再进一步是不可能了。 时间是药，稍有差池便全然不对。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今年回去过年吗？”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江文衍问了一句。 顾陌苦笑：“还真得回去看看，我姐怀了。” “阡姐怀了？什么时候的事，”江文衍惊讶道，“那我也得去恭喜恭喜。” “就前两天给我发的消息，我还没买票呢。” “回头我安排好律所事情咱俩买一块的票。” “你也回去？” “催了几回了。我哥总想把我叫回去帮他分担River，可我看江越那小子干得挺不错的，再过个几年准能当上一把手，你说我回去干嘛？被后浪拍在沙滩上？我还是喜欢单干。” 绿灯跳了出来。 他踩下油门：“你回去的话我也回家一趟。你有几年没回去了？” 顾陌听见江越的名字恍惚了一下才回答他：“三年。” 他来到J市后换了新号码，只告诉了几个熟人。三年前顾阡给他发消息说她跟人领了证，对象却不是之前处的那个老实人而是个官二代，顾陌狠狠吃惊了一把。 姐姐不愿跟他说清来龙去脉，他也只好默默祝福她。 如今听说她怀孕了，他猜想两人处得应当不错，心里颇高兴。 “三年……挺久的，不知道S市有什么变化没有。” “变化肯定大，”顾陌长吁道，“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我感觉自己都快跟不上节奏了。” 江文衍赞同道：“那也只能人去适应时代……到了，就是这家。” 他停在路边，看着蚁群般来来往往的行人感叹道。 “咱才三十，还有的熬呢。” 店里生意火爆，连张能落脚的椅子都没有，顾陌不得不买了粥打包回车上喝。 “味道是不错，难怪那么多人排队。”他一勺一勺谨慎地地舀着粥，生怕撒出点在车里。 “你喜欢就好，”江文衍被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逗乐了，“以后天天来吃。” “可别，没两天就厌了。”顾陌失笑。 “口味多着呢，好不容易发现这么一家合你胃口的早餐店，怎么说也得把菜品都点上一遍。”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样东西吃到厌我才会换下一样。” 江文衍转头盯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此刻那块本不甚明显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下颚处拉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男人经过世事的洗礼还能保持这么干净的一张脸，当真是百里挑一的极品了。 他看得口干舌燥，脑子一热：“感情上不也是这样。” 顾陌愣了愣，又垂下眼皮搅两下粥，轻嗯了声。 见他不喝了，江文衍心里直骂自己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同时他又有些不忿，六年了顾陌还是没有完全放下那孩子。明明处的时间很短，偏偏因为极度不适配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再难有人能走进顾陌心里，只能驻足于前，偶获他一缕余光。 江文衍沉默着打火开车，他和顾陌之间的状态差强人意，如果能更进一步固然好，但要达成这一步不知道还要逡巡多久。 不过他愿意等。 嵌在写字楼周身的Low-E玻璃让这栋建筑成了CBD的一面镜子，对照出这片商区的繁华变迁。 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两人进了同一部电梯摁下不同楼层。 江文衍先到达办公地点，跟顾陌说了声下午见走出电梯。 又往上升了几层，随着叮的一声，门一拉开INK出版社的电镀logo呈现在视线之中。 “顾编来了！”“顾编早上好！” 几个小姑娘风风火火地跑出跑进，怀里捧着厚重程度不同的纸本材料，看到他匆忙打声招呼又脚底生风忙活手头的工作去了。 对于顾陌来说，这里就是他的战场。 六年前他还没想好自己要从事什么工作，来J市考察一番后他发现J市外的其他城市出版业或完全空白，或形同虚设。但因为地域的关系，文化产业在J市的集中度很高，已经形成了群体效应。任何门类的书，在本地的销售数字往往接近30%，作者也在这里扎堆，不大会出现出版社外逃的趋势。 归属感强水不深，他对编辑行业产生了兴趣。于是他进入规模不大不小的INK，从编辑部的助理编辑做起，一点点钻研这碗饭。有语文老师的功底在，这份工作做起来并不吃力。 他来到自己的办公桌，放下公文包，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选题，组稿，审读，加工整理…… 临近过年，出版社所有人都脚不沾地地干着活儿，赶在年前把堆积的任务都解决掉。 干了六年，他也有了自己的助理，工作稍微轻松了一点。 别的流程丝毫没有问题，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催稿。 他手下的作者中有那么四五个拖延症晚期，为了拿到他们的稿子，他软硬兼施练出十八般本事。 其中江文衍也给他出了不少主意，他感叹果然还是要在社会中不断历练才能获得有效经验，比较之下在学校那几年真是□□逸了。 年前最后一份稿交过来，今年的工作可以收尾了。 中午跟主编吃了顿饭，不咸不淡地聊了一通。INK的主编尽管上了年纪还是有很多想法，跟年轻人交谈起来并不显沉闷。 听说顾陌今年回家过年，他问。 “顾编准备几号走啊？” “这周末，二号吧。” “二号有点晚了，事情做完就早点走吧，你手底下又不是没人了。” “他们小年轻才急着回家呢，让他们先走，我给他们把事儿再过一遍。估计他们留下来心也不定，再一忙出纰漏多。我孤家寡人一个，也不差这一两天。”顾陌替他倒了一杯茶。 主编端起茶杯，露出赞许的神情：“你考虑事情一向周到，当年你跟着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是吃这行饭的。办事细致，沟通能力也不弱，最重要的是有责任心。现在很多小年轻做事毛毛躁躁，一遇到困难就撂挑子不干了，我也带过不少编辑了，你是最优秀的一个。” “我完全是白纸一张，多亏有您提点，才不至于多走弯路。”顾陌话里全是感激。 “肯学，肯吃苦，总会走出一条路的。” 喝了口茶主编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失落。 “哎，这些年网络文学发展太快，我们出版社都快成夕阳产业了。” 顾陌放下挽着的袖口：“目前传统文学还是大流，网络文学前景固然敞亮，近来有些急功近利了。但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不是对立的两极，而是互相渗透相辅相成的关系，我们也需要与时俱进。” “是啊，社会和人都是要进步的，一方落下链子就断了。还好我要退休了，就由你们年轻人去折腾吧。” 两人举起手中的茶杯，相视大笑。 这周的工作交代完，他才喘了口气。 两个小助理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他提醒她们早些买票，春运期间的交通可是能吓死人的。 两个小姑娘谢了又谢，趁下班前才有空和社里其他同事碰个面花痴几句顾编好帅。 她们诧异的是，光从外表完全看不出顾陌已到而立之年，而且这么优质的男人没结婚就算了，几年下来身边连个走得近点的女性朋友都没有。 待人处世始终斯文有礼，保持不亲不疏的距离。 有人说这大概就是得不到的男神吧。 顾陌进电梯时，几个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看到他一瞬间闭了嘴，尴尬地冲他笑。 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想起中午分别时主编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让他抓紧解决终身大事。 他有些无奈，二十多岁的时候除了顾阡可从来没人跟他催婚，甚至小区里有几个大妈还让他别慌找对象，等等她们家的丫头长大。 现在姐姐不催了，倒是周围的人有意无意打听他的情感状况。得亏他在大城市，三十岁未婚还显得不那么突兀，换做小地方他都成异类了。 他在中层下了电梯，转身进了文墨律师事务所。 第68章 第 68 章 在前台会客区坐了一小会，江文衍就出来了。 “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 顾陌起身：“想你应该在忙。” 平常都是江文衍等他下班，很少有他比江文衍早的情况。 “年关了，压的案子都要处理。还好律所的人都不是吃白饭的，再忙个几天就解放了。” 江文衍调整了下领带的松紧度，边说边往外走：“你那怎么样了，很忙吗？” “还好，能处理得来。” “几号能走？” “二号吧。” “行，我让助理订票。” 接下来几天，两人都忙得跟陀螺似的，一刻也不敢歇下来。 终于赶在二月初始把事情都处理完，二号一早江文衍就让助理开车送他和顾陌到了机场。 “你回去住哪？” 顾陌正检查着行李箱：“老房子。” “向阳小区？那都多久没人住了，得好好收拾一下吧。” “是啊。”他手一动把拉链扣进密码锁。 顾阡三年前就搬走了，家里恐怕灰都堆了几层了。 “要不先去我那住几天？”江文衍大大方方地提议，听上去像是朋友之间普通的留宿。 顾陌微微一笑：“我先回家看看。” “行吧。” 没有直接拒绝，还有希望，江文衍愉悦地想。 飞机上，两个空姐拉上帘子低声交谈。 “你看见商务舱坐在一起的那两个帅哥没？颜值暴击！太养眼了！” “害，你没看我们那个群？有个新进来的小姐妹飞了趟国际，碰到个灰发的混血大帅哥！那眼睛，那鼻子……哇塞，看一眼就要晕倒了好吗！比明星还明星。” “这是什么运气呀？羡慕死了！” “她发了照片的，帅是挺帅，但看上去挺危险的。” “坏男人？我不爱，还是前边那个斯斯文文的对我胃口。不过有资源还是要看的。” “哈哈，照片我保存了，一会下去了给你看。可别留哈喇子啊。” …… J市和S市离得不远，顾陌看完一部电影，飞机就降落了。 一出机场带着湿气的冷风刮面，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更怯，望着路上一派车水马龙，他有些发怔。 六年了，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到这个盛满了回忆的城市。 二十四岁之前的人生虽不尽人意仍算顺遂，二十四岁过完生日那四个月却是让他体会了人生百味，喜怒忧乐一应俱全。 他无法放下那段感情，所以选择了离开。 一个城市如果让人失去了归属感，它就会成为一个经行处而非落脚点。 索性这里还是有个家的，他还有姐姐在。 他打开手机给顾阡发了个消息告诉她下飞机了。 顾阡很快回“我在家里等你，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就好像她一直捏着手机就等着弟弟报平安。 顾陌看着屏幕眼里带了笑意，笑着笑着心里开始泛酸。 “你看我姐多勤快。”他把消息给江文衍看。 江文衍失落之余又很感慨：“阡姐跟你一样顾家。我跟你一起回去看她，咱仨一块吃口饭。” “行，她肯定高兴。” 打了车直奔阳明区。 街道没有太大变化，稍显破旧但很整洁，环境治理似乎比以前好上一点。 顾陌脚步迟缓地上了楼，江文衍知道他的心情不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 站在302门口，他倒突然没了敲门的力气。 屋子里的人仿佛感应到什么，匆匆打开门。 挽着发髻穿着长大衣的顾阡站在门边，一下子红了眼眶。 顾陌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你怎么就穿这么点，不知道今天零下吗？”顾阡拈了下他衣服袖子，颤着嗓子数落他。 “姐……” 顾陌抱住她，跟幼时一样埋头掩盖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江文衍安静地在一旁看着。 顾阡提前开了空调，进屋暖和得跟外面像两个世界。 “阡姐你可不知道，我们一下飞机直打颤，这天也太冷了，阴湿湿的冷。”江文衍接过她递的茶水。 “你俩都是从小在这边长大的还怕这点冷？我看是被那边的暖气惯坏了。” “可不是，我大学也在那念的，对那边的气候挺适应了，冬天回来可真是要命。” 顾阡笑笑，转头问顾陌：“你适应吗？” 顾陌道：“还行。” “所以就一直呆在那边不回来了？” 顾陌指腹贴着杯身来回摩擦：“以后看工作需要吧。” 他不是个喜欢奔波的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不愿再折腾。 但姐姐是唯一的亲人…… 顾阡叹了口气：“你自己拿主意，我也不是非要让你回来，你在哪待得高兴就在哪。我也成家了，以后能顾到你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你一个人生活总归吃力的。” 江文衍接口：“阡姐还有我呢，我跟他互相帮衬，不会叫他落单的。” 顾阡看了两人一眼，知道弟弟是同性恋后她就怀疑他和江文衍当年不是普通的朋友，现在难道旧情复燃了？ 顾陌无奈道：“姐，别多想了，我又不小了，一个人能行。” “我看你七老八十了还能说出这话。”顾阡佯怒。 江文衍赶紧转移话题：“阡姐，你有宝宝多久了？” 顾阡摸了摸肚子，面上浮现新手妈妈独有的温柔笑意。 “两个月。” “我还没见过姐夫呢，什么时候带给我认识认识？” 顾阡听到这个称呼似乎有点尴尬：“他……他平常挺忙的，不怎么着家，你想见的话过年约出来一起吃个饭。” 见顾陌皱起了眉头，她立马解释道：“我们感情还行，他还让你大年夜跟我回去吃团圆饭。” 顾陌点头，之前顾阡不让他见，现在主动提出来，两人的感情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再过段时间外甥也要出世了，他作为娘家人确实该去帮姐姐撑撑场面。 他和江文衍在楼下超市买了点菜回来做饭，顾阡看着他们在厨房忙碌，突然觉得这两人也挺配的，但如果换成周行……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地甩头，哎，只怪那个孩子有着太叫人惊艳的样貌，想忘记都难呐。 其实要不是他的身份特殊，他跟顾陌也是蛮般配的，顾阡不止一次这么想。 可惜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饭，须臾间仿若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还是少年的时代。 送走江文衍，他跟姐姐坐在客厅围着果盘谈心。 只有在这个家里，他们才能彼此敞开心诉一诉几年来的酸甜苦辣。 说着说着又不免说到周行身上。 “姐，我真的放下了。这么些年我也想通了，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虚的，把日子过好就行了。”顾陌撑着下巴，越说心里反而越平静。 “你能这么想最好，但是现在你年纪还轻，再过个几年你再看，周围的人都成家有了小孩，就你还是一个人上班下班，回到住的地方连点烟火气都没有，那个时候有你后悔的。” 顾阡也不指望他能跟普通男人一样结婚生子了，但起码身边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吧。 “我看文衍对你挺好的……” “姐，别瞎操心，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谈恋爱的劲早过去了。”顾陌戳了块苹果送到她嘴边，试图堵上她的脑洞。 “你就敷衍我吧。”顾阡翻了个白眼。 “你今天住这儿姐夫没意见？” “他那脑子直得要死，能有什么意见？” “他对你好吗？” 顾阡眯着眼想了下，嚼完苹果道：“刚领证那段时间对我不闻不问的，不过我们是闪婚嘛，没什么感情基础。后来日子过久了，感情也就处出来了，我对现在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 多少能从她话里听出幸福的味道，顾陌放心了。 顾阡突然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初中那会同年级有个男生长得挺帅的，你老跟他打篮球来着。”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跟我不是一个班我哪记得。” “我想想啊，我不是老去看你打球吗，有一回给你递水不小心泼了人家一身，你还借了你的运动服给他换。” 顾陌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有这么个人，好像是校队的，他怎么了？” “你姐夫就是他。” “……” 他还想问清楚顾阡就打着哈欠回房间了，摆明了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道了晚安后他也进了房间。 屋里一切如旧，看得出来顾阡仔仔细细打扫过，所有摆设一点儿都没沾灰。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教案书，跟着掉落在地一张照片。 捡起一看，三十四张稚气的笑脸跃然眼前，他一下子收紧了手指，显些攥坏了照片。 指尖滑过一个个小脑袋，最后停留在一抹烟灰上。三十四个孩子在笑，怎么就你不看镜头呢…… 顺着男生隐含笑意的目光，他看到了最前面一脸窘迫的自己。 这晚他又梦见了周行。 那天大家心情跟天气一样好，因为是野外实践活动的最后一天了。 返程前照例要拍一张集体照。 他向来不喜欢拍照，在镜头面前总是面部僵硬。 “笑一下嘛，男朋友。”灰发少年趁没人注意，小声逗他。 “笑不出。” “想想昨晚，你可是很主动呢。”他舔了下嘴唇，湿润润的样子引人遐想。 然后就是负责拍照的老师喊。 “好了，按刚刚的站位开拍了啊——” 顾陌对着黑黢黢的镜头，浑身不自在。 “一——” 眼前出现的是烫满天幕的烟花。 “二——” 是满眼星辰的少年。 “三——” 是定情的吻。 他睁开眼，窗外一片深黑。抬手搭上额头，竟然摸到些许湿润。 他骗了姐姐，有这样一个绝色少年徘徊梦中，怎么可能放得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9章 第 69 章 第二天一早顾陌就醒了，或者说他后半夜压根没睡着。 顾阡看到他精神萎靡的样子心疼道：“昨晚没睡好？” “啊，可能是换了环境没适应过来。” “一副洋鬼子的口气。” “……” 按照传统习俗小年夜是要祭祖的，幸亏顾阡提前买好祭祀用品，要不年关上还真找不着开门的店。 顾陌提了铁桶到走廊上，东西都摆好才想起来找个打火机。 他不抽烟，从房间抽屉摸摸找找掏出个周行原先留在他那的火机，心里一阵唏嘘。 点了火纸引火，他往桶里扔元宝，没一会空中就飞旋着被火舌舔过的灰烬。 他喃喃地慰问过一遍家里逝去的长辈，然后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但愿所有的不好埋葬在过去，新的一年他和姐姐能一路坦荡。 做完事他盯着一地灰发呆，他想到了周行的发色。 他觉得自己不大对劲了，自从回来以后他就时时想起周行。 看来还是要尽早离开S市，这个地方充斥着太多回忆了。 午饭他包了顿馄饨。 剁了菜、肉、姜，倒入料酒、酱油、盐调好馅，托着馄饨皮在手里，筷子挑了馅再卷两道边蘸点水两头一捏，一个圆鼓鼓的菜肉大馄饨就成型了。 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要不他包，要不顾阡包，总不会少了馄饨吃。 去J市后六年来光吃饺子了，一顿像样的馄饨都没吃着。 下午天不阴，云缝中还透出丝丝日光。 他带着顾阡在附近溜达了一圈，碰见几个熟识的大爷大妈不免唠嗑一番。 再回到小区时楼下站了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那男人一转身看见顾阡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微微皱了下眉。 “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说好明天去吃饭吗？” 顾阡一开口他就明白了面前这个是自己的姐夫。 “姐夫。”顾陌叫了声。 “嗯。” “弟弟叫你，你嗯就完啦？不说点什么？”顾阡直翻白眼。 “说什么？” “你……算了算了，平时在公司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出了公司就是个傻子。”顾阡小声跟顾陌嘀咕。 “这是你姐夫，徐子钧，”她又跟徐子钧说，“这是我弟弟顾陌。” 徐子钧伸手跟顾陌握了握，又拍了下他肩。原本亲密的动作他做起来跟他说出的话一样死板。 顾陌暗笑，这样的性子跟顾阡搭配莫名有种萌感。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姐夫，总觉得他长得像谁。 “爸妈让我带你和小舅子回家住。”徐子钧道。 “爸妈让的？”顾阡朝顾陌一撇嘴，眼神仿佛在说你看吧，呆头鹅一只。 徐子钧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顿了两秒不自然地小声道：“我也想的。” 噗—— 顾陌和顾阡忍不住抽起嘴角。 “那我上去收拾收拾。”顾阡往楼上走。 徐子钧跟在她后面道：“我来吧，你坐着就好。” 这下顾陌完全放心了，看来姐姐御夫很有一套。 惠安区和阳明区根本是富人区和贫民窟的区别，惠安区靠市中心，能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段买上房子的，非富即贵。 徐家就在惠安区。 徐子钧将车子开进龙隐府的时候，顾陌眼皮狂跳。 众所周知，龙隐府是政府兴建安排政府人员入住的小区，住在里头的每一个都是能在S市说上话的高官显贵。 顾阡只告诉他嫁了个官二代，这官有多大她可从来没提过。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站在小楼底下，低着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似乎在跟什么人聊着天。 车子开到他面前，他才把手机收进兜里抬起头，大喊：“哥，嫂子——” 顾陌彻底坐不住了，屁股底下的真皮椅似乎要烧起来一样烫，他猛地扭头，顾阡避开他的眼神赶忙开门下了车。 他叹了口气，也打开车门。 男孩子正哎哟哎哟地说“嫂子你走慢点”，看到车上又迈下来一个男人眼睛瞪老大了。 等看清是谁，他差点把舌头咬了：“顾顾顾顾老师！！！！” 顾陌扶了下眼镜，确认它还在鼻梁上：“徐子铭。” 他早该想到的，徐子钧徐子铭，一听就是兄弟嘛，长得也有七八分相似。 怪不得顾阡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徐家的情况，和他原来的学生成了亲家，也是稀奇。 三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徐子钧把车子停进车库后过来。 他看看徐子铭，又看看顾陌，像才想起来似的说：“小舅子，阿铭说你原来是他的高中语文老师。” “嗯。” 顾陌现在对这个小舅子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阿铭你先带老师在家里转转，我有点事跟你嫂子说。” “哦。”徐子铭偷偷看顾陌，后者板着个脸，跟他没交作业似的。 徐子钧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顾阡上了楼，徐子铭咽了口口水：“老师，我家后面有块菜园子，去看看不？” “行啊。”顾陌淡道。 徐子铭带他在院里转了一圈，他大致摸清了徐家的状况。 顾阡的公公现在是S市的副市长兼任市公安局局长，婆婆是公安学院院长。 一个副部级，一个正厅级，顾陌想不通这样的高官家庭怎么会看上他们家的。 倒不是觉得自己姐姐不优秀，只是这背景差距也太大了。 徐子铭还在吹他哥：“我哥对嫂子可好了……”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顾陌问。 “听我哥说是初中校友啊。”徐子铭心虚道。 他总不能告诉顾老师，三年前他哥为了摆脱联姻，随便拉了个人领证，领了证才带回来把爸妈气得不轻吧。 他看到新嫂子是在景惜家门口见过的那个女人时也吓得不轻，得亏景惜告诉过他那是顾老师的姐姐，要不他就误会了。 顾陌顿觉这个世界太小了，转了半天他又跟自己的学生扯上关系了。 他盯着地里一颗颗长势良好的小白菜，犹豫很久才开口：“你们班同学都还好吧？” 徐子铭顺手拔了几根杂草：“都挺好的，除了……” 顾陌心中一滞。 “除了景惜下落不明，周行也不知道在国外忙什么。” 他说周行的时候偷偷观察顾陌的神色，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当初胡小居告诉他周行和顾陌好过，他震惊地砸坏了一个篮框。 顾陌本就情绪内敛，这么多年下来更是修炼下出一副面具保护自己的真实表情。 是以徐子铭不知道他内心的波动。 “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嘛，听我爸的进了局里，平时走走访查查小案子。” 顾陌想起那年野外实践玩的真心话大冒险，徐子铭现在的工作跟他的理想职业可完全不符啊。 他看着身边这个高大结实的帅小伙，五官较以前没什么变化，气质却翻天覆地了。 原来班里最毛躁冲动的孩子蜕变成了踏实可靠的青年，这就是成长吧。 徐子铭大概跟他想到了同一件事，也不说话了。 气氛有些沉闷。 顾陌挑了个轻松的话题：“有女朋友了吗？” 谁知徐子铭脸一红，磕磕巴巴道：“女…女朋友？没有没有……有男朋友了。” “……” 顾陌脸上的面具差点碎掉，怎么现在社会这么开放了吗？ “那个……年初一他要来我们家吃饭的，我带他给老师拜年。” 顾陌除了哦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他对这些孩子是愧疚的，因为个人原因没能陪他们走完高中学段，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做教师的资格。 徐子铭却是激动坏了，嚷着要把二班的人聚起来开个同学会。 这时他又有了点高中时稚气的样子，顾陌轻轻笑了。 两人把地里的小白菜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徐子钧才带着顾阡下楼。 还没到晚饭时间，几人坐在客厅瞪着电视屏幕。 其间徐子铭想掏手机玩，被大哥一声吼“有辐射，收起来”。 顾阡肩膀一颤一颤地忍笑。 电视上正播着一部偶像剧，顾陌看着女主角很眼熟。 徐子铭道：“老师，是我们隔壁班那个苏莉茉。” 顾陌仔细看了看：“怎么变样了？” “整容了呗。” 顾阡嘴一撇：“妖里妖气的。” 徐子钧立马挥手吩咐弟弟：“换台。” 徐子铭：…… 合着在这里他地位最低？ “原来长得也不孬，整得跟鬼一样。”徐子铭不住吐槽。 徐子钧眼睛一瞪：“不许在宝宝面前说不好的词。” “……我还是出去玩手机吧。” 苏莉茉什么样他不关心，顾陌在意的是周行和苏莉茉之间发生的事。 他不禁苦笑，周行真是从方方面面渗入了他的生活，想躲都没处躲。 既然回来，他就应该有所准备，直面才能放下。 “爸妈说今晚有饭局，不回来吃饭了。”徐子铭举着手机从屋外走进来。 “行了知道了，你出去吧。”徐子钧不耐烦地挥手。 “……” 然后他就看到大哥正指点嫂子玩着消消乐…… 合着他的手机有辐射，嫂子的就没有是吧？ 不带这么双标的！ 他哭丧着脸走出去，想了想在班级群里发了条微信：“顾老师回来了。” 第70章 第 70 章 顾阡和徐子钧平时住在市中心的房子里，节假日才回这儿陪陪老人。 今天不巧两位老人都有饭局，四人围一桌算温馨地吃了顿晚饭，话多的徐子铭活跃了整局气氛。 单从这顿饭来看，徐家的氛围还是不错的。 晚饭后徐子铭带顾陌去了客房。 客房布置很用心，徐子铭说：“老师放心吧，我爸妈很喜欢嫂子的，对你也记挂着呢。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拘束。” 顾陌抿嘴：“你倒越来越会说话了。” 徐子铭嘿嘿直笑。 第二天早起，徐家二老已经在院子里除草了。 两位穿着常服，看到顾陌下楼亲切地招呼他：“小陌是吧？来帮叔叔阿姨搭把手吧。” 顾陌很不好意思，他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 徐子铭安慰他：“我爸妈天天五点多醒，起来就瞎忙活。” 顾陌和徐子铭帮着老人干了一通活，徐父徐母虽然举手投足之间偶露威严，对他却是很和蔼的。 早餐桌上他们一直唠叨，叫徐子钧多带顾阡回来看看，又关心地问起顾陌的情况。 “年轻有为，蛮好的，阿铭老是念叨你，说你教书好啦，这样也好那样也好的，你离职他可伤心了呢。”徐夫人对儿媳妇这个温文尔雅的弟弟是越看越喜欢，直感叹自己怎么就生不出这种气质的儿子。 听见妈妈揭自己的短，徐子铭扁嘴：“不止我，我们全班都可伤心了。” 他问顾陌：“老师，你不回S市工作了吗？” 顾阡一听放下了手中的汤勺。 顾陌点头：“我在J市的工作已经稳定了，应该不会有大变动。” 徐夫人看出儿媳妇心情不好，嗔怪徐子铭：“这事用你操心？你把自己工作顾顾好吧。” 徐子铭气得差点撂筷子，怎么顾老师一来他就爹不疼娘不爱了？ 年夜饭订在十味斋。 徐子铭载着顾陌跟在哥哥的车屁股后头，虽说顾陌已经不是他的老师了，相处起来他偶尔还是会感到紧张。 比如现在。 老师的气场经久不衰啊。 高架上堵成停车场，他干脆低头刷会手机。 群里几个二代在说北区的St.□□换了新东家，设施比原来上档次多了，尤其是地下gay吧的MB质量明显上升，有人张罗着组个酒局。 徐子铭嗤了一声，发了条“老子是有家室的，不去”。 接着群里一个接一个弹出杀狗了的表情包，把他看乐了。 十味斋是高干圈里经常组饭局的地儿，一路走来不免碰到熟人寒暄几句。 徐副市长和夫人被人羡慕家庭美满，面上尽显喜色，尽管是恭维的话听在耳朵里还是舒服极了。 自父母去世以来，顾陌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年夜饭。 他心里头清楚，徐家这是跟他表态会好好待他姐姐。 饭桌上其乐融融，吃过这顿饭如徐子铭所说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很替姐姐高兴。 晚上回到龙隐府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些年网络太发达，基本上都是手机电脑上刷视频，顾陌都不知道几年没有看过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了。 今晚在副市长家里看春晚，说不出来的奇异。 徐子铭依旧低头刷手机，徐夫人不满道：“现在的小年轻有个手机就什么都不管了，你看看头低成什么样子，早晚得颈椎病。” 徐子铭环视一圈，个个都腰背挺直坐着，就他一人在玩手机。 “我在跟小居发消息，他说明天来咱家拜年。” “咳咳咳咳咳……”徐市长一阵咳嗽。 徐夫人张了张嘴，看了眼顾陌才道：“你先去人家家里拜年，再把他带过来。” “哦，知道了。” 顾陌听得一头雾水，拜个年还讲究谁先谁后？ “那明天我们下午出去玩就不回来吃饭了。” “你别回来了。”徐子钧冷道。 “哥……” 徐子钧牵着顾阡准备上楼睡觉，明天他们还要去几个长辈家走亲戚。 “哥，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你跟嫂子多穿点哈。”徐子铭在背后喊。 “今年还没下过雪呢。”徐母感慨道。 “天气预报上年初一到初七都有雪。” “哎呀呀，下这么久啊。” 顾陌道：“瑞雪兆丰年，明年是个好年呢。” 徐夫人点头：“这样最好。” 春晚放到一个小品时，江文衍打了电话来。 顾陌歉意地朝徐父徐母点点头，拿了手机到院子里。 “喂，文衍？” “是我，明天来我家吃饭吗？我爸妈念叨你了。” “行啊，我也好久没见叔叔阿姨了。” “别买东西啊，要不他们准说我。” 顾陌笑了：“你叫我空着手去我也不好意思啊。” “那就少买点，家里什么都有，不缺的。” “嗯。” 那头默了一会，又说：“明天吃完饭我们出去逛逛吧。” 顾陌捏了捏手机，室外温度挺低的，机身冰冰凉。 或许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好。” 夜晚大风骤至，雨棚叮叮咚咚地响，似乎是下雨了。 顾陌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大年初一大家都起得很早，徐子铭火急火燎地拎了一大堆礼品出门，那阵仗跟娶媳妇似的，把顾陌看愣了。 徐家二老脸拉得老长，心想这儿子太丢人了。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带着胡小居回来了。 胡小居同样拎了一大堆东西，规规矩矩地喊叔叔阿姨。 每到过年跟资源互换似的，你家的东西送到他家去，他家的东西拎到我家来。 老人家一看这大包小包的就开始头疼怎么处理。 拜过年后徐夫人给他塞了个大红包。 徐子铭又把胡小居带到顾陌面前，顾陌看他跟高中时没什么分别，一张娃娃脸特减龄，还是那副乖巧的学生样。 “顾老师，这就是我男朋友，见过家长的。” “咳咳咳——”顾陌岔气了。 他总觉得这趟回来收获了不少惊吓。 回头看徐父徐母，两位已经别过脸不去管他们了。 胡小居向他拜了年，他摸着兜想是不是要给他包个红包。 胡小居一见他掏钱包的动作赶紧摆手：“老师使不得。” 论辈分其实顾陌和徐子铭是同一辈的，胡小居哪好意思要他的红包。 中午各自有各自的饭局，顾阡和徐子钧去走亲戚，徐子铭和胡小居留在徐家吃饭，顾陌跟江文衍约好了。 毕竟只是顾阡的娘家人，顾陌不太好意思一直住在徐家，收拾了东西跟老人说了一声，准备在江文衍那吃完饭就回阳明区。 徐市长和徐夫人明白他的顾虑，也没有过多强求他。 只叫他有空就过来坐坐，句句情真意切。 不多会儿，江文衍来龙隐府接上他，对着徐家的小高楼啧道：“阡姐找了个好归宿啊，你姐夫怎么样？” “人不错。”顾陌系上安全带，没有说出徐子铭的事。 “那就好，年头上约出来一起吃一顿。” 开出小区，江文衍说：“今天比前两天更冷了，昨晚还下雨，差点把车冻住。” “今天好像有雪。” “我看着也像是要下雪的样子，新年初雪，挺有意思。” “是啊，挺有意思的。”顾陌淡淡地笑。 北区St.□□。 一辆辆价值不菲的跑车驶入地下停车场，见着空车位就钻，车主们迫不及待地下车呼朋引伴，在新年伊始就开启灯红酒绿的生活。 “王少，快点，就等你了。”几个公子哥催促着。 “急个屁啊。”王帅才找到一个车位刚打下方向盘，侧边擦过来一辆法拉利488。 银灰色的车屁股漂亮地一甩，稳稳停在了他看上的车位上。 他火冒三丈，直接下车开骂：“你他妈长没长眼，敢抢老子车位，不知道老子是谁啊？” 怒骂声中法拉利车门缓缓打开，一条修长的腿率先迈了下来。 千篇一律的西裤在那腿上仿佛成了艺术品，凸显着穿着者从内而外的贵气。 接着是衣物都遮挡不住的好身材，劲瘦的腰身，蓬勃的胸腹肌，结实宽厚的肩膀…… 王帅作为一个纯gay看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他想着要是这货跟他睡一觉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马。 然后他视线往上移了点，黑色的锁骨链……卧槽？！ 男人讥笑地看着他：“你老子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他要看到我肯定会徒手给我刨出个车位。” 那张精致的脸上毫无温度，即便五官无一不完美，王帅也不敢再看了。 “周少，我不知道是你，瞧我这狗眼。” 王帅不住哈腰，他的狐朋狗友站在旁边但没一个敢开口帮他说话的。 “要不今晚都记在我账上，当我给您赔罪了。” 周行没说话，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插着兜走了。 等他上了电梯，王帅才松了口气问：“他居然回来了，你们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活吗？” “他没当面跟你冲突应该没放在心上。”一个说。 “得亏你狗腿到位，要不被打出屎来就喝不到今晚的好酒咯。”另一个幸灾乐祸道。 “操，一个个看老子笑话是吧？！” 几个公子哥面面相觑，怎么说王帅家里也有个官不小的爹，该捧还是得捧着。 “走吧走吧，一会儿最好的留给你。” 王帅心有余悸，骂骂咧咧地和他们走出停车场。 作者有话要说： 行哥出场啦～ 第71章 第 71 章 在江家客客气气吃完饭，顾陌和江文衍去湖滨广场散了趟步。 东湖死死的一潭，像是被风抽打得没了生息，毫无波澜。湖边柳树还未到该出面的时候，干瘦的枝条蔫趴趴地吊在湖面顾影自怜。 两人从高中相识谈到现在的工作生活，双双感叹时光荏苒又五味杂陈。 面对江文衍再一次坦露心迹，他拂开头顶一根枯柳条。 “等回了J市，我搬去离你近点的地方吧。” 好好过日子罢。 在外边吃过晚饭，江文衍接到江元的电话。 “我哥喝多了，我一会去接他，先送你回家吧。” “他在哪？” “北区。” 顾陌道：“那我跟你一块去吧，接上他往向阳小区正好顺路，省得你掉头了。” 江文衍想了想：“也行。” 作为St.□□的招牌，北区新崛起的gay吧，Stranger的霓虹灯在漆黑夜空下闪烁着炫彩光芒，提醒着过客此处酒醉金迷的夜生活。 江文衍把车停在路边，和顾陌从一层进入酒吧。 Stranger有两层，一楼是普通酒吧，地下一层才有卖的。 他们下到负一层，和地面上不一样，这里的灯光全是冷色调，星星点点如碎钻洒满天花板，折射下璀璨惊人的光芒。不同身份的人在暗昧的环境中穿梭，一扇扇包厢门推开又合上，隔绝了里面的骄奢淫逸。 新年头一天就要陪客户来这种地方应酬，顾陌觉得江元也是不容易。 江文衍并不想让他再往里走：“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带他过来。” 他点头，目送江文衍的背影没入深处。 这时玫瑰金电梯门打开，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说笑着走进走廊。 他往墙边靠了靠，给他们让出点路。 那几个人看到他后明显放慢了脚步，其中一个用胳膊顶了下旁边的人，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 好像还低声说了句“是你喜欢的款”。 顾陌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那个被顶胳膊的男人果然上前几步到他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笑，就差没眼里放光了。 “一起喝一杯？” 他眼下乌青下盘虚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顾陌端起礼貌的假笑：“我陪朋友来的。” “朋友呢？还没来？哎呀，站这儿等也是等，还不如咱俩先去喝一杯，一会你朋友来了一起玩，都算我的。”那人轻浮道。 顾陌皱起眉头。 “王少，我们先进去啊。” 这几人都看出来人家满脸写着拒绝，但王少看上的人花点功夫拿下也是迟早的事，他们也就不掺和了。 几人推开对面的包厢门鱼贯而入。 顾陌躲避着王少的目光无意识朝包厢里撩了一眼。透过门缝，在极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一只手。 盛着冰蓝色液体的酒杯被随性曲起的手指托着，然后漫不经心晃了两下，手背若隐若现的筋骨暴露在空气中，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 更重要的是，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的手。 即便隔了两千多个日夜。 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氧气一点一点从大脑中溜走，表情瞬间失控。 他绕开面前喋喋不休满嘴污言秽语的王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让你陪老子喝酒那是抬举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王帅音量随怒气值飙升，举手扣住他肩膀。 顾陌没料到这人会动手，肩上一痛，然而没等他转过身背后响起一道凉意彻底的嗓音。 “我都没舍得说过他一句重话，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顾陌愣是被那道午夜梦回都萦绕心头声音钉在原地，没法动弹。 下一秒肩上一松，同时响起男人声调骇人的惨叫。 “啊啊啊——我的手——” 紧跟着是一堆人慌乱的脚步声和抽气声，还有各种赔罪声。 周行的声音夹杂其中，一如既往的慵懒好听。 “不回头看看我么，顾、老、师。” 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刚决定和过去做个告别，过去就跳出来挥手跟你说嘿我还在呢。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仅回头的动作顾陌就好似花费了很大力气。 意料之中，周围的画面全都成了背景板，唯有那双雾蓝星眸直直撞入他心底。 那双眼睛不再含笑，似蒙了一层霾，深处是无尽的阴翳。 他变了。 顾陌将他仔仔细细看进眼里。 小朋友长高了，比他高出了小半个头，五官也长开了，比原来更英俊，颇有男人味，只是不爽时抿嘴的毛病还没改掉…… 他每想一点，周行就离他更近一点，然后到他面前，眼眸低了低：“不认我了？” 周行一身剪裁合体的炭灰色西装，贵气逼人。他抬手掸了掸顾陌肩头，似是掸去什么脏东西一般，这亲密的动作让众人倒吸凉气。 王帅没得救了…… “嗯，周少。”顾陌看了看地上被卸掉关节哭嚎着的男人，没什么表情地说。 周行因为他这句话，脸色阴沉得骇人，也不顾这么多人在劝，转身又踩上王帅小腿，那直接的力道摆明要废了他。 王帅又发出凄厉的惨叫，顾陌心惊道：“够了。” 周行看他一眼，慢吞吞收了力。 顾陌有些不认识他了，他印象中的周行是个桀骜不羁的少年，偶有顽劣却知分寸，断不是面前这个一身戾气出手狠辣的男人。 “周少放他一马吧，他不知道这位是你的人。” 剧情发展到这地步，还有谁想不明白两人是什么关系？王帅的同伴忍不住开口替他求情，一块出来玩的没必要闹得不可开交。 虽说周行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但为了个男人对圈里人下重手倒是第一次，让人匪夷所思。 隔了这么多年顾陌又听见自己被冠上了谁的人这几个字，眼皮不由跳了跳。 “注意你的措辞，不是我的人，”周行不紧不慢道，“是我爱人。” 不仅其他人，这话把顾陌也惊到了，他什么时候成了周行爱人了？ 他忍不住看向周行，对方冲他淡淡一笑，嘴角终于有了点弧度。 那几个人回过味来赶忙给还在地上哼哼的王帅使眼色。 你他妈赶紧舔，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这张嘴了！ 王帅心领神会，也不顾手脚剧痛开口就是一段彩虹屁：“嘶——周少，真对不住，我就说这位先生给我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您往他身边一站我就明白了，您俩这是天生一对嘛，太有夫妻相了！你说我这眼真是，还不如捐了得了。我保证我对您爱人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看见气质跟您这么相似的人想结交一下而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陌上人如玉，对，说得可不就是这位先生嘛……” 顾陌听得一愣一愣的，挺想立马找面镜子看看自己跟周行到底哪块儿像了。 周行对王帅吹的这段十分满意，吹他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要有人吹顾陌，他能把每一句话记下来回头列个语录出本书啥的。 对于这个男人的赞美词，怎么都不嫌多。 眼见周少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了脸色，众人纷纷舒了一口气。 顾陌不太承受得住这些人探究八卦的猛烈目光，动了下脚想转身离开。 立即被人抓住手臂。 周行给了周围一圈一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跟我走。”然后不容顾陌拒绝，硬是拉着他进了电梯。 他力气很大顾陌挣脱不开，干脆道：“你要带我去哪，请直说。” 周行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解开胸口两粒扣子，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眼里，冷得很。 很快他就知道了。 电梯停在十一层，他心头一惊。 St.十层以上是客房，周行带他来这干什么？ “你……” 周行动作略粗暴地把他带进一间房间，随着重重的关门声他被欺身压在门板上。 脊背处传来凉意，蔓延到心底。 “周行……” 周行眸子闪了闪，猛地碰上他嘴唇，用力地含住吮咬，却又不舍得更深一步。 顾陌感觉到他的手在腰间游移，有意无意地擦过敏感地带点着火。 像发泄似的，骤雨般的吻过后，周行摸上他的脸，哑声道。 “为什么要跟我断？” 如六年前那般委屈的口气。 可顾陌已经不是六年前的顾陌，不会为了他这样一句话心疼。 他偏过脸沉默着。 该说什么？因为你父亲来找了我，因为他威胁了我的家人，因为你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是因为我俩从始至终就没合适过？ “说话啊！” 周行的拳头擦过他耳际砸在门上，带着满满当当的怒气。 这一拳让顾陌想起了那些在六年里慢慢淡忘的事。 他本应该放下的事。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要问周行，可那些问题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你结婚了吗？” 周行愣住了。 连顾陌自己也愣住了。 他顿觉那天周耀宗撕给他看的真相像一根针插在了他心上，即使过了多年也未拔.出来。 一碰就在意的疼。 周行冷静了些，插上房卡。 瞬间房间里灯火通明，两人注视着对方，站位跟以前没有什么分别，鸿沟却又宽了许多。 “没有。”周行吐出两个字。 又陷入了沉默。 顾陌抵上他胸口，手掌处传来滚烫的温度。 “不早了，我要走了。” 他推开了他。 周行受不了这么冷淡的顾陌，一把攥住他手心：“你明明还有话问我，你为什么不问？” “以前问过。”可你没有说。 周行表情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还记着以前，他没有忘记自己。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他抚上顾陌嘴角，动作极致温柔。 “那这次你不用问，我全都告诉你。” “我解决了所有事情，回来找你了。” “我们在一起不分开了好么，我的老师。” 顾陌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拍开周行的手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江文衍。 摁下接听键。 “喂，文衍。嗯，好，我马上下…… “他不回去了，他跟我在一起。”周行扣住他的腰，凑到听筒处沉声道。 顾陌瞪大了眼睛看他，收获到一个满带少年感的笑。 江文衍一开始还没听出来那头说话的人是谁，直到对方又丢下一句“我告诉过你，别再让我看到你接近他”。 那头很快掐了电话，他显些搀不稳江元。 是周行，他又回来了。 第72章 第 72 章 顾陌说不上来是心气郁结还是什么，反正有口气喘不上来。 这个人总是肆无忌惮地介入他的生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还是这样。 他只好挂了电话，怒视周行。 “你什么意思，想把我绑在这？” “你喜欢绑着来？”周行玩味地将他从头扫到尾。 顾陌提不上来气，头有点晕。 仿佛一刹那回到了初见，那时他也总被周行气得词穷。 “你要是想叙旧，我留电话给你以后有空出来叙，现在让我走。” 周行眯起眼，眼神较以往更凌厉：“走？我在这你还想去哪？” 他眼下那颗泪痣给他增添的已经不是性感，而是逼人的寒意。 顾陌无言，视线转换了几处最后定格在他的锁骨链上。 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戴着。 边缘都有些发旧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家长那边我已经解决了，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让他们向你提亲；第二，我有自己的公司，目前运营得还不错，养活我俩不是问题；第三……” 顾陌被他突然一本正经发表的声明整懵了，听他停顿了一下放缓了语气说。 “第三，我爱你。” 长大了，终于不再是喜欢了，他有资格把爱宣之于口了。 “我爱你。” 周行极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咬字清晰。 脑子里先是混混沌沌的，然后一层一层的薄雾被拨开，那三个字嵌入其中。 顾陌轻轻笑了：“承蒙厚爱，不敢妄言。” 如果是六年前，他还有听见这三个字不管不顾的决心。 但周行如今说这话，只让他觉得一切都变了。 他不是顾老师，周行也不再是二年二班的周行。 六年时间足以颠覆一个人的所有。 “你是在拒绝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周行脸上酝酿着风暴。 果然说完这句话后，周行就彻底失去了耐心，一个转身把他带到了床上。 开始解扣子，扯下衣服，接着是皮带、裤子……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耳边还残存着前一晚周行撂下的话。 “我很后悔六年前没做这事。” 动一动浑身酸疼，牙缝间忍不住蹦出一个操字。 声音很轻，但几步开外的周行愣是嗖地蹲到床边，伸出手指探了探他额头。 “哪里不舒服吗？” 顾陌心想我哪哪都不舒服。 他老脸还是要的，憋着气没说话，只用凉飕飕的眼神盯着周行。 周行被他看得心虚，掠过他身上的斑斑点点。 “早饭想吃点什么？” 顾陌又闭上了眼，说实话他现在十分茫然，把持了这么些年就这么让人给办了？ 周行这货不光力气大，精力未免也太旺盛了。 但他似乎又极力控制了动作，替他把不适感降到了最低。 他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一开口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哑得不像话。 “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周行勾了下唇角：“还记得折腾了几次？” 这话成功让顾陌睁开眼。 “好了，嗓子疼就别说话了。”周行给他掖了掖被子，动作熟稔地从床头柜的烟盒里抖出一根烟。 火机啪哒一声，他忽然转头，对上顾陌沉静的目光。 夹在指间的烟霎时烫手起来，他摩挲两下，把烟丢进垃圾桶。 顾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周行此刻只披了件衬衣，胸口大敞，露出一片红痕，他后知后觉自己昨晚也是用了力的。 哪哪都不舒服是真，舒服也是真。 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他看了周行一会，掀开被子要下床。 脚一接地就差点跪下，腿根本使不上劲儿。 昨晚真是被折腾狠了。 周行及时抱住他：“你要去哪？” “厕所。” “我扶你去。” 顾陌咬牙：“我还有腿。” 周行搂着他的腰，凑到耳边轻啄一口，十分不要脸地说：“老公的腿也是腿，随便用。” 顾陌剜了他一眼，轻推开他，力气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坚定。 周行怀里一凉，眼睁睁看着他瘦削的背影缓缓没入浴室。 怎么又瘦了呢…… 顾陌对着镜子扯开衣领，身上大大小小的吻痕触目惊心，周行跟头野兽一样在所有能烙印记的地方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但野兽不会帮猎物清理身体吧…… 周行显然是给他擦过身子，没有丝毫黏腻感。 浴室的窗户开着缝，他上完厕所往外一瞥。 银装素裹。 原来昨晚下雪了。 “这可是初雪……初雪那天会遇到你爱的人……” 断断续续不甚清晰的话被大脑读档。 紧接着被同样的声线覆盖。 “那边冷，别靠太近。”周行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浴室，将他抱了个满怀。 温热感从肌肤相接处传来，顾陌视线落在窗外，声音和雪色一样冷静。 “周行，你欠我一个解释。” 半小时后，两人穿戴整齐坐在饭桌前。 一个似乎是周行助理的人送来早餐和一些文件资料。 显然周行把助理调.教得很好，即使顾陌穿着自家老板的衣服，他也没侧眼看一下。 顾陌拿过桌上的手机。 两条消息。 一条是江文衍的。 ——你在哪？ 一条是顾阡的。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给你准备了点小菜，你今天过来拿上。 下面附了她市中心的住址。 周行自然地把头搁到他脖颈处，看着他回了顾阡一个好字。 然后阻止他点开跟江文衍的对话框。 “江文衍的不用回，姐姐那我陪你去，”周行握住他的手，“年初二要回娘家。” 顾陌气得差点拍桌。 怎么六年了这家伙还跟原来一样没皮没脸。 什么贵气、凌人统统是虚伪的外壳，狗才是他的本性吧？ 他也不想跟周行过多计较，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后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屏幕一亮起苏莉茉那张尖脸就占据了大半。 他一把把遥控器拍到桌上，低头去喝半凉的粥。 周行眉心一跳，斟酌了下开口：“这应该也是我需要解释之一吧。” 顾陌不理他，只管喝粥。 “当时我只给她投了一部戏，后来就没管过了。”周行把装了肉松的小碟往他那推了推，有些讨饶的意思。 顾陌慢条斯理喝完一碗粥，擦过嘴角才道：“理由。” “她拍到我们的吻照。” 周行说得云淡风轻，顾陌却攥紧了手心。 他一联系大概猜出了，苏莉茉用吻照威胁周行给她铺路，周行无所谓，对当时还是老师的他来说负面影响很严重。算盘打得不错，但没想到他主动辞职了。 顾陌走后周行直接把苏莉茉丢在娱乐圈任她自生自灭。 又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什么都不说。 他松开手，指尖沿着手机边框点了一圈。 “赶紧吃，一会路上堵。” 从北区到市中心的路早晨拥堵，周行反应过来他的话，当即丢了勺子去摸车钥匙。 顾阡开门前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自家弟弟淡漠地低着头，正卷着长了一截的袖边，身边站了个含情脉脉看着他的混血男人。 她视觉受到了冲击。 怎么一天不见，弟媳都有了？ 不对，这混血帅哥看着挺眼熟啊…… “姐姐好，我是周行，方便让我蹭个饭吗？”帅哥拎着一堆补品。 顾阡瞳孔猛颤，立马看向顾陌，眼神分明在质问“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顾陌眼里写着“如你所见”，并不作解释。 “方便……先进来吧。” 两人被请进门，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顾阡赶走正在厨房瞎忙活的徐子钧，嘱咐了几句接手做饭的工作。徐子钧接到她的指示，来到客厅“关照”客人。 顾陌朝他点头：“姐夫。” 周行有样学样：“姐夫。” 徐子钧：…… 沉默片刻他伸手：“周总新年好。” 周行起身跟他握了一下，公事公办地回一句“徐总新年好”。 顾陌心说原来你俩生意场上就认识了，这世界还是太小。 接下来的对话全是徐子钧和周行的商业攀谈，这姐夫就如顾阡所说，只有谈生意的时候才不是个木头。 出乎他意料的是，周行这些年下来蜕变惊人，谈判起来气场不输在商圈混了多年的徐子钧。 他边喝茶边观察周行，看着他这副精明老练的样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原本不羁的少年浑身透着阴沉，很难想象六年里他经历了什么。 顾阡端着盘子出来说开饭了，周行刚好说完最后一句话，扭头对上右手边还没来得及收起目光的顾陌。 他倾身过去在顾陌脸上轻啄一口。 “怎么一直看着我？” 幸好这时徐子钧背对着他们走向餐厅，没有注意到两人亲密的动作。 顾陌别过脸站起身，掩盖住心里一丝慌乱。 殊不知这一幕恰好落入顾阡眼里，她转身走进厨房心里直叹傻弟弟。 吃饭时，周行不断给顾陌夹菜，惹得顾阡和徐子钧频频抬头。 顾陌脸皮薄，又不好撂筷子说“你别给我夹了”，显得他们更有一腿，只能越吃头越低。 周行定力惊人，丝毫没觉得这行为有什么问题。 顾阡看了半天装作不经意地问：“我听子钧说周先生之前一直定居国外，最近才回来。” “是，回来处理一件事。”