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之外,全员主角 作者:从温 简介: 宋南时穿到了一个由三本小说组成的修真界,整个师门除她之外全员主角。 大师兄古早起点退婚流男主,身怀玉佩老爷爷,江湖人称龙傲天,手拿破剑筑基反杀元婴大佬。 二师姐是火葬场里被辜负的替身,一朝重生大彻大悟,上到清冷师尊下到前未婚夫排队等待火葬场。 小师妹是晋江甜宠文女主,在洞府里养了个能变成人的妖族太子,日常被红眼掐腰按墙亲。 宋南时成了师门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三师姐,不仅身上没有任何特殊剧情,而且上辈子无神论的她这辈子职业神棍,天天拿着乌龟壳给人算命。 面对日常作为背景板被卷入主线剧情的命运,自认师门唯一普通人的宋南时选择摆烂。 大师兄:“师妹,难道生来卑贱,我就必须得认命了吗?” 宋南时掏出乌龟壳妈咪妈咪哄:“师兄,你命由你不由天。” 师兄:“!” 二师姐:“师妹,他为我做到了这种地步,我应该原谅他吗?可是我心有不甘啊!” 宋南时拿出了塔罗牌,一通操作后摇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二师姐:“!” 小师妹期期艾艾:“三师姐,他说要向我提亲,可是……他是妖,我是人啊。” 宋南时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我夜观天象,你俩必是天生一对!” 小师妹:“!” 大师兄/二师姐/小师妹:她好懂我! 原著里,宋南时因为嫉妒同门,和反派boss勾结,最终被双双反杀。 这次她遇见了刚刚被家族背叛的落魄小可怜反派。 宋南时沉默片刻后,选择掏出大宝贝乌龟壳,深沉道:“兄弟,来一卦吗?只要十个灵石。”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仙侠修真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南时┃配角:预收《我内卷了整个修真界》┃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是平平无奇摆烂人 立意:每个人都能创造不平凡的人生 第1章 天狩一百二十八年,正月十八,晨。 宜坑蒙拐骗。 不宜出行。 下签。 宋南时临出门前照例抽了个签试试手气,随身抽签系统毫不客气的给她弹出了个黑签。 宋南时沉吟片刻。 这是宋南时穿越修真界的第十七年。 眼前抽出黑签的系统就是她的“金手指”。 穿越前,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穿越之后,她睁开眼就看到了一群飞天遁地的土著修士互相把对方打出狗脑子。 上辈子二十几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当场破碎,宋南时伸出手,还没看清眼前明显属于婴儿的手臂上有几个小肉圈,一双大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以后,你就是我无量宗弟子。” 然后她就成了一个专职坑蒙拐骗的职业神棍。 ——一个卦师。 等宋南时能跑能跳了,这才发现自己有一个和上辈子某古早龙傲天小说男主同名的师兄、一个和某追妻火葬场小说女主同名的师姐。 过了两年,她那没见过几次的师尊又给她领回来一个某经典按墙亲甜宠文女主同款师妹。 于是,三个不知道为什么就硬凑到一个世界的主角们环绕在她身边,整个师门成功达成除她之外全员主角的成就。 而她自己的定位,则是那本男频龙傲天小说里前期默默无闻没有剧情,后期突然黑化和反派里应外合算计龙傲天的路人甲。 知道这一切之后,她整个人都麻了。 自闭了三天,她给自己定下了人生终极目标。 ——在全是主角的世界当一个寿终正寝的路人甲。 可能是感动于她这平平无奇又艰难无比的愿望,她的穿越金手指姗姗来迟。 宋南时看着眼前的黑签。 她愿把这金手指称之为“神棍系统”。 因为这玩意除了能让自己更好的当个神棍之外,毫无卵用。 每日一次,宋南时可以用这神棍系统抽签,签文大半是预测今日运势,小半不知所云。 签文的正确率百分之五十上下。 最开始,她战战兢兢,每日严格按照签文上的运势行事,生怕一不留神就倒了大霉。 但是现在,她已经对抽签的签文有了独特判断技巧。 她坚信,如果抽的是上签,那必然是在正确的那百分之五十里,而如果抽出的是下签…… 封建迷信要不得! 宋南时又看了一眼那乌漆嘛黑的下签,淡定又熟练的念了一句“封建糟粕”,手里捏着瘪瘪的储物袋,抬脚就出了门。 她今天的任务,是把手上新炼的一瓶养颜丹卖去毓秀阁,把下个月的生活费给搞到手。 下了兰泽峰,走过玄通崖,宋南时慢悠悠的晃到了十八涧一条小溪旁。 然后她突然顿住脚步。 “江寂你竟然敢把老夫丢在这里,老夫哔——你这个哔——” 遍地鹅卵石的岸边,一个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头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苍老的声音分外暴躁,一张嘴全是消音词。 宋南时顿时神情古怪。 她随手拉出了神棍系统今天抽出的签文,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下签,不宜出行。 百分之五十,灵了。 “诶,这位道友,劳烦借过。” 一个穿着门派弟子服的修士急匆匆的从宋南时身旁跑过,径直穿过了那老头的身体,着急忙慌的度过小溪。 老头又开始骂那修士不讲公德。 宋南时顿了顿,视线下移,在遍地的鹅卵石里看到了一块白色玉佩。 那格外暴躁的老头双脚悬空浮在玉佩之上三寸,左摇右晃。 ……这该不会就是她的龙傲天大师兄那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随身玉佩老爷爷吧? 许是宋南时的视线过于专注,随身老爷爷骂着骂着突然一顿,猛然转过了头。 他犀利的目光对上宋南时懵逼的视线。 他看着宋南时。 宋南时看着他。 四目相对。 随身老爷爷脸上浮现出疑惑,冷不丁道:“这女娃子该不是能看见我吧?” 宋南时不动声色。 没等她动作,老头又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江寂那小子阴差阳错签了血契才能看见我,这黄毛小丫头,老夫想什么呢!” 江寂是她龙傲天大师兄的名字。 好的,破案了,这老头就是她龙傲天师兄的随身老爷爷。 宋南时上次见大师兄还是在四年前,然后他就开启了下山游历模式。 前几天宋南时听说大师兄回来了,但那时她忙着做她的养颜丹,没来得及凑这个热闹。 现在看来,大师兄已经把随身老爷爷给游历出来了。 所以大师兄的金手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而且她还能看见。 而此时,老爷爷似乎已经笃定没人看得见他,当着宋南时的面作着鬼脸,手舞足蹈的作怪。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作妖。 老头发了会儿疯,猛然又凑到她脸跟前,收起那副怪样,摸着下巴认真打量着她。 宋南时屏住呼吸。 然后她就听见那老头冷不丁道:“这女娃子怎么瓜兮兮的,憨脑阔!” 宋南时:“……”你才憨脑阔!你全家都憨脑阔! 她抬头瞪了老头一眼! 老头被瞪的猛然往后飘了一步,拍着胸口惊魂未尽,失声道:“这瓜娃子真能看得见老夫?” 抬眼再看,面前略有些苍白的女孩又垂下眸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巧合一般。 老头:“……错觉!肯定是我的错觉哈哈哈!” 他开始围着宋南时转来转去,上下打量。 老头沉吟:“这女娃子的根骨……” 宋南时一顿,再次屏住呼吸。 老头一脸嫌弃:“……我就没见过这么差的。” 宋南时:“……” 她抬脚就走,走到那块玉佩旁,脚尖仿佛无意般扫过。 玉佩就地打了几个滚,宋南时目不斜视的越过。 背后,老头哎呦哎呦的叫唤着,怒斥宋南时这个“瓜兮兮的女娃子”没有公德心。 她懒得理这贱嗖嗖的小老头,装成什么都没发现,径直过桥。 属于主角的热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凑的。 何况她这种炮灰角色。 还是想办法多搞几个灵石来得实在。 身后,老头半是抱怨半是夸张的哎呦了一会儿,见她真走了,当场急了:“诶!这女娃子!怎么走了!你走了老夫怎么办!地上这么大一玉佩你没看到吗?” 宋南时不为所动。 老头喋喋不休,眼看着宋南时头也不回的过了桥,沉默了一会儿,半是忧愁半是苦闷道:“江寂那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老夫,老夫难不成还要再等个一千年?” 宋南时脚步一顿。 背后,老头已经开始骂骂咧咧的怒斥江寂和人打架把他弄丢。 宋南时闭了闭眼,在心里冷静地告诉自己,少管闲事。 特别是和主角有关的闲事。 老头依旧在骂骂咧咧。 片刻之后,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又急又重,透着不满。 老头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只纤细苍白的手就捏起了玉佩。 老头哑声,回过头,就看见方才已经离开了的“瓜兮兮女娃子”正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盯着手里的玉佩。 她一点儿也没有白捡了块玉佩的高兴,还隐隐透漏些嫌弃。 老头见状,吹胡子瞪眼道:“怎么?捡到老夫还委屈你了!想当年老夫纵横修真界……” 宋南时拿着玉佩,看着老头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真心实意的觉得多管闲事的自己属实有病。 她眯了眯眼,自言自语般道:“这玉佩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一定很值钱吧。” 老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你要卖了老夫?你懂不懂这块玉佩的价值!你你你……” 宋南时:“起码也值二十灵石吧。” 老头顿时提高了嗓门:“你放屁!老夫难道就值二十灵石?!” 宋南时:“……”啧,难伺候。 她起身,拿着那玉佩,一副当场就要卖钱的模样。 老头身不由己地飘在她身后,杀猪似的嚎了起来:“救命啊!拐卖人口!” 宋南时被他吵的耳朵疼,恨不得再把他扔回去。 就在这时,背后一个声音传来:“道友请留步。” 宋南时一顿。 那老头当即就振奋了起来,连忙道:“江寂!救我救我!这女娃子要拿我卖二十灵石!” 宋南时转过头,就见一眉目凌厉的黑衣青年站在自己身后,正是她那几年没见面的大师兄。 老头还在嚎,青年却理都没理他,看到宋南时的脸,怔了片刻,试探问道:“道友可是无量宗弟子?” 宋南时:“……”是,还是你师妹呢。 他明显是没认出来自己。 不过也属实正常。 他们这一门,上到师尊下到师妹,关系都不怎么亲密,相当于顶着同门头衔的陌生人。 比如宋南时,她十七年来见了师尊不到十七次。 而她拜师时,大师兄还有灭门之仇,十七年里有十年都在闭关,剩下几年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哪有功夫关注自己多了个师妹还是少了个师妹。 等她稍微大一些,大师兄开启游历模式。 他们上次见面宋南时才十三,是个瘦巴巴没张开的小丫头。 四年前的宋南时和四年后的宋南时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判若两人。 宋南时没工夫和他玩“你猜我猜”的游戏,直接道:“我是宋南时。” 江寂一愣。 片刻之后,他迟疑道:“是……三师妹?” 宋南时颔首:“大师兄。” 两个人互相叫了名字,默默对视片刻,都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十七年里,他们说过的话加在一起可能都没有十七句。 江寂看着宋南时。 宋南时看着江寂。 旁边的老头读不懂空气,声嘶力竭的嘶吼着“拐卖人口”,让两个都能听见他但强行假装听不见的人很尴尬。 到此时,宋南时才对今天签文上那句“不宜出行”有了深刻的认知。 眼看着江寂不着痕迹的看着她手里的玉佩,一旁的老头嚎的又实在烦人,宋南时决定主动结束闹剧。 她语气真诚:“大师兄,吃了没?” 江寂被问的懵了一下。 他“啊”了一声,茫然道:“吃、吃了?” 宋南时满意点头,循序善诱:“我也吃了,正准备下山呢。” 她开了话头,老头又在一旁大喊“救命”,江寂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要干什么,硬着头皮寒暄道:“师妹下山是要做什么?” 宋南时一边想这寒暄寒的可真硬,一边听着老头絮絮叨叨告状。 她顺手就抛了抛手里的玉佩,抛的老头不由自主的上下颠簸。 宋南时云淡风轻:“卖个东西。” 老头:“……” 他怒吼:“你还不信我!她要把我卖了!她狼子野心!” 宋南时本来没想卖了他,这时候真想了。 江寂一时沉默。 他和人斗法误丢了玉佩,找了两天终于找到这里,谁知道先被人捡了。 如果是普通玉佩也就罢了,但是…… 她都说要卖玉佩了,这个时候再说玉佩是自己的难免尴尬,江寂只能硬着头皮道:“师妹,你这玉佩我很是喜欢,师妹能否割爱,卖给我如何。” 宋南时又抛了抛玉佩,笑眯眯问道:“哦?师兄准备出多少灵石?” 江寂想起了老头的“二十灵石”。 他斟酌片刻,试探道:“六十灵石?” 宋南时不顾老头不可置信的“我就值六十灵石”,道:“成交。” 她干脆利落的把玉佩扔到他怀里。 江寂没成想这么顺利,手忙脚乱的取灵石。 钱货两清,他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宋南时才道:“哦,其实我下山不是卖玉佩的,这玉佩是我捡来的。” 江寂一愣。 确实,刚刚她说要卖东西,又没说是要卖玉佩。 “那你……” 宋南时笑眯眯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养颜丹,真诚道:“我其实是要去卖这养颜丹的,师兄豪爽肯六十灵石买了这玉佩,但我自觉这玉佩还不值这个价钱,这瓶丹药,就送给师兄吧。” 老头:“……” 他无能狂怒:“我还不值六十灵石?!” 宋南时一时间神清气爽。 老头狂怒之下冷哼道:“好啊!丹师,我倒要看看她能练出什么好丹药!” 江寂皱眉:“丹师?但我见过师妹画符啊,她不是符师吗?这丹药许是她从别处得来的?” 宋南时:“……”知道咱俩不熟,但不至于连我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老头催江寂问问,江寂只能硬着头皮询问:“三师妹会炼丹?” 宋南时谦虚:“略通。” 江寂茫然:“那画符?” 宋南时:“也会亿点点。” 江寂沉默了。 然后他试探道:“那三师妹还懂其他什么吗?” 宋南时羞涩一笑:“炼器医术、术法天象,都学了亿点点,所以……” 两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宋南时:“所以我是一个卦师。” 两个人:“……” 老头茫然:“这年头,卦师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宋南时:“……” 普通卦师大概是不会的,但穷卦师会。 谁让坑蒙拐骗赚不到几个钱呢。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她只能露出一个穷鬼的微笑:“不会炼丹的符师不是个好卦师。” 两人目瞪口呆。 宋南时:“无事的话,师妹就先告辞了。” 她抬脚欲走,抬到一半,突然顿住。 江寂眼睁睁地看着她谨慎的把脚放下,随即飞快的从腰间拿出一片龟壳,娴熟的起卦。 两人两脸懵逼。 片刻后,卦成。 女孩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道:“今日走路宜先迈左脚。” 她自信抬起左脚,走了出去。 江寂:“……” 老头:“……” 第2章 江寂和老头沉默地看着宋南时的背影。 良久,老头转过头。 “你们无量宗的卦师……”他顿了顿:“都是这样的吗?” 江寂:“……”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老头当场兴奋:“你急了你急了!” 江寂不理他。 老头跟在他身后,转着圈问道:“你师尊是剑修,你也是剑修,怎么你三师妹是个丹师?” 江寂纠正:“卦师。” 老头从善如流:“好的,卦师,所以你三师妹怎么没学剑?” 江寂不答。 老头一再追问,他也不理会。 记忆中,“三师妹”只是一个称呼,是一个存在感薄弱的影子。 他对三师妹印象最深的时候,是大约十年前,三师妹突然就不学剑了。 他是大师兄,便找到她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幼小的女孩将剑随手放在一边,儿戏一般拿着黄纸鬼画符,一会儿又拿起医书看两眼。 她说:“不想,所以不学。” 他皱眉:“你这个年纪,真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 女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她道:“你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吗?” “你不清楚,但我约莫是比你清楚一点的。” “江寂!江寂!” 江寂回过神。 老头狐疑地看着他:“你想什么呢?” 江寂摇头:“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老头:“说你那个三师妹。” 江寂:“嗯。” 老头突然就严肃了下来。 “江寂。”他道:“我有点儿怀疑那女娃子是不是能看得到我。” …… “阿嚏!” 宋南时揉了揉鼻子,怀疑有人在背后骂她。 诸事不宜。 因为今天运气实在太差,她有心想为自己的运势起一卦,但刚抬手,她又顿住了,想了想,转身去了玄通峰。 玄通峰是无量宗唯一一个出卦师的地方,当初宋南时确定了自己要当卦师之后,就直接就蹭了玄通峰的课。 虽然她是兰泽峰弟子,但一身卦师本事多半来自玄通峰。 玄通峰在无量宗最西南的角落,只有峰顶有一个独栋的小院落,还被人设置了不允许御剑和一切飞行法器的阵法。 等宋南时靠着两条腿哼哧哼哧爬上去,还没来得及推门,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呦,兰泽峰亲传弟子大驾光临我小小玄通峰,小老儿还真是惶恐。” 宋南时:“???” 她今天是犯了老头冲吗?怎么碰见的老头一个二个都阴阳怪气她? 她直接推开门:“师老头,你吃错药了啊?” 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转过身,可能是过于瘦小,面容看上去有两分阴鸷刻薄。 他继续阴阳怪气,嘲讽道:“不归剑尊昨日回宗,你这个亲传弟子居然还有空来小老儿这一亩三分地?” 宋南时大惊:“什么?我师尊回来了?!” 师老头:“……你不知道你师尊今天回来?” 宋南时茫然:“我该知道吗?” 两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师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所以你这一连五六天都没踏出兰泽峰不是为了准备迎接你师尊?” 宋南时:“……我闭门炼丹啊,我不炼丹下个月哪儿来的钱。” 师老头:“……” 他怒道:“穷得你!” 宋南时不说话,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 师老头警惕:“怎么?” 宋南时只盯着他,半晌,盯的他快炸毛,她这才慢悠悠道:“师老头,我说,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师老头顿时恼羞成怒,大声道:“我吃醋?我吃他殷不归的醋?你放屁!” 哦,那就是确实吃醋了。 宋南时笑眯眯的不说话。 师老头名为“师我”,按辈分,掌门还得叫他一声师伯,年岁估计比掌门和殷不归加起来还大,但却是个脾气怪异的小老头。 宋南时认识他这么多年,觉得说他睚眦必报都能算是在夸他。 他独居玄通峰,不喜出门,也不喜于人来往。 宋南时能认识他,用师老头的话说,全靠她脸皮厚。 宋南时表示完全赞同。 当初她一睁眼就变成了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奶娃娃,被师尊带回无量宗之后,从半岁到三岁,她一直被放在宗门的孤幼堂和宗门收留的山下孤儿一起抚养。 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师尊。 直到某一天,她被连人带小包袱一起丢在了孤幼堂门口,管事言道:“你师尊来接你了。” 宋南时:哦,我还有个师尊。 她那目下无尘的师尊出现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颔首道:“是时候习剑了。” 然后就她就被无缝转手给了内门习剑的启蒙教习。 宋南时习剑的天赋,用两个字形容,稀烂。 她在启蒙的时候,隔壁峰师叔的第一个徒弟也在启蒙,到她启蒙第四年,隔壁师叔第四个徒弟都启蒙完了。 给她启蒙的教习教她教的怀疑人生,一度对自己的执教能力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宋南时只能安慰他,说不定是我自己的问题呢。 教习看着眼前留了四年的留级生,当场就哭了。 他发愁自己该怎么给不归剑尊交代,宋南时却觉得他不用愁,毕竟谁家正儿八经当师尊的也不可能留着徒弟启蒙四年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她觉得该愁的是自己。 毕竟不归剑尊就只会剑,她当他徒弟,就代表这辈子只能和剑死磕。 那估计就只能磕到死了。 可她也不能直接说我不当你徒弟了。 不说不归剑尊好歹救了她还养了这么多年,这年头,就因为学不会所以叛出师门,那叫欺师灭祖,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退一万步说,她顺利退出师门了,谁又会收她? 谁敢和不归剑尊对着干? 她托着下巴,用两个时辰去想自己该怎么搞,然后用两个月堵到了她神出鬼没的师尊。 她直接道:“我不学剑了。” 不归剑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没有其他能教你的。” 宋南时:“没关系,我自己去学,只要你让我学其他的就行。” 不归剑尊看了她半晌,点头:“可以。” 从此以后宋南时就以“师尊允许我自由学习”为由,开始满无量宗蹭课。 炼丹学一点,画符学一点,炼器学一点,医术学一点。 离开了剑,她居然觉得其他的无论什么,她都还挺行! 但她又总觉得无论学什么都缺了点儿东西。 直到某一天,她爬上了无量宗最后一座她没去过的山峰,玄通峰。 玄通峰上只住着一个小老头。 老头算卦。 据说这小老头曾经有十三个徒弟,后来全因为各种原因死的一干二净,于是就有人说,卦师窥探天机为天地所不喜,所以才降下杀机。 从此以后无量宗就老头一个卦师。 宋南时当时就觉得这群修士挺封建迷信的。 她蹬蹬蹬爬上山峰,对坐在山头上发呆的师老头说:“你教我算卦好不好?” 师老头:“好个屁!” …… 宋南时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她现在算是明白她的金手指为什么是神棍系统了。 这就是要让她把坑蒙拐骗进行到底啊! 师老头:“你啧个屁。” 宋南时眼看着他恼羞成怒马上就要赶自己下山,当下就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道:“我来找您其实是有正事。” 师老头看她一眼:“你?正事?” 宋南时谦虚道:“是这样的,在下不才刚刚赚了一笔小钱。” 师老头:“哦,然后呢?” 宋南时装腔作势:“所以想请您帮忙算一下在下今日的运势如何?特别是……财运。” 师老头大惊:“你还有财运这玩意?” 宋南时:“……” 她不服气:“我今天可是赚了整整六十灵石!” 师老头怜悯:“哦,那就等着今天破财吧,五弊三缺,命里缺财,你这辈子就算白日飞升了也发不了财,死了这条心吧!” 宋南时:“……” 五弊三缺,命里缺财。 师老头曾经说过,他们搞神神叨叨这一行的想知道天机,不付出点儿代价是不行的。 五弊三缺,有点儿名堂的卦师总得占一样。 鳏寡孤独残,宋南时曾经以为自己占的是“孤”。 直到后来,无论她赚了多少钱,都会以各种各样奇葩原因破财,最终回到身无分文的状态。 师老头看了她好半晌,一言难尽地说她可能是命里缺财。 宋南时不认命,眼看着师老头一口一个“命里缺财”,她冷哼一声,斥道:“封建迷信!” 师老头:“哈哈哈哈哈!” 宋南时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找这迷信的小老头,甩着袖子就要走。 师老头:“站住。” 宋南时脚步一顿:“怎么!” 师老头不情不愿道:“你师尊毕竟回来了,你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面子功夫总得做一做,回去之后准备些薄礼孝敬孝敬你师尊,免得落人口实,说你不孝不悌、不敬师长。” 宋南时摆摆手:“我一定做个孝顺徒弟,您老人家放心吧。” 她冲他举了个大拇指。 师老头看着她的大拇指,突然开始阴阳怪气:“小老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可是兰泽峰亲传弟子,一个剑尊师尊别人求都求不来呢,呵呵!” 宋南时:啊这…… 让做个孝顺徒弟的是你,孝顺别人不乐意的也是你。 老头心海底针。 难搞。 宋南时摇着头离开。 回到自己的洞府,宋南时琢磨了半天,她有什么“薄礼”能送给她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师尊。 她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洞府。 破锅、破碗、破炉。 啊这…… 算了,礼物不在贵重,在心意。 她当场就端出了自己破破烂烂的炼丹炉,决定发挥兼职特长,练炉丹凑合凑合……不是,聊表心意。 而对于像不归剑尊这样的剑修来说,用的最多的丹药肯定是伤药。 宋南时想了想,又翻了翻自己还剩下的药材,心里有了主意。 回春丹,内伤外伤都有点儿用,口服外敷都可以,堪称伤药中的万金油。 最重要的是,它还便宜。 开搞。 点火、温炉,宋南时不紧不慢的把药材依次放入。 丹炉在阵法的驱动下如往常一样渐渐泛起幽蓝色的光。 然后…… “嘭”! ……然后它就炸了。 宋南时灰头土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连退休都退的轰轰烈烈的炉子。 机智如她,如此危急时刻,还没忘算一笔账。 一个炉子大概要七十灵石。 她今天赚了六十灵石。 倒赔十个灵石。 师老头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那就等着今天破财吧! 焯!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钻进杂物堆里,扒出了一样东西。 …… 另一边,江寂和老头争执不下。 老头自称姓柳,江寂叫他柳先生,因为感激他当初在自己濒死之际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所以江寂在面对柳先生时,通常很好说话。 但也只是通常。 此刻,江寂黑着脸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花言巧语接近三师妹,验证她能不能看得见你?” 柳老头帮他精准概括:“这叫美男计。” 江寂甩袖:“胡闹!” 柳老头苦口婆心:“难道你就不想知道?” 江寂觉得他无理取闹:“我不想!而且这根本就不可能!” 柳老头也觉得不可能。 但他被困一千年,哪怕不可能,他也想试一试。 眼看着江寂对自己精妙的“美男计”万分抗拒,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不情不愿道:“那让我再看她一眼可以吧,我再观察观察,说不定是我看错了呢?” 江寂闭了闭眼,不情不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柳老头觉得江寂小气。 江寂觉得他乱来。 两人都不是很情愿的往宋南时洞府走去,不多时就到了。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漫不经心的看过去。 然后齐齐顿住。 洞府外,宋南时盘腿坐在门槛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一个阵法。 繁复的纹路,幽蓝色的火焰,是一个炼丹用的驱动阵法。 但是阵法上没有炼丹炉,而是…… 江寂茫然:“师妹为何要放一口铁锅在阵法上?” 一口大铁锅。 食堂后厨里用的那种,一顿饭至少能喂饱几个壮汉的铁锅。 柳老头沉默片刻,困惑问道:“你们修真界,都流行这么做饭吗?” 他看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江寂觉得大概不是的,但他也很茫然。 此时,宋南时也抬起了头。 她打招呼:“呦,师兄。” 江寂茫然:“三师妹,你这是……” 宋南时淡定:“如你所见,炼丹。” 江寂:“……”最不可能的选项出现了。 他沉默片刻,声音里带了几分怀疑人生的困惑:“现在的炼丹,都流行用……铁锅吗?” 宋南时:“……很遗憾不是的,大家都挺流行用炼丹炉。” 江寂莫名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个修真界还是很正常的! 随即他就更困惑了。 “那你的炼丹炉呢?”他问。 “你问这个啊。”宋南时淡定起身,去了室内。 江寂更困惑了。 不多时,宋南时回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个……只剩下半截的炼丹炉。 “炸了。”她平平道。 江寂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师妹,那你能告诉我,你现在用这个炸了的炼丹炉做了什么吗?” “哦。”宋南时微微倾斜,露出了丹炉里的汤汤水水。 香气扑鼻。 “师兄,你要吃饭吗?”她问。 第3章 江寂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宋南时的留饭邀请,拉着跃跃欲试的柳老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南时一边照看着大铁锅里的丹药,一边啧啧摇头。 这大铁锅其实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锅。 她的炼丹炉大概是五六年前自己找的材料请人炼的,炼到最后还剩下一点边角料,她回去之后就用这边角料试手,自己炼了个大铁锅。 没想到最后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此时的宋南时还没意识到一件事。 丹炉的制作十分严格,不管是材料,还是制式。 两者缺一,就都是废丹炉。 用一个废丹炉炼出丹药,在任何炼丹师眼里,都是惊世骇俗。 可宋南时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解决了一次破产危急。 于是,两个时辰之后,修真界有史以来第一锅用铁锅炼成的丹药出锅了。 宋南时用一个被她重复利用的玉瓶把这意义非凡的丹药给装了起来,还特意在瓶身上绑了个大红蝴蝶结,看起来分外喜庆。 然后揣着丹药就去了峰顶。 不归剑尊不是那种会对徒弟嘘寒问暖的师尊,宋南时也不是个学剑的,没事不会想起来去找师尊,所以她这么多年来见师尊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也就导致不归剑尊身边新收的剑童可能都不知道他家剑尊还有她这么个徒弟。 宋南时被拦在洞府外,和一个绷着脸的小剑童大眼瞪小眼。 小剑童非常铁面无私:“今日剑尊不见外人,这位仙子请改日再来吧!” 宋南时试图讲道理:“我不是外人,我就是兰泽峰上的人。” 小剑童一脸不好骗,冷声道:“仙子,想这么混进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他对这场面很熟悉的模样,估计没少帮着不归剑尊处理出门在外的各种桃花。 宋南时:“但我真不是外人啊,不归剑尊是我师尊,我听闻师尊游历归来特意来拜见,看,这是我精心为师尊准备的礼物!” 宋南时举起手里一个灵石能买八个的小玉瓶,在小剑童面前晃了晃。 小剑童一脸震惊,看了看那玉瓶又看了看她,不知道是在震惊居然有人拿这玩意给不归剑尊当礼物,还是在震惊她居然想装成剑尊徒弟混进去。 良久,小剑童一脸复杂道:“我承认你确实聪明,装成剑尊徒弟混进去的,你还是第一个。” 宋南时:“……我就不能真是剑尊徒弟吗?” 小剑童一针见血:“可你连剑修都不是!” 宋南时:“……”大意了。 她以为这小剑童是在找茬,谁知道他才是真慧眼如炬。 自称剑尊的徒弟却不学剑,谁信呢! 她自己都不信。 小剑童发出致命一问:“你要怎么证明,你是剑尊的徒弟!” 宋南时:“……” 好问题,我要怎么证明我师尊是我师尊。 宋南时看着小剑童,沉默。 小剑童也沉默。 此时小剑童已经伸手摸着腰间的剑,一副随时为剑尊尽忠的模样。 就在宋南时觉得此行怕是要凉了的时候,二人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犹豫的声音。 “三师妹?” 两个人同时转头。 一个女修站在他们身后,一身红衣,明艳动人。 小剑童惊喜:“诸袖师姐!” 红衣女修微微颔首,一派稳重的模样,看向宋南时的目光中却是藏不住的好奇。 宋南时心中微微叹息,面上却无甚异样的冲她点了点头,道:“二师姐。” 诸袖笑了出来,眉眼霎时间灵动,彻底打破了方才稳重的姿态。 她眉飞色舞道:“我方才远远看着就知道是你,走近了反而差点认不出来,真没想到……”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仿佛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般,又矜持道:“一别两年,师妹变化很大。” 宋南时:“……”行了,看见了,别装了。 这少女是宋南时的二师姐,某火葬场小说里被当做替身的重生女主。 括弧,现在还是未重生状态,括弧完毕。 那本火葬场小说里最后被火葬场的男主就是宋南时的师尊。 师徒恋,时髦。 所有的同门里,宋南时和这位二师姐最熟悉。 这个熟悉程度约等于她和别的同门只见过十七八次面,但和这位二师姐见过二十七八次面。 原著里,这个师姐因为长得像师尊年少早亡的白月光而被师尊收为弟子。 她自己不知道,只是感念师尊养育之恩,唯师尊马首是瞻,名义上是弟子,但时时侍奉师尊左右,说是仆从也不为过。 哦,她还有一个年少时仰慕白月光不得,转头就来求娶她的未婚夫。 总之,这姑娘身边的人,只要是个带把的,几乎都是人间之屑。 宋南时没给她算过卦,但她觉得这姑娘肯定是这辈子都命犯烂桃花。 幸好原著里没有什么抽灵根挖金丹当容器的内容,否则宋南时会建议二师姐转法制频道。 原著里,白月光归来后诸袖失去一切。 然后就是一朝重生大彻大悟,自此全员火葬场 宋南时又看了一眼诸袖。 她听着剑童说话,一双眼睛却骨碌碌的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界都说不归剑尊的二弟子端庄守礼、老成持重。 但宋南时经过那二十七八次的观察,只能说,嗯,装得好。 为什么要装出个端庄持重的样子呢? 大概是因为师尊那个白月光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吧。 诸袖不知道有白月光的存在。 但她敏锐的察觉到,不管是师尊还是未婚夫,都更喜欢她这个样子。 此时,诸袖已经证明了宋南时的身份,那剑童离开之前还很不可置信的看了宋南时一眼,似乎不敢相信他们不归剑尊还有这个徒弟。 宋南时:“……”不归剑尊有我这么个徒弟还真是抱歉了啊。 诸袖等剑童走后便歉然道:“抱歉师妹,这小剑童是师尊刚收的,还不知道兰泽峰的情况。” 宋南时很好说话:“无事。” 然后就没话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诸袖不由得头疼。 这个师妹自小就这样,明明孑然一身,但别人对她好她不见多感动,别人对她坏她也不生气,只活在自己的世界,旁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和所有人都关系淡淡。 她只能道:“师妹是来找师尊吗?我带你进去。” 宋南时:“多谢师姐。” 然后就又是一路无言。 宋南时看了诸袖一眼,心里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 其实她对这个师姐印象不错。 她是整个师门里唯一一个担起“师长”责任的人,宋南时受她的照顾比受那个师尊的照顾还多。 若是换成上辈子的话,她可能就多个朋友了。 只可惜,她一个炮灰路人甲,掺和进主角们乱七八糟的事里,这辈子能不能寿终正寝估计都得打个问号。 心里这么想着,走了一会儿,她却突然道:“二师姐,你知道隔壁三九峰的洛师弟吗?” 她一副有大八卦要谈的语气,诸袖瞬间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什么端庄持重,连忙点头:“知道知道,他小时候我还教过他呢。” 宋南时扔雷:“他上个月和一个妖族姑娘私奔了,他师尊气得在无量宗门口大骂他三天三夜。” 诸袖倒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还有这种事?” 话音刚落,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对,转而沉痛道:“还有这种事!” 宋南时心里想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对,听说他师尊都气的起不来床了,很过分对吧?” 这句询问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她顿时滔滔不绝道:“那是自然,把自家师尊气成这样,这位洛师弟……” 宋南时看着眉飞色舞的诸袖,挑眉。 这就是自己那二十七八次观察出来的结果。 她的这位二师姐,不仅一点儿都不端庄持重,而且,活泼跳脱,热爱八卦。 还真是和她的长相毫不相干的性格。 诸袖就这么一口气八卦到了师尊洞府门口,意犹未尽。 宋南时提醒:“到了。” 她一顿,立刻义正词严道:“这件事,实在让人太过气愤!” 宋南时赞同点头:“我懂。” 诸袖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她又看了一眼洞府,道:“师尊就在里面,我就不陪师妹进去了。” 说着就要离开。 “师姐。”宋南时突然叫住她。 诸袖回头,就听她问道:“师姐身上的伤怎么样?” 诸袖惊讶:“师妹看出我受伤了?” 宋南时点头:“我略通医术。” 诸袖恍然:“小伤而已,幸亏这次受伤的是我,要是师尊的话,那可怎么办。” 她一副认为自己这次伤的很值的模样,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宋南时看着她的背影。 她开始考虑哪里的火葬场比较适合自己那个屑师尊。 “何人在门外?” 洞府内传来清冷的声音。 宋南时叹了口气。 算了,火葬场的事还是交给女主来,她一个路人甲,掺和什么呢。 她提声道:“弟子宋南时。” 里面沉默片刻,宋南时不知道这位师尊是不是忘了她是谁。 “进来。”清冷的声音道。 …… 洞府内。 宋南时恭敬站在下首。 半晌没人说话。 宋南时站的腿都麻了,一边不着痕迹的抖腿,一边抬眼看向上首。 俊美的仙君正捏着宋南时献上的玉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不会是嫌弃吧。 宋南时继续抖腿。 不归剑尊突然就看了过来,宋南时正抖着的腿一顿,不紧不慢的放好。 不归剑尊:“……你费心了。” 他随手把玉瓶放在茶案上。 宋南时:“弟子应该的。”不止费心,还废了一个丹炉呢。 不归剑尊看她一眼:“你师姐领你进来的?” 宋南时:“嗯,师姐似乎还受伤了。” 不归剑尊:“不必担心你师姐,这点伤于她而言没什么大碍。” 宋南时:“……”拳头硬了。 倒也不是担心师姐。 就是想问问你火葬场挑好了没。 她真诚道:“师尊,我认识一家新开的火葬场,活人首次预约火葬业务打八折。” 不归剑尊:“???” 宋南时:“没什么。” 不归剑尊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道:“你还有何要事吗?” 没有的话就退下。 后半句还没说完,宋南时瞬间举手:“我有。” 不归剑尊:“……说。” 宋南时当即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 “师尊这次外出足有两年。”她道。 不归剑尊不明所以:“是。” 宋南时双手将小本本奉上,腼腆道:“这是师尊外出这两年,弟子用于公中的花销,和……咳,弟子两年来应得的月俸。” 不归剑尊:“……”月俸? 宋南时抬头,幽幽道:“师尊,你已经两年没给弟子发月俸了。” 老板,你已经欠了两年工资了。 第4章 不归剑尊大约是第一次经历被人上门讨薪这种事,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茫。 宋南时镇定的望过去。 良久,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徒弟和被她捧到面前的账本,沉默。 他冷静问道:“之前我大多不在兰泽峰,那时你的月例是谁在管。” 宋南时:“是二师姐。” 不归剑尊:“那这次……” 宋南时抢答:“这次师尊出门的时候带走了二师姐。” 顿了顿,她隐晦提醒道;“师尊走得似乎很急。” 不归剑尊:“……” 这次离开之前,诸袖似乎是说过兰泽峰还有事务没安排好。 但是这次,却是事关“她”,他不想多耽搁。 偏偏宋南时像是生怕他想不起来似的,好心提醒道:“师尊想起来了吗?徒儿可以细说。” 不归剑尊:“……我记性还没那么差。” 宋南时顿时喜笑颜开,不着痕迹地把手里的账本往不归剑尊面前推了推,隐晦道:“那师尊……这个月俸……” 一幅生怕他会赖薪的模样。 不归剑尊闭了闭眼。 自从有了执掌一峰的资格后,他修为愈发精进,情绪也很少再有波动。 哪怕是听到那个人的消息,他也是惊讶大过喜悦。 偏偏这次…… 不归剑尊睁开眼,视线落在眼前这个徒弟身上。 “本尊还不至于苛待弟子。”他冷声道。 本尊都出来了,看来是真的被气到了。 宋南时笑眯眯道:“徒儿明白。” 不归剑尊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他冷声道:“你回去吧,明日我让你二师姐把你的月俸送过去。” 宋南时讨薪成功,麻利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在无量宗,亲传弟子的月俸是每月八十个上品灵石,这相当于是死工资。 但都亲传弟子了,师尊给的资源和灵石数不胜数,谁会真的靠这八十灵石过活呢? 宋南时会。 她大概是整个无量宗混的最惨的亲传弟子了。 但她能混到如今这幅田地,全是自己作的。 不归剑尊身为一书男主,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做不来苛待弟子的事情。 但同样的,身为高傲的男主,他前期除了白月光眼里没有任何人,后期除了女主眼里没有任何人。 他们这群徒弟也是“任何人”。 你主动开口要的,他从不吝啬,你不开口,他也不会考虑你需要什么。 主角们各有各的底气,从来没主动开过口。 宋南时这个炮灰穷鬼没什么底气,但本着主角的事掺和的越少炮灰的越晚的原则,也没找师尊要过月俸之外的东西。 用师老头的话说,嫌自己日子好过。 当天晚上,宋南时怀抱着一觉醒来就能瞬间入账两千灵石的美好愿景,美滋滋的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照例是打开神棍系统先抽一卦。 抽签之前,她洗了八遍手,还特意和晨练的弟子抢了个风景好的位置。 然后用尽此生的虔诚,祝自己能抽出个一夜暴富的上上签。 一个黑签蹦了出来。 宋南时定睛看去。 今日,晨。 宜,脚踏实地。 不宜,一夜暴富。 下签。 宋南时:“……” 不宜一夜暴富这几个字特地被黑体加粗。 她怀疑自己被这个神棍系统给嘲讽了。 宋南时直接黑着脸关掉了抽签界面,冷声道:“封建迷信!” 转身气势汹汹地离开。 旁边晨练的弟子被她这一番操作弄的一脸茫然。 有人犹犹豫豫地问道:“我记得这位师妹不就是个卦师吗?怎么还说封建迷信什么的?” 宋南时在无量宗还挺有名的。 毕竟身为兰泽峰弟子,不去学剑,反而跟着玄通峰那个死了十三个弟子的老头当了卦师,任谁都觉得她脑子有病。 另一个人了然道:“这是后悔当了卦师吧。” 那人摇头。 其他人也跟着摇头。 这位宋师妹,可怜啊。 可怜的宋南时刚回到洞府,就看到自己二师姐正在等她。 她顿觉二师姐是如此的让人如沐春风。 她的两千灵石来了。 诸袖见她回来,愧疚道:“师妹,怪我两年前没做好安排。” 宋南时心说你替屑男人找什么借口,当即就道:“不是师姐的错,我……” 话没说完,就听诸袖道:“……所以我在师妹原本的月俸里又添了些许,凑成三千灵石,算是师姐的赔礼。” 宋南时:“……” 她没说完的话当场就咽下去了。 再抬头看去,就见师姐周身散发着富婆的光芒。 富婆诚恳道:“还望师妹不要推辞。” 宋南时也很诚恳:“师姐的一番好意,我怎么会辜负呢。” 于是,交易达成。 富婆很满意。 宋南时更满意。 气氛一时间其乐融融。 富婆觉得今天的师妹似乎好说话了许多。 机会难得,她决定趁此时机点明自己最终的来意。 于是,宋南时还在回味灵石的手感,就听见师姐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师姐此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事想让师妹解惑。” 宋南时当场打包票:“师姐尽管说,师妹知无不言!” 诸袖便一口气道:“所以三九峰私奔的那个弟子最后找回来了吗?” 宋南时:“……” 抬起头,是师姐一双渴望的眼睛。 左眼写着八,右眼写着卦。 宋南时沉默片刻,面不改色道:“没找回来,但那位师叔打听到一件不得了的事。” 师姐:“什么?” 宋南时:“那位妖族姑娘所在的族群是一妻多夫制!” 师姐兴奋:“竟然如此?!” 宋南时看过去。 师姐顿时换了语气,谴责道:“竟然如此!” 宋南时脸上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不仅如此,那个妖族姑娘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一位夫郎,是正室。” 师姐倒吸一口冷气:“那位师弟……” 宋南时沉痛道:“去当妾室。” 师姐一时间震惊。 宋南时见她回不过神来,索性先做自己的事。 等诸袖反应过来时,就见自己这个师妹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玉签,正用刻刀刻着什么。 她眼力好,看到了一个“离”字。 还有一个由粗细一致但长短不一的线组成的图形。 师姐好奇:“这是?” 宋南时解释:“这是八卦之中的离卦。” 师姐抓住重点:“八卦?” 宋南时:“……不是你想的八卦。” 师姐也反应过来,讪讪笑了出来:“那这个图案……” 宋南时摸了摸那由长短不一的线条组成的方形图案,道:“这些线条叫爻,这些爻组成的图形,就是离卦的卦图。” 她道:“我们卦师的自保手段。” 师姐兴致勃勃:“那师妹能给我演示一下吗?我还从未对战过卦师。” 宋南时笑了笑,突然道:“离为火。” 话音落下,黑玉签上暗光一闪,一丛火焰出现在了宋南时掌心。 她轻轻抚摸黑玉签上的爻图,那火焰便随之越来越大。 诸袖眼眸中出现一抹惊叹,但也只是惊叹。 毕竟卦师战斗力不强是公认的事实。 从前宋南时参加宗门比武的时候,都没人愿意和她对打,生怕把她打死了。 宋南时习以为常。 卦师有六十四卦,这六十四卦,便是在八卦的基础上衍生而来。 这八卦又被称为八宫。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天水山雷风火地泽。 有资质的卦师能贯通其中一卦为自己所用,作为自保的手段,而没资质的卦师,就只能替人算算命。 宋南时算是有资质的,或者用师老头的话说,是天生走了狗屎运的。 她从学卦的第一天,就发现离卦和自己极为亲和。 离为火。 所以她现在能随时玩火(不是。 卦师这点儿手段大概是入不了剑修的眼的,宋南时便收起了离火。 这一刻,一丝火星溅落在了诸袖的法衣上。 片刻之后,那价值千金的法衣竟像是纸糊的一般,一丝灼烧的痕迹清晰可见。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 诸袖只隐隐察觉有一丝不妥,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伤势未愈产生的错觉。 于是她便当着宋南时的面,掏出了一个宋南时极为眼熟的药瓶。 怎么能不眼熟呢!这是她以一个灵石八个的价格从二手市场上批发的! ——这特么不是昨天自己送给那个屑师尊的吗? 宋南时眼睁睁看着师姐拿着自己炼的药,倒出两颗吃了下去。 她沉默片刻,冷静问道:“师姐,这个丹药是……” 师姐便露出了笑,道:“是回春丹,师尊看我受伤了给我的,药效很好呢。” 宋南时:“……”谢谢你夸我。 此时此刻,宋南时终于对这个师尊有多屑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抬头,师姐脸上挂着分外满足的微笑,仿佛有这一瓶丹药,她受的伤就值得了。 宋南时知道此刻的师姐对师尊估计没什么爱慕之情,她只是唯他马首是瞻,想要报答。 但这并不妨碍宋南时觉得师尊屑! 这么屑还当什么男主,进火葬场不好吗! 她真诚道:“师姐,我知道山下有一家新开门的火葬场,活人首次预约八折。” 师姐:“啊?” 宋南时:“……没什么。” 她冷静的端出了炼丹炉,决定吃个饭冷静冷静。 掀开盖子,饭香扑鼻。 她镇定的给自己盛了一碗。 刚吃了两口,她听见师姐震惊的声音:“师妹,你这是……” 宋南时:“吃饭。” 师姐:“你用炼丹炉……” 宋南时:“做饭。” 师姐:“那你做饭的锅……” 宋南时:“炼丹。” 师姐:“……” 宋南时半晌没听见声音。 良久之后。 “嘭”! 一声巨响传来。 宋南时立刻转过头,就见诸袖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宋南时大惊! 怎么回事! 哪怕你看不惯我用丹炉做饭的异端,也不至于气晕吧! 还是说…… 宋南时的视线落在了掉落在师姐身边的药瓶上。 医疗事故。 宋南时眼前一黑。 当天,无量宗的许多人都看到小卦师宋南时抱着自家昏迷的师姐,疯狂的往医堂跑。 …… 医堂内。 宋南时坐在诊室外,看着一个年轻医修从容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年轻医修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师尊师叔,劳烦你们过来一下。” 随即两个中年医修走了进去,一番诊治。 中年医修们沉吟。 “师伯……” “师叔祖……” 中年医修们呼叫外援。 几个老年医修走了进来。 又是一番诊治。 老年医修们开始挠头,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一群医修围绕着诸袖,都开始挠头。 宋南时的心越来越沉。 专家会诊。 完了,她该不会把女主蝴蝶掉了吧? 就在宋南时惴惴不安时,一个医修走了出来,一脸沉痛道:“我们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 “坏消息。”宋南时抢答。 医修:“坏消息是,你师姐的昏迷我们查不出病因,无能为力。” 宋南时虚弱:“那好消息……” 医修腼腆一笑:“我们经过商议,一致决定,用你师姐的名字来命名这个病!” 宋南时:“……” 这算不算好消息,她不知道。 但她觉得,她刚到手的三千灵石可能不够赔的。 第5章 宋南时坐在病床前,冷静地听着诊室的医修们热火朝天的商讨病案。 “……病人旧伤未愈,而且身有暗疾,虽不知这毫无预兆的昏迷和暗疾有没有关系,但我觉得应当添一味地丹。” 地丹一百灵石一枚。 三千减一百。 另一位医修补充道:“病人昏迷之前吃过回春丹调理身体,这回春丹药效极强,以防万一,老朽觉得应当再加一株安山草化解药性。” 安山草八十灵石一株。 三千减一百八。 医修们热火朝天的讨论。 宋南时默默做四位数以内的加减法。 减二百二十。 减二百五…… 减三百…… 她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旁边的一个小医修见她的反应,心下不忍,安慰道:“这位仙子尽管放心吧,我等穷尽毕生所学也会把仙子的师姐救回来的!” 宋南时:“……我替我师姐谢谢你们。” 小医修谦虚:“不必,应尽职责。” 说着,他又道:“对了,师叔和师叔祖他们开的这些药……有可能价格昂贵了些……” 宋南时:“……” 她凄然道:“开!尽管开!只要能把师姐救回来,我砸锅卖铁也心甘情愿!” 小医修看着面前女修那凄然中带着坚定的表情,肃然起敬。 他感动道:“仙子和令师姐的同门情谊,感人至深!” 说着,他大手一挥,豪气道:“给这位仙子上一碗安神汤!我请客!” 宋南时:“……” 你们医修请客的方式都这么独特吗? 片刻之后,宋南时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安神汤,一边听着满屋子的医修们争的脸红脖子粗,一边慢吞吞的喝着。 旁边插不上话的小医修热情问道:“仙子觉得这安魂汤怎么样?喝完了我再给您续一碗!” 宋南时:“……不必,谢谢。” 安魂汤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这一屋子的医修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她现在是真的有点儿担心自己这个二师姐会不会被这群医修给蝴蝶掉了。 她看了一眼诸袖。 女修双目紧闭的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 算了…… 宋南时突然闭上了眼睛,体内微薄的灵力缓缓流转。 眼眶微微发热。 片刻之后,她重新睁开了眼睛,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此刻竟似有光华在流转。 她的视线就这么定定地落在了诸袖身上。 然后就是一愣。 诸袖突然昏迷,最初的慌乱过后,宋南时就知道自己这个师姐绝对不可能真的出什么事。 因为她是“主角”。 宋南时在学卦之前,觉得自己现在所看到的既然是真实的世界而不仅仅是一本书,那么主角也就只是这真实世界中的一个人而已。 学卦之后她就不这么觉得了。 她冥冥之中能够察觉自己的这群同门和别人的不同。 这种不同,来源于虚无缥缈的“天道眷顾”。 她曾经将自己这不甚明晰的感受隐晦的和师老头说过,师老头亦无所觉。 从那之后她就没和别人提过这件事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穿越而来,能看到被人看不到的,察觉到被人察觉不到的。 但她笃定,自己的感受没有错。 这群人,是和别人不同的。 但此刻,她突然不这么确定了。 卦师张开天目,可以窥探到一个人的命火。 命火越旺盛,生命力越蓬勃,而命火若是衰落下去…… 宋南时突然起身,冷静道:“几位前辈可否查看一下师姐现在的情况?我觉得她有些不好。” 嘈杂的讨论声顿时停下,几个医修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医修起身走了过来。 摸脉,诊治。 宋南时紧紧盯着他。 片刻之后,医修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温和道:“你师姐没事,状态很稳定,小姑娘,别太担心了,我们会尽快找到你师姐昏迷的原因的。” 其他人纷纷松了口气,觉得这小丫头估计是太过担心师姐了。 宋南时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没事? 那为什么…… 宋南时看向诸袖。 天目之下,诸袖周身血一般浓烈的命火正在一点点暗淡下去。 缓慢,却让人心惊。 宋南时只在将死之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缓慢暗淡的命火。 主角会就这么死去吗? 还是在剧情都没开始之前。 宋南时沉着脸伸出手,触向诸袖眉心。 命火从眉心而起遍及全身,她想看看她眉心的命火根基还稳不稳。 可还没等她的手伸过去,一团灰色的东西突然从诸袖眉心命火最浓烈的地方冲了出来。 宋南时几乎下意识的伸手抓去。 手中的触感空无一物,宋南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抓到什么,但在那一刻,她隐隐听到了一声猫头鹰似的尖叫。 下一刻,眼前红光一闪,诸袖周身的命火猛然高涨了起来! 宋南时被闪的闭上了天目,等她再睁开眼时,就见诸袖周身的命火不仅一点儿都不暗淡了,反而隐隐泛着一层紫色。 嗯?紫色? 宋南时下意识地凑近了些。 ……然后就近距离对上了诸袖猛然睁开的双眼。 宋南时:“……” 她看着诸袖。 诸袖看着她。 诸袖仿佛回不过神一般,眼神有些茫然。 宋南时不动声色的直起了身,关切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诸袖眼神缓缓聚焦。 然后她第一句话就把宋南时吓蒙了。 诸袖:“你是……师妹?我还活着?” 宋南时:“……”完了,她都意识到自己危在旦夕了,那我岂不是要赔到倾家荡产? 宋南时起身,温柔道:“师姐说什么傻话呢。” 说着,赶紧叫医修过来。 已经注意到病人苏醒的医修七手八脚的围上来。 宋南时退隐到人后,松了口气。 希望师姐等下就把这茬忘掉。 不过…… 宋南时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方才自己抓到的那灰色的东西是什么? 消失了? 宋南时沉吟片刻,解下腰间的龟甲。 这是她第一次给主角们占卜。 片刻之后,卦成。 复卦,峰回路转,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 宋南时突然抬起头,看向了人群中的二师姐。 她意识到一件事。 重生。 剧情要开始了。 …… 一刻钟后。 医修确定师姐无事。 老医修很可惜:“我们都把药方商量出来了。” 宋南时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那敢问这个价格……” 老医修捏着胡子:“一千灵石,很实惠了。” 宋南时:“……” 幸好师姐醒的及时! 她再看向师姐,心里也没有什么面对重生之人的复杂情绪了,只有满满的感激。 师姐,好人呐! 诸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她看的发愣:“师妹?” 然后她就见自己这个师妹冲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师姐,你还好吗?” 诸袖莫名有些受宠若惊:“还、还好。” 宋南时温柔:“那我们就先走吧。” 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诸袖迷迷瞪瞪的就被忽悠走了。 走出没多远,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 她记得她应当是死了。 可是现在…… 她不动声色道:“师妹,我刚醒,还有些迷糊,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宋南时很体贴的当了个剧情工具人:“现在是天狩一百二十八年正月十九。” 看了看天色,补充道:“巳时。” 诸袖:“……” 倒也不用这么具体。 但是,天狩一百二十八年…… 她想起来了。 这是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她还没一条道走到黑,大师兄没为了复仇不知所踪,小师妹也没去妖族。 而自己这个三师妹…… 诸袖一顿。 因为她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想不起来在她死之前,三师妹怎么样了。 是因为和三师妹关系太过平淡,所以才不曾留意三师妹如何吗? 诸袖不由得有些茫然。 茫然之中,她隐约觉得自己身上的法衣有些不对。 顺着感觉看过去,就看见自己衣摆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似乎是被火烧的。 一旁,宋南时问道:“师姐,怎么了。” 诸袖下意识道:“衣服……” 于是宋南时也看到了。 她沉默片刻,冷静道:“这应当是刚刚我为师姐演示离火的时候,被离火烧的。” 诸袖:“……”道理她都懂,但她觉得离谱。 这件衣服,是师……是不归剑尊送给她的,哪怕是金丹剑修全力砍上一剑也不见得能留下痕迹。 一个卦师的离火能烧出一个破洞? 现如今卦师都这么厉害了吗? 还是,其实是她这个师妹不简单? 诸袖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宋南时一脸沉痛的从储物戒取出灵石来。 诸袖:“……师妹这是何意?” 宋南时沉沉:“师姐的法衣多少钱一件?” 诸袖:“这法衣也算不上坏了,修修补补还是能用的。” 宋南时:“修补要多少钱。” 诸袖:“约莫一千灵……” 话没说完,就见师妹沉重的拿出一千灵石,放在了她手上。 诸袖连忙道:“师妹不必如此,这件衣服……” 她顿了顿,仿佛突然放下了什么一般,轻声道:“这件衣服我不要了。” 她从前很宝贵这件衣服,不是因为它多珍贵,而是因为这是师尊送的。 但是现在…… 她直接拔出剑斩下那截灼烧的衣摆,轻快道:“一件衣服而已,这件不合我意,换一件就罢了。” 说出这句话时,她只觉得天高云阔,一身轻松。 衣服她不要了,人她也不要了。 宋南时:“不是。” 她打破气氛,惨笑道:“一夜暴富,我不配!” 她看出来了。 她今天到手三千灵石,两千灵石是师尊的欠款,一千灵石白嫖师姐。 但老天爷约莫是看不惯她白嫖。 于是好不容易躲开了药单那一千灵石,如今又来了个师姐的法衣,一副势必要她把白嫖的还回去的模样。 她大概明白了那句“宜脚踏实地”什么意思。 白嫖,她不配! 但是宋南时还是有点儿不得劲。 于是她走之前特意道:“师姐,据说山下开了一家新火葬场,火葬埋人一条龙,活人首次预约八折!” 师姐:“啊?” 宋南时:“没关系,你记住就行。” 她神清气爽的走了。 诸袖茫然的回了自己洞府。 师尊正在等她。 仙君目下无尘:“怎么去这么久?” 诸袖:“……” 这一刻,三师妹的话突然浮现在心头。 诸袖沉默片刻,真诚道:“师尊,山下新开了一家火葬场,您要试试吗?” 不归剑尊:“???” 怎么试?火葬场怎么试? 第6章 …… “所以,最后你还是把那一千灵石还给你师姐了?” 师老头兴致勃勃地问她。 宋南时面无表情:“嗯。” 师老头:“哈哈哈哈哈!” 宋南时:“……” 她就知道,这老头子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看她乐子的机会。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老头子笑,等他笑够了,这才心平气和道:“你上个月欠了我三十个灵石还没还,加上上上个月的买酒钱,总共是五十个灵石。” 师老头的笑戛然而止。 宋南时体贴道:“我就不收您利息了。” 老头子顿时恼羞成怒:“小老儿我说不还了嘛!下个月我连利息一块还你!” 这次换宋南时笑了:“我就等着您这句话呢!” 师老头冷哼一声:“你来找我,就是想提醒小老儿还钱?” 宋南时咳了一声,想到自己接下来有求于人,决定收敛一点。 于是她真诚道:“哪能呢,没有要紧事哪敢来烦扰您。” 师老头阴阳怪气:“呦,还真有事呢,那说来让我老头子乐呵……” 宋南时抬头看他一眼,比了个“五”的手势。 老头子一顿,想到自己欠的灵石,不情不愿的改口:“行行行!说吧说吧!” 宋南时沉吟片刻,将自己占卜出来的那个“向死而生”的卦象隐瞒了下来,只说自己开了天目之后从诸袖身上看到的异常。 特别是那突然从诸袖命火中窜出来的灰色雾气。 谁知道师老头还没听她说完,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气急败坏,劈头盖脸的就骂她:“你是傻的吗!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也敢伸手抓!” 平常这老头喜怒不定归喜怒不定,但宋南时还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直接给骂懵了。 老头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当即起身就张开了自己的天目。 宋南时一惊:“您……” 师老头黑着脸:“你给我站好别动!” 他皱着眉头用天目将宋南时周身认真探查了一遍,特别是她身上的命火。 宋南时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师老头是卦师不假,但他早年修为受损,轻易不会张开天目增加自己的负担。 可是现在…… 此时,师老头见她的命火没有任何问题,周身也没有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天目刺痛。 师老头不着痕迹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睁开眼时又是凶神恶煞的骂道:“你明知道那东西对别人的命火有影响你还敢伸手碰!你是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的命大吗!” 他骂的这么凶,满以为按照宋南时的性格,怕是当场就要阴阳怪气回去,谁知道一抬头,却见这丫头正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老头一挑眉:“怎么,你还不服气?我告诉你!你最开始就不应该张开天目帮你那师姐看什么!一个卦师,张开天目探查别人有多危险你自己不知……” “您眼睛疼不疼?”宋南时突然打断了他。 师老头一愣,随即不满道:“你别给我打岔!给我记住了!以后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张开天目!” 宋南时看了他半晌,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我以后不会了。” 她突然这么乖,也不顶嘴了,师老头反而愣了,一时间只觉得连骂都骂不下去了。 别扭半晌,他只能硬邦邦地道:“你知道就行!” 宋南时连连点头。 师老头想大骂她一场的心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乖巧给噎回去了,一时间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她还道:“您继续,我听着。” 老头:“……”还继续什么啊! 他只能憋着气道:“你看到的那灰影叫影鬼,心术不正的修士折腾出来当自己眼目爪牙的,魑魅魍魉的玩意!” 宋南时若有所思:“影鬼……” 师老头面色严肃下来,“这玩意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别人的寿命为自己所用,你师姐被这玩意找上,八成是外面得罪了什么仇家,所以才用这阴损的法子害她,这次是你运气好,那炼制影鬼的人手艺不精,轻易就能被你破了,可若是碰见个精于此道的,你伸手去抓影鬼的那一刻就得想想下辈子投胎到哪儿了!” 宋南时若有所思。 她开天目时师姐周身命火暗淡其实是影鬼在偷她寿命? 但是原著里有影鬼害人这一桥段吗? 宋南时记不太清了。 师老头见宋南时一直没说话,缓下声音道:“不用担心,你身上没有影鬼的痕迹,它要么是跑了,要么真的是炼制它的人手艺不精。但这次是你运气好,再有下次,你就等着我给你收尸吧!” 说着,他揉了揉额头,眉宇之间浮现出一抹疲惫,没好气道:“没事了就走吧!浪费我时间!” 宋南时看出他的疲惫,突然道:“所以我不是不相干的人,对不对?” 别为不相干的人张开天目。 你这么说着的时候,可是在毫不犹豫的为我张开天目。 她看着师老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神情,突然笑了,调侃道:“师老头,担心我就直说啊,嘴硬就不帅了。” 师老头反应过来,顿时暴跳如雷:“谁担心你!你现在就给我滚!” 他跳起来就要打宋南时,宋南时被追的抱头鼠窜。 就这样,她还有胆子在被赶出门前大声道:“师老头,您就放心吧,以后我给您养老!” 师老头:“养个屁!你再作死不一定谁比谁活得长呢!” 宋南时哈哈大笑。 …… 另一边,刚下了玄通峰,被师老头断定为“身上没有影鬼痕迹”的宋南时便觉得周身有些冷。 她没开天目,因此也看不到,一缕灰色的雾气小心翼翼地从她头发间钻了出来。 这里的“小心翼翼”不是个比喻,只要能看得见这灰雾的人都能从它那没鼻子没眼的躯壳上看出它的战战兢兢。 此时的它比宋南时最初看到时小了一圈不止,萎靡不振。 整团雾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它凝神屏气,好半晌才从宋南时发间爬到了肩膀上,生怕惊动了她。 这时,宋南时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觉得有冷?” 影鬼:“!” 它顿时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它是拥有自主能力的影鬼,和那些自我意识都没有的影鬼不可同日而语。 自它出生以来,过手的任务从无败绩。 所以最开始,主人让它对付一个小丫头时,它甚至觉得主人大材小用。 而事实上,那小丫头也确实不堪一击。 但谁知道…… 影鬼的视线落在了宋南时身上。 谁知道,这无量宗藏龙卧虎,居然还有这号人物不为人知。 它从没想过有人能仅凭天目就看破它的伪装,就像它从没想过,这平平无奇的女修一巴掌就拍掉了她半条命一样。 它拼了老命才留下条命来。 要是对方是个元婴大佬也就罢了,可这丫头分明连筑基期都不到。 不行!它必须得逃出去,它得让主人知道,这无量宗区区炼气期就有如此能耐,卧虎藏龙,恐怖如斯! 影鬼凝神屏气的往下爬。 它想好了,等它脱离这人,就找一个鸟儿附身,一路飞回主人身边! 正好,宋南时过桥时,有一群野鸟在溪面觅食。 影鬼大喜过望,顿时加快速度。 正在这时,它一时不慎,碰到了宋南时一缕头发。 发丝飘飘荡荡,蹭到了宋南时的脖颈。 影鬼霎时间睁大了眼睛! ——不! 下一刻,它耳边传来魔鬼的喃喃自语:“脖子有点儿痒,这月份还有蚊子吗?” 一只大手挥来。 这一刻,它被人一巴掌拍去半条命的恐怖记忆涌上心头。 历史重演。 “啪”! 它连躲都没来得及躲,一巴掌拍了个正着,软绵绵的滑了下去。 此时的它尤在挣扎。 没关系,下面就是野鸟,只要的附身其中一个…… 它拼尽全力发动了附身能力。 ……然后它“咚”的一声掉进了河里。 河底正栖息着一只乌龟。 影鬼的附身能力无比精准的落在了乌龟身上。 这时的影鬼还没发现不对,一见附身成功,当即大喜过望,赶紧挥舞“翅膀”。 芜湖起飞! 然后一只乌龟就在水里疯狂的刨了起来。 影鬼:“?” 影鬼:“???” 它看着眼前的乌龟爪子,一瞬间心态炸裂。 宋南时是故意的! 宋南时绝对是故意的! 不!它不认输!哪怕成了乌龟,它爬也能…… 咕噜咕噜咕噜…… 糟糕!它不知道乌龟在水下怎么呼吸! 宋南时走在桥上,听见桥下的动静,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一只乌龟……溺水了? 宋南时大奇:“乌龟也会溺水?” 她当即趴在栏杆上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乌龟浮上来了,喘口气,又沉了下去。 如此反复。 宋南时兴致勃勃。 可惜没一会儿,一股水流冲了过来,那有意思的乌龟顺着水流就被冲走了。 宋南时意犹未尽。 然而等她抬起头,就看到江寂和那玉佩柳老头正站在桥的另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宋南时友好的打招呼:“大师兄,你也来看乌龟啊。” 目击者一号江寂:“……” 目击者二号柳老头:“……” 两个人一个自己能开天目,一个被开了天目,都目睹了案发全过程。 柳老头扭头就问江寂:“我就说!她就是故意的!” 江寂:“……” 他也说不出自己师妹是无意为之的话了。 怎么就那么巧合。 于是两个人一齐复杂的看着她。 这师妹,不简单! 宋南时:“???” 什么故意的?看个乌龟还能故意的? …… 溪流下游。 影鬼拼了老命,终于在水流稍缓峰时候爬上了岸。 它一刻不停的拼命爬。 它要赶紧去找主人,这个地方太可怕了!它要…… 下一刻,它直接被人捏了起来。 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出现在它面前。 来人粗布衣裳,头发随意束在身后,却难掩一身冷淡气质。 “影鬼。”他道。 第7章 窄窄的木桥上。 两拨人分立桥的两头,面面相觑。 宋南时觉得今天的主角团属实是有点儿诡异。 主角团觉得三师妹也挺吓人。 沉默良久,宋南时觉得这气氛属实难顶,强撑起礼貌的微笑开口告辞。 谁知道两个人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一样,顿时连连点头,看她的眼神充满惊恐。 宋南时:“……” 不就是玩个乌龟吗?你们两个是什么极端动物保护人士吗? 她莫名其妙地转身离开。 两个人这才松了口气,面面相觑。 半晌,柳老头一脸复杂地开口道:“你这个师妹,有点儿东西在身上的。” 还没走远的宋南时:“……” 我不就是玩个龟吗?这也至于? 今天实在多灾多难,被迫当了回女主重生的背景NPC就不说了,看个乌龟的乐子还能碰见俩极端动保人士。 可怕的一天。 她回去之后就直接打坐修炼闭门不出,一睁眼到了第二天,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神棍系统就开始抽签。 今日,晨。 财星高照,求财得财。 上签。 宋南时:“!!!”财星高照!上签! 她狂喜! 今天这波,稳了! 她二话不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头就要出门。 还没出门。 “三师妹,你在吗?”诸袖的声音。 宋南时:“……” 重生的女主第二天就来找她,她开始怀疑这签文的准确性。 不行,今天她一定要把这波钱给赚喽! 于是等诸袖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挂好了一身行头的宋南时。 诸袖一顿,视线落在宋南时举着的布幡上。 问卜算卦,童叟无欺,如有不准,假一赔十。 ——宋半仙。 诸袖:“……” 此时,宋半仙手里拿着布幡,腰间挂着龟甲,背后还背着几桶竹签,只要再戴个墨镜,出去就能完美cos算命先生。 诸袖沉默了半晌,茫然道:“师妹,你这是……” 宋半仙微笑:“这是职业装。” 说着,她还体贴的递上一张名片,道:“这是我的名片,师姐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新人算卦给你九五折。” 诸袖沉默地接过名片。 情缘命数、问吉卜凶、风水命理,宋半仙,您的贴心小帮手。 通讯符请联系xxxx。 地址:无量宗下仙缘镇二麻子桥桥北。 诸袖:“……” 她恍然忘记了自己今天来找三师妹的真正目的,满脑子都是二麻子桥。 这时宋南时开口问道:“师姐一大早过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诸袖反应过来。 对了,她还有正事。 她正色道:“我确实有事想请师妹帮忙。” 来自女主的请求让宋南时暗暗提高了警惕。 然后她就听见诸袖严肃道:“师妹昨天给我介绍了一个火葬场。” 宋南时愣了一下,点头。 诸袖便虚心问道:“这个火葬场规模有多大?” 第一次有人用“规模”来形容火葬场,宋南时觉得怪怪的,迟疑道:“这个……一次性烧七八个人总是没问题的吧。” 谁知刚说完就见诸袖摇了摇头,道:“太小。” 宋南时:“?” 火葬场要这么大做什么?承包全镇的入土业务吗? 她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师姐云淡风轻道:“我准备投资火葬场,扩大火葬业务。” 宋南时:哈? 师姐冲她羞涩一笑:“师妹,就拜托你帮我引荐一下火葬场老板了。” 宋南时沉默片刻,恍然大悟。 火葬场。 追妻火葬场的火葬场。 但是她很确定,二师姐在原著里是火葬场女主,而不是火葬场老板。 宋南时虚心求问:“师姐为什么要投资火葬场?” 师姐冲她一笑,露出了大白牙:“提前做个准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了呢,这叫未雨绸缪。” 宋南时:“……” 懂了。 原著里的精神火葬场有没有宋南时不知道,但现在师姐已经准备好了物理火葬场。 火葬场女主变火葬场老板? 她欣然同意,积极道:“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两个满脑子可怕念头的女修风风火火就下了山。 路上,宋南时自觉发挥重生文背景NPC的作用,和师姐聊起无量宗上上下下的事情,帮她熟悉重生生活。 然后就聊到了隔壁宗那个和妖族姑娘跑了的师弟。 一直很平静的师姐顿时兴奋,眼眸中爆发出宋南时格外熟悉的光芒:“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师弟他……” 话没说完,她一顿,咳了一声,又恢复到正经的表情:“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我也略有知晓。” 宋南时:“……” 明白了,原来重生也改变不了一个人八卦的性格。 这么想着,宋南时却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挺好的。 师姐大概是重生归来知晓这个师弟的结局但又不好对人说,表情分外憋闷。 宋南时体贴道:“也不知道这师弟最后会怎么样。” 诸袖顿时像是找到了突破点一样,当即道:“他被那姑娘的正室给打了一顿,又跑回了无量宗,他师尊嫌弃他打不过妖族还跑回来,把他的腿打断了!” 宋南时看过去。 诸袖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宋南时点头:“当然,这只是师姐的猜测。” 她开始盘算着到时候做几瓶续骨丹卖给那倒霉师弟能挣多少钱。 两个人一路来到了火葬场。 火葬场现在的老板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投资火葬场,怀疑的看着她们。 然后师姐就说出了自己的投资金额。 火葬场老板当场表示自己要退位让贤,从此以后师姐是老板,他是打工仔。 宋南时:“……” 嫉妒。 但那老板着实上道,趁着师姐不注意,塞给宋南时一袋灵石,说是谢谢她引荐。 宋南时想到今天的卦象,装模作样的推辞几番,欣然收下。 跑这么一趟,两个人都是十分的满意。 出了火葬场,师姐回了无量宗考量她的火葬大业,宋南时去仙缘镇准备摆摊。 刚进仙缘镇,她就发现今天的街上分外热闹。 宋南时算是熟面孔,没等她问便有人热情道:“宋半仙来得巧,今天街上有人卖新鲜的妖兽,品阶都不错,都快抢疯了!” 说着他匆匆离开,显然也要抢那品阶不错的妖兽。 无量宗脚下很少有妖兽肆虐,因此卖妖兽的也稀少,这确实难得,宋南时捏了捏刚到手的灵石,决定也去凑一下热闹。 她找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拼死拼活的挤到了前排。 卖妖兽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看长相是一对兄妹。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那些妖兽也确实很新鲜。 宋南时很满意,就看了一眼价格。 然后…… 打扰了。 她默默又退了出去。 刚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 “让一下,你踩到我东西了。” 宋南时回头,然后就被晃了一下眼。 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坐在她身后,一身粗布衣裳,头发随意束在身后。 明明相当朴素的打扮,但他那一张脸硬生生把衣服都衬的昂贵了起来,随意束起的头发都变成了不拘小节。 他面前也有一个小摊子。 不过摊子上都是些寻常的野兽皮毛之类的,和卖妖兽的那对兄妹相邻,客流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南时踩到了对方摊子上的狼皮一角。 她连忙抬起脚:“对不住。” 青年倒也好说话:“无事。” 宋南时往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的欣赏了一下这青年的颜,看看差不多该出摊的时间了,就准备离开。 然后她就看见一只小乌龟从青年衣袖里左看看右看看,探头探脑的爬了出来。 青年没低头看,却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伸手又把那乌龟按了回去。 咦?这乌龟…… 宋南时大喜。 这不就是昨天她看见的那只溺水的乌龟嘛! 卦师万事都讲求个缘分,宋南时顿时觉得自己和这乌龟有缘。 ——正好她算卦的龟甲也该换了。 她当即问道:“兄弟,你衣袖里的乌龟多少钱。” 乌龟一僵。 青年看她一眼,声音冷淡:“不卖。” 宋南时劝:“价钱好商量。”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乌龟不着痕迹地往青年衣袖深处爬。 青年察觉到了,眼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疑惑。 自从他抓到这只影鬼,它就无时无刻想逃跑,哪怕被他封进了乌龟身体里也不忘爬出来。 而现在…… 他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将乌龟从衣袖中拿了出来。 乌龟肉眼可见的一抖。 它怕这个筑基期都没有的丫头? 有意思。 他问道:“你要这个。” 宋南时满意点头:“就是这个。” 乌龟顿时挣扎了起来,拼命要往青年身上爬。 青年两只手捏住它,问道:“你要它做什么?” 和这影鬼有关系? 然后他就见面前的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布幡,腼腆道:“我是个卦师。” 青年点头,现在卦师不多见了。 小姑娘:“我的龟甲该换了,我觉得你手里的乌龟就很合适,和我有缘。” 青年:“……” 乌龟:“……” 它奋力挣扎了起来。 青年却笑了出来。 他看着宋南时,道:“这东西也不值什么钱,送你了。” 他将挣扎的乌龟送到宋南时手上。 然后紧紧盯着她。 影鬼脱离了他的掌控,势必会跑出乌龟的身体。 但是被这小姑娘抓住的那一刻,它却更加萎靡了。 有意思。 青年若有所思。 宋南时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想什么,但白拿人东西,她也挺不好意思,便道:“那我给你算一卦吧。” 青年一顿:“你要给我算卦?” 宋南时想了想,道:“兄弟,一卦只要十个灵石,但是兄弟你豪爽大方,我决定给你打八五折。” 她道:“来一卦?” 青年:“……” 他面色如常:“那你试试吧。” 宋南时当着他的面起卦。 然而也不知道是她的龟甲真该换了还是怎么样,她一连算三次都是废卦。 她不信邪,又来了一次。 第四次。 她算出个命不久矣的死卦。 宋南时:“……” 她放下龟甲,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青年:“如何。” 宋南时:“这个卦,你得先付钱,我才能告诉你。” 青年有点儿怀疑这人是在坑他。 他掏出了九个灵石。 宋南时很有职业道德:“八五折,八个半灵石。” 说着她就抽出了把匕首,把其中一个灵石砍成两半,一半还给了他。 青年:“……” 他一言难尽的接过灵石:“你说吧。” 宋南时语重心长:“这个卦,不好说,但是总之啊,接下来的日子你想吃点儿什么就吃点儿什么吧。” 青年:“……”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第8章 宋南时觉得自己似乎被那个命不久矣的青年当成了骗子。 但她掰手算了算,发现这人居然是她近半个月来第一个开张的客户,顿时决定原谅他。 况且她说了如此大实话,这青年居然也没站起来揍她,宋南时当时就感动的一塌糊涂。 这兄弟,好人。 她坐在二麻子桥旁自己的摊位上,和那青年的摊子斜对面隔了三四个摊位,怜悯的打量着青年。 可惜好人不长命。 造化弄人。 青年坐在摊位旁,闭着眼睛假寐,两条大长腿一条伸直一条曲起,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 换句话说,他摊位上没什么人,所以他才能这么摸鱼。 宋南时又看了看自己的摊位。 一只寒鸦和她对上视线,拍拍翅膀嫌弃的飞走了。 宋南时:“……” 放眼望去,一整条街上,再也找不出第三个和他们一样冷清的摊位了。 她狠狠地共情了。 按理说,在修真的世界里,算命这种事情应该挺吃得开,宋南时靠着算命养活自己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但可惜的是,这年头大家都听不得真话。 偏偏宋南时被师老头教导的时候就立过誓,跟着他入此门,无论算出什么,都不可说谎。 她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摆摊出卦,碰见的第一个顾客让她帮忙算算自己老婆有没有出轨。 她开卦算了算,发现他老婆倒是好好的,但他自己出轨了不说,他的那个情人还给他戴了个绿帽子。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顾客,宋南时积极的把这个附加信息告诉了他。 由于没控制住音量,当时半条街的人都看了过来。 那人显然也是个听不得真话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站起来就要打她。 还没给钱。 从此以后宋南时一战成名。 但这个成名的结果就是,镇上的人都知道她算得准,但没几个敢来找她算的。 从那以后,宋南时就自修了一门《说话的艺术》。 所以,这青年,绝对的好人呐! 不知道是这个青年开了个好头还是她今天的卦真的起作用了,她出摊半个月没开张,今天一天倒是又接了两个单子。 一个是个遮遮掩掩的小哥。 他坐下就道:“我做生意失败了两次。” 宋南时点头:“嗯。” 小哥:“所以我想找半仙您算一算,我现在手里的这个生意还会不会再失败,我的出路又在哪里。” 宋南时当着他的面起卦。 破财的卦,还是一破到底。 宋南时沉默片刻,在小哥殷切的目光中,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抽出了一张名片,道:“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 小哥看了一眼。 富婆重金求子,通讯符xxxx。 小哥:“……” 他沉默半晌,大彻大悟道:“我明白了。” 他捏着名片走了。 到下午,又来了个小姐姐。 小姐姐一坐下就道:“算姻缘。” 宋南时最喜欢算姻缘的,当场就开卦。 然后她又沉默了。 这姐们身上的红线都快乱成了麻。 她想了想,试探道:“您是合欢宗的?” 小姐姐娇笑道:“你这小卦师有点儿本事。” 宋南时:“……” 红线乱成这样,这合欢宗的姐们高低也得是个门派骨干。 这时,小姐姐已经道:“我有个大师兄,一个小师弟,大师兄一夜七次,一次半个时辰,小师弟一夜一次,一次一夜,奴家不知道该选哪一个,还请大师解惑。” 宋南时:“……” 实不相瞒,这个频率这个时长,如果不是修士的话,她会建议他们看看男科。 她看了眼小姐姐的脸色,发挥说话的艺术:“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了!” 小姐姐心花怒放,满意的离开。 一天里,这两个卦算的宋南时心力交瘁,到了收摊的时间,她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那青年正盯着她看,神情颇为一言难尽,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了。 他也正收摊,宋南时一看,好家伙,一个没卖出去。 明白了,这还是个穷鬼。 命不久矣了还这么穷,可怜。 摸了摸衣袖里那只不知为何蔫巴巴的乌龟,宋南时决定发挥一下临终关怀精神。 她走过去,问:“兄弟尊姓大名?” 青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云止风。” 宋南时道:“我叫宋南时,云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我再免费送你一卦,帮你算算你的财运如何?” 云止风可有可无:“随你。” 宋南时再次起卦。 然后,她的龟甲裂了。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龟甲。 她是算财运又不是算国运,你裂个什么裂? 还是说这龟甲真的用太久了? 宋南时抬头看了一眼云止风的粗布衣裳,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云止风倒也不失望,只道:“你的龟甲多少钱,我赔。” 宋南时大气的挥手:“不用,我回去就把那小乌龟的龟壳扒了,龟肉还能炖个汤呢。” 宋南时衣袖里,小乌龟狠狠一抖。 云止风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等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随意挥了挥手,道:“就此别过。” 宋南时目送他离开,这才转身回去。 她要回去扒龟甲了。 影鬼:“……” …… 毕竟是事关自己吃饭的家伙,宋南时还是很上心的,回去之后净了个手就把那小乌龟拿了出来。 小乌龟一动不动。 她提起它的腿晃了晃,这乌龟就像死了一样。 宋南时若有所思。 她道:“既然这乌龟死了,那不如……” 小乌龟一惊,当场又挣扎了起来。 宋南时:“……” 一个乌龟,心眼子还挺多。 但是死龟的龟甲和活龟的龟甲有什么区别吗? 她挽起袖子就要扒龟甲。 乌龟大惊,趁宋南时松开它一点的时候挣扎开,一扭头扎进了宋南时洞府里的杂物堆里。 宋南时立刻追了过去。 乌龟是怎么也打不过人类的,宋南时刚挪开了一小半的东西就发现了它。 她伸手就要把背对着她的乌龟抓回去。 谁知这乌龟却主动转身,抬起两只爪子往她身前递了递。 宋南时定睛一看。 咦?一块灵石? 她电光石火间想起,自己在两年前丢了一块灵石,算卦也没找到。 别问她为什么一块灵石都记得,在她这里,每一块灵石都有自己的名字。 她连龟带灵石一起拿了回来,扫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杂物堆里放着一个罗盘,大概是这玩意遮掩了她的卦象。 手掌里,那乌龟殷勤的把灵石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宋南时看着乌龟的动作,若有所思。 她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杀你,你能帮我找灵石?” 乌龟大喜过望,点了点头。 宋南时啧啧称奇。 稀奇,无量宗这纯修士地界,居然也有妖兽生出灵智吗? 她想了想,问:“难不成你身上还有什么寻宝鼠的血脉?” 只有寻宝鼠才擅长找宝物。 乌龟僵了僵,屈辱的点了点头。 宋南时大为震撼。 妖族的这血脉可真够乱的,乌龟和寻宝鼠有一腿也就罢了,子嗣居然还流落到了修士地盘上。 可是它要是真的有寻宝鼠的血脉的话…… 宋南时若有所思。 乌龟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半晌,宋南时突然两只手捧起了它,深情道:“龟龟。” 乌龟一抖。 宋南时:“你既然主动请缨,那我是肯定愿意让你帮我找宝物的。” 乌龟大喜。 宋南时继续:“但是找宝物的话,就要放你出去。” 乌龟连连点头。 宋南时伸手抚摸着龟壳,珍惜道:“但你这么小,要是跑丢了可怎么办。” 乌龟只恨自己不能张嘴说话,骗她说自己跑不丢。 然而还没等它暗示宋南时什么,便见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笑道:“所以,我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半个时辰之后。 乌龟脖子上套着一个特制的龟版牵引绳,慢吞吞的在兰泽峰脚下的草地上爬着。 宋南时一点儿也不嫌弃它慢,激情满满的打气道:“我们先定个小目标,比如今天先找它二十个灵石!” 乌龟:“……” 早知道,它就该烂在主人手里。 宋南时对着一直乌龟碎碎念,过往的同门弟子们一时间都大为震撼。 卦师都是这个做派吗? 有相熟的弟子好奇的问她在干什么。 宋南时:“遛龟。” 那人:“……” 见过遛猫遛狗的,遛龟的平生第一次见。 所以,这几天宗门传言说剑尊三弟子后悔学卦以至于疯疯癫癫,其实不是捕风捉影吧。 那人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另一边,江寂也正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柳老头抱着手臂在他身边道:“你看,我就说你这师妹不简单。” 江寂不说话,只走过去,道:“师妹。” 宋南时抬起头:“大师兄。” 江寂点头,冷静道:“师尊让我告诉你,两日之后宗门的灵兽阁开启,师妹可以进去选一只灵兽增强实力。” 灵兽阁,每十年开启一次,让无量宗的弟子们挑选心仪的灵兽坐骑的。 上一次宋南时错过了,这次顿时惊喜道:“好,我会好好准备的。” 说完,却见江寂还没走。 她抬头看去,就见江寂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问道:“师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宋南时正想说遛龟,转头一看,龟龟已经发现了一枚灵石。 宋南时大喜,美滋滋道:“好!今天的目标完成了二十分之一。”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乌龟的背影都萧瑟了起来。 江寂和柳老头眼睁睁地看着,一时间大为震撼。 她这是在……操纵影鬼找灵石? 柳老头沉默良久,再次道:“你这个师妹,有点儿东西在身上的。” 宋南时:“?” 她这次没笑话乌龟溺水吧,就遛个龟。 你们这两个极端动保人士怎么回事? 第9章 尽管觉得这龙傲天二人组看起来怪怪的,但灵兽阁开启确实是件大好事。 特别是对还没筑基的弟子来说。 筑基以下无法御剑,实力也低微,整个一要位移没位移要攻击没攻击的废物脆皮。 所以一只有用的灵兽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不管是能代步的坐骑还是能打能抗的灵兽。 在修真界,家境稍微富裕的修真世家都会在家中下一代刚出生时就准备好合适的灵兽,孩童和灵兽一起长大,默契无间,这就是他们在实力低微时的保命利器。 而无量宗开设的灵兽阁,则是御兽峰的弟子们在修行的过程中培育出来的灵兽,送到灵兽阁供那些没有家族支撑的弟子们挑选。 所以,进灵兽阁里挑灵兽自然没有适合一说,主要看眼缘。 确切的说,看你合不合灵兽的眼缘。 再直白点儿,灵兽看你顺不顺眼。 你以为你进灵兽阁是挑灵兽的?不,你是给灵兽挑饭票的。 御兽峰的弟子一手培育出来的灵兽,一个二个都是男妈妈女妈妈,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你,想看中哪个就带走哪个?你想得美! 上次灵兽阁开启时宋南时才七岁,因为好奇凑过热闹,亲眼看见一个御兽峰的男妈妈前脚才凶神恶煞的威胁完一个师兄要对他家宝贝好,后脚那师兄一走,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哭成了泪人。 那架势,不像是送灵兽,倒像是嫁女儿。 震撼宋南时一整年。 从那以后宋南时就对御兽峰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印象。 ——一峰妈妈。 时隔十年,终于轮到了自己,宋南时心里既有对灵兽的期待,又有一种马上就要面对岳父的紧张。 啊,马上就要娶老婆……挑灵兽了,紧张。 因为这份紧张,宋南时这两天也不出摊了,疯狂压榨起了龟龟,牵着它差点儿把整个兰泽峰爬了个遍。 龟龟累成了个动都不想动的死龟,宋南时苦口婆心:“这可是事关我的终身大事啊,你现在帮我攒老婆本,我以后帮你娶个美娇龟!” 美娇龟三个字一出来,动都动不了的龟龟整个一激灵,当场就爬了起来,试图用自己的勤奋消除对方这可怕的想法。 宋南时在背后看得直摇头。 啧,男人。 果然,不管是男人还是男龟,都过不了这个坎。 最后一天,她去镇上买了些灵兽爱吃的点心。 回来的时候又路过了云止风的摊子。 云止风仍旧坐在摊位前假寐,不过这次他摊子前居然有了顾客! 那顾客问:“这是木狼的獠牙吗?” 云止风眼睛都没睁:“嗯。” 顾客:“多少钱?” 云止风:“三十灵石。” 顾客试图讲价:“二十五行吗?五十灵石我两个都要了。” 云止风:“不行。” 顾客正等着和他唇枪舌战的讲价,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 顾客使出常用的讲价威胁手段:“不行我就走了啊,这个价我真没少给你,你看隔壁那家……”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就该让两分利了。 然后就见云止风睁开了眼,十分困惑道:“你想走,为何还要问我?” 顾客:“……” 他直接气走了。 云止风看都没看一眼,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宋南时看得大为震撼。 别人都是把顾客当上帝,不跪着挣钱就是有骨气了,这兄台倒好,不但想站着把钱挣了,还想当顾客上帝。 她忍不住走了过去,道:“云兄弟,你这样是挣不到钱的。” 云止风睁开了眼,似乎也不惊讶她的到来,只道:“我知道。” 正准备传授生意经的宋南时:“……” 这就没法说了。 云止风:“你的乌龟怎么样?” 宋南时一听见他提乌龟就想起来了,连忙道:“哦对了,我想问问,你手里还有其他乌龟吗?” 顿了顿,补充道:“最好是母的。” 云止风微微直起身:“你那个乌龟呢?已经扒了?” 这就有意思了…… 然后他就听见宋南时道:“没,养出感情了。” 云止风沉默片刻,问:“那你又要买乌龟……” 宋南时腼腆道:“我家那个乌龟也老大不小了,该有个家室了。” 云止风:“……” 他的表情难得的空白了一瞬。 宋南时还在一旁补充道:“没有母的公的也行,爱情不分性别!” 云止风沉默良久。 然后他冷静道:“两天之后来找我,公的母的免费送你,你那乌龟喜欢哪个就和哪个成家吧。” 宋南时大喜! 好人啊! 她美滋滋道:“那就谢过兄弟了!” 云止风冷静点头。 他又看了看宋南时手中的灵兽点心,问:“要去灵兽阁?” 宋南时喜滋滋的点头。 云止风若有所思:“灵兽阁……我知道了。” 说着他就又闭上了眼睛,看得宋南时莫名其妙。 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了,宋南时转身离开。 真是个怪人。 明明看起来实力不错,偏偏天天呆这里卖普通野兽皮毛,还卖不出去。 算了,怪不怪的,关她什么事呢。 …… 转眼就到了灵兽阁开启的那天。 宋南时照例每日一抽。 然而今天的抽签系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转悠了半天,什么都没蹦出来。 以前她也遇到过两三次这种情况,她怀疑系统是不是BUG了。 但是急着去灵兽阁,她也没空深究,赶忙就跑去和江寂会和。 到了约定的会和地点,宋南时脚步一顿。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站在江寂身边,雪白的脸上无所适从。 见到宋南时,她顿时一副“得救了”的表情,连忙道:“小师姐。” 宋南时暗暗叹了口气。 她走过去:“师妹。” 少女立刻走了过来,紧紧跟在她身边,脸上的无所适从这才淡了些。 宋南时顿时看了江寂一眼。 正好江寂也看过来,两个人一对视,都是苦笑。 这个师妹啊…… 柳老头替他们说出了心里话:“你这个师妹也十五六了吧,怎么这么怕人?” 宋南时心说怎么不是呢? 郁椒椒,按墙亲的甜宠文女主。 在整个师门里,这个主角算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了。 因为这个甜宠文女主,她重度社恐。 宋南时对这本书还有点儿印象,只记得这书的女主性格软、脾气软,可以算是娇软女主标配了。 但拿到现实里才发现,什么娇软,这分明是社恐。 她一个月出门两次,一次领月俸,一次采购物资,让她去人多的地方和杀了她一样。 宋南时曾经亲眼看到她在群体社交中社恐的就差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她于心不忍,就把她叫了出去,从此以后她在这女主心里就是前无古人的大好人。 而且她不仅社恐,性格还有些过于依赖他人。 就像现在这样,她和江寂不熟,和宋南时还算熟,所以宋南时一来,她下意识的就依靠在她身边。 宋南时以前还奇怪过,这么社恐的人怎么谈恋爱的。 最后一想,哦,那本书的男主是妖族太子,刚出场是原型,社恐恐人又不恐动物。 她觉得,但凡那妖族太子最开始是人型,任他长得再帅,这恋爱也谈不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不是人的男主,恐人的女主,也算绝配。 也是她大意了,郁椒椒只比她小两岁,也该是挑灵兽的时候了。 不过她觉得女主这次肯定挑不成。 不然她有了契约灵兽,那还有化成原型的男主什么事! 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一个社恐夹在几人中间,宋南时和江寂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郁椒椒对这沉默的气氛适应良好。 她几乎是扯着宋南时的衣袖跟在她身边,和江寂离得远远地。 宋南时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师妹,你准备灵兽爱吃的点心了吗?” 郁椒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茫然道:“啊?还要准备这些吗?” 宋南时心说果然,看她那茫然的脸蛋,一时间良心上过不去,肉痛的把自己买的点心分给小姑娘一半。 女主看她的目光顿时让她觉得自己是世界第一大好人。 宋南时:“……”怪不得这么好拐。 终于到了灵兽阁,江寂松了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她们送了进去。 宋南时理解他的感受。 她叹了口气:“走吧。” 灵兽阁内。 宋南时他们来的算晚的,进去的时候一群男妈妈女妈妈严厉的盯着她们,似乎在谴责她们不上心。 宋南时一阵心虚,连忙拉着人站好。 又半个时辰,人终于到齐,为首一个男妈妈不情不愿的吩咐人把灵兽都带进来。 宋南时翘首以盼。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人群后闪过。 宋南时一愣。 那不是云止风吗? 她拨开人群往前走两步,引起一阵阵不满,可再看过去时,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看错了? 宋南时若有所思。 而这时,灵兽已经被带过来了。 算了,灵兽最重要! 灵兽被带进来之后就在人群中四散开来,这里看看哪里嗅嗅,怡然自得的挑选自己的饭票。 争取灵兽的心的机会这就来了! 宋南时当即转头就准备教育师妹:“师妹,你就这样,把点心喂给……” 话还没说完,她僵住。 抬眼望去,只见她那个社恐师妹身边迅速围了一大群灵兽,有些灵兽甚至撒娇的蹭着她的裙摆,和其他人身前那一脸傲气挑选饭票的灵兽截然相反。 她甚至连点心都没拿出来。 师妹转过头,茫然:“师姐,怎么了?” 宋南时:“……” 她冷静道:“对不起,打扰了。” 她们大概不在同一个世界。 宋南时木然转过头,将手里的点心递给路过的灵兽。 那灵兽居高临下的嗅了嗅,一脸嫌弃的跑开了。 一旁,女主软软的声音道:“别蹭我的腿,好痒啊。” 宋南时:“……” 她冷静的把点心塞进了自己嘴里。 第10章 宋南时鼓着腮帮子,面无表情地嚼嚼嚼。 抬眼,就看到一个正拼尽全力讨灵兽欢心的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宋南时:“?” 她莫名其妙。 那小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一脸复杂地问:“这个……它好吃吗?” 宋南时下意识地回味了一下。 然后评价:“还行,不甜不腻没什么味道,但是口感挺糙,考验牙齿,建议牙口不好的小伙伴不要入手。” 说完,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吃了什么。 她缓慢地垂下头,看向手心里那块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兽粮。 一排排牙印清晰可见。 宋南时:“……” 她沉默片刻,冷静地抬起头,就见小哥的脸上更加复杂了。 他欲言又止道:“没想到道友居然如此有心,给灵兽的兽粮自己都先亲自尝尝。” “但是。”他顿了顿,神情复杂的劝道:“道友,挑个灵兽而已,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咱们大可不必如此内卷。” 他一脸的“你不要卷我”。 宋南时:“……” 她百口莫辩,手里攥着被咬了一口的兽粮,灰溜溜的走开了。 离得远一些,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位口口声声不要卷他的小哥左看看又看看,背着人偷偷咬了一口兽粮点心。 小哥顿时一脸惊奇。 挑他当饭票的灵兽满脸震惊! 小哥满以为替灵兽尝了兽粮之后自己就内卷成功了,一脸殷勤的把他咬过的兽粮又递了过去,“我替你尝过了乖乖,好吃的!” 灵兽和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嫌弃的把这个连灵兽口粮都要抢的人类甩开了。 宋南时:“……” 她咳了一声,默默地离得远了一些。 吃了口兽粮,宋南时自己想开了。 她想,她和女主欧非有别不假,但是女主可是连妖族太子都能撸两把的猛人,和她这个路人不可同日而语。 但和其他路人比,她总不能差太多吧。 挑东西还看眼缘呢,别说灵兽挑饭票了。 这么想着,宋南时很快看准了一小群聚集在一起的灵兽。 进场之后,有些灵兽很有目的性的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或者正在和选定的饭票互动,或者正在几个饭票之中犹豫不决,但有那么一小批灵兽大概是选择困难,踌躇着犹豫不决,始终没有凑上来。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宋南时抬脚走了过去。 那些灵兽周围已经围着不少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宋南时在外围看了一圈,心里有了成算。 她朝人最少的地方挤了过去,自动降低竞争压力。 然而还没等她站好,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宋南时转头,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姑娘一脸高贵地看着她。 只不过她比宋南时还矮上一头,别人做这个动作是居高临下,轮到她,宋南时只能被迫低头看着她那满头的金银珠宝。 活像个移动珠宝架,难免一股暴发户气质。 宋南时却很羡慕。 有钱。 她心平气和打招呼:“赵姑娘。” 赵妍,龙傲天小说里那个把龙傲天退婚了的猛人。 她爹和龙傲天爹是生死之交,只不过这生死之交可能掺了点儿水分,龙傲天爹一朝身死,她爹迫不及待的就把婚给退了。 然后转头把自己闺女送进了无量宗,想拜不归剑尊为师。 谁知道家破人亡的龙傲天比她还早就进了无量宗,还成了不归剑尊第一个弟子。 就很尴尬。 赵妍也觉得很尴尬,所以看龙傲天不顺眼,看龙傲天身边的同门也不顺眼。 比如宋南时。 宋南时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主角们的生活都挺多姿多彩的。 至于这赵姑娘,宋南时总结出了一个字。 酸。 就像现在。 赵妍一脸高贵冷艳,一张嘴净是酸言酸语:“被不归剑尊收为弟子,你居然还能混到来灵兽阁蹭灵兽。” “啊?”宋南时茫然:“难道赵姑娘不是来蹭灵兽的?” 赵妍沉默半晌,冷声问:“你不知道我是御兽峰的?” 宋南时恍然,然后更羡慕了。 御兽峰的,灵兽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看的反应,赵妍明白她是真不知道。 她高贵冷艳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宋南时冲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赵妍:“……”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宋南时已经不再看她,转头去喂灵兽。 这个人似乎一直都是这样,要家世没家世,要钱没钱,却似乎所有事情都看不进她的眼里。 但她一个一穷二白的孤女,哪里来的底气? 视线里,她乐此不疲的把兽粮递到灵兽跟前,被灵兽一个二个的嫌弃也不在意,美滋滋的去找下一个。 赵妍忍不住道:“喂,你这种兽粮,御兽峰的灵兽是不吃的。” 宋南时一顿,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看了看手里的兽粮,苦恼道:“这就麻烦了啊。” 她说着“麻烦”,赵妍却也没在她脸上看出多少麻烦的神情。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赵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邪,下意识拿出一袋兽粮,鬼使神差道:“你试试这个。” 宋南时眼前一亮,大喜:“多谢了。” 赵妍看她一副给袋兽粮就能收买的模样,忍不住道:“你们兰泽峰这么穷吗?你这么缺钱?” 宋南时毫不犹豫:“缺,相当缺。” 她看着对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所以你要是有多余的灵石,我也是不介意的。” 赵妍:“……” 她转头就走! 她只觉得自己刚刚眼瞎了,什么对一切毫不在意,她可太在意灵石了!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气冲冲的走到外围,她碰到了因为灵兽们过于热情而躲出来的郁椒椒。 又是一个兰泽峰的。 她抬着下巴,冷笑道:“你和你那个师姐一样吗?要不要我也给你一袋兽粮?” 郁椒椒茫然转头:“啊?” 看赵妍一副气势汹汹的表情,她社恐发作,结结巴巴道:“不、不必了?” 赵妍挑眉:“你看不上我的兽粮?” 郁椒椒百口莫辩:“不是……” 还没等她说完,一群热情的灵兽立刻追了上来,把刚有喘息空闲的郁椒椒团团围住。 郁椒椒苦恼抬头:“你看。” 赵妍:“……” 她心态崩了! …… 另一边。 宋南时拿着赵妍的兽粮,不由得唏嘘。 这个退婚猛人,好人! 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拿到了御兽峰内部兽粮,她一时间信心大增,迫不及待的拿出兽粮勾引灵兽们。 这勾引卓有成效。 方才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灵兽们此时纷纷围了上来,争抢她手里的兽粮。 宋南时一脸的姨母笑,美滋滋的打量着凑过来的灵兽们。 啊,这个是雪豹,攻击性很强,那个是脱兔,送信速度一流,旁边的是木狼,听力绝伦…… 穷人乍富,宋南时简直要挑花眼,恍然间生出一种自己究竟要上清华还是要上北大的纠结。 然后她视线一转,看到了一个挤在兽群中吃的最凶的身影。 灰色的,有蹄类,难道是匹马? 这时,那有蹄类生物正好一抬头。 它叫了起来。 “啊——呃!啊——呃!啊啊啊啊——呃!” 宋南时:“……” 哦,是驴。 她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首先,排除这头驴。 这时,她手中的兽粮还剩一半,宋南时觉得差不多了。 于是她便柔声道:“小可爱们,你们谁愿意当我的灵兽?” 话音落下,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霎时间一静。 正冲她撒娇的灵兽们齐齐一僵。 下一刻。 一群被吸引来的灵兽轰然散去。 ……就像来时一样突然。 宋南时:“……” 她的视线缓缓落下,落在了唯一一个还没跑的灵兽身上。 那头驴。 宋南时的心态顿时就不一样了,看向那头驴的神情充满怜爱。 它和它们不一样,它们图的都是她的兽粮,只有它图的是她这个人。 此时,驴子还在埋头苦吃。 宋南时张口:“你……” 下一刻,驴子猛然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宋南时:“……愿意当我的灵兽吗?” 驴:“……” 它猛地低下头最后吃了口兽粮点心,转身撒开蹄子就跑。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看着驴子的背影。 她现在十分想说自己大师兄的那句台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然而她刚在心里把这句话说完,抬眼却见那驴子不知为何突然转头又朝她奔了过来,叫声凄厉,一往无前! 不止驴子,刚刚跑开的灵兽都齐齐奔了过来。 宋南时大惊。 龙傲天名言还能起这作用?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郁椒椒声嘶力竭的声音:“师姐快跑!” 一股厉风迎面拍来。 宋南时寒毛直竖,还没看清是什么,当即转身就跑。 “吼!” 她听见赵妍焦急的声音:“不好!师叔降服的凶兽发了狂,跑到灵兽阁了!” 宋南时:艹! 她当即又提高了速度。 四下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没头苍蝇似的跑。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那凶兽似乎一直追在她身后跑。 还有那头驴。 宋南时在前面玩命的跑,驴子跟在她身后玩命的跑,凶兽仿佛就认准他们两个追。 但是人连驴都跑不过,别说凶兽了。 她没多久速度就降了下来,正好挡在驴子逃跑路线上。 驴子见状大惊,来不及转弯,直接一低头把那碍事的人类顶在了背上。 还以为要凉的宋南时:“……” 她在驴背上喘口气,心下感动,回头看了一眼那形似剑齿虎的凶兽,一阵心惊。 转过头,她动情道:“驴兄,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见驴子突然叫了一声,转头咬住她的衣服把她甩在了身前,随即行云流水地跳到了她身上。 瞬间背了头驴的宋南时:“……” 驴子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催促。 这一瞬间,宋南时懂了。 我背你,累了,换你背我。 她斟酌片刻,背着驴子狂奔起来。 驴累了换她,她累了换驴,他们就是永动机! 双赢! 另一旁,焦急不已的郁椒椒和赵妍:“……” 追着凶兽正准备救人的云止风:“……” 第11章 状若猛虎的凶兽在偌大的灵兽阁横冲直撞。 瘦弱的少女驮着一头驴,面不改色地在凶兽的追赶下夺命狂奔。 或许是这一人一驴的组合太过耀眼,凶兽从头到尾只盯着他们追,旁人连个眼神都欠奉。 于是,所有有幸目睹这一幕的修士都觉得,自己此生大概都看不到比这更离谱的场景了。 有人震惊之下喃喃道:“这姑娘……不当个体修可惜了啊。” 社恐的郁椒椒听见了,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诡异的骄傲,忍不住小声道:“师姐小时候……和体修们学过两手的。” 一旁的赵妍:“……” 她闭了闭眼,冷声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眼看着这一对师姐妹没一个靠谱的,赵妍忍不住站了出来,厉声道:“宋南时,你是个傻子吗!还不快把那驴丢下分头跑!” 一听要丢驴,宋南时还没什么反应,她背上的驴瞬间就勒紧了她的脖子,发出了杀驴似的惨叫。 宋南时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忍不住道:“驴兄,冷静,冷静!” 眼看着宋南时连个驴都搞不定,赵妍恨铁不成钢,又道:“不丢驴,那把我给你的那袋兽粮丢出来,吸引凶兽注意!” 宋南时听得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当即空出手掏出了还剩半袋的兽粮,扬手往空中一撒—— 然后,只见那驴子也是眼前一亮,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张嘴把那兽粮接住了大半。 剩下的大半混合驴子张嘴时的口水,批头盖脸的撒在了身后凶兽的脸上。 宋南时:“……” 赵妍:“……” 凶兽闭了闭眼,此时此刻,竟沉默了下来。 但宋南时丝毫没觉得高兴。 她微微转头,问身后的驴子:“驴兄,你这么想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驴子羞愧的低下头。 下一刻,身后凶兽的吼叫更加暴怒了起来。 赵妍闭了闭眼睛。 她转头,冷静地看向一旁的郁椒椒,“你这个师姐……” 她顿了顿:“她是不是傻?” 郁椒椒:“……”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赵妍急的打转,郁椒椒也不知所措,此时灵兽阁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能阻止凶兽的。 而正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悄无声息的从众人身旁掠过,不知不觉地就出现在了凶兽身后。 …… 宋南时夺命狂奔。 她一边夺命狂奔,一边想着她那个“永动机”计划值不值得自己和一头驴同年同月同日死。 驴子不敢吭气,安静如鸡。 她欲言又止:“驴兄……” “宋南时。”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中。 宋南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瞬间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云止风大兄弟! 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头。 “宋南时,躲开。” 那声音又道。 宋南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冲了半米! 下一刻,一道剑痕狠狠地斩落在了她和那凶兽之间,在她和凶兽间划开了一道分割线。 宋南时趁此机会回头,就见一身粗布衣裳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凶兽面前,手中一把锋利的长剑几乎是和他那身落魄打扮毫不相配的名贵。 宋南时震惊。 真没看出来,这兄弟居然深藏不露! 而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听见那绝非常人的兄弟冷声道:“愣着做什么!跑!” 宋南时闻言毫不犹豫,背着驴就跑。 开玩笑,人家再深藏不露,保命还是最重要的。 一边跑,她一边回头看。 此时凶兽已经反应了过来,气势汹汹的冲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同样气势十足,抬起长剑应敌,一股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架势。 一人一兽打在一起,打的怎么样宋南时看不出来,但单凭气势,宋南时觉得云止风没输! 这时,被接二连三阻挡了几轮的凶兽暴怒,伸出巴掌就拍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抬起剑阻挡。 然后气势十足的云止风就被凶兽全力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飞了。 宋南时:“……” 这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八秒真男人。 她当机立断,抬手把背后的驴兄往前一扔,一个助跑起跳稳稳地落在了驴子身上。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驴兄还在发愣,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变成被人骑了。 宋南时:“驴兄,转头。” 驴子大惊! 好不容易跑这么远,转什么头! 宋南时直接掰过它的脖子强行转弯:“转头,救人!” 说着,她一巴掌拍在驴屁股上,等驴子恼羞成怒跑起来的时候,她一双眼睛紧紧定在倒在地上的云止风身上。 十米、三米、一米。 宋南时猛然弯下了身,一个用力将云止风拉了上来,横放在自己身前。 凶兽一看宋南时非但不跑还来抢人,当时就怒了,嘶吼着冲了过来。 宋南时突然抬手,两指之间不知何时夹着一根黑色玉签。 玉签之上,古朴的“离”字清晰可见。 “离为火。”宋南时抬手将玉签抛了出去。 玉签落地,转瞬化为一个火圈,将凶兽围在中间。 宋南时也不看凶兽能不能困得住,猛抬驴脖子,驴子一个急刹车强行转弯。 她冷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被困的凶兽:“吼!” 驴兄嗷的一声,驮着两个人撒丫子就跑。 永动机计划,完美。 这时,云止风横躺在宋南时怀里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想起来。 宋南时直接按住了他,“你老实点。” 云止风:“……”他沉默。 宋南时便问:“你打不过那凶兽?” 云止风:“现在,打不过。” 宋南时心说现在打不过难道以前能? 但她也没多问,只道:“打不过你冲上来做什么!” 云止风没说话,只问:“既然跑了又回来干嘛?” 宋南时:“我怕你死了我赔不起钱。” 云止风:“孤家寡人,无需你赔。” 两人一坐一躺,默默对视了一眼,同时移开视线。 于是就只剩下了驴兄驮着两个人夺命狂奔的凄厉嘶吼。 宋南时心想,这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怕是又多一个了。 这时,那被困的凶兽约莫是冲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嘶吼声响彻天地。 宋南时见状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商量商量等下驴兄跑不动的时候谁来背驴吧。” 云止风:“……” 他冷静道:“你现在把我放下去。” 宋南时:“放下去你就死了!” 云止风:“我想死。” 宋南时:“……” 她苦口婆心的正想再劝劝,就听见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饱含怒意的声音:“孽畜!还不住手!” 追在他们身后的凶兽一僵。 宋南时见状大喜,驴子也大喜,惊喜之下没刹住车,一个踉跄两人一驴一起倒在了地上。 宋南时顾不得疼,回头看,就见一只浑身被烧的焦黑的巨虎被一个仙风道骨的修士按在了地上。 她顿时回过头,惊喜道:“云止风!咱们没事了……” 话没说完,她一愣。 她身后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发癫的驴。 云止风呢? 她茫然起身,这时郁椒椒和赵妍纷纷围了上来。 郁椒椒:“师姐……” 赵妍气急败坏:“你是傻子吗?” 宋南时挠头:“你们看到刚刚和我一起逃命的人了吗?” 两人一愣:“啊?他没和你一起吗?” 宋南时不说话了。 半晌,她突然问道:“赵师姐,你知不知道咱们无量宗,有没有一个叫云止风的剑修。” 赵妍因为没当成剑修,所以最关注剑修的事,无量宗没有她不认识的剑修。 她却摇头:“云止风?没听说过。” 宋南时更沉默了。 用剑,但赵妍不认识。 那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不是剑修。 第二,他不是无量宗的剑修。 但是…… 宋南时想起他用剑时的模样。 这样的人,这样的剑,她几乎只在自己师尊身上看到过。 他怎么可能不是剑修。 那就只能是,他不是无量宗的人,也不是无量宗的剑修。 那么问题就来了。 既然不是无量宗的人,云止风是怎么混进无量宗的灵兽阁的? 混进灵兽阁,他又想干什么?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挠头。 这年头,身为路人甲都不能有安生日子了吗? 而这时,另一边,那凶兽的主人看着凶兽一身焦黑的皮毛,也在发愣。 身旁,有弟子激动的和他说刚刚的惊险一幕,什么剑修从天而降和凶兽过招,什么卦师离火困凶兽。 讲得很精彩,他却更迷茫了。 一个粗布衣裳的剑修能和凶兽过几招才被打败? 一个卦师用离火困住了凶兽? 他下意识问:“那两个人,什么修为?” 弟子:“卦师好像还没筑基,那剑修不知道,但看穿着,不像有钱的样子。” 凶兽主人沉默了。 他收服的这头凶兽实力堪比元婴,而同等修为之下,元婴修士也不一定能胜它。 得知凶兽出逃往灵兽阁跑时,他怒急攻心,差点以为会看到血流成河的惨状。 可是…… 一个炼气期的卦师,一个穷剑修,在凶兽爪子下跑了一圈又一圈,还没死? 那弟子补充道:“哦,还有一头驴。” 凶兽主人:“……” 更离谱了。 而这时,眼见着今天的灵兽阁是开不成了,宋南时若有所思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驴兄身上。 她觉得,有,总比没有好。 何况,马能代步,驴也能代步啊,马和驴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释然了。 然后驴子就听见她突然道:“驴兄,你当我的灵兽怎么样?” 驴子一顿,默默撇开了头。 宋南时见状,先晓之以情:“你看,咱们生死患难。” 驴子一动。 宋南时再动之以理:“而且,世人大多爱皮相,我相信驴兄肯定被嫌弃过不如天马威武,但是驴兄,我不嫌弃你啊!” 驴子犹豫。 此时,一旁走过来一个弟子,小心翼翼道:“这位师姐,我家师尊的凶兽险些伤到了你,师尊本该致歉的,但现在急着把凶兽弄回去,只能先用些身外之物聊表歉意,还望师姐不要推辞。” 宋南时一顿:“哦?身外之物?” 那弟子:“五千灵石。” 宋南时:“!” 她顿时温柔了下来,道:“师叔自然是想忙多久就忙多久,我这个做晚辈的,哪能劳动师叔道什么歉。” 她话说完,就觉得腿上痒痒的。 转头一看,方才还很矜持的驴兄此刻柔柔弱弱地倒在了她腿旁,撒娇地蹭着她的腿,又抬头,谄媚的叫了一声。 宋南时:“……” 她第一反应。 艹!真实。 第二反应。 尼玛,像我。 一旁的赵妍不忍直视的转过了头。 她对郁椒椒说:“这一人一驴绝配,活该是主仆。” 那见钱眼开的嘴脸,一模一样的。 第12章 兰泽峰,宋南时洞府内。 一只苍白而纤瘦的手提起一袋沉重的灵石,缓缓地放在桌子上。 三双眼睛不由自主地随着那灵石缓缓移动着。 “嘭”。 沉闷而厚重的响声。 但这响声听进在场三双耳朵里,却宛如最美妙的音乐。 宋南时收回手,端正地坐在石桌主位上,看向自己左右两侧,开口道:“驴兄,龟兄。”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驴子站在她左边,龟龟趴在她右手边,它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袋沉重的灵石在桌子上堆成小山,一时间眼睛都直了。 宋南时微微一笑,又拿出了两个储物戒,放在那灵石山的最高处。 然后她开口:“这两个储物戒里共有四千六百灵石,加上桌子上的这四百灵石,总共五千灵石,是御兽峰那凶兽的主人给我们的赔偿。” 一驴一龟这才齐刷刷看了过来,眼神灼热,连一心要逃跑的龟龟眼神中都充满了热切。 宋南时看得分外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效果! 明明五千灵石塞进两个储物戒里正好,她为什么非要另提出四百灵石堆满一桌子?要的就是一个震撼人心! 而现在,这一驴一龟显然是被震撼住了。 宋南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们一眼,唇角的微笑更深了。 她很了解自己的情况。 如果她是一个刚开始创业的老板的话,那这一龟一驴就相当于是她唯二两个员工。 第一个员工龟龟,大学刚毕业被她签了三方协议骗进公司,身在曹营心在汉,逮着机会就想跳槽。 第二个员工驴兄,职场老油条,能力不足进不了大企业,眼看着她这小公司有了注资,一心想出工不出力的混一波跑路。 她这刚开张的小公司眼看着就要破产的节奏。 但宋南时能让它破产吗?她当然不能!好不容易支起了摊子,她必须要把这个饼给画圆……不是,她必须要把人心凝聚起来! 于是她当即摆出了副老板要和员工推心置腹的模样,诚恳道:“毫无疑问,这五千灵石,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我自然也不能独占!” 这话一出,一龟一驴顿时惊了。 不能独占,那她的意思是…… 宋南时在这龟一驴热切的目光中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咱们公司……咱们主仆的理念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咱们要的就是有付出就有回报!” “所以,”她把身前的灵石往前一推,口中吐出两个字:“分红!” 龟龟:! 驴兄:!! 别说刚出社会的龟龟没见过这阵仗,连老油条驴兄都没见过这阵仗! 他们看宋南时的目光顿时就不一样了。 宋南时唇角的微笑加深,先看向了龟龟。 “龟龟。”她真诚道:“你是第一个来我身边的,咱们主仆俩相互扶持,这才度过了最开始的那段艰难岁月。” 龟龟想起最开始满山爬着找灵石的情形,一双绿豆眼睛顿时就湿润了。 宋南时:“当然,我知道你在这一过程中有很多委屈,也难免有些情绪。” 龟龟想起自己的消极怠工,不由得心虚。 宋南时大手一挥:“但这都没关系!我相信往后的日子你一定会再接再厉!咱们一起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 龟龟被她一通话说得热血沸腾,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是想要逃跑的,顿时连连点头。 宋南时很满意,但语气却分外遗憾道:“可惜,这次灵兽阁你没有去。” 龟龟:“……” 对啊,他没有去。 宋南时:“但是也不要气馁,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我决定……” 她把手伸进自己的储物戒,掏了掏,又掏了掏。 龟龟绿豆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然后就看到她掏出了两块兽粮点心,放在了它面前。 龟龟:“……” 宋南时笑容和善:“御兽峰特供点心,这是鼓励奖。” 一旁的驴兄发出毫不留情地嘲笑声。 宋南时假装没看见龟龟幽怨的目光,又看向驴兄。 驴兄当即扬起了脖子。 他去了! 宋南时温和地笑了笑,道:“驴兄,咱们患难与共,这灵石,自然是有你一份的。” 驴兄的目光当时就火热了起来。 然后宋南时就开始分灵石。 只见她先把灵石最上方两个大头的储物戒拿走了。 驴兄一顿,随即安慰自己,很正常,她毕竟是主人,而且当时确实是她出力大,这剩下的还有…… 然后她又把剩下的四百灵石分出了一半。 驴兄一顿。 没事,这不还有一半嘛。 随即它就看着她把那一半又分出了一半。 驴兄:“……” 一半又一半,一半又一半。 最后的最后,宋南时满面笑容的把巴掌大的一小堆灵石推到了它面前,真诚道:“驴兄,这是你应得的。” 驴兄:“……” 此时此刻,哪怕是没经历过现代的招聘套路,驴兄也恍然明白了招聘时月薪八千入职减半是什么感受。 然而宋南时显然更懂画饼。 在驴兄复杂的目光之中,她把那堆灵石给驴兄看了看,转头又收了回去。 驴兄:! 对上驴兄不可思议的眼神,宋南时问:“你有储物戒放这些东西吗?” 驴兄一顿。 它没有。 宋南时便语重心长道:“所以,我先帮你放着,你放心,这些钱还是你的,以后你的日常花销什么的就从里面扣,剩下的钱,我攒起来帮你娶个如花美驴。” 驴兄:“……”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但又总感觉有点儿不对。 还没等它的驴脑子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一个小童找了过来,道:“宋师姐,剑尊要见您。” 宋南时也不管自己那师尊这时候找她什么事,趁机脱身:“我先办正事。” 宋南时走了,驴兄还在冥思苦想。 然后它猛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它找的不是供它吃喝的终身饭票吗?怎么就成了打工人! …… 仙缘镇。 云止风盘腿坐在简陋的房间内,灵力运行几个周天,缓缓睁开了眼睛。 胸口还有些闷痛,但已然好了很多。 他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眸色冷峻。 他冲动了。 可是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三个月前,他是中州云家的麒麟子,是未来家主。 三个月后,他藏身千里之外的仙缘镇,躲避着来自云家的追杀。 何其荒诞。 最开始,他只不过是寻常的出了趟家门,寻常的带队出了次任务。 任务半途,他被自己带着的人背后偷袭。 那时他只觉得自己被叛徒背叛了。 而等他九死一生摆脱了困境,还没来得及回家族收拾叛徒,却得到了一个更让人惊愕的消息。 云家对外宣称,麒麟子闭关修炼被歹人偷袭走火入魔而亡,现如今云家重金悬赏那偷袭他的歹人。 而云家给出的歹人的音容体貌,赫然就是他。 “他”死了。 现在的他,成了偷袭云家麒麟子的凶手,一个被整个云家追杀的穷途末路之人。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他带的队伍里出了叛徒。 而是整个云家背叛了他。 云止风一口饮尽冷茶,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却连弄清楚云家意图的机会都没有,随之而来的,就是云家一轮又一轮的追杀。 而且更麻烦的还不是追杀,是他的麒麟血玉,还留在云家。 云家先祖负麒麟血脉而生,之后一代又一代,麒麟血脉愈发淡薄,每一个传承到了麒麟血脉的人,都是云家的麒麟子。 云止风是历代麒麟子中最特殊的一个。 他不仅有麒麟血脉,而且他降生时,身负麒麟血玉。 麒麟血玉,传说中云家先祖降生之时,与他伴生的神器。 当年,伴着麒麟血玉而生的云止风让整个云家欣喜若狂,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再现先祖的辉煌。 而现在…… 云止风脸色更加冷冽了。 麒麟血玉是他的半身,是他力量的一半,那场偷袭让他的修为几乎废了大半,没了麒麟血玉,他连养伤都缓慢至极。 他得拿回麒麟血玉。 可是两个月前,等他好不容易打探到云家的消息时,却得知麒麟血玉在从本家运往别院的过程中,居然意外丢失了。 他只能硬生生靠着自己和麒麟血玉之间的感应一点一点找,他得在云家之前找到它。 整整两个月,他从中州一路找到了无量宗。 在仙缘镇呆了段日子,他借着灵兽阁开放混进无量宗,却在御兽峰感受到了麒麟血玉的气息。 他顺着气息找过去,看到了那头凶兽。 云止风怀疑那凶兽是不是把麒麟血玉吞了。 然而还没等他试探凶兽,凶兽突然之间暴走,一路闯入了灵兽阁。 但是…… 他和那凶兽交手的时候,却并没有再从那凶兽身上感受到任何麒麟血玉的气息。 不止如此,整个无量宗仿佛都没了那气息。 他有种预感,麒麟血玉不在凶兽身上。 可是他的感受不可能有错,当时,他确实感受到了麒麟血玉的气息。 云止风又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他顺着气息找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头凶兽,除此之外…… 云止风顿了顿。 除此之外,还有一头在不远处低头吃草的驴。 就是宋南时背起狂奔的那头驴。 云止风当时下意识的忽略了它。 毕竟一头凶兽一头驴,谁会觉得驴能吞下他的麒麟血玉。 不怕爆体而亡吗? 但是现在…… 云止风耳边又响起了那头驴的嘶吼声。 云止风:“……” 难道要让他相信,他的麒麟血玉进了一头驴的肚子?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今天他被迫动了灵力,云家那群人肯定会顺势找来,不管是不是驴,他得先躲过云家的追杀。 他下楼,去了集市里,想买一匹脚程快的坐骑。 他不能再动灵力了。 卖坐骑的人很热情。 云止风看中了一匹天马。 买卖人更热情了,道:“这匹天马,只要一千五百灵石。” 从没缺过灵石的麒麟子淡淡的点了点头,伸向储物戒。 然后他一顿。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冷静道:“有便宜些的吗?” 买卖人笑容一僵:“那您是想要哪个价位的。” 云止风:“五十个灵石以内的。” 买卖人:“……” 一千五百到五十。 没钱?没钱充什么大尾巴狼啊! 买卖人臭着脸领他去了另一个方向。 然后,麒麟子就看到了……一头驴。 云止风:“……” 买卖人:“五十个灵石,只有驴。” 这一刻,麒麟子眼前豁然出现了宋南时扛着驴跑的情景。 他转头就走。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还是让云家追杀吧。 第13章 半个时辰之后。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坐在驴背上。 他腰背挺的笔直,气质凌然,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令人见之忘俗。 公子如剑,气势如虹。 ……然后他就被不满的驴子甩了甩。 “啊啊啊——呃!”驴子发出抗议的叫声。 云止风下意识地紧了紧缰绳。 “小兄弟小兄弟,”一旁的买卖人见状连忙道:“你腰背别绷的这么紧,手也松点劲,不然你难受驴也难受,哪怕是不心疼自己,一头驴这么贵,你也心疼心疼驴。” 买卖人对他不专业的态度非常不满。 云止风:“……” 他默默地松了松腰背。 “诶~这就对了!”买卖人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万分的赞赏。 云止风默默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他冷静道:“钱货两清,驴,我骑走了。” 买卖人笑眯眯:“要的要的。” 云止风拽着缰绳就要离开。 然而还没起步,他又突然回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向买卖人。 买卖人脸上的笑容一僵,险些以为他要变卦,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云止风开口:“你这个驴……” 买卖人打起精神。 云止风:“它会骑人吗?” 买卖人:“……” 此时此刻,他遇到了自己职业生涯中最离谱的问题。 问他这驴能骑吗?很常见。 问他这驴骑人吗…… 买卖人沉默半晌,谨慎道:“正常情况下,驴是给人骑的,它是不骑人的。” 话音落下,就见眼前这脑子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哥们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 他声音都轻松了几分:“驾!” 等待已久的小毛驴顿时撒开蹄子,欢快地往城门外跑。 买卖人神情复杂地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 旁边人问他:“做成了买卖怎么还不开心?” 买卖人沉默半晌,突然唏嘘道:“如今修真界压力也不小啊,好好一个帅小伙,居然硬生生修炼给修疯了!” 修炼修疯了的云止风很顺利地离开了仙缘镇。 但他并不准备走远,而是一转头,带着驴进了深山。 那些人在他的灵力泄露后顺势追来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一味躲避只会陷入前三个月的循环,这次,追杀要躲,但是他要让他们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而正好,云止风前脚刚离开仙缘镇不久,后脚,一群轻装简骑的人就顺着灵力的波动追进了仙缘镇。 …… 无量宗。 宋南时觉得自己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意思了。 从前一年到头都见不到自己那师尊几次,这次师尊回来才短短几天,居然就见了他两次。 而且…… 宋南时不着痕迹地四下看了看。 这次居然没有看到几乎时时刻刻侍奉在师尊身边的二师姐。 她觉得,二师姐的火葬场约莫是开的差不多了。 她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见上首的不归剑尊冷不丁问道:“你在想什么?” 宋南时脱口而出:“想二师姐。” 不归剑尊:“……” 方才还目下无尘的仙尊手指微微动了动。 诸袖。 从前,无论他在哪儿,她几乎都侍奉在他身边。 可是这几日,他几乎没再见过她的身影。 诸袖侍奉在这里的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她离开的这几日,他却恍然觉得小童端来的茶不再合口,别人研的墨似乎也不衬心意。 这些都不算什么,与之相比,更让他忍受的是习惯。 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这里,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习惯他一开口,便有个声音叫他师尊。 不归剑尊恍然片刻。 他突然问道:“你可知这几日你二师姐在忙什么?” 宋南时想了想。 然后她认真道:“在创业。” 不归剑尊:“???” 宋南时见状就说得具体了点:“投资火葬场。” 不归剑尊:“……” 他沉默良久,冷静问道:“火葬是佛修或者笃信佛教之人才用的,无量宗的山脚下,已经有这么多佛教信徒了吗?” 宋南时腼腆的笑了笑,道:“也许师姐是想开个全修真界连锁呢。” 不归剑尊:“……” 他觉得自己这个徒弟越说越离谱了,索性不再问诸袖的事,而是直接问出了叫她过来的原因。 他问:“你在灵兽阁挑选灵兽时,遇到了意外?” 宋南时闻言顿时积极道:“是,御兽峰的师叔养的凶兽失控了,我虽然没事,但师叔过意不去,还给了我五千灵石呢。” 说完,她暗示性极强的看了一眼自家师尊。 不归剑尊:“……你去找你师姐领钱。” 宋南时笑眯眯地道了声是。 不归剑尊冷着脸,又问道:“你用离火困住了那凶兽?” 宋南时想了想,道:“算不上困住吧,就是把它的皮毛烧黑了。” 她腼腆道:“您也知道,卦师的手段,也就那样。” 不归剑尊不说话,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随即他又问:“和你一起的御敌的那少年叫什么?可是无量宗的?” 宋南时一顿。 随即她面不改色道:“我也正找这人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人啊!” 不归剑尊:“也就是说,你并不认识他?” 宋南时斩钉截铁:“不认识。” 不归剑尊面色淡淡,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他只问道:“那你觉得,那剑修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宋南时回想了一下。 然后斩钉截铁道:“菜!” 不归剑尊一顿:“菜?” 宋南时神色认真:“还穷。” 又菜又爱玩,还是个穷鬼。 不归剑尊:“……” 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自己这个徒弟是装傻充愣还是真傻。 他看了她片刻,平静道:“你自小就有主见,有些事情,你应该会有分寸。” 宋南时笑着应了声是。 从不归剑尊洞府出来,宋南时揣着手想了一会儿。 不归剑尊明显是对云止风的身份有了疑惑。 不仅是他,宋南时也有疑惑。 若是往常的话,其他人爱搞什么搞什么,关她屁事。 但是现在的话…… 宋南时哀叹一声。 人情债难还啊。 还是先去看看云止风死了没。 宋南时转头牵过了自己的驴,道:“驴兄,咱们下山。” 说着她熟练地坐上了驴。 驴兄却一动不动。 宋南时疑惑,“驴兄?” 驴兄回头看了他一眼,矜持的叫了一声。 它现在的定位既然是打工人,那当然是不能白干活的。 宋南时明白了它的意思,顿了顿,道:“你的意思是……” 驴兄点了点头。 宋南时沉默了半晌。 她冷静道:“我明白了。” 于是,当天,无量宗许多人都看到了兰泽峰的那个小卦师骑着驴一路狂奔。 其实这没什么,坐骑奇特而已。 但是接下来就有什么了。 驴骑到一半,有人亲眼看到那一人一驴默契地停了下来,交谈了什么。 随即……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卦师下了驴之后,一把将驴扛了起来。 一路狂奔。 众人:“???” 众人:“!!!” 人群之外。 江寂和柳老头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良久无言。 半晌,柳老头突然转过头,欲言又止道:“江寂。” 江寂:“嗯,我看到了。” 柳老头看着宋南时的背影,一语双关:“你这师妹,有点儿东西在身上的。” 江寂看了一眼挂在宋南时身上的驴。 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 到了仙缘镇,驴兄半天没理宋南时。 它的本意,既然自己是打工人,那么让它背没关系,但得给钱。 可是宋南时这个抠逼,她宁愿和它轮流互背也不肯出一分钱! 驴兄突然觉得自己前途渺茫。 宋南时并没有理会驴兄的别扭。 她一到仙缘镇就直奔自己摆摊的地方,抬眼一看,她斜对面的云止风果然没出摊。 但除了他出摊的地方,她也不知道那兄弟住哪儿。 宋南时正想问问旁边有没有认识这兄弟的,就听不远处一个卖坐骑的买卖人正在和人说着什么。 宋南时耳朵尖,一下就听见了关键词。 他道:“……那兄弟居然问我,这驴骑人吗?” 宋南时:“……”好熟悉的台词。 好的,她知道这是谁了。 还能买驴,看来没死。 知道他没事,宋南时就想先回去,过几日来找人。 谁知刚转头,就见一队打扮低调,但人手一个上品法器人鬼鬼祟祟地走进了集市。 宋南时想了想,转身又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那群伪装都不走心的人。 他们分散在集市各处,鬼鬼祟祟地打听什么。 转眼间就打听到了那个卖坐骑的。 他问卖坐骑的这两日都卖给了谁坐骑。 买卖人不想惹事,说了这几天卖出去的坐骑,说到最后,又道:“对,今天也卖出去一个。” 那人很严肃:“哦?今天卖出了什么?” 买卖人:“一头驴。” 那人:“……” 麒麟子买头驴跑路的概率有多少? 他觉得,他可以先排除这个买驴的了。 宋南时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看着他们来,又看着他们走。 她觉得云兄弟可能有大麻烦了。 来得时间这么巧,打听的问题又这么有针对性,宋南时不怀疑云止风都难。 这兄弟到底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 所以云兄弟买驴,是要跑路吗? 但跑路为什么不买个脚程快的坐骑? 是另有考量,还是说……单纯的没钱? 宋南时:“……” 她觉得自己真相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出于对云兄弟小命的关心,宋南时积极出摊。 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那群人鬼鬼祟祟的在仙缘镇窜来窜去。 但是这群人什么都没打听到。 宋南时觉得这有可能归功于云兄弟平日里那“你爱买不买老子不伺候”的工作态度。 笑死,根本没人买过他的东西,没人认得他。 到了第三天,见这群人还没走,宋南时决定帮那大兄弟一把。 她回去找了执法堂的人告状,说自己这几天摆摊时在仙缘镇发现了可疑人,估计要在仙缘镇搞诈骗。 仙缘镇是无量宗管辖范围,执法堂怎么可能看着他们搞诈骗。 执法堂的人当天就气势汹汹的去了仙缘镇。 第二天,宋南时就见到了这群人灰溜溜离开的身影。 她还是没急着找人,慢悠悠地又等了两天,这才骑着自己的小毛驴慢吞吞下了山。 谁知道这一次,没等宋南时找人,那人就直接先出来了。 只不过出来的方式有点儿刺激。 仙缘镇外的山林里,宋南时站在山林外,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声。 一个陌生男声:“云家那群蠢货,居然没发现你还在这里。” 然后是云兄弟的声音:“你不是云家人,你是谁?” 宋南时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这是误入杀人灭口现场了,她心中一时间十分挣扎,不知道该转头就跑好还是给这兄弟收个尸好。 然后她就听见了那想灭口的人猖狂的自报家门。 “哼!我来自整个修真界最大的杀手组织!” 最大的杀手组织?宋南时转身就要跑。 那人:“江湖人称,死了么。” 宋南时一个踉跄。 第14章 事实证明,修真界第一杀手组织这个名头不虚。 宋南时刚弄出了一点儿声音,那个死了么骑手……杀手就转头看了过来。 “你主动出来,还是让我出手!”杀手威胁。 宋南时没办法,牵着驴走了出来。 抬头一看,她大失所望。 这骑手居然没穿蓝衣服! 许是宋南时眼眸中的失望之情太过强烈,这杀手险些被她弄的不自信。 他这辈子刺杀的目标无数,手上血债累累,见到他的人,恐惧有之,痛恨有之,但是这人……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女修莫名其妙问道:“你们的工作服是不是蓝色的?” 杀手:“??” 什么工作服?什么蓝色? 宋南时看一眼,更失望了:“看来不是,那你们有没有一个叫某团的竞争对手?” 杀手额头青筋直跳! 这女人在说什么鬼话! 他料定这女修是在耍花招,冷笑道:“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乖乖受死,黄泉路上还能早些投胎……” 但此时的宋南时已经对这个顶着饿了么名头却连个蓝色工作服都不穿的冒牌骑手失望至极了,她抬头,视线落在了那冒牌骑手对面的云止风身上。 云止风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生命受到威胁的紧张感,活脱脱一副生死看淡的酷哥样。 嗯,是挺酷的,如果没有死按着一头想跑的驴不放的话。 宋南时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 被无视了的杀手:“??” 请尊重我的职业!谢谢! 宋南时径直走到云止风身旁,看了一眼,夸赞道:“驴不错。” 云止风:“……谢谢。”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当着杀手的面寒暄了起来。 宋南时:“你仇家?” 云止风:“不认识,大概是谁悬赏杀我。” 宋南时:“哦?那你现在有多少赏金?” 云止风:“不知道。” 宋南时:“那你知道那什么第一杀手组织为什么叫饿了么吗?” 见宋南时张口侮辱他的组织,杀手忍无可忍地张口反驳:“我们江湖人称死了么!” 宋南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非常礼貌地道歉:“不好意思,说顺嘴了。” 云止风:“……”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宋南时一眼,不理会气得面色铁青的杀手,淡淡道:“第一杀手组织,原名三更死,因为杀手交任务的时候雇主都会问一句死了么,时间一长民间就叫他们死了么,那个杀手组织的老板为了提高知名度,顺势给自己的组织改了名。” 宋南时:“……”还挺有商业头脑。 云止风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提醒道:“此人在死了么杀手榜上排名第四十二。” 第四十二,听起来很不起眼的排名,但是死了么能上杀手榜的足有三百人。 宋南时还是个炼气期。 可宋南时仿佛没听懂云止风在提醒她什么一般,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那位四十二兄一番,评价道:“看着就是一副三千血债起步的长相。” 那杀手被两人的旁若无人直接给气笑了,凶恶的长相这次看起来三千血债都不止了。 他冷笑道:“死到临头了,我看你们还怎么笑得出来!” 说着,他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 长鞭一抖,原本看起来软踏踏的鞭子顿时竖起无数尖刺。 被这鞭子打上一下,皮开肉绽是免不了的。 宋南时一直放在背后的手中缓缓浮现出一根黑色玉签,面上却还笑着,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你们真的没有一个叫某团的竞争对手?” 四十二兄冷笑:“真好奇,你死后问我鞭下其他亡魂不迟。” 宋南时便知道这次怕是拖不下去了。 她握着黑签就要动手。 一只大手却突然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 “宋南时。”云止风道:“你现在走,我还能送你出去。” 宋南时没有回头,只突然道:“五十灵石。” 云止风一顿,想到现在一穷二白的自己,面不改色道:“我把这头驴给你。” 两个人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那杀手愈发不满:“喂!你们……” 他话未说完,宋南时突然发难,一根黑签猛然抛出:“离为火!” 黑签在半空中猛然化为离火,灵蛇一般凝成一束,顺着杀手的长鞭往上爬。 长鞭末尾迅速焦黑。 那杀手没料到区区离火居然能伤到他的法器,当即大惊。 但他显然也是身经百战的,当机立断伸手断了自己的半截长鞭,那离火也随之而断。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雪白的剑光迎面而至。 杀手一惊,还没来得及抬起长鞭,云止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已经近在咫尺。 “嘭”! 他猛然被击飞了出去。 好不容易在半空中稳住身影,他心中已是警惕至极,等着应付云止风的剑招,可是出乎意料的,一圈火蛇突然拔地而起,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等他用法咒压下火势,剑光又纠缠上来。 剑光加火势,杀手左支右拙,疲于奔命。 而战圈之外,充当了临时法师的宋南时微微一笑。 别急啊,早着呢。 战场之中,一边警惕云止风还要一边应付不知道就会从何处冒出来的离火,杀手灵力和体力都消耗的飞快。 他迅速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想把他拖死。 他顿时眼神一厉,突然停了下来,连云止风的剑都不去管了,双手结印,指尖散发出不详的红光。 而正在此时,他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驴叫。 “啊啊啊——呃!” 下一刻,一只强劲有力的驴蹄猛然揣在了他脑袋上。 杀手被踹的一懵,手上的结印都顿住了。 宋南时竖起大拇指:“驴兄好样的!” 物理打断施法。 这时,云止风已经趁机一剑制住了他,眼见着这人还不死心的想再结印挣扎,云止风想了想,干脆利落的在他脑袋上又来了一下。 这一下很有驴兄的风范。 杀手白眼一翻,软软的闭上了眼。 宋南时见状迅速跑了过来,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见还有气,当即道:“带上人先走,找个没人的地方。” 云止风下意识问:“做什么?” 宋南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杀人分尸,毁尸灭迹。” 云止风:“……” 他震惊地看了宋南时一眼。 然后他就若有所思了起来:“我还有瓶化尸粉……” 宋南时:“……” 这下轮到她震惊了。 我开玩笑啊大兄弟!你在做什么! 装模作样的在空荡荡的储物戒里掏化尸粉的云止风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鉴于这里是无量宗往仙缘镇的必经之地,两个人还是找了个人少荒凉的地方商量怎么处理这个人。 云止风微微蹙起眉头,正经道:“这人手上都是血债,但我暂时不能动他,云……有人去死了么下了我的必杀令,那无论是接令的人还是他的行踪都是有迹可循的,死了么的杀手都有命灯,命灯一灭就有人能找到这里,他死在这,就相当于告诉别人我就在这。” 若是往常,他解决麻烦之后离开便是。 但是现在…… 云止风看了一眼宋南时的驴。 他还是怀疑他的麒麟血玉是不是和那驴有关。 宋南时一边听一边嗯嗯嗯,手上不停。 云止风一抬头,就见宋南时正对着那杀手上下其手,甚至还试图去解他腰带。 云止风蒙了:“你在干什么?” 宋南时皱着眉,十分不满:“堂堂四十二名,出门居然不带一块灵石,这合理吗?” 云止风:“……” 他难得的有了一种名为无语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储物戒也是需要灵力控制的,储物戒里多一点东西就要多分一丝心神控制,杀手刺杀是搏命,分毫不容疏忽,带的东西自然能少就少。” 宋南时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云止风又看了她一眼。 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姑娘了。 他问道:“你不问问我是谁,又为何有人要追杀我吗?” 宋南时斩钉截铁:“不问。” 云止风:“为何?” 宋南时:“麻烦。” 她身边一水的主角,没人比她更懂麻烦缠身对她这种路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救她一次,她还一次,这叫债务两清。 主动掺和麻烦,这叫傻逼。 云止风看着宋南时,若有所思。 最终,云止风封了那杀手的灵脉,又封了他的声脉,让他不能动手也不能说话。 他身上没有重伤,命灯就不会有异样,封了灵脉之后他也跑不了,死了么那边就只会以为他是出任务未归。 只要骗过这段敏感时期,再想对他做什么,就不必顾虑了。 云止风思索着要不要找个深山老林的山洞把他封进去。 宋南时看着那杀手,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忙道:“你等等!” 说完,转头就用通讯符联系了自己二师姐诸袖。 那边很快接通:“师妹?” 宋南时单刀直入:“二师姐,你的火葬场最近不是缺人手吗?我这里有个人。” 诸袖:“嗯?什么样的人?” 宋南时:“退役杀手,专业对口,从前管杀,现在管埋。” 若是她和其他人介绍个退役杀手,怕是早就被怼了。 但二师姐却顿时兴奋起来了。 “哦?师妹详细说说。” 宋南时:“他现在灵力被封了,但身强体壮的埋个人应该不成问题,师姐只需要每天管他三顿饭一张床就行,免工资、免休假,最好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月三十天,全年无休。” 二师姐的声音顿时温柔了起来:“这样的好员工,我当然是有多少要多少。” 宋南时很满意。 诸袖也很满意。 两个人说好了交人时间,心满意足的断了通讯符。 再抬眼,就见云止风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他欲言又止,半晌,问:“你们无量宗,是不是也做些黑白通吃的生意。” 宋南时:“……” 她假装自己没听到。 云止风也没追究,见事情已经解决了,想了想,把自己的驴牵给了她:“刚刚说好的,这驴是你的了。” 宋南时一点儿没客气,顺口问道:“你这驴多少钱买的?” 云止风:“五十灵石。” 宋南时一顿,用看冤大头的目光看着他。 云止风觉得不对:“怎么了?” 宋南时:“这只驴只是普通脚力,没开灵智,不是灵兽。” 云止风觉得不妙:“那价格……” 宋南时:“我五十个灵石能给你牵回来四个。” 云止风:“……” 他目光空茫。 宋南时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砍价。” 第15章 宋南时话音落下,前半辈子从来没缺过钱,不知砍价为何物的麒麟子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默。 惨,太惨了。 惨得宋南时那冷得像铁一般的心此刻竟也忍不住微微动容。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没关系,花钱买个教训。” 话音落下,云止风突然转头看向她,若有所思道:“仙缘镇集市上大多数东西其实都是虚标价格,买东西需要砍价?” 宋南时一边腹诽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一边点头道:“对,不止仙缘镇,这世上大多数商家都是这样。” 云止风冷静点头:“那砍价的话,需要砍多少?” 宋南时想了想,给他举例。 “比如,卖你驴子的人说一头驴子五十灵石。” 云止风点头。 宋南时:“那你先问他五个灵石卖不卖。” 云止风:“……” 他缓缓睁大了眼睛。 宋南时见他一脸不可置信,摆手道:“砍价砍价,肯定是有来有往慢慢还嘛,你不一次性砍到底,怎么给人抬价的空间。” 云止风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突然道:“你我第一次见面,你给我算卦要价十个灵石。” 宋南时:“……”她心中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云止风神情平静:“也就是说,我当时应该问你,一个灵石算不算。” 宋南时:“……”艹! 她提醒:“我给你打了八五折!” 云止风面无表情点头:“嗯,你多赚了我七个半灵石。” 宋南时:“……你算数挺好。” 云止风:“多谢。” 宋南时开始盘算自己的布幡上要不要添上一句概不还价。 她算卦这么多年,碰见算卦砍价的还真不多,毕竟谁都担心价格砍了之后算出来的结果会不会也砍上一砍。 宋南时从不担心自己被人砍价。 但教会了云止风之后,她觉得自己大概需要担心担心了。 她满脸不爽的碎碎念,云止风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怕夜长梦多,他们并没有在这里耽搁太久,三个人骑着两头驴就去了二师姐的火葬场。 那位四十二兄被绑在驴背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带着招摇过市。 宋南时是仙缘镇的宋半仙,熟面孔,眼见着她直接绑了一个人,难免有人好奇,问道:“宋半仙这是做什么?” 宋南时实话实说:“送这位兄台去火葬场。” 那人一听,看向四十二兄的神情顿时充满怜悯。 虽然脸上蒙着块黑布看不清长相,但看身板应该挺年轻的。 这么年轻就死了,可惜了。 因为去的是火葬场,那人还以为这位四十二兄信的是佛教,十分有礼貌的双手合十,冲着四十二兄的方向念了句“阿弥陀佛”。 一传二二传三,两个人就这么在一路的“阿弥陀佛”中平安无事的带了个杀手穿越闹市。 第一次经历这么嚣张的“杀人越货”的云止风:“……” 果然还是他见识少了。 他真心实意道:“你胆色不小。” 宋南时挑眉:“我说得可都是实话。” 她说,带人去火葬场。 于是一整个镇子上的人也亲眼看着她带了个人去火葬场。 至于带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去烧的还是当员工的,那就看他们自己怎么想了。 过了闹市区,云止风稍微放松了警惕,不由自主地运转起了灵力修复伤势。 自从三个月前,无事之时就运转灵力修复伤势几乎成了他的下意识动作。 但是这一次,没一会儿,云止风就停下了灵力,看着前方宋南时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的灵力运转变快了。 虽然快的很细微,但对自己的身体有极强把控力的云止风仍旧敏锐的察觉到了。 是他的伤势开始好转了,还是说…… 不,不管是他的伤势还是运转的功法,都和往日没什么变化。 唯一有变化的,是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个宋南时。 ……和那头驴。 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猜测。 他的麒麟血玉在那头驴身上。 麒麟血玉在身侧时,他的修炼和伤势恢复都会更加迅速。 现如今他修炼时的变化似乎正印证了那个猜测。 但是…… 云止风的神情一言难尽了起来。 麒麟血玉真的在一头驴身上? 或许,得跟在宋南时这对主仆身边多试探一下了。 云止风若有所思。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到了火葬场门口。 得到消息的师姐早早地就在这里等候。 但二师姐还没来得及对自己师妹支持自己的火葬场事业表示感谢,一抬眼就看到了正从驴背上下来的云止风。 她一惊。 云止风? 二师姐豁然提高了警惕,一把将师妹拉到了自己身后。 宋南时茫然:“师姐?” 云止风也抬起头,一脸莫名。 二师姐绷紧了脸。 上辈子她在师尊的白月光回来之后就离开了无量宗,和同门甚至整个修真界的接触都大大减少,但她仍旧认得这个云止风。 前途无量的云家麒麟子,一朝毫无预兆的被云家抛弃,沉寂多年。 就在整个修真界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之时,他以屠戮云家满门的方式回到了修真界。 邪修,魔头。 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云止风时,他满身血气,和自己的大师兄江寂杀的昏天黑地。 整个修真界都不知道为何这两个人会对上,但从那之后他们似乎就成了死敌。 直到她身死,这两个人都没有分出胜负。 如今毫无预兆的看到上辈子的魔头出现在她面前,她怎能不心惊。 可是她那个傻师妹却丝毫不知道她的警惕,见她不说话,居然径直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一副熟络的语气对那魔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卸下来。” 她眼中的大魔头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开始卸人。 诸袖:“……” 是我眼花了还是我眼花了? 她怀疑人生之际,自己师妹还在表达不满:“轻点儿啊大少爷,现在他可不是什么敌人,而是能十二个时辰创收的劳动力!” 云止风:“我知道了。” 他轻手轻脚。 诸袖:“……” 她觉得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她开始茫然回忆自己的上辈子,三师妹和这魔头有没有什么交集。 但她自重生之后就试过了很多次,她知道自己关于这个三师妹的记忆出了问题。 她上辈子一切记忆都很清晰,但是只要事关三师妹,就仿佛蒙了一层影子。 她只隐隐约约有种直觉,自己三师妹,和这魔头关系匪浅。 关系匪浅? 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在何种情况下才能用一句关系匪浅形容? 这一刻,诸袖的八卦本性上线,前后两辈子看过的话本一齐涌入心头。 什么生死仇敌什么此生挚爱什么因爱生恨…… 诸袖若有所思。 这时,魔头已经把人给卸了下来,三师妹期待问她:“师姐,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魔头在一旁探究地看着她。 诸袖一惊,看也没看,直接道:“我收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介绍费的的话,给师妹一百灵石。” 宋南时眼睛一亮! 云止风抱剑的手微微一动。 他下意识地看向宋南时。 宋南时正好看过来。 顿了顿,宋南时谨慎道:“对半?” 云止风矜持颔首:“可。” 诸袖:“?” 什么对半?总不会是在说介绍费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这个大魔头会缺这点儿钱? ……然后她就看到当她把灵石递给三师妹时,宋南时顺手分了一半给那个魔头。 魔头一脸理所应当地接了过来。 诸袖:“……” 好的,他缺。 诸袖神情恍惚的完成了接手和安排岗位等一系列工作。 眼看着师妹美滋滋地带着人要离开了,她连忙拉住她,压低声音问:“师妹,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宋南时:“知道啊。” 诸袖不知道师妹的这句“知道”,到底是知道多少。 但她不敢打草惊蛇,沉默片刻,只含糊问道:“那你们什么关系?” 宋南时斟酌了一下。 然后她谨慎道:“正义伙伴?”毕竟才刚刚一起对付了杀手。 诸袖:“……”听不懂。 但应该不是什么生死仇敌的“关系匪浅”。 她稍稍放心了一些,决定以后多关注一下这个师妹,免得这个魔头蛊惑了她。 她目送两人肩并着肩走到门口,动作一致地上了两头几乎一模一样的驴。 夕阳西下,驴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这一刻,诸袖脑海中闪过一个词。 情侣驴。 诸袖:“……”她疯了。 …… 另一边,宋南时白赚了灵石,心情很好,看云止风都觉得顺眼了些。 她心里还有盘算,既然有第一个追杀的,那应该还有第二个追杀的,届时再把人送进火葬场当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劳工…… 宋南时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条可循环的致富路。 但这个前提,是云止风。 宋南时觉得得和云止风打好关系。 她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十分客气道:“云兄,前段时间的凶兽一事,御兽峰的师叔给了我一些灵石作为补偿,我想着云兄既然也有出力,这灵石自然是有云兄一份的,云兄意下如何。” 她说着,手却都没动一下。 以云止风的死要面子性格,必然会拒绝,届时她就能达到既保住灵石又打好关系的目的。 谁知云止风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对半。” 宋南时:“……” 他成长了。 宋南时面无表情:“师叔给了我五十灵石,我分你二十五个。” 云止风也面无表情:“哦,没想到无量宗居然这么小气。” 宋南时:“……” 他真的成长了。 第16章 “……那你最后分他灵石了吗?”师老头手里捧着瓜,兴致勃勃地问。 宋南时看着师老头那毫不掩饰的一副看戏的嘴脸,觉得自己真的是受虐狂。 明知道这老头子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看她乐子的机会,她一回到无量宗还是巴巴地跑来给他看这个乐子! 她面无表情:“给了,三百。” 师老头大奇:“还真给了啊,按你的性格,我还以为你一毛都不会给呢?难不成你还是那种在意面子的人?” 宋南时嗤笑:“面子哪里有灵石重要。” 师老头:“那你……” 宋南时面无表情:“因为他学会了砍价。” 而且举一反三,在她身上实现了逆向砍价。 师老头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却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没关系,咱们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哈哈哈哈!” 宋南时:“……” 两个时辰前,这句话还是她说给那大少爷听的。 没想到这回旋镖扎的是如此之快。 而此时师老头已然是绷不住了,哈哈大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个命格是守不住财的!你还非要挣扎个什么!” 宋南时听这话就不服气了,反驳:“没了那三百灵石,其他的可还都在我手里呢!” 她挺起了胸膛。 师老头嗤笑一声:“那只能说明你在未来会破个大财,你这小傻子还有心情骄傲呢。” 宋南时伸手就把他手边的瓜抢了。 师老头不满:“尊师重道!你这小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宋南时随口反驳:“等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师尊再说吧!” 师老头顿时就不说话了。 他自从死了十三个徒弟之后就没再收过徒了,哪怕是从小到大教了宋南时一身本事,也没提过收徒的事。 但其实在很早之前,掌门见不归剑尊的徒弟成日里跟着师老头学卦,不归剑尊那个冷淡性子也不怎么管徒弟,就动了让宋南时改拜师老头为师的念头。 一是觉得不归剑尊这个徒弟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二也是怕玄通峰卦师这一脉彻底断绝了。 而且其他人或许不敢或不能让不归剑尊的弟子改拜师门,但师老头却没这个顾虑。 他辈分高,不归剑尊也得叫他一声师叔,他开口要徒弟,没人会说什么。 掌门去问了不归剑尊,不归剑尊可有可无。 他再去问师老头,谁知道这老头一口拒绝了。 宋南时这个差点儿改投师门的当事人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大概知道师老头一直不肯收徒的原因。 没人比卦师更信命数,师老头一连死了十三个徒弟,个个都是惨死,他打心眼里觉得他就是个孤寡命格,宁愿玄通峰就剩他一个人也不肯再收徒弟。 当年若不是宋南时死缠烂打,他一身卦师的本事也不肯传承下去了,就打算让它这么断绝。 宋南时知道,但不妨碍她仗着年纪小和他闹。 一连半个月,她就这么天天蹲在这老头门口,他一出来就幽幽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师老头被看的一连半年看见她就绕路走,直到现在,她提起这件事他还头皮发麻。 见师老头偃旗息鼓,宋南时这才满意了。 她道:“有正事问你。” 师老头满脸的不自在:“有事就赶紧问!” 宋南时从储物戒中拿出了纸笔来,当着师老头的面画了一个图案:“你认不认得这个是什么?” 白纸上,是一个由复杂的云纹组成的图案。 师老头一看就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从哪儿看来的?” 宋南时是从前几天那些混进仙缘镇找云止风的黑衣人身上看到的。 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一个令牌一样的东西,但藏的很好,轻易不露出来。 他们黑袍包裹下的衣服上,偶尔也会有和令牌上一样的图案。 宋南时记性很好,只偶然间见过一次,就将那图案记了下来。 她随口道:“是一个找我算卦不给钱的人身上看到的,这是什么?” 师老头看她一眼,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借口。 他只道:“这是中州云家的家徽。” 云家? 宋南时一顿。 云止风。 师老头已经把图案推了回去,慢条斯理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碰见算命不给钱的了,但是,小老头提醒你一句,别惹事,特别是别惹这种不知道耕耘了几千年的大家族,否则啊,小老头怕是想给你收尸都难。” 宋南时回过神来。 她摆手道:“晓得了,我还准备给您老人家养老呢!” 她挥了挥手就要离开。 出师老头的院子时,她却又突然一顿。 艹!她忘了把云止风的那头驴带回来了! …… 宋南时臭着脸回到了自己洞府。 谁知道二师姐诸袖正在她洞府门口等着她,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 宋南时惊讶,这不是刚刚才见过吗?怎么又找来了? 她问:“二师姐?怎么了?” 诸袖有苦说不出。 自从自己这师妹和那魔头一起离开之后,“情侣驴”这三个字就仿佛和她过不去了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她脑海中转。 再加上两个人那肩并肩离开的背影,诸袖觉得自己真相了。 关系匪浅。 两个没有血缘的陌生人,不是生死仇敌,那还有什么情况能关系匪浅? 除非……自己这三师妹是那魔头的此生挚爱! 这个念头刚闪过,诸袖第一感觉是离谱,第二感觉就是果然如此! 她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 再回想两个人的相处,那不知为何分外默契的模样,似乎都在印证着她的猜测。 于是诸袖心里越来越凉。 一个魔头,还是在未来会和大师兄敌对的魔头,那将来宋南时夹在爱人和师兄之间岂不是…… 好虐! 诸袖因为自己的猜测把自己虐的坐立难安,再想到宋南时时,顿时就感觉她像极了市面上那种虐恋话本的女主人模样。 师妹!那个魔头不值得啊! 她当即就想阻止自己师妹踏入火海。 而幸亏宋南时不知道自己这个二师姐在想什么。 她要是知道的话,只会说一句话。 不愧是火葬场的女主,这思路,绝了。 诸袖斟酌着,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踏入虐恋情深剧情的师妹,缓缓道:“师妹,其实我想问一下,你觉得那个云止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刚问完,她就觉得不对。 坏了,这么问,师妹不会觉得自己对那魔头有什么想法吧? 而宋南时心里也确实一沉。 她想,坏了,二师姐这富婆该不会是想招揽云止风当她的创业员工吧。 她觉得这很不妙。 这对师姐妹对视一眼,哪怕想得完全不同,心境竟也再次完美重合。 宋南时看着眼前的富婆师姐,整个人酸成了一颗柠檬。 但她毕竟还是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云止风有那个能力让富婆招揽,她不能坏人财路。 她只能满身酸气的帮师姐完成员工考察。 “云止风,是个好人。”她不情不愿道。 “他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毕竟当初还救过她。 “不畏艰险,迎难而上。”哪怕是八秒真男人也打出了山崩地裂的架势。 “虽然他也有不完美的地方。”比如居然坑她钱这件事。 “但我相信他未来一定会改正!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他改正的!”老娘一定能把砸进他手里的钱给要回来! 她一气呵成的评价完,自觉也没什么遗漏的了。 于是她酸酸的想,云止风啊,运道好,被富婆招揽成了创业第一批员工,属实是少走二百年弯路了。 但诸袖是越听越心凉。 在师妹眼中,那魔头居然是好人。 但是她既然说魔头有不完美的地方,显然是已经发现了魔头性格中邪恶的一面。 可哪怕是如此,她也愿意帮魔头改正。 艹! 她好爱他! 诸袖抬头,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师妹,被虐的险些落泪。 她抬手就抱住了自己师妹,感动道:“师妹!你放心!师姐一定会帮你的!” 重来一次,她一定要帮这个师妹! 突然被埋胸的宋南时:“……” 哈? 什么意思,要帮她?意思是以后也招她当员工吗? 而这时,师姐已经松开了她,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她要做好计划! 宋南时在背后,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 什么意思啊?要不要招她当员工啊?五险一金和薪资待遇也没说啊! 这一刻,火葬场女主的脑回路和社畜的脑回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一夜,宋南时久违的感受到了社畜求职时的艰辛坎坷,一夜辗转反侧。 到了第二天,她蔫蔫的起床,整个人很没精神。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进山。 她今天要补充些灵草,下个月做丹药的材料快没了。 炼丹的锅,带上。 做饭的丹炉,也带上! 她带着满当当的东西就下了山。 刚出无量宗,她就看到了师姐正站在山下,而正和她说话的那个人…… “云止风?”宋南时疑惑。 师姐身后的云止风冲她点了点头,道:“我等的人来了。” 宋南时哒哒哒跑过去:“你在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出门?” 云止风含糊道:“昨天转移那个人的时候,你对附近的山林很熟悉,你说每个月的今天都会进山采药。” 宋南时了然:“但我采我的药,你等我干嘛?” 云止风面色淡然:“我今日也要进山捕猎,一起。” 宋南时斟酌了片刻,视线落在的云止风的驴身上。 三百灵石已经赔出去了,但这头驴必须要回来! 而且昨天刚有个杀手来捉他,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但是有的话今天就又能回一波血。 她欣然同意:“可。” 云止风眉目柔和了下来,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宋南时的驴。 很好,这次他就要验证一下,是不是只要和这头驴在一起的时候,他的伤势恢复就会变快。 两个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转身离去。 诸袖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凉了半截。 什么打猎所以一起,打猎有必要提前两个时辰就在这里等师妹吗? 她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个魔头,他一定爱惨了师妹! 他甚至买了头和师妹的驴一模一样的驴! 好虐! 第17章 社畜和未来的魔头可能这辈子也搞不清一个火葬场文女主的脑补能力究竟有多出色。 云止风满脑子都是麒麟血玉,视线频频落在宋南时的驴身上。 宋南时也不遑多让,有一眼没一眼的盯着对方的驴看,思忖着该怎么让云止风想起来这驴是许给了她的。 两个虐恋情深的主人公就这么各怀鬼胎,满心都是对方(的驴),一路之上气氛居然分外融洽。 宋南时:“你这驴……” 云止风:“这头驴……” 他们异口同声,话音落下,齐齐顿住。 四目相对。 宋南时最先反应过来,先发制人,张嘴就对对方的驴来了一波商业吹捧,用词之直白,言语之夸张,听得云止风一愣一愣的。 他这辈子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真情实感的吹一头驴。 给他整不会了。 他不想被宋南时抢占先机,硬着头皮想互吹回去。 但奈何麒麟子到底是才过了三个月的逃亡生活,被生活毒打的还不如宋南时彻底,哪怕是学会了砍价这一特殊技能,麒麟子的矜持和骄傲到底是还在身上的。 他对着那张驴脸左看右看,愣是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麒麟子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想开口,就见驴兄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张嘴就是不满的一顿输出。 “啊啊啊——呃!” 云止风:“……” 他缓缓地直起了身,违心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觉得,做人,多多少少还是要有点儿底线的。 这一局,他败的心服口服,彻彻底底。 宋南时见状冷笑一声。 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斗赢了的宋南时昂首挺胸,一扫被坑了三百灵石的颓然。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然而这世间读不懂空气的人就是这么多。 一个和他们同行了一段路的修士见宋南时吹了一路的驴,心说这驴有什么好吹的,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过来。 然后就被宋南时的长相惊艳了。 宋南时穷归穷,但她要是肯靠脸吃饭,也是饿不住她的。 这兄台一见惊艳,身为男人的那点儿虚荣心当即就上来了,看了眼美人身边那个穷的只能骑驴的小白脸,昂首挺胸的骑着自己的天马走了过去。 他用一分炫耀九分油腻的语气道:“仙子,驴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看我这天马……” 话还没说完,两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去。 云止风面无表情。 宋南时冷笑:“你没事吧?要吃溜溜梅吗?” 连驴兄都很不满自己被人贬低,张嘴对着对方的天马就是一顿输出。 修士和天马:“……” 他们灰溜溜地走开。 宋南时这才收回视线,冷笑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当着我的面炫富的人。” 云止风闻言顿时一言难尽地看了过来,欲言又止:“你觉得,他这是在对你炫富?” 宋南时:“那不然呢?” 云止风:“……” 他明白宋南时靠脸吃不了饭的原因了。 一波三折的到了深山,宋南时熟练的开始准备东西,云止风则一边寻找四周适合打猎的地点,一边留意着那头驴的动向。 他现在要尽量减少动用灵力,在他能够屏蔽云家对他灵力的追踪之前,他动用一次灵力,就是在为云家指明一次方向。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平日里摆摊得来的猎物都是依靠长年累月的剑术和剑修本身的强悍得来的。 他还有伤在身,对付普通的猎物或者低阶灵兽还行,看到高阶的灵兽只能绕道。 他这般思量着,漫不经心地往宋南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就是一顿。 “你在干什么?”他声音中充满了困惑。 只见,宋南时的身前摆了一个炼丹炉、一个大锅,甚至还有若干锅碗瓢盆,不像是来采药的,活像是来野炊的。 他话说的时候,她正把那只寄居了影鬼的乌龟往外掏,一副要煲龟汤的模样。 宋南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我有一味丹药,需要新鲜的药材才能炼制,所以我把炼丹的家伙也带来了,就地炼丹。” 云止风困惑不减,看着那半截的炼丹炉:“可是这破损的炼丹炉应该也炼不了丹啊。” 宋南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我用这个炼丹了。” 云止风:“那你……” 宋南时把那口大铁锅往前一放:“这个。” 云止风:“……” 我虽然不是丹师,但我也知道这很离谱。 他喃喃道:“那你的丹炉该不会……” 宋南时露齿一笑:“做饭的。” 云止风:“……” 离了大谱了。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这姑娘知道制式不合格的丹炉练不出丹吗? 还是说……别人不能,但她能? 云止风若有所思。 此时,宋南时已经不管丹炉的事了,放出了龟龟牵好绳就道:“龟龟,走,咱们去找灵药!找灵石这么在行,找灵药你一定也能!” 影鬼生无可恋的趴在地上。 云止风见影鬼在她手上还没死,好奇道:“用它找灵药?” 宋南时:“它说它有寻宝鼠的血脉!” 云止风:“……”这个影鬼为了活着也挺不容易的。 寻宝鼠,属实是拿捏住宋南时的命脉了。 宋南时牵着影鬼找灵药,走了不远,影鬼见四周一片空旷,顿时就起了逃跑的心思。 云止风看得分明,心中一惊,刚想提醒宋南时小心,就见宋南时伸手就拍了一下突然不动的影鬼,语气不满:“偷什么懒!小心你没工资。” 云止风眼睁睁地看着影鬼的本体就这么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云止风:“……” 他抬起头,复杂地看着宋南时的背影。 这个姑娘,有点儿东西在身上的。 但是既然宋南时走了,那么…… 云止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栓在一旁悠闲吃草的驴兄身上。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 另一边。 宋南时觉得这龟龟果然能干,不愧有寻宝鼠的血脉。 用它来找灵草,比以往可要轻松多了。 才一刻钟,她就找到了几样关键的灵药,眼看着龟龟四只小短腿扑腾的直喘气,宋南时终究是决定发扬一下人道主义精神,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让龟龟休息一会儿。 因为昨天晚上辗转反侧的没有睡好,她也闭上了眼睛假寐。 龟龟一见她闭眼了,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寻找着新的逃跑机会。 如果说以前逃跑是为了主人的话,现在它逃跑纯粹是为了自己。 这个宋南时,她压榨起龟来根本不是人! 它不着痕迹地爬着,眼看着就要爬出宋南时一伸手能捉到的范围,一声人类的耳朵几乎听不到的轰鸣声猛然闯入了影鬼的耳朵。 影鬼被这声音震的整个龟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林间群鸟惊飞。 但是因为这声音不是人类甚至不是修士能听到的,在人类看来,这林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惊起一群飞鸟。 龟龟来不及想这是什么,它只能庆幸,这声音宋南时应当听不到。 可刚这么想时,宋南时却豁然睁开了眼睛。 她随手将爬到一旁的龟龟拿了起来,看着远方,皱眉道:“这是什么声音?” 龟龟一惊! 她听得到! 与此同时,正和驴斗智斗勇的云止风也抬起了眼。 …… 大山西侧。 池述安被一掌打回了原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追杀他的最后一个妖比他先一步落败,已然没了生机。 可他没有丝毫庆幸。 他能感觉得到身体内的妖力正在迅速流失,他连变回原型都不能。 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在山林里。 他咬了咬牙,保持神识晴明。 他是妖族太子,七日之前带领族人巡视西方妖族的领地,谁知半路就碰见了一伙身份不明的妖族伏击,那群妖实力极强,他身边的族人一个个倒下,他被一路追杀到了人族领地上。 且战且退到今日,他终于杀死了最后一个伏击者,但谁知…… 池述安看了一眼自己的原型。 他要尽快离开这里,他不能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妖力,看也没看那伏击者的尸体,头也不回的转身奔跑。 黑色的影子在林间如闪电般穿梭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现在伏击他的妖族是谁仍不知道,那么每一个妖族都有可能是伏击他的敌人,现如今,他最好是去求助人族。 人族与妖族很少往来,和妖族勾结的可能性小,那么他哪怕是以利诱之,也好过寻找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妖族。 只要通过人族联系到自己的部曲…… 他嗅到了人族的气息。 他毫不犹豫,直奔那气息而去。 然后…… “嘭”! 他猛地撞到了什么,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昏过去之前,他听到一个诧异的女声。 “守株待兔?” …… 守株待兔? 宋南时翻身坐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突然从林间奔来,然后就和眼瞎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身旁的树上把自己撞晕过去的生物。 一只黑色的……兔子。 她一把提起兔子的耳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在这里躺着都能有兔子一头撞晕,那是不是代表着她要时来运转了? 看着这只时来运转的兔子,宋南时心中顿时闪过了兔子做法大全。 什么麻辣兔头红烧兔肉之类的。 宋南时当即起身,兴冲冲的回去。 她要找云止风炫耀炫耀! 一手抓着兔子一手抓着龟龟,宋南时一口气奔到了他们扎营地点,得意洋洋道:“云止风,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话没说完,她猛然顿住,神情震惊。 面前,向来冷淡寡言的麒麟子正一条大长腿蹬在树上借力,两只手用力地去掰驴嘴,和驴搏斗。 他一张英俊的面孔满头大汗,神情杀意凌然。 驴挣扎尖叫的和杀驴一样。 宋南时突然跑过来,一人一驴齐齐看向她。 驴顿时委屈的大叫! 宋南时看了一眼驴,再看向云止风,面无表情。 “你在干什么?”她试图保持冷静。 云止风:“……” 他看了一眼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又看了一眼她,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手。 他艰涩道:“我说我是有苦衷的,你信吗?” 宋南时红唇一张:“呵。” 第18章 云止风抱着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头驴冲着宋南时谄媚撒娇。 而宋南时表现的就像是个凡间被蒙蔽的昏庸帝王,看着那蠢驴顶着一张驴脸撒娇还能满脸心疼。 云止风多看了两眼都觉得伤眼,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时至今日,他仍旧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他,云止风,前半辈子是一心修炼别无他物的云家麒麟子,一朝被家族背叛,在庞然大物般的云家的追杀之下逃亡了整整三个月。 这三个月中,他怀疑过家族,怀疑过自己,伤势最重之时一度连身体带心境一起崩塌。 云止风十分清楚,相比于重伤的身体,他最岌岌可危的是心境,身体的伤他尚且能去找麒麟血玉,可心境上,他又该如何说服自己接受一个他为之奉献了前半生的家族背叛自己。 心病难医。 云止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境一点点崩塌,他十分清楚,再这么下去,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他拉着整个云家一起坠入深渊。 然后……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宋南时。 那头驴最先察觉了他的目光,百忙之中不忘从自己主人的胳膊底下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目光。 云止风:“……” 一张驴脸做出这种表情,伤眼。 他挪开了视线,心如止水。 然后他就遇到了宋南时。 从此以后,没钱、被坑、学砍价。 麒麟子在人生的岔路口上直接走偏,一骑绝尘。 他很想问问宋南时有没有什么天生破财的命格,否则为什么他靠近了她之后会这么穷。 他现在甚至要和一头驴斗智斗勇。 心境倒是不崩了,笑死,没钱崩了。 这时候宋南时已经安慰好了那头蠢驴看了过来,欲言又止。 她神情复杂:“云止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 她心里有个猜测。 她上辈子生活的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没少看那些因为生活不如意而心理变态虐待动物的新闻。 她觉得,云止风这是终于穷疯了,开始虐待动物发泄心中不满了。 于是她看向云止风时就像是在看了一个正在进化中的变态。 一边唏嘘知人知面不知心,一边感慨修真界的生物多样性。 前有大师兄江寂和柳老头扬起极端动物保护主义的大旗,后又有云止风虐待动物。 若是有一天云止风和江寂碰上,那必然是水火不相容的宿敌。 云止风不知道宋南时在想什么,但他觉得这姑娘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十分不妙。 他有必要拯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我说过,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宋南时神情依旧复杂:“你不要告诉我你这么掰驴嘴只是为了看看驴兄牙口怎么样,小孩子都不会信这样的借口。” 正准备说自己想看看驴子的牙口的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地改了个说辞:“这头蠢驴胡乱吃东西,不知道吞了什么,我只是想让它赶紧吐出来。” 驴兄闻言豁然睁大了驴眼! 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凭空污人清白! 宋南时也不信:“你觉得这个理由和我刚刚说得理由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云止风已经不想在驴上和宋南时纠缠了,一时脑抽去掰驴嘴已经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再掰扯为什么掰驴嘴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蠢了。 他宁愿当个莫名其妙的变态也不想当蠢货。 于是麒麟子便十分高冷道:“云某问心无愧,信与不信在你。” 说完,他抱着剑转身就走。 宋南时连忙道:“你去哪儿?” 云止风冷声:“打猎!” 宋南时自动理解成了缺钱。 云止风大步流星,连背影都是一股“老子问心无愧”的气势。 宋南时不由得疑惑。 难不成自己是真的误会云止风了。 她若有所思。 沉思之际,她的视线又落在了那只“守株待兔”的兔子身上。 黑色的兔子,可真稀奇。 宋南时提起兔子耳朵看了看,惊奇地发现这兔子的皮毛居然还不是一般的黑色,而是那种…… 传说中五彩斑斓的黑。 宋南时一脸的感叹,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黑得这么花里胡哨的皮毛,它一定很值钱吧。 宋南时若有所思。 昏迷中的妖族太子莫名觉得有些冷,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 云止风离开之后很有目的性的直接往山林的另一边赶去。 这个方向,就是自己方才听到妖啸时的方位。 妖啸是妖族战斗时的一种攻击手段,一般只针对妖族,因为人类的耳朵听不到妖啸的声音,哪怕是修士也一样。 但云止风不同,他的祖上有麒麟血脉,他自己正是觉醒了麒麟血脉的麒麟子。 有妖啸声,便代表了有妖族在这个山林之中战斗,而且战斗的双方都是妖族。 这就十分奇怪了。 无量宗的地界上有妖族出没本就不同寻常了,何况是两个妖族直接在无量宗的地盘上打架。 云止风心中一时之间闪过了无数猜测,可是匆匆忙忙赶到妖啸传来的地方,却只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妖族已经化为原形的尸体。 只有一个。 云止风的嘴唇抿了起来。 两个妖族战斗,一个死了,那么另一个要么同归于尽,要么逃了。 按照时间推算,他甚至可能就在这片山林之中。 这个山林里…… 宋南时! 云止风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转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奔回营地。 等云止风以最快的速度奔回来时,见到的却全然不是什么血流成海的惨状,宋南时非但安然无恙,她甚至在磨刀。 云止风懵了一下,这才问道:“你磨刀做什么?” 宋南时转头,先是惊讶:“你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眼神就不由得有些嫌弃,一副没想到你打猎也这么没用的神情。 云止风:“……”他就不该急着回来救她。 可能是看云止风神情不对,宋南时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给他看那黑兔:“这是我抓到的。” 她笑眯眯地说出残忍的话:“把皮毛留下,剩下的来个一兔八吃!” 云止风却一点儿都没有什么一兔八吃的心思,他只觉得这兔子来的太巧了。 他当即上前,随手拿过宋南时手中的匕首,挑开黑兔的长毛看了看。 没有妖力,除了皮毛好看了些之外,似乎就是个普通兔子。 他想得很妥帖,甚至仔细探查了一番,看它是不是有什么隐匿妖力的法器。 没有。 云止风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来只是巧合。 然而他却不知道,妖族皇室犼兔一族,天生就能隐匿妖气。 变成了犼兔原型的妖族太子池述安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神情冷漠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匕首在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一双冷漠的眼睛里满是审视。 池述安一惊!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以现在毫无妖力的原型身体该怎么逃,一个女子的声音便响起,正是他昏迷之前听到的那个。 “云止风,你在干什么?” 那女子声音古怪。 池述安这一瞬间心中闪过无数想法。 他听族中长者说过,人族女子,大多天性善良,连花花草草都不舍得摧残,哪怕是修士也一样。 那位长者原型是猫,在妖族中十分弱小的种族,和犼兔这种虽然体型小但有上古血脉的不一样。 这样的种族,在妖族中只有被看不起的份。 谁知他一朝化成原型去了人族,转瞬之间就成了一个门派大半女子的心头宝! 人族女子,善良! 池述安看了看那冷漠的男子,又看了看长相十分“善良”的宋南时,心中有了决断。 这时,宋南时见云止风一副要杀兔的模样,瞬间觉得他虐杀动物的嫌疑更重了。 云止风却没工夫和她掰扯这个,他只觉得这个山林已经不安全了。 他得让宋南时赶快离开,回头他再来独自勘察一番。 于是他直接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回去吧。” 宋南时可有可无。 她来这里也是为了寻找那几样珍惜的草药,如今找到了,虽说那需要现场炼制的丹药所需要的草药还没影子,但也算满载而归了。 于是她道:“行。” 话音刚落,那不止何时醒来的黑兔突然一跃,整只兔从云止风手中挣脱,直接蹦到了宋南时肩膀上。 宋南时一看,当即就觉得自己和这兔子真是天生的缘分。(吃与被吃的缘分)。 她顿时怜爱道:“可怜的小兔子,真可爱,跟我回家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一兔八吃! 池述安顿时松了口气。 这波,稳了。 而云止风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蠢兔子,这辈子到头了。 …… 池述安的安心,只持续到了宋南时回到自己洞府之后。 进了洞府,池述安就见这个一路上都很温柔善良的人族女子带着一脸温柔善良的笑动作轻柔地将它绑在了案台上,然后…… 拿出了那把他熟悉的匕首。 温柔善良的人族女子喃喃自语:“是先麻辣兔头呢?还是红烧兔肉呢?” 池述安浑身的毛都炸了! 温柔善良?这叫温柔善良?那妖族的女子各个都很温柔善良! 难道他堂堂妖族太子,没死在伏击者手中,如今竟要死在人族案台上了吗? 幸而,宋南时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卦师。 吃饭的顺序和做饭的顺序都是有讲究的,宋南时决定先起一卦,看看先吃那个部位好。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算不出来。 宋南时:“?” 她顿时困惑的看向了兔子。 自己的算卦功力下降到这种程度了吗?一个兔子都算不出来? 一个卦师算不出卦,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算卦对象的修为远超自己,要么就是天命不允许。 但这两种可能放在兔子身上,哪个都显得很离谱。 一只兔子…… 等等!一只兔子? 宋南时眼神瞬间空茫起来了。 她似乎、好像、仿佛记得,郁椒椒是女主的那本甜宠文里,男主是妖族太子。 书里说妖族皇室是什么种族来着? 犼兔。 兔。 宋南时:刺激。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兔子。 也就是说,这是男主,她不仅不能杀,最好好好养着。 书里说女主怎么养男主来着? 哦,犼兔一族吃的是灵石。 宋南时:“……” 她当即就撕了一张通讯符。 “是椒椒吗?我是师姐……” 她觉得,这甜甜的恋爱,真是活该女主拥有。 第19章 宋南时挂了通讯符之后,觉得老天这是在玩她。 前十七年,她是平平无奇一路人甲。 但就在这短短一个月里,她见主角们的次数比以往一两年都勤快。 前脚捡了龙傲天的玉佩老爷爷,后脚成了重生女主背景板,这次就更过分了,好家伙,直接把她当成了甜宠文男女主的媒婆用。 宋南时很理解这三本书的剧情眼看着都要一起展开了的紧迫。 但她觉得,也不能逮着她一个NPC往死了用。 可是男女主没有直接相遇,而是经了她这个媒婆的手,她又觉得很合理。 毕竟以小师妹那平均一个月出两次洞府、一年出两次宗门的重度社恐性格,男女主这是得积了八百辈子的缘分才能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相遇啊。 宋南时神情莫测地看了一眼黑兔男主。 那位妖族太子现在还被她绑在案台上,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一双黑漆漆的兔眼里满是警惕。 他神情无比凶狠,宋南时毫不怀疑,她现在要是敢轻举妄动,这位妖族太子就能现场给她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兔子急了也咬人。 不过没有关系,她已经通知了女主,马上就能甩掉这只烫手山芋。 当然,哪怕她再怎么急迫,也不能直接就对女主说你未来老公马上就要被我活剥了,你赶紧过来领人。 不说女主怎么想,这里可还有一个能听得懂人话的男主呢。 郁椒椒重度社恐,好糊弄,可这位男主据说是从他父皇十八个皇子里杀出重围的太子,那心眼子没有一千估计也有八百了。 她以一个相对合理的理由对自己的师妹发出了邀请,还不能让这个男主怀疑自己是不是看破了他的身份。 宋南时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表现和说辞。 很好,很完美,滴水不漏。 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眼看着摆脱这个棘手的男主在即,宋南时看男主的神情就不由得缓和了一些。 想到方才的误会,宋南时觉得自己有必要在男主被女主接走之前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于是她就带着一脸慈爱的微笑走向了案台。 括弧,她自己以为的慈爱,括弧完毕。 放在池述安眼里,就是这个可怕的人族女子一脸看食材的神情走向了他! 她手里甚至还拿着菜刀! 池述安神情狠厉,决定这女子真的把他当食材,他拼死也要咬下她一块肉来! 她慢慢走近,池述安心神紧绷。 ……然后他就见这可怕的女子轻手轻脚的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还笑眯眯道:“别害怕啊小兔子,我怎么会吃了你呢。” 她轻柔地把他提了起来。 然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真肥。” 池述安:“……”这人族女子果然还是想吃了他吧! 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的宋南时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将这兔子放在一旁,想着等会儿小师妹来了她该以怎洋一个合理的理由把男主交给她。 刚这么想着,她身上的通讯符就开始发烫,宋南时拿起一看,正是郁椒椒的通讯符。 宋南时顿时喜上眉梢。 她心情很好的接通了通讯符:“椒椒啊……” 话没说完,就听见对面郁椒椒欲哭无泪道:“师姐,我明天再找你吧,今天来不了了,赵师姐她要拉我去镇上。” 宋南时:“……” 赵师姐,赵妍。 不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一个甜宠文女主,一个退婚了龙傲天的反派,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能一起逛街了? 还没等她说话,就听通讯符那头,赵妍嚣张道:“我是怕你在洞府里呆得长蘑菇!本小姐乐意找你玩你还不高兴?这是谁?你师姐吗?那让她一起去,要不然我们去她哪里也行……” 宋南时闻言迅速道:“谢谢!不必!再见!” 开玩笑,真让赵妍来了,以她那性格,保不齐这男主就真成一锅兔肉了。 挂了通讯符,宋南时眉头紧锁。 她看了一眼被她放在一旁的兔子。 未免夜长梦多,她现在也不是不可以直接把兔子给小师妹送过去。 但那样的话,哪怕小师妹不会怀疑,这个八百个心眼子的男主也未必不会起疑。 也就是说……这兔子还得在她这里待上一天。 宋南时:“……” 她顿时面无表情了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池述安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却连警惕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了,宋南时自然也能看到。 于是她便纠结了起来。 男主这个情况,按理说最起码得先给他点儿吃的让他恢复精力。 但是男主吃灵石。 宋南时:“……” 她起身,从厨房里拿了根胡萝卜放在兔子面前,面无表情道:“吃。” 吃个屁的灵石,在原著里女主发现男主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也是不知道这男主是吃灵石的,也没见女主把男主养死了。 池述安:“……” 这魔鬼究竟是想让他吃胡萝卜,还是准备拿这根胡萝卜把他给炖了? 最终,宋南时快刀斩乱麻的把那兔子和胡萝卜一起关进了笼子里,免得自己师妹的未来男朋友跑了。 眼不见心不烦,她走出洞府透气。 一出门,就见驴兄满地的撒欢。 宋南时顿时就觉得自己是开了个养殖场,一会儿乌龟一会儿兔子一会儿驴,她当年或许就该拜师御兽峰才合理。 她上前:“驴兄,别玩了。” 驴兄颠颠的跑了过来,想拉宋南时一起玩。 然而才刚靠近,驴兄突然顿住,面上流露出一抹痛苦的神情。 宋南时还没反应过来,它便疯狂地咳嗽了起来,驴头乱甩。 宋南时一惊:“驴兄,你怎么了?” 她走过去想查看情况,刚走了两步,就见驴兄猛然吐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正好砸在了宋南时脚边。 吐完,它一脸“舒服了”的表情,没等宋南时看看它究竟什么情况,立刻又撒欢地往外跑。 宋南时皱了皱眉,没来得及查看驴兄的情况,先看了一眼驴兄吐出来的东西。 是一块红色的……石头? 宋南时拿出一块手帕,将那东西包着拿了起来,对着太阳光看了看。 很漂亮的颜色,像是玉,但又比玉坚硬浑浊很多,更像是一块漂亮的石头。 只不过它虽然是被驴兄吐出来的,可表面却异常干净,没有一丝污秽。 宋南时看着看着,顿时想起还在山林里时,云止风说他是因为驴兄胡乱吞了东西才掰驴嘴让它吐出来的。 而今还真吐出来一块石头。 难不成……云止风他说得是真的,他不是什么虐待动物狂? 宋南时想到自己的误会,顿时心虚了起来。 左看看右看看,她随手把这石头丢进了储物戒。 算了,找个机会和云止风道歉吧。 …… 云止风在送走了宋南时之后,独自又去了趟深山。 这次依旧是一无所获,他并没有找到那“第二只妖族”。 云止风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 从山林回来,他无处可去,索性回到了镇上,继续摆摊。 最开始,他摆摊并不是为了卖东西,纯粹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 但现在…… 能卖出一点是一点吧。 他提着猎物来到自己的摊位,一顿。 他的斜对面是宋南时算命的摊子,今天她没有来,那摊子自然空着,然而在宋南时的摊子左侧,原本卖糖人的摊子却已经搬走了,现在搬过来的…… 云止风的视线落在那飘扬的布幡上。 乐天知命故不忧。 这也是一个算卦的摊子。 和宋南时那花里胡哨的布幡相比,这布幡要朴素很多。 摊子上坐着的是一个青年,一张脸不说多么出色,却常常挂着笑,让人一见便生出好感。 似乎也是一个比宋南时靠谱很多的卦师。 可云止风却觉得不舒服。 他想起宋南时,她很喜欢那糖人摊子上的糖人,每次算完一天的卦,哪怕是肉疼,也总会买一个糖人吃。 她甚至乐意给那糖人师傅免费算命。 对她这个爱财如命的性格来说,这已经是极喜爱一个人了。 如今那糖人师傅搬走了,搬过来的还是个和她抢生意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我想她会不会生气做什么? 云止风摇了摇头,抬起眼,却对上那卦师青年含笑的眼睛。 “在下决明子。”他道:“兄台,要来一卦吗?” …… 宋南时把那黑兔子关在笼子里一夜,自己打坐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双方都很没精打采,也不知道是谁折磨了谁。 宋南时挂着黑眼圈,看了一眼黑兔子。 很好,没死。 她又扔给黑兔子一根胡萝卜,无视兔子幽怨的眼神,掰着手指算郁椒椒什么时候来。 她算是明白了,没钱果然不配拥有甜甜的恋爱。 这兔子和小师妹,天生一对。 好不容易,社恐女主郁椒椒终于上门了,她满脸愧疚,期期艾艾的准备和自己师姐道歉,就见宋南时险些喜极而涕,直接拉着她就来到了笼子前,道:“师妹,你看这是什么!” 郁椒椒视线落下。 宋南时在一旁莫名激动。 来了来了,男女主这世纪初遇,让狗粮来的更猛烈…… “麻辣兔头!”然后她就听见郁椒椒脱口而出。 宋南时:“……”她惊恐的望向郁椒椒! 女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池述安也惊恐的看向郁椒椒!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这魔鬼要多留他一夜!原来她要和别人一起把他做成麻辣兔头! 可能是气氛太过沉默,郁椒椒顿时结结巴巴道:“我、我说错话了?” 说完她解释道:“是昨天,昨天赵师姐带我去吃麻辣兔头,我一见这兔子一不小心就……” 宋南时黑着脸:“以后少和赵妍玩,她就会教坏小孩!” 郁椒椒乖乖的应了声是。 宋南时定了定神,说出了自己昨天准备的台词。 她温和道:“师妹,上次灵兽阁开启,我见你很喜欢小动物,但因为意外到最后也没选上一只,你看这只兔子怎么样,这是我昨天在山林里抓回来的,送给你当宠物。” 话音落下,郁椒椒顿时惊讶的抬头。 她没看兔子,那常年不敢和人对视的眼却看向了她。 她惊喜又不知所措:“你说……送给我?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 宋南时面上的笑容一顿,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 她这么高兴…… 沉默片刻,她轻声道:“抱起来看看吧,它会带给你好运的。” 郁椒椒受宠若惊的抱了起来。 一直很警惕的黑兔被抱进了她怀里,神情一顿,莫名觉得很放松。 她身上……有一股很让人安心的气息。 宋南时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意有所指:“以后,他就是你的了。” 郁椒椒连连点头。 宋南时笑了出来,从储物戒掏出一本书,道:“还有这个,你也看看。” 郁椒椒低头一看。 《一兔八吃》。 郁椒椒:“……” 她结结巴巴:“所以,还是麻辣兔头吗?” 池述安:“……”她果然是个魔鬼! 宋南时也低头,一看,沉默了下来。 她冷静道:“拿错了。” 再掏掏,又是一本。 《如何训练你的宠物》。 宋南时意有所指:“当然,要是宠物不听话了,第一本还是能用的。” 池述安浑身一冷。 第20章 送走了这对有可能会谈上一场史上最费钱恋爱的男女主,宋南时把剩下的萝卜一锅炖了。 主角们爱的惊天动地也好,虐的刻骨铭心也罢,对她这样的路人甲来说,日子还是要过的,饭也还是要吃的。 穷鬼还是得继续赚钱。 宋南时拿上自己的吃饭家伙,准备在给男女主们做背景NPC之余抓紧时间回归本职工作。 摆摊算卦。 出门之前她照例打开神棍系统抽了个签,一看签文就觉得有些不妙。 祸福相依,是个中签。 宋南时踌躇片刻,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这签文是适用于“好签都是正确的”还是“坏签都是封建迷信”。 但很快她就不纠结了,因为她看到了签文上显示的日期。 二月十五。 宋南时沉默片刻,表情扭曲了起来。 在现代,学生们有一个谈之色变的东西,叫考试。 社畜们有一个咬牙切齿的词语,叫绩效。 宋南时以为自己穿越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远离考试和绩效了。 但她太天真了。 无量宗明文规定,金丹之下的弟子,每月月中参加理论考核。 月考。 宋南时很不理解修真还考什么理论,后来有人解释,无量宗刚建宗时重视实战而忽视理论教育,短期内出了一大批实力拔尖的弟子,但后来这批弟子纷纷心境出问题,所以无量宗才痛定思痛。 但也有小道消息,说真实原因是那段时间无量宗出了几个字都认不全的文盲,和其他宗门比试时念招式名都念出了别字,被狠狠嘲笑了几十年。 宋南时:“……” 所以到了他们这辈就得考试呗! 其实你不考也是可以的,前提是每月给宗门做十五件无偿任务。 要么考试,要么绩效。 相比于给别人白打工,宋南时选择考试。 宋南时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了执法堂,报名参加晚上的宗门考核。 这时候执法堂已经来了不少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痛,不像是报名考试的,活像是参加葬礼的。 给他们登记的师叔看得很不满:“怎么了!一个个和死了爹娘一样!都给我笑一笑!” 众人惨笑出声。 这位师叔:“……” 他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 宋南时挤在悲痛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报完了名,一挤出来,就看到了人群外表情同样不好看的龙傲天大师兄。 宋南时觉得有些亲切,没想到龙傲天也有为考试发愁的一天。 他身旁的柳老头拍着胸口十分自信的大包大揽:“你不用担心,区区金丹以下的理论考核,还能难得住小老儿?” 宋南时看向柳老头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学习机。 但江寂的道德感很高,他反驳道:“修炼之事,不会就是不会,哪怕你替我做了出来,我也还是不会。” 柳老头很不满的嘀嘀咕咕说什么,人太多,宋南时也听不清。 她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这时候她从那个小老头口中听到了一个词。 白梧秘境。 宋南时脚步不由得一顿,然后就听到了更多。 “……白梧秘境的消息两天之后就会放出来了,五十年一遇的机会,你必须好好准备!” 宋南时了然。 懂了,是金手指老爷爷在给龙傲天送机缘。 她记得原著里江寂经历的这秘境那秘境的着实不少,也不知道这是哪一个机缘。 反正又不给她赚钱,她不是很感兴趣,抬脚准备离开。 然后就是金手指激情的声音:“哪怕你不在乎那成片的灵草、满山洞的灵石、数不清的法器,但是你还不在乎自己的实力嘛!” 宋南时豁然停下了脚步! 成片的灵草、满山洞的灵石、数不清的法器…… 这都不在乎,龙傲天,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宋南时整个人酸成了一颗柠檬精,原地扭曲。 但是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她终究是怀着酸溜溜的心情,狠心离开。 她离开之后,柳老头若有所觉地看了一眼身后,道:“我好像看到你三师妹了。” 江寂觉很正常:“今天是考核,可能也是来报名吧。” 柳老头便不再多想,继续给他科普白梧秘境的好处。 …… 另一边,宋南时骑着驴兄晃晃悠悠地往仙缘镇走,满脑子都是白梧秘境。 白梧,多么美妙的两个字。 白,是散发着白光的灵石的白;梧,木字旁,象征着数不清的灵草。 宋南时觉得,这可能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只可惜,这是龙傲天拿机缘的地方,还不知道谁会成为炮灰呢。 宋南时有些纠结自己要不要为了心爱的美人舍生忘死。 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患得患失吧。 宋南时唉声叹气,准备回去之后找人打听打听白梧秘境。 驴兄完全没感觉到自己主人正因为什么爱情患得患失,它只觉得宋南时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嘿嘿直笑的,多半是有病。 一人一驴心思各异的来到了仙缘镇,刚到,宋南时就觉得有些不对。 她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旁边的摊位。 她旁边,曾经是个卖糖人的大叔,和蔼可亲。 如今,一个青年正坐在那里,挂着一块她很眼熟的布幡。 卦师。 无量宗没有其他卦师,这人指定是外面来得。 在自己地盘上碰见抢生意的了。 云止风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平静道:“那人自称决明子,也是个卦师。” 宋南时一顿,古怪道:“决明子?” 云止风:“怎么了吗?” 宋南时:“……” 没什么,只不过决明子是味药,清热解毒,还治便秘。 也不知道这家伙的爹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他取了个这种药效的名字。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宋南时上辈子有一个决明子枕头。 所以而今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想到了枕头。 但她很自信,拍着胸口道:“我宋半仙在这里经营多年,怎么样也不会被一个枕头抢了生意,你就放心吧!” 说着,她神色如常的摆好了自己的摊位,翻出了备用的旧龟甲。 云止风:“……” 他看着宋南时自信的神情,欲言又止。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叫决明子枕头,但是在他眼里,这个笑眯眯的和善青年,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云止风审视地看了决明子片刻,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神情冷漠。 这时,宋南时已经拿起了架势,准备开张了。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枕头兄。 枕头兄大概是正好回头,和她对视。 他笑眯眯地冲她点了点头。 宋南时眯了眯眼。 一整个下午,宋南时就暗暗地和枕头兄较劲。 然后她就发现,这位枕头兄的算卦功力比不比得上她不知道,但这仁兄一定是把《说话的艺术》这门功课学得炉火纯青。 比如,宋南时正好就碰见了同门一位也要参加今晚考核的仁兄。 这兄弟要算一下今晚他能考过的几率。 宋南时:“……” 别人时临时抱佛脚,你是连佛脚都懒得抱,直接临时搞玄学。 她几乎已经能确定这位同门的命运了。 但是出于职业道德,她还是尽职尽责的算了算。 然后就发现这兄弟能考过的几率约等于零。 啊这…… 宋南时觉得这话说出来彼此都有些难办的样子。 但是没关系,她毕竟学习了说话的艺术。 宋南时斟酌片刻,和蔼问道:“师弟,这次考的是典籍理解,你喜欢这门课吗?” 这师弟不喜欢也不能明说啊,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喜欢。 宋南时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她道:“那恭喜你,下个月,你还有机会继续学这门课!” 这位师弟:“……” 这师弟也是个高情商,瞬间就悟了。 也就是说,他下个月要补考。 师弟在她摊位前沉默良久,放下了灵石,脚步沉重地离开。 ……然后他就不死心地坐在了那位枕头兄的摊位上。 宋南时气结。 反正结果算来算去都是这样,她倒要看看这枕头兄能不能算出一朵花来。 事实证明,枕头兄没算出一朵花,他说出了一朵花。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向宋南时展示了《说话的艺术》进阶版。 只见他看了一眼卦象,笑了笑,张嘴就是一壶心灵鸡汤,说得这师弟恍然大悟、涕泪横流,还没等他说完,就已经痛哭起了自己失去的光阴。 到这里宋南时已经极为震撼,然而对方还没完,只见他安慰了这师弟一番之后……就顺势卖起了课。 宋南时:“……” 宋南时:“???” 你干的是算卦,还是传销? 宋南时震惊地看着这师弟被说的给了卦钱、买了课,最后还激动地说要给他做锦旗。 宋南时想报警! 等这师弟走了之后,枕头兄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嘴巴还没合上的宋南时。 枕头兄微微一笑,冲她点头道:“在下决明子,来自苍梧派。” 宋南时顿时矜持的合上下巴,点头道:“宋南时,无量宗。” 枕头兄看她一眼,道:“无量宗果然人杰地灵。” 宋南时还没搞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止风就已经拦在了她身侧,冷淡道:“这是自然。” 枕头兄笑了笑,也没有在意,起身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身上掉出来一张纸,宋南时还没来得及叫他他就没了影。 宋南时俯身想捡,云止风先她一步捡了起来,眉头紧皱。 宋南时刚想看,就觉得自己袖子里有动静,低头一看,龟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出来,正暗搓搓的朝着方才枕头兄离开的方向爬。 她随手把龟龟抓了起来。 再去看云止风手里的东西,宋南时发现这是一个类似宣传海报一样的东西,上面写着苍梧派新发现一个秘境,但因为宗门人少,招募修士开荒。 秘境的名字,叫黑梧秘境。 宋南时瞬间就想到了白梧秘境。 这是什么蹭热点的瓜秘境! 但还没等她皱眉,就看见了招募修士的条件。 每日一千五百灵石,秘境得到的东西分文不取。 宋南时:“!” 她喃喃道:“云止风,我又恋爱了……” 正沉思的云止风:“!” 他惊愕地看向她。 白梧,黑梧,这哪里是谁蹭谁热点,这分明是红白玫瑰!是天堂! 还没等她从这天堂中醒来,就听云止风声音古怪道:“又?恋爱?” 宋南时便烦恼道:“我不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为两个人动心的女人吧?” 云止风:“……” 他缓缓地,缓缓地合上了手里那张纸,神情震惊地看着宋南时。 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宋南时。 她,真的有点儿东西在身上的。 第21章 最开始,宋南时听到“白梧秘境”这个名字的时候,虽然心动,但也只剩心动了。 毕竟男频古早修仙文里的死亡率众所周知。 宋南时上辈子有人做了统计,发现某大热男频修仙文里男主身边的死亡率直逼某著名死神小学生。 宋南时觉得,非要让她冒这个险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加钱。 然后她转头就碰见加钱的了。 秘境开荒!一天一千五!秘境所得分文不取! 这是什么慈善家活菩萨啊! 她又可以了。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想锻炼一下自己,顺便为秘境开荒事业做出积极贡献,造福修真界大众。 在金钱的腐蚀冲击下,宋南时好歹还保持了一点点理智,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无缘无故的高薪工作找上门,你得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资本家不是慈善家,给你钱图的就是你为他赚更多钱,你要是没有这个能力还走狗屎运的拿到了这个价,那估计就要担心担心自己的肾了。 宋南时还不想被骗到缅北噶肾。 她若有所思。 这时,云止风已经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欲言又止道:“宋南时,你……” 宋南时开口就道:“我先回宗门了,咱们改日再见。” 说着,她骑上驴兄转头就走,还顺走了他手里的那张“海报”。 云止风看着宋南时的背影,神情复杂。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她的那句话。 ——我不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为两个人动心的女人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脚踏两条船? 这么着急,她这是要去找自己喜欢的那两个人吗? 云止风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宋南时不是这样的人。 说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因为他对宋南时的品德有多么高的期待,而是因为她穷得够彻底。 他觉得,以宋南时的性格,让她花费时间去谈情说爱,她都会觉得耽误了她赚钱。 海王不是谁都能当的,除了有金钱成本,还有时间成本。 宋南时正好两样都不占。 让她耗费时间金钱去脚踏两只船,除非那两个人都是灵石做的。 这么想着,云止风的面色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 但是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的面色又是一冷。 他自己尚且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人? 他在云家这么多年,尚且人心隔肚皮,和宋南时认识不到一个月,倒是敢去揣度别人了。 他冷着脸坐回了摊位上,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有人站在他摊位前,尚未睁开眼睛,就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道:“小哥,你知道宋小卦师在哪儿吗?” 云止风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慵懒妩媚的女修。 是一个曾经在宋南时卦摊前问过卦的合欢宗女修。 云止风神情冷淡:“她回去了。” 合欢宗女修顿时忧愁了起来。 她道:“这可如何是好,我那日问小卦师大师兄和小师弟该要哪一个,小卦师建议我成年人两个都要,而今东窗事发,大师兄和小师弟打了起来,我来的时候都快打死人了,我还等着小卦师给我拿个主意呢,人命关天啊!” 云止风:“……” 合欢宗距离无量宗两千多里。 有时间跑这么远拿个主意,云止风觉得,她现在转回去给她大师兄和小师弟收尸也不晚。 看着眼前的女修,云止风突然觉得宋南时脚踏两只船也没那么让人震惊了。 ——最起码她不会搞出人命,因为她赔不起那个钱。 …… 宋南时赶回去,准备先把这个月的考试过了,再查查那个什么苍梧派开发的黑梧秘境到底是不是个噶肾集团。 路上,她正好碰见了赵妍师姐。 想到赵师姐那几乎是万事通的消息门路,她当即就拉住了人,笑眯眯道:“赵师姐,这么巧。” 赵师姐上下看她一眼,高贵冷艳地阴阳怪气:“师妹居然还认得我呢。” 宋南时睁大眼睛:“无量宗还有人不认识师姐?” 赵妍:“……”这姓宋的还真是能屈能伸。 想到了两个人毕竟还有灵兽阁那点儿交情,赵妍臭着脸道:“行了,你这个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宋南时笑眯眯:“还是赵师姐懂我。” 随即她就毫不客气道:“赵师姐有没有听说过白梧秘境?” 先问问龙傲天的正版机缘秘境。 赵妍闻言就看了她一眼,语气惊叹道:“你可以啊,白梧秘境的消息我也是今日才听我父亲说起的,你消息够灵通的。” 宋南时谦虚:“哪里哪里,也就知道个名字,还得听师姐细说。” 赵妍便道:“白梧秘境是万剑山地盘上的秘境,五十年一开,秘境的难度不高,但这么多年一直很热门,因为传说几千年前有位大能把自己的本命功法藏进了白梧秘境等待继承人,虽说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那什么继承人出现吧,但这白梧秘境因为这个传说,确实挺热门。” 宋南时了然。 这估计就是龙傲天这次的机缘了。 她想了想,又问:“那师姐知道苍梧派吗?” 赵妍闻言眉头一皱,“苍梧派?小门派吧,没听说过!” 宋南时沉吟。 一个承诺每天一千多灵石的门派,赵妍这个万事通却连名号都没听说过。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又问:“那你听说过黑梧秘境吗?” 赵妍这次直接嗤笑出声,毫不客气道:“这是什么碰瓷白梧秘境的野鸡秘境!” 宋南时:“……” 虽然她也觉得白梧黑梧的挺碰瓷,但是…… 她委婉道:“说不定也是正经秘境呢。” 赵妍面无表情:“我听说过有人贪小便宜去了三无秘境结果被人骗了二百年苦役,老惨了。” 宋南时:“……” 很好,赵师姐也觉得这是个噶肾集团。 自己心中的红玫瑰很有可能是个骗人的野鸡秘境,宋南时十分的消沉。 她消沉地和赵师姐一起去了执法堂考试,一进考场,正好碰见了龙傲天大师兄。 这对前未婚夫妻彼此看了片刻,冷哼一声,同时移开了视线。 宋南时屏住呼吸,灰溜溜的送两人身侧挤了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龙傲天冷着脸坐在了第一排。 赵妍直接坐在了他斜对角最后一排。 宋南时好巧不巧,正好坐在了两人那条对角线的中间。 她觉得自己就是欠! 但是幸好,考试开始的很快,执法堂的师叔们亲自将考题用灵力写在了空中,随即弟子们手中就出现了几张白纸。 然后师叔们就站在了考场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答题。 就很有压迫感。 据说考试之所以设在执法堂,就是为了发现舞弊的弟子之后方便用刑。 今天考的是典籍的理解,实际上也就是考察弟子们对典籍的熟悉程度,没什么专业性的东西,都是些修真界通用的常识典籍,只要不往偏了理解,基本上都能过。 宋南时本着不管会不会编完就是胜利的原则,答的很顺。 答到最后一题,压轴题,宋南时停下了笔。 那是一段极其晦涩的文字,她连见都没见过。 她看了一下作者。 柳无言。 没听说过。 宋南时皱了皱眉,正准备发挥自己的特长“无中生有”编它个二百字,就听见一道骄傲的声音:“这题我会啊!” 宋南时:? 在这考场上敢说话的,就只剩下跟着江寂进来的柳老头了。 柳老头,柳无言,宋南时心中出现了一个猜测。 果然,下一刻,柳老头就道:“《万功无法》,这就是我写得啊!” 宋南时不动声色。 此时柳老头已经得意非常,哈哈笑道:“让原作者理解自己的典籍,这还不是手到擒来?我看看这题问什么?问作者当时的心境?心境啊,我想想……” 宋南时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只听柳老头道:“你就写,当时原作者被道侣甩了,奋而落笔,终成佳作,哦对了,我记得我当时还吃得有点儿撑,写这段的时候想得是赶紧写完赶紧消消食。”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地撕了两张废纸,团起来塞进自己耳朵里。 她觉得,江寂要是真的按照原作者理解的写,这题八成是废了。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原作者考自己的阅读理解能拿零分。 修真界的考试和现代的考试不一样,考完之后现场就公布了答案,让觉得自己下个月要补考的考生有个心理准备。 宋南时看完答案,无视耳边柳老头“我这个原作者怎么可能会写错,都是你们这群瓜娃子瞎瘠薄搞”的怒吼,淡定地回了自己洞府。 回去之后,她在洞府的杂物堆里翻了半个时辰,翻出了一本落满了灰的《万宗录》。 万宗录,相当于是修真界版的《招生考试之友》,里面记载了修真界所有被仙盟认证过的正经门派,大到无量宗这样的大宗,小到几个人的小派,只要去仙盟考核,仙盟觉得你有成为一个宗门的资格,都会上《万宗录》。 而且还会随时更新。 修真路上挑选靠谱宗门的不二之选。 宋南时半岁就被抱进了无量宗,自然用不到这个,这本是某年宋南时倒卖《万宗录》时砸在手里卖不出去的。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宋南时快速翻阅着,一直翻到了最后,才在倒数第八页上翻到了一个“苍梧派”。 建派时间是五十年前,还是个萌新。 但是那张宣传海报上的宗门徽章和万宗录上的一样,被仙盟认证的宗门,宋南时觉得这苍梧派是个噶肾集团的可能性降低了些许。 宋南时若有所思了片刻,又去了趟藏书阁,查看近百年来开放的秘境。 然后她就发现,秘境名字蹭热点这件事,那个什么碰瓷白梧秘境的黑梧秘境不是唯一一个。 因为宋南时还看到了绿梧秘境、紫梧秘境、蓝梧秘境…… 合在一起能组成一个七色彩虹。 宋南时:“……” 好的,人家不叫碰瓷,这叫蹭热点增加知名度。 她悟了。 宋南时心里有了考量,回去之后,翻到了《万宗录》上苍梧派的通讯符联系方式,直接撕了个通讯符。 通讯符被接的很快。 对面是一个小哥的热情声音:“您好这位修士,这里是苍梧派。” 宋南时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请问你们门派是不是开发了个黑梧秘境但人手不足,正在招人?” 对方更热情了些:“对的对的,请问您……” 宋南时不给他问话的机会,把握主动权:“那请问这个秘境和仙盟报备了吗?能查到具体信息吗?秘境的等级是多少?修士的安全有保证吗?” 对面估计是直接给问懵了,沉默片刻之后,问:“您手边有苍梧派的招工页吗?” 宋南时看了一眼那“宣传海报”,道:“有。” 对方:“那您请看。” 宋南时困惑地看过去,顿时给震惊了! “海报”上原本的图画消失,宋南时方才提到的那些,一五一十的出显示在了那张纸上! 这居然还是个双向联系的卷轴! 宋南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卷轴当海报发,这得多大手笔啊! 顿时,对面小哥那低调的声音也低调不起来了:“黑梧秘境危险性不高,筑基以下的修士也能进,您的安全不用担心。” 宋南时顿时充满了不解:“一个危险性不高的秘境,值得你们一天一千五百灵石雇佣修士?”还用这么高规格的“海报”。 小哥冷静道:“您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宋南时面色一肃:“你说。” 这时候,宋南时想,这个小门派已经证明了自己确实有钱,能发的起工资,那么这个真正的原因只要不太过分…… 然后她就听见小哥说出了朴实的理由:“因为我们掌门是个富二代。” 宋南时:“……” 小哥继续:“不经营好自己的门派他就要回去继承家业,所以,他高兴砸钱。” 宋南时:“……” 这个理由,还真是朴实且充满力量。 宋南时被深深折服了。 她问出了最后的问题:“包吃住吗?报销往返路费吗?能提价吗?” “还有。”宋南时腼腆:“这个通讯符的钱给报销吗?” 小哥:“……” 宋南时似乎听到了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好!” 宋南时心满意足地挂了通讯符。 这晚,她做了一个发财的梦。 …… 当天晚上。 一个浑身的气息淡到几乎虚无的人出现在了无量宗,宋南时的洞府外。 无精打采地趴在宋南时枕边的乌龟猛然惊醒,小心翼翼的从洞府中爬了出来。 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它,轻笑道:“这小姑娘还真是好本事,你居然也差点回不来了。” 龟龟急切的伸手扒拉着。 那人漫不经心:“不着急,让我看看。” 说着,他伸出手,做出要从乌龟身上扯出什么东西的姿态来。 龟龟一脸的痛苦,疯狂挣扎了起来,对方无动于衷。 半晌,对方停住了手,龟龟瑟瑟发抖。 那人却只若有所思道:“那小丫头做了什么,现在我居然拉不出你了。” 说着,他又看向了乌龟,沉默片刻,道:“如此,你便暂时留在她身边。” 乌龟看向他的目光盈满了恐惧。 那人放下了乌龟,身影一闪,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一座二层小竹楼里。 一个娃娃脸的修士走进来,没有抬头,恭敬道:“如您所料,她果然联系了我们,我们按您说得回答了。” 那人轻笑一声,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模样,不紧不慢道:“那她还问了什么?” 修士沉默片刻,面色古怪:“她问,能不能加钱。” 那人:“……” 他面色扭曲:“给她加!” 修士神情纠结:“她从一天一千五百灵石,讲价到了两千灵石。” 那人冷笑:“这点儿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修士继续道:“她还要我们用卷轴传送一些秘境外的场景,证明我们是真的在招人。” 那人继续冷笑:“不过是雇佣几个临时工演戏罢了,明天我亲自安排!” “但是!”那修士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尊者,我们帐上只剩下一万块灵石了。” 那人沉默片刻:“怎么会花的这么多。” 修士苦笑:“您总共带了三十万灵石,但这几十年来苍梧派没有收入渠道,您又多处布局……” 那人面色难看:“好了!别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花就要花!” 那人无法,只能退了出去。 只剩自己一个人之后,那人闭目坐了半晌,伸手掐算了起来。 宋南时。 掐算的结果还是和往常一样,这人的命数在自己眼中一片虚无。 变数。 这个人是他的计划中唯一的变数。 那么,就不能让这个人掺和到自己的计划之中。 不能让她进白梧秘境! 他数次掐算,也只从她身上找到两个弱点。 爱财、谨慎怕死。 如今看来,她爱财是真的爱财。 想到自己账上的钱,他面色又扭曲了起来。 这哪里是爱财。 这分明是劫匪! …… 第二天,宋南时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龟龟似乎不大精神的样子。 她拨了拨它的脑袋,发现龟龟蔫蔫的,连手都挥不动了。 宋南时大惊:“生病了?” 龟龟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宋南时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的话……” 龟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宋南时决定:“那就给你放半天的假!” 龟龟:“……”它面无表情地趴在枕头上。 宋南时还在自我感动:“我可真是个好主人!” 安慰完龟龟,宋南时决定去找一趟云止风。 昨晚她想了很久,觉得她一个卦师战斗力还是有点儿薄弱,那个黑梧秘境哪怕算不上危险,但还是多点儿保障的好。 而且宋南时觉得云止风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她认识的人里,也没谁比他更缺钱了。 毕竟是有求于人,宋南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决定准备个小礼物。 她往自己储物戒里翻一翻,一眼就看到了那块被驴兄吐出来的红色石头。 颜色很好看,当个礼物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南时刚想拿出来,但想了想,又觉得良心有点儿痛。 好歹是请人帮忙,送个不值钱的石头就太过分了。 宋南时难得良心发现,把石头放了回去,翻出了自己都舍不得喝的灵茶。 破费至此,她是多么好的一个队友啊! 拿着自己的礼物,宋南时自信地下山。 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的云止风接过了宋南时的灵茶,又听完宋南时的想法,皱眉:“你想去黑梧秘境?” 宋南时点头。 云止风想到了昨天那个自称苍梧派的决明子,皱眉。 黑梧秘境这个不知所谓的秘境,正是从对方身上知道的。 他问:“白梧秘境开放在即,你放着正经秘境不去,为何要去这个蹭热点的秘境?” 宋南时自然不能说是因为男主身边死亡率太高。 于是她想了想,道:“那边承诺开荒一天两千灵石。” 区区一句话,简短而有力。 被生活毒打过的麒麟子也不由得沉默了。 他沉默半晌,冷静问道:“这个秘境,可信吗?” 宋南时给他看了昨天那边发来的仙盟证明:“可信!” 麒麟子更沉默了。 宋南时直接道:“干不干!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麒麟子闭了闭眼。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冷静道:“可。” 宋南时兴奋:“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云止风不解:“现在?可是上面不是说半个月之后才开秘境吗?和白梧秘境一起开启。” 宋南时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半个月开秘境,半个月后再赶过去,来得及吗?” 云止风正想说怎么来不及,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他们现在一个能御剑的都没有。 宋南时还在说:“我算过了,现在走,骑着驴,半个月的时间正好能到。” 云止风现在就听不得“骑着驴”这三个字,反驳:“我们可以租一匹天马。” 宋南时面无表情:“哦,你出钱。” 云止风:“……” 他妥协了。 牵扯到赚钱,宋南时行动力极强,当即拉着云止风去了镇上书铺,找了一张印刷破损而打折的地图。 价格很便宜,但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不过好处是,这据说是三天前印刷出来的,最新的秘境上面都有。 两个人对着地图使劲看。 宋南时皱眉,指了指地图上南方的位置,道:“这个秘境的位置上有个梧,不知道是黑梧还是白梧,但是这里。”她指了指北方的一个位置:“万剑山在这里,所以万剑山旁边的应该是白梧,只不过印刷的时候掉了白梧秘境,那么南方这个只有一个梧字的秘境,应该就是黑梧。” 云止风面无表情:“我们为什么不买一个完整的地图。” 宋南时和看傻子一样看他:“大少爷,秘境地图这种几乎一个月更新一次的东西,你知道多贵吗?” 云止风不知道,所以他闭了嘴。 宋南时:“知道黑梧秘境在哪里不就行了,我们只要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往南走就行!” 宋南时十分自信的离开了书铺。 两个人就这么按照地图的方位,当天启程往南出发。 他们走后,书铺的伙计找来了,焦急道:“掌柜,印刷厂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一张破损打折的地图出问题了。” 掌柜不在意:“打折地图哪个不是有问题的。” 伙计焦急:“不是啊,印刷厂实验新的印刷法器,谁知道法器失灵,那张地图南北印反了啊!也就是说,地图上显示的南方,其实在北方啊!” 掌柜一惊。 两个人连忙翻找。 然后掌柜愣愣道:“坏了,卖出去了。” 此时,完全不知道拿反了地图的宋南时正颠颠的往南走。 无量宗。 二师姐和小师妹从宋南时洞府出来,二师姐拿了张纸条,道:“三师妹说是去了秘境。” 小师妹失落:“我来晚了。” 二师姐安慰:“没关系,这个时候开的秘境,多半是白梧秘境,我们也去不就行了。” 社恐的小师妹纠结了片刻,点头。 江寂的洞府里。 柳老头正不厌其烦的和他讲自己年轻时闯白梧秘境的经历。 一转十几天过去。 苍梧派里,某个神秘人为了让自己牵绊住那个“变数”的秘境更逼真,不让对方往白梧秘境跑,泡在秘境十几天,几乎花干净了最后的家底。 他觉得,这一次大概是万无一失了。 然后,娃娃脸修士就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尊者!不好了!影鬼找机会透漏了方位,宋南时出发了!” 神秘人很淡定:“现在出发,不正好嘛。” 娃娃脸修士:“不是!” 他崩溃道:“他们一路往南走了!现在都快到白梧秘境了!” 十几天没出秘境的神秘人:“……” 他面色狰狞:“他们怎么会去白梧秘境!” 娃娃脸修士一脸难以言喻:“影鬼说,因为没钱,买错了地图。” 神秘人:“……” 他咬牙切齿:“你最开始怎么不关注他们!” 娃娃脸欲哭无泪:“我以为他们会走传送阵或者坐天马的,谁知道他们因为没钱,提前十几天就骑着驴上路了,现在离白梧秘境只剩几十里了。” 没钱!没钱! 他恨!他恨这个“变数”为什么是个穷鬼! 而且现在…… 神秘人转过头,看着自己掏空了家底弄出来的假秘境,一口血喷了出来。 娃娃脸大惊:“尊者!尊者你振作一些啊!” 神秘人闭上了眼。 马上,马上他就也是个穷鬼了。 第22章 宋南时二人从仙缘镇出发,两头小毛驴驮着两个人一路往南。 为了赶时间,他们没有走宽阔的大道,而是挑了地图上一条小路近道。 但是宋南时觉得这个赶时间的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云止风这个大少爷纯粹是想避开人。 就是不知道他避开人的原因是为了躲他的仇家,还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看见他骑毛驴。 宋南时暗搓搓地觉得是后者。 啧,穷讲究的大少爷。 最开始几天他们确实没碰见几个人,漫山遍野只有他们二人二驴。 驴兄这辈子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情绪十分的不好,经常走到一半撂挑子,看向宋南时的一双驴眼暗示意味非常明显。 每当这个时候,宋南时就十分羡慕云止风那头因为没有灵智反而显得十分听话的普通驴。 但是没办法,为了安抚撂挑子的驴兄,宋南时左看看右看看,见没有人,便十分熟练跳下驴背,双脚落地扎了个结实的马步,沉声道:“来!” 话音落下,驴兄还没有反应,云止风便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移开的视线。 驴兄的身影随即在他眼角化作一道残影,带着欢快的叫声,“嘭”的一声稳稳地落在的宋南时背上。 云止风:“……” 他闭了闭眼。 果然,看了这么多次,他还是觉得不忍直视。 这天生一对的主仆二人似乎没一个察觉这样有什么不对,欢快的背影一骑绝尘。 这样的事情一路上发生的多了,云止风已经从最开始的一言难尽进化成现如今的眼不见为净了。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只要他的驴不…… 这个念头还没过完,云止风低下头,便看见自己的驴一双渴望的眼睛看向了那对主仆的背影,随即欲言又止的看向了他。 云止风:“……” 他冷声道:“你想都别想。” 也不知道这没开灵智的驴到底听懂了什么,它若无其事地抛了抛蹄子,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揉了揉额头。 还没到那个黑梧秘境,他已经想回去了。 但是他偏偏又不能走。 已经答应了别人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云止风觉得自己在这对主仆身旁时,对麒麟血玉的感应似乎更强烈了。 他不动声色的运转了半圈灵力,身上的新伤旧伤润物细无声地被修复着。 这时,宋南时已经迅速遛了搞情绪的驴兄一圈,骑在驴背上哒哒哒哒又跑了回来。 但还没等云止风问她能继续走了吗,便见宋南时看了一眼他的驴,若无其事般道:“话说云兄,我刚想起来,你这头驴是不是已经抵给我了?” 云止风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 他要是现在乖乖把自己的驴“抵”给她,下一次驮着一头驴满山转的八成就要换个人了。 云止风冷笑一声,面无表情道:“欠你的钱从黑梧秘境的工资里抵。” 说着一拉缰绳,十分之高贵冷艳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宋南时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果然,这大少爷被生活毒打多了也不好坑了。 之后又过了几天,两个人能碰见的人慢慢变得多了起来。 有的是一些走商的凡人商人,而少部分则一看也是修士。 宋南时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确认过眼神,也是不会御剑又穷的坐不起天马的人。 宋南时倒是试着和他们搭过一次话,想问问他们是去哪儿的,但是修士搭话一般都是先自报家门,等宋南时自报家门说自己的是无量宗的时候,这些修士往往都是惊呼一声:“无量宗的弟子居然也骑驴吗!” 宋南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 宋南时第一次觉得在外面骑驴丢了他们无量宗的人。 两个人从此便在路上保持住了高贵冷艳的姿态,谁也不搭理。 又过了几天,能碰见了人越来越多了,甚至连这条偏僻的小路上都偶尔能看到歇脚的客栈茶馆之类的东西了。 宋南时隐隐觉得不对:“一条小路上会有这么多人吗?而且你发现没有,有不少修士都和我们一起走好长一段路了,他们该不是也是去黑梧秘境的吧?” 但云止风却觉得很正常:“毕竟是秘境开荒,不可能只雇佣两三个修士,寻常秘境开荒,没有几十个修士也是出不了秘境的。” 宋南时隐隐觉得有道理,但仔细咂摸了一下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偏偏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但她已经确定这些和他们同行的修士也是黑梧秘境雇佣的修士了,因为她偶然一次听几个人闲聊的时候提到了秘境,还隐隐听到一个“梧”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等她走过去想细听或者想和自己未来工友搭话的时候,这些人往往都会立刻停止交流,一脸警惕地瞪着她,仿佛她居心不良一般。 宋南时:“……” 大家一起赚个钱,有必要敌意这么大吗? 她灰溜溜地离开,只觉得人心不古,现在的修士都挺不好说话的。 但是她看向那密密麻麻几十个修士时,心中对苍梧派的主人升起了一股敬意。 好家伙,这些要全是去黑梧秘境的,那苍梧派一天得发多少工资? 原来这就是富二代的力量吗? 长见识了。 就这样,离地图上的“黑梧秘境”越来越近,身边和他们一起赶路的人就越来越多。 多到最后,宋南时数了数,发现光这一条路上已经百人不止了。 苍梧派再怎么有钱,能一两千灵石一天的供应地起数百人吗? 到了这个时候,连云止风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一个小秘境开荒,需要这么多人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难得默契地异口同声。 宋南时:“我们是不是碰见了噶肾集团?” 云止风:“这苍梧派怕是所图不小。” 两个人从自己的见闻和生活经验方面给出了南辕北辙的猜测,话音落下,全都一脸困惑的看向彼此。 你在说什么屁话? 宋南时这时候满脑子都是传销组织,一心觉得苍梧派拉这么多人来指定是要把他们全都噶肾的。 出身大家族的云止风比她想的深一些,满脑子的阴谋论。 但不管想法差别多大,此刻,他们一致觉得,这苍梧派,很不对劲。 于是两个聪明脑袋愣是没想到地图错了他们走错方向的问题。 云止风是因为前半辈子的生活经历,他从不缺钱,所以也从没碰见过地图出错这种低级错误。 宋南时则纯粹没想到自己能倒霉到这种地步。 两个人就这么一脸凝重地凑在一起,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大条了。 不管是噶肾集团还是所图不小,两个人现在一致确定,这苍梧派是个骗子无疑了。 宋南时不由得咬牙切齿。 果然,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但是现如今抱怨已经无用了,最重要的是,知道了这苍梧派不对劲,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两个人对视一眼。 然后再次异口同声。 宋南时:“报警!” 云止风:“跟上去,救人!” 说完,两个人又一言难尽地看向彼此。 云止风满脸困惑:“报警为何意?” 宋南时:“……就是报告仙盟,这个不重要,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跟上去,就我们两个人?” 云止风却很冷静,他拿出地图,道:“我们现在离黑梧秘境不过二十几里了,寻常宗门,二十几里相当于就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不管苍梧派是所图不小还是你说的什么噶肾组织,现在逃跑都太过显眼,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反而暴露了我们,而在这二十几里的路程内把所有人都劝返和我们一起跑也不切实际,还不如佯装不知混进去,到时候摸清楚情况再一举杀出去!” 云止风眸中闪过一丝狠辣。 宋南时看着他,面无表情:“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这样的事?” 云止风淡淡道:“我曾经佯装被害者混进了一个邪宗,单枪匹马从地牢里杀了出来。” 宋南时伸手鼓掌:“那你好棒棒哦。” “但你有没有想过。”宋南时平平道:“你现在连御兽峰的凶兽都打不过呢。” 云止风:“……” 他运筹帷幄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忘了。 宋南时闭了闭眼,道:“不过你说的不错,就剩二十几里了,说不定我们就在苍梧派的监视范围之内了,现在再跑打草惊蛇。”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道。 于是,他们又随着大部队启程。 两个人都很沉重。 他们沉重地走过这二十几里,沉重地进入了地图上标注的“黑梧秘境”的范围。 宋南时似乎看到了一个石牌,上面些了什么梧秘境,但是第一个字似乎不是“黑”。 但是她已经没心思纠结这个了,她分外紧张。 就在这时,云止风突然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又很快松开。 宋南时以为他这是在安慰她,谁知道他松手之后,宋南时手上多了一块玉牌。 宋南时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在上面摸出了一个“剑”字。 她瞬间想到,有些剑修会把剑意封进玉牌里。 宋南时手一紧,心中涌起一抹感动。 这时候,两个人正好随着大部队走过那块石碑,进入了“苍梧派”的地盘。 握着这块玉牌,宋南时心中涌起一股破釜沉舟的豪气。 大不了和它拼了! 两个人一脸悲壮的走了进去。 刚进去,宋南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以为他们这一路上零散聚集的人已经够多了,谁知道已经到了这里的人更多,放眼望去,数以千计! 这……他们真的能跑出去吗? 宋南时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肾。 而且更让她震惊的是,她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同门们。 大师兄、二师姐、还有小师妹。 这苍梧派到底是什么来头,三个主角也能弄过来? 宋南时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这时,主角们也看到了宋南时,纷纷跑了过来。 宋南时还在震惊之中,云止风却觉得不对了。 他看了看周围,看到了很多眼熟的大门派弟子服。 他觉得要是真有那么一个门派能把那么多大门派精英弟子都坑过来,那修真界八成离毁灭不远了。 他扯了扯宋南时的衣袖:“宋南时,我觉得……” 但他还没说完,就见宋南时已经急切的对围过来的同门们压低声音道:“你们怎么也来了,这黑梧秘境不对劲!” 黑梧秘境三个字一出,三个主角都懵了。 江寂:“黑梧?” 诸袖:“秘境?” 郁椒椒:“这……” 宋南时神情严肃:“对,你们听我说……”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二师姐茫然道:“可是师妹,这里是白梧秘境啊。” 宋南时:“……” 她眼神空茫了一下。 白梧秘境? 二师姐小心翼翼:“你是要去黑梧秘境吗?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顿了顿,轻声道:“其实你们是走错了?” 宋南时:“……” 云止风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一旁,反应过来的柳老头疯狂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刻钟之后。 满脸麻木的宋南时被一群人拽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某个死老头的猖狂大笑声。 云止风手里拿着他们打折买的秘境地图,冷着脸和江寂贡献出的自己的地图比较着。 三个主角大气都不敢喘,柳老头都被江寂收进了玉佩里。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又看向了他们两个。 云止风迅速对照完地图,闭了闭眼,又睁开,平静道:“我们买的地图出错了,这地图其他地方没问题,但所有地名都南北印反了,我们以为南方的黑梧秘境,它其实是在北方。” 宋南时语气平平道:“所以我们最开始其实就应该往北走?” 云止风:“是。” 宋南时:“所以苍梧派其实也不是什么噶肾集团,这里人这么多纯粹是因为这些人在等白梧秘境开放?” 云止风:“是。” 宋南时:“所以我们的猜测全是瞎瘠薄脑补?” 云止风:“……是。” “哈哈。”宋南时笑了两声。 二师姐担忧:“这……师妹?你没事吧?” 宋南时:“两千灵石。” 其他人都不知道什么两千灵石,只有云止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想起了那离他们远去的两千灵石。 他欲言又止:“你……想开一点。” 宋南时惨笑一声:“这里有休息的地方吗?我想睡一会儿?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担忧起了自己师妹的精神状态。 云止风叹了口气:“带她去吧。” 于是,精神状态似乎不太稳定的宋南时被带去休息,云止风和这群主角相对而坐。 然后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云止风就只见过诸袖,可诸袖因为忌惮他“魔头”的身份,也不敢说什么。 面面相觑。 就这么枯坐了半个时辰,云止风站起了身,淡淡道:“我去看一看她。” 说着他径直离开。 江寂想说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扰宋南时的好,被诸袖拉了一下。 江寂不解的看了过去。 诸袖神神秘秘的冲他做了个口型。 这个人喜欢师妹。 江寂的眼睛豁然睁大。 同样把眼睛睁的很大的还有郁椒椒怀里的兔子。 他震惊地想,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个魔鬼? 而这时,诸袖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暗搓搓的跟了上去。 云止风去了宋南时休息的房间,想敲门进去告诉她别太难过,但是想到宋南时平时对金钱的看中,又觉得自己似乎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他叹了口气,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这一幕就这么落在了诸袖眼里。 俊美的青年站在少女门口,不敢敲门。 诸袖:他好爱她! 被这种爱情打动的诸袖终于鼓起了勇气,在云止风想离开时,终于站了出来,道:“等她想出来时,你去安慰安慰她,她一定会开心的。” 说完她还是觉得魔头可怕,立刻就跑了。 云止风:“???” 啥玩意? 他安慰她,她会开心? 想让宋南时开心…… 意思是让他给她送钱吗? 云止风第一反应是,我怎么可能当这个冤大头。 他拔腿就走。 但是刚踏出第一步,他想起了宋南时方才悲痛欲绝的模样。 云止风:“……” 啧! 而此时,“悲痛欲绝”的宋南时正趴在桌案上,一脸严肃的写写画画。 她觉得,事已至此了,现在再去黑梧秘境也来不及了,这么多时间都浪费了,她不能就这么认命了! 今天,她必须得在这个秘境里,把自己付出的金钱和时间成本统统给捞回来! 宋南时抬起头,眼神坚定! 于是,半个时辰后,等云止风再来找宋南时时,就听见秘境外这唯一一个客栈的小二说,宋南时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 想到宋南时现在的精神状态,云止风不由得有些担心,抿了抿唇,也跟了出去。 客栈外人山人海,到处都是等待秘境开启的修士。 云止风靠着自己和麒麟血玉的微弱感应,艰难的在人群中穿梭着。 他嘴唇紧抿。 他很不喜欢喧哗嘈杂的人群,很不喜欢。 他更厌恶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但宋南时毕竟是他被家族背叛以来唯一一个不因为他的身份帮他的人。 她的那位师姐说,让他安慰她。 他不由得捏了捏手里装着灵石的荷包。 就这么一次。 终于,他找到了宋南时。 她正蹲在地上,和一个面生的修士说着什么。 云止风走近,听到了她的声音。 宋南时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我炼制的丹药,比市场价低一成!质量只好不坏,要不是我带多了,我怎么会在进入秘境前夕卖丹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告诉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云止风:“……” 悲痛欲绝。 需要安慰。 呵。 这时候,宋南时也发现了他,她奇怪:“云止风?你来找我吗?” “嗯。”云止风面无表情:“我来找你要刚刚给你的那块储存的剑意的玉牌。” 他觉得,这个需要安慰的,可能是他。 宋南时:“……” 噫~真是好小气一男的。 …… 另一边。 神秘人怒气冲冲的走出苍梧派,冷声道:“都别拦我!我要亲自去白梧秘境回回他们!呵!真是好本事!将本尊耍的团团转!我不信他们是无意的!” 娃娃脸跟在他身后,为难:“可是尊者,咱们现在……” 他吞吞吐吐道:“也开不起传送阵啊。” 神秘人一僵。 娃娃脸继续:“想开启传送阵要一千灵石,咱们现在一个子都没有了,要不然您御剑飞行去?三天应该能到,但明天秘境就开启了,您应该能在外面等他们出来。” 神秘人闭了闭眼睛。 他冷声道:“去把我那几块镇纸卖了。” 娃娃脸心里一凉。 完了,还没交手,这就已经开始卖家产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尊者把整个宗门卖的一穷二白的未来。 典当铺。 “镇纸三块,灵石一千零二十。” 掌柜笑眯眯:“欢迎下次光临。” 第23章 诸袖找了云止风之后就开始后悔。 上辈子,云家被灭满门后,她亲自参加过关于云家的调查。 那如屠宰场一般尸横遍野的景象,是她平生所见之惨烈。 后来,虽然有人传言说云家之事并非云止风所为,但云止风本人却从没否认过这件事。 甚至有人亲自问到云止风面前。 云止风只问,你也想和云家一样吗? 这几乎就是默认。 诸袖一时热血上头,想要自己的师妹能得偿所愿,但她又不由得问自己,这个魔头真的适合三师妹吗? 诸袖忧心忡忡。 在这种忧心之中,她看到云止风手里拿一个荷包,挤入喧嚣的人群之中。 片刻之后。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手里原本的东西没了,却多了块玉牌。 然后就是三师妹。 她手里拿着云止风带过去的荷包。 诸袖愣了愣,看了看云止风的玉牌,又看了看三师妹的荷包,恍然大悟。 懂了,这是交换了定情信物。 诸袖的脸色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他们果然是真心相爱。 她心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感慨与敬意,默默地看着这对注定会走得艰辛的有情人一前一后,渐行渐远。 她的心中唯有感动与祝福。 她想,可能,这就是爱吧。 身后,江寂见她傻站着,皱眉道:“你看什么呢?是三师妹他们?找他们有事吗?怎么不叫住他们?” 诸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上辈子单身到她死的大师兄,叹了口气:“你不会懂的。” 这种事,和一个比剑还直的男人有什么好说的。 诸袖叹着气走远。 江寂皱眉不解。 他身后,因为太直被道侣甩过两回的柳老头挠头:“啥玩意啊?” 另一边。 宋南时数着荷包里的灵石,笑眯眯道:“虽然玉牌还给云止风了,但是云止风肯用灵石去抵他许给我的那头驴……所以我还是错怪他了,他果然不是什么小气的男人,这云止风,有情有义啊!” 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袖子里的龟龟翻了个白眼。 它就看着这对虚情假意的同伴还能怎么互坑。 但是留给宋南时得意的时间也没有很久,很快,大师兄江寂在入夜之前把他们全都叫到了自己房间,说是要商讨进入秘境之后的事情。 秘境明天开启。 无量宗同门四个齐齐坐在了江寂的房间里,附带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云止风。 除开宋南时他们刚过来时那次相对无言半个时辰的枯坐,这可以说是云止风和主角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诸袖很紧张。 上辈子,谁都知道云止风和江寂不和,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起的矛盾,仿佛这两个人天生就是生死仇敌。 诸袖是真怕他们刚一见面就相看两相厌,留三师妹夹在中间为难。 但是出乎意料的,两个当事人却十分平和,江寂甚至还冲云止风友好的点了点头,云止风微微颔首算作回礼。 诸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危机解除,她看向在场自己的所有同门们,不由得想,这似乎是第一次,他们师兄妹所有人聚的这么整齐。 不过似乎好像是忘记了什么。 诸袖仔细想了想,也没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明明所有同门都到了。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与此同时。 无量宗兰泽峰,不归剑尊闭关半月出门,看到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山峰。 “诸袖。”他道。 没人叫一声师尊。 往常那个无论他闭关多久,总会在外面守着他,让他一出来就能一眼看到的少女,不见了。 白梧秘境。 江寂开口了。 “白梧秘境明天午时开启,开启时间为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秘境关闭,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入秘境,而进入秘境的人,需要在秘境里待满半个月,届时才能出来。” 江寂作为大师兄,除开他很少和自己的三个师妹接触这一点外,其余时间他都很靠谱。 更别提他身后还有一个几乎是修真界万事通的柳老头。 这一番解释,他主要说给宋南时和云止风这两个原本想去白梧秘境却跑错了路的人听的。 毕竟是赚钱的事,宋南时听得很认真,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江寂便继续道:“但是白梧秘境有一点,和其他秘境不同。” 他缓缓道:“进入白梧秘境的所有人,都会随机出现的秘境的各个角落,没有一个固定落点,而这就意味着,哪怕你事先和人组了队,进入秘境之后,你们也可能会出现在不同的地点,能不能碰见全靠缘分,能碰见谁则全靠运气。” 宋南时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却是松了口气。 虽然很对不起大师兄,但是宋南时很清楚地知道,这个秘境里,江寂是要有机缘的。 机缘也代表着危险。 宋南时没有什么跟在主角身后捡机缘的志气,她唯一的愿望是平平安安地在修真界寿终正寝。 顺便解决一下自己这破财的命格。 那么对于她这么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来说,跟随机缘而来的危险,就成了纯粹的麻烦。 她很讨厌麻烦。 宋南时出了会儿神。 回过神来,她便看见郁椒椒抱着黑兔子男主,也偷偷松了口气。 两个人对上视线。 郁椒椒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南时了然。 不用组队,社恐福音秘境。 她也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笑完,她便见云止风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道:“秘境里,通讯符之类的传讯工具也一律被禁用。” 江寂这才想起来,道:“对,通讯符也禁用,也就是说在秘境里,你组没组队都是没用的。” 说完他就看向了云止风,笑道:“云兄对白梧秘境很了解。” 云止风面容平静:“略知一二。” 宋南时了然。 也就是说,进了这秘境之后就是单打独斗了。 但是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 她若有所思道:“可是我今日出门时,看到许多人都在和陌生人攀谈,说什么进了秘境之后互相照应之类的,既然组队无用的话,他们岂不是在多此一举。” 谁知江寂闻言却顿了顿,面色古怪道:“其实,也不算是多此一举?” 宋南时疑惑地看了过去。 江寂委婉解释:“这个秘境,大概有上千人,虽说进去之后都会被随机投放,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正好投放在一处,而若是和你投放在一起的人正好是你在外面认识或者打过招呼的人,又或者在路上能碰见自己在秘境外认识的人,那就能免于争端,尽快结盟。” 说完,他看向宋南时:“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宋南时若有所思:“所以说,他们在外面这么积极地广交好友,其实……” 她顿了顿,道:“在碰运气?” 江寂欣慰点头:“就是这样。” 宋南时:“……” 艹。 她不由得看向了主角们:“那你们碰过运气吗?” 主角三人对视一眼。 江寂微笑:“这个……就不需要了吧。” 诸袖也笑道:“三师妹真可爱。” 郁椒椒:“这这这、还是不了吧!” 宋南时:“……” 行,你们是主角,你们清高! 她期待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云止风身上。 云止风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 一副完全不想去碰碰运气的模样。 行,你也清高。 宋南时不由得沉思。 她最开始以为自己去的是黑梧秘境,所以拽云止风过来,就是想增加自己的实力。 但既然白梧秘境如此特殊的话…… 宋南时想了想自己身为卦师的战斗力。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碰一碰运气的。 明天秘境就要开了,既然现在决定碰运气,那就要抓紧时间。 宋南时想了想,觉得去外面一个个攀谈效率还是有点儿低。 她决定既然要碰运气,那就要使用高效率碰运气手段。 这么想着,她当场从自己储物戒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自己大师兄,问:“师兄,你复制的法术学得怎么样?” 江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略知一二。” 宋南时微笑:“那就麻烦师兄帮我把这个……” 她算了算,道:“复制一千份。” 江寂:“……” 他看了一眼宋南时递过来的纸张上写得什么,然后沉默了。 他艰涩道:“师妹,你……” 柳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头来,看了一眼,也到:“好家伙。” 宋南时无视了柳老头,微笑:“就是这样。” 江寂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掐了个法决。 宋南时面前的桌子上顿时出现了厚厚一沓纸张,几乎将她淹没。 宋南时大喜! 这是什么无限制复印机! 宋南时当即就把所有复印件收进了储物戒里,匆匆给大师兄道了声谢,揣着一千张复印件跑了。 她走了之后,众人才反应了过来。 诸袖茫然:“师妹这是在做什么?” 云止风则默不作声,直接把宋南时忘在桌子上的那张原件拿了起来。 先撞进他眼睛里的是大大的“简历”两个字。 云止风顿了顿,这才继续往下看。 姓名:宋南时。 年龄:十七。 修为:练气七层。 主业:卦师。 副业:丹师、医师、炼器师、符师等等。 师门:无量宗。 师尊:不归剑尊。 我们的口号是:最便宜的价格,最高品质的服务。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那张“简历”,缓缓地、缓缓地捂住了额头。 此时此刻,他心中闪过一句话。 宋南时,不愧是你。 这时候,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份特殊的“简历”。 一阵沉默之后。 诸袖艰涩开口:“刚刚,三师妹是不是要了一千份?” “这秘境来的人满打满算也就一千来人。” “她这是,打算把运气碰到所有人身上吗?” 这个时候,宋南时已经以她大学毕业时投了三百多份简历的经验兢兢业业地开始投简历了。 与此同时,某人花费了一千灵石开了传送阵,紧赶慢赶,终于在秘境开启之前赶到了白梧秘境。 他又用身上最后二十块灵石,在客栈租了一间简陋的房间。 此时的他,从未感受过一间房的价格,居然也是人生不可承受之重。 最终,他带着空荡荡的储物戒,决心要一雪前耻。 而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他警惕地看了过去。 那脚步声渐行渐近,最终,在他房门口停了下来。 他心中闪过无数猜测,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 然后…… 他看到一张纸,被放到了门外。 他依旧不动声色,等那声音远离,良久,才打开门,全副武装地拿起了那张纸。 然后他看着上面大大的“简历”两个字,顿住了。 他知道,白梧秘境外面碰运气找临时搭档,是常事。 但是,怎么会有人,怎么会有人……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整个走廊,每一个房间门口都规规矩矩的摆放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纸。 怎么会有人如此离谱! 第二天。 宋南时是打着哈欠和其他人见面的。 秘境午时才开放,但早早地已经有人在秘境外等着了。 闲来无事,宋南时他们也是其中一员。 云止风见她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忍不住问:“你昨晚到底发了多久。” 宋南时含含糊糊:“我记不清了。”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宋南时,你不用担心进去之后没有人组队,其实哪怕是在秘境里,我也有办法……”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就突然打断了他们:“这是……宋仙子和云兄弟?好巧。” 两个人同时回头。 一个长相平平但十分面善的青年看着他们微笑。 宋南时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仙缘镇那个决明子!” 是枕头兄! 决明子笑眯眯的:“正是在下。” 云止风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听闻苍梧派正在开发黑梧秘境,在下所猜不错,你应当是苍梧派弟子,居然也有功夫来白梧秘境吗?” 宋南时先是惊讶,但随即想到了自己那张黑梧秘境的海报就是从这仁兄身上掉出来的,那海报崭新的没有一丁点儿翻着的痕迹,不像是自己用的,所以,这枕头兄来仙缘镇就是发海报的吧。 宋南时不由得有些羡慕,道:“听说你们掌门是个富二代,你们苍梧派的弟子居然也得来白梧秘境赚钱吗?” 富二代三个字一出,决明子脸上的笑险些就挂不住了,僵笑道:“两位说笑了。” 他生怕他们再说什么,连忙道:“对了,昨夜在下也收到了宋仙子的那个……简历,在下觉得,和宋仙子组队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南时摆摆手:“咱们不一定能被投放在一起,还是得看缘分。” 决明子微笑,真诚道:“在下觉得,你我应当很有缘分。” 宋南时还没说什么,云止风便嗤笑一声。 他开口:“宋南时,走了,吃饭。” 宋南时回头应了一声,乖乖跟在云止风。 决明子在他们身后,微微眯了眯眼。 无量宗四人和云止风一起吃完了饭,很快就到了秘境开启时间。 期间,决明子一直很有分寸的没有凑过来,仿佛最开始只不过是熟人见面随意搭话罢了。 江寂将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众人排队进入秘境。 好巧不巧的,云止风排在自己前面两个人的位置,决明子正好排在自己后面。 云止风进秘境之前回了一下头,道:“宋南时,快点。” 宋南时嘴上说着好的,等云止风进去之后,决明子趁机想和她搭话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她飞快拿出龟甲原地起了个卦。 决明子:“……” 这是什么独属于卦师的仪式吗? 他为什么不知道? 然后,卦成,正好排到了宋南时。 他就见宋南时嘴里念叨着:“进秘境宜先迈右脚、进秘境宜先迈右脚。” 谨慎地抬起右脚,一脚踏了进去。 决明子:“……” 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他也迅速跟了进去,但是诡异的,他抬脚之前居然不由自主地想了想,他要不要起个卦算一算先迈哪个脚。 不!他们卦师没有这项传统! 决明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然后他就觉得,还不如先起个卦。 进去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左顾右盼似乎对什么都非常好奇的宋南时。 决明子当即露出了一个微笑,上前道:“宋仙子,我们果然是有缘,那不如这次秘境同行可好?” 宋南时转头,露出惊讶的神情。 决明子笑容不由自主地扩大:“宋仙子不必……” “云止风!”宋南时惊呼! 决明子:??? 他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就看到云止风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是啊,挺巧。” …… 一刻钟之后,三人小队正式成立。 不过决明子看着那两人骑着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头驴,又看了一眼只有两条腿的自己,莫名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宋南时的驴是签了主仆契约才能带进来的。 云止风的驴没有神识,可以放进储物戒。 决明子欲言又止:“云兄,宋仙子,你们……” 云止风直接开口:“我的驴不过是凡驴,带不了两个人。” 宋南时也为难:“驴兄脾气不好,带两个人是要发脾气的。” 决明子:“……” 谁要骑驴! 他艰难开口:“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漫无目的的走,总得有个前进方向,听说这秘境里有个大能留下机缘,不如我们……” 宋南时也觉得是该有个方向。 于是她没等决明子说完便道:“那你等等,我先算一卦。” 她停下驴,就开始起卦。 云止风神情如常地停下来等她。 决明子这才见识到这个卦师是有多爱算卦。 不过,既然是变数的话,那她的卦象总该有不凡之处。 说不定能带自己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想到这里,决明子心平气和的等待着。 很快,宋南时有了卦象。 她认认真真看了一眼,道:“往西。” 云止风什么都不说,调转方向就往西走。 两个人都没有理会决明子意见的意思,决明子只好跟上。 但是不知道这秘境究竟将他们投放到了哪里,他们一路往西,除了山石草木,居然连个活物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走了几个时辰。 决明子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越发沉重了。 而就在此时,宋南时看了他一眼,突然下了驴,道:“决明子兄,不如这头驴让给你骑吧。” 此时,如果是云止风,他累死都不会上这头驴。 可决明子不是云止风。 他看了宋南时一眼,感激道:“多谢宋仙子。” 他上了驴。 云止风不着痕迹地拉着缰绳,离他远了一点。 宋南时同样如此。 两个人对视一眼。 宋南时微笑。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离开视线。 决明子一无所知的坐在驴背上,舒服了好一阵。 然后,那头驴便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驴兄脾气暴躁的叫了一声,直接将决明子甩下了背,它甩的还十分的有技巧,决明子在空中翻滚一圈,稳稳地站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驴兄已经助跑、冲刺、起跳,一气呵成。 然后决明子便觉得背上一沉,两只驴蹄牢牢地扒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呼吸困难,艰难道:“宋……” 宋南时为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哎呀我忘了,驴兄脾气很坏的,他驮你一阵,你就要驮它一阵的。” 宋南时笑眯眯:“决明子兄,加油。” 前方,决明子在驴兄的强迫之下被迫跑了起来。 背后,宋南时的笑缓缓收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决明子,真是个好名字。” 云止风看了过来:“你也察觉……” 宋南时冷笑一声;“我是个穷鬼,但不是个傻子。” 欺骗这种事情,骗穷鬼,总比骗其他人难一点的。 当一个人三番两次总能出现在你面前还不图你的钱的话,你就得好好想想,是他有病,还是你有其他的值得他图的了。 云止风不由自主问道:“那你当初没怀疑过我吗?” 宋南时:“没。” 云止风:“为什么?” 宋南时想了想,认真道:“可能是穷鬼的惺惺相惜?”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地骑着驴走远了。 第24章 等那位枕头兄扛着驴兄狂奔了一圈,把驴兄给哄高兴了,宋南时这才迈着两条腿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驴兄脾气消了,站在枕头兄身旁慢悠悠地吃草,还屈尊降贵的抬起尾巴,扫了扫他身上的灰尘。 枕头兄面无表情地握拳站在原地,腿肚子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得。 宋南时语气担忧:“枕头……决明子兄,你没事吧?我这头驴脾气不太好,让兄台受累了。” 枕头兄抬起头,缓缓道:“你管它这叫,脾气不好?” 宋南时腼腆微笑:“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罢了。” 决明子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宋仙子的脾气倒是很好。” 宋南时想了想,很认真地道:“我的脾气也不好,但是驴兄既然都不嫌弃我穷,我还能嫌弃它脾气差吗?反正就这样了,还能解除契约咋地,凑活过呗。” 决明子:“……” 他又想起了自己算出来的这个变数的弱点。 爱财。 生平第一次,他恨自己怎么就算卦算的这么准! 宋南时还热心道:“决明子兄还骑吗?” 决明子深吸了一口气:“在下怕是无福消受宋仙子的灵兽,宋仙子还是自己骑吧。” 宋南时不由得遗憾。 这时,云止风已经走了上来,不着痕迹地看了宋南时一眼,暗示她别轻举妄动,不要太过了。 宋南时若无其事地骑上驴,看了一眼方向,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骑着驴走在前面,时不时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忽略那两头不协调的驴的话,那背影恰似一对佳人。 决明子靠着两条腿跟在后面。 他们两个的驴甚至都长得差不多。 莫名的,决明子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但他不甘寂寞,调整了一下心态,又恢复了原本笑容亲切的模样,温和道:“宋仙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宋南时想了想,认真道:“自然是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决明子:“……” 你但凡说一句有用的话,也不至于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无法,他只能看向云止风,道:“云兄不好奇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吗?” 他很确定,自从进了这个秘境之后,宋南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有和云止风单独说过一句话,所以按理来说,云止风是不该知道宋南时要去哪儿的。 谁知云止风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好奇,我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决明子的错觉,他似乎从那一眼中看到了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决明子:“……” 是,宋南时不用说你就知道她要去哪儿,你们心意相通,你清高! 但是你特么和一个财迷心意相通,你骄傲个嘚儿! 决明子都快被这两个脑子似乎不太好使的家伙给气笑了。 这时,宋南时突然回头,意味不明道:“决明子兄,你要是信得过我呢,就跟着我,毕竟,我的卦,可是从来不会出错的。” 她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决明子猛然一震。 他看向前方宋南时那讳莫如深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对自己的卦术很自信。 出于这种自信,当算出宋南时这个变数的时候,他就几乎笃定,这个宋南时,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哪怕她现如今全然一副一心只有钱的财迷样,决明子以己推人,也觉得宋南时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贪财。 在贪财的表象之下,她必然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是扮猪吃老虎?还是装疯卖傻。 决明子决定先跟着看看,一探究竟。 说不定……这个变数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决明子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宋仙子,云兄,等等我。” 半个时辰之后。 决明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了一片灵草茂盛的山谷之中。 他冷静地想,是他错了。 宋南时不是装疯卖傻,她是真疯真傻。 不,觉得宋南时深藏不露的自己或许才是最傻的。 耳边,是宋南时冷静又得意的声音:“我就说我的卦从来就没出错过!这可都是秘境外面罕见的月见草!把这些都弄出去,咱们就发达了!” “云止风!”她提声:“我进来之前准备了镰刀,你要不要!” 云止风仍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唇角却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他道:“不必,我的剑,比任何东西都好用。” 宋南时:“好,那老规矩,出去之后对半分。” 云止风:“可。” 两个人三言两语,敲定的瓜分计划。 然后宋南时就如老农一般,姿态娴熟的弯腰挥舞起了镰刀。 云止风则不愧是剑修,长剑在他手中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秘境中与外界隔绝,他也不必在意能不能动用灵力,长剑挥舞之下比宋南时更快。 这是何等的一副大丰收景象! ……个鬼啊! 决明子深吸一口气,咬牙问道:“这就是宋仙子口中的,绝对不会出错的卦象?” 宋南时抬起头,抽空回了他一句:“对啊,这片月见草绝对是方圆五十里内最值钱的一片灵草了,我算财运从来不会出错的!” 决明子:“……” 他张了张嘴,道:“你刚刚算的,是财运?” 宋南时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决明子:“……” 他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心中无尽的怒火翻涌。 你算财运!你居然算财运! 说好的深藏不露!说好的扮猪吃老虎呢! 这是白梧秘境!大能传承之地!数不尽的机缘!五十年才开这么一次! 外面赚钱的机会这么多,谁会傻到浪费掉这五十年一次的机会进秘境只是为了赚钱?! 你们应该算机缘,找传承啊!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道:“宋仙子,这可是五十年一次的秘境,进来不寻机缘,只是为了赚钱的话,会不会有些得不偿失了?” 宋南时一口反驳:“不会。” 决明子笑容一僵:“为什么?” 宋南时:“因为我是个穷鬼。” 决明子:“……”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云止风。 云止风淡淡地回望过去,提醒道:“我也是。” 他恨穷鬼。 这时,宋南时突然转头,冲他露齿一笑,语气真诚中带着羡慕:“决明子兄来自苍梧派,据说你们掌门是个豪横的富二代,想必决明子兄是不会看上这么点儿月见草的吧?” 决明子正冷笑着想讽刺她一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就在进白梧秘境之前,他的苍梧派已经破产了。 于是这个“不”字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那遍地的月见草,突然觉得,顺手赚那么一些钱,也不是不行,正好还能拉近和这个变数的关系。 决明子蠢蠢欲动。 宋南时见状,当即加快了速度,嘴里也飞快道:“既然如此的话,这点儿东西就不必占用您的储物戒了,我们二人就笑纳了。” 决明子:“……好。” 他艰难地保持着富二代人设。 遍地的花丛中,宋南时看了云止风一眼。 云止风正好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同样的信息。 这个决明子,果然很有问题。 宋南时想找个机会和云止风单独商谈,但还没等她动作,正在收割月见草的云止风却突然起身,皱眉看向了没收割完的花丛里。 他道:“宋南时,过来。” 宋南时闻言,二话不说,立刻站到了云止风身边。 刚站定,她耳边就传来了逐渐清晰的嗡嗡声。 宋南时回头一看,便是一惊。 是蜂群,密密麻麻的蜂群。 两人对视一眼。 一旁,决明子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地响起。 “这是鬼王蜂,往往都是成百上千的活动,追杀人的时候不死不休,哪怕是金丹期的修士被它们缠住也不能完好无损的脱身,看来,你们动的这片月见草,是他们圈定的食物啊。” 在蜂群的嗡嗡声和决明子旁白的背景音中,宋南时朝云止风使了个眼色:能打吗? 云止风淡淡地看了回来:能打,但只能打一点点。 宋南时:巧了,我也只能打一点点。 四目相对。 两个人眼神之中都是凝重。 看来,只能这样了。 决明子还在喋喋不休道:“但是既然宋仙子和云兄这么看中这些月见草,那不若我们三个联手,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 蜂群的嗡鸣声越来越大,似乎是已经极其愤怒了。 此时,宋南时二人、蜂群、决明子,这三波人站在三个不同的方位,连起来恰好是个等边三角形。 宋南时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举起,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 蜂群之中为首的工蜂尾端已经伸出了尖尖的长刺,这是发起总攻的前兆。 二。 决明子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我相信我们三人练手,一定能逃脱,届时……” 一。 宋南时:“跑!” 话音落下,云止风一马当先,一手握剑一手拽起自己的驴,扬手一劈,硬生生在蜂群之中劈出了一条路来。 宋南时紧随其后,跃上驴背跟在云止风身后:“驾!” 驴兄这个时候也不掉链子了,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就跑。 两人两驴就这么直接穿过蜂群,直挺挺地朝着决明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喋喋不休的决明子一时间懵了,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蜂群却反应的比他快,愤怒地追在宋南时他们身后,也直冲冲的朝决明子奔了过来。 决明子看着前面的宋南时二人,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蜂群,伸手:“宋仙子,我们……” 他伸手的那一刻,两方擦肩而过。 宋南时顺势伸出手给了他一个give me five,只不过力气过大,直接把他怼进了蜂群堆之中。 宋南时的嘶吼掩盖了决明子的惨叫。 她悲壮道:“枕头兄!我们先走!你断后!你放心!我和云兄会为你报仇的!” 愤怒的蜂群瞬间包围了决明子。 云止风他们趁机飞奔。 宋南时跑得很远了,仍旧能听到蜂群中传来决明子悲愤而不可思议的声音:“怎么回事!你们不是爱钱嘛!这还有一半月见草没收,你们怎么会说走就走!” 宋南时忍不住回了一句:“你傻啊!钱重要,命更重要啊!” 这一看就是犯了教条主义错误,一见他们喜欢钱,凡事都在他们喜欢钱的基础上揣度。 宋南时摇了摇头,觉得这枕头兄真是缺乏毛概教育。 但凡他学个考研政治呢。 宋南时乐颠颠的边跑边唠叨,云止风无语:“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宋南时大惊:“很明显?” 云止风:“你觉得呢?” 宋南时“哦”了一声:“那就明显着吧,反正决明子又看不见。” 云止风:“……” 他深吸一口气,道:“鬼王蜂是一种很记仇的蜂群,它会记得我们的气味的,决明子要是挡不住它们,它们就还会追上来,先赶路吧,走远一点最好。” 两个人再次埋头赶路。 半路上,赶路赶的正辛苦的宋南时还被一个陌生男人给拦了下来。 宋南时一抬眼,皱眉:“你谁?” 那个长相颇有些英俊潇洒的男人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宋南时一眼,随即忍耐道:“我是你二师姐的未婚夫,海州沈家,沈千州。” 宋南时这才想起来她的火葬场二师姐要火葬场的对象还有这么一个未婚夫。 也就是除开她的傻逼师尊之外,那个因为二师姐和白月光长得太像就要和二师姐订婚的另一个傻逼。 宋南时:这不是巧了嘛。 此刻,这个傻逼正一脸焦急地冷声问道:“你师姐是不是和你一起进的秘境,你师姐呢?你见到你师姐了吗?” 宋南时眯了眯眼:“你找师姐做什么?” 傻逼含糊道:“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但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你师姐在哪儿?” 宋南时当即就笑了出来。 她抛着手里的龟甲,漫不经心道:“师姐啊,我还真见到了。” 傻逼急促:“她在哪儿?” 宋南时笑眯眯,指了指身后:“往西走,跨过那座山,再过两条河,一个长满月见草的山谷里就是。” 话音落下,云止风震惊地看向她。 傻逼全然没发现什么不对,连句道谢都没有,匆匆离去。 宋南时冷笑。 她身旁,云止风欲言又止:“宋南时,我知道你怕决明子拦不住那鬼王蜂,但是让你师姐的未婚夫过去未免……” 宋南时回过头,问道:“你和我一起见过师姐开的火葬场吧?” 云止风点头。 宋南时笑眯眯:“师姐这个火葬场,其实是为了两个男人开的,第一个暂时不方便说,第二个就是这个傻逼。” 她十分舒心道:“等这次出去,师姐说不定就能直接开第一单了。” 云止风:“……” 他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宋南时则道:“行了,多了个傻逼帮我们拦,我们应该会轻松不少,先休息会儿吧。” 两个人停下驴。 宋南时活动了一下筋骨:“终于甩开那个枕头了。” 云止风这才问她:“你一开始算卦的时候,是不是就算准了那边会有鬼王蜂?” 宋南时闻言失笑:“算卦哪里有这么神奇,我只是在算我自己的财运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特意找了一个福祸相依的卦罢了。” 说着她若有所思道:“这决明子到底是个什么人?我算不出他的卦,他的修为应该比我高上不少,既然如此的话,他会图我们两个一穷二白的穷鬼什么?” 云止风看了她一眼,却道:“不,他不是图我们什么,他是图你什么。” 他声音沉沉道:“他从头到尾的目标都是你,最开始那个高薪招聘的招工单,完全就是冲着你的喜好来的。” 宋南时震惊了。 云止风见她的表情实在不好,以为自己吓到了她,正想说也未必是这样,就见宋南时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爱钱的特点,居然已经表现地这么明显了吗?”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栓驴。 真会抓重点。 宋南时见他不理人了,笑眯眯道:“话说,你真的对付不了蜂群吗?” 云止风:“我受伤之前……” 宋南时划重点:“现在!” 云止风沉默片刻,道:“你我联手,应该能全身而退,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招惹这种东西。” 宋南时莫名:“为何?能全身而退不就是不会死人吗?我还想着等几天看能不能拐回去趁蜂群不在把剩下的月见草挖走呢。” 云止风:“鬼王蜂蜇人,最喜欢蜇人脸。” 宋南时:“……” 懂了。 这玩意可比死可怕多了。 她突然就忧心起了决明子和沈傻逼。 这两个人八成不会死,但…… 他们的脸还好吗? 阿门。 当天晚上,宋南时他们休息在树林里,点燃了篝火,云止风守上半夜,宋南时守下半夜。 宋南时靠在火堆边睡着,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梦。 她梦见两个被蜇的肿成猪头的人来找她复仇了。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们要抢走她的灵石。 宋南时一下子就惊醒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梦里那可怕的猪头变成了眼前云止风那张剑眉星目英俊的脸。 他皱眉道:“宋南时,宋南时……” 宋南时松了口气。 半梦半醒中,她伸手就摸了摸云止风的脸。 滑滑的。 她揉了两下,嘟囔了两句灵石,倒头又睡下了。 真是个可怕的梦。 …… 宋南时的手从云止风脸颊上滑落。 云止风整个人僵在原地,惊愕难以言说。 看着火堆旁倒头睡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宋南时,他腾地一声起身,往前走远了几步。 几步之后他又僵住,面色僵硬的转身,将宋南时往外推了推,免得火烧到她的头发。 火光之下,青年微微垂着头,脸颊在火光下发红。 第25章 次日,宋南时醒来,慢吞吞地坐起,看着燃烧地只剩下灰烬的篝火发呆。 云止风用宽大的树叶捧回一堆青红相间的野果,见状,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宋南时有气无力的朝的打招呼:“早。” 看了看天色,又神情萎靡道:“不是说好了下半夜我守夜的吗?怎么没叫醒我?” 云止风不答,只若无其事地将野果放在宋南时面前,问:“没睡好?” 宋南时萎靡道:“做了个噩梦。” 云止风一顿,不动声色道:“哦?梦见了什么?能把你吓成这样?” 宋南时回想了一下,狠狠一抖,一言难尽道:“好像是梦见了两个长着猪头的丑妖怪。” 她顿了顿,强调道:“特别丑。” 一连说了两次丑,那应当真的是相当丑了。 她回想着,还皱起了眉头,相当严肃道:“那两个丑妖怪还要抢我的灵石。” 云止风看着她紧皱的眉头,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他漫不经心地想,长得丑还要抢灵石,看来是相当严重了。 他的视线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落到宋南时脸上,每一次都像是触电一般飞快移开,耳边听着宋南时描述那个可怕的梦境,脑子里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直到宋南时突然道:“我好像还被吓醒了。” 云止风动作一顿,不动声色道:“是吗,那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做噩梦惊醒,云止风却问她看到了什么,这样的问法本来就很有问题,但宋南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丝毫察觉。 她皱眉回忆道:“我好像看到了……” 云止风开始浑身紧绷,哪哪儿都不自在了起来。 如果她说出来,那他……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一句“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已经挂在嘴边了。 然后宋南时就大喘气道:“看到了一堆灵石。”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一字一句道:“你说,看到了什么?” 宋南时回忆了一下,严肃道:“一堆灵石,我半梦半醒看到的,白的很,成色应该不错,我还摸了摸,滑滑的。” 说完,她特意强调道:“好成色!” 说完,她回过神来,就见云止风神情冷冽地看着他,一副随时都在不高兴的酷哥样,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张白皙的脸渐渐泛上了血色。 宋南时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怎么了,天气很热吗? 还不到三月份,不至于吧? 宋南时想说什么,视线下移,又落在了他的手上。 云止风手里抓着一个青色的野果,用手帕一下一下用力擦着,擦的已经非常干净,果皮都快被他盘下来了。 宋南时就不由得道:“云止风,你有洁癖吗?”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手里的野果,抬手丢给了她,起身就走。 宋南时在他背后喊:“你擦了这么久,不吃了?” 云止风冷声:“不吃。” 宋南时:“那你去哪儿啊?” 云止风:“巡逻!” 宋南时:“……” 她忍不住挠头。 她不就说了一句洁癖嘛,至于气得饭都不吃吗? 而且…… 宋南时抬起头,看着他黑发之下露出的一双通红的耳朵,神情逐渐一言难尽了起来。 她明明没干什么。 但看着云止风有几分气急败坏的背影和那双通红的耳朵,她莫名有了一种自己调戏了人家一把,把人家调戏走了的错觉。 见鬼了! 宋南时表情纠结地咬了一口青果。 “呸!咳咳咳!” 她被酸得神情扭曲。 宋南时瞪着手里那个被咬了一口的野果。 青的牙酸。 云止风他是不是故意给她挖坑! 一刻钟之后,宋南时挑挑拣拣找了几颗稍微红一些的野果填饱了肚子,云止风也回来了。 他这次神情正常了许多。 宋南时特意看了看他被盖在黑发下的耳朵。 嗯,不红了。 宋南时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一个大男人,弄得好像被她一个弱女子调戏了一样,怪怪的。 云止风还问她:“看什么?” 宋南时立刻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云止风就没再说话,默不作声地处理好仍带着火星的篝火灰烬。 宋南时在一旁问他:“鬼王蜂一夜都没追上来,我们中间还过了一条河,它们再追上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吧?” 云止风惜字如金:“嗯。” 宋南时蹲在他旁边摸着下巴:“那个枕头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啧啧,鬼王蜂都追不上来了,他要是想再追上来,除非他还长了个狗鼻子。” 说着,她随手拿了根木棍扒拉了一下篝火灰烬。 然后她就看见和她肩并肩半蹲着灰烬旁的云止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宋南时:“???” 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该走了。” 他说着又去整理行装。 但其实两个人的行装都在储物戒里,他能整理什么呢? 但他就是在哪里胡乱忙来忙去,就是一眼都不看宋南时。 他甚至不惜主动靠近了往日里他恨不得离得远远地驴兄,帮它扒拉了两下毛。 驴兄受宠若惊。 宋南时却在背后眯了眯眼睛。 这云止风,很不对劲啊。 但既然都说要走了,宋南时就再次起了个卦。 然后八个方位,她占卜出了七个凶。 宋南时:“……” 果然,这修真界第一热门的秘境就是不同凡响,她活了十七年,还没见过这么四面楚歌的卦象。 云止风看了一眼,却道:“很多时候,秘境的凶险不在于秘境本身,而在于进入秘境的人。” 宋南时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云止风意有所指:“已经是进入秘境第二天了,很多争端也该出来了。” 宋南时想了想就明白了。 秘境嘛,在外面谁也不认识谁,进去之后谁也管不了谁,岂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好地点? 有老老实实探索秘境的,自然也就有不劳而获想着一劳永逸的。 宋南时占卜出来的凶,天灾有几个尚未可知,但人祸一定不少。 宋南时啧了一声,看了看八个方位之中唯一一个漏网之鱼,道:“那就只剩这个了。” 东南。 …… 此刻,和宋南时他们前进方向完全相反的西北方。 诸袖拽着郁椒椒从一群心怀鬼胎的修士中脱身,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当即就眉眼严厉地问道:“郁椒椒!这次若不是我正好找到了你,你就准备让他们抢走你的东西吗!” 郁椒椒张了张嘴,手足无措:“师姐,我、我错了。” 诸袖看到别的修士欺辱自己小师妹的满腔怒火在小师妹那小心翼翼的目光之中犹如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她闭了闭眼睛,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最小的这个师妹,沉默寡言,胆小怕生,而且一向没有主见,这点她知道,她两辈子都知道。 但她从没想过,小师妹为何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为什么呢? 诸袖用力去想,电光石火之间,一些被尘封的记忆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小师妹被师尊带回无量宗时甚至还不会说话,师尊将人带回来之后万事不管,这个小师妹就在孤幼堂里长大。 同样在孤幼堂里长大的,还有比小师妹大两岁的宋南时。 而那时的她则是每日跟在师尊身边服侍,满心满眼的都是报答师尊。 她觉得,既然三师妹能在孤幼堂里平安长大,那么小师妹也是可以的。 她这么想,所有人都这么想。 直到小师妹四五岁时,从小孤僻并不和他们亲近的宋南时突然找到了她,说:“二师姐要是有空的话,把小师妹从孤幼堂接出来吧,我找不到大师兄和师尊。” 她不解:“为什么要接出来呢?小师妹身体弱,还不到开蒙的时候,兰泽峰没有养奴仆的习惯,也没人养育她……” 年幼的宋南时也不说话,直接带着她去了孤幼堂。 她们悄悄去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看见她那比同龄人瘦小一圈的小师妹排在一群小孩子身后盛饭,盛饭的弟子看她瘦小,特意给她多盛了一些。 诸袖想,这不挺好嘛。 然后,盛饭的弟子忙完,就这么匆匆离开了。 他离开的下一刻,一个胖胖的男孩突然转身撞了小师妹一下,小师妹碗里的饭顿时撒了大半。 小师妹却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一样,默默端着剩下的一小半饭,坐在了角落。 期间还有很多孩子,他们平日里活泼可爱聪明伶俐,这时候却都习以为常一般,神情自然的一个个走过来,夹走小师妹碗里好吃的菜肴。 诸袖看完这一切,张了张嘴,困惑且茫然:“为什么呢?孤幼堂不缺他们吃喝……” 年幼的宋南时平静道:“是不缺,但是小孩子并不像大人想象的那么天真的,或者说,利益和权力是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没有人引导的话,一群小孩也是一个小社会,没有食物时他们会争抢食物,物质充裕了他们渴望的就是权力,而彰显权力最原始的方式,就是对最弱小的那一个进行压迫。” 诸袖几乎是震惊地看向说出这番话的宋南时。 宋南时却笑了笑,道:“你们都太忙了,如果师尊有空看一看她,让其他人知道小师妹是兰泽峰弟子,小师妹就不是最弱小的了,但可惜师尊没来过。” 诸袖沉默片刻,几乎艰涩的问:“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宋南时想了想,道:“我不是,因为我不是最弱的。” 那天之后,诸袖就将小师妹接了回去。 但是一年又一年,小师妹沉默寡言,胆小怕生,不爱出门。 她天赋卓绝,却几乎没显露过自己的才能。 宋南时说这叫社恐,性格如此而已,不一定就是小时候的经历影响的。 可是这一刻,看到小师妹被一群人威胁的那一刻,她却想起了年幼的小师妹被人欺负默默忍耐的样子。 诸袖突然觉得很后悔。 这么些年,自己都干了什么。 三师妹年幼孤苦磕磕绊绊的长大、小师妹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大师兄血海深仇,她重生之前一概不去管,偏偏一心跟随那个什么师尊。 师尊目下无尘,万事不管,她身为师姐不也是这样? 那她和师尊又有什么区别? 除了师尊,除了那所谓的情情爱爱,她前半辈子还做了什么? 诸袖深吸了一口去,突然低下头,按住郁椒椒的肩膀,道:“师妹,师姐对不起你。” 郁椒椒震惊地抬起头:“不、师姐,怎么会……是你救了我啊!” 诸袖却道:“不是,你听我说。” 郁椒椒张了张嘴,安静了下来。 诸袖看了一眼师妹怀里警惕地盯着她的黑兔。 她死之前,妖族太子正在追求师妹,她那时候就怀疑那个太子是不是师妹曾经的灵兽。 但是无所谓了。 不管师妹对那妖族太子有没有心思,她不能让一个这样的师妹去妖族。 妖族太子爱她?呵!爱算什么。 她平静道:“师妹,我从前没教过你什么,现在你长大了,我没有资格再教导你,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一个东西。” 郁椒椒:“什、什么?” 诸袖:“反抗。” 郁椒椒愣住。 而正在此时,旁边传来一阵动静,两人一兔转头,就看到一个肿的和猪头一样的男人跑了过来。 他一见诸袖,大喜过望:“诸袖,你听我说……” 诸袖认出了他,沈千州,她那个未婚夫,别说变成猪头,化成灰她也认得她。 她便笑了:“这不巧了嘛。” 她道:“师妹,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反抗。” 诸袖大步上前,长剑自袖中滑出,落在了手中。 沈千州肿成猪头的脸上仍旧是茫然不解的,哪怕诸袖拿着剑,他似乎也不觉得诸袖会做什么。 因为前半生,诸袖也从未反抗过。 跟随师尊,于是师尊说这个婚约合适,她便也认下了这个婚约。 师尊和未婚夫说她端庄起来才像样,她便端庄。 没有自我,不懂反抗。 沈千州还在道:“诸袖,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我们的婚约……” 诸袖冷笑:“婚约,老娘当年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么个狗比,婚约个嘚儿!你xxxx……” 沈千州不可置信地看向诸袖,似乎不相信这种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诸袖却道:“师妹,你看好了。” 利剑毫不留情地斩下,一剑斩断沈千州的右手。 他骗她的婚约,但曾有恩她,她废他用剑的右手。 两清了。 以后见面,他们就是生死仇敌。 她道:“这是反抗。” “欺辱你的人,你得让他付出点儿代价。” 她无视沈千州的痛呼,转头,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黑兔身上:“任谁都是这样。” 妖族太子突然浑身一寒。 这熟悉的感觉。 他再次回忆起了宋南时给郁椒椒《一兔八吃》时的恐惧! …… 宋南时站在一个水潭旁,看着潭中唯一的一朵莲花,算了一卦又一卦。 最后,她道:“还是祸福相依的卦,赌不赌这一把?” 云止风已经在擦剑了:“你不是已经想好了吗?” 也不看她。 啧,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 宋南时撇了撇嘴。 她道:“那就老规矩?” 云止风:“老规矩,我动手你放风,事后对半。” 宋南时当即就抽出了自己写了“离”字的黑签,道:“搞快点!” 云止风正准备把那朵罕见的七色莲摘下来,却突然顿了顿。 然后他转身,抬手把一块宋南时很眼熟的玉牌丢了过来:“拿着,防身。” 是他那块储存了剑意的玉牌。 宋南时扬手接住。 然后云止风便动手了。 他动作很快,整个人略过湖面,剑锋划过,转瞬之间七色莲已经到了手中。 随即他飞快的将七色莲塞入储物戒,转身就跑。 但比他更快的是水底突然之间冲出来的一条条水蛇。 宋南时站在岸边,大急:“云止风!快快快!再快点!” 云止风却直接转身应敌,冷静道:“我快不过他们,只能打了。” 宋南时见状正准备搭把手,抬头就是卧槽。 只见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爬行生物围了过来,目标就是宋南时,数量一点儿都不比云止风那里少。 宋南时这个恐爬行动物的看得头皮发麻。 她提声道:“云止风,你行不行?” 云止风:“你撑半刻钟。” 宋南时闻言毫不犹豫,一道火墙就将自己围了起来。 可这些鳄鱼壁虎之类的爬行生物悍不畏死一般,一个个越过火墙,身上仍旧着着火就往宋南时身上扑。 宋南时一时间恨不得自己和云止风掉个个。 她对付那些爬行生物对付的头皮发麻,应付的精疲力尽,而好不容易将他们都引进火圈,她自己在外面又套了一层火墙让他们一时之间出不来,她还没喘口气,转头就看到一个猪头朝宋南时狂奔而来。 看着那人身上顶着个猪头的生物,宋南时一瞬间想起了自己昨夜做过的噩梦。 猪头发出了枕头兄的声音:“宋仙子!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宋南时顿时大怒! 我对付冷血爬行生物已经够恶心了,你一个猪头枕头也来恶心我? 宋南时毫不客气,见他跑过来,迎面就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打的猪头枕头懵了一下,但还没倒下,宋南时正想补刀,就见一道剑锋从她身后划过,猪头枕头躲闪之间,仓促跌进了火圈。 云止风:“走!” 说着,他没等宋南时上驴,当即一手提起宋南时一手提起驴兄,迅速略过战场。 身后,猪头枕头兄已经被暴怒的凶兽们围攻了起来。 两个人一直狂奔到看不到战场的影子,这才停了下来。 云止风放下宋南时,靠着树略微喘着气。 宋南时则喜笑颜开道:“云止风,东西呢?” 云止风指了指自己的储物戒。 宋南时大喜,当即拍着胸口道:“云止风你果然够兄弟!你放心,等出去之后我请你吃顿大餐!不!我请你吃十顿!” 顿了顿,她补充道:“等我发财了之后。” 云止风抬眼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请就直说。” 宋南时:“???什么意思?” 云止风慢吞吞道:“没必要加这种不可能实现的前提条件。” 这是在咒自己穷? 宋南时大怒,上前就要和他比划比划。 云止风抬手接住了她的拳头,一顿。 他觉得这一拳估计是真能打死人的。 云止风沉默,很想问问她为何下此毒手。 然后他突然停住,看向了宋南时身后。 宋南时不明所以,也转头看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对上了面无表情的江寂。 江寂眼带杀意:“云止风,你在干什么?” 身后,柳老头似模似样的捂着眼:“还能干什么,打情骂俏呗!噫~没眼看没眼看……” 宋南时:“……” 她维持着能打死人的“打情骂俏”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柳老头。 艹。 第26章 柳老头装模作样地捂着眼,一边嚷嚷着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个,一边一眼一眼地往这边看。 捂了,但没完全捂。 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宋南时看得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死老头。 她深吸一口气,一边告诉自己不能着了这老头的道,一边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拳头。 云止风也顺势收回了手,背在身后。 那只手一时之间除了微微的疼痛,仿佛没了感觉。 ——被震麻了。 云止风若有所思。 这力道,宋南时说自己是个卦师,真的合适吗? 此时,宋南时神情如常地冲江寂点了点头:“大师兄,好巧。” 她态度坦坦荡荡,但江寂完全不吃这个。 他不看宋南时,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云止风,面无表情问道:“云止风,你在干什么?” 这时,云止风还在思索宋南时刚刚的那一拳。 他修为虽然废了大半,但是他能拖着这幅身体躲避整个云家的追杀三个月还安然无恙,足以证明他身体的强悍。 宋南时能凭一拳震麻他的手,那么这拳打在其他人身上,一拳捶死个人应该不会很困难。 真正的体修也不过如此了。 江寂来势汹汹,但云止风却完全不理解江寂的意思。 因为他前半辈子除了练剑之外就只剩下家族的阅历还不足以支撑他面对这种类似于“大舅子抓包妹婿”的复杂修罗场。 他只觉得今天的江寂似乎对他有些莫名的敌意。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云止风感受了一下自己被震的发麻的手。 他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在接了这真能打死人的一拳之后,都不会往“打情骂俏”上联想。 打死人的打情骂俏吗? 于是,云止风听完江寂的质问之后沉吟了片刻,以正常人的思维和逻辑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场景。 然后他简洁有力的总结道:“我在和令师妹比试。” 此话杀伤力过大,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了。 云止风不明所以。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宋南时一眼,宋南时面无表情地回望了过去。 这一眼不知道让云止风联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开始了自己的高情商发言。 他语气平平地称赞:“宋南时的臂力很强,比真正的体修也不差什么。” 宋南时:“……” 江寂:“……” 柳老头:“……” 他转头看向江寂,神情困惑不解:“这瓜娃子是不是脑阔子有病病?” 第一次,宋南时觉得这老头说了句人话。 当然,如果他不叠词词的话就更人话了。 这一次,云止风凭借自己的高情商发言将一场正反派之战消弭于无形之中。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江寂二人就信了云止风的鬼话。 他们只不过是觉得最先应该挽救的是自己师妹的审美。 这世上有这么多种美,宋南时看上哪种不好,偏偏看上了这种脑干缺失的美。 图什么啊。 于是,气氛便在这种诡异的平衡之中平静了下来。 宋南时不由得松了口气。 几个人就这么原地停下休息,开始交流进来之后的情报。 不算柳老头之外,在场的活人有三个。 他们也确实交流出了三个人的热闹。 只不过不同的是,云止风这个活人在面对外人时比死人还冷酷,宋南时他们说话时,他就闭着眼睛斜倚在树上。 柳老头这个死人就不一样了,他凭借一己之力侃出了三只哈士奇同时在场的热闹。 于是现场就变成了这样。 宋南时寒暄。 江寂寒暄。 柳老头在一旁单方面拱火:“江寂,我可告诉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师妹可才十七呢,你现在都被这个什么云止风哄住了,你师妹怎么可能不被骗!” 宋南时装作听不见柳老头的话,继续寒暄。 江寂一边听柳老头的话一边听宋南时的寒暄,然后装作旁边没有个叨叨叨的鬼一般,跟着寒暄。 柳老头接着单方面拱火:“读书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发乎情止乎礼,你看云止风刚刚止乎礼没?什么在比试!我告诉你!这都是渣男装直男骗小姑娘的鬼话!” 这时,宋南时正在说他们取七色莲的经历,江寂一个没忍住就接错了柳老头的话:“他敢!” 宋南时:“……” 说完他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冲宋南时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我想到了其他事情。” 他露出了一个沧桑疲惫的微笑。 宋南时同样露出疲惫的微笑。 两个互相装模作样的人中间夹了一个哈士奇附身的柳老头,宋南时只觉得心累。 她突然理解了小师妹的社恐。 她身边要是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她也恨不得当个社恐算了。 此时,一直闭目假寐的云止风突然皱眉看了过来。 视线里只有宋南时师兄妹二人,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彼此都有些漫不经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双方似乎都有些心力交瘁。 可是,明明他们两个说话声音也不大,偶尔还会突然沉默下来,但是莫名的,云止风却感觉仿佛有几千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好吵啊。 而且,既然是遇到的同门,那么宋南时于情于理都是要和同门们一起的。 于是云止风就觉得这蚊子就这么顽强地趴在了他的耳边,喋喋不休地吵了一路。 连做梦,他耳边都似乎有蚊子在吵。 真的好吵啊! 而且云止风还只是隐隐有些感觉,宋南时被实打实地吵了一天,是肉眼可见的精神萎靡。 曾经她以为,在龙傲天的机缘秘境里和龙傲天同行,那么她最大的危险就是有随时被炮灰的可能。 但是现在她觉得,在被炮灰之前,她可能得先被烦死。 到了第二天,她困顿地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先听到了柳老头喋喋不休地声音。 “江寂,你打坐不能这样,我告诉了你多少次,你要先……” 这一瞬间,宋南时突然打心底里对龙傲天升起了一股由衷的敬佩。 她觉得,这金手指果然不是谁都能拿的,这龙傲天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以前她和江寂不经常见面,只知道他是龙傲天,也不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日子。 但是今天她悟了。 果然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获得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要是让她接受这一天天的唠叨,她选择死亡! 宋南时起身,开始琢磨着要不要今天就和江寂分道扬镳。 她最开始和江寂同行就是因为同门好不容易相见,她直接分道扬镳不合常理,但是她是绝不可能陪着龙傲天一起去找机缘的。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蚊子转世的柳老头。 宋南时琢磨要怎么开口,就见昨天一整天都很沉默寡言的云止风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宋南时顺口问:“怎么了?” 云止风冷着脸:“我去找些驱蚊的药材。” 宋南时:“……” 一旁的柳老头听见了,还纳闷:“这时节里居然都有蚊子了?” 宋南时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了江寂身边。 江寂睁开眼,笑了一下:“师妹。” 宋南时无视了柳老头,便问:“师兄,你今天准备去哪儿?” 江寂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目的,随便走走吧。” 他又看了一眼宋南时,便道:“师妹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我们就跟着你。” 龙傲天张口就要跟着她,宋南时还真怕把他的机缘给蝴蝶了。 她正想快刀斩乱麻说分头行动,就见江寂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道:“我记得你说过,想找一味叫觉英的灵草,这秘境里灵草众多,不如我们便找找吧?” 他看向她。 宋南时一顿。 她想找觉英草,是在十三岁,也就是江寂上一次出去游历时。 他突然找到她,问她要不要让他带什么。 宋南时当他这是在客气,看了眼手中缺了一味药,便说要觉英草。 她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她也是随口一说,她没指望他还记得。 但是一旁,柳老头却恍然道:“哦,你找的那什么觉英草是这丫头要的啊?我都说了那玩意现在不好找。” 可他真的记得。 宋南时突然就说不出分道扬镳的话了。 她腾的起身,匆匆道:“现在不用了。” 匆匆离开。 背后,柳老头还在喋喋不休什么,江寂一直很平和,似乎不觉得吵闹。 宋南时突然想起来,在原著里,江寂被灭满门时,藏在密室里整整半年没人发现他。 刚被带出来,他几乎不会说话。 所以,他不觉得吵闹,是不是因为曾经安静太久了? 她拿他们当纸片人,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只不过她自己一直忽视这一点罢了。 ……然后三个时辰之后,宋南时就恨不得直接把他们都当成纸片人算了。 事实证明,做人就不能心软,心软是要吃大亏的! 因为龙傲天的剧情,特么的来了! 彼时,宋南时他们正在对付一头三人合力才能应对的高阶妖兽。 他们出工出力,三个人和妖兽打生打死的几乎吐血,柳老头那个除了一张嘴什么都没带的还在哪儿叭叭叭的指点江山。 “小丫头你能不能给力些!火呢!火烧起来!姓云的小子!你除了张骗人的嘴之外什么都没带吗? 真正除了张嘴什么都没带的如是说。 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听得见。 江寂和宋南时顶着妖兽还顶着柳老头的输出,云止风顶着烦人的嗡嗡声,三个人被烦的直接爆发,配合逐渐默契之后,居然真的压制住了这头实力堪比元婴的妖兽! 宋南时大喜,正要喊云止风一击毙命,远处却毫无预兆地闪过一抹刀光,下一刻,这头妖兽已经身首异处。 宋南时脸色一沉。 她不觉得他们是碰见见义勇为的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有人要抢怪了。 正好,其他两个人也是这么想的。 三个人同时看过去。 一个长相年轻,黑发中却已经夹杂了白发的修士乘着一艘一看就很贵的飞行法器飞快接近。 宋南时他们已经做好防备他抢怪的心理准备了。 但是很奇怪的,他飞到他们头顶上却又停了下来,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不是抢怪的?那…… 宋南时只想到一个可能。 示威。 江寂皱了皱眉头,正想开口问什么,云止风突然道:“他腰间挂的,是死了么杀手的玉牌。” 此话一出,宋南时这个曾经拿死了么杀手做过买卖的当即就惊了。 她第一反应,这人难不成是冲着她和云止风来的? 正好,云止风也这么想的。 这是云家找来的杀手。 他嘴唇紧抿,当即走上前一步。 他正想说什么,却见那个死了么杀手扫视了一眼三个人,刷的一下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幅画,对着他们比了比。 看一眼画,再看一眼他们,再看一眼画,再看一眼他们。 然后他的视线就略过云止风,直接落在了江寂身上。 他道:“你就是江寂?” 云止风两人懵逼。 不是找他们? 江寂也懵逼:“我不认识阁下。” 那人却笑道:“认不认识我无所谓,死在我刀下的人都不认识我,你只需要知道,有人花钱买你的命!” 他说话间,那张纸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宋南时眼疾手快,直接抓住。 然后她就看见了……嗯,一张画像。 应该是大师兄的画像。 但为什么说是应该呢? 因为这画像画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宋南时看向那杀手的目光就复杂了起来。 能从抽象派的画风中认出真人,果然现在哪一行都不好做。 云止风也看了过来,只不过他看得比较具体。 他一字一句道:“杀手榜第十七名,元婴期,本单赏金,五万灵石。” 话音落下,云止风和宋南时都很震惊。 宋南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抓住重点:“五万……” 云止风严肃:“元婴期……”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那么一些蠢蠢欲动。 二师姐的火葬场,可还缺人手…… 一个元婴期的打手……多少钱。 但他们又很快反应了过来,不不不,这是元婴期,要是打不过…… 宋南时看向杀手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可惜。 宋南时他们直接走向了财经致富频道,唯有江寂还在正正经经地走男频龙傲天线。 他冷声道:“谁在买我的命?” 杀手嗤笑一声:“你不需要知道,但那个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卑贱之人生来就卑贱,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话音落下,江寂还没来得及开启龙傲天时间,宋南时就忍不住道:“他对付一个卑贱之人还不敢自己出面,请个元婴期杀手杀个筑基期,就这点儿胆子,找个班上也比学人家玩暗杀强。” 那个杀手闻言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我将你的人头和你的话带给他,想必他也很乐意多给我一笔佣金。” 方才被人说卑贱都没有动作的江寂这时候却突然出手,一剑斩向半空中的杀手。 杀手轻松躲开,冷笑道:“有几分胆色。” 江寂却不应声,只平静道:“云止风,带着我师妹走。” 宋南时忍不住道:“那人特意请了杀手混进秘境再动手,必然是怕在外面动手被查出来什么,如此藏头露尾之人……” 江寂却只道:“宋南时,走。” 宋南时却不动。 一个元婴杀手。 换做是三个月前,宋南时必然是二话不说就走了。 她爱财,怕死。 可是现在…… 她突然看了云止风一眼,云止风也看了过来。 她问:“有把握吗?” 云止风:“动底牌的话,有。” 宋南时:“不动呢?” 云止风:“四成。” 宋南时:“那事成之后老规矩?” 云止风:“老规矩。” 他们一番对话旁若无人,那杀手气笑了:“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两个人突然同时动手了。 身为元婴大能,他杀了这么多人,第一次见到有人遇见他之后主动动手。 “有点儿意思……” 他迎了上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江寂还没反应过来。 柳老头急道:“你快啊!” 江寂如梦初醒,连忙迎战。 三对一。 但是修真界的实力差距之下,三对一也好,百对一也罢,都只是数字。 如果是以前的话,对上个元婴期,宋南时会建议他们要多快跑多快。 但是往秘境里放杀手,显然是准备不死不休了。 宋南时决定赌一把。 他们三个人中最能拖住那个杀手的是云止风,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越来越强了。 “嘭”! 江寂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宋南时见状留下了一圈火墙,迅速跑过去看了一眼:“江寂,你行不行?不行的话咱们三个现在跑还来得及,到时候躲……” “师妹。”他突然道:“我这个卑贱之人,便该生来认命吗?” 宋南时沉默片刻。 她突然道:“那我给你起一卦吧。” 江寂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 宋南时还真的认认真真起了一卦。 正拖着杀手的云止风看得吐血:“宋南时,你还有功夫算卦!” 宋南时吼回去:“你懂什么!我这叫上buff!” 云止风不懂,他转头又迎了上去。 宋南时迅速算完了一卦。 但她却没看卦象。 她只定定盯着江寂,道:“江寂,你听好了,你这一卦。” “你这一卦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江寂愣了片刻。 下一刻,柳老头突然惊呼:“他、他领悟了剑意!” 江寂身上突然之间爆发出浓烈的剑意,直冲云霄! 云止风看了一眼这剑意,直接退了出去。 江寂和他擦肩而过,提着剑迎了上去。 宋南时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云止风面无表情:“不需要了。” 宋南时还想问什么不需要了,耳边就传来一阵轰鸣声。 她转头一看,就见方才被打的和狗一样的江寂此时一剑将杀手轰了出去。 宋南时沉默了。 云止风想到自己那忐忑的伤势,开始怀疑人生。 良久,云止风冷静问道:“宋南时,这就是你说的……” “开卦?” 宋南时:“……”她是在开卦,不是在开挂。 但她也很想问一下。 我命由我不由天,到底是不是什么开挂密码? 第27章 天上,被输入了正确开机密码的龙傲天终于终于找到了他的挂。 开挂之前的龙傲天被一个元婴期杀手暴打成了狗,而开挂之后的龙傲天立刻就不一样了。 他手里拿着把不知道从哪个村口打的破铁剑,以筑基之身将一个元婴大能暴打成了狗。 宋南时:“……” 云止风:“……” 地铁,老人,看手机。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魔幻和离谱,以至于宋南时和云止风连惊叹和震惊的心都升不起。 两个人一起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势,木着脸看着半空中热血沸腾的逆袭反杀。 宋南时甚至还抽空想,这要是放在龙傲天原著里,现在指定得有两个兼职解说的路人甲,一边表达自己的憧憬和不可思议,一边还能评价一下龙傲天和炮灰的招式和战局,向读者们解释龙傲天的牛批。 所以宋南时上辈子看这一类的小说的时候,一向觉得这种小说里真正深藏不露的不是龙傲天,而是那一个个和打卡上班似的准时出现在龙傲天的战局里路人甲。 他们不仅能不被炮灰,还能一清二楚地看清大能们的战斗,并且能把人家的家传绝活如数家珍。 这哪里是路人甲啊,这分明叫扫地僧。 不过可惜的是,现如今她和云止风这两个路人甲明显不合格。 然而她刚这么想着,一旁的柳老头就迫不及待的持证上岗了。 他表情到位,语气满分:“这杀手的招式路数有当年神刀的影子,神刀当年叱咤一时从无敌手,可惜一朝陨落,却没想到如今的传人成了杀手。” 先表达了一下对手的流批。 又道:“刀修一向霸道,他刚刚用的那招是神刀里的破杀招,更是霸道中的霸道。” 然后解释一下对手的家传绝活。 最后语气惊叹:“没想到这么霸道的一刀,居然被江寂一剑破了!” 你再流批怎么样,龙傲天更流批! 宋南时:“……” 太经典了。 经典的她很想拿小本本记下来,以免下次被迫上岗路人甲的岗位时没话讲。 她这么惊叹之时,就听见云止风叫她:“宋南时。” 宋南时悚然一惊,差点儿以为云止风也要来一番路人甲发言。 然而云止风却道:“他手里拿的剑我见过,是仙缘镇一个炼器师打的,五十个灵石一个。” 宋南时点头:“嗯,和你的驴一个价。” 云止风:“……” 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提驴? 云止风顿了顿,分析:“你师兄现在的修为是筑基期,隐隐有突破金丹期的影子,剑招之中剑气浓烈,明显是领悟了剑意,一个剑修刚领悟剑意的时候往往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激烈时会透支灵力激发剑意,想必在这两相加持之下,他这才能转瞬之间逆转形势。” 他试图将龙傲天的开挂合理化。 宋南时点头:“嗯,所以你想说什么?” 云止风沉默片刻。 然后他郑重道:“我想问问,你刚刚和你师兄到底是算了什么卦,不管是心境突破还是领悟剑意,都该有个契机。” 顿了顿,又道:“当然,若是不能说的话,你就当我没问。” 宋南时想了想,迟疑:“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顿了顿,她认真道:“大概是,中二语录?” 云止风:“……”没听懂。 但宋南时觉得云止风这话提醒了她。 她或许该准备上一本中二语录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她左看右看,她亲爱的龙傲天大师兄的开挂密码都是那句中二语录啊! 她若有所思之际,便听见旁边的云止风道:“能请你仔细说说吗。” 宋南时:“?” 什么仔细说说。 云止风:“中二语录。” 宋南时:“……” 她眼神逐渐诡异了起来。 云止风不知道宋南时为什么这么看他,但他却直觉不对。 他顿了顿,低声解释道:“心境的突破可遇不可求,但有时候方法却是相同的,我曾受过伤,修为有损,我想试试这对我有没有用。” 说着,他还郑重道:“拜托了。” 宋南时:“……” 她第一次听说这种要求,一时间大为震撼。 而且云止风的态度实在是过于郑重,宋南时有点儿亚历山大。 她迟疑道:“但是这中二语录……” 话没说完,就见云止风凌然道:“不管有什么后果,在下一力承担!” 宋南时:“……” 这人指定把中二语录当成什么危险秘法了。 宋南时一言难尽道:“那我可就说了。” 云止风神情肃穆:“你说。” 然后,两个人便在这龙傲天开挂的名场面下交流起了中二语录。 宋南时相当认真:“我命由我不由天!” 云止风:“……” 啥玩意? 见云止风神情迷茫,宋南时又换了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云止风:“……”他更茫然了。 宋南时坚持不懈:“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剑来!” 云止风的表情逐渐麻木。 沉默良久,他神情复杂道:“原来令师兄……爱好如此奇特。” 宋南时摊了摊手:“这,就是龙傲天。” 云止风不明所以。 龙傲天?宋南时的师兄不是叫江寂吗? 难道是别名? 但他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此时这个方法对他没有用,他也不太失望。 他就觉得江寂的爱好挺别致的。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仍在交手的江寂和杀手。 宋南时看了他片刻,突然问:“你受伤之前,很厉害?” 云止风想了想,道:“尚可。” 哦,那就是很厉害了。 宋南时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像我大师兄这样临阵爆发筑基逆袭过元婴吗?” 云止风实事求是:“没有过。” 宋南时刚松了口气,想着修真界到底也不是遍地龙傲天,便见云止风朴实道:“因为我修炼的比较快。” 宋南时:“???” 云止风解释:“我比同龄人修炼的快一些,同龄之中无人敌我,再往上就是老一辈了,他们自持身份,不愿与我比斗,所以我尚未遇到过需要临阵反杀才能赢的情况。” 他说得相当委婉,但宋南时听出了一股“那些老一辈怕输给我所以不和我打”的意味。 她的神情顿时就一言难尽了起来。 刚刚她还觉得这云止风老实,现在却越说越离谱了。 按他说的,龙傲天走得是“莫欺少年穷”路线,那他走得就是“天之骄子”路线? 那他高低不是个主角也得是反派。 哪里那么多主角反派,还都让她碰见了啊! 算了,装逼也不犯法。 这时云止风还在装逼:“逃命的时候我已经身受重伤,那时候是生死比斗,我不算全身而退,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也算不上输赢……” 宋南时鼓掌、赞叹,当了一个成功的路人甲。 云止风一看就知道她没信。 他面无表情地闭上了嘴。 这时,江寂那边的一场逆袭反杀终于结束。 江寂一剑将那杀手从半空中击落,一脚踩在他的胸膛,随即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丹田。 杀手惨叫着昏迷了过去。 江寂面无表情,脸上沾染着的鲜血衬得那一张剑眉星目的脸煞气凌然。 说实话,帅得很。 帅得很的大师兄转过头,看向宋南时,声音沙哑道:“三师妹,我做到了。” 宋南时大喜,抬脚就朝江寂奔去。 江寂下意识地抬起手,想给这个自己一直亏欠的小师妹一个拥抱。 他的脸上满是动容。 柳老头看着这对感人至深的师兄妹,也满是动容。 只有云止风面无表情。 他觉得,没这么简单。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江寂动容道:“三师妹……” ……然后他三师妹就和他擦肩而过,一把扑到了那杀手身旁。 江寂:“???” 宋南时还提醒他:“脚挪挪。” 还没装完逼的龙傲天被迫挪脚。 宋南时看了一眼那杀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然后她大手一挥,道:“分赃!” 江寂和柳老头:“……”哈? 云止风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走了过去。 宋南时已经迅速划好了分赃情况。 她道:“大师兄出力最大,拿六分,我和云止风后来没怎么插手,一人两分。” 说真的,她爱财归爱财,但还真的挺有原则。 柳老头看他们熟练的样子,不由得怀疑道:“他们到底做了多少这种黑吃黑的勾当?” 江寂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不用,我的那份……” 宋南时却回头,笑眯眯道:“不行,这是规矩。” 江寂看了一眼云止风。 云止风神情自若,丝毫没觉得和同伴黑吃黑有什么不对。 他们还商量。 云止风道:“我有一个御兽师们用来装灵兽的储物戒,可以装有神识的灵兽,自然可以装人,先把他装进去,回去卖给你师姐。” 江寂:“……” 二师妹什么时候开始做的人口买卖? 说话间,两个人从那杀手身上搜出来了快一万的灵石来。 宋南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这…… 但她不舍地开始分灵石。 只不过江寂执意不肯多拿,只愿意和他们平分。 他道:“三师妹,这是你应得的。” 宋南时也没有强求。 她只道:“等回去之后把这个杀手送到二师姐那里,我把钱给你送来。” 江寂:“……” 所以有没有人告诉他,他二师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活人买卖? 三师妹还是她下线? 江寂在怀疑人生中拿到了平生第一把黑吃黑的钱。 说实在的,江寂并不缺钱。 但宋南时笑眯眯的,显然很开心。 云止风这个冷淡性子这时候都温和了下来。 江寂莫名的,也觉得这笔钱很让人开心。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大师兄。” 宋南时突然转头,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江寂愣了愣。 然后他突然笑了出来。 云止风挑眉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快突破金丹了。” 江寂迟疑了一下,点头:“是。” 云止风:“秘境不是个突破的好地方,你最好压制一下修为,等出去之后再行突破。” 江寂点头:“我明白。” 他看了看宋南时的背影,抬脚走了过去。 这时,宋南时正在算自己手上有多少灵石。 江寂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算,等她心情很好的停下来后,这才问:“师妹,你给我算的那个卦象,到底是什么?” 宋南时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信命吗?” 江寂迟疑。 但没等他回答,宋南时便道:“你不信,你若是信命,觉得卑贱之人便生来卑贱,那不用等到今天,你早该束手就擒了。” 江寂沉默片刻,缓缓道:“对,我不信。” 宋南时笑了笑:“巧了,我也不信。” 江寂惊讶:“你是卦师……” 宋南时打断他:“正因为是卦师,我接触多了命数,所以才不信。” 她轻笑:“我要是信命,还用得着天天想办法破我的穷鬼命格吗?” 江寂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宋南时没看他,悠悠道:“所以啊大师兄,我当时算出了什么,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肯信什么。” 江寂怔住。 等他回过神时,宋南时已经跟着云止风处理现场了。 柳老头悠悠的飘到他身边。 他张口道:“你这个师妹啊……” 江寂接道:“有点儿东西在身上的,是吗?” 柳老头一卡,嘟嘟囔囔地怪他抢自己的话。 江寂但笑不语,只觉得心境从未有过的开阔了起来。 …… 黑吃黑了一把的三个人直接原地停留了两天,让江寂好好打坐稳固自己的修为,别就在秘境里突然就渡劫了。 到了第三天,江寂睁开了眼,三人继续启程。 宋南时问江寂去哪儿。 江寂直接道:“我们去找觉英草。” 宋南时一愣。 云止风看了她一眼:“觉英草?” 江寂点头:“我承诺给三师妹带觉英草,但没找到。” 云止风:“那就找吧。” 宋南时连忙道:“我现在已经不需要……” 她没说完,云止风便道:“既然是没有找到东西,那哪怕现在不需要了,以后也总有需要的时候。” 少数对多数,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宋南时向来觉得自己脸皮很厚,可是此刻,她却莫名浑身不在了起来。 她说不出为什么。 最终,她只能干巴巴道:“既然你们要找,那就找吧。” 之后,三个人就踏上了寻找觉英草的路。 宋南时知道这种灵草很稀缺,当初她和江寂说要觉英草的时候,就是抱着他不会记得的想法才随口说了这么一味难找的东西。 所以江寂寻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宋南时都快以为这次也要空手而归了,她还想着,等找两天找不到,就劝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然而不知道是运气到了还是真就这么巧了,决定开始找觉英草的第二天,他们便在一处悬崖上看到了觉英草的痕迹。 开着蓝色小花的灵草在悬崖峭壁间摇曳。 宋南时愣了愣。 有那么一瞬间,宋南时突然感到了一股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她说不出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她只觉得,来这个秘境其实也不坏。 她就这么带着一股莫名而来的感动,主动上前去摘那颗觉英草。 她的手触上了那蓝色的花,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然后她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下一刻,脑海之中警铃大作,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危险。 然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她的整个世界就开始天旋地转,她的身体凭空下坠。 宋南时的耳边听到了云止风厉声呼喊:“宋南时!” 还有江寂:“三师妹!” 随即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抓住了她的肩膀。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三个人就这么一起坠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宋南时在一阵眩晕之后迅速回过神来,身体仍旧往下坠,耳边,是云止风稳重的声音:“宋南时,手给我。” 宋南时不答,沉默良久,只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觉英草。 此时此刻,她那满腔莫名而来的感动都化成了一句凎。 ……她真的是脑子被云止风吃了才会相信这两个狗男人的话。 身体仍旧在下坠,不知道这里到底是有多高,宋南时面无表情地听着耳边两个除了添乱屁用没有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谈论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一时间是又想哭又想笑。 你们哪怕是留一个在上面想办法呢。 现在可好了,两个一起下来,还真是不同生共死都不行了。 然后她就笑了出来:“哈哈。” 两个没用的男人停了下来。 诡异的沉默。 随即,江寂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师妹,你还好吗?” 宋南时:“哈哈哈。” 江寂:“……” 耳边,跟着他们一起往下坠的柳老头砸了咂嘴,道:“完了,你三师妹疯了。” 江寂连忙道:“师妹你别害怕,虽然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但若是有危险,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云止风也道:“宋南时,你放心……” 他们的承诺铿锵有力。 下面有没有什么危险宋南时不知道,但是她却觉得吧,在没有危险的时候,这两个狗东西分明才是最大的危险。 她真是脑子被这两个人一起啃了才会信了他们的鬼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古人诚不我欺。 于是她又笑:“哈哈哈哈。” 江寂慌里慌张:“师妹,你别笑了,我害怕。” 这一次,云止风对此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第28章 身体的下坠带来了耳边强烈的风声。 可下坠中的三个人却保持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不合时宜的沉默配合着三个人迅速掉落的状态,莫名让眼前的场景透露出一丝丝渗人的意味。 可是这时候,连一向跳的最高的柳老头都没敢吭声。 强烈的求生欲之下,这二人一鬼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 他们觉得,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对着宋南时多哔哔一句,那么等他们落地之时,就是被宋南时徒手撕成碎片之际。 众人面面相觑。 然而还没等他们用眉眼官司交流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先前赶路爬山时被宋南时顺手塞进云止风储物戒里的驴兄就不合时宜的探出头来。 驴兄本意是想探出个头透透气的,然而一双驴眼左看看右看看,驴兄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驴眼缓缓地睁大。 下一刻,杀驴似的惨叫声打破诡异的沉默,一瞬间响彻天地! “啊啊啊啊——呃!” 江寂:“!” 他一颗心脏吓得险些跳出来,当即惊恐的看向了自己三师妹! 宋南时缓缓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江寂结结巴巴:“师、师妹……” 比起江寂这个被吓得不知所措的,云止风就显得临危不惧了许多。 他反应迅速的一把将驴头按进了储物戒里,还顺手将储物戒给封了,这才抬起头,对上宋南时的视线。 他冷静地冲她点了点头:“没事了,你继续。” 宋南时顿了顿。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这一切都落在了江寂的眼中。 他目瞪口呆。 这一瞬间,将来的龙傲天顿时对他的未来宿敌升起了一股由衷的敬畏之情,看向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宋南时的眼角余光将这一切收归眼底,一时间只觉得想笑,也不知是气得还是乐得。 她又往下看了一眼。 脚底是一望无际的黑,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而抬起头,他们也已经看不到一丝光了。 宋南时沉默片刻。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四个字。 落崖定律。 艹! 她单知道江寂别名龙傲天,却忘了龙傲天遇崖必落,落崖必有机缘这条铁律! 当她看到这觉英草长在悬崖边时就应该意识到啊,龙傲天遇到的悬崖,它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悬崖! 宋南时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场景。 那悬崖其实算不上深,左右也不过二十米,远不到深不见底的程度。 而且觉英草离悬崖尚有三四米的距离。 她咂摸了一下,觉得她哪怕再怎么身娇体弱也不可能摘个草就一个脚滑滑过三四米,直接劈叉坠崖。 这不叫脚滑,这叫杂耍。 而且退一万步讲,哪怕她真就一个脚滑劈叉坠崖了,那二十米的悬崖应该也坠不出眼前这万丈深渊般的荡气回肠。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发生在自己摘下觉英草的瞬间。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力量拽着她直直的往下坠。 觉英草。 宋南时沉思了片刻,觉得比起那什么坠崖定律让自己强行坠崖了,问题还是更可能出现在觉英草上。 她知道有一些法修大能,能利用阵法或者空间术法独立开辟出一片空间来。 这种空间往往需要一个进入的契机或者……钥匙。 宋南时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觉英草。 好的,钥匙。 想通了这一点,她接下来的思维就更顺了。 这种空间很难炼制,但对敌的作用又不是很大,所以一般都是一些大能才有功夫炼制,通常是用来留下传承的。 诶,这不是巧了嘛,她进来的时候刚听赵师姐科普过,这白梧秘境之所以这么热门,就是因为曾经有一个大能在这秘境里留下了自己的传承。 传承、空间、龙傲天。 呵呵呵呵。 真不愧是落崖定律,哪怕落崖是假的,机缘也必须得是真的。 宋南时不由得笑出了声。 