周行收了锐气，温顺地回答。 “哦？是工作上的事吗？” “不是，私事。”周行朝顾陌弯了弯眼。 顾阡了然，这小子还没放下她弟弟呢。 “那周先生什么时候走呢？” 这话一问，顾陌和周行双双一愣。 顾陌反应过来，周行如果要回意大利，那昨晚不就是419，他怎么就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把人带到姐姐面前。 “如果没有意外，我以后就留在S市了，”周行挑了块没有刺的鱼肉放到顾陌碗里，语气带了点期盼，“因为我这次是回来成家的。” “周先生年轻有为，应该有不少人追求吧？” 顾阡冷眼看他，直接送上一道送命题。 答有直接把这姐弟俩得罪了，答没有谁信呢。 “姐姐说笑了，我可一个都没看见。”周行冲她笑笑。 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有也没用，老子一个都没放在眼里。 顾阡噎住，不知道回什么。徐子钧看一眼媳妇，替她接道：“周先生眼光挺高。” 顾阡心想还是老公厉害，把周行说成眼高于顶的人。 周行又给顾陌夹了块肉，低声道：“多吃点。” 然后才对顾阡和徐子钧说：“眼光这东西无非是审美标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像我身边这位，就是我的审美上限。” “噗——”顾陌一口汤呛在喉管里，差点被当场送走。 顾阡和徐子钧也凌乱了，干笑两声互相给对方夹了筷菜掩饰尴尬。 周行说话一句就讨好了桌上三个人，既表明自己对顾陌的欣赏，又称赞了顾陌和顾阡的高颜值，顺带还暗戳戳夸了下徐子钧跟他一样眼光好。 顾陌叹了口气，不要脸皮的狗子都成精了，桌上这几个凡人哪是他的对手。 第73章 第 73 章 “那周先生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呢？”顾阡最后挣扎了一下。 “开了一家小公司。”周行答。 她用眼神询问徐子钧，公司情况如何？ 徐子钧道：“市值三百亿。” “……” 这人怕是对小有什么误解。 作为弟媳，财富美貌都没得挑，说话也滴水不漏的，关键是弟弟还对他余情未了，顾阡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突破口——周行的背景。 这次没等她开口，周行主动邀约：“姐姐，我们去阳台上坐坐吧，有点话想跟你说。” 顾陌帮徐子钧洗着碗，时不时转头看两眼阳台。 徐子钧见他心神不宁，出声道：“你跟周行是一对吧。” 顾陌手里一滑，徐子钧及时接住盘子，看了他一眼。 “结婚的时候你姐问过我介不介意小舅子喜欢男人，如果介意婚事就作罢。” 这还是徐子钧头一次跟他说起他和姐姐的事，顾陌想起当年周耀宗的威胁，紧了紧手指。 难道姐姐就是因为他的性向才没有和原先的男友结婚？ “然后呢？” 徐子钧道：“我说没事，我弟弟也喜欢男人。” “……” 看来这两人还真是绝配，月老的红线牵的很到位…… “她很关心你。”徐子钧在毛巾上蹭干手拍了拍他肩膀。 顾陌无奈道：“我跟周行以前是有过一段不成熟的感情，但现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算了。”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周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周行和顾阡从阳台回到客厅。 听见顾阡一口一个“小周”叫得顺畅，顾陌脑子直抽抽，周行给他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顾阡从冰箱里拿出小菜装进保鲜盒，边打包边叮嘱顾陌及时存放。 “这盒两天内要吃掉的，那个还能放几天……对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挑来挑去的，身边有合适的人就处处呗，多少让我放个心。” “……” “我给你多拿了点菜，你跟小周两个人吃起来应该快的，吃完再来拿啊。” “……我为什么要跟他吃？” “你们没有住在一起吗？”顾阡惊讶地说，“那你昨晚去哪了？脖子怎么回事？” “……” “我看小周那孩子不错，虽然以前……哎，那时候他才多大，总得给人成长的机会吧。” 顾陌又不能把周家那点事告诉她，只能心里干烦。 他知道姐姐是操心他的生活，以为两人旧情复燃。但他跟周行之间存在的问题不是一点半点，要完全没有隔阂根本不可能。 事实证明，女人都喜爱美的事物。论颜值，周行跟江文衍之间差了一个顾陌。原本顾阡还想着顾陌和江文衍组合好像也不错，周行一来她几乎立刻把他默认为弟媳了。 周行哄人确实有一套，走的时候顾阡热情得跟他进门完全是两副面孔。 顾陌沉着脸，下了楼才质问他：“你跟我姐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表了下我对你的忠心。” “忠心？”顾陌把这两字放在嘴里嚼了嚼，冷笑一声，“你有？” 周行掏车钥匙的手僵了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摁下开锁键。 他拉开副驾驶门，等顾陌走到他身边道：“我没有女朋友没有未婚妻，从来没有过。” “只有你一个。” 顾陌定定地看着他，很想问一问那六年前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想像个怨妇一样纠结于过去的事。 最终什么都没说，坐进了车里。 周行和顾陌走后，顾阡对着茶几上一堆文件发呆。 徐子钧倒了杯温奶给她：“还在操心他俩？” 顾阡点点桌面：“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弟弟又不是什么倾城美人，需要压上全副身家吗？” “他这是跟你做保证。” “我又不是什么恶婆婆，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她叹了口气，其实在周行跟她谈话之前她确实不看好他俩。 “哎，看得出这孩子是真上心，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吧。” 半小时后，车停在向阳小区门口。 周行跟着顾陌下了车，从后备箱拎出一个包。 “这是什么？”顾陌皱眉。 “我的行李。”周行锁了车走到他身边，眼睛眨巴眨巴。 顾陌开始气短：“你不会告诉我你要住这？” “姐姐同意我睡她房间。” “我不同意！” 妈的，这才新年第二天瘟神就上门了吗？ 顾陌撂了脸，转身走进小区，在楼下碰见了江文衍。 江文衍显然等他很久了。 “顾陌，昨晚你……” 他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嗓子眼里。 经过一夜雪的铺垫，地上薄薄一层白。 墙头树上的枯枝捧不住细雪，哆哆嗦嗦抖落下来。 正巧掠过周行肩头。 堪称绝色的男人穿过落雪款款走来，气度比冰霜还要冷峻几分。 尤其是看到他以后。 周行沉下脸，正想开口顾陌忽然转头。 他的脸色立马完成从冬天到春天的转变。 江文衍心中嗤笑一声，拎出两个袋子：“这是落在我车上的衣服，我给你送过来了。” 周行一下子眯起眼。 顾陌接过：“谢谢了，上去坐坐吗？” 江文衍看一眼炸毛的周行：“好啊。” 顾陌刚迈开步子，胳膊就挂上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他低头一看。 周行紧紧抱着他手臂，凑到他脸旁撒娇似的说：“我也想上去坐坐。” 顾陌盯了他一会。 “嗯。” 周行在顾陌看不到的角度回头不屑地斜了江文衍一眼。 江文衍差点脚下打滑，这小子就是吃准了顾陌不会在外人面前撂人面子吧？ 要说他跟周行比差在哪，还真就差在年纪上。周行年轻气盛，虽然常惹恼顾陌但也抛得开脸皮哄他。 他敏感地发现，顾陌对周行总是格外纵容。 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也没变。 而他们之间，总是差了一步，仅仅一步。 有周行在，江文衍和顾陌也谈不了什么，喝了杯茶就准备走了。 “你把茶杯收收，”顾陌吩咐完周行对江文衍说，“我送送你。” 到楼梯上江文衍才问他：“你们这是……同居了？” “有点事要问清楚他，”顾陌叹道，“抱歉，文衍。” 这一句抱歉就等同于我们没可能了，江文衍心情复杂，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顾陌松口，也不过是搬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周行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顾陌一次次破戒。 “你想好了？” “嗯，”顾陌顿了下又道，“你挑个时间，我叫上我姐和姐夫我们一起吃个饭。” 江文衍余光瞟到周行出了门站在走廊上往下看，他故意亲密地捏了捏顾陌的肩膀：“回头发你消息，走了，不用送了。” 顾陌看着他发动汽车才转身上楼。 进门没瞧见周行的人影，他径直走向卧室。 周行果然在书架前，捧着一本《全唐文》。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顾陌，眼底是汹涌翻腾的情愫。 他把书摊放在桌上。 《全唐文》折起的页角被抹平，那一页最醒目的是手写工整的两个字——周行。 顾陌走过去不慌不忙地把书合起来重新放回书架。 “别乱碰。” 书本回到它原本呆的位置，顾陌背后覆上一个滚烫的胸膛。 “怕我发现你的心意么？” 沉重又饱含深情的声音落在耳畔，顾陌腰间有些发软。 “你想多了。” “那这个你怎么解释？”周行打开他放在桌上的钱包，绕过背后举到他面前。 泛黄的透明夹层里是一张照片。 是那年运动会周行拿了最快寻物者奖杯后和顾陌拍下的合照。 “你明明一直念着我，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从老旧的钱包就能看出顾陌是个念旧且长情的人。 周行埋在他脖间，急切的声音贴着后颈肌肤传递到大脑。 顾陌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徐徐开口：“你想知道？” 两人贴得很近，近到稍微动一动鼻尖就会相碰，周行一手撑住书架把他圈怀中，一手摘下他的眼镜。 没了眼镜的顾陌有一股极为干净的气质，在生活中沉淀了三十年依旧纯粹的气质。 周行知道他的顾老师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如果不把话说明白他怕自己会失去这个机会。 跟顾陌重修旧好的机会。 “我去英国是为了找景惜，她……不见了。我爸的电话……那是我敷衍他的，没有什么未婚妻，如果我知道他去找你了我一定不会那样说……对于他为难你这件事，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顾陌睫毛微微低垂，他并非不相信周行，只是在当年那种情况下一个人无法承受那些流言。 感觉很糟糕。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我都可以解释。” 他垂眼看向周行手腕，那里早就没了护腕的痕迹。 周行顺着他的目光，明白了一点，周耀宗八成在他身上做了很多文章。 在知情的景惜和林微都走了的情况下，顾陌的确有理由跟他决裂。 “对不起，对不起……” 积聚在胸腔的郁气仿佛随着这几句话溃散了一般，顾陌心里一阵舒坦。 他想大概是跟江文衍待久了，学到了他一星半点的豁达，挺好。 然后就是不知道谁先主动的吻和摇晃了半夜的床榻。 第74章 第 74 章 人生最美好的三个词是久别重逢、失而复得和虚惊一场，他们恰巧都占全了。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周行仿佛要把六年里积压的欲望统统发泄出来一般，拉着顾陌在302各个地方解锁了各种姿势。 顾陌也不是矫情的人，不透支体力的前提下由着他折腾。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在下面他也没什么不满。 主要是被伺候得很舒服。 这天他们买完菜上楼，周行突然在301门前停下：“我想进去看看。” 景惜给过他备用钥匙，他熟练地打开门走了进去，顾陌紧随其后。 屋里的摆设还跟六年前景惜在时一样，没有变化。 他走到卧室门口，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木马……不见了！”他看向顾陌颤声道，“她回来过！她回来过！” 顾陌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卧室里原本有一个摇摇马，那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现在不见了，肯定是她回来搬走了！” 顾阡结婚后就不住这了，顾陌也不在S市，一时没有目击者见过景惜回来。 “回来过说明她醒了，”顾陌轻拍他手背，“总能找到的。” 周行反握住他手带入怀里，他现在的身高顾陌略一低头就能靠到肩窝。 “还好，你们都在。” St.娱乐.城。 群里邀了几次，徐子铭实在推脱不掉这个酒局只好跟他们一起过来。 一路上几个二代还在讨论Stranger前两天发生的冲突。 “就王少，平常拽了吧唧的，那天被打的哭爹喊娘，真他妈丢脸！” “他拽屁啊，真正的太子爷坐这儿呢。” 徐子铭莫名被cue，抬了下眼又低头跟胡小居发消息。 几人还在说。 “这事闹得还有点大，听说后来St.的新东家都出面了。” “我听说是个女的？” “我也听说了，不过女的怎么了，能拿下St.她背后势力肯定不小。” “St.那块是谁的地盘？娱乐这行跟道上没点关系难做吧？” “不清楚，咱管这么多干什么，喝好玩好就完事了，这水深着呢。” 本来这事进不了他耳朵，直到听见有人说了句。 “这个周行有这么厉害吗？之前没听说过他啊。” 他猛抬头：“周行？” “徐二，你认识？”跟他玩的比较好的一个见他这么激动问道。 “以前的同学。” “这么巧，年头上你们出来聚过没？” 徐子铭道：“没，很久没联系了。” 那人点点头，八成是觉得徐子铭这家世难跟周行有深交，他对问周行是谁那个说：“他不是我们这圈的，年初才回来。耀中集团的公子。” “耀中？那不是黑……”想了想社会两字还是咽了回去。 “知道了吧？周家的少爷，惹不起哟。” 众人哗然。 徐子铭心想，六年都不在国内，一回来就给S市这些人一个下马威，还真符合周行的作风。 刚出电梯，就听见前面一片闹哄哄。 “又有闹事的？” “你们先开一瓶，我去看看热闹。” 徐子铭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跟着他们进了包厢。 酒还没开，群里就发来消息。 打字都难掩看热闹那人激动的心情。 “我看到St.老板了，我操贼tm漂亮！” 下面一排白眼。 “你tm倒是说事儿啊。” 他在群里传了张图。 “害，就一个小明星点了个陪酒，没把他伺候好搁那儿发酒疯呢。” 徐子铭正好回完胡小居的消息，退出去进群一看。 图上是个眼生的男星。 “人家只卖酒，他非要他□□，还说不给他这面子他就喊人砸了Stranger。这老板也是刚，笑笑问他准备找哪路人。” 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包厢里的人互相看看，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这男的谁啊，我都没见过。” “拍过两部戏，说红不红的。” “呵，就这？也敢来闹事？” “估计是谁捧的小情儿吧。” 果然没一会，群里又出了新消息。 “他叫了周少来砸场。” 立马有人扒出来：“怪不得，M&X最近在给他拍片呢。” M&X就是周行的制作公司。 这下连徐子铭都坐不住了。 周行会来？ 当年因为苏莉茉的事他对周行颇有微词，现在想想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如果见到面了…… “周少理他？” “我擦，还真来了！完了完了，这事闹大了！” 周行在S市道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但轻易不露面，最近为了个男人在Stranger大闹一场。看今天这事态，St.已经接连两次惹恼了这位少爷，怕是要凉。 他们不约而同出了包厢往走廊上去。 每层楼最中央是挖空的圆形玻璃墙，趴在扶手上能看到上下楼层的大体情况。 下层金碧辉煌的背景里，乌泱泱一群，有一半是周少的人。 那男星先前还跋扈得不行，周行一来硬是收了脾气低声下气地向他控诉。 几人在楼上直乐呵，来这一趟还能免费看戏。 论气场，周行的嚣张那绝对是刻在骨子里了。 他扫了圈人群，淡道：“打狗也得看主人。” 大家一听就明白了，他倒不是真要给这小明星撑场面，只是借个由头把St.吃下来立个威。 “你们老板呢？”那小明星叫嚣着，“刚刚不是挺狂吗？” 两名经理对视一眼，额角都挂了汗。 “那这条狗主人是谁？”一道声音不大却分外悦耳的女声从人墙后传来，“连人带狗一块打咯。” 众人一听，我去，还真狂啊！ 在楼上的徐子铭一拍扶手，草？！ 人墙散开，里头走出一个穿黑色大衣的女生。她扎着松垮的丸子头，嘴角挂着淡笑眼里一派冷情，满脸稚嫩却气质斐然。 尽管个子不高气场倒也不小，尤其是她手中助行的银色拐棍，每走一步落在地面的叩击声给她平添了几分威严。 在场的人一看便知，这位定是St.的新东家。 周行将她从头看到脚，最后视线停留在那根拐杖上，脸色极度难看。 不光是他，后面一群黑衣人脸色也惊变。 周围的人瞧瞧这头的女老板，再望望那头的周少爷，心想这怎么看都是周少单方面碾压嘛。 小男星看周行一直盯着那小丫头，心惊道周少不会看上她了吧？ “周少……” 这声周少像根被点燃的□□，周行狠厉地剜了他一眼，随即抬起手掐住他脖子摔到地上，明明很暴力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像往脚下丢了张纸一般随意。 这剧情转变完全超乎观众想象！ 什么情况？怎么主人自己打起狗来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惊掉了众人的眼球。 小个子女老板步伐突然雀跃起来，虽然拄着拐但还是有些蹦跶地走到周行跟前愉快地喊了声“行行”，又冲后面那群打了个招呼。 周行眯了眯眼，扯出一个晃眼的笑：“你他妈还知道出来。” 随即皱起眉：“腿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女老板干笑两声。 她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男星：“这应该是个野狗。” 众人：…… 这晚北区可以说是相当热闹，先是周少为了St.女老板怒打男星，后是徐家二少扒着该女老板激动得语无伦次。 而后St.来了很多政界商圈的大咖，当晚全场酒水半价。 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女老板是A校第一批女学生，和周行他们交情匪浅。 黑白两道通吃，一时间St.风头大盛。 最豪华的包厢里，天花板都是星空的样子。 “……我腿没瘸！就是走久了会累才拄的拐。”景惜再三解释，就差没当场跳个高给他们看了。 徐子铭总算相信不是车祸后遗症，松了口气：“也是，躺了六年才醒身体肯定不适应。” 胡小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反反复复就一句话：“你可回来了……” 大伙儿一通感慨，尤其是知道景惜出车祸后阴差阳错被亲哥哥捡了回去，更是惊叹世事离奇。 分别的时候景惜戳戳周行：“我可没骂你，前两天我还看见那小糊星跟他金主腻腻歪歪的，今天居然把你推出来，不是什么好货色。” 周行嗯了声，显然心情不错。 “小爽子最近在忙什么呢？” 周行默了下拨出根烟，很快又塞回烟盒。 “打电竞。” “不错啊。”景惜注意到他的落寞，猜想大概是她不在的时候两人发生了什么事。 “一会给你他的电话，你联系他吧。” “好。” 周行顿了顿，又道：“他一直在查你的车祸。” 景惜正色：“这事我大概有点眉目，你们不用插手。” 周行看了看她，半晌才吐出一句：“有空约他出来吃个饭吧。” 景惜噗嗤笑了。 人陆陆续续离局，走到徐子铭身边时周行被他拉着胳膊往肩膀上一带，重重拍了下背。 “抱歉，行哥。” 周行愣了下，反手拍他背：“嗯。” 徐子铭眼睛一红：“咱班人终于齐了。” 透过高楼的玻璃窗，这座城市的夜景落入眼帘。 一如既往的璀璨迷人。 周行眼角微扬。 是啊，齐了。 第75章 第 75 章 凑了大家都有空的时候，顾陌叫上姐姐姐夫和江文衍一起吃了顿饭。 这顿饭纯粹是朋友聚餐了，在顾阡见过周行之后，看江文衍的眼神一半客气一半惋惜。 他跟弟弟终究是没有缘分呐。 假期结束，顾陌和江文衍一起飞回J市，又回到原先忙碌的生活状态中。 这次不同的是，每天下班回到家总会收到一大堆消息，刷了半天无非是问他吃了没累不累之类的话。 他干脆回语音电话给周行：“你哪来的空发这么多消息？” 周行在那头笑道：“手头一空就忍不住给你打字。” 听筒里传来呼啸的风声，他疑惑道：“S市今天很冷吗？” “还行吧。” “哦，我这挺冷的。” “那你有没有多穿点？” 他正好走到楼道口，低头看了看身上不算厚的外套：“穿挺多了。” “顾老师真会骗人。”那头又笑了一声。 “嗯？” “回头看看？” 似乎感应到什么，心脏跳动频率太快了。 他回过头，天色已晚，小区绿化带被染上墨绿色，从那片画似的墨绿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这个场景仿佛出现过很多次，一点儿也不突兀。 周行不疾不徐地来到他面前，亲了亲他冻得有些红的脸颊：“情人节快乐，男朋友。” 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这就是你说的穿挺多了？”周行捏了捏他袖子，语气里带了点责怪。 顾陌有些窘迫，不自然地咳道：“马上就上楼了，屋里有暖气。” 见周行戏谑地盯着他，他恼道：“你怎么过来了？” “来查岗。” 顾陌撩了他一眼：“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这么说周行反倒心虚起来：“现在不是了，上去换件厚点的衣服，我带你吃饭。” 顾陌走了两步又回头：“你不会是专程飞过来陪我过节吧？” “咳，不然呢？” 心里忽然就晴了，他温柔地笑：“谢谢，男朋友。” 小巷里的店不大但干干净净，喷香的烤鸭味充斥其间。 “这家的烤鸭挺正宗的。”顾陌给他卷了一块鸭肉。 选了半天还是他定的地方。 周行咬了一口，酱汁浓郁，皮脆肉嫩。 “好吃。” “是吧，我跟文衍……” 周行撑着下巴，挑眉看他。 “经常来？” “也不是经常，工作都忙，偶尔来。” 顾陌又往他嘴里塞了块鸭肉，堵住这个小醋包。 只要顾陌愿意跟他在一起，周行根本不把江文衍放在眼里。 他嚼着肉心里美滋滋的。 店里没什么人，正中央的电视在播一档最近很火热的选秀节目。 制作公司是M&X。 “你的公司？”顾陌问。 “嗯，替景惜做一点她想做的事，”周行凑到他面前，“你对公司名字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陌故意摇头。 周行点点屏幕：“这还不够明显吗？M and X，陌和行。” “行了，挺明显的。”顾陌拉下他的手。 店主的女儿本来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周行这一大声说话，人小姑娘眼珠子直接黏他身上了。 “景惜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听说景惜小丫头大难不死，顾陌和顾阡都很高兴。顾阡还打算抽空再去庙里拜一拜。 “生龙活虎的。” “还是要按时去医院复查，之前伤那么重，可别留下什么病根。” “放心吧，她那哥哥对她宝贝得不得了。” 顾陌有些想笑：“我怎么听你话里酸酸的。”有种妹妹被人抢了的感觉。 周行哼了一声，扭头去看电视，屏幕里Vic正好出场。 六年前隐退的流行天王Vic借这档综艺复出，也是节目的一大噱头。 Vic坐在导师位，脸上始终带着亲切的微笑，这张跟六年前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帅气的俊脸不知道斩获了多少迷妹的芳心，粉丝的年龄段都扩大了。 “景惜最近在给他造势，她哥是这档节目的投资方。” 娱乐圈的事比较复杂，顾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周行看他这副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把脸。 旁边传来哐当一声，两人齐齐转头。 店家的小姑娘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顾陌老脸一红：“注意分寸。” “就这？那要是我一会把玫瑰掏出来，你是不是就跑了？” “……” 顾陌还真打量了下他，确认他身上没有地方塞得下玫瑰。 周行笑得不行。 吃好饭，顾陌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卡推到周行跟前。 “这什么？”周行不解。 顾陌迟疑了下道：“你爸爸给过我一张支票，钱都在这。” 顾阡没动一分，原封不动地放在他书桌上，放了六年。 周行攥紧了拳头，额角似乎都压抑着怒气：“那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顾陌说，“本来我是想给我姐作为补偿，但是……算了，这事难说谁对谁错。总之这钱是你们家的，你拿回去吧。” “什么我们家的，都是你的。”周行脱口而出。 顾陌静静地看着他，周行覆上他的手背：“我家那档子破事还有点没处理完，但你放心，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嘈杂的电视背景音烘托出周遭旺盛的烟火气，或许是店里暖气供应得足，身心都暖洋洋的。 顾陌轻声说：“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跑车一路驰骋到楼下才歇住脚。 “下次别做这么幼稚的事，连夜赶飞机好玩吗？”顾陌半严厉半心疼地说。 周行俯身给他解开安全带，接着就赖他身上不走了。 “幼稚吗？”声音还挺委屈。 顾陌揉了把灰毛，手感真好。 “不幼稚，行了吧？” 周行这才满意，摁着他亲了一顿才放他下车。 顾陌摇摇头，心想跟这小孩在一起总感觉自己智商也会变低。 他走了两步，身后车窗降下来。 “老师，帮我个忙，开下后备箱看看我旅行箱在不在里面。” “……” 顾陌面无表情地绕到车后，面无表情地打开后备箱，然后对着一大片系了小灯泡的红玫瑰干瞪眼。 “幼稚……”口中溢出宠溺的字词。 周行下了车期待地问他：“喜欢吗？” 顾陌简直无力吐槽，他又不是什么小姑娘，干嘛逢年过节就给他送花？而且这送花方式怎么比六年前还土了…… 他不忍心打击自我感觉良好的小朋友，勉强道：“还成，挺漂亮。” “那当然，我弄了……”周行咳了声，“买东西送的花，随便摆了下。” “哦，”顾陌拖长了尾调，没有拆穿他，“你买了什么？” 能送满满一车厢玫瑰？ “你找找看？” 顾陌配合地朝里面看了看，拣出一个比巴掌大点的礼盒。 打开里面是一个崭新的短款钱包。 “我照着你原来的款式买了个差不多的……那什么，咱俩的照片可以换个新地方呆。” 顾陌听见他又小声嘟囔了句：“看得更清楚。” 缠绕着玫瑰的灯泡带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夜。 “我很喜欢，”顾陌弯了弯手指勾下眼镜，和六年前一样做了一个不可更改的决定，“钱包和你，都是。” 他伸手扣入那抹烟灰，修长的手指顺着发丝游移到后颈，一个用力将人带到面前。 唇与唇的交接，热烈又缠绵。 新年新气象，老主编没想到新气象来得这么快。 “真想好了？” “嗯。” “国际化大都市，起步晚地方也小……但你去的话我相信能带起来的，”主编鼓励道，“毕竟你的能力有目共睹，那儿又是你的故乡。” 顾陌礼貌点头，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去年老主编就跟他提过INK在S市设了分社，人手紧缺，问他愿不愿意调任过去，以他的资历过去能坐上主编的位置。 当时他还想在这儿多学点东西，并没有一口答应。 “是什么让顾编改变主意了？让老头子我猜猜，”主编佯装捋胡须，“过年回家相亲了？” 顾陌笑道：“没有，不过您上次的建议我正在实践。” “什么建议……”主编想了想恍然大悟，小伙子这是有对象了。 他感慨道：“春天快要来咯。” 江文衍听说顾陌要回S市工作，立马拉他去喝了一顿。 推杯换盏间，顾陌说出压在心底的原因。 “毕业时我不敢为了未知的前途跟你走，当老师时我又有颇多道德束缚。对你对他，我似乎一直都在期望你们能顺着我的生活轨迹前行，所以错过了很多。而那个小孩，从来都热情洋溢，在他身上我看到了生活的无限可能性。