然后她听到江寂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妹,你、你笑什么呢?” 宋南时转过头,看到了始作俑者龙傲天。 她温声道:“我高兴呢。” 江寂:“……” 他不敢吭气了。 宋南时又往下看了一眼,开口道:“我们掉了多久了?” 云止风简短有力的答到:“半盏茶的功夫有了。” 她又问江寂:“大师兄,你在这里能御剑吗?” 江寂受宠若惊,连忙道:“掉下来时我就试过了,不可以。” 不出所料。 宋南时咂摸了一下,觉得这留下传承的老头是不是有点儿毛病。 进去之后先让人体验一下自由落体? 然而她刚这么想着,却听见江寂突然道:“有光!” 三个人顿时低头看了过去。 方才还漆黑一片仿佛坠不到尽头的黑暗里出现了一星一点的光芒,并且在飞速靠近! 宋南时立刻反应过来,当即道:“是地面,准备一下!” 哪怕是修士,这个高砸下去小命也是会没半条的! 三个人当即开始各显神通。 江寂和云止风两个剑修抽出了剑,宋南时的黑签已经握在了手中。 在三人的聚精会神之中,那光芒越来越近,随之看清楚的还有坚硬的石头地面和石壁。 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宋南时只来得及想这么多。 眼看着高度已经差不多,三个人同时出手了。 云止风和江寂眼神犀利,眼看着地面近在咫尺,一左一右地砍出了两剑,剑光落在石壁上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反作用的力道让两个人的下坠速度逐渐放缓。 宋南时就更简单了,她直接祭出了离火,离火从地面蒸腾而起,化作了一朵巨大的火莲轻柔地接住了半空中的宋南时,将她稳稳地送到了地上。 火莲消散,宋南时落地,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然后她就被那一左一右溅过来的石屑灰尘扑了个满头满脸。 宋南时:“……” 累了,毁灭吧。 而另一边,云止风和江寂几剑下来成功止住了下坠的力道,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两个剑修隔着漫天的碎石对视一眼,不由得相视一笑,颇有些剑修之间的惺惺相惜。 然后他们身后就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挺帅的,是吧?” 江寂下意识道:“还可以吧,这是基本操作……” 他带着笑意转过了头。 然后笑意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逐渐变得惊恐。 宋南时带着满身的石屑,灰头土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江寂惊恐:“师、师妹……” 云止风沉默片刻,沉重地闭上了眼。 这一刻,他觉得若是有一天他们在这个秘境里被宋南时下黑手弄死,也不是很奇怪。 柳老头一声长叹,摇头道:“兄弟阋墙啊兄弟阋墙。” …… 半刻钟之后。 宋南时打理好了自己,抱着手臂站在墙边,听着面前两个除了添乱屁用没有的男人努力转移话题。 江寂:“师妹,你摘那颗觉英草的时候,我和云兄看到你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泥沼一般的东西将你往下拉,我们想将你拉出来,谁知道也到了这里。” 云止风点头表示赞同,补充道:“这应当是秘境里什么大能留下来的独立的空间,不知道到底是何作用。” 除了大能传承他们没想到之外,他们和宋南时分析的一般无二。 江寂道:“所以我觉得,出去的关键应该还在师妹手里的这棵觉英草。” 云止风却摇头表示反对:“不,这觉英草或许是进来的钥匙,但是出去要是也能靠觉英草的话,这空间不免就简单了,我想不出有谁会大费周章特意做出这么简单的独立空间来。” 他们在一旁争论,宋南时就四下里打量着这个地方。 和她在半空中看到的差不多,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石洞一般的地方,有桌椅、有坐榻、甚至还有遍布灰尘的茶具,仿佛这里曾经生活过一个人一般。 很符合宋南时想象中大能会居住的地方。 但她却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 不过仔细想想,修士的洞府大多这样,大同小异罢了,也没什么可眼熟的。 眼看着那两个人还在讨论,宋南时直接开口:“行了,有争论这个的功夫,咱们还不如看看这里能不能找到什么出去的办法。” 这两个人也可能是自知理亏,宋南时一开口,他们乖得很,二话不说就开始四下翻查。 宋南时也跟在他们身后翻查这什么,只不过他们找的是出去的办法,宋南时就专盯着江寂,看看这龙傲天能不能找到什么传承,然后他接了传承他们赶紧出去。 再顺便看看这里有什么蛛丝马迹。 四下看着,她眼角余光瞥到了桌子上的茶具。 那茶具虽然落满了灰尘,但一眼看过去就是被人精心维护使用过的,想必主人也是个爱茶的人。 宋南时不由得想,教她算卦的师老头也很喜欢喝茶。 除了喝茶,他还爱酒。 手里但凡有点儿闲钱,他几乎都花在了茶酒上。 她这么想着,漫不经心的拉开了一旁的一个木制茶柜,就看到了摆的满满当当的一坛坛酒。 宋南时一愣。 云止风见状,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他立刻过去看,看到茶柜里是一坛坛的酒,不由得松了口气。 酒罢了。 宋南时回过神来,先是皱眉,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突然想到,师老头……教我算卦的师长老也是个爱茶又爱酒的人。” 云止风神情一动。 他若有所思道:“那倒是巧了。” 宋南时听着他的语气,越发觉得不对劲。 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爱茶又爱酒的人世上这么多,千里之外的师老头能和一个逝世千年的大能有什么联系? 是她多疑了。 宋南时又看了一眼,缓缓关上了茶柜,扬声问江寂:“大师兄,你找到什么没有?” 江寂找的一脑门汗:“没有任何线索。” 宋南时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一眼望去只有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注意的吗? 难不成是这山洞里藏了什么能一键传承的阵法等着大师兄发现,还是说这么山洞只是个障眼法,里面还有个密室什么的? 想到密室,宋南时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一旁的烛台上。 按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套路,这时候她只要拧一下那烛台,石壁上就会噌的一下出现个密室入口。 宋南时就下意识地去拧了一下。 然后…… “嗡——” 宋南时猛然松手,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石壁上缓缓向两边打开的石门。 这……真的有密室? 怎么会这么巧…… 这声动静让江寂和云止风都回过了头,柳老头见状惊呼了一声:“这里居然还有密室!” 江寂也有些不可思议,回过头看向宋南时:“师妹,你是怎么找到的?” 宋南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巧合?” 江寂便道:“那我先进去探探。” 他主动开口。 宋南时就不由得想,这或许真的是龙傲天的传承秘境了。 于是她一时之间就没开口反对。 江寂见状,抽出了长剑,做出警惕的姿态,就准备进那个“密室”探路。 宋南时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一股愈发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很不对劲。 可是这里…… 宋南时再次抬起头,环视了这整个石洞。 此时,江寂已经走到了“密室”门外,抬起了一只脚。 电光火石之间,宋南时终于意识到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她厉声道:“停下!” 与此同时的还有云止风的声音:“回来!” 江寂茫然停下脚步,不解的看向他们。 云止风却只看向宋南时。 宋南时皱着眉头,缓缓将这个山洞打量了一遍。 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桌上精心维护的茶具,放在茶柜里的酒。 这一切都给她一种既视感。 师老头。 师老头爱茶爱酒,并且他喜欢将酒装进茶柜里。 因为有过一段时间,宋南时很反对师老头酗酒,他怕麻烦,就把酒装进了茶柜里,装作里面装的是茶叶,骗了她不少时日。 宋南时认识的人里,只有师老头会这么做。 而且这个山洞…… 宋南时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感觉这个山洞很熟悉了。 因为这山洞完全就是师老头的洞府放大美化又做旧之后的版本啊! 艹! 片刻之前的宋南时想,师老头远在千里,怎么可能和千年之前的大能有什么联系。 此刻她还是这么想,师老头和一个千年前的大能哪里来的联系,千年前师老头还没出生! 但她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师老头和千年前的大能没有联系,但是此刻,和已逝的大能产生联系的,是她宋南时。 宋南时突然就明白了。 这里不是什么千年之前大能居住的洞府。 这是宋南时想象之中,一个大能该住的地方。 宋南时此生接触过的她觉得最仙风道骨最像个大能的人不是她的师尊不归剑尊,而是师老头。 于是她就觉得,一个千年前的大能,理应像师老头一样,居住的朴素,风趣爱酒。 于是现如今呈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让她充满了既视感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按她的想象来的。 她觉得,一个大能的传承很难找到,这里理应有个密室。 于是便有了个密室。 她想象中电视剧里的密室大多是用烛台之类的打开。 于是她便用一个烛台打开了密室。 宋南时吐出了一口气,伸出手看向了手中的那棵觉英草。 在她的注视之中,觉英草缓缓变形,最终变成了一颗发光的石头。 与此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这个宋南时想象中的“大能居所”。 密室没有了,洞府没有了,所有人站在了一个纯白的空间之中。 江寂一惊:“怎么回事!” 柳老头也是一惊:“难道……” 云止风若有所思:“果然……” 他们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只有江寂还不在状态。 宋南时看了看手里发光的石头,又看了看纯白的空间,挠了挠头。 好吧,连这棵觉英草也是她想象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手里这颗石头和眼前纯白的空间究竟是这个空间的本来面目,还是说,这仍是她想象中“应当是这样的”。 这时,云止风已经开口道:“是幻境,一个依靠人的想象随意变化的幻境,我们刚刚看到的,应该就是宋南时想象出来的一切。” 柳老头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见,在一旁补充:“我们应该是刚上山的时候就着了道了,你们要找觉英草,于是那个能把你们拉进幻境的钥匙就变成了觉英草,我说这年头觉英草怎么突然就这么好找了!” 宋南时面无表情。 她终于明白他们刚掉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会掉这么久了。 因为那时候她还没想象下面会是什么啊! 等她推测出这里应该是大能传承的地方了,这里就按她的想象来了个大能居所,然后他们就突然到底了。 她冷静问:“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江寂和云止风对视一眼。 柳老头在一旁道:“虽然不知道这幻境为什么以你师妹的想象为引,但一般这种情况,我们只能靠你师妹了。” 于是江寂这个刚搞清楚情况的就不得不硬着头皮装懂:“只能靠你了。” 宋南时:“我要怎么做?” 柳老头:“你只要能做到无欲无求,这个幻境就能破!” 江寂当传声筒:“你要无欲无求!” 宋南时:“……” 无欲无求。 你在难为我胖虎! 宋南时大概也能猜到这个秘境的用意,假设这仍旧是大能传承的考验的话,那大能就是在筛选人品。 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筛选到她身上! 不应该是龙傲天吗? 她一个爱钱的俗人!让她无欲无求? 她刚这么想着,只见半空之中突然哗啦啦的下起了灵石来。 宋南时:“!” 她眼睛都直了! 但是一想到这都是她的想象,她又觉得心如刀绞! 一旁,被灵石砸了一脸的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宋南时,你刚刚在想什么!” 宋南时老老实实:“想灵石。” 云止风冷静道:“是不是还顺便想了一下我刚刚把石屑溅了你一身,你该怎么报复我?” 宋南时:“……” 被看穿了。 他们在这里讨论这是不是报复,另一旁的江寂快被灵石埋了,连忙道:“师妹!你快想些其他的!” 宋南时一见江寂的惨状,也急了。 龙傲天要真被她埋死了就完了! 但她越是这么想,往他身上埋的灵石就越多。 连云止风都没能幸免。 云止风忍无可忍:“不要再想灵石了!” 宋南时:“……”这何其困难! 她咬牙道:“那我该想什么!” 云止风:“你随便想什么都不要想灵石了!” 眼看着两人快被灵石埋严实了,宋南时连忙平心静气,试图转移注意力。 不要想灵石不要想灵石! 快想些其他的! 下一刻,灵石没了。 半空中下起了无数金银财宝丹药法器。 三人:“……” 就是离不开钱呗? 宋南时也有些丢脸,讪讪笑道:“我再试试。” 然后她摆出了打坐了姿势,努力平心静气,无欲无求。 但是打坐只能让人平心静气,却不能让人无欲无求。 于是,宋南时打坐之中大脑飞速转动,云止风和江寂就随着她的“无欲无求”接连经历了山洪、海啸、火灾、地震。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自然灾害渐渐的有往人为灾害转换的趋势。 比如一个长得和江寂差不多的男修突然冲出来喊“我命由我不由天”。 比如一个和诸袖长得差不多的女修脑门上顶着火葬场三个大字。 比如莫名其妙的仙魔大战,一个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大喊“我毁了三界也要得到你!” 江寂和云止风:“???” 柳老头开了眼:“你这个师妹应该看了不少话本吧?” 然后就越来越离谱。 云止风和江寂,加上一个柳老头,三个土著修真界人士,在今天经历了来自现代电影世界的星际大战和丧尸围城。 柳老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个个模样恐怖的丧尸,终于怀疑人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精神世界居然已经重创成这样了吗?” 他有点儿担心宋南时的精神状态。 云止风最终的忍无可忍,是在他看到了一个方块盒子里爬出来一个一身白衣头发往前梳的女人之后。 他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音乐中上前,将打坐的宋南时叫醒。 宋南时睁眼,茫然:“怎么了?” 云止风:“你还是别无欲无求了。” 他平静道:“我害怕。” 宋南时:“……” 她神情一言难尽了起来。 你们两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怎么什么都怕? 中看不中用! 第29章 宋南时自从开始修炼以来,从没有哪次打坐能有这次认真投入了。 然而屁用没有。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蒲团上,看着眼前那个和他们几个古代人格格不入的电视机。 长发白衣的贞子小姐姐伴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音乐,手脚并用地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宋南时觉得,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再也不会经历比眼前这一幕更离谱的事情了。 真的,不会更离谱了。 贞子小姐姐手脚僵硬而怪异地爬出电视机,在越发恐怖的音乐之中,缓缓地向他们爬来。 三个人外加一个不算人的柳老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看了半晌,柳老头皱眉发出质疑:“这女娃子的腿脚是不是有些毛病,不会站起来走吗?” 宋南时:“……” 说实话,由于她对贞子小姐姐爬出电视机的那一幕印象过于深刻,所以她现在也快忘了贞子小姐姐的前进方式到底是走路还是爬了。 但是她还是觉得让一个女孩子在地上爬良心挺过不去的。 于是下一刻,还在爬的贞子小姐姐噌的一声就原地站了起来。 她用一种飘忽而诡异的前进方式,缓缓地靠近他们,那音乐声也愈发的恐怖了。 江寂看了半晌,评价道:“这位姑娘的脚法挺奇特的,战斗之时很容易迷惑敌人,值得一学。” 然后他问宋南时:“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宋南时:“……你可以叫她贞子。” “哦。”江寂很礼貌的冲贞子点头:“贞子姑娘。” 柳老头当即嗤笑道:“你傻了啊,这是你师妹想象中的人,你要想找人请教也得先出去。” 江寂就问宋南时:“那敢问这位贞子姑娘哪里人士?” 宋南时:“……你应当问哪里鬼士。” 江寂大惊:“这位姑娘是鬼?!” 柳老头也大惊:“什么?是鬼?不可能!小老头我现在也算得上半个鬼了,我们鬼从来没有过这么爬的!” 这么说着,这小老头看向贞子的目光顿时就挑剔了起来,从上到下的对她一阵批判,大有把她开除鬼籍的意思。 宋南时:“……” 你们这群人有毛病吧!看个鬼片不害怕也就算了,还带人身攻击人家演员的? 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同,宋南时只觉得他们吵闹。 很显然,觉得吵闹的并不止宋南时一个人。 自从把宋南时叫醒之后始终保持了高质量沉默的云止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宋南时,你能先把这个音乐停了吗?” 宋南时:“……” 她顿了顿,在脑海里换了首bgm。 于是下一刻,响彻整个空间的恐怖音乐换成了《好运来》。 众所周知,恐怖片的气氛一半都是音乐烘托起来的。 于是,在好运来的烘托之中,宋南时顿时觉得连贞子姐姐那恐怖诡异的脚步一下子都有节奏感了起来,让她很想往她脑袋上别个大红花。 然后下一秒,白衣贞子的头发上就出现了一朵喜气洋洋的大红花。 宋南时一见那大红花,又不由自主地想,这大红花可真适合扭秧歌。 再然后,贞子小姐姐腰间就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红布。 贞子小姐就这么头发披散在脸前,两手拽着红布,跟随着《好运来》的音乐充满节奏的扭了起来。 眼前的画面一瞬间就从恐怖片频道转台到了民生频道,充满了乡土气息。 云止风:“……” 宋南时:“……” 宋南时沉默片刻,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转头,就看到云止风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 宋南时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你害怕。” 云止风闻言一下睁开眼:“我害怕?” 宋南时理直气壮:“不是你自己说得吗?让我别无欲无求了,你害怕。” 云止风一下子气笑了。 他面无表情道:“所以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我说我害怕,其实是在害怕你目前的精神状态。” 宋南时:“……” 不好意思,让您惦念了。 但是吧…… 宋南时低头,神情复杂地看向手里那块发光的石头。 说真的,如果不是有这一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世界居然如此的丰富。 音乐在吵闹,女鬼在吵闹,江寂和柳老头也在吵闹。 云止风揉了揉额头,声音疲惫:“你先把音乐和这什么女鬼都停了,换一个安静的环境,我们好好商量商量其他办法。” 一通操作猛如虎,最终睁眼一看闹成了这样,宋南时自知理亏,连忙道:“好的好的。”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念叨着“安静的环境安静的环境”。 在她的努力之下,眼前的场景几经变化,最终,所有人都坐在了一堆金银珠宝灵石法器旁。 身下,是高纯度的灵石打造的椅子。 音乐没了,女鬼没了,秧歌也没了。 是一个安静的环境。 安静而祥和。 满是金钱的气息。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宋南时那十分不好意思地声音:“我努力了很多次,最终发现了一个道理。” 她认真道:“果然,唯有金钱,才能让我这颗躁动不安的心为之平静。” 她自我剖析了个明明白白。 这一刻,云止风突然开始怀疑人生。 让一个如此爱钱的人无欲无求?那他们这辈子真的还能出得去吗? 他睁开眼,沉声道:“打坐不能让你无欲无求的,我们得另想办法。” 宋南时闻言,自知这事马虎不得,当即认真道:“那你们都有什么办法,我们都试试。” 江寂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 柳老头也在冥思苦想。 好半晌,云止风突然道:“我有一套新的修炼方法,可以让修炼之人凝神静气不为外物烦忧,我现在教给你,你可以试一试。” 宋南时闻言,第一反应是不妥。 她委婉道:“修炼方法可都是一个家族或者一个门派的不传之秘,就这么教给我,不合适吧?” 云止风反问:“那让我们都困在这里出不去就很合适?” 宋南时:“……” 她妥协了,问:“这套功法能让我无欲无求?” 云止风斩钉截铁:“不能,但它比其他功法更容易进入无物无我的状态,说不定就能欺骗这幻境。” 宋南时闻言唉声叹气:“只能先试一试了。” 两个人行动力很强,当即就要开始教学。 江寂见状连忙带着柳老头去了另一边,转过头不看他们,以免误学了人家功法。 宋南时和云止风身下的玉石椅子换做两个蒲团,两个人相对而坐。 宋南时神情认真,集中了注意力,准备听他念法决。 谁知云止风却直接道:“抬手。” 宋南时不明所以地抬起了手。 下一刻,云止风的手贴在了她掌心。 宋南时一愣:“没有法决吗?” 云止风想了想,道:“我当初学的时候,是家中一个长辈直接将自己的灵力送到了我体内,带动我全身经脉走了一个大周天。” 他淡淡道:“他们说这样比较快。” 宋南时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由修为强大之人强行带着小辈运行功法,这确实是一种比较快的教学方法,比背熟法决之后自己领悟要快得多。 但只要是还想让自己徒弟走得长远一点的师尊,都不会用这种方法。 其一,对一个还没开始修炼,身体里一丝灵力都没有的孩子来说,他人的灵力强行灌入身体痛苦非常,稍有不慎甚至会损伤经脉。 其二,这种方法的快,是拿悟性换的,只有运行方法没有法决,相当于背了一篇晦涩的古文却不解其意,生搬硬套,迟早会出问题。 这是在牺牲以后的前途来换一时的快,若是那孩子悟性好一些,自己能从运行方法中悟出法决还好,要是孩子悟性再差一些,最多到二十几岁,修行之路就必然会断绝。 哪怕是宋南时,她天天吐槽自己师尊渣,那个渣师尊也没这么教过徒弟。 宋南时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云止风,有心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云止风见状,反而道:“你放心,你体力有灵力,只要跟着我的引导走,不会出什么事,至于法决……” 他沉吟片刻,道:“我这些年自己有领悟一些,等出去之后我来教你。” 宋南时见他大有要来给她当师傅的意思,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有法决,这次是事从权宜,事从权宜而已!” 云止风愣了愣,低头笑了笑,道:“正是如此。” 然后,他就开始引导着宋南时适应新的修炼方式。 二人身后,柳老头百无聊赖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睁大眼睛,连忙道:“江寂江寂!那小子对你师妹动手动脚,简直没眼看!” 江寂闻言立刻回过头。 然后他就看到,二人只有手心相贴,神情都很正经,不正经的只有柳老头一个。 他无言以对,只能斥责道:“这种事情,不要乱说!” 柳老头百无聊赖:“反正除了你,别人又听不见。” 江寂皱着眉,试图掰正柳老头的思维,然而还没等他掰扯完,云止风就走了过来。 江寂惊讶:“你不是在教师妹?” 他抬眼看去,就见自己师妹还在打坐。 云止风淡淡道:“教完了,剩下的就看她什么时候学会了。” 想了想,他又道:“我当初学会用了三个时辰,但是普通人学这种功法用上个十天半月甚至半年也是正常,你们……” 他话未说完,就察觉到宋南时周身的气息突然一变。 云止风一愣,回过头。 江寂不明所以:“嗯?怎么了?” 云止风顿了顿,回过头,道:“宋南时学会了。” 他神情复杂道:“你师妹,天赋很好。” 江寂愣了愣,一时之间居然无言以对。 师妹天赋很好? 他看向闭目打坐的宋南时,此时此刻,居然觉得自己记忆中那个启蒙四年仍学不会剑术的师妹和眼前的师妹仿佛不是一个人。 他突然就想起来了,师妹决定不学剑时,他曾去劝过她,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南时说,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已需要什么。 她,一直都很清楚。 …… 宋南时这一入定,就直接入定了一整天。 这一整天里,虽然他们仍旧没有一丝一毫要出去的迹象,但是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稳定了很多。 就,遍地金钱满目富贵的那种稳定。 再也没有过宋南时入定他们看贞子的情况了,简直可喜可贺。 柳老头不由得唏嘘,“你师妹对金钱是真爱啊。” 一个人稳定时的心境最能反应她的精神状态。 宋南时就纯粹是稳定的想搞钱。 令人感动。 好不容易,宋南时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眼就道:“这个不行,骗不过去。” 其实不用她说,众人也都看清楚了。 再怎么厉害的功法,都不可能让人无欲无求。 宋南时骗不过这个幻境。 宋南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直接看向江寂:“大师兄,你怎么看!” 江寂直接看向柳老头。 金手指,你怎么看! 柳老头沉思片刻,道:“其实,还有一个最终的办法。” 他沉声道:“让你师妹现在改入无情道,无心无情,自然无欲无求!” 宋南时:“……” 江寂:“……” 江寂艰难道:“师妹,这个,无情道……” 宋南时当即否认三连:“没门!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钱都没赚够呢还无情道。 无情道能让她有钱吗? 她当即道:“累了,睡觉!醒了再说!” 说完,她身边就多了张床榻。 宋南时倒头就睡。 云止风和江寂面面相觑。 云止风也道:“睡吧,宋南时忙一整天了。” 他随手扯了一把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被子,直接闭上了眼睛。 云止风也没说错。 这一整个空间都是依靠宋南时的想象建构的,宋南时为了避免让这三个古代人再目睹什么贞子,一直都在控制自己的思维。 但是睡着了之后,她能梦见什么就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了。 于是,云止风睡了还没半个时辰,就被一阵熟悉的恐怖音乐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在被子里躺了片刻,冷着脸起身。 他就这么坐在床榻上,神情木然地看着那个叫贞子的女鬼和另一个差不多风格的女鬼打架。 有人叫另一个女鬼伽椰子。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宋南时身上。 宋南时睡得毫无所觉,甚至还嘿嘿笑了两声。 云止风:“???” 梦见女鬼打架都能笑出来?这是什么奇怪癖好? 他再去看,却见方才那幅“贞子大战伽椰子”的场景已经消失了,而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比例很奇怪很像画出来的男人。 男人一头白发,佩刀,额头上有个月牙。 男人身旁一个矮墩墩叫他什么“杀生丸”。 云止风:“……” 他沉默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这或许,就是宋南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什么纸片人吧。 这姑娘的精神世界……嗯,很丰富。 这一夜,宋南时和她大师兄睡得一夜好梦,云止风却是一夜无眠。 到了第二天,他顶着个黑眼圈站在宋南时面前。 他问道:“戈薇到底是不是桔梗的转世?” 宋南时一时大惊,险些以为云止风是被人穿了! 然后她就反应了过来,心虚道:“昨晚……” 云止风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没错,纸片人。” 宋南时:“……” 宋南时十分的心虚。 因为心虚,这一整天,她更加努力的让自己无欲无求。 然而进展依旧是零。 云止风反而淡定了下来。 因为他觉得宋南时这丰富的精神世界挺有意思的。 云止风越是这么觉得,宋南时就越是心虚。 现在云止风是觉得有意思,但宋南时上辈子加这辈子看得可不止这些“有意思”的东西。 万一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弄出了点儿晋江不允许写广电也不允许播的玩意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可就真的是有意思了。 不不不!不能像不能想! 宋南时连忙念了段清心咒。 眼看着这一天又白忙了,宋南时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金银珠宝,怀疑人生。 云止风欣赏完今天的“纸片人”了,看到宋南时这样,顿了顿,走过去,道:“你不要太有心理压力,这不是你的错,换做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轻易做到无欲无求的。”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她问:“今天看电影看得挺爽吧?” 云止风不知道什么是电影,但他意识到宋南时在说什么了。 他矜持道:“还可以。” “呵呵。”宋南时冷笑:“等我哪一天精神变态了,就该换你们有心理压力了。” 云止风:“……” 他明智的保持沉默。 但一旁明显还有个不明智的。 柳老头惊呼:“什么?江寂,你师妹都这样了还算不上精神变态吗?” 宋南时:“……” 艹! 她总有一天得让这老头见识见识什么叫精神变态! 不过…… 宋南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云止风有句话说得不错。 任何人都不能无欲无求。 假设这个幻境是什么大能在挑选继承人,那么按照他这个标准挑选,他就是在选圣人。 但是圣人就能做到纯然的无欲无求吗? 不可能的。 能无欲无求的人,要么是只有神性的仙人,要么,就是没有一丝人性的疯子。 正儿八经的挑继承人,会往这方面挑吗? 还是说…… 宋南时突然起身,对自己身旁的云止风道:“我不可能无欲无求的。” 云止风和江寂都看了过来。 宋南时像是在和他们说,又像是在对其他人说。 她坦坦荡荡道:“我爱钱,爱很多很多钱,我贪图享乐,如果能住舒服的房子,就不会住简陋的洞府,我还气量狭小,从来不会以德报怨,他人欺辱我七分,我会还十分,我性情冷漠,天生怕死,不爱多管闲事,无关自己的事喜欢高高挂起。” 她一口气数落了自己的缺点。 江寂张了张嘴,道:“师妹,你……” 云止风一把拉住了他。 宋南时摊了摊手:“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没做过大善,没行过大恶,当不了无欲无求的圣人,也不会做损人利己的小人。” 她笑了笑:“我不会改,这辈子也改不了了,前辈,您要是觉得我不符合您选继承人的标准,现在就放我们出去吧,我们还赶时间呢。” 整个空间里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半空中突然出现一行字。 ——个人机缘,只此一次。 宋南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出去了就再也进不来了。 是在这个空间里把自己磨成一个合格的圣人,还是出去? 宋南时反而笑了。 她道:“谢前辈成全。” 话音落下。 下一刻,整个空间重新化成一片纯白,一扇门出现在纯白的尽头。 宋南时回过头,招呼他们两个:“走了。”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大踏步往前走。 云止风见状笑了笑,跟了上去。 江寂愣了好半晌才跟上去。 靠近时,他看到自己的师妹和云止风没有任何没抓住机缘的颓然。 云止风甚至还问道:“戈薇果然就是桔梗转世吧……” …… 另一边。 宋南时他们前脚刚离开,顶着个猪头的决明子后脚就追进了这片空间之中。 此时,那块代表着钥匙的石头还在宋南时手中。 于是,他走进来时,就先看到了一块石碑。 石碑上写了三个字。 寂静岭。 决明子冷笑:“原来他们在这里,看我把他们找出来!” 他自信的抬脚走了进去。 第30章 那扇门出现之时,江寂心中仍是震撼的。 因为虽然彼此未曾明言,但他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幻境是某位大能挑选继承人的考验。 设下这么一个几乎没有杀伤力的幻境,除了留下传承,江寂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传闻之中,白梧秘境中曾有一位千年前的大能留下传承,静待有缘人来探。 于是千百年来,无数修士对这个秘境趋之若鹜,只为了那句“有缘人”。 江寂来这里之前并不知道那位大能究竟姓甚名谁,但只看这哪怕是过了千百年,白梧秘境每次开启都会让人为之疯狂的盛景,江寂也能想到那位大能当年是何等的威名赫赫。 所以他们进入这个幻境之后,江寂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碰见了那位让人趋之若鹜的大能的传承考验。 而且这个幻境中的一切,都是与三师妹绑定的。 于是事情似乎是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那位大能挑选了宋南时作为“有缘人”,并且予以考验。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江寂心中不是没有艳羡,但他很快就接受了。 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从前对这个师妹的了解究竟有多浅薄。 以师妹的能力和心性,她值得。 可是…… 哪怕他觉得他现如今已经很了解自己师妹了,他也从来没想到,这几乎是近在咫尺的、伸手就能摘到的传承,宋南时会说放弃就毫不犹豫的放弃。 将自己磨成无欲无求的圣人,很难接受吗?对修真界绝大多数人来说,很难。 但是,江寂同样相信,在变强和传承的双重诱惑之下,别说把自己磨成无欲无求的圣人,哪怕让自己磨灭人性,都有人愿意一试。 哪怕是他自己,他扪心自问,也做不到如此轻松地说放弃。 再退一万步讲,哪怕这不是那位大能的传承,但是千年之前,能有资格在这种秘境里留下传承的,各个都不容小觑。 大多数人都愿意为了变强去放弃一些东西的。 江寂也一样。 或者说,因为曾经的经历,他对力量的渴望比大多数人更强烈。 可是宋南时就这么放弃了。 于是当那扇门出现时,江寂仍回不过神来。 还是柳老头在背后淡淡道:“还愣什么呢傻子,你师妹都快跟着那姓云的臭小子跑了。” 江寂这才回过神来,几乎是精神恍惚的追上了他们的步伐。 他下意识问道:“师妹,这个传承,你不要了吗?” 宋南时头也没回,摆了摆手:“要不起。” 话音落下,两个人毫不犹豫地跨出了大门。 江寂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心神俱震。 有那么一瞬间,宋南时几乎称得上娇小的身影在江寂眼中都高大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对柳老头道:“三师妹,是一个真正的淡泊名利之人。”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爱财,但若是真的在乎名利,她会就这么放弃唾手可得的传承吗? 说完,他就跟了上去。 于是他就没看见柳老头脸上一言难尽的神情。 柳老头沉默良久,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江寂他是脑阔子坏掉了吗?他师妹?淡泊名利?” 他横看竖看,愣是没看出那女娃子和这四个字有半毛钱关系。 但江寂没听见,他几乎是怀着一种肃穆的心情,跟上了宋南时的步伐。 ……然后他就傻了。 他以为,当他走出这扇门时,看到的会是他们进入幻境之前的那座山崖,他的三师妹会带着不慕名利的淡然笑容在山崖上等着他。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自己该如何安慰自己这个不慕名利的师妹。 但是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直接傻在原地了。 没有山崖、没有清风、没有幻境之外的景象。 甚至也没有不慕名利的师妹。 他所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藏书阁一样的地方,一望无际,广袤无垠。 他那“不慕名利”的三师妹淡然地站在无数书架前,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 她道:“果然如此。” 云止风也道:“应是如此。” 姗姗来迟的柳老头看了一眼,点头:“居然如此。” 三个人全是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 江寂:“???” 他好像一转眼就错过了十几集。 这是。銥嬅 怎么回事呢? 江寂维持着一副全然傻掉的神情呆愣在原地。 偏偏这个时候,宋南时还转头看他,道:“师兄,你应该也猜到了吧。” 江寂:“……” “是的,我猜到了。”他冷静道。 柳老头在一旁发出毫不留情地嗤笑声。 宋南时假装没听到,拉着云止风左看看右看看,留那个金手指给龙傲天解释。 她可真是个体贴的好师妹。 江寂顾不得其他,连忙趁机让柳老头解释。 柳老头哈哈大笑,一直到他嘲笑够了,这才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傻子了吧。” 江寂黑线:“柳老!” 柳老头毫不在意:“因为咱们这群人里,就你不动脑子啊!” 江寂:“……” 柳老头啧了一声,这才解释道:“你师妹若是没通过考验,自然是能出去的,可是现在,她通过了啊。” 江寂皱眉:“可是师妹方才不是说,她做不成……” 话没说完,他突然顿住。 柳老头看着他,笑盈盈道:“对啊,她说她做不成。” “所以她通过了。” 看江寂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他继续道:“一位大能找传承人,要求那个传承人无欲无求,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那位大能是个真正的圣人,或者是个纯粹的疯子,但疯子能疯成这样,和圣人也没什么差别。” “其二,他一开始就没准备找真的无欲无求的继承人。” 柳老头冷笑了一声,道:“但是这两个可能,几乎是完全相悖的。” 江寂缓缓皱起了眉头。 柳老头继续道:“他若是个真正的圣人,就该明白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俗人,有人性就会有人欲,没有谁能例外,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在这个秘境里把自己磨成了无欲无求的模样,那也不是无欲无求,而是他对力量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能留下来的都是力量的傀儡,对力量的渴望压过了人欲。” “要离开的才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这个传承的主人,想找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傀儡。” 他略有些感叹道:“你师妹说自己是个俗人,她也选择了做一个俗人会做的选择,于是她通过了。” 江寂闻言,愣了好半晌:“就这么简单?” 面对他的疑惑,柳老头笑吟吟的反问道:“真的简单吗?” 江寂不说话了。 简单吗? 他若是易地而处,他会这么轻轻松松地做出一个俗人的选择吗? 柳老头看着他迟疑的脸色,笑道:“你看,你也不能。在力量的蛊惑之下,俗人也不是这么好做的。” 江寂挠了挠头。 他又问道:“师妹进来时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她是猜到幻境主人的用意了吗?可是她若是猜错了……” 柳老头打断他:“猜对猜错又不耽误她出去,她毕竟是个俗人,猜对了白赚一个传承,猜错了就继续当俗人,就像她自己说的,她这辈子也不可能无欲无求的。” 江寂苦笑道:“是了,这世上聪明人这么多,哪怕真有人猜到了,又有几个有魄力冒这一半的风险。”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眼前藏书阁一样的地方,问道:“所以,这是师妹的第二个考验吗?” 谁知道柳老头却皱眉道:“不太像。” 江寂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不太像,宋南时就走了过来。 她一过来就道:“麻烦了。” 江寂一愣:“怎么了?” 宋南时伸出了手,手中是带他们进幻境的那块发光的石头。 她道:“这块石头和这个藏书阁没有感应。” 江寂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宋南时接道:“也就是说,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和方才的那个幻境,它不是一个主人。” 正在这时,云止风也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张画像。 他一张口也道:“确实麻烦了。” 说着,他就展开了画像。 众人都看了过去。 那是一张人像。 画像上是一个面容坚毅神背重剑的魁梧男人。 那男人的画像旁,还有一行雷厉风行的大字。 ——入我洞府,得我传承。 看到这行字,三个人都傻了。 传承?又是传承? 宋南时更傻。 因为她意识到一件事。 江寂一直都觉得方才的幻境就是白梧秘境中那位传说中大能的传承,但宋南时自从知道那个幻境绑定了自己之后,就觉得不是。 她觉得,她再怎么流批,也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一个龙傲天的传承给拿了吧! 她拿了,龙傲天拿什么! 离开那个幻境,进入这个藏书阁一般的地方之后,宋南时就明白了。 把她带进幻境的石头在这个藏书阁里,失去了和幻境的联系。 也就是说,藏书阁是藏书阁,幻境是幻境,二者不是一个主人。 再换句话说,外面的那个,是选择了宋南时的传承,而这个藏书阁,有可能才是原著里龙傲天的传承。 宋南时:“……” 这是什么极限套娃? 宋南时稍微解释了一下,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于是众人都沉默了。 宋南时看向了江寂,其实是看向金手指。 她问:“现在这个情况,大师兄有什么想法吗?” 江寂下意识看向金手指。 而金手指也果然不愧金手指三个字。 他道:“老朽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两个人把传承都叠在一起的,牛批!” 江寂:“……” 他艰难重复:“牛批。” 宋南时:“……” 幸而,那老头很快补充道:“但是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哪怕两个人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所以我觉得,有那么一种猜测。” 他道:“这两个传承中,有一个传承的主人在另一个传承的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留下的传承藏进了别人的传承里。” 他不由得感叹:“真是猥琐至极。” 宋南时:“……” 好的,她已经知道那个猥琐的把自己的传承藏进别人传承里的是谁了。 龙傲天的传承怎么可能猥琐,那猥琐的,果然是那个选择了她的传承吧! 艹! 这时候,老头还在自言自语:“但是把自己的传承藏进别人传承里有什么用意呢?” 接着他笑道:“总不会是没钱吧哈哈哈哈哈!虽然弄一个传承之地确实挺废灵石的,但是又不是人人都是宋南时哈哈哈哈……” 宋南时:“……”她觉得老头真相了。 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那个传承选自己的用意了。 果然是因为同为穷鬼的惺惺相惜吗? 她强忍住满心的吐槽欲,好不容易等到江寂结结巴巴的把老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现在好歹是通过考验了,我的传承呢?总不能是因为对方没钱,所以我得等有人过了现在这个藏书阁的考验,才能顺便去别人的地盘拿自己的传承吗?” 柳老头闻言,当真沉思了一下。 然后他惊奇道:“还真不是不可能!” 宋南时:“……” 艹。 果然,穷鬼连拿到的传承都离不开一个穷字吗? 宋南时直接就地一躺,心如死灰道:“赶紧来个人把这个传承考验给过了,我去拿我的穷鬼传承。” 众人:“……” 此时此刻,就连柳老头心中都升起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忍。 何其残忍哈哈哈哈哈哈! 云止风于心不忍,不由得安慰道:“你别太气馁了,说不定眼前的这个传承才是那个藏在别人传承里的,你的传承是本体呢。” 宋南时睁开一双死鱼眼看着他。 她问:“你觉得我像吗?” 云止风:“……” 他说不出话了。 柳老头:“哈哈哈哈哈哈!” 宋南时一张脸越来越沉。 江寂见状心慌,连忙道:“我们现在赶紧过了这个考验才是正经的,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当即一马当先,径直穿过那一排又一排的书架,来到了唯一一扇门前。 理所当然的,门打不开。 宋南时左看看右看看,直接拽着江寂道:“你,找一找打开门的方法!” 江寂一脸懵逼的被推到了前面。 宋南时靠着书架为自己默哀。 云止风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到了她跟前。 他转移话题,道:“你手里的石头和幻境断了联系,但我们没出去,幻境应该还在的。” 宋南时也想起了这一出。 而且她还想起来,她走出那扇门之前,脑子里想得是,幸好她在里面的时候,没乱七八糟地想什么大制作恐怖片。 比如寂静岭什么的。 若是按照那个秘境的逻辑的话,他们离开之后,那幻境里出现的应该是她最后的想象,也就是寂静岭的场景。 噫~想想就好可怕! 幸好他们都出去了。 宋南时乱七八糟地想着,又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云止风,不由得问道:“你不去试试那扇门呢?万一传承选择了你呢?” 她开玩笑。 云止风淡淡道:“我不需要传承。” 宋南时也没反驳他,两个人就这么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龙傲天一脑门汗的和一扇门作斗争。 最终,也不知道江寂碰到了什么,某一瞬间,平整的石门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来。 两个人立刻凑上前看。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道道的题目。 这些题目偶尔一些宋南时眼熟,但大多数她见都没见过。 她迟疑:“所以出去的方法,就是做题吗?” 云止风看了看身后密密麻麻的书,又看了看眼前的题目,若有所思:“或许是。” 宋南时皱着眉头,顺着题目一道道往下看去,看到最后,看到了一行小字。 ——书阁藏书两万册,读尽藏书,难题可迎刃而解也。 读、尽、藏、书! 两、万、册! 宋南时下意识道:“就没有划重点?” 下一刻,那行字消失了。 银钩铁画般的字大气磅礴的出现。 ——藏书阁内,全是重点! 宋南时:“……” 她惨笑道:“这传承,我要不起!” 一旁的江寂见状连忙道:“师妹!师妹你不要放弃啊!这题目也没有规定只允许一个人作答,我们三个一起看,一起做,两万册书而已,很快的!” 宋南时闻言,脸色更加灰败了。 再见吧,这个世界。 柳老头见状,冷笑一声,抱着手臂凉凉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就看你们听不听。” 江寂闻言连忙道:“有办法!有办法!” 宋南时看了过去。 柳老头:“你们要是不想要这个传承的话,可以学宋南时直接放弃啊。只不过这个传承的考验和方才的幻境可不一样,不是你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你们若是想放弃传承,只有硬闯一路可走,但是硬闯的话,只凭你们三个,也是绝对闯不出去的,所以……” 他微笑道:“你们可以出二十万灵石,我教你们一个阵法,借这二十万灵石的威力强行突破出去,这也是不成问题的。” 江寂这个没缺过钱的龙傲天闻言觉得可行。 这两万册书,他看着也头皮发麻。 于是他转过头,重复柳老头的话:“师妹,我还有一个办法……”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南时迅速收起了脸上悲切的神情。 她直起身,神情凌然,仿佛方才要原地放弃治疗的不是她一样。 她义正词严道:“不就是两万册书吗?读就读!” 她大手一挥,道:“来人!先给我上五斤书开开胃!” 第31章 江寂眼睁睁地看着一秒钟之前还一副“两万册书是在要我的命”的宋南时在下一秒就对学习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他目瞪口呆。 眼看着宋南时撸着袖子真的要去“搬五斤书开开胃”了,他连忙上前拦住她,说完了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办法。 他道:“师妹,这两丽嘉万册书确实强人所难了些,你不必这么勉强自己,我们又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其实我这里有一个阵法,虽然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不能激发,但我们只要凑出二十万灵石强行启动阵法,就能直接破了这里!” 说着,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二十万灵石而已,我们三人随便凑凑不就凑出来了?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钱财乃身外之物……” 他话还没说完,宋南时脸上就挂上了温和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她伸手,坚定地将他的手臂推开了。 她道:“师兄,你不懂。” 江寂满脑门子的雾水,下意识道:“我有什么不懂的?你不是很不喜欢看书吗?二师妹说你每次考试之前都三天不睡觉临时抱佛脚的……” 他嘴皮子一秃噜就把宋南时的老底给爆出来了。 柳老头:“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声嘲笑,一边嘲笑还一边对着宋南时指指点点。 宋南时:“……” 她保持住脸上礼貌的微笑,语气迅速道:“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说着,她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向书架。 柳老头还在哈哈大笑,十分夺笋地说:“看着这小丫头学习也使我快乐!快乐快乐!两全其美!这不皆大欢喜嘛!” 江寂:“……” 他只能庆幸自己师妹听不见这小老头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讨论的云止风,想听听他的意见。 谁知道云止风张口就问:“你说,二十万灵石?” 江寂茫然:“对啊,二十万灵石,也不是很多,随便凑凑不就出来了?” 于是云止风不由得也沉默了。 换做是三个月前的那个麒麟子云止风,他也会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这藏书阁只考他们怎么出去,又不是考验他们用什么具体的方式出去,强闯出去也是一条路,未必就意味着放弃传承。 可那是三个月前的云止风。 现在的云止风,成长了。 于是他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点头道:“你的方法,确实不错。” 闻言,正怀疑人生的江寂不由得松了口气,道:“是吧,你也觉得……” 他还没说完,云止风就打断了他,道:“但是我选宋南时。” 江寂:“???” 云止风:“学习,也使我快乐。” 江寂:“……” 他满脑门雾水。 正在这时,宋南时那边扬声道:“云止风,帮忙!我要在半个时辰内把这五斤书啃完!” 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云止风抬腿:“一起。” 两个人一起学习使自己快乐去了。 看着江寂茫然的神情,柳老头嘿嘿一笑,道;“少数对多数,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学习使自己快乐。” 江寂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两个人一个面目狰狞一个神情冷肃,也不是很快乐的样子。 江寂觉得大概是自己对快乐的定义出了什么问题。 他茫然的走到一个书架旁,挑了一本书准备先随个大流。 但他还没翻开书本第一页,就听见柳老头冷不丁道:“你那师妹能看得见我。” 他这次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无比肯定的斩钉截铁。 江寂手一抖,差点儿没把这本书直接撕了。 他大惊失色,左看看又看看,不由得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有什么证据吗?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什么?” 柳老头闻言嗤笑一声,道:“等你发现,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江寂这时候也顾不得计较他对自己的人身攻击了,因为他知道柳老头虽然在小事上很不着调,但是在这种大事上从来不会信口胡言。 这和他上次对师妹产生怀疑不一样。 他既然能毫不犹豫地将怀疑落实,那就证明他有了什么实质性的发现。 他顿了顿,语气之中满是疑惑:“可是……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被困在玉佩之中千年也没人能看得见你吗?我尚且是意外和你签了血契之后才能看得见你,师妹她有何特殊之处……” 柳老头摸着下巴,也道:“对啊,我也很疑惑,她有何特殊之处。”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江寂冥思苦想了一阵,开始很认真地回忆这些天师妹的一言一行,试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然后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对。 最终,他神情古怪地看向柳老头,突然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师妹能看得到你的?” 柳老头想了想,道:“大概就是进了最开始那个幻境之后就有所怀疑了吧?” 江寂:“……” 他脑海中回忆起进了幻境之后柳老头对师妹的一次次嘲笑、挑衅、看热闹。 在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以为柳老头这是纯粹的闲着没事自己找乐子。 可是现在…… 师妹能看见他。 他自己还知道。 但师妹不知道他知道。 他这哪里是自己找乐子,他这明明是找师妹的乐子! 江寂眼前一黑。 不久之前他还在想,幸好师妹听不见柳老头在说什么。 而现在看来,天真的果然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柳老头还嘿嘿笑道:“你不觉得,你师妹听着我嘲笑她但为了装听不见还不能还嘴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说着,他直接往宋南时那边去了,嘴里念念叨叨道:“不行,我得再去看看这丫头还有什么乐子可看。” 江寂面无表情。 他不觉得有意思,他只觉得柳老头没救了。 他沉默片刻,开始很认真的考虑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之后,他该怎么和柳老头撇清关系。 …… 宋南时和云止风各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起看书。 刚开始,在那二十万灵石的威胁之下,宋南时像是被打了鸡血,恨不得一目十行,转眼之间就把两万册书给看完。 然后那小老头就又来了。 他围在自己和云止风身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见他帮什么忙,就开始指手画脚指点江山。 宋南时被他烦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云止风也皱起眉,他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柳老头,但还是不由得道:“宋南时,这大能的传承之中居然还会有蚊子吗?” 宋南时面无表情道:“蚊子这种东西一向是无孔不入的,烦人的紧,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不长眼的蚊子呢。” 云止风皱了皱眉,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他在外面采的驱蚊药材点上。 宋南时看着,也恨不得现在就研究一个专门驱赶这小老头的驱人药材。 云止风点了驱蚊药之后,想起自己似乎是在遇见宋南时的这个大师兄之后身边才总会出现蚊子的嗡嗡声,不由自主道:“你大师兄,似乎挺招蚊子的。” 于是,怕柳老头做的太过分引起什么惨案的江寂刚追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师妹还点头应和道:“大师兄他一向比较招蚊子喜欢。” 江寂:“……” 宋南时还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是吧,大师兄。” 江寂硬着头皮:“可、可能。” 完了,他被株连了。 宋南时牵连了一下无辜,放下书来让自己冷静冷静。 过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智商也随之回笼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身后密密麻麻的书架,突然把书一丢,一个书架一个书架走马观花一般浏览了起来。 云止风和江寂见状对视一眼,也跟了上来。 然后他们就见宋南时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柳老头戳了戳江寂,故意道:“问问你师妹发现了什么?” 江寂心里吐槽柳老头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既然师妹自己装听不见,他也不好拆穿她。 他硬着头皮刚想开口,就听见宋南时冷不丁开口了。 她道:“我怀疑这位大能虽然在这里放了很多书要我们看,但他自己可能一本都没看过。” 江寂听得满头问号,不由得道:“嗯?这不是大能的藏书吗?师妹你怎么知道他没看过。” 宋南时沉默片刻,冷静道:“因为他但凡看一眼自己往这个书阁里放了什么,都不会让这种书出现在后人面前。” 说着,她随手从其中一个书架中抽出一本书来。 江寂和云止风凑过去看了一眼。 只见那花里胡哨的封面上写了几个大字。 ——我与道君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二人:“……” 江寂结结巴巴地想为这位未曾谋面的大能挽尊,道:“这、这说不定是记载了前辈和自己友人之间趣事,你们不能因为它的名字过于……咳!就胡乱猜测!” 宋南时闻言直接翻开书页,面无表情地读了起来:“我遇见那位道君,是在一个阳春白雪的三月,那年我十四岁,天真烂漫,不曾想那位道君从此竟成我一生的劫……” 江寂神情痛苦到扭曲:“师妹,你别念了。” 宋南时从善如流地合上书,冷静道:“所以,这应该不会是那位前辈在自己天真烂漫的十四岁和某位友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吧。” 江寂:“……” 天真烂漫。 他想起了云止风找到的那张画像上,那位粗狂英武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这四个字和那位前辈联系在一起。 宋南时还在摸着下巴道:“所以,现在就有两个可能,要么那位英武的前辈内心住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热爱看这种情爱话本,要么,那位前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往藏书阁里放了什么。” 江寂神情一言难尽。 柳老头故意嘴贱:“说不定那个什么前辈真就是人不可貌相,内心住了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呢。” 他话音落下,宋南时还神色如常,江寂就恨不得直接把这老头给收回去。 可还没等他动作,就听见云止风道:“宋南时说的没错。” 他手里也拿了一本书,神情复杂。 江寂又凑过去看了一眼。 《母猪的产后护理》。 江寂:“……” 云止风一言难尽道:“那位前辈,总不能在内心住了个少女的同时,还是个兢兢业业的养猪人吧。” 江寂无法理解。 他困惑道:“若是那位前辈都不知道自己往书阁里放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拿这些东西考验我们呢?传承之事,岂能儿戏。” 宋南时却冷静道:“但事实就是,这个所谓的藏书阁相比于一个大能的私藏,更像是这位前辈直接把一个个书店买空搬了进去,根本没看他都放进去了什么。” 她翻了翻这一架的藏书。 有这种情爱话本、有农书、有诗册、还有一些修真界随处可见的通用功法典籍。 很像是宋南时小时候去书店里帮忙抄书赚灵石时那种小书店会有的摆设。 宋南时刚这么想着,就听云止风道:“她说得没错。” 两个人转头看过去。 云止风正站在稍远一些的书架旁,示意他们过去看看。 宋南时走了过去,当即惊了惊。 只见这一整个书架密密麻麻的摆放的全是些功法典籍,宋南时修为差,但眼力不差,有一些典籍一眼看过去就是大家族或者大门派的私藏孤本,有些甚至明晃晃地写着“家藏”二字,此刻就这么不要钱似的挤在一个书架上。 而且,这些功法从炼器到剑术全都有,明显不是一句“私藏”能解释得了的。 一个用重剑的修士,会私藏炼丹的功法专心研究吗? 又不是人人都是宋南时,为了搞钱什么都学。 但云止风让他们看的不止这些。 他手里拿着一本功法,冷静道:“这是锦州明家家传功法的残本,据说一千多年前明家招惹了一位大能,大能打上门来,功法被抢走了一部分。” 如今,被抢到哪儿去了显然不言而喻。 宋南时扫视了一下整个书架,对它们的来历也都有了猜测。 她费解道:“所以,这些书要么是买来的要么是抢来的,但那位前辈却多半一本都没看过,这时候却故意从里面抽题让我们全看完?这是为什么?” 江寂闻言想了想,开玩笑道:“总不会是像咱们无量宗的先祖一样,因为底下弟子没文化被人嘲笑了,所以故意设了月考,想让弟子有文化一些吧哈哈哈!” 谁知道话音落下,宋南时和云止风却迅速对视了一眼。 宋南时:“我觉得……” 云止风:“也不是不可能。” 两个人若有所思。 江寂黑线:“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这种理由怎没想都没可能吧!” 柳老头却冷不丁道:“我刚刚没说,方才云止风找到的那个画像,上面题的字有两个错别字,不知道是不是这留下传承的人写的。” 他惊奇:“所以还真让你小子说着了?难不成这留下传承的人还真是个没好好读书的文盲,因为不想自己弟子也是个文盲,所以特意留下了两万本书,又因为不知道什么书该读什么书不该读,所以见到书就往书阁里搬?” 宋南时:“……” 艹!好有道理。 但为什么感觉比选择了她的那个因为没钱所以蹭别人传承场地的穷鬼传承还离谱? 这就是属于龙傲天的传承吗? 宋南时艰难的把自己从这种奇葩思维里拔了出来,声音艰涩道:“我们这只是猜测,传承怎可儿戏,我觉得,不管这位前辈的用意是什么,有一点我们是可以确定的。” 众人都看了过来。 宋南时郑重道:“这位前辈留下的传承,多半和书有关。” 她环视了一下正藏书阁,淡淡道:“而且很有可能就藏在这些书里。” 众人看着那两万册书,一阵沉默。 云止风淡淡道:“所以,这两万本书还是得看。” 他看了看手里那本《母猪的产后护理》,一针见血:“那么问题就来了,像这种书,那扇门上也有出题吗?” 宋南时一听,也觉得问题大发了。 她迅速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读道:“第二百八十三题,《我与道君不可言说的二三事》中,女主和道君第十八次吵架时,女主喝了什么茶。” 众人;“……” 宋南时:“……” 宋南时迅速跑了回来,把书往大师兄手里一塞。 她看着一脸懵逼的大师兄,郑重道:“女主吵架喝了什么茶,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江寂:“???” 从这之后,三个人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热爱学习。 因为他们生怕比别人晚一步拿书就会被迫塞上一本“二三事”,找女主爱喝什么茶。 宋南时觉得她上辈子考研前一个星期才开始背《肖四》时也不过如此了。 三个人学习学到日月无光。 不知道过了几天,宋南时突然抬起头,两眼无神地问道:“这次秘境半个月就关闭了,两万本书,我们来得及出去吗?” 云止风冷静道:“藏书阁里的时间流速应该和外面不同,否则两万本书十五天无论如何也看不完的,我猜等我们看完,外面也没过多久。” 宋南时就两眼无神地想,她经历的第一个幻境既然是被藏在别人的传承里的,那时间流速应该是一样的。 幸亏她把石头拿走了,没有其他人能进幻境,否则的话,她在里面看多久的书,误入的人就要经历多久的寂静岭。 噫~想想就好可怕。 宋南时唏嘘了片刻,又埋头进了书里。 然而,她上辈子考研背肖四的劲头,终究是抵不过开挂的修真界人士。 她通宵了三个晚上,从最开始看到某些孤本功法时心中有一种“我占大便宜”的兴奋,一直看到两眼发黑心如止水。 她语气虚弱道:“你们还好吗?” 同样熬了三个通宵的龙傲天中气十足道:“很好啊!我觉得我看出点儿兴趣来了!我还要再来十本!” 云止风云淡风轻,语气都没变化:“可。” 宋南时:“……” 她两眼发直。 她强撑着睁着眼,身为曾经的考研人的倔强让她不允许自己比别人早睡。 终于,她熬到了云止风和江寂决定小憩片刻。 宋南时看到他们和衣躺在地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 于是,云止风半梦半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叫他。 “云止风,云止风。” 云止风迷茫的地睁开眼睛。 宋南时正站在她身前。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缓缓道:“云止风,你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 云止风:“啊?” 宋南时语气幽幽:“你这个年纪,你怎么能睡得着的?” 云止风:“……” “你神经病啊!”他不可置信。 第32章 云止风从地上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瞪着宋南时。 宋南时眼睛瞪的比他还大。 她一双眼睛青黑无神,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云止风见状顿了顿,一时间只觉得,那位名为贞子的女鬼将头发掀开之后,约莫也不过如此了。 他沉默良久,声音冷静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宋南时语气幽幽:“起来,学习。” 云止风无言半晌。 他声音逐渐费解,缓缓道:“你大半夜的叫我起来,就是为了催我学习?” 宋南时惨笑一声:“要不然呢?”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踹了江寂一脚。 江寂正睡得日月无光,他师妹和他宿敌之间的暗流涌动丝毫没影响到他。 然后就被一脚怼到了墙上。 他也不愧是个生死之间厮杀出来的龙傲天,反应不可谓不快,几乎是在被踹出去的同时就猛然睁开了眼睛,一个翻身从墙上爬了起来,长剑已然在手,脸上尚有睡痕,一双眼睛就已经杀意凌然。 “有敌!”他冷然道。 云止风缓缓收回了长腿,淡淡道:“没有。” 江寂不明所以:“那我刚刚……”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衣衫上一个完整的鞋印。 那鞋印位置端正,力道恰好,仅一个鞋印就能看到其主人对身体的掌控有多强悍。 他顿了顿,视线缓缓地落在了云止风身上。 云止风毫不掩饰:“没错,我踹的你。” 江寂不可置信:“我睡得好好的,你……” 他话还没说完,云止风就一声冷笑,道:“这你该问你师妹。” 江寂莫名其妙地转头,就对上了宋南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江寂吓了一跳。 身后,云止风冷静陈述事实:“我刚睡了一个时辰,刚刚,你师妹把我叫醒了。” 江寂:“???” 他满脑门子问号:“我师妹把你弄醒,所以,你就决定把我弄醒?” 云止风冷笑一声:“要不然呢?” 这时候,柳老头从玉佩里飘了出来,精准评价道:“这叫父债子偿。” 江寂:“……”神特么父债子偿!什么父什么子! 他忍不住道:“你神经病啊!” 云止风面无表情:“不,神经病的不是我。” 说着,他直接往墙上一靠,闭目道:“你师妹,心理方面多多少少是有点毛病,你这个当师兄的管管吧。”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抱着手臂就睡了。 徒留江寂,手足无措地看向了自己师妹。 宋南时对上他的视线,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轻声细语:“大师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莫名的,江寂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话?” 宋南时:“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 说着,她将手里的书塞进了自己大师兄手里,温柔道:“大师兄,共勉。” 她嘴角带笑,施施然坐在了书桌旁,那祥和的表情配上她一双青黑的眼睛,居然显得有些可怕。 江寂:“……” 柳老头:“……” 柳老头看了片刻,声音沉重道:“完了,没救了。” 江寂快吓哭了,连忙走过去,期期艾艾道:“师妹,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何至于此啊!” 宋南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江寂犹豫了半晌,也不敢再劝。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书架,又看了看熬的和鬼一样也要学习的师妹,咬了咬牙,重新坐在了书桌前,强撑起一双无神的眼睛。 宋南时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来啊!卷吧! 于是,没等云止风睡多久,他就被这冥冥之中连空气都在卷的气息惊醒了。 他睁开眼睛,两眼无神地看着书架旁那一个赛一个的开始卷的师兄妹。 身为土著修真界人士,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卷。 但他却莫名觉得自己被搅合进了一个仿佛不努力就要以死谢罪的漩涡之中。 沉默半晌,他终究是被迫起身,沉默无言的走到了书架旁,浑身上下都是低气压。 宋南时见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充满了阴谋的气息。 内卷计划,成功。 试问这天下,谁能摆脱得了内卷的命运? 都给我卷吧! …… 两万本书,三个人,要多久才能看完呢? 假设一个人一天能囫囵看两本,三个人一起也要看上八九年。 当然,这是普通凡人的速度,修士的话是要另当别论的。 修士,但凡修炼出神识,那么无论是看书还是习武,都已经摆脱用眼看用脑子记的范畴了。 神识扫视之下,说上一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也不为过。 宋南时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但她掰着手指算,发现他们在这个藏书阁里整整看了三个月的书。 整整三个月,不仅要把所有书看完,还要保证把书中的每个细节都记清,免得他们再遇见诸如“女主吵架时喝的什么茶”这种脑干缺失的问题,宋南时一度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书了。 但是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把整个藏书阁的书架分成南北两侧,没有看完的书全都堆放在北边,看完的书放在南边。 随着南边的书越来越多,北边的书逐渐减少,宋南时察觉到,哪怕这三个月里她为了看书几乎没有打坐修炼,修为也在缓慢地增长着。 而若是这些还不太明显的话,有一点宋南时真真切切能够感受得到。 她多年来一直毫无突破痕迹的筑基瓶颈,竟隐隐有些松动。 宋南时若有所思。 在修真界,筑基期是修士和凡人的分水岭,多的是修士这辈子也筑基不成。 宋南时在习剑方面几乎没有天赋,但在其他方面天赋算不上差,理应不会蹉跎道十七岁还毫无筑基的动静的。 但谁让她是个卦师。 卦师突破是出了名的难,在元婴之前,其他修士想突破或许还能靠武力堆叠,但是卦师想突破,从头到尾都是靠虚无缥缈的悟性。 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宋南时想突破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她悟性并不差,天赋也在,但几次三番卡在了突破的门槛上,却始终觉得差了些什么。 师老头给她算过一次卦,看完卦象之后无言了半晌,只说,机缘还没到。 宋南时不知道一个小练气突破筑基还要什么机缘。 但此时此刻她却隐隐有一种明悟。 她的机缘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宋南时不再心浮气躁,当真一本书一本书老老实实看了下来。 其他两人不知道从书里得到了什么,宋南时却能明显感觉得到他们一天比一天认真。 其中看书最多最快的是云止风。 宋南时知道云止风身上有旧伤,实力可能不止表现出来的这样,但他修为有损,神识却没有出问题。 他的神识比宋南时师兄妹都要强大,看书的速度相比他们几乎是一骑绝尘。 神鬼故事、孤本典籍、功法修行,与他们有关的,与他们无关的,他们如饥似渴。 宋南时隐隐觉得,这个传承的主人或许确实是没读过多少书,但他一定是意识到了知识,或者说是见识的缺乏让自己修行路上碰了多少壁,所以他才会把所有他觉得有用的书放进藏书阁,用这种几乎是填鸭的方式教导自己的传承人。 宋南时意识到了,其他人也意识到了。 于是看到最后,三人不约而同,已经不再把通关作为最终目的,用三个人分看两万本书然后集思广益答题这种讨巧的方式过关,而是主动找出了自己没看过的书。 哪怕北边的书架已经空了,也没人开口说要走。 于是,又是三个月。 当宋南时条件反射似的去摸手边的书却摸了一个空的时候,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她抬眼,下意识道:“书呢?” 云止风就站在她旁边,语气中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意,道:“没了。” 宋南时下意识重复:“没了?” 云止风:“宋南时,我们该走了。” 宋南时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没了。 两万本书,整整六个月。 结束了。 柳老头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难得没开口嘲讽什么,只道:“走吧,去答题,看看这所谓的传承是什么。” 宋南时如梦初醒。 三个人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几乎被他们翻烂了的藏书阁,又彼此对视一眼,径直走向了那扇写满了题目的石门。 最开始让他们两眼抓瞎的那些题目在此时竟都成了开卷考试。 江寂只看一眼,不可置信道:“这么简单?” 宋南时:“放六个月前你会说简单吗?” 江寂讪讪笑了出来。 然后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答题。 不知道是不是在藏书阁里内卷习惯了,答题的时候,他们也在暗暗较劲。 往往是上一道题刚答出来,下一道题所有人就准备好了抢答。 “万春丹添加什么会变成毒药?自然是地丹。这么简单的问题江兄居然迟疑,可见读书的时候也没用心。”云止风微微一笑。 “雷兽的弱点?当然是脊椎第三节 的雷骨,云兄居然犹豫了片刻,可见看书的时候也是走马观花。”江寂图穷匕见。 宋南时眼看着他们两个大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刀光剑影,也不禁冷冷一笑。 她看了一眼下一题,傲然道:“《母猪的产后护理》中公猪的阉割知识在第几页,你们知道吗?” 江寂和云止风:“……” 母猪的产后护理为什么会涉及公猪阉割? 他们不由得沉默了。 宋南时冷笑一声:“在第三百二十一页。” 说罢,她睥睨地看了他们一眼,像是在看两个小垃圾。 二人:“……” 是他们输了。 三个人就这么明争暗斗刀光剑影的答题,柳老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他们一路你争我抢的答到最后一题。 当那道题的题目显露出来时,三人都不由得愣了。 宋南时顿了顿,念出了题目。 “剑道。” 只有这两个字。 笼统而宽泛,可以是任何与剑道相关的书籍的内容,也可能不是。 当宋南时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能答的题。 她的视线落在了两个剑修身上。 云止风和江寂齐齐皱眉。 两人对视一眼。 江寂最先试探着开始答题,用自己从藏书阁里看到的和剑道相关的书籍内容,或者是自己曾经学过的剑道知识。 然而这一次,题目毫无反应。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这里,他们才算是遇到了真正的难题,或者说,那位前辈真正想考他们的东西。 江寂败北之后,云止风开始答题。 他很谨慎,答题的内容相比于江寂也更加的深刻。 然而题目还是没有反应。 这不是那位前辈想听到的东西。 三人对视一眼,陷入了沉默。 宋南时从刚刚他们答题起就在沉思,这时候突然道:“读尽藏书,难题可迎刃而解。” 江寂下意识道:“什么?” 宋南时:“这是这扇石门上的原话,也就是说,石门上的问题,答案必然在藏书里。” 江寂:“可是我们把藏书都看完了啊,并没有单纯写剑道的书。” 宋南时摸着下巴,斩钉截铁:“肯定有。” 说着,她思索片刻,突然起身,又往书架边去。 云止风意识到什么,立刻跟了上去。 江寂还在茫然:“我们不是已经看完了……” 他话没说完,柳老头在他身后忍无可忍地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他道:“傻子,你还不快跟上去!” 江寂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 他追过去的时候,宋南时正在北面空荡荡的书架旁停下脚步。 那被他们搬的干干净净的书架上,一本从没见过的书孤零零地躺在上面。 江寂豁然睁大了眼睛。 宋南时喃喃道:“原来如此。” 她动了动手指,想上前,却又突然顿住,转头对江寂道:“大师兄,你把那本书拿下来。” 江寂下意识上前,把书拿了下来。 那是一本只有书封,却没有书名的书。 他直接将书递给了宋南时,道:“师妹。” 宋南时:“……” 她特意让江寂拿书就是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传承或者说传承相关的东西了。 结果这傻子拿了之后又给她? 他这点儿心眼子,是怎么能当上龙傲天的? 她无语,也没接,直接道:“拿到书桌旁,我们一起看。” 云止风看了她一眼。 江寂却没多想,从善如流地拿到了书桌上。 看着那本没有任何书名的书,宋南时心紧了紧,终于伸出手,当着三个人的面翻开了书。 然而书翻开的那一刻,宋南时和云止风却是同时眉头一皱。 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本一个字也没有的“天书”。 两个人对视一眼。 云止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见。 宋南时见状正想说什么,却看到江寂突然失手打翻了手边的砚台。 他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宋南时闻言猛然看过去。 却见江寂的视线死死地落在那本“空白书”上,如痴如醉。 宋南时先是浑身紧绷,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 她想,果然如此。 原著里属于江寂的传承,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石门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 方才他们还无可奈何的石门,打开了。 何为剑道。 那位前辈不是在问普世意义上的剑道,而是在问他自己的剑道。 那本“天书”,便是他留下的剑道。 能看懂“天书”的人,便是认可他剑道的人,也是他选择的人。 宋南时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仍旧沉浸在“天书”中的大师兄,转头对云止风道:“我们先看看门后面是什么吧。” 云止风点头。 两人起身。 走到石门边时,云止风突然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师兄就是前辈选择的传承人?” 宋南时不答,反问:“那你失望吗?” 她不由得笑道:“大师兄有了传承,我好歹也混了个传承,你这一趟可什么也没有。” 云止风失笑,语气轻描淡写,却十分傲然:“我将来,会是留下传承让人趋之若鹜的人。” 宋南时闻言,笑眯眯地看着他。 云止风说话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却被宋南时看得分外不自在。 他不由得道:“你的传承应该也在里面,先去看看吧。” 宋南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也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她想,虽然给她传承的前辈特意蹭了别人的传承地,看起来穷穷的样子,但是那个年代能有实力在秘境里留下传承的,各个都不容小觑,说不定穷只是他的表象呢。 宋南时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带着这种期待之情,她抬脚,走出了石门。 石门后是一个藏兵阁一样的地方,摆放着各式兵器。 而正中间,是一个二人多高的男人雕塑,那雕塑的样貌和藏书阁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雕塑手中捧着一把重剑。 宋南时猜测这是给大师兄留的。 好家伙,排场! 于是宋南时就忍不住搓了搓手。 大师兄的传承和武器都在了,那自己的…… 念头没过完,她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 因为她找到疑似是自己传承的东西了。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的眼力有多出众,而是因为…… 宋南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雕塑上,那个英武男人额头上贴着的一张小纸条。 四个字飞扬跋扈。 ——爷爷在此! 这四个字旁还标了一个向上的箭头,直指雕塑头顶。 宋南时僵着脖子,一寸一寸地抬头。 她看到了一个朴素的小木盒,被放在了雕塑的发冠之上。 宋南时:“……” 与此同时,云止风欲言又止的声音响起。 “这位前辈……”他沉吟,最终评价道:“颇为不拘小节。” 宋南时:“……” 突然之间,这传承她就不是很想要了。 …… 幻境之外,悬崖之上。 诸袖和郁椒椒一路找到这里,心急如焚。 诸袖看了看四周,斩钉截铁道:“没错啊,我问过最后一个目睹师兄他们的修士,他们说师兄和师妹就是往这里来了。” 郁椒椒有些无措:“还有三个时辰秘境就要关闭了,再找不到师兄师姐……” 诸袖不由得安慰道:“没关系,只要还在秘境,秘境关闭之际他们就会被送出来的。” 郁椒椒顿了顿,却问道:“可他们,若是在秘境里陷入了什么独立空间呢?” 诸袖不说话了,眉宇间也有些凝重。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却见面前的空间突然扭曲了起来,下一刻,一个脸肿的和猪头一样的男人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疯疯癫癫道:“六个月!六个月!” 郁椒椒吓得后退一步,然后惊呼:“这个猪头……” 她话还没说完,猪头兄猛然看了过来。 然后猪头兄热泪盈眶:“人!人!是活人!活人啊!” 他像是看到亲人一般,朝郁椒椒冲了过来。 此时,诸袖因为探查四周的情况,离郁椒椒有一丈开外,见状大惊:“师妹!” 郁椒椒也大惊失色! 但她大惊却不是因为这人突然冲过来,而是因为社恐本能发作! 看着这个冲过来的人,她就像是恐虫人看到了一条毛毛虫一般。 她一个劲后退,眼神惊恐,口不择言:“人!人!是活人!你不要过来啊!” 眼看着后退毫无作用,那人依然我行我素,社恐的本能突然之间让她爆发出了无限潜力。 她抬手就是一拳,正中猪头兄面门。 下一刻,这一拳的力道让猪头兄直接倒飞了出去,直直的又飞进了那道漩涡之中。 “啪”。 漩涡合拢了。 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枕头兄被社恐一拳打回最初的起点。 社恐还满脸惊恐:“是活人!好可怕!” 诸袖:“……” 第33章 小师妹眼里含着一汪热泪,在山风中瑟瑟发抖,脸上还尚带着惊魂未定的神情,无措地看着她。 弱小,可怜,但能打。 诸袖缓缓抬起手,合上了自己掉下来的下巴。 她觉得,她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师妹可能有一些根深蒂固的误解。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师妹怀里的黑兔。 黑兔在师妹的那一拳之后就噤若寒蝉,此时还下意识地将头往师妹怀里埋了埋,看起来比师妹还弱小可怜。 诸袖:“……” 她大概明白了师妹一个胆小寡言的社恐是怎么把一个妖族太子拿捏的死死的了。 此时,师妹默默收回拳,又看了一眼那已经消失的漩涡,脸上浮现出一抹做错事的不安,呐呐道:“师姐,我是不是打人了啊?” 诸袖:“……” 你不仅打人了,还把人怼进什么未知空间里出不来了。 但身为师姐,她自然得先安慰自家人。 她道:“是他自己先冲出来吓人的,师妹这是自卫!” 郁椒椒闻言,神情若有所思了起来。 她喃喃道:“所以,这就是师姐教我的……反抗,对吧?” 诸袖虽然觉得自己小师妹似乎对“反抗”这个词的理解似乎有些走偏了,但是她有勇气打别人总好过和以前一样任由别人欺负不敢还手。 于是她坚定点头,道:“对!” 郁椒椒松了口气。 但她本性毕竟是善良的,冷静下来之后,发现那位突然冲出来的猪头兄不知道被她打到哪里了,连忙道:“师姐,我们先找人吧,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诸袖是亲眼看着那位猪头兄被小师妹一拳怼进一个漩涡之中的,她心知这种秘境中出现的独立空间多半不同寻常,他们估计连怎么进去的都找不到,但还是应了下来,装模作样的和小师妹在四下寻找。 就当是安小师妹的心。 找了一会儿,她想起了郁椒椒方才那一拳,不由得道:“师妹的力气很大。” 或者说,是不合常理的大。 刚刚那一拳能把人打飞的力气几乎可以媲美正经的体修了,远远不是一句社恐的潜力爆发所能概括的。 因为潜力爆发的前提是你得先有这个潜力。 除非她这个多年习剑的小师妹其实是一个千年难得一遇的体修天才。 谁知道小师妹却道:“因为三师姐的力气也很大。” 诸袖:“?” 三师妹。 看出了她的疑惑,郁椒椒抿了抿唇,解释道:“三师姐曾经和体修的师叔们学过一段时间,她天赋很好的,师叔们都很喜欢她。” 她低声道:“我小时候身体很弱,三师姐就拜托体修的师叔们教我一些基础的体修功法以强健体魄,所以,我学过一些体修本领。” 诸袖一愣。 耳边,小师妹的声音起起落落。 “但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这只是师叔们好心,因为三师姐她从来没和我提过这件事,若不是这次来秘境之前赵师姐和我聊三师姐时偶然提起,我甚至都不知道三师姐帮过我。” 诸袖神情怔愣。 她不由得想起,来这个秘境之前,小师妹确实特意找过她,想让她陪着一起去找三师妹,说是要向她道谢。 谁知道那时候三师妹已经启程去秘境了。 以小师妹的性格,向来不会去秘境之类这种人多的地方,可这次为了追三师妹,硬着咬牙和他们一起过来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但是,小师妹小时候,三师妹多大? 她不过比小师妹大两岁而已。 那时候她自己又在做什么? 诸袖抿了抿唇,再一次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的是一事无成。 年少之时,她将师尊奉若神明,师尊想看到她什么模样,她就把自己活成什么模样。 师尊想要当师徒,她便一心一意敬他为师尊。 后来她果真就成了师尊想看到的模样。 约莫是太像了,他想当师徒,又不想只当师徒。 她亲眼看着他的挣扎和沦陷。 但她却是沦陷的更快的那个,因为她上辈子从生到死都只有师尊,师尊不想当师徒,她就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以为这叫两情相悦,但又亲眼看着师尊一边情不自禁,一边不断陷入挣扎。 她以为他所挣扎的是世俗礼法,是师徒之别。 于是她自请脱离师门。 修真界有出师一说,但是出师只是离开师门自立门户,师尊却仍是师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想要摆脱师徒的名分,唯有彻底脱离师门。 比如,舍弃师徒名分,也舍弃毕生所学。 她觉得这没什么,师尊救她性命,她理应报答,哪怕他想要她。 她笑着道:“本领没了还可以再学,但是从此以后,师尊便能正大光明牵着我的手了。” 师尊沉默片刻,道:“好。” 他同意了。 诸袖便以为,她走完了九十九步,他便会走那最后一步。 她自请脱离师门,掌门怜惜她,只废了她半数修为,令她不许再用无量宗功法。 她离开无量宗,等着他走那最后一步。 然后便听闻他风尘仆仆接回他假死的青梅的消息。 她这才知道,她望了一辈子的师尊,从头到尾看的都不是她。 最终,她还是没能等到他来找她,却带着仅剩一半的修为等来了邪修率领暴动的妖兽突袭她暂居的城镇。 邪修的剑刺穿她的心脏之时,她才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可笑。 何其荒诞。 诸袖深吸一口气,再去想上辈子的自己,几乎觉得羞愧。 这大概就是三师妹口中的恋爱脑吧。 除了情爱,她还做了什么? 她喃喃道:“三师妹,很好,比我好。” 郁椒椒突然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道:“师姐,你也很好。” 诸袖闭了闭眼,再睁开,斩钉截铁道:“我会很好的,我们都会很好。” 她踌躇满志,大踏步向前,却突然踩到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只看到一块发光的石头。 诸袖下意识道:“这是……” 郁椒椒看了一眼,道:“应该是刚刚那个人掉下来的,最开始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没有这个东西。” 诸袖闻言,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于是下一刻,黑色的漩涡再次出现,直接将诸袖吸了进去。 郁椒椒大惊,上前拉住诸袖:“师姐……” 两个人一起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两个人便出现在了一个雾气朦胧的地方。 诸袖迅速抽出剑,冷声道:“这应该是刚刚那个猪头……那个公子被拉进来的地方,我们小心行事。” 看那个猪头那凄惨的模样,就知道这里绝对不是什么简单地方,诸袖心中充满了警惕。 与此同时,朦胧中充满了不详意味的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诸袖顿时浑身紧绷。 郁椒椒也很紧张。 在两个人的警惕之中,那道身影显露了真面目。 那是一个头上带着三角头盔,体型古怪的怪物。 诸袖大惊:“这是什么!” 郁椒椒却松了口气:“不是活人!太好了!” 她语气中的雀跃过于真情实感,一时间,诸袖懵了,那三角头也懵了。 诸袖:“……” 不是活人的她不怕,是活人的她社恐之下一拳能把人捶飞,从某一方面来说,诸袖觉得自己这个师妹简直无敌! 突然就觉得那三角头没这么诡异了。 三角头和两个师姐妹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诸袖正想开口问问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整个空间突然就震荡了起来。 …… 宋南时和云止风合力将雕塑发冠之上的木盒摘了下来。 然后两人虔诚地对着前辈的雕塑拜了拜,希望对方不要怪罪。 宋南时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江寂仍旧沉浸在那无字天书中无法自拔,便和云止风一起,先研究起了那木盒子。 看到了疑似装了自己传承的木盒子,第一步自然是得先打开的。 宋南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掰,掰不开。 她四下看看,发现这木盒也没有锁什么的,就是方方正正一木盒。 宋南时想了想,便对云止风道:“帮忙。” 云止风满脸无语,但在宋南时的催促下,仍旧伸出手来。 于是,两个人一个拽着盒子的这头,一个拽着盒子的那头,拔河似的拉扯了起来。 宋南时吃奶的劲都快使出来了,云止风不由得也加大了力气,然后结果就是,宋南时直接被云止风拽飞了,云止风收力不及,整个人往后倒。 宋南时便和盒子一起,“嘭”的一声砸在了云止风胸口上。 她被砸的晕头转向,云止风也不好受,开口正想让宋南时赶紧起来,身后就传来江寂瞠目结舌的声音:“你、你们在干什么!” 云止风:“……” 宋南时:“……” 又来! 柳老头连台词都没变;“没眼看没眼看。”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 她觉得,同一个套路,来一次还行,你三番两次的来就不礼貌了! 她直接破口大骂:“我们能干什么!江寂!倒倒你脑子里的水!” 江寂:“……” 他讪讪笑了出来,连忙上前扶两人起来。 柳老头在身后哈哈大笑,无论谁倒霉,他都很开心,纯粹一乐子人。 云止风被扶起来的时候脸色不太自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砸的。 宋南时看了一眼,决定不去问这种有可能事关自己体重的问题。 她看了一眼江寂,直接把盒子递给他,道:“看看你能不能打开。” 江寂和宋南时不愧是师兄妹,第一反应就是莽力去掰。 无果。 江寂挠了挠头,看了一眼那雕塑,灵光乍现,当即道:“我先将前辈留给我的重剑取下来,说不定能直接斩开这盒子。” 宋南时看他一眼:“那你试试。” 江寂闻言,十分自信地上前去拿那把重剑。 他的手握上剑柄,重剑滑动,发出沉重的声音。 江寂彻底将重剑举起来,正想说什么,整个人却突然一顿。 与此同时,整个空间的气息一变,周围的景象突然晃动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看过去,云止风脸色便严肃了下来,冷声道:“你师兄顿悟了。” 宋南时闻言大惊,直接把盒子往自己怀里一揣,也不管打不打得开盒子了,撸着袖子上前就要去搬一动不动的大师兄,还招呼云止风道:“赶紧!帮忙!” 云止风懵:“怎么了?” 宋南时斩钉截铁:“等会儿,肯定会有人来抢大师兄的剑。” 云止风先是质疑:“这是传承空间,怎么会有其他人进来?”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严肃道:“你算出来的?” 宋南时:“……” 这还用算吗? 天书算一半传承,重剑算一半传承,龙傲天拿到了完整的传承陷入顿悟,正是趁虚而入的机会,不安排个抢东西的反派简直没天理。 他们这两个路人甲八成就是替龙傲天挡灾的,要是敌人太过强大,等他们被噶了,龙傲天就可以直接开启队友祭天法力无边模式。 宋南时可太清楚这些套路了。 眼看着因为龙傲天的突破这整个传承空间都有些不稳,宋南时估摸着他们能趁机直接跑出去,让准备抢东西的反派角色扑个空。 时间不等人,她上前就准备搬人。 谁知道反派来得就是这么快。 宋南时还没把人搬起来,就见一凶神恶煞的猪头脑袋状若疯癫的从藏书阁的方向跑了出来。 宋南时见状大惊,脱口而出道:“是猪妖?!” 那“猪妖”抬头,对上宋南时的视线,一瞬间面目狰狞。 他声音字字啼血:“宋!南!时!” 宋南时更是震惊:“这猪妖还认识我?” “猪妖”看向她的目光几欲喷火。 还是云止风眼里好一点,他冷静道:“宋南时,你等等,这人有些眼熟。” 他皱眉仔细看,随即笃定:“决明子!” 在藏书阁里呆了半年的宋南时满脑袋问号:“谁是决明子?” 云止风顿了顿,道:“枕头。” 宋南时恍然大悟。 是枕头兄! 然后她看他的神情顿时就不一样了。 来抢龙傲天机缘的反派是枕头兄? 那么,这位枕头兄从进入秘境起就也跟着他们,其真实目的难不成是大师兄? 宋南时漫无目的的猜测。 而决明子见他们交流地旁若无人,一时间几欲吐血。 他看着宋南时,声音中充满了愤恨:“六个月!整整六个月!” 宋南时听得满脑门子雾水。 什么六个月? 然后便听枕头兄接着道:“我在那个叫寂静岭的地方,呆了整整六个月!” 宋南时:“……” 她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下一刻,她声音里几乎带了点儿敬仰地脱口而出道:“在寂静岭呆了六个月你居然没疯也没傻,兄弟,你牛逼啊!” 她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决明子见状,终于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一个小小的炼气期,先把他坑进了鬼王蜂群,后把他坑进了寂静岭。 鬼知道寂静岭的那六个月他是怎么过的! 好不容易,他找到了出去的机会,想着自己能守在外面操控秘境守株待兔了,谁知道又被人一拳捶了进去! 他咬牙切齿:“宋南时!你!” 宋南时连忙后退了两步,声音警惕:“你干什么?你别碰瓷!” 云止风:“……” 他深吸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和宋南时是一伙的而不是她的敌人。 否则,他觉得自己的死因一定是气死。 决明子胸口剧烈起伏,紧紧闭着眼睛,眼看着离气死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他就突然冷笑了出来。 他:“伶牙俐齿,便多让你笑一会儿,我看等一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宋南时闻言凝眉,直接道:“你是来抢我师兄机缘的?” 决明子的视线落在了陷入顿悟之中的江寂身上。 随即他脸上就出现了不屑的神情,冷冷道:“这种机缘,也配让我抢?” 宋南时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话中的意思,就听见一直没说话的柳老头突然道:“宋南时你个瓜娃子!这老货是冲着你来的!还不快跑!” 下一刻,决明子的声音接着响起。 “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 他不是冲着龙傲天的机缘来的。 他是冲着宋南时的机缘来的。 这……问题就大了。 她怀里这个连传承都要蹭别人地盘的机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决明子从秘境外跟到这里? 还有……白梧秘境闻名的是那位剑修大能的传承,决明子是怎么知道这还有个蹭秘境的传承? 宋南时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更加冷静。 跑是来不及的,毕竟还有个顿悟的大师兄在这里。 云止风挡在她身前,她借着云止风的遮掩掏出木盒。 她道:“你要这个?” 决明子眼眸顿时火热,迫不及待道:“把它给我!” 宋南时若有所思:“看来它确实很重要?” 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怎么打开呢? 她既然过了考验,那必然是能打开的。 但这位传承的前辈穷成这样了,八成不会在花费灵石搞什么阵法之类的再考她一回。 那么,打开盒子的方法,必然就在她身上。 此时,决明子已经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南时突然伸出手,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了那颗把她带进来的发光石头。 然后她问:“云止风,你能挡他多久?” 云止风淡淡道:“等你打开这个盒子还是可以的。” 宋南时:“事后给你灵石。” 云止风却道:“不要你灵石。” 话音落下,他在决明子的怒吼之中,直接甩着剑冲了上去。 宋南时不敢再耽搁,直接将手里的发光石头按在了盒子上。 一瞬间,光芒大炙。 与此同时,柳老头冷不丁道:“还有你的血。” 宋南时顿了顿,咬破了手指,直接把血滴了上去。 下一刻,“咔哒”一声。 宋南时察觉到了盒子的松动。 她伸手就要打开盒子。 就在这时,决明子突然道:“宋南时,我劝你想清楚。” 见宋南时不理会他,他一边应付云止风,一边咬牙又道;“我曾在那东西上留下诅咒,除我之外,谁拿起那东西,谁便会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宋南时手一顿。 但她并不是怕了。 她只是想,这人既然一心要这盒子,显然并没有得到过盒子里的东西。 那么他是怎么在里面的东西上留下诅咒的? 白梧秘境五十年开放一次,难道他五十年前来过? 但既然来过,还留下诅咒,为什么不把它带走? 不,他要是早就来过的话,一开始就会直奔这里,而不是进了秘境之后一直跟着她。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那么所谓诅咒是怎么留下的? 更早之前?有多早? 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她手上动作并不停顿,一边伸进盒子中,一边缓缓道:“很抱歉,我并没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非他不可的人。” 话音落下,她的手触碰到什么东西,她猛然抽了出来。 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了她手里,罗盘上是一个八卦图案,此刻,八卦的八个方位,只有离卦是亮着的。 这东西的名字一瞬间出现在她脑海中。 命盘。 宋南时手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那唯一亮着的离卦。 而与此同时,宋南时猛然察觉,她储物戒里少了什么东西。 她猛然抬起头。 同一时间,决明子手中多出了一个储物袋。 他见状迅速后退躲过云止风的攻击,看着手里的东西冷笑道:“没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让我看看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你要是还想要它,就拿你手里的东西换……”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储物袋。 然后他猛然僵住。 下一刻,他声音猛然提高了起来:“灵石!为什么会是灵石!” 怎么会是灵石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 但云止风一听见灵石,心里却咯噔了一下,觉得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他回过头,竭力冷静道:“宋南时,你听我说,你不要冲动……” 宋南时充耳不闻,只死死盯着决明子手里装着灵石的储物袋,脸色冷的骇人。 她已经意识到了现如今自己的处境。 今天,她是为灵石而战! 成则连决明子一起抢,败则彻底穷光蛋! 她的手缓缓落在命盘之上。 “离为火!” 漫天火光冲天而起! 灵石祭天,法力无边。 宋南时冲了出去! 一旁,柳老头看得津津有味。 他一边看着大显神威的宋南时,一边回头又看了一眼自家没机会“队友祭天法力无边”的傻子。 他骂骂咧咧的踢了江寂一脚,道:“我要你何用!” 第34章 卦师是全修真界最弱的职业,没有之一。 这是整个修真界公认的事实。 或许几千年前曾经有过传说中那种可一卦定乾坤一言断生死的卦师,但这样的卦师没有在这个时代出现过。 这个时代的卦师弱到什么程度呢?弱到有能耐点儿的医修都能靠着一手医毒术吊打他们。 每年各大门派举行的宗门比斗,卦师之间的比斗往往最没看头,因为比算卦的话外行人看不懂,只能在结果出来时惊叹一句这个算的比那个准。 但是要是比武力的话,卦师们的武力在修真界一个比一个能打的修士眼里,约莫能用“菜鸡互啄”四个字完美概括。 看医修们玩心眼比谁心脏都比他们有看头,看丹师举着丹炉互扔都比他们暴力美学。 但是此时此刻,宋南时和决明子两个卦师之间的战斗,却几乎颠覆了在场所有人对卦师的刻板印象。 精彩?不,是危险。 让人脊背发寒的危险。 在宋南时的漫天离火冲天而起的时候,云止风就迅速撤出了战场。 这不是因为他遵循什么一挑一的战斗规则,也不是因为他撑不住那只枕头的攻击了,而是因为他意识到,宋南时的离火怕是要不长眼了。 在秘境里这么多天,他和宋南时一路搭伙,遇到危险时也合作过不少次。 都说水火无眼,但是宋南时的离火却往往能精准攻击敌人而不伤到他。 宋南时曾经说过,离火是她的手脚,她只需要分出些许神识去控制离火,自己的手脚还能去攻击她不想攻击的人吗? 云止风便问她,什么情况下她会任由离火无差别攻击。 宋南时:“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止风:“未雨绸缪。” 宋南时:“?” 云止风便道:“若是有一天你阵前连我都打,我也好知道你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蓄意报复。” 宋南时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然后她道:“你打架的时候会不控制自己的剑吗?” 顿了顿,她约莫是觉得不严谨,又补充道:“除非是我气疯了。” 此时此刻,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宋南时,大概就是气疯了。 气疯了的宋南时,她的离火是不长眼的。 云止风实在不想在面对一个枕头的攻击的时候,还要面临来自自己队友的无差别背刺。 于是他在宋南时冲过来的时候就毫不留恋的退出了战场,只随时找机会给那只枕头致命一击。 漫天的离火便在此时铺天盖地,张扬肆意。 云止风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 柳老头凑到他身旁,摇头便感叹道:“我就说那傻子的师妹不简单啊不简单。” 云止风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自然不会给他回应。 他只是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抬手挥了挥,像是在赶蚊子。 手掌径直穿过了柳老头的身体。 柳老头愣了一下。 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能听得见看得见他的江寂,也不是看见了也装没看见的宋南时。 他已经死了,本不应存在与人间,甚至不是人。 死在自己的挚友手中。 他神情复杂了一瞬。 下一刻,他转头,骂骂咧咧的回到了江寂身边。 看着那个好不容易顿个悟都悟的这么“恰到好处”的江寂,他气不过,又一脚踢了过去。 …… 此时的宋南时,和云止风猜测的差不多。 她气疯了。 她从不怕被人威胁,因为从前的她一无亲族二无资产,唯一在意的师老头待在无量宗不出去,身边三个同门全是主角,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 除非有人用她的性命威胁她。 但都到了性命威胁的时候了,那还讲什么啊,大家直接搏命吧。 但是此时此刻,宋南时突然觉得这只枕头还不如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她盯着枕头手里的灵石袋子,心里的怒火一层层高涨。 那是自己一个子一个子攒下来的,在她这里,每颗灵石都有名字。 如今,她的小宝贝们被挟持在别人手中,那只枕头还在不可置信的叫嚣着她最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无用的灵石。 无、用、的、灵、石。 这每个字都似乎在宋南时的雷区上蹦迪,蹦的宋南时额间青筋直跳。 手触上命盘。 漫天火光冲天而起! “离为火!” 仍在不可置信的决明子一下子卡了壳。 他看着那几乎是不计算灵力损耗的漫天火光,语气逐渐崩溃;“就一袋子破灵石!宋南时!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动作却毫不含糊,长袖一挥,漫天水色凭空出现,转瞬之间浇灭了这来势汹汹的大半离火。 离为火,坎为水。 宋南时明了,这位枕头兄的本命卦为坎卦。 她的本命卦为离卦,御火,偏偏就遇到了一个御水的坎卦,这只枕头仿佛是专程来克她的一样。 但宋南时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命盘。 命盘八个卦象,唯有一个能被自己驱使的离卦是亮着的。 手指轻点爻图,下一瞬,火光再次大炙,四面八方层层叠叠的包围了过来,居然硬生生把围绕着决明子的水光蒸腾出了白气,层层逼退。 决明子面上不动声色,眉心却忍不住跳了跳。 水本就克火,直接用火硬生生把水烤干要多少灵力? 她一个还没筑基的修士,丹田里又能储存多少灵力? 这么不计代价的挥霍灵力,她就不怕他还没怎么样,她就直接把自己抽干,从此以后断绝道途吗? 而且…… 该死的!这一个小小炼气期,这般挥霍下去早该抽干自己的灵力了,可眼前的火焰源源不断却仍旧没有熄灭的意思。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炼气期?炼气期会有这么厚的灵力储备? 他几乎要忍不住问她一句是不是开挂了。 不行,他殚精竭虑,眼看着走到了这一步,怎么能让自己在一个炼气期身上阴沟翻船了! 决明子眸色渐渐深了下来。 于是,下一刻,宋南时耳边就响起了一个阴沉的声音。 “艮为山。” 方才还面无表情的宋南时震惊抬头。 一座石山随着决明子的话语,缓缓自宋南时面前升起,径直挡住了漫天火光。 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石山在宋南时四周升起,石山隔绝了宋南时对石山之外离火的控制,也将宋南时彻底合围了起来。 决明子的声音冷峭;“你以为,我就这么点儿伎俩?” 但宋南时却没心思理会决明子的挑衅了,她甚至没心思在意自己是不是被那只枕头困了起来。 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这只枕头,特么的是不是开了挂? 修真界的卦师唯一的自保手段是驱使卦象,这是常识。 没有天赋的卦师毕生也找不到和自己亲和能为自己驱使的卦象,有天赋的卦师能驱使其中一个卦象为自己所用。 其、中、一、个。 因为八卦之中的八个卦象彼此互相排斥。 这也是常识。 你驱使得了其中一个,就不可能再能驱使另外一个。 她宋南时活了整整十七年,也没听说个有哪个天才卦师能驱使两个卦象为自己所用。 就像她没听说过这世上有哪个剑修能同时拥有两个本命剑。 但是此时此刻,宋南时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枕头驱使了两个卦象。 坎为水,艮为山。 她觉得自己十七年来的世界观仿佛在此刻被掀翻了。 两个卦象,两个卦象…… 这四个字在宋南时脑海之中不断转动。 山外,决明子冷冷的声音传来:“宋南时,交出命盘。” 宋南时充耳不闻,脸上的神情却迅速从震惊转化成了若有所思。 两个卦象。 她低下头,看向了手里的命盘。 离卦之上微微泛着光,其他的七个卦象依旧黯淡无光。 她不由得想,命盘之上八个卦象,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算卦方便的吗? 还有…… 她若有所思地抬起了头。 以前她不知道一个卦师能驱使两个卦象。 但现在她知道,有人能这么做。 那么…… 既然一个枕头都能做到,那么她为什么不能? 她的手缓缓落在了命盘上,这一次,放在了暗淡的一方。 此时,石山外。 云止风神情冷肃。 他凝眉片刻,斩钉截铁道:“这只枕头的修为突然提升了。” 不是突破,而是突然提升。 云止风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说出“艮为山”这三个字之后,原本隐约透漏出金丹气息的修为,突然之间变成了元婴。 但这不是正常的突破。 反而好像是,一个本就修为高深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刻意压制修为,此时却在宋南时的逼迫下被迫恢复一些修为一样。 他直接抽出了剑。 这不是现在的宋南时能对付得了的。 柳老头见状大惊,哪怕知道云止风听不见他,也不由得道:“你等等!这只枕头明显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云止风没听见,听见了他也不会理会,他只提剑冲向了决明子。 决明子阴沉的视线转过来。 一见到云止风,他突然冷笑:“是你。” 云止风没说话,面容冷肃。 两个人战在一处。 柳老头能看得出云止风重伤在身,所以他才火急火燎。 他不知道云止风能顶多久。 但是现在他既帮不了云止风,也忙不了宋南时。 他不由得迁怒了打成这样还能顿悟的江寂。 “我要你何用!” 正在他想再踢他一脚的时候,那石山之中却突然传来了宋南时的声音。 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巽为风。”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的气息猛然为之变化。 柳老头愕然。 他喃喃道:“这是……” “临阵突破?” 宋南时,一个天赋很好却一直到十七岁也没筑基的修士,在如此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临阵筑基了。 而且不知道她是不是之前憋的很了,一朝筑基修为便直接节节攀升,一直从刚刚筑基一口气攀升到了筑基六阶,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但让人震惊的还不是她突然筑基。 临阵突破而已,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过。 最让人震惊的是那句“巽为风”。 巽为风。 命盘之上的巽卦缓缓亮起。 下一刻,巽风带着离火,火借风势,一瞬间高涨,以破竹之势一气越过了高高的石山。 这一刻,石山仍在,但却已然不再是阻碍,离火借着风势在石山之外星火燎原,畅通无阻。 决明子在听到那句“巽为风”的时候就整个人懵了。 他懵了,云止风可没懵。 他看对方一眼,丝毫不知道什么叫趁人之危一般,一剑将对方击飞,随即头也不回的奔到石山前,看了一眼,道:“宋南时,躲开。” 宋南时了然,立刻驱使巽风围在了自己周身。 云止风凝聚灵力。 下一刻,“轰”的一声,面前那座坚不可摧的石山直接被一剑暴力破开。 巽风温柔而不容置疑地挡开了宋南时周身所有碎石。 云止风抬起头,就看到宋南时毫发无损地站在碎石之中,笑眯眯地冲他输了个大拇指。 “云兄,干得漂亮!”她夸赞。 仿佛刚刚生死一线的不是她自己。 云止风有心想疾言厉色的给她一个教训,但在她笑眯眯的视线之中,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宋南时和云止风对着笑,但决明子却笑不出来了。 巽风带着离火,吹散了碎石,吹的他心头冰冷。 第二个卦象。 这个刚刚筑基的丫头,驱使了第二个卦象。 是命盘吗?还是其他什么? 他起身,声音嘶哑:“你是怎么做到的?” 宋南时看过去,不明所以:“你不是也做到了?问我做什么?” 决明子怒发冲冠:“我那是作弊!” 宋南时却点头:“我懂,我就没听说过哪个卦师能驱使两个卦象的,能做到的肯定有点儿东西在身上的,在别人眼里多半是作弊,你也不要在意,正所谓不遭人妒是庸才……” 她话还没说完,决明子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他悲愤道:“你懂?你懂个屁!你能做到,是因为你特么开了挂!但我是作弊啊你懂不懂!” 宋南时不懂。 明明他们两个人都做到了,怎么她就成开挂他是作弊了? 作弊?意思是他原本做不到? 宋南时若有所思。 但此时的决明子显然是意识到自己悲愤之下说多了。 他闭了嘴,只阴鸷地看向宋南时手里的命盘。 他道:“是这个命盘,对吧?” 他明显是还没熄了抢命盘的心,云止风见状神情一凌,就准备出手。 谁知道宋南时却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抓住了他的手。 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只侃侃而谈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这命盘,又是怎么在命盘上下的诅咒,我给你也无妨。” 决明子冷笑:“伶牙俐齿,你以为我会信你?” 宋南时笑了笑:“好奇嘛,试试又不吃亏。” 决明子也笑:“你知道骗我的下场吗?” 宋南时却睁大眼睛,真诚道:“我怎么会骗你,你看,你明显是隐藏了实力,现在的元婴期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最终的实力,万一你还是个化神期的大能,那我们几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你,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惜命啊,只要你把我的灵石还给我,再答应饶我们一命,我为什么不把命盘给你?” 她说的言辞恳切条理清晰,很符合她爱财怕死的人设。 决明子反而有些将信将疑了。 他不由得狐疑道:“那你问那些多余的做什么?” 宋南时微笑:“好奇而已,我好歹也算和命盘有些缘分,送走它之前了解一下它不过分吧?” 谁知道这句“有缘分”一出,决明子当场就炸了。 他怒道:“放屁!这命盘本该是我的!若不是……” 他顿了一下,若不是什么却没有说。 宋南时却激道:“真的吗?我不信!” 决明子冷笑:“不信?我若是和它毫无关系,怎么会在上面留下诅咒?” 宋南时沉思了片刻。 然后她缓缓道:“你道是你能驱使其他卦象是作弊,又道这命盘本该是你的,所以我可不可以做一个假设,你本来并不能驱使两个卦象,但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得到了这个能力却不能很好的运用,而今你要这个命盘,是因为你觉得靠它,你可以真正掌握这种能力。” 决明子面色微变。 宋南时微笑:“我猜到了。” “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她笑眯眯:“我掌握两种卦象,和命盘没有关系。” 决明子神情一变。 但他很快道:“你以为我会信?” 宋南时面色不变:“信不信,你都是要杀我的不是吗?” 决明子一愣,随即道:“你倒是聪明,所以我劝你主动把东西交给我,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宋南时却道:“你和我东拉西扯这么久,是因为命盘已经认我为主,我不主动放弃,你很难办是吧?” 决明子:“你……” 宋南时直接打断他:“所以你猜猜,我和你东拉西扯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决明子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往宋南时身后看去。 云止风和江寂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宋南时直接后退一步:“我在等我的挂,你在等什么?” “云止风!” 云止风突然从决明子身后出现,一见劈向他。 宋南时:“大师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她喊出了开挂密码。 从另一侧冲出来的江寂一个踉跄,险些原地翻船。 一个刚突破金丹的龙傲天。 一个虽然重伤,但是如今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的云止风。 还有她。 宋南时又退后了两步。 “离为火。” “巽为风。” 她放下了命盘,冷冷地看着战场。 让她看看,这个所谓的决明子,究竟有几分能耐。 他们最终,能逼出他什么实力呢? 她刚这么想着,谁知道下一刻就来了意外之喜。 诸袖和郁椒椒携手从藏书阁的方向冲了出来。 宋南时见状就是一愣。 她忍不住想,这决明子到底是什么背景的反派,还得让三个主角来刷他一个? 两人一见宋南时,诸袖当即道:“师妹!秘境快关闭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然后才看到面前的战场,一愣。 宋南时正准备和诸袖解释一下眼前的场景,谁知道这位二师姐一下子就怒发冲冠了。 她冷冷道:“真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敢欺负我师兄师妹了!” 这位二师姐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攻击性,什么都没问,提剑就冲了出去。 郁椒椒左看看右看看,有心想帮忙,但又怕人多,急得不行。 宋南时正想安慰她不差一两个人,就见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掏出灵石就往怀中的黑兔子嘴里怼。 宋南时:“!” 随着灵石被喂进去,兔子的身型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的体型变得修长而高大,耳边尖利,尾巴变长,额间还有一个红色的菱形图案。 郁椒椒:“去帮我师姐他们。” 兔子低叫一声,一跃进入战场。 宋南时看着兔子的背影,半晌,终于没忍住,道:“一只兔子居然都能拿灵石当伙食,我有点不想当人了。” 兔子的背影一个踉跄。 郁椒椒惊恐的看着她。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第35章 话出口,宋南时就知道自己“不要当人了”这个朴素而简单的愿望这辈子八成是实现不了的。 于是她看向那位妖族太子的视线之中不免又添了两分嫉妒。 甜宠文男主,多是一个好职业啊。 有身份,有钱,还有格调。 哪怕现如今虎落平阳变成了个不能说话的兔子,也有女主这个富婆养着,平日里有灵石吃着,闲着无聊了还能躺在她小师妹那香香软软的怀抱里睡觉,被小美人哄着。 特么的,真是越想越嫉妒。 要不是宋南时心里高低还有那么点儿可有可无的节操在,她指不定就要问问自己小师妹还缺不缺宠物。 比她高一头,还比她大两岁,啥都不会干还贼能吃的那种。 她只要男主的一半待遇就成。 宋南时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艰难地收回了渴望的视线,就对上自己小师妹那惊恐的眼神。 她顿了顿。 想到自己这个小师妹还挺胆小的,她便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来,温声道:“小师妹,你别害怕,三师姐说着玩的来着,当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我怎么会不愿意当人呢你说是吧哈哈哈……” 郁椒椒听到自己三师姐那一连串的“哈哈哈”,险些给吓哭了。 她也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结结巴巴道:“是、是吧?” ——她要不是接连重复几个“挺好的”,她就真信了。 宋南时满意转过头,略过这一茬,认真地看向战场。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三个对上一个现如今是元婴期的枕头兄,刚好可以打个平手。 但是要知道,光龙傲天一个人可是就曾经以筑基之身揍过元婴大佬的,虽然那个时候的他被输入了开挂密码。 现如今他们三个加在一起才和这只枕头打了个平手,可见这只枕头元婴期的实力是真的一丁点儿水分都没掺。 但是二师姐和一个战损状态的妖族太子加入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几大主角围攻一只枕头,开始压着他打。 宋南时一见这几人占据了优势之后,就立刻控制住的自己的离火和巽风,主动让出了战场,从前锋主攻变成了辅助,只抽冷子给那只枕头一下。 其他的不好说,但那只枕头有一点说得不错。 她一个刚筑基的修士,所储备的灵力根本支持不了这铺天盖地的离火和巽风多久。 只不过一开始没办法,大师兄还在顿悟,轻易动不得,只有她和云止风两个,决明子把自己阵仗弄的铺天盖地,她若是不跟着铺出大排场,根本就压不住对方的攻势。 要不是师老头说她的丹田经脉天生就比别人宽阔些,她还真撑不住这样的挥霍。 但此时的宋南时没怎么和人比斗过,还没意识到师老头口中的“宽阔些”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正常的一个筑基期,该是个什么水准。 若是换一个“正常”筑基期来,别说抽干灵力,这会儿性命也该抽干了。 可是虽然他们现如今占了优势,但宋南时的心却一点儿都没放下,反而更警惕了。 就像她说的,她不信元婴期就是这只枕头最终的实力。 这丫是压抑着实力进来的,虽然宋南时不知道他压抑实力的原因,但这只枕头明显所图不小,不可能被她激一激就这么把最后的底牌给放出来了。 他能轻易让自己的实力放到元婴期,就证明元婴期不是他的上限,甚至有可能远远不是。 化神期?还是说……更高的渡劫期? 但是别说离飞升只剩一步之遥的渡劫期了,化神期在修真界都是稀缺资源,一个这般前途无量的大能,要什么东西不能正大光明的进秘境里拿,为何非要压抑修为遮遮掩掩的进来? 除非是,要么他找不到,要么他拿不了。 但是这也解释不了为何他非要把修为压制成这样。 于是她只能猜测,有那么一个原因,让这只枕头不能显露出全部修为,甚至修为越低越好。 否则的话,早在他被他们坑进鬼王蜂群的时候,他就该恢复修为自保了。 可是呢?结果是他宁愿被叮成了个猪头枕头也不愿意恢复修为,咬牙撑到了这个时候。 想到这里,宋南时心中就对这位枕头兄升起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敬仰。 果然,这反派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啊。 但是既然如此的话……他们若是逼的他不得不恢复更高的实力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他宁愿被叮成猪头也不愿恢复实力,明显是恢复实力的代价更让他承受不了。 宋南时看得很清,这只枕头的真正实力若真是到了化神期或者到了渡劫,那除非是他们那个渣师尊过来和他打,否则三个主角也没法。 但是他们可以逼他恢复实力,让他自己去承受那个承受不了的代价。 宋南时这么想着,抽冷子背刺的时候就更加不留情,完全不讲什么江湖道义,怎么阴损怎么来。 她这边一个人骚扰的决明子比被其他几个人围攻还火大,在宋南时再次抽冷子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决明子咆哮道:“姓宋的!你给我适可而止!你拿风刃戳我的脸戳我眼睛我也就忍了,但你居然、你居然……” 他咬牙切齿,却半晌也没说出来居然什么。 其他人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家师妹/师姐究竟做了什么,只有云止风借着角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决明子缓缓流血的……臀部。 云止风:“……” 他再次坚定了自己此生不能和宋南时为敌的决心。 眼看着他们逐渐把决明子压制住,云止风抽空看了一眼决明子腰间,随即剑尖一挑,一个储物袋就落到了他手中。 他头也没回,抬手把储物袋甩出战场,道:“宋南时,接着。” 宋南时下意识地接住,定睛一看,大喜过望。 是她那些被当成人质威胁她的宝贝灵石! 宋南时当即迫不及待地把储物袋打开,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见那些灵石一个没少,忍不住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她立刻珍惜的把储物袋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 她放灵石向来有双重保险,先把灵石放进储物袋,再把储物袋放进储物戒,本以为是双重保险,谁知道这样还能被人给偷了,看来下次得继续想办法。 打开储物戒时,一颗红色的石头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宋南时细想了一下,想起这玩意是被驴兄误食之后又吐出来的。 挺漂亮的。 她决定等出去之后就把这东西送给云止风,谢谢他救了自己的灵石们。 刚这么想着,云止风就又道:“宋南时。” 宋南时茫然抬起头,便又接住了一个储物袋。 云止风言简意赅:“这只枕头的,你看看里面有什么你想要的没,没有就扔了吧。” 宋南时闻言,是真的觉得云止风成长了。 现在都学会打家劫舍了,不错不错。 她在决明子怒急的呼喝声中,喜滋滋地打开了储物袋。 然后她脸上的表情就垮了下来。 这储物袋比她的脸都干净。 她看了半晌,确定这偌大一个储物袋确实一个子都没有,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她语气平平;“决明子,据说你是个富二代。” 决明子:“……” 宋南时像看一个妄想症一样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些怜悯:“你老实告诉我,你这种症状有多久了?” 决明子恼羞成怒:“姓宋的!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我的钱都花在哪儿了!” 宋南时莫名其妙。 他的钱花在哪儿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又没花给她。 她鄙夷:“没钱就没钱,大大方方承认多好,你看看我,我也没钱,我就能光明正大承认自己是个穷鬼。做人,要真诚。” 众人:“……” 决明子:“……” 穷鬼就穷鬼,你骄傲个嘚儿! 想到了自己为了把她引到自己捏造出来的黑梧秘境前前后后花了多少灵石,最后却落到这个下场,决明子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你是穷鬼!你是穷鬼! 但你是穷鬼就要拉着所有人和你同一个阶层也当穷鬼吗? 想到这里,决明子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没靠近宋南时之前,他活的好好地,当着自己的尊者,在帷幕之下搅弄风云。 但遇到了宋南时之后,一切都变了。 逼格没了,钱也没了。 他算卦,算出宋南时是个变数。 难道这个变数的意思,就是所有靠近宋南时的人都会变成穷鬼? 而且,还是他主动靠近的宋南时,去当的这个穷鬼。 连番打击之下,决明子心态崩了。 而正在此时,宋南时还暗搓搓的控制巽风化作风刃,跃跃欲试地抽冷子要往他屁股上戳。 决明子勃然大怒! 你拿到了命盘!你掌握了第二种卦象!你清高! 但是他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这人居然、居然就这么用来……扎别人屁股?! 这一刻,决明子直接心态炸裂了。 他本来就被压着打,因为某些原因,硬是压抑着本性不让自己恢复实力。 可是如今惊怒交加之下,决明子一个没控制住,在云止风的剑再次袭来的时候,周身的气势暴涨,竟是直接从元婴期提升到了化神期。 化神期,已经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对付的了。 几个人直接被他一招击飞了出去。 可他明明是占了上风,脸色却比被击飞的几人还要难看。 宋南时见状轻笑一声,直接上前两步,啧啧道:“化神期的大能啊,这是你最终的实力吗?” 江寂和诸袖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看到敌人突然实力大增,面色大变之下,就想上前把宋南时拉回来。 云止风却抬剑挡住了他们,示意他们继续看。 决明子面色难看,看着几人的动作,冷笑一声,道:“你们一招招一套套,就是故意激我恢复实力?” 宋南时想了想,道:“我是真挺馋你的灵石的,可惜你没有。” 决明子面色扭曲。 他道:“好!你很好,宋南时,我记住你了!” 话音落罢,宋南时眼尖的看到他的身体开始变淡,并且从指尖开始崩析。 宋南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柳老头和云止风的话就交叠在了一起。 “是化身!” “你是化身!” 宋南时皱了皱眉。 一旁,小师妹茫然道:“什么是化身?” 云止风面色冷肃:“这个人,是实力更强者的体外化身。” 一个化身,就已经这么强了吗? 可是化身决明子却不看其他人,只死死盯着宋南时。 他冷冷道:“宋南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一刻,宋南时不知道究竟是“决明子”在说话,还是给了这个化身生命的本体在说话。 但她看了片刻,却突然一笑。 她柔声道:“那我就带着我的命盘等着你。” 我的,命盘。 决明子冷肃的面色瞬间扭曲。 他厉声道:“你别太得意!” 宋南时:“哪能呢,拿着命盘呢,不敢得意。” 决明子:“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宋南时沉吟片刻:“所谓祸害遗千年,应该能蹦跶挺久的。” 顿了顿,补充道:“和我的命盘一起。” 决明子:“……” 命盘命盘命盘。 杀人诛心! 此时,决明子的身体已经崩析到胸膛以下。 他深吸一口气,却突然笑了一下,道:“还有,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他道:“这个秘境马上就要塌了,以你们的本事,自然是能跑得掉,但是这个秘境的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宋南时面色一变! 但随即她就笑了,可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却没了,只笑着道:“那你就看看,这个秘境能困住谁。” 话音落下,决明子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瞬间消失。 一切归于平静。 只除了满地战斗的痕迹。 其他人还在发愣,宋南时突然转身就跑。 云止风回过神,迅速跟上。 江寂下意识道:“怎、怎么?” 柳老头看了眼二话不说就跟上的其他人,当即破口大骂:“秘境要塌!还不快跑啊傻子!” 江寂回过神来,立刻跟上。 宋南时迅速奔跑,脸上的神情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穿过藏书阁,又闯入了他们最初进入的那个幻境。 此时幻境重新成为一片空白,她左右看了看,直接将手中早就握着的发光石头高高抛起。 幻境静默一瞬,转瞬消失。 下一刻,所有人都出现在了悬崖之上。 此时,山风凌冽,夕阳下垂。 宋南时冷静道:“离秘境关闭还有多长时间?” 诸袖看了一眼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忧虑了下来:“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 宋南时不说话,直接将手中的命盘往空中一抛。 命盘变大,悬浮在半空中。 宋南时一马当先跳上去,道:“上车。”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但上去之后云止风就觉得不对,他冷静问道:“宋南时,你刚筑基,学过御剑吗?” 宋南时理直气壮:“没!” 云止风闻言正想说那不如坐他的剑,就听见宋南时道:“但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高端操作。” “巽为风。”她道。 云止风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强烈的推背感传来。 整个命盘犹如脱了缰的野马,直接窜了出去。 云止风意识到什么,连忙去看命盘。 他这才发现,命盘八个方位,巽卦正在尾部,此时巽卦亮起,巽风喷涌而出,直接将命盘推了出去。 命盘就这么带着一溜烟的尾气一骑绝尘。 耳边,诸袖慌忙道:“师妹!方向反了!” 命盘猛然一顿,下一刻,直接一个大摆尾,转头又窜了出去。 云止风被甩的面色铁青,胃里翻涌。 他错了。 他为什么觉得没学过御剑就控制不了命盘。 她没学过御剑,但她能控制巽风啊! 果然是,高端操作。 在命盘的操作下,还不到半刻钟,他们就到了秘境出口处。 此刻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只要时间一到,这个出口就会打开,放所有人出去。 但是宋南时他们却知道,怕是等不到出口打开了。 或者说,都等不到下一刻了。 他们刚到这里,还没落地,整个秘境就陡然晃动了起来。 突逢大变,有人大惊失色,有人不知所措。 宋南时一看来不及让他们慢慢磨了,当即从储物戒掏出了一块玉牌。 这是进秘境不久云止风给她防身的,储存了一道剑意的玉牌。 她问:“这里面这道剑意,多大威力。” 云止风:“直接撕裂这个秘境不成问题。” 宋南时:“妥了。” 说着,她直接起身,大声道:“起开!” 有人抬起头,有人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她。 宋南时却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捏碎了玉牌。 一道威势凌然的剑意凭空出现,一剑斩在了秘境出口上。 出口硬生生被斩破了一道缝隙。 但与此同时,整个秘境的晃荡却更加剧烈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坍塌。 宋南时破口大骂道:“还看什么啊!跑都不会嘛!”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出口跑。 宋南时也不例外,她驱使着命盘迅速掠过,在出口处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来了。 混乱的人群中,宋南时道:“你们出去。” 柳老头也道:“对对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塌,赶紧出去。” 但没一个人动。 江寂问:“那你呢?” 宋南时不说话,只拿出了命盘。 “巽为风。” 一道风墙突然出现,强撑开了这个暴力打开之后有缓缓合拢迹象的出口。 她道:“我得让那个枕头看看,他的算盘落的有多空。” 其他人对视一眼。 云止风什么话都没说,上前两步,抬剑挥散坍塌下的巨石,对着两个吓得不敢动的修士道:“跑!” 江寂一言不发的跟上。 诸袖直接跑到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简单粗暴的暴力疏散人群。 小师妹怕的牙齿咯咯响,却只口不提什么社恐,只一言不发的迅速喂兔子灵石。 犼兔灵活的跑在人群中,带回了一个又一个人。 柳老头目瞪口呆:“你们、你们……” 他愣了半晌,突然恼羞成怒的一甩袖子:“你们找死!小老头不管了!” 话这么说,他抬眼却脱口而出:“丫头,你头顶。” 一块石头落下,宋南时迅速伸展风墙挡住。 但她就是不往柳老头的方向看,装看不见。 柳老头嗤笑一声。 一整个师门合力,秘境里的人越来越少,秘境却坍塌的越来越快。 宋南时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飞速耗尽。 但幸而,反应过来之后,不少人加入了救援队伍。 甚至有个小丫头站在她身边,一脸严肃的一把接着一把喂她吃一百灵石一颗的补灵丹。 宋南时吃上一口就是大一千灵石,吃上一口就是大一千灵石。 吃的她肝颤。 眼看着这丫头大有要用补灵丹把她噎死的意思,宋南时连忙道:“行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救援的人撤退了就行,你赶紧走吧。” 小姑娘:“那你……” 宋南时:“这点时间我还是撑得住的。” 小姑娘咬咬牙,又塞给她一瓶补灵丹。 救援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宋南时松了口气。 最后回来的是她的同门们和云止风。 江寂火急火燎:“三师妹!赶紧走。” 宋南时骂他:“想让我赶紧走你们就赶紧出来,我还要撑着出口!” 江寂闻言顿时跑得更快了。 他们接二连三从她面前跑出去,江寂跑出去的时候还在催她。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云止风。 他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 宋南时冲道:“救你一命,看着给。” 云止风神情顿时无奈了下来。 他从她撑起的出口跑出去,出来的瞬间转过头,正想说你赶紧出来再找我要灵石,转身的那一瞬间,坍塌的轰鸣声响起。 云止风脑子一懵。 耳边是他人惊恐的声音:“彻底塌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听不见江寂的嘶吼。 明明刚才还…… 空白之中,他看到了坍塌的秘境之中,那即将消失的一丝缝隙。 云止风想都没想,纵身跳了下来。 刚跑过来的众人愣在原地。 …… 云止风伴着风声,掉进了一个彻底塌成废墟的地方。 他脑海中仍旧一片空白,只本能的顺着麒麟血玉的气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气息越来越浓烈,最终,他停在了一处废墟最多的地方。 没有宋南时。 “宋南时。”他出声叫,嗓子沙哑。 没人回应。 “宋南时!宋南时!” 一声又一声。 一片死寂。 最终,云止风停了下来,也冷静了下来。 他冷静地想,宋南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死。 毕竟祸害遗千年。 她自己说得。 他看了看四周。 下一刻,他突然冷声道:“宋南时,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卖了你的驴,继承你的灵石!” 没有任何动静。 云止风握紧双拳,指节咯咯作响。 然而下一刻,他脚边不远处的石头却突然动了动。 云止风立刻看了过去。 石头又动了动,然后突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 云止风的脚像是被定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宋南时便在这时,灰头土脸的从里面爬了出来,看他一眼,有气无力道:“那我下次一定要先把灵石花完,让你要继承也只能继承我的债务。” 云止风没说话,也没动。 宋南时:“喂,我说……” 下一刻,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突然被人抱了个结结实实。 宋南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疼疼疼!肋骨!肋骨!” 云止风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第36章 宋南时疼成这样还听他哈哈哈哈的笑,一时间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她一边抽气一边拍他的手臂,有气无力道:“我说大哥,你要是实在激动的话不如先等我死一死,到时候你随便抱我也管不着,但现在能不能先尊重我这个活人一下?” 云止风闻言,顿时笑声就更大了。 但他终究还算是有点儿良心在,在宋南时的抽气声中轻手轻脚地松开了她,然后……就把她端了起来。 宋南时:“……” 这兄弟两手平举,让宋南时稳稳地躺在他的臂弯之间,本该是个公主抱的动作,但是原谅宋南时,她实在没好意思把这玩意叫成公主抱。 毕竟没有哪个公主抱是女主直挺挺地和尸体一样躺在男主怀里,男主抱她犹如抱着个易燃易爆炸的煤气罐。 现如今,宋南时就这么生无可恋的在他怀里躺尸,把好好一个公主抱给整成抛尸现场。 但是抛开姿势不说,云止风抱得……端的还挺稳。 宋南时估摸着自己的肋骨应该断了两根不止,胸口一抽一抽的疼,但硬是没感受到其他波折。 宋南时对他端水的技术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边端还边没忘记笑,眉目舒展,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把她放在一块略平整的大石头上平躺着,宋南时便气若游丝地问他:“你笑屁啊。” 抬眼就是云止风俊美的脸庞,他眉目舒展,低声道:“笑你祸害遗千年。” 宋南时躺在巨石上哼哼唧唧,很有些不满道:“祸害遗千年怎么了?我告诉你,想要老娘命的人物还没出生……” “宋南时。”他突然停住了笑,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宋南时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就见他抬起手,略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道:“你没事,太好了。” 宋南时一愣,一时语塞。 看着云止风那几乎有些庆幸的神情,她一时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下意识道:“是啊,我说了祸害遗千年的……” 是她常说的那些自嘲调侃的话,却全没了往常的从容,语气硬邦邦的,反而像是在表达不满似的。 话没说完宋南时眉宇间就闪过一丝后悔。 说错话了。 她想,她可能是天生就不太会回应别人的善意。 别人嘲讽她,她说出的话能比别人更嘲讽;别人忽略她,她乐得自在;别人对她充满恶意,她能予以最锋利的反击。 她铜皮铁骨,铁石心肠。 但她唯独不知道怎么去回应别人直白的善意。 心中的懊恼一闪而过,宋南时张了张嘴:“我的意思是……” 她还没酝酿好解释的话语,云止风就笑了,他低声道:“你说的没错,能伤害你的人还没出生。” 他又道:“所以我很高兴。” 宋南时神情微怔,下意识的想抬手捉住他的手,然后…… “嘶——” 宋南时胸口剧痛,神情扭曲。 方才那让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氛围立时消散。 宋南时边吸气边小声道:“痛痛痛痛痛!” 云止风也有点儿慌了,手足无措道:“很严重吗?” 他想仔细看看伤势,但宋南时伤的是肋骨,他又不好下手。 宋南时忍过一阵痛,有气无力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云止风神情严肃:“你能判断断了几根吗?” 宋南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让一个病人自己给自己判断伤势?你还有没有人性?” 云止风闻言无言以对片刻,最终握了握拳,道:“那我……” 宋南时两手一摊,气若游丝:“你搞快点。” 女孩子都这么坦坦荡荡,云止风再纠结下去就迂腐了,更何况伤势不等人。 云止风不再犹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了宋南时肋骨上方。 宋南时倒吸一口冷气:“嘶——” 幸而云止风久病成医,对外伤的判断很拿手,不多时便收回了手,道:“断了三根肋骨,一根骨裂,不是很严重。” 宋南时:“……” 断了三根肋骨在他眼里就配一个不是很严重的程度,是个狠人。 她呵呵笑道:“这其中一根说不定就是你刚刚抱的那一下的功劳。” 云止风心虚片刻,明智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我身上还有治断骨的药,你先吃一下。” 他从储物戒里摸出两颗丹药,宋南时认了一下,发现是续骨丹,可谓是十分的专业对口了。 她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默默忍受骨头迅速生长的疼痛。 修真界的丹药一大优点就是见效快了。 等待的过程中,她随口问道:“你还随身带着这个?” 云止风也随口答:“这不是必备药吗?经常吃。” 宋南时:“……” 续骨丹,必备药,经常吃。 你是全身骨头都断过一遍吗? 这下她真觉得他是个狠人了。 等胸口不再疼了,宋南时这才从石头上爬了起来,看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是没来得及出去,还是出去了之后又拐回来了?” 云止风顿了顿,这才道:“没来得及出去。” 宋南时立时嗤笑一声,道:“说谎。” 云止风便不再说话了。 宋南时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只道:“云止风,我们会一起出去的。” 云止风眉眼柔和了下来,“嗯。” 宋南时便开始打量四下的景色。 秘境彻底坍塌之前,宋南时没来得及出去,云止风这个傻子出去了之后自己又跑了进来,此时他们就在坍塌的秘境内,四下没有一个完整的景色,除了废墟还是废墟,出口自然也坍塌没了。 云止风在她身后,道:“我们现在若出去,只有像最开始那样。” 宋南时转头:“怎么样?” 云止风言简意赅:“硬闯。” 宋南时闻言正想说什么,就听他大喘气道:“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硬闯也闯不出去。” 宋南时:“……” 她便道:“刚开始秘境门还没打开的时候,我们硬闯用的是你的那块储存了剑意的玉牌,你还有第二块玉牌吗?” 云止风干脆利落地摇头:“无,说了是底牌。” 宋南时便又问:“那块玉牌相当于是什么实力?” 云止风:“相当于是渡劫大能的全力一击。” 宋南时:“……” 差不多是把他们掌门拉来砍上一剑。 她便带着点儿期望问:“那你的实力……” 云止风便冲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好的,明白了。 宋南时坐在巨石上,开始发愣。 云止风便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等宋南时看过去的时候,他面不改色道:“这么秘境虽说塌了,以后大概也没有打开的机会,但是既然空间没有彻底坍塌,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那我们大可以在这里闭关修炼到其中一方成为渡劫期。” 宋南时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你认真的? 他一副十分认真的神情,让宋南时一时搞不清他这是在活跃气氛还是真就这么想的。 宋南时无言以对了片刻,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闭关修炼…… 她突然打坐入定,试图修炼。 云止风不由得傻眼:“宋南时,我这是在开玩笑……” 他话没说完,宋南时又睁开了眼,双眼亮晶晶道:“我知道,但是云止风,这里能修炼。” 云止风:“能修炼……” 他一顿,意识到了什么。 宋南时语速飞快,难掩兴奋:“独立的秘境是不可能自主产生灵力的,秘境终究是依托外界而生,和外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才能从外界中摄取灵力,云止风,秘境虽然坍塌了,但里面尚有灵力,这是不是意味着……” 两个人对视一眼,云止风沉声道:“这个坍塌的秘境和外界,还有联系。” 宋南时当即就兴奋了起来,道:“灵力能进来的地方就是秘境和外界联系的地方,那地方肯定薄弱的多,说不定突破难度会降低很多!” 云止风当即道:“那我们去找。” 宋南时却道:“先等等。” 云止风还不明白要等什么,就见宋南时从衣袖里掏出一只乌龟来。 云止风的神情当即就是一凌。 这是那只栖息了影鬼的乌龟。 那乌龟被宋南时从衣袖里拎出来,一动不动,就和死了一样。 宋南时拎着它的腿抖了抖,道:“喂!别装死,再装死我就把你炖成王八汤。” 龟龟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宋南时便笑了笑,道:“你对灵石这么敏感,那么对灵力的强弱一定也很敏感吧。” 龟龟左顾右盼,装傻。 宋南时也不理它,只笑眯眯道:“你带我们去找灵力最浓重的地方。” 龟龟还是装傻。 宋南时就这么看着它,和它那双绿豆眼睛对视半晌,突然道:“你和那只枕头是什么关系?” 龟龟闻言,立时浑身一震,从那张龟脸上都能看出惊恐来。 宋南时却不急,只慢条斯理道:“决明子要骗我们去黑梧秘境,我们走错了路,但直到到达目的地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可决明子却能及时追到这里,所以我一直很疑惑,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白梧秘境的。” “当时一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云止风,驴兄,还有你。” 见龟龟神情狰狞,宋南时了然:“你想问为什么不是驴兄?” 龟龟挣扎片刻,点头。 宋南时面无表情道:“因为它除了满脑子的灵石之外,大概没有这个当间谍的智商。” 龟龟:“……” 怪我太聪明。 宋南时继续:“而且进了秘境之后他直接就出现在我身边,就算他有千般手段能定位我的位置,也总得有个媒介吧。” 她还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而且我总感觉,你有点儿让我熟悉的气息……”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也没逼问出龟龟和决明子之间的关系,就见云止风先自爆了。 他用一种了然的语气道:“你果然知道了。” 宋南时:“???” 我知道什么了? 云止风自顾自:“我早该想到了,你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乌龟的身体里是一只影鬼……” 宋南时震惊,直接打断了他:“什么?这乌龟的身体里是只影鬼???” 云止风:“……” 他意识到有些不对。 沉默片刻,他冷静问道:“你不是看出了它是只影鬼?” 宋南时想起师老头和她科普过的影鬼的可怕,跳脚:“我知道个鬼啊!” 想到自己手里抓的还是个影鬼,她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仿佛抓了一只蟑螂一般,恨不得当场把这只乌龟甩出去。 云止风也懵了:“我当初不卖这只乌龟,就是因为这只乌龟身体里栖息了一只影鬼,我见你能压制住影鬼不让它逃出来,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只是故意装作不知戏耍影鬼扮猪吃老虎……” 宋南时死鱼眼:“我要真是只老虎我舍得把自己扮成猪?还有什么压制影鬼?我压制了影鬼吗?” 云止风:“……” 那只影鬼从乌龟身体里钻出来一次被你拍回去一次,我都觉得你深藏不露了,你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这次直接略过了龟龟,坐在一起,把彼此之间的信息交流了一下。 于是宋南时知道了以下消息。 第一,这只乌龟的壳子里是个影鬼。 第二,云止风早就知道,并且以为她知道。 第三,她在数次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巴掌把想逃跑的影鬼拍进了壳子里。 宋南时听完,震惊地盯着自己的手,“我居然这么厉害?难不成我是什么天命之女?” 云止风:“……” 好的,他确定这个宋南时没有任何扮猪吃老虎的企图了。 她不是装傻。 她是真的傻。 云止风扶额,道:“我把这只影鬼拉出来让你看看。” 他伸手在影鬼头顶抓了一把。 宋南时顺势打开不常用的天目。 天目之下,宋南时看到影鬼的真面目,浑身一震。 她当即跳了起来,道:“是你!那天寄居在我二师姐命火里试图窃取我二师姐寿数的影鬼是你!” 二师姐重生,就是因为当初突然晕倒,宋南时把她送进医堂之后打开天目,却从她命火里看到一只影鬼。 想到了自己猜测的影鬼和决明子的关系,再想到影鬼的所作所为,宋南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冷笑一声,道:“好啊,看来这个决明子确实所图不小,不止盯着我,还从那么早之前就盯着我们师门了!” 可笑她还以为二师姐命火里突然出现的影鬼是什么外面树的敌给她下的绊子。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自己为什么能压制影鬼了,直接将抬手又将那只影鬼拍回乌龟体内,将乌龟提了起来,冷冷道:“我给你个机会,现在你表现好,我让你活,否则的话,我一定让你比我们死的早!” 龟龟浑身一抖。 …… 半个时辰之后。 宋南时他们翻山越岭地爬过一重又一重废墟,来到了唯一一处没有坍塌的石壁之前。 宋南时看了看龟龟又看了看石壁,闭目感受了一下,道:“这次倒没耍花招,这里就是灵力最浓重的地方,这个秘境的灵力,应该就是从石壁外进来的。” 说罢,她也不看看龟龟欲言又止的神情,伸手又把乌龟塞进了衣袖。 现在还不是处置它的时候。 她问云止风:“从这里突破出去,几分把握?” 云止风闭目感受了一下,直言不讳道:“比方才简单一些,若是换做我没受伤之前,应该可以。” 宋南时:“……” 你没受伤之前。 那可真是太绝望了。 她只能道:“你先试试,试试再说。” 云止风也不说其他,提剑全力一击。 石壁之上碎石崩裂,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宋南时沉默半晌,直接往地上一坐,麻木道:“我们还是考虑考虑在这里修炼到渡劫期吧。” 云止风见状沉默片刻,纠结了又纠结,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宋南时面无表情:“讲。” 云止风委婉道:“当初在仙缘镇时,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去掰驴兄的嘴?” 宋南时沉默片刻,想到他们说不定就要在这里修炼到渡劫期了,还是要顾全彼此的面子的。 于是她道:“是为了看看驴兄的牙口。” 云止风黑脸。 宋南时见状当即住嘴,想了想,想到他当初的说辞,犹豫道:“是因为驴兄误食了什么东西?” 云止风神情稍缓,却道:“其实不是驴兄误食了什么东西,而是,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可能就在驴兄的肚子里。” 宋南时茫然:“什么?” 云止风:“麒麟血玉。” 宋南时:“……”这是什么中二名称? 但云止风后一句话却让宋南时精神一振。 他道:“有了麒麟血玉之后,我的伤势恢复会比以前快上百倍。” 宋南时:“!” 那这还等什么! 她当即大手一挥,道:“把驴兄从你储物戒拿出来!” 她一副若有需要驴兄就给他的模样。 云止风连忙拦住她,道:“现在麒麟血玉,应该在你身上。” 云止风看得很清楚。 宋南时的那头驴现如今在他的储物戒里,但是他进这个坍塌的秘境之时,却是靠着和麒麟血玉之间的感应找到的宋南时。 也就是说,麒麟血玉早就不在那头驴身上了,而是在宋南时身上。 看着宋南时迷茫的神情,他提醒道:“你有没有从驴兄身上得到过什么东西?” 从驴兄身上得到的东西…… 宋南时突然精神一振,在储物戒里翻翻,翻到了一块破红石头。 云止风精神一振:“麒麟血玉!” 宋南时不可置信:“这就是麒麟血玉?我以为就是一块普通石头来着。” 说着她还挠了挠头,道:“我还想着等出去之后拿它当谢礼,感谢你救我的灵石们。” 云止风闻言先是感动,然后回过味来,察觉不对劲。 他缓缓道:“你以为这是一块普通石头。” 宋南时点头。 云止风:“然后你准备拿它给我当谢礼?” 宋南时:“……” 艹!说漏嘴了。 她连忙找补:“这不重要!这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实力!” 她立刻问道:“想恢复伤势的话,这玩意你要怎么用?” 云止风面无表情:“最快的就是,我直接吃下去,这样我会在短时间内得到麒麟血玉内储存的灵力,先解决眼前之急,以后再慢慢消化。” 他说完,正准备伸手拿麒麟血玉,就见她突然缩回手,抽出一块手帕在麒麟血玉上使劲擦。 云止风不明所以:“你在干什么?” 宋南时下意识:“哦,我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到底是驴吐出来的,直接吃下去有点儿不卫生,我帮你擦擦。” 云止风:“……” 他缓缓收回手,脸色铁青。 她没说的时候,他甚至没想到这一茬。 但是现在…… 云止风突然道:“我突然觉得,在这里修炼下去挺好的,我不是很急。” 宋南时震惊地抬头。 她慌忙:“云止风!你清醒一点啊!” 第37章 宋南时:“云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宋南时:“云兄,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宋南时:“云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宋南时:“云兄……” 宋南时绞尽脑汁,一口鸡汤一口鸡汤的给他灌下去,说得嗓子冒烟。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抿着唇,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宋南时:“……” 她第一次恨自己这张嘴怎么就跑得这么快。 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欲哭无泪。 她的脸已经像黄连那般苦了,可是非暴力不合作的当事人却一副比宋南时还苦的苦大仇深表情,死死地盯着那个被放在他们中间的麒麟血玉,满脸的抗拒。 无论宋南时在说什么,此时此刻的云止风脑海中只循环着一句话。 ——驴吐出来的。 他脸色铁青。 今天之前,他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对摆在面前的麒麟血玉这般抗拒。 吃?还是不吃?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陷入了此生未有的挣扎。 他越挣扎脸色就越难看,看得宋南时险些直接给他跪了。 她直接给他进行脱敏治疗:“其实对于丹师来说,妖兽的口水都能入药,你平时吃的丹药中这样的肯定不少” 云止风:“驴吐出来的。” 宋南时:“算上藏书阁里的时间,这血玉在我身上也呆了六个多月了,就算有点儿什么也早该没了。” 云止风:“驴吐出来的。” 宋南时发狠:“要是不吃咱们就要一直在这里困着,你自己选!” 这一次,云止风终于没再说什么驴了。 他沉默了片刻,问:“你要听实话吗?” 宋南时:“你说!” 云止风诚实:“你说得都很有道理,但是如果有选择的话,我选择被困。” 宋南时:“……” 宋南时:“啊啊啊啊啊!” 她崩溃出了驴叫。 云止风:“……” 他闭了嘴,默默地看着她。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能看出一丝茫然的委屈来。 宋南时:“……” 她抹了一把脸,冷静下来。 她平静问道:“所以你还准备不准备吃了?” 云止风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你让我做做心理准备。” 宋南时闻言冷笑:“你当初掰驴兄的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是驴吐出来的。” 云止风平静道:“我当时确实没想到。” 云止风:“但是你这不是想到了嘛。” 宋南时:“……” 她的嘴怎么就这么欠呢? 她深吸一口气,由着云止风安抚着他那脆弱的心灵,自己发了一会儿呆之后,突然开始翻储物戒。 云止风看了一眼:“你做什么?” 宋南时麻利的拿出了一口大铁锅,道:“我帮你处理一下这玩意。” 还没等云止风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把离火烧了起来,在锅里放进了储物戒里备着的干净水。 她十分大聪明道:“既然你都能接受丹药里有妖兽口水也接受不了这石头被驴兄吃过,那我就把它当成丹药给你处理一下,你就当成丹药吃!” 云止风沉默片刻,实在不好意思说自从听她说有些丹药里有妖兽口水之后,他已经决定以后只要没死就少碰丹药了。 有些东西,不知道成分的时候怎么吃都行,但是知道了之后…… 不能细想。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翻涌的胃部,和看生死仇敌一样死死盯着几乎是自己半身的麒麟血玉。 他逃亡的那段时间,最艰难的时候甚至生噬过妖兽血肉,而今好不容易有了恢复伤势的机会,不过区区…… “碰!” 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云止风的思绪。 他抬头看去,就见宋南时正扒拉着他那个能装进活物的储物戒,拼命把一个人形物体往里塞。 云止风:“???” 他迷惑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这个活人是那个准备在秘境里杀江寂的杀了么杀手,他们准备把他卖给宋南时师姐来着。 居然把他忘在储物戒里六个月。 宋南时解释:“我准备找点儿炼丹配料来着,谁知道把这杀手扒拉出来了。” 那杀手被装进去之前也是挺丰润一个人,现如今饿了六个月,没说饿死,也就剩下一把皮包骨头了。 他被这一下砸的晕头转向,刚费力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锅正沸腾着的水。 杀手:“……” 他想起了储物戒里没吃没喝的六个月。 现如今,他们是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准备对他下手了吗?! 他扯着嗓子就嚎:“吃人了啊!!!” 宋南时提起一个平底锅一锅拍晕了他,抬脚把他往储物戒里一踹,一气呵成。 她还转头冲他点了点头,道:“你继续。” 说着还以手撑额摆了个沉思者的造型示意。 云止风:“……” 他不知道什么是沉思者,但他觉得自己思考不下去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就见他不过一个错眼的功夫,他的麒麟血玉已然躺在沸腾的水里上下翻腾。 云止风突然有点儿想笑。 他怎么觉得无论什么事,只要遇见了宋南时,都这么没个正经呢? 明明都被困在坍塌的秘境里了,这秘境会不会再次坍塌谁也不知,如此危急之下,他居然还有心情纠结麒麟血玉是不是驴吐出来的。 还真不是他逃亡之时生噬血肉之际了。 宋南时从储物戒里不知道扒拉出了什么东西,跃跃欲试的准备往锅里加。 云止风便突然开口道:“把东西给我吧。” 宋南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云止风:“麒麟血玉。” 宋南时的眼睛霎时间就是一亮,忙不迭的就把血玉捞进手里,也不嫌烫手,一边嘶嘶抽着气一边递给他。 云止风接过来,仍旧是苦大仇深地看着它。 看得宋南时心惊胆战。 然后他便抬起手,缓缓将血玉送到了唇边。 宋南时突然叫:“云止风。” “嗯?”云止风下意识地应声,因为回答轻轻启唇。 迟则生变,宋南时当即就是眼神一凌,抬手握住云止风的手把血玉往他嘴里一推。 然后她飞快地捂住他的唇。 少女的掌心贴在青年略微干涩的嘴唇上。 并不柔软,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指腹上的茧子和坚硬的指节。 云止风的脑子却“嗡”的一声。 他甚至分不清这是因为他毫无预兆地吞下了麒麟血玉还是因为……其他。 少女的声音理不直气也壮:“云止风,你现在吃都吃了,木已成舟你就认命吧!” 云止风大脑一片空白地伸出手,握着她的手腕拉下了她的手。 手用力到有些发紧。 宋南时“嘶”了一声,犹豫道:“你真生气了啊。” 云止风像被烫到一般又松开手,面色冷硬。 宋南时看了他两眼,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了他发红的耳尖。 宋南时迷惑了片刻,了然道:“是麒麟血玉起作用了吧,你的耳朵都红了,快打坐吸收一下灵力,别浪费了。” 云止风“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就地打坐,紧紧闭上了眼睛。 宋南时只以为他已经开始吸收麒麟血玉里的灵力了,还特意离远了一些,不打扰他。 不一会儿,他耳尖的红就消散了,宋南时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灵力吸收的很顺利,幸好幸好。 她看了他一会儿,因为不知道他这个吸收灵力的过程究竟要多久,便也不再关注他。 她拿出了自己的命盘低头看着。 命盘八个方位,只有离卦和巽卦的方向亮着,其他的都是一片昏暗。 宋南时却冥冥之中有种感觉。 掌握两个卦象,远远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总有一天,她可以把这命盘上八个卦象一一点亮。 在卦师只能掌握一个卦象的修真界,这样的想法说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 但宋南时却不觉得。 她能掌握两个,为什么不能掌握更多呢? 那个决明子以为她掌握第二个卦象是因为命盘。 但其实是也不是。 决明子把命盘看做一把钥匙,但在宋南时看来,这更像是……一个机会。 当她手握命盘,心中闪过“决明子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个念头时,命盘之上突然传来一种冥冥之中的引导。 她领悟了这种引导。 正是因为如此,她对命盘的态度不由得更加谨慎。 这,并不仅仅是个好用的武器而已。 宋南时总觉得,除了命盘之外,本应有一个什么系统的方法去实现她的念想,而不仅仅是让她把希望放在命盘这镜中花一般的“引导”上。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命盘,一边关注云止风,一边警惕着四周。 这么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其实她也看不出什么时候是天什么时候是夜,但总归算着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 云止风那边仍旧没什么动静。 但是某一刻,宋南时却突然敏锐地察觉到这整个空间几不可见的晃了晃。 宋南时眼神一利,丝毫不敢耽搁,当即就拿出命盘,在二人周围撑起了一座风墙。 而她的敏锐也果然没有辜负她。 风墙刚撑起来,整个空间突然又剧烈晃动了起来。 若是晃动也就罢了,这整个废墟而今已然是塌无可塌了。 可是下一刻,整个空间突然缓缓转动,转瞬之间,天地上下颠倒。 他们从地面之上倾落,宋南时眼疾手快,直接把风墙变成了一个风球紧紧包裹住他们,无数碎石草木转瞬之间就迎头落下。 宋南时好不容易扛过这一波。 再睁开眼时就见天变成了地,而地变成了天。 抬头是压迫性极强的大地,山石草木轰鸣落下。 低头,原本的天空成了万丈深渊。 他们就这么悬浮在天与地之间,无处着落。 宋南时从未见过这般天地颠倒宛如末世的景象。 她深吸一口气,勉励让风球稳稳地漂浮着,但声音却已经不稳了。 她下意识道:“云止风……” 她知道云止风正在入定吸收灵力,她本不期望听到他的回应。 谁知…… “在。” 云止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宋南时猛然转头,就见云止风站在她身后,正缓缓从腰间抽出长剑。 宋南时先是一喜,随即就是一惊:“你的实力……” 云止风:“恢复了大半,但够用了。” 宋南时:“那现在动手吗?” 他道:“再耽搁一会儿,等这里再塌一遍,我们怕是更难出去了。” 宋南时便迅速道:“那你现在约莫是什么实力?” 云止风算了算:“大约刚到化神期。” 宋南时“嘶”了一声。 恢复大半,化神期。 这兄弟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宋南时掰着手指算了算。 其他地方硬闯出去需要掌门那种实力的,但他们找的这个是个相对薄弱的地方,化神期说不定也够用。 宋南时惊喜之下正想说什么,就见云止风又道:“但你别高兴太早。” 宋南时:“??” 云止风:“我吃下麒麟血玉之后,能短时间吸收大量灵力解决眼前之急,可是我的伤势不会一瞬间恢复,只能事后慢慢消化灵力恢复伤势,我现在靠的是麒麟血玉,不是我自己。” 宋南时了然。 麒麟血玉就是作弊器,但是有冷却期,冷却期间只能自己升级。 好处是这个升级速度能加速百倍。 宋南时:“那你的意思是……” 云止风:“我怕秘境被破开的那一刻我的灵力泄露出去被仇家察觉,我伤势未彻底恢复之前还不适合对上他们。” 他看向了宋南时,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在我动手期间,用你的风墙彻底隔绝我的灵力波动。” 宋南时闻言便笑了。 她道:“这不就专业对口了吗?” 下一刻,宋南时包裹住他们的风球迅速膨胀变大,百倍、千倍。 她的声音有些狂妄。 “你尽管动手,要是有一丝灵力能在我的风墙中泄露到外界,我宋南时跟你姓。” “我罩着你。” 云止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下一刻,上下颠倒的空间之中,凌厉的剑光闪过。 …… 秘境之外。 原本的秘境入口彻底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从秘境里逃出来的人,除了受伤或者另有急事的之外,大半都徘徊在这里,谁都没有走。 这个秘境是在万剑山的领地之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万剑山不出半个时辰就派人了解情况,听闻还有人困在秘境里,万剑山直接出动了上百个修士帮忙找人。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能找到人的希望渺茫。 入口已经塌了,他们想硬闯也得找到能和秘境通联的新入口。 更何况,里面还不一定坍塌成了什么样。 若是有个好结果的话……他们说不定能找到一具完整些的尸体。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说是找人,其实是找遗体。 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一句既然人多半死了,那我们就不找了。 他们看的分明,当初若不是那个女修撑起了入口,现在被困的是他们所有人。 因此,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但没人放弃。 但是这个“所有人”却不包括无量宗众人。 江寂嘴唇紧抿,在宋南时面前显得有些憨态的脸上如今一片冷然,在废墟之上一刻不停地挖掘着。 柳老头难得地没说什么风凉话,只道:“现在入口没了,想找新入口只能用笨办法,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挖……这里不是,换下一个地方。” 江寂一言不发,拿着剑在柳老头的指点下换地方,仿佛不知疲倦。 他已经这么一天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悲痛太过已然疯了。 同样疯了的还有诸袖和郁椒椒。 诸袖法衣之上全是灰尘,和自己那个社恐的师妹一左一右的挖掘着。 她的通讯符响了起来,她看也没看,直接把身上的通讯符全都扔了。 通讯符上的名字是师尊。 身旁有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道:“……已经死了吧?” 还有不知是谁拿了白烛要来点上。 诸袖还没什么反应,向来泥性子的郁椒椒突然把长剑一扔,一剑把那白烛削成了两半,又直直扎入说闲话的人脚边。 她握紧拳头:“你们再说一句。” 那人讪讪往后退了两步。 郁椒椒嘴唇颤抖,心中似有一把火。 可诸袖却连头也没回。 她只道:“师妹,我们继续。” 郁椒椒深吸一口气,转身埋头进了废墟里。 她要找师姐! 然而此时此刻,宋南时正和云止风一起,灰头土脸的站在一个城墙下。 两人浑身衣衫破烂,头上身上满是灰泥,连面容都看不出。 云止风看着墙上的告示,抹了一把脸,对身旁面无表情蹲着的宋南时道:“这里是万剑山辖下的明康镇,离白梧秘境约莫有几十里的样子,我们出来的地方有点儿偏,可能是因为出口不一样的原因。” 宋南时依旧是面无表情:“那也不能解释我们出了秘境之后,为什么落地地点会是在地下。” 云止风强闯秘境,宋南时用风墙隔绝灵力,何其配合默契,何其意气风发。 然后出了秘境就发现自己破开的出口是在地下。 差点当场被活埋。 偏偏他们出来的时候灵力都用的差不多了,于是两个人一个用剑,一个手刨,硬生生从地底下挖了出来。 宋南时出来之后往下看,看到了一个整整二十几米的深坑。 云止风抹了把脸,心中无限沧桑。 他语气疲惫道:“算了,先进城把我们身上的行头换一下吧。” 于是,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活像是刚逃难的难民,在别人的侧目而视中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城。 两人一路直奔成衣店。 进店,掌柜和小二都惊了。 最终还是掌柜职业素养高一些,勉强笑道:“二位想要点儿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衣服。” 掌柜:“……那二位要什么样的衣服?” 云止风:“合身的。” 宋南时:“便宜的。” 掌柜:“……” 他小声:“要不你们再商量一下?” 二人对视一眼。 宋南时面无表情。 云止风:“……” 他顿了顿,道:“便宜的。” 第38章 明康镇唯一一个挂着百年老店牌子的成衣铺今日开张的第一单,接待了两个穷鬼。 小二带着职业性的僵硬微笑,给这一男一女送上了两件款式极其基础面料相当简陋的成衣。 二人分别进了更衣室,小二这才一言难尽地对自家掌柜道:“这两人看起来人才不凡,还都是修士,居然如此、如此……” 他哼哼唧唧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掌柜压低声音,一针见血:“抠门,是吧?” 小二顿了顿。 他将抠门两个字和那两位风华绝代不似凡人的修士联系了一下,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掌门便嗤笑一声:“你以为修士都是吃香喝辣不为钱发愁啊?修炼不要灵石?武器不要灵石?受伤的丹药不要灵石?” 他怜悯道:“这说来说去可都是钱啊,修真界的穷修士可一点儿不比咱们凡间的穷人少,大部分人也就是一个表面光鲜,内里怎么样谁知道呢。”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就这半个月弄得热热闹闹的白梧秘境你听说没?昨天那些个修士就该出来的,谁知道秘境还不是说塌就塌了啊!” 小二一愣,“不是说都出来了?” 掌柜闻言便道:“是被人救了,但救人的人陷进去了,一天一夜了那边还在找人,明面上没人敢说,但私下里都说这人肯定是没了,咱们镇里都有修士为那救人的两个修士弄上供奉了,这年纪轻轻的,可怜呐。” 小二也不由得跟着唏嘘。 两个人正津津有味地八卦着,那一男一女就迅速换好了衣服,分别从男女更衣室走了出来。 两个人抬头一看,不由得就先赞了一声好人才。 那衣服料子简陋,款式更是寻常,穿在两人身上甚至都不甚合身。 那仙子的衣服明显偏大,衣袖空荡荡地挂在身侧,却偏偏有种细骨伶仃的弱不禁风感。 那道君就不一样了,衣服似是是偏小了一些,胸口撑的衣服前襟鼓鼓的。 就……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的。 掌柜和小二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得这最便宜的料子穿在这二人身上似乎都贵了不少。 两人正凑头低声说着什么。 神仙眷侣。 掌柜不由得走近了些,就听到了这对神仙眷侣的对话。 男子神情有些挣扎:“这个衣服……” 女子若有所思:“这种成衣店的旧衣都可以抵灵石的,我们的旧衣……” 掌柜:“……” 他咬牙道:“这位客人,旧衣要八成新,才可以抵灵石。” 两个齐齐转头看她。 女子看向他们换下来的破破烂烂的衣衫,神情中充满了遗憾。 然后她麻利的把烂成碎布条的衣服收进了储物戒。 掌柜:“……” 不至于贪你那点儿碎布,真的不至于。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掌柜带着和小二同款的一言难尽,目送二人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掌柜不由得唏嘘。 抠成这样,真是白长了一张这般出色的脸。 唏嘘着,他转头又和小二八卦起了白梧秘境里“英勇就义”的两个修士。 丝毫不知道身后刚被他盖章成“抠门穷修士”的二人就是就义当事人。 被人英勇就义了的宋南时和云止风走出了成衣店,云止风沉默片刻,这才把方才没来得及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问:“宋南时,我们为什么不选既便宜又合身的呢?” 他说着,略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襟。 那鼓鼓胀胀的胸膛顿时更显得饱满。 宋南时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在云止风看过来的时候,她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义正词严道:“我们怎么能给店家添麻烦!” 云止风面无表情:“实话怎么说。” 宋南时语速飞快:“这些衣服断码处理谢绝挑选。” 云止风:“我看有让挑选的……” 宋南时:“贵两倍。” 云止风:“……”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现实,他屈服了。 宋南时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他的……衣襟。 她真心实意道:“这衣服挺合身的,真的。”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道:“明康镇离白梧秘境也没多远,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宋南时最后看了一眼云止风的衣襟,心里念了两声无量天尊,可惜的移开视线。 然后她道:“我们被困,大师兄他们肯定没走,还在想办法救人,我们先去报个平安。” 两个人准备先出城门,再御剑去白梧秘境原本的入口。 可是方才进来的时候步履匆匆没有察觉什么,但是出去的一路上,他们却明显察觉不对劲。 明康镇来往许多步履匆匆的修士,神情都不怎么好。 几队穿着万剑山弟子服的修士更加匆忙,停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而每当有这样的修士经过,街道两旁的摊贩或者路过的行人便都会议论些什么。 宋南时从他们的议论声中抓到了几个关键词。 诸如“秘境坍塌”、“死”之类的。 宋南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难不成秘境坍塌还牵连到了秘境外,还是有人死了?” 云止风想到了秘境坍塌时的动静,神情也有点儿严肃:“不是不可能。” 于是这下更耽误不得了。 宋南时他们连问都没来得及问清楚,匆匆就往城外赶。 刚到城外,他们就见有二三修士正在城外的大路旁摆放祭坛祭品,听围观的人说,是在祭奠白梧秘境里死去的人。 宋南时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神情都很严肃。 他们上前看了一下。 然而这一看之下,两个人却不由得都懵了懵。 宋南时喃喃念出祭牌上的字:“义士宋南时、云止风之位?” 她顿了顿,转过头,茫然看向云止风。 她费解道:“难不成这遇难的人里还有和我们同名的?”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道:“所以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祭坛上祭奠的就是我们俩?” 宋南时原地傻了。 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一群修士“祭奠”他们。 有一二修士甚至声泪俱下地和围观的人解释他们为了救人英勇就义的“光辉事迹”。 那修士痛哭流涕道:“这一日一夜,我时时回想,只觉得这二位义士……” “音容宛在。” 音容宛在。 宋南时:“……” 云止风:“……” 可不音容宛在嘛,你抬头往外面看看就能看得到。 另一个修士还悲痛道:“他们虽然死了,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二人:“……” 不,我们虽然活着,但在你们心里已经死透了。 两人一阵窒息,不敢想自己究竟在多少人心里死了几回, 在这窒息的寂静之中,宋南时幽了一默,“气氛都烘托到这了,我们不死一死很难对得起广大群众,云止风,你说对吧。”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有口难言。 他不理会宋南时的幽默,拎起她就道:“走!” 宋南时“诶”了一声,道:“别急嘛,你让我再看看,我这辈子还没参加过自己的祭祀呢。” 云止风:“再不着急,你还想死几回?” 宋南时还在思量:“既然都是祭奠我们的,那我抓个苹果填填肚子不过分吧?” 她的眼睛盯着红艳艳的苹果,本以为这般离谱的要求云止风必然会一口拒绝,谁知道他虽一言不发,但在两人掠过祭坛上空的时候,却突然伸手抓了个苹果。 然后扔出飞剑,一把将宋南时甩到了剑上,御剑一骑绝尘。 祭坛下的人目瞪口呆,宋南时也目瞪口呆。 云止风将苹果扔到她手上:“吃吧。” 宋南时看了看苹果,又看了看底下的人,突然眉开眼笑。 她挥了挥手,道:“苹果不错,我收了!” 台下,有人愣愣看着他们,认出了宋南时的脸。 那人喃喃道:“诈、诈尸。” 他的脑袋立刻被人拍了一巴掌:“诈你的头个尸!那俩义士没死啊哈哈哈!果然好人有好报!” …… 云止风驱使灵力御剑飞行,宋南时在二人周围弄出了一道风墙,隔绝灵力。 这还是他们闯出秘境时想出的办法,有宋南时隔绝灵力,云止风就能自由使用灵力,避免自己在尚未做好准备的时候招来仇家。 人命关天的事,事关他们究竟是死是活,云止风一路飚飞剑。 几十里的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迅速飞到原秘境入口的上方,低头往下一看,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这么多人,宋南时不知道她在谁心里是死的,在谁心里是活的。 而且那人群中,似乎还有争执声传来。 宋南时连忙:“下去下去。” 云止风迅速把飞剑降在人群外,两个人从人山人海中挤了过去。 宋南时:“让一让让一让。” 有人不满:“赶着投胎吗你们。” 宋南时:“差不多吧。” 那人:“???” 云止风护在她身侧,不一会儿就挤到了最前面。 然后宋南时就惊了惊。 最前方是江寂他们,和一群万剑山弟子服的修士。 两方人对峙着。 此时,江寂的脸上是宋南时从未见过的冷然,他单手提起重剑指向万剑山众人,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诸袖和郁椒椒站在他身后,无声表达着支持。 柳老头飘在半空中,那乐子人一般的神情已然消失。 他们态度强势,而万剑山的弟子们表情却分外为难。 为首之人放柔了语气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但是……” 他顿了顿,沉声道:“我们长老半个时辰之前检测到了里面的情况,那坍塌的秘境刚刚经历了二次坍塌,而且……里面已经没有活物的灵力波动了。” 他闭了闭眼:“一丝一毫都没有。” 江寂绷紧了下巴,举着重剑的手却一动不动。 他只冷声道:“所以你们万剑山准备如何?” 为首之人深吸了一口气,道:“那秘境经历了二次坍塌,难免不会有第三次坍塌,进而影响外界,此地离明康镇不过五十里,明康镇离有几千百姓……” 他声音艰涩道:“所以我们准备,从外界把这里彻底平了。” 江寂冷笑一声:“我若是说不呢?” 那人:“可是……” 江寂直接打断了他:“我师妹还在里面,我们要把她带出来。” 那人:“可是里面已经没有灵力波动……” 江寂再次将之打断:“我知道。” 他声音里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却格外坚定道:“但我不信她会死,我得带她出来。” “就算是死了。”他缓缓道:“我也得带她出来。” 万剑山的弟子们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为首之人声音艰涩道:“可是明康镇数千百姓……” 江寂:“我江某一力承担……” 他话没说完,在人群里几乎听愣了的宋南时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提声道:“承担什么承担!江寂你脑子被驴兄踢了嘛!” 江寂三人豁然转头,愣愣的看着突然拨开人群走出来的宋南时。 然后他们齐齐呆住,似乎这一天一夜过去,已经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反而是万剑山的人,他们疑惑道:“你……” 宋南时:“他们师妹,活的,没死。” 云止风从她身后走出来:“云止风,活的。” 万剑山的人费解道:“可是师叔明明说里面没有灵力波动了啊。” 云止风就笑了。 他道:“我们出来了,你们还去哪里找灵力波动。” 云止风和他们说话之际,宋南时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呆愣的三人面前。 然后她劈头盖脸和机关枪一般道:“你是大师兄你能不能用用脑子!你承担?你用什么承担?用头铁吗?你是龙傲天又不是霸总!我走一天你们就连脑子都不会用了吗?那我要是真死了……” 她话还没说完,诸袖就突然冲出来,紧紧抱住了她。 宋南时那不知道究竟在掩饰什么的满是斥责的话立时卡壳。 她道:“你……” 话尚未说出口,郁椒椒如梦初醒,小小的欢呼一声,径直扑了过来。 然后宋南时两人就被小小巧巧一小师妹给扑地撞在了石壁上。 宋南时被两个人的重量压的一口血险些吐出来。 力大无穷的小师妹细声细气道:“师姐!我就知道你没死!” 宋南时:“……” 她虚弱道:“快了。” 江寂这次没用柳老头提醒,自己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小动物一般挨挨挤挤抱在一起的三个师妹,先是笑,然后大笑出声。 他大踏步上前,想去拥抱自己失而复得的师妹。 ……然后云止风就出现在他的前进路上。 他面无表情道:“你要干什么?” 江寂:“……” 他看了看三个女修,又看了看自己,觉得可能有点儿不太合适。 于是他又看了看云止风。 恍然大悟。 下一刻,龙傲天直接上前抱住了未来反派。 云止风:“???” 从自己二师妹口中听了几次三师妹和眼前之人“他好爱她”的爱情故事的江寂大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动容道:“兄弟,我懂!” 云止风满脑门问号。 我都不懂,你在懂什么? 宋南时和云止风就这么一个被抱得当场去世,一个被抱的莫名其妙,晕头转向地又被一群人拥簇着回到了明康镇。 秘境救人的义士没死。 秘境救人的义士回来了。 这两个消息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明康镇。 一群修士欢天喜地地拥簇着宋南时他们进城的时候,街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成衣店小二和掌柜也在其中,一边嗑瓜子一边想看看义士真容。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 掌柜瓜子掉了。 小二下巴掉了。 一直等人走过去,小二才结结巴巴:“掌柜,他、他、他、他们……” 掌柜被他结巴的如梦初醒,突然一扔瓜子,冲回了店里。 等小二跟着跑回来的时候,就见掌柜拿出了一堆断码滞销的成衣,扯着嗓子在门口大喊:“救人义士同款成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江寂他们直接包下了一整个院子,让宋南时二人休息。 宋南时觉得挺没必要的,不由得道:“我觉得我不需要……” 诸袖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道:“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宋南时:“……” 这是什么来自富婆的霸道强制爱。 师兄妹三个走出院子,商量着要不要给他们做点儿什么补汤,独留宋南时和云止风。 宋南时还在感叹着富婆的泼天富贵。 云止风不由得道:“我从前出任务之时,为了清净,也会单独包下一个院子。” 宋南时看他一眼:“你确定要穿着断码清仓的衣服和我说这话?” 云止风沉默了。 他冷静点头道:“我先去打坐片刻。” 宋南时看着他腰臀比一流的背影,又念了两句无量天尊。 然后她决定先解决饱暖,看看江寂他们准备的什么补汤。 刚打开院子门,宋南时就见二师姐和小师妹正围着一堆蔬菜争论菜叶好吃还是菜梗好吃,而原著里从无敌手的龙傲天正拿着一把菜刀,和一只气势汹汹的鸡对峙着,满头大汗。 宋南时不由得笑了出来。 她忍不住想,原来他们也是会哭会笑、充满烟火气的人。 而不是书里仅代表着一个符号的纸片人。 就像江寂。 在原著里,这个龙傲天仿佛每时每刻都在被人挑衅,不是在打脸,就是走在打脸的路上。 但人的一生这么长,写进书里的才有多少长度,怎么可能会有人时时刻刻被人挑衅然后被迫反击打脸呢。 他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宋南时这么想着,推开门,道:“师兄,你……” 江寂转过头。 而正在此时,整个院子突然狂风大作,半空之中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 “江寂!便是你这个黄口小儿在半年前伤了我徒儿?可敢与我一战!” 江寂:“……” 宋南时:“……” 怎么会有人时时刻刻被人挑衅反击打脸。 怎么不会呢? 现在,她的脸就被打的啪啪作响。 宋南时麻了。 江寂不知道看出了什么,连忙道:“三师妹,你听我……” 宋南时微笑:“抱歉,打搅了。” 她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江寂:“……说。” 第39章 院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门外嘴炮声此起彼伏。 然后就是激烈的打斗声。 宋南时不用看就知道这必然又是一个龙傲天打脸的经典名场面。 她沉默了一会儿,冷静地打开了自己的神棍金手指,想看看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天到底应了个什么卦。 系统面板被拉出来,一个黑签慢悠悠转了出来。 宋南时定睛去看。 养财蓄财。 上上签。 正在此时,“嘭”的一声巨响,一道剑气狠狠地从天上落了下来,大有直接把这个院子给干废的架势。 宋南时:“……” 她立时将巽风凝聚成护卫自己的风墙,面无表情地看着泥土青石噼里啪啦地往自己风墙上拍。 原来这就是她的上上签,她面无表情地想。 这个狗币系统还真是从来不让她失望。 好卦特么从来没准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那神棍一样的系统面板收回去。 视线再次略过面板,宋南时不由得就是一顿。 原来的卦象之下,不知道何时又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应卦者:诸袖。 宋南时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应卦者? 之前,神棍系统给出的每日一卦上可从来没出现过这个词。 神棍系统还背着她偷偷更新了一下?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自己二师姐的名字怎么出现在了自己的系统卦象上,身后的门就被敲了两下。 她谨慎地把院门拉开了一条缝。 方才出现在自己卦象上的二师姐灵巧地从那条缝里钻了进来。 宋南时透过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就见郁椒椒仍旧愣愣地抬头看着龙傲天的打脸名场面,立志要做一个合格捧哏路人甲。 宋南时下意识问:“师姐,你不当路人……不是,你不看大师兄打架了?” 二师姐随口道:“看够了。” 她这辈子在这次秘境之前没和其他同门们有太多的接触,自然没怎么看过这几乎是日常发生在自己大师兄身上的名场面。 但她是从上辈子来的。 从上辈子回来的二师姐去回忆自己的大师兄,只觉得自己那个大师兄人缘不怎么好。 似乎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仇人,就算原本不是他仇人的,也要千方百计的和他有仇。 好不容易没仇的也要为别人报仇,就算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甲,都会忍不住对着大师兄输出几句。 她大师兄那张正直的脸上好像是带了什么仇恨吸引法器,以至于每一个看到他脸的人都会抑制不住一颗对着他的脸输出的心。 诸袖上辈子和大师兄同行过一段时间,这样的场面几乎是两天一小场三天一大场。 她已然是看腻了。 此时的诸袖只不过随口一说,没意识到此前本应没和同门们有过许多接触的自己是怎么“看够了”的。 宋南时沉默片刻,明智的没有追问。 二师姐进来之后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熟门熟路道:“那个要为自己徒弟报仇的修士实力约莫在元婴上下,大师兄应该会打上一段时间,我们先等着吧。” 说着她就坐在院子里唯一干净的石桌旁,还从储物戒里掏出了茶点。 宋南时:“……” 这就是重生者的格局吗? 失敬了。 宋南时在自己要不要给大师兄上两句什么莫欺少年穷的龙傲天buff上纠结了几秒,最终选择坐下吃茶。 一边吃茶,他们甚至还能一边点评一下大师兄这次的对手。 于是等云止风听到动静跑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江寂打生打死,热血激昂。 两个女修茶香萦绕,语笑嫣然。 云止风:“……” 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有点儿怀疑人生的表情。 宋南时看到他之后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道:“云兄云兄,快过来。” 云止风被她的热切弄得有点儿警惕。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怎么了?” 随着他的走近,那一身个人风格十分鲜明的装束就愈发的显眼。 宋南时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 云止风又问:“怎么了?”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宋南时咳了一声,一脸正直道:“是正事。” 然后她就看向了自己二师姐,问:“二师姐的火葬场现如今还缺人手吗?” 二师姐放下了茶盏,道:“当然是多多益善。” 宋南时闻言就笑了。 这不是巧了嘛。 她立刻对云止风道:“快!人!” 云止风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她口中的“人”指的是谁。 他沉默片刻,从自己的储物戒里倒出了那个被他们废了灵力的死了么杀手。 宋南时:“老规矩,管吃管住,不需要工资,不需要假期,价格照旧!” 富婆就笑了。 她未必不知道自己这个二师妹两次送到她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但她接的起。 诸袖大手一挥:“收了!” 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于是,等龙傲天搞完今天的打脸日常之后,一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师妹在搞一些一本万利的活人买卖。 江寂:“!!” 江寂:“??” 他结结巴巴:“师、师妹!” 两个师妹都看了过来。 江寂满脸的惊恐:“你们在干什么!” 诸袖想了想:“招工?” 宋南时若有所思:“中介?” 江寂:“可是、可是……” 还没等他可是完,宋南时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突然若有所思了起来。 她冷不丁道:“既然大师兄身边三天两头就有人挑衅,二师姐还正好缺人,那大师兄何不和二师姐合作,大师兄供人,二师姐收人,正可化劣势为优势,变废为宝!” 她出了个十分大聪明的主意。 话音落下,柳老头第一个给予了热切反应。 他拊掌道:“妙啊!” 江寂一脸惊恐地看向了自己的金手指。 但二师姐显然想得更多。 她若有所思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我那边的工作的,但既然大师兄身边总有人挑衅,那大师兄考不考虑在我这里开一个火葬一条龙业务,你杀人,我烧人。” 她目光灼灼。 宋南时:“!” 她想起了原著里龙傲天身边和死神小学生差不多的死亡率。 她觉得,二师姐的这火葬场肯定是不会亏本了。 于是她当即拊掌道:“妙啊!” 两人两双眼,热切地落在的江寂身上。 江寂被自己这两个师妹看得一脑门的汗。 柳老头那个乐子人靠不住,江寂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云止风,硬着头皮道:“云兄,这个,你怎么看。” 云止风面无表情:“我站着看。” 江寂:“……” 他硬着头皮看向自己两个师妹,满脸的拒绝。 宋南时和诸袖对视了一眼,突然就笑了出来。 两人起身,也不看江寂,若无其事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云止风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笑,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江寂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他费解道:“所以,这究竟是要不要我……” 柳老头看不下去了,“啧”了一声打断他:“傻子,你两个师妹逗你玩呢!” 他满脸的嫌弃,一边摇头一边钻回储物戒:“你真是什么时候被你那几个师妹卖了还得乐颠颠给她们数钱的。” 江寂愣了片刻。 他突然也笑了。 柳老头在玉佩里看着,忍不住的摇头。 真是没救了。 …… 宋南时白天又是打架又是挖土的,累了一整天,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就撑不住了,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 但是天色将亮之际,宋南时却猛地一激灵,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起一件事 应卦者诸袖。 养财蓄财,应卦者诸袖。 白日里她的那笔飞来横财,不正是二师姐给的吗? 原来是这个应卦者。 宋南时不由得笑了。 看了看天色,她直接又拉出了神棍系统,去看今天的卦。 向死而生。 上上签。 应卦者:云止风。 看到新的卦象,宋南时也睡不下去了,直接起身,穿着鞋就跑到了院子里。 天色还未亮,江寂和云止风已经在院子里一左一右地开始练剑了,也不知道是起得早还是直接就一夜未睡。 宋南时目的明确,略过笑着冲她打招呼的大师兄,直奔云止风。 她开门见山:“来,我给你算一卦。” 云止风被她的风风火火搞的人都懵了,此时还听她说要算卦,下意识道:“多少灵石?” 宋南时:“……” 她不可置信:“我在你眼里就是和自己人算卦都要钱的人吗?” 云止风沉吟:“怎么不是呢?” 宋南时无言以对 她直接大手一挥:“今天免费,我不收你钱。” 谁知听闻喜讯的云止风却没有一丝喜意。 他看了她好半晌,终于道:“你还是要钱吧。” 宋南时:“???” 云止风:“不然我怕这一卦算完,我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了。” 宋南时:“……” 她咬牙:“你爱给就给!” 云止风立刻松了口气,毫不犹豫了掏出了十个灵石。 艹!还是她的市价。 他大马金刀的往石凳上一坐,颇有些赴死的意味:“你算吧。” 宋南时忍住满心的吐槽欲,拿出命盘。 起卦。 宋南时上懿驊次为他算卦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一连算了四个废卦,直接算坏了一个龟甲。 最终给他算出了一个死卦。 这次起卦之时,宋南时心中莫名不安。 死卦啊。 宋南时谨慎地看着命盘。 而不知是命盘的原因还是她的修为进步了,这一次,她的命盘好歹是没有坏。 但依旧是废卦。 一个废卦,两个废卦。 八个废卦,十个废卦。 宋南时却像没看到一样。 十一个,十二个。 一直到宋南时算卦算到灵力都有点儿不够用了,第十六个卦出来了。 她看着命盘之上的卦象,看了好半晌。 向死而生。 和系统上给出的卦象一模一样。 向死而生,应卦者,云止风。 宋南时明白了。 这个神棍没“更新”之前,它给宋南时的卦,只与一天的运势有关,时灵时不灵。 但是“更新”之后,它给出来的,是宋南时想看到的。 她想看到的人,或者她想知道的事。 昨天是师姐,今天的云止风。 向死而生,这很好。 宋南时不知道这个十七年来都没怎么变过的系统突然“更新”究竟是因为自己筑基了,还是因为那个命盘。 但她觉得这样很好。 宋南时收回的命盘,在云止风略有些关心的视线之中,突然道:“云止风,这次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云止风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宋南时的意思。 于是他将手伸进了储物戒,犹豫了片刻之后,问:“再加十五个?” 宋南时:“……” 她冷静伸手:“成交。” 云止风松了口气,一副这钱不给他还不安心的模样。 就,有点儿大病。 宋南时确定了神棍系统2.0的变化,直接离开了疑似发病的云止风,回头又补了一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亮,宋南时被人叫了起来。 万剑山长老来访。 宋南时赶到正厅的时候江寂已经和那位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的长老寒暄了好一会儿,宋南时正惊奇自己大师兄这个性子居然也会和人寒暄,就见柳老头正漂浮在他身旁,柳老头说一句,他就跟着说一句。 柳老头见她进来,还冲她眨了眨眼。 眨的宋南时有些反胃,她移开视线,装没看到。 硬着头皮和人寒暄的江寂一见宋南时过来了,松了口气。 他道:“前辈,我师妹他们都到了,您若是有什么交代,不妨开门见山吧。” 话音落下,就见那位长老道:“昨日,我万剑山弟子和诸位起了冲突。” 宋南时一听心就是一紧。 来找场子的? 然而下一刻,她便听对方道:“我代弟子们为诸位道歉。” 他冲他们行礼。 原本严阵以待的众人懵了片刻,还是云止风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托了长老一把,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用的力,那位长老硬是没行下去。 宋南时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道:“各司其职而已,令宗弟子为了救百姓,师兄为了救我们,没什么对错。” 那位长老看了看他们,笑道:“如此,我也好说第二件事了。” 他在众人莫名的视线之中,突然道:“这位江小公子,就是白梧秘境剑圣前辈的传承之人吧?” 江寂闻言先是浑身一紧,随即缓缓放松了下来。 他坦坦荡荡道:“我是得到了白梧秘境的传承没错,但我不知那位前辈是剑圣。” 这位长老神情复杂地打量他良久。 他艰涩道:“我万剑山当年是受了剑圣恩惠而生,千百年来守着白梧秘境只为了为剑圣守护传承,谁承想,终究和这传承有缘无分。” 他张了张嘴,道:“你,很好。” 江寂不卑不亢:“多谢。” 长老叹了口气,道:“当年剑圣飞升之前,将自己的传承留在了白梧秘境,我万剑山自愿为他守秘境,他便言说,若是日后有人取了传承,便将这些东西一起给他。” 他说着,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匣子。 他道:“从我师祖守到我,这东西,万剑山从未动过,如今,便交由江小友。” 江寂接过,试着打开了一下。 纹丝未动。 柳老头便在一旁道:“你修为还不够,这个匣子约莫得是化神期才能打开,应该是留给你以后用的。” 江寂便也不再强求。 宋南时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原本以为今天这一遭就是NPC给龙傲天再送点儿福利的,谁知道那长老突然道:“秘境中的第二个传承,在你们之中吗?”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宋南时一懵。 那长老自然而然也看向了她。 随即他语气复杂道:“我万剑山搬到这里的第十五年,曾有一位高人在剑圣留下木匣的地方留下的一封信,言说要借剑圣传承之地一用,再顺便让我们帮忙跑个腿。” 宋南时:“……” 她深吸了一口气。 用人家传承地还不够,还让人家跑腿。 那前辈活这么大没被人打死,一定是因为命大吧? 她结结巴巴道:“跑什么腿?” 前辈递过来一张纸:“他留下了这个,让我们交给自己的继承人。” 宋南时:“!” 她的眼睛缓缓亮了。 她看了看龙傲天大师兄的木匣,又看了看长老手上的纸。 龙傲天得到的传承,对方还给他留下了化神期后能用到的东西。 所以她的那位传承前辈,也有其他东西给她继承? 宋南时当即就把刚刚那句没被人打死是因为命大推翻。 这分明是活菩萨啊! 宋南时怀着虔诚的心,双手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 然后迫不及待地看过去。 二师姐而忍不住瞟了一眼。 正在她反应过来不该看人家传承准备移开视线时,却突然顿住了。 她缓缓睁大了眼睛,随即喃喃念道:“今欠中州沈家灵石五千……” 她顿了顿,声音艰涩道:“这是……”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欠条。” 一张咕了一千多年的欠条。 别人的传承,连化神期之后对方都帮忙想到了。 自己的传承,继承了一千年前的债务。 宋南时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没来秘境之前,师老头对她的评价。 你现在不破财,以后肯定得破个大财。 师老头诚不我欺。 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诸袖连忙道:“五千灵石而已,而且已经一千年了,说不定这个沈家都没了。” 郁椒椒连忙附和:“对对对!” 云止风也道:“哪怕沈家还在,五千灵石,现在的你也绝对承担得起,就当这是必要的投资吧。” 众人安慰了一轮,立刻看向还没说话的江寂。 江寂迟疑片刻,弱弱道:“要是沈家还在,而且这五千灵石还涨了一千年的利息呢……” 宋南时眼前一黑。 第40章 江寂这句未雨绸缪的大实话一出口,众人就知道要糟。 于是霎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纷纷实力堵嘴。 诸袖眼疾手快地精准捡起桌子上一块最大的茶点就往他嘴里怼,堵住了他还待再说的“理智分析”,咬牙切齿道:“大师兄,你一定饿了!” 正好,郁椒椒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块超大号点心不分先后的怼进龙傲天嘴里,把他噎的翻白眼。 云止风迅速跟上,倒了杯昨夜的冷茶就怼进了他嘴里,恨不得把茶杯一起怼下去。 他体贴道:“快顺顺。” 江寂:“啊唔唔唔……yue!” 柳老头在一旁笑得惊天动地,大声宣布道:“这茶点可不是新鲜的,看成色放了小半个月得有了,江寂,你吃得开不开心哈哈哈哈!” 江寂脸色发绿。 而另一边,宋南时双手捧着这张跨越了千年只等着让自己接盘的欠条,嘴巴子都在抖。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算起按照修真界的钱庄常用的借贷利息的话,五千灵石的借债一千年能有多少利息。 越算她就越觉得前途无亮。 但是她好歹还知道这里还有个万剑山的长老在。 她抬起头,对上了万剑山长老那张懵逼中带着三分同情的脸。 宋南时勉强扯出一个笑,带着点儿希望问:“那位前辈,还曾留下其他东西吗?” 万剑山长老:“……” 听师祖说,那位前辈来的时候还留下了两个被毁坏的阵法和几扇报废的大门。 这些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的话…… 万剑山长老看了看眼前这个还没学出点儿名堂就先背了一身的债的年轻后生,怜悯地没有把这些说出口。 于是他道:“没了没了,那位前辈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损毁。” 宋南时的笑脸一僵。 反应过来自己此地无银了的长老:“……” 二人面面相觑,长老当机立断,迅速道:“宗门还有要事,既然两位前辈的嘱托都已带到,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长老迅速跑路。 宋南时僵硬着笑脸目送他离去。 等他走远了,其他人对视一眼,想安慰安慰这个多灾多难的师妹。 云止风斟酌:“宋南时……” 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宋南时迅速抓起那张千年之前的欠条,面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其他人被她的气势镇住,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寂脑洞大开,压低声音道:“难不成这看似是个欠条,实际上大有深意?” 云止风闻言一言难尽道:“我觉得……” 诸袖斩钉截铁:“不可能!” 两人话音刚落,就见宋南时终于从那欠条里抬起了头。 她面色似是轻松了些。 江寂还是觉得她肯定发现了些什么,毕竟这么多天下来,他愈发觉得这个师妹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于是他严肃道:“师妹,你发现了什么?” 宋南时:“没有利息。” 江寂:“啊?” 宋南时拍了拍胸口,重新活过来了一般道:“我把这张欠条一字一句的研究了一遍,发现两方并没有规定利息,也就是说我只用管本金,不用管一千多年能有多少利息。” 江寂:“……哦。” 宋南时:“哈哈哈哈哈!” 她手里甩着欠条,欢天喜地地走了。 众人:“……” 沉默良久,诸袖弱弱道:“我怎么觉得师妹笑得有点儿吓人?” 柳老头摇头叹息:“你师妹的精神状况指定有点儿问题。” 云止风一声长叹,抬脚跟了上去。 他追上宋南时的时候,就见宋南时正把那张欠条放进一个小木匣里,大有要好好保管的意思。 他看了半晌,终究没忍住,道:“若是换成其他人的话,多半不会管这一千多年的欠条的。一千多年,人都换了三代,沧海桑田,当年的债主和欠钱人都已然不在,你也不是必须要管这一千年前的债务。” 宋南时反问:“要是你的话,你会管吗?” 云止风沉默片刻,道:“会的。” 宋南时:“所以啊,有人不还就有人会还。” 说着,她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我总觉得这老头子一定是故意的,我要是那种只那拿东西不还债务的人,当初估计连第一关都过不去,更别说让命盘认主了!艹!他该不会是就想找个冤大头替他还钱吧!” 云止风忍不住笑了出来,倒是不担心宋南时的精神问题了。 宋南时把匣子放好,转头看他还没走,问:“云兄,你知道中州有个沈家吗?” 云止风了然。 她一叫云兄,那就是有求于他了。 于是他淡淡一笑,道:“我就是在中州长大。” 宋南时眼睛当时就亮了,道:“说说说说。” 云兄就道:“中州有名有姓的沈家有五个,零散分散在四个城中,不为人知的沈家更是不知道多少,你要靠一个沈家找的话,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宋南时听闻此言嘴角疯狂上翘,却还强压出一个沉痛的表情,抑扬顿挫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云止风:“但是。” 宋南时听见转折,表情一变。 云止风便慢悠悠道:“那位前辈既然在欠条上直提中州沈家,那就证明他口中的沈家有名到但凡提出来,整个中州便只能想到他一个沈家,最起码在当时是这样。” 宋南时脸一垮。 云止风见状又道:“现在我所知道的五个沈家都只是普通小家族,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成就。” 宋南时悄悄松了口气,了然:“那就是在这一千年中落没了。” 她又问道:“那你知道一千多年前有什么有名的沈家吗?” 云止风摇头:“我还没有那个时间去了解已经落寞的家族一千年是什么样。” 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不止落没,这个沈家在这一千年间已经消失了也不见得。” 宋南时闻言,神情再次缓和。 云止风慢悠悠:“但是。”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云兄,你耍我玩?” 云止风:“哪里哪里。”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行了行了,你有话就一次性说完吧!” 云止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一千年前的事情,但是你们无量宗建宗约莫也就在一千多年前,必然会有中州的记载,那么一千年前那个有名的沈家便也会在其中,你若是实在想找一千年前的沈家的话,不妨直接回宗门翻翻宗门志。” 得,来来去去,办法总比困难多。 宋南时有气无力地挥着手:“知道了知道了。” …… 无独有偶,宋南时问着云止风找沈家的时候,江寂也在找他的金手指问东问西。 他道:“柳老,您知道剑圣前辈是何人吗?” 柳老头闻言,神情有一瞬间的恍然。 他沉默片刻,语气略有些复杂道:“果真是一千多年过去了,现如今,连剑圣都不为人知了。” 江寂闻言就看了过去,斟酌猜测道:“一千多年前……您难不成和剑圣有旧?” 柳老头也是一千年前被困进玉佩里的。 谁知道柳老头闻言却笑了一声,道:“我哪有那个资格去认识剑圣,唔……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的话,那也算是认识的。” 他笑完,神情中就不由得带了一丝追忆,道:“我还是个你这么大的毛头小子的时候,剑圣都已经成名多年了,我哪里来的资格去认识人家啊。” 他缓缓道:“剑圣飞升之际我才有幸远远观过剑圣的飞升仪式,他飞升后,修真界传言他留下了自己的传承在凡间,当时还颇引得了一番震荡,谁知道这传承居然就在白梧秘境,还正好让你小子碰上了。” 他叹气:“你倒是有几分运气。” 看了眼他认真专注的脸,他道:“傻人有傻福。” 江寂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柳老头飘早半空中摸了摸下巴,神情若有所思了起来。 江寂看过去,疑惑道:“怎么了吗?” 柳老头沉思:“我只是在想,剑圣从无敌手在那个年代根本不是什么大话,那么你师妹得到的那个传承主人,是怎么精准地找到了剑圣的传承,还能在不触动传承的情况下蹭了人家的传承秘境呢?” 他摸了摸下巴,“他甚至还去了趟万剑山又全身而退了,而且逼的万剑山这群人不得不帮他保存着欠条等他的传承人,万剑山帮剑圣看管传承是因为恩情,可既然肯帮他保管,那必然是忌惮他的实力了。” 他喃喃道:“这样的人,还是个卦师,没理由会在修真界寂寂无闻啊,可我当时却从未听说过实力强到这种程度的卦师。” 江寂闻言也下意识道:“对,卦师实力弱……” 谁知道他还没说完,柳老头就嗤笑一声打断了他,道:“卦师弱?那只是现在的卦师,而且现在的卦师里还有你师妹这样的,你师妹弱吗?更何况在一千多年前,我那个年代的卦师,那可是和弱一点儿关系都沾不上的,若是真招惹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卦师,那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寂挠了挠头:“那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柳老头听了却难得没有抓住机会嘲笑他,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起来。 然后他突然道:“我和你说过我是怎么死的吧。” 江寂犹豫片刻,低声道:“您说,您是被挚友背后捅刀的。” 柳老头冷笑一声:“我那个狗屁挚友,也是个卦师,我就是死在卦师手上的。” 江寂一愣,手足无措了起来。 半晌,他只呐呐道:“三师妹也是个卦师,您对三师妹这么好,我还以为……” 柳老头挥了挥手道:“我要恨也该恨杀我的那个人,而不是恨所有卦师,你要是被剑修杀了,你还能从今以后恨所有剑修不成?” “更何况……”他喃喃道:“你师妹和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反而是那个叫决明子的,都是卦师,我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 宋南时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他们得先回宗门一趟。 这主要不是因为沈家,而是她突然想起来,这眼看着又到了发月例的时间了,但他们四个人的月例可一个都没领。 更何况宋南时现在是筑基期了,除了每个月的亲传弟子月俸之外,她应该还会多一份宗门给筑基期弟子的额外资源。 蚊子再小也是肉,宗门的羊毛,当然该薅就得薅。 他们这群人里,虽然江寂是大师兄,但是管事的一直都是二师姐,所以宋南时毫不犹豫地去找了诸袖。 她找到二师姐的时候,二师姐正和小师妹一起聊得热火朝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南时靠近的时候,就见小师妹正收起通讯符,一脸严肃道:“二师姐说得果然没错,三九峰的那个师兄回来了。” 宋南时一懵。 三九峰?三九峰怎么了? 然后她便恍然。 是了,她想起来了,三九峰有个师弟年初的时候和一个妖族姑娘跑了,把自己师尊气了个半死,二师姐重生之前她还拿这个八卦对二师姐投其所好来着。 现如今就见诸袖眉飞色舞道:“我说的没错吧,那个妖族姑娘所在的一族都是一妻多夫的,妖族姑娘还有正房,他跑去给人家当小妾,现如今待不下去了。” 郁椒椒也唏嘘,细声细气道:“赵师姐说,三九峰的师叔都气坏了。” 诸袖仗着重生剧透:“还没完呢,那师叔肯定会打断那位师弟的腿。” 宋南时原本只以为二师姐又在惯性八卦,听到这里却一顿。 她忍不住想,要是到时候瞅准时机在山下守着卖续骨丹的话…… 大有可为! 她目的不单纯,谁知道二师姐目的也不单纯。 她聊完那位和妖族姑娘私奔的师弟的选择和下场,看了一眼被小师妹抱在怀里的兔子,意有所指道:“可见只有情爱也是吃不饱饭的,当初那位师弟私奔的轰轰烈烈,但如今只不过是两族观念不同,这所谓情爱就如镜花水月了。” 那兔子被她看得一僵。 诸袖心中冷笑。 她不知道上辈子这妖族太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勾搭小师妹的,所以她抓紧时间就赶紧上眼药。 妖族太子一百多岁了。 她小师妹可才十五来着。 呸!厚颜无耻! 她语重心长:“所以小师妹以后不能找妖族的道侣,观念不和过不下去!” 小师妹一无所知的拍着胸口保证:“我是不会找妖族的!” 宋南时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己这个二师姐还真是…… 她一笑,两个人就看了过来。 宋南时神情自若地走过去,打招呼。 诸袖一边回应一边若有所思。 她突然想起来,三师妹今年也才十七。 但云止风那个大魔王……也有一百来岁了吧。 啊这…… 刚说过妖族太子不要脸的二师姐神情顿时纠结了起来。 虽然云止风那魔头哄她十七岁的师妹看起来挺不要脸的,但是…… 她又想起了云止风毫不犹豫跳进坍塌秘境的身影。 二师姐:他好爱她。 诸袖一时间唏嘘了起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 算了,修真界一百来岁也算不上老。 但他真的好爱她。 “师姐?师姐?” 诸袖回过神,看向自己三师妹:“怎么了?” 宋南时:“我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诸袖一顿:“师妹想回去了?” 宋南时若无其事地点头:“主要是该发月例了。” 诸袖一愣,不由得笑了出来。 她正向说什么,自己的通讯符突然响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师尊。 诸袖一顿,立刻准备截断。 但对方却没有给她这个时间。 她的通讯符被自动接通了。 对面传来师尊清冷的声音:“诸袖,你在哪儿?” 诸袖沉默片刻,淡淡道:“万剑山。” 师尊语气听不出喜怒:“回来。” 诸袖深吸一口气:“我……” 话还没出口,一旁的宋南时却突然笑了,淡淡道:“不好意思啊师尊,还没玩够呢,没准备回去。” 说完她径直伸出手,把她的通讯符撕了。 诸袖惊愕抬头:“你……” 宋南时笑眯眯:“你放心,我不靠他吃饭。” 诸袖沉默片刻:“可是你刚刚不是还想回去吗?” 宋南时:“不想了,咱们再玩个一年半年也不错。” 诸袖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出来。 她低声道:“回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正好,她也该有个了断了。 诸袖起身离开。 宋南时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烦闷得慌。 从前,她看她身边的任何主角都像是看毫不相关的故事。 她知道他们的苦难,知道他们的结局,但她毫不在意。 他们可是主角。 但是现在…… 宋南时起身。 身后郁椒椒呐呐道:“师姐……” 宋南时立刻回头,严肃道:“我给你的那本训宠物的书,好好看!” 郁椒椒茫然:“哦。” 黑兔:“……” 他感觉这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在针对他。 宋南时回到自己房间。 她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当自己不痛快的时候,她一定也要让别人不痛快,这叫情绪转移。 但是她现在也没能力让自己师尊不痛快。 既然如此的话…… 宋南时突然从储物戒里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本万宗录,翻到了仙盟的通讯符号码。 她毫不犹豫地撕了一张通讯符。 那边居然很快接通了,是一个声音年轻的小哥哥。 小哥哥:“请问这位修士……” 宋南时故意压低声音:“我要匿名举报一个宗门。” 她的声音太有感染力,小哥哥压严肃了起来,不自觉低声道:“您要举报什么?” 宋南时声音更低了,神情却很悠然。 她道:“我要举报苍梧派,他们趁着白梧秘境开启时伪造了一个黑梧秘境,但我被骗过去之后发现这秘境根本不存在,原本说好的薪水也不存在,那个宗门直接把一个秘境造假,疑似传销,在下千辛万苦逃了出来……” 宋南时涕泪俱下。 那人顿时义愤填膺了起来,立刻当:“我们今夜就派人去查苍梧派,如果仙子所说属实,仙盟必然给仙子一个交代!” 宋南时的声音如涕如诉:“我相信,仙盟一定会给小女子主持公道!” 然后直接就把通讯符给撕了。 随手举报了一个传销团伙之后,宋南时神情顿时轻松了起来,哼着歌睡了。 痛苦不会消失,只会从我身上转移到你身上。 你说对吧,决明子? 于是当夜,仙盟就带人闯进了苍梧派这个几十年的空壳组织。 为首的人查了一遍,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第二天,等宋南时他们商量着准备启程的时候,受到了重创的决明子也终于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苍梧派。 出来迎接他的只有一个修士,脸色苍白,一见到他就哭了:“尊者……” 决明子没工夫听他哭,只道:“把所有人都叫来,这里不能呆了,我们去找我的本体!” 他咳了一声,又补充道:“能带上的财务也都带上,虽则这个宗门灵石空了,但这么多年下来好东西也不少。” 他说完,却见那下属还没动。 决明子皱眉:“让你把人都叫齐。” 下属干巴巴:“都叫齐了。” 决明子:“哪儿呢?” 下属:“这不就在这吗。” 他惨笑:“就剩我一个人了。” 决明子一愣:“其他人呢?” 下属:“被仙盟带走了。” 决明子眼神一利:“没想到居然先在仙盟暴露了,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你迅速把宗门所有东西折算成灵石,我们去找本体!” 下属还是不动。 决明子逐渐暴躁:“又怎么了!” 下属:“我们的房子和地契都被仙盟收回了。” 决明子:“那仓库……” 下属:“仓库被带走了,说是赃物。” 决明子吐血:“他仙盟有什么权力收我们的东西!” 下属:“因为有人举报我们。” 他顿了顿:“说我们传销。” 决明子:“……” 他突然原地发疯:“宋南时!宋南时!我和你势不两立!” 下属等他疯完。 决明子深吸一口气,颤抖道:“你就说我们还剩什么吧!” 下属颤巍巍从怀里捧出两块玉砖:“这是尊者垫脚用的,他们嫌有脚气,就没带走。” 决明子:“……” 他一下子老了十岁:“当了吧。” 当铺。 一团和气的掌柜笑眯眯:“垫脚玉砖两块,三百灵石。” 他笑眯眯:“欢迎下次光临。” 第41章 隔日一早,诸袖趁着自家三师妹还没起来,迅速找到江寂和郁椒椒,商量今日回宗门的事情。 郁椒椒被叫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瞪瞪,但江寂作为龙傲天男主,自是勤勉非常,别人闻鸡起舞,他是鸡都得听着他的动静才能起床打鸣,曾一度卷到无量宗的鸡都比别人早起一个时辰。 他被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坐了一个时辰、挥了五千下剑,此时精神头好得紧。 听闻二师妹要商量回宗门之事,他困惑:“回就回呗,二师妹什么时候想回去叫师兄一声就是。” 说完他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三师妹呢?” 诸袖:“就是要避着三师妹才这个时候找你们的。” 这句话一出来,困的不困的都来精神了。 睡得正香的柳老头都从玉佩里探出头来,精神道:“什么?你们要背着那小丫头做什么?” 诸袖也不卖关子,直接问:“你们准备怎么回去?” 怎么回去? 江寂和郁椒椒对视一眼,都有些拿不准这个有什么好问的。 不差钱的龙傲天犹豫了片刻,道:“坐阵法回去自然是最方便的。” 同样不差钱的甜宠文女主也点头。 一般各大宗门都有传送阵法,大小不一,但都互相连通,使用起来十分方便。 除了贵。 小型阵法开启一次都得耗费一千灵石,大型阵法开启一次怕是大几千灵石也不止。 阵法开启一次能维持半个月左右,期间能传送的人数是固定的,阵法开启的花费便会平摊每个人身上,平均下来其实也没那么贵。 所以除了那种开启一次阵法就为了传送一个人的特殊情况,总的来说,传送阵法虽然贵,但一般修士还是坐得起的。 诸袖便一针见血道:“那三师妹呢?” 江寂不明所以:“三师妹……” 话没说完,他当即就卡壳了,和郁椒椒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妙。 一般修士坐得起。 但宋南时何时一般过。 她是特困修士啊! 况且她现如今还背着来自一千年前的债务,虽说欠条上没有什么利息,但保不准那个沈家落魄了之后就讨要利息了呢。 两人想到这里,表情都不由得有些凝重。 江寂想了半天,道:“那这个钱我就替师妹出了!” 谁知道他刚说完诸袖就反驳道:“不可!” 这位师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滤镜,沉声道:“师妹虽然贫穷,但也是个贫贱不能移的性格,你主动替师妹出钱,本心是好意,但只怕会伤了师妹自尊。” 江寂一愣,觉得有道理。 柳老头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他道:“贫贱不能移,贫贱不能移!哈哈哈哈!江寂,你师妹说得没错啊!你三师妹贫贱不能移,你可千万别给她出钱!” 江寂被这老头笑得莫名其妙,就听见一旁的郁椒椒问:“那我们……” 诸袖语重心长:“我们要体谅三师妹,她不食嗟来之食,我们就要想办法适应她!” 柳老头:“啊对对对对!可太特娘的对了!” 与此同时,宋南时也正偷偷找云止风商量回去的事。 云止风被强行被叫起来,穿着中衣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床上,对面就是丝毫不觉得和一个只穿中衣的男人待在一个房间有什么不对的宋南时。 云止风提醒:“宋南时,现在才寅时。” 宋南时:“我知道,我就是挑寅时来的。”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那你最好有事。” 宋南时理直气壮:“我当然有事!” 随即她压低声音,道:“明日师姐他们回去,肯定会坐阵法。” 云止风一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沉默片刻,他斟酌道:“这次秘境所获颇丰,不妨我们也……”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是,我还收获了一个一千多年前的欠条呢。”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那你想怎么办吧。” 宋南时有条有理地分析道:“大家都知道咱们的情况,以我同门们的性格,肯定会说替我们出钱,这个最先开口的人还多半是大师兄,他性子急。” 云止风:“所以你准备让他出钱?” 宋南时义正词严:“怎么会!我贫贱不能移!” 云止风:“……”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他揉了揉额头:“那你准备怎么办?” 宋南时语速飞快:“我想和大师兄商量商量,咱们三个挤一个传送通道好了,传送的钱咱们三个平分,那我还能接受。” 云止风:“……” 她真的能把每一句话都说得这么离谱! 他深吸一口气:“三个人挤一起?你就不怕从传送阵出来你就真挤成了纸片人?!” 走传送阵也和走一个狭窄的通道差不多,一个人正好,但三个人挤一人通道里…… 也不是不行,但曾经有修士为了贪便宜三四个人走一个通道,出来之后被空间术法压缩的整个人都薄了一半,大半年才恢复。 字面意义上的“薄”。 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是丢脸。 宋南时当然知道。 但她还知道大师兄的那个金手指在空间方面造诣还是颇深的,那么她让老头帮个忙的话……不过分吧? 于是她义正词严:“你信我!绝对不会把你挤成纸片人的!” 云止风咬牙切齿:“你怎么不说咱们五个挤一个通道呢?那不更便宜?” 宋南时一顿,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她喃喃道:“要是师姐和师妹都同意的话……” “那也不是不行。” 云止风:“……” 他闭了闭眼。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大亮,两波背地里传递悄悄话的人终于在明面上会和了。 宋南时心情相当不错。 她冲诸袖笑了笑:“师姐。” 又冲江寂点头:“大师兄。”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不由得有些凝重。 最终,大师兄开口道:“既然人到齐了,我们便启程吧。” 宋南时神情之中略有些期待,准备着等他们到了阵法旁时自己再开口蹭阵法。 ……然后她就看到三人齐刷刷掏出了飞剑。 宋南时:“???” 她不可置信:“等等!你们不坐阵法吗?” 诸袖见此,便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她体贴道:“师妹,我们还是觉得御剑回去别有一番风味。” 二师姐的笑容中带着三分怜惜两分包容。 宋南时:“……” 她觉得她大概是明白这群人在想什么了。 神特么别有一番风味! 她欲言又止。 这时,大师兄也走到了她身侧。 他犹豫了片刻,神情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严肃道:“师妹你放心,我们同甘共苦!” 宋南时:“……” 这一刻,她十分想抓住江寂的衣领问问他,同甘共苦归同甘共苦,但他们为什么非得和她共苦呢? 就不能选择同甘吗? 她伸手:“大师兄……” 大师兄顺势把一件披风塞进她手里:“半空风大,师妹穿厚些。” 她挣扎:“大师兄,其实我都明白,你们不必……” 咱们一起挤传送阵我愿意啊! 大师兄直接打断了她:“师妹,我懂!” 他神情中带着感动和动容:“我们一起走!” 说着,他坚定转身,和二师姐一起做准备工作。 宋南时:“……” 柳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她身边,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御剑吗?” “因为你贫贱不能移啊哈哈哈哈!”他笑得猖狂:“这个笑话我能笑一辈子哈哈哈哈!”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了暗暗松了口气,唇角露出微笑的云止风。 她面无表情:“你笑什么?” 云止风沉默片刻,从容道:“我想起高兴的事罢了。” …… 宋南时他们披星戴月地飞了整整三天,落地的时候,宋南时只觉得自己脚底下都是飘的。 她灰头土脸,两眼无神,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了两步。 云止风迅速扶住她:“你没事吧?” 宋南时虚弱地拉住云止风的袖子。 云止风神情担忧:“宋南时,已经到仙缘镇了,你……” 宋南时虚弱:“……驴。” 云止风:“什么?” 宋南时有气无力:“驴兄。” 云止风反应过来,连忙从储物戒里把驴兄放了出来。 驴兄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被关了这么多天的不满,宋南时倒头就栽在了它身上。 仙缘镇内不允许御剑,他们落在镇外,宋南时骑着驴晃晃荡荡的跟着众人走进仙缘镇,终于觉得活了过来。 云止风看着,不由得松了口气。 进了仙缘镇,走了片刻之后,宋南时突然抬头:“云止风。” 云止风抬头,神情略有些茫然:“嗯?” 宋南时仍旧趴在驴兄身上,冲他招手,道:“前面我们就要走另一条路回无量宗了。” 云止风顿了顿:“嗯。” 宋南时:“你还要住在仙缘镇吗?” 云止风便道:“要的。” 宋南时便笑了两声,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 她避开一旁的同门,压低了声音:“是因为我身上有你那什么麒麟血玉,你才一直跟着我的,等拿到麒麟血玉你就该走了。” 云止风沉默。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这样,但是后来…… 他抬起头,想说什么。 宋南时却又叫他的名字:“云止风。” 他一顿,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路口。 再往前就是去无量宗的路了。 宋南时便盘腿坐在驴背上,笑眯眯地冲他摆手:“我们几天后再见。” 云止风笑了一下:“几天后。” 宋南时便俯身拍了拍驴兄的脖子:“驴兄,走了。” 驴兄叫了一声,没精打采的驮着宋南时转身,走向了那条早已经走熟了的路。 …… 兰泽峰是无量宗十大主峰之一,也是最高的一座山峰,远远看去,气势恢宏。 宋南时他们从回宗开始就径直往兰泽峰去,然而到了近前,却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不归剑尊正站在山下,似是在等着谁。 宋南时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师尊他老人家除了闭关和掌门议事向来是不下山的,而今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话音落下,不归剑尊顿时看了过来,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宋南时见状顿时肃容,声情并茂道:“可见师尊对弟子们的爱护看中,师尊一片拳拳之心……” 不归剑尊狠狠皱了皱眉。 诸袖立刻拉住她:“你可闭嘴吧!” 随即她便上前两步,挡住了宋南时面前,肃容行礼道:“师尊,三师妹不懂事了,您别和她计较。” 她神情恭敬,态度尊重,一言一行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就像从前她跟在他身边时,应付外人一样。 端重有礼、识大体。 每一个和她交谈过的人,都只会说这个弟子不堕无量宗名声。 从前他觉得这样很好。 她是他殷不归的弟子,一言一行都要谨慎稳重。 可是现如今,她将这份稳重用到了他身上,护着别人。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夜。 他的通讯符第一次被这样挂断。 那一刻他的心里似乎有火在烧,烧尽理智。 他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便已经站在了这兰泽峰下。 一直到现在。 现如今诸袖就站在他面前,他一时间居然不想去看她。 于是他的视线便直直的落在了宋南时身上。 片刻之后,他道:“你筑基了。” 宋南时笑眯眯:“托师尊的福。” 殷不归:“筑基六层。” 宋南时还是笑:“运气还不错。” 殷不归便道:“既然回来了,你们便先回各自洞府,宋南时,你跟我来。” 他在这里等了三天,却丝毫没有看诸袖的意思,仿佛毫不在意。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叫这个三徒弟是要干什么。 分明她的修炼,自己从未插手过。 他刚这么想着,一旁就传来一个声音:“这就不必了。” 众人顿时都看了过去。 一个身型佝偻的小老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宋南时眼前一亮:“师老头!” 师老头顿时吹胡子瞪眼:“外面叫我什么。” 宋南时笑眯眯:“师长老~” 师老头斥了一声:“没大没小。” 随即他看向了殷不归。 殷不归顿了顿,道:“师叔。” 按照辈分,他尚且要叫他一声师叔。 师老头点了点头,不咸不淡道:“南时筑基了,但她年纪轻不稳重,一筑基便筑基六层,冲的太快了,我怕她根基不稳,便先把她带走了,等我看过她的修为,便再让她找你这个师尊请安。” “你这个师尊”他特意加了重音,语气中的不满毫不掩饰。 殷不归脸色冷淡了下来:“那我该多谢师叔了。” 师老头:“谢什么,你要想谢的话,我帮你管徒弟这十几年你怕是谢不完了。” 说着他也不看殷不归,转头看了一眼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的宋南时,出胡子瞪眼:“还不走!” 宋南时连忙跟上。 宋南时走了,众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然后诸袖便开口道:“大师兄,你也带着小师妹先走吧。” 江寂看了她一眼。 诸袖点了点头。 江寂深吸一口气:“我们便先告辞了。” 于是便只剩下了诸袖和殷不归。 殷不归面色冷硬,像是被宋南时的不敬气到了。 诸袖却知道不是。 她平静道:“师尊,我们师徒二人谈谈吧。” 他一顿,一时之间居然想逃避。 她坦坦荡荡,目光清明。 他却不愿看她。 生平第一次,两个人之中,诸袖成了主导的哪一方。 …… 宋南时一路被师老头拎回了玄通峰。 她期期艾艾:“您闲来无事向来是不下玄通峰的,今天居然亲自跑了一趟啊。” 师老头阴阳怪气:“你也知道啊。” 宋南时就嘿嘿的笑。 师老头被她笑得脾气都发不出来,也不想吵她对师尊不敬。 说真的,他一向不太看得上殷不归。 所以他看得还挺爽的。 不过…… 他疑惑:“从前也没见你对殷不归意见这么大,今天怎么突然阴阳怪气的?” 宋南时:“大概是量变引起质变?” 她不说实话,但师老头也猜得出。 这个他教了这么多年的丫头,他太了解了。 她不上心的,哪怕在一个屋檐下她也视若无睹,爱恨生死都与她无关,冷淡到极致。 她上心的,哪怕隔了天涯海角,人家叫她一声,她也会把山海都平了。 这极端的爱恨,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而今她突然对殷不归有意见了,不大可能是她自己的意见。 对半是她对谁上心了。 她的那几个师兄妹…… 师老头叹了口气,不去想了。 她自己乐意就好。 他转而问道:“终于筑基了?” 宋南时便道:“托您的福。” 和方才对殷不归说得一样的话,这次却是格外真诚。 师老头嗤笑一声:“少给我戴高帽子,说说吧,碰见了什么机缘。” 宋南时便笑眯眯道:“您瞧好吧。” 说着她拿出了一个命盘。 师老头这时候还没觉得那命盘有什么。 直到宋南时道:“离为火。” 一丛离火出现在她指尖。 师老头还评价:“你现在的离火凝时了许多。” 宋南时耐心听完,继续道:“巽为风。” 另一根手指上卷起了小小的漩涡。 师老头这次直接失态地跳了起来。 他以和自己佝偻的身躯完全不符合的速度窜了过来:“什么!” 他掰着宋南时的手指看。 宋南时任他看。 半晌,他喃喃道:“居然是第二种卦象,你居然有这样的造化。” 宋南时闻言心中一动。 居然? 她直接道:“您听说过有卦师能驱使两种卦象?” 师老头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苦笑:“两种?我还听说过有卦师能驱使八种卦象的。” 他喃喃道:“千百年来,我就只听说过那一个人。” 他看向她:“你是得了他的传承吧。” 宋南时道:“我确实是得到了一位前辈的传承,但前辈未曾留下姓名,我不知道那是谁。” 师老头沉默良久,脸上的神情是宋南时从未见过的复杂。 最终他却直接摆手道:“你不用知道他是谁,你既然有这样的造化,好好学就是了,别辜负了那位前辈留下的东西。” 说着,他直接赶人,道:“回去吧回去吧,别在老头面前晃荡了,碍眼。” 宋南时还没坐一会儿,直接被他赶了出去。 宋南时站在山下,看着山顶,眯起了眼。 这师老头,不对劲。 他指定和这位前辈有点儿关系。 曾经认识那位前辈? 不,师老头的年纪,他出生的时候,那前辈都作古多年了。 还是说他的师长和那位前辈有什么联系。 但他还有师长吗?宋南时只听说过当年师老头是孤身一人投的无量宗,一住几百年,以一己之力建起了玄通峰。 宋南时百思不得其解。 但师老头明显是不想多说的样子。 师老头不是爱说一半藏一半的人,他不说,要么是他不能说,要么……是她现在不能知道。 宋南时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她也不想现在回兰泽峰,便直接下了山。 好巧不巧的,山下正开了一个铺子,摆摊抽奖。 类似于修真界版刮刮乐。 宋南时年少轻狂还作着一夜暴富美梦的时候玩过几次,次次刮出谢您惠顾之后,便对这修真界版刮刮乐深恶痛绝。 但是今天既然被师老头说了几次“有造化”,宋南时便不由得想再试试自己的手气。 她谨慎地买了个最便宜的。 这玩意为了防止修士窥探,都是用了特殊涂层的,得老板亲自刮。 宋南时便选了一个递给老板。 老板刮开看了一眼,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惊喜。 宋南时心中一动。 然后她就听见老板道:“恭喜这位仙子,您抽到了仙缘镇内一套房产……” 宋南时:“!!!” 这一瞬,她获奖感言都想好了。 然后老板继续:“……的五十灵石代金券。” 宋南时:“……” 一套房产的五十灵石代金券。 这和劳斯莱斯十元代金券有什么区别? 人心不古,修真界也玩这一套。 第42章 宋南时盯着那五十灵石的代金券半晌,委婉地问老板这玩意能不能折成现金,折半也行。 老板也很委婉地表示不行,但他可以帮忙推荐合适的房产,报他的名字打九九折。 宋南时:“……” 她觉得今天的自己运气是有,但不多,还是趁早回去,别出门晃荡了。 她转身又回了宗门。 兰泽峰上,明明所有人都在,但整个山峰却静的连鸟叫声都没有。 因为她的那个师尊向来喜静,整个山峰便被他画下了驱逐阵法,鸟雀山兽皆无法靠近。 这原本都是她习惯了的。 但此刻她站在山脚下,却突然觉得还不如被那群主角们闹的不得安宁的时候。 她摇了摇头,抬脚上山,半路上,却看到本应回自己洞府的江寂此时正蹲在师尊洞府不远处,一双眼死死盯着洞府的方向,一会儿神情严肃,一会儿咬牙切齿,表情十分丰富。 一看就是在犯蠢。 宋南时的唇角却不由得露出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很快又消失。 她走过去,道:“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江寂被吓得险些当场抽剑。 看到宋南时他又松了口气,支支吾吾道:“等二师妹出来。” 诸袖进了师尊洞府,在他看来却像是进了龙潭虎穴一般。 宋南时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挥了挥手,语气笃定:“师姐不会有事的,你若是不放心,便等着吧。” 她脚步不停,径直回了自己洞府,一副一点儿都没有同门爱的绝情样。 江寂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道:“太好了,二师妹没事。” 一旁的柳老头不由得问道:“宋南时说没事就没事?在外面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好说话啊,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傻白甜了。” 傻白甜还是他听宋南时说的词。 江寂却理所当然:“那些人是那些人,三师妹是三师妹。” 柳老头一针见血:“因为宋南时那丫头脑子比你好使一些对吧?” 江寂尴尬地笑了笑。 宋南时这一夜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等她起来的时候,整个兰泽峰是正儿八经的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都去做什么了。 宋南时瞅了一圈没看到人,就径直下山去了仙缘镇。 她得给这个见鬼的代金券找一个合适的冤大头……不是,合适的主人。 可不是赶巧了嘛,她刚一进镇,冤大头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云止风抱臂坐在自己的摊位旁,面前摆的全是他们在秘境里找到的零零碎碎的灵药灵植和妖兽血肉。 他仍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酷哥脸,闭着眼睛假寐,一副你爱买不买的高贵冷艳样。 但这次他带来的东西可不是往常的那些普通野兽可比拟的,他的高贵冷艳脸也没挡住众人的热情,摊位旁人来人往,顾客就没断过。 而相比于从前做生意时一副“你不买就走”的态度,现如今的云止风也可谓是飞速成长了。 他直接把每个商品都标注了价格,又立了个“谢绝还价”的牌子,可以说是相当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张嘴和人讲起价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索性直接从源头解决。 他的那头驴居然还没被他扔,站在他身旁甩着尾巴,正暗搓搓地想趁着主人不注意偷吃一棵灵草,但头还没低下来,一直没怎么睁眼的云止风就抬起了手,长剑挡在了驴子嘴边。 驴子悻悻转过了头。 宋南时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等云止风摊子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过去,热情打招呼:“云兄!” 云止风一听见“云兄”两个字就是一顿,不由得暗暗提高了警惕。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头,落在了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旁的宋南时身上。 他开门见山:“找我何事?” 此时宋南时正不着痕迹地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见他已然把那身两人一起打折买的“合身”衣服换下来了,心里还不由得有些可惜。 听他这么问,宋南时当即义正词严道:“当然是一日不见云兄,分外想念了啊。” 云止风不由得想,宋南时肯定没发现,她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或者有求于他的时候,张口都是云兄。 其他时候就是云止风。 他直接就道:“你不说的话,我就收摊走了。” 宋南时闻言“啪”地一声就把那张五十灵石代金券给拍在了云止风面前。 云止风看过去,一顿。 他不动神色:“你是想……” 宋南时一副你占大便宜了的表情:“折半卖给你。” 云止风:“……我不买房。” 宋南时:“现在不买以后总会买的。” 云止风:“我以后也不会买。” 宋南时:“那也可以留着给子孙后代买。” 眼看着她连子孙后代都给他安排好了,云止风深吸一口气,觉得不说实话不行了。 他语速飞快道:“仙缘镇的房价你知道是多少吗?” 宋南时:“?” 云止风微笑:“你在无量宗呆上个两百年不吃不喝,月例应该够买上一个一进的院子。” 宋南时:“……” 她整个人都麻了。 为何都修真了,她还是要考虑房价,还是买不起房? 她神情灰败的转身离开了。 云止风原以为宋南时就要就此放弃了,谁知道一个错眼就看到她正抓着一个无辜路过的路人,拿着她那张代金券忽悠。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还真就把那张代金券以三十灵石的价格忽悠给了那路人。 路人拿着代金券欢天喜地地走了,一副真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宋南时捧着三十灵石,也非常开心。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云止风:“……” 就离谱。 宋南时就挑眉冲云止风笑,矜持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云止风看着她连背影都透着几分得意的样子,愣了片刻,突然一笑,收拾摊子也准备走。 旁边人问他:“诶?你不卖了?” 云止风:“不卖了,等明天。” …… 宋南时回去之后就先得知了一个消息。 他们的师尊殷不归毫无预兆地闭关了,出关日期不定,整个兰泽峰,暂时交由二师姐诸袖打理。 宋南时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二师姐是不是昨夜和殷不归谈崩了之后当场把人给噶了,而今弄出了这么个掩人耳目的借口。 然后她连忙制止了自己的可怕想法。 不不不,二师姐是火葬场女主,又不是什么悬疑频道的被告人张三。 确定了自己那个师尊应该还活蹦乱跳着,宋南时就没再多管,打听到师姐现在正被掌门叫过去询问之后,转头就扎进了宗门的藏书阁里。 她开始找宗门关于中州沈家的记载。 云止风有句话说得没错,她那个欠条上的沈家是在一千多年前兴盛的,他们宗门也是在一千多年前建立的,沈家若真是兴盛到提到沈家整个中州就只能想到一个沈家,那么当年刚刚建立势力尚且弱小的无量宗不可能不谨慎待之。 她直接翻出了历代的宗门志,从头开始查起。 翻了整整一天,她终于在一千三百年前的一本宗门志上看到了沈家的影子。 宋南时手指落在那行字上,喃喃道:“当年三月,中州沈家少主亲至无量宗,掌门亲见,与之通商。” 和那张欠条上的称呼一样,也是中州沈家。 宋南时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一千三百年前的中州沈家就是欠条上那个被前辈欠了钱的冤大头。 有了具体的目标,接下来就好查的多了。 宋南时专门翻阅一千三百年左右的书籍和宗门志,林林总总把当年的那个沈家拼凑出了个大概。 一千多年前,沈家在中州一家独大,风头无两。 而且沈家用刀,满门刀修,其中天才多如繁星,甚至在当时一度把现如今修真界主流的剑修都压制的低了一头。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宗门里记载的沈家从一千三百年前初见其身影,但在一千年前左右却逐渐减少,一直到九百多年前,宗门记载里关于沈家的一丝踪迹都没了。 无量宗的宗门志自然不会着意去记沈家到底如何如何,宋南时只能从中窥探到,从一千三百年前到九百多年前这四百年间,沈家迅速就衰落了。 四百年,对于一个家族或者宗门来说,着实算得上迅速了。 宋南时有些搞不懂。 四五百岁对于修为高一点的修士来说都是正年富力强的时候,宗门开始有记载的时候沈家还天才多如繁星,四百年下来他们远不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么就迅速没落了? 难不成在这四百年里那些天才都死绝了不成? 算了,反正她就一还钱的冤大头,也不关她的事。 宋南时就抓住了一个重点。 沈家,用刀。 她又查了查现如今还在中州的那几个沈家有没有用刀的。 然后她就发现,一个和刀有关的沈家都没有。 宋南时沉默片刻,放下满脑门的沈家就走。 这可不是她不想还钱,她是真的尽力查了。 但都到这种地步了,那沈家八成是真的落没了。 嗯,随缘吧。 宋南时脚步轻快。 临出藏书阁前,她又顿了顿,转身回来,左右看看无人,又偷偷摸摸查了查和师老头有关的消息。 然而她所查到的,几乎就是众所周知的消息。 师我,六百年前进入无量宗,一手创立玄通峰,期间收了十三个徒弟,一一死绝。 宋南时放下记载了师老头的宗门志,暗叹一声,转身离开藏书阁。 她在藏书阁里呆了整整两天两夜,出来之后,她却险些觉得天都变了。 整个宗门无端变得繁忙了许多,执法堂的人更是加大了巡逻力度,宋南时走出一段就能看到一群执法堂弟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而且宗门里还多了许多生面孔,也不知道是新进的外门弟子,还是有其他宗门的人又来友好交流了。 等宋南时回到了兰泽峰,她这才发现,还真是出大事了。 诸袖把一张类似报名表的东西放在了她面前,问道:“三师妹,你要参加吗?” 宋南时低头一看。 宗门大比筑基期以上弟子报名册。 宋南时算算时间,了然。 宗门大比三年一次,这是又到了宗门大比的时间了。 上次宗门大比的时候宋南时才十四,一个炼气期,还是个以弱鸡著称的卦师。 她倒是有点儿上进的心,想着参加一下试试水,谁知道报名表刚交上去就被负责此事的一个师叔给劝回来了。 他说得十分冠冕堂皇,宋南时总结了一下,发现人家是觉得他们兰泽峰师尊师兄都不在,他怕宋南时一个小弱鸡在擂台上被人给打死了,担不起这个责任。 真是历历在目。 宋南时唏嘘了一会儿,再看向面前的报名册,果断拒绝。 三年前的自己还有点儿上进的心思,但是现在…… 她只想趁机多搞点儿钱。 诸袖见她拒绝的干脆,有些失望。 她一边收起报名册,一边道:“我还想着这次宗门大比,筑基期的冠军好歹有奖励能拿呢,但既然师妹没有这个兴趣……” 宋南时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报名册。 诸袖:“???” 宋南时眼神灼灼:“细说。” 诸袖:“啊?” 宋南时:“奖励。” 她从前参加宗门大比,为的就是个名头,可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奖励。 诸袖茫然片刻,道:“哦,这是今年新试点的改革,说是要激起大家学习的兴趣,所以每一阶段都设置了奖励,筑基期的奖励是一千灵石,每往上一大境界就加一千灵石……” 宋南时迅速做起了加减法。 能参加大比的是从炼气期到化神期。 筑基期一千,那化神就是四千。 离她欠条上的还款就差一千。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 这时候,诸袖还道:“……奖励不算多,但起到一个激励作用,掌门说这些年来无量宗盛名之下许多弟子都被名声所累,于修炼上反而懈怠了,这才想的这个办法。” 奖励不算多…… 宋南时再次深呼吸,然后微笑,缓缓将那报名册往她自己这边拉。 她道:“师姐,我突然对这宗门大比分外的有兴趣,掌门既然想改革,身为亲传弟子,我辈自然责无旁贷!” “我参加!” 她当场拿起笔,刷刷刷地开始填报名表。 诸袖:“……” 她总觉得对师妹来说,这个激励点似乎是在灵石上。 她想了想,忍不住劝道:“但是师妹,掌门为了让宗门弟子有危机感,这次宗门大比可不止是无量宗的人能参加,其他宗门和仙缘镇的散修也尽可报名,竞争压力很大,掌门都发话了,要是哪一个境界让外人夺了冠军,有大家好看的……” 宋南时大笔一挥:“这样我不更应该参加嘛!” 她飞快的填完报名册,郑重放在诸袖手中,道:“这次,就拜托师姐了。” 诸袖下意识拿起报名册看了看。 姓名:宋南时。 职业:卦师。 所属峰:兰泽峰。 修为:筑基。 目标:一夜暴富。 特长:特别穷。 诸袖:“……” 她虚弱道:“师妹,是比赛目标和战斗特长。” 宋南时有理有据:“那也没填错啊!” 比赛目标就是一夜暴富,而特别穷,就是她一夜暴富的不屈动力。 …… 仙缘镇。 云止风也听说了无量宗这次宗门大比允许外人参加的消息。 整个仙缘镇讨论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想碰碰运气,但云止风却没有这个心思。 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现在的修为勉强能恢复到化神期,但伤势还在,属于靠着血玉能短时间爆发但续航不强的情况。 所以他依旧得避着云家。 云家能依靠他的灵力波动追踪他,他现如今可以靠宋南时的风墙隔绝灵力,但不能一直靠她。 他刚逃亡至仙缘镇起,就在一直寻找能隔绝灵力的法器。 而今,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有这种法器的炼器师的消息。 云止风当天就去拜访了这个暂居仙缘镇的炼器师。 炼器师很好说话,当场就说可以卖给他。 云止风就觉得这次稳了。 他正想说谢谢,就听那炼器师接着道:“也不是很贵,你和我的眼缘,给个三千灵石意思意思就行。” 云止风:“……” 他沉默片刻,冷静道:“能便宜一点吗?” 第一次被人砍价的炼器师整个人都迷惑了。 他下意识道:“你、你这是……” 云止风:“砍价。” 炼器师:“……” 下一刻,他就被人轰了出去。 炼器师直言他的东西概不砍价,让他凑了钱再来。 云止风站在炼器师门口,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便听到了路过的两个人说起无量宗大比的消息。 云止风不是很感兴趣的。 直到他听到其中一人道:“据说筑基期都有一千奖金,而且每往上一个境界,奖金便加一千。” 云止风迅速加减法。 筑基期一千。 化神期四千。 隔绝灵力的法器三千。 他还能剩下一千。 云止风:“!” 他觉得他有兴趣了。 他立时就想去报名,但没走两步,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参加这个大比是为了买法器。 他买法器是为了隔绝灵力。 但是他现在手里没法器,参加大比就会暴露灵力,引来云家。 但他不参加大比就买不起法器。 他买不起法器就没法隔绝灵力。 云止风:“……” 死循环。 他就这么站在炼器师家门口,面无表情地想了良久,转身又敲开了炼器师的门。 炼器师打开门:“怎么,那么快凑到钱了。” 云止风当然没有。 但他道:“大师可否先将法器借我一用,等我参加无量宗宗门大比赢得四千灵石再还给大……” “嘭”! 大门险些拍在了云止风脸上。 炼器师在门里破口大骂:“想空手套白狼?你以为我是好骗的?!” 云止风:“……” 回来的路上,他明明见过江寂用同样的方法借过东西。 但为什么轮到他就不行了? 云止风满脸迷茫。 第43章 云止风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沉默。 为什么江寂可以,他就不行呢? 麒麟子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但这位大师明显是不接受先提货后付款,云止风只能另想办法。 他一路脚步沉重地走回自己暂居的地方,路过集市时,却不由得一顿。 他看到了那个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深刻怀疑的始作俑者,此刻正蹲在一个卖灵草的摊位旁,一边翻看灵草一边喃喃自语。 云止风早就发现了,宋南时的这位大师兄似乎有什么怪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十分喜欢自言自语,仿佛是在和他们都看不到的什么人交流一般。 云止风有一次就自己的疑惑询问了一下宋南时,结果被宋南时以一种分外复杂的目光看了好半晌,看得他都快以为自己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禁忌。 然后宋南时便道,你是第一次发现这个问题的路人甲。 云止风:哈? 结果宋南时只语气格外沧桑道,你可以当他有些话痨。 于是云止风只能当他是一个当着别人的面沉默寡言,背地里自己话痨自己的神经病。 总之,宋南时师兄妹四个,似乎就没有一个正常的,时时刻刻都让人怀疑他们的精神状态。 现在,那个神经病又在自己话痨自己。 云止风对他的迷惑行为已经熟视无睹,只顺着他在摊子上挑拣的手看过去。 然后他目光就是一凝。 江寂手上拿着一株像是无忧草一般的灵植。 无忧草可以充当各种丹药的缓和剂,在炼丹时经常使用,可以降低丹药的失败率,而且价格便宜,一株就可以缓释三大丹炉的丹药,便宜好用。 可云止风却知道这不是无忧草,这是一种和无忧草长得像却有本质区别的雾草,一株就可以卖到上千灵石,而且有市无价。 真正的采药人绝不会将两者错认的。 这仙缘镇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贩手里居然也有这种好东西?仙缘镇果真藏龙卧虎。 云止风当即就走了过去,看在两人好歹认识的份上,想帮江寂品鉴一下。 刚走到他们不远处,他就听见的二人的对话。 江寂:“老板,这株灵草多少钱?” 老板看了一眼,开口:“四个灵石。” 云止风:“!!” 江寂:“!!!” 二人瞳孔地震! 这采药人明显是把它当成无忧草卖了。 云止风沉默。 江寂也沉默。 唯独老板不怎么沉默,他还十分不满江寂买个无忧草还一株一株的买,直接捆绑销售:“十个灵石,我卖你三株。” 江寂沉默良久。 然后他语气真诚道:“我出二十灵石,买你这一株吧。” 他顿了顿:“要不然我良心不安。” 老板:“??” 他看傻子一样看着江寂。 然后大喜过望:“拿走拿走!” 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一旁,云止风看傻子一样看着那老板。 他觉得这整个世界似乎都不对劲了。 一个专门卖草药的采药人认不出无忧草和雾草的区别还可以说学艺不精,但是这可是无量宗下,来往无量宗弟子不少,那雾草看起来有些蔫了,明显被放了挺长时间,居然没有被一个无量宗弟子发现。 就像是专门等着江寂捡漏一样。 就离谱。 云止风又看了江寂一眼。 他正美滋滋的付钱。 那老板美滋滋的收钱。 就离谱。 云止风只觉得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似乎都有些魔幻了。 他沉默良久,莫名有点儿不太想看见江寂,趁他还没发现自己,面无表情地走了。 走到了集市另一头,他脚步顿了顿,突然停下。 他看到一旁的摊位上有一个不怎么起眼的破旧法器,看似极为便宜,但云止风知道它品阶绝对不低。 和江寂刚刚买的那株草有异曲同工之妙。 云止风沉默片刻,走了过去。 老板笑容满面的起身迎接。 云止风不动声色:“这个法器,三十灵石卖不卖。” 他指着那破旧法器。 此时,他眼眸中闪过方才江寂的一幕幕。 然后他就看到老板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他破口大骂:“这点儿钱你还想买这个法器,当我是冤大头啊!” 云止风:“……” 又来了。 江寂能做得了的,他云止风为何不行! 这神经病难不成还是什么天道眷顾的气运之子不成?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难得的觉得有些气闷。 请求那位大师先提货再付款不行。 捡漏买个法器再高价卖出搞钱也不行。 两条路堵死。 那么怎么还能把那法器买回来呢? 云止风一顿,立刻想到了宋南时。 宋南时也穷,这不假。 但是笑死,她再穷也比自己有钱点。 云止风当即决定,找宋南时借钱。 他毫不犹豫地往无量宗去。 走到一半,他不由得想,既然是有求于人,那要不要给宋南时送个礼呢? 他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在了街旁的一家首饰店上,犹豫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走了进去。 店里满是女子的珠宝首饰,云止风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由得有些拘谨。 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多宝阁上一个金丝镶嵌绿猫眼宝石的璎珞上。 这璎珞一定很配宋南时。 而且金子做的,她一定很喜欢。 云止风不由得想。 这时候店里人正多,根本没人过来招呼他,云止风下意识地走到多宝阁前,看着那璎珞发起了呆。 他还从没见过宋南时佩戴首饰。 她甚至连头发都是用发带束起。 她戴这个一定很好看。 身旁有人见他盯着一个璎珞发呆,不由得自来熟道:“兄弟,你这是买给谁的?” 云止风回过神,抿了抿唇,道:“朋友。” 那人意有所指地“哦”了一声。 云止风知道他误会了,但想要解释,又住了口。 没有必要和一个陌生人解释什么。 那陌生人却攀谈了起来,诉苦道:“给女子买首饰是真的难啊,我给我家那位买了四趟了,次次都被打出来,说我不懂她,都愁死我了。” 他问:“兄弟,你那个朋友喜欢什么?” 云止风想了想。 他道:“灵石。” 那人:“……” 他看着云止风,难掩羡慕。 他道:“我要是给我家那位直接送灵石,她指定会直接把我打出去,说我拿钱侮辱她,不要我的臭钱。” 云止风不由得想了想自己如果给宋南时送灵石的话,她会怎么样。 那她估计巴不得自己多“侮辱侮辱”她。 云止风:“……” 这一刻,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要给宋南时送礼的话,那最好的礼就是灵石。 那他还在这儿转悠什么。 云止风不理会那喋喋不休的修士,转身就想走。 可没走两步,他突然又顿住,转身,终究是把那个璎珞拿了起来。 “掌柜,结账。” …… “你是说,你想找我借灵石?”宋南时不可置信。 云止风点头。 宋南时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半晌,她语气担忧道:“云止风,你脑子没病吧?” 云止风:“……”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很快还给你的。” 宋南时毫不犹豫:“真的吗?我不信!” 云止风:“……我会参加你们无量宗的宗门大比,你应该也知道,化神期的冠军可以拿四千灵石奖金,我只借你三千灵石,能还的上的。” 宋南时心中一动。 她对云止风的实力也有些了解,要是云止风参加化神期的宗门大比的话…… 她直接问道:“你借那三千灵石是要干什么?” 云止风也不瞒她,一五一十地说了。 宋南时若有所思。 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云止风为了躲避仇家,一直在靠她的风墙遮掩灵力。 但到了上台比试的时候,他自然是不能再靠她的风墙了。 她确实能拿出三千灵石不假。 但那可是算上了灵兽阁凶兽暴动之后御兽峰的师叔给自己的补偿的,说是命换来的钱也不为过。 她觉得可以借。 但是三千灵石,真的是她有生以来借出去的最大一笔灵石了。 宋南时不由得思索了起来。 她在思索纠结,云止风就在一旁看着她。 片刻之后,他突然道:“化神期冠军的奖励有四千灵石,我买那个法器只要三千灵石,你若是肯借我的话,等我拿到了奖金,剩下的一千灵石便作为利息给你。” 宋南时当即毫不犹豫:“成交!” 云止风:“……” 他扶额。 他还真是了解她,送她什么都不如送她灵石来的见效。 算了,她这么抠门一个人,肯借他灵石已经…… 这个念头还没过完,就见宋南时利索的从储物戒里拿出了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云止风觉得不对:“你在干什么?” 宋南时:“我在写欠条,加上你承诺的一千灵石的利息。” 宋南时微笑:“这还是那位欠钱的前辈给我的灵感,利息什么的,一定要写清楚。” 云止风不可置信:“我们之间过命的交情,你居然还信不过我?” 宋南时冷静道:“对,因为灵石比我的命还重要!” 云止风:“……” 他什么都不说了。 他甘拜下风。 宋南时说要借就利索的借,欠条一式两份,她还非常正式的要求按上双方的手印。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按手印,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欠条收进了储物戒。 宋南时这才恋恋不舍地取出了三千个灵石,装在一个储物袋里放在了他手里。 云止风松了口气,正想接过,就听宋南时郑重道:“你要好好对小夏它们。” 云止风懵了:“谁是小夏?” 宋南时指了指储物袋:“你手里一颗灵石的名字,它叫小夏。” 云止风:“……” 他一言难尽道:“难不成,你还给每个灵石取了名字?” 宋南时:“嗯呐。” 云止风突然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他在宋南时恋恋不舍的目光之中把灵石收回了储物戒。 宋南时还嘱咐:“你可一定要赢得比赛,我会替你加油的!” 云止风万万没想到自己参加大比第一个支持者是这么来的。 他无奈:“我会的。” 宋南时就催他:“那你快去报名,师姐说还有五天就要截止了。” 还有五天就要截止,被她说的仿佛还有五个时辰就要截止一般。 宋南时:“快去快去。” 云止风无奈转身。 刚迈出一步,他突然又顿了顿。 他摸了摸被他放在怀中的璎珞,转头:“宋南时……” 宋南时抬头:“嗯?什么?”她神情迷茫。 云止风:“……没什么。” 算了,这次不太合适,下次再找机会给她吧。” 他放下了手。 宋南时还在催他:“快去快去。” 云止风不由得笑了笑。 …… 宋南时这几天仔细研究了一下大比的规则,这才发现,这次大比不是突然就开始的,而是在他们去白梧秘境的时候就在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了。 只不过宋南时回来之后就一头钻进了藏书阁,出来之后才发现。 大比分为五个组,从炼气期到化神期分组同时进行,五个组各评出冠军。 炼气期小打小闹,也没什么奖励,所以从筑基期到化神期其实才是重点。 而且有意思的是,大比规定,各组决出冠军之后,两个相邻境界的冠军,可以自下向上挑战,若是挑战成功的话,可以将对方的奖金与自己的互换。 也就是说,如果宋南时拿到了筑基期的冠军,她要是觉得自己可以,就能对金丹期的冠军发起挑战,一旦挑战成功,她就能拿金丹期的奖金,金丹期拿她的奖金。 而金丹期要真是被她挑战成功了,哪怕是为了一雪前耻也会继续向上挑战。 这倒是每次宗门大比的惯例。 所以每次宗门大比决出五个冠军还不是最热闹的,最热闹的是决出冠军之后,冠军之间的混战。 但是历来也没有几个能挑战成功的,毕竟境界之间的差距是实打实存在的,除了龙傲天这种筑基期打元婴期的挂逼,哪那么多无视境界修为说反杀就反杀了的啊。 五天的报名结束之后,大比开始前一天,所有人都要抽签决定比试顺序和组次。 抽签的时候江寂他们都去了,宋南时这才知道,这次兰泽峰一个不拉,全都参加了大比。 宋南时是筑基期,江寂和诸袖都是金丹期。 宋南时原本以为郁椒椒会是炼气期,谁知道去抽签了,这个小师妹才腼腆的对其他人说,昨天她一不小心筑了个基,现在是筑基二层,已经被调到筑基组了。 宋南时:“……” 一不小心筑了个基,这就是主角的实力吗? 但是郁椒椒要还是炼气期的话,在炼气期组里还能大杀四方一下,但是筑基二层在筑基期组里就不太够看了。 抽签的时候,筑基期的人是最多的,越往上人就越少。 所以等江寂他们抽完签的时候,宋南时他们还在排队。 排到跟前时,两人一起抽签。 郁椒椒抽到了第三十二组,不靠前也不靠后,相当完美。 宋南时打开了自己的签。 一百五十一组。 括弧,最后一组,括弧完毕。 宋南时:“……” 这个运气,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她们又费劲挤出来,宋南时就眼尖地看到了云止风。 她连忙招手:“云止风,你是第几组!” 云止风就给她看了看自己的签。 化神期,第一组。 宋南时:“……” 这是什么南北极端! 云止风还道:“第一组,你呢?” 宋南时面无表情:“我最后一组。” 两人全都沉默了。 诸袖却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一个第一组,一个最后一组,他们居然连抽个签都如此相配! 他们真的,我哭死! 诸袖陷入了脑补之中,江寂挠了挠头,问道:“二师妹又怎么了?” 柳老头看了一眼,呵呵道:“犯病了吧,你别管她。” …… 到了第二天,倒数第一组的宋南时就先去看了化神期第一组的云止风的比赛。 她刚到,云止风还在擂台上等着听规则,宋南时便见擂台下居然有开赌局的。 云止风的对手是一个内门非亲传弟子的剑修师兄,说是师兄,但其实比宋南时大了快二百岁,但在修真界,还能说一句青年才俊。 他在无量宗人气非常高,所以也很热门,赔率很低,但云止风就不一样了,谁都不认识他,他的赔率也比那位师兄高出了三倍有余。 但是没几个人压他。 宋南时斟酌片刻,为了让云止风的押注人数不那么难看,也为了看看能不能小赚一笔,咬了咬牙,压了云止风一百灵石。 压完她的心都在抽抽。 说真的,她也不确定云止风能不能赢,这一百灵石那真是把自己对云止风生死之交的战友情表现的淋漓尽致了啊! 她甚至跑到擂台旁,小声道:“云止风!” 她以为他听不到,谁知道他真的转过了头。 他腰间多了一块玉佩,这八成就是他说得法器了。 他问:“怎么?” 宋南时压低声音:“我压了你一百灵石,你可一定不能输。” 云止风似乎笑了一下。 然后他道:“等我赢了就老规矩。” 他们的老规矩就是分一半。 宋南时震惊! 这也能老规矩! 她正想反驳,就见云止风已经起身,走过去听规则了。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走了回去。 再去看赌局上的下注人数,她就发现压云止风的又多了一个。 然后耳边就有人道:“你压了他?” 宋南时转头,看到了一个剑眉星目、长相相当俊秀,但气质十分彪悍的修士。 宋南时觉得他彪悍的气质有可能是来自于他腰间的那把长刀。 刀修很少见的。 宋南时下意识就想到了中州用刀的沈家。 她下意识就道:“你是?” 刀修道:“叶黎州。” 姓叶,不姓沈。 宋南时问:“你压了云止风?” 叶黎州言简意赅:“嗯。” 宋南时被他带的不由得话也少了:“为何。” 叶黎州认真想了想:“一种感觉。” 他神情严肃:“他很强。” 两个人便一起看着擂台上的云止风。 宋南时问:“你也是参加大比的?” 叶黎州:“对。” 宋南时:“你不是无量宗修士?” 叶黎州:“对。” 宋南时:“你是哪一组的?” 叶黎州:“金丹。” 宋南时:“……” 她觉得和这人说话真费劲,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气都快断了。 她不由得道:“你们玩刀玩剑的话都这么少吗?这是什么群体性格吗?” 叶黎州:“不。” 他顿了顿,说了一句长话:“你们无量宗的水太贵了,我怕说多了口渴。” 宋南时:“……”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叶兄分外的亲切。 第44章 宋南时今天来的路上,确实看到无量宗突然多了很多卖食物饮水的小摊子。 她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卖给无量宗的弟子们吃的。 因为那些东西的价格也太过离谱了一些。 比如一碗水两个灵石,虽然可以续杯。 宋南时自诩奸商,但仍旧是第一次看到买个水还得用灵石的。 灵石在修真界是硬通货币,但也是必备资源,除非是灵草丹药这种面向修士卖的东西可以拿灵石换资源,其他的诸如食物之类的对修炼无益的东西,大家还是用金银的多。 两个铜板一碗糖水,她见过。 两个灵石一碗白水,最奸的奸商都要甘拜下风。 据说这些摊子还是掌门让人开的。 掌门就是掌门,不愧是多吃了几百年饭的。 要知道,无量宗亲传弟子的月俸才每月八十灵石,这一碗水两个灵石,简直比现代景区里二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还离谱。 宋南时莫名就觉得自家掌门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家宗门往那种宰客的无良景区发展,专门宰外来的修士。 毕竟无量宗的弟子家就在这里,真渴了饿了回趟洞府就行,谁当这个冤大头。 宋南时刚这么想完,就见一个靓仔拿着精致的白玉瓶路过,白玉瓶上是无量宗的标志。 这不止是掌门卖的冤大头白水,还是进阶豪华版的。 这靓仔正是把宋南时的龙傲天大师兄退婚了的最强女配赵妍。 赵师姐还慢悠悠地对自己身旁跟班似的小女修道:“还好今天宗门各处都有卖水的地方,可要渴死我了,五个灵石,价格也便宜,还是宗门想得周到。” 她身旁的小女修立刻应是,手里也拿着同款玉瓶,一看就是赵妍师姐顺手一起买的。 宋南时:“……” 是她浅薄了。 可能对于真正的富婆来说,五个灵石和五个铜板也没什么区别。 她才是那个冤大头。 她神情复杂地移开了视线,正想和这位与她惺惺相惜的同道中人说点儿什么转移注意,就见这位同道中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赵妍师姐,神情中难掩羡慕。 是在羡慕赵师姐的富贵吗?宋南时疑惑。 然后她就听见他道:“你看她身边的那个小女修。” 宋南时下意识地看过去。 跟在赵师姐身边的小女修从神情到长相都是一副标准的恶女跟班标配。 不愧是能退婚了龙傲天的狠人,恶女的排场那是一点儿都不能少。 不过她现在总算是明白小说里恶毒女配身边为何总有小跟班凑了。 她的视线落在小女修手里的水上。 要是有这福利,她也想应聘这样的岗位啊! 陪着富婆吃喝玩乐还有钱拿,这是什么神仙职业! 宋南时砸了咂嘴。 然后她就听见那位叶黎州兄弟也砸了咂嘴。 他道:“这位仙子,身边还缺跟班打手吗?金丹期特别能打的那种。” 宋南时:“……” 好的,这是个想和她竞争上岗的。 宋南时就假笑了一下,道:“叶兄,你我一见如故,你既然渴了的话……” 叶黎州顿时看了过来,还以为她要免费请他喝水。 然后宋南时就道:“……那不如我一个灵石卖你一碗水,无限续杯!” 叶黎州:“……” 他言简意赅道:“不必。” 宋南时砸了咂嘴。 果然,穷人的韭菜是最不好割的。 正在这时,擂台上突然响起了悠长的钟声,代表着第一场比赛要开始了。 两个刚飚完八百个心眼子的穷鬼立刻回过头,目光灼灼地关注着刚被他们下了一笔不小的赌注的擂台。 钟声落下,两个剑修对阵,最先出手的是无量宗的那位剑修师兄。 那位师兄动作间快的几乎让人抓不住痕迹,而与他完全相反的就是云止风。 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似的,甚至连视线都刚从台下收回,也不知道方才在看什么,就是一副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擂台上,就等着输了被人抬下去的摆烂样。 但宋南时却知道不是这样。 她是除了云止风之外最了解他的人,当然也知道他的优势和缺点。 这人的爆发力相当恐怖,但是相应的,他伤势未愈,续航差血条短,一旦被人拖长战斗时间的话,那几乎就等于败了一半。 那么,如果她是云止风的话,在自己的战斗面板这么偏科的情况下,她会选择…… 剑修师兄很快攻到了近前,刚刚还毫无反应的云止风突然就动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毫无保留。 于是,剑修师兄这试探实力的一剑落在他身上,就仿佛是专门送上门来给人家打的一般。 剑修师兄收势不及,只能勉强躲开这一剑,他意识到不好想拉开距离,云止风的剑却如跗骨之蛆一半,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叶黎州在她身旁,冷不丁地道:“他要速战速决。” 宋南时嘴角便流露出一丝微笑来。 从刚开始到现在,战斗还不到半盏茶,对手已露败势。 台下甚至还有观众尚且没反应过来。 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化神期的擂台有时候一打就是一整天甚至是几天的节奏。 往往,化神期的修士虽然是最少的,但每次大比却都是最晚结束的。 他们尚且还呆愣着回不过神来,宋南时却已经趁机走到了那开赌局的弟子身边,道:“云止风赢定了,给钱吧。” 叶黎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可惜道:“只不过这位云兄赢了这么一次,还赢得这么利落,以后在押注的人可就多了,多了就赚不到什么钱。” 宋南时倒淡定:“赌注这玩意玩大了就不知道你玩别人还是别人玩你了,玩玩就算了,真拿这个赚钱还不如去踩缝纫机来得快。” 他们两个在这里说得痛快,庄家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台上,下意识道:“这不是还没……” 一个“赢”字还没说出来,擂台上的云止风毫无预兆地将对手挑下了擂台。 一身青衫的青年面色淡淡。 “你输了。”他道。 开赌局的庄家缓缓张大了嘴巴。 台下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和他一起张大嘴巴。 只有宋南时,她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云止风,你、是、我、的、神! 于是,等打了个闪电战的云止风下台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数着灵石笑得合不拢嘴的宋南时。 他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一旁就传来一个嚣张的笑声。 云止风皱了皱眉,转头,看到了和宋南时同款笑容同款数钱动作的叶黎州。 他拍着胸口道:“在下的判断力,牛逼!” 云止风:“……” 不知道为什么,差不多的神情动作,宋南时做起来,云止风就觉得顺眼,但这个人…… 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他立刻走过去,想提醒宋南时离那个神经病远一点。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神经病上前,用力拍了下宋南时的肩膀,把宋南时拍的往前一个踉跄。 云止风:“!” 他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飞快上前,还没等对方第二掌拍下来,便死死卡住了对方的手腕。 他一双眼睛像是雪原上的狼一般,冷冷的看着他,眼眸之中是冰雪一般的杀意。 他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突然被人制止的叶黎州愣了一下。 抬头过来的宋南时也愣了。 换做是别人的话,明显是被人误会的情况下,八成会先解释解释。 但是叶黎州不一样。 这个刀修看着云止风充满攻击性的眼神,想到方才擂台上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当即就兴奋了。 他也不顾说话会不会口渴了,大声道:“好!” 说着他另一只手一翻就抽出了刀,大有见猎心喜,要当场和他比划比划的意思。 宋南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连忙七手八脚的制止道:“停停停!都是误会啊!” 但两个人都没有住手的意思。 叶黎州明显是个武痴级别的刀修,一有架打什么都不顾了。 云止风她就太了解了,他可不是什么退缩的人。 眼看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比划比划了,宋南时急的一个头两个大。 而与此同时,仿佛嫌现在还不够热闹一般,金丹组里还没比到自己的江寂和诸袖正好想找自己三师妹,一路就找到了这里。 正好就看到云止风和一个陌生男修对峙,宋南时急的满头大汗。 江寂和诸袖都是一惊。 江寂:这是要打群架吗? 诸袖:坏了,这该不会是话本里男二一样的角色吧? 两人当即就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和自己同样严峻的神情,都觉得他/她应当也是这么想的。 江寂立刻就道:“这里就那个拿刀的我们不认识,等下我拿下他,你直接往他脸上揍!” 诸袖震惊:“这年头男二都是这个待遇吗?” 江寂:“???” 他茫然:“男二?什么男二?” 诸袖:“啊,你不是要打那个拿刀的吗?” 江寂:“可我没说要打男二啊!” 诸袖:“就话本里的男二啊!完了,这是情感危机!” 江寂:“哈?” 剧情流龙傲天男主和感情流火葬场女主之间的代沟比索马里海沟都深。 柳老头在一旁乐的肚子疼。 而宋南时眼看着他们马上就要打起来,赶过来的师兄师姐不帮忙不说还只会添乱,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杀手锏。 她面无表情:“在这里打坏东西十倍赔偿。” 立竿见影。 两个一副今天就要打生打死的人同时停住了。 叶黎州甚至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脚从一块石头上挪了下来。 一旁拿着小本本准备记损毁的弟子可惜地放下了笔。 宋南时都给气笑了。 她问:“现在冷静了吗?” 两个人冷静了。 他们也知道自己八成捅娄子了。 二人对视一眼,又飞快分开,不吭气。 宋南时便道:“既然冷静了,那我给你们彼此介绍一下。” 她指着云止风:“这是我生死之交的好朋友。” 云止风眉眼缓和了下来。 她又指着叶黎州,顿了顿,郑重道:“他,是我刚认识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无产阶级都是兄弟姐妹! 云止风:“……”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何我是朋友,他便是兄弟?” 宋南时:“?” 云止风:“……” 他默默道:“没什么。” 一场争端消弭。 正讨论什么是男二的龙傲天见状也松了口气。 江寂想,还好没打起来。 诸袖若有所思,师妹一开口他们就停下来了,难不成师妹还有些万人迷的潜质? 脑回路天差地别的二人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宋南时语气疲惫:“师姐师兄,你们来是要做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小师妹马上就要比试了,我们去看看?” 宋南时不想当调解员了,当即一口答应。 刚闯了祸的云止风二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叶黎州仿佛刚刚的事情没发生一般,悄悄对云止风道:“兄弟,等之后咱们比划比划。” 云止风莫名烦这个人,面无表情:“我没钱,打不起。” …… 一行人走到筑基期的赛场时,小师妹正好上台。 其实筑基期的比试本没什么看头,大部分筑基期修士打来打去都是那么一招半式,自己都没怎么学明白,自然也没其他组的比赛精彩。 于是比试的时候,筑基期这一组的观看人数就少了很多,大部分也都是参加比赛的弟子在看,知己知彼。 但小师妹的比赛,宋南时却觉……嗯,有点儿看头。 但是这个看头却不是说打的有多精彩。 而是,小师妹刚上台的时候报的自己是剑修,结果人家从头到尾,那把剑最大的用处就是被她当大锤轮。 剑修和非剑修都沉默了。 最后,小师妹胜利了。 她一拳头把人抡了下去。 宋南时:“……” 其他人:“……” 他们看着细声细气身型瘦弱的郁椒椒,怀疑人生。 被她抡下去的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更怀疑人生。 他气急败坏,当场举报郁椒椒作弊,说她谎报职业。 结果裁判眼都没抬,道:“她就是剑修。” 那汉子闻言,都快被气哭了。 宋南时全程旁观,良久,不由得道:“师姐,你说我要不要建议小师妹改当体修?” 诸袖:“……我也觉得。” 比赛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几组同时进行。 到了中午的时候,金丹组的大师兄和二师姐同时进行了比赛,擂台之上大杀四方。 而且那叶黎州在金丹组居然也是个狠角色。 一个金丹组就卷成这样,也不知道最后谁会是冠军。 所有人都比完之后,却没有一个人回去休息应对明天的比赛。 他们全都在等宋南时上场。 宋南时是筑基期最后一组。 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组都比完了,便也都来到了人数最多的筑基组。 这平平无奇的筑基组一时间居然成了观众最多的地方。 而就在这人声鼎沸之中,倒数第二组出场了。 擂台旁悬挂的纸牌上,便随之出现了最后一组的信息。 宋南时,卦师。 李子明,法修。 这两个组合一出现,一时间仿佛连台上正进行的比试都不热闹了,众人纷纷讨论了起来。 讨论的对象是那本不该出现在名单上的两个字。 卦师。 宋南时亲耳听到有人惊诧道:“卦师也能打架?” 还有人笃定道:“这个法修稳了。” 卦师弱到连医修都不如,天经地义。 乐呵呵来看宋南时比试的众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云止风当场就想站起来,被宋南时按住了。 她淡淡都:“急什么。” 而好巧不巧的,他们前面坐的,似乎就是宋南时那个对手。 他旁边的人语气羡慕道:“子明,你这次可是相当于直接晋级了啊。” 叫李子明的法修也这么觉得,得意的笑了起来:“今天运气真不错。” 身旁的人便问:“咱们无量宗还有卦师?” 李子明明显是提前打听好的,便道:“是有一个,听说还是兰泽峰的弟子,但不知道脑子有什么毛病,不跟着不归剑尊学剑,跑到玄通峰学算卦去了,玄通峰你知道吧,就那个死了十三个徒弟……” 霎时间,方才还说着急什么的宋南时毫无预兆的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那滔滔不绝的修士从第三排踹到了擂台边。 这一下太过突然,现场霎时间一静。 李子明怒急回头,宋南时正好不紧不慢的收回脚。 他横眉怒目:“你……” 宋南时淡淡笑了笑:“阁下不想修口德,有的是人教训你。” 他顿时明白自己说得被人听见了,先是心虚,但想到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这么大脸,当即恼羞成怒道:“关你何事!” 宋南时就笑了。 她道:“这不是巧了吗。” “我就是那个脑子有病跑去学卦的宋南时。” 李子明没成想会这么巧,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你、你……” 他你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时候,裁判长老已经走了下来,厉声道:“台上还没比完,你们是准备私下里先比一场吗!” 宋南时笑眯眯:“哪里哪里,他没站稳。” 裁判长老耳聪目明,怎么会没听见争执的起因。 这不修口德的人,他也不太待见,只装没看见,道:“还不坐好!要比台上比!” 李子明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擂台上等着瞧!” 宋南时这次没笑了:“那就等着瞧。” 台上依旧没比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四周却一片安静。 这时候,云止风冷不丁道:“宋南时,你砸坏了一张椅子,十倍赔偿。” 刚装完逼的宋南时:“……” 贫穷影响我装逼的节奏。 云止风却一笑,道:“但是你说的不错,所以,我帮你赔了。” “宋南时,干得漂亮。” 第45章 台上打的热火朝天,台下,以宋南时为中心的方圆十五丈之内暗流涌动。 当然,都是别人在涌动。 宋南时一边对着耳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那个李子明和别人咬牙切齿地嘀嘀咕咕,一边认真看着擂台上。 现如今擂台上的两个修士都是符师。 符师是一种相当能赚钱的职业,战斗手段也是五花八门,往往一个符师会画多少符,就代表他的对手要应付多少种攻击,十分的棘手。 一个符师续航能力的长短多少也取决于这个符师的符篆储存程度。 一个家底厚的符师,能把你生生磨到死。 但是大比的时候总不能让符师带上全部家底把一场比赛从白天磨到黑夜。 符师上台能带的符篆数量都是有所限制的,单看你怎么选了。 所以符师们一般都走三个路线。 全带防御符篆磨死对方、全带攻击符篆砸死对方、两者结合考验自己的搭配能力。 反正最终的目的就是在有限的符篆内把别人打下去,或者磨到别人不得不下去。 而很显然,台上的两个人点的全是防御路线,宋南时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怕是有得磨了。 这就正好了。 宋南时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收回了视线,看向一旁的叶黎州,道:“叶兄,你知道筑基组的比赛押注的人在哪儿吗?” 叶黎州回过神,便压低声音指了指一个角落里盘腿坐在地上的一个毫不起眼的修士,道:“就是他,怎么?你要去下注?但是这一场已经开始了,不允许再下注。” 宋南时便道:“那下一场总能压吧?” 叶黎州一愣。 下一场……那不就是她自己吗? 宋南时起身道:“我去压我自己。” 她一动,正暗地里关注着这里情况的众人顿时也都看了过来。 李子明刚才被讽刺的没脸,此时见状就忍不住嘲讽道:“方才不是还让在下等着瞧吗?在下可是正等着呢,你这是准备去哪儿?不战而降吗?” 说完他还觉得自己十分幽默一般,哈哈笑了两声。 笑完就看到宋南时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她怜悯道:“你这是急得都活不过下一刻吗?” 说完她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李子明忍不住起身:“你!” 刚站起身,他两条腿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直接脸朝地趴在了地上。 “嘭”! 等他愤怒地爬起身,便见云止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脚,道:“记得看路,眼睛不用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说罢他便起身,也跟了上去。 李子明:“你……” 他上前两步想追上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人挤到了一边,一只脚暗搓搓地伸过来,直接让他梅开二度。 他甚至被人明里暗里踩了几脚。 其中一脚险些踩的他吐出一口血来。 等他被人手忙脚乱的扶起,便见一群人乌泱泱的走过去,正是宋南时那群师兄妹。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 一个女修关切道:“师妹,没踩疼脚吧?” 一个细细的声音腼腆道:“就是有点儿硌得慌。” 李子明气得手都在抖:“他们这是赶着投胎吗?” 他本是一句叱骂,谁知道身旁的人看了看,还真认真回答道:“不是,他们好像是要去押注。” 李子明闻言,犹豫了片刻,道:“走!我们也去!” 宋南时走到这平平无奇的赌桌前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毕竟方才动静闹的挺大,这又是今天的最后一场,少不了有不少乐子人想凑这个热点。 那摆赌局的庄家也乖觉,见状顺势调整了两者之间的赔率。 宋南时看了一眼,发现她自己的赔率已经从最开始的一赔一点五一路飙升到了一赔三。 这可是相当高的赔率了。 赢了之后本金直接翻个三倍,只要狠狠心那就是一夜暴富的节奏。 宋南时看了这么多赌局,除了云止风那场因为对手是无量宗人气很高的师兄之外,现在最高的赔率就是她自己了。 宋南时不由得就觉得,参加这个宗门大比最赚钱的其实不是奖金,而是这赌局。 不过这个不确定性也着实大了一些,而且只在第一局谁也不了解谁时有用。 等下一局,大家对各自的实力有所了解,怕是也不可能出现这么高的赔率了。 但是赔率高成这样,压她的人还是少的可怜,大部分还都是小金额压一下碰碰运气。 这也侧面说明了她到底有多不被看好。 没有人觉得一个卦师能打赢一个法修,特别是在他们修为相近的情况下。 宋南时面上不动,心中暗喜,正想上前为自己押一注,就见人群外一阵骚动。 她转头看过去。 只见恶毒女配赵妍抬着下巴,在两个跟班的开道下,一脸高贵冷艳地走了过来。 她先看到了宋南时。 宋南时以为她会打个招呼的,谁知道她却冷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了赌桌旁,石破惊天道:“我压宋南时五千灵石!” 众人霎时间一片哗然。 宋南时先是震动,然后心中感动。 赵妍师姐,这是有多信任她啊! 那庄家也惊了,不可置信道:“您确定?您要不再想想?” 赵妍不耐烦:“我花个五千灵石还需要想?” 五千灵石扔下去。 旁边的人看她就像在看一个冤大头。 赵妍却丝毫不以为意,抬着下巴高贵冷艳的走了出来。 宋南时见状感动:“没想到赵师姐如此信任我!” 赵妍却一口否决道:“你想多了。” 宋南时:“嗯?” 赵妍:“你好歹也算是我认识的人,哪怕不能赢,排场也得撑起来,不然我替你丢脸!” 宋南时:“……” 也就是说,人家不在乎她输赢。 人家纯粹是拿这五千灵石打水漂的。 这一瞬间,宋南时很想问问赵师姐还缺不缺跟班什么的。 随即,其他人也跟了上来,见宋南时的赔率高成这样,一时间都觉得自己师妹/师姐被人看轻了,当场大几千大几千的扔了下去。 庄家笑得合不拢嘴。 宋南时看得整个人都麻了。 她终于第一次认识到,她一个穷鬼,为什么会认识这么多有钱人? 不,也不全是。 她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其他两个人。 然后她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几个一起凑个几千灵石押上去?” 云止风:“……好。” 叶黎州:“好好好!” 三个穷鬼当场凑钱。 然后宋南时就发现自己居然还算是三个里面最富有的。 她除了借给云止风的那三千灵石之外,林林总总居然还凑出了两千灵石。 叶黎州拿出了一千灵石,郑重道:“这是我全部家当了。” 碰巧,云止风也拿出了自己全部家当。 七百三十一灵石。 有零有整的。 宋南时盯着那七百多灵石看了半晌,委婉道:“云止风,你能不能努努力凑个整?”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宋南时:“好好好。” 她就这么把三个人凑出来的三千七百三十一灵石交了上去。 庄家要记押注人的名字。 宋南时想了想,给他们三个人起了个组合名。 庄家一低头就看到了她写的名字。 仇富者联盟。 庄家:“……” 宋南时拍了拍手走出来,一点儿也没有把全部家当投进去的负担。 然后她悄悄问云止风:“喂,你把全部家当放进去了,那我的赔偿要不……” 云止风:“我还。” 宋南时笑道:“你就不怕我把钱都输了?” 云止风笃定:“不会。” 宋南时就笑眯眯:“那你就等着翻三倍吧!” 说着,他们就看到那李子明也跑了过来,听闻此言,嗤笑一声,当即也要去压他自己。 宋南时看着他压。 他压之前还特意问一句:“你压了自己多少?” 宋南时想了想,道:“全部家当。” 李子明闻言咬了咬牙,道:“我也压全部家当!” 说着他就要下注。 宋南时闻言忍不住道:“那你就多看你的全部家当一眼吧。” 李子明:“?” 宋南时诚实道:“我怕这就是你们最后一面了。” 李子明顿时更加确定自己要压了。 他还对自己那个朋友道:“是朋友就一起压我!” 朋友想了想,也诚恳道:“那咱们先绝交吧。” 李子明:“?” 宋南时:“哈哈哈哈!” 在她的笑声之中,擂台上钟声响起。 “法修李子明,卦师宋南时,准备上台。” 宋南时停了下来。 到她了。 …… 宋南时和李子明一起上台。 她手里拿着自己的命盘。 李子明见状便嗤笑一声,道:“怎么?你是准备直接在擂台上给我算一卦让我不战而降吗?” 宋南时温声道:“等咱们打完,我倒可以送你一卦。” 李子明:“送我一卦?想求和?” 宋南时:“啊对对对对。” 正在这时,钟声响起,裁判长老冷漠的声音道:“比赛开始。” 李子明顿时双手结印,先给自己套了一层薄薄的防护罩,随即沉闷的爆炸声便在宋南时的周围响起,数道灵力凝成的箭矢四面八方的朝宋南时袭来。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普通的筑基期修士很难做到他这样,可见他敢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压上,也是有所依仗的。 宋南时一边在心里这么评价着,一边轻抚命盘。 “离为火。” 话音落下,数道离火凝成的箭矢顿时出现在宋南时周身。 李子明见状心中就是一松,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卦师,果真是什么都不懂。 她若是凝出一道火盾说不定还能阻挡一二,但是凝出箭矢想攻击他,打算围魏救赵,也得先想想她能不能快的过自己。 果然是有着不归剑尊这般的师尊还跑去学卦的,当真是个蠢…… 这个念头尚未过完,李子明却豁然睁大了眼睛。 宋南时并没有搞什么围魏救赵。 她只道:“去。” 下一刻,离火凝成的箭矢划破空气,居然每一箭都朝着李子明用法印凝成的箭矢而去。 “砰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响声传来。 那是两色箭矢相撞的声音。 蓝色的灵箭和红色火箭在半空中撞出一朵朵火花,像是烟火,飘飘荡荡地落在宋南时周身。 没有一箭能近的了宋南时的身。 无一例外。 烟火落下,众人这才发现,宋南时凝出的离火箭矢不多也不少,正好能将李子明的灵箭一一撞落。 众人都不由得有些心惊。 哪怕不提这离火的威力,能一眼就看出灵箭的多少并凝聚出相同数量的离火箭矢把那些四面八方的灵箭一一撞落,这到底是多恐怖的控制力。 这么强的控制力,你特么告诉我这是卦师? 卦师的门槛现在都这么高了吗? 李子明也是心惊。 他只是嚣张,但不是个蠢人,不会看不出来宋南时这一手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能看得出,宋南时有千万种办法化解他的攻击,却偏偏选了这最精细的一种,就是在向他炫技。 他心中凝重了起来。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眼里的轻视正在缓缓消失。 宋南时见他一动不动,便道:“现在该我了吧。” 李子明当即撑起屏障,眼眸中满是凝重。 宋南时轻轻摩挲着命盘。 “离为火。” 铺天盖地的火龙霎时间包裹住了整个擂台,火焰燃烧的爆裂声遮掩的李子明的惊呼。 台下众人都没料到她一出手就是这么大阵仗,纷纷站起了身。 但在宋南时看来,既然有人看轻她自己,也看轻师老头,那么她也就不用给这人留什么情面了。 你不是觉得卦师无用吗? 那么就让你看看,你是怎么在无用的卦师手上败的毫无还手之力的。 宋南时一向觉得自己脾气还不错,这种不错不是天生软性子,而是来自于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躺平哲学。 但她可以接受躺平,却不能接受有人在她躺平的时候往她身上踩一脚,这一脚还牵连了师老头。 她可以叫师我为师老头,可以说他刻薄,可以说他阴阳怪气。 但别人不能。 掩埋了整个擂台的离火之中,李子明最开始还试图抵抗,可当第一簇离火爬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 离火犹如跗骨之蛆,无论怎样都无法熄灭。 全身火烧火燎一般疼,他刚开始还硬气地想着,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可到了后来,他疼的想投降都开不了口,这才觉得恐惧。 这个卦师该不会是想趁机把他烧死在擂台上吧? 他会死吗? 他真实的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裁判长老的声音:“李子明。败。” “宋南时,收了你的火。” 这一刻,李子明从未觉得自己落败的声音居然如此悦耳。 宋南时啧了一声,可惜地收回了离火。 浑身焦黑的李子明躺在擂台上,要不是他还在喘气,众人都以为看到了一个焦炭。 从开始到结束,有些人甚至连一口茶都没咽下去。 宋南时甚至都没有动用第二个卦象的意思。 台上台下寂静一片。 唯有云止风,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径直跳上擂台,上下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的鬓发被削掉了一些。” 宋南时低头一看,道:“一时不慎。” 与此同时,医修们上台救人,看着焦黑的李子明,一时之间居然无从下手。 宋南时便道:“你去搭把手把人先弄下去,真死了我还得赔钱。” 云止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他上前想拎起李子明,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尊重伤员,于是选择了两手拎。 刚把人拎起的时候,他听到对方喃喃自语道:“她一定是作弊……作弊……” 云止风:“……” 他又松了手。 “嘭!” 李子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止风淡淡道:“抱歉,有点沉。” …… 藏书阁上。 掌门和师老头站在一起,看着擂台的方向。 掌门不由得感叹:“我还记得她小时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都要学的样子呢,谁知道十年过去,这丫头居然也有了师叔当年的风范。” 师老头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却嫌弃道:“差远了,这才哪到哪。” 掌门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心中一时酸涩。 自从师叔十三个徒弟接连身亡后,他就再没怎么下过玄通峰了,几乎活成了个活死人。 谁还记得玄通峰也是无量宗十大主峰之一,谁还记得“师我”这个名字在当年代表着什么? 他叹了口气,却听师老头问:“殷不归那小子现在在干什么?” 掌门一顿,苦笑道:“闭关呢。” 师我嗤笑一声,不再说什么。 掌门唯有苦笑。 …… “第一百五十一组,胜者,卦师宋南时。” 裁判长老宣布。 台下众人先是沉默,随即掌声雷动。 一个卦师,居然真的赢了。 宋南时便在这掌声中下了台。 台下,医修们正在救助李子明。 宋南时想了想,停了下来,自顾自起了一挂,随即半蹲下,不紧不慢道:“李子明,你这一卦,叫自食恶果。” 打完之后,送他一卦。 宋南时说到做到。 说完,宋南时起身离开。 身后,医修们连忙道:“快快快!快抢救!他又晕过去了!” 江寂他们兴奋的迎接宋南时,高兴的就像自己赢了冠军。 小师妹一个激动之下把她怀里的妖族太子勒的直翻白眼。 江寂激动半天,还忍不住道:“要不然咱们庆祝一下?我请客!” 刚赢了的宋南时立刻道:“请什么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拿钱啊!” 江寂:“啊?” 他还没反映过来。 宋南时抬起头,就见不远处,方才还笑得合不拢嘴的庄家而今欲哭无泪。 宋南时就笑了。 三倍,六千灵石。 诶嘿嘿。 连云止风都有些激动。 但很快他就激动不起来了。 庄家走过来,肉痛道:“我做生意的,说到做到,这是你们赢的钱。” 他开始念名字:“江寂、诸袖、郁椒椒、赵妍,还有……” 他顿了顿,看向宋南时三人。 “仇富者联盟。” 云止风:“……” 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不想要这个钱。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宋南时,想缓解尴尬。 却见宋南时没有丝毫尴尬。 她甚至在和叶黎州讨论这钱该怎么花。 宋南时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你看到我的衣服没?” 叶黎州:“怎么?” 宋南时得意道:“这是我在万剑山买的,特便宜,我准备拿到钱批发它个几百件,够我穿往后余生了。” 叶黎州一愣,随即竖起大拇指:“牛逼!” 云止风:“……” 他总是因为太过正常而和他们格格不入。 第46章 宋南时押注的两千灵石翻上三倍就是六千灵石。 云止风的七百三十一灵石翻个三倍那就是…… “两千一百九十三!” 宋南时抢答。 云止风面无表情:“你算学真好。” 宋南时谦虚:“基本操作。” 她而今终于体会到了一夜暴富是一种什么感觉,非常不想和云止风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计较。 那庄家终于把他们的灵石发完,赶紧在“仇富者联盟”的名字上划了个叉。 太好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名字了! 正好,云止风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此时正是申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左右。 今日被淘汰的人自然已经没什么事了,但是他们一行都是今天的胜利者,明天还有一场要等着他们。 而且明天只会比今天更难,还会越来越难。 众人都准备回去休息休息好应付明天的比赛。 云止风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叶黎州和他一样,也不是无量宗的人,两个人毕竟要一起下山,云止风便礼貌性地问了叶黎州一句:“叶兄住在仙缘镇何处?” 叶黎州也礼貌地回答道:“桥洞里。” 云止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又问道:“桥洞?这是哪个客栈?” 叶黎州便详细道:“不是客栈,三姑娘桥你知道吧?我就住在第二个桥洞里。” 云止风:“……” 原来是这个桥洞。 他不由得万分费解。 他自己有人追杀情况特殊,叶黎州好歹一个金丹期,为何会穷成这熊样? 而且今日之后他身上多少还是有三千灵石的,还继续住桥洞?这是何其俭朴的作风?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宋南时道:“那怎么成!” 云止风转头看过去,还以为她要发表什么真知灼见,便听宋南时道:“住桥洞也不能露天席地,我这还有一床不用的被子,你先拿去凑合一下?” 云止风:“……” 不愧是你! 叶黎州却大喜过望:“多谢!” 云止风:“……” 也不愧是你。 他现如今才真正地觉得,“仇富者联盟”这几个字,真没有一个笔画是虚的。 全是宋南时实打实的心里话。 他扶额,闭了闭眼,道:“不必,你若是不嫌弃,在仙缘镇的这段时间便先跟着我住吧。” 叶黎州立时惊喜。 眼看着他们自己商量好了,宋南时便和二人告别,和自己的同门们一起回了兰泽峰。 云止风便以为他们再见面就是明日了。 谁知道他回去一个时辰后,和叶黎州一起出来买些日用的东西时,便见宋南时的那个算卦摊子又开了起来。 而且这一次,她摊子旁人声鼎沸。 宋南时便坐在人群的包围中,一副老神在在的得道高人样。 云止风站在外面看了没一会儿,便见宋南时直接起了身,一脸不慕红尘的淡然,道:“今日这五卦已经没了,诸位明日再来吧。” 云止风大为震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宋南时的生意居然这么好,但是她居然舍得算五卦就收摊? 他就这么等着,见宋南时居然真的走了,便在她走远一点之后拍她的肩膀:“宋南时。” 宋南时险些直接给他来个离火! 见是他,她这才松了口气,抱怨道:“人吓人能吓死的人的知道吗!” 云止风只皱眉看着她半晌,这才道:“明日还有比试,你怎么又出来了?” 宋南时闻言悠哉道:“我来把今天的名气变现啊。” 她一说名气云止风就反应了过来。 今日的宋南时可谓一鸣惊人。 筑基期,一个卦师打的一个法修毫无还手之力,云止风觉得若是换了他自己,听到这稀奇事之后,也会愿意花些银子去看看这卦师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不由得笑道:“那你还只算了五卦?” 宋南时慢悠悠道:“这叫饥饿营销,我现在一卦二十个灵石,走得高端路线。” 云止风:“……” 只赢了一场比试,她就敢直接把价格往上提了一倍。 果真,在搞钱这件事上,没人能比得上宋南时。 她还道:“其实你现在的名气也不小啊,你不但赢了我们宗门那位师兄,而且你长得还这么俊美……” “俊美”两个字落在云止风耳中,让他心里莫名一跳。 原来宋南时觉得他俊…… 宋南时出谋划策:“你现在哪怕是专门卖票让人来看你这张脸,也肯定会有富婆买单!云止风,你这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啊!” 她满脸的羡慕。 云止风:“……” 他深吸一口气:“宋南时!” 宋南时:“诶!” 云止风:“不会说话就闭嘴。” 宋南时:“好嘞!” 于是当天晚上,宋南时为了庆祝自己发财,决定请孤苦伶仃住在仙缘镇的两个难兄难弟吃饭。 然后她就带着二人在夜市旁的小摊子上,一人点了一碗馄饨。 相当的大方。 云止风两条长腿塞在逼仄的桌子下,面无表情地吃馄饨。 宋南时和叶黎州两个志趣相投的人开始交流感情。 宋南时便道:“叶兄和我颇为投缘,不知道叶兄家乡何处?” 叶黎州:“中州。” 中州这两个字一出,宋南时和云止风同时一顿。 中州,刀修。 这让他们不由得想起了那张欠条上的沈家。 但是沈家姓沈,叶黎州可是姓叶啊。 宋南时便不由得道:“叶兄,中州的刀修世家很多吗?” 叶黎州茫然了一下,道:“啊?刀修虽不算是很冷门,但是刀修的世家在下也没怎么听说过啊,哪怕是在下也不算是世家出身,我练得虽然是家传刀法,但我家现在就只有我和兄长两个了,着实算不上什么世家。” 宋南时便又道:“那叶兄有什么姓沈的亲族吗?” 叶黎州皱眉想了半天,斩钉截铁:“我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什么姓沈的。” 宋南时便打消了心中那个若有若无的念头。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当年好歹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若是还有后人留存,不说怎么会过得困苦成叶黎州这般住桥洞的样子,最起码也不会轻易改姓。 改姓在修真界可不是一件小事。 她还真是想魔怔了。 算了,有缘就替那前辈还了钱,没缘就作罢吧。 宋南时只以为自己是太过多疑了,问过之后就继续低头吃馄饨,可是本就是出身中州的云止风却若有所思地看了叶黎州好一会儿。 …… 第二日,胜利者们重新抽签决定组次。 宋南时还是最后一组。 巧的是,云止风依旧是第一组。 江寂看到这个组次就不由得道:“居然这么巧?” 诸袖在他身旁,神情复杂道:“是啊,他们果真是命中注定。” 一个是第一组一个是最后一组,就像这命运一般,遥遥相望,有缘无分。 诸袖险些被自己的脑补虐哭。 江寂只能茫然地看着她。 不就说个组次吗?怎么还说哭了? 柳老头在一旁,见惯不怪道:“行了,就当她脑阔子有问题吧。” 诸袖在那儿虐恋情深,当事人宋南时却只有一个感觉。 她还真就是手黑到底了。 于是仿佛昨日重现一般,她只能看完了别人的比赛之后,慢慢等自己的比赛。 其他人的比赛也十分的有意思。 不知道是宗门的那些长老们暗箱操作还是真就天意如此,她看了那么多场比赛,主角们从来没排到一起过。 连叶黎州都没和主角们碰面。 仿佛王不见王一般。 是的,王不见王。 除了筑基期的自己和小师妹之外,金丹期的组次里塞了两个主角还有一个叶黎州,各自在自己的擂台上大杀特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金丹期最后的冠军肯定出自他们三个。 从实力上来看,叶黎州其实是最强的,他约莫有金丹七层的实力,还是个霸道的刀修。 二师姐其次。 最弱的反而是走得“莫欺少年穷”路线的龙傲天。 所以从实力上来说,龙傲天能和他们一起并列热门,不愧是龙傲天。 但是从身份上来看,叶黎州这么个穷鬼能和两个主角一起争冠军,顿时就让宋南时刮目相看了起来。 这个人,有点儿东西在身上啊! 宋南时这么分析了一波, 终于到了她的第二场比试。 她这次的对手是个剑修。 宋南时一看见剑修就笑了。 她不是剑修,但是她那个师尊好歹是修真界最负盛名的一个剑修。 她的整个师门都是剑修。 或许别人会觉得剑修这种纯点攻击的职业棘手,但宋南时只想说一句,没有人比她更懂剑修。 于是她这一场,打的几乎比上一场还不费力。 “胜者,宋南时。” 随着这句话出来,原本还心存侥幸,以为宋南时能赢第一局只不过是因为对手大意的修士们这次彻底服了。 这个卦师,她还真就强的不像个卦师。 而与此同时,宋南时也锁定了筑基组了唯二两个有可能会给她造成威胁的人。 一个是郁椒椒。 她说是剑修,但现在比试时走得完全是体修的路子,但宋南时觉得她能给她造成威胁,不是因为她的女主,而是因为这个小师妹社恐。 是的,郁椒椒的社恐好像是什么奇怪的buff,每次上台之前,宋南时都能看到她给自己作好久的心理建设,上台也是战战兢兢,柔弱的仿佛不用别人动手,她自己都能吓晕过去。 但一旦上台,两个人面对面,郁椒椒社恐buff起效,实力直接乘以三。 简直离谱。 而第二个威胁,则是个剑修。 江明。 一个外门弟子,宋南时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的修为虽说是筑基,但离金丹也只有一步之遥,剑法没什么花里胡哨之处,但功底十分扎实。 这样的人也代表着难缠。 宋南时几乎可以笃定,这次无论成败,内门必然会有这位江师兄的一席之地了。 然而几天的比赛下来,一轮又一轮,宋南时却始终没和这两人碰过面。 就像金单组的大师兄他们一样,王不见王。 所以宋南时几乎就笃定了,宗门的长老们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把最有潜力的人放到最后比。 宋南时也就耐心等着。 终于,到了第五天,每一个组就只剩下了三个人,接下来所举行的,就是三进一,决出冠军。 冠军的决赛按组次进行,由低到高。 第一组开始比的是炼气期,宋南时完全没怎么关注。 第二组就是筑基期。 第二组第一场,卦师宋南时,对剑修郁椒椒。 两个师姐妹上台时,这次挂着剑修名头的郁椒椒直接就连剑都没带。 不装了,摊牌了,她就是用拳头比用剑舒服。 宋南时是见过这个师妹是怎么在一场场比赛中从还装模作样的用剑到装模作样的用剑抡人,到最后直接进化成一拳超人的。 真一拳超人。 宋南时看着师妹一拳拳把人抡下去,她自己都觉得疼。 这一次,她正准备严阵以待,谁知道上台郁椒椒就为难道:“师姐,你等下手下留情。” 宋南时义正词严:“师妹实力如此,我这个当师姐的当然也要全力以赴!” 郁椒椒都快哭了:“不是啊,我和师姐打肯定没这么多实力。” 宋南时凝眉:“师妹难不成要放水?” 郁椒椒更想哭了。 放水?她现在想放水也没得放啊。 她就道:“不是,只不过……我这次没什么感觉。” 宋南时满脑袋问号。 打架不是靠实力吗?靠什么感觉? 然后就听郁椒椒带着哭腔道:“我和师姐太熟了……” 宋南时沉默片刻,突然就懂了。 郁椒椒打架靠社恐buff。 但是宋南时是熟人,她社恐不起来。 于是战斗力减半。 宋南时一言难尽:“啊这……” 郁椒椒哭了。 于是,这一场,郁椒椒惜败。 因为太熟了。 郁椒椒败的时候,台下一个被郁椒椒捶下去过的修士当场就怒了,大声道:“这是作弊!你在放水!我要抗议!” 被人质疑放水的郁椒椒下了台十分伤心,哭唧唧的把人捶出了观众席。 宋南时就看到,郁椒椒怀中发呆的黑兔子刚露出了个头,又沉默的把头缩了回去。 宋南时十分忧心这个甜文它到底还能不能甜的起来。 但到了第二场,就没人质疑宋南时被放水了。 第二场的冠军,是那位十分难缠的江明。 他比宋南时更渴望一场能证明自己的胜利。 擂台之上,宋南时能看得到他那双战意熊熊的眼睛。 “剑修,江明。” 下一刻,他举剑攻了上来。 宋南时立刻两步后退。 “离为火。” 离火席卷而来,一圈一圈缠绕住那把长剑,进而包裹向江明。 但是江明明显研究过宋南时的套路,也知道被离火缠上之后是什么后果。 而且他的足够果决。 离火爬向他的手背时,他当机立断松了剑。 宋南时的离火还烧不毁本命灵剑。 宋南时也弃剑,离火直追江明。 江明闪身躲避,借着躲避的动作,顺势又接住下落的长剑。 这是第一次,宋南时的离火被躲了个干干净净。 江明的剑术未必有多巧妙,甚至比绝大多数剑修都不如,但是他的实战能力,绝对胜得过筑基期百分之九十的修士。 宋南时眼眸中闪过一抹激赏。 果真难缠。 筑基期的比赛她一路打来,这是她遇到的最难缠的修士。 殊不知,江明的心境几乎和她一样。 果真难缠。 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的磨着,一场筑基期的比赛,打的甚至比元婴期的都要精彩。 但熟悉宋南时的人却都很疑惑。 江寂忍不住问:“师妹为何不用巽风?” 云止风沉默片刻,道:“许是她觉得,还没到用的时候。” 确实,宋南时觉得还没到用的时候。 筑基期的比赛,她没动过一次巽风。 这次之前,宋南时前十七年闭门造车,几乎没怎么和同修为的人打斗过,所以这次比赛之前,她对自己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对其他人的实力也没什么数。 别人都说卦师弱。 宋南时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弱的,但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那时候她对自己最好的猜测是,她最起码要比筑基期修士的平均实力要强。 现在看来她还是保守了。 她强的不像个筑基期修士。 宋南时不知道这是因为命盘的原因还是师老头那句含糊的“你的经脉丹田都比别人宽阔”,所以她想看看,不动用巽风,只像个普通卦师一样,她能在筑基组走多远。 于是这一场足足打了有一炷半香。 最终,宋南时把江明的灵力耗了个一干二净。 她却仍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等着江明继续出手。 江明却没有再动剑。 他看了宋南时好半晌,毫无预兆道:“我输了。” 筑基组,江明认输。 裁判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筑基组,冠军,宋南时。” 台下沉默片刻,转瞬之间,犹如烧开的滚油一般沸腾了起来。 宋南时在沸腾声中微微一笑,道:“承让。” 接下来还有其他组的比赛,决出所有冠军还有一场你挑战我我挑战你的冠军混战,那才是重头戏,宋南时决定先准备起来。 然而她刚准备下去,便听见江明道:“你还没有用全力,是吗?” 宋南时听了一下,道:“是。” 江明不解:“那你的底牌是什么呢?” 宋南时笑了笑:“你会看到的。” 江明了然:“你要挑战金丹期。” 宋南时什么都没说,跳下了擂台。 然后就是金丹期决赛,第一场便是江寂对阵叶黎州。 于是,宋南时刚下去,还没等她迎接欢呼,便见江寂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了一旁,道:“师妹,师兄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宋南时不解:“什么?” 江寂压低声音:“等师兄比试的时候,你就冲台上喊那句话。” 宋南时更摸不着头脑:“什么话?” 江寂冲她使眼色:“那句!” 宋南时茫然了片刻,某一刻,突然对上了江寂的脑回路。 她沉默良久,神情诡异道:“你是说,那句。” 江寂用力点头:“对!就是那句!” 宋南时又是沉默:“你想好了?” 江寂:“想好了!”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那行!” 她舍命陪君子! 于是,等江寂上台之际,宋南时突然冲台上大喊:“师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她给大师兄上buff。 但今天的buff却上的很有点儿不对劲。 她话音落下,就见江寂和叶黎州都看了过来,神情是一模一样的热血沸腾,脸上只写了四个字。 燃起来了! 然后就气势汹汹打了起来,大有今天要打出人命的架势。 宋南时:“?” 关你叶黎州什么事啊!你激动个什么! 宋南时茫然了片刻,突然反应了过来。 大师兄听到的是莫欺少年穷。 叶黎州听到的是“穷”。 宋南时:“……” 今天该不会打出人命吧? 第47章 她好像是一句话,给这两个人上了个群体buff。 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宋南时脑门突突的疼。 那两个狗比就像是被集体打了鸡血一样,在台上打生打死,大有今天就要把整个无量宗都给掀了的架势。 宋南时在台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开始考虑若是他们都能活着下来的话,自己要不要联系一下二师姐的火葬场,直接把这两个有害垃圾给人道毁灭了。 而且托了自己刚刚高声一句“莫欺少年穷”的福,现如今四面八方的视线全都火辣辣地落在了她身上。 宋南时表面高贵冷艳,脚指头差点儿抠出另一座无量宗来。 她还是低估了龙傲天,真的。 就凭那大庭广众之下中二台词随口就能来的气魄,这龙傲天活该他当,换个人来宋南时都和他急。 她甚至听到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 甲:“那个卦师刚刚说得什么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台上两个人一下子就打的这么凶。” 乙:“好像是什么河东河西什么少年穷的,激励人的话吧,你看他们现在,打的多好。” 甲茫然:“啊?那为什么要当众喊出来,也不是说这话不好,就有点儿……”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有点激动又有点尴尬的奇妙感受,沉默了下来。 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宋南时很想教他一下,这种奇妙的感觉叫“中二”。 宋南时说不出口,乙兄沉默了片刻,却冷不丁道:“卦师嘛,有点儿稀奇古怪的癖好不奇怪,我们要有一颗包容的心,不要歧视他人癖好。” 甲兄:“我悟了。” 宋南时:“……” 你们神经病啊! 她顿时更加尴尬了,脚指头止不住的碾地。 然后她就听见沉默半晌的云止风突然冷静道:“宋南时。” 宋南时霎时间抬头看去,眼神之中满是冰冷杀气。 云止风:“……” 他冷静道:“你先抬一下脚。” 宋南时:“?” 她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去。 然后就见自己的脚正碾在云止风的脚背上,旋转,转圈。 宋南时:“……” 她默默收回了脚,只恨现在地上怎么没有个地缝,好让她钻进去。 她干巴巴问道:“疼吗?” 云止风感受了一下,道:“大概也就骨裂的程度而已,区区小伤,无事。” 骨裂,区区小伤。 宋南时默默低下了头,把脸埋进了手里。 偏偏这个时候,台上打架的两个狗比还是读不懂空气。 两个人都快把擂台给干塌了,江寂还拼尽全力抽空对宋南时撕心裂肺地喊道:“师妹!再来一句!” 叶黎州不甘示弱,也扯着嗓子道:“对!还说那句!” 两人异口同声:“我就靠你了!” 直接把她当成刷Buff的工具人。 宋南时:“??” 你们有病啊!你们是不是有病! 宋南时忍不住咆哮:“滚!” 台上打生打死的两个人居然齐齐抖了一下。 然后他们默契的回过了头,一时之间打的更凶了。 这是一场龙傲天之力与穷鬼之力之间的巅峰对决。 宋南时看得叹为观止。 而且更让她叹为观止的是,她原本以为龙傲天凭借着他那筑基期就能反杀元婴期的开挂实力,叶黎州有可能不会是他的对手的。 但是此刻的叶黎州在“穷”这个可怕的字眼的刺激之下,就像当初初次接触中二语录开挂密码的龙傲天一样,他直接就开挂了,一时间和江寂打得不相上下。 所以现在不是两个金丹期在打架,而是两个挂逼在打架。 要不是叶黎州他实在是穷的太过彻底,宋南时都险些以为这人是哪本她不知道的小说里第二个龙傲天了。 但是…… 宋南时摸着下巴,神情逐渐若有所思了起来。 因为江寂当初筑基反杀元婴的壮举太过骇人,所以她向来都爱说江寂开挂。 但其实她比谁都清楚,修真界就是修真界,能打过就是能打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是草草一句“开挂”就能解释的。 大师兄是古早龙傲天小说里的标准废柴五灵根。 小说里,废柴五灵根一路逆袭,很爽。 但在真正的修真界,五灵根的废柴,十个人里有十个人这辈子就都只能是这样了。 可江寂就是从五灵根从头开始。 五灵根想要达到和别人同样的高度,就要付出比别人多五倍的努力。 但同样的,当他起势之时,那所付出的五倍的努力,就会变成他自己五倍的资本。 所谓的开挂,其前提都是本身的实力。 若是连基础的实力都没有,你开哪门子的挂? 所以,现在的叶黎州能和龙傲天硬刚,他开挂的资本又在哪里? 他们两个的战斗是眼看着已经脱离金丹期的范畴了。 一个只练家传刀法的散修一样的修士,资本这么雄厚的吗? 宋南时突然对叶黎州产生了好奇。 她正若有所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柳老头突然飘到了她身边。 然后他冷不丁道:“江寂这次怕是要栽跟头了。” 宋南时吓了一跳,险些跳了起来。 随即她咳了一声,强装镇定,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柳老头都快气笑了:“咱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了,你还给我装什么装。” 宋南时就是不说话。 她想,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但她势要把这层窗户纸给焊成防弹玻璃。 她实在是不想和江寂一样,走到哪儿都有人在他耳边唠唠叨叨,时不时还要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 但是他说……大师兄要栽跟头了? 柳老头见她看台上,继续道:“这刀修的功法着实霸道的紧,小老儿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功法,我就奇了怪了,练这么霸道的功法长大,这叶黎州居然还能活这么大?” 宋南时心中一惊。 她听他说功法霸道,原本只以为是普通的比较刚劲的功法,可听柳老头的意思……这功法霸道的有损寿命? 可叶黎州分明健壮的像头牛! 此时,柳老头已然摇头道:“这次你大师兄输定了,这功法,人家是拿命比的,你怎么和人家斗!” 柳老头话音刚落下,江寂手中的剑便被人挑了下来。 叶黎州大笑道:“江兄弟,你输了!” 豪迈洒脱的像他手里的刀。 江寂也不着恼,耸了耸肩道:“我输了,江某甘拜下风。” 叶黎州反而认真的反驳道:“你甘拜下风什么,我长你这么多岁,你若是到我这个年纪,修为肯定比我高出许多来,到时候咱们再比一场!” 江寂笑:“好!” 柳老头便在宋南时身旁摇头:“按他这个练法,江寂活到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在不在还不知道呢!这也不对啊,他练着这样的功法都能活这么大?这也不合理啊,啧啧……” 宋南时看着叶黎州,缓缓皱起了眉。 而这时,江寂已经下来了。 他走到宋南时身边,宋南时见状正想问一下他和叶黎州打斗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地方,便见他看着宋南时,欲言又止。 宋南时顿时警惕:“怎么?” 江寂便压低声音小声道:“师妹,你下次再说那句话的时候,能不能换一句?” 宋南时:“……” 她错了。 江寂这蠢脑子,能不能活到叶黎州这么大还不一定呢。 她面无表情:“你想让我说哪一句?” 江寂腼腆:“不带穷的哪一句。” 宋南时冷笑一声:“滚!” 叶黎州打败了江寂,中场休息一刻钟,接下来就是叶黎州对诸袖。 宋南时这期间一直若有似无的观察着大马金刀坐在擂台边的叶黎州。 ……怎么看怎么不像要没命的模样。 宋南时甚至暗暗给他起了一卦。 然后算出了一个硬的她生平仅见的命格。 宋南时盯着叶黎州发愁,云止风便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怎么一直看着叶黎州? 是觉得他赢得很漂亮? 但是他云止风分明每一场都赢得很漂亮。 云止风想说什么,但沉默片刻,又闭了嘴。 她想盯着谁看,何须他来置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让他心中异常不适了起来。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时候,第二场也开始了。 诸袖起身走向擂台,走到宋南时身边的时候,突然顿了顿,看向了宋南时。 宋南时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然后就听诸袖压低声音,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师妹,我上台的时候,你能不能也来一下那个,就是那个。”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不行!没门!想都别想!” 诸袖分外的遗憾。 然后,她果然就落败了。 金丹期冠军叶黎州。 在宋南时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两个落败的当事人也这么觉得。 但是外人不这么觉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观众席上开始传起了一个极其离谱的谣言,说宋南时这个卦师说不定会点儿箴言的本事,说什么什么就能成真,否则的话第一场怎么就打的这么热烈! 不信的话你们看,第二场宋南时没说话,打的就快多了。 这个宋南时,指定有点儿东西在身上。 许多人都信了。 于是乎到了下午元婴的场次,宋南时便看到有一个元婴组三进一的修士神神秘秘地找到了她,压低声音道:“宋大师。” 宋南时一听“大师”这两个字,当即就觉得不妙! 然后她就听见那修士要和她做什么不可言说的交易一般,偷摸道:“大师,你能不能也给我来一下那个,就那个。” 他暗示。 柳老头:“哈哈哈哈哈!” 宋南时:“……” 她暴躁:“我不会这个!也不会那个!我是卦师!不是神棍!” 那人疑惑:“有区别吗?”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不提供这项业务,谢谢。” 那人可惜的离开了。 然后就是第二个想让她来一个“那个”的人。 到了最后,甚至连裁判长老都过来了一下,问她到底会不会“那个”。 宋南时彻底暴躁:“到底哪个!” 裁判长老:“就是你说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战斗力大增的那个啊!大家都说你会,我来问一下是不是真的,这还挺影响比赛的公平性的。” 宋南时面无表情:“不会!不懂!不知道!” 裁判长老十分可惜的离开了。 宋南时不知道他到底在可惜个什么劲。 于是元婴组的决赛就在宋南时满脑子“那个”“这个”中结束了,宋南时没上场比,但她身心俱疲。 然后就是最后一组,化神期决赛。 云止风起身上台,走到宋南时面前时,突然一顿。 他张嘴:“宋南时……” 宋南时今天险些得了自己名字的ptsd,闻言满脸警惕,直接道:“不会!没有!你走!” 云止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然后他慢悠悠道:“我只是想说,你往旁边让一让,挡住我的路了。”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地挪开:“你故意的。” 云止风:“你真聪明。” 宋南时想一脚把他踹上擂台。 云止风走过去,突然又回头:“对了。” 宋南时暴躁:“还有什么!” 云止风笑道:“我不要你给我来一下那个,但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我要一句祝福不过分吧?” 宋南时顿了顿,随即嘟嘟囔囔道:“你这肯定赢定了啊,有我的祝福没我的祝福不都一样……” 云止风便满意地笑了笑:“我就当你祝福了。” 他抬脚上了台。 宋南时抱怨过后绞尽脑汁想出的祝福就卡在了嘴里。 她不由得想,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连句祝福都不给你。 但是这一场,云止风便如宋南时所说的那般,赢得毫无悬念。 至此,五组冠军新鲜出炉。 但这还不是最终的冠军。 最终的重头戏,在明天。 …… 宋南时一行人中,出了三个冠军。 但他们却像往常一样,一起默默离开赛场,到了兰泽峰下再分道扬镳。 可是这一次,云止风却突然道:“宋南时,你过来一下。” 众人顿时都看了过来。 宋南时指了指自己:“我?” 云止风点头:“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宋南时还没说话,江寂便下意识道:“有什么话不能一起……唔唔唔!” 他直接被诸袖一把干粮塞进嘴里,道:“大师兄饿了,我先带他去吃饭。” 然后和郁椒椒一起直接拉走。 叶黎州还乐呵呵看着,被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 叶黎州:“……我走,我走。” 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云止风便不由得想,想和她单独说说话可真不容易。 此时夜色已经落下,宋南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疑惑道:“你找我做什么啊。” 云止风便道:“你今日给我送了祝福,我拿到了冠军,所以,我来回礼。” 宋南时:“这也算祝福……” 然而话音刚落下,一个金灿灿的璎珞就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云止风的手放在她肩膀两侧,轻轻道:“宋南时,祝贺你夺冠,这是你应得的。” 宋南时下意识低头,看到了璎珞上的猫眼石。 圆润的真的像只猫眼。 她突然手足无措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礼物还是因为祝福。 然后她就做了一件蠢事。 她下意识抬起璎珞,放在嘴边咬了一下。 还严谨道:“这是纯金的吗?” 云止风:“……” 宋南时:“……” 她默默放下了手,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蠢的没边了。 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气氛“噗”的一声,破灭了。 云止风似乎也懵了。 就在宋南时尴尬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时候,便听到云止风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险些直不起腰。 宋南时被他笑得也想笑,又好气又好笑。 然后其他人便只能看到郁郁苍苍的山脚下,两个人对着傻笑。 笑了好半天,宋南时没好气道:“好了,你送我礼物,就是为了嘲笑我吗?” 云止风终于止住笑,咳了一声,道:“怎么会呢。” 他顿了顿,低声道:“祝你旗开得胜。” 宋南时看着云止风,终于把白日里自己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她道:“祝君常胜不败。” “砰砰砰”。 云止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48章 宋南时回自己洞府的时候,脖子上就多了个金灿灿的璎珞。 她脸上带着未散的笑意,不知道究竟是在开心自己收到了一个纯金的璎珞,还是在开心自己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礼物。 除了大师兄在秘境里那个把他们集体坑进幻境里的觉英草除外,这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礼物。 然后她就冷不丁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看你这师妹,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 宋南时:“……” 有那么一些人,人见人嫌不是没有原因的。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然后她就对上了三双瞪的圆溜溜的眼睛,外加一个正在嘴贱的柳老头。 江寂三人就像做贼一样躲在自己洞府的一棵树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师兄,你不是饿了要去吃饭吗?我这里可不是食堂。” 江寂下意识道:“我没说饿了啊,是二师妹她……” 话没说完,诸袖直接一脚把他从树后踹了出来,随即自己也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道:“师妹,你回来的那么快啊。” 宋南时莫名其妙:“就说个话啊,能说多久?” 她开玩笑:“难不成我们还能对酒当歌抵足而眠不成?” 这话刚落下就见二师姐立时瞪圆了眼睛,就差直接点头了。 宋南时:“……” 我这个师姐是不是有点儿毛病? 诸袖也发觉自己失态了,咳了一声,视线落在了宋南时脖子上,意有所指道:“师妹,你这个璎珞……” 宋南时顿时挺起了胸膛,神情中两分愉悦三分炫耀:“云止风送给我的!好看吧!” 诸袖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送给你的?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宋南时更得意了:“祝贺我得了冠军。” 诸袖:“……” 她沉默片刻,费解道:“你信了?” 宋南时闻言也很费解:“啊?我还能不信吗?他骗我不成?他送一个纯金的璎珞骗我什么?还能骗我的钱不成?他又骗不来!” 诸袖:“……”好有道理,她都快被说服了。 但她还不死心:“那你笑得这么开心……” 宋南时:“收礼物能不开心?这可是纯金的啊!” 那璎珞上还有一个被宋南时咬出来的轻微的牙印。 于是诸袖又沉默了。 没缺过钱的火葬场女主不太理解宋南时的重点。 纯金的怎么了?纯金的除了贵点儿还与什么含义吗?三师妹不是因为彼此表明了心意才笑得这么开心的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彼此都很费解。 沉默片刻,诸袖只能弱弱问道:“既然是祝贺你得了冠军的话,大师兄和叶兄都是冠军,他为什么没有送给他们?” 诶?确实啊。 宋南时反应了过来。 诸袖见状眼中便生出了一丝期待,希望宋南时能当场大彻大悟,明白他对她的爱。 便见宋南时沉思了片刻。 随即她果然恍然大悟了。 只见宋南时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声音笃定道:“所以,他果然是因为没钱才只买了一份礼物吧!我说他怎么还特意把我叫走,神神秘秘的,是怕你们见了多想吧!” 宋南时悟了。 诸袖:“……” 宋南时还神色为难的叮嘱道:“大师兄,云止风这么穷,也挺不容易的,可能是因为和我关系好一些才特意单独给我买的礼物,你们不要介意啊,体谅他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的江寂:“啊?哦哦哦!” 宋南时见自己替云止风遮掩好了,这才松了口气,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明天还有最后的比赛呢。” 她毫无负担的转头走了。 留下几个师兄师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确切的说,是诸袖单方面的瞪。 她费解:“怎么会呢?不应该啊!证据这么明显!” 郁椒椒已经困得抱着兔子都要打瞌睡了,江寂看了她片刻,弱弱道:“我觉得三师妹说得挺对啊。” 诸袖:“啊?” 江寂条理清晰:“云止风他一定是因为没钱,所以才特意叫走三师妹送礼物的,免得我们尴尬他自己也尴尬,我说怎么神神秘秘的!” 他被宋南时的逻辑说服了。 他还语重心长道:“二师妹,我知道你担心三师妹,但三师妹长大了也是要有自己的空间的,交个朋友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诸袖:?? 是她想太多怕师妹谈恋爱吗?她巴不得他们赶紧给她谈!急死她了! 但江寂已经打着哈欠走了,还顺便拎走了困得睁不开眼的小师妹,独留她一人孤独的站在原地。 她看了看两人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宋南时的洞府,此时此刻,居然升起一股无人懂她的孤独。 你们都看不见吗!他都为她花钱了!他好爱她啊!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重生归来无人能侃八卦的痛苦。 宋南时,我佚?恨你是块木头! …… 宋南时是第二天醒来之后,第一次被人送礼物的欣喜淡去,才反应过来昨夜二师姐究竟是想说什么的。 她抱着被子发了会儿愣。 她不会是…… 难不成是…… 宋南时面色古怪了起来,不由自主地顺着二师姐昨夜的暗示想。 云止风送了她璎珞。 云止风只送了她一个人。 云止风还单独叫她说话。 像吗?太像了。 但就是因为像,她才更觉得离谱。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这两个主人公,一个是云止风,一个是她自己。 云止风明显是身上还有一堆麻烦事没解决的,而她自己…… 她觉得自己除了特别穷,也找不到什么特别之处了。 于是宋南时刚聪明的察觉一点苗头,又被自己的理智一巴掌拍死了。 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就是觉得他/她喜欢我。 还是洗洗睡吧。 哦,已经睡过了,那现在该起来了。 又是路人甲平平无奇的一天。 宋南时起身的时候,山下仙缘镇的云止风也醒来。 他刚一醒来,就看到叶黎州带着浓浓的黑眼圈,神情幽怨地看着自己。 云止风惊的险些一剑挥出去。 见是他,他这才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叶黎州!你有病吗!” 叶黎州幽幽的:“这句话我正想问你。” 云止风:“??” 然后他便听见叶黎州语气中的幽怨掩饰都掩饰不住,怨妇一般道:“昨天你刚一回来就一个劲的笑,这也就算了,赢了冠军开心,我懂!但是你睡着了还笑是几个意思?你知道我半夜醒来夜深人静听到有人嘿嘿笑是什么感受吗?我险些以为你魇魔上身了要给你驱魔呢!” 云止风:“……” 他深吸一口气:“我睡着的时候笑了?” 叶黎州幽幽:“你还笑得挺开心呢。”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你不想听我笑,可以自己在租个房间,别在我房间打地铺了。” 叶黎州思索了片刻。 然后他道:“那你还是继续笑吧,我不介意。”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即不经意地道:“我说你笑就笑,你还叫宋南时的名字做什么?昨天你们俩打架了?那也不至于梦里都叫她名字啊。” 正在起身的云止风猛然一顿。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发虚:“我叫……宋南时的名字了?我说什么了?” 叶黎州不明所以:“还能说什么啊?就叫名字啊,边叫边笑,听着还挺吓人的。” 他这么说着,云止风却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说其他的。 不,他本也说不出其他的,他只是梦到了她,又没有…… 云止风咳了一声,不再去想,见叶黎州还在抱怨,便冷声道:“还去不去比赛了。” 叶黎州闭了嘴:“去去去。” …… 两个人在赛场上遇见。 宋南时他们先到的,二师姐仍旧在怀疑人生,宋南时就和江寂一起数今天的裁判席上都来了多少大佬。 于是云止风一眼就看到了宋南时脖颈上的璎珞。 他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但叶黎州的心情明显更好,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黎州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开始和宋南时他们吐槽云止风昨天晚上吵的人一夜不得安静的梦话。 云止风觉得不妙,当即就走过去想阻止。 然后就听叶黎州大咧咧道:“宋南时,对了,云止风他昨天晚上还叫……” “叶黎州!” 云止风大喝一声,打断他的话。 叶黎州和正听他说话的宋南时齐齐回头。 叶黎州:“干嘛?” 云止风:“……没事,马上要比赛了,你还是先准备准备吧。” 叶黎州不满:“那你吼什么。” 宋南时也忍不住点头。 对啊,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云止风有苦难言。 他决定,今晚就算是自己出钱,他也不能再让叶黎州蹭他房子住了。 算了,直接让他回去睡桥洞好了。 但是幸好,叶黎州也没机会再说下去了。 师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不远处,道:“宋南时。” 宋南时看过去,顿时眼睛都亮了:“师老头!” 她颠颠跑了过去。 云止风看得忍不住泛酸。 她看到我怎么没怎么开心。 这句话不自觉说了出来。 然后他就听见一旁的诸袖冷笑了一声。 云止风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青黑的眼。 她幽幽道:“云止风,你有本事就上啊!” 云止风:“???” 另一边,师老头见宋南时跑过来,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又很快消失。 他看了她一眼,道:“璎珞不错。” 宋南时嘿嘿地笑。 师老头这是不知道璎珞是谁给的,要不然他就说不出这话了。 他只问道:“你今天要挑战金丹期?” 宋南时冲他竖起大拇指:“知我者,师老也!” 师老头绷住脸:“少贫,金丹期的那个姓叶的功法有些特殊,你知不知?” 宋南时沉默了片刻,道:“我多少知道一点。” 师老头:“你知道还要挑战吗?” 宋南时点头:“要的。” 师老头直言不讳:“你打不过。” 宋南时笑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师老头看了她片刻,突然问:“你是卦师还是法修?”泡泡 宋南时懵了一下:“啊?当然是卦师啊,您教的您还不知道?” 师老头便阴阳怪气道:“就是因为我教的,我才不知道你一个卦师为什么拿自己当法修用,你看你的离火,用的和专精火系术法的法修有什么区别吗?” 宋南时顿了顿,神情有些茫然:“您的意思是……” 师老头只道:“我只是告诉你,你是个卦师,你比别人强的地方,从来不是用火用得好或者用风用得好,而是,卦。” 卦? 宋南时一顿,神情若有所思了起来。 师老头却摆了摆手,“你好好想想吧,能不能赢,就看你能不能想通。” 说完,他毫不留恋,径直离开,连给宋南时拦的机会都没有。 宋南时的脸都垮了下来。 您怎么也学着这神神叨叨的作风了啊? 但是这时,裁判席却已经响起了让冠军就位的声音。 冠军挑战,开始了。 …… 冠军挑战,是从低境界向高境界挑战。 比宋南时的境界还低一级的是炼气期,但是炼气期的这位修士明显很有自知之明,他看了一眼排在自己前头的一个个大佬,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了。 然后就到了宋南时。 宋南时还没想明白师老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就只有这么一个机会,容不得她多想,她当即就开口要了挑战。 于是,第一场冠军挑战赛,筑基期宋南时,对阵金丹期叶黎州。 其他人只能暂且下台,把擂台留给他们。 云止风下台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宋南时正小心地把璎珞摘下来放进储物戒里,这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对手。 云止风不由得笑了一下。 他莫名觉得,宋南时未必会输。 而宋南时也是这么觉得的,她未必会输。 她还没想明白师老头的话,但她还有一个底牌。 巽风。 大比至今,她从未用过巽风,或许江寂他们知道巽风的存在,但是这次金丹期的冠军是叶黎州。 只要把这张他从未见过的底牌用得好的话,她未必不能搏一搏。 开始之前,她是这么想到,但是当比赛开始之后,叶黎州的长刀挥下,她终于明白了叶黎州的对手们所面对的是怎洋的压力。 霸道,将人压的喘不过气的霸道。 只是第一刀,宋南时就险些没躲开,危急之下当即凝出火龙拖慢了叶黎州的刀势,这才仓促从他刀下躲开。 这一下她已经用了自己最快的反应力,但是叶黎州却仿佛只是随手一挥一般,哈哈笑了一声,游刃有余道:“再来!” 宋南时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逆风翻盘吗? 但是现实容不得她多想,她也是个不把南墙撞破就死不回头的性格,硬是咬牙道:“来啊!” 她的话音未落,转瞬又是一刀。 宋南时这次有了防备,但依旧仓促,几乎是贴着地面从他刀下滚开。 一刀接着一刀,刀风仿佛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宋南时在网中只是挣扎就已经疲于奔命,更别说反击。 她根本就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宋南时心中无比清楚,再这么下去,再抓不住机会,她这次只能被别人耗干净。 巽风原本是她想要出其不意的招数,但是这次为了从这刀风中挣脱,她却只能早早暴露了底牌。 “巽为风。” 狂风乍起,包裹住的刀锋,宋南时趁机从密不透风的刀风中挣脱。 她使出了第二种卦象,台下对卦师有些了解的都是一片哗然,叶黎州却只是惊讶道:“你居然还能操纵巽风吗?好厉害!” 他嘴上说着厉害,但神情却更加兴奋了起来。 刀锋斩落。 于是宋南时很快发现,她把自己从一个困境中脱出,却很快进入另一个困境了。 