既然他向我敞开了门，这次我决定去他的世界看看，不管门开多大。” 在认识周行以前，他一直以为平淡的生活才适合他。但如果仅一方做出改变，还有一方始终原地踏步，太阳会偏离银河系的轨道吧。 江文衍把酒灌下肚，将酒杯重重搁在桌面，玻璃相互撞击声清脆而沉重。 “也好，也好……” 其实这么多年他和顾陌在J市相伴下来，彼此都清楚他们更适合做朋友。 不红脸，不猜疑，细水长流，一辈子的好友。 既然已成定局…… “有件事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江文衍一脸严肃。 顾陌抬头看他。 “周家最近有大动作。” 第76章 第 76 章 顾陌第一次听说周家还有个儿子。 “去年从国外回来，似乎野心不小，一直想压他哥一头。我有做生意的朋友跟他打过交道，说他手段阴得很。” “你要放心不下就去问问周行。” 顾陌怎么可能去问周行周家的情况，一想到周耀宗对他和顾阡做过的事他就浑身难受。 但总归还是担心那孩子…… Stranger。 景惜左看一下周行，右看一眼郝爽，心想自己躺着这几年都发生了些什么，怎么两人看起来跟陌生人一样？ 她倒了两杯酒放在桌子正中央，周行手背推过去一杯给郝爽，主动开口打破僵局：“最近有比赛吗？” 这两年电竞行业崛起，郝爽所在的俱乐部在全国排名第一，他作为Shh战队的扛把子，每天不是训练就是直播，脸上明显没了少年时代的没心没肺。 “最近没有，四月有春季赛。”郝爽犹豫了下端起酒杯跟周行碰了碰。 “你那游戏好玩吗？带我玩嘛。”景惜眨巴眼。 “姑奶奶，你先把身体养好吧。”郝爽给她作揖。 幼时的情谊捡起来最是容易，在景惜说起三人一起偷苹果的事后，他和周行最后的一点隔阂也消散了。 “……还在训练呢我丢了手机就跑出来，一会回去肯定要被队长说了，”他苦恼道，“队长就算了，要是给老板知道了……” “你老板很凶吗？”景惜问。 郝爽挠着头，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特别凶……” 周行看了他一眼，给自己又倒上一杯酒，托起酒杯轻晃两下：“他老板是周停。” “周停？听起来很耳熟啊……”景惜念了两遍这名字，一拍大腿差点把自己拍成真瘸，“嘶——那不是你那个弟弟吗？” 周行微微颔首：“Shh俱乐部是他投资的。” 对于周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他从小独自生活在意大利，长相邪美。 景惜斜睨郝爽：“你脸红个什么劲，老实交代！” “咳咳咳咳咳——”郝爽呛了一口酒半天才顺回气，他一向不瞒着景惜，纠结地告诉她，“他之前是我聊得挺好的网友……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成了我老板……哎，反正我们现在在一块。” 好嘛，白菜果然被猪拱了。 周行这弟厉害啊，宇宙直男都能掰弯，改天定要认识认识，景惜想。 怎么说也是个私生子，周行和周停关系并不好，郝爽其实有点心虚。 当时Shh资金困难他因为景惜的事对周行心存芥蒂拒绝了他的投资，转而接受了另一方，后来才知道新老板是周家老二。 跟周行多年兄弟总感觉打了他的脸，有点对不起他，但周行始终没有说什么。 他也知道周行这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他不指责他反而坐立难安。特别是一起长大的竹马还跟一向不合的兄弟好上了，这脸都得打肿了吧…… 景惜这次倒没扒着人问东问西，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小爽子，撞我那个是肖会吗？” 周行和郝爽听见这名字脸色均一变。 “是他，一出事就跑了，”郝爽愤懑道，“真他妈会躲，死活找不到人。” “地球那么大，他想找个藏身的地方还不容易？先别管他了，这事另有蹊跷，”景惜摊手，“叶华和凯琳婚礼当天的车祸，恰巧肖会就出现在约克郡，总感觉跟叶家脱不了干系。” “没道理啊，如果你出了事，那股份……”郝爽不说了。 他们一直以肖会的个人动机为前提把他当作凶手，并且站在景惜没死的角度考虑这件事，景惜的消失带走了股份的下落，但如果她当场死亡，股份自然回到叶家，叶华就是最大受益人。 “你是说叶华指使？”周行叩着桌子，语气凉薄。 “猜想而已，从利益方面。” 但是从情感方面她清楚不可能。 虽说叶华这人重利，但周行多少能看出来他对景惜的感情，自然也不太相信，不过他很快明白了景惜的意思。 “那就依你，”他的手指粗细适中又长得过分，稍稍弯曲搁在桌面上时清贵气十足，“吃下暮夏。” 敌在暗那就先发制人。 景惜一个熊抱过去：“还是行行懂我。” “别动不动就往人身上扑，你还小吗……” 郝爽问她：“你有没有回过君悦探叶华口风？” “还君悦，我那哥哥把我看得跟金丝雀似的，去哪都要报备，我每天生活就是家、St.两点一线……St.还是我争取来的！我甚至怀疑他在我身上安了追踪器，走远点电话立马就炸过来。” 郝爽看她嘴里抱怨眼里狂热，不太清楚她又进化成了什么新物种。 “那叶华知道你还活着……” 周行瞥他一眼，郝爽打了下嘴巴：“……回来了吗？” “那天北区这么大动静，想不知道也难吧？”景惜朝周行眨眨眼，“行哥知名度多高呐。” 她又说：“他找人联系过我，被我哥挡回去了，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叶华生了个女儿，还有那个苏莉茉你还记得吗，她现在是暮夏的当红花旦。”郝爽把从妈妈那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苏莉茉？”周行抬头。 郝爽没好气道：“就是你捧红那个，一部戏爆红后从新罗跳槽到暮夏，暮夏也是舍得，给她赔了不少违约金。” “行行为什么要捧她？”景惜疑惑了一下扭头对周行说，“我懂了，你是要她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对吧？” 周行：…… 他还真没那意思，纯粹是不想让那女的烦到顾陌而已。 “她这两年没什么好作品，光博眼球了。暮夏也是会炒作，所以她流量还是有的。而且听说她在圈里放得开，爬得很快。”郝爽尽可能把他妈说过的话从脑子里搜刮出来。 “流量是个啥？”景惜听得一愣一愣的，“你知道吗，我有个小本本，专门记听不懂的词。哎，这躺了六年一醒跟穿越似的，听你们说话很费劲啊。” 郝爽：…… 别的行业还好，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运作方式不比以前，光上上网景惜就不想混这滩水了。 “还有一件很可疑的事，”郝爽想起来，“跟你一块孤儿院的那个Anna在你出事后就进圈了，只接电影拿过影后，没签公司资源却好到爆。” “这有什么可疑的，她那么漂亮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而且我哥就是通过她给我的项链认出我的，怎么说也得去谢谢她。” 郝爽欲言又止：“她……” “她怎么了？” “她是顶流……就是不缺话题度，隔三岔五上热搜，十有八九是绯闻，身边男人就没重样的。”你可千万别被她带偏了。 景惜赞叹：“这么厉害啊。” 郝爽：……这值得夸？ 周行听着两人扯嘴皮，心里兀自盘算，这两年娱乐产业发展迅速，暮夏也不再是独占鳌头。 Vic和暮夏解约后成立了个人工作室，说退其实这几年一直在幕后，也不算脱圈。这次大火的选秀节目就能证明他的影响力。 景家这笔投资很到位，看样子是要借这个口子替景惜一点点打压暮夏。必要的话，他可以插一手帮帮那位景总。 “行行……周少爷，问你话呢！”景惜喊半天他才回神，“听说你把顾老师追回来了？” 其实怎么分手的她都不清楚…… “嗯？我们什么时候分开过？”周行眼尾堪堪一挑，道不尽的风流。 “我听徐子铭说你去了意大利，顾老师也不在S市。” “虽然我们人不在一起，心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景惜：“突然有点恶心……” 周行二郎腿一翘，捋了把秀发，狂妄得不行：“没办法，皮相生的好，老婆跑不了。” “……” 三人把当下形势分析了一遍，有了大概的主意。 景家的复杂程度不亚于周家。 周行也是调查过景家确认身份无误后才放心景惜呆在那的。 送两人到电梯口，景惜一再宽慰周行车祸的事不用他背锅。 周行把玩着车钥匙，拇指在各个按键上按了一遍，最后往兜里一塞，淡淡吐出一句。 “有事喊我。” 景惜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心里直叹气，还是老样子，跟个大哥一样挡在她和郝爽面前，替他们背负起很多。 危险感与男友力并存，矛盾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怪不得只有他能抓住顾老师的心，六年都没松开。 银灰色的跑车如一道闪电从车群中穿梭而过。 等红绿灯的间隙，修长的手指轻点方向盘边缘，动作无意识却有规律。 视线在不动的仪表盘上盯了很久，周行微吁一口气。 如果说有没有后悔的事，他的答案有二。 一是让景惜去英国，二是自己出国。 前者让挚友突遭横祸，错失了普通女孩本应有的美好年华，后者让顾陌饱受委屈，平白无故蹉跎了六年岁月。 他习惯了揽错，习惯了被人指责。他不觉得当年郝爽和徐子铭的做法欠妥，只觉得是自己不够强。 而顾陌的一句从未失望和今日景惜的不怪你仿若盛夏雨点重重地砸在了他心上，铿锵爽快。 肩一下子轻了。 他踩下油门朝着一片灯火处前行。 第77章 第 77 章 冬天的夜冻得人心颤，顾陌顶着晚风赶到机场，安检过后坐在候机厅盯着手里的机票发愣。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三十岁的人居然会因为小朋友的一句“我想你了”改变行程连夜赶飞机。 上次说人的“幼稚”这会直接打在自己脸上了。 他这样的行为……好像挺幼稚的？ 伸手探了探兜里的钱包，皮质柔软细腻，舒适到心坎里了。 幼稚就幼稚吧，也不错。 到S市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打了车回向阳小区。 小区里乌漆麻黑，楼道灯昏暗得像鬼片里的道具。 好在顾陌习惯了这里的环境，轻车熟路地摸到家门口。 打开客厅灯他才发现玄关处已经放了一双鞋。 这是…… 他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刚握上门把手门就从里面打开，惯性使他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抬起下巴，面前的年轻男人半眯着眼，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周行？”看清人后他尴尬地站直。 怀里一空，周行彻底清醒过来，不满地皱一下眉很快又舒展开：“你怎么这个点回来？” 顾陌心想如果被知道他是因为周行一句话赶回来的就太丢脸了。他清了清嗓子反问：“你怎么在这？不住君悦？” “君悦没有你。” “这里有我？” “有你的味道。”周行扬起嘴角，目光灼灼。 顾陌向来承受不住他这样热烈的注视，转移话题道：“吵到你睡觉了？” “没，我睡得浅。”周行淡道。 “哦。” 顾陌转身去把门口的旅行箱推进来，周行自觉地跟上去帮他拎东西。 这个时候顾陌并不知道周行只有抱着他的时候才睡得安稳。 快一个月没有碰过对方身体了，这晚两人都很热情，从浴室做到床上，仿佛不知疲倦。 天蒙蒙亮时才一块睡去。 果然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顾陌一睁眼照例忍不住骂一句脏话，每当这时他的涵养就跟他现在穿的衣服一样，数值为零。 因为有白种人的血统，不光大小，体力也格外强悍一点吗？ 浴室里传来水声，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浑身酸软得不想动弹。 周行洗好出来就看到一个躺背杀。 顾陌肩部到腰部的线条清瘦隽美，腰背比例刚刚好，肩胛骨略显单薄但不失健美，腰更是一看就是绝世好腰。 当然实践过后他盖章了。 再往下的臀部他就不评价了，多看两眼他又得去重洗。 他往床上一坐，给顾陌按摩起腰来。 虽然手法不专业，但在顾陌感觉酸痛感缓解了不少。 他舒服得闷哼两声，然后腰间动作一滞很快又继续。 周行凑到他身边轻咬下耳朵：“你还没告诉我呢，怎么大晚上跑回来？” 顾陌又哼了一声，周行简直爱死这声音了，手上加重了点力道。 “想回来就回来了呗。” “说实话。” 顾陌侧着脑袋，半边脸因为跟床的挤压显得肉肉的，他看着上半身裸露的周行，动了动嘴：“因为你说你想我了。” 周行挑起眉：“嗯？就这样？” 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会，胸膛背脊大大小小的伤痕深浅不一，顾陌心中一痛。 六年对于他俩来说是一场痛苦又漫长的等待，给周行的机会也是给自己的机会。 无论黑白，现在的他都愿意奔向周行所在的世界。 “刚好我也想你了，”他抬起手摸了下周行的脸，“所以回来了，满意吗？” “满意。” “还有更满意的，我调来S市工作了。” 周行愣住了：“什么？” “我回来工作了。”顾陌换了个句子重复了一遍。 “是因为……我吗？”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 并不完全是，还考虑到在这里的姐姐。 对于周行来说，一分都叫他狂喜。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确信，他的顾老师是真的回来了。 手下突然就变了方向，伸向羞于启齿的地方。 最后只剩下一屋的喘息声。 开了年时间过得飞快，尤其是二月只有二十八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月历已经翻过去一页了。 随着惊蛰天的一声春雷轰响，周家两兄弟的斗法也拉开了帷幕。 INK分社的事情杂多，等顾陌忙完一阵稍微能喘口气时接到了景惜的电话。 “老师……您能来Stranger接下周行吗？他喝多了。” 顾陌直接开了周行的车出来。他不知道景惜所说的喝多了是什么意思，他印象中周行酒量很好。 有人灌他还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父母的车祸他对开车总有些排斥，这会儿心烦意乱车速一下子上去了。 在家养了一个月伤鸟都快憋出毛病的王帅觉得，冤家路窄这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好不容易跟St.那位小景总打好点关系今晚得空来喝一杯，又在地下停车场碰上了周行那辆488。 他双腿一哆嗦，差点把油门当刹车。 倒不是别的地儿没MB了非要来St.，只是Stranger的质量特别高，他躺在床上刷着群里那些得了新人还爆照馋他的消息，一边口吐芬芳一边心痒难耐。 488利落地甩进车位，车上下来的男人出于习惯扶了下眼镜。 王帅贴近车窗操了一声，那不就是周行那个情儿吗？ 他看着那个男人看了眼手机然后匆匆进入电梯，纳闷周行怎么没在他身边？ 他赶紧找了个车位停好车，小跑去看电梯停在了哪层。 尽管包厢里灯光明亮，气氛还是临近冰点。 景惜挑重避轻把周停下套抢走周行集团股份的事一说。 她也是才知道这两兄弟的关系恶劣到了这个地步。周停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就为了击垮这个哥哥，连暮夏都被他拉拢了。 更可气的是，她在这头给M&X注资，她的好哥哥竟然在那头帮周停！还说什么周停之前帮过他忙开了口他不能不管。 资本那些事具体顾陌听不懂，只知道这局是周行输了，耀中集团现在由周停控股。 他走到沙发边，低头看一眼桌上七七八八的酒瓶，又转头去看躺着的周行。 周行紧闭着眼，一条手臂搭在额头，仔细看眼角被酒色沾染上微红，和原来意气风发的样子相去甚远。 顾陌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他。 “回家了。” “……家？” 周行撑开一条眼缝，眯了他一眼又闭上，跟没骨头似的趴进他肩窝，不知道是醉是醒。 顾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爱怜地顺了把他凌乱的头发，搂着他往门外走。 正值笙歌时，走廊上来往的贵客不少，顾陌怕周行这副烂醉的样子被有心人看到，直把他脑袋往脖子处摁。 怕什么来什么，还没走开两步前面窜出个轻浮模样的男人。 “哟哟哟，这不是周少吗？喝多了？” 他看了看认出是被周行教训过的那个倒霉蛋，冷眼扫过他准备绕行。 顾陌浑身的禁欲气质实在是招人，王帅盯着他扣得死紧的衣扣，身体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他有些忌惮地去看周行，发现周行挂在这帅哥身上似乎不省人事，他放心了。 “我有醒酒药，不如把周少送去我房间我找人照顾他。”他拦下顾陌。 顾陌眉头轻皱，尽量礼貌地说：“不用，谢谢。” 王帅不依不挠道：“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下次一起喝一杯？” 顾陌冷声道：“没必要。” 王帅本就因为跟周行结的梁子心有怨怼，顾陌这么不识好歹更让他怒从心来。 “周家现在都不是他说了算了，你还跟他？不过空有一张脸，内里还不是个草包……” 顾陌感觉怀里了人僵了僵，略微低下头抬手捂住他耳侧，像是怕小朋友被这些脏言妄语污了耳朵似的。 “你不如跟着我，想要什么我都送你……” 闻声过来的景惜正好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她赶紧上去：“怎么了怎么了？” 顾陌把周行的手臂往她手里一塞，示意她撑一下。 然后冲着拽了吧唧的王帅挤字：“命送不送？” 于是景惜刚扶住周行就看到他们一向斯斯文文的顾老师解开喉间两粒扣子，抓住王帅肩膀胳膊肘往腰间一个侧顶，把人撂倒在地后又挥起拳头朝脸实打实的来了几记。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的样子。 景惜瞅着地上挂彩的王帅……不，已经是王丑了，咽了口口水低声问：“顾老师也太man了吧……你确定还装醉吗？就不怕回去他翻身做主人？” 装醉但眯眼目睹了全场的周行：…… 没听到回答，景惜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你俩一直都是你在下面？” 周行：…… 下面你大爷！ 顾陌半蹲在地上揪着被打懵的王帅的衣领，一字一字警告他：“有胆就尽管来恶心我们，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还有，你没资格说他。” 王帅完全懵逼了，周行的身手他多少是知道的，怎么周行身边这位下手也这么狠？ 难道也是道上混的？ 他被顾陌冷肃的眼神杀得一哆嗦，不由点了头。 顾陌这才松开手，把人丢在地上不管了。 等顾陌搂抱着周行坐上电梯下去后，景惜才喊人来处理王帅。 “小王不是我说你，你想谁不好你要去肖想这两位，”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嗤道，“周行也是你能编排的？该！” 王帅气怒交加，周家他惹不起，这小丫头片子也敢来看他笑话？ “叫你一声景总你还真他妈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就一个做生意的小□□吗，周行倒台了我看还有谁给你撑腰……” “王家人好像对我们做生意的有什么意见？” 王帅刚被服务员扶起来听见背后这道低沉凛冽的嗓音两腿一软又栽回地里。 景家真正当家的那位景总挡在景惜面前，居高临下地瞥着地上的人，口气凌厉：“今年换届，听说你父亲还想往上爬一爬。” 王帅心里一咯噔。 “政界的事我们商人不懂，不过下酒料我这不缺，”景总满目肃然，“相关材料明天就送到周少手中，王家有你这个带孝子王老应该很欣慰。” 景惜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不愧是站在金融圈顶端的男人，狠还是她哥狠。 王帅两眼一黑，硬是让自己昏过去了。 第78章 第 78 章 被顾陌抱了一路实在舒服，周行后来很快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顾陌已经去上班了，衣物早餐摆在床头，他心里暖和极了。 把手机上景惜的消息一读，周行呵笑一声，他顶多把王帅废了，这个景总倒是牛逼，直接要端人老巢，偏偏还把他拖下水，资料往他这一递他自己倒不用脏手。最厉害的是他说这话让人以为景氏偏向周家大少，那周停的位置坐得就不稳了，也算他卖了周行一个好。 先前还帮着周停那边，这一步走得连他都看不透，真不愧是景惜的亲哥。 不管怎么说，王帅那爹托儿子的福可以提前退休了。 他往床上懒懒一靠，划拉两下屏幕，手指停在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名字上。 谁说周家这天变完了？ 介中影视城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影后Anna正在这儿拍戏。 不光她在的剧组，别的剧组手头没事的人员都跑去片场看这位人间尤物。 这位年轻影后是娱乐圈罕见的妖艳型美人，五官魅惑身材诱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以收工后大家看她上了一辆以前没见过的豪车也没吃惊，圈里都知道她换男人如换衣服。 只在心里默默祷告，不要再上热搜了。 “稀客啊，”Anna上了车熟练地从包里夹出根烟，“又出什么事了？” 周行递了火过去：“找你聊天。” 纤细的手指抖了一抖，烟差点从指缝间掉下去。 Anna以一种“你没病吧”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呵，你找我上床的概率都比聊天大。” 周行像是没听见她的嘲讽：“你在国内混得挺好。” Anna一吸一吐，目光在奶白色的烟雾中迷离，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那个弟弟最近动作也挺大，”周行合上火机，瞟了身边的女人一眼，“未免得意过头了。” “想我帮你？”Anna挑下眼尾，风情立现。 “那倒不必，一个私生子而已，跳不了多高。” Anna笑了：“那是，当年他被你打压得多惨呐。” “再打压他也是我周家的人，轮不到血月来评头论足。” Anna脸上的零星笑意随着烟头一块摁灭：“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车里安静了两秒，周行朝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什么？我弟弟是你们血月的人吗？就刚刚。” Anna无言，紧紧盯着他，半晌开口：“你知道的，跟景惜无关的事我不管，Aix。” 欧洲有两大赫赫有名的黑恶势力，一是意大利的黑手党，另一是法国南部的杀手组织Blood Moon。 六年前周行接手黑手党，第一个打交道的就是Blood Moon。 因为肖会曾经加入过这个组织并且接下了景惜那一单。 他找上Blood Moon的女老大，发现她是与景惜同一个孤儿院出身的韶。 改名为Anna的韶也不隐瞒，直接告诉他，当年她发现那个虐待景惜的员工抢走景惜妈妈留给景惜的项链后，在争执过程中失手杀死了员工并拿走了项链。 收养她的Blood Moon前首领看中她这张有价值的脸，帮她抹平这件事带她回到南法。 后来组织内乱，她用了一些手段坐上了首领位。同时在国外通过项链打听到景家，收了景惜哥哥一笔钱答应帮他找妹妹，所以才有了国内小岛的那次相遇。 本想把景惜接出国，却没想到在平台上看到了买杀景惜的单子。她吩咐过手下人不许接，但肖会这个神经病一心只想报复周行私自接了单，撞了人后脱离组织跑路了。 只有接单的人才知道买主的信息，肖会跑了Anna也查不到真正要景惜命的是谁。 而阻挠周行他们搜寻景惜下落的就是Blood Moon的顶级黑客Trush。 作为国际数一数二的黑客，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寥寥无几。 Anna是一个。 周行跟她不过是泛泛之交，对血月内部情况也没什么兴趣，要不是周停一个私生子在国外太过顺风顺水他也不会起疑心。 和郝爽碰过面后他有了个猜想，这个猜想刚才从Anna口中得到了证实。 周停就是黑客Trush。 “你不觉得肖会的作案时间掐得太准了么？”他突然道。 Anna被套了话心情很不爽，没好气道：“能进血月的作案能力都拔尖。” 周行手臂往后脑勺一垫，懒懒道：“你就不想知道是当年是谁告诉的他景惜的行程？” “谁？”Anna一下子气场全开。 “Trush。” Anna怀疑地看他：“你想让我帮你收拾他就直说，我们交情也不浅。” 周行没说什么，只打开手机给她传了份文件。 “周停这局布了很多年了，景惜的车祸也在他计划里，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不好过。” 文件里有郝爽和周停多年前的聊天记录，周停就是利用郝爽才知道景惜的出行时间然后转头透露给了肖会。 这么多年来他对周行的怨恨日积月累，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周行甚至怀疑肖会的行踪也是他在帮忙掩藏。 Anna翻了翻，嘴里蹦出一句fuck：“影帝应该搬给他啊，这一下子玩了多少人？” 在周行面前装乖弟弟，在她面前装得力队友，在郝爽面前装完美情人，一边给肖会放消息一边阻拦周行搜寻，竟然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两面三刀，”Anna怒极反笑，“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你这个做哥哥的道高一丈嘛。” 周行冷笑一声。 “需要我做什么？”Anna直接问。 “很简单，把他的身份告诉一个人就可以了。” 四月一日，电竞圈出了大新闻——Shh战队的Shuang宣布退役。 粉丝们起初以为是愚人节玩笑，微博官宣后他们才相信这个消息。 当天Shh的战队论坛一度瘫痪，其他队员的直播间被粉丝疯狂刷屏。 “求爽神不要走，我们永远支持你！” “野爹，野王！我再也不喷你了！回来吧！” “不打职业做主播也可以啊，求露脸！” “爽神一走，嘘队颤抖。春季赛怎么办？” …… 连一向不关注这种新闻的顾陌都因为社里一个玩游戏的编辑知道了这件事。 准备晚饭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周行道：“没什么大事，休息一阵罢了。” 顾陌也不傻，瞧他这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指着周行洗过一遍的西红柿：“没洗干净，重洗。” “……” 有时候周行还挺感谢他那便宜弟弟，以前公司事多他不一定每天都能回家吃饭，现在权力被架空后反而多了跟顾陌增进感情的机会。 正给顾陌添着菜，一句“多吃点”被急重的敲门声打断。 他不爽地走到门边开门，堪堪躲过撞进来的人一拳。 顾陌立马拍了筷子在桌上，被周行叫住：“老师，你坐着别动。” 进来的那个黑发年轻男人朝饭桌看了一眼，讥笑道：“这就是嫂子？” 周行最听不得别人对顾陌不敬，当即就挥了拳头。 两人扭打在一起，出手都不留情面，顾陌看得心惊胆颤的，在他们拆房之前上去分开了两人。 他抱着周行拖离玄关：“有什么事好好说，别上来就动手。” 两人刚退开几步，刚刚还发疯的周停突然就跪在了地上，眼泪从眼眶涌出瞬间爬满了整张脸。 不光是顾陌，周行都愣住了，他什么时候看到这个弟弟哭过？ 长得好看的男人哭起来总是格外凄美，顾陌看一眼周行：“你怎么他了？” 周行：“……我能怎么他？他自己发疯上来咬我！” 周停弯着腰，眼泪一串串掉下来，喉咙里居然挤出一句：“哥，我错了……” 周行摸着自己被打疼的手臂，确认不是在梦里。 “我不跟你争了，我把耀中还给你，所有抢你的都还给你，全都给你……你把爽哥给我好不好？！”周停声音嘶哑，说到最后竟是撕心裂肺的痛。 周行沉默半晌：“是你咎由自取，你骗他在先。” “哥，我知道错了，周家的一切我都不要，我只要爽哥，你帮我把他找回来……我不能让他离开我……” 见周停哭得可怜，顾陌忍不住拉住周行胳膊：“你做哥哥的说话客气一点，兄弟俩有什么事说不开？” 周行气得翻白眼，他跟周停还就说不开。 顾陌把兄弟两人放在客厅，一边洗碗一边竖着耳朵听动静。 好在周行给他面子，没在屋里再动手。 一小时后，周行把人连拖带拉丢到小区门口打车运走。 顾陌倚在门框上等他上楼：“你这弟弟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对人家骗炮骗感情的，利用完又上心了呗。”周行带上门。 “哦，看他哭的那样，我还以为是个痴情种。” “或许吧，我们家都这样。” 顾陌笑了笑，显然不信。 周行换上拖鞋直起身，定定地看着他：“当年我哭得比他还惨。” “后来想想是我活该。” 