她的额头有冷汗渗了出来。 如果她不能破局的话…… 难不成她就要这么认输失败? 不,想想金丹期翻一倍的灵石!想想师老头的话! 卦……卦…… 她越是危险,就越是冷静。 刀锋削去她一截头发,她的眉眼却更加清醒。 师老头说,她是卦师。 卦师…… 宋南时豁然睁大了眼睛,这一刻,开云见月! 对啊!她是卦师啊!她不发挥自己的优势,和这人纠缠什么术法! 卦师的优势是什么? 宋南时无视挥来的刀锋,就着手臂上的伤口沾染鲜血,径直摸在了自己额头上。 命盘亮起了不一样的光。 宋南时眼前的世界猛然变了。 她直接在战斗中开了自己的天目。 有天赋的卦师都会开天目,却很少在战斗中用到天目。 天目中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并不一样,没有在战斗那般紧张的情况下将两者合二为一的能力,天目反而是负担。 在宋南时的世界里,左眼是正常的世界,右眼是天目下光怪陆离的世界。 但宋南时却面不改色,真实与虚幻交织,她无视了面前的刀锋,从漫天刀影中寻到了一个空隙。 脱身。 但是她仍旧没有停止。 卦师还能做什么呢?卦师的优势是什么? 算吉凶、算善恶、算未来。 那为什么……不能在战斗的时候算呢? 宋南时的命盘便亮起了不一样的光,她直接在战斗之中,做出了起卦的手势。 台下的人目瞪口呆:“她这是打算认输了吗?” 一个卦结束,你人不就没了? 可随即他们却发现,只是一个手势之后,命盘却频繁的亮了起来,而宋南时却像是突然有了读心术一般,频频在叶黎州出刀的前一秒躲开。 就好像……那命盘每闪烁一次,她就算出了一卦一般。 由此,对面之人的行迹在自己眼里,再无保留。 叶黎州也很快发觉了这一点。 最开始受到压制的是宋南时,现在他却觉得变成了他。 宋南时没有直接压制住他的实力,但他每挥空一刀、每次出刀前看到宋南时洞察的眼神,却都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她在预测他的每一个招式。 不、不是预测。 是卜算。 怎么能有人,会在战斗中这么频繁的卜算? 而且宋南时并没有出手,她只是躲。 似乎他仍是优势。 可他却看到,那一炷香不知何时已经燃了一半。 他被拖了这么久。 他刚这么想着,就见宋南时突然出手了。 离为火。 巽为风。 离火挡住了他的下一刀。 巽风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身后,待他反手手势转身时,径直冲向他胸口。 叶黎州再次变招,但是招式刚变,便觉得手背刺痛。 他的刀不由得脱出了手。 “哐当”。 他当场愣住。 宋南时逼他两次变招,在他最不适合发力的时候,夺了他的刀。 他没有被打下擂台。 但他已经没有刀了。 真正的战场上,一个没有刀的人,和输有什么区别。 宋南时也果然没有乘胜追击。 不知道是不是频繁卜算,她脸色苍白,却笑道:“你输了。” 叶黎州愣了愣,释然道:“我输了。” 宋南时仿佛就等着他这一句一般,一听见这一句,两眼一闭,当场扑街。 但她却没有砸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好像不是叶黎州。 但她来不及想更多,只能费力拉着来人的衣襟,挣扎道:“我很好,非常好,别叫救护车……不是,别给我叫医修!” 云止风都气笑了:“你闭嘴!” 一旁,江寂喃喃道:“我这算什么开挂啊,三师妹才是真正的开挂(卦)吧。” 第49章 宋南时确信自己的状态还不错,除了有点儿虚之外。 她甚至连晕都只晕了一会儿,还没等云止风把她抱到台下,她就迷迷瞪瞪的又醒了过来。 除了说话都有点儿费劲。 “但是我真的非常好,而且我再说一遍,我这么说绝对不是为了省掉叫医修的钱!” 宋南时再次强调。 这话她不强调还可信一些。 她一强调,正抱着她往医修处狂奔的的云止风人都气笑了。 他直接把宋南时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毫不客气道:“你给我闭上嘴省点力气,医修的钱我出,你老实点儿!” 宋南时被迫埋胸,人都虚成这样了,还忍不住在心里想,云止风锻炼的是真不错。 然后她声音闷闷道:“请对你的债主放尊重一点!” 人都成这样了还这么能贫,云止风这次是真的确认她状态不错了。 他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低头想说什么,就见宋南时埋在他怀里的黑黝黝的脑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 云止风肌肉一紧,绷着脸问:“你干什么?” 正虚着的宋南时头脑不清醒,下意识就道:“云止风,你还是穿那件在万剑山买的衣服吧,那个针不戳。” 云止风:“??” 那个有什么不错的?连最基础的合身都做不到,穿在身上紧的他连呼吸都不畅。 他有点儿怀疑宋南时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但是幸好,无量宗准备的医修就在赛场外候着,专门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他们一见擂台上有个人倒下了就火急火燎地准备了起来,等云止风抱着人跑过来的时候,当即就有几个医修抬着担架把宋南时接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医修雷厉风行地问道:“病人伤到了哪儿?” 正琢磨着宋南时刚刚那番话的云止风下意识道:“脑子。” 那医修一愣,当场就惊了,不可置信道:“咱们无量宗的大比居然已经凶残如斯了吗?比试归比试,哪个王八蛋往脑袋上砍的!” 跟着跑来的王八蛋叶黎州:“……” 他大呼:“我冤枉!” 然后他就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止风,悲愤道:“我不就是暴露了你说梦话的毛病吗?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会冤枉人!” 云止风:“……” 他觉得脑仁疼。 他错了,不是宋南时伤了脑子,是他自己伤了脑子。 他只能道:“麻烦医师帮她看一下。” 医师狐疑地看了一眼他们俩,又去看宋南时。 左右查看一番,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问题,没有内伤,只有一些轻微的外伤,她精神不振是因为灵力耗尽,这个等她自己恢复过来就行了,你来不来都没事,当然,既然来了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开些补药。” 宋南时当即睁眼,道:“自己恢复!自己恢复!” 云止风见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医师都说没事,她自己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看起来是真没什么大事了。 他一本正经地对医师道谢。 医师笑眯眯:“没关系,毕竟我们也是收钱的。” 云止风:“??”这不是没拿药? 便听医师笑眯眯道:“看诊费诚惠三十灵石。” 云止风:“……” 你们无量宗是真的黑。 宋南时听着也有些心虚,“要不……” 她话没说完,他低头,道:“我说了,我替你出。” 三十灵石径直出现在了那医修怀里。 云止风言简意赅:“诊费。” 宋南时:“!” 在她眼里,这三十灵石硬生生被他甩出了三十万灵石的气场。 她承认,这一刻,她被他帅到了。 追过来的诸袖见状也是眼神动容。 她不由得对江寂低声道:“他替师妹出了三十灵石啊!他好爱她!” 江寂:“???” 三十灵石都算爱了?这是什么乡村爱情吗? 真正需要看脑子的真的不是自己二师妹吗?? 云止风付了钱便低头问宋南时:“你是要在这里休息,还是在观众席上看接下来的比赛?” 这还用选吗?宋南时当即就道:“去看比赛。” 云止风闻言下意识地俯身,想把她抱回去。 然后对上了宋南时一双清冽的眼。 他顿了顿,最终把她背在了背上。 宋南时趴在他背上,一时间心里居然有些可惜。 然后又赶紧反省。 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他都这么仗义了,你居然馋他身子,你下贱! 这么念了一通,宋南时心平气和的被送到了观众席。 灵力耗尽虚的快,恢复的也快,宋南时这会儿自己坐着已经没问题了。 刚刚宋南时突然晕倒的时候比赛就暂停了,这会儿他们都回来了,裁判长老见人没事,便宣布重新开始。 宋南时挑战结束,接下来就是叶黎州。 叶黎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挑战元婴期。 笑话,他已经输了一场了,金丹档位的两千灵石被宋南时赢走,现在只能拿一千灵石,那不就等于白来了吗? 所以他就准备劫富济贫。 被他劫富济贫的元婴期冠军上台的时候都在苦笑。 无量宗大比的冠军挑战少有能成功的,他便也觉得自己的元婴期冠军这次是稳了,谁知道…… 看完宋南时和叶黎州的比赛之后,他是真没信心说出“稳了”,这两个字。 元婴期冠军被迫应战。 他们打的时候,云止风低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宋南时,突然问:“你和叶黎州打的时候,是在用卦象算他的下一步动作吗?” 宋南时便道:“对,我这越是取巧了,要是真拼蛮力的话,我还真不一定能赢。” 云止风便笑了一声,道:“你是卦师,他是刀修,你拼蛮力拼不过他,他拼算卦难道能拼得过你?各展所长罢了,败了就是败了,他要是找这般借口,我看不起他。” 宋南时便矜持中难掩得意地笑了起来。 云止风见状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低声问道:“他出刀很快,你在战斗中也能算的这么快吗?” 宋南时想了想,道:“我肯定算不了这么快,但是我在战斗中算的每一个卦象,其实也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卦。” 她当时几乎山穷水尽,不想办法就得下台,于是满脑子都是师老头的话。 你卦师的优势在哪里? 她的优势当然是算卦,是预知。 战斗中,她自然算不了一个完整的卦去预知对方。 但是只是预知对方的动作的话,她需要那么完整的一个挂吗? 她不需要。 于是命盘每一次光芒闪烁,都是她一个卦象的开始,这卦象只持续不到一秒钟就又被她自己迅速掐灭,她就这么凭借着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卦象的指引,直接跟着直觉莽了上去。 宋南时没接触过除师老头以外的正经卦师,不知道别的卦师战斗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但她隐隐觉得,若是有一天她战斗的时候不需要卦象的指引便能直觉到对方的动作,那该有多可怕。 原来这就是卦师的另一种打开方式。 那么问题就来了。 宋南时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个方法是师老头教她的,那他肯定也会,但若是他也掌握了这种战斗方式,又怎么可能在修真界寂寂无名? 宋南时沉思的时候,台上的叶黎州已经把元婴期的冠军给挑了下去。 “胜者,叶黎州!” 这下台下是真的哗然了。 往年,几届宗门大比能出一个冠军挑战逆风翻盘的都能算难得一见了,这一届居然一连出了两个?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连着挑战成功的案例给了那名落败的元婴期修士自信,那元婴期修士落败之后咬了咬牙,直接道:“我要挑战化神期!” 宋南时刷的一下就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走了上去。 然后他就让其他人明白,逆风翻盘这种事情,不是偶然,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那元婴期的修士从上台到落败,不到十招。 台下一片寂静。 只有叶黎州竖起大拇指道:“牛批!” 随即他直接看向了裁判,问:“我能再次挑战吗?我想挑战云止风。” 按理说是能的。 但是越一个境界挑战已经是千难万难,越两个境界,那岂不是自不量力? 最起码无量宗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几个裁判对视了一眼,裁判长老点头,道:“可。” 叶黎州闻言,兴冲冲的就要上台。 然而在上台之前,他却又突然回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冷不丁看向台下。 都有人以为他是临到头要后悔了。 谁知道却见叶黎州看着宋南时,像是受到了宋南时启发一般,格外认真道:“我只要还剩一口气没被打死,你就不要给我叫医修,别人叫医修你也帮我拦着,你懂我的,对吧!” 宋南时:“……”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她越了一个境界挑战只是为了搞钱,要是有真正的危险打死她也不干,但是这个叶黎州不一样啊。 这兄弟是真的想玩命啊! 宋南时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云止风身上。 云止风脸色漆黑一片。 此时此刻,他有一种把这玩意直接打死在擂台上的冲动。 最终云止风还是没打死他,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把这糟心玩意给打下了擂台。 由此,冠军挑战才算是正式结束。 宋南时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金丹期两千灵石的奖励。 云止风保住了自己化神期四千灵石的奖励。 然后,刚领完奖下台,云止风就把手里还没捂热的灵石丢进了宋南时手里。 他道:“借你的那三千灵石的本金,还有一千灵石的利息。” 等于这一趟他是替宋南时打工了,打到最后一分没落下。 宋南时接住,笑得直接眯起了眼。 这一幕就这么落在了二师姐眼里,她先是一喜,随即就是悲愤。 做人就不能诚实一点吗?云止风都直接把工资上交了!你们还敢说你们之间没什么? 然后她就对上了宋南时的视线。 宋南时顿了顿,莫名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 然后她找了个机会背着众人冷静道:“师姐你别误会,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要是有什么,那也是单纯的债权关系。 诸袖:“……” 你看我信吗? …… 他们这群人里直接出了三个冠军,颁奖结束之后,众人本想聚一聚庆祝一下的,谁知道还没走出比赛场,便有一个小童走了过来,说掌门想单独见见宋南时。 单独见她? 宋南时愣了愣。 但她很快又回过神来,对众人道:“那就今晚再聚,你们先回去吧。” 她转身跟上了小童。 掌门就在赛场外的一个暖阁里等她。 宋南时还是第一次单独见掌门,先好奇地看了两眼,也不怎么怕,便走过去,道:“掌门,你找我?” 掌门冲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前面的蒲团道:“坐吧。” 宋南时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掌门见状便笑了出来,道:“你这脾气,倒是和师叔像,不愧是他教出来的。” 掌门的师叔,便是师老头。 但宋南时毕竟还是殷不归的弟子,掌门这次却直接说她是师老头交出来的…… 宋南时直接问道:“我师尊怎么惹到您了?” 掌门也不意外她能猜到,一听这句话,脸直接就黑了。 但他却也没有直说,只道:“这次宗门大比之后,你直接带着你几个师兄妹先离宗一段时间吧。” 离宗? 宋南时若有所思。 掌门这话……很有问题啊。 如果是师尊那边真有什么事的话,她上有师兄师姐,掌门怎么着也不应该找她嘱咐啊。 而且兰泽峰管事的一向是二师姐。 他却没叫二师姐,那就证明这件事多半就和二师姐有关。 师尊,二师姐。 宋南时吐出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 火葬场女主,最重要的当然是要火葬场。 这次他们回来之后,师尊直接就闭关了,宋南时就知道二师姐肯定做了什么。 而火葬场无非就那几样,虐身虐心,心魔横生,求而不得。 掌门都看出来什么了,那师尊多半是要主动火葬场了。 宋南时想了想来之前还一脸八卦幽怨地看着自己的二师姐,又想了想目下无尘的师尊。 她直接道:“没问题,我明天就把他们全都弄走,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掌门一口茶险些呛住,出胡子瞪眼:“怎么说话呢!” 宋南时低头忏悔。 掌门见她油盐不进的样,愁苦地挠了挠头,道:“行了,你回去吧,知道了就好。” 宋南时起身就准备走。 走到门口,她突然回头,道:“掌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拜托您帮我看着点儿师老头……师长老,他不能再喝酒了。” 掌门顿了顿:“好。” 看着宋南时的背影,他长叹一声。 多好一个徒弟。 殷不归,你还真是作孽! …… 另一边,宋南时说了今晚再聚之后,云止风就一刻也没留,直接回去,仿佛急着干什么一样。 叶黎州好奇地跟着他,回到他租住的房间之后,就见云止风把储物戒的衣服全都倒在了桌子上,手里还正拿着一件衣服皱眉打量。 叶黎州:“怎么?你要洗衣服?那连我的一块吧。” 云止风看也没看他,仍旧是皱眉打量着手上的衣服。 叶黎州便发现那些衣服都是干净的,应该不是要洗衣服,而是要换衣服。 但就算是晚上聚会,一个大男人,有必要特意换身衣服吗? 叶黎州不解。 于是他也跟着好奇打量。 然后就发觉,这衣服……真紧。 比云止风的体型得小了一号。 叶黎州提醒他:“这个不合身。” 云止风:“我知道。” 然后他顿了顿,若无其事般道:“那……若是有人喜欢看别人穿不合身的衣服,是因为什么呢?” 叶黎州:“……” 他看了看这整整小了一号的衣服,又想了想它穿在云止风身上的样子。 然后他脱口而出:“那还能因为什么啊!这是变态吧!建议打死。” 云止风:“……” 他放下衣服,面无表情:“你想打架吗?” 叶黎州:“???” 我好心提建议,为什么要打我? 但是叶黎州想了想,当即又兴奋了起来。 他长刀一抽,往桌子上一拍,桌子直接碎了一地。 他大马金刀道:“好啊!擂台上我就没打尽兴!台下咱们正好可以慢慢打,来吧!”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看着碎了一地的桌子。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叶黎州一个金丹期为什么还能穷成这样了。 八成是赚的没有赔的多。 他拿着自己的衣服后退两步,面无表情道:“你赔。” 叶黎州笑容一僵,长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50章 宋南时回去的时候,就知道掌门为什么要专门找她了。 她站在树丛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影。 她那在他们回宗的第二天就闭关了的师尊,和站在师尊两步之外,恭敬垂手而立的二师姐。 宋南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但是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倚着树干叹了口气。 她想,无论自己对这个师尊有多么大逆不道的不满、无论她口头上说过多少次要把他送进火葬场,但是只要他没举起剑来说要杀她,她都不可能真正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因为,当还在襁褓中的她被这个人抱回来的时候,她就欠了他一命。 他几十年从未教导过她也好,他从未抚育过她一日也罢,她欠他的这条命是事实。 她是如此,师姐也是如此。 无论他当初是不是因为师姐像他早逝的白月光才把她带回来的,师姐因为他才活下来,这是事实。 救命之恩,师徒之情。 这样的恩情,当一辈子高高在上的师尊和恭敬懂事的弟子,没什么不好。 但若是当恋人的话,痛苦的永远都只会是下位的那个人。 因为不对等。 高高在上的人施下的一点点恩情、表露的一丁点爱意,都会让惯于仰望对方的人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就像上辈子的师姐。 在原著里,师姐是在为了他废去一半修为之后死在邪修手里的。 他恰好就在此时得知了白月光的消息,匆匆赶去查看,等得知师姐的境遇时已经回转不及。 那时他未必是想弃师姐于不顾,也未必是还对白月光有多深切的爱意。 一切都似乎不外乎两个字。 “意外”、“误会”。 原著里,有人觉得怪师尊,有人觉得怪白月光。 但宋南时不这么觉得。 她当时只是想,无论有没有这个白月光,无论师尊有没有去那一趟,只要他们之间的地位还是不对等的,那么师姐的悲剧就早已注定了。 因为他们最终是佳偶还是怨偶,全都取决于师尊的一念之间,诸袖没有一丝一毫置喙的余地。 原著中,重生之后,两个人不对等的地位似乎颠倒了,开始了火葬场。 但是那所谓的火葬场,也只不过是从上辈子师姐的求而不得变成了师尊的求而不得。 可上辈子的师姐到死也没有得偿所愿,原著里的师尊终归是得偿所愿了。 有时候,宋南时甚至会阴暗地想,按照师姐的性格,在原著里,她重生之后最终还是和师尊走到了一起,真的就是没有一丝一毫不甘吗? 她做出的选择,有多少是因为爱,有多少是因为恩情? 宋南时不知道,她甚至都不太记得具体剧情了。 宋南时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 风声带来了两人对话的声音。 师尊:“……我出关两日,都未曾见到你,你去了哪儿?” 诸袖:“徒儿去看了宗门大比。” 师尊沉默片刻,又毫无预兆道:“今日,你未婚夫家来寻我,言道你在秘境之中砍了你那未婚夫的手臂。” 诸袖声音恭敬:“是。” 师尊:“为何。” 诸袖声音平静:“因为他骗了徒儿,徒儿原以为他既求娶徒儿,自然是因为徒儿这个人,谁知道他所慕另有其人,这等欺瞒骗婚之人,徒儿已是手下留情了。” 师尊沉默片刻:“我替你退了婚事。” 诸袖声音依旧平静:“婚事是师尊定的,自然是师尊做主。” 师尊:“那我若是不为你退婚,仍要你嫁过去呢?” 诸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母之命,师尊重诺,徒儿自然不能毁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殷不归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问问她,若是他不想当这个师尊了呢? 这个念头一起,他心中如岩浆般沸腾,身体却如坠冰窟。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吗? 恍然间,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日子为何会不满煎熬、乃至于闭关之中险些心魔丛生、被掌门强拉出来。 他不想当她师尊了。 诸袖却道:“徒儿跟着师尊学了这么多年,自以为功法精进、见识深远,而今跟着师兄师妹们去了一趟秘境,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见识和想法着实浅薄可笑,天地高远、四海广阔,徒儿想要走得更远,便不能困于无量宗一宗之地,徒儿也想见识见识这山之高、海之深,想做更多的事、见更多的人,不困顿于小我,也不困顿于情爱,师尊觉得呢?” 他闭了闭眼,终究道:“你去吧。” 诸袖笑了:“那,祝师尊,道统永固。” …… 宋南时一路去了玄通峰。 她刚哼哧哼哧爬到峰顶,就见师老头坐在躺椅上哼着小调喝着酒,煞是惬意。 晚霞把这小老头的白发都染成了金色。 宋南时不由得就笑了出来,然后就是脸色一沉,凶神恶煞地走过去,撸着袖子道:“好啊你这坏老头,趁着我不在偷喝酒是吧!我说怎么我打赢了金丹期的冠军你都没去看,原来在你心里我还不如酒啊!” 师老头一慌,随即又理直气壮道:“看你打架有什么意思,那不随随便便就打赢了?打不赢别说是我教的,我嫌丢人!” 然后又嘟囔道:“我喝酒又没喝你的钱,你还能有本事不让我喝?” 他话音刚落下,宋南时就撸着袖子进门去翻他的藏在茶柜里的酒,证明自己确实有这个本事。 师老头一慌,连忙起身,道:“等等等等!你要干什么!” 宋南时边翻箱倒柜边道:“我可能要出门一趟,最快今明两天就要动身,我拜托了掌门让他看着你,你可别在趁着我走偷偷喝酒了。” 师老头顿了一下,然后嘟嘟囔囔道:“他能管住我?他还是我晚辈呢……” 说完,终究是问道:“要去哪儿?” 宋南时:“还没想好,但八成是先去中州一趟,看还能不能找到当年那个沈家,先把前辈的钱还了。” 说着,又苦着脸道:“作孽了,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打一场擂台,攒的灵石都过万了,这一下就要出去一小半!这可都是我的老婆本啊!” 师老头闻言先是大惊:“什么!你这破财的命格居然还能攒住过万的灵石? 然后又出胡子瞪眼:“胡说什么!你一个女修攒什么老婆本!” 宋南时趁他吹胡子瞪眼的时候把他藏着的酒全都装进了自己储物戒里。 然后便起身道:“行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中州的特产!” 说完飞快地溜了。 师老头站在原地,神情却有些恍惚,喃喃道:“中州啊……”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去开自己的茶柜。 空空如也。 师老头怒发冲冠:“宋南时!你连老头子的酒也抢!” 而宋南时则在溜出了玄通峰之后飞快的联系了自己的一众小伙伴们。 她通讯符道:“今晚要不要出来聚一聚。” 这时候还没人说话。 然后她就道:“吃饭我请!酒水免费!” 这话一出,通讯符里霎时间传来了热烈的回应。 叶黎州:“你吃错药了?” 然后被人打了一下。 随即就是云止风的声音:“我把他拎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江寂则是大惊失色:“小师妹!不好了!你三师姐要花钱请!你快去找一下你二师姐,我去找医修!我怀疑她在擂台上是真的被叶黎州打伤了脑子!” 叶黎州大呼:“我冤枉!” 然后又被打了一下,随即大怒:“云止风!你是有哪个什么大病吗?要不要打一架!” 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通讯符对面闹成了一锅粥。 宋南时大笑出声。 一刻钟之后。 因为“宋南时请客”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惊悚和猎奇,众人飞快的聚在了一起。 叶黎州是被云止风拎过来的。 他鼻青脸肿,两只眼睛各有一个大大的乌青。 宋南时大惊失色:“你们还真打架了?” 叶黎州抬起头,却举起了大拇指,道:“刀修剑修的事,怎么能叫打架,我们只是切磋而已。” 宋南时欲言又止:“那你这伤……” 叶黎州一抹鼻血:“小伤罢了!不必在意!” 宋南时:“……” 原来你们玩刀剑的都这么凶残。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面无表情:“他挑衅在先。” 但是宋南时却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她的视线定定的落在云止风身上的衣服上,眼睛都直了。 这是他们在万剑山买的衣服。 妈呀,出来吃个饭穿这样的衣服,云止风是什么男菩萨! 云止风见状,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宋南时连忙在心里念了两句无量天尊,随即一脸正气道:“没什么。” 只有叶黎州在一旁,一边看特意穿了不合身衣服的云止风,一边看宋南时,恍然大悟。 他想,他大概是明白那个喜欢看别人穿不合身衣服的变态是谁了。 但是云止风,你知道变态你还穿,你是不是更变态? 叶黎州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 不愧是大宗门的弟子,真会玩。 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到齐,宋南时便带他们请客吃饭。 宋南时肯请客,众人又期待又好奇。 她会带他们去哪儿呢?大酒楼还是路边摊? 但鉴于宋南时一毛不拔的性格,众人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但是没关系,哪怕是路边摊,只要宋南时肯花钱,那就是…… 然后他们就看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了。 身后是茂密的森林。 眼前是夜色之下辽阔的湖泊。 景色是很美,月亮也很大,但是…… 叶黎州张口:“饭呢?” 宋南时:“你急什么,这不是还没做出来嘛!” 叶黎州:“哈?” 然后他就被宋南时塞了一把鱼叉:“你负责叉鱼。” 她又看向云止风和江寂:“你们就负责抓猎物。” “二师姐和小师妹去找些能吃的野果和野菜来。” 她从储物戒里拿出锅碗瓢盆:“我来生火。” 她对上众人呆滞的目光,微笑:“饭,这不就好了。” 吃饭,从找食材开始。 众人:“……” 饶是云止风,也觉得离谱。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说酒水免费。” 宋南时直接从储物戒掏出一大坛酒来,看起来很有诚意。 云止风却冷静问道:“这酒哪来的?” 宋南时老老实实:“我从师老头那搜来的,他不能喝酒。” 云止风闻言居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不是抢来的。 宋南时还道;“这叫纯天然自助餐。” 众人:“……” 云止风扶额,转身朝森林走。 江寂下意识道:“你干嘛?” 云止风:“我去抓两只兔子。” 江寂:“那你等等我。” 他连忙跟上。 叶黎州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去叉鱼。 二师姐和小师妹开始商量如何辨别有毒蘑菇。 他们就这么轻易接受了这顿堪称儿戏的“请客”。 柳老头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啧啧道:“你们是吃饱了撑的吧!” 宋南时笑出了声。 几个人的第一次聚餐就这么离谱的开始了。 他们都是一旦外出总得风餐露宿的修士,自然也都会一些简单的做饭手艺,但仅限于能吃不死人,要说手艺,那约等于没有。 于是等众人找到食材,七手八脚做出来,尝了第一口之后,纷纷决定如此月色,还是喝酒比较好。 然后就开始霍霍师老头那坛酒。 谁知道师老头的酒坛居然还是个空间法器,看着不大不小一坛,众人喝了半夜,居然还没喝完。 一个个喝得眼睛发直。 宋南时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和那坛酒杠上了,直接把驴兄拉了出来,拿起酒就要往驴兄嘴里灌:“驴兄!咱们不醉不归!” 唯一还清醒的云止风:“……” 他不知道是该拦着发酒疯的宋南时,还是该拦着挣扎的驴兄。 最终他也只能看着这群酒鬼,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宋南时还是有点儿酒品的,虽然不多。 她喝醉了还不忘正事。 于是她就在一群酒鬼中宣布:“我明天要去趟中州,你们谁和我一起!” 一群酒鬼估计连听都没听懂她说什么,当即热烈响应。 叶黎州还拍着胸膛道:“我家就在中州,你们去中州的话,直接住我家好了。” 宋南时大声问:“免房租吗?” 叶黎州大声回答:“免!” 坐在两个人中间的云止风耳朵嗡嗡的。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酒鬼一般见识,等下自己先把他们弄回去,等明天他们酒醒了…… 还没想完,就听见诸袖费解道:“那为什么要明天去啊,咱们今天去不行吗?” 众酒鬼一听,纷纷觉得诸袖说得有道理,而且他们不仅今天去,还要现在就走。 说着,一群酒鬼纷纷开始掏飞行法器,眼看着一刻也不能呆就要走。 云止风:“……”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你们这样走不行,你们都醉了,等明天酒醒……” 话还没说完,宋南时猛地凑了过来。 云止风呼吸一窒,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 然后就见宋南时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大声道:“他不和我们玩!孤立他!” 众酒鬼:“孤立他!” 云止风:“……” 他要不是怕他们摔死在半路,谁管他们! 他们一边要孤立他,一边眼看着就要飞走,拉住这个拉不住那个,云止风头一次察觉熊孩子这个词也能用在成年人身上。 宋南时还得意洋洋地问:“云止风,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云止风闭了闭眼。 他只能同流合污:“走吧。” 最终,在他和一群不讲理的酒鬼的周旋下,两方人各退一步,云止风同意他们现在就走,但他们必须得在一个飞行法器上,方便云止风照顾。 叶黎州就贡献出了自己家传的飞舟。 好不容易坐上了飞舟,云止风身心俱疲。 他觉得,自己躲避追杀的时候也没这么累。 飞舟能设定自动航行,云止风设定好自动航行,看着他们还老老实实坐在飞舟里,终于觉得这次应该没事了。 等他们酒醒就好了。 于是,飞舟一路急速往中州去。 众人一开始还发酒疯,最后一个二个沉沉睡去。 唯一清醒的云止风担负起守夜的重任。 他熬了一整夜,天色将亮之际,他看到了中州的地界,终于觉得这一夜的折磨就要结束了。 然后他就看着那头蠢驴终于睡醒了,驮着还趴在她背上呼呼大睡的宋南时站起身…… 一脚跨出了飞舟。 云止风大惊,当即跳下飞舟去抓宋南时。 可刚跳下飞舟他就觉得不对。 他跳下去之后本可以御剑飞行将两个都带上来,谁知道宋南时和驴兄就像是被谁拉着一般,飞速坠落,快的云止风来不及施救。 他不及多想,御剑朝宋南时飞去,终于在落地之前抓住了宋南时。 又顺手拽住了那头蠢驴。 此时,宋南时和那头驴依旧在熟睡。 这很不对劲。 宋南时再怎么醉,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没惊醒。 或许……从刚开始那头驴跨出飞舟时,就很不对劲。 云止风抱着宋南时四下看了看,突然一愣。 他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 另一边。 飞舟自动停下之时,众人才一一醒来。 昨夜的记忆回笼,众人坐在飞舟上面面相觑。 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从无量宗来到了中州? 叶黎州挠了挠头,道:“罢了,来都来了,你们先在我家住下吧。” 众人纷纷应是,下了飞舟,跟着叶黎州往城里走。 走了两步,所有人突然又顿住。 沉默片刻,江寂突然问:“你们觉不觉得少了个人?” 诸袖已然大惊失色:“师妹呢?!” 师妹呢?她那么大一个师妹呢!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郁椒椒大惊:“坏了!师姐该不会是半路掉下去了吧!” “找找找!赶紧找人!” 众人顿时往回走。 只有诸袖,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忘了什么呢? 算了,还是找师妹最重要! 第51章 宋南时在睡梦之中,听到了一种奇特的叫声。 那声音尖利高亢似某种大型猛禽,带着一种将人的灵魂都拽入深渊的呕哑。 余—— 余—— 余—— 宋南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仅剩的酒意都被吓醒了,心觉不妙,立刻就想爬起来。 然而就像她所形容的那样,她的灵魂似乎被一只手拽入了深渊,她感知不到外界,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 深渊中只有那个呕哑奇特的声音。 余—— 她立时就知道自己怕不是着了什么道了。 此时的她尚且还算冷静,因为醉酒之前的记忆告诉她,她现在正和江寂他们在一块,江寂这几个主角无论平日里再怎么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总是靠谱的。 但很快她就冷静不了了,因为醉酒之后的记忆告诉她,她和那群醉鬼都做了什么。 宋南时:“……” 这就叫现世报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状态下究竟呆了多久,直到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 “……宋南时?宋南时!” 宋南时精神一振,立刻顺着这个声音跑了过去。 下一刻,她像是被谁拉了一把似的,身体猛然坠落。 她豁然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云止风那张哪怕是皱着眉头都难掩俊美风华的脸。 她就这么盯着他的脸愣了半晌。 直到云止风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挥了挥,担忧道:“能看到吗?宋南时,这是几?” 宋南时回过神来:“这大概率不是五。” 见她还能贫,云止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道:“看来是没事。” 宋南时笑了出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他怀里的。 还挺暖和,她不由得想。 从他怀里爬起来,她这才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云止风面色如常地跟着起身;“中州地界。” 宋南时:“那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止风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一遍她是怎么被驴兄带着掉下飞舟的。 宋南时顺着他的视线,就看到了现在仍躺在地上睡得天昏地暗的驴兄。 但有过方才经历的宋南时知道,这可不是什么睡着了。 从千米高空掉下来还能睡着就有鬼了。 宋南时便直接道:“我方才神魂似乎出了点儿问题,你看看驴兄神魂有没有什么异常。” 她刚刚的情况,明显是神魂被什么东西控制了,那么飞舟上驴兄突然带着宋南时往下跳的行为似乎也有了解释。 有什么东西控制着驴兄,想把他们弄下来。 云止风闻言心中一凛,立时快步上前,一只手按在了驴兄那张驴脸上。 随即就是一顿。 宋南时严肃道:“驴兄现在还好吗?神魂还在不在?”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它神魂一切正常,身体比你还康健。” 宋南时不信:“那它为什么还不醒?” 云止风:“睡着了。” 宋南时:“……” 刚才的她:千米高空掉下来还能睡着就有鬼了。 现在的她:见鬼了。 宋南时费解:“不能够啊,我刚才明显感受到神魂出了问题,还是听到你的叫声才醒来的,驴兄一切正常?它一切正常的话怎么带着我掉下去的?” 云止风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除非,它比你清醒的还早一些。” 宋南时:“然后在发现自己掉下来之后扭头又睡着了?” 云止风想了想,觉得这是它那驴脑子能干出来的事。 于是他点头:“对。” 宋南时:“……” 这是在贬低我还是在吹捧驴。 但无论如何,宋南时神魂都出问题了,驴兄没事,这肯定不正常。 可现在也不是探究究竟是宋南时不正常还是驴兄不正常的时候。 宋南时四下看去,只见周围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脊,他们明显是在一个深山之中。 她二话不说先撕了张通讯符想联系师姐他们,不出意料的,通讯符毫无回应。 她不由得皱眉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这句话本没想让谁回答,谁知云止风却平静道:“四藏山。” 宋南时顿时看过去:“你知道?” 云止风点头:“我告诉过你,我以前是中州人。” 宋南时惊讶极了。 但她不是惊讶云止风是中州人,而是脱口而出道:“中州有这么个谁来了都得往下掉的地方,叶黎州家传的飞舟自动航行的地点还经过这里,你们中州人玩的这么大吗?” 都说中州是九州之中人最少的地方,宋南时现在似乎找到了中州人少的原因了。 知道有危险还得往上刚一刚,中州武德充沛啊! 云止风:“……” 都这样了关注点还这么奇特,真不愧是你啊宋南时。 他满心的沉重都成了灰,深吸一口气,为中州同胞辩解道:“之前四藏山还不是这样的。” 宋南时:“那你细说。” 云止风斟酌了一下措辞。 他道:“四藏山只是中州的一座普通山脉而已,但我离开之前,四藏山曾无端出现了许多凶兽,那时,中州各大世家还组织了家中的精英子弟去剿灭凶兽。” 他道:“可在我离开中州之时,四藏山的凶兽已经被剿灭的差不多了,按理说,这里现如今应该很安全才是。” 他皱着眉头,似乎非常不解本应已经变得安全的四藏山为何又生出事端来。 可宋南时看着他,却突然道:“那你……” 那你是不是也在这次剿灭凶兽的弟子之中,是不是便是在这四藏山里身受重伤,又被人追杀着离开中州的? 宋南时很想问问这些。 她在他的三言两语中略微知道他的境遇,知道他是中州人,因为某些原因受了重伤,又因为某些原因被人追杀,仓促离开中州。 可她也知道,云止风这个人,看似是那种最不问俗尘的剑修,但防心比谁都重。 他不说,她本不该问的。 他们虽然能说上一句生死之交,但交情也没深到可以随意打探他人这般隐私的地步。 宋南时向来是最有分寸的,若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她就该顺势转移话题了,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一种刨根问底的冲动。 她心中懊恼,话说到一半,便改口道:“算了,我不过随便一问,你……” 她话还没说完,却听云止风毫不犹豫道:“是。” 宋南时一愣。 她没问出口,云止风却像是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了一般,直接道:“我当时便在四藏山中清剿凶兽,可惜凶兽还未彻底清剿干净,我便先被人清剿了,最终也没看到这里的凶兽有没有斩草除根,但是我离开之间都已经清剿到那种程度了,哪怕是之后他们一概不管,剩下的凶兽也成不了气候了。” 他若有所思:“现在的情况倒是反常。” 宋南时听着,有片刻的愣神。 他说了。 他该知道他说的这些,有心人能推测出多少。 比如他能参加围剿,必是出身中州大家族,他和家族一起行动,不会被外人轻易暗算,那就是被自家人把背后捅刀,事后还被人追杀…… 咦?等等。 宋南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剧情……怎么这么耳熟? 但宋南时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认识过什么经历和云止风类似的人。 她一时之间也没往“原著”这两个字上想。 反而是一旁的云止风,忐忑道:“宋南时,你……” 他有心想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身世透漏给对方,但宋南时这般反应,难不成是猜到了什么之后厌弃了他? 云止风突然患得患失了起来。 宋南时回过了神,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方才在睡梦之中听到了鸟叫,应该也是一种妖兽的声音。” 云止风眼神一利:“是什么样的声音?” 宋南时:“是……” 她绞尽脑汁地措辞想要描述那种奇特的声音。 随即。 “余——” 一声尖利呕哑的鸟鸣响彻天空。 两人顿时抬头看去,便见一只一人多长的翅膀从树梢顶端挥过。 宋南时:“……就是这种声音。” 下一刻,云止风拦腰抱起宋南时,宋南时眼疾手快的随手抓起还在熟睡的驴兄,两人一驴拔腿就跑。 笑话,宋南时在梦里听到的这声音,那明显就是这玩意把他们弄下来的啊,而今这鸟兄都追到这里来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天上,那鸟兄大翅一振就给冲天的树木齐齐剃了个平头,它一声尖叫,整个四藏山四面八方的应和。 宋南时听得头皮发麻。 原来这不止有一个鸟兄,这里特么直接就是一个鸟巢啊! 两个人便异口同声道:“不能御剑!”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什么。 这四藏山现如今明显是鸟兄的天下,这么大的鸟,你走在地上还好隐藏一些,你往天上飞,那不就是活靶子吗? 刚刚的声音,四藏山的鸟不说上千也得有成百只了,这么多凶兽一起围攻,云止风也不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 宋南时二话不说,低声一句“巽为风”。 巽风凝成的屏障悄无声息地展开,包裹住他们周身,隔绝了灵力和气息。 那方才还很有目的性地追着他们跑的凶兽顿时如无头苍蝇一般失去了方向。 宋南时趁机回头看了一眼,当即恨不得自戳双目。 只见那鸟兄长得像鸟,但是鸟头上却长了一张人脸。 那人脸是一张神情痛苦的少女,但出现在一个鸟的身体上,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宋南时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修真界的鸟都长得这么随心所欲吗? 此时,那人面鸟兄寻不到他们的气息,渐渐远去,云止风便将宋南时放了下来。 宋南时也把自己拖了一路的驴兄也放了下来。 它居然这么都没醒。 宋南时彻底服气了。 但她来不及管驴兄,连忙问:“云止风,你清剿妖兽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种长着人脸的鸟?” 云止风闻言眉头一皱,道:“长着人脸的鸟,是顒鸟吗?” 宋南时这个文盲重复道:“余鸟?” 云止风折了跟树枝把那个笔画多到宋南时都不想写的“顒”字给她写了下来。 云老师开课道:“顒,人面有耳,其鸣自号。它的叫声就是它的名字。” 宋南时便想起了它的叫声。 “余——” 她正向说什么,便听见云止风冷不丁道:“麻烦了。” 宋南时觉得不妙:“怎么了?” 云止风:“顒鸟在异兽名目里已经灭绝一千多年了,怎么会出现在四藏山?” 事出反常必有妖。 灭绝动物突然出现不可怕,但是突然成百上千的聚集在一个地方…… 宋南时叹了口气:“这下麻烦了。” 宋南时乱七八糟学东西的那段时间,也曾和御兽峰的师叔师伯们学过一些。 但是很不幸,她大概是天生没有动物缘,也可能是那些聪明的灵兽知道谁能养得起它们谁养不起它们,总之,御兽是第一个宋南时学得比剑还烂的东西。 但她也知道不少御兽师的常识。 她知道,所谓的凶兽和灵兽,其实都是妖族的一个分支,是妖族中不能化成人形的存在。 这其中有两种。 一种是上古遗脉,上古妖兽有些只修炼肉体的强悍,因而舍弃了更能感受天地灵力的人形。 还有一种是因为种族或是天赋受限,开了灵智但不能化成人形,但这种要是培养的好的话也不是不能化成人形的。 人族给他们区分成凶兽和灵兽,其实只不过是能被人族驯服的谓之灵兽,野性难驯的谓之凶兽。 本质上没什么差别。 云止风口中的顒鸟,明显就是肉身强悍的上古遗脉。 还是凶兽。 艹! 这长得这么潦草的鸟兄来头居然这么大。 而且云止风在上次清剿之中明显是没见过这群长相猎奇的顒鸟们的,它们还是在中州清剿完妖兽之后鸠占鹊巢的。 宋南时揉了揉眉头,问:“这顒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御剑飞行明显会被群起而攻之,但是走出去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宋南时已经做好了和那群潦草的兄弟们狭路相逢的准备。 云止风便想了想。 然后他认真道:“特别能打。”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云止风缓解气氛失败,咳了一声,便老老实实道:“顒鸟有一种特殊能力,它们发动能力能引发旱灾。” 宋南时便皱起了眉头。 那怪不得灭绝了。 这纯粹是凶鸟啊。 她刚这么想完,便听云止风道:“除此之外,还有。” 还有? 云止风这次更加严肃了。 他道:“顒鸟,能短暂模仿人类的相貌和举止,以迷惑猎物。” 也就是说,它随时能变成你身边一个你认识的人。 宋南时听得深吸一口气,转身一脚揣在了驴兄身上:“起来!” 这还不快跑?等什么呢! 驴兄睡得四平八稳。 宋南时现在不怀疑这头驴比她先清醒有什么特殊之处了,她怀疑这头驴祖上是不是有什么猪的血脉。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你再多睡一秒,我扣你一袋兽粮。” 驴兄“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啊啊啊——呃!” 很快。 宋南时:“……” 云止风:“……” 原来这就是沟通的艺术。 宋南时悟了。 她直接又把那被她硬塞进储物戒里关禁闭的龟龟也拿了出来,放在驴兄背上,面无表情道:“现在,给我们找一条最快出山的路,否则我扒了你的龟壳!” 龟龟恨不得再回自己小黑屋里。 但终究,他们这群人就这么上路了。 可走了没一会儿,宋南时突然又停下,面色严峻。 云止风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宋南时:“我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道:“顒鸟既然能模仿我们,那我们要不要定个什么暗号,每次但凡离开彼此的视线,回来的时候都要对暗号,以防万一。” 云止风想了想,道:“好主意!” 他直接道:“那你来定个暗号。” 宋南时沉思。 下一刻,云止风便听见她试探道:“宫廷玉液酒?” 云止风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52章 云止风神情困惑。 宋南时没听见有人接梗就浑身难受,催促道:“你快说一百八一杯!” 云止风没有说,他脱口而出道:“一百八?一百八十灵石吗?这般贵?这是哪家宫廷的玉液酒?妖族宫廷吗?” 宋南时:“……” 他成长了,他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成长为了一个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她恨铁不成钢:“你管它哪家的宫廷玉液酒!你说不就完了!” 云止风似乎还想掰扯掰扯这一百八十灵石一杯的宫廷玉液酒。 宋南时一眼瞪了过去。 云止风:“……一百八一杯。” 宋南时浑身舒坦。 她拍板:“这就是咱们的暗号了。” 云止风:“……好。” 他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见宋南时抬脚继续向前走了,立刻跟上,小声道:“宋南时,一百八十灵石一杯的酒真的很不对劲,灵酒也没这般贵,很可能是骗子。” 宋南时边走边笑道:“就是骗子啊。” 云止风便更加费解了。 骗子?是骗过宋南时的骗子吗?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的,这个修真界,能从宋南时手里骗灵石的人还没出生。 云止风眉头紧锁。 宋南时见状便不由得笑道:“你好歹也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吧,你没喝过那种传说中一壶清酒一壶金的好酒吗?” 话刚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自己猜出了云止风出身世家大族就算了,人家没明着说自己的出身,你胡乱猜什么?显摆自己聪明吗? 她立刻就想转移话题:“我们现在……” 云止风却好像没发现一般,神情如常道:“是出身世家大族没错。” 宋南时一顿,不由得看向云止风。 他是真没察觉还是说……他其实并不介意自己知道。 宋南时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她疑心病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云止风心防重。 这样的两个人,最适合君子之交淡如水,或是做个表面朋友。 可是此时此刻,宋南时却莫名有一种他们在互相试探彼此底线的既视感。 这样的联想让宋南时不由得心跳加快、满脑子都是肾上腺素飙升产生的不理智念头。 仿佛在战场之上面对着最危险的对手,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她一边是冷酷评估的理智,一边是极致的危险下从心底涌出的极致兴奋。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自己满脑子的联想。 然后她就意识到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宋南时:“……” 艹!好变态。 而此时的云止风则是满脑子的“我本将心向明月”,一心想让宋南时更了解自己一些,丝毫不知道宋南时心里转悠着什么变态想法。 他斟酌片刻,道:“我其实从未喝过酒。” 顿了顿,补充道:“昨夜那次,是我第一次喝酒。” 他说着,宋南时便不由得想起了昨夜自己给他倒酒时,他平静的神情下难掩的好奇。 端起酒杯之前,他甚至还谨慎的嗅了嗅。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云止风轻嗅酒杯的样子。 宋南时:“……” 住脑! 麻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变态? 宋南时立刻咳了一声,也忘了自己“谨言慎行”的心思,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以前都没喝过酒吗?剑修应该没有什么戒酒的忌讳吧?那你和朋友一起玩的时候都干什么?总不能一起比武吧?” 云止风迟疑片刻,道:“我以前,没什么朋友。” 所以也没有谁能和他一起喝酒。 像昨夜那般一群人聚在一起笑着闹着醉到不省人事,云止风是生平第一次。 于是宋南时这次是真的惊了。 她从前也没什么朋友,但她好歹也有几个能给彼此找乐子的狐朋狗友泛泛之交。 毕竟人生都已经这么穷苦了,那时候她对周围的主角们又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再不给自己找点儿乐子那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她困惑道:“那你以前,都在做什么?” 云止风想了想,道:“修炼。” 宋南时皱眉:“就只是修炼?” 云止风:“只是修炼。” 他是麒麟子,身怀麒麟血玉出生,于是在他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起,麒麟血玉吸收周围灵力,他便在被动修炼。 然后就是无数人告诉他,他是麒麟子,家族供养他,他必须要回报家族,他不能停下来。 修炼、任务、战斗。 云止风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便被人猛地拍了一下肩膀。 他下意识转头,便见宋南时一本正经道:“以后跟着我混,没人催着你修炼。” 云止风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道:“好。” 两个人牵着一头驴继续走。 宋南时知道那只附身乌龟的影鬼肯定不止寻宝那点儿本事,故意把它在储物戒里晾了这么久,她也不怕它有什么坏心思,就这么靠只乌龟指路。 她只偶尔停下来算一卦,算出前路没什么危险之后就继续走,相当的有恃无恐。 影鬼已经被主人抛弃,它也相当了解宋南时的性格,她虽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扒它的龟壳”,但是它知道,它若是真的做点儿什么,等着他的就不仅仅是这样的惩罚了。 它一路上都相当老实。 一行人就这么走着,一路上居然没再碰见那种顒鸟。 也没有碰见其他凶兽,甚至是野兽。 普通野兽在感知到强大的威胁时,会选择主动逃离这片领地,但是凶兽不一样,它们只会和其他凶兽争地盘。 他们一路上不曾见过一只其他凶兽,到底是连其余凶兽都避其锋芒了,还是说……那些顒鸟把其他敢出现在这座山的凶兽都杀了? 宋南时满脑子的猜测。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宋南时在过一条不怎么深的小河时,突然被云止风拉住了。 云止风道:“等等。” 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河岸一块石头后。 宋南时心中一跳,突然意识到什么,拉着云止风走了过去。 然后两个人都顿在了原地。 他们在石头后面看到了一具完整的凶兽骨架。 那骨架被河水冲刷的发白,看体型应当是某种走兽,哪怕只剩白骨,宋南时都能看到那白骨上大大小小的划痕咬痕。 然而让他们停下的还不是这些。 宋南时的目光顺着河岸,落到了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河底。 入目所及,白骨累累。 河水在白骨铺就的新河床上静静地流淌着。 大部分都是各种各样的凶兽。 还有人。 宋南时的视线从一具人骨上划过,顿了顿,移开了视线。 她低声道:“这是顒鸟群的抛尸地。” 或者说,是进食地。 这个念头刚闪过,宋南时神情一动,拉着云止风和驴兄藏进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他们前脚刚躲进树林,后脚,一只顒鸟挥舞着巨大的翅膀,落在了河岸边。 宋南时不动声色的加厚了隔绝气息的风帐。 那只顒鸟抓着一只体型比它还大的天马,就这么站在水边开始进食。 它的进食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把那只天马连同内脏,吃的只剩骨架。 进食完毕,它便把那骨架径直抛进了小河之中。 宋南时这下总算是知道那铺满河床的骨架都是怎么来的了。 做完这一切,那只顒鸟甚至颇尔闲适地站在河边,对着河水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然后,宋南时就眼睁睁地看着在它梳理羽毛的时候,它那张和人类十分类似的脸缓缓变化成了一张马脸。 饶是宋南时胆子大,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汗毛直立。 云止风见状,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顒鸟进食完两个时辰内,可以把自己的脸换成自己所进食的活物的脸。” 他话音落下,宋南时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想到了方才他们见到的第一只顒鸟。 那只顒鸟长着一张神情痛苦的少女的脸。 眼前的这只顒鸟在变化之前,长得也很像人,但是那种像,是一种类似于恐怖谷效应的像,和真正的人脸很容易区分。 可方才的顒鸟,确确实实长着一张人脸。 顒鸟在进食两个时辰内,可以将自己的脸变化成自己进食的活物。 宋南时沉默片刻,低声都:“云止风。” 云止风也沉默片刻。 他平静道:“人类驯服的天马不会轻易出现在野外,这只天马应当就是方才那个女修的坐骑。” “我们来晚了。”他低声道。 宋南时闭了闭眼,眼前再次划过顒鸟脸上,少女痛苦的神情。 她再睁开眼时,河边的顒鸟已经结束进食离开,并没有发现他们。 但宋南时却不想就这么下山了。 云止风许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在她开口之前便道:“我去看一眼还有没有幸存的人,你在这等我。” 宋南时一怔,却抿了抿嘴唇,冷静道:“两个时辰,若是还有人存活的话,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云止风却笑了笑,道:“我知道,但只是看一眼而已,也不耽误我们下山,不是吗?” 他在看到那只长着少女面容的顒鸟时就知道来不及了。 但他却没和宋南时说什么。 宋南时口口声声她铁石心肠,但他知道铁石心肠的人不是她这般模样。 宋南时道:“咱们一起吧。” 云止风摇头:“探查而已,目标太大了。” 他只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你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我很快回来。” 宋南时沉默片刻,道:“好。” 最终,宋南时找到了一个藏身的山洞,和云止风约定一刻钟之后见面。 云止风走后,宋南时便在洞口设置了一个简易的探查阵法,天色已经大亮,她也没点火,就这么倚在驴兄身上,看似放松,却保持了一个随时都能暴起的姿势。 驴兄被倚的不舒服,不满地叫了一声。 宋南时便道:“我说驴兄啊,你刚刚牛逼大发了你知道吗?我都是靠云止风叫才醒的,你的神魂怎么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驴兄不明所以:“啊啊!” 宋南时又问:“所以你真的是驴吗?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驴兄似乎对宋南时怀疑它的种族非常不满,一边更大声的叫了一声,一边拿屁股对着宋南时。 宋南时就这么单方面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驴兄聊天,一边等云止风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南时觉得还没到一刻钟,洞口的阵法突然就被触动了。 宋南时从松弛的状态一跃而起,命盘拿在手中,看向洞口,就见云止风正站在洞外。 宋南时松了口气:“是你啊。” 云止风点头:“我回来了。” 宋南时便道:“挺快的,情况怎么样?” 云止风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进去细说。” 宋南时眉毛突然一动。 面前,云止风逆着光往前走。 宋南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一边神情自然地翻找着自己的储物戒,一边道:“先把门口的阵法给收了,我怕一会儿有什么小动物之类的惊动阵法,反而引来顒鸟。” 她一边说,一边头也没抬,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全无防备的模样。 云止风看了她片刻,点头:“好。” 他去收阵法。 那阵法收起不过一瞬间,等他再抬起头,便见宋南时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他,问道:“还剩一坛酒,喝吗?宫廷玉液酒。” “云止风”道:“好啊。” “他”走了过去,状似要把酒坛接过来。 等“他”走近宋南时五步之内,宋南时突然面色一变,直接抡起酒坛砸在了“他”脑袋上,酒液劈头盖脸的淋了“他”一身。 “云止风”猛地抬起头,面色狰狞。 宋南时已经飞速退后两步,冷笑道:“冒牌货,我问你,宫廷玉液酒多少灵石一杯?” “云止风”的口中发出一声尖啸,猛地朝宋南时扑了过来,一双人类的手逐渐变作翅膀。 但宋南时的笑容却更大了,她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离火脱手而出,落在了它湿淋淋的翅膀上。 酒助火势。 转瞬之间,离火就包裹住了它全身。 离火犹如跗骨之蛆,在它还未变成顒鸟之前,就直接烧断了它两只翅膀。 “巽为风。” 巽风出现,包裹住一团火球一般的顒鸟,不是为了协助离火,而是为了困住那顒鸟的声音和气息,不引来其他顒鸟。 宋南时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山洞一个角落,冷眼看着。 她想,这大概是一个贪心的顒鸟。 它的翅膀比其他顒鸟小了一圈,明显还未成年,意外发现了她的踪迹,想的便是独吞猎物。 但终究,也不知道谁是猎物。 炙热的火光由盛转衰,逐渐消弭。 宋南时靠在石壁上,松了口气。 于是,等云止风察觉不对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宋南时。 她直接把他堵在了门口,手里拎着一坛酒,气势汹汹的问:“我问你,宫廷玉液酒多少钱一杯!” 云止风:“?” 宋南时:“多少钱!” 她大有自己要是答不出来当场要他命的架势。 云止风:“……一百八一杯。” 宋南时便放下了酒坛,眉目舒展。 云止风却看到了她身后的狼藉,脸色当即就变了:“有顒鸟找到你了?” 宋南时却面露得意:“它骗不了我,还没对暗号呢我就把它认出来了。” 云止风气笑了:“那你还敢就这么在门口堵我?你就不怕我也是顒鸟吗?” 宋南时更得意了:“我就是认出你不是了才故意的啊。” 她笑眯眯:“我火眼金睛呢,逗你玩的。” …… 中州叶家。 叶秦州坐在庭院之中,一叠声地咳嗽着,停也停不下来。 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神情担忧,低声道:“少爷,起风了,您的身体……” 叶秦州脸色苍白,却摆了摆手,道:“无事,我的身体我知道,你找到黎州了吗?” 中年人神情为难:“未曾……” 叶秦州冷笑:“他有本事这辈子别回来了!让他死在外面好了,省的天天给我闯祸!” 中年人不敢说话,心里发苦,见叶秦州怒气冲冲,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中州云家又有动作了。” 叶秦州皱眉:“他们又搞出什么名堂了?” 中年人道:“外界有人怀疑麒麟子的死有蹊跷,但他们一口咬定麒麟子就是在四藏山受伤闭关之后被人刺杀身亡的,现在悬赏那个刺客的赏金已经飙升三倍了。” 叶秦州嗤笑一声:“他们当谁都看不出来吗?” 中年人不解:“可那时他们家的麒麟子啊,他们为什么……” 叶秦州面无表情:“约莫是觉得,有自己想法的刀不太好用吧,谁知道那刀磨得太利,他们自己反而被划伤了。” 中年人:“那我们……” 叶秦州摆了摆手:“关我们什么事。”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大嗓门的声音:“哥!快开门啊哥!我回来了哥!” 中年人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病弱的少爷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腿脚从没这么好使。 口口声让弟弟死在外面的叶秦州猛地拉开门,冷笑:“你还知道回……” 门外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哥哥哥!不好了!我闯祸了!” 叶秦州:“……” 他就知道,他不捅出点儿篓子不会回来。 他冷静道:“说罢,你又干了什么?是毁了别人东西还是欠了别人钱。” 叶黎州挠了挠头,笑道:“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他道:“我就弄丢了两个人罢了。” 叶秦州:“……” 他“嘭”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第53章 叶秦州,叶家兄长,体弱多病,日常迎风咳血。 叶黎州,叶家幺弟,健壮如牛,一拳三个他哥。 叶家这一代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叶家兄弟二人也是分工明确,两人拧成了一股绳,在各自的不断努力之下……叶家很稳定的走向了下坡路。 于是,叶家的日常就是这样的。 平日里,叶黎州日常负责修炼、找架打、打伤人或打坏东西、等他哥来捞人。 叶秦州日常负责咳血、喝药、赚钱、赚的钱给他弟收拾烂摊子、捞他弟弟。 兄弟和睦。 其乐融融。 比如这次。 叶黎州在自家门口弄丢了客人,和江寂一行人无头苍蝇地找了一圈之后,猛然就想到了他那无所不能的哥。 他不由得想,平日里他闯了祸,他哥都得来收拾烂摊子,捞人不说,还得赔钱,也怪不得他哥生气,他每次都挨削。 但是这次不一样啊!这次他只是弄丢了人,他哥只需要去捞两个人就可以了,不用赔钱! 不用赔钱,那就没多严重。 叶黎州这么一想着,当即就理直气壮地找他哥捞人。 他还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和江寂等人说了一二。 江寂他们一听,一时间大为震撼,只觉得叶黎州他哥能允许这个坑货活到今天还没有兄弟阋墙、也没有被坑死,那必然是有大气量和大本事在身上的。 有这么一个人能帮忙找,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行人顿时风风火火的往叶家去。 于是,叶秦州在自家兄弟失联了小半年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字面意义上丢了人的弟弟,和一群受害人家属。 叶秦州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亲弟弟,闭了闭眼,一字一句道:“你管这叫,没闯大祸?” 叶黎州最基本的眼色还是会看的,一见他哥脸色不对,当即认错道:“不不不!我闯了大祸!但是……” 他小心翼翼地看自己哥的脸色,试探道:“不是您说的,那什么,合适的人做适合的事嘛,给我收拾烂摊子……咳!您不就是专业的吗?” 叶秦州:“……” 他被自己亲弟气得呼吸急促,当即又咳了起来,一口血咳在了手帕上。 叶黎州大惊:“哥!” 叶秦州身边的中年人也大惊:“大少爷!” 江寂一行人同样大惊失色! 坏了!他们来这一趟,别没找到师妹,还把人家亲哥给气死了。 他们刚这么想着,身后就传来了接二连三的笑声。 众人惊愕回头,便见叶家的街坊四邻纷纷从门缝里窗户里探出头来,看着叶家的门口边嗑瓜子边指指点点。 还有人振臂宣布:“叶家小子又把叶家老大气吐血了!” 众人哄笑。 四周顿时充满快活的空气。 众人一时间更是惊愕。 人都吐血了,这街坊四邻居然都只顾着看笑话吗? 他们刚这么想着,就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眯眯道:“后生不用担心,叶家老大见天的被弟弟气吐血,刚开始我们也担心来着,谁知道叶家老大越吐越有劲了,不信啊,你就瞧好吧!” 老太太话音刚落,就见刚吐了一口血的叶秦州仿佛吐得不是人血而是鸡血一般,一改方才见风倒的病弱样,抬脚踹到了自家弟弟身上,力道之大,居然把叶黎州踹得后退了两步。 他道:“你给我跪下!” 叶黎州就着退后的力道,十分熟练的跪倒了地上,动作一气呵成。 “叶家小子又被他哥踹跪了!”街坊振臂宣布。 众人哄笑。 周围再次充满快活的空气。 无量宗众人:“……” 他们,还是见识少了。 叶秦州踹了弟弟一脚,气顺了,对江寂众人点了点头,道:“先让这个混账跪一跪,诸位请进,咱们细说。” 又对中年人说:“忠叔,上茶。” 江寂几人面面相觑,齐齐装作没看到还跪着的叶黎州,跟着叶秦州走了进去。 叶秦州坐在院中石凳上,开口就问叶黎州“丢人”始末。 最擅长和人交流的诸袖组织了一下语言,从头开始说。 叶秦州认真听完,沉思片刻,开口就道:“那可能真有些麻烦了。” 众人顿时一惊。 叶黎州也惊:“不就丢个人吗?” 叶秦州冷笑:“你给我跪好!” 转头看向江寂等人,又恢复了贵公子的神情,道:“你们说通讯符联系不上那两人,你们坐的飞舟又经过了四藏山……失踪的那两人很有可能掉进四藏山了。” 江寂等人对视一眼,问:“四藏山有什么问题吗?” 叶秦州苦笑:“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 他道:“约莫半年前,四藏山突然出现了许多凶兽,那时中州派人围剿过,谁知道围剿到最后一天,一群顒鸟突然占领了四藏山,那天,无论是人还是凶兽,大半都没走出四藏山。” 江寂这个草根龙傲天还没什么反应,诸袖这个见多识广的女主就先大惊失色了。 她失声道:“顒鸟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郁椒椒怀里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黑兔突然一动。 叶秦州只冷静:“是,所以中州才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所幸那些顒鸟暂时也没有出四藏山的意思,但是你们朋友既然掉进去了……” 叶秦州提声道:“叶黎州。” 老老实实跪着的叶黎丽嘉州猛然抬头。 叶秦州冷静道:“去中州最大的万事堂,雇些敢闯四藏山的人手,咱们从四藏山八面寻上去。” 叶黎州二话不说,拍拍裤腿站起身,扛着大刀领命而去。 叶秦州也起身,袖中滑出两柄蝴蝶双刀握在苍白的手中,道:“希望你们朋友撑得住。” 江寂很认真道:“我师妹撑得住。” 他笃定道:“她一定在等我们。” 万事堂,中州最大的人才市场。 自从四藏山出事以来,万事堂接到的最多的单子就是进山找人的。 于是等叶黎州来到万事堂时,就面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肯接进四藏山单子的人,要么死得差不多了,要么……就是他们叶家根本请不起。 万事堂的管事苦着脸道:“能进四藏山的都是不怕死的,您都要买人家的命了,还不许人家要价高一点吗?” 叶黎州觉得很有道理。 要是平常人的话,这时候也该知难而退了。 因为叶秦州根本没想过从万事堂这种地方能找得到靠谱的人手,他就是想让自己这个坑货弟弟好好看看他究竟惹了多大麻烦。 但是叶黎州根本不是一般人。 于是他的重点就落在了“不怕死”三个字上。 不怕死的人……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出了万事堂,转身扎进了一个酒楼。 这个酒楼,是死了么杀手集团在中州的据点,寻常人根本不知道。 但叶黎州不是一般人。 他一进去就拍了一个单子。 不出一刻钟就有管事接待了他,问他要杀谁。 叶黎州认真道:“我不杀人。” 管事了然:“那客人准备让谁生不如死。” 叶黎州:“也不是。” 管事:“?” 这个客人,有难度。 然后,他就听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要求。 叶黎州:“我要你们进四藏山,救人。” 管事:“……” 他委婉提醒道:“客人,我们都是最专业的杀手。” 叶黎州也很认真:“我知道啊。” 他道:“那你们就拿出你们杀人的劲头,去把人给老子救出来!” 管事:“……” 他现在只觉得眼前这人是来砸场子的,冷笑一声,当即就想开口,叫人把他轰出去。 可是开口之前,他却不由得犹豫了。 他想起了自从四藏山出事以来,死了么呈直线下滑的订单成交量。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订单…… 管事心中纠结挣扎,但是想到杀手们都快闲的出去摆摊卖茶了,当即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毅然决然道:“行!你这一单,我做主,接了!” 叶黎州大喜,立刻就在单子上填写起了目标信息。 姓名:宋南时、云止风。 相貌…… 修为…… 他一行行的填,填到最后一项,突然顿住。 两个人,按照刺杀的价格救人的话,是四千灵石。 他数了数自己身上的灵石。 不够。 但是没关系,死了么杀人付款,分两种方式。 一种是先付定金或全款,杀手杀人。 一种是杀手先杀人,拿着人头取全款。 当然,若是后一种有人想赖账的话,下一个人头就是你的了。 叶黎州想了想,选择了后一种付款方式。 他道:“等你们找到了人,直接找他们要钱!” 这叫到货付款。 …… 此时,宋南时还丝毫不知道自己还被人坑了一把。 她一边仔细处理好那只顒鸟的尸体,一边听云止风说他探查的结果。 “我们晚了。” 云止风道:“我只找到了那姑娘留下来的储物戒,她应当是一个人赶路经过这里,没有同伴,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把储物戒递给宋南时。 宋南时沉默接过,看了一眼储物戒,从里面摸出一封家书来。 宋南时没看家书的内容。 但她隐约能猜测出来,这姑娘应当是接到了家书之后就匆匆忙忙要回家,赶路经过这里,就此殒命。 她叹了口气,道:“四藏山出了这种事情,中州就没想过广而告之,让来往行人避开这里吗?” 云止风眉目冷淡:“那群人的思量,正常人向来是难以捉摸的。” 宋南时便不再说话,又盯着那家书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道:“既然碰见了,就把那姑娘的尸骨收敛起来,连着家书送回家吧。” 云止风眉目微微松动,看着她,低声道:“好。” 两人走出山洞,准备再去一趟那些顒鸟进食的小河边。 这一路上,似乎比来时更静了。 而等宋南时他们再次走到小河边时,就明白这整座山为何突然更静了起来。 只见那不过几米宽的小河旁,密密麻麻十几只顒鸟聚在一起进食,它们爪下全都是那些顒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凶兽,血气染红了整条河。 但这还不是最让宋南时惊讶的,最让宋南时惊讶的是,她在这些进食的顒鸟中,看到了方才他们第一次在小河旁看到的那只顒鸟。 宋南时看了一会儿,冷不丁道:“这顒鸟进食那头比它身体还大的天马不过半个时辰,只这一会儿功夫,它就又饿了吗?” 云止风抿了抿唇,却道:“它好像又大了些。” 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有了些猜测。 这些顒鸟……是不是根本不会感觉到饱,它们不断进食,只会让它们不断强大。 怪不得这么大一座山里,一只走兽都看不到。 但若是这样的话…… 宋南时喃喃道:“麻烦了啊。” 宋南时不知道这些顒鸟为什么只待在四藏山里不出来。 但她不由得想,这些顒鸟食欲如此旺盛,无论是它们需要不断进食变强还是因为它们的食量真就着这么大,但等它们将这四藏山吃个一干二净的时候……它们真的还会待在四藏山等着饿死吗? 离这四藏山最近的就是中州城。 满城的凡人修士,在它们眼中,和满山的走兽又有什么区别?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不再多想,安静地等待顒鸟进食完毕。 约莫一盏茶,它们飞快的进食完又离开,宋南时不由得想它们是不是又去寻找食物了。 宋南时就趁此机会走到小河旁,在还未澄净的鲜红血水中找了起来。 最终,是云止风道:“是这个。” 他指了指被冲到河岸旁的一具人骨。 那人骨体架很小,是一个女孩。 云止风道:“她身上的气息,和家书上的很像。” 宋南时走过去,低声道:“仙子,得罪了。” 随即她燃起了一把离火,将那骨架直接烧成了骨灰,连同那封家书一起,放进了一个白玉盒里。 做完这些,她正想继续下山,突然,整座山林便响起了尖利的顒鸟鸣叫声。 “余——” 但这声音却不像是宋南时最开始听到的那种捕猎般的声音。 反而像是…… 宋南时突然抬起头,便看到整个山林狂风大作,但这风却不是衣华自然的风声,而是无数顒鸟振翅引发的风声。 云止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像是顒鸟在呼唤同伴。” 但是什么样的顒鸟呼唤同伴,会这么一呼百应呢? 不像是在呼唤同伴,反而像是在呼唤下属。 宋南时看了两眼,便道:“正好是个机会,我们走。” 两个人便趁机过了河。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过河,宋南时便听到了河对岸的树林里传来的人声。 “……这些畜生干什么啊?咱们差点儿就暴露了。” 这个时候听到活人在这里,宋南时可不觉得是个好兆头。 宋南时当即就想把云止风往隐秘处拉。 正好,云止风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警惕着,都没看彼此,拉扯之下就直接撞在了一起。 宋南时的脑袋直接磕在了云止风胸膛。 她“嘶”一声,有点疼,刚想抬头,便觉得一只大手直接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身前的胸膛震动,热气蒸腾,云止风压低声音:“先别动。” 宋南时一顿,第一反应: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然后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还礼貌性的挣扎了两下。 云止风压低声音:“他们往这边走了,安静。” 宋南时这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对方就算往这边走了,他们也不用保持这么个姿势。 她只是下意识地停住了挣扎,一边乱七八糟地想云止风这心跳似乎有点儿快,体温也偏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边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但是很快她就没空想云止风如何了。 因为她从那两个人口中听到了他们的名字。 “……宋南时,云止风,是这两个人吗?” 宋南时当即抬起头,云止风低下头,两人对视一眼。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探出了头。 那两人正好从他们不远处经过,却没发现他们。 于是宋南时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二人身上,死了么杀手的标志。 宋南时当即震惊地看向了云止风:你? 云止风也很震惊:我? 两个人都惊了,万万没想到杀手都能敬业到这种程度,直接追杀进了四藏山。 他们还在说话。 杀手甲:“这次目标是两个人。” 宋南时睁大眼睛:还有我? 杀手乙:“嗯,但是不好做,还得追到这四藏山来,幸好咱们两个都擅长隐匿气息。” 宋南时磨牙,好啊,还是有备而来! 杀手甲感叹:“好久没碰到要活人的客人了。” 宋南时冷笑,当即就想出去让他们看看谁是活人谁是死人。 云止风连忙拉人,传音入密:算了算了,真打起来惊动那些顒鸟就不好了,那些顒鸟正聚集在一起,真惊动起来,得不偿失! 宋南时勉强压下来,冷笑着听他们对话。 便听杀手乙笑道;“你说这次奇不奇,不止是要活人,据说这次的客人选择的是先做任务后付款,但这次的后付款还和以前的后付款不一样,让咱们找任务对象要!” 两个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宋南时当即大怒! 好啊!买杀手暗杀我们也就算了!暗杀的钱还让杀手从我们身上扒!你欺人太甚! 这次连云止风都面无表情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个意思。 冷静它个鬼吧! 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这见鬼的追杀令,简直欺人太甚!奇耻大辱! 宋南时决定与下追杀令的人不共戴天。 第54章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凤有虚颈,犯者必亡。 此时的宋南时便觉得,自己就是那被触了逆鳞的龙。 她将自己的感受和愤怒告诉云止风的时候,云止风的神情相当精彩。 诚然,买'凶杀人,钱还让受害者出,云止风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但听到那两个杀手要他们命的时候都还能稳得住的宋南时一听到要钱就炸了,这件事怎么想怎么离谱。 云止风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那搞出“到货付款”的人更离谱,还是字面意义上要钱不要命的宋南时更离谱。 此时此刻,云止风甚至不合时宜的想,宋南时和那到货付款的奇葩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当然,现在的共同语言可能一不留神就变成了不共戴天。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明显要炸的宋南时,传音问道:“所以,你想如何?” 在一群顒鸟的领地遇见杀手,方才还秉持着保守策略的宋南时一下子就激进了起来。 她道:“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此乃多事之地,我们不能两面受敌。” 云止风面无表情:“说人话。” 宋南时语速飞快:“我们先把这两个狗比弄死吧!” 云止风:“……” 他就知道。 他也没反驳,只道:“你可想好了,现在动手的话,一定会惊动顒鸟,我们想再偷偷出山就不可能了。” 宋南时冷笑:“那也总好过在这山里躲顒鸟的时候还得躲两个杀手,现在就动手!” 云止风只道:“好。” 丝毫没去考虑惊动顒鸟之后会有多危险。 ……当然,也没有考虑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两个杀手是进来救人的。 啊?雇两个死了么职业杀手去救人?那雇主脑阔子有问题吧! 不像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动手之前,宋南时甚至还再次宣布道:“我和那下追杀令的人不共戴天!” 正在满山游荡着找人叶黎州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都快入夏了,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居然觉得有点儿冷。 而此时,宋南时也正光明正大的从暗处走出来。 正好出现在两个杀手的视线范围之内。 两个杀手直接愣住。 宋南时便在两个杀手呆愣的视线之中微笑道:“你们是在找我吗?” 两个杀手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大喜。 接这个任务之前,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和顒鸟血战一场,九死一生还不一定能找得到人的准备了,谁成想,此行居然这般顺利,刚进山没多久,还没碰到顒鸟就先碰到了人! 这钱未免也太好挣了吧! 两个杀手因为惯常杀人,身上的气质都十分凶悍险恶。这样的气质震慑暗杀对象十分有用,但是救人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幸而他们都是专业级别的,十分擅长随机应变。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救人和杀人肯定不一样,收了钱就要表现出专业的态度,等找到任务对象之后,他们一定要拿出最和善的态度来,必要让客人感受到春风化雨的温柔。 为此,他们来的一路上都在对着彼此练习好人技能之“温柔的微笑”,险些没把对方恶心死。 于是此时此刻,两人大喜之下还没忘了展示专业态度,齐齐冲着宋南时露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 险恶的气质扑面而来。 其中一人还“温柔”道:“老子们找的就是你呢。” 宋南时:“……” 别以为你们加了一个“呢”,别人就看不出你们险恶的用心。 宋南时确定了,这两个人就是来者不善! 他们甚至还使出了精神攻击,想把自己恶心死。 宋南时又看了一眼两人“核善”的微笑,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佯装不知道他们就是杀手的样子,故意问道:“你们找我们做什么?是要救我们出去吗?” 两个气质十分险恶的杀手眼前一亮,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目的一下子就被人看穿了,当即就觉得自己的伪装和表现果然专业,这不一看就像个救人的好人了嘛! 两人当即点头:“啊对对对对!” 宋南时:“……” 知道你们接到的单子是要把他们活捉回去,但是这两个人就不觉得自己这个借口太敷衍了吗? 救人? 他们但凡照照镜子呢? 宋南时心中冷笑,面上还是装出十分惊喜的表情,一边夸张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正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一边给云止风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自己。 云止风:“……” 他觉得两边的表演都挺辣眼睛的。 就这么,两方人各怀心思,一边带着虚假的和善,一边带着虚假的感动,还都觉得自己脑补的就是真相了。 他们大踏步走向对方,全都是一副遇到亲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生死之交。 两方人慢慢走近、走近、面对面。 到了此时,两个杀手都以为自己这次任务妥了。 他们正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的女修面色突然一变,拿起一个命盘就往他头上抡。 她还道:“云止风!动手!” 于是,等另一个杀手察觉不对想帮忙的时候,就被云止风一剑柄敲的晕头转向。 两方都不想惊动顒鸟,有意识的缩小了战斗范围,没弄出太大动静,就这么缠斗了起来。 两个杀手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还在挣扎:“我们真的是来救你们的!” 宋南时冷笑:“我信你个鬼!哪个蠢货会雇杀手救人!” 杀手百口莫辩:“我特么……” 然后就被云止风一剑制服,直接昏了过去。 另一个杀手也很快步了自己同僚的后尘。 全程不过是片刻之间。 但是那杀手最后时刻为了自救还是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宋南时刚把这两个人装进储物戒,远处就传来了顒鸟的叫声。 云止风当即拎起她,低声道:“走!” 两人转身隐入山林之中,想要摆脱飞在半空中的顒鸟。 可是这次顒鸟的数量明显比之前的多得多。 宋南时用巽风隔绝两人的气息,想要故技重施,却发现这次的办法明显不好用了,他们无论如何摆脱,半空中总会有顒鸟划过的声音。 宋南时觉得不对劲。 她奔逃了一会儿,突然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似乎在认真听什么。 云止风没打扰她,也没多问什么,只将长剑挥出站在她身边,就像一个沉默的守护神。 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一只顒鸟就突然从半空中冲了下来,径直冲向宋南时。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再不隐藏气息和灵力,化神期的一剑,直接削下了那体型还没多大的顒鸟的头颅。 但是这里的动静和血腥气肯定会吸引更多顒鸟,云止风正想着要不要背起宋南时跑,便见一直闭着眼睛的宋南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冷不丁道:“哨声。” 云止风一顿:“什么?” 宋南时:“刚刚那只顒鸟冲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了哨声。” 云止风皱眉:“哨声,这里有其他人?不对!你是说……” 宋南时:“我觉得,是那哨声在告诉这些顒鸟,我们在哪儿。” 云止风惊疑不定:“你的意思是……这些顒鸟,背后有人在控制?” 顒鸟之间的交流只靠鸣叫,顒鸟哪怕长得再怎么像人,也不会使用人类做的哨子的。 能使用哨子的只有人。 但是如果这些顒鸟突然出现的背后不是什么灭绝上古生物复活的天灾,而是人祸的话…… 那性质就大不一样了啊。 云止风心念急转,越想脸色就越难看。 但他的动作却没停,在下一波顒鸟找到他们之前,捞起宋南时横抱在怀中,又一脚把没头苍蝇似的驴兄踹进储物戒,转头就走。 他一边在山林之间飞奔,一边问道:“就算是有人控制,那人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的?” 宋南时只问:“顒鸟靠气息找人,那人会靠什么找另一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异口同声道:“神识!” 宋南时当即道:“快,封锁识海,屏蔽神识!” 两个人立刻齐齐封锁了识海。 而这次他们果然没有猜错。 在封锁了识海之后,他们再甩了那些顒鸟几次,就再也没有顒鸟追上来了。 可云止风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面色沉沉。 宋南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封闭识海,摆脱了那些顒鸟,那就证明宋南时的猜测正确。 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依靠神识扫视整座山,并且用哨声指挥顒鸟,想置他们于死地。 沉默了一会儿,宋南时冷静道:“刚掉进山里,我们没有封闭识海也还是躲开了顒鸟,那时那人应该是不在的。顒鸟突然开始对我们穷追不舍是在哨声之后,哨声是在顒鸟聚集之后,所以这些顒鸟突然开始聚集,是因为那吹哨人来了吧。” 宋南时心里有了些猜测。 若是顒鸟的背后真的有人在控制,但这人又不常来这里的话,他今日突然出现,正好又碰到宋南时他们弄出了动静被他发现,他必然是想要杀人灭口的。 也算因祸得福了。 没有那哨声穷追不舍,宋南时也未必能发现,这些顒鸟背后居然还有一个吹哨子的。 这样的因祸得福,宋南时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可还没等宋南时复杂一会儿,她耳朵突然一动。 然后她道:“不对,还有哨声。” 云止风凝眉:“可是没有顒鸟追过来了。” 没有顒鸟追过来,哨声又没消失…… 宋南时一惊:“坏了!这山里还有人!” 她知道云止风速度比她快,二话不说,当即跳到了云止风背上,拍着他的肩膀道:“往顒鸟最多的地方找!能救人就救人!” 云止风没有丝毫异议,背起宋南时朝着顒鸟的声音最大的方向飞奔而去。 没一会儿,他们就迎面撞上了背后跟着一大群顒鸟的叶黎州江寂等人。 真的是一大群。 宋南时看得头皮发麻,江寂他们看到宋南时,也麻。 两方人当即对着嘶吼了起来。 宋南时撕心裂肺:“关闭识海!快关闭识海!” 江寂嘶吼:“师妹快躲开!躲开!” 这时他们已经跑到眼前了,眼见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顒鸟,云止风背着宋南时被迫转头加入了奔逃大军。 宋南时火急火燎:“我让你们关闭识海啊!快关闭识海!不关闭识海你们跑个嘚儿!” 但是顒鸟的鸣叫声中,谁也听不到谁在说什么。 诸袖:“你!说!什么!” 宋南时快疯了,撕心裂肺:“我让你们关闭识海!” 叶黎州也撕心裂肺:“宋南时我们来救你了啊啊啊啊!” 宋南时:“……” 救你妹!谁救谁!你告诉我这情况谁救谁! 宋南时彻底麻了,甚至有一种顒鸟咬死这货也活该的冲动。 她几乎想和这群人一起摆烂算了。 然而就在此时,云止风和一个陌生的声音一齐传入了众人耳中。 “关闭识海。” “她让你们关闭识海。” 清晰的就像在耳边说话。 云止风的声音宋南时认得,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陌生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看到了一个被叶黎州背在背上的苍白青年。 她来不及想青年是谁,就被叶黎州恍然大悟的声音打断。 “原来是关闭识海,你早说!” 宋南时:“……” 她迟早要弄死这玩意。 交流通畅了,一切就顺利的多了。 所有人关闭识海之后,他们倒是费了些功夫才甩掉那些密密麻麻的顒鸟,但是幸而没有顒鸟再追上来了。 半个时辰之中,众人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个山洞里。 那苍白青年更是一叠声地咳了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叶黎州惊慌:“哥!哥你别吓我啊!” 原来是叶黎州他哥。 这兄弟俩可真不一样。 宋南时身心俱疲,拍了拍云止风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这才问道:“你们怎么也进山了?” 叶黎州一边照顾他哥一边道:“我们来救你们出去!” 宋南时:“……” 谁救谁?你告诉我,谁救谁? 幸好,除了叶黎州这个没谱的,其他人似乎也都意识到这个情况似乎有些颠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但宋南时问完之后就后悔了。 她想,她以前独来独往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他们是冒着极大风险来救她的,她怎么能…… 于是她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补救补救。 但是有那么一些人,就活该不配被人补救。 只见叶黎州丝毫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般,耿直道:“对啊!我为了救你,还特意请了外援呢!宋南时,我够兄弟吧!” 宋南时:“……” 云止风:“……” 但是,外援? 宋南时心中突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连忙道:“等等,你说外援……” 叶黎州:“我花钱请了人进山救你们,咦?对了,我请的人呢?虽说是分头上的山,但山里这么大动静,他们怎么还不出现?坏了!该不会是死在山里了吧!” 叶黎州眉头一皱。 宋南时:“……” 她嘴巴子抖了抖,突然道:“你说的外援……” 她从储物戒抖出两个人:“是不是这两个?” 叶黎州一见,先是一喜,然后疑惑:“咦?他们已经找到你了?不对啊!他们怎么在你储物戒里?” 宋南时:“……” 她捂着脑袋,扶住了云止风。 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察觉了不对。 江寂沉吟:“这个外援……” 诸袖皱眉:“我怎么觉得……” 郁椒椒惊呼:“这不是死了么杀手标志吗?” 叶秦州手一抖,深吸一口气:“叶黎州,我让你去找靠得住的人手,你给我找到了杀手组织?” 叶黎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这不,也是人手吗?给钱就靠得住,你们都怎么了?”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 半个时辰之前她:傻逼才会请杀手救人!信的人都是傻逼! 半个时辰之后的她:傻逼就在我身边。 但是她现在也不想纠结谁是傻逼了,她想起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她颤抖着问叶黎州:“叶黎州,刚刚这两个杀手说,他们的雇主选择的付款方式是,到货付款。” 叶黎州:“……” 事关灵石,他这次真的心虚了起来。 他弱弱道:“我这不是钱不够嘛……” 只这一句话,压力就来到了宋南时这边。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选择祸水东引。 她顿时看向叶黎州他哥:“这位道友,您看……” 叶秦州眸光一闪。 他开口,当即道:“这件事,是黎州做得不对!” 宋南时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叶黎州还有个明事理的哥。 他明事理的哥也道:“他做错了事,钱财方面……” 宋南时听得双眼亮晶晶。 对!快说!钱财方面这么着! 叶秦州喘了口气:“钱财方面……” 他突然顿住,苍白的脸一时间变得殷红,随即一叠声地咳了起来,一手抓住帕子捂住嘴,神情痛苦。 宋南时:“??” 碰瓷? 然后就见叶黎州他哥一口血吐在了帕子上。 叶黎州大惊,天崩地裂一般:“哥!你别吓我啊哥!” 宋南时:“!!” 宋南时:“??” 你你你! 这这这! 叶秦州用力抓住自己弟弟的手,脸色带着不正常的殷红,嘴唇染着血色,帕子一团血迹。 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却神情郑重道:“在下虽然身体不争气,但是舍弟犯的错,在下哪怕赔上这条命,也一定会把钱还清!” 此情此景,江寂他们都有些不忍了,纷纷看向宋南时。 于是压力又到了宋南时这边。 宋南时:“……” 她明白了。 这是个高手。 第55章 什么叫以退为进。 什么叫欲拒还迎。 什么叫示之以弱。 看着眼前眉宇间病弱且坚毅的叶大哥,宋南时心中只有四个字。 棋逢对手。 宋南时听叶黎州说起过家中的情况,知道他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大哥。 从前她还想着,这兄弟两个没有长辈照拂还能长这么大,不太容易。 而今看来,这位大哥敢把这么个能闯祸的弟弟放出去撒欢还没把家里搞破产,果然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有点东西的病弱大哥见她不语,开口低低的叹了口气,想要说话。 可他这口气还没叹完,就见宋南时突然一声长叹。 而且叹的比他还百转千回,比他还荡气回肠。 “唉!” 叶黎州:“……” 有点给他整不会了。 其他人被她这超大声的叹气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诸袖担忧:“师妹,你怎么了?” 宋南时摇头,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神情却欲言又止:“无事。” 见状,诸袖顿时觉得是有事了,而且这事还大发了。 她当即道:“师妹,有什么话你还不能和我们说吗?” 宋南时沉默半晌,紧抿嘴唇,不欲多言。 但她越不说,众人便越是焦急,不由得开始脑补师妹/师姐不过是离开他们一天,究竟是碰到了什么。 江寂甚至加重了语气:“师妹,你还不信任我们吗?” 宋南时仿佛是终于被这句话说动了,张了张嘴,最终却只道:“没什么,我只是以为这次要见不到你们了,如今能再次重逢,一时感慨罢了。” 见不到他们?这句话就严重了。 众人纷纷开始猜测师妹是遇到了什么能让她觉得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意外,越猜测就越觉得,这次师妹真的是吃了大苦。 宋南时却不再多说,只看着病弱大哥,真诚道:“生死之间走一遭,在下这才觉得从前执念的种种皆为身外之物,再多的金钱也不过是梦幻泡影,生不带来其死不带去。我能活着见到你们已是大幸,不敢再奢求其他的,令弟虽然意外将我遗落在了四藏山,但我走这一遭能看破从前执念,也不算是坏事。” 她神情十足的唏嘘,一副看破红尘大彻大悟的姿态。 说着,她顿了顿,一副怕叶秦州责怪自己弟弟的模样,又补充道:“我没有怪令弟的意思,你别误会。” 叶秦州:“……” 这下直接精准“误会”。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久违的有了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这姑娘,有点儿东西在身上的。 而江寂他们见宋南时一副当场就要出家当和尚的大彻大悟样,当即就急了! 都说出“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这种话了,那得是受了多大委屈啊! 这可是宋南时啊! 江寂他们登时就看向了始作俑者叶黎州,眼神中充满了谴责。 叶黎州:“……” 叶秦州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教好他……” 说着,他又用帕子捂住了嘴,神情痛苦。 可这次还没等他咳出来,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云止风就突然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神情痛苦。 然后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缕鲜血从云止风嘴角流下。 众人登时惊了! 病弱的叶秦州吐血,众人只觉得怜惜不忍,可一向表现的强大的云止风吐血…… 江寂的第一反应就是云止风是不是要死了。 别说江寂,演的正起劲的宋南时都惊了。 她还以为云止风真怎么了,当即走过去握住云止风的手腕要给他把脉:“云止风!你怎么了!” 云止风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捏了捏。 宋南时:“……” 她登时就明白了。 好家伙,原来你也在演! 这时,江寂也不由得问道:“云止风,你还好吗?” 云止风看他一眼,淡淡道:“无事。” 江寂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便听云止风淡声道:“不过是区区致命伤罢了。” 江寂:“……” 众人:“……” 他们谴责的目光登时又落在了叶黎州身上。 看你干的好事! 叶黎州:“??” 你们神仙斗法,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但是无人在意叶黎州,宋南时当即又和叶秦州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向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做绿茶的顶级拉扯。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茶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然而还没等他们茶出个胜负来,就见被他们放在地上的两个杀手突然呻吟了一声,眼看着是要醒。 茶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登时闭上了嘴,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这一刻,两个人从对方眼里看到的同样的意思。 不如我们…… 要不然就…… 没人知道他们这一眼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决定。 但是收回视线时,方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就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众人到这时还懵着。 而此时两个杀手已经前后醒来了。 其中一杀手先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喃喃道:“我这是……” 随即,他就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经历。 然而还没等他警惕,就见把自己敲晕的始作俑者宋南时出现在了他面前。 她神情担忧且关切:“你醒了。” 杀手大惊:“你你你!” 是你敲的我闷棍! 然而宋南时却笑道:“对,就是我。” 杀手见她还敢如此嚣张,大怒。 随即就听宋南时道:“是我救得你,你不用太激动。” 杀手:“??” 杀手:“??” 你在说什么屁话! 他大怒:“明明是你对我们动的手!我们都看见了!” 宋南时惊讶:“可是我们见到你的时候,你们两个正被两只顒鸟围着啊,我们千钧一发才救你出来的,怎么能说是我们动的手,不信你问他们!” 眼睁睁看着宋南时黑白颠倒的众人:“……” 只有云止风面不改色道:“正是。” 一旁的叶秦州咳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补充:“当时我们刚找到宋姑娘不久,正准备回去就遇见了你们,我们都可以作证。” 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杀手还是不信:“我又不是傻子!” 叶秦州便一副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模样,道:“对了,这里的顒鸟是可以变化成人类迷惑猎物的,我们看到你们时你们正被两只顒鸟围着,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看到的所谓的对你们动手人,其实是顒鸟变得。” 这一番解释有理有据。 两个杀手也不由得将信将疑了起来。 宋南时和他一唱一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叶秦州:“应该就是如此了。” 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杀手顿时更犹豫。 他道:“可是我们是被你们请过来找人的……” 叶秦州一拍脑袋,登时一副想到什么的模样:“请你们来救人,最后反而被我们给救了,还真是……” 杀手的思路登时转移到任务上,“那我们的任务……” 叶秦州石破惊天:“你们死了么救人的价格是两个人四千灵石,而今你们任务没做成,反而被我们给救了,但鉴于你们毕竟是为了做任务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就打个折,收你两千灵石。” 他当场反客为主。 两杀手万万没想到做个任务还赔了两千灵石,大惊:“怎可如此!” 然而还没等他们说完,宋南时在背后邦邦两棍,又把人给敲晕了。 她还道:“等他们再醒时,就说他们受刺激过度又晕了过去,趁他们还晕乎再忽悠他们一轮,他们估计就能信八成了。” 叶秦州也收起的原来的神色,颇为遗憾道:“就是不知道那两千灵石他们肯不肯给,要是再给我两天,我应该能忽悠过来,可惜,夜长梦多。” 宋南时:“差不多得了差不多得了。” 她收拾收拾又把人装回了储物戒。 转头,就看到表情都麻了的众人。 宋南时:“……” 她咳了一声,低调道:“情况特殊,情况特殊。” 众人全程看得一愣一愣的,至今没回过神。 只有叶黎州小心翼翼地问:“宋南时,你和我哥真的是第一次认识吗?怎么……” 话没说完,他就“嗷”了一声,大怒道:“云止风!你踩我做什么!”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脚:“脚滑。” 叶秦州一把揪过自己没眼色的蠢弟弟,“行了,这件事暂时解决,你以后再做什么长点儿脑子!” 说着,他还遗憾道:“可惜现在时间不够,要不然那两千灵石……” 他话说一半,见众人诡异地看着他,登时顿住,拿起沾满鲜血的帕子捂住嘴轻咳了两声,虚弱道:“不好意思,略费了些口舌身体就受不住了。” 众人:“……” 你看我们还信吗? 但是不管他们信不信,围观了这一番八百个心眼子的操作之后,众人只能心情复杂地再次启程。 然而他们刚从山洞里出来,一只顒鸟当即就从半空中冲了下来,直冲向走在最前面的宋南时。 宋南时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人猛地一拉,下一刻,一道剑光闪过,那冲过来的顒鸟连鸣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头颅便落在了地上。 刚出来就来了这么有惊无险的一出,宋南时定了定神,这才四下看去。 这一看她就觉得不妙。 整座山都是哨声夹杂着顒鸟的鸣叫。 半空中时不时划过翅膀的影子。 仿佛整座山的顒鸟都出动了一般。 宋南时当即就明白了过来。 那个吹哨人,怕不是想杀人灭口了。 巽风隔绝了他们的气息和灵力,识海关闭隔绝了吹哨人神识的扫视,他急着将他们杀人灭口,只能不管不顾的出动所有顒鸟,靠着顒鸟的眼睛搜寻他们的踪迹。 那他们一大群目标,此时想要再悄无声息的出去,怕是不可能了。 江寂神情惊疑不定:“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说话之间,远处的其他顒鸟嗅到了这边的血腥气,当即朝这边冲了过来。 众人顿时警戒了起来。 宋南时一时间心念急转。 她意识到,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顒鸟的领地是天空,他们只要仗着山林茂密像之前一样甩开这些顒鸟躲进隐秘处,他们不出来,顒鸟就拿他们没办法。 然后呢?和那不知道是何目的的吹哨人比拼耐心? 第二就是…… 宋南时直接拿出了命盘:“闯。” 宋南时不信真有人会靠一只哨子就能控制所有顒鸟,想要让这般强大的顒鸟唯命是从,必然要付出代价。 那么,这吹哨人不惜代价也要调动所有顒鸟追杀他们,必然是要他们死的。 那他们耗的就不是吹哨人的耐心,而是自己的命。 倒不如趁着那吹哨人刚开始动作,先下手为强。 江寂这时还没反应过来:“闯什么?” 宋南时开始起卦:“当然是闯出去。” 江寂一惊。 宋南时说着还遗憾道:“我还想去看一眼那吹哨子的人是何许人也,今天怕是不能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中却毫不停息。 然后道:“西南方,云止风,你来开路。” 云止风连问都没问,当即走到了前面。 宋南时又道:“江寂,你垫后。” 江寂有心想问问,但是见云止风都没问,他一问反而显得自己这个亲师兄和师妹不亲厚一般,硬是憋住了没问。 罢了,不就是硬闯嘛!他江寂又不是没闯过! 于是,宋南时就这么三言两语间,决定强闯。 没有任何人发出异议。 柳老头都忍不住从玉佩里冒出头来,不由得道:“这个女娃,还真是……” 话音遗落在了顒鸟的鸣叫和剑锋划过血肉的厮杀声中。 宋南时站在最中间,眼看着面前血肉飞溅,却无比的冷静。 她无比清楚,他们是要闯,不是要莽。 现如今他们的优势劣势都很明显。 他们是猎物,那吹哨人就是猎人,这满山的顒鸟都是猎犬。 但是相应的,气息被巽风隔绝,猎犬就没有鼻子,神识封禁,猎人就没有眼睛。 他们现在就像是和瞎子玩捉迷藏,只要他们能在发现他们的顒鸟把信息传出去之前赶尽杀绝,那么瞎子就永远都不会有眼睛。 那他们要做的就是快。 快速的移动、快速地斩下每一双发现他们的眼睛、快速地在下一双眼睛到来之前转移。 不是没有机会的。 宋南时这么想着,迅速的就着命盘掐算,尽力让他们躲开不容易对付的顒鸟群。 云止风在前方开路,势如破竹,江寂扫尾扫的十分干净,而让宋南时最惊喜的是,哪怕是病秧子一般的叶秦州,一双蝴蝶双刀也异常锋利。 似乎一切都在越来越好,胜利就在前方。 但是宋南时却知道,他们想要出去,不可能不和大群的与顒鸟相遇。 因为…… 宋南时顿住脚步,看向不远处那条不深的小河。 这是顒鸟的进食地。 宋南时在这山中四处游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小河似乎围绕了整座山转了一圈,那也就是说,无论他们从哪里下山,都得过这条河。 整座山的顒鸟出动,相应的,作为进食地的小河旁到处都是顒鸟。 比如此时。 宋南时看着小河旁少说几十只的顒鸟,深吸了一口气,明白对于他们来说,真正强闯的时候到了。 宋南时低声道:“闯!” 云止风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剑挥了过去。 和剑光一起出现的是小河上突然燃起的冲天大火。 顒鸟受惊,发出尖利的鸣叫。 宋南时知道,这鸣叫声一出,只要他们没有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些顒鸟转移,面临的就会是源源不断的包围。 但是短时间内解决几十只顒鸟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看他们这次能不能闯出去。 几人顿时犹如一把尖刀,锋利的撕进了顒鸟群中。 “离为火。” “巽为风。” 风带着火势,席卷了整个河流,将所有顒鸟包裹在其中。 刀光、剑光。 云止风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动作已然很快了,但是当宋南时抬起头看到远处听到鸣叫不断飞来的顒鸟时,就知道今天免不了苦战了。 猎人有了眼睛。 那他们只能做最凶猛的猎物。 此时此刻,中州城中的人抬头看,便只能看到四藏山冲天的火光,和那被他们列为禁地的四藏山一声又一声嘶鸣惨叫。 而宋南时他们则已经陷入了苦战。 顒鸟,源源不断、密密麻麻的顒鸟,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那只平日里隐形人似的黑兔已经变成了巨大的犼兔挡在了实力最弱的郁椒椒身前,但是妖族太子此刻的实力也抵挡不住不臣服于妖族的凶兽。 甚至连云止风身上都添上了伤,更别说其他人。 宋南时的灵力在卜算和战斗中飞速消耗。 但她丝毫不敢懈怠,她在寻找破局的办法。 必须要找到一个破绽,否则的话,他们只能被这群顒鸟拖进苦战的深渊,最后哪怕是胜了,怕也只是傪胜。 宋南时精神高度集中,险些没看到一只偷袭的顒鸟,直到被云止风拉了一把:“躲开!” 宋南时一个踉跄。 但这时候她甚至来不及道声谢,因为她突然看到了云止风手上那只能装活物的储物戒。 那只储物戒里都有什么? 两个杀手。 但那两个杀手放出来也只是送菜。 那除此之外就是…… 宋南时突然道:“云止风!把驴兄放出来!” 云止风听从宋南时的命令几乎成了本能,闻言二话不说,放出了储物戒里的驴兄。 驴兄睡得正好,一下子直接落在了战场上,见状大惊。 宋南时都没给它思考的时间,直接扑了上去:“快想办法!” 江寂见状险些以为自己师妹疯了。 一头驴…… 可宋南时却眯起眼睛飞快道:“我知道你肯定有点儿能耐,你既然都能在顒鸟的迷惑下比我先清醒,那就告诉我,你还有什么能耐!” 于是驴兄也觉得宋南时疯了。 它不过一头驴,它能有什么能耐! 而正在此时,一只顒鸟突然冲了过来,宋南时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生死之间,驴兄猛然尖叫出声。 可是这次却不是那嘶哑的驴叫。 宋南时恍惚间似听到了悠长的鹿鸣。 四周疯狂攻击的顒鸟突然顿了一瞬。 只这么一瞬。 宋南时立时大声道:“走!” 离火瞬间凝成一个屏障,宋南时再无顾忌,扔起命盘拽着驴兄爬了上去。 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御剑跟上。 只不过一瞬。 他们逃出生天。 宋南时回头看到被离火挡住的顒鸟,突然哈哈大笑。 她道:“驴兄,干得漂亮。” 驴兄满脸的迷茫。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云止风跳上宋南时的命盘,欲言又止:“这头驴……” 宋南时:“请对你的救命恩人尊重一些。” 云止风顿了顿。 然后他道:“这位驴?” 宋南时:“……” 好的,很尊重了。 第56章 宋南时带着“这位驴”一口气飞过了两座山,等完全听不到那些顒鸟的叫声了,他们这才停了下来。 宋南时下了命盘,松了口气:“呼。” 驴兄晕乎乎地跟着下了命盘,也松了口气;“呃——” 然后便见众人闻声转头,齐刷刷地盯着它,视线齐齐落在了它的驴嘴上。 驴兄:“!” 它一惊,叫到了一半的声音直接卡壳,险些没一口气把自己噎死。 两拨人大眼瞪驴眼。 宋南时还目光灼灼地催促道:“继续叫啊,别听。” 众人顿时想起方才那让所有顒鸟都停顿了一瞬、帮助他们摆脱追击的鸣叫声,顿时连连点头,纷纷道:“对!别停!别停!” 他们还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两步,给驴兄发挥的空间。 叶秦州甚至还面色严肃地掏出了一块压箱底的留影石,一番操作之后,礼貌性地冲驴兄点了点头,道:“你可以叫了。” 思忖到宋南时方才的“尊重”一说,改口道:“您可以叫了。” 驴兄:“……” 给它整不会了。 它或许不是驴,但这群人八成也不是人吧。 否则怎么就能狗的这么天衣无缝,这么炉火纯青? 它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 这群人围着一头驴极尽不当人之能事,唯一觉得自己约莫还是个人的云止风不由得出面说了两句。 “你们这么围着一头驴……” 宋南时的视线“刷”地一下就看了过来。 其他人也纷纷报以不赞同的目光。 云止风:“……”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改口:“你们这么围着一位驴……” 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沉默良久,往后一退,直接摆烂:“挺好,不错,继续。” 宋南时还催促道:“叫吧,现在可以叫了。” 驴兄:“……” 它差点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叫的了。 好半晌,它才憋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叫声:“啊呃?” 平平无奇一驴叫。 和方才那只一声就令所有顒鸟都顿了一瞬的叫声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宋南时登时大失所望。 叶秦州也不由得收回了留影石。 他看了看尚且摸不着头脑的驴兄,又看了看目光灼灼的众人,珍惜地摸了摸自己的留影石,提议道:“这样吧,诸位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便先在这里修整片刻,等休息的差不多了再回去。” 众人思忖片刻,纷纷同意。 其实修整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因为那头驴。 能仅凭一个叫声就击退成百上千只顒鸟,怎么可能是一只普普通的驴。 它若还只是一头驴也就罢了,知道它身份必然没这么简单,还是多观察观察为上,省的贸然带进城出了什么意外。 于是众人纷纷休息的休息,疗伤的疗伤,只不过明里暗里总是看向驴兄。 叶秦州还很有礼貌的冲驴兄点了点头,道:“驴先生,多谢了。” 驴先生:“呃啊?” 很有礼貌了。 其他人的思量宋南时通通不知道,她只紧皱着眉头看着驴兄,一双手蠢蠢欲动,大有掰开它的嘴去看看这么一张驴嘴方才是怎么发出鹿鸣的。 驴兄当即就回忆起了当初被云止风掰嘴的恐惧。 驴兄:“……” 你们两个有毛病啊! 它警惕地后退一步。 云止风终究是看不过去,不由得上前,道:“你这样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宋南时不由得看了过去:“什么意思?难道你还知道点儿什么?” 云止风:“那倒不是,但是……” 他思忖了片刻,解释道:“但是这头驴现如今的情况,约莫有两种可能。” 他说到这里,见宋南时一副还想让他尊重一些的模样,面无表情道:“你还要不要听?” 宋南时悻悻然:“那你继续。”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道:“其一,这头驴就是个驴,但是它身上有其他什么灵兽的血脉,而今一朝遇到危险激发了体内的血脉之力,这才如此表现。” 说着,他又不由得道:“但若是血脉稀薄到它都完全是一头驴的模样了,一朝血脉激发还能有如此威力,那它身体里的血脉该是什么灵兽留下来的?神兽吗?” 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宋南时顿时就想到了云止风那块麒麟血玉,下意识问道:“就像你的麒麟血脉一样是吗?” 此话一出,被拿来和驴比较的云止风脸都黑了。 驴兄却眼睛亮了,看向云止风的目光大有看同类的亲切。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宋南时!要我和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可能吗?” 宋南时立刻闭嘴:“你继续,继续。” 云止风只能黑着脸继续:“要么,就是第二种情况。” 他看着驴兄,道:“有些灵兽或者神兽,在实力弱小的幼年时期,或者是在没有自保之力的虚弱期,会以一种拟态的形式变作普通灵兽,等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时,才会恢复本来形态。” 他的神情若有所思。 宋南时看了看驴兄又看了看他,问:“那若是第二种情况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算有自保能力。” 云止风:“它若是还在幼年期的话,那就是等它长大之后。” 宋南时听闻此言,顿时一惊。 若真是第二种情况,这驴兄难不成还是个宝宝? 她顿时看了过去。 然后:“……” 她的视线落在驴兄身上,看着它那张憨憨的驴脸,“宝宝”两个字一时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驴兄歪着头看了看她:“呃啊?” 宋南时:“……” 更憨了。 可是想到驴兄毕竟是救了她一命,她不能以貌取人,于是强逼着自己将“宝宝”两个字按在了驴兄头上。 宝宝想要长大,那自然是要多吃一点的。 宋南时顿时开始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让驴兄吃的太少了。 于是她当即走了过去,声音难得温柔道:“驴兄,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块兽粮?” 驴兄万万没想到抠门如宋南时居然让它主动吃兽粮,大喜之下直接得寸进尺,一边看着宋南时的脸色一边咬住宋南时拿出的兽粮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表示自己全都要。 宋南时:“……” 她微笑:“你在想屁吃!” 她直接把兽粮袋收了回去,拒绝相信眼前这个比三个她都重而且还死能吃的驴兄会是个宝宝。 云止风:“……” 真不愧是宋南时,真不愧是你啊。 宋南时还问他:“云兄,你觉得驴兄是什么情况。” 云兄,驴兄。 云止风:“……” 从前他没觉得宋南时有求于自己的时候总爱叫自己“云兄”有什么,但是此刻这两个字和“驴兄”摆在一起,云止风莫名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甩开脑子里的念头,问道:“除了这次之外,这头驴其他时候还有什么异于常驴的地方吗?” 异于常驴的地方?那可就太多了! 宋南时想了想,挑了个典型的给他讲。 她道:“有一个你都知道的!你的麒麟血玉不就是被驴兄给吞了吗?当时我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但是现在一想,确实不对,若是一头普通的驴,能把麒麟血玉吞进肚子里还毫发无损吗?” 宋南时有理有据。 但是再次回忆起自己的麒麟血玉是被一头驴吞过一次的云止风连更黑了。 他有点儿怀疑宋南时这次不是来找自己请教的,而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他闭了闭眼,面无表情道:“我有点儿头疼,先休息会儿。” 他闭着眼睛依靠在了树上。 宋南时看了两眼,心里不由得有些嫌弃。 咦~有点儿虚啊。 云止风,不行。 他们在这里嘀嘀咕咕,叶黎州闲得无聊,已经把那两个杀手扒拉出来又弄醒,开始了自己的第二轮忽悠。 若是平常的话,宋南时肯定是要凑这个热闹的,但是现如今她一心都在驴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她想着自己要不要扒一下驴嘴看看这驴是怎么发出鹿鸣声的。 会发出鹿鸣声的又会是什么灵兽呢? 她乱七八糟地想。 然后她就伸手扒了。 登时,驴兄一声凄厉的尖叫唤醒众人,众人顿时看了过去。 包括正忽悠他们如何千辛万苦把两个杀手救出来的叶秦州。 杀手:“……” 叶秦州:“……” 杀手看着掰驴嘴的宋南时,神情一言难尽:“这、这!” 叶秦州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道:“对,就是你想得那样!” 杀手顿时看了过去, 叶秦州:“宋仙子为了救你们,伤到了脑子!” 这一下,不用叶秦州再去忽悠,两杀手登时就信了! 而这一边,驴兄心中崩溃,疯狂甩头,试图甩下宋南时的手。 第二次!它第二次被人掰嘴! 一个云止风,一个宋南时,你们两个有毛病吧! 其他人纷纷去拦,只有云止风,站在原地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出来,眉眼愉悦,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正拦着宋南时的诸袖:“??” 她看了眼为了掰驴嘴毫无形象可言的师妹,又看了眼看着师妹这样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云止风,神情逐渐迷惑。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她的闹,他在笑”? 她刚这么想着,入目就是“闹”的面目狰狞的宋南时。 诸袖:“……” 可能,这就是爱吧。 他真的好爱她! …… 乱糟糟地闹了半个时辰,这一次漫长的修整终于疲惫的结束了,叶秦州怕他们再“修整”下去就得造成非战斗减员了,先是不费一个灵石的把那两个杀手哄走了,随即提议回城。 众人顿时纷纷响应。 于是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往中州城的方向去。 从这里到中州城,步行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几个人御剑飞行,更是没一会儿就到了。 众人到了城外想落地,宋南时却直接拦住了他们,还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把剑升高了一些。 高的下面的人看不到他们,江寂这次低声问道:“师妹,怎么了?” 宋南时定定的看着城门,问:“你看下面的是谁?” 江寂低头看过去,正看到一行衣着考究的修士也正出城,行色匆匆。 都是生面孔。 江寂便摇头:“不认识。” 宋南时眯了眯眼:“我也不认识,但他们都是大家族无疑了。” 江寂皱眉:“大家族怎么了吗?” 宋南时笑了一声,道:“大师兄,我们在四藏山的时候,之所以被那些顒鸟穷追不舍,就是因为那些顒鸟的背后有一个吹哨人。” 江寂闻言一惊,突然意识到什么。 宋南时继续:“这么多顒鸟,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它们一路迁徙不可能不惊动其他州的人,这些顒鸟只会是从头到尾都生活在中州或者中州附近的,也就是说……” 她看了一眼众人:“有人在专门饲养它们,所谓的突然出现,也不过是这些顒鸟从暗处出现在了大众视线中罢了。” 她声音冷了下来:“有能力隐藏这么多顒鸟的,地盘和金钱缺一不可,只有中州的那些大家族才有能力供应,也有能力隐瞒,所以,你说我为什么忌惮这些大家族?” 江寂已经明白了过来,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我们刚从四藏山闯出来,后脚就有大家族的人匆匆出城,你的意思是,他们果然和四藏山脱不了关系?” 宋南时:“也有可能是听到动静后查看的,但不是没有大师兄你说的那个可能,总之,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她随口说完,下意识地看向了云止风,想着云止风毕竟是中州大家族出身,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什么。 然后就看到云止风神情冷淡地看着下方,眉宇间居然有一丝讥诮。 宋南时从没看到过他这般尖锐有攻击性的神情,不由得一愣。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还是城门处那几个大家族的人,他们衣服上不同的花纹代表了不同的家族。 宋南时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什么。 云止风是被自己家族背叛之后匆匆逃出中州的。 他是看到自己家族的人了吗? 那他这次再回到中州,在他刚被背叛不到一年后再见到背叛他的家族…… 不知道为什么,宋南时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师妹?师妹?” 诸袖叫她。 宋南时回过神来:“怎么了?” 诸袖道:“他们走了,我们要下去吗?” 宋南时:“下去。” 顿了顿,她又补偿道:“我们避开人,越少人见到我们越好。” 有宋南时的那个猜测在前,众人都以为宋南时是要避开大家族的耳目,并没有多想什么。 只有云止风看了她一眼。 叶秦州的宅子在中州外围,而且四周住的都是普通人,宋南时倒不用担心被太多人看到。 被叶秦州带着往宅邸走的路上,宋南时路过一个集市,看到有卖各色迎神面具的摊贩,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于是等回到叶秦州宅子,宋南时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就趁其他人分房间的时候匆匆跑了出去。 等房间分到了宋南时,众人这才发现宋南时不见了。 他们还以为又出了什么意外,正准备去找人,就见宋南时又从门外走了出来。 江寂他们费解:“你出去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宋南时含含糊糊的混了过去。 众人都没有多想。 只在分完房间之后,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各自房间疗伤,宋南时才偷偷拉住了云止风。 她压低声音,做贼一样:“你过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云止风一愣,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被宋南时拽着走到了墙根下。 她看着云止风仍见沉郁的脸色,笑眯眯道:“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你也不怕被别人认出来啊。” 云止风:“我……” 宋南时没等他说完,一副有好东西的模样:“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她突然从背后掏出来两个面具。 一个银白,似天神。 一个黑红,似修罗。 这些都是中州常见的迎神面具,在各种节日中,父母会买给自己子女、普通人也会赠予友人。 云止风在中州这么多年,见过无数这样的面具,过了这么多节日,见到许多人带这面具,从来没觉得有一个会属于自己。 现在,宋南时却把银白色的天神面具放在他手上,自己抬手将凶神恶煞的修罗面具挂在了脸上,声音得意道:“老板说,现在不年不节的,买一赠一。” 云止风看着她,突然将她面上的修罗面具摘了下来,戴在了自己脸上。 “这个不适合你。”他道。 他将天神的面具放在了她手上:“这个才是你的。” 修罗面具扣在脸上的那一刻,云止风突然觉得,此刻宋南时哪怕是开口让他去死,他多半也只会问一句死期。 第57章 第二天,宋南时这个无名无姓的小配角还在因为昨天的一场大战呼呼大睡时,伤的比她还重的主角们已经精神饱满地爬了起来,看起来比刚跑了一万米还精神。 江寂都挥了一万次剑。 诸袖结束了一个时辰的早起打坐。 甚至连郁椒椒都喂完了兔子。 然后诸袖就敲响了自己三师妹的门,精神饱满道:“师妹!该起床吃早饭了!” 宋南时挣扎着从被子里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最多不过卯时。 也就是早上六点。 宋南时一时间面目狰狞。 她离开宗门就是想度个假,这个假一开始就度进野生动物活动区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还让她这个点就起床? 她就没资格睡个懒觉? 你们一群奋斗批主角相互卷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卷她一个无辜路人? 宋南时抓起被子盖住了脸。 诸袖在外面又道:“师妹,叶黎州昨天说要给咱们做大餐呢,去晚了就让那小子吃完了!” 宋南时:“……” 她又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有气无力:“来了。” 打开门,就见到一群明明昨天伤的都不轻,今天就和没事人似的同门们。 相比之下,宋南时这个什么事没有的反而都比他们像个伤患。 宋南时一时间难掩羡慕。 这就是主角们的实力吗? 她刚这么想着,穿过庭院,就看到昨天也受惊不轻的驴兄正在满院子撒欢,霍霍叶家花草。 宋南时:“……” 主角也就算了,你一头驴卷什么卷? 但是想起驴兄昨天表现出来的实力和那八成有什么秘密的身份,她又觉得,以驴兄这个配置,在驴界那八成也是个主角。 合着她就是夹在主角里那唯一一个路人。 宋南时整个人都麻了。 等她打着哈欠出现在叶家正堂,看到的就是一个带着修罗面具的云止风坐在大木桌旁,对着一桌子的早膳发呆。 又一个早起的。 宋南时有气无力:“云兄,早。” 云止风声音温和下来:“早。” 他开口说话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突然出现在正堂的戴着面具的男人居然是云止风。 江寂脱口而出:“云兄,你一大早的戴什么面具?” 云止风的声音透过面具,有一种低哑的沉闷:“避人耳目。” 江寂这才反应过来,云止风的老家似乎就在中州,那他回趟老家都需要避人耳目,是在中州有仇人? 同样仇人满天下的龙傲天当场就共情了,很有经验的没再多问。 反而是诸袖,她看着云止风,又看了眼一口就叫出云止风名字的宋南时,火眼金睛、稳抓重点:“我们都差点儿没认出你来,三师妹是怎么一眼就知道是你的?” 而且她脸上可是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正常人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哪怕认出了这是熟悉的人,多半也会惊讶一下吧? 是昨天三师妹就背着他们见过戴面具的云止风了,还是说这面具就是三师妹送的? 此时的诸袖就像是现代那些cp粉一样,抓住一个根本就不是重点的重点使劲分析。 然后就见云止风低咳了一声,道:“是宋南时送的。” 诸袖迅速理解了他这番话的话外之音。 宋南时送他东西了!她给他花钱了! 诸袖:“!!” 谁还敢说这不是真爱!谁还敢! 江寂就敢。 他完全没理解到云止风这话什么意思,只点了点头,道:“是师妹考虑的周到,我们都忘了这一茬。” 诸袖:“……” 我恨你是个瞎子! 云止风倒是面不改色:“对,我自己都没想到,难得她能替我想起来。” 江寂完全没理解他这番话中暗含的炫耀之意,只耿直点头,道:“对,昨天路上我也见到这样的面具了,四十铜板一个还买一赠一,我居然没想起来云兄正需要,还是师妹有心了。” 被人强调了价格的云止风:“……” 他开始思索和这人绝交的可能性。 宋南时看着桌子上的早膳发呆,完全没听进去他们的刀光剑影。 或者说,是云止风一个人的刀光剑影。 直到郁椒椒疑惑道:“虽然这面具很好用,但是这不是要吃早饭吗?你吃个早饭为什么还要戴上面具?” 一句话绝杀,结束了这一大早的明争暗斗。 云止风:“……” 他能说他只是想炫耀一下吗? 他默默地摘下面具,露出了真容。 但是看着手里的面具,他心中又百转千回,只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和宋南时说。 他抬头正欲开口,就听宋南时冷不丁道:“这就是叶黎州说得,请我们吃的大餐?” 一句话,众人顿时都看向了长桌。 就看到了一桌子的馒头白粥咸菜鸭蛋。 他们终于明白宋南时为什么从头到尾只盯着桌子发呆了。 #大餐# 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了。 江寂迟疑,看向云止风:“叶黎州说要请我们吃大餐,总归不会言而无信,该不会……” 该不会是你早上起来饿的全都吃了吧! 云止风打断他:“我来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些。”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发呆。 他们两个人正说着,就见叶黎州端着一盆咸菜疙瘩走了进来。 他一见他们,当即笑道:“你们起的真早,正好吃早饭。” 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便问:“叶兄,这就是你说的,大餐。” 好歹叶黎州还有点儿分辨力,立刻反驳:“这当然不是啊,馒头咸菜算什么大餐。” 宋南时:“那我们的大餐是什么?” 叶黎州道:“是鱼,忠叔最拿手的红烧鱼。” 宋南时顿时松了口气,只觉得红烧鱼费点儿功夫也正常,那大餐八成还在锅里。 她便道:“那要我们帮忙吗?” 叶黎州一摆手:“你们帮什么忙,你们也不会钓鱼啊。” 钓鱼…… 宋南时突然觉得不对。 她当即问道:“等等,你说的大餐,它在哪里?” 叶黎州挠头笑了笑,道:“在河里啊,大哥去钓鱼了,忠叔还在厨房等着呢,你们再等等,实在饿的话,先吃点儿馒头咸菜垫垫肚子也行。” 宋南时:“……” 众人:“……” 她就知道,想让这叶家两兄弟请客,怎么可能! 叶黎州还唏嘘感叹:“中州有规定,凡捕鱼打猎之列的禁绝使用灵力,说是怕猎物绝种影响普通人生活,要不然大哥直接用灵力就行了,也不用还得浪费时间钓鱼,只能麻烦你们暂且等等了。” 宋南时:“……” 这规定可真有先见之明,要不然她还真不确定这叶家两兄弟为了赚钱会不会真搞出把一条河里的鱼捕绝的事来。 她觉得今天的大餐怕是没戏了。 其他人也这么觉得,江寂还不解的问:“叶兄,我见你家占地颇大,一应家具摆设也都不是普通货色,怎么生活如此……拮据?” 他斟酌用词。 叶黎州全然没在意他的话,理直气壮地解释道:“你说房子和家具啊,这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家父过世前三令五申不许我们变卖祖业,不过大哥说了,等我们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该卖还是要卖的,不过因为我败家赔钱比较多,若有朝一日我们俩都下去见父亲了,父亲揍人我得替他挡喽。” 众人顿时了然。 原来是祖上阔过。 不过有这么一对兄弟,他们大概也知道这两人的父亲为何会留下这样的遗言了。 只有宋南时若有所思。 祖上阔过吗? 说起来,她拿着欠条的那个沈家,当初也是阔过,而今连影子都没有了。 不不不!一个姓叶一个姓沈,她怎么能联想的沈家! 她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 还好,灵石还在。 宋南时赶紧吃了两口咸菜压压惊。 然后被咸的直翻白眼,吨吨吨开始灌水。 于是,一直等他们就着咸菜啃干馒头啃饱了,也没等到那个还在河里的大餐。 叶黎州安抚道:“在钓了在钓了,大哥钓鱼都很快的,这会儿估计是鱼们都还没醒,再等等,再等等。” 神特么鱼还没醒。 江寂叹了口气,委婉劝叶黎州把那条还在河里的鱼当午餐。 叶黎州十分不情不愿的同意。 只有宋南时觉得,他们怕是到了晚餐也不一定能吃上叶秦州钓来的鱼。 吃完了一顿馒头配咸菜疙瘩,宋南时也不等大餐了,直接出门。 云止风不由得问:“你去哪儿?外面现在可能不太安全。” 宋南时只道:“你还记得四藏山我们收尸的那个小姑娘吗?” 云止风一愣,点了点头。 宋南时:“昨夜我看了一下那姑娘的家书,发现她的家就在中州,家中只有一个父亲,我说过要把她的骨灰送回去的。” 云止风沉默片刻,起身道:“我与你一起。” 他戴上修罗面具,两人一起出了门。 中州很大,除了他们现如今所在的中州城主城,四周还散落着几十个小城和若干大小门派,统称为中州,但若是说中州城的话,就只有这么一个。 那封家书的地点就在中州城内城。 宋南时若是一个人出去的话,是要和人打听路的,但是云止风从小在中州主城长大,只看了一下家书上的地点,就带她去了内城。 两个人走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到主城,又打听了一会儿,在一家铁匠铺找到了家书上的地址。 宋南时通过家书知道那个小姑娘的父亲是个凡人,他经营的铁匠铺打的也都是普通的凡铁,宋南时从远处看过去,只能看到铁匠铺外挂着的一排排的农具。 一个三四十岁的健壮中年男人正坐在铁匠铺门口,面容是一种极其正气的坚毅,但是眉头深锁。 宋南时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两人走了过去。 中年人察觉道有人过来,抬起头随口道:“客人可以看看有什么……” 话没说完,他一顿,缓缓道:“两位客人应该不是来小店打铁器的吧。” 宋南时不由得问:“若我们是呢?” 中年人扯了扯嘴角:“客人说笑了,两位应该都是修士吧,修士能用的东西,我这小店可打不了。” 两人便又对视了一眼。 来时,宋南时分明已经想好了自己找到人之后,要如何告诉那人他的女儿已经死在四藏山了。 可是看到这个脸上从未开怀的中年人,宋南时却觉得自己开不了口。 但是有些事情,不说就不代表没发生。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准备开口。 云止风却拦住了她,扶了扶面上的面具,先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个女儿?” 他们两个这番动作的时候,那中年人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消失,没有强扯出来的笑意,也没有紧皱的眉头,面无表情。 他只道:“是。” 云止风拿过了宋南时手中的家书,问:“这是你女儿的东西吧。” 中年人接过家书,却看也没看,只直直的盯着他,问:“是,我女儿呢?她在哪儿?” 云止风只道:“进去说话吧。” 中年人嘴唇抿的发白,二话不说直接领着他们走了进去,给店铺落了锁。 他转身,声音几不可觉的颤抖:“我女儿呢?” 云止风就看了一眼宋南时。 宋南时低头,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檀木小盒子。 她低声道:“我们在四藏山发现她时,已经晚了两个时辰,我们没来得及救她。” 四藏山。 中年人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檀木小盒子,盯的眼眶通红。 他一双满是厚茧的手颤抖地伸过来,接过那小盒子,仿佛还不死心一般,甚至打开盒子看了看。 宋南时不知道一个父亲能不能认出自己女儿的骨灰。 可是当他看到骨灰的那一刻,脸上是一种似笑似哭的哀切。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胸中有无数的痛苦在累积,却连哭也哭不出来。 最终,他口中发出的是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 宋南时闭了闭眼。 云止风叹了口气,怕他太过激动出什么事,当即上前,道:“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中年铁匠就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一双血红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问:“我女儿是怎么死的?” 她死在四藏山,被凶兽撕碎,躺在了河底。 但云止风只道:“她遇到了凶兽。” 中年铁匠喘着粗气:“四藏山,凶兽!那些人不是说凶兽已经没了吗?他们不是说已经没了吗!” 两人当即对视了一眼,宋南时立刻问:“等等,谁说的凶兽没了?” 中年铁匠神情似笑似哭:“几个月前四藏山出现了凶兽,但那些大家族进去清剿之后,出来便说凶兽已经没了,可他们还是对外封锁了四藏山,说山里还有残余凶兽要清剿,有凶兽留下的余毒要净化,可几个月都没动静,我以为山里的凶兽已经没了啊!我这才让囡囡回来的……” 这个中年人口中几个月前的凶兽,约莫就是云止风曾经参加过的那次清剿。 但是顒鸟盘踞四藏山几个月了,中州城的普通人居然一无所知?甚至以为凶兽没了? 万事楼有专门进山找人的业务,连叶家这种修士小家族也知道四藏山有凶兽。 也就是说,修士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普通人不知道。 不,或许普通修士也不知道。 宋南时想到了那河岸边一些还算崭新的修士法器。 也有修士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山了。 也就是说,中州城的某些大家族,在局部范围内,封锁了四藏山出现顒鸟的消息。 宋南时当即就明白,中州的大家族果然和那些顒鸟脱不了关系。 否则的话,正常家族碰到这种事情,请求外界援助还来不及,为何会搞出个封锁事态不让外界知晓。 除非他们本身就有鬼。 宋南时的心中似乎有火在燃烧。 那铁匠的声音一声声响起。 “我前几日就觉得不对,好多人都说有人进山失踪了,城里那些修士老爷们天天往四藏山跑,我害怕啊,我怕我女儿回来好巧不巧就走了四藏山那条路,我想让她别回来了,她母亲的忌日也不差这一年,但是我不是修士,我用不了通讯符,我也找不到修士愿意帮我,我写信,可是她还没收到信就……” 一字字一句句,宋南时心中怒火难平。 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铁匠铺。 云止风低声叫她的名字:“宋南时。” 宋南时转过头。 隔着面具,宋南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担忧问:“你还好吗?先回去?”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无事。” 两人原路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南时又看到了昨天那群衣服上带着家族徽章的人匆匆出城。 她原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 …… 等他们回去之后,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 叶家的厨房里热气蒸腾。 宋南时刚进门,就看到叶黎州正眉飞色舞地吹嘘着自己哥哥的钓鱼技术,叶秦州坐在一旁,面带微笑。 宋南时不由得笑了出来,只觉得心中郁气一散。 看来今天中午还是能吃鱼的。 她走进去,随口问道:“红烧鱼好了吗?” 好歹是隔了一中午,她还真有些期待。 然后就听叶黎州道:“不,是鱼汤?” 宋南时:“怎么又成了鱼汤?” 叶黎州:“我哥钓回来的鱼不适合红烧。” 鱼汤就鱼汤吧,有吃的就行。 宋南时坐下等吃饭。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们就看到忠叔端着一大盆汤走了进来,满面微笑:“鱼汤来喽!” 大盆子嘭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宋南时顿时满怀期待地看了过去。 就看到满满一盆葱花热水里,漂浮着一条半个巴掌大的鱼。 宋南时:“……” 她的笑容逐渐消失。 吃你们家一条鱼,比吃国宴还难吗? 第58章 宋南时就这么喝了一肚子鱼汤,喝的她分外想念今天早上的咸菜疙瘩和馒头。 馒头和咸菜疙瘩是寒碜了些没错,但是人家最起码是实心能填饱肚子的。 不像这鱼汤,喝的她看见水都反胃。 而且相比于鱼汤,宋南时更愿意称其为鱼的洗澡水。 在叶家兄弟的盛情难却下,几个人喝的一脸菜色地回了房间,到了晚饭时间还没歇过劲来。 然后又听到了忠叔张罗着要开饭的声音。 几个人当时正坐在院子里默默消化一肚子鱼的洗澡水,闻言脸色都绿了。 宋南时这么抠门一个人,此刻都觉得叶家是不是太抠了,甚至升起了要不要出点儿钱给他们家改善伙食念头。 只能说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再抠门的人都能遇见比她更抠的老抠逼。 宋南时这么抠门的人都受不了了,更别说几个主角了。 几人对视一眼,富婆诸袖连忙道:“让忠叔别忙活了!我们初来乍到还让你们帮了这么多忙,今天我请客!” 叶秦州立刻出现在了院子里,闻言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要不然我再出去钓鱼……” 几人顿时连声大喊:“请客!请客!” 于是这次变成了叶家兄弟“盛情难却”,跟着他们去了酒楼。 几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心有余悸。 今天酒楼里分外热闹,富婆诸袖本想找个包厢都没找到,最后几个人只能坐在大堂里点菜。 小二见他们一开口就要包厢,十分殷勤地把菜单递了过去,笑眯眯道:“几位要吃点儿什么?咱们珍馐楼最拿手的就是大师傅的珍品红烧鱼和八宝鱼汤……” “红烧鱼”和“鱼汤”这两个关键词一出来,几个人脸又绿了,胃里隐隐有酸水涌动,当即齐声制止道:“不要鱼!” 小二:“……” 他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没挂住,险些以为自己今天是倒霉碰见砸场子的了。 然后便见富婆诸袖一脸严肃道:“今天我们的餐桌上,一片鱼鳞都不许见。” 小二忍不住道:“我们家做鱼都是刮鳞的。” 诸袖:“……就是这么个意思。” 小二满脑袋雾水的拿着他们点好的菜单去了后厨。 他们甚至鱼香肉丝都没点,无论他怎么解释鱼香肉丝这玩意里面根本没有鱼。 真是群怪人,见过不喜欢吃鱼的,没见过连“鱼”这个字都不许提的。 等饭菜上桌的时间,宋南时正想和云止风谈论一下这家酒楼的菜色,却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她皱着眉头看了云止风半晌,突然道:“云止风,你戴着面具。” 云止风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不明所以:“酒楼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自然是要……” 话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然后就听宋南时道:“酒楼这地方再人多眼杂也是用来吃饭的啊,你戴上了面具,是有什么隔着面具的特殊吃饭技巧吗?” 云止风:“……” 这话一出,众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 对啊,戴着面具要怎么吃饭? 诸袖不由得懊悔:“这家订不到包厢,要不然我们现在换一家?” 郁椒椒这个社恐坐在人堆里已经险些没钻到桌子底下了,闻言顿时点头:“对对对!” 宋南时一口反驳:“不行,菜已经点了,我们现在走也得白交钱!” 这么说着,她也忍不住啧了一声。 无论是在现代看小说还是在修真界看得话本,戴着面具的帅哥出现在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都是热门情节,以至于她看的时候居然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现如今想想,戴着面具肯定要掩人耳目,掩人耳目就要戴遮嘴的全脸面具,你都戴全脸面具了,还点着菜往大堂里一坐…… 宋南时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戴着全脸面具的帅哥谨慎的左顾右盼后,飞快的掀起面具露出嘴把菜往嘴里一塞,然后迅速拉下面具优雅咀嚼的情景。 宋南时:“……” 她好像不能直视戴面具的人了。 于是她不由得道:“云止风,你要不要这样。” 她做了一个掀开面具飞快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怂恿道:“只要你动作快,肯定没人发现!” 云止风脸都黑了。 于是一圈人热火朝天地讨论起了带着面具该如何优雅进食。 他们正讨论着,就听酒楼门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几人下意识回头去看,就见一身姿笔挺的修士戴着全脸面具,缓缓走进酒楼。 那修士哪怕不看脸,只看身姿也能称得上一句一表人才,他戴着低调奢华的银色面具,缓步走进酒楼时,仿佛连喧杂的酒楼都多了两分神秘。 本应是十分有排面的出场。 但此时众人满脑子都是宋南时那掀开面具迅速扒饭的动作,再套用在眼前这人身上时,他们看向他的目光都诡异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么有排面的修士会不会掀开面具扒饭。 几人的视线不由得跟着他移动了起来。 然后宋南时便发现,这酒楼里,似乎人人都认得这面具修士,一路上都有人和他打招呼。 就连叶秦州都不由得道:“他居然出来了?” 宋南时便问道:“这是谁?” 叶秦州回过神来,便道:“中州城城主,鬼卿。” 鬼卿这两个字一出来,宋南时这个学过点儿医术的人DNA就动了。 鬼卿也是一味药材。 咦?她为什么会说也呢? 哦对了,她似乎还认识个拿药材当名字的决明子。 原来拿药名当名字在修真界还是一种潮流吗? 宋南时只这么唏嘘了一句,便压低声音问道:“那这个鬼卿,和四藏山……” 她话没说完,但叶秦州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想了想,同样压低声音道:“这位鬼卿城主只是中州城名义上的城主,他常年闭关,非必要不过问中州城的事务,只有重大事务才会送到他跟前,平日里中州的事务都是由几大家族分摊处理,不少人都说,这位城主只是个吉祥物罢了,早已经被那几个大家族架空了。” 他只说别人说,却没说自己怎么看,反而喃喃道:“如今,他倒是出来了……” 宋南时听着,又问:“他平日里也戴面具吗?” 叶秦州点头:“平日里,没人见过他的真容,那面具就是他的标志。” 宋南时若有所思。 当城主,却不露真容,还真有意思。 两人正低声讨论着,就见这城主四下看了看,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们顿时闭了嘴,随即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戴起面具十分有排面的城主径直走到他们跟前。 鬼卿城主开口,声音温润如玉:“现如今大堂之中便只有诸位这里还有个空位,可容在下拼个桌?” 若是平常的话,那自然是不容的。 但是此刻……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这城主的面具上,忍不住又想起了宋南时扒饭的动作。 呀,这样的城主也会掀开面具扒饭吗? 不扒饭的话他要如何优雅进食? 好好奇! 江寂当即道:“那自然是荣幸之至,兄台!请坐!” 众人顿时热情地将他请到了空座上,热情的鬼卿城主脸上的笑容险些没挂住。 宋南时还趁机悄悄传音给云止风,道:“云兄,等下你就看看这位城主是怎么吃饭的,然后学他!他一个城主总不能出错吧!” 宋南时聪明的出主意。 云止风:“……” 刚巧此时他们点的饭菜陆陆续续地被端了上来。 于是这位鬼卿城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宋南时他们热情地招呼吃菜。 转眼间鬼卿城主眼前的空碗里就摞起了高高的菜。 鬼卿城主的笑容都僵了。 叶秦州这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城主别介意,我的这些朋友们,有那么点热情。” 鬼卿城主顿了片刻,声音重新变得温润了起来,道:“没关系,在下只是过于受宠若惊了。” 叶秦州当即道:“那城主赶紧吃菜,吃菜。” 瞬间,满桌人的视线都刷刷看了过来,十分的热切。 城主筷子一抖,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可是菜都摞在碗里了,不吃又不行。 城主就夹起了一筷子菜。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筷子移动。 然后城主想起了自己还戴着面具。 城主:“……” 他有点儿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热情了,是他的错觉吗? 但是如今已经箭在弦上,城主顿了顿,当即做了决定。 只见他抬起一只手,精准地抬起面具,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和殷红的嘴唇,随即迅速而优雅的将饭菜送进自己嘴里,反手盖住面具,优雅地咀嚼了起来。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众人:哦~ 原来戴着面具的人真的就是这么吃饭的! 众人大开眼界。 而且意犹未尽。 他们总觉得鬼卿城主掀开面具吃饭的动作有那么一点点魔性,总忍不住想再看看,于是继续劝饭。 宋南时还悄悄对云止风道:“云兄,你看,他都这么吃了,还不快学起来!”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我不饿。” 宋南时分外遗憾。 鬼卿城主被劝饭的一口接一口,嘴巴就没停过,原本想说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整整半个时辰,宋南时眼看着半桌子的饭菜都被劝进了城主嘴里。 众人看得意犹未尽。 鬼卿城主吃得直打嗝。 直到满桌子的饭都吃得干干净净,他这才找到机会开口说话。 他一边打嗝一边道:“几位还真是热情,但我看你们都是生面孔,应当是第一次来中州城吧?” 宋南时就知道这位城主真正的目的来了。 一位城主,出门吃饭和人拼桌的概率有多大?正好拼到他们的概率又有多大? 她也不接话,看到点心上了,便继续道:“吃点心,吃点心。” 城主:“……” 他实在吃不下去了! 于是他只能苦笑道:“看来诸位是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也罢,在下本意确实不是为了拼桌,而是想和诸位结交一下,但是只是结交而已,在下绝无其他意思。” 宋南时笑容不变,只道:“城主不喜欢吃这绿豆糕吗?那桃花酥呢?” 一块桃花酥放在了他碗里。 城主:“……” 他只觉得胃里撑得一个劲的翻涌,吃的饭差点梗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宋南时还有继续劝饭的意思,鬼卿城主就知道,今天怕是出行不利了,这几个人油盐不进。 于是他就叹了口气,道:“也罢,我知道几位不信我,那今日就当是认识认识,咱们改日结交。” 说着,他满身萧瑟的起身,想要离开。 宋南时微笑:“城主吃完桃花酥再走嘛。” 城主:“……” 他背影一个踉跄,脚步顿时更快了。 宋南时“啧啧”两声,分外遗憾。 众人顿时看了过去。 宋南时开始死命的劝菜的时候众人就察觉不对了,因为他们这个师妹爱玩不假,但不会这么为难一个陌生人。 她若是这么做了,那就是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江寂便压低声音问道:“师妹,这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宋南时反问:“你会记得咱们宗门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生面孔,还特意和人交朋友吗?” 江寂摇头。 宋南时:“所以,就算这位城主再怎么爱民如子,一眼就看出我们是新来的,又有什么理由和咱们几个小人物交朋友。” 诸袖想了想,不解:“那你的意思是?” 宋南时:“除非他知道我们是从四藏山里出来的了,我们出来的时候四藏山动静不小,他大概是觉得我们有用吧。” 诸袖了然:“你的意思是,这位被大家族架空的城主知道我们有闯出四藏山的实力之后,想交好我们借用我们的力量?” 宋南时若有所思:“从他开始到现在的表现来看,是这样。” 最起码,他的表现已经让别人觉得是这样,而且他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他想这样。 诸袖总觉得师妹的话有些怪。 但既然如此的话,这个城主,他们还是远离的好。 于是她便道:“我先去把账结了。” 宋南时却道:“不用,那位城主大概已经结了。” 她还感叹:“这样上赶着买单的好人,还是多多益善。” 诸袖找掌柜一问,账果然已经被人结了。 几个人就这么吃了一顿免费饭,身心愉悦的往回走。 当然,大概只有宋南时一个身心愉悦。 他们吃饭的时候找的是内城最大的酒楼,回去的时候,也是从内城回外城。 就不免路过了昨日那个中年父亲的铁匠铺。 宋南时刻意看了一眼,便见铁匠铺里大门紧闭,一片漆黑。 白日里各式农具还挂在铁匠铺外,但铁匠铺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宋南时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当即觉得不对。 宋南时二话不说大步上前推开铁匠铺的门,就见那打铁的炉子都不知道冷了多久。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铁匠在城里没有其他居所,吃住都在铁匠铺,不在这里,他又在哪儿呢? 而且他们送过去的骨灰和家书都不在。 宋南时当即看向云止风。 云止风立刻道:“我来追踪铁匠的气息,你跟着我。” 说着他掐了个法决,转身从铁匠铺追了出去。 宋南时只留下一句:“我们还有其他事,你们先回去。” 转身追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 江寂二话不说,道:“追!” 宋南时跟着云止风一路七拐八绕,居然从内城的集市追到了更里面。 也就是城中修士们聚集的地方。 宋南时心里便更沉了下去。 她大概猜到那铁匠是要做什么了。 只希望他们还来得及。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便见云止风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漆黑的小巷,宋南时抬头,便见他们遍寻不到的铁匠站在小巷漆黑的尽头,视线死死地盯着正从大路拐弯进小巷的两个修士。 那两个修士身上的服饰有一模一样的家族徽章。 宋南时当即开口:“停……” 话还没说完,铁匠已然冲了出去,手里握着一把尖利的长刀。 普通人拿着长刀怎么可能伤得了修士。 那两个修士也这么觉得,看到突然有个普通人冲过来的时候,甚至连躲都没躲,长剑径直挥向铁匠头颅。 宋南时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手中的巽风当即出手。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那铁匠随着长刀突然扔出的一块玉佩。 玉佩霎时爆发出亮眼的剑光,直劈向两个毫无防备的修士。 两个修士一慌,一个撑起屏障,一个挡开剑光,但躲闪不及之下,其中一个修士身上添了血痕。 铁匠却躲也没躲,直直的面对被挡回来的剑光。 宋南时的巽风这时终于到了,当即包裹住那铁匠,将他往后拉。 这时,那受伤的修士已经回过神来,当即勃然大怒,提起长剑道:“你敢伤老子……” 又一道巽风袭来,直接打飞了那修士的长剑。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从暗处走出来,冷冷道:“你是谁老子?” 那修士皱眉:“你又是谁?和这人一伙的?” 宋南时不说话,只看向铁匠。 铁匠看着她,眼睛血红。 他只道:“我写家书之前,他在我那条街玩乐,我见他是大家族的人,低声下气问他四藏山还有没有凶兽,我家人能不能回来。” “他亲口说没有,可是今天,我分明看到他往四藏山去了!” 宋南时顿了顿,视线转到了那受伤的修士身上。 她问:“你骗了他?” 受伤的修士一顿。 没受伤的修士满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很快受伤的修士便理直气壮道:“我不过随口一说,谁知道他真信了!这件事家族要求保密的,我怎么可能说真话,是他自己蠢……” 宋南时打断他:“他女儿死在了回来的路上,死在了四藏山。” 那人一愣。 但很快他就偏过了脸,“那关我什么事。” 他说服了自己一般,又回过头,指着他们理直气壮道:“那是他自己的事,又不是我杀的他女儿,他今天袭击我,我家族必然不会放过他,你要是不想和他一起受死的话就……” “嘭!” 话还没说完,他直接被人击飞出去几丈远。 巽风化作风刃架在他脖颈上,宋南时缓步上前,一脚踏在了那人胸口,在他的痛呼声不紧不慢的碾了碾。 她平静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指着我们?” 巽风压下,在他脖颈压出一道血刃。 那人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他大口喘气,口不择言道:“你要是杀了我,你也走不出这座城!” 宋南时轻声笑了笑。 她道:“你没听懂我说什么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 …… 城主府。 鬼卿回到自己的密室的时候,就听密室里传来一声冷笑。 一个声音道:“你见到她了。” 鬼卿面不改色,只轻笑回道:“见到了。” 那人:“如何?” 鬼卿笑容不变:“一个小姑娘而已,有点小聪明,也有点手段,但,也就有点儿而已。” 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是一张极为面善的脸。 宋南时如果在这里的话,她会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 枕头兄。 ……咳,决明子。 决明子也笑出了声,只不过笑容扭曲:“那你可真自信。” 鬼卿面不改色:“我自然不会像你一样,几十万灵石败完都一无所获。” 决明子看着他自信的表情,想到自己的遭遇,突然开始期待他被宋南时坑到一分钱没有的时候。 此时,鬼卿还不知道自己的同僚已经预定了他的结局,他自信道:“她现如今有点儿警惕心很正常,但只要给我三天,那小姑娘也只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罢了,我可不像你,一见面就先吃了亏……” 说着,他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 鬼卿:“……” 决明子:“……” 他幽幽道:“看来你确实没吃亏,吃的还挺饱的。” 第59章 江寂他们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南时一脚踏在一陌生修士的胸膛,风刃压在对方脖颈的场景。 一旁还有另一个吓呆了的陌生修士。 此情此景,江寂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道:“杀人灭口?” 宋南时:“……” 她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险些没绷住,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肃杀之气都被这四个字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江寂却已经相当熟练的进入了状态,看向了一旁吓呆了的陌生修士,立刻道:“二师妹!按住那个修士,不能让目击者跑了!” 一副不知道杀人灭口了多少次才能驾轻就熟的处理流程。 诸袖比他还熟,抽出长剑反手抵在“目击者”的脖子上,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把这“目击者”斩草除根的样子。 郁椒椒左看看右看看,迅速跟上了节奏,掏出怀里的兔子小声道:“我可以让兔兔把他们两个抛尸四藏山,不会有人发现的。” 一番交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流程全都齐了。 宋南时:“……” 她觉得,江寂和诸袖这两个主角为什么会对“杀人灭口”这么熟练这件事,不能深想,深想下去容易大半夜的睡不着觉。 但是龙傲天男主和火葬场女主也就算了,你郁椒椒一个甜宠文女主为什么也这么适应良好?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想要冷静,但终究是冷静不下来,暴躁道:“杀人灭口个屁!我这叫伸张正义!” 众人被宋南时暴躁的噤若寒蝉。 柳老头从玉佩里探出头,大声嘲笑:“哈哈哈哈哈!” 宋南时:“……” 正好这时,宋南时脚下那修士自觉抓住了机会,反手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把匕首就捅向了宋南时,想要反杀。 宋南时当即冷笑一声,一脚踢在了他腕子上,“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腕当即软软的垂了下来。 宋南时在他尖叫出声之前又一脚踢在了对方嘴巴上,堵住了他脱口而出的惨叫。 修士惊恐而愤恨地看着她。 宋南时低头看着他,只问:“你承认了是你骗了他?” 修士牙齿都在打颤,却仍在嘴硬:“是又怎么样!” 宋南时:“你是故意的。” 修士:“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什么区别吗? 一旁浑浑噩噩的铁匠发出一声像是哭一般的笑声。 众人这才发现那铁匠的存在,也从宋南时的话里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脸色都沉了。 叶秦州直接道:“黎州,去胡同外守着。” 叶黎州二话不说走了出去。 修士这时候才察觉,他们似乎要玩真的。 他恐惧又不解:“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我随口一说,是他自己信了,要说害死他女儿,那也是他自己,你们都是修士,你们要为了一个凡人对付我?就为了一个凡人?” 他的表情是实实在在的困惑。 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 就像人类随手戏耍了一只蚂蚁,他不会因为一只蚂蚁的死去愧疚。 宋南时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她转头看向叶秦州,问:“这是哪个家族的人?” 那修士闻言眼睛立刻亮了,当即道:“我是云家人!我们云家是中州最大的世家之一,我要是死在这里,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要是识相的话……” 云家。 宋南时突然一怔,不由得看向了一旁从头到尾都异常沉默的云止风。 中州,云家。 好吧,她大概知道云止风为什么会被追杀了。 宋南时不说话,那人便觉得她是怕了,顿时得意道:“还不快松开我!” 那铁匠的眼中一片灰败。 宋南时却直接看向了云止风,打断了那修士的话,问道:“我要是现在把他扔进四藏山,你觉得以云家的手段,会知道自家弟子遇难吗?” 她一副真的要考虑杀人灭口的样子。 那修士猛然卡壳,铁匠立刻抬起头。 被问到的云止风从暗处缓缓走了过来,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他道:“何必这么麻烦。” 他低头看着那修士,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按照云家的家规,族中弟子凡欺辱凡人、害人性命、作奸犯科、为祸一方者,废其丹田修为,此生不得修炼。” 那人豁然睁大了眼睛:“你、你为什么知道……” 被诸袖按住的另一个修士也猛然看了过来。 宋南时却没管他们,只啧了一声,道:“云家还有这样的家规?这都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云止风声音淡淡道:“以前是有的。” 宋南时便看向了那修士,半蹲下来,轻笑道:“那恭喜你,从今以后,你就要像你看不起的凡人一样,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生老病死、什么叫身不由己了,你开心吗?” 那修士身体一个劲往后退:“你、你不能……” 宋南时一脚踩住了他,起身,看向身后的铁匠,突然问:“你想亲手为你女儿报仇吗?” 那铁匠眼眸中的光霎时间亮的惊人。 宋南时便从储物戒翻出了一把带着灵力的匕首,扔到他手中,道:“你若是想的话,便由你亲自动手,动手之后,你便忘掉今天的事,也忘掉这个人,回到你的铁匠铺,将你女儿好好安葬,然后陪着她好好生活。” 铁匠眼中带泪,却笑道:“好。” 一刻钟后。 宋南时拎起死狗一样的修士塞进储物戒,问诸袖:“你们火葬场还缺人吗?” 诸袖看了一眼她的储物戒,道:“这样的人,来多少我都要。” 宋南时便道:“那这个我免费送给你了。” 诸袖:“不要介绍费?” 宋南时:“不了吧,这个人我都嫌晦气,我怕晦到了你们火葬场。” 两人三言两语敲定了这人的去处。 这时,铁匠突然在一旁问道:“你们说的那个火葬场,我能去吗?” 两人对视一眼。 二师姐立刻道:“你要是过来,把就把你安排成他顶头上司。” 宋南时补充:“无量宗仙缘镇,你报诸袖的名号就行。” 铁匠笑中带泪:“好,等我亲眼看到四藏山的那些畜生死干净了,我就带着我的女儿一起去无量宗。” 他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样,但又像是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蹒跚着上前捡起方才自己丢出去的那玉佩,喃喃自语道:“这是我女儿留给我防身的,我得好好拿着。” 他拿着玉佩,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两人沉默半晌,诸袖叹口气,道:“若是留这个畜生一命还能让那铁匠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动力,那还算他有点用。” 两人转过头,看向和方才的修士同行的另一个修士。 那修士看起来年纪很小,已经吓呆了。 他约莫是并不知道自己的同僚都做了什么的。 宋南时便问:“这个人怎么处理?” 那人的神情顿时惊恐了起来。 江寂正想说道说道目击者的正确处理流程,就听云止风突然道:“这个人交给我吧,你们先回去,我来善后。” 那修士战战兢兢问:“你、你是谁?” 云止风突然摘下了面具。 那人豁然睁大了眼睛:“你是少……” 话还没说完,云止风直接打晕了他,转头问叶黎州:“你们家有地牢吗?” 叶秦州笑得和善:“我们良善之家,地牢这种东西,自然是必备的。” 云止风点头:“那借用一下。” 叶秦州:“租金五个灵石一天。” 云止风:“……” 他面不改色:“一口价三个灵石,不行的话我另想办法。” 叶秦州可惜道:“好吧。” 宋南时:“……” 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究竟是良善之家必备地牢这件事离谱,还是地牢还能赚租金这件事更离谱。 但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宋南时就眼睁睁地看着江寂他们一群主角极其熟练的把战场打扫了个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留。 几个人转头就没事人似的回了叶家。 一回去,云止风就拎着那云家的修士去了地牢。 背后,叶秦州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云家,云止风。 若是他记得不错的话,云家那位麒麟子,可是云家亲口宣布身死的。 而此时,地牢之中,云止风刚把那个云家修士弄醒。 云家修士一睁眼,看到云止风的脸,表情错愕而困惑:“你……少主?可是家主不是说你……”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顿。 云止风倒是神色淡淡:“说我死了,是吗?” 云家修士猛地闭上了嘴,表情挣扎。 云止风轻笑一声,问道:“你是云家哪一族的修士?” 云家修士沉默片刻,低声道:“旁支,古字辈。” 云止风了然:“你们旁支当初没跟着去四藏山,那怪不得什么都不知道。” 他沉思了片刻,神情平静:“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一五一十的回答。” 云家修士沉默片刻:“少主请问。” 云止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派去四藏山的?” 修士:“两日前。” 两日前,那就是他们刚从四藏山出来的那天。 云止风:“四藏山里有凶兽盘踞,你们都知道吗?” 修士:“大家族内,都知晓的。” 云止风:“但是家族不让你们往外说。” 修士:“长老叔伯们说,只不过是凶兽而已,怕说出去之后城中反而生乱。” 云止风:“当初几个大家族在四藏山清剿凶兽,我记得我‘死’之前凶兽便已经被清剿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起又有凶兽泛滥的?” 修士:“是……您失踪半个月之后。” 云止风:“那鬼卿城主又是何时出关的? 修士:“约莫也是那个时候。” …… 云止风一五一十,问的详尽非常。 等把那修士知道的都问的差不多了,他这才赞许点头:“不错,你倒是没有自作聪明。” 那修士表情复杂:“所以,族中传闻少主你没死,其实是真的。” 云止风点头:“是。” 云家修士神情激动:“那果然是家主他们动的手吗?少主你既然无恙,为何不回去?” 云止风反问:“今天你的同伴所做的事,你知道吗?” 云家修士一顿,神情暗淡道:“我不知,我也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我不知道云家还有这样的人,明明以前不这样的。” 云止风:“那你想和这样的人为伍吗?” 云家修士抿了抿唇,摇头。 云止风轻笑一声:“我也不想,所以我为何要回去?” 他淡淡道:“我非但不会回去,我甚至还觉得,现在的云家,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云家修士猛然抬起头。 云止风却起身,道:“你若是不想被牵连,就先待在这里吧。” 他转身离开。 云家修士神情怔愣。 …… 另一边。 宋南时猜到了云止风原本的家族应该就是今天碰到的那个云家了。 她回到叶家之后,看到云止风提着那个云家修士去了地牢,第一反应就是,不知道云止风原本在中州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身份,又过得怎么样。 这个念头刚出来她就是一愣。 随即她闭了闭眼睛,告诫自己,做人最忌交浅言深,麻烦多半来自于多管闲事。 这两句念完,她似乎冷静了一些,再睁开眼时,却见柳老头漂浮在她身前,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他也不知道是猜到了什么,怂恿道:“叶家肯定有中州的世家名录,你借来看看,想知道的不就都知道了。” 宋南时:“……” 麻烦多半来自多管闲事,麻烦多半来自多管闲事! 她冷静了下来。 这时,正好江寂张罗道:“三师妹,要吃点夜宵吗?今天酒楼里半桌的饭都被那城主吃了,我有点饿。” 他啃馒头。 宋南时大声道:“不了!麻烦!” 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江寂满脑袋雾水。 吃个夜宵而已,麻烦什么。 柳老头哈哈大笑。 宋南时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心平气和的闭上眼睛。 然后眼前就浮现出了云止风的身影。 她立刻翻了个身。 然后再翻身,再翻身。 半晌之后。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起身去找叶秦州。 叶秦州见到她,非常惊讶。 宋南时面无表情道:“你们家有中州的世家录吗?借我看看。” ……算了,她就多管闲事这么一次。 然后,她便被叶秦州带去了书房。 叶秦州拿来了一本整整齐齐的世家录,叮嘱道:“你可要小心看,我就这一本,再买很贵的。” 宋南时已经不奇怪他借本书都这么啰嗦了,她还要谢谢他没找她要租金。 她心平气和:“谢谢。” 然后小心地翻开了世家录。 随即一顿。 世家录的第一页,夹着一张她十分眼熟的纸条。 看到那纸条的那一刻,宋南时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不动声色,盯着那纸条问:“这是什么?” 叶秦州一看,立刻将那纸条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后,欣喜道:“原来它在这里。” 宋南时心里更不妙了:“这个是……” 叶秦州微笑:“哦,是我们祖上留下的欠条。” 宋南时屏住呼吸:“祖上的欠条?是你们欠别人的?” 叶秦州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哈哈哈!我们要是欠别人的,这欠条早就被我扔了!”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既然都是祖上了,那你怎么还留着,那欠债人说不定都死了。” 叶秦州笑:“怎么会呢。” 他笑眯眯:“欠债人死了,但欠债人还有传人啊,老祖宗说了,让我们务必留下欠条,这欠债人日后必会有后人来还债,等我们有朝一日山穷水尽了,这欠条就是我们唯一的退路!” 他还道:“还要谢谢你呢,这欠条前些年被黎州收拾屋子收拾丢了,我找了好些日子也没找到,谁知道就夹在这里,今天若是没有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今天若是没有你。 宋南时眼前一黑。 但即使是眼前都黑了,她还是能看见那欠条上大大的“沈”。 沈家,叶家。 你们没事改什么姓! 她要知道你们姓沈,她死也不往中州去! 麻烦多半来自多管闲事。 她受教了。 云止风,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第60章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叶秦州。 叶秦州微笑看着她。 两人中间是一张年代久远的欠条。 叶秦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欠条,笑容不变,张口却突然道:“宋姑娘,你该不会……” 宋南时立刻反驳:“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叶秦州笑容更深了:“在下可什么都没说呢。” 宋南时:“……” 大意了。 叶秦州继续:“宋姑娘是卦师。” 宋南时脸都僵了:“嗯。” 叶秦州:“那可真是太巧了,据先祖传下来的消息,当年欠我家钱的那位前辈也是卦师呢。” 宋南时干巴巴:“哦,那可真巧。” 叶秦州:“宋姑娘。” 宋南时:“干什么。” 叶秦州笑眯眯:“来都来了,还钱吧。” 宋南时:“……” 叶秦州继续:“据先祖记载,当年欠我家钱的那位卦师前辈借钱之前曾经算过一卦,言道在我家山穷水尽之际,自己的传人必会来还钱,而今叶家只剩我们兄弟二人,还过的如此困顿,宋姑娘正好就出现,还亲自把已经丢失的欠条翻出来到了,这不正正好好应了那卦象嘛。” 他感叹:“这叫什么,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宋南时还想再挣扎:“我不知道什么前辈。” 叶秦州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道:“宋姑娘,我不想这样的。” 宋南时正迷惑他要怎样,就见他突然就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就熟练的吐出了一口血。 宋南时:“!!” 你还来! 她猛然退后了两步! 叶秦州却脸色苍白,虚弱而憔悴道:“是我的身子不中用,一时急火攻心,吓到宋姑娘了,不过没关系,在下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最坏也不过是一个药石无医,我这将死之人,也不期盼宋姑娘还钱,只盼着姑娘看在这欠条的份上,在我死后照拂舍弟一二……” 他上前两步,一副宋南时要是不还钱当场就要死在她面前的模样。 宋南时都快给他跪了,看到欠条之后她本来就是垂死挣扎了,见他一副她不还钱就要当场安详的模样,当即就跳着脚往后退:“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叶秦州:“宋姑娘……” 宋南时:“还还还!我还还不行吗!” 这话一出口,叶秦州立刻不咳了,面色也红润了,腿脚也有劲了,给宋南时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当场痊愈,堪称医学奇迹。 宋南时:“……” 她垮着个脸,死鱼眼看着他。 叶秦州却手脚麻利地拿起了欠条,笑眯眯道:“我就知道宋姑娘一定会还的,宋姑娘若是没有还钱的心,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特意往中州跑一趟呢。” 宋南时呵呵两声,阴阳怪气:“您比我还像个卦师呢。” 叶秦州笑而不语。 宋南时见他拿起欠条就要讨债的模样,立刻道:“等等,还钱归还钱,我得先核查一下,欠条上写的是中州沈家,但你们兄弟俩可都姓叶啊。” 叶秦州笑容不变:“先祖是姓沈的,只不过从曾祖父起,沈家便改姓叶了,随的是曾祖母的姓氏。” 宋南时稍微算了一下。 若是按照修真界普遍的寿命算起,叶秦州的曾祖父,那就是九百多年前。 正好是她在藏书阁的查阅中,中州沈家从宗门志上彻底消失的时间。 随祖母姓…… 宋南时想起宗门志上中州沈家从风头无两到逐渐查无此人的过程,几乎可以笃定,这其中一定出现了什么让沈家不得不隐姓埋名甚至不惜改姓的变故。 修真界虽然不像是真正的古代这么封建闭塞,但姓氏传承对一个家族来说也是至关重要之事,不是宋南时瞧不起修真界土著,而是对于普通的修真界土著来说,让其中一个孩子随母姓已经能称得上开明了,让整个家族随母姓,那除非是不改姓家族就要亡了。 宋南时便不由得想起了叶黎州所修炼的、柳老头口中那折损寿数的功法。 她问:“和你们家族的功法有关?” 叶秦州脸上的笑容一顿。 片刻后,他问道:“宋姑娘知道?” 宋南时点头:“我略有些了解,叶黎州所修炼的功法,有损寿数。” 说着她又皱了皱眉头:“可是叶黎州的身体却很好啊,难道是柳……是我看错了?” 叶秦州却淡淡地笑了笑,道:“宋姑娘没有看错。” 他道:“折损寿数的,这不还有一个我嘛。” 宋南时豁然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平日里没事吐血,感情不是装的?” 叶秦州:“……” 他微笑:“大多数,不是。” 宋南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内心愧疚,只觉得叶秦州的病是真的,自己却怀疑他,真的是…… 还没想完,便见叶秦州笑容不变道:“当然,有时候还是能利用利用的。” 这个有时候是什么时候,不言而喻。 宋南时:“……” 真不愧是你。 腹诽完,她又不由得迟疑:“那你的身体……” 叶秦州笑道:“好好活着,说不定也能寿终正寝。” 他说着,怅然道:“叶家,也就是曾经的沈家,曾出过一惊才绝艳的修士,改进了沈家原本的功法,这功法使得沈家在一段时间里能人辈出,谁知道……” 宋南时了然:“有得有失,这功法有弊端。” 叶秦州点头,“而且从此以后,沈家后人就修不了其他功法了。” 宋南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修不了其他功法?这可不像是功法的问题,没听说过什么功法作用自身之后还会遗传后代的。 叶秦州继续道:“当时先祖正一筹不展之际……” 宋南时接口:“那位卦师前辈一语点醒梦中人?” 叶秦州微笑:“不,那位卦师前辈来借钱了。” 宋南时:“……” 叶秦州:“而且那位前辈言明,他要飞升了,这辈子还不起钱,要让自己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传人还。” 宋南时眼睛直抽。 她还真是早一千年就被人算的明明白白啊。 叶秦州继续:“先祖自然不同意,那前辈便给先祖算了一卦作为交换,言道若是让沈家不再是沈家的话,后人便有一线生机。” “先祖的办法就是,改姓。” 宋南时不由得问:“有用吗?” 叶秦州笑道:“到了我们这一代,黎州已经不再被功法所困扰了,我要是不作死,也能活的长久。” 宋南时松了口气。 然后她便听叶秦州道:“所以。” 宋南时抬头:“嗯。” 叶秦州反手掏出一把算盘来:“咱们算算这一千多年的利息吧。” 宋南时:“……” 她现在很想给他叶秦州表演个当场身亡。 她面无表情:“欠条上可没说利息。” 叶秦州不由得感叹自己先祖还是不够远见,这欠条上若是标上利息…… 他道:“可是按照钱庄的借钱标准来的话……” 宋南时冷笑一声:“若是按照钱庄的借钱标准来,那你就把我卖了吧。” 她一副要是提利息就当场摆烂的模样。 叶秦州分外的遗憾。 要眼前是个有钱人的话,他还能想办法坑一坑,但是没成想,那位穷鬼前辈的传人也是个穷鬼。 难不成穷鬼是你们这一脉传人的什么必备条件? 而众所周知,穷鬼是最难被割韭菜的一个群体。 他只能遗憾地收起了算盘,伸手道:“那宋姑娘,还钱吧。” 宋南时:“……” 这一天,它终究还是来了。 她挣扎半晌,面无表情地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只放了五千灵石的储物袋,缓缓放在了叶秦州手中。 她郑重道:“叶兄,你要好好待他们。” 叶秦州微笑:“我知道。” 宋南时继续:“你不要让他们受到委屈。” 叶秦州继续微笑:“我明白。” 宋南时:“你……” 叶秦州打断她:“宋姑娘。” 宋南时:“啊?” 叶秦州拽了拽手里的储物袋,道:“你能先放手吗?” 宋南时抿了抿唇。 两个人的手拽着一个储物袋,就这么在一张桌子上来回拉扯。 桌子不堪重负,发出一声闷响。 叶秦州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这张桌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五十灵石一张,弄坏了的话……” 宋南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撒开了手。 叶秦州迅速收起灵石,笑眯眯道:“那,钱债两消了。” 宋南时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哈哈哈哈哈哈。” …… 片刻之后,宋南时揣着一本世家录,和叶秦州一起出了书房。 宋南时神情沉重,活像丢了钱。 叶秦州满面春风,似乎宋南时丢的钱就是他捡的。 然后两人迎面就撞上了云止风。 云止风一见二人表情,脱口而出:“宋南时,你丢钱了?” 宋南时:“……” 她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云止风突然觉得背后发毛。 然后他便见宋南时呵呵笑了两声,道:“托你的福。” 云止风:“……”总感觉这话不对劲。 然后她转身就走了。 云止风:“……” 他好像惹宋南时生气了。 但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眼看着宋南时的背影远去,他只能看向叶秦州:“她怎么了?” 叶秦州喜气洋洋:“大概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吧。” 云止风眯了眯眼:“那你又怎么了?” 叶秦州:“我当然是想起了高兴的事啊。” 云止风:“……” 指定有问题! 指定有问题的宋南时还没来得及明白什么是爱情,就先尝到了爱情的苦。 回到了自己房间之后,她把世家录往一旁一放,开始躺平。 但是躺平了没一会,她面无表情地又坐了起来,拿起世家录开始看。 钱都已经花了,这个重金才借来的世家录,她咬牙也得看下去。 她伸手翻开了云家的那一页。 入目第一行,宋南时就顿住了。 云家少主,麒麟子,名不详。 麒麟子。 麒麟血玉。 云止风。 宋南时缓缓吸了口气。 她原本的猜测,也只以为云止风是什么大家族精英弟子,谁知道…… 少主?麒麟子? 云家追杀自己的少主?脑阔子真的没病吗? 等等。 宋南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四藏山的顒鸟,是在云止风被追杀不久之后出现的。 云止风被迫离开云家,转头四藏山就出现了一群顒鸟,有这么巧吗? 宋南时沉思片刻,抓着世家录看了半夜,看到凌晨时分,她突然扔下书,出了房门就拐到了云止风的房间。 然后敲窗:“麒麟子。” 房间内,云止风被这一声直接吓醒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追杀来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宋南时的声音。 他心中一跳。 下一刻,他起身,直接拉开了窗。 然后便见窗外的宋南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直直的落在了他的胸口。 云止风:“?” 他低头看去。 然后就看到了自己未合紧的衣襟。 他下意识想伸手合紧,手抬到一半,心中却微微一动,佯装什么都没发现,若无其事道:“你半夜来敲我窗作什么?” 宋南时不说话。 云止风咳了一声:“宋南时。” 宋南时回过神来,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义正词严道:“当然是正事!” 云止风:“关于麒麟子的正事?” 她若是不知道云家的事,就不会知道麒麟子。 他没有告诉她云家任何事。 是她主动去探听了。 云止风满脑子的风花雪月。 宋南时却正色道:“这只是其一。” 云止风:“?” 他问:“那你还有其他正事?” 宋南时:“当然!” 云止风:“……” 是他自作多情。 他道:“你说说看。” 宋南时:“中州的世家录是随时间变动的。” 云止风点头:“自然,中州世家繁多,仅大世家就有三个,世家变动频繁,若是每次变动都要出一本新的世家录太麻烦,所以世家录都是自动更新。” 宋南时便道:“那你知道我在四藏山清剿凶兽的那次更新上看到了什么吗?” 她看着云止风疑惑的表情,道:“三个大家族,主刑法管教之责的、嫉恶如仇的、行事激进的,总之,与世家利益不符的,全都死在了清剿战里。” 云止风一顿。 宋南时:“比如楚家的执法长老,比如胡家的掌剑尊者。” 她看着云止风:“你也算一个,而且你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 她问出了一个云止风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当初的世家清剿,清剿的究竟是凶兽,还是你们?” 云止风愣住了。 他在四藏山搏杀,家族为何会背叛他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如果他们一开始,绞杀的就是他呢? 那四藏山,就是一个针对他们的绞杀场。 进入四藏山起,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为什么清剿结束之后,四藏山突然就有了大群顒鸟。 云止风突然就有了答案。 如果这些顒鸟和世家有关的话,自然是因为能阻碍他们的人都死了,他们才敢放顒鸟出来。 那么当初四藏山突然出现的凶兽,就是绞杀反对者的诱饵! 一切都明了了。 云止风百思不解的事情,一下都有了答案。 宋南时看着他恍惚的神情,不解:“你对中州世家的了解总比我深吧,你都没想过这些吗?这些仔细了解一下的话,很容易联想到的吧?” 云止风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我一般不想这么麻烦。” 宋南时:“那你平时要是遇见麻烦事呢?” 云止风诚实:“我都是打过去,打不过我的,就都不麻烦。” 宋南时:“……” 行,武力值高了不起。 她恨铁不成钢:“你现在好歹是战损状态,化神期的修为都得靠你的麒麟血玉呢!动不了手就麻烦你动动脑子!” 云止风想了想,道:“那我还是尽量学习动手吧,你来帮我动脑子。” 云止风看宋南时无语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他不是不动脑子,只不过他从小到大,还很少碰见需要智取的时候。 他又问:“你准备如何?” 宋南时:“我们出四藏山,他们就往四藏山派人,很明显是想找我们这几条漏网之鱼,他们暂时不想让四藏山的事泄露出去。” 云止风:“你要管?” 宋南时想到了那个铁匠。 她可以不管,只要她能硬下心肠,亲眼看着中州出现越来越多铁匠一样的人。 她顿了顿,道:“那我就要让它泄露出去。” 云止风看着她,却道:“中州是世家的天下,你背后有无量宗,但无量宗远水解不了近渴,世家不想泄露的事,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消息在外面也是寸步难行。” 宋南时就笑道:“那就要想办法,让他们自己泄露出去。” 她看着云止风,突然道:“云止风,你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云家要是注意到我们的话,很容易查到你,你……” 云止风打断了她:“你说,我做。” 宋南时顿了顿:“好。” 她话音落下,便听到身后一声喝彩:“好!” 宋南时吓得一个激灵,一转头,就看到身后的大槐树后探出一颗颗脑袋,其中江寂的脑袋正在死命鼓掌。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讪讪走了出来,江寂解释道:“我们不是故意的,就出来遛弯……” 宋南时冷笑:“大半夜你们出来遛弯。” 众人不说话。 云止风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襟。 然后诸袖暗搓搓道:“其实我们都能帮忙啊,我就可以出钱。” 叶秦州:“我们叶家就提供地牢吧。” 郁椒椒小声:“我正在学习怎么毁尸灭迹。” 江寂左看看右看看,一口道:“师妹!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宋南时:“……” 你和云止风真是亲兄弟。 她不由得道:“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江寂诚实:“我平时都是靠武力。” 宋南时冷笑。 不,不是的。 你平时都是靠主角光环。 眼看着这一群人虽然不怕世家,但也都不动脑子。 或者说,不往正处动脑子。 宋南时一个人动起了所有人的脑子。 她将所有人聚集起来,言简意赅道:“想让他们主动暴露,很简单。” 她道:“诱饵,身份。” …… 第二天。 叶黎州去了趟死了么总部。 不出半个时辰,死了么总部突然向云家卖起了四藏山那日逃出来的人的消息。 四藏山那日逃出来的有四个人,都是无量宗弟子,还是四个师兄妹,师尊是不归剑尊,这次是禀告了师尊之后,和友人叶黎州去中州游玩。 云家一听就觉得棘手。 无量宗,不归剑尊。 无量宗而今已是庞然大物,亲传弟子更是各个金贵,他们掌门还是出了名的不讲理,这可难办。 虽说不归剑尊生性冷淡,但这要是他四个徒弟整整齐齐死在中州,还死在他们云家手里,那再冷淡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啧,无量宗弟子好端端的来中州城作什么! 他们想以防万一,但不想惹一身腥臊。 所以他们不能沾手。 而且中州所有世家都不能沾手。 这四个人必须死得悄无声息。 他们刚这么想着,宋南时就给了他们机会。 于是当夜,宋南时以赏景的名义单独出了门。 宋南时出门前道:“身份就是我们最大的依仗,我们可以当诱饵,但不能当一咬就没的诱饵,要让他们咬的扎嘴,咬的无可奈何,还得扑腾出动静。” 她砸了咂嘴:“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使出什么手段,能闹出多大动静,我单独出去,方便他们动手,各个击破。” 然后,宋南时马上就知道了。 宋南时在这个僻静之处,看到了一只顒鸟凌空而来。 比她见过的顒鸟更大,更凶悍,宋南时毫不怀疑,这只顒鸟下来,她毫无还手之力。 但她却大喜。 她往后退一步,道:“云止风!” 戴着面具的云止风凭空出现。 一剑制住了那顒鸟。 宋南时四下看了看,指着城主府的方向,道:“往那边砸,砸的越碎越好,动静越大越好!” 于是,著名药材鬼卿还在睡梦中,家就被人砸了。 他蓬头垢面的从废墟里爬起来,还看到砸他家的人踩着一只顒鸟,四面八方围过来越来越多的人。 有人问这是怎么了。 始作俑者一副受害者表情:“我如何知道,我乃无量宗不归剑尊亲传弟子宋南时,不过是来中州访友,谁知道路过四藏山的时候险些被这玩意弄死在四藏山不说,而今这东西还进了中州城,我说中州城的世家就是这么管城防的吗?” 药材兄眼前一黑。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了决明子的幸灾乐祸。 我等你破财。 何止破财,他的城主府和他的计划,一起砸废了。 第61章 宋南时挑选的这个时机正合适,正是中州城夜市最热闹的时候,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夜生活都刚刚开始。 宋南时挑选的这个地点也很合适,城主府,城里名义上最尊贵之人居住的地方。 若是平时,城里的闹市区发生了打斗事件,可能会引起关注,但不会多,因为大家都见惯不怪了,哪怕是凶兽闹市伤人,也顶多是比修士当街打斗稀奇一些。 但是打塌了城主府就不一样了。 城主,名人。 中州城的人哪怕没见过城主,也会对城主府有下意识的关注。 而观众乐意追求名人热点、爱看名人热闹这件事,从古至今,简直经久不衰。 宋南时冲上大街告诉众人四藏山有世家背着大家搞凶兽,没人会信她;但是四藏山有凶兽跑进城找修士打架,还打塌了城主府,那这件事估计会立刻成为中州城下半个月的热点。 普通人一开始或许只是看热闹,稀奇城主府居然也会塌,然后才会想,哦,原来四藏山居然有凶兽,还跑进城里来了。 他们或许不会多警惕,也不会想更多,但这样就够了。 所以,宋南时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千方百计地蹭上城主的热度,用人民群众八卦的热情冲破世家的消息封锁。 这件事看似很扯,但事实就是,越是晦涩的大事可能越好封锁消息,反而是市井八卦,越离谱的八卦传播的越快,越封观众就越有兴致。 于是,在宋南时这里,这城主府今天是塌也得塌,不塌也得塌。 最开始她还不知道那些世家要使什么手段,但她已经做好了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搞城主府,然后在城主府喊出她在四藏山已然受袭,为何进了城还在受袭的准备了。 可谁知道他们居然这么给力,直接派出了一只顒鸟。 于是这下人证物证俱全,打塌城主府也有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宋南时恨不得当场谢谢那些世家。 不过想想也明白,她给出的身份是无量宗亲传子弟,他们不想惹无量宗的话,肯定得千方百计甩锅。 最简单的就是甩到顒鸟身上。 真真是活菩萨。 宋南时在心里拜菩萨,鬼卿看着自己一片废墟的城主府,心都在滴血。 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只光明正大出现在城中的顒鸟可比城主府塌这件事严重多了。 他得以大局为重。 他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那些蠢货背着他捅出的篓子,但他还必须得收拾烂摊子。 而此刻,那宋南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在大肆和周围那群无知小民说自己在四藏山的遭遇,说四藏山满地都是这玩意,直将四藏山说成了龙潭虎穴,还不忘控诉一下中州城的城防,以巩固自己受害者的身份。 宋南时:“我可是无量宗弟子啊,无量宗你们知道吧。” 无知小民连连点头:“知道知道,那是真仙家啊!城里的修士老爷们都得攀关系。” 然后宋南时道:“就这样,我和我三个同门都险些折在里面,更别说其他人了。” 她简单粗暴一番描述,那些无知小民听得一愣一愣的,顿时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 仙家弟子都折在里面,他们还能有活路? 有人当即就忧虑道:“怎么都没听有人说啊!我前几天差点还进山打猎!” 宋南时:“对对对,那些世家都是干什么吃的!”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世家身上,“对!他们都不知道吗?” 鬼卿眼看着他们还要继续,连忙上前控制事态。 他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激动表情……不,没有表情,他戴着面具。 不过也不算全然没有,最起码从酒楼被劝着吃了半桌子菜起,他就把全脸面具换成了半脸面具。 然后他上前,想要先发制人控制事态。 谁知道宋南时比他还激动。 她一见他,当即手一转指向了他,祸水东引道:“更惨的还是城主啊,堂堂城主,城主府都被砸塌了啊!” 本来就是因为城主府塌才来吃瓜的众人当即找到了话题中心,看向城主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鬼卿:“……” 这分明是你砸塌的! 他深吸一口气,笑道:“不过一城主府……”想要拿回主动权。 然而宋南时却啧啧道:“这得多少灵石啊!” 鬼卿:“…… 他的心一痛。 宋南时说完之后却一副说错话了的表情,捂着嘴道:“抱歉鬼卿城主,我不是故意提您伤心事的,实在是太过为您鸣不平,啧啧啧,那么大一宅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个小十万灵石……” 鬼卿不由得想起了宅邸的造价。 心顿时更痛了。 偏偏围观众人还倒吸了一口气,震惊道:“嘶!十万!” 这瓜吃的更有劲了。 落在鬼卿身上的视线也更同情了。 鬼卿咬牙,冷哼一声道:“不过十万而已……” 他想重新掌握主动权,然而才刚开口,宋南时的一众同门们就不知道从何处冲了出来,明明宋南时一点儿伤都没受,他们却像是宋南时快要重伤不愈了一般大惊失色。 “师妹!” “师姐!” 然后很快的,在鬼卿城主开口解释之前,也在那些世家发现不对赶过来收场之前,他们迅速把宋南时接走,没给鬼卿解释的机会,也没给那些世家补救的时机。 只留下了“四藏山”和“十万两”这两个关键词议论纷纷。 活脱脱挑起矛盾之后一击既脱的键盘侠。 鬼卿便知道,他最好的控制事态的机会已经没了。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不是没道理的。 没当场掰扯出结果的事情,观众就只会记得最惊悚直白最简单粗暴的说辞。 正好,无论是“十万两”还是“无量宗弟子险些丧命四藏山”,都足够惊悚骇人。 于是,等世家发现不对派人来善后时,看到的就只有一个成了废墟的城主府和一个一身黑气的城主。 众人惊讶:“您的宅子……” 这是旁边还隐隐传来好事者的声音:“十万两……” 鬼卿:“……” …… 江寂他们一路喊着“师妹”、“师姐”,将宋南时抬回了叶家。 不知情的人险些以为宋南时要没了。 到了叶家,宋南时这才挣扎起来,见他们还不停,啧了一声,道:“戏过了啊!” 众人这才停下,对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出来。 笑完之后,江寂还是忧愁:“这真的可以吗?” 宋南时直言:“可以,但不完全可以。” 江寂疑惑:“怎么说?” 宋南时:“我们今天演这一场下来,世家们想瞒的事肯定瞒不住了,但我们无量宗弟子身份给他们的忌惮,只会随着事态的发展而逐渐下降。” 宋南时整理了一下衣衫,道:“中州城的普通凡人和修士大概会警醒了,接下来就该考虑考虑等那些世家的忍耐到了极限的时候,我们怎么全身而退了。” 江寂:“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宋南时往石桌旁一坐,喝了杯茶:“等云止风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云止风就从外面回来了。 他帮宋南时解决了那顒鸟之后就功成身退,绕了半座城躲开了可能会有的追踪者,还刻意和他们错开回来。 宋南时一见他就连忙道:“你没被别人发现吧?” 云止风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道:“没人跟得上我。” 宋南时松了口气。 云止风的身份在中州城不太好见人,所以叶黎州卖情报的时候她让他只说宋南时他们四人,但之后他们肯定还要查,云止风不可能完全隐身,她得给他编个好身份。 也幸好云止风一来中州城就戴上了面具,没被其他人看到真容。 云止风却没怎么担心自己的身份问题,只道:“我回来的路上,听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传言。” 宋南时眼睛一亮:“已经开始传开了?那太好了!等那些世家反应过来估计也晚了!” 云止风的神情却很古怪,道:“传开了,但……” 他道:“很离谱。” 江寂替她问:“多离谱?” 云止风:“有人说,有四个无量宗弟子来了中州城,各个都是化神期修为,结果全折在了四藏山,尸骨无存。” 一下变成化神期的众人:“……” 云止风:“还有人说,数百只会飞的凶兽砸了城主府,城主损失上百万,当场和城防不严的世家大打出手,打的两败俱伤。” 众人:“……” 宋南时觉得,她果然还是小看了修真界劳动人民的谣言传播能力。 啧。 一众人忙里偷闲说完了八卦,云止风便问:“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宋南时稳得住:“别急,那些世家应该比我们更急,我们现在先等叶黎州,他被我派去死了么查看情况了。” 正好这时也过了午夜,宋南时等人的时候察觉自己的神棍系统刷新了,顺手就又抽了一签。 财运东来。 上签。 应卦者:宋南时、云止风、江寂…… 后面跟了一连串名字,全是自己身边的人。 宋南时:“?” 意思是今天他们要集体捡钱吗? 她迷惑不解,甚至要抽出命盘给自己来一卦,就见叶黎州兴冲冲地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道:“大好事啊!” 宋南时心中一动,问:“怎么了?” 叶黎州难掩兴奋道:“你不是让我去死了么看着那两个和我们一起进四藏山的杀手,让他们别乱说吗?那两个杀手回来之后被人嘲笑任务失败,一时气不过自请出中州城了,倒是没威胁,但是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宋南时一脚踹过去:“别卖关子!” 叶黎州当即道:“我卖你们四个消息的钱下来了,三千灵石!而且那些世家向死了么放出话来,买你们的消息,无论什么消息都要,一条最低一百,上不封顶!” 听闻此言,主角们大惊,穷鬼们大喜! 江寂脱口而出:“那些世家狼子野心,我们得有防范,这算什么好事!” 宋南时当即道:“好!你现在就去卖消息,告诉他们宋南时喜欢吃辣不吃葱姜蒜!” 她可算是知道群体性的财运怎么来的了! 主角们却愕然:“这能行?!” 宋南时理直气壮:“他们说什么消息都买的,我自己卖自己的消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怎么不行!” 江寂混乱:“可是他们这么做,岂不是我们做什么都会有人为了赏钱告知世家们?那我们不是处处受限了?” 宋南时微笑:“是啊,但别人能领赏钱,我们自己为什么不能?” 她语重心长:“大师兄,格局要打开,反正都是被告密,反正都是领赏钱,那钱还不如让我们赚了算了,要说我们的一举一动,谁有我们自己知道的多,届时我们就是情报的最大提供方,把别的想领赏钱的都卷死,那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微笑:“这叫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简称,我卖我自己。 江寂:“……” 他仔细想了想。 然后他觉得真的可行。 世家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重复的消息都给钱,那么届时就看谁给的消息全,世家就会只买谁的消息,若是与别人的消息相悖时,也会偏向于给的全的。 那还有谁比他们自己的消息全? 那么其他想卖消息的就会像宋南时说得那样,被卷死。 然后就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们自己卖自己的消息。 世家从他们手上买他们的消息。 那还真就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有世家赔钱的世界达成了。 江寂:“……” 这么离谱的办法,它还真就是可行的。 离了个大谱。 他看向众人的视线顿时充满了敬仰。 原来,这就是穷人的脑回路吗? 是他见识短浅了。 此时,穷人宋南时已经振臂一呼,道:“分钱!” 几人热热闹闹的把三千灵石给分了,叶黎州还乐颠颠的搜集了一大堆有用没有的消息要去卖消息。 他问江寂:“江兄,你的修为是多少?” 江寂恍恍惚惚:“金丹……” 叶黎州盘算:“这个消息应该值个大几百灵石。” 他乐颠颠走了。 江寂顿时觉得他们不像是要做一件与整个城的世家为敌的大事,而像是来薅羊毛了。 他捧着分到的灵石,不由得看向了状似十分冷静的云止风,赞叹道:“你们穷人居然有如此巧思,是我以前狭隘了。” “你们穷人”麒麟子:“……” 他有心想反驳穷人的身份,但是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 于是他也很疑惑,这分明是紧张刺激的对抗世家活动,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薅羊毛大赛? 但是很快,世家又让他们紧张刺激了起来。 第二天醒来,世家可能是回过味来了,突然就有人上门,说因为昨晚的变故,要下帖为无量宗的弟子们压惊。 江寂顿时严肃了起来:“会不会是鸿门宴?” 诸袖却有几分理智,摇头道:“他们为了不招惹无量宗,昨晚的昏招都使出来了,没道理在这么一个更明显的场合动手,应该是试探。” 她若有所思:“他们应该还只觉得昨晚的事是巧合,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知道四藏山和他们有关,来试我们呢。” 她转头看向了宋南时,想问问她怎么想的,却见宋南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下帖的是云家。” 众人顿时又看向云止风。 连郁椒椒都不由得道:“那云止风千万不能露面。” 宋南时却反而道:“不,让云止风露面,我们来了中州城之后身边一直有云止风,这很好查,这次正好是个给云止风造个身份过明路的机会。” 众人:“造个身份?” 宋南时看向他们:“现在,我们得给云止风一个不显眼,但又合情合理的身份,还得找一个能易容的法器。” 法器另说,但是身份…… 众人对视一眼,当即开始集思广益。 于是云止风这个当事人便听到了无数或离谱或不离谱的回答。 江寂:“侍卫吧。” 这是不离谱的。 郁椒椒:“书童?” 这是略微离谱的。 叶黎州:“就说是谁失散多年的兄弟?” 这是有点离谱的。 眼看着众人集思广益,就见诸袖冷冷一笑。 然后她道:“三师妹养得小白脸!这个够合理够不引人注意吧!谁愿意和一个小白脸攀谈!” 众人:“……” 云止风:“……” 这是十分离谱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诸袖。 诸袖毫不畏惧地看了过来,眼睛里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 云止风:“???” 谁要当小白脸,他要当也是…… 咳。 但没人听他的欲言又止,众人纷纷觉得对方的身份离谱,谁也不服谁,一番明争暗斗之后,众人达成一致,决定抽签。 没人咨询云止风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宋南时拍板:“抽签。” 立刻,几个身份被写成了纸条,放进了黑盒子里。 叶秦州这个没参与讨论的出手抽签。 叶秦州慢吞吞地喝了口茶,慢吞吞把手伸进去,慢吞吞拿出来。 打开。 然后他笑了。 他看着云止风,笑眯眯道:“云兄,恭喜你。” “小白脸。” 云止风:“……” 他尚且满腹相思不敢言明,转眼就成了小白脸。 云止风眼前一黑。 第62章 狂草写成的“小白脸”在白纸上张牙舞爪。 云止风沉默了,宋南时也沉默了。 云止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妥。 小白脸。 不行。 但是他又意识到,这个“小白脸”的前缀是“宋南时”。 宋南时的小白脸。 他在心里将这几个字念了几遍,突然又觉得,带上“宋南时的”这几个字后,似乎连“小白脸”这三个字听进耳朵里都美妙了许多。 甚至内心深处还升起一种诡异的、没来由的窃喜。 察觉自己在窃喜什么的云止风:“……” 他是终于开始疯了吗? 云止风属于麒麟子的矜持艰难的挤了出来,他觉得,他必然要阻止这个诡异的发展趋势。 就算他要做宋南时的什么,可怎么能是小白脸呢? 他怎么就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宋南时身边呢? 比如说宋南时的道侣什么的。 这么一想着,他更觉得怦然心动,在一片沉默中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宋南时,拿不准她是怎么想的。 于是他咳了一声,在众人看过来的时候,正色道:“我觉得,与其伪装成宋南时的小白脸,我为什么不能伪装成宋南时的……” 他终究怕自己步子迈的太大,没敢说出“道侣”,折中道:“未婚夫。” 这下连沉思着什么的宋南时都看了过来。 还在恨铁不成钢的诸袖更是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她以为这家伙是个木头不解风情,没成想人家比她敢想! 她先欣慰了一下好歹云止风不是真的不开窍,然后就冷酷道:“不行!” 云止风皱眉:“为何?” 他一副真的要去给宋南时当未婚夫或者小白脸的思量。 诸袖提醒道:“无量宗亲传弟子的未婚夫,身份地位都得和无量宗弟子匹配吧,他们重视无量宗亲传弟子,必然也会重视你这个和亲传弟子平起平坐的未婚夫,到时候要是问起你的身份来历,你准备怎么编一个和无量宗亲传弟子匹配的身份?” 诸袖点了点小纸条:“但是无量宗弟子养的小白脸就不一样了,谁乐意打听一个小白脸出身怎么样有什么能耐?” 说着,她狐疑地看向云止风,压低声音道:“你该不会当成给三师妹选妃了吧!” 云止风冷着脸脱口而出:“我不是!” 诸袖看着他冷肃地脸:“……” 这是上辈子和大师兄打生打死的大魔头? 柳老头从玉佩里冒了出来,小声道:“他急了他急了!” 江寂一把将人按了回去。 诸袖深吸一口气,看向若有所思的三师妹,问:“师妹,你怎么想?” 宋南时抬起了头,视线着重落在了云止风身上。 云止风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然后宋南时收回视线,慢吞吞道:“按照师姐的这个思路的话,相比于书童侍卫什么的,小白脸确实更合适。” 小白脸看似显眼,但不被人重视。 他们有可能会去打听打听侍卫的来历,但他们绝不会看得起小白脸。 他们更不会想到,自家少主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着他们的面给她当小白脸。 宋南时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还挺刺激。 然后她看向云止风的眼神突然就诡异了起来。 云止风:“?” 怎么突然这么看他? 他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襟。 宋南时:“……” 她在心里默念了两句“无量天尊”。 心平气和了,这才继续道:“伪装成小白脸,看似离谱,实则靠谱。” 就是有病。 可行但有病的主意增加了。 诸袖见她也同意,当即道;“那我们就……” 话还没说完,宋南时就举手:“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诸袖:“什么?” 宋南时十分冷静道:“小白脸是不错,但问题是我这么穷,怎么可能舍得给小白脸花钱?不给小白脸花钱那小白脸跟着我的意义是什么?真爱吗?” 众人:“……” 云止风:“……” 很好,是个问题。 诸袖沉默了半晌,委婉道:“所以三师妹,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个问题?” 宋南时:“?” 诸袖:“无量宗亲传弟子,还是兰泽峰的亲传弟子,其实是不该这么穷的。” 宋南时:“……” 怪我咯。 她面无表情:“但是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穷。” 诸袖心平气和:“我知道,但我让云止风当你小白脸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让你装成个富婆。” 她委婉:“我怕别人觉得你太穷了,怀疑我们是冒牌无量宗弟子。” 宋南时:“???” 她一个正经无量宗亲传弟子,因为怕别人觉得自己是假装的,所以要假装成富婆? 没人觉得离谱吗? 她不可置信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众人:“……” 江寂委婉道:“师妹,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咱们都是无量宗弟子,你怎么会……这般拮据?” 连郁椒椒都忧虑道:“三师姐,二师姐说得没错,外人不会觉得无量宗亲传弟子会这般拮据,万一真被他们当成骗子就麻烦了。” 连叶秦州都咳嗽了一声,道:“其实,我当初看到宋姑娘的时候,也觉得舍弟是不是被人给骗了,幸亏江兄弟他们颇有大宗弟子风范。” 宋南时:“……” 所以,她要为了别人不觉得她是骗子,骗他们自己是富婆。 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但是这么一番讨论,宋南时和云止风还是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 宋南时假装富婆。 云止风假装富婆宋南时的小白脸。 无量宗的亲传弟子是个富婆,很合理。 富婆养个小白脸,很合理。 合理但离谱。 于是便开始乔装打扮。 云止风的问题是最大的,因为他不能顶着这么一张脸去宴会,哪怕继续戴上面具能解释为金主的癖好,不露脸也难免让人起疑。 叶秦州便在此时慢悠悠地道:“我祖上有留下改变容颜的法器换颜珠,五个灵石一天租给你们。” 云止风下意识地想讲价,诸袖便立刻道:“小白脸怎么可能给金主省钱!先改掉你讲价的习惯!” 然后她道:“这个算公费,我出了。” 宋南时看得恨不得给师姐当小白脸去。 叶秦州拿了钱,笑眯眯地取来了换颜珠。 宋南时不由得费解:“你们祖上怎么什么都有?” 叶秦州谦虚:“毕竟祖上阔过。” 然后一群人便拿着换颜珠,琢磨着该给云止风换一张什么脸。 诸袖想到毕竟是给宋南时当小白脸,便问道:“师妹喜欢什么样的?” 宋南时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云止风的胸膛上,不由得想,这样的就不错。 但她面上还是一脸正气道:“当小白脸的,当然是得唇红齿白,不过无量宗弟子自然不可能喜欢弱不禁风的,所以还得要英气。” 于是众人费尽脑汁,给云止风捏了一张唇红齿白却又不乏野性的小狼狗脸。 说实话,很符合宋南时的审美。 但是当这张脸出现在云止风身上的时候,她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这张很符合她审美的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没有云止风自己的脸好看。 她下意识想。 于是,当诸袖问她身形要不要变一变的时候,宋南时下意识地选择了拒绝。 还是这样最好。 然后便是换身装扮。 不止云止风要换,宋南时也要换。 云止风要穿的像个小白脸,宋南时要穿的像个富婆。 但是云止风没当过小白脸,自然也没想过小白脸要怎么穿,只能由一种自诩见多识广的男修给他参谋。 宋南时就不一样了,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没当过富婆,但这也并不妨碍她天天想等自己发财了该怎么彰显自己富婆的身份。 于是乎,对于小白脸和富婆,云止风的狗头军师们和宋南时自己都有自己的理解。 诸袖这个真富婆怎么也插不上手,只能去成衣店和首饰铺搬了一堆各色衣裳回来,看着他们挑。 现场热火朝天。 诸袖两边奔波,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却越看越觉得心里凉了半截。 云止风那边,一群没见识的男修对小白脸这个职业做出了充分的想象,在云止风越来越黑的脸色下玩奇迹止风。 江寂:“粉色的!真男人当然穿粉色!” 叶黎州寸步不让:“我觉得这件花的更好,多亮眼。” 叶秦州找乐子:“这件红配绿也不错,喜庆。” 一堆辣眼的衣服乱七八糟往云止风身上堆。 宋南时却是相当的有主见,审美也相当的专一。 她钟爱一切能让人一眼联想到“有钱”的衣裳和首饰。 比如金线绣花的法衣。 比如至少堆了十个宝石的发冠。 比如沉甸甸的耳环。 诸袖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打扮成了……移动珠宝架。 她还十分理直气壮,问郁椒椒:“这样够不够富婆?” 郁椒椒看得一愣一愣的:“够了,够了。” 诸袖闭了闭眼。 她想,确实够了。 她原本以为,今天的重头戏是鸿门宴,谁知道这群同门就先给她整的够够的。 她终究是看不下去,直接冲上前去:“我来给你搭!” 而云止风那边,叶秦州看完了乐子,赶在云止风的忍耐力到达极限之前,终于道:“我来吧。” 两个真正的行家出手了。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宋南时这个富婆和云止风这个小白脸终于被收拾出了个人样。 诸袖给宋南时画完了最后一笔妆容,宋南时这才睁开眼,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黛眉红唇,肌肤胜雪,一袭红色的衣裙热烈张扬,就像个被娇宠着长大的热烈骄傲的少女。 诸袖看着她,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问:“怎么样。” 宋南时看了半晌,幽幽道:“卧槽。” 诸袖:“……” 这一句话,就把她营造出的氛围感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宋南时紧接着就是一句:“长这样我还用得着找小白脸?还不知道是谁便宜谁呢?我对着自己都能多吃两碗饭。” 诸袖哭笑不得:“师妹,你就是长这样啊,我只是化妆,又不是易容。” 也不知道师妹是在夸她的手艺还是在夸她自己。 两个人走了出去,云止风那边也差不多了。 江寂他们站在门外等着,转头一看见宋南时就愣了愣。 江寂脱口而出:“这是我师妹?” 宋南时给了他一个白眼, 江寂顿时拍着胸口道:“是了,这是我师妹。” 这熟悉的、让人异常安心的白眼。 他笑着,正想多说什么,房门就开了,云止风走了出来。 一抬眼,他看到了宋南时,宋南时也看到了他。 云止风愣住。 他疑心自己看到了漫山遍野中开的最热烈的一朵红山茶。 他一时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地偏开视线,就看到了她脖颈上的璎珞。 是他送的那个。 于是一时之间,心跳如鼓。 云止风独自品尝着爱情的滋味,宋南时的心理活动就很简单了。 她怀疑自己看到了一个绿茶精。 为什么是绿茶精呢?因为云止风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袍,配上他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就…… 很有股男绿茶味。 听说是叶秦州给他打扮的。 哦,那就不奇怪了。 她琢磨着正想怎么夸自己新鲜出炉的小白脸两句,就听云止风突然道:“这个璎珞配你,很好看。” 宋南时一愣,低头一看,道:“我也觉得。” 两个人对视,不由得都笑了出来。 …… 入夜之后,早已经做好准备的宋南时他们便被云家派来的马车接去了云家。 宋南时走之前特意将驴兄塞进了云止风那个能装活物的储物戒里,谁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只道,到时候说不定会有用处。 云家的马车绕着城走了大半圈,最后带着他们走进了一座占地相当广阔的府邸。 然后进了门。 与此同时,便听见云止风冷笑一声。 宋南时下意识地看向了云止风,便听云止风传音道:“这是云家侧门,他们不开正门,大概是想给你们一个下马威。” 宋南时:“……” 大家族的规矩这么多吗? 但是你这么个下马威给到了一群不懂大家族规矩的人身上,那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宋南时不动声色,任由他们被一群仆从领进了正堂。 然后就开始喝茶。 茶和了一杯,一个修士模样的人才匆匆赶来,笑道:“诸位,不巧了,家主正好有事,先劳烦你们等一等了。” 宋南时这便知道,看来云家对他们昨夜做的事,是真的很不满了,不满到一个家主居然要用这种方法给他们下马威。 估计现如今城中的谣言是没少给他们惹麻烦。 但是既然他们不满成这样都顾忌着无量宗亲传弟子的身份不敢明着来的话…… 宋南时在诸袖他们说话之前突然放下了茶盏,“嘭”的一声,不轻不重。 众人顿时都看了过来。 宋南时在那修士看过来之前淡淡道:“家主忙碌,看来云家其他修士也挺忙碌的,我们一路走来居然不见一个人,既然如此的话,那我等也就不叨扰了,不妨改日再来,师兄师姐,我们走……” 几人闻言,当即起身。 那修士没想到他们一点面子都不给,慌了一瞬,连忙道:“诸位言重了、言重了!” 宋南时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把自己大宗门眼高于顶的富婆形象贯彻到底。 然而他们刚起身,便听见门外一个笑声,一个青年带着一群修士走了进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眯眯道:“是在下失礼了,家父事忙,在下方才又被绊住了脚,慢待了诸位,对不住对不住。” 宋南时不说话,做出一副任性姿态,让诸袖他们寒暄,自己传音问云止风:“这人谁?” 云止风淡淡:“算是我堂兄。” 宋南时了然。 云止风是少家主,但家主不是他爹,而是眼前这位老兄的爹,那如果没有云止风的话,这老兄估计就是烧主了。 他堂兄这个家主的亲儿子能看云止风顺眼就有鬼了。 现如今这人还是家主儿子,云止风却成了小白脸,她不由得有些担忧如今这身份落差之下云止风会不会觉得难过。 而正在此时,江寂他们寒暄完,气氛又融洽起来,众人开始彼此自我介绍见礼。 宋南时见好就收,一副吃不得亏、但别人一伏低做小就很好哄的无知少女样,抬着下巴自我介绍完:“宋南时,无量宗兰泽峰三弟子。” 云止风堂兄笑道:“在下云塘。” 说着他不由得赞叹道:“宋姑娘风姿卓越,方才在下进来险些以为是哪里的仙子下凡了,还真是失态。” 失态宋南时没看到,她只觉得这人还有两把刷子。 这么油的话,别人说来估计整个一大油田,他硬是说出了真心实意的赞叹,仿佛真就是这么想得。 而且这么说的话……怕是真觉得他是什么无知少女,想撩她。 宋南时开口正想敷衍过去,一旁的云止风突然抬起手,挽住了宋南时的手臂。 宋南时浑身一僵,很快又恢复过来,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 心里却不由得疑惑,云止风好端端的给自己加什么戏? 云塘也不由得眯了眯眼,神情中有些许不快。 然后他很快恢复过来,笑了一下,问:“这位是?” 宋南时心里一突,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挡住了云止风半边身子。 她却听云止风也笑了一下,开口就是换颜珠附带的假声音。 他说出了他们给他编的假名:“木禾。” 他声音淡淡,但莫名的,却让宋南时听出了一股骄傲劲来:“宋南时的……” 他一字一句:“小白脸。” 宋南时:“……” 众人:“……” 当个小白脸,你骄傲个什么劲? 第63章 这位云塘公子看起来整个人都傻了。 宋南时也傻了。 但是幸亏她脸皮够厚,沉默片刻之后,面不改色道:“对,你可以叫他禾儿。” “噗!” 毫无准备的江寂听到这个称呼后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放下茶盏,一边咳一边连忙道:“抱歉,失礼了失礼了。” 低下头的时候嘴角直抽抽。 诸袖比他稳得住,手一抖之后就恢复了正常,还开口给自己大师兄找补,一副责怪的语气道:“师妹,你明知道师兄不喜欢你在外面这样。” 一副叛逆师妹养小白脸,师兄师姐操碎心的样子。 相比他们两个,最稳得住的反而是郁椒椒。 不过是怀里的兔子险些被她一瞬间勒死罢了。 看来“禾儿”这两个字对自己人的杀伤力显然更大一些。 宋南时全程面不改色,任由云止风抱着手臂,冷静地看向了云塘。 云塘嘴角抽了抽。 但是这云塘公子的养气功夫想必还是十分了得,只无言以对了片刻,便迅速回过神来。 可是“禾儿”什么的他肯定叫不出口。 于是沉默须臾,他开口:“木公子。” 他态度居然还很和善,连表情都没变。 只不过那目光中原本的审视变成了难掩的轻蔑,似乎对他小白脸的身份十分看不上,哪怕尽力掩饰也难免透露出一二。 原本对与他们同行而来之人似有似无的警惕和试探都消散了不少。 云止风这个当人小白脸的丝毫没察觉一般,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 宋南时见状便拍了拍云止风的手,一副责怪的口吻道:“禾儿,还不快给云公子问好。” 然后她就察觉云止风搀着她手臂的手一抖。 宋南时以为他也被这句“禾儿”油到了,心说云止风这承受能力着实是不行,这才哪到哪。 殊不知,此刻的云止风却在不由自主地想,若是宋南时也这么叫他真正的名字呢? 风儿? 云止风:“……” 怪怪的。 还不如“云止风”这三个字又清又脆的被她喊出来的时候动人。 他出神了一会儿,云塘见他被自己“金主”提醒了都淡淡地,仿佛都没把他看进眼里似的,不由得皱了皱眉。 现如今,当小白脸的都这么傲气了吗? 但他很快又想起了方才自己方才试探这位宋姑娘刻意说那些暧昧之语的时候,这小白脸迫不及待就跳出来自证身份宣誓主权的模样。 呵,想必是拿他当什么情敌了。 以色事他人的小白脸,也只会盯着这点儿东西看了。 云塘心里更轻蔑了一些,面上却越发宽容了。 他道:“宴席已经准备好,诸位想必也等急了,便随我先入席吧。” 说着领着他们出了正堂,就去了摆着席面的水榭。 云止风方才还挽着宋南时的手臂,这时候却并肩和她走在一起,隐隐还护在她身侧越过半步,是一个不着痕迹的保护姿态。 很有安全感,但是不太小白脸。 云塘看了一眼,便道:“宋姑娘对这位木公子很好啊,在我们云家,末位小辈若是越过主位的话,可是能说得上一句狂傲无礼的,木公子倒是没这个顾忌。” 宋南时听着他不轻不重的上眼药,在心里说,那估计是云止风在你们云家的时候当惯了少主,没几个能让他当末位的,而现在他也才刚上岗,对小白脸这个业务也不太熟练,还是得磨练。 但面上她却一本正经道:“没办法,我就好这口,喜欢狂傲一点的。” 云塘:“……” 走在她半步之外的云止风:“……” 江寂的身影一个踉跄,肩膀开始不停的抖。 宋南时只能假装没看见。 云塘似乎被她这句话给说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迟疑道:“那宋菇娘的口味……着实独特。” 宋南时心说你这还挺委婉。 但是没办法,叶秦州给云止风打扮成了个男绿茶,可到目前为止,云止风除了方才在云塘撩她的时候自爆小白脸的身份时有那么点儿绿茶的风范之外,和绿茶是一点不沾边,宋南时就只能把自己挑“小白脸”的口味给整独特点。 于是她面不改色:“各花入各眼罢了。” 这句话一出,就见前面江寂的肩膀抖动的更加剧烈了。 看得宋南时恨不得直接上去踹两脚。 偏偏这时,耳边,云止风还传音问道:“你喜欢这样的……小白脸?” 宋南时:“……” 江寂也就算了,你来捣什么乱! 她传音回去:“我喜欢不花我钱的小白脸!” 云止风的神情顿时若有所思了起来,宋南时也不知道她在若有所思什么。 就这么一路折腾到了水榭,众人一番推辞坐下之后就开始了无意义的寒暄。 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那位家主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把他们晾消气了,这才满面笑容的走进了水榭。 那是个年岁约莫三十许的帅大叔,容貌和云止风有两分相像,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清朗的笑容,道:“我来晚了!诸位莫怪!” 宋南时强忍住没看向云止风。 然后她就发现,这位家主的直觉真的强的可怕。 他和他们打过照面,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之后,就落在了云止风身上。 要不是宋南时确定云止风的脸和从前没有一丝一毫相像,她都要以为云止风是被人给认出来了。 然后云家主便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笑眯眯道:“好了,都别站着了,入座入座!” 宋南时面色如常的坐下,心中却不由得有两分忧虑,怀疑自己是不是托大冒进了。 云止风却在坐下的那一刻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她的手。 宋南时几乎是一瞬间就安了心。 云止风对自己这位叔叔的了解比宋南时深得多,他若是觉得自己会被自己叔叔认出来的话,当场就不会同意宋南时的计划。 除非他确信自己不会被认出来。 而与此同时,云家主也在传音给自己儿子:“那个青色衣裳的年轻人是谁?” 云塘闻言,眼眸中的不屑一闪而过,传音道:“一个面首罢了。” 云家主下意识地看向了云止风,正好看到了他正在席下拉着宋南时手的动作。 他眸光闪了闪,怀疑这几天自己是不是疑神疑鬼过了。 他方才刚进来看到这个面首第一眼的时候,恍然以为自己看到了云止风。 但是面首的话…… 以云止风的骄傲,他哪怕是被追杀到穷途末路,也不会去给人当面首的。 可能真是他看错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但依旧谨慎,看向宋南时。 此时,云止风已经松开了手。 他便笑道:“前几日听说宋姑娘身边有个戴着面具的青年,原来就是这位吗?这般一表人才,为何戴着面具呢?” 宋南时面不改色,喝了口茶,道:“个人的一点小小兴趣罢了,让你们见笑了。” 两人:“……” 这显然是再问下去就要涉及金主和面首之间不可言说的爱好了。 云家主丢不起这个老脸,而云塘则又想起了宋南时那句“就好这口”。 ……无量宗可真是风气开明。 但是宋南时这么说,一旁的“面首”仍旧是面色如常,云家主就不由得更打消了疑虑。 当面首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钱。 但云止风的性格简直骄傲到了骨子里,还在云家的时候,哪怕同辈弟子再怎么华服美食奢华享受,他也从不在乎那些金银俗物,被追杀之时哪怕是山穷水尽也从未做过什么劫掠别人财物渡过难关的事,又怎么可能为了钱去当小白脸? 但不为了钱,难不成还是为了真爱? 呵! 于是云家主这番缜密的思量,一时间更加确定了。 这绝不可能是云止风! 方才正是他看错了。 他对自己的判断一向自信,这么笃定了,他便淡淡移开视线,仿佛再关注这么自甘堕落的面首一次都是在伤他的眼。 于是对宋南时也开始不满。 赴他们云家的宴,居然还带着面首,何等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这群无量宗的天之骄子约莫是任性惯了,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不归尊者的弟子啊…… 他端起一杯酒盏,一饮而尽。 他们不想招惹远在千里的无量宗,但若是必要的时候的话……这些代价,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只看他们,会不会成为这个“必要”。 然后,宋南时便见这位云家主突然就热切了起来,推杯换盏之间,不着痕迹地打听他们一路的行踪。 宋南时觉得她约莫是想问出四藏山的事他们究竟知道多少。 众人便严格遵循了大宗门嫉恶如仇但单纯好骗的弟子人设,只怒斥四藏山的凶兽,然后便是询问中州城准备如何解决凶兽,一副全然不知道凶兽和他们有关的模样。 云家主便顺势就中州城有凶兽袭击宋南时的事对她道歉,又道:“那凶兽实力不弱,宋姑娘能毫发无损的逃脱,还真是少年英才。” 宋南时坦然:“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在云家主突然看过来之前,宋南时在心里对自己那个便宜师尊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便扯道:“师尊给我留下了几道剑气,这是多亏了师尊。” 师尊给年纪小实力不济的弟子留下防身的剑气,很正常。 云家主心中那最后一点疑虑便也消散了。 看样子,这群人真的只是恰逢其会,又运气很好的两次逃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的话,便不能让他们真的发现什么。 云家主当即更热情的劝酒。 宋南时喝了几杯之后就觉得不能再让他这么灌下去了,别说他们这一趟其实还另有目的,只说他们要是真的被灌醉在这里留宿了,哪怕他们不敢就这么动手,也免不了要对他们动点儿手脚。 得速战速决。 宋南时当即佯装不胜酒力的样子,往云止风身上一倒,另一只手掐了一把坐在他另一侧的江寂。 江寂被掐的险些没叫出来,转头一看,就被宋南时瞪了一眼。 他愣了愣,突然就对上了宋南时的脑回路,立刻道:“师妹,你怎么醉成这样?” 宴席上的众人顿时都看了过来。 江寂便为难地看向云家主,迟疑道:“这……可否借家主一间客房,师妹她不胜酒力。” 云家主:“那是自然。” 挥手就想让仆从把宋南时送下去。 江寂先一步开口,道:“禾儿,你把师妹送过去。” 云止风本来就抱着宋南时要起身了,被这声禾儿叫的险些把人摔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是。” 俊秀的青年抱起少女,跟着仆从离开了。 云家主见到那“禾儿”抱个人都险些把人抱摔,更是笃定这人和云止风绝无关联。 云止风没这么虚! …… 另一边,十分虚的云止风把宋南时抱进客房之后,找个由头就把下人支了出去。 他一转头,就见宋南时已经坐了起来,眼神清明,哪有一丁点醉态。 他便问:“你是想做点儿什么?” 宋南时便低声问他:“你对这里熟悉吗?” 云止风轻笑一声:“熟。” 宋南时搓了搓手:“那你把驴兄从储物戒放出来。” 云止风闻言放了出来。 驴兄刚出来就想叫,被宋南时一把捏住了驴嘴。 然后宋南时看着它,问道:“驴兄,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四藏山是怎么叫的?” 驴兄茫然回望她。 它心里不确定,宋南时心里也不确定,但这次来就是这么一试,实在不行的话她还可以另想办法。 于是她便道:“你要是能叫出四藏山的声音的话,我就……” 她算了算,上次它叫出来时是生死之际,对驴兄来说能比得上生死之际的…… 宋南时:“我就给你一百灵石随便花!” 一百灵石,对宋南时来说,大出血也不为过。 幸亏现在还能对着世家卖情报薅羊毛,要不然她还真不舍得。 驴兄的眼睛果然亮了。 它一个劲的点头,保证自己一定能叫出来。 宋南时还真不确定它能不能再发出四藏山的鹿鸣声,便在云止风看过来的时候,解释道:“驴兄发出鹿鸣声的时候能震慑顒鸟,我现在想知道现如今究竟是只有四藏山有顒鸟,还是世家里也藏着顒鸟,你等下带着驴兄去云家少有人烟的地方,最好离这里远一些不会让人联想到这里的,它若是真发出那样的叫声了,赶紧再带它回来。” 要是云家也藏着顒鸟的话,驴兄一声叫,云家肯定得有动静,他们也肯定被怀疑。 在有人过来查看之前,云止风就得回来。 云止风不再多问,看着门外被他支出去的仆从还没回来,将驴兄塞进储物戒里就翻窗而去。 宋南时顺势关上窗,四下看了看,从储物戒里拿出自己小时候学医术时用的人偶往被子下一塞,自己随之躺在了人偶旁,放下了床幔。 于是等仆从们匆匆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南时和她的面首大白天的躺在了床榻上。 几人对视一眼,连忙退了出去。 而另一边,云止风出了客房之后就一路直奔自己从前住的院子。 以自己那个叔叔的性格,他“失踪”时候,曾经属于少主的院落不会再住人了。 一路上闪过的都是熟悉的景色,他熟悉每个守卫巡逻的时间。 这是他长大的地方。 他原本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一些不甘的,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的心中平静的只有宋南时交代的任务。 很快到了他原本的院落,如他所料,没有一个人。 他落地之后,本应先放驴兄出来的,但莫名的,宋南时那句话出现在耳边。 “我喜欢不花我钱的小白脸。” 既然如此的话…… 云止风突然熟门熟路的穿墙走进了房间,直奔自己卧室。 这里的一切和他离开之前居然一点都没有变,但是处处都有被翻动过之后又恢复原样的痕迹。 他一扫而过,面不改色的打开了一个暗格。 暗格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没有被他们发现。 里面躺着一些他原本以为十分贵重的书籍,和一些机密的书信往来。 还有一只储物戒。 这是他当年认为最不重要的东西。 他还是少主的时候,并不在意自己的私产,所拥有的也只是每次做任务的战利品,还被他大多分给了跟随自己的弟子。 于是他仅剩的资产就都在这储物戒里,约莫有两万多灵石。 往常的云止风绝对想不到自己重新回到云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会是拿回自己的钱。 但是现在,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词。 “老婆本。” 他直接将储物戒攥进手心,走了出去。 然后他这才将呓桦驴兄放了出来。 “叫。” …… 宋南时并没有再听到那日的鹿鸣,不知道是离得太远,还是驴兄刻意不引人注目。 但是当她察觉到地面突然一震,外面随即乱了起来之后,她就知道,驴兄成功了。 云家真的有顒鸟! 这个念头刚闪过,外面很快就传来的敲门声,不是仆从的声音,那脚步声更像是护卫。 宋南时看了一眼窗外,没有说话,等敲门声第二次响起,并且伴随着来人的喊叫声时,宋南时这才开口,语气很冲道:“干什么!” 外面顿了一下,这才有人道:“姑娘,云家进了贼,属下担忧姑娘安全……” 宋南时声音暴躁的打断了他的话:“我还能不知道我房间有没有贼?还是说你们云家觉得我就是贼!” 门外的人一顿:“不是,但还请姑娘见谅,这是例行检查。” 宋南时知道再拖下去容易适得其反,便十分不满道:“等着。” 外面的人还道:“姑娘……” 宋南时:“你等我们整理好着装都等不起吗?”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宋南时以为还能再拖一会儿,却突然听见外面道:“家主,少主,你们怎么……” 然后就是云家主的声音:“我们来看看宋姑娘。” 宋南时心里就是一咯噔。 坏了,师姐他们没拖住他! 不能让他们进来。 她看了一眼身边那人偶,正想先开门糊弄过去,让他们以为云止风在这儿,一转头,却看到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云止风跳了进来。 宋南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正想压低声音说话,云止风抬起食指竖在唇边,传音:“我去开门。” 他越过宋南时走了过去,宋南时突然道:“等等。” 然后她径直走过去,看了他一眼,先伸手撤下他的发带丢在地上,任由他一头青丝滑落,随即又伸手扯住他的衣襟。 云止风下意识地挡住了她。 宋南时瞪他,眼神中都是不满。 云止风一顿,僵硬的放下手,心跳如鼓。 宋南时便直接扯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了中衣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她这才道:“去吧。” 云止风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转过身,浑身僵硬地走了过去。 外面还在乱,诸袖他们绞尽脑汁拦着云家主,但又不敢硬拦,只能说师妹是女子,不能擅闯。 但再拦下去,估计就要适得其反了。 宋南时直接坐回床榻,收回了人偶,抬手撤下了发簪,任由精心梳好的发髻凌乱。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抬手打开了门。 门外的纷扰随即戛然而止,众人都看了过来。 然后…… 江寂倒吸一口冷气。 诸袖倒吸一口冷气。 郁椒椒直接勒死兔子。 云家主傻眼。 他看着衣衫凌乱的云止风,又越过他看向坐在床榻上头发披散的宋南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这!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简直伤风败俗! 他下意识问:“你们在干什么?” 宋南时起身,微笑:“无事,我的一点小爱好罢了。” 众人:“……” 第64章 最终,宋南时他们被客客气气地送出了云家正门。 那群人迫切的态度就像是送瘟神一样。 众人站在门外吹着冷风,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他们的迫不及待是因为方才宴席上出的意外,还是因为…… 宋南时。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一下一下往她身上瞟,一下一下瞟。 宋南时被他们看得莫名有种调戏了良家妇男之后东窗事发的做贼心虚感,不由得就去看另一个当事人。 正对上云止风看过来的视线。 云止风面色还算冷静,一如宋南时初见时的酷哥样,可是对上她的眼睛后,那视线居然有一瞬间的灼热。 宋南时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后知后觉的开始不自在。 但只一瞬,她又告诉自己,这是演戏而已。 她又理直气壮地看了过去。 云止风依旧是八风不动的酷哥样,连那一瞬间灼热的眼神都消失了,宋南时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下意识地下移。 然后就对上了酷哥到现在还没合拢的衣襟。 宋南时不由得呆了呆。 于是,气氛一时间就诡异了起来。 江寂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他沉思了半晌,某一刻,突然就顿悟了,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眉来眼去吧。” 话还没说完,诸袖一脚踹在了他的背上,压低声音:“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这诡异的气氛之中,云止风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宋南时不由得道:“你衣襟。” 云止风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真没发觉不妥还是假的,只道:“衣襟怎么了?” 宋南时终究是看不得他这当街衣衫不整的不守男德样,直接上前,一边嘟囔着“你都没看见吗”,一边伸手重新把他的衣襟合上。 衣领在她的手下重新变得平整。 这一瞬间,宋南时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是她拽开的,也是她合上的。 这个念头一起,她脊背像是一瞬间窜过电流一般,莫名颤栗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道:“好了。” 云止风这才恍然大悟般:“谢谢,我都没发现。” 宋南时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发现还是在故意作弄她,她只不动声色的深呼吸,平复着莫名过快的心跳。 就在这时,云止风突然抬手,伸向了她的肩膀。 宋南时一惊,立刻看了过去。 却见云止风只轻轻从她肩上拂下几片灰尘,是在云家客房时那番震荡之中散落的熏香灰烬。 他轻轻道:“脏了,你也没看到。” 宋南时刚开始平复的心跳再一次剧烈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每个人都不能避免的“食色性也”,还是传说中的吊桥效应。 但是她知道,再这么下去,在这般气氛的渲染下,她是不能理智的思考的,很容易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误解一些错误的心境。 她正想说些什么,便听云止风突然道:“马车来了。” 宋南时下意识地转头,就见忠叔和叶黎州各自驾着一辆马车赶了过来,显然是来接他们。 宋南时莫名松了口气,立刻道:“我们先回去吧。” 叶黎州走到近前,也冲他们挥手:“我来接你们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才重新流动了起来。 江寂方才大气都不敢喘,这时候才松了口气,不由得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一眼。 好怪,再看一眼。 叶秦州派来了两辆马车,看起来相当的大手笔。 但两辆都是只够三人乘坐的小马车,租金算起来比只租一辆大马车还便宜。 可谓是相当的精打细算。 上马车的时候,宋南时本想着女生挤挤男生挤挤的,谁知道江寂和小师妹立刻就被二师姐拉着上了忠叔的马车,只留下宋南时和云止风两人大眼瞪小眼。 叶黎州一挥马鞭:“走吧。” 算了,先上车。 宋南时一马当先地爬了上去。 云止风跟着上了车。 再坐下时,宋南时本来还有些尴尬,云止风却主动开口,起了新的话题。 他问道:“云家会不会察觉是我们?” 宋南时这才把思绪艰难地拉回来,想了想,道:“虽然我们伪装的不错,但是我们来赴宴,转头他们的顒鸟就出了问题,我们无论藏的再怎么好他们也免不了会怀疑我们的。” “但是。”宋南时冷笑:“四藏山的顒鸟你也看到了,它们越进食就越强大,整座山都被他们吃空了,中州的这群世家要是无法满足它们的食欲的话……” 云止风了然:“他们一旦满足不了顒鸟,顒鸟最近的食物就是中州城,一旦中州城遭殃,世家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所以他们肯定要在顒鸟失去控制之前达成他们不为人知的目的,而达成目的之前肯定要除掉我们。” 宋南时便笑了笑,敛了一下垂到脸颊的头发,道:“他们总归是要我们死的,就看我们无量宗弟子的身份能镇住他们多久而已。呵,明知道自己控制不住顒鸟还敢把顒鸟放在中州城,也不知道他们是胆大还是愚蠢。” 这次云止风没有说话,看了她片刻之后,只突然道:“我帮你把头发挽起来吧。” 宋南时敛发的手一顿。 云止风见她没有说话,便道:“你转过来。” 宋南时下意识地转身,背对着他。 便见云止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小梳子,轻轻梳着她的发尾。 明明梳的是头发,宋南时却觉得这梳子仿佛是随着动作拂过了她的脊背。 她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问道:“你哪儿来的梳子?” 云止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抑制住手掌的颤抖,心跳如鼓,声音却依旧平稳,道:“我来之前,叶秦州说一个合格的小白脸要时刻注意仪容,所以把这个塞给我了。” 宋南时不由得笑了一下。 这一笑之后便是寂静,宋南时只能听到梳子划过发丝的轻微声。 一下一下,云止风很认真。 宋南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把梳过她头发的梳子从生涩逐渐变得熟练,云止风的大手略显笨拙地握住她的发尾,比划着要挽什么样的发髻。 宋南时便又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问:“你真的会挽女子的发髻?” 他的动作,不像是在胡乱比划比划。 然后她便是一顿。 也对,听说大家族给人订婚都很早,云止风自己说不定也有心爱的女子,若是给别人挽过发髻的话…… 宋南时的心跳缓缓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了。 然后她便听见云止风迟疑道:“我少年时做过一个任务,乔装成丫鬟接近一个女魔头,自然学过挽发,不过已经很久没……” 他声音有些窘迫。 宋南时却莫名觉得高兴了起来,甚至神清气爽。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云止风当过丫鬟还是因为其他。 她只道:“你还扮过女装?那时候你们云家没有合适的女弟子吗?” 云止风:“年龄合适的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就是我,其他人去,太过危险了。” 宋南时直接哈哈笑了出来。 而正在此时,马车一个颠簸,宋南时的发丝被梳子扯动,她笑声直接一顿,嘶声道:“我说,你该不是故意报复吧?” 云止风连忙放下梳子,下意识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小心些。” 宋南时抱怨的声音一顿。 随即,便是在一种难以言说的安静中,云止风替她挽好了发髻。 簪子簪入头发,宋南时甚至都没看一眼云止风的发髻梳的怎么样,立刻起身,道:“我去前面的马车看看师姐他们。” 说罢直接就跳下了马车,云止风伸出的手都没拉住她的衣角。 云止风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手心,里面仿佛还残留着她发丝的触感。 云止风猛然握住拳,心跳剧烈的让他怀疑方才的宋南时是不是也能听到。 而宋南时跳下马车之后,在叶黎州诧异的眼神之中,只匆匆说了一句“去找师姐”,便傻子似的徒步去追前面的马车。 追车的时候,她稍微冷静了一下,又觉得自己不至于。 独身男女待在一个空间中,本就很容易产生点儿什么错觉,更何况是他们刚扮演完金主和小白脸这么微妙的关系之后。 她应该像一个成年人一样成熟应对,而不应该慌不择路的。 宋南时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对云止风有什么,还是因为方才那很容易让人脑热的氛围。 但有一点她还是能确定的。 她这个成熟的成年人,大概、也许、可能…… 有点馋云止风的身子。 成熟的宋南时反省了两秒,追上了前面的车,直接跳了上去。 她跳车之前还能隐隐听到车里传来热切的交流声,但一掀开车帘,里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宋南时保持着掀帘的姿势和里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她眯了眯眼,突然问:“你们在说什么?” 江寂立刻反驳三连:“没有!胡说!你听错了!” 宋南时呵呵冷笑了两声,挤了进去。 江寂干笑了,疑惑道:“师妹,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诸袖也疑惑:“对啊,咦?你头发也挽起来了。” 宋南时忽略了后一个问题,直接拿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道:“我来和你们说说我和云止风讨论的情况。” 她将自己在云家都干了什么和在马车里与云止风的那番对中州世家的推测说了出来。 诸袖听的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宴席上喝着喝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动静,那云家主还脸色大变,我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做了什么,可我拖不住云家主,幸好你们动作快。” 江寂则忧虑道:“也就是说,中州世家肯定是要对我们动手的了,只不过这次之后动手更快了,那这几日大家尽量不要独自一人出去,给他们可乘之机。” 宋南时却道:“我猜他们这几天肯定会拿出一个我们不得不入套的理由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倒不用担心这期间他们会出什么昏招。” 诸袖皱眉,烦躁道:“那就见招拆招吧。” 宋南时正想再安慰几句,就见一旁的小师妹已经紧张地抱紧了黑兔子。 她了一眼,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她又看了一眼,咂摸了一会儿,突然知道了哪里不对! 艹!兔子! 宋南时惊恐道:“小师妹!你那兔子怎么不动了!” 小师妹茫然:“啊?” 低头一看,黑色的兔子被她抱在怀里,以往她抱得紧了,他都会挣扎两下,现如今却一动不动。 郁椒椒下意识提起来,晃了晃。 兔子腿随风摇荡。 郁椒椒:“……” 郁椒椒:“!!!” 她慌乱:“兔兔——” 宋南时比她还慌乱:“你快放下快放下!” 这可是甜宠文男主啊!妖族太子啊!上古神兽犼兔,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史上第一个把自己男主掐死的甜宠文女主? 那还甜宠什么啊!直接转恐怖悬疑频道吧! 郁椒椒慌忙放下,宋南时就立刻摸了摸兔子的心脏处。 然后她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有心跳。 她再检查一番,便放松了下来,道:“只是一时闭过气了,你现在不要动他,一会儿就会醒的。” 郁椒椒也松了口气:“好的好的。” 然后她便愧疚道:“是我刚刚没注意力气。” 宋南时抬头正想安慰她,就见她“啪”的一声,一个不留神把桌角掰碎了。 宋南时:“……” 师妹好像是要在金刚芭比的路上一去不回了。 娇软女主变金刚芭比,甜宠男主真的还能撑得到恢复人形吗? 就算撑得到,那红眼掐腰按墙亲的剧情,到底是谁按谁的墙? 但这些都是需要另说的,现在最重要的是…… 宋南时看向了昏迷不醒的黑兔。 妖族太子,池述安。 你一定能活到恢复人形,对吧? …… 等回到叶家之后,众人就今天的事一番讨论,决定按兵不动等世家们出手。 然后叶秦州便催着众人回去休息。 他这话一说,宋南时跑得最快,一溜烟的就回了自己房间,看得叶秦州直接眯起了眼。 等其余人都走完了,他便不由得问还没走的云止风:“我怎么觉得宋姑娘好像在躲着你?” 云止风沉默片刻,不由得笑了笑:“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件好事。” 总比他费尽心思的一番“勾引”后,她还拿他当兄弟强。 但是等到了第二天,云止风仍旧察觉宋南时有点儿躲着他之后,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想了想,顶着他那张假脸出了门。 出门之前诸袖不由得问:“你去哪儿?” 云止风:“买些东西。” 诸袖脱口而出:“你居然有钱?” 云止风:“……” 他微笑:“现在,有钱。” 他揣着自己两万灵石的老婆本就出了门,直奔中州城最大的法器商行。 小二热情迎了出来,笑眯眯问道:“公子准备买些什么?” 云止风:“防护法器,”顿了顿:“女子用的。” 小二就直接把人引到了一多宝阁旁。 玉佩簪钗耳环,全是女子的样式。 云止风就不由得想到了昨天为她梳发时,她用的还是诸袖的簪子。 他便看向了簪子。 小二见状便问道:“公子心仪的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簪子?” 宋南时喜欢什么样的簪子呢? 他顿了顿,道:“最贵的。” 十分的了解她了。 小二闻言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忙带着他去看贵的。 云止风挑了个十分具有富贵气息的簪子。 等小二去把簪子包起来的时候,云止风便觉得有人在看他。 他不动声色,没有转头。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木公子,你也在这里啊。” 云止风这才转头。 云塘。 他冷淡的点了点头,一副才发现他的样子。 云塘不以为意,看他面前都是女子的簪子,笑道:“为宋姑娘挑选簪子的?” 云止风:“嗯。” 云塘感慨:“木公子对宋姑娘还真是一往情深啊,可惜……” 他啧啧两声,摇头,不说话。 云止风心里轻笑,面上却问:“可惜什么?” 云塘犹豫了片刻,便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道:“我和木公子一见如故,你我都是男子,我便不再藏着掖着,我可惜木公子这般相貌堂堂,本可以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却为一个女子雌伏。” 不等云止风说话,他便一副为他好的样子:“木公子不必觉得我说话难听,我为木公子可惜,才直言不讳,我本以为你虽然自称小白脸,但宋姑娘若是对你有一二情意也算你值得,谁知昨日宋姑娘醉酒之后居然就在别人家中这般对木公子,可见是一点都不顾及木公子的面子啊。” 他摇头:“我真是可惜的木公子的人才。” 这么一番话下来,云塘自觉,只要是个还有男人自尊的人,哪怕是知道他在挑唆,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要心中有了刺,就好利用了许多。 他自信地等着“木禾”的反应。 便听木禾淡淡道:“哦,是吗。” “可是那能怎么办呢,哪怕她这么对我,我也喜欢她。” 云塘:“……” 啊? 你在说什么屁话,你的男人尊严呢? 正在此时,小二把包好的法器送了过来。 云塘看了一眼,脱口而出:“送给宋姑娘的?这么贵,该不是用你的钱买的吧?” 他还以为这人是拿着宋南时的钱挥霍来了,只是意思意思给金主买点礼物。 但他除了这簪子什么都没买。 然后便见“木禾”点了点头。 云塘迷惑:“至于吗?” “木禾”面不改色:“谁让我喜欢她。” 云塘:“……”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木禾”的身影远去。 艹!这个当小白脸的居然特么还当出了真爱。 怎么办!他居然有点感动了! 第65章 云止风回去的时候,宋南时正在和驴兄掰扯它在云家出工出力的一百灵石劳务费。 宋南时微笑:“咱们都是老熟驴了,这次我就给你打个八五折,八十五灵石怎么样?” 驴兄第一次见到给驴工资打折的这种反向打折套路,整头驴都被宋南时的无耻震惊了。 它嘶声叫了起来,以示不满。 宋南时被叫的耳朵一抽一抽的疼。 她揉着耳朵道:“我给你了你也没地方放啊!” 驴兄立刻张开了嘴,露出了它的大白牙。 宋南时看着那大张的驴嘴迷惑了一会儿,突然就理解了它的意思:“你是说,你能把灵石放进肚子里,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驴兄张着嘴点头。 宋南时就盯着它的肚子看了半晌,看起来十分想研究研究它肚子里哪里是消化食物的地方,哪里是储存东西的地方。 然后就想到了当初那颗被驴兄吞进去的红石头。 哦,麒麟血玉。 她就说麒麟血玉怎么能在驴兄肚子里呆这么长时间,原来驴兄的肚子还有个储藏功能。 她当初真是眼瞎了才会觉得这就是一普通驴。 眼看着躲不过去的,她嘟嘟囔囔的从自己储物戒里掏灵石。 然而还没等她数出一百个灵石,就听外面一道声音突然道:“这个钱,我出了。” 宋南时:“!!” 她霎时间就觉得这道声音如仙乐一般悦耳动听,再转头,看到一个背光而来的身影,只觉得那身影竟是如此的高大伟岸。 她下意识地起身:“云止风!” 忽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太矜持,于是顿了顿,又缓缓坐下,颔首道:“云止风。” 云止风笑了出来,点头道:“嗯。”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驴兄可不管这两个人在矫情些什么,拿脑袋拱着宋南时让她还钱。 宋南时又开始数钱。 云止风上前按住她的手,一触既离,道:“我说了,我来还,试探云家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宋南时就脱口而出:“可是你比我还穷一点吧。” 云止风:“……” 宋南时抬手捂住了嘴巴。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那是以前的云止风,现在不一样了。” 宋南时就直接幻听成了“以前的云止风已经死了,我现在是钮祜禄云止风。” 她在云止风莫名的视线中“噗”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停下来,一本正经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云止风揉了揉额头,莫名觉得心累。 他言简意赅:“我从云家拿回了我从前的资产。” 宋南时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让你去带驴兄试探一下云家的底,你还能顺便取个钱? 云止风笑了一下:“所以,我还吧。” 他抬手数了灵石,干脆利落地还给了驴兄,硬生生把一百灵石给还成了一百万灵石的气场。 然后他便转过身,摸了摸自己衣袖中的簪子,想着怎么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送给她。 便听这满脑子灵石的姑娘砸了咂嘴,随口道:“你也不知道讲讲价,这么不持家。” 云止风:“……” 他摸簪子的手就是一顿,忽而就想起,他买这簪子的时候也没讲价。 于是莫名就心虚了起来,只觉得袖子里的簪子突然之间烫手的紧,生怕拿出来之后就落宋南时一句“不持家”的评价。 云止风心虚问道:“你喜欢持家的男人?” 宋南时立刻看了过去,只觉得云止风这句话问的怎么看都是意有所指。 她刻意不看他,微微抬头看着窗户道:“要是过日子的话,肯定要找个持家的男人。” 云止风的神情若有所思。 然后他便郑重道:“我明白了。” 宋南时:“??” 你又明白了什么? 云止风却不再多说,顿了顿,还是把簪子拿了出来。 宋南时便见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锦盒。 她不由问:“这是什么?” 云止风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个……一看就贵得很的簪子。 他道:“这是……我送你的防护法器。” 然后他迅速找好了借口,飞快道:“你也说了,世家不日就要动手,身上多几件防护法器,也多几分保障。” 宋南时张了张嘴;“我……” 云止风却打定主意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道:“已经买了,店家是不给退的。” 然后他看着宋南时怔愣的表情,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虽然看起来不持家了一点,但是礼物还是要送的。 他轻声道:“一个防护法器而已,你要是不用,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用了。” 宋南时抬眼,居然在他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两分期盼。 她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那……多谢你。” 云止风便笑了出来。 哪怕是隔着那张假脸,她仿佛也看到了云止风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愉悦笑意的神情。 他又生怕被她说不持家一样,不肯多留,转身想走。 走出两步,他突然回过头,踌躇片刻,轻声问:“我能替你簪上吗?” 宋南时想说“可以”,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咳了一声,这才镇定道:“好啊。” 云止风便又走了回来,接过了宋南时手中的簪子,比划了一下,轻轻簪入她的发髻。 垂下的流苏叮当作响。 云止风下意识地想抚摸一下流苏,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收回手,匆匆道:“那我就先走了。” 他只觉得自己孟浪,看都没敢看宋南时的表情,匆匆离去。 宋南时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碰了一下刚簪上的簪子。 垂下的流苏叮当作响。 刚刚……云止风是想做什么? 她连忙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别再多想。 但有些事情不是不多想就没发生的。 比如,她几乎是从不接受别人的馈赠的。 但是第一次送她礼物的是云止风,第二次,也是他。 她看着外面出神发呆,便见二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她视线掠过宋南时,突然就是一顿。 随即二师姐立刻道:“师妹,你这个簪子……” 宋南时一顿,老实回答:“云止风送我的。” 就见二师姐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当即就露出一副既纠结又狂喜的神情。 宋南时:“??” 我的情绪反应都没这么大,你激动个什么? 她满脸迷惑的看着二师姐高兴的原地蹦跶了一下,突然又困惑道:“但是,云止风是捡钱了吗?” 宋南时心里一动,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二师姐直接道:“你知不知道这簪子多少灵石?” 宋南时摇头。 二师姐神神秘秘地给她比了个数。 宋南时:“!!!” 这次,换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刻,她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一个词。 ——败家爷们。 诸袖还在哪儿道:“他敢买这么贵的法器,那得捡了多少灵石啊?能眼都不眨的买下来,手上少数也得有个十几万灵石了吧!嘶!他这是捡钱了还是抢钱庄了啊!” 宋南时什么都没听见,她只听见了“十几万灵石”。 这一刻,她突然就觉得,云止风这个人,是那么的让人心动。 …… 宋南时就这么心动了整整一天,但是奈何,云止风像是生怕被人说“不持家”一样,跑的影都没有,根本没给宋南时任何表示的机会。 世家那边也很平静,平静的诡异。 既没有藏匿的顒鸟突然暴动之后的慌乱,也没有对他们的试探。 于是当晚,宋南时便是怀着对世家和对云止风的双重纠结入睡的。 理所当然的睡得不好。 所以当她在梦中突然惊醒时,那空气中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叫声,居然让她一时之间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余—— 宋南时突然一颤,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声音…… 宋南时豁然起身,匆匆扯过外衣就跑到了院子里,提声道:“都起来!” 她话音刚落,云止风和江寂就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房间,显然并没有醒的比她晚多少。 其他人的房间也陆陆续续亮起了光。 云止风站在无月无星的院子里,皱眉道:“是顒鸟的叫声,中州城里怎么会听到顒鸟?”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很显然,又有顒鸟进城了。” 她话音刚落下,又一声顒鸟的叫声传来,和方才的是完全不同的方位,音色也不一样。 还不止一只! 这个时候不止一只顒鸟进城,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是没有人插手的话,那现如今的中州城,就是一个被打开了的肉罐头,任由他人蚕食,没有丝毫防备。 宋南时不知道这些进城的顒鸟究竟是四藏山的顒鸟在没有了食物之后终于瞄准中州城这个猎杀场了,还是中州世家对他们的又一次试探。 但是她赌不起。 她甚至来不及等其他人,直接便道:“不止一只,分头行动,别让顒鸟落地!” 话音刚落,她扔出命盘就飞了出去。 江寂下意识想拦住她:“师妹……” 云止风直接按住了他的手:“我们得去其他地方,不止一只顒鸟。” 走出来的诸袖不由得问:“那师妹……” 云止风直接道:“我信她。” 他环视了一下陆陆续续惊醒的众人,沉声道:“现在,先去拦住它们。” …… 城主府。 自从城主府被砸塌的那日起,鬼卿就迅速组织起人手重建了城主府。 而今虽然只过了几天,但在修真界的效率下,这城主府已经建起了大半。 鬼卿就住在当初唯一没倒塌的房子里。 哦,还有一个决明子。 顒鸟入城的时候,决明子就若有所觉地看了一眼,问:“你干的?” 鬼卿盘腿坐在蒲团上,轻笑道:“那群世家磨磨唧唧,不知何时才能引他们入局,我若是不出手,怕是又得等。” 决明子冷笑:“你就不怕宋南时猜到你头上?” 鬼卿反唇相讥:“我现在可只和他们见过一面,他们就算是猜,猜的也该是四藏山的顒鸟是不是终于开始拿中州城当食物了,那我何至于这般畏首畏尾?” 说着,他便轻笑一声,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你当初为什么失败了,当初咱们一同出来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这般胆小?” 决明子冷笑:“你倒是不胆小,你一塌就塌了十万灵石的宅子,何等大气!而今你重新建宅可又花了不少钱,我倒要看看它还能撑多久!” 鬼卿不以为意:“你真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他这次可是刻意让顒鸟的行动轨迹远离城主府! 他对自己相当的自信! …… 宋南时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鸟鸣声,一口气追出了半座城。 直到她看到一只硕大的顒鸟叼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从城中一处聚集区腾空而起。 小姑娘吓得叫都叫不出来,而下面就是一对年轻父母的哭喊声。 街道上传来隐隐的开窗声,又迅速被关上,不少人都被惊醒,却连灯都不敢点,更别说出门看一眼。 只有一两个胆大的于心不忍,咬牙出了门,却是拽住了那追赶的父母,压低声音道:“别过去!这就是那日砸塌了城主府的大鸟啊!是凶兽!你们不要命了!” 年轻的父母不听,只哭喊道:“囡囡啊!” 这几日被他们当成怪谈甚至是趣事传播的生物真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宋南时看着眼前的一切,冷着脸,径直挡在了顒鸟的飞行轨迹上。 寂静到几乎没有人敢发出声音的夜色之中,宋南时抬起命盘,声音不轻也不重。 “巽为风。” “离为火。” 烈火缠住顒鸟的翅膀,巽风轻柔地接住吃痛之下被顒鸟甩开的小姑娘,如一阵清风般送到了那对父母身前。 父母直接呆了,片刻之后才疯了似的抱住自己的孩子。 宋南时的声音传进了他们耳中。 “回去。” 这对父母狠狠地朝着宋南时的方向磕了个头,抱着孩子回到了房子里,紧紧闭住了大门。 而此时,宋南时的情况并不乐观。 那顒鸟几乎比她在四藏山时见过的大部分顒鸟都要大了。 宋南时不知道究竟是四藏山比较强的顒鸟才敢过来,还是说……已经有人把它们养到普遍都是这么大了。 顒鸟很快就挣脱了宋南时的离火,宋南时这次全神贯注,在应付顒鸟的同时直接开启了自己那还不熟练的新技能,在战斗中预言对手的下一步动作。 而不知道是她的能力又强了还是怎么,她在战斗之中甚至不止看到了顒鸟的下一步动作,还看到了云止风和一只体型更大的顒鸟的狭路相逢、看到了城中的修士被惊醒疏散人群、看到了世家的惊慌失措。 这些顒鸟显然也出乎他们的意料。 宋南时敛起心神,她现在已经不指望世家了,只能期待这次来的顒鸟能少一点,而他们拦住的能多一点。 宋南时面前的顒鸟在她开始“预言”之后,明显就失去了优势。 但宋南时依旧觉得束手束脚,因为她的目的不是赢,而是不能让这些东西落地。 下面就是城中的居民,砸下一只顒鸟就可能砸伤无数人。 她要挡住顒鸟,更要护住人。 这城里,有什么能让她毫无顾忌的施展拳脚的地方吗? 她刚这么想着,某一刻,卜算的预言之中,她突然看到自己正抓着眼前顒鸟的翅膀,狠狠地、毫无顾忌地砸向了地面。 而下面…… 宋南时突然眼前一亮! 随即,她几乎是有目的地将那顒鸟引向了西南方。 一路上人烟逐渐稀少,直到宋南时看到了一个占地颇广的宅子,那宅子还一半是废墟,一半是刚建成的房屋。 和她的卜算里一模一样。 于是看到那废墟时,宋南时就觉得异常的亲切。 城主府。 老朋友! 砸过的都说好!手感一级棒!来了还想来! 既然都砸了第一次了,那想必,城主大人也不介意有第二三次了吧? 宋南时这么想着,就像自己卜算中一般,抓起了顒鸟,狠狠砸向了城主府。 “嘭!” 一声巨响震撼天地。 这一瞬间,宋南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于是,城主府中,正和决明子自信说绝对不会有第二次的鬼卿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几乎立刻让人肉疼的巨响。 “嘭!” 下属的声音哭天抢地地响起:“城主!不好了!咱们城主府又被人砸了!” 城主:“……” 决明子幽幽道:“不会有第二次。” 鬼卿城主直接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而另一边,正和顒鸟苦战的江寂众人听到这声音也纷纷看向了这个方向。 柳老头冒头:“你三师妹吧,她找到能打的不束手束脚的地方了?” “走走走,我们也去!” 第66章 宋南时这一砸,精准地砸塌了整个城主府中最先重建、也是重建的最完整最豪华的正厅。 但她丝毫没有一抡下去小一万灵石的自觉,当场就在那几乎是灵石堆成的废墟之中和顒鸟开始搏斗。 天空是顒鸟的领域,但到了地面上,没了顒鸟那双翅膀的优势,也没了顾忌地面上的普通人的束手束脚,宋南时放开了手脚,立刻就和那顒鸟打了个不相上下。 然后顺带着又撞塌了旁边一间厢房。 噼里啪啦的坍塌声中,宋南时听到有人清晰地倒吸一口冷气。 她抽空回头,就见戴着银色面具的鬼卿城主正身形单薄的站在一地废墟之中,哪怕看不清脸,她都能察觉到他神情的茫然来。 有那么一瞬间,宋南时不存在的良心痛了一下。 但只有一下下,再多就不礼貌了。 她转头就当没看见,立刻开始继续砸……哦,是继续打。 鬼卿就只能看着她压坏了一道墙、又压坏了一道墙,拆了他的书房,又砸了他精心设计的凉亭。 鬼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哆嗦。 这每一块砖头每一片瓦,都是他投进去的灵石。噫哗 当初决明子投奔他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决明子失败的原因就是太在乎钱,没有大局观,也没有什么格局。 但是如今换成了他自己…… 他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宋姑娘,你不觉得自己砸的有点过了吗?” 宋南时百忙之中回道:“城主大人,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啊!眼下中州城遭难,已是危急存亡之际,想必以您的格局,为了大义、为了城中百姓,也是不会在意区区一两间房的吧!” #格局# 宋南时这顶高帽子一戴,鬼卿顿时连一句老子在意都不能说了。 他突然就体会到了当初决明子被他嘲笑格局不够时的憋屈。 狠狠共情了。 眼看着这一人一鸟打着打着又转移了战场,大有再砸他一间房的趋势,鬼卿觉得他不能再这么看下去了。 他有一种直觉,他要是敢一直袖手旁观,她宋南时就敢直接砸了他所有房子,连地基都给他砸平。 鬼卿深吸了一口气,被迫出手,在他们砸塌他下一间房之前和宋南时一起制住了那顒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宋南时嘴角一抹笑。 他定睛看去。 宋南时在鬼卿的注视中不紧不慢地收起命盘,还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城主果然高义!” 鬼卿深吸一口气,僵硬笑道:“这都是我应当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宋南时收起命盘之后抽出了一把匕首,朝他走了过来。 他心里一惊,险些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端倪。 然而宋南时却在顒鸟身前停下,抬手一刀了结了那顒鸟的性命。 鬼卿制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宋南时已然手起刀落。 鬼卿抬眼看宋南时。 宋南时收起匕首:“这叫斩草除根。” 鬼卿深吸了一口气,只能笑道:“宋姑娘想得周到。” 宋南时谦虚:“哪里哪里,还是仰仗城主大人,我和这凶兽一路打过来被迫砸了城主大人的府邸,城主大人非但不责怪,反而还出手帮忙,果然是高义啊!” 她又一顶高帽子戴了上去。 鬼卿:“……” 他的城主府在西南,你追的顒鸟在西北,你是怎么越过了小半座城“不小心”砸到了他的城主府的? 要不是顒鸟的入侵路线就是他本人安排的,他说不定就信了。 他整个人都快气笑了,正想说什么,就见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师妹!快躲开!”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宋南时连头也没抬,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鬼卿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就这么一下,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硕大顒鸟直直的往他头上砸。 而此时再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鬼卿立刻撑起屏障,但仍旧劈头盖脸被砸了个正着,勉强保住了自己没被那硕大的顒鸟砸成肉饼,始作俑者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爬起身就拎起了那顒鸟的腿,大喝一声—— 抡,砸。 “嘭!” 鬼卿一句等等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没回头,但依旧能想象得到此刻被砸的是那间房屋。 然后是接连的声响。 “嘭嘭嘭!” 最后的最后,那声响终于在顒鸟的惨叫声中停住了。 鬼卿木着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宋南时的声音却惊喜地响起:“大师兄,你居然只砸塌了三间房就了结了那顒鸟啊,你功法又精进了!” 大师兄腼腆:“哪里哪里。” 三间。 鬼卿深吸了一口气,强撑起笑容问道:“江公子居然也打到了我府上,还真是巧啊!” 江寂老老实实回答:“哪里哪里,巧的只有三师妹一个人,我是听到了三师妹这边的动静,以为有什么能放开手脚打斗的地方,一路追过来的。” 鬼卿:“……” 放开手脚打斗的地方? 他看向了方才一口一个巧合的宋南时。 宋南时立刻找补:“说起来,城主府周围少有住户,城主府又刚刚经历了重建,相比之下也确实是个好打斗的地方,我也是赶巧了。” 鬼卿听了还没什么反应,江寂就先到:“哦,那既然如此的话,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吧,免得误伤?” 误伤? 鬼卿忽觉不妙:“什么误伤?” 江寂闻言一五一十道:“我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些同样正和顒鸟打斗却束手束脚的人,我就让他们跟着我来,我快一些,他们脚程稍慢,但也应该……” 话没说完,三人顿时同时抬头。 然后便听到她那说话细细弱弱的小师妹一边尖叫着“你为什么长着人脸!”,一边朝这里冲了过来。 鬼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宋南时师兄妹二人却是面色大变,飞快的一左一右逃跑。 鬼卿还来不及逃,就见一瘦弱的小姑娘尖叫着:“啊啊啊啊!给我变回去!” “嘭!” 她一个铁拳将那顒鸟轰到了鬼卿脸上。 宋南时在一旁看着,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小师妹看到了陌生人的脸战斗力能翻三倍啊,那顒鸟居然敢在她面前露出人脸!” 江寂也是长舒一口气:“幸好我们躲得快。” 躲得不快的鬼卿:“……” 他挣扎着,面无表情地从废墟底下爬了出来。 师兄妹两个一丽嘉见,顿时讪讪笑了出来。 鬼卿笑不出来,他只心如死灰问道:“江寂,这里能放开手脚打架这件事,你到底告诉了多少人?” 江寂多少有些心虚,道:“记不清了,我路上碰到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只要是打凶兽的我就都……” 他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又是几声巨响,然后便是房屋倒塌的轰隆声。 鬼卿狠狠闭上了眼。 他意识到一件事。 今夜这次顒鸟入侵,是他弄出来的,目的就是给世家一个光明正大给宋南时他们下套的理由。 但是现如今,为这场阴谋买单的,好像成了他自己。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又是“嘭”“嘭”几声,鬼卿几乎不想去数又有几间房子被砸塌了。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江寂的那一番操作之下,他的宅邸直接就成了战场。 入目所及之处,遍地都是废墟。 偏偏宋南时一口一个“大义”,他还不能多说什么。 他整个人都快麻木了,以为这大概就是极限了。 直到他突然听到宋南时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鬼卿下意识的抬头,就见半空之中,云止风追赶着十几只顒鸟正迅速朝这边来。 “宋南时,躲开。” 宋南时反应飞快,拉着人躲开! 然后便见云止风抬起了手—— 鬼卿:“!!” 他料定这人绝对不怀好意,几乎是使出了极限速度从他剑下逃生。 嘭!嘭!嘭! 他刚躲开剑光,身后就是一连串的巨响。 他下意识地回头,入目就是一个被砸出深坑的府邸。 鬼卿:“……” 这群人,真的连个地基都不给他留。 宋南时看到那个深坑,甚至脱口而出道:“这个坑好适合当坟场啊!我们要是把这些顒鸟尸体埋在这里的话……” 鬼卿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宋南时顿时闭嘴:“玩笑而已,这可是城主府,怎么能当坟场哈哈哈。” 随即她就是一抱拳,飞快道:“那我们继续抓城里的顒鸟,城主就守着坟场……守着战场!” 她快快的跑了,抛下了一地废的很彻底的废墟。 其他人一见,顿时也跟在了宋南时身后。 这其中有宋南时认识的,师兄和云止风等,也有宋南时不认识的。 那些宋南时不认识的大多是城主的普通修士,被惊醒之后发现城里来了凶兽,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其他人抵挡顒鸟,又被江寂忽悠着带到了这里。 如今打完了一波顒鸟,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不对,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些世家和城主的守卫呢?先不说这凶兽是怎么越过城中守卫连个预警都没有就进来了的,我们都打完一波凶兽了,怎么不见那些世家的影子?” 宋南时也想,是啊,怎么不见世家的影子。 世家不可能迟钝到这种程度,城里而今乱成这样了他们还没出来,约莫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这顒鸟是他们放进来的,他们要的就是某些人死,所以不会出手帮忙。 其二,顒鸟不是他们放进来的,他们自己也很懵逼,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先去查看了一下自己养的顒鸟还在不在。 但要是第二种可能的话,又有谁还和顒鸟有牵扯呢? 宋南时抬眼看了一下而今的中州城。 她出来追顒鸟的时候,城中还安静的很,只那只顒鸟被宋南时发现的时候才打破了安静。 而今城中却到处都是打斗声,修士杀声震天,凡人惶惶不安。 宋南时竟不知道有多少顒鸟。 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宋南他们一样,有能力不误伤其他人。 战斗中被波及的凡人,被顒鸟抓走的凡人,不知道有多少。 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道:“继续。” 正在质疑世家的修士戛然而止,沉默片刻,道:“继续。” 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不再说话,转身奔赴战场。 只云止风在离开之前突然道:“宋南时。” 宋南时回头:“嗯?” 云止风:“小心。” 宋南时不由得笑了出来:“嗯。” 宋南时对付顒鸟的手段越来越熟练,这次更是很快就了结了一只顒鸟。 她将受害者送回地面,目送她跌跌撞撞离开,转身正准备继续,突然就看到了带着一队弟子迎面走来的云家主。 云家主也看到了他们。 宋南时眯了眯眼,毫不客气地冷笑道:“云家主肯这时候出来,倒也不算晚。” 云家主脸色本就不好看,闻言更是难看了下来。 他开口:“宋姑娘……” 宋南时直接打断:“云家主有和我寒暄的功夫不如看看现在的中州城,哪怕是派人守住城墙别让漏网之鱼带着城中的人飞出去也好。” 云家主许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勉强道:“我们探查过了,这次进来的约莫只有三十几只凶兽,而今已经清理的大半,四藏山也没有继续朝中州城来的凶兽,这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损失也不……” 宋南时突然就笑了。 她缓缓问道:“那云家主看来,一条人命算多少损失?几条人命算有损失?多少人失去生计算损失重大?” 她知道,她现在该冷静,还不是时候让这些人难堪的时候。 但她不想。 云家主便猛然闭上了嘴,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他的神情却很不以为然。 他看着她,有讥讽,有轻视,似是觉得她天真可笑。 好半晌,他这才道:“宋姑娘爱惜黎民,不愧是无量宗出身。” 他道:“既然如此的话,两日之后我与众世家准备入四藏山清剿凶兽,不知宋姑娘要不要来?” 清剿凶兽。 宋南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四藏山上一次清剿凶兽,将云止风一众人给清剿了。 这次他们清剿的又是谁呢? 显而易见了。 宋南时不知道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动作加快了还是他们本来就是这般打算的,但是她知道,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于是她便道:“好啊。” …… 天亮之前,闯入中州城的凶兽被一一清剿干净。 宋南时还真把城主府当成了坟场,把凶兽尸体直接埋了下去,还口口声声道:“城主一身正气,定能镇压这些尸体。” 从此以后鬼卿就从睡大豪宅变成了睡坟头。 天亮之后,这场闹剧暂且停歇,众人便一一散去。 宋南时他们也想离去。 而这时,鬼卿却突然道:“宋姑娘。” 宋南时转过了头。 日光之下,青年戴着银色面具,在废墟之上,缓缓道:“两日之后,我也是要去四藏山的。” 宋南时眸光闪了闪:“是吗?” 其他人还不知道宋南时应下的这个约定,闻言正想问,云止风突然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停了下来。 便听鬼卿继续道:“届时我孤身一人,还请宋姑娘照拂了。” 宋南时轻笑:“城主说笑了,中州城谁人不知城主和那些世家关系亲密,照拂,也轮不到我们照拂吧?” 鬼卿缓缓摇了摇头,意有所指道:“亲密?那可不见得,世人只看到我成日里闭关,城中事大多交给世家打理,却不知有些时候,闭关还是不闭关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就差明说世家逼他闭关架空他了。 宋南时根本不接茬,只道:“确实,有些时候人生就是意外多多,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闭关呢。” 说着她便微笑道:“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鬼卿也不急:“那四藏山见。” 宋南时转身就走。 一路上,众人都很能憋得住,一直等回到了家,江寂这才迫不及待问道:“什么什么?什么两日之后四藏山?” 宋南时言简意赅:“云家邀请我们两日之后一起去四藏山清剿凶兽。” “我答应了。” 众人顿时一惊:“怎么这么急?” 云止风倒是有猜测:“多半是和今天的变故有关,他们怕是不能再等下去了,要是不答应的话,他们怕是用更激进的手段,反而棘手了。” 说着,他冷笑道:“清剿凶兽?他们的借口可真是换都懒得换一下的。” 他又问:“那个鬼卿城主掺和什么?” 宋南时摸了摸下巴:“他明面上约莫是想暗示我们,这次世家估计要连他一块动手,想和我们联合,但是他这个人……” 宋南时直言:“我不信世家,更不信他。” 江寂想了一会儿,发愁了起来:“我们都进了四藏山,中州城可是只剩留守的世家了,他们要是趁机对中州城做什么怎么办?” 她都这么说了,他却不怕进四藏山之后孤立无援,反而怕有人对中州做什么。 宋南时不知道这算不算龙傲天男主的热血。 宋南时笑了笑,道:“中州没人靠得住,我们又不是不能找外援,到时候就能在我们进山的时候稳住中州城了。” “外援?” 诸袖下意识道:“无量宗吗?” 说完她又觉得不太行。 他们是无量宗亲传弟子不假,但他们要是如实禀报宗门了,宗门最多是出面把他们保出去,真不一定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千里之外的中州城做什么。 非是宗门冷血,而是宗门又自己的顾忌。 她正想这么说,却听见宋南时一口反驳道:“不,我们找仙盟。” 众人顿时看了过来。 诸袖忍不住道:“无量宗不会轻易掺和中州城,仙盟也是如此啊。” 宋南时轻笑:“谁让他们掺和了。” 她直接道:“我们实名举报中州城城主联合三大世家偷税漏税,数额巨大,影响恶劣,你说他们来不来!” 众人一呆。 第67章 还能这么玩。 居然还可以这样。 众人满脸的震撼,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直接被宋南时秀的停止了思考。 宋南时就这么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云止风。 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道:“我觉得,还真可以。” 其余人“刷”的一下就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解释:“仙盟人数众多,内部错综复杂,大多各自为政,我们若真的请他们干涉中州事务,不说他们会不会信我们,哪怕他们信了,只内部争论该不该掺和中州这摊浑水的时间,就够中州尸骨累累了。” 他一言难尽道:“但是我们要是举报中州城主和世家偷税漏税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没有人不爱钱,仙盟也不例外。 特别是当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偷税漏税时,这几乎是有人要从他们手里抢钱。 等于动了所有人的利益。 以云止风对仙盟的了解,宋南时要是现在去举报,他们连夜就能商量出个结果,天不亮就能带队出发。 就是这么真实。 也不是说仙盟就是个所有人都在尸位素餐的毒瘤组织,但是任何组织只要庞大了起来,运转起来就会滞涩很多,有的时候好的也能拖成坏的。 在这种情况下,举报偷税漏税还真就是最快的方法。 江寂听着他们的解释,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属于龙傲天的世界观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龙傲天的世界居然有偷税漏税这么个玩意? 江寂揉了把脸,抬手道:“等等,你们让我捋一捋。” 他琢磨了半晌,琢磨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他质疑:“那要是仙盟来了,他们没偷税漏税呢?” 宋南时顿时就用一种“你是傻子吗”的眼神看着他。 她问:“我们的目的是查他们偷税漏税还是让仙盟来。” 江寂:“仙盟……” 他恍然大悟。 宋南时摊了摊手:“所以仙盟这不就来了吗?他们又不是什么反派组织,来了之后发现不对会坐视不理?就算他们真的没有证据无从插手,中州世家会不投鼠忌器?” 她笑道:“他们只要站在这里,就是一种震慑。” “而且,”宋南时笑了笑:“谁说我们就是虚假举报呢?四藏山那么多顒鸟被他们养着,整座四藏山都被吃空了那些顒鸟也至今没有暴动,他们是拿什么养的?砸锅卖铁吗?” 诸袖反应了过来,立刻看向了云止风,问:“云兄,你以前也是云家人,你知不知道你们家族有没有偷税漏税?” 云止风:“……” 他深吸一口气:“我要是知道的话,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这么做!” 宋南时听得不由得点头。 他要是知道的话,就等不到被家族围剿,说不定自己就先叛出家族了。 她刚这么想着,江寂就忍不住道:“连自己家的财政都没摸清,看来云兄没进入核心圈子啊。” 云止风:“……” 他一个少主,麒麟子,没进入核心圈子。 江寂又暴击:“不是这样的话,难不成当初云兄是那种一心修炼的富家少爷?” 云止风:“……” 他冷脸:“与你无关。” 这态度,啧啧啧。 江寂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周围顿时充满快活的空气。 宋南时看不下去,为他辩解道:“哎呀,别这么说云兄,他刚碰见我的时候连给人讲价都不会呢,天天被人坑,现如今他好歹都学会讲价了,大进步啊!” 江寂笑得更欢快了,捂着肚子嚷嚷着肚子疼。 最终还是叶秦州端着养生茶拉回了主题,道:“我这里有仙盟的联系方式,宋姑娘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宋南时直接抽出了通讯符:“不,我有。” 自从上次举报决明子虚假宣传诈骗端了决明子的老窝之后,仙盟的联系方式就一直待在宋南时通讯符里。 咦?不过这么说起来的话,她上次举报的是个药材,这次举报的还是个药材,她这辈子是和药材有什么不解之缘吗? 她就这么一边嘟囔着,一边启动了通讯符。 在众人的屏息中,对面就传来一个熟练礼貌又公式化的声音。 “侠士您好,这里是仙盟。” 宋南时也很礼貌,说出来的话却险些让对面的人礼貌不下去。 她道:“你好,我是无量宗宋南时,我现在要实名举报一下中州城城主联合中州三大家族偷税漏税,不知道仙盟能不能处理?” “噗通”一声。 对面似乎有谁摔下了椅子。 宋南时:“您好,还在吗?能受理吗?” 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似乎有什么被扒拉到了地上。 对面这才再次说话,声音里都是不可思议:“你是谁?” 宋南时:“……宋南时啊。” 怎么好像认识她似的? 对面咳了一声,微微冷静:“你再说一遍,你举报谁?” 宋南时:“中州城主和三大家族啊。” 对面:“举报什么?” 宋南时:“偷税漏税。” 对面:“哈哈哈哈哈!” 宋南时:“??” 对面立刻止住,“不好意思,失态了。” 宋南时:“……所以能受理吗?” 对面甚至都没往上请示请示,一口咬定:“能!” 宋南时沉默片刻:“你能决定?” 对面:“这还用决定?这不是千载难逢……咳咳!我是说,对于这种事情,我们仙盟义不容辞。” 宋南时:“……那你们什么时候来?” 对面:“最晚明天夜里。” 明天夜里,正好赶在宋南时他们进山前。 还真是星夜兼程了。 宋南时礼貌:“好的,再见。” 她飞快的撕了通讯符,和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 她挠了挠头:“似乎,妥了?” 就是搞不懂对面为什么听到她是宋南时后这么热情。 而此时,和宋南时通话的修士被撕了通讯符之后,当场就冲出了房间。 他一个加班的时候搞夜宵吃的同事差点被他撞了个正着,不满:“你干什么!” 那人言简意赅:“宋南时又来举报人了!” 那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当即道:“我和你一起走!” 两个人似乎都认识宋南时。 而事实上是,现在整个仙盟给人打工的社畜修士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宋南时。 那同事感叹道:“上次这个叫宋南时的举报了个搞诈骗秘境的野鸡门派,一个假秘境和一个假宗门能用的东西拉回去,老大长老他们都乐疯了,直接给咱们多发了一个月的月例,师兄还特意说了,接到宋南时的通讯符直接报到他那里,好家伙这才多长时间啊,咱们又有奖金拿了?” 宋南时本人丝毫不知道,身为穷鬼的她,成了仙盟基层修士眼里的财神。 她挂了通讯符之后,和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一摊手,道:“现在不用担心了,他们比我们还急。” 江寂想了想,道:“仙盟要是在我们进山之前就来了,是不是那群人就不会进山了?” 他们原本只是想着等他们进山之后仙盟的人能看顾着点儿中州城,免得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而今看来,仙盟查税的理由能不能让他们终止计划呢? 宋南时却摇头:“不,他们真被查出偷税漏税,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这次他们绝对会进山。而最好的情况是,仙盟的到来能拖住世家的一些精要人手,让我们不至于被凶兽和世家两面夹击,但是他们这次肯定要进山,而且绝对不会让仙盟跟着进山。” 而宋南时的猜测,到第二天,果真应验了。 …… 到了第二天,城中刚结束一场凶兽入侵,本应是愁云惨淡的景象,世家却突然大张旗鼓的要集结弟子进山清剿凶兽。 城中百姓自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以为他们是真的清剿凶兽,自然是一个个的欢欣鼓舞。 但是宋南时可没忘了云止风是怎么在上一次的清剿中被连同凶兽一起“清剿”了的。 所以看到他们闹的越大,集结的弟子越多,宋南时就越不妙。 果然,以云家为首的世家便趁机邀请了无量宗作客的弟子们一起参加。 说是昨夜宋南时等人居功甚伟,他们深感羞惭,这次只愿并肩作战,以弥补他们昨夜反应不及时的过错。 做出表态、贬低自己、吹捧宋南时他们。 直接把他们捧成了昨夜力挽狂澜的英雄,高高的挂了起来。 这下宋南时他们要说不去,那就真成了胆小如鼠沽名钓誉之辈了。 他们是多怕宋南时等人不去啊。 但幸而,宋南时本就打算会会他们。 只不过……她是来看看这群人究竟想做什么的,不是给他们群殴的。 入夜之前,宋南时等人被他们邀请过府商谈,就看到了他们集结的弟子。 几乎是三个家族大半精英子弟都在了,看来是势必要把他们围剿了。 引着他们进来的云塘得意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弟子,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云止风,故意问:“宋姑娘进山也要带着木公子吗?木公子这般娇弱,出事了可就不美了。” 宋南时面不改色:“没办法,谁让我离不开他呢。” 宋南时说的是自己贴合人设的话,云止风心中却猛然一跳,手指不由得蜷缩了起来。 那云塘轻笑一声,这次看云止风的时候却没见什么恼恨,只觉得是看一个死人。 他道:“家父等着呢,诸位请进吧。” 宋南时进正厅之前,就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云塘不由得问:“宋姑娘看什么?” 宋南时:“快了。” 云塘愣了愣,道:“什么快了?” 当然是……人快来了。 于是这次再见到云家主的时候,宋南时就全程都很佛系,全然没有了昨夜的针锋相对。 无论这云家主怎么暗藏机锋,她全都是一副“好好好,对对对,都依你”的宽容态度,弄的云家主十分的不得劲,总觉得宋南时是憋了什么坏主意。 但他又想不出她能有什么主意。 你哪怕是智多近妖,也不能在三个家族的围攻下逃出生天吧。 宋南时不管他,掰着手指头数时间。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宋南时就觉得,快了。 然后她便偷偷塞给坐在他身旁的云止风一捧瓜子。 云止风转头,不解地看着她。 宋南时做了个口型。 看戏。 于是不多时,众人便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云家主皱眉:“外面怎么了?” 立刻有人出去查看。 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禀报道:“各位家主,是仙盟的人来了。” 仙盟的人? 仙盟的人这时候来了? 时机这么巧合,云家主立刻就觉得是宋南时他们搞的鬼,强忍着才没去看他们。 他只深吸一口气,道:“请仙盟的人进来!” 仙盟?宋南时是怎么请得动仙盟那群人过来的呢? 云家主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仙盟一位长老带着乌泱泱的弟子进来,一看他们聚的这么齐就笑了。 他直接道:“云家主,有人举报你等偷税漏税,我们不得不来这一趟,劳烦诸位家主配合我仙盟调查吧。” 云家主听了这话,当场就是眼前一黑。 偷税漏税,居然是偷税漏税! 他们经查吗?他们当然不经查。 或者说,每一个大世家在这方面都不经查。 正经世家谁老实交税啊! 没举报就算了,有举报,那真是一查一个准。 他立刻就问:“是谁举报……诬告的我们?” 还下意识看向了宋南时。 宋南时无辜脸。 然后就见那为首的长老大公无私脸,道:“这是我们仙盟的线人,你无从知道。” 宋南时直接就成线人了。 云家主闭了闭眼、再睁眼,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便对宋南时他们道:“云家这般意外,看来今日是不能留诸位了。” 本想在进山之前震慑一下他们,谁知弄出了这一出。 云家主十分怀疑就是这群人举报的。 于是他更不敢让他们留下来。 谁知道他们还会抖出什么。 宋南时不能当场吃瓜,十分遗憾。 她问:“那明日还去四藏山吗?” 云家主扯出一个微笑:“老夫答应过的事,当然是要做的,届时恭候诸位。” 宋南时挑眉:“那仙盟……” 云家主:“我自然会留下人手配合仙盟。” 宋南时当即便笑了。 他要是把所有弟子都带进四藏山,她还真怕翻船。 但是而今他们的老窝被人查了,他们自然不敢倾巢而出。 仙盟的到来最少能牵制住他们一半的人手。 之后,便是他们在四藏山的战场。 宋南时的目的达到了。 宋南时微笑:“那,便明日见了。” 云家主扯出一个微笑:“明日见。” 当夜,仙盟就直接展开了调查,毫无准备的一众世家疲于应对。 一夜当然查不出什么,但仙盟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对。 不止是账目上的不对。 带队的长老是个十分敏锐的人,他直觉这不对就出在他们口中明日要进山清剿的凶兽上。 他便问云家主:“家主不准备改日进山吗?” 他们账目上有鬼,正常人肯定都会先应付完仙盟再做其他。 云家主却道:“我们既然答应了百姓,明日自然是要去的,诸位不用担心,我自会留下熟悉账目的人配合。” 竟是连账目都不准备管了。 长老不动声色道:“既然是清剿凶兽的是,那不如老朽也带着弟子助家主一臂之力?” 云家主笑了笑,只道:“长老还是早日查清账目的好,也好还我们清白。” 不准备让他们进山。 但是现在他们还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中州的事就是这些人的内部事,他们不好插手。 长老就只能在调查上做手脚,让他们不得不留下更多的弟子配合调查。 于是到了第二天,宋南时他们和世家会和,就发现,这仙盟岂止是给力,简直是太给力了。 他们居然留下了少说三分之二的弟子配合调查,进山的队伍瞬间就少了一大半。 宋南时不由得就笑了出来。 云家主的脸色却十分难看,像是一夜没睡一般。 宋南时语重心长:“家主年纪大了,还是要注意养生。” 云家主这次只看了她一眼,连客气都没客气,直接就道:“进山。” 一行人浩浩汤汤就往城外去。 然后便看到,那位说自己会一同进山的鬼卿城主果然在门外等着,身边带着几个可有可无的护卫,十分符合他被架空的城主的人设。 他微笑道:“在下可是久等了。” 这下是牛鬼蛇神来齐了。 那位鬼卿城主进了队伍之后,还直接就凑到了宋南时身边,一副和他们是同一条战线的样子。 然后锲而不舍的和宋南时搭话。 还都是在问宋南时的卦师身份相关的问题,似乎是对宋南时算卦的手艺十分好奇。 宋南时直接就道:“城主,这样吧,您是在好奇,我给你来一卦?” 城主微笑:“如此甚好……” 他还没说完,宋南时就飞快报价:“我的卦象,大卦二百灵石一卦,小卦一百灵石,您看您算什么卦?” 一副亲兄弟明算账的态度。 于是鬼卿沉默了,四周宋南时的同伴们全都震惊了。 宋南时这和明说自己是在坑人有什么区别! 他们甚至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宋南时的同伴了。 因为按宋南时这种情况,他们约莫该被称为“同伙”。 然后,众同伙就听见冤大头鬼卿沉默片刻后,抠抠搜搜道:“那我来个一百灵石的。” 再无一城之主的视金钱如粪土的豪气。 宋南时:“小卦一百五十两卦,你不如直接来两卦!” 周围的视线顿时更加震惊了。 同伙云止风默默捂住了脸。 第68章 于是,从出中州城到进四藏山的这一路上,宋南时就像那个什么卖课的大师一样,鬼卿城主但凡想开口和她说话,宋南时张口就是要算卦,抬手就是掏命盘,一副随时随地要给人解惑的神棍样。 她还十分的热情真诚,让人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鬼卿就这么一路上被她算了财运、修行、爱情、道途等等等等。 到最后,宋南时还热情推荐他办个什么会员卡,充值五百灵石赠送三百灵石那种。 于是到了此刻,鬼卿才明白自己那位药材同僚为什么经营一个野鸡门派几十年都相安无事,一遇见宋南时就直接给他整破产了的。 不,他昨晚就应当明白了的。 谁也不知道当他被仙盟的人找上门,说要查他偷税漏税时,他是怎样的心情。 当时他还正就着夜色谋划这次的四藏山之行该怎么把利益最大化。 然后仙盟的到来就当场给他干懵了。 那天夜里,笑得最大声的就是决明子。 他的这位同僚像是疯了一般,大声道:“就是这样!就是这个味!这就是宋南时干得!干得漂亮!” 如果不是知道这位同僚的底细,鬼卿险些以为他要投敌。 然后他便微笑道:“不然你以为,我的苍梧派是怎么没的?” 鬼卿:“……” 这两场博弈,仙盟恐成最大赢家。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仍旧热情地推荐他“办卡”的宋南时,鬼卿沉默良久,又评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财力,微笑道:“宋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不了。” 那一刻,宋南时的表情是十足的遗憾。 他没等宋南时再说什么,迅速转身离开。 一直到走出很远了,他以为自己的储物戒终于安全了,他出色的耳力就让他听到宋南时的那位师兄正在小声问她:“你算卦的价格原来不是一卦十个灵石吗?怎么涨价这么快?” 鬼卿:“……” 他好像当了一个那个传说中的冤大头。 他正神情复杂,耳边突然就响起别人的传音入密。 “城主,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鬼卿城主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云家主正微眯着眼,神情不善地看着他。 鬼卿城主轻笑了一声,传音道:“在下可没有忘记过,反而是家主,别太急躁了。” 云家主冷笑:“老夫倒是差点以为城主和那无量宗的毛头小子们才是一路的。” 鬼卿城主微笑:“家主多虑了。” 云家主:“最好如此。” 他转过头,依旧是彼此泾渭分明的态度,明面上也没有和鬼卿城主说过一句话。 就仿佛是城中传言的那样,世家瓜分了城主的权利,城主与世家不和。 鬼卿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还真是……除了贪婪一无是处的老匹夫。 …… 城主和世家家主在传音入密,宋南时一行人也在说悄悄话。 比如江寂。 他看了前面的背影半晌,突然传音入密进了所有人的耳朵:“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药材怎么和那个老头眉来眼去的?” 众人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诸袖好悬才稳住了神情。 她深吸一口气,传音:“你是怕我们死在四藏山,所以准备先把我们吓死在山外吗?” 江寂立刻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但你们真不觉得他们在眉来眼去吗?” 诸袖下意识地往前面看了两眼。 鬼卿俊秀年轻,云家主虽自称老夫,但也就三十几岁相貌,长相不俗。 火葬场女主的雷达就启动了,她下意识回想起了自己看到的某些个不太能给人看的话本。 于是脱口而出:“相貌是挺配的,但是这对……我不太行。” 宋南时在一旁听着,了然。 这位热爱八卦还貌似十分爱磕cp的火葬场女主约莫是觉得这一对有点磕牙。 宋南时听懂了,龙傲天却直接听懵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费解道:“什么配不配的?我的意思是,你们没觉得这两个人刚刚是背着我们交流了点儿什么吗?” 诸袖:“……” 她想歪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大声掩饰心虚:“那你说什么眉来眼去的?害人误会!” 龙傲天更懵:“啊?那不就是在眉来眼去吗?他们在眼神交流啊?你误会什么了?” 从头到尾,他连诸袖误会了什么都不知道。 眼看着这两个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的主角再交流下去还不知道要掰扯到什么时候,宋南时立刻插嘴,道:“大师兄,你发现了什么?” 江寂回过了神,当即道:“师妹,你要小心那个鬼卿了,他可能想对你做些什么。” 这下连云止风都看了过来。 宋南时顿了顿:“对我?” 江寂:“对你。” 他顿了顿,皱眉道:“你们就不觉得,他每次接近我们,重点其实都是在师妹吗?这次更是这样,我们都在这里,好被套话的也不是没有,他偏偏刻意要接近嘴最严的师妹,师妹不透漏什么,他连换个目标都没有就立刻离开了。” 云止风补充:“酒楼那次也是,顒鸟入侵那次更是。” 江寂便更笃定了:“那就没错了,他就是在刻意接近师妹一个人,而不是我们。” 宋南时听他们一番推测,这下是真的愣了片刻。 她从来没往这个方面细想过。 到了中州城之后她就在刻意避免一个人,平时要么和同门们待在一块,要么就和云止风一起出现。 所以鬼卿每次接近他们的时候,也是她和其他人一起。 鬼卿一直表现出自己被世家架空想联合他们对抗世家的态度,但宋南时知道鬼卿肯定是目的不良,一个城主,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必像他表现的那么清白。 他确实刻意在接近她,但她因为先入为主,也只以为这只不过是他看出来他们中的话事人是她,和她交流才最优。 一切的前提是,宋南时以为鬼卿的目标是“他们”,他想利用“他们”做什么。 但要是和江寂说得一样,他的目标只是“她”呢? 她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在鬼卿眼里,“她”有什么特殊价值?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都是药材的缘故,宋南时下意识地想到了另一个人生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被针对的殊荣的著名药材,决明子。 宋南时:“???” 她是和药材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是不是每一个名字是药材的都有点看不惯她? 她上辈子炸了药厂? 哦不对,上辈子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没炸过药厂,要炸也应该是上上辈子。 鬼卿,决明子。 宋南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但还没等她深想,前方的队伍就突然停了下来。 宋南时抬头,才发现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进了山,而他们面前,就是宋南时上次误入之时,顒鸟进食的那条河。 云家主的声音响起。 “再过了这条河,前面就是那些凶兽的栖居地,宋姑娘,里面可是危险的很,你们要是后悔的话,现在还能回去的。” 看起来十分为他们着想。 但他们这次若是怕了,世家们为他们抬起的偌大名声反噬,他们怕是今后就再也没有资格插手中州城的事了。 宋南时便笑了笑,“云家主不过河吗?” 云家主皮笑肉不笑的转头,冷声道:“过河!” 一众人过了这条满是尸骨的河。 宋南时几乎是在河岸边就觉得不对了。 太安静了。 宋南时他们上次误入的时候,被顒鸟满山遍野的追,稍微露出点儿气息灵力就会被追捕,那个吹哨控制顒鸟的人出现之后,更是连神识都会被人追踪,几乎是无处躲藏。 可是这次,这么多流露气味的人,这么浩浩荡荡的动静,直到现在,没有一只顒鸟出现。 云家主只道:“没什么动静,看来是被我们吓怕了。” 宋南时脸上笑着,心里却明白的很,以顒鸟那种无底洞似的食欲和胃口,哪怕知道是死,它们也只会想着冲上来啄一口肉再死。 若顒鸟真是他们养的话,那控制顒鸟的人或许就在他们之中,倒也能解释为什么顒鸟不出现。 那他们准备怎么对付自己?这次他们被仙盟拖着,进山的人少了很多,亲自动手难免暴露动静,是准备趁他们松懈的时候再直接放出顒鸟让他们死在顒鸟手中吗? 而就像是为了印证宋南时的猜测一般,离开小河没多久,世家意思意思在山里找了一个时辰,一无所获之后,云家主就直接吩咐就地修整。 他道:“既然一无所获,那免不得要主动寻找顒鸟的老巢了,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宋南时嘴上应和,转头却把所有人都提醒了一遍,让他们警惕。 但宋南时想着,他们未必会这么快动手,现如今刚进山不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还正警惕着,不能一击得手很麻烦,他们既然停下来休息了,约莫是想等他们在休息中放松警惕,或者干脆就是趁此机会动点手脚让他们被迫放松警惕再搞一出“顒鸟突袭”。 宋南时已经做好不能让任何东西入口的准备了,她甚至在储物戒里放了十几个解毒香囊。 宋南时是这么想的,云家主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动手很麻烦。 想杀人灭口的和被杀人灭口的都做好了准备。 但老天像是偏偏要给他们开个玩笑一般,众人刚修整下来,下一刻,顒鸟的叫声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近在咫尺。 铺天盖地。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螳螂和蝉,这一刻仿佛都成了别人的猎物。 宋南时豁然抬起头,只看到短短一瞬间,漫天的顒鸟遮天蔽日。 宋南时一刹那毛骨悚然,这恐惧不止是因为顒鸟,更是因为那出乎意料的“第三人”。 她立刻看向云家主,云家主也呆愣了,随即面色铁青,看向还毫无防备的子弟们,大吼道:“还愣着干嘛!拿起剑!” 不是他们干的。 那这“第三人”是谁? 宋南时几乎是立刻看向了鬼卿。 鬼卿正狼狈躲藏,似乎也毫无防备。 宋南时还想再看,突然就被人拉了一把,云止风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脸色铁青:“你在想什么,还不……” 话没说完,漫天的顒鸟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的发起了攻击,云止风立刻抽剑抵挡,宋南时也定了定神,抽出命盘先凝出了风障。 躲过了一轮攻击,宋南时回身去找江寂他们,却发现在那一轮攻击下,人群早已被冲的四散,所有人都在混战,自顾不暇,早已没了师兄师姐他们的身影。 匆忙之中,宋南时只听到被冲撞开的云家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身边的人:“还没到时间,为什么……” 后面的声音在顒鸟的叫声中消散。 宋南时转回头,深吸一口气,想和云止风说什么,却见云止风直接捏了个法决,宋南时便觉得自己的手腕上仿佛绑上了什么东西,却并不影响活动。 而那看不见的细线的另一端……是云止风。 她哑然:“你……” 云止风:“我们不能再失散了。” 宋南时便也不再多说,一边和云止风在顒鸟群中绑定厮杀,一边寻找江寂他们的踪影。 但直到他们冲杀出了这片暂歇的树林,甩开了身后的顒鸟,也没找到江寂他们。 甚至没再找到世家的人。 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所有人都毫无防备,所有人被冲的四散,只能各自为政。 宋南时大口喘气,平复着战斗过后的剧烈心跳,心中尤有懊悔。 她大意了,她也太自负了。 她总觉得自己每一步都算在了那世家的前面,哪怕跟着他们去四藏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有云止风这个隐藏利器、有驴兄能给顒鸟震慑,无论是人还是顒鸟,他们能出去第一次就能出去第二次。 可要是有人连那些世家一起算计进去了呢? 要是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被冲散,她有驴兄,有云止风在身边,师兄他们怎么办? 主角不死定律,就真的不死吗? 这不是书。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宋南时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冷静开口:“云止风,师兄师姐他们……” 她话未说完,云止风突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宋南时立刻闭嘴。 有隐隐的响动从树林里传来。 宋南时立刻回头,却看到有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鬼卿。 这一刻,江寂的话又浮现在她耳边。 鬼卿的目标,或许是你。 宋南时突然就笑了。 她问道:“城主,你可见到我师兄他们了?” 城主摇头,面具下的嘴唇紧抿,似乎十分担忧:“没有,我只看到了你们。” 他苦笑:“看来,我们三人要同行了。” 宋南时笑得更深了:“好啊。” 而与此同时,江寂三人在这次的冲击中勉强凑在了一起。 他们也在问一个问题。 三师妹/三师姐呢? 诸袖十分懊恼:“是我托大了,我只觉得三师妹聪明,我们几人武力又都不俗,还有驴兄在,我们打不过也能逃得掉,便将所有事都推给了师妹,结果却害了师妹。” 江寂脸色也很难看:“先找到师妹他们。” 而正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和自己父亲走散的云塘看到了他们,顿时大喜过望,想过来寻求庇护。 几人正在懊悔,他突然就冒了出来。 坐在外面的正是郁椒椒,这张脸就直接和小师妹对上。 那张脸带伤,让人有点认不出。 云塘:“我……” 方才打顒鸟都毫无惧色的小师妹面色大变,一拳将人捶飞了出去。 “是人!活人!” 其余两人:“……” 他们默默看了片刻,转头:“算了,还是去找三师妹。” 叶家兄弟也正在经历相同的事情。 两兄弟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周围却还有不少世家弟子,但两人都觉得,与其和一群居心叵测的陌生人组队,还不如两兄弟一起。 但那些散落的世家弟子似乎看中了他们的武力。 其中一人接近:“我们……” 两兄弟对视一眼,有了默契。 于是那人话还没说完,叶秦州当场就留一口血吐了出来,身体往下倒。 叶黎州上前接住自己大哥,面色大变:“哥!你怎么了哥!” 那人:“……” 是个病秧子,说不定还得拖累他们。 溜了溜了。 看着跑得飞快的世家子弟,两兄弟默默又对视了一眼。 叶黎州嘿嘿傻笑。 叶秦州面无表情:“黎州。” 叶黎州:“啊?” 叶秦州:“你这次接的慢了,为兄差点崴脚。” 叶黎州:“抱歉抱歉,但大哥,你这次吐血吐多了,下次控制一点。” 叶秦州:“我尽量。” 宋南时丝毫不知道她正满心懊悔的同伴们都在当什么乐子人。 她只觉得,天凉了,药材兄该破产了。 第69章 险境、失散、云止风、还有突然冒出来的某药材。 宋南时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熟悉的像是历史重演。 宋南时琢磨了老半天,某一刻抬头和云止风一个对视,突然就意识到这既视感是哪里来的了。 当初他们进白梧秘境和师兄他们失散的时候,枕头兄不也是这么冒出来的吗? 一模一样的险境失散,一模一样的三人同行。 甚至连当事人的名字都是一个类型的,全是某药材。 宋南时:“……” 你们属药材的是不是都爱玩这一招? 没点儿新鲜的招数吗? 变故没发生之前,宋南时还只是有点儿怀疑决明子这个药材和鬼卿这个药材是不是有点儿什么不可言说的联系,但是现如今,宋南时开始怀疑鬼卿是不是和曾经的决明子共用一个脑子。 连接口都不带换的。 许是宋南时看向鬼卿的目光太过一言难尽了,正演着的鬼卿一个抬头,顿了顿,疑惑问道:“宋姑娘,在下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宋南时想了想,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忽然之间觉得,鬼卿城主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哦?”鬼卿失笑,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自己的面具,道;“在下这个样子,宋姑娘也能看出来在下像谁吗?” 宋南时一本正经:“可能是因为您身上那股无与伦比的气质。” 一股看起来就适合被坑的、冤大头的气质。 她腹诽完,没让这药材兄继续追问,立刻道:“我们准备去找我师兄他们,鬼卿城主也要一起吗?” 鬼卿沉思了片刻,道:“现如今的四藏山只怕是处处险境,宋姑娘不若等那些暴动的顒鸟平静下来再动身。” 宋南时微笑:“我是一刻也等不了的。” 鬼卿便微笑道:“那在下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这么笑的时候,宋南时便觉得这药材和枕头兄真是越发的像了。 但其实枕头兄长相平凡,相貌也更接近笑起来和蔼可亲的面善型,而鬼卿则一看下巴就知道是个俊秀美男,气质也更温润如玉,两个人站在一起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宋南时的心理作用。 她也不再多想,拿出命盘便凝起了风障,将自己和云止风包裹其中,两人又默契的关闭了识海,确保那些顒鸟不能用任何一种方法追踪他们的踪迹。 他们做这些的时候,鬼卿就站在一边,神情看起来有些茫然。 宋南时便解释了一句:“这些都是避免顒鸟追踪的,风障可以隔绝自身的气味和灵力。” 鬼卿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也学着云止风微微站直了身体,等着宋南时也给他加上风障。 ……然后便见宋南时和云止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了。 走了…… 鬼卿呆愣了片刻,连忙道:“宋姑娘!” 宋南时回头,脸上还有茫然,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跟上。 “城主,走啊。”她道。 鬼卿;“……宋姑娘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宋南时皱眉看了他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鬼卿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是意识到了…… 然后便听宋南时贴心道:“城主是被吓到了吗?没关系,咱们歇息片刻也是不妨事的。” 鬼卿:“……” 就差没说他是不是被吓得腿软了。 但她神情之真诚,语气之体贴,让鬼卿一时之间居然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磕碜他还是真就这么以为的。 鬼卿闭了闭眼,直说:“宋姑娘忘记给在下加上风障了!” 宋南时:“啊这……” 她抱歉道:“对不住,一时间忘记多了个人。” 鬼卿:“……” “多”了个人。 他是多出来的那个。 鬼卿微妙的感觉自己似乎被他们两个孤立了。 宋南时却丝毫诶感觉到自己有错,理直气壮问:“城主家大业大,就没有什么隐藏自身灵力的法器吗?” 鬼卿微笑:“没有的。” 宋南时:“啊这……” 鬼卿:“那就请宋姑娘动手吧。” 然后便见宋南时的表情一下子为难了起来。 她都:“也不是不行,但是得加钱。” 鬼卿:“???” 加钱? 他险些指着云止风的鼻子问他为什么不加钱。 但终究他只微笑道:“为何?” 宋南时有理有据:“鬼卿城主修为深厚,想将鬼卿城主的灵力隐藏起来耗费灵力颇多,可是在下修为有限,实在是有心无力。” 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 但是…… 鬼卿微笑:“加了钱,宋姑娘就能有灵力给在下风障了吗?” 宋南时:“潜力吗嘛,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鬼卿无话可说。 他直接问云止风;“你也给宋姑娘加钱了吗?” 云止风微笑:“没有呢。” 你为什么不找云止风要钱?你凭什么不找云止风要钱? 云止风就不耗费你灵力了吗? 他果然是被孤立了吧!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只能微笑体贴道:“我懂宋姑娘的难处,宋姑娘开个价吧。” 宋南时:“一个时辰二百灵石!你包天的话一天我再多送你一个时辰!” 鬼卿:“……” 她本可以抢钱的,却还特意给了他一个风障。 她真的,他哭死! 鬼卿不是没见识过宋南时的财迷程度,他原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的,但现如今看来,这个准备做的还是不太够。 但是没关系,这只是必要的投资而已,他不能像自己的那个同僚一样,为了点儿钱抠抠搜搜的。 他深吸一口气,笑道:“那倒也不算贵,多谢宋姑娘了。” 但宋南时还是只笑眯眯地看着他,并不动手。 他疑惑地看了过去,宋南时便道:“先给钱。” 鬼卿沉默了片刻,冷静道:“那我先付一半的定金吧。” 一半定金就是一千二百灵石。 没坑到全款,宋南时只能遗憾的同意。 一千二百灵石到手,风障这才笼罩在了鬼卿的身上。 但鬼卿心里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每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在耗费灵石的错觉。 他同时也明确了一件事。 自己确实被这两个人孤立了。 但是没关系。 他眸色渐深。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们得意不了多久了。 这个时候,搞修真界霸凌的宋南时已经顶着风障顺着方才那树林的外围四处找自己同门们的踪迹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冲散的时候彼此都跑得太远,宋南时绕着树林转了大半圈,别说同门们了,愣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顒鸟倒是碰见了不少,但是在宋南时的风障的隐藏下,他们倒是没有过交锋。 这么一找就是一个多时辰,他们一无所获。 云止风却抬头看着天空,半晌,突然道:“那些顒鸟开始散去了。” 宋南时也抬头看。 她不知道这些顒鸟散去是因为有人在控制它们,还是因为没抓到人,或者……已经抓到了足够多的人。 而在她心中,方才顒鸟出乎意料的突然暴动最可疑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是的,她怀疑鬼卿。 她一早就觉得他和世家之间没那么清白,那么世家若是有控制顒鸟的方法的话,他八成也了解些什么。 而正好,顒鸟冲散了人群,他就这么和他们凑在了一块。 哪那么巧呢? 大师兄说,鬼卿的目标是她。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鬼卿。 鬼卿立刻看了过来。 他微笑道:“看来宋姑娘的同门们被冲散的太远了,不如我们先找个休息的地方,攒好体力才好继续寻找。” 宋南时想了想,道:“好啊。” 三人便开始找隐蔽可以休息的地方。 本是一路沉默,可是某一刻,鬼卿突然道:“宋姑娘,木公子,这四藏山其实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传说,两位可知道?” 宋南时心中一动,问:“哦?不是说四藏山在闹凶兽之前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吗?还有什么传说连城主都听闻过?” 鬼卿便笑:“叶家也是时代居住在中州城了,他们没和你提起过吗?” 他这个时候突然提叶家,宋南时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却一时之间不明白哪里不对。 她下意识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云止风不动声色地冲她点头。 她便直接道:“那城主不妨说一说。” 两人便听见鬼卿城主开口便道:“传闻,这四藏山其实藏着一个大能的衣冠冢。” 大能? 宋南时心中微妙的感觉愈甚,直接问:“为何是衣冠冢?那位大能是出了什么意外找不到尸骨了?” 鬼卿却摇头:“不,大能飞升了。” 宋南时:“飞升,还会让人在人间埋葬自己的衣冠冢?” 鬼卿轻笑一声:“可能是那位大能想在人间留点什么吧。” 留点什么也不至于把自己埋了吧! 宋南时心里怪异,嘴上却问:“若真如此的话,那四藏山岂不是要被人挖空了?还能留到现在?” 修真界也是有盗墓贼的,要是真有大能的墓,早就先被盗墓贼光顾了。 鬼卿便看向了她,道:“是啊,但是到现在我还知道这个传闻,就是因为那位大能的墓没人能看得到啊。” 他继续:“据说,大能留下的墓十分显眼,但只有有缘人才能看得见,其他人哪怕是经过,也什么都看不到。” 宋南时若有所思:“那确实是大能的手段。” 鬼卿这个时候突然提什么大能的墓是何意? 她刚这么想着,就听见鬼卿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突然想,若是我们中有一个有缘人,说不定在我们挡不住顒鸟的攻击时,还能藏进大能的墓里躲藏一二呢,胡思乱想罢了。” 宋南时笑了笑,像是信了他的解释。 几人便继续寻找适合休息的地方。 约莫过了一刻钟,宋南时路过了一个山洞,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她定定的看着那个山洞。 云止风低声:“宋南时。” 宋南时回过神,一转头,就看到鬼卿定定看着她。 他问:“宋姑娘怎么了?” 他也看了那个山洞一眼,似乎没觉得什么不对劲,狐疑的收回了视线。 宋南时神情如常:“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们上次误入四藏山时,也在这里休息过。” 她看向云止风,提醒:“你还记不记得?就你出去探查遇难者那次,我还在这里碰见了一个顒鸟冒充你。” 云止风心中一动。 他也看了一眼那山洞,恍然:“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我们找了这么远吗?” 宋南时也叹气:“上次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还得再走一遍。” 两个人便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上次进来时的艰辛,很有些要就这么在这里回忆往昔的劲头。 鬼卿方才还有些狐疑,这时候见他们说得起劲没打算停的样子,却又一次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他提醒:“我们还要找休息的地方。” 宋南时回过神来。 她意犹未尽,看了一眼那山洞,便道:“那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们上次还在这里留下了法阵,不知道还在不在。” 云止风上前看了一眼,道:“还在,而且还有效果。” 宋南时大喜:“那正好还能省些功夫。” 两人三言两语就决定在这里休息。 鬼卿又开始狐疑,但他上前,确实发现有残存的法阵,也有人曾经休息过的痕迹。 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便道:“那就在这里吧。” 三人进了山洞,靠墙坐着休息。 云止风拿出了食物。 宋南时激活了阵法之后,借着阵法的隐藏掏出了锅碗瓢盆,开始点火,一副要做饭的模样。 但她点火的时候顿了顿,转头道:“鬼卿城主,能不能劳烦你去外面捡些柴,走出山洞一里外就有棵枯树。” 鬼卿:“不能用灵火吗?” 宋南时:“我的灵火就是离火,能烧穿我的风障,泄露灵力,其他时候可以,这个时候不行,还是说你们谁还会火系法术?” 他们都不是法修,自然没有谁会。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宋南时顿了顿,又补充道:“有柴的话,这顿饭我给你……八五折。” 鬼卿:“……” 他满腔的狐疑又被宋南时的财迷操作泄了气。 他怀疑宋南时想干什么,但总不会有人在搞阴谋的时候还不忘搞钱吧? 约莫只是想支开他两个人说说话。 他再拒绝下去难免惹人怀疑,便起身走了出去。 一里外,来回也没多远。 出去的时候他转头,只听见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这点儿东西能做点什么好吃。 他放心的走了出去。 …… 鬼卿前脚走出去,后脚云止风就捏了一个隔音屏障。 他迅速问:“你发现了什么?” 宋南时没说话,直接走到洞口。 洞口处有一块石碑,石碑上是一个宋南时从小看到大的八卦图。 宋南时就指着那个八卦图:“你能看见这个吗?” 云止风低头一看,看到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他道:“石头?” 宋南时就知道他看不见。 鬼卿也看不见。 她便又想起鬼卿说的,这里有个大能的衣冠冢,有缘人才能看见。 他刚说完还不到半个时辰。 怎么就这么巧? 而且这个山洞确实就是宋南时他们上次休息的山洞,那时候宋南时可没见到什么石碑。 云止风也突然道:“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没有这块石头。” 好的,也就是说,不管是云止风看到的石头,还是宋南时看到的石碑,都是才出现的? 鬼卿说完有缘人这玩意就出现了? 她是有缘人? 宋南时莫名幻视了这玩意颠颠跑到她眼前的场景。 什么鬼!她不姓龙啊! 但是时间不等人,那鬼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宋南时直接对着那块石碑敲敲打打,试图找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然后就敲掉了一块碎石头渣,仿佛那个什么假冒伪劣产品。 宋南时:“……” 什么鬼的大能穷到用这劣质石碑! 真是啥也不是! 她动作就小心了很多,然而研究来研究去,硬是没发现什么。 她想了想,直接道:“云止风,你把这石头搬起来试试。” 云止风当即上前搬石头。 ……没搬起来。 他不动声色,加大力道,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石头才缓缓上移几寸。 宋南时就着这几寸往下看,看了一会儿,云止风突然道:“你快些,这块石头,我搬不了多久。” 宋南时问:“你能支棱多久。” 云止风:“我顶多能撑两刻钟。” 宋南时:“……你那么虚?” 而这时,已经走到离山洞几丈外的鬼卿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能支棱多久?” “顶多两刻钟。” 期间还伴随着破碎的喘息声。 这一瞬间鬼卿想歪了。 他们说得支棱,是他想得支棱吗? 麒麟子这么虚?? 第70章 (修) 鬼卿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秒自己究竟要不要进去。 进去吧,似乎有点儿不太合适,他是个反派,又不是变态。 但是他们若不是他想得那样,而是在背着他搞事呢? 宋南时正不正经鬼卿不知道,但是那云止风当云家麒麟子的那段时间可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可是个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正经人。 ……虽然他现在搞了个假身份当宋南时的面首。 可是这么正经一个人,应该不至于在身处险境之际还有那档子心情吧? ……应该不会吧? 鬼卿想着那麒麟子这些日子对宋南时那耙耳朵般的画风,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就好像麒麟子被追杀了一圈回来,结果伤的不是身体而是脑子。 很离谱。 他胡思乱想着,终究还是决定先看看。 他抬脚走过去。 然而在下一刻,他突然便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鸟鸣似的哨声。 鬼卿面色一变,当即毫不犹豫地转头,朝着哨声传来的地方寻去。 而这个时候,发觉不对劲的宋南时已经示意云止风放下石头,无声地走到洞口,佯装查看阵法一般往外看。 正看到鬼卿一闪而过的深色衣角。 又走了? 宋南时微微皱起眉头。 身后,云止风低声问:“如何?” 宋南时:“他回来又走了。” 云止风皱眉:“不知他这是要去做什么勾当。” 宋南时:“他做他的勾当,我们做我们的勾当,互不干扰呗。” 云止风神情便无奈了下来:“宋南时,注意用词。” 宋南时假装没听见:“继续,把那玩意再抬起来,既然是有缘人,我就不信这玩意上什么机关都没有!” 云止风的手臂便隐隐有些发酸,以至于他第一下差点没抬起来。 宋南时的眼神顿时充满了鄙夷,脱口而出:“云止风!你到底能不能行!怎么这么虚!” 云止风:“……” 他猛然发力,稳稳地抬了起来。 低头看宋南时:“你看我行不行?” 宋南时:“……” 这哪来的胜负欲? 她敷衍:“行行行,特别行好了吧!” 云止风似乎是如愿以偿了。 但他沉默片刻,总觉得这对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 鬼卿顺着哨声,寻到了密林中。 一个浅色衣衫的身影背对他而立,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头,是一张平凡但看起来极有亲和力的脸。 正是决明子。 鬼卿皱眉:“你为何进来了?” 决明子冷笑:“你让我应对仙盟那群人,还问我为何进来?” 鬼卿:“说人话。” 决明子直言:“仙盟那群老狐狸,我招架不住了,你这些年心思没放在财务上,账面本就做的不干净,经不住他们查的,我提醒你一声,仙盟那群看见肉就咬住不放的狼,你一旦出去肯定要被查个底朝天,所以宋南时这次要是从四藏山平安出来了,你这个身份也就废了,你没有第二次机会,知道吗?” 鬼卿冷笑:“他们没有机会出去的。” 决明子盯着他半晌,突然问:“所以你已经把那个人的墓告诉了她?” 鬼卿颔首:“她现在有了入墓的资格,不借她的手找到墓,我再守这中州城多久也没有用,让她找到墓,让她打开入口,我再杀了她夺得传承,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决明子冷笑:“巧了,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他知道自己找不到也拿不了那命盘,所以找到了他卦象中的“变数”,想借她的手,结果呢? 人家现在拿着本应属于他的命盘混的风生水起。 决明子忍不住道:“我应当提醒过你,不要小看宋南时,她要是像你想得这么好对付,我也不至于灰溜溜地跑到你这里来……” 鬼卿直接打断了他:“我也提醒过你,不要插手我地盘上的事,我不是你,你栽跟头,不代表我也会重蹈覆辙!” 决明子冷冷的看着他。 然后他突然:“你不是我?” 他上前两步,缓缓道:“你这个城主当久了,忘记了自己是谁吗?” “我是本体的体外化身,你也是本体的体外化身,我们有同样的思维,连选择的计谋都一样,鬼卿,我和你,本就是一个人。” …… 宋南时把整个石碑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 她终于让云止风把石碑放了下来,然后看着石碑发呆。 云止风不动声色地甩了甩酸痛的肩膀。 然后安慰宋南时:“别急,慢慢来。” 宋南时不急。 她盯着那石碑上唯一一个八卦图案看了半晌。 然后她突然问:“云止风,我觉得这个八卦图案很眼熟。” 云止风看了一眼。 他当然看不到。 就是一块石头。 他只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宋南时直接起身上前,蹲在石碑前抚摸那八卦图。 经过方才的暴力搬运,眼前这石碑已经被云止风掰的坑坑洼洼,明明是被施加了化神期都不能撼动的术法的东西,此时往这里一杵却活像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就……有一种熟悉的、亲切的抠抠搜搜感。 是她碰见的大能都这么抠,还是说…… 宋南时灵光一闪,突然掏出命盘。 她看看命盘,又看看石碑,再看看命盘,再看看石碑。 命盘上的八卦图和石碑上的八卦图连大小都一些,石碑边角一些看起来像是划痕又像是花纹的东西,歪歪扭扭的居然和她命盘上的装饰花纹差不多。 她沉默片刻,喃喃:“我好想明白了。” 原来不是大能抠抠搜搜。 而是只有这么一个抠抠搜搜的大能,让她碰见了两次。 云止风一见她拿出命盘就也明白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是那个让我还钱的前辈!” “是那个让你还钱的前辈!” 可见两个人都对还钱这件事念念不忘。 宋南时当即兴奋了起来:“好家伙,我当初还羡慕大师兄拿到的那个传承,剑神大人连他化神期之后才能打开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就只有一个命盘,怎么用还得自己摸索,原来前辈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是我错怪前辈了!” 云止风浇她冷水:“但是他让你还钱。” 宋南时大手一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石碑……” 说着,她突然一顿,想起了什么:“不,等等,这个石碑……” 她和云止风对视一眼,云止风立刻道:“我的记性很好,上次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这个石头根本就不存在。” “这是多出来的,而且在我眼里,它就是石头。” 宋南时若有所思。 突然多出来一个石碑……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这个石头原本根本就不在这里,只是在这次他们进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其二,它原本就在这里,只不过之前不管是宋南时还是云止风,都看不见。 宋南时分析了一下,要是第一种情况的话,那么那位前辈做的这么墓最起码得是会跑的,还得精准地跑到她这个“有缘人”面前,要做这样一个墓,耗费不小。 可是宋南时看了一眼那仿佛是豆腐渣工程的石碑…… 好的,第一种可能果断排除,这玩意本来就是在这里的!只是之前他们看不见! 宋南时就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啊,上次进来我看不见,这次进来我就能看见了?这墓碑的判定功能还是随即的吗?” 云止风也觉得奇怪。 按理说,宋南时是那位前辈选择的传承者,她若是能看见,便会一直能看见,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说……第一次进来的宋南时还没有达成那位前辈设置的某些条件? 云止风突然问:“上一次从四藏山出来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宋南时脱口而出:“不就去了叶家嘛,还顺便还了五千灵石……” 话说到这里,两人同时顿时。 他们立刻对视一眼。 宋南时满脸都是“卧槽”。 两人异口同声:“欠条!” 然后便是面面相觑,一阵沉默。 片刻,云止风冷静:“不,也许我们想岔了,那前辈好歹是个飞升大能,怎么会做出让传承弟子还了钱债才给人传承的事……” 宋南时比他还冷静:“不,他干得出。” 虽然宋南时还没见过那位大能一次。 但她莫名觉得,这还真是那前辈能做出来的事。 她理智分析:“还了叶家的钱之后,我就把前辈留在叶家的欠条拿了回来,我身上现在除了灵石之外,唯一多出来的、和他有联系的,就是那张欠条了。” 于是云止风也沉默了。 片刻,他缓缓:“也许这只是前辈对你的考验?等你拿了命盘之后,再给你欠条,看你是不是一个信守承诺不偷奸耍滑的人,考验你的人品,你看,你的人品这不就过关了,欠条就是门票。” 宋南时幽幽:“我的人品值五千灵石吗?” 云止风犹豫片刻:“值吗?” 宋南时:“不值。” 云止风:“……” 眼看着把云止风给问自闭了,宋南时又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云止风看着她的神情,了然,“鬼卿。” 宋南时点头:“对,鬼卿。” 她一针见血:“鬼卿这个时候对我提及大能古墓,究竟是无意的,还是他比我们还早知道我究竟何时能找到前辈的古墓?” 宋南时便又想起了决明子。 当初的决明子也是比她这个传承人还了解命盘。 他、或者说他们,似乎对那位前辈留下的传承了如指掌。 不,也不能说了如指掌,毕竟鬼卿要是真的知道欠条在的话,叶家的欠条能不能保住就是个问题。 他们仿佛是冥冥之中知道宋南时要做点什么才能找到大能古墓,于是等她做点什么了,她便又第二次来到了四藏山。 他想利用宋南时找到古墓的位置,这毋庸置疑。 但是…… 宋南时眯了眯眼:“这么看重前辈的传承,那他和当初的决明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么问着的时候,宋南时突然想起了一件快被她遗忘了的事。 决明子是某个人的体外化身。 …… “我就是你。” 对峙中的鬼卿和决明子沉默片刻,鬼卿突然笑了出来。 他道:“没错,我就是你,你我都是本体的体外化身,所不同的是,我继承了本体少年时期的学识和性格,而本体为你塑造性格时选择的年龄要老得多。” “所以我很好奇。”他道:“少年时期的本体如此的运筹帷幄锋芒毕露,怎么长着长着,就成了你这么个熊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终究会成长为自己讨厌的样子?” 暗着夸自己,明着贬他。 决明子一下子就怒了:“鬼卿!你不要欺人太甚!” 鬼卿呵呵冷笑:“彼此彼此。” 决明子闭了闭眼,决定不和这个继承了本体少年时期脑子还没长全时的性格的化身计较。 他冷冷道:“你以为我想和你合作?但这不是你我一个人的事,上次云家清剿麒麟子这么突然,麒麟子还跑到了无量宗,你一句话都没和我提,让我十分被动,而这次我要不点破宋南时身边那个易容的就是麒麟子,你可还蒙在鼓里呢,礼尚往来,我总要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鬼卿了然。 他是城主,自然见过麒麟子。 他也知道云家的那些勾当。 什么麒麟子意外身亡,死在四藏山的,世家和他都很清楚是怎么死的。 只是没想到他阴差阳错被决明子碰见。 决明子投奔他,带来了宋南时和宋南时身边人的消息。 鬼卿一听就知道,麒麟子原来在这里。 所以云止风的伪装,在鬼卿面前从头到尾都是无效的。 这么想着,鬼卿突然犹豫了一下。 然后他突然问道:“话说,麒麟子在被追杀的时候,或者说在苍梧秘境的时候,真的没有伤到脑子吗?” 本来正说着严肃的事情,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决明子直接被搞蒙了:“啊?” 鬼卿左右看了看,便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回去的时候,看到了麒麟子和宋南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神意味深长。 决明子和鬼卿本就是一个人的体外化身,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下就惊了。 随即他就愤怒了起来。 他大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两个人之间不清白!他们肯定有一腿!当初在我面前还表现的一副无愧于心的模样!呸!真的啥也不是!” 鬼卿看他破防看的津津有味。 决明子破防完,发现话题走偏,立刻道:“你还没说正事!” 鬼卿便轻笑一声。 他拿出了一个哨子,递给决明子。 决明子看到那哨子就是一惊。 鬼卿慢条斯理道:“我和宋南时说过,我们若是碰见了大批顒鸟追击,说不定还能躲进衣冠冢里藏身,平时她或许会给我留个心眼不让我知道那衣冠冢在哪里,但若是她被追到山穷水尽了呢?你说她会不会像我说的,进衣冠冢躲藏?” 决明子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看来,本体的少年时期,远比他想象的要手段激烈。 鬼卿继续:“你要做的,就是吹起这哨子,控制顒鸟群。” 决明子定定看了他一眼,道:“你最好别搞砸。” 他将哨子含着嘴里。 如果宋南时在的话,她会听见,这就是她第一次误入四藏山时所听到的,那控制顒鸟的哨声。 …… “所以绕来绕去,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宋南时蹲在那石碑前:“知道了我为什么能看见了,那怎么打开呢?” 云止风也跟着发愁。 然后他就见宋南时直接一把将手里的命盘糊了上去。 一秒、两秒。 什么用都没有。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云止风只能道:“别急,不差这一时。” 宋南时:“时间不等人啊,你不知道我心情有多急迫。” 云止风想了想,决定帮一帮宋南时,便道:“那要是前辈在这个墓里又给你留了一张欠条呢?你还这么迫切的要进去吗?” 宋南时整个人僵住。 云止风补充:“说不定比这个数额还大,一万灵石的之类的。” 宋南时:“……” 她僵硬道:“前辈这么穷,怎么会赊账一万灵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止风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反正又不是他还啊。” 宋南时:“……” 是了,是她这冤大头还。 宋南时突然就不想打开这衣冠冢了。 云止风见状眼中的笑意更盛,正好被宋南时看了个正着。 宋南时意识到自己被人戏耍了,气急败坏:“云止风!” 云止风正想说什么,却突然一顿,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宋南时也一样。 两个人一起起身,武器拿在手中,看向洞口外。 