第79章 第 79 章 Anna办事效率极高，把Trush那点子事往郝爽邮箱一投，郝爽就和周停反目了。 周停先是做了肖会的帮凶，后是利用郝爽给周行下套抢股权，郝爽无意中坑了青梅和竹马，尤其还是被喜欢的人骗，心理上肯定接受不了。 周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想都是周停活该。 但他又怕郝爽崩溃，还是给景惜发了微信询问情况。 景惜：我替我哥去J市谈个项目，顺便把小爽子捎上带他散散心。 最后这妮子居然拿他说过话堵他：“有些事不做绝就没有效果。” 他锁了屏，心里也清楚这事宜早不宜迟，早点让郝爽看清周停的真面目也好。 顾陌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觉得好笑：“他都认输了你还不满意？” “谁要他认输？我又不是要靠他俩这段感情翻身。” 周行压根没想到周停对郝爽来真的甘愿让权，原本以他的手腕卷土重来不过是早晚的事，这么一来倒是省事了。 可他总觉得赢得不痛快，气急败坏地压着顾陌又啃又亲的，把顾陌逗得哭笑不得。 景惜这头也不甘心，本可以拉周停下台的同时搞垮暮夏，周停这一主动退出弄得她拉来的资源都没处使。 爱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可绝对不要碰。 “把牛奶喝了。”一杯热奶横空出现在面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顺着手往上景惜看到了那张一贯不苟言笑的扑克脸。 “好的哥哥，我马上喝。”她故作恭敬道。 喝了两口她抬头望望还没走的哥哥大人，脑子一抽把杯子一递：“你喝吗？” 扑克脸出现一丝裂痕：“……我不跟猪抢食。” “……”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的清明又是雨水连绵。 按照习俗本应在清明前扫墓，因为工作太忙硬是把安排推后了。 顾阡和徐子钧提前去过墓地了，顾陌打算一个人出门却被狗崽子缠住。 “去看爸妈为什么不带上我？”周行咬他耳朵。 “……你先下来。”顾陌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 怎么说两人也不是正式夫妻，一起上坟总觉得怪怪的。 而且这货为什么把爸妈喊得那么顺口？ “不管，你得带我一块去。” 顾陌从床上起身，看了眼胸口的红印和龇牙咧嘴的周二狗，无奈道：“起床穿衣服，正式点的。” 狗子一听立马蹦下床，从衣柜里拎出两套西装。 “够正式吗？” 顾陌看着他手中款式颜色高度相似明显是情侣装的两套衣服，额角开始突突。 他早就准备好了吧？ 穿好衣服，周行从抽屉里挑出两条领带，走到顾陌面前偏了偏头。 “老师，”他眨着眼，狡黠地笑，“套住你了。” 领带绕上脖颈，真丝的蕾丝刺绣擦过皮肤，有些凉又有些痒。 顾陌垂下眼，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胸口翻腾，三两下打好一个结。 他心里一动，伸手勾过另一条领带。 周行自觉地把脖子伸过去，被顾陌弹了下脑袋。 “站好了。” 他一愣，仿若回到了高二在顾陌办公桌前挨训那年。 “迟到……” “我改。” “逃课……” “我改。” “周行！！” “到！” 少年一瞬心动就是永远。 “你不喜欢的我都改，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滚烫的字句点染在耳间，潮湿的空气都鲜活起来。 顾陌轻轻托起他下巴，指腹自脸颊处滑至眉眼，衡量出一副俊颜。 周行一个晃神，脖子就被套牢了。 顾陌将温莎结缓缓推至锁骨齐平处，温声道：“不改也行。” 周行听见他的顾老师说。 “已经爱上了。” 去乡下的道路因为雨水的浸润泥泥泞泞的，幸好他们开了辆底盘高的车出来，不过回去总要洗上一遍了。 两旁的油菜花田金灿延伸至天际，与青灰色的天空相接，宛如油彩与泼墨的碰撞交融。 周行时不时朝窗外望一眼：“这花还挺好看，叫什么名字？” “油菜花。”顾陌心想这可真是个少爷。 “以前没见过。” “你吃过。” 周行：“……什么时候？” 顾陌偏过头不欲理他，周行回想了下三月份的菜单，估摸着大约是那盘深绿色的菜梗。 顾父顾母的坟迁修过，大理石砖在无根水的冲刷下干净光洁，围出一小片净地。 顾陌整理衣服放下花束，以前他一个人来会跟爸妈讲讲近来的情况，现在周行站在旁边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行跟着他也放下手里的花束，端详着墓碑上的文字。 “老师，不介绍下我？” 顾陌看了他一眼，对着父母亲的名字低头道：“爸，妈，这是我……爱人。” 身份被承认后周行立马接过话头：“爸，妈，我是小周，我来看你们了。不光今年，以后每一年我都会跟着顾老师来看你们。那个，初次见面，我先介绍下我自己吧……” 顾陌咳了一声：“少废话。” “哦好吧，我姓周名行，爱好顾陌，人生目标就是和顾老师并肩而行。谢谢爸爸妈妈把这么优秀的顾老师送给我，我一定好好照顾他。对了，顾老师最近胖了六斤，我喂的嘿嘿……” 他一脸骄傲地将话题越扯越远。 在他说到“爸妈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托梦给我”的时候，顾陌终于忍不住了：“下雨了，走吧。” 烟雨天就是这样，剪不断的雨丝，飘忽不定。 “……下次再来看你们，爸妈再见。”周行听话地住了嘴，撑开带来的黑伞笼住顾陌。 顾陌被他揽住肩带进伞影里，视线暗下去一点。 走了一段又回头，墓碑在斜风细雨中安静地站立着，所经田埂处是深深浅浅的两串足印。 “怎么了？”周行跟着回头。 “没什么，”顾陌收回视线，“走吧。” 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几天后两人回家路上正商量着一会晚饭吃什么，景惜打了电话过来。 “什么事？” “行行，我找到肖会了，那啥我又被绑架了，和小爽子一起……” 前半句还让人稍有愤慨，后半句一出车胎都打滑了。 绑架就绑架，还加个又？！ 周行把车急停在路边，盯了突然被挂断的手机两秒，猛捶一下方向盘。 顾陌看着他点开周停的号码。 “想要他消息二十分钟内出现在我面前。” 撂下一句就挂了。 焦灼的气氛中，顾陌犹豫着说：“你好像没告诉他你在哪。” 周行：…… 以Trush的技术，定位手机所在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周行和周停在中心大道碰头时距离那通电话不过十五分钟。 “爽哥在哪？”周停一上车就红着眼问。 周行看都不看他，锁上车门：“带电脑没？” “吃饭家伙我能不带？”周停在手表上点了两下，半透明化的操作屏幕悬浮于手腕上方。 对于顶级黑客来说，计算机无处不在。 周行一手打方向盘，一手把通话记录拉到前一通丢给他：“他被绑架了。” 周停愣道：“他不是在J市吗？” “J市就没绑匪了？说的什么屁话。”周行火气不小。 郝爽跟他们不是一道的，景惜也才醒，按道理来说没什么仇家，要有也在S市，怎么会在J市被绑了？ “J市……”周停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嘴里蹦出一句意语脏话，立即开始连网搜查。 “你别告诉我这事又跟你有关系。”周行见他这样，瞪眼道。 周停不说话，只阴着脸操作。 不消片刻他盯着悬浮屏抿嘴：“我让人把飞机开过来，今晚过去救人。” 周行知道他查到了地点，冷哼一声：“还算有点用。” 周停表情僵了僵。 坐在副驾驶的顾陌通过后视镜看得目瞪口呆，这跟电影一样的发展是怎么回事？ 一小时后，晚风托着轻盈的机身朝北方呼啸前行。 顾陌发誓这是他人生中最刺激的时刻，大概没有之一。 如果周行不再给他“惊喜”的话。 “这直升机是你们家的？”他问。 周行朝前面驾驶位一撇嘴：“他的，我爸送的。” 他见顾陌面无表情，又献宝似的补充一句：“我也有私人飞机，你要喜欢下次我们开出去玩，就我俩。” 顾陌心里呵呵，真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里面有沙发床，空间不小，可以试试在云层里做……” 他捂住周行还在逼逼的嘴：“……我们是去救人的，你消停点，这种事以后再说。” 他有些尴尬，不知道周停听到没。 周二少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路上很给面子的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周行跟顾陌瞎扯纯粹是为了缓解烦躁感。他在刀影棍棒枪林弹雨里混迹那么多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不安。 两个最重要的挚友，其中一个他还欠她一条命。 如果没出那场车祸，以景惜的身手根本不可能让人绑走。 ……车祸？他猛然想起景惜在电话里提到了肖会，找到肖会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事跟肖会有关？ 如果是的话，那周停…… 他捋一把头发，碎发杂乱无章地从指缝间窜下。 这局该怎么破？ 第80章 第 80 章 如果是白天，天空的景色应该是美而亮堂的，连夜赶路黑乎乎一片，雨后连颗星星都没有，月光也微黯。 好在两市离得不远，到达J市时也不过是普通人家上床准备睡觉的点。 在周行强行要求下，顾陌呆在一处酒店等着他们的消息。 他明白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保护好自己不让周行担心。 更何况他见识到了周家的势力，一个电话J市半数黑社会应声而出。 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撑着额头在椅子上坐了一夜，天蒙亮时周行携满身疲惫撞入房间。 顾陌赶紧打起精神上前搀住他，将他从头到脚详察一番。 看到周行胳膊上红了一片，他急道：“怎么受伤了？” “破了点皮，没事。” 顾陌小心地掀开他袖子，发现确实只是擦破道口子，放心下来。 “周停有事，”周行看着他从小型医药箱里拿出酒精棉球，自觉坐到椅子上，眉头皱得很紧，“他中了一枪。” 顾陌手一抖，酒精洒出一点。 “已经送去医院了，我躺一会去看他，”周行低骂一句，“妈的，一天天的净整事儿。” 顾陌一听这话就知道周停没有生命危险，但中枪两字怎么听都很可怕。 “其他人呢？” “景惜让她哥接走了，郝爽在医院陪周停，他俩没受什么伤。” 周行回想起周停替郝爽挡枪的画面还是心惊胆颤。 “那就好，绑匪抓到了吗？”顾陌俯下身子夹着浸了酒精的棉球给他消毒。 “绑匪……伤得不轻，”周行闷哼一声，“J市自有人收拾他。” 手肘处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他笑了笑：“老师，这是你第几次给我处理伤口了？” 顾陌一愣，还真认真地想了起来。 一想思绪就飘到了很多年前，他忽然怀念起在学校教书的日子。 周行低头看着他微长的睫毛颤悠悠的，心里像被羽毛挠过般痒痒。 “我忘了，”顾陌抬眸，“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他摁了摁棉球，惹得周行倒吸一口气。 “行……向顾老师保证！”周行举起手敬了个礼。 视线在他手腕处停留了一会，顾陌收拾起药品。 周行看了眼手腕，想起什么过去抱他。 顾陌被他蹭得没办法，转身问：“你一直带的那个护腕呢？” 周行勾唇：“收起来了。” “不带了？” “不带，我有这个就够了。”他抬起下巴，把脖子凑到顾陌面前。 黑色的锁骨链贴在偏白的皮肤上，配色是一种经典永恒的美。 顾陌戳着他额头推开他，把药箱放好。 “老师，我保证什么都说，不要不问，好吗？”周行突然轻声道，“我害怕。” 他最怕顾陌什么都不说，无形中给他判死刑。 顾陌怔了一会，轻嗯一声。 “不会了。” 他会付诸这段感情所有勇气，不会再逃避了。 周行心满意足地揽住他腰带上床：“好困，睡一会。” 两人在床上躺了三四个小时，天亮得差不多就起身。 周行起床气上来，又问候了遍周停祖宗十八代，完全忘了自己跟他是同一批祖宗。 顾陌不太理解这对兄弟之间的恩怨情仇，直到听见周行说。 “当年要不是他牵制我，我早就回国找你了。” 顾陌笑着摇头，安抚地摸了摸他脸颊。 没有人喜欢医院的味道，却又避免不了踏足这片区域。 他们进了私人病房，最先看到的是周停面色惨白拉着一个男人的手不放，嘴里还念着“爽哥”。 顾陌和郝爽不过一面之缘，隔了六年多再见到他完全没认出这是一起去过相缘寺的男孩。 郝爽头发剪得短短的，整个人显得干脆利落，除去眼底淡淡一抹乌青还是那副暖和爽朗的模样。 只是跟原来总有些不同了，尤其在周停面前。 看到他们进来，郝爽一下子挣开手：“你好好躺着行不，我去趟洗手间。” 他表情不自然地跟周行和顾陌打了声招呼就往门外走。 “爽哥……” 郝爽身形一滞，周停咬唇道：“快点回来，我等着你。” 在看不到人影后周停体力似乎支撑不住，瘫倒在病床上喃喃道。 “哥，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周行本来找了张椅子刚要坐下，听见这声哥屁股跟被钉子戳了一样弹起来。 “我怎么知道！” 他还真不习惯周停不跟他剑拔弩张的情形，好像他们兄弟俩天生就应该龙争虎斗不死不休。 顾陌纳闷地朝他椅子上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转向周停。 他第一次正视周行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两兄弟虽然长得有些像，但周行是侵略性的好看，满脸写着不好惹，而周停的好看是具有迷惑性的，更接近邪魅。 他看了又看，觉得还是自家的更讨人喜欢。 周行见他一直盯着周停，不爽地拉了下他手：“他有什么好看的？看我。” “……你还小吗？”顾陌捏了捏他掌心拨开爪子，问周停，“伤得重吗？” 周行翘着二郎腿：“重个屁，肩膀中枪，又没打到内脏。” 周停轻描淡写地说：“嗯，子弹进得不深。” 对于他俩来说，只要不被枪顶着脑门儿，其他都是小伤。 顾陌也只是礼貌性询问，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毕竟他跟周停半点不熟。 一阵沉默后周停忽然对周行说：“哥，我真羡慕你。” 周行眼皮都懒得掀：“你不是从小羡慕到大了？什么都想抢我的……” 说着品出哪里不对他猛一抬头，发现周停正看着他跟顾陌，眼睛里有抹不开的怅然。 “你他妈什么意思，看我老婆干嘛？！”周行警惕地挡在顾陌身前，隔绝周停的视线。 顾陌面上有些赧然，心想你这跟小狗护食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羡慕你跟嫂子的感情。”周停眼皮半阖，长长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阴影，竟有种忧郁美。 “哥，你说我二十一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懂什么情啊爱的，我就是碰见了一个在不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还愿意跟我在一起的人，我想跟他好好的……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想跟爽哥好……” 他说着说着又带上点哽咽，顾陌正叹息呢手心又被周行挠了下。 周行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一扭头，郝爽正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刚好听到周停这一番忏悔。 顾陌心惊，难道周停是故意说给郝爽听的？那这人心机也太深了，感情这事儿最忌算计，怪不得他频频失利，看来还有的熬。 周行扯出一个不屑的笑：“你养着吧，幸好伤的不是腿，咱家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呢。走了。” 果然一听到传宗接代郝爽脸色变了，周停面部肌肉隐忍地抖动着：“慢走，哥。” 这声咬牙切齿的哥听起来更像是滚，周行满意极了，这才是正常的调子嘛。 他们走到门口，周停一声“爽哥”还没出喉咙，郝爽对周行道：“一起去吃个饭吧。” 看时间到饭点了。 周停伸着脖子委屈道：“那我呢？” “你想吃什么，我打包回来。”郝爽语气平淡。 周行熟练地环住他肩：“他喝粥就行了，走吧走吧。” 郝爽迟疑片刻点下头，跟着他们出了门。 门合上的一瞬间，周停倏地沉了脸色。 医院附近随便找了家饭店进去吃一口，顾陌给出版社打电话请完假回来，听见周行和郝爽在说景惜的事。 “昨天你也听到了，肖会说买她命的是凯琳，你说叶华知不知情？” “应该不会。” 郝爽往椅背一靠，瞪着天花板：“这事涉及了这么多人，我都不知道该怪谁了。” “自取其咎，”周行正给顾陌那盘本就没什么刺的鱼挑刺，“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谁都逃不掉。” 顾陌走到他身边刚巧听到这一句，轻笑一声坐下来。 周行把鱼盘推给他，继续对郝爽道：“你把周停看好就行，剩下的我和景惜会处理。” 他语气一顿，若有所思：“可能不用我们出手，她还有个哥哥呢。” “嗯，她哥挺厉害，”郝爽扒了口饭，又想起一事，“那肖会？” 周行托腮看着顾陌慢条斯理地吃菜，心情颇好。 幕后凶手是凯琳，周停是帮凶，肖会充其量只是把刀。 刀的作用就看它落在谁手上。 “他已经栽了。” 郝爽想了想昨天肖会被林微带走的那副癫狂样，深以为然。 凡事都有因果报应，一物降一物。 他和周停不也是这样？ 走的时候郝爽还真打包了份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周行看到都是周停喜欢吃的，嗤道：“也就你对他这么好。” 然后转念一想，不对啊，他这话不是给周停助攻了吗？ 想了想他又拍郝爽的肩：“想想他犯的事，别心软。” 郝爽捏着拳头嗯了一声。 看着他走向医院的方向，顾陌道：“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周行满不在乎：“他干那么多事总得有点报应。就像我的报应是你，他自然也有他的报应。” 正在人行道上，红绿灯交替闪烁。 周行和顾陌并肩迈过一条条斑马线，在异乡偶尔不必顾及旁人眼光牵个手，总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心里清楚，两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值得庆幸的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终于步伐一致，殊途同归了。 第81章 第 81 章 肖会和人绑架景惜一事很快传到了Anna耳朵里，参与者还是血月的叛徒，她下了戏立马飞了趟J市清理门面。 周行乐得轻松，离开J市前带顾陌又去看了趟周停。 两人一进楼层，排列整齐的两列黑衣墨镜男朝他们鞠躬道：“少爷！” 顾陌顿觉地砖烫脚，不适感涌上心头。 周行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握紧了他的手推开病房门。 顾陌考虑过跟周行父母见面，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他们见到面。 病房里，周耀宗面色铁青怒视床上的周停，床边的藤椅上坐着一位浑身仿佛会发光的女人。 那女人美得耀眼，身段优雅肤色雪白，五官深邃蓝瞳灰发，让人一瞧就明白了周行的好样貌来自哪里。 跟周行极其相似的女人站起身，目光越过儿子直接落在顾陌身上，周行不动声色地挡了挡：“妈妈。” Ayesha不理他，兴奋地朝顾陌伸出手，用带外国口音的中文说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Ayesha，是周行的母亲。” 顾陌礼貌地握住：“您好，我是顾陌。” Ayesha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比较中文里你和您的区别。 她转头介绍丈夫：“那位是周行的父亲，我想你们应该见过面了。” 顾陌僵着脸点点头，那还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Ayesha轻拍他手背：“对于那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 这令顾陌十分惊讶，他惊讶的是周耀宗那种蛮横无理的人怎么会有如此通情达理的妻子。 他再一次对周家的家庭状况感到费解。 “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他看了眼自他进门后脸色就更难看的周耀宗，又看向周行，周行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去。 他跟着Ayesha来到楼下的花园。 Ayesha热情地询问他在中国的生活，听说他不当老师后面带愧色。 “对于六年前我丈夫对你造成的伤害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她诚恳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去找你了，没能阻止他我很抱歉。” 顾陌淡道：“已经过去了，也不是您的错，不必道歉。” 他愤恨的是周耀宗，跟周家其他人没有关系。 “我听Trush说你跟周行和好了是吗？” “是。”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能重新接受他，”Ayesha有些激动，“你不知道，六年来他总是睡在一个帐篷里，我一开始都吓坏了，以为他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 帐篷？是因为那次野外实践吗？ “这孩子看着不像好人，其实心地善良而且有原则，我并不想让他继承黑手党。因为成为统领最重要的一点是心要够硬，但他心里有你。身处险境却不能抛开杂念，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或许你见过他身上那些伤痕，那可以说是他为了见你攒下的命。每出一次任务，我总是担心他会不会活着回来，幸好他很优秀，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了所有人，包括他父亲。” Ayesha用那双美丽的雾蓝色眼眸深深地看着顾陌：“他是拼了命才回来的，死里逃生不止一次，只为了见你。” 顾陌心脏仿佛被人揪紧了，忽然开不了口。 “抱歉，我并不是想让你难过，只是听说你们和好我作为母亲非常高兴，想把他的事情说一些给你听，你知道的，周行他不太会把心里的事说出口，”Ayesha耸肩，“我丈夫那边，周行已经夺走了他的权力，我也批评过他了，你不用担心他会对你们的感情造成威胁。” 她俏皮地笑笑：“至于Trush，是我们家庭的一个意外。我知道中国人对另一半的家庭状况比较介意，我向你解释一下，Trush的母亲用了一些嗯……不太正经的手段和我丈夫生下了这个孩子，可惜她命不好，生产当天就去世了。但因为这件事我跟我丈夫之间有了裂痕，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分隔两地，导致两个孩子的成长过程都出了点问题。Trush可能更严重一点。” 顾陌大概能理解周停的心理问题了，同样是周家的孩子，周行可以被保护在国内呼风唤雨，他却作为私生子被藏在黑暗地带，他怎么能不嫉恨周行？ 但其实周行身为长子负担的并不少，他唯一比周停幸运的就是有郝爽和景惜两个挚友陪伴了整个童年。 他的小朋友心里也很苦。 顾陌很心疼。 之后Ayesha又将自己两个父亲的爱情故事讲述给顾陌听，她是个美丽迷人的女人，和周行一样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就沉浸在她娓娓的声音中。 再回到病房时周家三父子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Ayesha歉意地冲顾陌眨眼，然后推开门。 里头的声音随着门被打开戛然而止，周停靠在床背一脸倦容，周耀宗站在窗边背着光神情莫测。 周行倚在墙边脸色不是太好，看见顾陌后捋了把额发，过去牵他。 “走吧，老师。”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俩交握的手上。 周耀宗冷哼一声：“就为了这么个男的把整个家族都抛了，真他妈窝囊。” 顾陌瞬间冷下脸，轻轻拂开周行的手，朝Ayesha和周耀宗微鞠一躬，不卑不亢道。 “抱歉，这句话我六年前就想说了，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周行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像是升腾起了烟火一样，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顾陌在维护他！ 这他妈才叫先礼后兵！ 周家四人脸色各异，周耀宗暴跳如雷，恶狠狠瞪着顾陌，眼神锐利如刀，像是要生生在人身上戳出个窟窿来。 顾陌心想原来周行偶尔显露的阴戾来自于这位易怒的父亲。 “周先生，六年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今后还望你能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在孩子的教育方面钻坚研微。” 说白点就是你有个做爹的样吧。 周耀宗摸上腰间，恨不得掏出枪来崩了他。 周行哪能让周耀宗吓到他媳妇，一看他这动作说道：“爸，我们刚说好了。” Ayesha也不满地低喊他：“周耀宗！” 周耀宗看了妻子一会，硬是憋了气重哼一声别过脸对着窗外。 “赶紧滚，生不出儿子别出现在我面前！” 顾陌：…… 病房里动静不小，周行拉着顾陌出门时屋外一群黑衣人竖着耳朵一脸尴尬。 周行叫住其中一个：“小郑。” 小郑出列，大气不敢喘一下。 “你以后就跟着周停吧。” 小郑心里的小人捶胸顿足，好歹自己也跟着周行出生入死多年了，不过听个墙角怎么就被流放了？ “少爷……” “好好看着他。”周行不容置疑道。 小郑看了看他身边清冷如玉的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是！” 在J市耽搁得有些久，当天他们就飞回了S市。 回家路上顾陌忍不住问周行：“你跟你爸说好了什么？” 周行把车拐进花园：“没什么，周家总要有个儿子继承黑手党，反正不是我。” “嗯？” “在救郝爽前我跟周停交涉过，他回意大利走我的老路，我留在S市接手耀中。” 顾陌颇为意外，周家的主要势力在意大利，周行已经打下一片天了竟然会放手。 “为什么？” “我们家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全员恶人，要都留在国内指不定哪天就被政府一锅端了，枪子儿都能挨到骨头都不剩。” 表面上看国内更安全，其实不然。□□法律严谨，他作为长子总要替周家留条后路。 但他明明可以选另一条路的…… “其实你可以走的，我跟你去。” 周行熄了火，冲顾陌弯了弯眉，月光打进前车窗，在他眼里洒下一把星星。 “不必，你在哪我就选哪。” 从头到尾，顾陌都是周行的未来。 他的目的地不曾变过。 这个时候顾陌才真正理解了这个男朋友，即使周行再不喜欢周停也会替这个弟弟谋划打算，就像他对黑色生活厌恶至极却会为了自己扛起整个家族。 他六年来在黑手党的铁血手腕都是在为周停立威，与周停的争夺也是为了保全周家。他总是一个人把整片局势考虑完全再默默撑住，表面嚣狂内心却比所有人都沉稳。 周行就是这样一个张扬而热烈的暴之徒。 他喜欢极了。 回过神来车椅已经被放倒了，他这才注意到周行开回了君悦的别墅。 “你怎么开这来了？” “带你看星星。” 车停在别墅的院子里，顾陌抬头，夜空一片乌蓝。 “哪来的星星？” 周行长腿一跨，直接覆到他身上。 副驾驶就这么大空间，两人紧紧贴着。周行捧着他的脸，狐狸眼微眯：“这不是吗？” 他凝望着顾陌，看着他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看上去好吃极了。 “真是……怎么会这么招人喜欢呢……” 温柔的声音在车厢内漾开，像是点燃了火绳，随着猛烈直接的深吻，顾陌闭眼前看到的不止是他眼中的星空，还有砰地一声点燃心房的灿烂烟火。 第82章 第 82 章 这还是第一次在户外尝试运动，两人都感觉不错。 顾陌发现不做老师后，他也开始跟着周行胡闹了。 完事后周行又撬开顾陌舌关尝了一通才把他从车里抱出来。 