凌乱的跑动声由远及近。 鬼卿的身影出现在洞外不远处,脚步慌张。 他道:“快!快!” 但两人却都没看他,只看向他身后。 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顒鸟群。 这个人,带来了顒鸟群。 而看到那顒鸟群的那一刻,宋南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么多的顒鸟,他们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鬼卿有句话说得很对,当他们被追的走投无路的时候,完全可以躲进衣冠冢。 但她也觉得,谁带来的顒鸟,就该由谁解决。 此时鬼卿离进来还有一段距离。 宋南时突然伸手,冲鬼卿挥了挥:“再见。” 另一只手抽出了储物戒里的欠条。 欠条猛然糊在石碑上。 下一刻,白光闪过,两个人突然原地消失。 钥匙是欠条。 在云止风提到前辈会不会再留下一张欠条的时候,宋南时就想到了。 以前辈那脾性,他留下的钥匙,就是他的欠条。 ……真是连这时候都不忘了他的账。 鬼卿在离洞口还有一步的时候豁然睁大了眼睛。 他把一切都算的很好。 他想让髃鸟追着他们疲于奔命,让他们不得不主动寻找能藏身的地方,这样总能找到衣冠冢。 但谁能告诉他!他不过出去一刻钟不到!这两人怎么就找到了衣冠冢还打开了它! 而他之所以能放心出去,是宋南时表现的足够让他放下戒心,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就想起了决明子的话。 宋南时,不是个可以轻忽的修士。 第71章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个坟包前。 一个相当朴实的、连碑都是木碑的坟包。 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和他们进来时的山洞别无二致,但是没了鬼卿兄,山洞外面也是一片虚无。 只多了这坟包。 就仿佛是有人把外面的场景复制下来搬到了另一个空间,然后又以一种相当敷衍的态度给自己埋了个坟。 云止风盯着那坟包看了半晌,语气迟疑:“这是……” 宋南时回答他:“衣冠冢。” 云止风:“……我以为所谓的衣冠冢,应该是个大型的陵墓,毕竟还要在里面留传承的不是吗?” 云止风知道,许多大能讲究事死如事生,若是不能飞升,死前往往会给自己修剑大型的陵墓,留下自己一生的积蓄和传承等待合适的传人。 当然,这些大多是没有弟子的。 修真界这么多让人趋之若鹜的大能传承地也是这么来的。 但也有一些修士,虽然飞升了,但在凡间没有留下弟子,担忧飞升之后传承断绝,便也会修建陵墓或是其他传承地寻找弟子。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那所谓的传承地,得满足吸引弟子、留下传承两个条件。 不豪华神秘怎么吸引弟子?不足够大怎么留下传承? 合格的传承地应该是白梧秘境那种的,秘境里遍地珍宝吸引修士前赴后继、传承入口难寻、无数的书籍予以考验,传承弟子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才能真正看到传承。 而不是…… 云止风看了一眼那小坟包。 说真的,他进来之前都已经做好陪宋南时过五关斩六将的准备了。 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这位前辈……还真是个诚实的人。” 说是衣冠冢,就只留下一个坟包。 宋南时沉默片刻,突然道:“我终于明白前辈当初为何会把命盘留在剑神的传承里了。” 她看着那坟包:“他真实的财政水平原来是这样。” 宋南时从前也一直知道给自己留下传承的那位前辈穷,但是大能嘛,再怎么穷还能穷得过她宋南时。 现在看来,还真能。 就这。就这。 就这传承之地的水平,他要是不悄默默把自己的传承叠在了别人的传承之地上,在这修真界越发内卷的传承之地建设中,他真是再过个一千年也等不来自己的传承弟子了。 她不由得道:“我听说,许多大能飞升之后会彼此炫耀留下的传承之地谁建的好,前辈他这么搞,就不怕自己到了上界被人嘲笑吗?” 云止风:“……可能是习惯了吧。” 宋南时觉得有道理。 云止风揉了揉额头,说回正事:“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这里除了多了个衣冠冢的话,其余的都和外界一样,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前辈留给你的东西该不会……是在墓里吧。” 宋南时看着那什么都没写的木制墓碑,沉吟片刻:“我觉得还真有可能。” 云止风觉得荒诞:“那我们总不能挖坟吧?” 虽说那前辈已经飞升了,留下的也只是衣冠冢,真这么做也不知什么天打雷劈的缺德事,但这对前辈来说未免还是有些不敬了。 然后他就看见宋南时眼睛一亮。 云止风心觉不妙,连忙道:“等等,你该不会……” 宋南时打断他:“我觉得吧,挖坟,也不是不行!” 云止风:“……” 宋南时,你清醒一点! 这是你的传承,那这位前辈四舍五入就算你的半个师尊了,你挖你师尊的坟? 宋南时看到他脸上的一言难尽,反问:“这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就只有这个坟了,不然你说怎么办?” 云止风:“……” 似乎还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所以,前辈当初在设计这个传承地的时候,想过自己会被人挖坟吗? 宋南时还道:“当然,虽然我要挖我半个师尊的坟,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尊重他。” 云止风:“所以?” 宋南时直接把他们在外面时糊弄鬼卿说要做饭结果啥也没做的食材拿了出来,规规整整的摆在墓前,就开始祭拜她那物理意义上升天了的半个师尊。 她还问云止风:“有酒吗?” 云止风脸都木了:“没有。” 宋南时只能遗憾作罢。 将东西摆好了,她想了想,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还特意将那张欠条也放在了祭品旁,好告诉那前辈,自己虽然要挖他的坟了,但是她帮他还钱了。 一切准备就绪,宋南时带着云止风虔诚的跪下叩了几个头,那表情看起来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然后起身就从储物戒里抽出了铲子,又扔给云止风一个铲子:“挖!” 半点都没带犹豫的。 眼看着宋南时已经上前准备挖了,云止风在挖和不挖之间挣扎犹豫了半秒,终究还是走过去,助宋南时一臂之力。 两个铲子铲在坟上,入土非常轻松。 然而第一铲的土还没被他们挖上来,一个暴躁十足的声音就从墓里传来:“谁挖老子的坟!” 宋南时:“!” 云止风:“!!” 两个人一瞬间都惊了! 宋南时面色大变:“诈尸!” 云止风第一反应就是将宋南时拦住身后退后几步,随即理智分析:“应该不是,这是衣冠冢,里面都没有尸体,哪来的诈尸!” 于是两个人就唰唰的看向了那坟头。 ……就见一个半透明的脑袋从土里面探了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他们一眼。 宋南时:“……” 确实不是诈尸。 卧槽!是鬼啊! 宋南时唰的一下顺起了方才地上的祭品,当机立断的往那鬼脑袋上扔。 半透明的脑袋自然是不能被实体砸中的,宋南时就看着那东西从他脑袋上穿过。 那脑袋瞪眼:“你干啥!” 宋南时二话不说,撸着袖子上前就准备物理驱鬼。 云止风都看懵了,一时间不知道宋南时这表现究竟是怕鬼还是不怕鬼。 你要说她怕吧,她敢和鬼硬刚,但你要说她不怕,一个修士,这反应未免也太过激了。 但是他现在已经觉得不对了,当即拦住了宋南时,道:“你先冷静冷静。” 两个人正掰扯的时候,那鬼脑袋就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 鬼脑袋开口:“你们谁是学算卦的?” 宋南时顿时道:“云止风,先等我把这个鬼给超度了!” 云止风:“……” 他道:“宋南时,你冷静一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一缕神识。” 那鬼脑袋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有点眼里,你是学算卦的吗?”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前辈,我不是。” 那鬼脑袋就看向了宋南时,然后眼睛越睁越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宋南时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了什么,和那半透明的脑袋大眼瞪小眼。 然后。 宋南时:“卧槽!” 鬼脑袋:“卧槽!” “你就是那个留下欠条的前辈?” “你就是给我还钱的冤大头?” 宋南时:“……” 冤大头。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鬼脑袋。 鬼脑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咳了一声,先发制人:“我是你手中传承的主人留下的一抹神识,我姓石。” 他本以为这句话会让这小丫头大喜过望,谁知宋南时看了他半晌,突然道:“石前辈,您先从土里面出来再说话吧。” 她真诚道:“挺吓人的。” 石前辈:“……” 他默默从土里爬了出来,坐在了自己墓碑上,一低头,就看到了摆在地上被用来当祭品的欠条。 他十分的欣慰:“看来我没有选错人,你已经把钱还了。” 宋南时点头:“对,我是个合格的冤大头。” 石前辈:“……” 这个传承弟子,还是个刺头,不好搞! 但是,对他胃口! 而唯一不太满意的一点就是…… 他看了看宋南时,又看了看,砸了咂嘴:“你怎么还是个穷鬼命格啊!” 宋南时:“……” 硬了,手里的拳头硬了。 但是幸亏,他很快接上一句:“啧!又是一个穷鬼命格。” 又? 宋南时立即问:“前辈也是个……穷鬼命格?” 石前辈:“怎么?看起来不像?” 宋南时就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这位石前辈留下神识的时候特意把自己的神识往年轻了塑造还是说这位前辈飞升时都仍旧是这样的相貌,总之,宋南时看到的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眉眼锋锐神情桀骜的青年。 而宋南时想象中的前辈,一直是个老头脸。 就搞得宋南时十分分裂,连“前辈”都喊不下去了。 不过也是,他要是不桀骜的话,也干不出往人家传承地里塞传承的事,也不可能借了人家钱都能把欠条打到千年之后。 她便真诚道:“前辈看起来……挺富贵的。” 富贵的前辈便冷笑道:“富贵?老子到飞升之前兜里的钱都没超过一万灵石!” 宋南时看着他,这一刻,突然就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但是一想到他没钱的代价是隔了一千多年自己帮他还钱,她又不想怜了。 于是一时间两个人都心有戚戚。 一旁的云止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半对师徒一见面半句传承都不提,聊着灵石和财运把彼此给聊抑郁了。 ……这俩没生在一个时代还真是可惜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断他们:“前辈,我们时间有限,您还是先说正事的好。” 石前辈就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羡慕道:“这倒是个财运旺的。” 宋南时霎时睁大了眼睛:“他财运旺?可是他比我还穷啊!” 石前辈不以为意:“我看他气运破了,应该是受了什么致命伤还没好,财运自然也破了,再加上遇见了你,财运方面,难免背了些。” 宋南时顿了顿,看向云止风的视线顿时充满了嫉妒。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提醒:“正事!正事!” 石前辈却笑:“我正是在说正事啊。” 他直接看向了宋南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缕神识,却只凭看就能看到这么多,根本不可能?” 宋南时顿了顿,道:“理论上来说,您看到的太多了。” 石前辈便笑了:“这就是我飞升之前,为何会在这里留下一抹神识的原因。” 他道:“我所会的,都可以教你。” 宋南时的心顿时重重一跳。 她知道,来了。 她拿到命盘之后,就知道这命盘威力虽然极大,但是它最重要的却并不是它的威力。 它必然有一套与之相对应的功法。 而从那之后,宋南时就一直在摸索着那功法。 她原以为,进了这里,自己所得到的就是一套完整的功法。 但没想到,她得到的,是一个教导她功法的人。 此时,云止风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边,宋南时恭恭敬敬地冲那坐没坐相的透明人影道:“前辈,请赐教。” 石前辈笑道:“赐教谈不上,但是你记住,我只教你这么一次,一次之后,这缕神识便会回归本体。” 宋南时正了脸色:“我记住了。” 石前辈便托着下巴问她:“你的亲和卦象是什么?” 宋南时想了想,直接拿出了命盘。 “离为火。” “巽为风。” 一朵小小的火苗和一道微风旋转在她掌心。 石前辈眼前一亮:“你已经掌握了两种卦象?倒是很不错!” 宋南时惭愧:“都是我拿到了命盘之后才……” 石前辈挥了挥手:“那也是你的本事!” 他又道:“八卦的每一个卦象,都代表了一个不同的元素,但是每个元素都在互斥,你现如今只掌握了两个卦象,或许没什么感觉,但是等你所掌握的卦象越来越多时,就会发现越来越难以得心应手,而我要教你的,就是如何让你掌握互斥的卦象,并且,如何让她得心应手。” 宋南时顿时正了脸色,等着他说。 但是石前辈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突然伸出了手,点在了宋南时的眉心。 这一瞬间,仿佛有无数东西涌入了她脑海之中。 宋南时太阳穴突突的跳,只觉得比当初在白梧秘境所看的那上万本书一起塞进她脑子还让人头晕目眩,她难受的想吐,有一瞬间,被巨大的信息冲击,甚至险些不明白自己是谁。 云止风当即就直起了身,石前辈却瞪了他一眼,随即对宋南时道:“静心!我说过,我只教你这一次,而我这一生所创立的那门功法,就是如此庞杂,我没有时间一点点教你,只这一次,你能记住多少、理解多少,就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宋南时立时忍住了那几乎想吐的疼痛,盘腿坐在地上摆出了个打坐了姿势,这般身体和识海的双重冲击下,她居然入定了。 石前辈愣了愣,随即笑了:“倒还真是个好苗子。” 他又抬头,就看到了握剑握的手发白,却硬生生没有过来的云止风。 他直接走了过去,问道:“你是这丫头的相好?”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前辈慎言!” 石前辈了然:“我懂了,你想当,但还没当上。” 云止风抿了抿唇。 石前辈便笑道:“你很担心她嘛,那刚刚为何不过去?” 云止风:“因为这是她的机缘,而我信她。” 石前辈咂摸了一下这一句话,突然笑了。 云止风这时候才注意道,方才那一遭之后,石前辈的身体都淡了不少。 云止风皱了皱眉,略有些不解:“石前辈,您为何……这么急?” 是的,云止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急躁。 正常的传承,他本可以留下功法,让宋南时带回去慢慢研习。 可他偏偏选择了这种方法。 不说宋南时能接受多少,只说留下神识这种事,一个飞升的人把自己的神识强留在人间,真的没付出什么代价吗? 石前辈却道:“这不是急。” 他意有所指:“而是我必须要这么做,我得让我得功法有个传人,但是,我不能让他们白纸黑字的留在人间。” 不能白纸黑字的留在人间?怕被他不属意的人学了吗? 云止风就突然想起了鬼卿。 石前辈笑着打断了他的思路:“行了,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云止风顿了顿,没有再多问。 石前辈反而道:“你是云家的麒麟子?” 云止风顿了顿,点头。 云家从千年之前就算是世家了,石前辈知道倒也不怪。 石前辈感叹:“云家居然又出麒麟子了,不过你这个麒麟子……” 云止风坦然:“我被云家追杀了。” 石前辈也没问他为什么被追杀,只嗤笑道:“云家,也该到头了。” 云止风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便安静了下来。 云止风就这么一直看着宋南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南时身体动了动。 云止风立刻上前,跟着的就是石前辈。 宋南时神情恍惚的睁开眼。 两人同时开口。 云止风:“你怎么样?” 石前辈:“你记住了多少?” 宋南时先道:“我没事。” 随即看向了石前辈,挑眉道:“我暂时没理解多少,但我把它们都刻进识海里了。” 石前辈:“一字不差?” 宋南时:“一字不差。” 石前辈便笑了:“没想到你还有两分本事。” 他心情愉悦地跳上了墓碑上,道:“你记得很快,那我就还有些时间替你讲解一二,你现在可以寻一些不懂的地方问我。” 宋南时立刻问:“什么都可以吗?” 石前辈:“什么都可以!” 云止风突然觉得不妙,立刻看向宋南时。 便听宋南时问道:“那前辈,这次您没有欠条要我继承了吧!” 石前辈一个踉跄,跌下了石碑。 他气急败坏:“没有!我又不是什么赌徒!怎么可能哪里都留欠条!我是这坑传承弟子的人吗?” “呃……”宋南时礼貌的迟疑了两秒,笃定:“你是!” 第72章 石前辈勃然大怒、气急败坏。 石前辈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石前辈气得想扭头钻回墓里去! 他梗着脖子对宋南时道:“老子说没有就是没有!老子一生虽然穷!但穷出了骨气!穷的一身正气!” 宋南时眼神犀利地看着他,看得石前辈浑身不自在。 然后她突然道:“其实你是借不到钱了吧!” 石前辈震惊,脱口而出道:“卧槽你怎么知……”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闭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宋南时。 宋南时微微一笑。 推己及人,若是明知道对方是个这辈子也还不上钱的穷鬼,那真是冤大头才会把钱借给他。 比如著名冤大头叶家。 哦,现在过了一千多年,这个冤大头转移到了还钱的宋南时身上。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欠条。 石前辈立刻上前将那欠条挡住,义正词严道:“不是因为这张欠条,你能来中州吗?不来中州,你能找到这里吗?这都是我给你的考验!这是老子的良苦用心!” 宋南时信他个鬼! 虽然刚见面没多久,但是宋南时莫名觉得,这前辈若是有五分是他所说的那个意思的话,那剩下的五分就是纯纯的要顺便找个帮忙还钱的冤大头。 ……又或者说,还能反一反。 找个帮忙还钱的冤大头,顺便给个传承。 他是真的良苦用心地留下传承不假,但他也是真的良苦用心地想找人还钱。 不冲突。 这么想着,宋南时突然就觉得,这前辈也挺对自己胃口。 她想了想,突然道:“叶家,哦,也就是当年的沈家,他们曾经和我说过,当年他们先祖因为功法的问题一筹不展之际,是您的到来解了沈家的燃眉之急。” 石前辈以为这是宋南时再给他台阶下,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一抹得意,道:“他们之后改姓叶了?倒是识时务,按照当年那些大家族的死犟性子,我还以为沈家也会宁死不换姓呢。” 他又道:“沈家那老头,是个聪明的。” 宋南时当即道:“那是,叶家现如今的后人和我说了,当年要不是因为这个,叶家先祖险些把您当成打秋风的骗子给轰出去。” 石前辈:“……” 他勃然大怒:“他胡说!这是哪里来的小辈!简直胡扯!我是打秋风的骗子嘛!当年可是沈家求着我登门的!” 他当即道:“那小辈叫什么名字!” 宋南时立刻道:“叶家现在还剩下兄弟两个,兄长叶秦州,弟弟叶黎州,叶黎州身体倒是强健的很,但是叶秦州身体却不怎么好,他时时吐血,虽然表现的仿佛这吐血的病症与他毫无影响一般,但是……” 她顿了顿,道:“我觉得,那功法的影响还在他身上。” 石前辈只是问个名字,宋南时却说得这么详尽,石前辈不由得眯起了眼。 宋南时不等他开口,直接退了一步,冲他行了一礼,道:“晚辈冒昧,想请前辈告知,叶家的遭遇,究竟是因为功法,还是因为其他。” 石前辈定定地看着她。 宋南时面色不变。 石前辈便突然道:“宋丫头,我传了你功法之后,这缕神识便在人间便待不了多久,随时可能会消失,最后的这段时间,我能为你答疑解惑,能教导你,你确定要把机会用在一个你也没认识多久的人身上。” 宋南时只笑了笑:“请前辈解惑。” 石前辈看了她片刻,见她没有丝毫改口的意思,便突然笑了笑,道:“对我胃口。” 然后他便缓缓道:“沈家的遭遇是因为功法吗?那当然不是。” 宋南时和云止风同时抬起了头。 石前辈道;“功法再怎么厉害,有缺陷的功法也只会毁了一代人,等他们意识到不对换了功法,自然不会重蹈覆辙,但问题是,从那之后,沈家人就练不了别的功法。” 宋南时立刻道:“是,叶秦州也是这么说的。” 石前辈:“所以他们只能一代一代的练这种耗费性命的速成功法,一代一代的短命。你说叶家现如今还剩两兄弟,那功法对弟弟似乎已经没什么影响了,但若是他修炼的还是叶家原本的功法,那说不定就有一天,那孩子也会像他的先辈一样。” 宋南时霎时一惊。 石前辈问道:“宋丫头,你先说,你觉得,叶家只能一代代修习短命功法的症结在哪里?” 宋南时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有过猜测。” 她抬起头:“是诅咒,是吗?” 石前辈微笑:“你很聪明。” 猜测成真,宋南时心下一沉。 没有人比卦师更明白诅咒是个多棘手的东西。 诅咒是一种邪修手段,损人利己的东西,而卦师帮人解诅咒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但都这么专业对口了,当年的石前辈还是只能提出改姓这么个建议而不是直接解开,可见其棘手。 她直接问道:“前辈也无能为力吗?” 谁知石前辈却道:“你知道留下诅咒的是谁吗?” 宋南时顿了顿,突然道:“叶秦州说过,那功法是沈家一位惊才绝艳的弟子改的。” 石前辈便笑道:“沈家有此祸事,全因沈家那位先祖的贪婪,那弟子向他献上被改进的功法,他未必不知道这功法有问题,可他太想让沈家崛起了,于是他便接纳了那功法,而那弟子,便是在功法上动手脚,并留下了血脉诅咒的人。” 血脉诅咒。 宋南时顿时知道当年为何连石前辈都无能为力了。 以自身的血脉为引诅咒所有血脉相连之人,除非是这一脉死绝了,否则诅咒便会永远留在血脉之中,任你通天手段也无能为力。 但是那血脉相连的人也包括下诅咒的人自己啊。 他是也不准备活了吗?这已经不是损人利己了,这是损人不利己。 什么深仇大恨啊。 怪不得石前辈让他们改姓。 改姓不能淡化血脉,但能消除一代一代的影响。 宋南时喃喃道:“那个弟子到底和家族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石前辈却淡淡道:“做这些事,有时候未必是有什么原因,足够的力量,便能带来足够的疯狂。” 他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宋南时忍不住道:“前辈知道内情?” 石前辈看她一眼,摇头道:“宋丫头,我飞升之后还能留下这抹神识本就和偷渡差不多了,也不是什么都能说的。” 宋南时顿时知道,这个问题他知道,但回答不了。 她也不纠结,立刻问:“弟子想解开叶家诅咒,还请前辈示下。” 石前辈这次是真的惊奇了。 他道:“我当年都没解开的东西,你觉得你可以?” 宋南时便笑了。 她神情中有些自傲,道:“前辈既然选我作传承弟子,自然不可能是盼着弟子学到最后也不如前辈,前辈当年都敢一试的事,沈家改姓这么多年,我还不敢一试?我现在不如前辈,不代表我这辈子不如前辈。” 几乎是明着说自己要青出于蓝了。 石前辈却丝毫不恼,反而哈哈大笑。 他道:“那我就等着你胜过我!” 然后他便叫她的名字:“宋南时。” 宋南时抬头。 石前辈问:“你既然想斩断血脉诅咒,做前人都未能做成的事,那我问你,你可知八卦之中,乾卦和坤卦,分表代表什么?” 宋南时顿时知道,石前辈这是要教她。 她道:“乾为天,坤为地。” 石前辈又道:“乾坤为天地,但是八卦之中其他六卦都有分别能暗含五行的元素,这天地,又代表什么呢?” 宋南时一下子就卡壳了。 因为她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有哪个卦师的亲和卦象为乾卦坤卦。 乾坤为天地,在卦象之中有特殊的意义,通常指代大道天道,和乾卦坤卦亲和,几乎等同于与天道亲和。 这样的人还学什么算卦啊,直接当天道代理人多好。 她刚这么想,便听石前辈道:“我六岁时掌握了我的第一个亲和卦象,那个卦象为乾卦。” 宋南时豁然抬起头。 石前辈像是没看到她的震惊一般,笑眯眯道:“所以这个问题,我最有说法了。” 他平和道:“乾为天,主生,坤为地,主死,精通乾坤二卦,便是玩弄生死;你应当听说过上古有卦师可以一言定生死,这样的卦师,便是掌握了乾卦或坤卦其中之一的卦师了;你应当也听说过上古有卦师可言出法随,这样的卦师,便是两者都掌握的卦师。” 宋南时的眼睛缓缓张大。 甚至连云止风都不由得直起了身。 他不是卦师,但是只想象卦师一言定生死的手段,他便忍不住心潮澎湃。 但是今日,卦师又是缘何成为弱小的代名词? 云止风只是惊诧,而宋南时则是在惊异之后,心跳骤然加快了起来。 一种为名野心的东西在她心中蔓延。 她不由得想,石前辈第一个亲和卦象便是乾卦,她虽然没有这般天赋,但是难道她便不能学吗? 一言定生死。 石前辈看到她的表情便笑了起来。 他道:“只要你能掌握其中一卦,以沈家改姓千年之后那血脉诅咒的联系,你可以轻易斩断那诅咒。” 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见她这笃定的样子,石前辈突然就开始期待她能成长为什么样了。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又淡了一分。 宋南时忍不住道:“前辈……”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还有些时间,还想问什么,一并问吧。” 宋南时定了定神,想了想,突然问:“前辈可认识一个叫鬼卿的人?” 顿了顿:“当然,也可能叫决明子,也可能这两个都不叫,但这个人有两个叫这个名字的化身。” 宋南时进来的时候就有了猜测。 决明子是某人的体外化身,而和决明子一样看重这个传承的鬼卿,有很大的可能是和他一样的身份。 石前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费心尽力的想拿他的传承,而且似乎还对他的传承十分了解吗? 但谁知道她问完之后,石前辈却只是微笑。 他道:“宋丫头,我说过,我也不是什么都能说的。” 行吧,原来这个也不能说。 她便直接道:“那弟子也没什么想问的了。” 石前辈奇道:“你一下接受了这么多典籍,就没有什么不理解的?” 宋南时却笑道:“前辈都已经把乾卦和坤卦的奥秘与我点明,我若是这样都还需要被人掰开揉碎了给我讲功法,那前辈还是赶紧把传承收回去再找个有天赋的吧!” 她狂妄成这样,石前辈却哈哈笑了起来。 他道:“你这丫头可真对我胃口,行吧,既然你没什么想问的了,那我这缕神识剩下的力量,还能再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请求。” 在宋南时开口之前,他还提醒道:“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最后的请求,这次之后,除非飞升,你便是再也见不到我了。” 宋南时不由得沉吟。 没一会儿,她抬起头,突然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很专注地看着她。 宋南时便下定决心一般,毫不犹豫道:“前辈,我能请您治一治云止风的伤吗?” 这下不止石前辈愣了,云止风都愣了。 他忍不住道:“宋南时,我的伤已经在恢复了,有了麒麟血玉,我很快就能好了,你不必把这个机会浪费在我身上。” 宋南时:“我偏不!我叛逆!” 从前她不知道云止风口中轻飘飘的“险些身死”意味着什么,但是四藏山一行,她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其他家族那些修为比云止风还高的人,可是无一生还。 她记得他当初是怎么连金丹期的修士都打不过的,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是个修为低微的修士,谁知道拿到了麒麟血玉之后他就成了化神期。 一个化神期,一度伤到金丹期都能对他造成威胁,他却从未怨天尤人,也从未抱怨过什么。 他拿到了麒麟血玉,但麒麟血玉又不是灵丹妙药,能恢复他的修为,但能让他的伤势和身体里埋藏的隐患一朝恢复吗? 云止风还想再劝:“你……” 宋南时直接打断:“我说了算!” 她还瞪了他一眼。 云止风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壳了,他看着她,只剩心脏的鼓动。 他还是艰涩道:“你不必如此的……” 宋南时转头看向石前辈:“请前辈出手。” 石前辈就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只见的拉扯,这时候又问道:“你们商量好了吗?” 宋南时又看他一眼,道:“我说了算的。” 石前辈:“啧啧啧。” 宋南时也不知道他在啧什么。 他道:“那行。” 然后他上前,按住了还想再说什么的云止风,赞了一声:“这一身麒麟血可真够浓郁,赶得上他先祖了吧。” 随即一施力,还没等他反应,那透明的手像是突然有了实体一般,他化神期的实力直接被按的坐在了地上,下一刻,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涌入他体内。 石前辈道:“乾为天。” 乾为天,主生。 宋南时看不到云止风身上的伤或是内伤怎么样了,但是她能感受得到云止风的生命力在迅速勃发。 他闭上眼,似乎已经入定,神情确实前所未有的平和。 宋南时一时间呆住了,不知道是在惊叹这神迹还是什么。 石前辈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回神。” 宋南时抬眼,便看到了淡到几乎已经全透明的石前辈。 他道:“我快走了。” 然后又悄悄眨了眨眼,道:“但是趁着那姓云的小子还没醒,我可以悄悄告诉你点事。” 宋南时不由得奇怪。 什么事还得背着云止风说。 然后便见石前辈悄悄凑了过来。 他那么神秘,宋南时不由得也好奇了起来,跟着鬼鬼祟祟。 下一刻,便听石前辈用一种有大八卦的口吻道:“其实,云止风他不止财运好,他还……” 石前辈嘴皮子上下一碰:“旺妻。” 宋南时:“噗——咳咳咳咳!” 宋南时直接被旺妻这两个字给搞蒙了,疯狂地咳嗽了起来。 她大喊:“前辈,您在逗我玩吗?” 石前辈哈哈大笑,看热闹不嫌事大。 宋南时只顾着咳嗽,没看到他的身影在大笑中变淡。 等他的笑声突然消散,宋南时抬起头想说什么时,便见眼前已经没有了石前辈的身影。 宋南时一顿,突然意识到,前一刻还在逗她玩笑话她的石前辈,便就这么连招呼都没打的消失了。 宋南时愣了好久,突然肩膀一垮,喃喃道:“什么啊,你要走好歹说声再见吧。” 已然没有人回应她了。 这人走的猝不及防,最后恶搞了她一番,都没给她留下反击的机会。 真是输不起。 宋南时这么嘟囔了一会儿,没人回应她,她才终于意识到前辈是真的走了,而不是又在逗她。 她又愣了一会,突然整了整衣襟,冲他离开的方向深深一拜。 …… 等云止风浑身从未如此轻松的从入定中睁开眼时,便看到了宋南时正近距离地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云止风心跳一下剧烈了起来,不动声色问道:“你怎么了?” 宋南时:“没什么?” 她若有所思:“我在研究你的面相。” 云止风:“???” 他费解:“你研究出了什么?” 宋南时:“你长得真好看。” 加上旺妻的命格,就更好看了。 就……很容易让人有非分之想。 还没等云止风想入非非,就见宋南时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云止风:“??” 什么和什么? 他不过是入定了这么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3章 从前,云止风在宋南时眼里是个俊美的男人,哪怕是放在颜值普遍超标的修真界都是上一等的那种。 和这么一个俊美的男人朝夕相处,说实在的,很难不让人多想点儿什么。 但是宋南时是个例外。 因为她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又或者说,她虽然有过那种世俗的欲望,偶尔看着云止风的时候还会有点儿非分之想,但是只要一看到自己空空的储物戒,她立刻就冷静了。 金钱能让人断情绝爱,没钱的时候,她比尼姑还清心寡欲。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恨不得把“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以提醒自己,别让男人耽误她搞钱的速度。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宋南时现在再看向云止风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俊美的脸,也不是他优秀的身材,而是那仿佛挂在他身上的、金晃晃的三个大字。 旺妻命。 如果说云止风卓越的身材能给他的脸加二十分的话,那旺妻命这三个字一出,云止风在她眼里顿时就成了绝世美人。 她觉得,她或许需要和云止风深入交流一下,也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想了解他这个人,和他好好当朋友。 就,越看越满意。 但宋南时为数不多的良心还是在这危险的念头之中挣扎着冒出了头,好悬没让她在这个关头干出些趁人之危违法乱纪的事来。 宋南时顿时就觉得她可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看着云止风刚醒来时茫然的脸,她甚至还说出了“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这般至理名言,而不是趁人之危,这世上简直没有比她还好的女人了。 宋南时把自己感动到了,看向他的神情一时间就更为复杂了。 她还体贴道:“云止风,快起来快起来,你活动一下,看看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 十分的殷勤周到。 云止风刚醒就被她这一出弄懵了,此刻非但没觉得感动,还莫名汗毛倒立。 总觉得她这是在憋着什么坏。 但他还是从善如流的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运转了一下灵力,甚至还抽出剑耍了两式剑法。 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前灵力运转之时挥之不去的滞涩和些微的疼痛在此刻一扫而空。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修为比没受伤之前尚且还精进了两分。 他转头道:“我已经许久未曾这般轻松过了。” 宋南时抑扬顿挫:“这样我就安心了。” 顿了顿,又柔声道:“风儿。” 云止风手一抖,收回来的剑险些戳到了自己身上。 风儿? 他僵硬地抬起头,问:“你叫我什么?” 宋南时咂摸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叫错,这不是昵称嘛,光叫云止风多生分。 于是她理直气壮:“风儿。” 云止风:“……”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冷静问道:“那姓石的老头和你说了什么?” 连前辈都不叫了。 宋南时顿了顿,心虚:“没有!什么都没有!” 云止风看了她半晌,静静道:“那你还是叫我全名吧。” 宋南时懵了一下,下意识道:“云止风?” 云止风却仍旧摇了摇头,满脸不对味,道:“语气,再凶一点。” 宋南时:“……”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可云止风却真诚道:“你凶一点吧,你这样,我害怕。” 宋南时:“……” 她气急败坏:“云止风!” 云止风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松了口气。 宋南时见状都气笑了:“我关心你你还不领情!你是身上的伤好了又伤了脑子嘛!” 云止风闻言,神情顿时更加安详了,一副这么说话才对味的表情。 宋南时:“……” 完了,这货真的伤到了脑子。 还貌似是伤成了个受虐狂抖m。 艹! 宋南时顿时就觉得,哪怕她要做点儿什么,也不能现在就做点儿什么。 最起码,她得先把他的脑子给治好。 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此时的云止风仍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他只知道,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宋南时又回来了。 连凶人都凶的这么可爱。 两个人心思各异。 但光看心理活动,就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 脑子不正常的云止风在山洞里看了两圈,想找石前辈那个罪魁祸首,却一时间没有看到人,顿了顿,疑惑道;“石前辈呢?” 宋南时面无表情:“走了。” 云止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顿了顿,惆怅道:“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 宋南时却很看得开:“没关系,等我们都飞升了就又是见面的时候。” 她反而看向了那衣冠冢前的石碑,缓缓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石前辈既然都已经走了,我们就该出去了。” 但他们进来的时候,鬼卿那厮可是带来了一大群顒鸟在外面等着呢。 她转头问:“以你现在的实力,能拖住鬼卿吗?” 云止风当即就笑了:“他的本体实力如何我不知道,但若只是他的话,那就不止是拖住了。” 宋南时松了口气。 若是云止风能解决鬼卿的话,那么接下来,就是最棘手的了。 顒鸟。 而此时,云止风也犹豫道:“那么你呢,你一旦出去,必然是鬼卿的眼中钉,是个活着的靶子,你……” “没关系。” 宋南时直接道。 她不知道从哪儿拉出个蒲团,盘腿而坐,摆出了个入定的姿势,道:“所以我们出去之前,得请你先帮我护个法。” “我先结个丹。” …… 此时,山洞外。 鬼卿面无表情地守在洞口,已经不知道守了多久。 他神情冷漠,心中却仿佛有一团岩浆在翻搅,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他失败了。 他从未想过“失败”这个词有朝一日会出现在他身上,但是,他失败了。 败在了一个女娃娃手上。 因为他的自大。 鬼卿从离开本体之后,凭一己之力成为了中州城的城主,将所有世家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享受这种感觉,也愈发得心应手。 所以,当决明子如丧家之犬一般投奔他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轻视。 轻视他,也轻视他口中那个将他玩的团团转的宋南时。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 决明子得废物成什么样,才能被一个小丫头搞成这样。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决明子究竟是不是本体的体外化身,理论上和他是同一个人,他怎么会这么蠢。 鬼卿的性格取自本体的少年时期,最是骄傲、最是意气风发,于是理所当然的,当他摔了一个大跟头的时候,也最不能接受。 但他清楚的知道,宋南时一旦找到了传承,那就绝对没有接受传承失败的这个可能。 他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没关系,宋南时不可能不从里面出来,我只要能杀了她,照样能拿到传承,不晚。” 此刻的他还完全不知道,石前辈根本没留下传承的实体,所谓的传承,全都在宋南时的脑子里。 他自言自语,一群群密密麻麻的顒鸟便沉默的在他身后的树梢站着。 顒鸟自然是不会这么沉默的,让他们沉默的是此刻控制顒鸟的决明子。 这沉默仿佛是在嘲笑鬼卿的自大。 鬼卿恼羞成怒:“你为何一言不发!” 顒鸟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而片刻之后,鬼卿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呵。” 鬼卿更怒:“你笑什么?你觉得不应该杀她!” 决明子幽幽道:“该杀啊,怎么不该杀。” 鬼卿:“那你……” 决明子:“我只是突然想到,同样的主意,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鬼卿:“……” 决明子真诚道:“祝福你。” 鬼卿被他阴阳怪气的险些无能狂怒! 然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了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鬼卿神情一凌,打了个手势,当即,密密麻麻的顒鸟全数隐藏在了密林之中。 与此同时,云家主跌跌撞撞的从另一边跑了出来。 他迎面撞上了鬼卿,当即眼睛都红了,大步上前,就要揪他衣领,咬牙切齿:“鬼卿!” 鬼卿轻飘飘一闪躲过他的手,他心中不耐,对这群世家也没了以往的耐心,神色不明道:“云家主这是何意?” 云家主冷笑:“我是何意?我不该问城主是何意吗? “哦?”鬼卿神情冷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云家主脸上更冷:“听不明白?那鬼卿城主就先和我解释一下,这顒鸟为何会突然不受控制吧!” 鬼卿笑:“顒鸟不受控制,与我何干。” 云家主冷笑连连:“鬼卿城主这就想撇开关系了?我可还没忘,当年这已经灭绝了的上古凶兽,就是你带来的,你口口声声这是送我等的礼物,难不成就果真不知道我们都用这些顒鸟做了什么?难不成就真的把你亲手教给我们的控制顒鸟之法全忘了?” 他凑近了,咬牙切齿道:“我可不信你当初带这些顒鸟来没有其他用意,这些年我们做了什么你可都看着呢,别一副与你无关的无辜样,这世上能控制顒鸟的除了我们就只剩下了你,你倒是说说,那些顒鸟突然暴动,是不是因为你!” 鬼卿直接推开了云家主。 他淡淡笑道:“云家主说笑了。” “我当年身无长物,送诸位顒鸟,就只是觉得这是个稀奇的礼物罢了,谁知道,诸位不把它用到正途呢?” 他轻笑:“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云家主彻底愤怒了,上前抓住他的领子:“所以今日之事果然是你所为!为什么!” 鬼卿冷下了脸色:“放下你的手。”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处高地上,并排趴着三个人。 江寂:“嘶!” 诸袖:“嘶!” 郁椒椒:“嘶!” 江寂压低声音:“我原本以为顒鸟之事世家才是罪魁祸首,鬼卿顶多算是同流合污之人,原来鬼卿才是那个始作俑者,这些顒鸟都是他带来的?” 诸袖分析道:“听云家主的意思,当年鬼卿带来顒鸟,两方都知道这顒鸟会被用来干什么,鬼卿说不定才是那个背后推波助澜的人,连控制顒鸟的方法可都是他教的!” 郁椒椒不解,手里搓巴着兔子,把兔子搓的生无可恋,困惑道:“他图什么?” 江寂:“他们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大概是清楚了。” 他看向那藏了顒鸟的密林,声音沉了下来:“今天这一出,鬼卿说不定才是那个黄雀,我们都被他耍了。” 诸袖:“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寂稳得住:“他守在这里,师妹肯定在里面,我们等师妹出来!” 三个人三言两语定下了行动目标,柳老头搓巴着脑袋,在一旁不解。 “是不是只要宋南时那丫头不在,这群人的智商就能回来啊?” 而另一边,叶家两兄弟也在往这边赶。 叶秦州看了一眼林中时不时窜出的顒鸟前进的方向,笃定道:“就是这边!没错!” …… 还没出去的宋南时尚且不知道外面的风起云涌。 她坐在蒲团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 从白梧秘境出来时,她是筑基六层,宗门大比期间陆陆续续升到了七层,距离结丹本也没多远。 但总还需要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正好就在今天来了。 石前辈将数量庞大的功法典籍灌输进了宋南时的识海之中,宋南时知道,她若是记不住,这辈子也没有学第二次的机会,所以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将所有东西刻进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醒来之后她就发现,经过了这一遭,她的修为直接拔高到了九层。 离结丹真正的一步之遥。 宋南时隐隐有一种感觉,她若是想结丹,靠着那些典籍,她现在就能结丹。 但她也知道,结丹动辄便会引来天雷,非是必要的话,她最好还是等平安出去之后安安稳稳的结丹为好。 可是既然外面有这么多顒鸟在等着他们的话…… 宋南时突然觉得结丹的天雷也未尝不能利用一下。 她要的不是结丹,是结丹成功时的天雷。 所以她现在不但要结丹,还要在突破之时卡在结丹的那条线上控制修为,等出去之后,再把雷劫留给顒鸟。 冒险,但是很值得。 而且,除了结丹,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卦象。 拿到了命盘之后,她便隐隐有种感觉,她若是想在卦师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最重要的其实不是修为,而是掌握更多的卦象。 就比如现在。 两种卦象的灵力在宋南时的丹田之中拉扯,为的不是结丹,而是宋南时想趁着结丹,再掌握一个卦象。 而她最想掌握的卦象,自然是乾卦坤卦。 宋南时知道以她现在的能力,想掌握乾卦坤卦几乎不可能。 但试试又不犯法。 宋南时直接按照典籍上的功法,试图趁机接触乾坤二卦。 然而功法刚运转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还是自大了。 当她试图亲和那两个卦象时,她已经掌握的两个卦象甚至有隐隐支撑不住将要崩溃的现象。 宋南时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果断收手。 狂暴的丹田重新变得平静,一个八卦图就出现在了宋南时识海中。 宋南时的视线在八卦图上巡视,目光突然定在了一个卦象上。 下一刻,宋南时猛然睁开了眼睛。 守在样的云止风立刻问:“如何?” 宋南时立刻起身:“走!” 云止风:“等等,你可结丹成功了?你的雷劫呢?” 宋南时转头看他,笑道:“差一点。” 云止风不解:“那为何不结丹了再出去,这里尚且还算安全。” 宋南时:“因为我想在最适合的时候结丹。” 她问:“你觉得,当雷劫在一群顒鸟中降落时,会怎么样?” 云止风直接愣住。 宋南时却挥手,意气风发道:“走吧风儿!我控制修为也控制不了多久的,咱们给他们一个惊喜!” 云止风原本还想再劝,却被这个“风儿”叫的脚步一个踉跄。 于是下一刻,正在洞口前争吵的鬼卿和云家主就看到了宋南时二人的身影突然出现。 此时此刻,四目相对。 而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云止风因为石前辈治疗伤势,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云家主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脱口而出道:“云止风!” 然而下一刻他又注意到,不对,这云止风穿着的怎么还是宋南时的那个小白脸的衣服,还跟着宋南时? 云家主迅速头脑风暴。 云止风,木禾,一样的衣服,小白脸。 云家主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云止风的眼神从不可思议逐渐震惊复杂。 于是等云止风还没张口之际,就听他这么叔父满脸震惊又愤怒道:“云止风!你居然堕落至此!” 云止风:“……” 又来了。 第一次,他想解释,第二次,他习以为常,第三次…… 云止风面无表情道:“对,我就是小白脸。” 第74章 “对,我就是小白脸。” 云止风的声音理所当然到习以为常,仿佛他已经给人当了许久的小白脸,早就不会为此羞愧了。 于是方才还有些将信将疑,觉得以云止风的性格哪怕是死也未必会如此堕落的云家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亲口承认了!他真的给人当小白脸了! 云家主的脸色顿时就精彩了起来,一边是自己的敌人堕落至此的鄙夷,一边又是云家的麒麟子、曾经的少主给人做小白脸的愤怒。 自己家族的麒麟子给人当了小白脸,虽然是被家族抛弃的麒麟子,但他终究是麒麟子,他姓云,他做出这样的事,云家又该如何自处? 更何况,当初那么多人被围剿,其中修为比云止风高的不在少数,他们都死了,只有云止风活了下来,而且云家多方追杀居然不曾成功,众世家不知道明里暗里看了云家多少笑话,而让他们一家这般棘手的云止风居然转头就给人当了小白脸? 云家主觉得无法接受。 从前是他们云家比不过麒麟子,而现在则是他们云家比不过一个小白脸。 而更让云家主费解的是,你都有脸给人当小白脸了!那你当年为何表现的这般刚正不阿呢?你哪怕是稍微给家族服个软,家族也不至于下定决心抛弃一个麒麟子。 而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你又一副自己能屈能伸的样子。 难不成在云家当少主还不如你在外面当小白脸? 云家主顿觉自己像是吃了一口苍蝇一样。 于是他出离愤怒了,甚至不顾现如今的形式,怒斥道:“云止风!你居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还对不对得起云家的列祖列宗!你当初的刚正不阿宁死不屈呢?我云家哪点儿对不起你!你宁肯给人当小白脸都不愿意老老实实以家族的利益为重!” 宋南时在一旁听着,觉得挺有意思的。 追杀云止风的时候没想起列祖列宗,这时候倒是想起自己还有列祖列宗了。 真是薛定谔的列祖列宗。 而且他话里话外都是虽然云止风被他们追杀了,但他只要还姓云,就最好是死外面也别做那些有辱门楣的事的态度,让宋南时莫名想到了那些高喊“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老顽固。 又或是现代某些离婚了之后对孩子不闻不问,孩子一改姓就立马跳出来跳脚说这是我老x家的种的下头男。 比喻可能不恰当,但既视感非常强烈。 总之就是,他急了。 于是宋南时故意挽住了云止风的手臂,真诚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风儿他宁愿给我当小白脸都不愿意当云家少主,你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原因吗?” “风儿”这两个字一出,云家主和鬼卿的面容齐齐扭曲,一副被恶心的不轻的表情。 云家主伸出手指着他们,抖啊抖:“你、你们……” 宋南时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不解道:“我说,当初追杀云止风的也是你们吧?这时候云止风做什么又关你什么事?这么看不惯你当初别做那些事啊!” 云家主顿时怒道:“你懂什么!” 他看了看云止风二人,又看了眼鬼卿,似乎是意识到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云止风回来了,而鬼卿有了异心,不说帮他,不背后捅他刀子都算是仁义了。 他今天怕是难走出四藏山了。 于是一些埋藏多年的话像是火山爆发一般翻涌。 他愤怒道:“你以为我愿意杀了云家千年不遇的麒麟子?你以为我愿意背上后人的骂名?你懂什么!他云止风若是不把事情做绝,你以为我愿意自损实力?!” 他定定的看着云止风。 宋南时也看过去。 云止风脊背笔挺,丝毫不被他的愤怒所影响,平静道:“我没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 云家主直接给气笑了。 他道:“是!你是个好人,你刚正不阿,你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若不是麒麟子,你若不是云家少主,我也会赞你一声好侠气,但是云止风,你偏偏不该是云家少主,云家需要的是一个以家族利益为先的人,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而不是一个好人。” 他看着他,语气复杂:“为何传承了麒麟血脉的人偏偏是你。” 云止风不说话,只平静地看着他。 云家主神情复杂:“云止风,侄儿,你知道吗?四藏山那次清剿之前,我甚至犹豫过,我给了你机会,我交给你两个为了家族利益做了错事的弟子,我想着,我甚至都不需要你饶了他们,你只需要看在他们为了家族的份上将他们从轻发落,我就敢出面保了你,但是偏偏……” 他幽幽道:“你心中的道,你的道义,都重过家族。” 云止风一直等他说完,突然笑了一声。 他道:“我说过,我没错。” 云家主:“你……” 云止风打断他:“如果说在你眼里,我做的一切格格不入,那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家族。” 他平静道:“我想过改变它的,但你没给我这个机会。” 云家主愣了愣,随即嗤笑道:“愚蠢!” 云止风笑了笑,没说话。 他做的这一切在云家主眼里是愚蠢,觉得他天真,但云家主做的一切在云止风看来才是自取灭亡。 云家主要的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少主,而云止风不想要一个不择手段的家族。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但云家主似乎觉得不吐不快,厉声道:“是!许多人觉得我这个家主来历不正,当年若不是你的父亲我的兄长战死,根本就没我当家主的份!而哪怕是你父亲死了,他的遗腹子也是麒麟子,我的儿子同样也当不成家主,我们一家天生和家主无缘,所以我要杀你似乎只是为了私欲,但是云止风我问你!我这些年尽心尽力培养你!可曾又半点亏待!” 说着,他不等云止风回答,又看向宋南时,幽幽道:“而且你以为,若是没有我,能有这个麒麟子?” 他似乎是觉得今天走不出四藏山了,不吐不快,说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云家主排行第二,有一个兄长,正是云止风的父亲。 当年云止风的母亲怀着云止风的时候,也是云止风的父亲继任家主之前,云止风的父亲突然战死,这家主之位仓促就落在了云家主身上。 于是云止风母亲和这个遗腹子的地位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云止风母亲受不了丈夫战死和前途未卜的打击,生产之时一度难产,生下一个几乎没有气息的婴儿之后就撒手人寰。 但偏偏是这个几乎没有气息的婴儿,麒麟血脉浓厚,是云家千年一遇的麒麟子。 家族规定,麒麟子是一定要继承家族了。 于是尴尬的就变成了云家主一家。 云家长老似乎觉得云家主一定会对云止风不利,直接接走了云止风。 但是云止风生下之时就几乎没有气息,眼看着是活不下来,长老们没有办法,直接将云止风封印起来续命。 于是云止风就保持着婴儿的状态沉睡,时间在他身上停滞,等候着能救他的方法。 一年又一年。 刚开始云家长老们还防备着云家主,生怕他对麒麟子不利。 但是后来,他们也不觉得云止风能救活了。 他们觉得云止风的身体似乎是不能承受麒麟血脉。 但他们想要麒麟子。 于是云家主又入了他们的眼。 云家主有一个已经长成的儿子,和云止风血脉最近。 他们拿走了云止风伴生的麒麟血玉,又研究禁法,准备将麒麟血脉抽出,灌注到云塘身上。 虽然不至于获得完整的麒麟血脉,但是麒麟血脉也不至于随着这个婴儿的死去而消散。 两方一拍即合。 云家主选择默许。 而就在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云止风这个封印多年的婴儿,醒了。 而且经历了封印之中一日又一日的不自觉吸收灵力,他的麒麟血脉融合的异常完美,修为一日千里。 云家主一家的地位再次尴尬了起来。 宋南时听得心惊肉跳,完全没想过还有这一段。 她看了一眼云止风。 云止风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而此时,云家主的声音都有些崩溃了起来:“当初可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哪怕云止风醒了,我也大可以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生米煮成煮饭,但我还是心软了!你以为若不是因为我的心软,还有现在的麒麟子!” 他咬牙切齿,神情崩溃:“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正大光明的继承的家主之位,我为了家族起早贪黑!你们知道那些长老有多烦人吗?你们知道家族事务有多繁琐吗?你们不知道!” 说着,他直接抬手一掀两鬓的头发,露出了发丝掩盖之下发际线极高的脑门。 宋南时一时震惊! 修士也会秃?? 从前她不懂。 但是现在,她觉得她懂了。 云家主放下头发,崩溃:“我做了这么多,在其他人眼里我还是得位不正,我儿子还是不配,我们一次次得到希望又失去,得到又失去!这些我都忍了,我还是没动你,但是云止风,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他怨气滔天,周身甚至隐隐散发出黑气…… 不对!是真的有黑气! 入魔! 宋南时心里一惊,反抓住云止风的手退后两步,心里还是懵的。 这怎么说两句就入魔了? 云止风不动声色地挡住宋南时,冷静道:“所以这次因为顒鸟之事,你决定不忍耐了?” 云家主冷笑:“我们杀了你再动手抽了你的麒麟血脉,最起码能得到半个麒麟血脉,而不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云止风:“你觉得你为家族呕心沥血,是我妨碍了你和家族的道路?” 云家主反问:“难道不是吗?” 云止风:“若错的是你呢?” 云家主冷嗤:“我怎么会错!” 云止风声音骤然提高:“你若是没有错,现如今被人耍的团团转,在四藏山里孤立无援的人是谁!” 云家主骤然一愣。 他周身的黑气顿时更加浓厚。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鬼卿。 他喃喃道:“鬼卿,是鬼卿害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方才一直微笑旁听的鬼卿骤然出现在了他身后,一匕首捅进了他的后心。 云家主猛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没了气息。 宋南时和云止风在他刚动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想出手,但因为方才云家主隐隐有入魔的痕迹,他们只顾着互相护着对方,一时间居然晚了一步。 云家主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云止风看着云家主没有生机的尸体,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鬼卿。” 鬼卿笑了笑,挑眉道:“若是等他入魔,那就不好对付了,在下先下手为强,麒麟子,你该不会对他还有什么叔侄之情吧?” 云止风神情冷淡:“你没让他把刚刚的话说完。” 鬼卿闻言便笑了。 他问:“你想听他说完?” 他微笑:“我可以告诉你,他约莫是想说,他们世家养顒鸟,全因为顒鸟当初是我带来的。” 宋南时骤然抬头:“果然是你!” 鬼卿笑了笑:“什么叫果然是我呢?” 他慢条斯理:“我当初带了顒鸟,只是觉得这种灭绝的上古凶兽难得,当成礼物送给他们的,谁知道这些人对力量的渴望欲壑难平,这些年来,他们可是靠着顒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不少不为人知的事情,于是便愈发放不下,以至于酿成今日祸患,这也不该怪我吧?” 他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今日养一只两只,觉得好用,明日养五只六只,有备无患,他日又得知同样有顒鸟的世家养得更多,为了不落人后也为了自保,只能养更多,多到终于一日他们把自己卷进去,多到家族的地盘再也容不下它们,你以为四藏山为何会这样?正是因为他们藏着顒鸟的地方再也容不下这么多顒鸟啊,他们必须把顒鸟找其他地方藏起来,而麒麟子你这样的人,就是他们的挡路石!” 宋南时声音冷静:“你将顒鸟送到他们手上的时候,就知道有今日了吧?” 鬼卿哈哈一笑:“我这是送个礼物而已,如何会知道?” 宋南时充耳不闻:“那你的目的是什么?送他们顒鸟让他们军备竞赛?拖垮他们好达成你自己什么目的?” 鬼卿微笑:“宋姑娘想象力可真丰富。” 宋南时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你一开始来中州城的时候,想必也不知道石前辈的墓在哪里吧?这些年世家因为顒鸟无暇他顾,你这才这么顺利的找到他的墓藏在四藏山吧?但是谁知,找到了你也进不去。” 鬼卿面色骤然一变:“石前辈?你……” 宋南时微笑:“我见到了他。” 鬼卿的面色突然非常难看。 宋南时面不改色:“而且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是拿不到传承的。” 宋南时没有明说他为何拿不到,但鬼卿不是傻子。 宋南时说她见到了石前辈,自然不会是见到了他本人。 他留下了神识。 专程留下神识传授传承,那他今日哪怕是杀了宋南时,也得不到只言片语。 鬼卿突然哈哈大笑:“好!很好!” 下一刻,尖锐的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骤然之间,漫山遍野的顒鸟从他们身后的树林中展翅而起。 宋南时看着那些顒鸟,第一反应居然是,那些世家一定想不到,他们比来比去,养这么多顒鸟,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此时云止风已经抽出了长剑,冷着脸看着那些顒鸟。 宋南时甚至看到了江寂他们从一旁的坡地上冲了下来,一边冲一边喊着宋南时躲开。 宋南时突然道:“云止风,鬼卿交给你。” 下一刻,她丹田之中半成未成的金丹骤然成型。 半空中雷劫随之成型。 雷劫威势逼人。 而与此同时,宋南时抬脚,走进了顒鸟群中。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雷劫骤然劈下,落在了宋南时身上,也落在了被雷劫看做是阻碍的顒鸟身上。 鬼卿面色一变,随即看向云止风,冷冷道:“你就这么看着你喜欢的人冒险,你就不怕她出什么事你后悔莫及?” 云止风转头看了一眼,却突然笑了出来。 他平静道:“鬼卿,你一定不知道信任别人也被别人信任是什么滋味吧?” 他道:“我信任她,所以我知道她不会冒险,她信任我,便也不会拿自己冒险,让我有后悔莫及的机会。” 云止风话音刚落,便听宋南时声音平静道:“震为雷。” 下一刻,一道与紫色雷劫全然不同的蓝色雷霆轰然落下,那雷霆似乎与雷劫相生相克,前后脚落在宋南时身上,却抵消了雷劫的威力。 但是落在顒鸟身上时,它们却又变得凶悍起来,甚至比雷劫还要凶悍。 鬼卿面色大变。 震卦,她掌握了震卦。 他闭了闭眼,突然一笑,道:“这又如何,哪怕你们能把这里的顒鸟全都杀死,也来不及了。” 他幽幽道:“中州城里可还有顒鸟呢,你觉得仙盟的人能护住多少人?” 此言一出,宋南时顿时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她直接将储物戒抛出了雷区,驴兄就这么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储物戒。 她大声道:“去吧!皮卡丘!” 驴兄居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二话不说往中州城跑! 鬼卿费解:“一头驴能做什么?” 而这时,郁椒椒像是也想起了什么,抓起黑兔一丢,大声道:“去吧!兔兔!” “啪叽”一声。 兔子摔懵在了石头上。 第75章 这一瞬间,仿佛雷劫都停滞了片刻。 众人的视线一半落在了兔子身上,一半落在了郁椒椒身上。 兔子一动不动,不知道究竟是摔懵了还是摔死了。 虽然甜宠文女主摔死自己男主这件事有点离谱,但是宋南时只要一想到自己小师妹的力气…… 她开始担忧这只兔子究竟还能不能活到甜宠剧情开始了。 同样担忧的还有重生者诸袖。 当事人郁椒椒也懵了,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抖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刚刚失手了,要、要不然我再来一次?”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那兔子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性命堪忧,顿时两只后腿一蹬,垂死病中惊坐起,居然醒了。 然后他就撒丫子拼了命的往前跑,仿佛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一时间居然后发先至,赶超了前面的驴兄。 见此,宋南时还没来得及感慨甜宠文男主这顽强的求生意志,就听郁椒椒十分有谱道:“我就说嘛!我对自己的力道还是十分清楚的,就这点力气,怎么可能摔死兔兔嘛!” 宋南时:“……” 算了,什么都不说了。 她沉默的移开视线,决定出去之后就帮甜宠文男主找些强身健体的大补药材。 不愧是甜宠文男主,果然还是不好当。 方才那一出不止把宋南时看懵了,也把鬼卿看懵。 他懵回来之后就开始哈哈大笑。 他不可置信道:“你们就打算送一头驴和一只兔子,去解中州城的燃眉之急?” 不是他看不起他们,但就看那只兔子能被一个柔弱的女修一下摔懵的实力,也不像是什么有能耐的灵兽,而那头驴……就普普通通一头驴。 然后他便自以为了解了真相,冷笑道:“看来你们也只是口头上悲天悯人的伪君子,见中州城不妙,就不准备管他们了?” 宋南时一行人顿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大概是还不知道,宋南时敢进这四藏山,驴兄就是她的底牌之一。 而此时,叶黎州两兄弟也正好听着声音匆匆赶到,听了一个尾巴,叶黎州便下意识问道:“什么不准备管中州城了?中州城怎么了?” 江寂言简意赅:“中州城的顒鸟可能要暴动了。” 叶黎州震惊:“卧槽!” 江寂第二句:“三师妹把她的驴放了出去。” 叶黎州再次震惊:“卧槽!!” 两句卧槽深刻地表现了中华文字的博大精深和语气对汉语表达的深刻影响。 鬼卿这时候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立刻道:“你们……” 但他话还没说完,下一刻,眼前就猛然闪过一道剑光,他险之又险的才躲开。 他顿时就看向了长剑握在手中的云止风。 云止风平静道:“我们速战速决。” “我还要回去给宋南时护法。” 而随着云止风的这句话落下,整个战场像是重新动了起来一般。 鬼卿双指并拢,声音平静道:“坎为水。” 一道水柱骤然出现,锁住了云止风的双脚。 云止风这才想起来,他在云家当麒麟子的这些年,居然从未听说过中州城那个隐形人一样的城主是个什么修士。 现如今,显而易见了。 和决明子同属于一个人的体外化身的鬼卿,也是个卦师。 这时,宋南时的第三道雷劫轰然落下。 随着雷劫落下的是宋南时的声音。 “震为雷。” 蓝色的震雷和紫色的雷劫在半空中交融,落在了宋南时身上,也落在了围攻宋南时的顒鸟身上。 那些顒鸟就这么在两色的雷劫之中惨叫着化成一捧灰。 震为雷,两震相叠,在卦象之中是个中上卦,可消沉闷之气,得春气透发之象,蕴天地威怒,正气浩然。 所以,震雷虽为雷,但却是驱邪避恶之雷,上可抵消雷劫之中摧枯拉朽的寂灭之气,下可震慑一切邪物。 就很适合对付顒鸟这种凶兽,要真拿来对付修正道的修士的话,威力反而要打折扣。 但正适合眼下的局面。 结丹的雷劫有九道,宋南时现如今的灵力,能支撑她落下的震雷约莫也是这个数。 正好能支撑她顺利结丹。 而一旦结丹成功,宋南时进入金丹期,她不确定自己究竟会像上次临阵突破反而越战越勇,还是像普通的修士一样,结丹之后耗尽灵力,而不得不进入一段虚弱期。 所以宋南时要在结丹成功之前,好好利用这九道雷劫,尽可能的消灭那些顒鸟。 宋南时精打细算,挨过了这道雷劫之后,缓了缓身上的疼痛,抬脚就准备往顒鸟群最多的地方走。 然而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了江寂他们的声音。 “师妹。” 宋南时下意识地转头。 就见江寂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他那把从剑圣哪里继承而来的重剑,横剑拦住了数十只向她而来的顒鸟。 他道:“你好好站在哪里别动,其他的交给我们,你就直接告诉我们,你在能顺利顶过雷劫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劈死多少顒鸟。” 说话间,宋南时这才发现,诸袖他们和叶家两兄弟不知何时已经将宋南时团团围了起来,在下一个雷劫为落下之前,江寂的重剑、诸袖的长剑、郁椒椒的拳头和叶家兄弟的长刀与□□一同为宋南时撑起了一个没有顒鸟侵袭的真空地带,不必让宋南时在雷劫的间隙还要对付见缝插针涌上来的顒鸟。 她一时间愣住。 江寂继续补充道:“你能劈死多少顒鸟,我们就给你放进去多少,其余时间,你就好好积蓄体力准备应对雷劫。” 她能劈死多少?他们就放进去多少? 宋南时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古怪打法,但是眼看着第四道雷劫就要来了,她迅速计算了一下,立刻道:“先给我放进来五十个!” 话音落下,他们防守的十分严密的包围圈就出现了一个个缺口,被他们挡住的顒鸟什么也不想,越过缺口就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宋南时的第四道雷劫落下。 它们就正好冲进了宋南时的雷劫底下。 宋南时还数了数,地上的尸体,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个。 宋南时先是惊异的睁大了眼睛,随即长大了嘴巴。 这个套路……可以啊! 于是她就蓦然发现,前脚她还在殚精竭虑的想着怎么破除死局,想着怎么好好利用自己的雷劫,转头便猝不及防的察觉,她现在大可以在他们筑起的一道相对安全的防线里尽情的发挥。 宋南时沉默片刻,突然就笑了。 这群人不靠谱了太久,以至于她都快忘了,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里也是男主女主啊。 她又不是一个人。 一群主角在自己这边,他们还打不赢一个反派? 宋南时当即就悟了,一边积蓄体力一边计算着下一次雷劫的强度和自己的应对能力,然后就发现,这样打非但没降低什么效率,反而因为她在雷劫的间隙积累了足够的力量,大可以压着线一次劈死更多的顒鸟。 她立刻就猖狂了起来,算着下一次雷劫到来的时间,高喊道:“我要打八十个!” 江寂当即就笑了,重剑一挥,豪气道:“给咱们师妹放进去八十个!” 无数顒鸟挥舞着翅膀冲了进去,然后在宋南时的雷劫下化成焦炭。 宋南时志得意满,挥着拳道:“下次给我准备一百个!” 江寂他们哈哈大笑,诸袖大声宣布:“咱们师妹要打一百个!” 他们这边打的痛快,鬼卿却不痛快。 他一边和云止风打,一边还注意着宋南时那边的动静,眼看着他们上了这种脏套路,一时间非常火大,一个不注意,险些被云止风一剑削下手臂。 鬼卿倒吸了一口气,冷着脸看向云止风。 云止风轻笑:“和我打还敢走神,看来你有胜我的把握?” 一个完全体的云止风,鬼卿当然没有。 所以他就更加的窝火。 他搞不明白,漫山遍野的顒鸟听他指挥,分明是优势在他,怎么转眼之间就形势逆转了。 那个宋南时是疯了吗?渡劫的时候居然还敢这么玩弄利用雷劫? 鬼卿险些吐血,“我不过是想拿个传承,这是我和宋南时自己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她这个一个抠门还怕死的人,值得你们这么帮她?她宋南时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我给双倍还不行嘛!” 云止风好笑地看着他:“你也配和宋南时比?” 鬼卿抓狂:“她有什么好的?你们图她什么?图她特别抠?图她穷鬼?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啊,她一个穷鬼命格,靠近她的都会被影响财运啊!你们清醒一点!” 云止风了然:“就像你是吧,自从遇见了宋南时,城主的财运似乎不太美妙呢。” 鬼卿:“……” 他整个人破大防:“啊啊啊啊啊!” 他怒吼:“宋南时!我这辈子和你势不两立!” 密林里,控制顒鸟的决明子闻言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 六道雷劫、七道雷劫、八道雷劫。 当第九道雷劫落下之时,宋南时丹田中的金丹大成,而与此同时,他们入目所及之处,也已经找不到一只还活着的顒鸟。 宋南时便站在顒鸟的尸体垒成的小山之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结丹,成。 苍穹之上劫云消散,霎时间万里无云,把这狼藉的战场都渡上了一层金光。 宋南时便在这金光之中看向了鬼卿。 鬼卿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大伤交叠着小伤,而站在他身前的云止风身上虽然也带伤,但和鬼卿比起来不值一提。 这已经是胜负已分了。 宋南时便跳下顒鸟的尸体,声音平静道:“鬼卿,你输了。” 鬼卿冷冷一下:“你胆子倒是不小。” 顒鸟怕雷劫。 或者说,几乎所有的凶兽邪物都怕这些带着寂灭之气又带有天道气息的雷劫。 雷劫灭的是因果业力,身上的因果越多,在雷劫之下便越不堪一击。 这些食生肉长大、替世家做了不知道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的顒鸟,身上不知道缠绕了多少因果。 鬼卿带他们来四藏山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人借着雷劫将自己的顒鸟一网打尽。 但宋南时就是这么做了。 她不但正好渡劫,还在渡劫的时候胆大包天的利用雷劫对付顒鸟。 鬼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这样败的。 她就不怕自己渡劫失败吗? 宋南时不怕。 宋南时非但不怕,她还拿起命盘,笑着对鬼卿说:“我的震雷虽然没有雷劫的威力,但也可驱邪避恶,城主大人要不要试试呢?” 她手里闪烁着一道蓝色的闪电。 鬼卿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还不快出来!” 众人顿时警觉了起来。 宋南时神情一动。 下一刻,密林里就传来的脚步声。 人声伴着人影一起出现,来人漫不经心道:“鬼卿,我说过什么来着,你不听我的,必然会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的。” 那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无量宗众人都十分熟悉的脸。 诸袖脱口而出:“枕头!” 决明子嘴角那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一僵。 这次换成了鬼卿哈哈大笑,他乐道:“枕头!你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原来在他们心里就是个枕头啊哈哈哈!” 这两人到了现在还不忘互相插刀。 决明子恼羞成怒:“你以为你在他们心里能是什么东西!” 鬼卿冷笑:“总不能像你一样是个枕头吧!” 决明子也冷笑:“那也未必是个人!” 说着,两个人都看向了宋南时。 宋南时:“……” 她委婉:“我们平日里都管城主叫药材兄。” 鬼卿立刻哈哈大笑:“我是药材!你是枕头!你输了!” 决明子脸色顿时非常难看,仿佛真的被这句话侮辱了。 宋南时:“……” 生死关头你们内讧,你们没什么毛病吧? 宋南时觉得这两人必不可能这么蠢,心里做好了警惕,果然,就见下一刻,决明子突然发难,直接朝宋南时攻了过来,其余几人见状下意识想拦,却见他半途一个回旋,趁着其他人的注意点都在宋南时身上,直接将鬼卿拎起来猛然退后几丈远。 宋南时上下打量他一下,轻笑:“不愧是同一个人的体外化身,果然是默契十足。” 谁知这句话一出来,两个人立刻像是被恶心到了一样,表情十分真实。 宋南时:“……” 男人的心,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决明子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也冷,淡淡道:“鬼卿不能死在你们手里,宋南时,我们改日再见了。” 说着,他重新拎起鬼卿。 众人知道他这是要逃,立刻要去拦。 然而决明子只道:“走!” 下一刻,就像是白梧秘境的场景重演一样,两个人当着他们的面,身形逐渐变淡。 宋南时知道拦不住,只定定地看着他们。 然后她便看到鬼卿在消失之前,突然往宋南时身边看了一眼,手里似乎还捏了什么法决。 嗯?他在做什么?她的身边…… 下一刻,宋南时突然听到一声闷哼,然后就是叶黎州的声音:“哥?” 宋南时豁然转过头,就见叶秦州捂着胸口,眉头皱的死死的。 宋南时的心当即就提了起来:“叶秦州?” 叶秦州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胸口闷,可能是灵力使用过度了吧。” 他说得轻松,宋南时却觉得不对。 往日里,叶秦州总爱咳嗽吐血,不管他是真吐血还是假吐血,但他但凡有三分虚弱,就恨不得当着别人的面表现十分。 像现在这样眉头皱的这么紧还说没事…… 宋南时怀疑那鬼卿是不是对他做了些什么。 她确认:“你不舒服不要硬撑着,真的没事?” 叶秦州的眉头这时候却已经松开了,摇头道:“没事,就是突然胸闷罢了,我身体本来就不好。” 真的是她想多了? 宋南时将信将疑。 而此时叶秦州已经道:“先回中州吧,中州城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几人顿时反应了过来,立刻转身就折返回了中州城。 回去的路上,宋南时什么情况都想过了,好的坏的都想过。 她想过驴兄若是拦住了顒鸟会怎么样,驴兄拦不住又会怎么样。 但是看到那千疮百孔的城门和城墙时,她还是心里一沉。 城墙上没有一个人,城门里也是情况未知,宋南时当即喊道:“驴兄!驴兄!” ……然后,一个浑身洁白、长着四只角的鹿撒着蹄子就从城门里跑了出来,径直奔进了她怀里。 宋南时被鹿角顶的直接后退了几步。 抬头,就见一双鹿眼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那双美丽的鹿眼之中,闪烁着某种宋南时熟悉的、睿智的光芒。 宋南时:“……” 大哥你谁? 第76章 宋南时看着那头鹿。 那头鹿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宋南时仿佛从那双真·小鹿般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不羁而沙雕的灵魂。 愣了两秒,宋南时的脑子终于从这巨大的冲击中转过了弯,猛然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是那个谁……” 白色的鹿顿时激动的四只蹄子乱蹦跶,一瞬间将那美丽的外表带来的圣洁气息破坏了个一干二净,一边狂点头一边发出空灵而悦耳的“呦呦”叫声。 对对对!我就是那个谁! 宋南时:“……” 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她终于知道“呦呦鹿鸣”是怎么个“呦呦”了。 但是从这呦呦声中,宋南时硬是听出了一股独属于驴的、狂野不羁的调调。 熟悉到她DNA动了。 她沉默片刻,很谨慎的确认道:“你真是那个谁?那咱们先对个暗号。” 白鹿生怕他的长期饭票不要他了,一时间也紧张了起来。 就听宋南时试探道:“宫廷玉液酒?” 白鹿一瞬间激动了起来,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堆灵石,宋南时目测了一下,约莫就是一百八十颗! 石锤了! 宋南时瞬间扑了过去,扑过去的路上还不忘了把那一百八十颗灵石顺进怀里,然后激动道:“驴兄!” 驴兄也很激动,激动到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和宋南时一起又蹦又跳,一人一鹿看起来就和傻子一样。 宋南时蹦了一会儿,终于从“我派驴兄去打个架,他却背着我整了个容”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对着驴兄现如今的样子打量了又打量,突然道:“其实我早就猜测到你应该不是一头普通的驴的,但我还是没想到,原来你的真实物种居然……” 驴兄期待的看着她。 宋南时看着他的四只鹿角,一口气道:“是头畸形鹿。” 驴兄:“……” 众人:“……” 神特么畸形鹿。 江寂小声对云止风道:“我怎么觉得驴兄应该不是什么畸形鹿,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儿像那个啥。” 他没说出那个啥是啥,但云止风已经心领神会了,冷静点头道:“你没看错,他就是那个啥。” 叶黎州被他们“那个啥”的一头雾水,小声道:“那个啥是啥?这不就是鹿吗?好家伙,还四只角,就是畸形鹿啊!” 叶黎州发出了学渣的质疑。 叶秦州拍了他一巴掌:“不懂别丢人!” 而此时,宋南时还在就“畸形鹿”发表着丢人观点。 她一本正经分析道:“我知道有些灵兽发生异变之后实力会非常强大,但外表也容易发生异变,但是没关系,你生是我的驴,死也是我的死驴,就算变成了畸形鹿我也会养你的。” 驴兄:“……” 一时之间,驴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感动。 而正在此时,诸袖小小声道:“师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畸形鹿,他的名字叫……” 诸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数十只顒鸟突然从城墙之内冲了出来,直接朝着驴兄扑来。 宋南时神情一凌,指尖轻点命盘,“震为雷”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见洁白的鹿猛然转身,四只角随之散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洁白的蹄子在地面轻踏,下一刻,数道水柱腾空而起,将那些顒鸟团团包裹。 清澈而洁净的水,似乎毫无杀伤力。 然而下一刻,清澈的水柱猛然绞紧,那一只只顒鸟便在水柱之中变成了一团团血雾。 血雾染红了水柱,带着血色的水柱便又悄无声息的消散,重新融入地下。 一切快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宋南时的声音一下子嘎了。 卧。 槽。 诸袖震撼到几乎失去言语,良久才张嘴,将方才还未说完的话说出口。 她道:“他的名字叫,夫诸。” 宋南时沉默片刻,转头:“夫诸?”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回过神,冷静道:“状如白鹿而四角,如果他没和传说中的夫诸撞脸的话,那他应该就是夫诸了。” 宋南时立刻道:“细说。” 她上次没认出顒鸟时,云止风就知道她应当是对那些上古神兽凶兽之类的不太熟悉,当即解释道:“夫诸,状如白鹿而四角,上古兆水之兽,性情温柔洁净……”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看了看眼前的白鹿,又想起从前那贪财怕死的驴兄,神情中浮现出一抹深切的怀疑。 性情温柔洁净? ……这个描述不能说和驴兄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于是云止风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宋南时口中畸形鹿的可能性吧。” 他想到的,其他人也想到了。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驴兄闻言顿时勃然大怒,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而正在此时,又一条漏网之鱼从城门里跑出,后面追着一群仙盟的弟子,边跑边大喊:“快拦住它!” 驴兄当即就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兆水之兽。 一道水墙瞬间挡在了那顒鸟面前,等那顒鸟撞上水墙之时,水墙又瞬间化为锁链,将那顒鸟一瞬间绞杀。 宋南时看着,虽然她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夫诸,但是她意识到了兆水之兽意味着什么。 而那群仙盟弟子见此则猛然松了口气,面上虽然还有激动,但更多的是惊喜。 他们激动道:“夫诸大人,原来你在这里!” 还夫诸大人。 但是宋南时现在也计较不了这个满是槽点的称呼了,这一会儿功夫冲出了两波顒鸟,他们顿时意识到城里的情况可能还是不太妙。 她当即问道:“城中情形如何?” 这群仙盟弟子不认识他们,但可能是宋南时的问话太过理直气壮,也可能是他们和夫诸在一起,有一个弟子下意识就道:“还算控制得住,长老早就觉得那些世家不对,他们前脚出城门后脚我们就盯住了世家,那些顒鸟刚暴动我们就发现了,长老用阵法将一半控制在了世家地盘上,但另一半……” 宋南时没等他说完,当即转头道:“进城!” 说着,她翻身就坐上了驴兄的背。 驴兄还没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地驮着宋南时就走,看得仙盟弟子目瞪口呆。 然而走了两步驴兄就觉得不对了。 他现在不是驴了,他是上古神兽夫诸啊! 他当即就想把宋南时甩下来。 然后就听宋南时道:“你的一百八灵石还在我手里!” 驴兄:“……” 神兽夫诸委委屈屈地把人驮了进去。 进城之后,宋南时便见街道上空无一人,四下门窗紧闭,四处虽然有不少打斗的痕迹,但总体情况比宋南时想象的要好得多。 但是她还是知道,现在大意不得。 顒鸟最恐怖的能力其实不是它们有多凶悍,而是他们可以短时间内变成其他人。 这么个技能,在四藏山还有限制,但是一旦落入人多的城中…… 这街角躲藏的人、紧闭房门的人,有多少是人,有多少是顒鸟呢? 城里寂静的可怕,但宋南时却觉得这寂静比四藏山上的厮杀震天还让人心里发寒。 这时那群仙盟弟子也跟上来了,似乎是知道了他们和夫诸是一路人,当即道:“诸位不必太过担心,这位夫诸大人和那位兔兄来得及时,那兔兄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本事,能于人群中将那顒鸟一眼认出来,认出来之后便将那些顒鸟赶给夫诸大人对付,说来惭愧,我一开始还以为夫诸大人只是普普通通一头驴,谁知道那兔兄第一次就直接将三十几只顒鸟一起赶到了夫诸大人哪里……” 然后驴兄就当场表演了一个超进化,变身夫诸兽。 宋南时:“……” 她就说驴兄跟着他半天没动静,怎么和那妖族太子出去一趟就超进化了。 一次让他面对三十几个顒鸟,这不超进化也活不下去吧? 还有,兔兄说的是那黑兔子吧? 好家伙,他指定是看出点儿什么了吧? 这手是真的黑啊。 不愧是心狠手辣的甜宠文男主。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另一条街道中,体型庞大的黑色兔子驱赶着一群“人”就跑了出来,而就在跑动的过程中,那些人逐渐变成了体型硕大的顒鸟。 仙盟弟子立时道:“兔兄又找到顒鸟了!” 他们冲上前就要动手,谁知比他们更快的是宋南时。 宋南时跳下了驴兄的背,抬手道:“震为雷。” 与此同时,数道水花挡住了顒鸟的去路。 蓝色的震雷落入水花之中,一时间电光大作,那些顒鸟连反抗的几乎都没有,转瞬就成了一捧焦灰。 没了顒鸟的阻隔,这位终于开始展露实力的妖族太子就朝他们看了过来。 就听郁椒椒顿时高兴地冲他挥手:“兔兔!” ……心狠手辣的妖族太子一个踉跄。 宋南时:“……” 她又开始担忧甜宠文女主的进化之路了。 但是…… 算了,以后就算是她小师妹红眼掐腰按墙亲妖族太子,那不也是甜宠文嘛。 做人,不能要求太多。 之后,众人便分散开来,开始最高效率的从中州城揪出那些藏匿的顒鸟群。 宋南时他们出手,比仙盟的人要快的多。 因为这群主角一个个都是绝活哥,其中最绝活的就是当初的驴兄,现在的夫诸。 他对付顒鸟时的得心应手一度让宋南时以为这是什么玛丽苏龙傲天文里一朝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 云止风分析道:“顒鸟灭绝之前,有传闻说它见则天下大旱,是一种能让所到之地赤地千里的凶兽,鬼卿找来的那些顒鸟却没有这种本事,八成是血脉不纯,但是驴兄却是真的能御水,是实实在在的兆水之兽,一旱一水,说驴兄是顒鸟的天敌也不为过。” 宋南时了然:“那怪不得最开始驴兄还没超进化的时候,顒鸟就怕他的叫声。” 云止风疑惑:“什么超进化?” 宋南时:“……没什么。” 几人便继续满城寻找顒鸟。 然后宋南时就发现,他们抓到了顒鸟越来越多,中州城里敢出来的人就越来越多。 有人终于敢走出家门为自己丧生的亲人收尸。 有人二话不说冲出门来就冲着他们跪拜,喊驴兄“神兽大人”,喊宋南时他们“仙人老爷”。 有人眼看着顒鸟被劈成了灰,都恨不得再上去生吃了那灰,恨意癫狂。 有人只会大哭大笑。 宋南时他们看着、看着,一开始还会上前拉他们、会制止,到了最后,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来了。 所有人一言不发,带着身后乌压压的人浩浩汤汤的满城寻找。 刚开始他们怕误伤了人,劝他们走。 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走。 他们发现了顒鸟,这些人就远远地躲开看着,他们杀死了顒鸟,这些人就恨不得上前刮其骨肉。 仙盟的弟子满头大汗的还想再劝,宋南时却道:“随他们。” 她甚至还对跟上来的人说:“你们身边的人,你们肯定比我清楚,你们若是觉得身边的人不对,不用有顾忌,随时告知我。” 她这么说着,居然还真的从人群中抓到了两个隐藏的很深的顒鸟。 终于,他们从中午一直找到了夜幕落下,和仙盟长老带着的队伍相遇。 仙盟长老看着他们身后浩浩汤汤的人群,先是一惊,随即遥遥的冲他们行了一礼。 他道:“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宋南时几人也立刻回礼。 长老看着那些眼眶通红的凡人,叹了口气。 跟上来的,大多是失了亲友的。 他们哪怕是再防范,也架不住那逃出去的顒鸟轻松就能伤害这些凡人。 他道:“城中的顒鸟应当已经清了,可否请宋姑娘让他们散了。” 宋南时往身后看了看,却道:“长老,你们留住的那一半顒鸟还活着吗?” 长老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还活着。” 宋南时便回身道:“那我便拿这些顒鸟的性命为亡者祭祀,诸位可愿意一观。” “愿意!” “好!” “求仙人老爷做主!” 她身后呼声震天。 仙盟长老身边一个人神情犹豫:“这……” 仙盟长老却挡住了他:“让他们去吧。” 宋南时就这么带着一群凡人去了仙盟用阵法困住一半顒鸟的地方。 身后,仙盟长老看着落后几步的云止风,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道:“宋姑娘是不信我们处理那些顒鸟的办法吗?” 云止风止住脚步,看着他,认真道:“非是不信,而是不想再让明天的其他城,变成今日的中州城,所以这里的顒鸟,一个也不能活。” 仙盟长老苦笑:“老朽会是以此牟利的人吗?” 但他终究知道这种事情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摇了摇头,不再多数什么。 他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他设下的阵法前,他便看到了哪怕是以他而今的阅历来说,也足够震撼的一幕。 宋南时乘着夫诸飞到了半空之中,在顒鸟的嘶鸣和凡人几乎红了眼的咆哮声中,淡淡道:“震为雷。” 与此同时,夫诸的四角发出柔和的白光,倾盆大雨落下。 雷雨交加,落入顒鸟群中。 霎时间,嘶鸣四起。 等仙盟长老走到近前时,只看到无数顒鸟在这雷雨之中连个尸骨都没留下。 干干净净。 没有一个活物。 仙盟长老就这么站着,呆愣了良久。 等他回过神来,周围的凡人已经欢呼着,仿佛在过什么热烈的节日庆典,但是笑着笑着,便有人哭了出来。 宋南时就在这时,带着众人悄悄离开。 仙盟长老如梦初醒,连忙跟上。 宋南时察觉到有人跟来,停下脚步,疑惑:“长老?” 仙盟长老顿了顿,道:“明日仙盟准备彻底清算几个世家,还请几位也来。” 宋南时可有可无:“也好。” 她答应的这么利落,仙盟长老一时语塞,又有心想和他们多说几句,顿了顿,便看向了驴兄,感慨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夫诸存活……” 宋南时心说,我也没想到。 谁能想到自己的驴变成了上古神兽? 她倒是听说过有些血脉强悍的灵兽会在自己尚且弱小之际伪装成其他动物,但是你一个夫诸伪装成一头驴…… 算了,以后驴兄再让她背他的时候,背一头鹿总比背一头驴好看点。 她胡思乱想着,回过神来时,就听见长老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宋南时下意识道:“叫驴兄。” 长老:“……” 其他人:“……” 云止风捂住了额头。 宋南时:“……贱名好养活。” 长老:“……宋姑娘所言极是。” 只有诸袖在一旁若有所思。 既然贱名好养活的话,那这个妖族太子…… 可否改名叫小兔崽子? 她的视线就落在了千疮百孔的池述安身上。 第77章 回去的路上,诸袖很认真的和自己小师妹讨论了一下给未来甜宠文男主改名这件小事。 小师妹刚开始觉得不妥,但是诸袖一番“贱名好养活”的理论一出来,她就犹豫了。 看到小师妹的犹豫,宋南时在那一瞬间居然觉得有些欣慰。 原来小师妹她也是知道什么东西在她手里都是不好养活的啊! 小师妹犹豫的时候,那只黑兔子就一个劲的扒拉着小师妹的手臂。 小师妹:“别闹。” 她顺手把兔子的两只爪子拉下来,禁锢在了怀里。 宋南时发誓,那一瞬间,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吧”声。 宋南时:“……” 能把上古神兽犼兔给掰出毛病来,小师妹学剑,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小师妹寻求宋南时这个专业人士的意见:“三师姐,贱名真的好养活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宋南时还从池述安那双红彤彤的兔眼里看到了一丝哀求和期盼。 宋南时有一瞬间的于心不忍。 然后她就道:“理论上来说,八字轻的人易受邪祟侵袭,体格柔弱,容易早夭,自然也压不住太贵重的名字,名字重过命格反而有碍寿数,所以凡间贱名好养活的说法其实也不算是空穴来风,有的夫妻怕孩子寿数不长,一直长到弱冠命火旺盛了才会给取正儿八经的大名。” 宋南时的重点是“八字轻”。 但她觉得,一个妖族太子、甜宠文男主,八字总不会太轻……吧? 看着越来越往金刚芭比的方向发展的小师妹和生无可恋的妖族太子,宋南时突然就不确定了。 ……能在小师妹手上折腾一轮还不死,这得多硬的命格啊。 所以甜宠文男主的必备条件其实不是长得帅,而是得命硬? 命不硬也活不到剧情开始啊! 宋南时突然就沉默了,看着若有所思的小师妹,真诚建议道:“所以我觉得,二师姐的提议不错。” 小师妹若有所思:“有道理。” 然后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怀里的兔子不见了,不由得一懵:“兔兔呢?” 她顿时开始四下寻找。 ……然后便看到了一只生无可恋地站在井边的兔子,满脸的人生了无生趣。 这下子连云止风都震惊了:“这兔子还会自杀?” 柳老头顿时就冒了出来,“谁要自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宋南时;“……” 男女主还没开始甜宠,这就已经开始要闹出人命了。 宋南时觉得这已经不是她能掺和的了,顺手拉起云止风就走。 云止风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时间居然没动弹。 宋南时压低声音:“走啊,愣着做什么?” 云止风:“……嗯。”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觉得自己这条手臂好像从未这般僵硬,可饶是如此,心中的雀跃却也是压都压不住。 江寂和叶黎州见状下意识地想跟上,一个被诸袖拉住,一个被自己亲哥拉住。 诸袖还知道找借口,道:“我们先等小师妹!” 然后就死死地看着宋南时的手。 她主动拉他了!他们是真的! 她哭死! 柳老头悄悄对江寂吐槽:“你这个师妹肯定没想正经的,当然,你另一个师妹也没做正经的。”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同样被拉住的叶黎州就没想这么多:“哥?怎么了? 叶秦州面无表情:“没什么,我怕你被人打死而已?” 叶黎州挠头:“啊?他们要打我吗?为什么啊?我们刚共患难过,大家不都是兄弟嘛?怎么会打架呢?” 叶秦州险些被自己的弟弟给蠢死,正想说什么,突然又一顿,不自觉的皱起了眉,抬手抚上自己胸口。 叶黎州疑惑:“哥?” 一旁的诸袖见状也不由得道:“叶兄?你怎么了?” 叶秦州松开手,神情自然道:“无事,大概是被他给气到了。” 叶黎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诸袖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 柳老头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时候突然冷不丁道:“这个姓叶的身上黑气很重。” 江寂一惊:“黑气?” 他想问问清楚,却见柳老头转头又钻回了玉佩里,淡淡道:“总之,你回去之后去找你师妹,她知道该怎么做。” 江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 宋南时走出了几十米远,才发觉其他人并没有跟上来。 她不由得疑惑:“兔子跳井就这么好看?一个个的都不舍得过来?” 云止风不动声色:“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大家都爱看热闹一些。” 宋南时抬手:“哦,那……” 然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云止风的手。 她呆了呆。 她看着云止风,云止风也正看着她。 她突然就发现,在月色之下,云止风的眼睛很好看。 深的就像一潭静谧的冷泉。 她的心跳蓦然就快了两分,在安静的夜里,一声又一声地敲在她的胸口上。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放开了他的手,刻意移开视线看了一眼他们身后,道:“我们要等等他们吗?” 云止风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只定定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不知何时,天上居然落下了雨。 云止风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道:“下雨了,宋南时。” 宋南时回过了神,咳了一声:“嗯。” 她听到身后自己的同伴们也都惊叫了起来,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跑。 宋南时转头想看一眼,云止风却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快回家。” 这次换成他拉着她跑。 雨越下越大,云止风给她来了个避雨咒,但却像是忘记了自己一般,等拽着宋南时跑回叶宅,他浑身几乎已经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于是宋南时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对饱满又线条流畅的胸肌。 宋南时:“……” 这都不看简直就不是人! 她默默欣赏了片刻,随即义正词严道:“你都没给自己一个避雨咒吗?” 云止风不动声色:“我不需要这个。” 宋南时却觉得他不需要,但她挺需要的。 这简直是不守男德。 她赶着他就去换衣服。 云止风从善如流。 宋南时就站在原地,看着云止风的背影,某一刻,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云止风……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啊这…… 应该不会吧,他好歹也是做过这么多年云家少主的人,总不会做出这等出卖色相勾引人的事……吧? 她有什么值得他费尽心思勾引的地方? 宋南时神情复杂地回了自己房间,脑袋里还在想云止风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站在窗前,她正好能看到对面云止风的窗户里光线明明暗暗。 宋南时沉默半晌,突然就叹了口气。 她不说了解别人,但却很了解自己。 她知道自己嘴上说得再怎么嚣张,心里想得再怎么大胆,但若是现在有个自己熟悉的人跑到她面前说他爱她爱到非卿不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到千里之外。 因为她不信她值得被人这么爱。 她都不信能有人爱自己,又要怎么去爱别人? 被人爱她会觉得有压力,但爱别人对她来说却很难。 所以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从来都不是个适合建立亲密关系的人。 冷漠,疑心病,若不是碰见了这么一群不走寻常路的主角,和她做朋友都很累。 但是云止风啊…… 她又不是个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云止风对她的不同寻常。 她也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思? 若是那个突然告诉她非卿不可的人是云止风呢?她还会避之不及吗? 宋南时突然就不确定了。 …… 宋南时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究竟站了多久,直到自己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她回过神,还没来得及打开门,便见大师兄满是疑惑的脸突然出现在窗前,困惑道:“师妹你在房间啊,怎么我敲这么久的门都没人开?” 宋南时:“……大概是因为我在吃爱情的苦。” 江寂:“啊?吃什么的苦?” 宋南时:“……你不懂。” 江寂也没管她想吃什么苦,一见她就直奔主题,道:“师妹,叶秦州有些不对劲。” 宋南时顿时就看了过去,面色严肃:“怎么了?” 江寂也很严肃:“他印堂发黑!” 宋南时:“……大师兄你也懂面相?” 这时候柳老头就冒了出来,大声道:“他不懂!我略懂一二!” 宋南时:“……” 她不是很想暴露自己能看见柳老头的事,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行。 她也不问了,只道:“这件事交给我,大师兄先回去吧。” 等江寂走了,她找了把伞就敲开了叶秦州的门。 叶秦州开门看到是她的时候还很惊讶,“你……” 宋南时二话不说,当着他的面就开了天目。 天目之下,面前的青年眉宇之间黑气萦绕。 但这黑气又不像是普通的邪祟黑气,反而像是……诅咒? 宋南时当即就道:“你身上有诅咒,你自己知不知道?” 叶秦州苦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她只严肃道:“叶秦州,我不来,你就不准备说了吗?” 叶秦州只摇头道:“没那么严重,我身上本来也就有诅咒,我们叶家的诅咒什么时候断过。” 他说得便是叶家功法里的诅咒。 宋南时皱眉:“这又不一样……” 叶秦州却打断道:“这其实没什么不一样。” 宋南时豁然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 叶秦州点了点头:“我觉得,我们叶家功法上到我们这一代几乎快消失的诅咒,好像又来了。” 宋南时张了张嘴。 她想起了鬼卿离开的时候那个捏法决的手势。 她费解:“怎么会呢?鬼卿怎么会引动你们叶家的诅咒?” 见她神情不解,叶秦州反而笑了。 他道:“你别着急,叶家的诅咒存在这么久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哪怕他引动了诅咒,我也不会一下子就死了。” 顿了顿,又道:“我和黎州早就商量好了,我们兄弟两个这辈子都不准备成亲,无论诅咒还会不会延续下去,就让它在我们兄弟两人的身上断绝吧!” 宋南时压低了声音吼道:“所以你这条命就不准备要了?!” 叶秦州却很冷静:“要,当然要,我还没准备活到现在就死。” 他看着宋南时,“所以我也很疑惑,他鬼卿,为何能动我叶家的诅咒。” 宋南时心中一动,冷静了下来:“你有了眉目?” 叶秦州点头:“我有些猜测,但还不明确,还需要验证。” 宋南时就笑了:“巧了,我对中州城的事情也有了些猜测。” 两人对视一眼。 宋南时当即道:“你去找你需要验证的东西,明天,我们叫上大师兄他们,得把中州城的事总结复盘一下。” 顿了顿,又郑重道:“你放心,你只要能活下去,你身上的诅咒,我会有办法的。” 叶秦州一愣。 然后他便笑道:“那我便仰仗……” 宋南时打断他,“我说真的。” 叶秦州这次真愣了。 宋南时便笑了:“叶秦州,好好活着吧。” 她转身想离开,转身的那一刻,尚未关闭的天目突然看到叶秦州眉心的那团黑气之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宋南时霎时间回身,一手按住叶秦州的肩膀,另一只手两指并拢,闪电一般按向叶秦州的眉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团黑气之中夹出一团黑色的影子。 黑影在她手掌间扭动着。 宋南时眯了眯眼。 叶秦州这才回过神来,皱眉:“这是?” 宋南时冷笑一声:“影鬼。” 叶秦州皱眉:“是它引动我的诅咒的?但是我现在也没觉得自己的诅咒消失了。” 宋南时手指收拢,任由它在掌间尖叫消散。 她冷笑:“它是不是引动你诅咒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一定是来吸取你命数气运的。” 当初那个间接导致了二师姐重生的影鬼可还在她储物戒里当乌龟呢,这又来了第二个。 鬼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 然而到了第二天,宋南时他们先被仙盟长老叫了过去。 叫去处理那些不止偷税漏税,而今还涉嫌非法饲养凶兽的世家弟子了。 去四藏山的一大批世家精英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仙盟盟主已经派人去找人了,而今就是要在找到他们之前先把他们的罪给定了。 仙盟长老当然没说这么直白,他只道:“我昨日已把中州城的事禀报的仙盟,这件事关系重大,仙盟准备和几大宗门几大世家一起处理,他们过来之前,我们得把他们的罪证列清。” 宋南时了然。 这就是扯皮的时候到了,为了避免有心人在扯皮的时候搞事,他们得先下手为强。 那叫他们来也没用,他们这群人再怎么主角,现在在修真界也是话语权有限的小喽啰。 人家主要找的大概就是…… “云止风。” 那仙盟长老果然就道。 云止风抬头看了过去。 仙盟长老温和道:“云家罪证确凿,但你还有部分不知情者是无辜的,你是云家麒麟子,云家主和一众首恶伏法之后,你要不要接手云家?” 云止风连想都没想:“不必了。” 仙盟长老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一卡壳:“你不再想想?” 他这么一说,宋南时他们就主动避嫌道:“我们先出去,你们慢慢聊。” 然后就只剩下了云止风和仙盟长老。 云止风看着宋南时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 而这个时候,跑出来的众人闲着无事,一个个四处乱逛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分散了个七七八八。 昨日还和人间地狱差不多的中州城,今天似乎就已经恢复了生机。 宋南时却知道,这不是说大家都把昨日的事和死去的人忘了。 而是生活还得继续。 她看到不少人家挂起了白布,街上三三两两的系着白布却还是出门做工讨生活的人。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就是这样,不管是谁离开,于这浩瀚尘世都只不过是一粒尘埃。 宋南时没吃早饭,便在一家挂起了白布的包子铺坐下。 蒸包子的小姑娘手忙脚乱,顾得了包子顾不住豆浆,笨手笨脚的。 宋南时旁边有个人等的不耐烦,口气不怎么好的道:“你家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啊!” 那小姑娘赔笑:“对不住对不住,招待不周。” 旁边还有人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我记得以前应该是你爹娘在卖吧?” 小姑娘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眼里却一瞬间泛起了泪花。 她轻声道:“他们都死了。” 所有人一下子就沉默了。 半晌,有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叹什么。 宋南时突然就食不下咽了。 她觉得,事情结束了,却又仿佛没结束。 刚才她觉得能做的自己都已经做了,现在她却觉得,她得看着那些首恶死。 她悄悄在小姑娘收钱的箱子里放进去十几颗灵石,转身离开。 路上,她看到仙盟的人在向城中的修士和听到中州城的消息连夜赶来的人组织捐款。 宋南时脚步一顿。 然后她咬了咬牙,上前。 一个仙盟弟子认识她,道:“仙子也要捐款?捐多少?” 宋南时想捐几百灵石来着,但是脑海里闪过那个小姑娘,开口却道:“我捐五千灵石!” 话说出来,她恨不得扇自己的嘴。 但是最终她还是忍痛看着五千灵石进了捐款箱。 她知道自己是破财的命格,但是打死她也想不到,她有朝一日还会主动破财。 就为了这五千灵石,宋南时觉得,她得好好监督仙盟的捐款项目。 任何人都休想把这捐款捞回自己兜里! 离开的捐款的地方,宋南时心情沉重。 她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抽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云止风。 这一瞬间,她眼前一下子亮了! 她没钱了,但云止风有啊! 云家主都没了,那这云家的财产…… 她觉得,她的标准也没必要卡的太死,她可以给云止风一个机会。 云止风也看到了她,转头走了过来。 宋南时当即就问:“云止风,仙盟盟主和你商量什么事?” 云止风:“哦,他想让我接手云家剩下的人和产业。”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 云止风又道:“但是我拒绝了,这件事之后,云家已经不该存在了。” 宋南时这口气一下子散了。 云止风又道:“他又说让我决定云家产业的去留。” 宋南时又提起一口气。 云止风:“我决定把云家所有财产补偿中州城受害者,有这个先例,其他世家的不义之财也好处理了。” 宋南时:“……” 云止风叹息:“中州有此劫难,这几个世家是罪魁祸首,理应付出代价。” 宋南时幽幽:“你说得对,太对了。” 但是两个穷鬼是没有未来的。 云止风扬起两袖清风的脸,开心的笑了。 宋南时看得想哭。 第78章 宋南时觉得,那位不着调的石前辈其实还是有点儿东西在身上的。 就比如他给云止风判定的命格。 旺妻不旺妻的她目前还不知道,毕竟截止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成为云止风的道侣,没成为道侣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旺。 ……当然,就算能旺,宋南时也得掂量掂量“旺妻”的命格和“破财”的命格到底谁能干掉谁。 但是“财运旺”这个命格是真的猛。 从前云止风伤势未好的时候,宋南时也没见他有什么财运,但这伤势刚好,他转眼就要接了云家这么大的摊子。 宋南时是真的信了他财运不错了。 就是有一点…… 宋南时生无可恋地看着眼前的云止风。 她觉得他败家的能耐应该比财运还要厉害一点。 毕竟宋南时这么个十几年都没富过的破财命格,也没敢说自己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把偌大家业给败了个一干二净。 好不会持家一男人。 宋南时觉得这样的男人水太深了,自己把握不住。 昨天她还在为云止风和自己的心意纠结,觉得自己是在吃爱情的苦,今天就发现,那点苦才哪到哪儿了,现在这才是爱情的苦! 宋南时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云止风脸上还带着笑,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宋南时居然觉得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麒麟子像是在向她邀功。 但他好歹还是有点儿眼力劲的,见她神情不对,一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不妥?” 宋南时幽幽道:“妥,太妥了。” 豢养凶兽以至于死伤无数,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哪怕现如今首恶伏诛,云家也有一些一无所知的底层弟子,但外人可不会管谁无辜谁不无辜,他们受云家供养,在外人看来和云家就是一体的,没谁无辜。 这种情况下,云家就是个烫手山芋,云家人对中州城来说就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刺。 还不如让云家彻底消失,云家弟子自谋生路,对中州百姓来说是一个交代,对被蒙在鼓里的弟子来说也是条活路。 当然,最重要的是,以云止风的性格,他知道云家的钱是怎么来的了,就不可能再碰云家的一分钱。 补偿受害者,那才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而且云止风主动这么做,其他涉及的世家,仙盟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按例处理”。 总之就是一举两得,这样的处理办法没有任何不妥。 就是吧…… 宋南时抬起头,幽幽道:“所以云止风,你想好以后靠什么吃饭了吗?” 云止风一呆,意识到宋南时在问什么了。 他当即解释道:“我上次乔装去云家之时,拿回了我当少主时多年的储蓄。” 宋南时面无表情:“多少?” 云止风:“两万。” 宋南时:“那你花出去多少?” 云止风:“……” 一拿回钱就先给她买了个簪子,现在还戴在她头上呢。 云止风:“……一半多吧。” 明明是送礼物的一方,云止风现在却莫名心虚。 宋南时当即冷笑:“两万灵石,你就敢给我买最贵的簪子?!” 她还以为他敢一次花这么多钱,少说也是拿回了十几万灵石的。 云止风:“……” 他就像一个没有财政大权还被妻子教训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丈夫,一句话都不敢吭。 宋南时也不知道他花钱她为什么这么气,当即斥道:“说话!” 云止风:“……我错了。” 他认错了,宋南时却又莫名觉得有点怪。 他花自己的钱,还是给她送礼物,她教训什么? 不应该客客气气说谢谢吗? 于是一时之间宋南时也说不出话来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时,旁边一对不知道津津有味看了多久的老夫妻顿时围了上来,妻子开口就道:“小姑娘啊,话不能这么说,你夫君花钱虽然大手大脚了些,但也是心疼你呢。” 夫君? 宋南时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云止风,神情整个呆滞。 云止风也不遑多让。 两人面面相觑。 而这时,热心的老夫妻本着劝和一对有情人的心态,已经迅速当起了调解员。 那大娘将宋南时拽了过去,悄悄道:“你夫君是心疼你呢,现在知道心疼人的年轻人可不多了,你就偷着乐吧,当然,花钱大手大脚这一点得慢慢□□,这一看就不像是会过日子的啊,可你得慢慢来,不能急,大娘教你……” 大娘当场就要给宋南时传授御夫之道。 那大爷更热情,将云止风拉到另一边就热心道:“我说小伙子,疼人也不是这么个疼法,没看到你媳妇心疼钱吗?你糟蹋钱她能高兴?知道你们小夫妻蜜里调油,但这日子还长着,这么花钱可不是过日子的……” 他满口都是家庭主夫的自我修养。 偏偏两个人还觉得把他们拉开够远了他们彼此听不到,但两个修士已经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隔着一条街宽的距离,面面相觑。 宋南时还懵的没反应过来,却见云止风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宋南时耳力好,就听见此时,那大爷正说道:“……以后你们要是有了孩子,总要为子孙后代攒钱。” 宋南时再看向云止风,就见他目光躲闪,脸色更红了。 宋南时:“……” 我特么都没脸红,你脸红个球球啊! 两个人都觉得不能再让他们这么说下去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悬才从大爷大妈的热情包围中跑了出来。 大爷大妈还在他们身后挥手道:“好好过日子啊!” 两人:“……” 他们跑得更快了! 一口气跑出了两条街,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宋南时看向云止风,就见云止风此刻也正看着她,但她目光一看过来,他就开始躲闪,面色分外的不自在。 搞得宋南时这么厚的脸皮都开始不自在了。 宋南时觉得这氛围不太对,只能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总之!你现在也不能坐吃山空,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她本意是转移话题的,怎么这转移的……反而像个正在催促自己窝囊丈夫上进的妻子呢? 窝囊丈夫云止风这次老老实实点头:“我会想办法赚钱的,不会让咱们……让我坐吃山空。” 宋南时:“……” 你刚刚是想说咱们什么? 宋南时瞪着云止风。 许是她眼神里的谴责意味太甚,云止风迅速欲盖弥彰:“我什么都没说。” 宋南时:“……” “总之。”她清了清嗓子:“咱们先回去吧,今天还有正事说呢。” 云止风:“好的,好的。” 两人便在这怪异的气氛中转身往回走。 宋南时回去的路上不自觉地注意了一下云止风,然后就发现一件事。 ……他好像在很认真地看路边那些赚任务赏金的小广告。 宋南时:“……” 赚钱养家,他是认真的。 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叶家,两个人都还没从“赚钱养家”的频道回过神来,迎面就碰见了正急匆匆往外走的叶黎州。 叶黎州一见他们,顿时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转了一圈去仙盟那边找人没找到,到街上找宋南时也没找到,正奇怪你们都去哪儿了呢?” 顿了顿,又道:“所以你们都去哪儿了?” 两个人心里有鬼,异口同声:“我们哪里都没去!” 叶黎州:“……” 他眯着眼看着他们:“我觉得你们心里有鬼。” 宋南时眼一瞪:“你心里才有鬼!” 随即大踏步走了进去:“走!说正事!” 叶黎州边在后边追边嘟囔:“什么正事?不都结束了吗?” “结束?”宋南时反问:“可还没结束呢。” 她走进正厅,大声道:“开会!” …… 一盏茶后,几人团团围坐在了正厅的大圆桌旁。 宋南时手里拿着毛笔,在桌子上一张大大的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复盘。” 她道:“我们先把中州城的事总结梳理一下。” 众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点头。 宋南时就先起了个头,“首先能确定的是,鬼卿来到中州城为的是前辈的传承,他带着顒鸟蛊惑世家,靠着世家成为城主,当了城主之后却又三天两头的闭关,其实都是为了寻找前辈的传承。” 众人点头。 宋南时便若有所思道:“所以他是早就知道传承在中州城的,从他最后将顒鸟放在了四藏山的举动来看,他甚至是知道传承被放在了四藏山,那么现在就有一个问题……” 她突然就看向了叶家两兄弟,神情严肃了下来:“那他知道传承的钥匙和你们家有关吗?” 叶黎州这么心大的人,此刻在她的疑问中居然悚然一惊。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居然是,他哥冷静地回答道:“他等你们去了叶家之后才引宋南时进的四藏山,那就证明,他或许不知道传承的钥匙具体是什么,但他肯定知道这钥匙一定和叶家有关。” 宋南时闻言就笑了,把笔一扔,抱臂道:“那就奇了怪了,前辈一千年前留下欠条的时候,估计你们叶家先祖都不知道这欠条被前辈用来干嘛了吧?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家世代守着一个传承的钥匙,他鬼卿是怎么知道的?当年趴在窗户上看的吗?” 宋南时只是打了个比喻以示不解,谁知道一阵沉默之后,云止风却冷不丁道:“也不是不可能。” 宋南时:“你在开什么玩笑!” 说完之后她就突然意识到,云止风或许不是在开玩笑。 她听见云止风冷静道:“一个修士若是到了渡劫期,活个千年也不成问题。” 宋南时闻言,笔直接就掉了。 她道:“你的意思是,那鬼卿,或者说鬼卿的本体,有可能就是和前辈同时代的人?” 云止风:“或许他还认识前辈,所以今天盯前辈的传承才盯的这么紧。” 他笑了笑:“否则的话,该怎么解释当年这或许只有前辈一个人知道的钥匙,鬼卿却知道藏在了哪儿呢?” 叶家先祖自己都不知道。 前辈留下钥匙时已经快飞升了,他自己留下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往外说。 那还就真的只有这一个可能的。 ——鬼卿的本体其实是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当年前辈留下传承的时候,他亲眼看着。 他可能未必看到前辈留下的欠条,但他看到了前辈走进了叶家。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鬼卿守着叶家却不自己抢了钥匙。 他不知道什么是钥匙,但他知道和叶家有关。 宋南时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她费解:“所以说,和我抢传承的或许是个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那他图什么呢?” 有这个时间,他自己飞升不好吗? 云止风摊了摊手:“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活了一千年的也不是我们。” 宋南时挠头。 江寂见宋南时不解,也道:“其实也未必就是这样,或许是那个本体自己算出来的呢?也或许是他从当年的亲历者口中听闻的呢?” 宋南时若有所思。 算出来的不太可能,鬼卿的本体若能算出一个飞升大能做出来的事,那他也就用不着这传承了。 后一种可能……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叹气:“但他若真是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他抢这么一个传承是为了什么?” 云止风:“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但他废了这么多功夫,总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有一天那本体亲自出来了,我们就要做好面对一个千年老妖怪的准备了。” 宋南时闻言更想挠头了。 而且挠着头,她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最开始,不管是决明子还是鬼卿,他们准备拿前辈的传承的时候,宋南时可还没出现呢? 她不出现,没有那个所谓的“有缘人”,这两人多年布置,总不会就是为了等她的。 也就是说,在她出现之前,他们其实有别的什么办法,强行取出那传承。 只不过宋南时突然横空出世,两人想利用她拿东西,这才阴沟里翻船。 那一开始他们是准备怎么突破一个飞升大能的防护强行拿传承呢? 宋南时突然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这可能不会是什么好手段。 这一出总结,只总结出了个鬼卿的本体可能是千年老妖怪的猜测,让人心情十分的不美妙。 宋南时见大家都心事重重,直接让散会。 然而散会了之后,她却偷偷去找了叶秦州。 有些话,叶秦州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也不方便直接说。 叶秦州给她开门,她就直接问道:“你觉得,那个鬼卿的本体是不是和你们叶家有什么关系?” 刚开始她还没觉得,但哪里就这么巧了。 鬼卿的本体是千年老鬼,叶家的诅咒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来的,而今鬼卿还能引动叶秦州的诅咒。 而且当初石前辈借钱还特意找了叶家,很让人深思。 叶秦州听她说,轻轻一笑,开口就直接道:“其实我猜的更直接。” 宋南时挑眉:“嗯?” 叶秦州:“我觉得,鬼卿的本体或许就是当年下血脉诅咒的弟子。” 宋南时直接一惊:“可是你们叶家弟子不是学刀的吗?他可是个卦师啊!” 叶秦州直接拿出了族谱。 他道:“千年之前,叶家,也就是当年的沈家,有一个学了家传刀法之后自请除族的弟子。” 除族之后,就不能用家传刀法。 他再重新学习卦术,似乎也不奇怪。 宋南时一低头就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沈病已。 叶秦州淡淡道:“血脉诅咒,好歹有血脉两字,没有血脉动不了诅咒的,千年之前沈家数百族人,千年之间按修士的寿命也就三五代人,按我们叶家的短命程度,修为平庸的或许能活个一二百年,惊才绝艳的或许连普通人的终老年纪都活不到,族中人大多不想祸害下一代,哪怕嫁娶也只找凡人,数百人到现在只有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叶家没有其他血脉的。” 宋南时便看到的满族谱的红色“亡”字,而没被画上红色的,除了叶家兄弟,就只剩下一千年前的沈病已。 宋南时抬头,便见叶秦州脸上露出些微的迷茫来。 他问:“宋姑娘,你说,若是千年前下诅咒的那个人到现在还在看着我们,我和黎州该怎么活呢?” 宋南时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她突然道:“叶秦州。” 叶秦州抬起头。 她道:“我说我有朝一日解除这诅咒轻而易举,你信我吗?” 叶秦州沉默片刻,点头:“我信。” 宋南时:“好,那在我有这样的能力之前,你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我会很快,所以你也不能放弃。” 叶秦州笑了出来。 宋南时却没笑,她抬起手:“我们击掌为誓。” 叶秦州:“击掌为誓。” 两只手掌相碰。 …… 宋南时走出来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了云止风。 她一顿:“你听到了?” 云止风:“我刚刚路过,不是故意听到的。” 宋南时走过去:“听到了也没什么,你们总要知道的。” 说着,顺口问道:“你要出去?咱们一起。” 云止风点头:“好。” 两人走到门口了,宋南时才想起来问一句:“对了,你出去做什么?” 云止风也顺口都:“哦,我想接点任务养活我们……养活我。” 宋南时:“……” 刚刚是“我们”吧? 你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宋南时就当没听见,跟着他出去,看看他准备怎么赚钱。 然后就见云止风直奔万事堂,走到了张贴任务的白墙面前看了看。 宋南时以为他在挑选任务。 然后就看见他抬手,刷刷刷的就往下撕,一张又一张。 宋南时:“……” 赚钱养家,他是认真的。 第79章 宋南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刷刷地往下撕任务布告。 她眼神很好,只见那些任务布告上到帮某个修士陪练以寻求突破,下到寻找走失的猫咪,应有尽有。 云止风撕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这边撕的利落,旁边同样来接合适的任务的修士们看得震惊,任务也不接了,就站在旁边看稀奇似的围观他。 他撕下来一张布告,四周就发出“嘶”的震惊,活像是在给他配音。 还低声讨论。 “嚯!那个找陪练的都打伤了三个接任务的修士了,这任务挂在这里半个月没人敢接,这兄弟牛批啊!” “那抓贼的也是,不少修士都没抓到那小贼,这兄弟是闹着玩的吧?” “都有这能耐了,找猫这种任务他也接?” 众人纷纷表示震惊不可思议。 他们震惊了,宋南时就渐渐不震惊了。 她的神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 云止风看着撕的利落,撕下来的任务布告从难到易都有,看起来随心所欲,但宋南时发现了一个规律。 ——它们普遍的,赏金都不便宜。 就比如那个据说是打伤了三个陪练修士的找陪练任务。 云止风第一个撕的就是它。 宋南时:“……” 搞钱,他是认真的。 认真到她差点忘了自己刚认识他时,他买头驴都能被宰五十灵石、摆个摊都拉个爱买不买的酷哥脸。 岁月还真是把杀猪刀,当初的酷哥现如今也得为生活奔波。 她感慨岁月的时候,云止风已经撕的差不多了。 然后他就看向了她,神情踌躇。 宋南时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却见他张口道:“我要去做任务了。” 宋南时莫名其妙。 他做任务和她说什么? 然后就见他犹豫道:“你……要和我一起吗?” 宋南时很想问她跟着做什么,张口却道:“这些任务你要做多久?” 云止风默默地算了一下,“半天吧。” 宋南时:“……” 她算了算这些任务的总金额,又看了看他。 这一刻,她突然就意识到了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认真搞钱的云止风可真是太帅了。 她直接开口:“走!” 云止风忍俊不禁。 …… 然而真上手起来时,宋南时就知道为什么这些任务价格这么高还没人碰了。 因为世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云止风最开始做的是个找猫的任务,宋南时以为这是个不差钱的爱猫人士。 爱猫人士见到他们一脸感激,张口道:“我家咪咪在顒鸟暴动那天受惊离家出走了,你们一定要找到它啊!他就是我的命根子!” 还真是爱猫人士。 然后那爱猫人士就给他们看了他家咪咪的画像。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你管这叫咪咪?” 画像上赫然是只凶恶的灵虎。 爱猫人士:“……大猫也是咪咪。” 宋南时:“……” 行叭。 云止风倒是很冷静,直接道:“画像给我。” 爱猫人士连忙递了过去。 云止风看了两眼,张口就道:“也不是不行。” 爱猫人士大喜过望。 云止风冷静补充,“但是得加钱。” 宋南时顿时一脸震惊地看向了都会抬价了的云止风。 但爱猫人士自知理亏,只能道:“那我加五成。” 云止风很干脆:“我接了。” 只有宋南时神情复杂地看着云止风。 这个云止风,还真是成长了啊。 然后出了门云止风就道:“宋南时,让你那只能找东西的乌龟出来试试。” 宋南时一听,直接狮子大开口:“那我要一半赏金。” 云止风眼睛也不眨:“都给你。” 宋南时:“……” 她怎么感觉他这是在打直球? 这云止风,还真是不一样了。 她只能干巴巴道:“我说要一半就要一半,你有意见?” 云止风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那听你的。” 宋南时只能别别扭扭地拿出了龟龟。 龟龟这些天被关的生无可恋,出来就想逃,宋南时直接凉凉道:“你想逃哪里?你的一号主人带着你的二号主人一起跑路了。” 龟龟顿时一僵。 宋南时笑眯眯:“行了,干活吧,干的好了我还能给你买条鱼吃。” 龟龟很想说它是个影鬼,不吃鱼。 它心如死灰地带路。 宋南时又下意识地放出了自己的坐骑驴兄。 然后就见一头洁白的鹿跳了出来,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看起来就很高贵的样子。 高贵到她觉得自己可能坐不起。 宋南时沉默片刻:“算了你回去吧。” 明明身怀神兽坐骑,她选择捧着龟龟步行。 龟龟指路,宋南时跟着走,云止风就看了一眼那乌龟,不由得道:“它居然还活着。” 宋南时:“啊?不然呢?” 云止风:“我以为你迟早得扒了它做龟甲呢。” 龟龟顿时浑身一僵。 宋南时哈哈大笑:“怎么可能!” 龟龟不由得松了口气。 宋南时:“我现在还用着命盘呢,等什么时候我命盘要是被那群药材抢走了,没了武器,那我再扒它龟甲做占卜不迟。” 宋南时眯着眼。 她看着愈发僵硬的龟龟,突然道:“说起来,这只影鬼还是我从我二师姐身上抓来的,好巧不巧的,昨天我也刚从叶秦州身上抓了一只影鬼呢。” 云止风顿时看了过来,“是那个鬼卿?” 宋南时点头:“应该是他没错。” 云止风便轻笑一声:“看来,那群药材,或者说那个本体,都对影鬼情有独钟啊。” 影鬼能做什么呢? 偷别人的气运、命数。 宋南时想了想,突然道:“云止风,修行路上,凡事都要讲因果的,那本体若真是叶家千年前的老祖,他先是诅咒了自家血脉,现如今又牵连了整个中州城,以他的这些手段,这一千年间我不信他没做过其他损人利己的事,这么一个理论上来说因果缠身的人,修行路上稍微一个小心魔都能要了他的命,渡劫都能被雷劫劈死,你说他是怎么活了一千年的?” 两个人的视线就都落在了影鬼身上。 影鬼,偷寿命,气运。 而当初的决明子能养出这么厉害的影鬼,想必是用的得心应手的。 诸袖是一本书的主角,气运旺盛,宋南时接触久了都能看出来,那沈病已千年前的卦师,不可能算不出来。 叶秦州是他血亲,还是仅剩的血亲,血脉之力下,对那本体的帮助怕是不比气运之子差。 宋南时就不由得道:“难道他就是靠影鬼活这么久的?” 云止风想了想:“很有可能,但那人既然敢这么肆无忌惮还不惧因果,或许不止有这一个手段,只不过我们现在线索太少了。” 说着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还有一点我很疑惑,那本体当年给自己的家族下血脉诅咒,他自己理应也不能逃脱,但他还是活到了现在,他是怎么摆脱血脉诅咒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 正在此时,安静如鸡的龟龟突然示意他们停下来。 两人立时停住脚步,就看见眼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 那“大猫”难不成在这小院里? 两人对视一眼,宋南时上前敲门。 一个小娃娃打开了门,奶声奶气:“姐姐你找谁?” 云止风开口:“你家大人在吗?” 小奶娃很有礼貌:“叔叔你好,我爹爹出去了。” 姐姐,叔叔…… 云止风很认真道:“你要叫哥哥!” 宋南时:“……” 她鄙夷:“你和一个小娃娃计较什么?” 云止风:“这是正经事。” 然后纠正小娃娃:“叫哥哥!” 他一认真,就显得眉目很凌厉,小娃娃呆了呆,直接吓哭。 他哇哇道:“二黄!有人欺负我!” “吼!”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虎啸,一只灵虎跳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宋南时先被“二黄”这个名字惊的虎躯一震,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犬吠,然后一个男声道:“大黄,怎么了?” 宋南时转头,就见一个和这奶娃娃长得很像的人追着一只黄狗从小巷里跑了出来。 大黄,二黄。 宋南时突然一言难尽了。 一盏茶后。 宋南时终于从这家男主人口中得知了二黄的故事。 二黄,也就是这只灵虎,中州城暴动那天惊慌失措跳进他家,他还以为是吃人的凶兽,瑟瑟发抖不敢出来,谁知道顒鸟闯进他家院子的时候这二黄一见小娃娃要被叼走,鼓起勇气勇斗顒鸟负伤,成了他全家的救命恩虎。 ……或许也能说恩狗。 因为那奶娃娃只见过狗,就坚定地认为这灵虎也是个大狗,还给它取了个狗名。 这时,那位二黄正和正版土狗一样趴在地上摇着尾巴,要奶娃娃喂零食。 是一点都不想家。 男主人歉意道:“我们也知道二黄是有主人的,但它一直不想走,我们也拿它当家人,可既然你们找来了……” 他忍痛:“那就带它走吧!” 小娃娃一听就哭了。 他当即搂住二黄的脖子:“二黄不走!不走!” 宋南时就觉得这任务棘手了。 她想了想,自己在这里等着,让云止风把猫主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云止风就把人领来了。 宋南时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家猫变成狗狗了。” 猫主人看着一身狗样的灵虎,整个一震惊。 但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感性的。 听完了灵虎的经历,他当场痛哭:“咪咪在我手里的时候胆小成这样,没想到居然也有勇斗凶兽的一天!” 小娃娃纠正:“是二黄。” 猫主人继续:“是我这个主人没有尽职!咪咪可能不喜欢我。” 小娃娃强调:“是狗狗哦。” 猫主人大手一挥,决定:“既然咪咪喜欢你们,那它就归你们了!” 小娃娃大喜:“二黄二黄,你听见了没?” 二黄剧烈摇尾巴。 宋南时:“……” 这任务这么贵,不是没有原因的。 宋南时开口:“那我们的赏金……” 猫主人:“我真是太感动了,谢谢你们让我见证了这么感动的故事,赏金翻倍!” 宋南时立刻开口:“多谢老板!” 这云止风的财运,果然是旺啊! 两个人拿了赏金,飞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娃娃礼貌再见:“姐姐再见,叔叔再见。” 云止风:“……” 宋南时:“哈哈哈哈哈!” 他转头,认真纠正:“叫哥哥!” 小娃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南时赶紧把人拽走,便走边笑。 云止风无奈:“行了,叔叔就叔叔吧。” 宋南时立刻:“好的叔叔,谢谢叔叔!” 云止风无奈地笑了出来。 两个人继续做任务,但幸好剩下的任务都没这次的这么离谱。 包括那个传说中的打趴了三个修士的陪练任务。 云止风进去,然后还不到一盏茶,就把要陪练的那修士打趴了。 宋南时见他打的这么凶,不由得心惊胆战,生怕对方恼羞成怒不给钱。 谁知道最后那人鼻青脸肿眼冒金星地爬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云止风竖了个大拇指,激动道:“兄弟你牛!明天还来打我!打的越狠越好!别收手!我给你双倍!” 宋南时当场就被这要求给镇住了。 啊这,居然还有花钱挨打的。 这世道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云止风倒很冷静:“三倍,你不是要寻求突破嘛,我让你挨打的物有所值。” 那人毫不犹豫:“好!” 宋南时:“……” 她真的看不懂了。 但幸好,到了最后一个任务。 两个人一看任务内容,就不由得对视一眼。 这应当是个中州异变之前的任务,上面说自己在城主府附近听到奇怪的叫声,只觉得刺耳非常,但那一次之后就没有了,请人去城主府附近探查。 中州异变之前城主地位稳固,当然没人接这个任务。 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而今看来,那人听到的怪声八成就是顒鸟叫声了。 这人未必是真觉得有什么不对,否则就不会在万事堂这种地方发任务了,八成就是好奇。 云止风便道:“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这人可能还没来得及撤下任务,也可能是死在这次异变里,没机会撤下任务了。” 宋南时就叹了口气:“算了,反正闲来无事,去城主府看看吧。” 这时的城主府已经查抄了个干干净净,只不过经过城主府的两次砸毁重建,已经抄不出什么钱了。 宋南时本意是在废墟上欣赏一会儿就想走的,谁知道这时龟龟突然爬了出来,宋南时原本以为它想跑的,谁知它走了两步回头,却示意他们跟上。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然后便见那乌龟在废墟上艰难爬行,很快停在了一个半塌的房子前。 宋南时眯了眯眼:“这里有什么?” 龟龟做了个往下刨的姿势。 宋南时:“下面有东西?” 龟龟狂点头。 宋南时就觉得,这乌龟八成是被吓到了,想投诚。 她看了看四下无人,撸起袖子就要开挖。 云止风却直接道:“我来。” 他抽出剑一劈,废墟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露出了石面地板和……一个地下密室入口一样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云止风直接道:“我先进。” 宋南时这时候也不和他争,点头。 云止风谨慎地下去。 然后半晌没动静。 宋南时都快以为他要中招了,正想救人,就听他道:“宋南时,你下来。” 宋南时立刻下去。 下面居然是个普普通的卧室一般的地方。 宋南时看来看去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不由得不解:“鬼卿还有把卧室建在地下的习惯?” 云止风:“所以这里住的想必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决明子!” 决明子投奔他,自然不能显露人前,那他住哪儿? 总不能和鬼卿挤一张床。 宋南时当即兴奋了:“快搜搜这里有什么!” 两人一通搜索,很快发现这里穷的一块灵石都没有。 找了半天,只从书架上找到两块令牌。 还是木牌。 木牌上,一块写着影二,一块写着影三。 龟龟的爪子就一下子按在两块木牌上。 宋南时:“你想找的就是这?” 龟龟点头。 宋南时皱眉,直接算了一卦。 然后她放下命盘,平静道:“这两块木牌与那两个药材的身份有关。 影二,影三。 他们不由得想起了两人体外化身的身份。 那这木牌很有可能是体外化身的排行。 云止风便道:“有二有三,也有可能会有四。” 宋南时:“当然也有可能有一。” 宋南时就直接问龟龟:“你的主人有几个和他一样的体外化身?” 龟龟战战兢兢比了个二。 宋南时皱眉:“算上他自己,就两个?还是说你只见过两个?” 龟龟一通比划。 宋南时:“你只见过两个。” 一个决明子,一个鬼卿。 宋南时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这个影鬼见到的体外化身,是不是就是那沈病已所有的体外化身了。 她也不知道一个人到底能有多少体外化身。 但是若真的只有两个的话…… 宋南时疑惑:“那影一呢?” 若是按数字排行,影一应该才是他第一个体外化身。 但是龟龟说只见过两个。 云止风:“说不定死了,你也说过,以本体身上的因果,能活到现在本就奇怪,那他的化身就不一定就这么好的运气了,按理说本体下血脉诅咒的时候……”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顿。 宋南时也睁大了眼。 他们都想到了什么。 是啊,下血脉诅咒自然也包括他身上的血脉,他怎么没事。 但这狗东西要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的体外化身替代了他自己呢? 宋南时喃喃:“所以没有影一了,他的第一个体外化身,其实是替他死的。” …… 两人神情复杂的回了叶家。 等宋南时躺在床上时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冰山一角。 她开始回想原著。 说真的,这么多年,她都没想起过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还有原著了。 但是原著里并没有沈病已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决明子什么鬼卿。 小师妹的甜宠文原著就是个没什么反派的纯恋爱小甜饼,二师姐的火葬场原著除了虐恋情深也很单纯,至于大师兄的龙傲天原著…… 她自己就是龙傲天原著里的人物,还是个前期路人甲后期伙同黑化反派背刺大师兄的小喽啰。 但是这里的反派也不叫沈病已啊,好像是姓云来着,从头到尾被人称之为云魔,还是个被家族背叛之后血洗家族的黑化反派…… 咦?等等。 这设定怎么这么耳熟? 宋南时呆了一呆,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 姓云。 被家族背叛。 这特么不就是…… 云止风! 宋南时当场眼前一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察觉到自己是原著炮灰路人甲时发的誓。 ——这辈子一定不要和反派勾搭在一起,好好活到寿终正寝。 而现在…… 她不但和反派勾搭在一起了,那反派还旺妻,她还有点馋反派的身子。 啊啊啊云止风!快说你只是和反派撞人设了啊! 第80章 宋南时整个人都傻了。 自从知道自己身边全是主角,自己还是个作死陷害主角的路人甲之后,宋南时生平愿望就是安安稳稳活到寿终正寝,老老实实当个远离主角的背景板。 然后这辈子都别去勾搭什么反派角色,反派水太深,她把握不住。 但是现在她不仅勾搭了,她还不是一般的勾搭…… 不……这次应该是反派勾搭的她。 这么一想,宋南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著里是她勾搭反派狼狈为奸,这里是反派主动勾搭的她,这难道就是反派和炮灰之间宿命般的相遇? 宋南时脑阔子嗡嗡的,整个人都麻了。 脑子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坐下来分析一下现在的云止风和原著里的云魔的相像性,评估一下他现在还有没有黑化的风险,然后再冷静决定自己是不是要不着痕迹地远离他。 但她现在的脑子就像是被驴兄啃了一般,满脑子的念头都是,她现在得去看一眼云止风。 她也不知道明明刚分开她为什么非得去看一眼,还是在现在这个她突然发现云止风是原著反派的时候。 但她莫名就是有这么一种冲动,仿佛她不去看一眼,刚才还和她一起回来的云止风明天就会变成原著里的云魔了一样。 宋南时拔腿就往外跑。 一路狂奔。 狂奔的路上,宋南时脑海中迅速闪过原著里那些有关“云魔”的情节。 原著里的云魔被家族背叛之后几次险死还生,最后走火入魔才找到一线生机。 但是她第一次见到云止风的时候,他正摆摊卖野兽皮毛,冷着脸像是谁欠了他千儿八百万。 原著里的云魔入魔之后被人目击灭了自己全族,浑身是血的站在尸山血海上,身边没有一个活人。 但是她认识的云止风买头普通的毛驴被人坑了五十灵石之后都没找人麻烦,最后还反思自己学会了砍价。 原著里的云魔和龙傲天是生死仇敌,谁也不知道这仇怨是怎么来的,仿佛莫名其妙的他就开始针对龙傲天了。 但是她认识的云止风高兴的时候会叫她的龙傲天大师兄江兄弟,不高兴的时候还会暗地里嫌弃江寂脑子简单。 原著的情节和宋南时认识的云止风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宋南时总觉得原著是在描写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她认识的云止风都开始接任务赚钱了呢。 他甚至还旺妻诶。 想到“旺妻”这两个字,宋南时莫名觉得自己的心定了定,一口气冲到云止风房门前,敲门。 一下两下,居然没人开? 宋南时一下就忐忑了起来,生怕自己这一会儿没看见他的功夫他转头就变成了云魔。 正胡思乱想,不远处房间的诸袖从窗户里探出了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十分热切道:“师妹,你找云止风啊?” 宋南时:“对!” 诸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十分兴奋,当即指着厨房的方向,道:“我看到他去厨房了,快去快去!” 宋南时转身挥手:“谢了!” 在去厨房的路上,宋南时冷静了一下,突然就笑了。 原著里现在正该虐恋情深的二师姐都有心思八卦她呢,满脑子搞钱的云止风能转眼变成云魔? 她大踏步走向厨房,见厨房门关着,下意识地伸手推开了房门。 然后就和手里正拿着一把菜刀的云止风对了个正着。 菜刀寒光凌冽,应和着厨房里微弱摇曳的烛火,莫名有一种忽明忽暗的诡异,惊的刚想起“云魔”这个外号的宋南时险些以为真的见到了个杀人魔。 然后视线下移,杀人魔穿着一条碎花围裙,手底下是切的支离破碎的萝卜。 他旁边烧开的锅还在咕咕嘟嘟冒泡。 两个人隔着锅里蒸腾而出的热气面面相觑。 宋南时简直比刚发觉他是原著里的反派时还懵,下意识问道:“你在干什么?” 云止风也下意识地举起了另一只手没切完的萝卜:“准备煮萝卜汤,你要来点吗?” 宋南时更懵了:“你还会煮饭?”他以前不是大少爷吗? 原著“云魔”:“……不会,但我觉得,既然已经开源了,下一步就要节流。” 通俗而言,省钱。 宋南时:“……哦。” 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的念头都在他切萝卜的时候没了。 云止风不知道她突然找过来时干什么,又问:“你要来点萝卜吗?” 这时候正好水开了,云止风抓起切的乱七八糟的萝卜就往水里下,然后皱着眉现场认厨房的调料。 宋南时:“……我觉得还是不了。” 云止风看了看自己的锅又看了看她,保证:“一回生二回熟,我会好好练手艺的。” 宋南时下意识想,他是大少爷不会做饭,但她从小就穷,为了糊口做得饭倒是毒不死人,不过既然他主动提练手艺的话,那么以后两个人…… 呸呸呸! 他是原著里的反派啊反派!你和他讲什么以后! 现在正事最重要! 但是他还旺妻诶…… 宋南时脑子像短路了一样。 还是云止风绕回了正题。 他道:“你怎么这时候突然找过来了,有什么要紧事?” 要紧事? 看看你有没有变成“云魔”算不算要紧事? 但是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可是现在要找个要紧事的话…… 她还没编好。 宋南时沉默了片刻,冷静开口:“你猜。” 云止风:“……” 他盯着宋南时看了半晌,看得宋南时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然后他缓缓开口:“难不成你是……” 宋南时下意识紧张了起来。 云止风继续:“要今天的赏金的?” 宋南时:“……” “啊对!”她冷静道:“我就是来要赏金的。” 云止风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也不管自己的萝卜汤,随手脱下围裙就跟着她走了出来。 宋南时莫名就觉得,这个人脱围裙的时候……居然有点涩涩。 正事正事! 宋南时冷静了一下,就见云止风又开始掏储物戒。 她当场就推翻刚才的结论,觉得他明明是掏钱的时候才最好看。 云止风掏出了一袋灵石,递了过去:“今天的任务你都帮我了,所以还是老规矩,这是赏金的一半。” 宋南时看着她递过来的储物袋,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拿。 说真的,她除了零星几个任务帮忙了之外,其他可啥也没干。 但是她低头一看储物袋灵石的数量…… 宋南时冷静接过:“谢谢!” 她像是今天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找他要一半赏金的,拿了灵石下意识地转身想走。 刚转身突然想起来,不对,她又不是真来拿钱的。 想了想,她突然转过身,两步走到云止风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云止风,你现在就很好,继续保持!” 云止风就是云止风。 原著里的那个“云魔”,不适合他。 宋南时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但云止风却理解错了。 这样就很好? 难道她的意思是,喜欢自己这样继续接任务赚钱? 云止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宋南时回去的时候,二师姐还趴在窗边,一会儿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一会儿探头出来往外看看,忙碌的很。 看到宋南时她眼前就是一亮,兴致勃勃道:“师妹,找到了吗?” 宋南时看她一眼,还没看清她八卦的表情,就先看到了她拿在手里的书的封皮。 《霸道魔头爱上我》。 宋南时:“……” 真不愧是火葬场的女主,看个话本子都这么有特色。 二师姐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讪讪一笑,迅速收起书,解释:“我就随便看看。” 宋南时微笑。 她正想应付应付二师姐的八卦心就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二师姐是重生的诶。 那么她也一定认出了云止风了吧。 宋南时若有所思。 说实话,她其实一直不太想认真思索二师姐重生这件事。 因为她觉得细思极恐。 原著是原著,但现如今这个世界是三本小说缝合的产物啊。 还穿越进来一个她。 若是二师姐重生的话,她上辈子看到的那个“宋南时”,是原著里那个勾结反派暗害大师兄的宋南时,还是现在的她? 若是前者的话,她为何没发现现在的宋南时和重生之前天差地别呢? 若是后者的话…… 宋南时就更不想知道了。 她是算命的,但她不想从一个重生者口中听到自己的命运。 还有……师姐的上辈子“宋南时”若也是她的话,她怎么会让云止风成为“云魔”? 宋南时很想问问师姐她上辈子的事,但她总不能直接说“既然你是重生的那你给我讲讲上辈子吧”。 于是她沉默了片刻,冷静问道:“师姐刚刚看的话本怎么样?” 霸道魔头爱上我,云止风原著里也是魔头啊! 她说不定还能旁敲侧击出一点东西来。 然后就听诸袖道:“你说这个啊,很好看啊。” 宋南时循循善诱:“那你对魔头这个职业有什么看法?” 诸袖毫不犹豫:“男主女主天生一对!” 宋南时:“……” 破案了。 她这个二师姐原来是个恋爱脑,现在进化了。 进化成了cp脑。 宋南时毫不犹豫:“二师姐你好,二师姐再见!” 快快的跑路。 诸袖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拿起话本又看了起来。 她有一点和宋南时想得一样。 云止风是魔头,话本里的男主也是魔头。 既然现在还看不见云魔和她师妹搞对象,那就看其他魔头搞对象! 这叫代餐! …… 宋南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师姐正在背着自己搞代餐文学,她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就把事情梳理了一遍。 原著里的“云魔”就是云止风,这八成是板上钉钉了。 那么按原著的时间线来的话,她第一次遇见云止风的时候,大概就是云止风刚被家族背叛逃亡的时候。 原著里没写“云魔”是怎么逃亡的,毕竟那是龙傲天的主场。 只写了云魔几次险死还生,走火入魔后黑化。 正好,宋南时遇到他时,他确实重伤在身。 宋南时想象了一下,以他当时的状态,若是再碰见大批的云家追兵,为了逃生强行修炼走火入魔,也不是不可能。 哦对了,她在仙缘镇上确实见到了云家的追兵,只不过那些逃兵被她报告执法堂给弄走了。 而且驴兄肚子里还有麒麟血玉,她带着云止风进了白梧秘境,两个人被困在坍塌的秘境里时,她阴差阳错的就把血玉拿了出来。 云止风的伤直接好了大半。 宋南时便突然想起来,她最开始给云止风算的卦是个死卦,但是从白梧秘境出来之后,那卦象就变成了向死而生。 宋南时的心砰砰的跳。 她不由得想,万一她当时没有遇见云止风呢? 她没有遇见云止风,就不会注意仙缘镇多了可疑的人,没有执法堂出手,云家的追兵便有更多时间搜查。 哪怕云止风躲过了搜查,但她记得,当初第一个被他们卖进二师姐火葬场的杀手就是接了赏金杀云止风的。 他已经发现了云止风,若是宋南时没有正好路过,云止风对付他时一旦动用灵力,还是会被云家发现。 宋南时算来算去,突然就觉得,原著里云止风的走火入魔,或许就是在仙缘镇。 但是她遇见他了。 她遇见他了,她多管了闲事,她正好有麒麟血玉。 向死而生。 幸好她遇见他了。 宋南时呼出了一口气,直到此刻才发现,她背后既然出了冷汗。 但由不得她不心惊。 她只要想到当初自己但凡对仙缘镇的可疑人事没那么在意、但凡看到那杀手追杀云止风时转头就走,现在的云止风可能就是云魔了,她就忍不住的心惊。 只差这么一点。 宋南时直接仰躺在了床上,忍不住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现在的云止风还在厨房里炖汤喝。 原著里说,云魔走火入魔后,有人目击他灭门云家,整个云家惨烈如屠宰场。 宋南时想了想,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云止风灭门的样子。 因为她认识的云止风不是这样的人。 云家背叛了他,但哪怕是到了中州城,他也从没提过一次自己和云家的私人恩怨。 而今云家落败,墙倒本该众人推,他除了将云家的财产补偿中州百姓之外,却没再做过其他事了。 她认识的云止风没那么极端。 那她不认识的“云魔”会这么极端吗? 走火入魔会将一个人的性格彻底改变吗? 宋南时不知道,但她突然想起了中州城的顒鸟。 他们这次来,顒鸟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若是原著里没有他们这一行,那么离顒鸟彻底失控云家玩火自焚,还有多远? 宋南时不想给原著里的云止风找借口,但她莫名觉得,这灭门之事是云止风做的还是云家自作自受,还有待商榷。 而原著里的云家若真是顒鸟灭的话,中州其他世家为了隐藏顒鸟的秘密,那这灭门的锅,怕是只能扣在云止风头上了。 艹!宋南时突然就觉得原著那个“云魔”有些惨了。 正在此时,外面一声巨响,宋南时一惊,连忙起身看怎么回事,刚打开门就见叶黎州大呼小叫道:“云止风他做饭把厨房给炸了!” 顿时所有人都探出了头。 云止风脸上两道灰,面无表情地站在叶黎州身后。 宋南时一脑门问号,无法想象炖个萝卜汤怎么把厨房给炸了的。 这时,收钱小达人叶秦州已经快快的出来了,捂着胸口咳嗽道:“云兄,这修缮厨房的钱……” 云止风下意识地看向了宋南时,有些小心翼翼。 若是从前,宋南时指不定要骂他两句。 但是现在的宋南时十分宽容。 能活着就不错了,身心健康的活着更好,万一骂他把人骂入魔了怎么办? 她要保护云止风脆弱的心灵。 于是她柔声道:“你别担心。” 然后温和看向叶秦州:“修缮归修缮,大家老熟人,便宜一点。” 顿时所有人都傻了。 这是宋南时??? 宋南时你怎么了宋南时? 云止风更傻。 昨天还嫌弃他败家的宋南时今天突然这么温柔…… 云止风感到害怕。 他第一反应甚至是,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活不到明天了? 满院寂静中,云止风小心翼翼:“宋南时,你不骂我?” 宋南时温柔笑道:“我为什么要骂你呢?” 云止风沉默片刻,试探性地推翻了一旁窗台上装饰的花瓶。 “哗啦”。 四分五裂。 宋南时表情当场就变了。 她深吸一口气:“云止风!你是不是有病!” 云止风见状当场大松一口气,其他人也不由得欢欣鼓舞,满院子寂静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叶秦州甚至道:“宋南时还是正常的!太好了!今天我高兴,这花瓶就不用赔了!” 宋南时:“……” 她深吸一口气,“啪”的一声就关了窗。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这满院子都有病! 还维护云止风脆弱的心灵,他自己维护去吧! 宋南时怒气冲冲往床上一躺。 然后她想起,咦?她是不是一开始打算的远离反派寿终正寝的? ……算了,云止风是云止风,云魔是云魔,云止风又不算反派。 睡觉。 然后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一晚上梦,梦境内容为“霸道魔头爱上我”。 梦里的云止风冲她歪嘴龙王笑,“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会儿又癫狂大喊:“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爱!你拒绝的是魔头的爱!” ……硬生生把宋南时吓醒了。 她精神萎靡的起身去院子里,正看到云止风练剑。 她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还好还好,是正常的。 那正常的云止风要是搞“霸道魔头”呢? 好怪哦,想试试。 然后她就走了过去,见云止风停了下来,就道:“云止风,你能不能笑一个给我看看?” 笑……一个? 云止风满头雾水。 宋南时就当着他的面露出了一个标准歪嘴龙王笑。 “就这样。” 云止风:“……” 他神情忧虑的抬手摸了摸宋南时的额头。 宋南时正愣神,就听见他喃喃道:“……也没发烧啊。” “怎么就傻了呢?” 宋南时:“……” 第81章 云止风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他的心灵没那么脆弱,不会动不动搞黑化。 他也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不是每一个魔头都爱歪嘴龙王笑。 在她三番五次的“歪嘴龙王笑”要求被拒之后,宋南时不得不讪讪然地承认,一想到魔头就下意识地想到歪嘴龙王笑的自己确实是有点刻板印象了。 云止风他就是这么一个打破刻板印象的、一点都不油的清爽魔头! 他还很认真地看着宋南时,语气不无忧虑道:“我真的不会这么笑,倒是你,宋南时,能把嘴角歪到这种弧度,你真的不用去看看医修吗?你不用怕花钱,这个钱我出!” 宋南时:“……” 她把歪嘴笑一收,面无表情:“你在说我有病?!” 神情十分的有威慑力。 明明是挨了骂的,谁知云止风的神情却反而舒缓了下来,甚至连语气都柔和了,还道:“当然不是,但是你要是想骂就继续骂吧,骂骂人多好,有利身心。” 宋南时:“……” 完了,这个魔头虽然不喜欢歪嘴龙王笑,但好像是个喜欢受虐的变态。 宋南时神情复杂的走了。 云止风虽然是个疑似变态,但她也不能不管他。 虽然经过昨天的分析,她确定了云止风已经因为她的“多管闲事”躲开了因家族的追杀而黑化入魔的命运,这个世上未必还会有云魔,可宋南时丝毫不会小看剧情的威力。 或者说,她身为一个卦师,不会小看命运的强大。 为了云止风,也为了修真界的未来别再多一个歪嘴龙王笑的油腻魔头,宋南时觉得还是有必要好好注意一下云止风的。 比如,他在原著里既然和大师兄是生死仇敌的话,那么在现实里,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俩搞好关系。 于是没过两天,宋南时去找了大师兄,想邀请他一起去万事堂接任务。 其实做这决定之前宋南时还有些犹豫,毕竟江寂是龙傲天男主,龙傲天嘛,出一趟门都能过三波打脸剧情的存在,宋南时很怕没了其他的事牵扯之后江寂的龙傲天属性就又开始发力了。 但是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都决定不能用刻板印象对待云止风这个原著魔头了,那自然不能再用刻板印象对待龙傲天。 宋南时经过一番自我说服之后,在街上找到了大师兄,他正巡视城中还有没有混进人群的顒鸟。 她上前就想打招呼。 然而还没走过去,就见大师兄在习惯性观察判断路过的人是不是顒鸟时,因为盯着一个男修时间过长,惹恼了对方。 那男修上前就要抓江寂的衣领,江寂一个闪身,他抓了个空,顿时更加恼火,当即怒道:“你这么盯着我,是不是看不起我!” 江寂实话实说:“没有。” 那男修更怒:“好啊!你还骗我。” 江寂沉默片刻,只能道:“行吧,那我就是看不起你。” 男修更怒,当场就要给江寂好看。 江寂当场反击,随手就给了他好看。 这一番闹着玩似的打脸,宋南时直接看傻了眼。 但其他人不傻眼。 旁边甚至还有人客串路人甲,激情解说道:“这位兄台用的是重剑!除了千年前的剑圣大人,当今的修真界居然也有重剑用的如此之好的修士!这兄台莫不是和剑圣有什么关系?” 龙傲天里的路人甲,恐怖如斯,随口就把大师兄老底掀了。 宋南时人都傻了,又回忆起了当初被龙傲天支配的恐惧。 她总算知道龙傲天出趟门就能碰见三波打脸剧情是怎么来的了。 刚才还说不要刻板印象,现如今,龙傲天凭借一己之力加深了她的刻板印象。 那边,江寂快速过完了今日的打脸剧情,很快发现了宋南时,主动走过来,道:“师妹?怎么了?” 宋南时沉默片刻,终究觉得还是不能半途而废,道:“大师兄明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万事堂接任务? 大师兄自然是欣然应允。 宋南时神情复杂地走了,只觉得自己为了云止风,真的牺牲了太多。 在宋南时走后,江寂挠着头疑惑道:“三师妹怎么突然想到我了?” 柳老头冒了出来,懒洋洋:“大概是怕你发霉了吧。” 江寂见他终于出来了,便担忧道:“柳先生,您没事吧?” 柳老头吹胡子瞪眼:“我能有什么事!” 江寂解释:“只是见这几天您一直在玉佩里不出来……” 柳老头挥了挥手:“睡觉呢。” 江寂疑惑:“睡了这么几天,您怎么还是不太精神。” 柳老头恹恹:“你要是连做几天噩梦,你也不精神。” 江寂:“噩梦?” 柳老头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大概是这几天卦师见多了,梦见当初那个杀我的卦师挚友了。” 江寂沉默片刻,郑重道:“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活着,但他若是还在人世,我会亲手杀他为您报仇!” 柳老头神情恍惚了半晌。 最后他骂骂咧咧道:“他指不定骨头都成渣了!老子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啊,被人这么背后捅刀!” 江寂见他骂骂咧咧的又恢复了活力,不由得松了口气。 到了第二天,云止风照例等宋南时一起出门接任务。 他神情愉悦,满怀期待。 哪怕这两天因为他的内卷,万事堂里的众修士纷纷有了危机感,也开始内卷,钱也没那么好赚了,但他还是很期待和宋南时一起出门。 只要和她单独待在一起,哪怕是奔波一天,他也觉得是件美差。 他怀着期待的心情,等着见宋南时。 然后就看到了他的宋南时说说笑笑的,和江寂并肩走了出来。 云止风:“……” 单独待在一起的美梦,啪的一下就破碎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寂。 正好这时候江寂也看了过来,高兴道:“云兄!” 云止风:“……” 他觉得自己不能做一个疑神疑鬼的善妒男人,不能让宋南时感到约束,也不能干涉宋南时和其他人的交往。 而且,说不定江寂只是碰巧和宋南时一起出来呢? 然后就听见江寂愉快道:“今天我和你们一起去万事堂做任务,我第一次做这个,就仰仗云兄指点一二了!” 云止风:“……” 最后的希望破碎了。 他抬头看着江寂:“你要,和我们一起?” 江寂:“对啊对啊!” 云止风没有说话。 从前他对江寂没有什么特殊感受,只拿他当宋南时的师兄。 但现在他觉得,这个江寂,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云止风:开始记仇。 宋南时全然不知道本来和江寂没什么仇怨的云止风因为她的一番操作快反目成仇了。 她只觉得帮云止风和江寂搞好关系之后,云止风离黑化的就又远了一步。 自己真是个小天才! 于是她愉快道:“总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做任务也没什么意思,好东西当然是大家一起分享!你看大师兄多仗义,我一说就来了!” 云止风只听到了前一句话。 和他做任务,没什么意思。 他抿了抿唇,开始反思自己怎么让宋南时觉得没意思了。 但他觉得,这个当然也不能怨宋南时。 她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感受罢了。 于是反思完自己,他又看向了江寂。 反目成仇进度+1。 江寂被他看的脊背一寒,默默对柳老头嘀咕:“我怎么觉得云兄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 柳老头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小年轻的弯弯绕绕,看江寂还傻不愣登的,也不提醒,故意道:“你看错了吧!你看他的目光,多友善!” 江寂又看了两眼。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看了回来。 江寂:“……” 他昧着良心:“对,很友善。” 柳老头:“哈哈哈哈哈!” 宋南时就这么被哈哈了一路,也不知道那老头又在哈哈什么,只觉得自己遭了大罪。 她可真是为了云止风付出了许多。 江寂一路被云止风面无表情的盯着,也觉得遭了大罪。 云止风更不用说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走到万事堂,只觉得这一路分外的漫长,走得他们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到了万事堂,宋南时顿时松了口气,立刻道:“走走走,接任务!” 然而三人还没走进去,却被一阵喧哗声吸引,不由得看了过去。 只见一群穿着门派弟子服的人缓缓从万事堂门前走过,去的方向正是现如今仙盟的驻扎地。 旁边有人道:“这次是万法宗的弟子啊,这么远都来了。” 三人便对视一眼。 中州城的事这几日早已在修真界传开了,修真界已经和平了许多年,这样的祸事已经不算是小事了,由仙盟传出去之后,简直整个修真界震动。 于是这几日中州城就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宗门世家。 有仙盟邀请来一起处理中州城后续的,也有主动过来打听消息的。 热闹的很。 等万法宗的弟子走过去了,江寂才忍不住问:“我们无量宗为何没来?” 宋南时随口就道:“避嫌吧。” 江寂不解:“中州城的事和无量宗又没什么关系,他们避什么嫌?” 宋南时耐心解释:“因为把这件事抖出来的是我们啊。” 中州城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其他人自然也有渠道知道捅出这件事的是一群无量宗弟子和一个云家曾经的麒麟子。 宋南时身边虽然一群主角,但这些主角眼下还是其他大佬眼里的小喽啰,他们自然不会特意记他们的名字,能让他们记住的大概也只有一个麒麟子。 但他们知道这群人是无量宗弟子。 无量宗的弟子捅出了这件事,无量宗要是再率先赶过来,难免让人怀疑几个弟子做的事背后是不是有无量宗指使,从而阴谋论他们无量宗。 但也不能不来,毕竟无量宗也在仙盟的邀请名单上,好好一个大宗,邀请你一起解决烂摊子,不来就刻意了。 只能姗姗来迟,最好最后一批到。 江寂听着这弯弯绕绕就头疼。 他只能揉着脑袋道:“也不知道哪位长老峰主会带队来?掌门会来吗?” 宋南时随口道;“掌门自然是坐镇无量宗的,轻易哪里会外出,应该是请一位峰主过来吧。” 三个人随口说完,转头就进了万事堂接任务。 然后宋南时就发现,经过了几天的内卷之后,万事堂里经常接任务的修士被云止风卷出了强烈的危机感,纷纷开始自觉内卷。 反应到现在就是,任务不太好接了。 三个人找了半天,才找到几个能做的任务。 想起第一天接任务赚的钱,宋南时就不由得唏嘘。 看来得再找一样赚钱的生意了。 云止风见她兴致不太高,想了想,便道:“其实有一桩任务,别人是抢不走的。” 两人不约而同:“什么?” 云止风就装作看不见江寂,对宋南时道:“和我来。” 然后,他们便来到了两天前找陪练的那个修士家里。 那修士一见云止风,很严肃:“你来了。” 云止风淡淡点头:“开始吧。” 江寂还没反应过来开始什么,就见云止风……开始揍人。 真刀真枪,拳拳到肉。 江寂非常震惊:“这不是发任务的人吗?” 宋南时点头:“对啊,他悬赏找人打他。” 江寂:“……” 他看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而且看到云止风那熟练的揍人姿势,江寂莫名浑身一冷。 这场惊险又刺激的万事堂之旅落下帷幕,到了第二天,江寂死活不想跟着宋南时出去了。 宋南时劝不动他,唉声叹气,只能把这归咎于江寂和云止风可能天生就性格不合,不由得感叹命运的强大。 云止风倒是一连几天心情都很好。 没了任务,他们就帮忙安置城中的灾民,进山搜寻可能逃脱的顒鸟,如此忙了十几天,中州城里的修士来了又走,无量宗的人终于姗姗来迟了。 而带队的人出乎所有人预料。 无量宗兰泽峰峰主,殷不归。 听到这个消息,霎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诸袖。 诸袖的神情倒是很平静。 不是装出来的平静,而是发自内心的平静。 没有刚重生时看到师尊时那掺杂着怨恨的复杂,也没有下定决心好好生活时的不平静。 仿佛听到的不是和她纠缠了半辈子的人,而是一个关系还可以的师尊。 她道:“走吧,该去拜见师尊了。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宋南时看着她,就先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师尊是怎么想的,但二师姐已经不在意了。 这样很好。 她起身想出门,然而还没等他们动身,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宋南时下意识说请进,就见门立刻被推开。 站在门外的是殷不归。 所有人顿时一愣。 还是诸袖先道:“师尊。” 其他人连忙回过神来,道:“师尊。” 殷不归并不说话,不动声色地平复着过快的呼吸,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 当视线落在诸袖身上时,他下意识顿了顿,然后迅速移开视线。 他这才道:“不用行礼了。” 顿了顿,又道:“我刚出关,听说你们在中州城做的事了。” 迟疑片刻,生涩的补充道:“做的不错。” 这次,所有弟子都傻眼了。 这是……他们师尊? 宋南时抬头看,看到的人依旧是眉目清冷,目下无尘。 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在殷不归身上不一样了。 诸袖看了他片刻,突然道:“你们先回去吧,中州城的事,我和师尊禀告。” 众人面面相觑。 宋南时率先道:“听师姐的。” 她起身离开。 其余人顿时跟上,云止风跟在她身边,传音道:“你师尊这次闭关之后,和我上次见到时很不一样。” 宋南时反问:“哪里不一样?” 云止风想了想:“心境稳了些。” 顿了顿,补充道:“也像个活人了。” 宋南时不由得走神。 心境稳不稳她看不出来,但她也觉得他像个活人了。 而不是模板一样的、火葬场文里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清冷师尊。 宋南时他们走后,诸袖真的在正儿八经的禀报中州城的事。 她说的很认真,事无巨细。 殷不归听得也很认真。 等她说完,抬起头时,殷不归沉默片刻,轻声问:“这就是你说的,你想看到的天地高远吗?” 诸袖顿了顿,道:“是。” 殷不归又道:“你觉得高兴吗?” 诸袖想了想自己这一路,不由得笑了笑:“我很高兴。” 殷不归看着她的笑,半晌没说话。 诸袖就道:“师尊若是无事的话,那我就……” “诸袖。”他突然道:“为师……对不住你。” 诸袖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心中涌起埋藏了两世的苦闷酸涩。 这一句对不住,她等了两辈子。 她一直告诉自己,上辈子其实都是她一厢情愿,师尊给了他一条命,最后她自己丢了这条命,没谁对不起谁。 但此刻她才知道,她还是想问一句,上辈子明明说好了,你为什么不来呢? 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但又很快消散。 她突然觉得,这样就够了。 到此为止了。 她轻声道:“师尊这辈子,没有对不起我。” 她转身离开。 身后,有两个无量宗弟子匆匆赶来,看到殷不归就道:“剑尊,大家一路星夜兼程,正想问问剑尊何处落脚呢?剑尊怎么到这里来了……” 诸袖没有回头。 殷不归也道:“回去吧。” 两个人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 …… 诸袖回去的路上,看到宋南时坐在自己窗前摆弄着命盘。 她突然顿了顿,道:“师妹,你信命吗?” 宋南时抬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 诸袖下意识想拿钱。 宋南时大手一挥,道:“免费的。” 然后她便开始起卦。 她算的很认真,一点都不曾马虎。 卦成,她看一眼就笑了。 她道:“师姐余生,无波无折,平安喜乐。” 这是上辈子的诸袖从未有有过的一生。 诸袖轻声道:“那谢谢师妹。” 宋南时见状还夹带私货:“再多给你一个批语。” 诸袖:“什么?” 宋南时:“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师姐做得真棒。” 诸袖失笑。 宋南时探出窗子,伸手就摸了摸自己师姐的头。 她难得温柔道:“师姐,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这一刻,诸袖突然觉得想哭。 她轻声道:“好。” 宋南时目送师姐离开,转身回到床上,却半晌睡不着。 这种时候,突然觉得有些想念那个气人的师老头了。 她想了想,直接撕了个通讯符,想吵吵师老头睡觉。 通讯符倒是接通了,但居然不是师老头气急败坏的声音,而是他录好的自动回复。 “小老儿回乡祭祀,凡事勿扰。” 宋南时一呆,突然想起来,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师老头往年祭祀的时候。 师老头死了十三个徒弟,但没有埋在无量宗,而是埋回了自己老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亲自祭祀。 宋南时莫名有些惆怅。 而就在这时,自己的通讯符反而响了。 是谁给她发的文字讯息,宋南时原以为是个垃圾短信,谁知一看就是一愣。 这个通讯人她印象深刻,是自己在仙缘镇摆摊时那位当着她的面纠结自己应该选一夜七次的师兄还是一次一夜的师弟的那位合欢宗姐妹。 她说自己两个师兄师弟吃醋打架的时候失踪了,想雇宋南时过来占卜他们的下落。 价格…… 宋南时视线下移。 五……萬! 宋南时垂死病中惊坐起,开门冲着云止风的方向大吼:“云止风!你真棒!你是我的神!” 这财运和旺妻命格真不是虚的。 惊起一滩鸥鹭。 四面房间纷纷亮起了灯。 二师姐第一个睁开了眼睛,瞬间就不困了,精神百倍。 这谁还休息的下去啊。 第82章 一刻钟之后,宋南时房间。 “所以你其实只是接到了一个老熟人的委托任务,一时激动,才嚎了这么一嗓子?” 二师姐失望问道。 宋南时满脑袋问号:“啊?要不然呢?你们觉得我还会为了其他事情这么激动吗?” 她说得理直气壮。 二师姐和她面面相觑,一个一脸疑惑,一个满是失望。 她还以为是那个啥! 居然不是那个啥! 诸袖的神情顿时索然无味了起来,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刚才看似镇定自若但冲出房间最快的云止风。 其他人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你们看我干什么?” 众人纷纷移开视线,咳嗽的咳嗽,看天的看天。 宋南时看得不由得眯了眯眼,觉得不对。 他们来的这么积极,宋南时还以为他们是和她一样馋灵石呢。 看来不是。 她突然问道:“要不然你们以为是什么?” 小师妹最没城府,下意识答道:“我们还以为师姐你……” “咳咳咳咳!” 二师姐剧烈咳嗽了起来,惊的小师妹的话一卡,下意识勒紧了怀里的兔子。 宋南时的目光从那翻白眼的妖族太子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二师姐身上,面无表情:“师姐受寒了?” 二师姐:“啊对对对,大概是被叶秦州给传染了。” 咳嗽专业户叶秦州:“?” 