顾陌被他亲得彻底没了力气，声音微弱：“还亲？” “你教我的，首尾呼应。”周行面不改色。 顾陌眼一闭，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天彻底放晴后，周行重新控股耀中，整顿完集团第一件事就是搞垮了王家。 商政两圈人心惶惶，再加上外界传言周少把周家那个私生子打进医院还赶回了老巢，于是对周行更加敬畏，很长一段时间内谈之色变。 另一头暮夏开始走下坡路，旗下艺人频频爆出丑闻，尤其是当红花旦苏莉茉插足叶华和凯琳婚姻的新闻上热搜后，暮夏的股价大跌。 让周行意外的是，这波操作竟出自夏夜之手。 夏夜和景惜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当年温泉山庄一事也是他从中推波助澜。 景氏和夏家联手，周行得了空抽身出来，把重心放在管理集团和陪媳妇上。 眼看五一小长假快到了，他琢磨着媳妇每天辛勤劳动，怎么说也得给他整个劳动节福利。 于是一天晚饭时他问顾陌：“我们要不要买个新房子？” “买新房子干嘛？” “偶尔换换环境。” “……”顾陌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钱在你那，随你。” 说完低头继续吃饭。 周行见他这样有点慌，听人说有了对象要上交工资卡，但他还没清点好名下财产，顾陌这话是不是嫌他乱花钱了？ 顾陌正在心里默想周行从小锦衣玉食的怕是住不惯老房子，自家这房子确实有些年头了，要不卖掉跟他合买套房子做新房？但怎么说这房子也算爸妈留下的唯一遗产，住这么多年了总是有感情的，突然要卖掉还挺不舍得。 两人各自打着小九九，越想越离谱。 隔天顾陌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见周行叼着根烟站在果茶店柜台边跟老板说话。 他走近听见什么“地”“租金”之类的字词，眼皮开始小跳，难不成周行又要圈地盘收保护费了？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他对小朋友很放心。 周行一侧头看到他：“老师，喝不喝茶？” 果茶店老板刘壮也招呼他：“顾老师来呀，我请你喝。” 刘壮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最会察言观色，他总看见周行和顾陌走一块，大概知道两人是个啥关系，看破不敢说破。 顾陌走进店门，斜了眼周行嘴上的烟。 周行凑近他，示意烟没点火：“没抽，叼着比较有气场。” 怎么说他也是个老大，出门在外总得有个排面吧。 顾陌倒也没明令禁止他抽烟，但他就是舍不得让他的顾老师不高兴，每次都会主动报备。 趁刘壮转身忙活，顾陌低声道：“我都多少年不教书了你还叫老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周行拿下嘴里的烟，“那我叫你爸爸？” “……”顾陌盯了他三秒，“今晚你睡客厅。” “我错了！” 由于得罪了主厨，周行不得不外出觅食。 他哄着顾陌进到李家家常菜，点了他爱吃的盖饭。 李阿姨好久没见到顾陌，给他多加了一小勺浇头。 “小顾，你好久不来阿姨这，店里冷清的哟。” “这不是来了？”顾陌笑。 李阿姨又看到坐他对面的年轻男人，总觉得面熟。 “这位帅哥要不要再来一勺？” “好，谢谢。” 帅哥长得是真标致，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问顾陌：“小顾这是不是你同事啊？” 顾陌沉吟道：“不是，朋友。” 男朋友，他在心里默道。 周行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冲他灿灿一笑。 李阿姨哪见过这么好看符合东方审美的混血帅哥，立马就动了心思。 “哦哦，朋友啊。小顾你还记得我女儿不啦，她今年就大学毕业了。” 顾陌想了想她家的丫头：“这么快就毕业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她才上高中。” “可不是嘛，这一年年的日子快的哟！哎，要不是你俩年纪差的有点大，阿姨还想帮你做个媒呢。” 顾陌愣了愣，啥？阿姨您还有这心思呢？ 周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似乎在说顾老师也有今天呐。 李阿姨话锋一转：“咦，小伙子你多大啦？” 周行被她问的也是一愣：“……二十三。” “哦哟，那么巧，我女儿就比你小一岁。” 周行心想小一岁巧个毛。 “我女儿念的英语专业，最近她说在写什么论文，有好多不懂的地方，小伙子能不能加她个微信有空教教她？” 好嘛，在这等着他呢。 这次换了顾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说着我看你怎么办。 周行正色道：“阿姨不好意思，我是中意混血，我不会讲英文。” 顾陌：…… 李阿姨也不是硬要把女儿往外塞，只不过随口一说，人帅哥这么明显的拒绝了，她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但她可能是上了年纪，就爱拉着人说话，扭头又跟顾陌唠上了。 “我听说啊，我们这片地总算要动工了，你说说买下来都多少年了一点动静都没的，稀奇不啦？也不知道那个老板在打算什么……” 顾陌想起江文衍告诉他的事，抬眸看了眼对面低头吃饭的人。 他也很想知道周老板在打算什么。 成大事者显然都沉得住气，直到四月最后一天的晚上，周老板才拿出他的打算。 顾陌看着摊了一茶几的文件袋，眉心狠跳：“你居然……这么有钱？！” 他知道周行有钱，但这明显超乎他的预期了。 “都是你的了。”周行趴到他膝盖上摇尾巴，一副快表扬我的样子。 顾陌翻了翻最靠近手边的那几份：“惠安区东氿街道、西氿街道……这就是你爸给你买的两条街？” “对，我给姐姐报过了。” “什么时候？” “年初二。” 顾陌想起那天周行和顾阡在阳台的谈话。 “我把当时名下的财产整理出来给姐姐过目，算提亲吧，”周行说，“你要觉得不正式，我可以再提一次。” “我谢谢你，”顾陌又打开一个文件袋，“阳明区向阳街道……向阳小区及周边开发项目？这是什么？” “哦，我又买了块地。” 周行这话说的就像是从楼下随手买了把菜上来。 顾陌呼吸不畅：“你别告诉我你把我家买下来了？” “我看看，”周行看了看文件里圈出来的地皮故意道，“还真是，挺巧的，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商量？ 顾陌话说了一半卡在胸腔里，因为周行突然抱住了他。 “送给你的，这次是正式的提亲，聘礼是一块地，老师收不收？” 周行说的极认真，顾陌再一次折服于有钱人难以揣测的思维，他深吸一口气：“聘礼……倒也不必这么大。” “给你当然要最好的。” 顾陌安静地听着他解释。 “我问过徐子铭了，政府有意拆迁，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儿，所以买下来重新做规划。” “所以你这几天都在忙活这个？” “没怎么忙活。”周行托起他手背往脸上蹭了蹭。 这话倒不假，耀中不怎么做房地产，他把项目丢给林微让他帮忙解决的。 顾陌手指轻轻刮过他脸颊，温热的触感直蔓延到心底，瞬间就软下去一块。 “谢谢。” 他何其幸运，能遇见这么一个处处为他着想的爱人。 “老师，我认为谢谢这个词是动词。”周行一本正经道。 “嗯？” 他手指一勾，顾陌胸前的两粒扣子被解开，露出一片引人入胜的美景。 顾陌明白了他的意思，挑眉看他：“怎么，要我肉偿？” 周行观察着他的神情，随时准备见好就收。 没想到顾陌随手把剩下几粒扣子一并解了，眼镜一摘，捏着他下巴吐字道：“也不是不可以，我应该有告诉过你我的型号。” 这发展不太对啊……难道顾陌想让他体验一下做0的酸爽？ 周行一个欺身，把顾陌压倒在沙发上，手下已经不安分了。 “不用了，我年轻，就喜欢伺候人。你把你自己当成嫁妆送给我就行。” “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可以，我最近又琢磨出几个新姿势……” 顾陌微一抬头，用嘴堵住他羞耻的发言。 喘气的功夫，他望着周行亮晶晶的眼睛，叹道：“拿你没办法。” 周行笑着抱起他，在他耳边暧昧低语：“保证让老师舒服。” 被顶到墙上时碰灭了灯，黑暗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激烈的碰撞…… 早晨炫丽的阳光刺在眼皮上，顾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顾阡原来的房间。 朝右侧看去，周行披着他的衬衣站在阳台，手臂随性地搭在水泥台面，整个人懒散而灼眼。 他下了床，忍着浑身酸痛走到阳台。 周行伸出手自然地搂过他，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像羽毛般温柔地落在头发上。 “怎么不多睡一会？” “你问我的生物钟。” “那我晚上跟它深入交流一下。” “……” 顾陌挠了把他本就凌乱的头发，心情稍微好点：“你站这看什么？” “看你的地，”周行嘴角跟着目光扬起：“还记得六年前你问我以后想做什么。” 顾陌呵了一声：“你说收租。” “嗯，现在你也有地了，以后我们一块收。” “……” 顾陌真的很想敲开他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周行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笑道：“我在想，这个世界这么大，遇见一个喜欢的人真不容易。” “如果当初你的新老师不是我，你或许还会喜欢上很多人。” “可只有你最够刺激我，也只有你能治倒我，”周行霸道地宣告，“我就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适合我。” 太阳抻长了脖子往天上窜，顾陌被光晃得眯起眼。 他淡淡地笑：“也只有你最适合我。” 第83章 第 83 章 这一轮的情话battle又是周行败在顾陌的淡笑下，他认命地穿衣服下楼买早饭。 自己媳妇自己疼，买好顾陌爱吃的豆腐脑油条回到家，顾陌正从衣柜里拿外套。 “要出门？” “嗯。” 周行看到他拎出一件西装：“INK今天不放假？” “放。” “那你这是？” “我去一个作者那里拿稿子，他是J市人，五一来我们这度假，刚好把欠的稿子带过来。” “谁啊？”居然让他媳妇加班。 “午时三刻。” 周行立马掏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这个名字。 “才十九？！！” “嗯，他是业余写手，还在上学。” “不行，我要跟你去。” 顾陌摸着袖扣无奈道：“你去干嘛？” “我刚看了看觉得他写的不错，可以考虑影视化。” 顾陌看到他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作者信息的页面，心说你看了个寂寞。 周行也只是说说而已，他还没不自信到担心被一个小屁孩挖墙脚。 吃了早饭把顾陌送出门，他站在客厅一顿瞎琢磨。 他总觉得302采光不如301好，如果把客厅和阳台之间的墙敲掉做成301那样的落地玻璃，晚上就能看到月光洒在顾陌身上的美景，岂不妙哉？ 他翻了翻群成员，把胡小居戳出来。 “我有个新想法。” 胡小居回以微笑的表情：“行哥，您这一天一个想法，我脑壳毛都薅没了！” 周行：“设计师要什么头发。” 胡小居：“……” “你看能不能把301和302打通做成一间房？” “可以是可以……你问过景惜的意见了么？” 周行沉默一会，发道：“我今晚找她买房。” 午时三刻是顾陌还在J市的时候就负责的作者，常年占据拖稿排行榜第一名。虽然年纪小但想法稀奇古怪，擅长热血玄幻文，拥有一批忠实的读者。 最令顾陌纳闷的是，在普遍上交电子稿的年代这个小孩还坚持着手写。 他在约好的奶茶店等了没一会儿，一个穿休闲长T胳膊下夹块滑板的男孩子就小跑着过来了。 “不好意思顾先生，我迟到了！” “没关系，我也刚来。” 顾陌给他点了杯奶茶，然后接过他的稿子翻看。 “你的文笔越来越好了。” 男孩挠头笑了笑，放下手的时候看了眼腕表。 顾陌注意到他这个动作，翻了两页就把文稿收了起来：“可以了，如果有问题我微信上联系你。” 午时三刻捧着刚拿到的奶茶发愣，以往顾先生都跟个老师一样给他指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 顾陌点点手腕：“你不是还有事？” “啊，”午时三刻反应过来，更加不好意思，“我约了小姐姐玩滑板。” “那去吧。” 顾陌了然一笑，原来是因为要打扮才迟到的。 他看着男孩子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背影，忽然就想起家里那位小朋友十七岁时的样子。 他打开手机：“男朋友，出来约会吗？” 每天从阳明区坐地铁去市中心上班实在累，顾陌想趁五一搞活动提辆车回去代步。 周行高高兴兴出来约会，结果被带到4s店，脸甭提多臭了。 “我车库里那么多车，你随便挑一辆不行？” “你那些车哪辆不是七位数往上，我开去上班合适吗？” 周行认真考虑了一下，顾陌外形已经这么出色了，工作能力又强，如果硬件方面再高配的话很可能被更多人觊觎。 他环视四周，有几个导购小姐从他们进店起眼睛就黏这块儿没移开过，果然不能放对象一个人出门！ 顾陌看上一款低调大气的车，问周行：“你看这辆怎么样？” 旁边的导购小姐观察这两位型男好久了，一听这话踩着高跟鞋扭过来，红通通的小嘴一张，刚要脱口而出“您真有眼光”就听见灰头发那位说。 “太贵了。” “……” 导购小姐差点把高跟鞋踩断，艰难开口：“先生，这款车性价比非常高，质量性能这块您不用担心……” “哦，我担心价格。”周行道。 “……这个您也不用担心，我们店今天有活动，这一款折后只要二十万八，还额外赠送……” 周行脑门突突，二十万的车能配得上他家顾老师？ 导购小姐看他脸色阴沉，咬咬牙道：“如果您要的话，我可以帮您把零头抹了。” 周行脸色更难看了，居然还能再便宜？ 导购小姐暗道不好，难道碰上传说中的砍价高手了？ 要换成别人她早就甩身走人了，但这两个男人实在是太帅了！一点儿都不亚于电视里那些男明星，就算做不成生意能多说上几句话也好啊…… 她赔笑：“如果您诚心要的话我跟经理商量商量，再给您一点儿折扣。” 她比了个小小的手势，顾陌不好意思为难人小姑娘，温声道：“最低价多少？” “十……十八万八……”她回头看了眼后头一群蠢蠢欲动的小姐妹，一跺脚，“十八万！” 大不了她贴点钱，先把帅哥的微信号要到手再说。 顾陌觉得这个价格挺合适的，在导购小姐殷切的目光下掏出手机。 “您可以先关注我们的公众号，或者直接加我也可以，我给您详细介绍……” “我还是觉得太贵了，你说呢？”周行突然搭上顾陌的肩，故意把他往怀里微微带了带。 “又不用你出钱。”顾陌白他一眼。 “夫妻共同财产，分什么你我。” “……” 导购小姐的心都快裂成二维码了，谁来告诉她这什么情况？ 周行冲她灿然一笑：“抱歉小姐，买车这么大的事我们得回家商量商量再决定。” 顾陌心想你丫路边随手买条皮带都不止十几万，这事大个屁。 “好…好的……”导购小姐红着脸说出最后的倔强，“那可以加个微信了解一下。” “可以，来。”周行爽快地掏出手机。 跟他身边一模一样的男人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导购小姐大脑立刻死机，粉红泡泡喷薄而出。 她嗑到真的了！ 从汽车城出来，顾陌还在回味着周行冲人姑娘一脸坏笑“还加不加”，导购小姐秒回姨母笑“不用了不用了”，语气里浓浓的百年好合味。 这世道是怎么了？ “想什么呢？”周行朝他耳朵吐气。 “你什么时候把我照片换成屏保的……不对，你什么时候偷拍的我？” “屏保一直都是你，壁纸也是你，哎，顾老师都不看我手机的吗？偷拍嘛，既然是偷拍怎么能告诉你？” “你要点脸行吗，”顾陌拨开他越贴越近的头，“说吧，什么打算。” 周行不可能真为了那点钱不让他买车吧。 “我听说这边结婚一方出房一方出车，我送你一辆车，你把咱新房的装修尾款结了怎么样？” 嘿，这崽子还考虑到他的自尊心呢，顾陌被他逗乐了。 “行，怎么不行。” “那我们可以正常约会了吗？” 顾陌掏出两张兑好的电影票搁他面前晃：“你说呢？” 两人看了场都想看的电影，吃了顿不错的晚饭，然后来到北区。 一进St.大堂就看到景惜站在块滑板上晃晃悠悠，周行当即吼道：“你丫腿又好了是吧？！” 景惜赶紧跳下来：“好得不能再好了。” “姐，他谁啊？” 周行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个滑板少年，眯着眼将人上下一扫：“这谁啊？” 景惜还没想好怎么介绍，滑板少年冲着顾陌挥手：“顾先生！” 顾陌点头：“小许。” 这下不光周行连景惜都愣住了，什么情况，这两人认识？ 顾陌对周行道：“他就是午时三刻。” 景惜疑惑：“什么三课？” 周行把她拉到一边，先把房子的事说了说，景惜想着她也不差这点钱，于是大手一挥把301送给他们当新婚贺礼了。 然后问到滑板少年，她说：“我表弟，许谌。” 她听说顾陌是许谌的编辑后连连感叹缘分真奇妙。 “我去J市收获不小，算是把身世搞明白了。” “什么叫算是？”周行啧道。 “七不离八吧，总之我妈很早就去世了，我查到她跟叶家没什么关系，只是叶暮单方面对她有意思，所以我打算把股份还给叶家。” 周行哼道：“你财大气粗，随你。” “……” 景惜想了想又道：“反正我有哥哥了，叶家怎么样我懒得管了，苏莉茉最近在跟凯琳闹呢，叶家的丑闻满天飞，我还是躲远点吧。” 周行盯了她良久，目光莫测：“你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你那个哥哥？” “是吧，”景惜恍惚了一下，“我突然发现你压低了的声音跟他很像。” 周行想起什么，怪不得小丫头第一次见面就喊他哥哥，原来她心里也有一块禁地。 两人在那头聊着，这头顾陌和许谌也聊得很愉快。 周行回来看到顾陌跟个小屁孩相谈甚欢，立马就醋了。 他过去勾顾陌胳膊：“不早了，回家吧。” 顾陌看一眼他：“你不是觉得小许文章写得不错，要跟他谈谈吗？” 许谌眼睛一亮。 周行顺着他胳膊摸到手背，目光丝毫没给旁人：“我只跟你谈。” “你们，你们是那个……”许谌不敢置信。 景惜识相地摁着小老弟的脑袋拉走：“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迈了几步许谌忍不住回头，华丽璀璨的灯光下那两人牵着手走出大门，居然说不出的般配。 第84章 第 84 章 五一过后胡小居总算按周行的要求把设计图赶了出来，301和302开始重新装修，与此同时美食巷那一块的拆迁项目也动工了。 于是周行和顾陌暂且住进君悦。 顾陌按周行说的从他车库里开走了价格最低的一辆车，这天比往常早到了一会儿。 市中心的写字楼里总有明里暗里的攀比，INK也不例外。 编辑部几个人正说到顾主编年轻有为帅气清俊，可惜没房没车至今都没讨到老婆。 一个新入职的小丫头讶异：“不会吧，我看顾先生的穿着很上档次呀。” “钱都花行头上了呗，他不是住在阳明区吗，那地方连幢像样的小高层都没有。” “是的呀，我问他每天怎么上下班，他说坐地铁，我天，这么个大帅哥居然坐地铁，家里得穷成啥样。” 小丫头看出来了，编排顾主编的都是被他拒绝过的几个妖艳贱货，工作能力不强嘴巴子倒厉害。 没一会儿，有人发了一张在停车场拍的照片到他们私下建的微信聊天群里。 “快看这车！” 照片里是一辆深灰色的SUV，有眼尖的立马认出：“兰博基尼Urus！” 群里炸开了锅。 “这车得小三百万吧？” “这是谁的车，以前怎么没见过？” “会不会是别的公司新来的高管？” 一个男编辑正巧推门而入，听见他们讨论的内容。 “什么高管，这顾主编的车。” 之前那几个长舌妇高声喊“啊”，都不怎么相信。 “你别是看错了吧？” 男编辑道：“我的车就停在顾主编的旁边，我轻眼看到他从驾驶位下来，还能有错？” 他话刚说完顾陌就从他身后进门，有人憋不住问：“顾主编，你买新车了啊？” 顾陌：“没有。” 腹诽他的那几个女人舒了口气，就说顾陌怎么可能买得起豪车嘛，接着听见他说。 “车库里随便开了辆出来。” 纳尼？！ 办公室一圈人心态都炸了，难道顾主编是个隐形富二代？ 顾陌倒不是有意装逼，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毕竟以他的工资根本买不起这辆车。 他淡漠地扫了一圈人：“怎么了？” “没事没事。” 众人纷纷低头工作。 当晚又有人无意中发现顾陌驶入君悦花园！ 群里又炸了一次。 妖艳贱货们捶胸顿足，恨自己眼睛怎么没擦亮，错失了凯子。 顾陌开车回到君悦，远远看见叶家门口一阵骚乱。 似乎是凯琳和苏莉茉发生了争执。 他稍微打了下方向盘，尽量避开她们。 谁料凯琳突然发狠推了一把苏莉茉，苏莉茉趔趄着后退到路上。 顾陌连忙踩刹车，伴随着一声尖叫他看见苏莉茉的身体从车前滑落。 他后脊发凉，立即推开车门下车查看。 凯琳站在路边冷眼相看，夜色中颇为骇人。 他把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周行也风尘仆仆赶来。 周行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一把抱住他：“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妈的，撞谁的车不好非要撞你的。” “……是我撞的她。” 顾陌无奈地安抚着他，周行一旦脾气上来别人说啥都没用，就算顾陌打了人他也只会怪那人让顾陌手酸。 近来来医院的频率明显增高了，还不是因为自己生病，也是奇怪。 他把来龙去脉跟周行一说，周行怒气上头打电话叫景惜过来善后。 景惜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胳膊底还夹着滑板。 “滑得我累死了，你说谁出车祸了？” “苏莉茉。” 景惜拔高了音调：“她出车祸关我屁事？” 顾陌咳道：“我撞的。” “……放心交给我吧老师，我保证把事情抹的滴水不漏。”景惜朝他露出了崇敬的目光，仿佛他做了一件她一直不敢做的事。 顾陌：…… 在听说是凯琳推的后，她又陷入了沉思。 “这已经构成犯罪了吧？” 没多久叶华和凯琳也到了医院，由于是公众人物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摘了墨镜口罩景惜才认出人。 面对顾陌的指认凯琳当然不认，她一口咬定苏莉茉是自己跑到路当中被撞的，跟她毫无关系。 景惜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把她买凶.杀人的单子拍给叶华看。 “当年就是你这位好妻子雇人开车撞我，有这样的前科我觉得今天的事她脱不了干系。” 然后一个电话把徐子铭叫了过来。 “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跟徐警官说。” 既然跟顾老师没关系，那当然是闹得越大越痛快咯。 叶华颤抖着手捏的那几份证据从头看到尾，抬手就给了凯琳一耳光，原来当年导致景惜出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贱人竟然敢动他藏在心尖上的人，还装了这么多年贤妻良母，要不是看在女儿的份上他恨不得马上就去办离婚。 凯琳这才慌了，她能有今天的一切全靠叶华，要是叶华也不要她了她就真的完了。 走廊里，一身制服的徐子铭正在科普：“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景惜打断他：“你就说她能判几年吧。” “得看苏莉茉受伤的严重程度。” 景惜看向周行：“她受伤严重吗？” 周行：“轻微脑震荡，屁事没有。” 徐子铭：“那最多判个一两年，还得证据齐全。” 但凯琳终归是暮夏的董事长夫人，苏莉茉也是旗下艺人，估计叶家会把事情压下去。 “苏莉茉醒了吗？” “还没。” 景惜捏着拳头往左掌心一敲：“有了，趁她没醒咱去把她打成重伤吧。” 几位守法公民齐刷刷看她，她摸了摸鼻子嘟囔：“我就说说……” 周行插着兜倚在墙上，目光在众人之间逡巡。 顾陌靠到他身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不想让你卷进这些破事。” “既来之则安之，撞人的是我怎么你倒气上了？” 顾陌想想还确实有点后怕，毕竟一个大活人倒在车前的经历也不是常常能有的。 “以后还是我接送你。”周行皱着眉，语气强硬。 这次事件重大，暮夏的几个高层、经纪人都来了，这么大的阵仗媒体自然也嗅到了蹊跷，不少记者蹲点在楼下等着获取一手资讯。 国外的案子国内管不着，尤其还涉及到黑帮组织，警方不能就六年前的事把凯琳怎么样。今晚的车祸又没有重大伤亡，如果双方选择私了，就不能将凯琳定罪。 但要是就此放过她，对谁都不公平。 护士传报说苏莉茉醒后，景惜去了趟病房，再出来时苏莉茉的经纪人要求找律师。 景惜对他们道：“她不接受私了叫了江越过来，看来是准备跟暮夏撕破脸皮了。” 徐子铭咦道：“他俩还有联系呢？” “苏莉茉可能有江越的什么把柄，谁知道呢。放心吧，别的不说江大律师的业务能力杠杠的，等人来了你就可以把凯琳铐走了。” “这不用上手铐……” 一群人避开记者开车到公安局，江越替苏莉茉提起诉讼，凯琳暂时被拘留。 顾陌录完口供后被周行带走，由于双方口供不一致，徐子铭开车带着景惜跟在他们后面准备去案发地点查访。 “哎，又得加班。” 景惜翻白眼：“你不就想回去陪老婆吗？” “那可不，这两天我跟小居光给行哥打工，都没时间交流感情。” 景惜看他一提起胡小居就满脸甜蜜的样子，心想当年你俩还互相挤兑呢，这就真香了。 “放心吧，你马上就能下班了。” “怎么说？” “叶家有我的人，肯定有目击者。” “……怎么哪都有你的人？” “我日行一善，有点人脉不是很正常嘛。” “……” 如景惜所说，苏莉茉和凯琳争吵的过程全被叶家的女仆Nicki拍了下来，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以至于徐子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景惜催促着他回去交差：“你还要不要陪老婆了？” 他收回打量Nicki的目光，出门开车。 立夏过后，拂面的风都是温的。 徐子铭把车窗降下来疏散车里的闷热，刚开出没几步路听见路边的院子里有动静。 “你他妈怎么能这么紧……操……” “慢一点……” 激烈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夜晚显得尤为销魂，勾得人心里燥热难耐。 他侧头往外看，认出这是谁家的房子后一脚油门飞出了君悦。 这个地方真是可怕…… 对顾陌的紧张担心和焦虑感压迫着神经，一下车周行就忍不住把人压在草坪上做了一次。 宣泄过后他心里舒服多了，声音暗哑道：“我他妈真被车祸整怕了。” 顾陌用手指替他梳着额发：“我没事。” “你要有事我就……”周行一个挺身，又进去了。 他想都不敢想。 顾陌颤栗着发出舒服的喟叹，他清楚周行的不安，景惜的车祸给他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刚刚有车过来的时候你好像特别热。” “有吗……” “原来老师喜欢开放式地点。” “……闭嘴，唔……” 周停突然停了动作，若有所思：“这样的话，我们还有个地方没有试过。” “你他妈……”顾陌强忍不适，硬是把快点两个字咽回了喉咙里。 周行感觉到他的难耐，含笑压低了身子，在他唇上烙下一吻的同时把两人的距离也降到了最小值。 院中情.事，唯清风明月悉知。 第85章 第 85 章 凯琳终究还是为她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三年的牢狱生活或许能教她重新做人。 就像周行说的，谁都逃不掉。 景惜对这个结果也无所谓，她把股份抛掉后各地逍遥，该吃吃该喝喝。 直到月底班级群里的一封邀请函把众人又聚集到了一起。 这天下班顾陌跟往常一样下到楼前。自从那次的小车祸后，周行就不让他一个人开车出门了，虽然他觉得这样无异于杯弓蛇影，但也拗不过周行的狗脾气。 灰绿色跑车由于不常见的颜色十分惹眼，但倚在车门边的人才是更为夺目迷人的风景线。 周行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衬衣，胸前的两粒扣子按照惯例不在扣眼里，袖口随性地半翻着，手腕上露出的钻表点亮了一身的低奢优雅。 无论看多少次，顾陌总是会被他的外表所吸引。 周行伸手打了个响指才把他魂叫回来：“发什么呆呢？” 顾陌咳了一声：“车太晃眼了。” 周行回头看看他特意换的那辆接送专车。 “都坐了几天了，还晃眼？”他挑着眉梢戏谑地笑。 “行了行了，走吧。” 跟顾陌一块下班的同事不少，这会都往他们这边看，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还贴着脸窃窃私语。 周行接送了几天后就有人传言顾陌其实是被包养了，顾陌不太在意这种流言蜚语，周行观察了一阵倒是看出些端倪来。 “顾主编，又换新车了呀？”那两个女同事向他们走近了些，眼里尽是对豪车的艳羡。 顾陌礼貌地打过招呼：“不是我的车。” 她们会心一笑，早知道不是他的车，听说顾陌被人包了，今天终于看到金主露面，一脸桀骜，还真是很帅。 “那是这位先生的车咯，真好看。” 周行把玩着车钥匙，修长的手指时伸时曲：“谢谢，我也觉得好看。” “我最近也想买辆车，要不我们留个微信交流交流吧。”女同事掏出手机，大款谁不想傍？ 周行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懂车，要买车你得问你们顾主编。” 然后他对顾陌柔声道：“是吧，顾哥？” 顾陌瞪着眼睛心说见鬼了，这人是周行吗，周行怎么会用这种口气这么称呼他？ 女同事也愣住：“……问顾主编？” “嗯，这车是顾哥给我买的。”周行冲她们眨了眨眼，一副你们懂吗的表情。 两个女同事险些从台阶上摔下来，这……难不成顾陌才是金主，这混血男人是个小白脸？ 周行点到为止，给顾陌拉开了车门，他并不想破坏顾陌在公司的形象。 等顾陌上了车，他回头冲那两个女人冷冷一笑，眼里写满了警告。 那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她们从没见过有人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有如坠地狱般的感觉，但这个男人做到了。 跑车扬尘而去，报复似的喷了她们一脸尾气。 车里喷了跟顾陌一样味道的薄荷味香水。 顾陌无奈道：“干嘛那么说？”其实没必要的。 “就想那么叫叫你，”周行盯着前方车流，“我看INK乌烟瘴气的，需要清理一下。” 他见不得顾陌叫人轻视，这会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把社长约出来喝个茶了。 顾陌低笑一声把视线转向窗外，说实话，狗子的这种护主行为挺让人愉悦的。 过了一个红绿灯，周行掏出响了一声的手机丢给他。 顾陌替他点开微信群告诉他：“班级群的消息……校庆邀请函？” “哦，那个啊。” “你知道？” “之前就有人发过，我还想到家再跟你说。” 顾陌点开那个链接看了下内容。 原来是AB两校建校40周年的校庆宣传视频。 “六月六号，日子还挺吉利，你要去吗？” “我一个人的话不会去。” 就是想让自己陪他去呗，顾陌关掉视频：“那陪你回去看看。” “好，正好七号端午，我们可以去度个假。” “你这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周行笑出了声。 为了轻轻松松地度假，顾陌尽量把工作多解决掉一点，连着加了几天班。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周行到家时间比他还晚，甚至有一回他睡得迷迷糊糊才听见开门声。 手头事多他也没仔细问周行在忙什么，想着等假期再好好审他。 六月如期而至，天气循序渐进到校庆这天已经热得人烦躁了。 跟小孩子期盼春游一样，周行早早的起了床准备出行用品。 顾陌边做早饭边用余光观察着他，见他拎出两个旅行包往里面塞了一堆套后，他煎糊了一个蛋。 不用坐公交一路畅行到A校门口，看着校名处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顾陌心里突生一丝紧张。 当年他跟个逃兵一样离开学校，把二班的孩子们抛之脑后，连他自己都为这样的行为感到不齿。如果时光倒流再来一次的话，他还会不会选择离开？ 周行停好车过来就看见顾陌望着校门发呆，他叹了口气过去勾他手。 “没什么变化，进去吧。” 勾了一下就松开了，毕竟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 但这个动作很快让顾陌安定下来，他跟着身边这个已然成了他主心骨的男人迈进两人结缘之地。 进了学校才发现这次校庆活动的盛大。 A校到B校的场地上就没有空位，跟美食祭一样，各年级各班的摊铺排得满满当当。不光有卖吃的，还有各种娱乐表演项目，场面很热闹。 一路上碰见了很多熟人，有周行那一届的学生，也有之前跟顾陌搭班的老师，他们看见顾陌和周行在一起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两人也不解释，一个悠哉一个淡然，坦坦荡荡地并肩走过校园每一处。 “老师，你还记得这里吗？” 操场入口那几棵不知名的树依旧笔直地站立着，树上结满了黑漆漆的小果子，风一来就噼里啪啦不要命的往下掉。 “这里怎么了？”顾陌侧目。 周行厚着脸皮道：“我在这里偷看过你。” 顾陌觉得好笑：“为什么偷看我？” “喜欢你，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 顾陌撩他一眼，挑着路面没有果渍的地方下脚：“请问你一见钟情过多少人，周大少爷？” “不多，”周行得意道，“就你一个。” “那我怎么听说你跟什么会长部长……” “哎哎哎，打住，我跟林微我已经解释过了，部长我不认啊，我俩是清白的。” 顾陌没再说什么，可能少年时萌生出一丁点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好感，只不过因为斯人已逝苗头也随之枯萎。 所以说，有的时候对的人不如对的时间来的重要，也许他跟周行的相遇恰好就是最佳节点。 周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为过去那档子事耿耿于怀，拉着他手就往回走。 “干嘛去？” “故地重游，课外实践。” 顾陌抬头看着医务室的挂牌，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开始抽抽。 “你不会想在这里……” “提问，老师，你知道夏天最方便的是什么吗？”周行举手。 “什么？” “衣服少，容易脱。” 顾陌咬牙：“……你什么时候去死一死？” 周行把他拉进去：“放心吧，值班老师我都熟。” “这是熟不熟的问题吗？” “可我受伤了，老师你得帮我治。” “你受哪门子伤，再说我又不是校医……” 顾陌话还没说完手就被拉着放到一个硬邦邦的位置。 “只有你能治，”周行凑近他，压低了嗓音蛊惑道，“帮帮我好吗，顾老师。” 顾陌被他这暧昧的吐气闪了耳朵，两腿一软就坐到了医务室小床上，然后鬼使神差地拉下面前拱起的帐篷拉链。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唔……” 周行将东西送进他嘴里，舒服得眯起眼，顺带也眯起眼里的狡黠。 这种事，就一次怎么够？ 这个时刻，校庆的开幕式正在操场举行，全校师生包括来参加活动的社会人士都聚集在宽阔的场地上。 而校园一隅正进行着一场比校董发言更为激烈的项目。 “够了…吧……” 语句随着猛烈的动作被撞击得支离破碎。 “不够……跟你怎么会够？” 不知道是不是地点的缘故，今天的顾陌比以往更加诱人，周行被牢牢吸住抽身不得。 供学生休息的小铁床被摇得吱嘎作响，顾陌第一次尝试跪姿，又是在这种随时会被人发现的环境下，他自己都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了。 两人沉沦在欲海中，耳畔萦绕着彼此全部的声音。 直到其中夹杂了一串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顾陌才恢复一丝清明。 “周行，有人来了……出去！” 如果是练功，那周行这会儿就正进行到紧要关头，哪能说退就退？他低吼一声加快了速度。 身体和精神双重夹击，顾陌哪里有过这种体验，当即失了理智低吟出声。 周行更是被刺激得上了头，只想着深入更深处。 随着钢架床经不起折磨的一声重响，脚步声戛然而止。 门口的人似乎猜出里面的情形，调头走开了。 顾陌揪起的心又回到胸腔里，周行做了最后几下运动，将满腔热忱送给了身下的人，为两人弥补上那年没来得及一起度过的夏天。 第86章 第 86 章 顾陌真是佩服周行野兽一般的体力，他瘫在床上抬手捂眼：“腰疼。” 事后沙哑的声音自带撒娇的效果，周行心疼地给他揉了会腰。 缓过来后顾陌想起什么：“刚刚外面有人……” “没事，熟人。”周行笑。 “你怎么知道？” “猜的。” 顾陌翻了个白眼，正经了半辈子算是栽在这崽子身上了。 如周行所说，衣服好脱也好穿。两人整理好穿着出门时开幕式刚刚结束。 早上吃的早饭全被消化光了，他们逛到美食那几个摊位买了两份煎馄饨。 “居然没有卖饺子的。”周行望了一圈。 “现在的小孩会包饺子的很少吧。” “我就会，我媳妇教的。” 顾陌看他一脸骄傲，想起那年他包的那些有模有样的饺子，没忍住笑了。 “是啊，有人还把我包的偷偷藏起来，估计是想借鉴一下手法？” 陈年旧事被提起，周行咳了两下：“那不是怕以后吃不着嘛。” 事实就是如此，六年来那几个饺子竟然成了他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在无数个日夜，他总会想起那鲜香的味道，或者说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真实得像假的。 “比起饺子，其实我更会包馄饨。” 周行听见他那么说，立马道：“你包什么我就爱吃什么。” 顾陌想起今年过年吃馄饨的时候还没遇上他，于是说：“马上夏至了，到时候我包了你多吃点。” “我跟你一起包。” “好。” “每年都一起。” “好。” “每顿都一起。” “好……” “每……” “闭嘴，食不言。” 顾陌掰开一次性筷子隔空点点他手里的饭盒。 得到承诺周行乖乖地吃起煎馄饨，咬了两口他道：“……这是食堂的味道。” 顾陌跟着尝了尝，得出结论：“现在会包馄饨的小孩也很少。” 走在林荫小道上，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还是吸引了不少学生的注意。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穿着校服，顾陌感叹道：“当年你们那一届都没什么人穿校服，看着就乱。还是统一服装好，齐齐整整的。” 周行：“用不用穿校服学生会说了算，也不看看我们那届会长是谁。” 想起那个骚包的学生会长，两人一阵沉默。 这时一个女生在同伴的推搡下走到他们面前，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服然后开口唤：“叔叔……” 周行、顾陌：…… 周行拨弄两下头发，张扬不羁的感觉立马就出来了，再加上松垮的衬衣，倒也有种不一样的青春感。 女生被他眯了一眼，识相地改口：“小哥哥。” 这还差不多，周行难得心情好：“叫小哥哥什么事？” 女生红着脸：“小哥哥处对象吗？” 顾陌一愣，现在的女生这么直接？ 周行勾唇一笑：“小哥哥已经有对象了。” 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女生一听反而两眼放光：“小哥哥的对象是个怎样的人？” “肤白貌美大长腿。”他说着有意无意朝身边斜了一眼。 女生更激动了，顾陌瞧她脸部肌肉都在颤抖，犹豫着问：“还有别的事吗？” 女生一拍脑门，指着身后不远处的射箭摊说：“两位来光顾一下我们摊位吧，奖品很丰富哦！” 周行看了眼招牌，上面用粗粗的水彩笔写了二年二班的艺术字，他转过头，顾陌正含笑看着他。 “行。” 自他们那届过后，AB两校逐年加大交换生的数量，这两年已经恢复了男女混合制。 这一届二年二班的女生围在一起兴奋地交谈，她们自以为说话很小声，但一旁的顾陌听得清清楚楚。 邀请他们玩游戏的女生对其他人说：“我就说他们是cp吧！” “我第一眼看就觉得像，哇靠配死了！” “你们猜谁是攻谁是受？” “在射箭那个应该是攻吧，长得就攻。” “我也觉得，他稍微高一点。” “诶，你们不觉得那个戴眼镜的小哥哥眼神有点利吗，他看过来的时候总感觉像班主任。”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难道他才是攻？” “哇，姐妹你不看身材的吗？灰头发那个胸肌鼓成这样，他要是受我给你表演当场去世！” …… 顾陌三观碎了一地，这年头民众对同性恋的包容度这么高了吗？ “来试试吗？”周行射了几箭，把反曲弓递给他，“这弓挺轻。” 顾陌接过掂了掂：“嗯，没射箭场的重。” 他装箭上弦，刚拉开背后就贴上一片温暖。 “姿势不对，”周行抬起他的胳膊，手把手地教他，“……看三点在一条线上吗？” “在。” “那就放。” “嗖”地一声，箭头直插红心，与此同时场外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他们侧过脸，看到那群小女生们眼冒爱心拼命鼓掌，巴掌都要拍烂了。 顾陌这才意识到两人刚刚的姿势有多亲密，他不动声色地抽出第二根箭，顺便跟周行拉开距离。 毕竟是娱乐项目，靶子也不过十米远，有了周行的示范他轻松地把剩下的箭送上了靶心。 “射得好。”周行夸道。 他家顾老师还真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光一个放箭的动作就看得他下腹一紧。 “没你射得好。”顾陌想起周行当年三箭出圈的场面，由衷赞赏。 周行笑着看他，顾陌瞬间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被他带偏了。眼看周围的小女生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他恼羞成怒：“你别说话了。” 小女生们内心呐喊，不，帅哥你会说话就多说点，我们爱听！ 两人十发全中，抱走了最大的奖品——等人高的毛绒兔子。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周行嫌弃地拎着兔子。 顾陌觉得这不协调的画面谜之可爱：“回去送给景惜吧。” “也只有她要。” 周行认命地把兔子甩到肩上，刚要走被先前那女生拽住了兔耳朵。 “小哥哥，十发都中红心的有隐藏福利哦！”说着她掏出一个脸那么大的爱心棒棒糖，“撩汉神器，一根狙中他的心。” 周行：…… 他左右看了一圈，女生们双手交握作祈祷状，一脸期待。 他不负众望戳戳顾陌的肩膀，把棒棒糖塞进他手里。 “心都给你了，拿好。” 周围响起一片起哄声，学生们看他们的目光有羡慕有欣慰有鼓励，唯独没有反感。 顾陌垂眼看着阳光下鲜红剔透的棒棒糖，心跟糖一样被暧昧的温度一点点融化。 如果再来一次，当年他应该不会离开这个学校吧。 祝福多于反对，是多么美好的事。 他们逛到三年级的摊位，意外地遇到了在射击摊玩得不亦乐乎的徐子铭和胡小居。 “行哥，比一比吗？”徐子铭递给周行一把玩具□□。 周行啧了一声：“假枪有什么可比的。” “听说这个摊的头等奖是免费定制情侣挂坠……” “来，把子弹给我。” 顾陌：……你就不能消停会？ 胡小居瞅瞅自己手里的玩具熊，又瞅瞅顾陌怀里的兔子和棒棒糖，脑子里突然闪现家属两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到顾陌还是会紧张，就跟高考过去很多年还是会梦到写卷子的感觉一样。 “顾老师，我们去买点喝的吧？” 被他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口渴，顾陌看看打枪打得正起劲的两人，朝胡小居抬了下手示意东西太多了不好拿。 “这好办，”胡小居冲隔开两三个摊位的方向喊，“景宝——” 紧接着顾陌就看见钓鱼摊边的小板凳上晃出一颗熟悉的小脑袋。 还真遍地是熟人…… 景惜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接过他们手里的奖品。 “太客气了吧，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胡小居噎了一下：“……行吧行吧，你要送你了。” 顾陌本来就打算回去把兔子给她，现在人在这正好把东西脱手。 “顾老师你们也来玩啊，早知道约着一起了，”景惜对他介绍道身边的人，“这是我哥，这是跟你提过的顾老师。” 顾陌听周行说起过这位雷厉风行的景总，两人互相颔首致意。 买好喝的回来，周行和徐子铭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景惜正在跟他们花式吹嘘她哥钓鱼的厉害。 “……真的可牛皮了，我从来没见过没上年纪还能在那坐半小时不动的，那鱼还就往他那跑，是看他长得帅还是咋地？” 看到顾陌把冰咖递给周行，景惜的“我哥一定是姜太公转世”卡在了嘴里，出来的话变成了：“老师你还记着他爱喝这个牌子的咖啡呢？” 顾陌不好意思地淡笑一下，故意忽略周行熠熠的目光。 胡小居问徐子铭：“你俩谁赢了？” 徐子铭朝周行那边努努嘴，挺不服气的样子。 景惜安慰他：“他从小就练射击，赢了不稀奇的。” 负责做挂坠的男生过来问形状款式。 周行咬着咖啡罐搂过顾陌脖子，朝景惜勾了下手：“帮我们拍个照。” 景惜把兔子往哥哥身上一塞，屁颠屁颠地掏出手机选滤镜。顾陌明显看见那位景总的表情冷了几分…… “哇，你俩好上镜呀！” 徐子铭和胡小居凑过去看，还真是，颜值高的人随便一截都跟写真似的。 屏幕上恣意张狂的灰发男人咬着易拉罐边缘，不可一世的脸上只有注视身边之人的那双眼睛饱含深情。而他身边正扶着眼镜的男人满身书卷气，清俊端肃的面容微微侧向身旁。 正巧中午时分的阳光灼灼烙在他们身后，两人浴光并立，整幅场景美得不像话。 男生把照片洗出来后做成钥匙扣给了他们。 周行和顾陌一人一个，胡小居羡慕不已：“这什么材质啊，看上去挺不错的。” “你想要我们也整一个。”徐子铭拉着他往定制挂件的地方去，赢不到免费的他不能花钱做更好的吗？ 景惜扭头看哥哥：“我们……” “不照。”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第87章 第 87 章 周行对照片的效果非常满意，立刻就把钥匙挂上了。 顾陌嘴上没说，心里也觉得这钥匙扣做得挺精致，尤其是周行的那一部分，怎么看怎么帅气，他忍不住摸了摸上面那张比指甲盖还小的俊脸，掏出钥匙换上了。 逛了许久，学校其实跟原来没多大变化，无论过多久在他们心里也不会有变化。故地重游，游的是旧情。 只要二年二班还有一个人在，这份情谊总不会灭。 下午景惜和周行对过行程发现目的地一致后，一起坐飞机去了野外实践的那座小岛上。 时隔多年又一次住进了那家温泉旅馆，顾陌心里感慨万千。 就是在这座岛上他和周行互诉了情衷，一试试到了现在。 好在他们是幸运的，没有弄丢彼此。 毫不意外的，周行定了一个带温泉池的大床房。 顾陌洗干净坐到鹅卵石堆叠的温泉池边，盯着水汽氤氲的池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行脱了衣服下水，池深正好是他跪着到顾陌胯部的距离。 于是他不客气地张开嘴。 顾陌抓着他的头发眼神有些涣散。 “周行……” “嗯？” “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 他忍不住弓起身子。 “因为我爱你。”周行沉闷却清晰的声音自下传来，和蒸腾的雾气一起缭绕在耳间。 顾陌笑着叹了口气，难得主动地配合起他的动作。 “我也爱你。” 最后在池子里进入的时候，两人都被莫大的温热感包裹着攀上一层又一层高峰。这一次不是最剧烈的，但却是最舒服的，好似两个人从身到心都贴合到了一起，没有一丝嫌隙。 人家泡温泉是舒缓疲劳，他们泡完温泉反而更疲劳了。 周行照例给顾陌按摩了会才躺下。他满足地抱着怀里的人，总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他就再没什么渴求了。 顾陌给他掖了下被子，问道：“怎么想起来到这度假？” “想在这里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周行伸手摁灭床头灯，“跟你。” “想一出是一出。”顾陌嘀咕了一句翻过身。 周行低笑着将他搂得更紧，亲吻一番后靠在他肩头安心睡去。 第二天顾陌是被周行用别样的方式叫醒的，出门才两天不到，包里的套就快见底了。 他下床时揉着老腰盘算着回家以后去办个健身，要不照这个运动强度身体很快就要提前退休了。 岛上如每一处乡间，小却内容丰富。远处的鸡鸣狗吠，手边的稻花，清新的空气，随便几样组合起来都是令人向往的生活。 沿着蜿蜒的土路一路缓行，记忆中的古屋露出檐角。 周行带着顾陌径直朝后院去。 参天的枫树经过数年风吹日晒依旧屹立于天地间，古老的气息使整座小庙嵌上虔诚的味道。树下的老人仿佛跟它一样在此处等候已久了。 “来还愿？”老头眼皮半掀，只低着头根本没看来人。 周行这次比六年前恭敬多了，作了个揖答嗯。 顾陌反应过来，周迷信又上线了。 他也跟着作揖，这位老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仔细想想六年前的福祸之说竟一一灵验。 福兮祸兮，他想跟周行在一起就必须放弃工作，景惜出了场车祸才找到亲人，郝爽抱得美人归美人心却恶。 凡收获必要付出代价，得失相依。 周行从屋檐下准确地找到当年放愿的位置，顾陌观察着那一排随风摇晃的竹筒，提出疑问：“都这么多年了，纸还会在吗？” 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他们的心愿不过沧海一粟，或许早就随尘土归无。 周行拔开些许腐朽的筒盖，举到他面前。 两张卷成条状有些泛黄的宣纸紧紧依偎在一起，宛若屋檐下的他们。 居然还在？顾陌小心地取出纸张，指间传来脆弱的窸窣声，许多物什经不起岁月的侵蚀，唯有墨染的字迹力透纸背，传承弥久。 他以更加轻缓的动作慢慢展开纸张，午间暖阳从枫叶间穿梭而过，一切仿若昨日。 斑驳光点到达纸面时，周行看清了那两幅迥异的字。 枯叶旁张扬潇洒的“陌行”是他的。 干干净净，写了清秀利落的“周行”二字的那张，是顾陌的。 原来这就是他当年所求。 “和我想的没差……”他摸着那两张薄纸，嘴角不由上翘。 “嗯？” “我就知道你会选择我，就像我选择了你一样。”笃定的口吻。 顾陌拈起那片色素完全褪去灰突突的枫叶，觉得周行说的半点没错。 只不过他选择的是周行，周行选择的是顾陌和周行。 周行要的是在一起，从始至终目标明确。 而决定权一直都在顾陌手中，再续前缘不过是他一个念头的事。 他花了六年时间看清自己的心，周行或许不是最完美的爱人，却是最能牵动他情绪的人，同样也是他最放不下的人。重逢那一眼他就知道完了，他跑不掉了。 既然无法忘记，那就坦然接受。 纸短情长，陌路同行。 “这就是你想跟我做的有意义的事？” 周行但笑不语。 两人执手同归，回去的路上还问当地农家买了两只土鸡带回去煲汤喝。 周行拎着绑鸡的绳，表情比拎毛绒兔子还要嫌弃，他显然长这么大没干过这种活儿。 “家里差不多装修好了，回去咱看看还要不要添点什么。” “好，回家先去我姐那拿粽子，她裹了肉馅的和白米粽，你爱吃什么口味？” 周行不说话，顾陌看了他一眼惊讶道：“你不会没吃过粽子吧？” “……很奇怪吗？我是混血。” “是是是，周少爷。”顾陌失笑，混血倒成了万能的借口了。 周行不乐意了：“这个称呼不好听。” “那你想我怎么叫你？” “亲密一点，比如老……” 顾陌斜他一眼，镜片折射出明锐的光芒：“别太过分啊。” 周行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脑子却没停止思考，现在不说没关系，到了床上他有的是办法让他的顾老师开口。 他拎着鸡自顾自地傻乐，顾陌也没拆穿他的小心思，继续说着那些家长里短。 一路向前，生活就是那么简单而美好。 回到温泉山庄，他们分了一只鸡给景惜他们，景惜戳戳肥肥的鸡屁股，转手丢给了哥哥，还问他们要不要帮忙料理。 “杀鸡放血什么的我哥最会了，是吧哥？” 景总眼角抽抽，拎着鸡转身就走。 没多久门铃被摁响，还真送过来一盆香气四溢的汽锅鸡。 在房里摆好碗筷，顾陌尝了口汤，忍不住赞叹：“没想到这景总还挺接地气，煲汤真有一手。” 周行想起圈里对那个男人的评价，不置可否。 “不管男女都想被他上的极品男人。” 顾陌听到这个评价差点喷汤：“……极品？” 他想了想，又觉得这形容词没错。 周行捧过他的脸，带点威胁地问：“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虽然顾陌觉得男人不应该用好看来形容，不过他发现周行和他身边的人随便拉一个出来样貌都不输那些明星，确实可以说好看得人神共愤。 “你，你最好看。”他无奈地碰了下周行的嘴唇。 真论起来景总可能更符合东方人的审美，端正肃然，一看就是个很可靠的人。但有些人的气质总会掩盖住出众的外貌，景总就是这样，给人的印象更多是冷和贵气。 不可亵玩焉。 他当然不可能把这些说给周醋坛听，小孩子就得哄着。 周行满意地放开他，往他碗里夹着嫩肉：“别看他这副正经样，其实是个妹控。早晚栽景惜手里。” 这下汤是真的喷出来了，顾陌边咳边拿纸擦嘴，瞪着周行：“他俩不是兄妹吗？” “德国骨科了解一下。” “……” 吃得差不多时周行突然问：“想看烟花吗？” “你又要整什么？” “咦，老师不知道吗？今晚岛上有烟火大会。” 顾陌还真不知道。 又不是日本，国内为什么会举行这种活动？ “每个地方习俗不一样嘛，”周行凑到他面前，“我知道一个看烟花的好地方。” “上次那个小平台？” 周行靠了一声，脸上是被猜中心事的不爽。 顾陌憋笑，他发现了，这两天周行尽把他往故地带，似乎是要他回忆起六年前两人在一起的一切。 “算了，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周行放下汤勺，从衣架上取下一来就挂平的正装。 顾陌看着他旁若无人地脱换衣服，欣赏了一会好身材纳闷道：“看个烟花需要穿这么正式？” “当地习俗，你也得换。” 周行又拎出一件比他身上还奢华的礼服，硬是给他换上了。 镜子里的二人耳鬓厮磨，互相帮忙整理着衣装细节。 整着整着倒又亲上了，在家各忙各的，出了门就毫无顾忌恨不得把攒了一肚子的欲望发泄干净。 好在顾及昂贵的衣服没有做到最后。 只是出门的时候顾陌耳朵都是红的。 第88章 第 88 章 夏天的风充满了爱恋的味道，轻轻吹动每一对漫步情人的心弦。 废弃小平台似乎被人精心清理过，丝毫没有风雨侵蚀的痕迹，连本应生锈的栏杆都擦得锃亮。 顾陌撑在扶栏上，听周行说着向阳街道的整改情况和家里的装修进度。 “墙已经敲了，景惜原先那个浴室换了玻璃门。” “换玻璃门干什么？” “可以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看你洗澡。” “……” “阳台也做了落地玻璃，你不是喜欢半开放式地点么，我们回去就试试效果……” 他听着听着觉得怪怪的，这些设计都是周行的一己私欲吧？ 八点整，烟火准时升空。 岛民们纷纷走出家门，行人也驻足停留，抬头仰望天空。 盛大多彩的烟花不断在夜幕上绽放，整个世界被照得绚烂亮堂。 身边的人也和打上星空的花火一样璀璨耀眼，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夜晚怎么会出现太阳呢，明明不合常理，可他就是在身边了。 甚至一点一点渗透进内脏，永远地住进了顾陌心里。 “顾老师，吃不吃糖？” “嗯？” “给你。” 手里被塞进一颗跟六年前分毫无差的告白糖，泛彩糖纸在火光闪耀下如钻石般亮丽。 顾陌捏了捏糖纸，预感到什么。 心里像有面小鼓，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因为周行的微笑落在了上头。 这次不是薛定谔的糖了，即使不拆开他也明白了里面的内容。 手指不甚利落地剥开糖纸，一把巨大的花伞恰时冲破天际，照亮了他手中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白金对戒。 周行从容地整理了下衣襟，然后单膝下跪。 顾陌低下头，几乎不敢对上那双灿若瀚海的眼眸，只盯着烟灰的发色。 一开口，声音居然有些打颤。 “你…这是做什么？” “我觉得有一件事必须是我开口。” 周行从他手里拿过一枚戒指，郑重道。 “我不想委屈你，别人都有的我们也会有，戒指、求婚、婚礼、孩子……只要你要，我周行拼了命也会给你。六年真的太长了，关于你的事我一刻也等不了。所以，我现在要用第一个步骤做第二件事。” 他托着戒指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举到顾陌跟前。 “顾陌，我们结婚吧。” 电视里遇到求婚的姑娘总会激动得捂住嘴，然而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明白有些镜头不可取。顾陌盯着那枚戒指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心都被击溃了，谁还张得开嘴？ 他从知道自己的性向开始，就不对婚姻和家庭抱有期待，更不用说被一个男人用这种俗套却浪漫的方式的方式求婚了。 他在温柔的注视下伸出手，轻轻叹息。 周行啊周行，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好。” 戒指贴着指缝套牢了无名指，也套牢了他的下半辈子。 他给周行戴上另一枚戒指，扶他起身的时候被扑抱住。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腿都软了，就怕你不答应我。” “你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显然对结果很有自信。” “这种时候就不要纠语法了吧，我亲爱的顾老师。” 顾陌笑着跟他接了一个吻。 “所以这就是你晚归的理由？” “可不是嘛，这个糖已经停产两年了，找工厂费了点功夫。” 还有烟火大会，为了营造最佳的求婚氛围，周行跑了好几天才安排出跟当年一模一样的空中盛宴。 给顾陌的任何东西，他都不想含糊。 “你还没看糖纸呢，快看看写了什么。” 既然是特意定制，肯定是周行自己写的咯。顾陌铺平了糖纸覆于掌心，逐字逐句念出纸上的内容。 「天很好 阳光也好 漫长的岁月里 遇见你 我很欢喜」 “谢谢你走进我漫长的岁月里。” 夏日烟火下，两人紧紧相拥。 人在每个阶段遇见的每个人或许已经由命运安排好了，相遇不过是走个过场。 说不定很多年前在金街的那个下午，他们就为彼此心跳过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其他人的故事已经挖好坑了，出货后大家挑着看吧。 下一本预收爽哥和停美人的故事，有没有感兴趣的宝宝？ 第89章 番外·婚礼与平安果 M&J公司的员工们发现最近他们周总的心情特别好，明明都入冬了他还是满面春风。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原因。 办公区。 有位女员工今天生日，男友送了一束花过来。她捧着花正美滋滋地接受同事们的祝福，忽地一转头，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 “哪来的花？”周行摸着下巴打量那花束。 “男……男朋友送的，”她忙道，“我马上收起来，周总。” 周行嗯了声，转身往办公室走。 员工们刚松了口气，他们的周总又转头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们说婚礼现场铺这种花好看吗？” 员工们：？？？ 周行扫了圈大眼瞪小眼的人群，扯出一个能晃瞎人眼的笑：“算了，我自己去问他。” 全员：…… 餐厅。 难得过来体验一次民情的周总转了一圈，在某位拿着手机跟对象发消息的员工身后站定。 “饭菜还合胃口吗？” “合，特别好吃！”员工吓得把手机翻了个面。 “跟女朋友发消息呢？”周行斜了眼他手机。 “啊……是，我关了，关了。” “你女朋友也喜欢这道菜么？”周行突然敲着桌沿发问。 可怜的小员工懵着摇头：“不知道。” “对象爱吃什么都记不住，”周行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怪不得还没结婚。” 小员工：…… 然后大家就看见周老板临走时掏出手机点开某个微信头像温柔地发了句语音。 “看到一道你喜欢吃的菜，婚礼菜单我再叫人改进一下。” 员工们：……行了老板，咱都知道你要结婚了。 于是周行要结婚的消息经他自己口中传遍了整个公司，进而传遍了整个商圈。 那一阵各种饭局酒局上最怕遇见的人就是耀中集团的周董，凡是跟他碰上的全被抓在那听他炫耀恋爱史，好不容易听完了还得被催一句“你有没有对象？没有？那还不赶紧找？这年头像我对象这么优秀的人可不多了”。 这天一个商业酒会上，周行照例寻找着幸运儿。 景惜见他过来防备地退后一步：“我就不用听了吧，你俩那点事我都会背了。” 周行满意地点头：“好好说给你那个表弟听，让他写一本关于我俩的书，出版不是问题，写得好的话我出资给它搬上银屏。” “你够了……” “好了，”他正经道，“找你帮个忙。” 十二月下旬的国际航班上，有两名空姐激动得不能自已。 “姐我跟你说，这是我第二次碰见那个混血帅哥了！” “头等舱那个是吧？看到了。不是，我说你什么拍照技术，真人比照片帅多了好吗？” “能怪我吗？明明是镜头无法捕捉他的盛世美颜！” “害，不瞒你说，他身边那个禁欲系男神我也是第二次遇上了。”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响起背景音“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顾陌睡了一觉醒来听见身边有不重的男女交谈声，他还想装睡听一听周行在跟人说什么，下一秒手就被握住。 “醒了就睁眼吧，马上到了。” 小朋友也太了解自己了，他无奈地摘下眼罩，等能适应光线后慢慢睁开眼。 印入眼帘的先是一双含笑的狐狸眼，眼角泪痣勾人心神荡漾。薄薄的唇瓣轻启，偏头时下巴紧绷，侧颜线条完美轮廓分明。 然后才是站在周行座位边被映衬得黯然失色的空姐。 “要不要喝点水？”周行问他。 顾陌清了下嗓子点点头，他不太适应长途飞行，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基本都在睡。 不等周行开口那位空姐就殷勤地递上水杯，顺便含羞带怯地望了他几眼。 顾陌接过水杯礼貌道谢，喝了两口后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两人。 “……这次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空姐期盼道。 顾陌捕捉到关键词，什么叫这次？难道还有上次？ “哦？有什么事么？”周行撑着下巴，口气是一贯的懒散，甚至还带了点调侃。 “额……”空姐额了半天突然想到此次航行的目的地，“先生，丹麦我很熟，我可以给您推荐当地的风景美食。” “听起来不错。”周行斜眯了她一眼，人姑娘腿肚子发软险些没站住。 狗崽子难得在外发情，顾陌放下水杯伸手去取眼镜，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他多啰嗦了两句。 “不过我有同行的人，”周行轻碰了下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对空姐挑眉道，“你应该知道两个男人一起去丹麦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什么？顾陌和空姐把这话品了品，同时想到1989年丹麦通过了《民事结合法》，成为世界首个支持同性婚姻的国家。 得，又开始了。 果然周行说完就当着空姐的面侧身过去捏住顾陌下巴，在他唇上肆意品尝了一番。 顾陌眯着眼接受了这个吻，完事后伸出拇指轻拭嘴角，用指腹感受着存余的温热。 他对目瞪口呆的空姐淡淡道：“见笑了。” 小空姐脸蹭的一下涨得通红，他这话分明有种“我爱人比较爱胡闹”的宠溺感，让人血槽瞬间减灭大半。 她看着那位清冷寡淡的客人说完话后低头折起毛毯，身边的混血帅哥捋了捋他睡乱了的边发替他戴上金丝眼镜，动作亲昵又温柔。 她慕了，意味太明显了！ “祝……祝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她深鞠一躬，转身快步离开。 这发展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可以去和小姐妹共唱下一句“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了。 人走后，顾陌把毛毯往周行身上一丢：“又胡闹。” 周行又倾身过去亲了亲他脸颊，在外顾陌总是会迁就他，从不撂他面子，说到底他的胡闹嚣张似乎从来都是顾老师惯出来的。 “真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婚讯。” “你继续想。”顾陌没好气道。 周行笑着过去抱他。 到达凯斯楚普机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 他们从机场坐车到酒店，沿途的风景和欧洲许多城市不尽相似——过半都是新兴的现代简约设计建筑，和中世纪古老的建筑物交相辉映，既现代时尚又古香古色。 不同于其他的是这个城市有安徒生和小美人鱼，除此之外虽然并没有太多童话的影子，但空气中尽是甜丝丝的幸福味道。 天很干净，云层很低，海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每个地标都象征着美好。这就是哥本哈根，曾被联合国人居署选为“最适合居住的城市”的一个地方。 倒了一晚时差后，他们骑着自行车在市内转了一天。 这里的气候和南方有些类似，雨水多偏潮湿，不常下雪。顾陌对此感到很亲切，并且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运河和海滨徘徊，周行拍了很多照片挂在朋友圈说是要眼馋他们。 不多会儿提醒音还真叮叮咚咚地响起来，看到照片底下那一条条祝福语，顾陌真有种被全世界温柔以待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周行给他的。 “今天是冬至。” 周行听见顾陌感叹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问：“想吃饺子了？” “本来没想，你这么一说倒有点想了。” “多大点事，老公带你去吃，”周行摆出欠揍的笑，“我知道一家不错的中餐馆，离这不远。” “那走吧，老公。”顾陌故意撩了他一眼，踏上脚蹬子就往车流中驶去。 周行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刚顾陌喊了他什么。 “操！” 急忙中车都骑不稳了，他晃晃悠悠跟在顾陌屁股后头，一路上不知恳求了几次“你再叫一声”。 直到吃完饭回酒店，顾陌也没再叫一次，他觉得脸皮偶尔厚一次就够了。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承认同性伴侣关系的国家，丹麦给人的感觉无疑是浪漫大胆的。 跟周行一样。 由此看这个婚礼地点选择得确实很恰当。 平安夜的婚礼如期举行。 户外场地已经由专人布置好了，按周行的要求，目力所及之处都铺上了山茶花，他解释山茶花花语是理想的爱，他和顾陌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 顾陌知道他一直都是个仪式感强的小迷信，低头笑而不语。 周行的面子之大从陆续入场的宾客可见一斑。 等待室中，周家人站的那一块地方像是散发着光芒似的，把屋子照成了伸展台。已经是黑手党教父的周停带着郝爽正跟Ayesha和周耀宗说着话，Ayesha身边是两个年级有些大但仍气宇轩昂的外国男人，看样子是周行的外祖父。 顾陌突然有种拉低了这个家族颜值的感觉，对周行道：“你们家都是吃美貌长大的吗？” “在我眼里只有你最迷人。”周行着迷地看着一身盛装的顾陌，毫不掩饰眼里的喜爱。 顾陌很少精心打扮，今天穿的欧式复古风的手工定制西装将他的好身材衬托无遗。周行有股拉着人跑路直接办事的冲动。 他忍着心头燥热，巴望着流程走快点。 十点十分，他们进入婚礼会场。 长长的草坪通道边是自动分散开的人群，两头是穿着同款式礼服的周行和顾陌。 悠扬的小提琴与钢琴声合奏出无与伦比的婚礼乐曲。 两人在亲友注目下缓缓朝对方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又坚定。随着距离的缩短他们心里的念头逐渐清晰，在名叫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将会风雨同行携手一生。 满怀期许与爱意，他们走到彼此面前相互宣誓。 周行深情凝视着顾陌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成为了我生命中独一无二的那束光，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将永远追逐着你，直至生命的最后一眼。我爱你，顾陌。” 周围爆发一片掌声。 顾陌喉头滚动两下，眼睛有些发酸，这样的场景他曾经根本不敢奢望，如今面前的这个男人把一切名为美好的事物都给了他。他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同样的雀跃与期许。 “周行，无论长路漫漫前途艰险，我都会驻足等你与我并肩，同行余生。我也爱你。” 话音刚落，周行就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稳稳带入怀中。 两人在众人的祝福声和欢呼声中缠绵地拥抱亲吻，感受着从身到心，乃至灵魂的融合。 仪式结束，宾客们开始狂欢。 周行替顾陌挡了一杯又一杯酒，走到顾阡那时，她打开手机给他们看宝宝的照片。 “可不可爱？” 屏幕上流哈喇子的小婴儿粉粉嫩嫩的，看得人心都软下去一块。 “真可爱。” 周行见顾陌目不转睛地盯着，握住他的手：“我们也会有。” 顾阡听说了周行找代孕的事，问他们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明年开春。” 周行告诉顾阡等那位女士休养好了再怀一个顾陌的，这样孩子更亲一些。 顾陌听着自己最亲的两人聊着关于后代的话题，心中感动不已，紧紧扣住周行的五指。 酒过三巡，景惜和郝爽过来向他贺喜。 “我刚拉得怎么样？”景惜得意道。 “挺好，钢琴谁弹的？”周行故意问。 他让景惜找Vic编了一首唯美浪漫的婚礼主题曲，由小提琴和钢琴主奏，钢琴的那部分本来是Vic负责的，临近婚礼弹奏者却换了人。 “我哥，”她吐吐舌头语气俏皮，“他不让我跟别人合奏。” 郝爽翻白眼：“霸道总裁嘛。” “哥哥可温柔了！”景惜辩解道，“你家那位才霸道好嘛。” 几步开外的周停听见：嗯？ 周行见两位好友都拥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高兴得又多喝了几杯。 顾陌凑到他耳边：“一会醉了我可不扶你回去。” “不会醉的，我还要跟你洞房呢。”周行眼神在他身上游离。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周行一愣，“……六年没过过生日了，还真忘了。” 顾陌叹息一声。 “徐子铭刚召集了二班的同学说要给你办个生日派对，今晚你估计回不来。” “我操，这人怎么回事？” 新婚夜办个毛派对，这群人故意的吧？ 果然没一会徐子铭就拎着伴手礼和胡小居过来了。 “行哥，人都凑齐了，一会跟我们走哈，保证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 周行呵呵两声，不能跟顾陌深入接触的生日才叫永生难忘。 胡小居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晃晃手里的礼盒，对顾陌道谢。 “谢谢顾老师的苹果，看着就好吃。” 周行一瞧，每份伴手礼里头都放了一只红红的苹果。 “你安排的？”他问顾陌。 “嗯，一个小惊喜。” 平安夜的平安果，红得分外温馨。是顾陌特意托景惜去取来的。 “别的小朋友都有平安果，我怎么没有？”周行委屈地搂抱着顾陌胳膊，眼角泛红，似乎有些醉了。 顾陌下腹一阵灼热，尽量平静地开口：“那是给宾客的，你是主人。” 周行低头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跟着徐子铭他们走了。 下午的阳光层层铺叠，徐子铭同学心心念念了六年的野餐终于在周行婚礼这天得以实现。 胡小居不住跟景惜吐槽，说这件事都成了徐子铭的一个心结了。 “还好你们都回来了。” 周行依旧纠结于就他没有平安果，不大爽快地灌了几杯酒，脚下开始虚浮。 趁其他人还在吃喝玩闹，景惜和徐子铭把他搀进一间房。 “行哥不会直接睡过去了吧？”徐子铭出来甩着胳膊问。 景惜笑道：“你还真以为他酒量就这么点？不装醉怎么摆脱我们？” “靠，亏我扶那么卖力，”徐子铭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感叹道，“希望我们送的这个新婚礼物能让他满意。” “他肯定喜欢得不得了，走吧走吧，咱吃好喝好。” 房间被重新设计改造过，周行一眼就看出了这布局出自胡小居之手。 他沿着地面缀着粉红小彩灯的花瓣小径往里走，视野开阔后被场地正中央的景象震撼到。 地板换成了青石铺路，大理石墙壁古韵十足，沟壑间花草纵横。拂开眼前水汽，前方一泓清泉中站立着一副清瘦身影。 “顾陌……”周行口干舌燥，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面前这个人叫他心醉了。 身影一怔，随即从泉中出浴。 顾陌拉过一旁木架上的长袍笼住身体，转过身温声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周行舔着嘴唇，眼里一派狂热：“不早点来怎么能看到美人出浴？” 顾陌低低地笑了一声，走到石桌边执起一支毛笔。 周行的心从来没跳得这么厉害过，一袭古袍的玉人儿立在桌边描字作画，他似乎在梦中见过这样的画面。 不同的是，梦中那位如玉的公子背后还有一个人。 他依着梦中的画面绕到顾陌身后抱住那劲瘦的腰身，明显感觉到身前的人一颤。 “什么名堂直接告诉我吧，我忍不了了。”小周行蹭了蹭他。 顾陌微微弯腰，差点让他乘虚而入。他用笔杆一点桌面那幅画了一棵苹果树的画。 “最大的苹果给最喜欢的小朋友。” 周行手被掰开，一枚沉甸甸的红果子落入手心，不轻的重量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残存的理智。 “You're the apple of my eye.” “Forever.” After being moistened by spring water, the path is wet and slippery. It takes no effort to reach the end. …… “这个惊喜，我很满意。”周行粗喘道。 其实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在，无需任何仪式，单是每一次爱的体验都足以让他永生难忘。 圣诞节当天，他们去哥本哈根市政厅领了结婚证书，让这个特殊的日子成为了结婚纪念日。 接下来就是环游欧洲的一趟蜜月之旅，两人乐此不疲地在每个经行之地留下欢爱的痕迹，趁着年轻挥洒身体内旺盛的精力。 在遇见周行之前，顾陌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自律的人。但总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会打破你所有的条条框框，周行就是他生命中最美丽的意外。 第90章 番外·童年 后来顾陌拿小区赛跑第一这事调侃他，周行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不是大狼狗，也不是苹果树，而是三个软软糯糯的小孩在草地上“分赃”的可笑行径。 小区有一棵茂密得没边的苹果树，主人跟树一样，高高瘦瘦，唯一区别是毛发过于稀少。 听说他种的苹果树品种很稀有，至于怎么稀有又是什么品名，年幼的孩子们才不会去深究，他们抬了头只望到树上一个个小红灯笼似的苹果，互相看看从伙伴眼中读出同一个想法——要吃！ 吃时容易取时难，且不说高老头一副凶相煞是骇人，也不说那棵树对成人来说都很是高挺，单老头门前那条总呲牙咧嘴的大狼狗就足以让孩子们望而止步了。 行行离苹果树最近，对着窗外张牙舞爪伸过来的枝桠盘算了一个礼拜，想吃！还是想吃！他拉上两个小伙伴在家里进行了“严密”的计划部署，等中午日头一偏，三小只就缩手缩脚溜到院门口准备开干。 “一会你去门口看着那只瞌睡的大狗狗，我和她去摘苹果，”行行叮嘱小男孩，“它醒了一定要叫我们啊！”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身边的小女孩倒是兴奋得不得了，催促着他们快些行动。 行行别的不在行，上树下河那是信手拈来。偷摸绕过在狗屋里睡得正酣的大狼狗，他把外套一脱丢给女孩：“一会你就拿这个装苹果。” 女孩还没开口说话，就见他三两下攀上了树干，跟猴子似的越爬越高。她透过玻璃窗朝屋里头张望，确定高老头还在午睡才小声唤他：“不要摘太多，够我们三个吃就可以啦。” 行行在树叶枝桠间穿梭，挑来拣去往怀里塞了三个最大最红的苹果才满意地下树。 女孩用衣服接过苹果，啧啧赞叹好看。只是才一回头，对上贴在玻璃窗上皱皱巴巴的老脸，手上吓得差点连衣服带果子一并丢出院外。 “哇哦，他醒了……” “快跑呀！” 看门的小男孩看他俩慌慌张张跑出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跑了起来。 “狗狗没醒呀……” “主人醒了，笨蛋！” 大狼狗收到主人指令，伸了个懒腰先嚎上一嗓子。几个小屁孩能跑得过它？ 还是行行反应快：“我们到前面那个三岔路口分开走，狗狗笨肯定不知道追谁，然后我们围着小区绕一圈在大草地上集合。” “可是苹果好重，我跑不动了。”女孩可怜兮兮地说。 “给我，我来拿。” …… 很多年来周行都为大狼狗只追他一事而困惑，直到在书本上看到有关狗狗灵敏嗅觉的文章…… 当时的小周行即使摔了两跤还是不负同伴的期待，顺利完成了任务。 “行行你真厉害，跟狗狗赛跑都能赢。” 虽然行行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但心里还是不住的小雀跃，领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你一个，你一个，我一个，三个一个都没少。” 男孩和女孩看看手里沾上了些许泥巴草屑的苹果，又看看因为跑得太用力脸颊比苹果还红的行行，不约而同的咯咯笑。 “是四个苹果！” 童年嘛，可不就如他们偷摘到的大苹果，外皮鲜亮即使稍涩，入口咀嚼还是甜甜蜜蜜，唇齿生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是一篇以童年为题的小作文…… 第91章 番外·知知为知知 周行起名一向随便，儿子从产房抱出来的时候他瞄了眼顾陌说，就叫周知故吧。 等他们第二个儿子呱呱落地，周知故已经一岁了。 新生儿的一切用品都由顾阡提供，她教着顾陌包被的正确使用办法，问他：“你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顾陌先是转头看了眼周行，才把目光投向襁褓。 “顾行之。” 周行正在给大儿子兑奶粉，听见他的话笑弯了眼。 顾阡很无语，周知故、顾行之，她心想你俩这不是变相秀恩爱吗？ 一旁的景惜吐舌：“怎么听着像情侣名？” 周行、顾陌：…… 周行将随便贯彻到底，给俩儿子起小名，大一点的叫大只，小的那个叫小只。 顾陌总归是迁就他，想着反正是小名，简单一点也好。 于是大人们就开始“大只”“小只”的叫起了两个娃。 大只活泼好动，小只安静沉稳，简直就是周行和顾陌的翻版，让人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 301和302打通后，一家四口住很宽敞。 周行把301的客厅做成儿童乐园一般供孩子玩乐的地方，滑梯积木摇摇乐一应俱全。 白天有保姆带孩子，到了晚上就换他们亲自上阵。 顾陌原以为周行年轻搞不定两个宝宝，没想到他带起娃来有模有样的。半夜孩子哭闹往往都是周行起床哄，甚至比他更有办法。他也乐得轻松，每晚睡眠质量都有所提高了。 这天一早Ayesha和周耀宗来看孩子。Ayesha还是那么优雅美丽，周耀宗则依旧没个好脸色。不过儿子都有了，他也不能再在顾陌身上挑什么刺。 他让小郑把带来的家伙往地上一铺，口气强硬道：“把大只抱过来，让他抓一样。” 顾陌想起前几天周行跟他说周家的抓周传统，估摸着周耀宗大概是来观望孙子的前程。他低头一看，大花纹毛毯上摆满了各种枪械武器…… 什么玩意儿？正常人家抓周会放这些个东西？ 那显然周家不是正常人家。 周行安慰他：“不错了，这次在国内，没带真家伙。” “……敢情你小时候摆的都是真枪？” 周行点头。 地面每件物什都写满了大写的违禁用品字样，虽然是模型，但看着还是触目惊心。顾陌噎了口气。 Ayesha朝他眨眨眼：“你猜猜Aix小时候抓到了什么？” “□□？” Ayesha笑着摇头。 顾陌想不出，转头看向周行，周行似乎不太想Ayesha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咳道：“这事就不用拿出来说了吧。” “为什么不说？”Ayesha道，“这不就是中国人经常说的缘分吗？” 周行被顾陌盯得没办法，点点毛毯边缘：“我抓了那个。” 顾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套文房四宝。 真是稀奇，周行那副恶党样想必小时候也是个酷酷拽拽的小恶魔，怎么也不像是会抓文学用品的样子。 “抓了根笔，然后就被逼着学了十年书法。”周行低声操了一句。 顾陌忍不住轻笑出声。 周行听见这声笑，表情瞬间淡然，温柔地看进他眼里：“大概是为遇见你做准备。” 多年以后也真的抓住了从事文学工作的顾陌。 缘分这东西说来确实玄妙。 周知故和幼年的周行压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头稀疏狂乱的小灰毛配上酷酷的小表情，一放到地上就满地乱爬，小腿蹬得欢快极了。 Ayesha乐得合不拢嘴，指引着他往毯子上爬：“What do you want, baby？” 都说隔代亲，周知故很听话地把屁股一点点挪到毯子中央，扑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一脸疑惑，似乎在好奇大人们要自己做什么。 另一头被顾陌抱在手里的顾行之开始哼哼唧唧，小胳膊一扬像是他也想到毯子上去。 小只难得表现自己，周行从顾陌怀中接过他直接往毛毯中央一放：“儿子，想要什么只管拿。” 只见毛还没长齐的小只左右望了望，皱巴着脸蛋扑倒在一堆玩具枪械里。紧接着他身边的大只伸出小胖手，紧紧地抱住弟弟不放。 顾陌眼皮一跳，心说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弟弟吗？”Ayesha笑问。 周行乐了：“大只选好了，不能改了啊。” 周知故居然还确定般呜呜了两声。 Ayesha高兴道：“我明白，大只这是会一直保护弟弟的意思。” 这一顿操作下来周耀宗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抓周抓了个娃，这算什么事儿？ 不过看看小只正压在一把□□上，他又有些欣慰，两个娃有一个能继承黑手党就好。 然后他就看见小只抠抠摸摸把玩具枪上的机器猫贴纸揪下来一把糊到了大只脸上…… Ayesha犹豫着说道：“小只这意思是……会把喜欢的东西都给哥哥？” “他才多大他懂个屁。”周耀宗没好气道。 说完他瞪了眼负责准备东西的小郑。小郑低下头表示很无辜，要知道小小少爷对贴纸感兴趣他就挑个霸气点的图案了，比如老虎狮子什么的，大头猫咪确实有损王者形象。 顾陌倒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孩子还小哪能抓个东西就看出什么来。 抓周礼仓促结束，送走Ayesha和周耀宗，顾陌一回屋发现放在茶几上的精装《论语》被撕了。 “谁干的？”他沉下脸看着屋里几个。 周行赶紧把两只塞到身后：“我，我干的。” “……”没病吧？ 顾陌看看手里还攥着碎纸屑的顾行之，对周行道：“第二次机会。” 周行毫不迟疑地把一脸懵逼的大只拎出来：“他干的。” “周行！” 顾陌顿觉头疼，不知道周行什么毛病，两个孩子里总是偏爱小的多一点，什么锅都让大只背。 “他是哥哥，当然要挡在小只前面。”周行半哄半解释。 “那也要分事情。”顾陌怒道。 “明白……” 周行一手搂一个娃听顾老师说教了半天，等顾陌喝水的功夫他才厚着脸皮上前：“我给你抄一本，别气了。” “你抄的明白吗？” “论语我也是背过一点的，”周行想了想，“知知为知知，木兰当户知？” “……”顾陌按住额角青筋，“你这语文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教的。” “放心，对外我就说生理老师教的。” “……你别讲话。” 顾陌也不可能真生气，再加上周行认错态度及改正效率一贯良好，家里基本就没有过争执。 当晚他们切磋完床上功夫讨论起白天抓周的事。 “随他们去，爱做什么做什么，反正咱家养得起。”周行霸气道。 顾陌颇感意外，他还以为周迷信对这种仪式特别重视。 “我小时候身不由己，总不能逼着我儿子也走我的老路吧？也就是周停那货不争气，他要搞个孩子出来咱家俩孩子就不用走黑路了。” 周行越说越觉得周停和郝爽效率低下，恨不得立马打电话过去催生。 顾陌直翻白眼，那两人倒是有这心也没这功能啊。 不过他对周行的话深表赞同，命运掌握在个人手中，未来的路就应该让孩子自己选择。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共识。婚姻生活漫长又繁复，只有包容与理解才能将这份深情延续下去。 很快灯被拉黑，旖旎之色在房中续演。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