二师姐又咳了一声,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我只是疑惑,师妹接到任务高兴,为什么喊云止风的名字?” 宋南时:“……” 她能说自己突然之间财运这么好,怀疑是云止风的命格起效了吗? 她只能微笑道:“我只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喜悦罢了。” 二师姐:“!” 她分享喜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她好爱他! 他们是真的! 二师姐微笑,声音温柔道:“那我没事了,师妹,你高兴就好。” 宋南时:“???” 她怎么觉得好像更有事了? 宋南时就下意识地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的面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缓和了一些,见她看过来,就问出了宋南时心中最关键的问题。 “委托金多少?” 他一针见血。 宋南时一听就觉得,果然还是云止风上道。 这才是关注点好吧! 你们其他人乱七八糟的关注的都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宋南时的神情也不由得舒缓了下来,举起一只手比了个五。 云止风眉目不动:“五千?” 宋南时微笑:“五万。” 云止风:“!” 他不由得认真了些,和宋南时对视一眼。 一旁,江寂恍然道:“哦,原来三师妹是在考虑要不要去啊,师妹考虑好了吗?” 宋南时和云止风两人异口同声,片刻都不带迟疑的:“去!一定要去!” 这还用考虑? 江寂:“……” 这两个人好整齐哦。 饶是直男如他,此刻也不由得感觉,自己师妹和云止风之间不太对劲。 这也太默契了。 他心里怪怪的,便下意识道:“可是你不是说你那个朋友是合欢宗的?这合欢宗……” 他欲言又止。 宋南时眼睛一瞪:“合欢宗怎么了?” 江寂现在一看见自己三师妹瞪眼就怂,说话时理不直气也不是很壮,弱弱道:“我听人说,合欢宗的修士会把看上的修士抓起来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之类……的。” 宋南时一听就知道这个“听人说”八成就是听柳老头说得。 但是柳老头是一千年前死的,合欢宗是六百多年前才创建的。 他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合欢宗,又怎么可能知道合欢宗怎么样。 多半是那柳老头说来吓唬人的东西,自己这个大师兄当真了。 她看了一眼大师兄腰间的玉佩,意有所指:“合欢宗是六百多年前创建的,修的是正经的合欢双修之道,以情入道,双修证道,是互利互补的功法,人家不搞什么采阳补阴这一套的,那是邪修才会干的事,合欢宗是正经仙盟认证过的,你们不要搞什么刻板印象。” 宋南时义正词严。 江寂恍然大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玉佩。 宋南时语重心长:“有些人开口就说大话,可不能听!” 江寂尴尬地笑了笑。 云止风听他们说完,在一旁补充道:“但是现在修真界确实有一些修士不觉得合欢宗那种以双修为主的修炼方式是正道,将他们称作为旁门左道、避之如虎,不过修真界这么大,有一些顽固点的修士也不足为奇,江兄弟不要人云亦云就好。” 玉佩里转眼就被打成老顽固的柳老头:“……” 宋南时知道他这个人怼了他也就罢了,你云止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居然还能精准怼他! 有完没完了!你们这对小情侣好烦啊啊啊! 柳老头被怼的自闭,另一边,叶秦州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张地图,看了半晌,道:“合欢宗在琼州海邑镇,倒是里这里不远。” 琼州海邑? 宋南时不由得一愣。 云止风见状不由得低声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宋南时迟疑摇头:“倒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是……” 她顿了顿,道:“师老头的老家就在琼州海邑,倒是巧了。” 而且师老头若是回乡祭祀的话,那现在人应该就在琼州海邑。 她要是去了的话,还能顺便见一见师老头。 一举两得。 于是众人连讨论都没讨论多久,当即决定,事不宜迟,明天就启程。 做了决定,众人纷纷打着哈欠要回去补觉。 云止风也没什么理由留下来,只能跟着转身。 然后他就察觉,宋南时好像在盯着他看。 云止风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下意识转身,带着一分期待两分欣喜道:“你……” ……然后就见宋南时开口道:“小师妹。” 他身边的郁椒椒抱着兔子转头:“啊?” 云止风:“……” 是他自作多情。 黑化值加一。 云止风默默地转身,带着黑化的气息离开了。 宋南时全然没看到,她只看着小师妹……怀里的兔子。 她忍了又忍,终究决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委婉道:“小师妹,你抱着兔子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紧。” 郁椒椒低头看。 兔兔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郁椒椒下意识拍了拍兔子的头。 宋南时听到了清晰的“砰砰”声。 ……是个好头。 郁椒椒就很腼腆道:“是我没注意,我总是有点没安全感,喜欢抱紧怀里的东西。” 宋南时:“……” 没安全感的不应该是妖族太子吗? 随时可能丢命,这多没安全感啊。 然而郁椒椒又道:“不过兔兔也喜欢我这么抱,我知道我力气大,有时候让兔兔坐在我肩上,他还不乐意。” 宋南时:“……” 她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你一个老不死的妖族太子,喜欢被她娇滴滴的小师妹抱在怀里? 宋南时顿时面无表情,再看向兔子时,那些微的同情就变了。 她觉得,这妖族太子,真是勒死都不亏的。 宋南时顿时笑道:“师妹说什么呢?我没觉得师妹力气大,师妹这是正常情况,继续努力。” 使劲勒! 郁椒椒眼睛当即就亮了,热切道:“师姐,这些日子我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越发大了,你真觉得我是正常的?” 宋南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看着小师妹热切的视线,还是强撑道:“当然。” “那师姐……”小师妹伸出了手,期盼:“能让我试试吗?” 宋南时:“……” 艹! 小师妹期期艾艾:“师姐?” 宋南时闭了闭眼,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 小师妹柔柔软软的小手握了上去,微微用力—— “咔嚓”。 这一刻,宋南时感受到了妖族太子每天都在经历什么。 她只有一个念头。 这妖族太子对小师妹绝壁是真爱,是她这个打鸳鸯的棒无理取闹。 每天濒死几次还贪恋小师妹的怀抱,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二师姐!这才是你该磕的cp! 你们俩锁死! 片刻之后,宋南时甩着软绵绵的手送走了小师妹。 然后开始给自己正骨。 咔嚓两声把骨头归位,她这才想起来,刚刚云止风走的时候,是不是想说什么来着? 算了,明天再问,今天太困了。 宋南时强撑着躺在床上,但仍旧记得自己的职责,临睡之前都不忘了给那个合欢宗的姐妹回复。 但是想到了别人对合欢宗的误解,她还是多问了一句,道:“仙子,你们合欢宗不会有什么特殊的风俗习惯之类的吧?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合欢宗姐妹十分理解她想问什么,于是当即对着通讯符保证:“你尽管放心,我们合欢宗是正经门派,老老实实搞双修,不搞什么强抢民女民男的事,也不随便拉着人双修。” 宋南时就松了口气。 到了第二天,众人商量着出发的事。 江寂先犹豫道:“要不要和师尊说一声?” 诸袖很认真地想了想,道:“不必了。” 江寂;“那我们就直接这么走?” 诸袖点头:“就这么走。” 这时候叶家兄弟也走了出来。 宋南时看了一眼,道:“今天你们怎么到的这么晚?” 本是随口抱怨一句的,谁知道叶秦州却叹了口气,道:“自然是准备一些礼物,为你们送行。” 于是满院子高高低低地说话声顿时鸦雀无声。 宋南时张了张嘴:“送行?” 叶秦州点头:“对。” 宋南时难得茫然:“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叶秦州不由得笑了。 他语气倒是很平和,道:“我这个身体,不适合远行的。” 众人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身躯,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虽然每次吐血都像是故意碰瓷一般,但他确确实实,是个诅咒缠身气血两亏的病人。 但是他不说的时候,他们居然没意识到这件事。 总觉得,他除了吐血的时候像在碰瓷之外,和正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这时候他却笑道:“老实说,在下自出生起就很少出中州城,也很少见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黎州能把你们带来,我还挺高兴的。” 众人的神情不由得微微动容,连云止风都认真了许多。 他咳了两声,继续道:“黎州也是,他能认识你们,也不枉他天天往外跑了,但是这次,他怕是也不能和你们一起了,他担心我诅咒的事,要留在家中照看我。” 一旁的叶黎州就点了点头。 宋南时被他说得难受,张了张嘴,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我们就是接个任务而已,做完任务就回来看你。” 叶秦州点头:“是,所以我还为你们准备了饯别礼。” 说着,他向叶黎州伸出手,叶黎州就递上一本厚厚的书册。 送他们书吗?宋南时还不由得有些期待。 ……然后就见叶秦州以完全不符合自己病弱身份的速度刷刷翻开了书册,翻的飞快。 宋南时开始觉得不对。 而与此同时,叶秦州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开始念了起来。 “宋南时五人,在此咿嘩居住两个月又三天,看在你们是我们朋友的份上,住宿给你们免了,但是每日吃食和损坏物件……” 宋南时一懵,低头一看他那本书册的封面,看到了大大的两个字。 账本! 她眼前一黑。 而此时叶秦州已经算道:“……另外还有云止风租住的牢房,算你三个灵石一天,总共半个月有余,如此林林总总的话,几位给个一百灵石吧!” 叶秦州“啪”的一声,把账本合上。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叶秦州笑眯眯:“诚惠一百。” 宋南时自沉默中抬起眼,一言难尽道:“这就是,你给我们的饯别礼?” 叶秦州:“是呀是呀!” 宋南时:“……” 她怒道:“云止风,给他钱!” 云止风下意识掏出一百灵石。 宋南时又道:“给他五十!” 叶秦州:“啊这……” 宋南时接过五十灵石丢进了怀里,同样振振有词道:“我们是为了你好,我想让你每每想到我们欠的这五十灵石,就会想到我们深厚的情谊。” 说完,她眼看着这叶家两兄弟要动手抢灵石了,当即大吼一声:“傻了啊!还不快跑!谁跑的最慢谁补这五十灵石。” 在场众人顿时如鸟兽散。 宋南时大笑着坐着命盘飞到半空,提声道:“叶秦州,这就是我们送你的礼物了!” 其实在场众人,哪怕是最穷的宋南时,也不缺这一百灵石了。 可他们偏向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欢呼着走远。 地上,叶黎州懊恼:“这群人……” 叶秦州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得叶黎州也不由得笑出了声。 另一边,殷不归也抬头看着。 他看了半晌,看到天空中再也没有他们的身影,这才转身。 …… 琼州海邑镇离中州城确实不远。 宋南时他们离开中州城之后就没停下来过,飞了也不过半天左右,就看到了海邑镇的影子。 几人顿时在海邑镇外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抬头看着城门上海邑镇三个字,心中顿时充满了对合欢宗的好奇,不由得观察起了来来往往的人。 进出城门的依旧是凡人居多,零星几个修士,但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宋南时他们都发现了一个特点。 他们颜值平均都比外面的人高一些,哪怕是长相一般的也会着意打扮。特别是修士,宋南时就没在这些人里看到一个难看的修士。 江寂不由得喃喃道:“这合欢宗,难道连颜值都有入门标准吗?” 宋南时:“……职业要求吧,就像你们剑修,在剑道上没悟性也学不了剑啊,人家合欢宗自然也是长得好看的吃香,大家不要刻板印象,他们也就长得比外面的修士好看一些而已,绝对不会有什么强抢民男民女拉人双修……” “……说!你要不要和我双修!” 一声娇喝打断了宋南时的话。 众人刷刷转头,就见一较小女子拽着一欲哭无泪的男修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问。 男修心力交瘁:“师妹,咱们同为极阴体质!双修是没有未来的!你不如看看那边那群人,你看她阳气多旺盛,卧槽还是个极阳体!” 那师妹刷的一下看过来。 其他人也看过来。 众人的目光之中,那男修正指着……宋南时。 宋南时:“……” 较小的女修顿时松开了自己师兄,看着宋南时,娇娇弱弱道:“姐姐双修吗?” 云止风唰的一下就挡在了宋南时身前。 “不!”他冷冷道。 女修先看了一眼,然后嫌弃:“我又没问你!” 然后又看向宋南时:“姐姐双修吧!” 宋南时:“……” ……不要刻板印象……从不随便拉人双修。 她觉得,自己这决断还是早了。 第83章 “姐姐双修吧。” 小姑娘娇滴滴地看着宋南时,眸如春水,含情脉脉。 看得宋南时有那么一瞬间被美色迷惑一般,神情都恍惚了片刻。 但是她很快清醒了过来,一双清明的眼睛对上那小姑娘黝黑的瞳孔,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小丫头莫不是……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和那小姑娘同行的男修突然拉了她一把,低声斥道:“师尊说了,不让你随便对外人用媚术,你把师尊的话都忘了啊!” 媚术! 众人顿时意识到方才这片刻的功夫合欢宗的女修对宋南时做了什么,个个如临大敌,当即上前将宋南时团团围住,云止风更是直接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他还不放心,频频回头看宋南时,表情严肃、眉头紧皱,生怕他一个错眼的功夫,宋南时就被人迷的找不着北了。 宋南时:“……”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就好像那个被女妖精盯上的唐僧,其他人全是生怕师父被妖精抓走的徒弟。 云止风就是那个猴哥。 猴哥还竖起两根手指,确认道:“宋南时,这是几?” 宋南时:“……这是八!云止风你有那个大病嘛!” 猴哥顿时松了口气,对同样紧张看着的其他人道:“还能发火,是清醒的。” 其余人闻言顿时纷纷松了口气。 还在发火啊,那不用担心了。 要是有一天宋南时突然温柔体贴了起来,那他们才该担心担心了。 宋南时:“……” 而另一边,女妖精……合欢宗女修还在和自己的师兄掰扯。 她据理力争道:“这怎么能叫随便对外人用媚术呢?今天这票要是做成了,这姐姐就是我未来道侣!” 这样的话,宋南时都觉得太离谱了,偏偏她师兄还将信将疑道:“你认真找道侣的?” 女妖精:“对!” 然后两个人就齐刷刷地盯着宋南时。 宋南时:“……” 她一直觉得修真界在某些方面太保守了,但是此刻她又觉得,还是保守点好。 他们算盘打的这么响,云止风当即冷声道:“两位道友自重!” 女妖精理都没理他,只看着宋南时,软绵绵地笑道:“姐姐,你看看我怎么样呢?咱们要不要先拜个天地,再结个同心之契?” 云止风冷笑一声:“不可能!” 女妖精据理力争:“你说了不算!” 两个人就这么冷冷对视着,最后齐刷刷看向了宋南时。 云止风:“宋南时,你说。” 女妖精:“你怎么可以对姐姐这么凶!姐姐你别怕他!” 宋南时:“……” 这真的是正儿八经的唐僧待遇了。 她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深吸一口气,想开口。 然后差点叫出来个“女施主”。 嘴里的话拐了个弯,她才一本正经道:“这位姑娘,咱们不合适。” 小姑娘追问:“哪里不合适啊?我可以改。” 宋南时一击毙命:“性别不合适。” 小姑娘:“……” 她神情灰败的转头,问自己师兄:“咱们师门有转性丹吗?” 那位师兄的额角就肉眼可见的跳了跳。 然后他直接把自己师妹一拎,对宋南时等人道歉道:“不好意思,我这师妹年纪还小,口无遮拦了一些,诸位别介意。” 那师妹在他身后跳脚:“我认真的!” 师兄充耳不闻:“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带我师妹走了。” 然后拎起自己师妹就走。 小姑娘在他手里挣扎不过,跳着脚还不忘扭头大喊道:“姐姐,我叫姜蘅,我一定会想办法克服困难的,你一定要记得我啊!”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松了口气。 云止风更是觉得自己背后险些都湿了。 他第一次觉得,江寂口中听闻的那些合欢宗的可怕之处,不是没有道理的。 幸好幸好,幸好那女修走了。 他松了口气,转头想让宋南时以后小心那女修,就听宋南时幽幽道:“这小姑娘……” 云止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宋南时幽幽一叹:“还挺可爱。” 云止风;“……” 预感来了。 宋南时随口说一句就不管了,眼见闹剧结束,拿出储物戒里的地图就开始研究,全然没看到浑身僵硬的云止风。 她很快进入状态,盯着地图道:“按照咱们主顾给的地址,应该是在镇子最中间,还得走一段路。” 然后一挥手:“走了走了!” 众人回过神,纷纷跟上。 只有云止风一时没动。 他看着宋南时的背影,某一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从今以后,他不仅要防着男人,还要防着女人。 …… 宋南时进了镇子之后就调整了一下心态,觉得方才那只是意外而已。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这结论下的还是早了。 刻板印象之所以成为刻板印象,它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走出一条街,短短几百米的路,林林总总遇见了三波人问他们要不要双修,有男有女。 路边甚至还有一个抛绣球的,见宋南时他们路过,那绣球直直的就往江寂身上砸,惊的江寂以为是什么暗器,抬脚又将绣球提了回去,还警惕道:“有人偷袭!” 宋南时抬头一看楼上那抛绣球的姑娘脸色都变了,生怕自己这个师兄被人一顿毒打,拉着人就逃到了一条小巷。 身后果然有人大吼要抓住他们。 几人逃了几条街才甩开人,在一条暗巷里惊魂未定的停了下来。 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最终,江寂一言难尽道:“这合欢宗,着实也太可怕了一些。” 宋南时没说话。 她一开始只觉得合欢宗民风彪悍,此刻却也觉得不对劲。 他们又不是灵石,怎么跑到这里一下子就人见人爱了啊? 他们这么走下去,怕是走不到雇主家人就先没了。 于是她直接道:“我给雇主去个通讯符,让她来接我们。” 众人纷纷同意。 宋南时一个通讯符过去,对方很快接听。 宋南时就迅速说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 对方原本还懒洋洋的,闻言就一惊:“你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啊?” 宋南时:“不是啊。” 合欢宗姐姐就道:“啧,你们先别动,可千万别再乱跑了!” 说完就撕了通讯符。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啊?不是她一个人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就满脑袋问号的等着。 那合欢宗小姐姐来的飞快,找到他们之后,先是松一口气:“幸好幸好。” 但一见到所有人就又惊了,忍不住道:“你们这群人还敢这个时候往这里来?” 宋南时迅速抓住关键点:“我们这群人?我们有什么问题吗?” 合欢宗小姐姐正带着他们往偏僻的地方走,闻言转头看他们一眼,突然妩媚一笑:“你们是真不知道啊?” 宋南时:“……我们需要知道什么吗?我只知道这里的修士对我们很热情的样子。” 合欢宗小姐姐就轻笑一声,十分愉悦道:“他们当然热情了,你们这群人,实力强劲,元阳尚在,而且体质也不错,这可是绝佳的双修对象啊。” 一群单身狗们:“……” 元阳尚在。 小姐姐笑眯眯地替自己的同门们解释:“若是其他时候,他们看你们虽然眼馋,倒也不至于这样,可偏偏你们正赶上了合欢宗一年一次的宗门评定,这宗门评定会评定所有弟子现如今的修为和实力,以确定来年弟子在宗门的待遇,有那么一些一整年都没怎么努力的弟子们,这时候可不就想方设法的临时抱佛脚了嘛。 她笑道:“正好,你们一群人实力强劲,更关键的是元阳尚在,你们这么走在街上,那就是送上门的啊。” 众人:“……” 原来他们就是考试前的佛脚。 行叭。 但是云止风却很敏锐,抓住关键点道:“你一开始的意思是只让宋南时来,她一个人来就没问题了吗?她和我们不也一样?” 合欢宗小姐姐看他一眼,道:“她自己的话,当然没问题。” 她笑眯眯道:“上次见这位宋卦师时我就很稀奇了,宋姑娘是极阳体质,但这世间多是男子为阳女子为阴,极阳体质在男子中都不常见,更别说女子了,双修讲求的是互补,男子和极阳体质的女子双修,有弊无益。” “所以,”她愉快宣布:“没人会看上宋卦师的,你们放心吧!” 宋南时:“……” 她冷静道:“刚刚我们入城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要我做她道侣。” 合欢宗小姐姐顿时面色大变:“那小姑娘是不是叫姜蘅?” 宋南时:“你知道?” 合欢宗小姐姐看着她,不知为何面露同情。 她道:“她在我们合欢宗挺有名的,极阴体质,所以一直找不到道侣。” 宋南时疑惑:“女子极阴体质不应该很好吗?” 小姐姐点头:“对啊,但就是太好了,好到她无论和谁双修,对方都只有当炉鼎的份,以至于她至今找不到愿意和她双修的道侣,大概也就极阳体质能不被她当成炉鼎吧。” 宋南时:“……”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妙了。 她谨慎问道:“那你和姜蘅姑娘……” 小姐姐笑眯眯:“我叫姜垣,是她亲师姐。” 这一瞬间,宋南时想转头就走。 姜垣还劝她:“其实宋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试试看,这女子双修之法我们合欢宗也不是没有,宋姑娘要是不接受女子的话,我还有一个师弟也是极阴体……” 云止风拉着宋南时就想走。 姜垣连忙道:“开玩笑开玩笑,正事要紧!” 云止风黑着脸:“姜道友,玩笑不是随便开的!” 姜垣看了眼云止风又看了看宋南时,若有所思。 有那五万灵石吊着,宋南时终究还是没说出走。 而姜垣姑娘看出什么之后也不乱开玩笑了,将他们带进自己在海邑镇的居所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请他们来的目的。 她直接道:“我大师兄和我小师弟不见了。” 宋南时也没直接就算卦,而是道:“你细说。” 姜垣神情还算平静,道:“我们师兄弟五人,除去我和你说过的那两个极阴体的师妹和师弟外,还有一个大师兄,一个小师弟,他们都爱慕我,在此之前,我在他们之间很是苦恼纠结,哦对了,我去仙缘镇的时候应当找你算过卦。” 宋南时:“……” 是,这姐妹纠结于一夜七次的大师兄和一夜一次一次一夜的小师弟该选哪个。 姜垣:“托宋卦师的福,我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 江寂嘴快,下意识问道:“什么解决办法?” 姜垣微笑:“两个都要啊。” 江寂:“……” 他默默闭上了嘴。 姜垣很苦恼:“但是男人嘛,就是独占欲很强的生物,我找到了解决办法,他们不乐意,非要我做出选择,甚至打了好几场,三日之前,他们同样是约架,我还以为和从前一样,顶多是打的你死我活躺个几天而已,就没管他们,谁知道他们从那之后就一去不回了。” 宋南时不知道该如何吐槽这番话的内容,只能问正事:“你们师尊知道吗?” 姜垣摇头:“师尊已经闭关两年了,剩下两个师弟师妹太小,我便先瞒着他们,只告诉了宗门长老,但是长老近几日都在忙小宗主继任之事,他们失踪的又不算太久,便无暇他顾。” 宋南时疑惑:“小宗主?” 这是什么称呼? 姜垣便叹了口气:“是宗主的儿子,原来是少宗主,但宗主一年多前雷劫之下陨落了,小宗主修为不足以服众,很是掰扯了一年,小宗主才在先宗主夫人的据理力争下准备继位了。” 说着,她就顿了顿,补充道:“说起来,我大师兄和小师弟在失踪之前就是在宗主府上和其他同门们帮先宗主夫人筹备小宗主的继任典礼。” 宋南时心中一动。 她抬头道:“所以,你是准备请我算什么?” 姜垣直接道:“算算他们在哪儿?” 她还是很懂一些算卦的规矩的,直接拿出了几根他们的头发。 宋南时拿起一根试探性的算了算。 命盘轮转,卦起。 宋南时微微闭上眼,却只看到了一片虚无。 她眉心微动,又做了几个手势。 但这次,她却直接被弹了出去。 宋南时睁开眼,看着手里的头发,若有所思。 算不出来。 是她的功力不够,还是说……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她能算出来的? 姜垣低声问:“卦师?如何了?” 宋南时想了想,问:“有其他东西吗?比如他们的血液或者跟了他们十年以上的物件?” 姜垣想了想,摇头。 宋南时直言不讳:“那我现在算不出他们的所在。” 姜垣沉默片刻,冷静道:“那能算出他们的生死吗?” 宋南时再次起卦。 这次她很快睁开眼,冷静道:“都活着。” 姜垣便松了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些,喃喃道:“还活着就好。” 然后便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南时耐心的等着。 不一会儿,她就听见姜垣道:“那我能不能请几位,替我找到他们?” 顿了顿,补充道:“活着找到他们,我可以再加两万。” 众人对视一眼。 宋南时微微一笑:“那这个委托,我们接了。” 姜垣松了口气:“那这几日,你们便住在我这里。” 宋南时应下,但想了想又道:“对了,姜姑娘知不知道海邑有一个姓师的老者,他不住在这里,但每年都会回来祭祀。” 姜垣想了想,摇头:“我常年住在师门,其实对海邑倒不是很熟悉。” 宋南时便有些泄气。 她也没和老头一起来过这里,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要怎么找人。 姜垣道:“我会替你们留意的。” 宋南时只能道谢。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大堂,准备去看姜垣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然后正撞上兴冲冲跑过来的姜蘅。 她边跑边道:“师姐!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变性的丹药!” 话刚说完,对上目瞪口呆的宋南时,大喜过望:“姐姐!” 宋南时:“……” 这个钱,它不好挣。 但是幸亏,姜垣比宋南时还知道自己这个师妹的德行。 她直接抬手把她丢了出去,斥道:“这是我的客人!回去好好写你的课业!” 姜蘅在院子外不甘不愿:“师姐!” 姜垣充耳不闻,转头对他们微笑道:“好了,问题解决了,几位自己去选房间吧。” 说着又看了一眼宋南时,顿了顿,补充道:“对了,宋卦师别忘了关好门窗,最好锁死。” 宋南时:“嗯?” 姜垣微笑:“我那个师妹,比较擅长爬床……爬窗。” 宋南时:“……” 当天晚上,有可能被爬窗的宋南时还稳得住,关好门窗之后开始打坐。 但啥事没有的云止风却一夜没睡,站在宋南时门前的那棵树上守了一晚上。 第84章 宋南时第二天起床,一推开门,就看到背对着房门站成了一尊泥塑的云止风。 宋南时吓了一跳:“云止风,你起这么早?” 云止风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回头看了她一眼,冷静点头道:“早。” 这么一看,宋南时就觉得不对了。 云止风身上还是昨天的那身衣服,头发上挂的全是露水,不像是起得早,倒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宋南时一顿,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窗户。 哦,没被人爬过。 她转回头,一言难尽:“云止风,你该不会是……” 云止风没等她说完就点头,声音冷静道:“那姓姜的合欢宗女修手段诡异,我怕你应付不来,所以守在这里。” 宋南时:“……” 她委婉道:“倒也不至于。” 那小姑娘总不至于真的半夜爬窗吧? 谁知话音刚落,诸袖就从另一边窗户探出头来,连连点头道:“至于至于。” 等宋南时看过来,她便眉飞色舞道:“昨夜那姜蘅姑娘就来了一次,幸好有云兄弟守着。” 宋南时悚然一惊:“她真来了?” 诸袖连连点头。 宋南时:“……”我当你开玩笑,你给我玩真的。 直到这时,她才有一种自己有可能真的要被人爬床的危机感。 她一言难尽:“那姜蘅姑娘……” 诸袖绘声绘色比划道:“被云兄弟一剑拍飞了。” 宋南时松了口气。 云止风这时才道:“在海邑镇的这段时间,我便给你当护卫。” 宋南时忧虑:“那你也不能整夜不睡啊,一晚两晚还行,时间长的话你也撑不住啊。” 云止风:“我修为高些,撑得住。” 宋南时想了想,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道:“这样吧,等下我和师姐他们一起在我房间外绘制一个防护的阵法,如此她进不来,也不用劳累你了。” 云止风想了想,道:“阵法是阵法,但我还是要守卫的。” 宋南时不解:“为什么?” 云止风认真道:“因为阵法只能在她来的时候防住她。” 宋南时疑惑,防住不就行了吗? 云止风:“但她来一趟,我就想揍她一顿。” 宋南时:“……” 她深吸一口气:“你真要守?” 云止风:“要守。” 宋南时:“……那你揍归揍,人家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手上有分寸点。” 此话一出,云止风顿时幽幽的看着她。 宋南时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不自在道:“看我做什么?” 云止风沉默片刻,幽幽道:“她都要爬你窗户了,你还为她说好话。” 宋南时听着这话不对,下意识解释道:“我这不是说好话,毕竟她年纪还小,咱们住的又是人家师姐的房子,而且她又没真做什么……” 云止风:“你还准备等她真做什么?” 宋南时:“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苍白无力的解释。 云止风:“呵。”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回去,“我去换身衣服。” 他说转身就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宋南时瞪着他的背影。 他的房门“啪”的一声关上。 宋南时瞪着门。 然后她转头就看向二师姐,色厉内荏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他简直无理取闹!” 诸袖:“三师妹。” 宋南时:“啊?” 诸袖幽幽提醒:“人家在外面给你守了一夜呢?要不是他,你半夜就被那小姑娘摸上床了。” 宋南时:“……” 开始心虚。 她声音也不大了,小声嘀咕道:“我也没说什么啊,他说要揍人我都让他揍了,我只是怕他下手失了分寸提醒一句而已……” 诸袖又幽幽一叹。 宋南时被她叹的心里发毛,问:“师姐你有话就说!” 诸袖啧啧道:“也没什么,只不过看到现在的师妹,我突然就想到了那些个想出轨还找借口说她只是妹妹的渣男。” 说完她还道:“哦,我只是随口一说啊师妹,你别多想。” 宋南时:“……” 你不说这句话她还不想多想,你说了之后不多想也得多想了。 她本来就已经很心虚了,这时候不由得更加心虚。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柳老头豪迈的哈哈笑声。 宋南时一转头,就见自己大师兄和小师妹都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津津有味地看着这边。 宋南时脸一黑,大声道:“都赶紧给我起来!干活了!” 众人见宋南时真的要生气,七手八脚的关窗,江寂还道:“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十分的欲盖弥彰。 关窗之前还顺手把柳老头带走了。 宋南时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瞪着眼。 然后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云止风房门上。 没有动静。 宋南时不由得又开始心虚,想着要不要服个软之类的。 然后她猛然反应过来,不对! 她和云止风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诸袖说什么渣男出轨的,她代入个什么劲! 这么想着,她又理直气壮的回了自己房间。 然后就开始坐立不安。 这……他确实也是为了自己好。 他还在外面守了一夜呢。 就算是朋友,闹矛盾之后道个歉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对!就是这样! 宋南时说服了自己。 不就是和朋友道个歉嘛。 她也不是什么爱面子拉不下脸的人,既然自己说得让他不舒服了,那就好好沟通。 宋南时起身就想去云止风房间。 然而刚拉开门,就见云止风正站在外面,伸手也想敲门的样子。 两个人不期而遇,面面相觑。 然后同时开口。 宋南时:“你……” 云止风:“我……” 一顿之后。 宋南时:“你先说。” 云止风:“你先说。” 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好半晌。 宋南时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好笑,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云止风瞪着她半晌,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对着傻笑,笑得一时间都忘记了方才彼此在闹什么脾气。 然后云止风先开口:“宋南时,刚刚是我反应过激了,你说的没什么不对的。” 宋南时也觉得自己想说的话没那么难开口了,笑道:“我说的方式不太对。” 云止风颇有些小心翼翼:“那我们……和好了?” 宋南时一笑:“这都算吵架吗?” 云止风便不由得松了口气,也笑了出来。 于是,一刻钟之后,等柳老头催促着江寂洗漱完毕,准备出门看宋南时的热闹的时候,就见院子里,两个人已经热火朝天的聊上了,讨论的还是他们接的委托,全然不见方才吵架的气急败坏。 柳老头不由得傻眼。 他下意识:“你们不是吵架吗?” 云止风听不见,宋南时装没听见。 她直接起身道:“我先找姜垣姑娘说一声,你们也赶紧收拾,等洗漱好了,咱们先出去看看。” 说着就带着云止风往外走。 柳老头更傻眼。 这就和好了? 他一时间气急败坏,跳脚道:“云止风!你就这点儿骨气?你有本事生气你倒是有本事两天别搭理她啊!两个时辰也行啊!你就不怕以后夫纲不振?!” 两个人头也没回,只有诸袖隔着窗户看着,看出了姨母笑。 …… 半个时辰之后,一群人才在正厅重新聚集。 姜垣也在。 宋南时昨天把姜垣委托他们的事想了半夜,这时候再看到姜垣,就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直接问道:“你知道他们约架是约去了哪里?” 姜垣就摇头:“我要是知道,我自己也就能查了,他们打架打惯了,一次两次我还在意,时间长了我就不管他们了,谁知道这次就出事了。” 宋南时:“也就是说,他们最后是在哪里失踪的,你并不知道?” 姜垣:“对。” 宋南时沉思片刻,又问:“但是他们之前一直都在宗主府上帮忙?” 姜蘅:“是。” 宋南时:“有多久了?” 姜垣算了算,道:“约有一个月了,一个多月前宗主夫人让长老们同意了小宗主继位,继位典礼原本应该筹备个三年的,但是宗主夫人怕迟则生变,便等不及直接筹备了起来,因为仓促人手不够,我师兄和师弟这才去帮忙的,这一个月他们除了修炼之外就待在宗主府上忙这个了,连宗门都很少回了。” 宋南时若有所思:“那他们突然失踪了,宗主夫人缺了两个人手不会没有发现啊,你为何不请她帮忙?” 姜垣苦笑:“她当然知道,但她忙着小宗主的事都忙的焦头烂额了,他们两个又只是失踪了三天而已,谁又能想到他们在自己宗门的地盘上能出什么事,她当然不会多重视。” “但我不一样。”她神情幽深,毫不避讳道:“我和他们双修过,我能感应到,他们一定是有麻烦了。” 宋南时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然后她直接道:“我们想进宗主府。” 姜垣就不由得皱眉:“进宗主府?” 宋南时解释:“我的卦象现在只能告诉我他们还活着,算不出来太多,既然要找人,那就得要线索,他们失踪之前最后呆的地方或许有线索。” 姜垣就皱眉道:“道理我知道,但是……” 顿了顿,道:“宗主夫人自宗主陨落之后就有些疑神疑鬼的,生怕有人害自己,宗主府守得很严,从不许外人进出,这一个月也是小宗主准备继位了她才放人进去帮忙,但除了帮忙的人其他人还是不许进,我这时候也没办法带你们进去啊。” 宋南时就摊了摊手:“我们连宗主夫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个只有你想办法了。” 姜垣听着,咬了咬牙,道:“那我出去想办法!” 她要忙,宋南时也没准备闲着,等她走了之后就直接道:“我要去找找师老头在不在这,你们谁要一起?” 众人纷纷响应。 宋南时就趁机带着一群人出门找人。 这次他们学乖了一点,未免再被人当街拉着问要不要双修,一个个把气息敛的很好,生怕被人看出修为。 云止风问她:“你准备怎么找?海邑镇不大,但也不算小,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宋南时就道:“找其他人或许不容易,找师老头还是容易一些的。” 云止风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师老头容易一些,就见宋南时直接找了个街边卖菜的大娘问:“大娘,和您打听个人。” 手里碎银塞了过去。 方才还懒洋洋的大娘顿时就热情了起来,连声问:“何人啊?你尽管提!这海邑镇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云止风明显没见识过这种在这里住了半辈子的大娘消息有多灵通,还在半信半疑。 宋南时就已经道:“您知不知道,镇里有一个平常不住这里,一年才会回来上一次坟的小老头?” 大娘回想:“不住在这里只回来祭祀的啊?这海邑镇还不少呢?北边的李老头,南边的张老头,您找的是哪个老头?” 宋南时补充信息:“他一次回来要上十三个坟!” 这关键信息一出,大娘顿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道:“你说的是那个小老头啊!嗐!修士老爷是吧?那我可就太熟了!我小时候他就是个小老头,年年回来上坟,现在他还是个小老头,一点都没变的!” 说着就指点道:“这样,你们往北走,看见那座山没?那山上就埋着十三个坟,那小老头就住在山脚下,年年除了上坟都不出门,现在也不知道走了没。” 宋南时当即眼前一亮:“谢了!” 然后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一众人:“走吧,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云止风愣愣跟上,十分震惊:“他们知道的这么清楚?” 宋南时就笑:“打听这种消息,你和谁打听都没和在这里住了半辈子的凡人打听快,他们的根就在这里,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出过镇,谁家添丁进口、谁家偷了谁家的鸡,他们都一清二楚,更别说师老头那怪人了。” 这叫村情六处。 一众人大开眼界,顺着那大娘指点的方向走,很快就到了那座山。 宋南时先看到了山下的小院,说是小院,其实就是篱笆围起来的两间茅草房,简陋的随时都会摇摇欲坠。 宋南时先进去看了看,就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住的痕迹都没有,只有桌子上压着的一张泛黄的纸钱,证明这里确实曾经来过人。 但是那老头也不是多爱出门的人,这个时候不在住处,难道是在山上吗? 她抬眼看了看,道:“上山。” 几人对视一眼,跟着上山。 爬山的时候都没说话,因为宋南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爬到了半山腰,他们就见到了宋南时口中那十三个坟。 说实在的,很震撼。 十三个坟排成一排,哪怕是看惯了生死的修士,此时也忍不住心下震撼。 但是宋南时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她环视一眼,道:“师老头不在这里。” 江寂猜测:“说不定他现在在镇子上?我看那茅草房也不怎么能住人了,他可能是住在了镇子上,我们正好错过了。” 宋南时却直接道:“不,不可能,除非要死了,他不可能主动往人多的地方跑。” 这么多年,她可太了解师老头了。 他这人孤僻的紧,十几年住在自己山头上就鲜少下来,但他的孤僻和小师妹的孤僻还不一样,小师妹那叫社恐,他直接就是嫌弃其他人吵闹嘈杂,人多的地方能不去就一概不去,宋南时甚至敢肯定,哪怕是这茅草房塌了,他进山住山洞当野人也不可能去镇里。 但是他现在不在茅草房,也不在山上。 她甚至都不会往他其实是在附近打猎闲逛所以他们才错过这方面猜测。 因为那老头神识敏锐的很,他若是在这一带,他们一出现,他就会出来。 但是他没有。 宋南时脸色很难看的拿出命盘,算师老头的行踪。 师老头比她修为高的多,宋南时强行算,只觉得举步维艰,胸口中闷气翻涌。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一板一眼的算。 然后她就发现,就和昨天一样,她算到一半,直接被什么弹了出来。 宋南时喉咙微甜,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这是强行算修为比她高许多的人的后遗症,宋南时也没在意,随手擦了擦嘴角就要继续算。 周围却一下鸦雀无声了,众人被这口血吓得没反应过来。 云止风却一下抓住她的手腕,惊怒交加:“宋南时!” 宋南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 她的神情还算冷静。 但张口却道:“云止风,师老头失踪了。” 顿了顿:“和姜垣的两个师兄弟一样。” 昨天她算姜垣的师兄弟,也是同样的卦象。 师老头,和那两个师兄弟,遭遇了一样的事。 但宋南时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师老头那般修为音信全无? 她看着还在愣神的云止风,直接道:“我再算一卦,我要算一下他的生死。” 云止风一顿,缓缓松开手。 宋南时直接起卦。 这次她只觉得胸闷,反应却好了许多。 卦成,她咳了两声,松了口气:“还活着。” 直到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江寂震惊道:“师长老失踪了?” 诸袖则担心地看着宋南时:“师妹,你……” 宋南时抬了抬手:“我没事。” 一片死寂中,她抬眼环视了一下四周,道:“我们下山。” 郁椒椒弱弱道:“师长老失踪了,那这里我们不再看看?” 宋南时直接摇头:“这里看不出什么,他要是在这里失踪的,以他的实力,哪怕是要飞升的大能来抓他,这里也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有,我怀疑他和姜垣的师兄弟一样,因为某件事离开这里之后,在某个地方失踪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师老头这里鲜有人烟,我们与其在这里掰扯师老头的线索,倒不如直接回去找姜垣的师兄弟,他们失踪的太像了,我怀疑他们就是一起失踪的。” 但是这么说着,她还是仔仔细细地把这里搜了一边,确认这里除了一撮不知道什么时候烧的灰烬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才不死心的下山。 全程没人敢说一句话,虽然宋南时看着很冷静。 下山的时候,宋南时走得大步流星,云止风看着,突然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宋南时一顿。 云止风平静道:“害怕就别强撑着。” 宋南时:“我没有害怕,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我得先找人。” 云止风叹了口气:“当着我的面,当着我们的面,你还强撑什么?” 宋南时不说话。 手心里,她的手掌冰凉,现在还在发抖。 他想握紧她的手,又不敢。 他犹豫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后他就发现,方才一直沉默没有动静的宋南时身子一抖,然后缓缓地,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有些疼,但云止风没有动。 片刻之后,云止风听到了宋南时凶狠的声音。 “谁敢动师老头,我要把他们全都千刀万剐!” 凶狠,却还发着抖。 云止风这次没有犹豫,虚揽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好,千刀万剐。” “我和你一起把他们千刀万剐。” 他抱着她,眼神冷冽,声音却极其温柔。 ……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回到姜垣的院子。 姜垣已经回来了,见他们回来正想说什么,一见他们的神情却觉得不对,犹豫道:“你们怎么了?” 宋南时冷静道:“没什么,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姜垣犹豫片刻,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能进宗主府的方法,就是有点……不太体面。” 宋南时直接道:“没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你直接说!只要能进去,我们就不会推辞半句。” 姜垣当场就感动了,只觉得他们可真是太敬业了。 她方才还有些犹豫,这时候也不纠结了,直接道:“宗主府现在正招能给宗主夫人解闷的人,与此同时,外院还缺一个扫地的粗使和一个倒夜香的,这三个都是现在可以进宗主府的,你们可以在这三个上面使使劲,但是……我先说一句,宗主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给她解闷的都得身怀绝技,这个有点不太容易,我建议你们往扫地粗使和倒夜香的使劲。” 众人:“……” 宋南时:“……” 宋南时现在想不起师老头了,她觉得他们的情谊就这么点了,她满脑子都是倒夜香。 她沉默片刻,冷静道:“我学过音修的手段,弹琴弹的不错。” 其他人连忙跟进。 云止风:“我丹青尚可。” 江寂:“我剑术一绝!” 诸袖:“我棋艺高超!” 最后留个郁椒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惊慌:“我……我会胸口碎大石!” 众人:“……” 第85章 胸口碎大石几个字一出,几个人当场就沉默了。 也不是不行,就是不太行的样子。 宋南时看了看自己娇娇弱弱的小师妹,良久之后,委婉道:“小师妹,倒也不必如此。” 小师妹闻言,看起来都快哭了。 她哭唧唧道:“三师姐,我知道我不行,但是这次我不行也得行啊!” 她环视了一眼众人,耿直道:“给宗主夫人解闷还好,扫地粗使也行,但我万一被选去倒夜香了呢?” “倒夜香”三个字一出,众人只觉得脊背一寒,一个个的都如芒在背。 小师妹一针见血,戳破了他们不愿意去想的可能。 是啊,岗位就这么三个,万一他们被选去倒夜香了呢? 他们一个个绞尽脑汁地拿出看家本领,绝活频出,为的不就是不想去倒夜香吗? 他们对视一眼,再看彼此时,只觉得这已经不是同门和朋友了,而是有可能会让他们去倒夜香的竞争对手。 于是气氛一时间险恶了起来。 偏偏这时,姜垣还提醒道:“宗主夫人丧夫不过一年,小宗主又继位在即,夫人最近很低调,找解闷的最多也不过一两个人,扫地粗使和倒夜香的也都只招一人,能进宗主府的人很少,但报名进府的人可不少,可以说竞争非常大,与其盯着热门岗位,你们倒不如分散开来,抽出几个人去竞争粗使和倒夜香的,万一宗主夫人身边没被选上,也总有人进府不是?” 她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更加险恶了。 话是这么说得没错。 但是他们谁去倒夜香呢? 几人沉默良久,宋南时看了又看,终究是不愿意一起走过来的同伴们为了个夜香兄弟阋墙,于是沉默片刻,冷静提议道:“那这样,三个岗位我们全都报名,谁能选上各凭本事,如何?” 众人闻言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彼此,都觉得这个办法公平,于是纷纷点头。 险恶的气氛渐渐褪去,众人又变得其乐融融了起来。 和睦的气氛之中,众人看着彼此,一时间都在心里打起了一样的算盘。 我的绝活肯定不会比他/她差的,就算要倒夜香,那倒夜香的也不会是我! 一群对自己异常自信的人这么想。 然后他们纷纷交流起了自己的“绝活”。 江寂:“我自从得到了剑圣的传承之后,剑术方面更进一层,我改一改用作剑舞也不是不行的。” 诸袖:“我的棋艺能打得过咱们宗门棋艺最好的掌门。” 云止风矜持:“我还做麒麟子的那些年,君子六艺无所不学,丹青还算拿得出手。” 宋南时凡尔赛:“惭愧惭愧,和你们相比我就小巫见大巫了,我也就是幼时跟着音修的师伯学琴的时候被夸过几遍天赋过人罢了。” 他们聚众凡尔赛,凡的小师妹都快哭了。 他们什么都会,而自己就会碎个大石罢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离夜香只有一步之遥了。 一旁的姜垣看她哭得可怜,于心不忍,正想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安慰几句,就见这娇娇弱弱的小女修一边哭唧唧,一边无意识地把她几百灵石买的坚不可摧的青石石桌掰下来一块,随手揉成了粉。 然后继续哭唧唧。 姜垣:“……” 她默默地把手帕收了回去。 看了看聊的热火朝天的宋南时等人,再看了看哭唧唧的郁椒椒,她突然就觉得,这最后谁能被选上,还真的不好说了。 姜垣默默道:“那我去帮你们报名吧,宗主府选拔是明天,你们先准备准备。” 众人纷纷应是。 宋南时还想得多一点,在姜垣离开之前提醒道:“我们是一起进城的,不少人都看到了,你给我们报名的时候就说我们是中州城一个小师门的师兄弟,因为中州城凶兽潮宗门受灾严重,迫不得已去外面讨生活的,我和你是旧识,所以领着师兄妹投奔你的,你这才帮忙找的活计。” 这确实稳妥不少,姜垣自然点头。 她走后,宋南时想了想,又道:“我们今后出门在外都把修为往下压一个大境界,云止风就把修为压到金丹。” 众人也纷纷点头。 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宋南时也冷静了许多。 再想起师老头,她的情绪也没那么激烈了,最起码能冷静分析了。 她又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猜测,师老头不是被人抓走的。 他看着低调,但修为比掌门还高出两分,修真界鲜有敌手,就算是要飞升的大能来抓他,师老头也不会束手就擒,哪怕不敌也会留下痕迹,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蛛丝马迹都没有。 他是主动离开的茅草屋。 那什么事会让他主动离开茅草屋呢?在宗门的时候,他一整年一整年的不下山也是常事,想让他主动下山千难万难。 宋南时沉思片刻,突然道:“你们说,师老头的老家既然是在这里,那他有没有可能在这里有认识的人?” 云止风反应很快,立刻道:“你的意思是,师前辈有可能是见到了认识的人之后才离开的茅草屋,这才失踪的?” 宋南时:“有这个可能。” 但这样的话还是有一点宋南时想不通。 要说认识的人,她在宗门里算是和师老头最熟悉的人了,但她叫他下山,十次里面还有九次会被他无视,更别说别人了,普通认识的人他根本连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 这认识的人得有多熟、对老头有多重要,才能这么轻易把老头带下山? 但要真有这么重要的人,宋南时为什么没听说过? 这么一想,宋南时又觉得这个猜测,还是存疑。 她叹了口气,道:“姜姑娘还没回来,我们出去看看吧,既然接了人家的任务,好歹也得熟悉熟悉这里。” 众人自然没二话。 就是出去的时候有个小插曲。 他们差点撞上兴冲冲往这里跑的姜蘅姑娘。 其他人还没发现呢,云止风眼尖,直接就把宋南时拉了过来,好险躲过了那姑娘的目光。 宋南时随口道:“这姑娘还挺坚持不……” 转头就看到云止风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宋南时:“……” 莫名心虚。 就好像那个拈花惹草之后被正派女友发现的渣男。 于是没说完的话一转弯,硬生生改口道:“幸亏你晚上要给我守夜,要不然我可怎么办!”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 宋南时咳了一声:“走吧,该走了。” 众人对宋南时的能屈能伸表示大开眼界。 这一次,他们压了修为之后再走在街上,就没那么显眼了。 宋南时上了街就直奔这里的万事堂,这里消息最灵通,能探听道的消息也最多。 然而进了万事堂之后,宋南时便觉得这个万事堂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 万事堂里修士不少,但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却没有任何要接任务的意思,反而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任务栏前。 那里站着两个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修士。 他们气质冷厉,相比于普通修士,更像是杀手之类…… 等等! 宋南时的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熟悉的死了么令牌上。 艹!这就是个死了么杀手! 啊?这什么世道?现如今杀手都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宋南时以为这两个死了么杀手来这里是有什么任务,不想趟这个浑水,带着众人正想走,就见那两个一动不动的杀手齐齐出了手。 ……他们迅速撕下来任务栏上两张任务,飞快离开。 宋南时一时间有些懵,盯着他们的背影看。 直到他们走出万事堂了,万事堂里其他修士才发出不屑的嘘声,似乎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敢怒不敢言。 宋南时觉得有些不太对,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之后就凑到一群说得正热闹的修士跟前,随口问道:“兄台,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两个人应该是杀手吧?这杀手怎么来万事堂接任务啊?” 有人看了她一眼,道:“新来的?” 宋南时苦着脸:“中州城来的,中州城嘛,你也知道。” 这几日中州城的事传遍了修真界,几人顿时了然,看宋南时他们时就带了几分同情。 他们就道:“你们中州城不好混,但是想接任务赚钱的话你们也不该来海邑镇啊,这里更不好混。” 说着他就指着门口,大倒苦水:“看见那两个杀手没?死了么杀手,从两年前死了么在我们这里开了分楼之后,那些个杀手就跑到咱们万事堂接任务,弄得咱们能接的任务越来越少!” 宋南时不解:“这不是杀手组织吗?还接万事堂的任务?” 那人就嗤笑:“还不是当杀手养活不了自己了?要我说当杀手来什么海邑镇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宋南时听了个大概。 海邑镇不大,而且只有合欢宗一个门派,没有和其他门派的冲突,合欢宗上下又沉迷双修,带着整个镇子哪怕是其他修士也贤者时间了起来。 整个镇子冲突很小,外面的人又不稀罕理合欢宗这个搞双修的,所以自从死了么两年前在这里开了分楼之后,基本上接不到任务。 于是死了么杀手们快活不下去了,就盯上了万事楼的普通任务。 他们还鸡贼的很,每次来都带上杀手令牌,恨不得直接说自己是杀手,让其他人不敢和他们抢任务,敢怒不敢言。 分楼的楼主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南时第一次听说杀手还有饿死的,大开眼界。 一旁的人聊着,便道:“但是听说他们主人对此很不满,两个月前亲自来了分楼,要整改这个分楼。” 宋南时:“主人?” 那人:“就整个死了么的主人啊,杀手头子,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们中州城的死了么总部遭殃了都没怎么去,这次居然来这小小分楼了,看来是真的对那些杀手很不满。” 宋南时了然。 就那个为了好记把杀手组织“三更死”改成“死了么”然后一路做大做强的杀手头子。 她正想再问什么,就听又一人嗤笑道:“得了吧,他不满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啊,这两个月不是都泡在宗主夫人的温柔乡里了哈哈哈!” 他发出了暧昧的笑声,不可言说一般冲其他人眨了眨眼,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 宋南时脸上的笑就淡了。 这人见其他人捧场,更起劲,大声道:“刚死了丈夫一年的寡妇呢,就让那个杀手头子频频进门,说是旧识,帮忙料理丈夫后事,但谁知道他们做什么苟且之事呢,要我说她合欢宗的宗主夫人,水性杨花些也没什么,但一边和其他人苟且一边标榜自己深爱丈夫,我就很看不惯了……” 宋南时面无表情。 她不认识那宗主夫人,但听一个陌生男人对别人的私事评头论足大肆吹嘘,她觉得恶心。 合欢宗的修士多半只接自己宗门的任务,万事堂里许多都是散修和游历的修士,他们肆无忌惮。 宋南时耳边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寡妇如何如何,胃里翻涌,只觉得和他们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都恶心。 而与此同时,万事堂的二层,一个少年握紧了拳头看着下面的人,眼里似有火在烧。 他抬脚就要冲下去。 他身边的人却猛地拉住了他,哀哀劝道:“小宗主,夫人说了,您继位之前不可再生事端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您暂且忍忍,等到继位,他们是生是死不是您说的算?” 少年咬牙切齿:“他们辱我母亲!” 那人头上冒汗:“小宗主……” 两人僵持不下,就听见下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那人的喋喋不休。 女声冷淡道:“哦,您知道的这么清楚,请问您是住在宗主夫人窗户外面吗?” 两人同时一顿,向下看去。 只见一个女修带着一群人抱臂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他们。 说话那人一下顿住,然后恼羞成怒道:“我虽然不认识宗主夫人,但这种事情不是一猜就知道吗?” “哦。”女修声音玩味:“您不认识,也没见过,但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来您是个顶好的卦师啊。” 那人终于看出这女修是故意刺他,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上前就要动手。 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轻描淡写的一挡,那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女修惊讶:“怎么站都站不稳啊?” 她轻笑:“这么虚?我建议您下次有空啊,就把这说大话的功夫多用在修炼上。” 说着,她无视那修士愤恨的目光,对青年道:“风儿,走了。” 那青年脚步一个踉跄,无奈地看着她。 一行人离开。 而二楼的两人已经看呆了。 良久,他们都没影了,少年才回过神,立刻对身边人道:“你去找找他们。” 随从为难:“夫人说我要守着小宗主寸步不离。” 小宗主不耐烦:“那就回去,回去之后你去找他们。” 随从:“可海邑镇这么大,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宗主更不耐烦:“不是说了嘛,那公子叫风儿啊。” …… 到了第二天,宗主府招人。 宋南时一行人忐忑的去了。 去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了之后,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他们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倒夜香的职业离他们更进一步了。 就算公务员热门岗位报录比也不过如此吧? 但是事已至此,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一个要考核的就是给宗主府人解闷的人,然而还不是谁都能进入考核的。 岗位要求修为必须是筑基以上。 这一下就刷掉了一大半。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觉得庆幸,然后跟着那管事的进了外院,开始第二轮考核。 所有人站在一个院子里,不远处一个凉亭围起了屏风,那管事就道:“咱们夫人就在那里,你们尽管拿出十二分本事,谁能入了夫人的眼,这位置就是谁的。”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宋南时这时候也有了些信心。 这进第二轮面试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他们加在一起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夫人也是兴趣高雅之人,这一群主角在这里,宋南时就不信还拿不下一个夫人! 只有郁椒椒觉得人生无望,开始思考如何体面的倒夜香。 众人心思各异中,考核开始,他们只需要一个个上前表演一段才艺,能被夫人看上的就算选上了。 抽先后顺序的时候,宋南时看到似乎有个少年走了进来,在不远处看着。 但她也没在意,只把他当看热闹的。 抽签结束,众人确定了序号,很快开始。 宋南时抽了个还不错的出场序号,本来心情还不错,谁知道第一个出场的就抱着琴。 宋南时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她也是琴,琴还是找姜垣借的。 但她很快安慰自己,没关系,合欢宗不算大宗门,师伯都说她不练琴可惜了,虽然这些年没练过,但想来真正琴艺高超的也不会…… “铮!” 第一声琴声响起。 宋南时浑身一僵。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琴声。 宋南时仿佛看到了自己倒夜香的未来。 耳边是让人如痴如醉的琴声,宋南时眼前却一阵阵的发黑。 这这这…… 宋南时立刻去看这人的身份。 登记上清清楚楚,这是音修专业选手。 元婴期。 宋南时:“……” 你有这个本事,你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找个工作都这么卷了吗?? 宋南时沉默片刻,和小师妹蹲在了一起,准备和她一起琢磨怎么倒夜香。 然而都这样了,一曲结束,屏风里却只见一个人影挥了挥手。 管事见状,笑容不变,“对不住了仙子,您这边请吧。” 这是没被看上。 这一下其他人也觉得不妙了。 这样都看不上,宗主夫人的口味得多刁钻? 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第二个是个画画的,马良神笔也不为过,云止风当场面色大变。 第三个是个下棋的,当场表演解死局,诸袖目瞪口呆。 然而这两个都没被看上。 顿时,蹲着和宋南时一起琢磨倒夜香的又多了两个。 只有大师兄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宋南时肯定不甘心倒夜香的。 她决定竞争一下粗使。 就在几个人各怀心思中,一个个身怀绝技的人被淘汰。 众人更忧心忡忡了。 这夫人品味得多高啊。 正在此时,叫号叫到了郁椒椒。 郁椒椒已经认命了,决定走个过场。 她上前,深吸一口气。 她没敢说自己要胸口碎大石,生怕品味高雅的夫人直接赶她出去。 于是她保守道:“那我先来个……手劈十层砖?” 众人哄堂大笑。 然而屏风里却传来一个声音:“什么砖?” 婉转如黄鹂。 郁椒椒下意识:“青玉砖。” 青玉砖可不是普通的砖,虽然带玉,但那可是修士的演武场常用的砖,结实得很。 里面也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那你试试。” 宋南时缓缓张大了嘴,觉得不妙。 小师妹已经当场劈砖了,十块青玉砖叠起来,她和切豆腐一样劈下去。 于是众人的笑声也惊的停了。 里面的人似乎震了一下,然后问:“你还有什么绝活吗?” 小师妹懵道:“胸口碎大石算吗?” 夫人:“那得有人帮你砸石头吧?” 宋南时灵光一闪,当即举手:“我就是小师妹胸口碎大石的搭档!” 所有人刷的一下看向了宋南时。 里面的人也看了一眼,然后道:“那就不用继续了,这个小姑娘和她师姐,我要了。” 宋南时猛然松了一口气,抱着自己小师妹就亲了一口。 哈哈哈她不用倒夜香了! 里面的声音还道:“这里还缺个粗使,有谁愿意吗?我也乏了,这里能选到的话就直接选了吧,也不用再筛选一次了。” 众人都是来竞争夫人身边的工作的,就有些不乐意。 二师姐可没不乐意,抓紧机会,当即道:“我来!我剑术高超,用个扫帚不成问题。” 夫人就十分随便道:“那就你吧。” 云止风和江寂晚了一步,看着三个乐颠颠的女孩,突然觉得不妙。 与此同时,那管事道:“对了,还有倒夜香的……” 他话还没说完,剩下的人就散了个干净,一个没剩。 哦,还剩云止风和江寂。 管事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两位要竞争倒夜香吗?你们要不想要的话,我就从外面报名的人里找。” 宋南时冲他们狂使眼色。 能进一个进一个! 两人:“……” 他们面色凝重地看了彼此一眼,一个个的如临大敌。 现在问题就来了。 这倒夜香的好事,究竟花落谁家? 第86章 现场有约莫两秒钟的沉默。 然后是云止风最先发难。 他拿出了此生最真诚的态度,诚挚道:“江兄是大师兄,养活一群师妹不容易,一路上吃穿用住都得你操心,我孤身一人能得你们庇护已经不易,又怎么能再抢江兄的工作机会,所以这倒夜香的活计,非江兄莫属。” 他长相俊美,表情真诚,言辞恳切,这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是真的好看,扯谎的时候看起来就十分的有说服力。 众人神情顿时动摇。 江寂除外。 江寂没想到云止风这么个浓眉大眼的人此刻也这么坑他,一时间脸上全是被背叛了般的震惊。 宋南时看得都于心不忍了起来。 这时候柳老头也顾不上看热闹了,他想到万一是江寂这傻小子去倒夜香了,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去?于是当场就急了。 他大吼道:“还不说话!再不说话你就真去倒夜香了!” 江寂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他当然不想去倒夜香。 夜香的鞭策之下,江寂大脑飞快转动,直接超水平发挥,演技爆棚。 他表情比云止风还诚挚,声音比云止风还恳切,情绪饱满道:“云兄,你快别和我客气,我们师兄妹几个互相扶持相互帮衬,哪怕是我这个当师兄的不争气要靠师妹们一段时间,日子也还是过得去的,但云兄你前不久才家破人亡,我是黑了心肝才会抢你的工作啊!” “家破人亡”这四个字一出,直接把在场众人给镇住了,别说不知情的宗主府众人,连宋南时他们都傻了。 但仔细一想……云家也确实家破人亡了。 啊这…… 云止风自己也震了一震,但他好歹当过这么多年麒麟子,不动声色地收起表情,并且很快组织好语言反击。 他叹息道:“江兄一个人拉扯几个师妹难道就容易?好不容易师妹们长大又有此无妄之灾,江兄比我更需要工作。” 江寂也叹息:“不不不,云兄从前家境殷实却沦落至此,云兄才比我更需要这份工作。” 两个人反向给对方卖惨,恨不得直接把对方说成千古最惨。 说得宋南时自己都快以为他们全都是身世凄惨的小可怜了。 说到最后屏风里的夫人都快坐不住了,招了招手让管事过来,不由得问道:“这几个人是何来历?这经历也未免太凄惨了些。” 管事记得清楚,直接道:“他们都从中州城来,中州城不是刚遭了凶兽灾吗?这几个就是受害者,那几个女修和那姓江的修士是一个宗门的,宗门直接在凶兽潮里没了,这才出来讨生活,那长得最好看的和他们不是一个宗门,但好像是朋友来着,听意思是直接家破人亡了,这才结伴出来的。” 夫人听的沉默良久,幽幽一叹:“天灾人祸、世事无常,也是群可怜的。” 管事也叹气:“谁说不是呢,但都到这时候了他们还不忘了想到彼此,也是有情有义的。” 夫人闻言,神情恍惚了片刻,低声道:“是啊,有情有义。” 夫人似乎是被这句话给触动到了,出神良久之后,终于开口:“好了,你们都不必再谦让了。” 她一开口,正说到白热化的两个人先后停下,但仍旧死盯着对方。 一个诚恳。 一个真挚。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身处绝境了也不忘了把生的机会留给对方,简直感天动地。 但宋南时只看到了两个人之间越来越浓的火药味。 她就突然想,他们在原著里打生打死的,总不会是因为今天这盆夜来香吧? 宋南时:“……” 此时,夫人已经示意人挪开屏风。 众人下意识看了过去。 宋南时就看到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是艳光四射的美人。 她一时间有些愣神。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这艳光四射的美人开口了。 她缓缓道:“我许久没见过你们这般有情有义的人了。” 云止风和江寂对视了一眼,面不改色道:“夫人谬赞。” 说完同时瞪了对方一眼,暗地里火火药味十足。 那夫人却抬了抬手,道:“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但我本意是只想招一人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就知道,她这是要亲自选人了。 云止风两人神情紧绷。 然后就听夫人道:“可你们都这般为彼此舍生忘死了,我又怎可不成人之美?” 两个人豁然抬起头,纷纷觉得不对,一时间面色大变。 夫人继续道:“我们家也不缺这口吃的,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们两个都……” 话说到这里,云止风几乎已经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了,哪怕是冷静如他,一想到今后要和江寂一起倒夜香,也不由得心如死灰。 江寂也是这么想得。 然而下一刻,峰回路转。 “母亲!”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打断了夫人未说完的话。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衣衫华贵的少年缓缓走进庭院。 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转头看到他,一时间皱眉:“覆儿?怎么到这里来了?” “覆儿”这两个字一出,宋南时顿时就想到昨天打听到的消息。 合欢宗还未继位的小宗主,名为君覆水。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小宗主,却见那小宗主眼神划过她和云止风的时候,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这才移开视线。 宋南时不由得疑惑。 他们认识这小宗主吗? 自来熟? 此时,自来熟的小宗主已经看向了自己母亲。 他面不改色道:“儿子有事求母亲。” 夫人的神情不由得缓和了下来,“何事?” 小宗主看了云止风一眼,道:“儿子本想趁这个机会选个陪练的,母亲也知道,这些年儿子实战的机会少之又少,当了宗主之后再这么下去委实不妥。” 夫人神情就严肃了下来,不由得道:“那群老匹……” 顾忌着还有外人,她说了一半又停下,只深吸一口气,道:“那母亲为你选一个合适的。” 小宗主却道:“那倒不用了,我今日倒是看上了一个。” 夫人顿了顿,“哦?何人?” 小宗主就转头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 江寂:“!” 小宗主已然道:“刚刚这两位兄弟的话我都听了,着实是有情有义,既然如此的话,我何不成人之美呢?我见这位云兄弟的修为也不错,就暂且当我的陪练吧,那这倒夜香的活就是江兄弟的了,如此,你们都有工作,也不用让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小宗主的声音震耳发聩。 云止风唇角就露出了笑容。 江寂面色大变。 小宗主还殷殷道:“母亲,你觉得如何?” 夫人看了他片刻,终究是叹息道:“我儿心善,既然你已经有了成算,就按你说的办吧。” 那小宗主终究是年轻,顿时小小的欢呼了一下,得意的看向了云止风他们。 他眉飞色舞道:“这样你们就都能留下来了,云兄弟,江兄弟,你们开不开心?” 云止风神情难得的温和:“开心。” 江寂在柳老头无能狂怒的“我不要倒夜香”的狂吼中,露出了一个快哭了的笑。 “开心……” …… 一刻钟后,全部成功上岗的几个人被管事客客气气的送出了侧门。 管事很周到道:“你们情况特殊,夫人便许你们安顿好之后,下午再过来干活。” 宋南时顿时道:“夫人仁慈。” 管事笑道:“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们来之前打听清楚没有,但我得和你们好好说清。” 宋南时:“管事请讲。” 管事:“宗主府轻易不让外人进,不是宗主府和合欢宗的人也不许留宿,所以你们白日里在宗主府工作,但入夜之后是不许住在宗主府的,你们可知?” 不许住在宗主府? 众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他们拼这么大力气进宗主府,为的就是调查那两师兄弟失踪一事,白日里人多眼杂,而且每个人都有活计,着实不好动手,他们便是等着入夜之后调查呢。 不让住宗主府,那就麻烦了。 宋南时思索了片刻,一抬眼,却看到管事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们,宋南时顿时一惊。 管事问:“你们可是有什么异议?” 宋南时不动声色:“有。” 管事眯了眯眼:“哦?有什么不满吗?” 宋南时面不改色:“不包食宿的话,那餐补和房补一天是多少?” 管事:“……” 他面无表情:“吃饭你们可以和府里其他人一起,房补一月二十灵石。” 宋南时笑眯眯:“那我没意见了。” 管事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宋南时就看着他的背影,也眯起了眼。 小宗主继位在即,警惕些情有可原,但警惕到这种程度,这就不是正常范围了吧。 她沉思片刻,转头看向其他人,正想说先回去,却见江寂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云止风。 宋南时不由得一惊,险些以为原著里龙傲天和反派的战争就要因为夜来香开始了。 她顿时警惕,几乎想好要怎么拉架了。 却见当事人之一的云止风微微一笑,丝毫不慌。 他云淡风轻道:“倒夜香而已,江兄大可以将其当成对自己的一场磨练。” 江寂闻言正想反驳,就听云止风淡淡道:“正如江兄所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江寂:“……” 他一腔怒火全给憋回去了。 宋南时也是叹为观止。 龙傲天这一块,你真是拿捏的死死的。 几个人神情复杂的走回去,走到一半,却见江寂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路边一辆倒夜香的车不放。 宋南时还以为他触景伤情,颇有些小心翼翼道:“师兄,怎么了?” 江寂:“正所谓学无止境,事实已然无法更改,我要学一下怎么倒夜香,哪怕是倒夜香,我也要做倒的最好的!” 宋南时:“……” 她震惊地看着江寂。 这就是龙傲天的自我修养吗? 你们主角界,都卷成这样了吗? …… 另一边,管事脚步匆匆的回去复命。 刚进门,他就听见小主人不满道:“母亲,正所谓用人不疑,您怀疑他们为何不直接不用他们,还要这样试探?” 夫人很耐心:“覆儿,这不叫怀疑,这只是该有的警惕心而已,你总是把人想的太好,会吃大亏的。” 小宗主却道:“他们不是坏人,我还能是傻的不成?” 夫人:“哦?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坏人,你见过他们?” 小宗主正想说话,又突然一顿,只嘟嘟囔囔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夫人不说话,只看向外面,道:“进来吧。” 管事面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夫人便问:“你按我说得试探了?” 管事:“是。” 夫人:“他们如何反应?是不愿意,非要入府,还是说一口就答应了?” 管事:“都不是。” 夫人抬了抬眼:“那他们怎么说?” 管事想了想,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他道:“他们问我要房补。” 于是夫人也:“……” 小宗主却高兴起来:“您看吧,要真是别有用心哪里会想到房补,他们就是穷的过不下去了才过来的啊!要不然一个修士怎么会沦落到倒夜香。” 夫人扶额:“看来是我多心了……罢了,你这下满意了吧?满意了就回去,今天的课业怕是还没动吧?” 小宗主闻言心虚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准备走。 他出门的时候,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夫人,先生已经在等着了。” 小宗主脚步一顿。 先生。 在宗主府,只有那个死了么的杀手头子,才会被称为先生。 母亲又要去见他。 他迟疑片刻,想到外面的流言,终究道:“母亲,您……能别去见他了吗?他一个杀手头子,能是什么好人……” 此言一出,谁知道方才还十分温柔的母亲却疾言厉色了起来:“覆儿!我不管你从外面听了什么,这话不可再讲!” 小宗主看着母亲严厉的神情,负气甩手就走。 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 …… 宋南时一行人回去之后就陪着江寂研究那辆夜香车,追着那辆车跑,弄得人家险些以为他们这群人是变态。 宋南时也不想当变态。 奈何江寂一口一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直接把他们全拉上了,宋南时他们自知理亏,只能心虚跟上。 然后就一直研究到下午,他们该去宗主府报道了。 江寂这才胸有成竹道:“我觉得我有了些领悟。” 宋南时:“……” 她不是很想知道他从倒夜香中领悟到了什么。 她从未这么迫不及待的上工,跑的飞快,以至于管事看到他们的时候,还不由得欣慰道:“你们都很积极,现在像你们这样勤劳的人不多了。” 然后直接把他们按工作分配开,宋南时这才松了口气。 其他人各自被人领走,宋南时和小师妹则是直接被管事带走。 然后便带到了一栋楼前。 那管事便道:“夫人现在在里面会客,你们的任务就是在夫人想起你们的时候给夫人解闷,所以就在这里等着,夫人什么时候想起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进去。” 就是带薪摸鱼。 宋南时了然。 然后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等终于有侍女通报道:“夫人让你们进去。” 宋南时这才和小师妹对视一眼。 她握着满脸紧张的小师妹的手,走了进去。 刚踏进那温暖馨香的画楼,他们便听到了夫人的声音,像是在和其他人说话。 “……先生说我不宜郁结于心,最好找个人解解闷,今日正好找到合适的人,便让先生见见。” 那声音透着轻松愉悦,和宋南时上午时听到的那倦懒的女声完全不同。 宋南时下意识抬起头,就见珠帘里,夫人对面坐着一个广袖长袍的公子,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 宋南时看过去时,他便偏头,视线落在了宋南时身上。 宋南时迅速低下头。 然后她便听他道:“那便看看吧。” 宋南时两人迅速被招呼进来。 夫人笑道:“这位是死了么首领,他要你们表演什么,你们就表演给他看。” 宋南时了然。 这就是那个和夫人传绯闻的杀手头子。 就不像个杀手,反而像个小白脸似的。 宋南时面不改色:“是,夫人。” 夫人便道:“别叫夫人了,我名为芍药,别人都叫我一声芍药夫人,你们便也这这样叫吧。” 宋南时从善如流:“芍药夫人。” 他们说完,那杀手头子便饶有兴致道:“你们可有什么拿手的?” 宋南时:“回首领……” 她没说完杀手头子便道:“我名中带一个慎,你们便称我为慎先生吧。” 宋南时:“慎先生。” 慎先生懒洋洋道:“那说说你们擅长什么吧。” 他漫不经心的端起酒杯饮酒。 宋南时就觉得,她要不要等他咽下这口再说。 然后她就面不改色道:“我们擅长,胸口碎大石。” “噗——” 高贵冷艳的慎先生一口酒喷了出来。 宋南时很有先见之明的扯着师妹默默后退了两步。 …… 另一边,云止风被领到小宗主的书房时,就看到小宗主正十分兴奋地等着他。 云止风脚步一顿,不动声色道:“小宗主。” 小宗主立刻道:“别叫小宗主了,我姓君,你我有缘,你就叫我一声君弟,我叫你一声云哥,好不好?” 云止风:“……”这哪里来的自来熟? 他神情不变:“这怕是不合规矩。” 他这么说,本以为这小宗主还会胡搅蛮缠一会儿,谁知道他虽然失望,却像是被拒接的习以为常一样,并不纠缠。 他退一步,道:“那这样,你叫我小宗主,我叫你名字可好?” 云止风:“名字?小宗主知道我名字?” 登记的时候并不强制留名字,他就只留下了一个姓氏。 难道这小宗主还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 云止风不由得阴谋论了起来。 然后就听小宗主道:“知道啊!” 他道:“风儿!” 云止风:“……” 他突然觉得,倒夜香也很不错的样子。 第87章 云止风被这一声“风儿”叫的脑瓜子嗡嗡的。 但他是谁,他是曾经的麒麟子,他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于是沉默了良久,他冷静的将满脑子的“风儿”拉回阴谋论的频道,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风儿?” 他十分确定,他们登记的时候写的都是姓氏,而且“风儿”这个称呼,除了宋南时之外,也没有人叫过了。 话音落下,就见那马上要继位的小宗主左右看了看,做贼一般将云止风拉到了一边。 被无视了的随从:“……” 他只能假装没看到自家主人这一番鬼鬼祟祟的动作。 云止风:“……” 他好像有些明白合欢宗的那些长老为什么拖了一年都不同意这个小宗主继位了。 此时,小宗主已经对暗号似的悄悄提醒道:“昨天,万事楼,你还记得吗?” 说完就殷切的看着他。 云止风皱眉回想。 昨天的万事楼…… 他们想探听消息却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反而听到一个修士诋毁宗主夫人……等等。 那时候原来小宗主也在吗? 云止风不动声色地看着小宗主。 小宗主立刻道:“风儿,你想起来了吗?”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道:“我想起来了,但是小宗主,风儿这个名字,您还是不要叫了。” 小宗主不解:“啊?为何?昨日在万事楼里,你的同伴不就叫你风儿吗?” 昨天叫他风儿的,只有宋南时。 云止风忍不住想咬牙。 但是面上,他仍旧冷静道:“我本名叫……云风,你可以叫我全名。” 小宗主钻牛角尖:“那为什么不能叫风儿呢?我觉得这个名字就很好啊,还显得亲近。” 云止风沉默片刻,冷静道:“因为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叫我。” 除了宋南时口中那戏谑的“风儿”,没有人这么叫他。 小宗主却一下就精神了。 他倒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她一个人?是那个姓宋的姑娘吗?” 经过二师姐的摧残,云止风只一眼就知道这小宗主想到哪里去了。 但他沉默片刻,仍旧硬着头皮道:“是她。” 小宗主闻言更精神,开口就稳抓重点:“那你和她什么关系?” 云止风:“……” 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卧个底,还能从他的个人昵称牵扯到他的感情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含糊道:“中州城兽潮之后我只身一人,幸得宋姑娘他们接纳,我们一路同行,宋姑娘他们对我也多有照顾,所以我们自然是生死之交。” 这样一番回答十分的官方,云止风自觉任谁也再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谁知,小宗主自有他的理解。 那位宋姑娘师兄妹一大群人,这风儿只有一个人,不仅受他们的照顾,还和宋姑娘之间有专属的称呼。 小宗主了然:“我懂了。” 云止风还没问他懂了什么,就听小宗主斩钉截铁道:“这就叫赘婿!是吧?”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宗主,突然觉得,还是倒夜香来的实在。 他不说话,小宗主就自顾自道:“我都懂,我在书上是看到过的,你这种情况就属于赘婿,但是我看书上的赘婿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我不喜欢,你就很好,受人照顾当了赘婿也不忘恩负义……” 他滔滔不绝,云止风面无表情,看得一旁的随从腿肚子打颤。 为了避免自己主子在自己地盘上因为情商低被人一顿暴揍,他只能硬着头皮打断道:“小宗主,云公子来这么长时间了,您也请人喝杯茶啊。” 小宗主不解:“这也没多长时间吧……”话没说完,就见自家随从眼睛抽筋了一样对自己狂使眼色。 小宗主一顿,恍然大悟。 他小小声道:“我是不是不该明说啊,风儿?” 随从绝望的闭上了眼。 云止风微笑:“你可以明说,但不要叫我风儿了。” 小宗主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了,此刻就很好说话。 他道:“好的,风儿。” 云止风:“……” 他当初为什么嫌弃倒夜香呢? …… 另一边,宋南时正在挑石头。 芍药夫人和慎先生坐在一旁,沉默又敬畏地看着他们挑。 宋南时挑挑拣拣,指着一块平整且光滑的石头,问自己师妹:“这块如何?” 小师妹看了一眼,犹犹豫豫道:“小了些。” 宋南时点头,眼神锐利的一扫,越过一个比那块石头大一倍的,又越过一个大两倍的,直接指着一个有方才三倍大的石头道:“那这个呢? 小师妹大喜,一时间也忘了面对陌生人的惊恐,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 芍药夫人看得都呆了。 慎先生沉默片刻,也敬畏道:“这修真界,果真是能人辈出。” 眼看着宋南时就要上前抱石头了,芍药夫人终究是怕他们搞出人命来,提醒道:“这可不是普通石头,你们不要勉强。” 宋南时就问小师妹:“你勉强吗?” 近日里力气愈发见长的小师妹茫然:“啊?这、这也算勉强吗?” 被她抱在怀里的兔子沉默的往她臂弯里钻了钻。 宋南时看了一眼,就道:“那夫人,我们就开始了啊。” 芍药夫人恍恍惚惚:“好、好的。” 宋南时拎起小师妹怀里的兔子扔到一边,小师妹就顺势平躺在了准备好的长石上。 她拍着瘦弱的胸膛:“来!” 宋南时二话不说搬起石头就压在了小师妹胸口。 不,不是压在胸口了,那石头大的几乎把小师妹整个人盖住。 芍药夫人见状豁然起身,生怕这两个小姑娘逞强把人压死了。 然后就听石头底下,小师妹中气十足道:“师姐,你开始吧!” 宋南时:“好嘞!” 她从储物戒里摸出了一把巨大的锤子,走了过去。 芍药夫人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妖族太子池述安却急的上前了两步,尽管他知道这块大石头对郁椒椒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急。 于是宋南时就看到那只黑兔子急得乱蹦跶。 她只看了一眼,也没多想,随口问自己师妹:“你准备好了吗?” 小师妹被遮住了视野,看不到陌生人之后就更中气十足了,道:“好了好了。” 宋南时:“行,那我就开始了!” 她抬起手抡起了锤子。 一时间,芍药夫人惊的险些退出了窗户外。 慎先生也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以示敬畏。 黑兔子更是豁然睁大了眼睛。 宋南时抡下。 妖族太子霎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的往前扑。 然后“噗叽”。 妖族太子直接被宋南时的锤风扫开,“啪叽”一声糊在了墙上。 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大铁锤应声落下,石块轰然破碎。 地动山摇。 震撼人心。 然而如此震撼之中,她小师妹连声音都没带变一下的,还疑惑道:“师姐,我怎么听到我的兔子在叫了?” 宋南时习以为常,只嫌弃的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妖族太子,“没事,就晕过去了而已。” 小师妹一听就躺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滚生龙活虎的坐了起来,震开身上的石块,还原地蹦跶了一下扫了扫身上的灰尘,然后就小跑去看自己的兔子。 宋南时面不改色,另外两人却万万没想到这么被抡了一下这姑娘还和没事人似的,当场就惊了。 慎先生甚至失态的拿起一块被溅到这里的石头捏了捏,试图验证它是不是假的。 然后就硌了手。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放下石头。 芍药夫人已经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鼓了两下意识到失态,又连忙放下,矜持坐好。 等郁椒椒抱着半死不活的兔子回来了,两个人在她面前站好,她这才道:“很不错,你们两个是有本事的。” 宋南时微笑:“芍药夫人谬赞了。” 看来她们是能留下了。 但谁知她这口气还没放下,下一刻,芍药夫人又问道:“我昨天看了看,发现你们是姜垣那丫头介绍过来的,你们还认识姜垣吗?” 宋南时神情如常:“是,有过几面之缘。” 芍药夫人似乎是好奇:“那丫头我也见过几次,这么怕麻烦的性子,也愿意帮忙?” 宋南时就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低声道:“就……当时和姜姑娘认识的,是我大师兄。” 芍药夫人顿时了然。 这姑娘的大师兄长得不错。 原来如此。 她想了想,又道:“姜垣丫头最近好像在忙她两个师兄弟失踪的事,忙的如何了?” 宋南时神情茫然了一瞬:“啊?姜姑娘师兄弟失踪了吗?她没和我们说,我见她这几日日日往外跑,说是有了喜欢的公子来着……” 她说着,在心里对姜垣姑娘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芍药夫人闻言就失笑道:“这丫头……” 她神情舒缓了些,看着她们,又道:“我看你那师兄师姐都佩剑,你们师门是学剑的吗?怎么这位郁姑娘看上去倒像是个体修。” 宋南时不动声色,却意识到这怕是又一轮试探。 寻常能被一个兽潮一击就垮的小宗门,多半也是只教一样东西的,学剑的都学剑。 出了个能胸口碎大石的体修,显然不合理。 宋南时却微笑道:“小师妹当然是学剑的,但是在体修上可能也有些天赋,没怎么学就这样了。” 芍药夫人从方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更从容了,托着下巴道:“哦?那郁姑娘能给我舞一段剑吗?这里剑修不多,我倒是许久没见人舞剑了。” 郁椒椒先看了宋南时一眼。 宋南时冲她点了点头。 郁椒椒就从储物戒中取出了自己的剑,当场舞了一段。 虽然她现在的路子走偏了,但她是实实在在学了十几年剑的。 她心思也细,并没有用有任何无量宗特征的剑术,而是使了一段修真界广为流传的、烂大街的剑术。 几乎相当于剑修的开蒙剑术。 但他们的人设是平平无奇小宗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剑术也正常。 郁椒椒一段下来,芍药夫人似是打消了疑虑,赞道:“你体修天赋这么好,学剑倒是埋没了。” 宋南时松了口气,正以为混过去了,谁知道下一刻,那芍药夫人又看向了宋南时。 她道:“你是当师姐的,剑术一定更好吧?能比试一段给我看看吗?” 宋南时一顿。 小师妹也是一惊,下意识看向了宋南时,神情不免担忧。 无量宗所有人都知道,宋南时的师尊是不归剑尊,但宋南时在剑术上毫无天赋。 她学过炼丹、学过画符、会炼器、会给人看病、甚至都会弹琴,她什么都能学一手,但唯独剑术,她当年学了四年没出启蒙班。 于是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 芍药夫人见状眸光微闪,但语气还是不紧不慢道:“哦?是有什么难处吗?” 宋南时抬头看她一眼,慢吞吞道:“是有些难处。” 芍药夫人:“什么难处?” 宋南时直接从储物戒里抽出了自己八百年没用过的剑,言简意赅:“夫人看了就知道了。” 她看了一眼小师妹。 小师妹迅速反应过来,抬剑朝宋南时攻去。 宋南时剑术不好,但记性不差,幼时学剑的记忆被翻出来,她下意识抬剑去挡,几番你攻我防之下,居然还真的似模似样的和小师妹过了几招。 然后就迅速被小师妹一剑挑飞了手中的剑。 宋南时没了剑,就转过头,慢吞吞对芍药夫人道:“您看,就是这样。” 她实力不济,但剑招和打斗时的变化却是剑修该有的,不是外行人随意糊弄。 芍药夫人看着,心里的疑虑缓缓放下,开口道:“所以,你说为难,其实是因为你的剑术……” 顿了顿,委婉道:“不那么精进?” 宋南时就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忧伤道:“我天赋不够,学了这么多年,也只能这样了。” 芍药夫人这次是真信了,不由得道:“宋姑娘可能只是天赋不在剑术上罢了。” 宋南时又叹气:“但我既然已经拜师,总也不好另投他门,只能是认命了。” 然而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了芍药夫人,她眉目一凝,直接道:“认命?宋姑娘连试一试都不曾,就这么认命了吗?你……” “芍药夫人。”慎先生不紧不慢的开口,打断了她越来越激动的声音。 芍药夫人一顿,眉宇间不由得闪过一丝懊悔。 她也没了再看她们胸口碎大石的兴致,恹恹摆手道:“罢了,今日就到这里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话音落下,那管事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要领他们出门。 宋南时他们是来打听消息的,肯定是不想这么来了就走的。 但这位芍药夫人对外人的警惕和疑心病几乎是到了极端,丝毫没有让他们在这里多停留片刻的意思。 宋南时也不说话,从善如流地跟着管事走了出去,离开二人视线,见管事想直接带他们出去,她就道:“等等,我们这就直接走了啊?” 管事不动声色:“哦?二位仙子还想留下来做什么?” 宋南时理直气壮:“当然是留下来吃饭啊!” 管事呆了呆:“啊?” 宋南时的神情就立刻警惕了起来,道:“是你们说的管饭有房补,现在是准备反悔不管饭了吗?那不成,不管饭的话咱们得商量商量饭补的事。” 管事:“……” 这哪里来的穷鬼! 亏他还这么警惕,闹来闹去就为了一顿饭。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说管饭的意思,是你们若是被夫人留的时间长了,自然不好再出去吃饭,免得夫人找不到你们,不是说……” 宋南时打断他:“你就说让不让吃饭吧!” 管事:“……让。” 宋南时:“那不就得了。” 她还对小师妹道:“师妹,咱们以后早饭也在这里吃,知道了吗?” 小师妹:“好、好的。” 管事彻底不想管他们了,直接找到了一个下人,道:“你带她们两个去吃饭,吃完之后把人送出去。” 那下人领命,直接把他们带去了大厨房。 宋南时一路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一眼时间。 离正儿八经的晚饭时间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这里的大厨房供给下人侍卫之类的人吃饭,像个大食堂一般,里面是厨房,外面就是一排排桌椅,那下人见她们老实,带她们挑了桌椅之后,见这食堂里现在没什么人,就道:“你们等一下,现在还不到晚膳时间,大厨们还没动火,我让他们先做你们的。” 宋南时说了一句劳烦,见下人走了,立刻传音道:“小师妹,你食量怎么样?” 小师妹:“还、还成?” 宋南时直接就道:“那好,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吃到晚膳高峰期!” 他们明摆着是不准备让宋南时他们接触其他人了。 但其他人说什么,就不归他们管了。 宋南时准备吃出一条路来。 小师妹一听,下意识的捂着肚子,先打了个嗝。 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 于是接下来,那下人和大厨们都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饭食端上来,两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开始优雅而不紧不慢的……吃。 吃、吃、吃…… 她们干掉了一碗白饭的时候,他们还觉得这是正常。 她们干掉了两碗白饭的时候,他们觉得这俩姑娘胃口好。 她们又喝了一盆汤的时候,他们开始觉得不对了。 然后她们又要了一只烧鸡…… 那下人眼睛都直了。 一众大厨目瞪口呆。 一个时辰之后,晚膳时间。 等用膳的人陆陆续续来到食堂,最先看到的就是一个桌子上垒了半人高的空碗,和碗下埋头苦吃的两个姑娘。 众人一惊:“这是……” 宋南时抬起头:“再给我上两盘菜!” 那下人眼中已经满是敬畏,二话不说,下意识的去端菜。 大厨见状立刻开始炒菜。 他们离开后,几个穿着合欢宗弟子服的人立刻围了上去:“这都是你们吃的?” 宋南时面不改色:“对。”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这惊叹又引来了更多的人,正直晚膳高峰期,宋南时他们桌前顿时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宋南时趁机开始不动声色的攀谈,打听他们在这里的工作情况,再不着痕迹地引着他们说话。 于是,等那下人端菜回来后,就发现饭桌前人群多的自己已经挤不进去了。 而宋南时三言两语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拽着自己师妹就挤出了人群。 正碰上端菜的下人,宋南时没等他说话,直接道:“这菜给我们打包,回去吃。” 下人下意识:“好好好!” 于是宋南时兜着菜就走了。 等她们一路跑出了宗主府,才发现其他人已经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 云止风一见她们就焦急道:“你们出了什么事?怎么才出来?” 宋南时想说话,开口就先打了个悠长的嗝。 “嗝——” 然后她的神情就痛苦了起来,捂着肚子。 云止风一惊:“你们中毒了?” 宋南时慢吞吞:“不。” “我们吃撑了。” 第88章 云止风:“……” 其他人:“……” 云止风想替她摸脉的手一时间停在了半空中,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他茫然道:“撑?” 宋南时有气无力:“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回去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你们谁有消食丸?”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束手无策。 要说解毒丸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能从储物戒里摸出三两瓶来,但是消食丸这玩意…… 而宋南时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却“哎呦”一声又捂住肚子,神情更加痛苦了。 云止风见状脸色立刻就紧绷了起来,看着宋南时痛苦的神色,他一时间也顾不上是中毒还是撑得了,直接上前,道:“我先带你去医馆。” 然后做作势就要背她。 宋南时见状面色大变,连忙道:“别背!别背!” 她觉得她现在的胃已经再也经受不住任何微小的冲击了,更别说云止风的背还这么硬。 云止风见此只停顿了一下,随即打横将宋南时抱了起来,大步往医馆的方向走。 宋南时:“……” 她觉得等不到明天,这半个城都该知道有那么个女修在宗主府撑得走不动道了。 她试图挣扎:“我觉得我还行,就是吃多了点而已,消化一会儿就好了。” 云止风一记绝杀:“看大夫的钱我出。” 宋南时:“……” 那她就没什么话了。 但她还是试图给自己找个伴,挣扎着偏过了头,道:“还有小师妹,小师妹吃的不比我少……” 视线落在身后,不由得一顿。 只见吃的不比她少的小师妹此刻正一蹦一跳的跟在他们身后,听见宋南时提到她的名字,茫然看了过来,歪头:“师姐叫我?” 活力四射,中气十足。 看她蹦蹦跳跳的样子,宋南时都替她胃疼,可她本人就和没事人似的。 宋南时不由得沉默了。 她的视线就落在小师妹的胃部。 那里平坦的像是从未塞进过八大碗饭。 宋南时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连接了一个无底洞。 小师妹还在困惑:“师姐?”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现在没事了。” 原来,这就是主角。 干饭都比别人厉害。 医馆离宗主府不远,几人很快就到了。 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各个脸色紧绷,其中一个女子还捂住肚子被人抱着,一脸的半死不活。 坐馆的医者当场就惊了。 他起身快步走过去,声音都快变调了:“怎么了?怀孕胎像不稳?见红了没?” 众人:“……” 捂着肚子的宋南时:“……” 云止风的脚步立时就停了下来,一时间进退两难。 但医者却没感受到他的两难,见他走着走着不动了,当场就怒了,劈头盖脸骂道:“你是她丈夫?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放在床上?孩子几个月了?见红了没?” 说着上前就要摸宋南时的脉象。 宋南时觉得自己彻底躺不下去了,垂死病中惊坐起,当场就从云止风怀里跳了起来,火急火燎的往下蹦。 那大夫看着“孕妇”都这样了还敢这么造作,脸色都变了。 而宋南时也实在撑得慌,一跳下来震到胃部,脸色也变了。 那大夫见状顾不得教训“孕妇”直接冲自己学徒大吼:“还愣着做什么!把为师的银针拿过来!” 宋南时觉得今天要真让这医者拿什么银针,那她的英明也就毁于一旦了。 她也不顾上胃疼了,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医者的胳膊。 在医者惊悚看过来的目光中,她扯出一个微笑,道:“大夫,我没怀孕呢。” 医者的视线狐疑地落在了宋南时的肚子上。 宋南时立刻放下捂着肚子的手,道:“我吃饱了撑的呢。” 医者大怒:“你是说你吃饱了撑的来消遣我?” 宋南时:“……不,我的意思是,我是真的吃饱了撑的。” …… 一盏茶后,医者臭着脸给宋南时按穴位消食。 宋南时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云止风就在一旁谨慎的提议道:“大夫,您看要不要开点消食丸之类的?” 那医者脸色更臭了:“你们是修士,我就是不给她按穴位,她过一会儿自己也该消化完了,别浪费我消食丸了,你还不如看着你媳妇让她以后少吃一点。” 两人:“……” 宋南时不知道该怎么和这老头解释,她既然没怀孕,那当然也不是谁媳妇。 她只能尴尬一笑。 此时医者也给她按的差不多了,让她站起身活动活动。 宋南时起身,果真觉得好了许多。 她转头道谢,但一想起自己师妹吃了也不少,现在虽然没什么,但终究是担心自己师妹,就拉郁椒椒过来让医者看看。 医者给她把了个脉,大惊:“这!” 宋南时也一惊:“怎么了怎么了?小师妹出什么事了?” 医者大喘气道:“嚯!我行医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健壮的。” 又问她:“对了,你想让我看什么?” 宋南时:“……不,没什么了。” 这年头,主角们连消化功能都开始内卷了吗? 医者觉得她莫名其妙,不再理她,转头给云止风交代,让他看着点儿他“媳妇”,别再一次吃这么多。 云止风下意识看了宋南时一眼,正和宋南时对上视线。 两个人都不由得呆了呆。 旁边医者还不满道:“你们想看回家关起门有的是功夫看,我说的话你听到没?看好你媳妇!” 宋南时迅速移开视线,云止风脸上一下就红了。 他有心想解释一下宋南时和他的关系,但是张口却道:“好的,我看着她。” 医者这才满意了。 宋南时又迅速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对着眼看着彼此,面面相觑。 其他知情人也面面相觑,江寂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被自己二师妹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他莫名其妙地爬起来,就见始作俑者看都没看他,一双眼睛在宋南时和云止风之间来回打转。 江寂:“??” 你推的不是我吗?你看他们做什么? 宋南时莫名有些尴尬,忍不住挠了挠脸颊,下意识移开视线,开口道:“既然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 话还未说完,就听门口突然一阵喧哗,几人下意识转头,就见一个穿着合欢宗弟子服的修士赤红着眼睛从门外冲了进来,医馆门口的人群见状纷纷躲避,而有一个带着孩子的老者避之不及,眼看着就要被人撞上。 江寂离门口最近,情急之下抬手将剑丢了出去,重剑像暗器一样,直接将那修士击飞了出去。 那老者呆呆地抱着自己孙女,惊魂未定。 宋南时他们此时已经走了出去,学徒见状迅速将那老者拉了进去,也是惊魂未定。 那人明显是冲着他们医馆来的,还是个修士,他们一群凡人,今天若是没有那吃饱了撑的女修前来看诊的话…… 学徒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转头去看自己师父,却见自己师父揪着胡子皱着眉看那躺在地上的修士。 然后他道:“这是……走火入魔啊。” 与此同时,江寂已经将那横冲直撞的修士按住,云止风看了一眼那赤红着眼的修士,直接道:“走火入魔。” 宋南时听见这个词就心里一颤,下意识看了一眼云止风,这才看向那修士。 这修士是字面意义上的“赤红着眼”,两只眼睛里,瞳孔泛红。 他像一只没有理智的兽一般,被江寂按住时还在不停挣扎,口中发出没有意义的嘶吼声。 而且这人力气极大,以江寂的修为和力气,在制住他的过程中,都险些一个不慎被他给掀翻。 其他人撤的远远地不敢靠近,小师妹见状立刻过去帮忙,然后那力气奇大的修士就被小师妹一只手按着动弹不得了。 正拿着绳子想过来帮忙的医者看得一呆。 宋南时见他们合力制住了走火入魔的修士,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心情就复杂了起来。 走火入魔啊。 宋南时在这个修真界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走火入魔的修士。 但她对“走火入魔”这个词却印象深刻。 因为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在她对“原著”的印象还极为深刻的时候,原著里的那个“云魔”,就是走火入魔之后转修魔道成为魔头的反派。 还好,现在的云止风已经不是原著的云魔了。 宋南时松了口气,这才过去帮他们按住那修士,此时医者也走了过来,见状皱了皱眉,道:“你们按住他,我替他诊治一下试试。” 宋南时下意识问:“走火入魔也能诊治吗?” 医者随口道:“那就要看他的神识能剩下多少了,他若还有两分理智,那就还有办法,若是连理智都没了的话……我能力有限,也只能这样了。但我看他走火入魔了还不忘往医馆来,多少应该还是有几分理智的。” 宋南时就给医者让出个空,那医者正要诊治,人群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众人下意识顿住,不由得往外看。 一群合欢宗弟子气喘吁吁地站在人群外,见他们围着走火入魔的弟子,顿时紧张道:“你们小心一些,他现在力气很大攻击性很强,会假意蛰伏之后再暴起伤人。你们慢慢后退,我们来……” 话未说完,就见那修士又挣扎了起来,其他修士见状一惊,连忙上前来,几乎以为他们下一刻就要见到血案了。 谁知郁椒椒见这么多陌生修士围上来,惊恐之下忘记控制力道,那力大无穷的入魔修士当即又给按趴了下来。 入魔修士“嗷”的一声当场扑街。 也不知道死没死。 所有人:“……” 合欢宗弟子惊恐地看着单手制住入魔修士的郁椒椒。 郁椒椒惊恐地看着围上来的陌生人。 双方都如临大敌。 宋南时:“……” 她还是怕小师妹一个不小心把人弄死了他们赔不起钱,一边拉起小师妹,一边拎起被小师妹按晕的入魔修士扔给他们,微笑道:“我们路见不平,既然你们一个宗门的人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然后带着人就走,生怕这群人要讹他们。 合欢宗弟子:“……” “猛士啊。” 有人喃喃道。 …… 紧赶慢赶回到了住处,顿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听见动静走出来的姜垣见他们的狼狈样不由得担忧道:“不顺利?” 宋南时叹气:“顺利,就是太惊险刺激了。” 然后一群人就坐了下来,云止风这才问道:“宋南时,你们出来的时候怎么……嗯,撑成那样?” 宋南时不答,而是先问他们:“你们在宗主府的时候,有一个人行动的机会吗?” 众人对视一眼,都摇头。 云止风:“小宗主身边一直有人跟着。” 诸袖道:“我只不过是扫个地,都是和其他人一组的,而且被要求不允许单独外出,必须和同组的人同进同出。” 江寂:“我也一样。” 宋南时就若有所思道:“难道那芍药夫人在怀疑我们?” 姜垣听了却直接摇头,神情平静道:“不,她不是怀疑你们。” 众人看过去时,她便淡淡道:“她对所有人都这样。” 见众人不解,她详细道:“自从一年多前老宗主死在了雷劫下,芍药夫人就有些……” 她想了想,道:“不太正常,她以前是个很温柔很和气的女子,虽然看丈夫孩子都看得紧了一些,但她不是合欢宗的人,身后没有家族宗门的,没有安全感也正常……” “等等。”宋南时打断她:“芍药夫人不是合欢宗的人?” 姜垣就道:“对啊,她是老宗主带进来的,据说以前就住在海邑镇,但没怎么出过门,也没人见过她,嫁进合欢宗之后也深居简出的。” 宋南时若有所思:“那她是修什么的?” 姜垣就摇头:“没人见过她出手。” 宋南时沉思片刻,就道:“那你继续说吧,她怎么不正常了?” 姜垣就叹了口气,道:“老宗主死后,她疑心病就很重,总觉得合欢宗的人要害他们母子,以前老宗主在的时候他们都是住在合欢宗的,老宗主死了之后她直接就般进了宗主府,而且把府里的下人都清理了一遍,赶走了不少和合欢宗有关的人,也不许小宗主见长老们,觉得他们要对小宗主不利。” 她忍不住道:“但其实长老们不许小宗主继位纯粹是小宗主年纪太小了,修为不济,而且……” 她有些一言难尽。 云止风就面无表情道:“脑子也不够。” 姜垣立刻就惊悚地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云止风:“……你继续。” 姜垣就道:“后来长老们松了口,这都要准备继位典礼了,理应是般回合欢宗的,但她还是不肯去,执意要在宗主府准备,这才有这么多合欢宗弟子进宗主府帮忙的。但她对合欢宗弟子也不放心,进府之后就给合欢宗弟子分了组,几人一组不许单独行动,还有自己人看着,打的就是监视的主意,合欢宗的弟子们干的都很不痛快。” 她叹气:“所以别说你们了,合欢宗弟子在她府上也是这样的待遇,她单纯就是平等的怀疑每一个人。” 宋南时就不由得咋舌。 相处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位夫人疑心病有些重,但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的,谁知道居然疑心病这么重。 听完众人都不由得沉思,云止风却问:“所以,这和你们在城主府直接吃撑了有什么关系吗?” 宋南时看他一眼,微笑道:“那关系可太大了。” 她道:“我们坐在哪里吃了一个时辰,吃到了晚膳高峰期,和来用膳的府中弟子有了接触。” 姜垣闻言精神一振:“你们打听到了什么?” 宋南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你那两个师兄弟,在府中的时候和几个护卫关系不错,失踪之前,他们曾经被两个侍卫拜托,替他们守了一夜小库房,那两个侍卫则趁机溜出府喝酒,第二天,你师兄师弟就因为相约打架出府失踪了,后来,那两个侍卫也因为渎职被赶了出去。” 姜垣猛地直起身:“赶了出去?这么巧?” 宋南时摊了摊手:“现有信息看,只能是巧合。” 姜垣直接问:“那两个侍卫在哪?” 宋南时:“说是被赶出去之后就离开海邑回老家了,你在这里也找不到他们。” 姜垣就咬牙道:“我不信!” 她飞快道:“我就说!他们两个再怎么没有分寸,也不可能在芍药夫人这么疑神疑鬼的时候还不顾自己的职责溜出去打架,我不信有这么巧!难不成是芍药夫人……” 宋南时就“嘘”了一声,淡淡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姜垣冷静了一下。 然后她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宋南时:“当然是找机会探一探那库房,就算你师兄师弟真和芍药夫人有关,那她动手也总该有个理由,他们之前只做了这么一件出格的事,我准备从这里入手。” 姜垣直接起身:“你们尽管做,只要他们能活着回来,委托金我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翻倍。” 宋南时:“好嘞!” 见姜垣想出去冷静一下,她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我们今天碰到合欢宗一个走火入魔的弟子,你知道吗?” 谁知姜垣却道:“又有一个?” 宋南时眯了眯眼:“又?” 姜垣解释:“半年前就出了一个走火入魔的弟子了,现在还被他师尊关着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她就匆匆离开。 宋南时若有所思。 等回过神,就见一群人正看着她。 宋南时一顿:“怎么了?” 江寂最先道:“师妹,我们现在在宗主府都不能自由行动,这探查库房的事,不太好办啊。” 宋南时就笑了出来。 她道:“所以,这就到了大师兄出马的时候了。” 江寂精神一振:“你是想让我单枪匹马闯库房?” 宋南时:“……” 她微笑,关爱智障一样看着他。 然后柔声道:“想什么呢?” “我想让你赶紧升职,混到内院给侍卫们倒夜香。” 江寂:“……” 这不是他龙傲天该走的路。 第89章 江寂接下了“如何靠倒夜香升职”这份任务之后,就呆呆地站在廊下,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 二师姐见他一时半刻还回不过神,就开始张罗着吃晚饭,嫌弃他站在原地不动碍事,还让小师妹出手把他挪了个地方。 一米六出头的小师妹喜滋滋的上前,随手将人高马大的大师兄提溜起来,放在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 江寂:“……” 宋南时现在一看见饭就胃疼,躲开了端饭的人群,蹲在大师兄旁边和他一起发呆。 然后就听大师兄声音飘忽地问:“三师妹,这个任务,非我不可?” 宋南时肯定点头:“非你不可!” 今天她在食堂就发现了,芍药夫人对“外人”是真的很防备,整个食堂的用膳高峰期只能看得见合欢宗的弟子,根本看不到能让芍药夫人交付整个府中守卫重任的侍卫。 据说合欢宗的人进府帮忙之后,特别是出了姜垣的师兄和师弟替两个渎职的侍卫守卫这件事之后,府中的侍卫等人就不在大食堂吃饭了,而是由各院子的小食堂单独提供。 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合欢宗的人和府中侍卫单独接触了。 所以宋南时和小师妹想在食堂靠吃饭和侍卫们搭上话是不可能了。 云止风跟在小宗主身边,以芍药夫人对小宗主的看中,他更不可能有什么动作。 而二师姐虽然是扫地的,但扫地的范围已经被固定了,活动空间很局限,根本不可能从外院扫到内院。 那么现如今在宗主府活动空间最大的就是江寂了,他负责倒整个外院的夜香,而且因为工作的性质,不会被人随时随地盯着。 ……毕竟也没谁喜欢随时随地看人倒夜香。 但是姜垣的师兄弟当初守的库房在内院。 所以宋南时就需要大师兄努努力升个职,从外院挤进内院,最好能负责给那群侍卫倒夜香,要是努努力能和那群侍卫搭上话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宋南时也知道让一个倒夜香的和侍卫搭话有点无理取闹了。 宋南时的最高期望就是大师兄混进内院之后能借着行动便利和这个不起眼的身份,摸清楚内院的基本情况,最好摸清楚守卫库房的都有什么人,他们好精准下手。 她便在其他人忙碌晚饭的时候,语重心长的和大师兄解释了一遍。 大师兄听完什么也没说,脚步沉重的起身离开了。 连晚饭都没吃。 这时候正堂里已经摆好了饭,二师姐盛好大师兄的饭之后,一转眼就见人没了。 她茫然:“大师兄不吃了?” 宋南时:“……可能是压力太大吃不下了吧。” 二师姐看着饭发愁:“那这个饭……” 宋南时顿时觉得自己的胃又开始疼了。 但一旁的小师妹却羞涩道:“这……盛出来也不能浪费,我替大师兄吃了吧。” 说着她就接过了饭碗,面前整整齐齐的摆了两碗米饭。 宋南时:“……” 她想到这小师妹半个时辰前才干掉的八大碗饭,顿时更胃疼了。 她捂着胃,虚弱起身道:“我就不吃了,我先去休息。” 云止风往外看了一眼,神情不由得有些担忧,随口夹了两口菜,便也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二师姐看着他动都没动的饭,目瞪口呆。 旁边立时伸过来一只手,将云止风的饭也拉了过去。 二师姐惊悚回头,就见自己小师妹羞涩笑道:“不能浪费。” 她面前,整整齐齐三碗饭。 二师姐:“……” 所以小师妹是继体修的天赋之后,又被开发出了大胃王的天赋吗? …… 宋南时在自己房间躺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自己的门被敲响了。 她挠了挠头起身开门,就见云止风正站在外面。 可能是因为白天时老大夫那句“媳妇”,宋南时再单独见云止风时总忍不住有些尴尬,这时候一惊,就一时没有说话。 于是两个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干瞪眼了一会儿,宋南时只觉得气氛越来越怪,和他对视时还莫名让人心慌,就慌忙移开了视线。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开口了。 宋南时:“你……” 云止风:“我……” 然后同时一顿。 宋南时就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云止风也回过神,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瓶消食丸,小声道:“我见你还胃疼,所以……” 把消食丸递了过去。 宋南时接住,不由得惊讶:“你身上不是没有这东西吗?” 云止风:“我刚才买的。” 顿了顿,道:“那老大夫说如果你经常这样的话,这种药就要常备,所以我多买了几瓶。” 经常这样…… 宋南时忍不住黑脸解释:“我已经不疼了,刚才那是因为小师妹吃的太多的下意识觉得疼!” 说着又忍不住嘟囔道:“你浪费这个钱做什么?” 云止风忍不住一笑,“我知道。” 他轻声道:“但是你万一又疼了怎么办,能用得上,就不算浪费钱。” 宋南时忍不住挠了挠脸,嘟囔:“这点疼算什么,我渡雷劫的时候可比这个疼多了。” 云止风:“但雷劫我没办法帮你,现在却有办法帮你啊。” 宋南时失笑:“雷劫要是有办法帮我你还准备替我渡雷劫不成?” 她随口一说,云止风却道:“嗯。” 宋南时一顿,一时间想说的话被她卡在了喉咙里。 云止风就轻声道:“你先回去吧,吃了药赶紧休息。” 宋南时被他轻轻推回了房间,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平躺在了床上发呆。 手里还握着药瓶。 宋南时看了看药瓶,又看了看窗外,突然把药瓶往床上一丢,整个人埋进了枕头里,喃喃道:“云止风啊……” 她这样一个人,到底有哪里好呢? 宋南时埋在枕头里,不知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睡的却并不安稳。 她在做梦,而且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她还在仙缘镇,带着她“宋半仙”的布幡凑热闹去看人家卖灵兽皮毛的摊子,被人挤出来之后一个不慎踩到了别人家的摊子,她下意识说“对不住”,一个回头,就看到一个粗布衣裳的青年面容冷漠地坐在摊子后。 他开口道:“无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云止风。 宋南时在梦里都忍不住一笑。 云止风冷着脸的时候还挺酷。 然后梦境就是一转,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身是伤的云止风被云家人追捕,他走到了穷途末路,脸上也是同样的冷漠,只不过眼瞳之中,似有血色流转。 就像白日里她看到过的那个走火入魔的合欢宗弟子。 耳边有人惊恐道:“他走火入魔了!快杀了他!” “云魔!” 宋南时猛然惊醒,坐在床上惊魂未定。 云魔。 这是在原著里,云止风才有的称呼。 她梦见的,也是原著里对云魔身世描写中,被一笔带过的场景。 只不过在她梦里这一幕幕如此清晰。 修士从不轻易做梦,更何况她是个卦师。 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梦见的,是否就是原著里本该发生的一幕? 她也不由得想,如果云止风按照原著的剧情走的话…… 不,没有如果了。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然后就看到了背对着窗户站在树下的云止风。 她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云止风?” 云止风转过头,惊讶:“你还没睡?” 宋南时黑脸:“这句话我该问你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云止风言简意赅:“守夜。” 宋南时:“这里还要你守夜?” 云止风:“防贼。” 宋南时正想问防什么贼,就想起了那位据说十分喜欢爬人窗户的姜蘅姑娘。 宋南时:“……” 她揉了揉额头:“你还真准备就这么守下去?” 云止风:“嗯。” 宋南时:“那你准备守到什么时候。” 云止风:“等她打消念头,或者说你若是同意我将她打一顿的话……” 宋南时:“那你还是守着吧。” 云止风默默地不说话,看向她时莫名还有些委屈。 宋南时略有些心虚,挠了挠头,就道:“反正我也睡不着,你陪我说点什么吧。” 云止风:“说什么?” 宋南时趴在窗户上,想了想,问:“你对魔了解多少?” “魔?”云止风抬起了头:“你是想起走火入魔的那合欢宗弟子了吗?” 宋南时含糊道:“算是吧。” 云止风就道:“那你不用担心。” 他平静道:“这世上已经上万年未曾出现过魔了,修士走火入魔,一般只有等死的份,而不会‘入魔’。” 宋南时就不由得一顿。 云止风说得没错,在这个修真界已经许久没出现过“魔”了。 上万年前倒是有修士堕魔之后开创魔门,广纳堕魔修士或作恶多端的邪修,修魔门功法,不惧因果,修行不择手段而且进展神速,因此盛极一时。 这些修士就自称为“魔”。 但盛极一时的魔门很快就没落了。 因为他们不修因果,天道便也不许他们飞升。 甚至到了最后这天地间已经没有人能成“魔”了。 就像云止风说得,走火入魔只有死的份,而不可能“入魔”。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原著里,云止风会是龙傲天那本书里最大的反派。 因为他走火入魔之后,真的“入魔”了。 他成了“魔”灭绝之后,千万年来第一个魔。 云魔云魔,别人被称为魔只是因为其作恶多端,本质上仍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修士,但云止风被称为云魔,只是因为他真的成了魔。 宋南时就不由得问:“那有没有可能,一个人在走火入魔后会真的成了魔?” 云止风居然还真的想了想。 看的宋南时心惊胆战的。 然后他就道:“我曾经以为自己躲不掉云家的追捕时,也想过这个问题。” 宋南时:“啊?” 云止风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我当时想,与其等死,倒不如试试入魔,当然,也只是想想,千万年来都没有出现过魔,我又怎么可能。” 宋南时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然后她直接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郑重的拍了拍云止风的肩膀。 云止风看得一脸懵,就见她严肃道:“你现在这样,很好。” 她伸手又敲了敲他的胸口,道:“行了,好好守夜,我睡觉了。” 窗户“啪”的一声被关上。 云止风一脸茫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敲的胸口。 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现在这样,很好? 那……是哪个很好呢? 与此同时,宋南时躺在床上,不由得想,其实云止风也不错。 特别是他还旺妻。 …… 接下来一连几天,宋南时他们都老实了下来,因为他们还在等江寂规划他的升职计划。 他们老实了下来,本来还如临大敌的管事就不由得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他们没再作妖了。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师妹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一天吃的比一天多,吃的管事心惊胆战,不由得怀疑他们本事不小还穷成这样是不是就是因为养活不了这个大胃王。 于是芍药夫人再找他问那几人的消息时,他就这么说了。 芍药夫人的神情颇为一言难尽。 最终她只摆摆手道:“算了,宗主府也不至于被她吃穷了,不过这群人,看来还真是穷成这样才出来讨生活的,倒是没说谎。” 管事知道芍药夫人的疑心病,不敢接话,只赔笑。 芍药夫人又问道:“那姓云的在小宗主面前怎么样?” 管事一五一十道:“很老实,本事也不错。” 说着,就一五一十的说起小宗主这一日里的所作所为,点点滴滴,事无巨细。 芍药夫人很平常一般听着。 等他说完,她问:“覆儿还是不喜欢你们跟着?” 管事就不由得也劝了一句:“小宗主毕竟要继位了,也是个大人了,自然是不喜欢被人盯着的。” 芍药夫人却幽幽道:“他总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管事就不再说话了。 而与此同时,江寂也开始了自己的升职计划。 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从外院挤进内院,于是他的计划也很粗暴,他准备发愤图强,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能力,然后升职加薪,到内院倒夜香,甚至一跃成为整个宗主府倒夜香的一把手。 就像三师妹说的,没有低贱的职业,只有不努力的人。 我命由我不由天! 于是,在这句话的激励之下,外院里其他倒夜香的就发现,这几天外院里几乎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了。 几乎是刚有倒夜香的需求,那新来的小子就踩着玄妙的步伐健步如飞的冲了过来,以抡重剑的气势一把提起夜香桶,转眼就没了影。 外院倒夜香的人纷纷感受到了职业内卷,都觉得这新来的小子不地道。 这种职业内卷的恐慌甚至蔓延到了内院倒夜香的人身上,因为他们圈子里开始流传起一个传说,说外院新来了一个小子,一个人半刻钟内能倒完整个外院的夜香,外院的人纷纷面临失业危急。 失业这件事可不小,内院倒夜香圈子里沸沸扬扬。 于是一个内院侍卫如厕的时候就听了一耳朵。 那修士嗤之以鼻。 半刻钟倒完所有夜香?外院人这么多,少说也得来回十几趟,在宗主府不能御剑的规定下,那倒夜香的难不成还长了个飞毛腿不成? 这侍卫觉得他们以讹传讹。 但偏偏,外院侍卫也有了关于这倒夜香的传说。 说是这几日外院里常常见一个风一般一闪而过的黑影,他们还以为是刺客,追的时候都没追上,等那人主动停下了,才发现是个倒夜香的。 于是从那之后每次那人来,都有人暗暗试着追他,但那人快到至今没有外院侍卫追上。 这内院修士这时候就觉得有些不一般了。 他感觉,这倒夜香的不管实力究竟如何,最起码在现在,他成功的引起了他的主意。 他决定去会一会那倒夜香的。 而此时,江寂还不知自己龙傲天的光芒辐射到了哪里,他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只想升职。 于是今日这普普通通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努力工作,就见一陌生修士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寂一见有人想阻止他工作,立时凝眉道:“让开。” 一旁的路人甲立时上线,大声解说道:“嘶——这倒夜香的居然敢对周大人出言不逊,这周大人可是宗主府身手最了得的修士balabala……” 直接把他身份透了个底朝天。 江寂就看了过去。 只见那周大人好笑道:“听说你近几日名头很响?” 江寂淡淡:“不敢当。” 周大人便笑道:“你一个倒夜香的,倒是傲气的很。” 江寂淡淡抬眼:“倒夜香又如何,有人曾经说过,没有卑贱的职业,只有不努力的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话音落下,周大人顿时被这句话和江寂浑身散发的龙傲天光芒给镇住了。 他下意识道:“那你可愿和我打一场,你若是打得过我,我便让你进内院!” 这句话到江寂耳边的意思就是,他要是打得过这姓周的,以后就能去内院倒夜香。 于是他点头:“可。” 路人甲大呼:“有人挑战周大人!” 顿时围观者无数,眼看着又是一个龙傲天打脸收服小弟名场面。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宋南时就接到了江寂的消息。 “我到内院了。” 宋南时大喜:“这是好事啊!大师兄,你完成任务了!” 江寂:“但我不倒夜香了。” 宋南时:“啊?” 江寂的声音充满了困惑:“有个人找我打架,我把他打趴了,打的还很惨,但他好像还很高兴,然后就说,我不该倒夜香埋没了。” 宋南时:“啊?” 江寂:“师妹,我现在是内院侍卫了。” 宋南时:“……” 这就是龙傲天吗? 第90章 宋南时恍恍惚惚地挂了通讯符,又恍恍惚惚地撑到了下班回家。 她进门的时候,云止风正端着一大盆米饭往正厅走,她身旁的小师妹一见就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宋南时一看就觉得胃部隐隐作痛,特别是在她明白这盆米饭一大半都得进小师妹胃里之后。 二师姐端着另一盆米饭从厨房走了出来,见他们回来,立刻道:“回来的正好,开饭了开饭了。” 宋南时看着两大盆米饭,眼睛都直了,不由得问道:“今天怎么还多了一盆?” 二师姐解释:“宗主府不是改发餐补了嘛,我发现没了宗主府那顿之后小师妹每次都吃不饱,晚上总是饿醒去厨房找东西吃,有次差点把她的兔子啃了,这才多做了一点点,全是小师妹的。” 宋南时:“……” ……妖族太子能在小师妹身边活下去也挺不容易的。 她一时间正事也忘了,不由得道:“小师妹这么吃真的没问题吗?” 这次是云止风回答的。 他手里的饭桶被小师妹抢了,淡淡道:“如果是剑修的话,这么吃是有问题的,但我觉得最近你师妹完全转向了体修的路子,体修这个食量很正常,而且你师妹饿的这么快,最近怕不是要进阶了。” 宋南时:“……” 一个龙傲天男主倒夜香倒成内院侍卫,一个甜宠文女主胃口堪比大胃王,一个火葬场女主整天磕cp磕的昏天黑地,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吗? 她总觉得他们的路子似乎走偏了,又似乎没走偏。 就怪怪的。 二师姐这时候又道:“大师兄怎么还没回来?今天这么晚的吗?” 宋南时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立刻正色道:“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事关大师兄。” 众人见她面色严肃,也正色了下来,云止风不由得凝眉道:“他怎么了?” 宋南时直接道:“大师兄在宗主府和一个侍卫打了一架,那侍卫貌似还是侍卫首领。” 二师姐一惊,然后第一反应就是问道:“打赢了吗?” 宋南时:“……” 你不应该奇怪大师兄一个倒夜香的怎么和侍卫打起来的吗? 她一言难尽道:“打赢了。” 然后就见二师姐抄起家伙就要出门。 宋南时连忙拦住:“师姐师姐!你要干什么!” 二师姐理直气壮:“去捞咱们师兄啊,打赢了那不就是把人家给打了,那宗主府还能放人?” 宋南时:“……是把人家给打了,打的还挺惨的。” 这下连云止风和小师妹都开始摸家伙了。 宋南时觉得真放他们出去那事情就大条了,立刻道:“但是大师兄没事啊!他好好的!” 云止风怀疑:“把人家侍卫首领打了还能好好的?人家会放过他?” 宋南时面无表情道:“他把人家毒打了一顿,然后人家觉得此子非池中物,非常高兴的把他从倒夜香的提成了内院一等侍卫。” 众人:“……” 云止风皱眉,费解道:“他把人家毒打了一顿?” 宋南时:“嗯。” 云止风:“那人被打的很高兴,还把他提成了侍卫?” 宋南时:“……嗯。” 云止风沉默片刻,“那人是精神有什么问题吗?” 宋南时:“……可能是有什么大病吧。” 云止风就更沉默了,一脸的怀疑人生。 见他们也对龙傲天的升职路线表示费解,刚怀疑完人生的宋南时莫名神清气爽。 她道:“总之,咱们大师兄现在从倒夜香的一跃成为内院侍卫了,超额完成任务。” 二师姐就问:“那大师兄现在在哪儿?” 宋南时:“他说他现在正在领侍卫服和接受什么培训,但今天总会回来的,别担心。” 云止风沉默片刻,冷静道:“那就先吃饭吧,边吃饭边等他。” 一群人心情复杂,只有小师妹越吃越香。 等宋南时回过神来时,就见小师妹已经不知不觉干掉了一盆饭。 她光看着就觉得饱了,忍不住把饭碗往旁边一推,而正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大师兄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侍卫服,身姿挺拔笔直,腰间还挂着佩剑,和前几日倒夜香的装扮不可同日而语。 宋南时第一次看龙傲天怎么走剧情线的,一时间只觉得大开眼界。 她觉得他现在拔出剑大喊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都不违和。 江寂丝毫没有意识到宋南时复杂的心理活动,大踏步走进来关上门之后,立刻就捏了个隔音的结界,语速飞快道:“现在时间紧,我和你们长话短说。” 宋南时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皱眉道:“出意外了?” 江寂压低了声音:“不算意外,但我之前没料到,被提成侍卫之后,我就算是宗主府的人了,按城主府的规定,侍卫是不允许出府的,特别是内院的侍卫。” 众人也纷纷想到了宗主府的这点规定,立刻就觉得棘手了。 江寂若不被允许出府,那哪怕成了侍卫局限性也很大。 江寂还道:“我今日是借口要和师妹们告别才出来的,但从明日起我就要住在府上了,而且,我虽然被安排进了内院,但被安排巡逻的范围和库房所在的院子中间隔了两个院子,虽然能和那些侍卫搭上话,但想进库房很难。” 宋南时闻言立刻道:“你别轻举妄动,我们最开始也只不过是想从那些侍卫嘴里套出点东西罢了,你一个侍卫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摸进库房,你还真不嫌命大。” 江寂皱眉:“那我当这个侍卫有什么用?” 言语间似乎还觉得当侍卫还不如到内院倒夜香。 宋南时:“……” 这要命的凡尔赛。 她深吸一口气,道:“这样,你还是按原计划打探库房的情况,能打探出来有用的东西当然最好,若是打探不出来的话……你想办法把宗主府内院外院的布防图记下来。” 江寂一惊:“你是想……” 宋南时淡淡:“你现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不了,但我们出府之后,可就不归他们管了,有了布防图,我就不信我还能被拦在一个宗主府外。” 江寂觉得这太冒险了,忍不住去看其他人,却见他们纷纷点头。 少数对多数,江寂咬了咬牙,道:“行,我若是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就另想办法传给你们。” 宋南时想了想,觉得以他现在的升职速度和升职路线,他们现在应该就得准备起来了。 他们互相交代的差不多了,外面也传来了敲门声,江寂立刻将隔音结界撤了。 然后他高声道:“总之,师兄现在住在宗主府了,你们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 宋南时知道这是宗主府的人在催他,也高声应了一声。 众人目送江寂离开。 这一夜,不少人都辗转反侧。 宋南时也睡不着,但抬眼时,她便能看到窗外云止风背对着窗户而立的身影,莫名就觉得有些安心。 她看着那个背影发呆,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半夜里,她听到冷风吹开了窗户,她迷迷瞪瞪的裹紧了被子,仗着修士寒暑不侵,懒得再起床关窗户了,正想翻个身继续睡,就听见窗户被谁轻轻拉上的声音。 宋南时睁开眼,盯着床幔发呆了半天,就着窗外的寒风,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第二天,宋南时拉开门时就见门外已经雪白一片。 昨夜居然下雪了。 宋南时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份。 他们第一次离开宗门时才是一月里,转眼已经快一年了。 云止风已经不在门外了,院子里,小师妹踩着雪大呼小叫地跑了过去,宋南时正想提醒她慢一点,就见好几天没回来的姜垣也正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地的雪叹气。 宋南时不由得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姜垣忧伤道:“我想起来我师兄和师弟第一次为我打架时就下着这么大的雪,你说他们要是那时候能打断腿,躺在床上一年半载的,我也用不着这么为他们操心了。” 宋南时:“……” 你要说这姑娘不爱他们吧,她为他们花了这么多钱,你要说爱他们吧,她盼着人家残废。 合欢宗的爱情,让人看不懂。 她不由得就问道:“那你更爱他们中的谁?” 姜垣就很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她谨慎道:“我平等的爱他们每一个人。” 宋南时:“……” 她还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宋南时,意有所指道:“那你呢?你看清自己爱谁了吗?” 宋南时绷着脸,转头就走。 身后传来姜垣愉悦的笑声。 她扬声道:“小丫头,说正事了,你再去宗主府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 宋南时豁然转头:“怎么说?” 姜垣眸色深深:“我这几天打听了一下,合欢宗那两个走火入魔的弟子,都是曾经在宗主府帮过忙又出来的,他们出了宗主府没过半月,就这么走火入魔了,你说巧不巧?” 宋南时一惊:“你是怀疑……” 姜垣“嘘”了一声,轻声道:“总之,小心一些。” 宋南时若有所思。 …… 之后一连几日,宋南时他们果然没再见过江寂。 芍药夫人还知道江寂被提成内院侍卫的事,勉励了他们几句,是真把他们当成无根无基的一群师兄妹,看起来还有让他们进宗主府效力的意思。 宋南时给含糊了过去。 江寂在内院努力,宋南时当然也没闲着。 这几天下来,她发现芍药夫人、慎先生和那小宗主的关系似乎很微妙。 小宗主和母亲关系很好,几乎日日来拜见母亲,慎先生和芍药夫人关系也不错,也日日来府上做客。 但小宗主和慎先生却几乎从不碰面。 宋南时原本只以为他们是时间岔开了,但谁知有一日小宗主来拜见母亲时聊的稍微晚了一些,正赶上慎先生拜访,不一会儿,来的时候一脸高兴的小宗主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宋南时他们被叫进来时,还听到慎先生漫不经心地安慰芍药夫人道:“小宗主毕竟年纪小,在下名声可不怎么好听,他不喜欢我也正常,你也不必训斥他。” 原来不对付的是小宗主和慎先生吗? 宋南时若有所思。 正走神,就见那慎先生突然看了她一眼。 宋南时心中一凛,顿时不再多想。 当天他们出宗主府,正好就碰上了慎先生。 慎先生仿佛无意一般叫住她,笑道:“我看宋姑娘一向深居简出,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是多走走的好,若是有时间的话也可来我楼里做客。” 宋南时便微笑道:“楼主是请我们表演吗?出场费一场二百灵石。” 慎先生笑容便一僵。 宋南时拉着自己师妹就告退。 她回去就道:“这慎先生不对劲,你单独见他,能走就走。” 郁椒椒就忧虑:“那我们要查一查这慎先生吗?” 宋南时:“不,我们先等大师兄的消息。” 郁椒椒就犹豫:“布防图啊,大师兄应该没这么快吧。” 宋南时心说那你这就小看了龙傲天的速度了。 然后当天晚上,一个外院侍卫就跑了过来,说大师兄托他给他们带了些灵石。 宋南时在他走后就扒着灵石一颗一颗研究,终于敲开了一颗灵石,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宗主府布防图。 所有人都惊了:“这么快?” 宋南时心说你们对龙傲天的效率一无所知。 云止风就问:“布防图有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宋南时将布防图一摊,道:“宜早不宜迟,今晚。” …… 后半夜,姜垣在家里留守,宋南时他们几个就站在宗主府外一个角落开始抽签。 这个地方是布防图上宗主府的防守死角,但他们不可能一股脑的全进宗主府,总要留个人在外面放风。 这次诸袖运气背,抽到了唯一一个放风签。 诸袖一脸懊恼地守在外面,看着他们进去。 宋南时他们按着布防图,一路十分顺畅的摸进了内院。 但到了内院之后守卫一下子就紧了,几乎是一步三防,他们瞅着护卫换岗的空档才往前走,不远的路走了整整半个时辰,这才看到了库房。 库房防守更严密。 他们耐心等了半个时辰,这才寻到了一个换岗的空档,云止风一手拽着宋南时一手拎着小师妹,迅速闪进了库房。 刚进库房外面就又想起了脚步声,云止风迅速捏了一个隔音结界。 众人这才敢说话。 宋南时张口就道:“瞬移符都拿好了吧?” 云止风和小师妹同时点头。 宋南时道:“这玩意难画的很,而且我学艺不精,这瞬移符一撕还不知道能把咱们传送到什么地方,非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动它。” 众人再次点头。 宋南时这才深吸一口气,道:“找。” 三人同时行动。 云止风和郁椒椒立刻一个多宝阁一个多宝阁的看了起来,寻找一切看起来不对劲的东西,宋南时更干脆,她直接开了天目。 天目之下能看到的更多。 宋南时在一个个箱子和多宝阁之间缓缓走过,却没有动任何东西,直到她走过一排多宝阁,视线不由得落在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不起眼的小多宝阁上。 天目之下,有淡淡地黑气从那个方向传来。 宋南时就轻声道:“云止风。” 云止风和郁椒椒立刻走了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宋南时视线凝在那个多宝阁上,道:“我们去看看那个。” 三人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走进了,宋南时看得更清楚了,那浅淡的黑气,来源自多宝阁底层一个小坛子。 宋南时没贸然走过去,看着那黑气,皱了皱眉,突然把龟龟掏了出来。 龟龟下意识想逃跑,一看到她,又立刻老实了。 宋南时便微微一笑,拎起它,道:“你看那个坛子,里面是不是你同类?” 云止风闻言一惊,低声道:“你是说……” 宋南时道:“还只是猜测。”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盯住了龟龟。 龟龟背上白毛汗都出来了,立刻点头。 宋南时得到了准信,转手又把它收了回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 宋南时平静道:“芍药夫人的库房里,为什么会有影鬼?” 云止风走上前两步,却并没有动它,而是半蹲下来仔细查看。 一旁的小师妹不解:“影鬼?” 宋南时转头想和她解释,而正在此时,他们身后的多宝阁中,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突然打开了。 三人迅速转身,就见一大一小两只淡紫色的虫子从那盒子中飞出,一只冲向了小师妹的方向,一只冲向了宋南时他们的方向。 那多宝阁几乎就在贴在他们的后背,近在咫尺,躲闪不及,他们转头的时候,那虫子已经和他们脸贴脸了。 妖族太子正以兔子的形体挂在小师妹腰间,见状下意识一跃,挡住了那虫子,但云止风原本半蹲着,这时候抵挡不及,伸手触到宋南时时,她已经“嘶”的一声捂住了手腕。 地上躺着一只死去虫子的尸体。 云止风面色大变,一瞬间流露出了浓重的杀意。 与此同时,外面有人厉喝道:“什么人!” 宋南时一惊,立刻道:“瞬移符,走!” 云止风压下惊慌,一把抱起宋南时,撕了瞬移符。 小师妹也捞起了兔子,同时撕了瞬移符。 下一刻,宋南时就被人抱着掉到了不知道哪里的荒郊野地里。 一落地云止风就捧着她的胳膊,直接把袖子撩开:“宋南时,你怎么样?” 宋南时也低头看。 胳膊上连个印都没有。 宋南时感受了一下,道:“什么都没有啊,不疼不痒的。” 云止风却不放心,当即道:“我们先回去。” 宋南时却拉着他,道:“等等,这里肯定是城外了,我们先问问城里的情况。” 说着就先给二师姐撕了个通讯符。 二师姐那里很嘈杂,一听到他们的情况,直接道:“先别回来,宗主府的侍卫现在正在出府搜人,我听了一耳朵,他们已经通知人守城门了,你们现在回来就是自投罗网,不行,我得先回去,他们要是查到府上我也好隐瞒一二。” 说罢直接撕了通讯符。 宋南时啧了一声,“这就麻烦了。” 云止风也皱眉:“你的伤怎么办?” 宋南时动了动手,道:“其实我觉得我啥事没有。” 云止风想了想,却道:“问姜垣,合欢宗的东西,她总知道吧。” 说着就联系姜垣。 姜垣当然知道。 他们一说完,那里噼里啪啦的就响,半晌,姜垣一言难尽道:“那叫胭脂虫。” 宋南时松了口气:“做口脂的胭脂虫啊,那没事了。” 姜垣:“……你想多了,此胭脂虫非彼胭脂虫,是我们合欢宗辅助修行的东西,主要作用就是双修,你应该懂吧?” 宋南时手里的通讯符直接掉了。 姜垣还问:“那胭脂虫应该有两只,一大一小,大的催情,小的解药,宋南时,咬你的是哪只?” 宋南时快哭了:“这谁特么记得住啊!” 姜垣:“那我就没办法吧,你就等吧,等着看就知道了,你要是真中招了,就忍忍吧,回来我给你解药,忍不住反正云止风和你在一起,你不亏。” 那边撕了通讯符。 宋南时和云止风面面相觑。 看到月色之下云止风那张俊美的脸,宋南时第一反应是,她要是真禽兽了云止风,那还真挺不亏的。 ……还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 小师妹一脸担忧的抱着怀里越来越热的兔子,试图找他的伤口。 然后……那兔子突然在她怀里变成了个俊美的男人。 他迷蒙地睁开了眼,发出了难耐的喘、息。 小师妹豁然睁大了眼。 然后她一拳怼了过去,惊恐道:“是活人啊!!!” “给我变回去!” 恢复人形的妖族太子直接被一拳打回了原型。 第91章 当宋南时对着云止风的脸生出了“禽兽了他也不亏”的想法时,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要么是变态了,要么是真中招了。 当然,出于一个普通人对自己下意识的美化,她肯定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变态了的。 于是她估摸着自己八成中招了。 她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云止风的,抬头心虚地看向了他。 然后就见云止风的脸默默地、默默地红了。 宋南时:“???”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她心里的紧张和心虚一下子就散了个大半,无语道:“……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不成?” 云止风顿了顿:“你若是真的身不由己的话……” 宋南时以为他要说什么,一个眼刀飞过去。 然后就听云止风谨慎道:“我可以帮忙把你捆起来,我的修为高于你,应该可以制得住你。” 宋南时:“……” 某些人单身一百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一言难尽道:“你放心,我这点儿自制力还是有的,不会硬占你便宜。” 云止风一听她这话,莫名有一种危机感,立刻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这种事情,女子总是更吃亏的一方,你若是真中了毒意识不清,我纵容你不是在帮你,而是趁人之危,趁人之危的事情,云某自己不齿,你清醒了也会恨我的。” 宋南时一时哑然。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这些不自在,便偏过头嘟囔道:“什么女子总是更吃亏,我难道是那种把贞洁看得比命重的人?” 云止风笑了一下,轻声道:“你不是,你不会在意这种事,但你一定会恨我趁虚而入欺骗于你。” 宋南时愣了愣,不由得转头看他。 他的脸上还是红的,看她的目光其实也算不上清白,但却不带一丝淫、邪,而是克制之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渴慕。 对上这样的目光,宋南时突然就觉得得知自己有可能中毒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禽兽”了云止风也不错的想法着实龌龊了些。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道:“总之……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云止风:“……” 总觉得他和宋南时的思维似乎已经不在同一个频道了。 他回过神来,咳了一声,问道:“你现在,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宋南时闭目感受了一下。 中这种毒,她属实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 但她好歹来自信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没少看。 什么浑身燥热、意识紊乱、欲求不满……全都没有。 她就睁开眼,犹犹豫豫道:“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有可能毒发还没这么快?” 云止风想了想,便也谨慎道:“也有可能是你没中毒,毕竟是两只胭脂虫,还有你小师妹……” 她话没说完,宋南时就一下睁大了眼睛,打断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云止风:“……你小师妹?” 宋南时二话不说就掏出通讯符,立刻就联系小师妹。 她怎么就忘了和他们一起被咬的还有个小师妹啊! 到底谁中招了,对不对不就知道了吗? 宋南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担心了起来,小师妹那边可还有个妖族太子呢。 虽然他还是只兔子。 他们被咬都只在一瞬间,此时宋南时还不知道咬小师妹的虫子被妖族太子挡了。 通讯符响了许久才被接通,那边的声音恍恍惚惚:“三师姐?” 她立刻就问:“椒椒,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郁椒椒还是恍恍惚惚:“不舒服?我很好啊。” 宋南时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太对,顿时警惕道:“你在干什么?” 郁椒椒喃喃道:“我在打兔子。” 宋南时松了口气。 哦,打兔子啊,那没事了。 妖族太子命大。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打兔子做什么?压力太大了? 但是情况紧急,宋南时也顾不得深究,立刻道:“小师妹,咬咱们的虫子是胭脂虫,是合欢宗辅助双修的东西,你应该明白吧?你现在可能没觉得有什么,但你一旦觉得身体不对劲,立刻告诉……” 宋南时话还没说完,就听对面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宋南时满头问号:“小师妹?” 良久,小师妹沉默的声音道:“师姐,不说了,我要先打兔子了。” 通讯符立刻被人给撕了。 宋南时看着通讯符瞪眼。 信息不对等,她现在也只觉得小师妹也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打兔子做什么? 算了,现在谁中招了还不知道呢,妖族太子虽然是只兔子,但被打残了还安全些呢。 宋南时顿时就松了口气。 然后她就抬头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也听到了,便若有所思道:“那可能是胭脂虫还没有发作这么快。” 两个人便齐齐叹了口气,看向对方。 云止风觉得宋南时这样,她的情况很危险。 宋南时却觉得自己这样,那危险的是云止风才对。 毕竟她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受毒的影响,思想还挺变态的。 两个人都替对方忧心了起来。 于是两人同时开口。 宋南时:“要不然……” 云止风:“要不然……” 然后顿住,一阵沉默之后,云止风道:“你先说。” 宋南时就道:“要不然你把我绑起来吧?” 她怕自己对他做什么。 云止风却一口否决道:“不可,把你绑起来之后你便失了战斗力,万一遇到危险,我一时护不住你该如何?” 宋南时:“那你现在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免得我毒发了做什么。” 云止风还是摇头:“宗主府的追兵不知道会不会追到城外,我得守着你。” 宋南时就把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吧?” 云止风沉默片刻:“我在这里守着你,你若是毒发,我便制住你不让你做什么,你放心,我绝不会趁人之危,云某若是做趁人之危的事,便让我自裁谢罪!” 宋南时:“……” 不是大哥你没懂!现在不是你做不做什么的问题,而是她怕她自己毒发之后非要做什么的问题! 宋南时现在觉得自己中毒肯定是板上钉钉了,而且这毒果然厉害,以至于她现在的想法都愈发的变态了。 但看他坚持,宋南时也只能叹了口气:“行。” 希望到时候别给云止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两个人便一个在这棵树下打坐,一个在那棵树下打坐,彼此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后大眼瞪小眼。 这么熬了有一刻钟,云止风谨慎问:“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宋南时:“腿有点麻?” 云止风:“……” 宋南时眼看着这么等下去也不行,就又给小师妹打了个通讯符。 那边这次接的很快,但没人说话。 宋南时只能听到“砰砰”的拳击声,夹杂着一两声“变回去!变回去”的喃喃。 啥变回去啊? 小师妹还在打兔子吗? 但小师妹还那么有精力,应该就是没事吧? 宋南时忧伤的叹了口气,挂了通讯符。 然后她又和云止风面面相觑片刻,果断道:“我再问问姜垣我们能不能回城!” 姜垣那边比小师妹接的还快。 然后她一张嘴就是:“怎么?来找我要双修功法的?我刚找到一个很适合你们的……”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我问问我们现在能不能回城!” 姜垣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果断道:“不能!宗主府的侍卫还在全城搜查,你师兄知道你们翻车了,动了点手脚把自己分到了我们这片区域搜查,但和他一起的还有其他侍卫,我和你师姐费了好大力气才瞒过去,你们现在回来就是自投罗网。” 宋南时扶额:“行吧,那你知道若是暂时不能解毒的话,有什么办法可以抑制一下毒性吗?” 姜垣啧了一声,再次问道:“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双修功法?” 宋南时黑脸:“到底有没有?” 姜垣:“有啊!” 宋南时本是不抱希望的一问,谁知道却问来了这么个意外之喜,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她立刻追问:“什么!” 姜垣遗憾道:“我特意给你们查了宗门典籍,这才查到的一个延缓毒发的方法,但是说真的,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那个双修功法吗?这当场就见效了,还不用这么麻烦。” 宋南时面无表情:“说。” 姜垣立刻道:“那很简单,让云止风给你一口精气。” 宋南时卡了下壳:“精气?” 姜垣:“以他的修为,一口精气大概能让你撑过一个晚上,等你回来了我帮你解毒。” 宋南时心中突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怎么给?” 姜垣理所当然道:“还能怎么给?精气精气,当然是用嘴给啊!” 宋南时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向云止风,云止风也立刻看向她。 四目相对。 宋南时的嘴唇因为惊愕微微张开。 云止风心中便突然涌起一股难耐的躁动,仿佛那被胭脂虫咬的不是宋南时,而是他自己。 以前从未有过的,奇妙的欲念在翻腾。 他一时间只觉得连张口都变得艰涩,一边心脏鼓动,一边又因为自己的道貌岸然而羞愧。 他明明说了不想趁虚而入,可现如今突如其来了一件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却又觉得窃喜。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 与此同时,姜垣的声音欢快的从对面传来,大喘气补充道:“当然,用嘴又不意味着嘴贴着嘴,让云止风距你两寸把精气度给你也行,不过你们要非要试试嘴贴着嘴的话……” 宋南时飞快把通讯符撕了。 云止风躁动的心一下子凉了。 宋南时忙着撕通讯符,云止风就跟着瞎忙,两个人乱七八糟忙了一阵,一片寂静中,终究还是看向了彼此。 宋南时:“那个……” 云止风:“这个……” 两人同时一顿。 然后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那你……要我的精气吗?” 这句话一问出口,宋南时就莫名觉得自己仿佛是那个吸人精气的女妖精。 但是……现在尴尬总比真毒发了之后出丑强吧! 宋南时便强压下心里的不自在,深吸一口气,道:“要!” 云止风下意识:“好。” 随即两个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既然要的话,那……怎么要呢? 眼看着他们不说话,空气都快凝固了,宋南时便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决定快刀斩乱麻。 她直接上前两步,踮起脚尖,双手按住云止风的肩膀,凑近了一些:“来!” 她凑近的时候微微闭上了眼睛,云止风的心便随着那扫过的睫毛猛然一跳。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良久云止风才开口,声音微哑:“你……” 他缓缓伸出手,也按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把她踮起的脚压了下去,微微俯身:“你不用垫脚的,会不舒服。” 宋南时的双脚落在实处。 她只动了动睫毛,一时间居然没敢睁眼。 云止风却缓缓凑近了她,宋南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扫在脸颊的温热呼吸。 然后他低声道:“张口。” 宋南时下意识地微微启唇。 下一刻,一股微凉的、带着雪一般气息的灵力渡进了宋南时口中。 宋南时睫毛微颤,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觉得心境平复,却反而觉得随着那口精气的渡入,那“毒”愈发肆无忌惮了。 心跳鼓动,血脉里仿佛有一种燥热升起。 当这股灵力缓缓变淡时,宋南时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两寸外的地方,云止风闭目,他不睁开眼睛的时候神情居然显得很庄重。 一口精气渡尽,他正缓缓闭上唇。 一时之间,宋南时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像是脚下站不稳一般,突然俯身,轻而易举地越过了那两寸的距离。 当唇瓣相触之时,云止风豁然睁开了眼睛,眼眸中仿佛一瞬间涌起深沉的暗河。 宋南时一下子清醒了,骤然起身。 云止风几乎是失态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甚至让她觉得疼,“你……” 宋南时面上还算冷静,心里却大声咒骂那该死的“毒”。 一定是毒发了。 她扯出一个笑,试图掩饰自己的变态。 “我要是说我脚麻了,你信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毒发了……” …… 天刚蒙蒙亮时,城中的搜查才稍微松懈了一些,诸袖终于放下了心,正想联系宋南时让他们趁机回来,就听见门被敲响了。 诸袖心下警惕,谨慎的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着宋南时和云止风。 她大喜:“你们回来了!” 云止风:“嗯。” 宋南时:“啊。” 诸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莫名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但她也没多想,立刻让他们进来,关了门转头正想和他们说话,却见宋南时火急火燎道:“姜垣呢?我要找她!” 随即躲洪水猛兽一般跑了。 云止风就像个被抛弃的怨妇,在背后幽幽的看着宋南时。 诸袖:“?” 她正想问他们怎么了,门就又被敲响了。 她再次开门,这次门外的是郁椒椒。 还有她的兔子。 但她看来看去,总觉得不对。 看了半晌,她终于恍然大悟。 平日里,那兔子都是被她抱在怀里的,宝贝的不行。 而这次,那兔子居然被她提着耳朵平举着,离她自己老远,像是远离洪水猛兽一般。 最关键的是,那兔子还貌似被人揍了一顿,凄凄惨惨的样子。 她正想问什么,却见小师妹一进门就扔下了兔子,然后立刻道:“姜垣呢?我要找她!” 说完就跑了。 诸袖:“?” 怎么一个个都要找姜垣? 她正想提醒小师妹兔子忘了拿,就见小师妹一个急刹车,转头又提起兔子,然后继续狂奔。 院子里只剩下一个目光幽怨的云止风。 …… 宋南时一路小跑进了姜垣房间,就见她正好整以暇的等着。 宋南时火急火燎,跑过去就坐下道:“快快快!快给我解毒!” 她觉得这毒着实强大,都渡了精气了还让她犯下这等错事,若是精气的时间过了那还得了。 幸好她是中毒了,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云止风解释!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姜垣便笑眯眯的给她把了脉。 然后姜垣的神情一下就嫌弃了起来,把她手一甩,没好气道:“没中毒你找我做什么!” 宋南时:“哈?” 没中毒? 那她做的那些…… 宋南时一下就僵了。 与此同时,小师妹提着看起来被打的很凄惨的兔子进来了。 姜垣一看就道:“嚯!原来中毒的是这兔子啊!” 宋南时一下就看了过去。 姜垣正问:“不对啊,中毒的是它的话它肯定想找母兔子啊,怎么它中了毒怎么还这么老实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兔子在她手里安静如鸡。 小师妹面无表情:“很简单,他敢不老实一次,我就打他一顿。” 姜垣顿时肃然起敬。 能被郁椒椒打几顿还活着,看来这也不是一般兔子。 姜垣接过兔子要解毒,宋南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当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小师妹空着的手。 “师妹,我是不是你亲师姐?” 她问道。 小师妹的面无表情一下绷不住了:“是、是啊。” 宋南时神情沉重:“我若是你亲师姐的话,你就不要把那兔子中毒的事情说出去,要不然,你师姐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小师妹茫然:“为什么?” 宋南时:“……” 她要怎么解释这个为什么呢? 说她当了个变态?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变态竟是我自己! 第92章 姜垣十分嫌弃地给一只兔子解了毒,转头就把她们师姐妹赶了出去。 两个人一步一顿地往外走,表情都很沉重。 宋南时觉得很不妙。 她轻薄了一个良家妇男。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因为中毒所以才无法自控,虽然这借口和“酒后乱性”一样扯淡,但好歹还有个借口。 现在姜垣告诉她,她中个鬼的毒,她就是很纯粹的想轻薄人家罢了。 事已至此,宋南时不得不正视自己。 ——正视自己是个变态的事实。 宋南时脑海中浮现出云止风被亲了之后那震惊不可思议中又带着喜悦的表情,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轻薄别人这么简单了,她就好像是那个玩弄人家感情的渣女。 巧得很,小师妹也觉得很不妙。 她的兔子变成了个大活人。 而且昨夜她只顾揍人了,也没来得及看这兔子变成的人长得什么样,但只要一想到她身边跟了个陌生人,她就觉得实在是太可怕了。 于是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进退两难,扔了吧,不太舍得,不扔吧,又觉得烫手。 于是两个人齐齐叹了口气,不由得看向了对方。 宋南时便见那兔子被提的耳朵有点难受,不由得蹬了蹬腿。 很平常的动作,谁知道小师妹当即就是一惊,抬手就给兔子脑袋上来了一拳。 “砰”! 宋南时:“……”是个好头。 但很奇妙的是,往常这一拳下去,那兔子肯定得□□翻,谁知道今天这一下,那兔子居然只是晕乎乎地摇晃了两下脑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宋南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奇道:“你这兔子居然没晕。” 小师妹低头看了一眼,很忧愁地叹了口气:“他好像越来越耐打,昨天晚上我第一次打他的时候他一拳就晕了,但到最后一次打他时,我在他身上耍了一套拳法他才晕。” 宋南时:“……” 这是被打出了金刚不坏之身吗? 这就是甜宠文男主的实力吗? 宋南时低头看了一眼虽然凄惨但还能活蹦乱跳的兔子,又抬头看看自己小师妹,突然就悟了。 是了,女主既然改走了体修路线,那男主自然也得修炼的金刚不坏百毒不侵,不然怎么活下来做男主? 这兔子跟着他们这么久,每天用灵石养着伤势都不见好,而今被打了一夜就能挨住小师妹的一套拳法了,可见还是有点天赋在这方面的。 原来她以前对甜宠文男主的路线规划都是错的。 原来这才是甜宠文男主的打开方式。 真不愧是主角! 宋南时又看了一眼虽然被打了,但仍旧坚持不懈想爬到小师妹手臂上的兔子,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个词是怎么用的。 这个男主,池述安是凭本事当上的。 再想想自己,宋南时就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她还一脑门官司呢。 小师妹见状问道:“师姐,你是怎么了?” 宋南时想了想,觉得人家毕竟是甜宠文女主,专业对口,说不定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呢。 于是她便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轻薄了一个良家妇男,你会怎么做?” 小师妹想了想:“给钱?” 宋南时:“……” 她冷静道:“多少?” 小师妹琢磨了一下,不确定道:“毕竟是自己的错,那少说也得一万上下吧?良家妇男呢。” 宋南时:“……” 她要不然就让云止风亲回来吧! 实在不行她也不是不能负责…… 这么想着的时候,宋南时就是一愣。 她居然会这么顺畅的想到“负责”。 她默了默,拉了小师妹一把:“先出去吧。” 两个人从内院走回了外院。 云止风和二师姐正在外面等着他们。 宋南时抬头一看云止风就觉得心虚,见云止风定定看过来,有心想躲闪,但一想到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只能硬着头皮道:“云止风。” 云止风脸色很平静,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很冷静地问道:“你的毒已经解了?” 小师妹一下就看了过来。 宋南时硬着头皮撒谎:“啊对!” 云止风神情就若有所思了起来。 他道:“我明白了。” 宋南时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但总觉得很有些不妙的样子。 诸袖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若有所思。 但是幸好,大师兄突然推门进来了。 众人听见推门声转过头,就见江寂还穿着一身的侍卫服,进门之后见宋南时他们都站在院子里,顿时松了口气,道:“太好了,你们都赶回来了。” 宋南时不由得问:“怎么了?” 江寂满脑子都是事业,丝毫没察觉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立刻道:“芍药夫人准备以宗主府遭遇刺客的名义封城,我借口不放心几个师妹回来的,你们再晚上半刻钟就回不来了。” 闻言,饶是宋南时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江寂很是疑惑:“你们到底在宗主府做了什么,小宗主继位在即,府中的管事三令五申让侍卫们低调,怎么今天如此大费周章?” 宋南时他们就对视了一眼。 然后云止风抬手就布了个隔音结界,宋南时压低声音道:“我们在库房里看到的影鬼。” “影鬼!” 江寂和诸袖失声。 他们对视一眼,诸袖冷笑道:“这修真界就这么小吗?怎么哪里都有那群药材的事!” 宋南时冷静道:“影鬼也不一定只有那群药材会养,但是芍药夫人的库房出现了影鬼,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她今天这么大费周章,我不信她不知情。” 诸袖想了想,突然道:“她对你们都这么大费周章,那若是当初姜姑娘的师兄和师弟在守库房的时候一不小心发现了那影鬼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姜垣突然从内院走了出来,问:“什么影鬼?” 几人对视一眼,宋南时隐去了药材的部分,把他们在库房里的发现说了。 姜垣一下子就冷笑了出来。 她道:“也就是说,我师兄和师弟其实是因为在库房了里发现了影鬼,这才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宋南时:“目前来看,是这样。” 姜垣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就走。 宋南时:“你去哪儿?” 姜垣:“回趟合欢宗。” 宋南时连忙拉住她,道:“你先冷静一下,他们没抓住我们,那现在那影鬼肯定是被人挪走了,你哪怕是告诉你们长老,也没什么证据。” 姜垣声音还算冷静:“你放心,我还没那么傻,我回去查一查老宗主在世时私人的产业,她就算抓了师兄他们,也总要有个地方关押,宗主府人来人往,我不信她就敢直接把人关在宗主府。” 宋南时闻言,突然道:“那你再找个机会将我们带上合欢宗,我去看一眼合欢宗那两个走火入魔的弟子。” 姜垣转头:“影鬼也能让人走火入魔?” 宋南时平静道:“影鬼是吸人气运和寿命的,而人的气运与修行息息相关,当气运见底时,你修最平常的功法,也会走火入魔。” 她若有所思道:“但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她就算是拿影鬼吸取他人气运,哪怕是为了掩人耳目,又怎么会抓着一个人把气运吸干?一个走火入魔的、两个走火入魔的,她不怕惹人怀疑吗?” 姜垣却不管芍药夫人有什么思量,她只冷笑道:“好啊,我说我们合欢宗最中正平和的双修功法,怎么在老宗主死后一连出了两个走火入魔的弟子!” 她直接道:“你们等着!” 说罢就出了门。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收回了视线。 有些事他们不方便对姜垣这个局外人说。 但既然她已经走了,他们就有的说了。 宋南时平静道:“接下来我们就该考虑一下,如果这里的影鬼也和药材们有关的话,那么……” “谁是药材?” 话音落下,宋南时本以为他们会思量片刻的,谁知道几人异口同声道:“芍药啊!” 宋南时:“……” 芍药确实也是一种药材,但是…… 她一言难尽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芍药夫人是个女的?” 江寂这个古人却比宋南时这个现代人思想还开放,直接道:“若是体外化身的话,男女又如何?” 宋南时:“……她还成亲了有个儿子。” 小师妹的思维便拐弯了,好奇道:“那要是体外化身生了个儿子的话,这儿子算是本体亲儿子吗?那四舍五入是不是也算本体生的?” 这句话成功带偏所有人思维,众人顿时开始热火朝天的关注起了本体和体外化身之间的伦理问题。 宋南时深深地吸了口气。 又来了!果然!又来了! 他们几个是王不见王吗?明明分开的时候一个个都是主角,谁都能撑起半壁江山,怎么一凑在一起就仿佛触发了那个降智buff?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正定定地看着她。 这群不靠谱的还在讨论伦理问题的,他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开口打断他们,道:“也不一定是芍药夫人,还有一个人。” 众人停住,不由得看了过去。 云止风就道:“慎先生。” 其他人就琢磨了一下:“慎这个字,也不是什么草药的名字啊。” 江寂补充:“而且我和二师妹都没见过那个慎先生。” 宋南时黑脸:“我们是要找可疑的人,又不是要找真草药,你们要是被连着两次发现的话,会不做些伪装吗?” 江寂就不由得挠头笑了一下,道:“但不管是芍药夫人还是慎先生,他们两个现在日日见面,一个知情的话,另一个也不可能全然不知。” 宋南时想了想,就道:“那就试探他们一下。” 诸袖问道:“怎么试探?” 宋南时:“名字不说,那些药材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他们都是卦师。” 宋南时至今遇到的两个药材,全都是卦师。 见她这么说,江寂便皱眉道:“那你小心,别露出什么破绽了。” 宋南时点头。 商量定了,江寂看了看时间,为了不引人怀疑,只能匆匆离开。 走出了门口,柳老头却突然从玉佩里冒出来了。 江寂惊讶:“柳先生?” 柳老头不知为何,神情有些不对。 他道:“你若是能找到机会,带我去看一看那慎先生。” 江寂愣愣点头。 而此时,宋南时正坐在原地皱眉思索另一件事。 如果姜垣的师兄师弟是因为发现了芍药夫人的影鬼才失踪的话,那么师老头是为什么失踪的呢? 她算了好几次卦,卦象几乎都和那对师兄弟失踪的卦象一模一样。 他们是芍药夫人动的手,那师老头八成也是。 可师老头和芍药夫人又有什么渊源? 他足不出户的,有什么机会发现芍药夫人养的影鬼? 而且他还是主动下的山。 她思索的认真,云止风连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发现。 等回过神,她就发现其他人已经走了。 宋南时顿觉不妙。 她看向云止风,云止风却面色如常,道:“他们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宋南时下意识地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云止风若无其事般问:“对了,你的毒已经解了对吧?” 宋南时顿时点头:“解了解了。” 云止风就突然转身看向了她。 宋南时只听见他问道:“那你觉得,在你清醒的时候,你还想亲我吗?” 他俯下了身,看着她。 宋南时脑子一懵,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抬起头时,云止风还是这么看着她,问道:“你现在想吗?” 宋南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脑海中只闪过一句话。 你好骚啊。 可能是刺激太大,云止风再次追问的时候,她居然没有义正词严的拒绝。 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道:“那你要钱吗?” 云止风一顿。 于是他也懵了。 宋南时嘴一闭,心里恨不得把自己这张破嘴给缝了。 但谁知云止风反应更快。 他面不改色道:“我免费,所以你要吗?” 宋南时:“……” 她骚不过他。 她只能镇定道:“那你让我想想。” 云止风这才直起身:“你想吧,我等着。” 他说等着,就真的在宋南时窗外等着,顺便再次赶走了试图爬窗的姜蘅。 好巧不巧的,今天全城戒严,宗主府通知他们今天不用过去上工。 宋南时一下子就进退两难了。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云止风在问什么。 但是她是怎么想的呢? 宋南时想了想,回想起云止风说自己免费的时候,居然颇有些心动。 旺妻命还免费,这是什么活菩萨。 而且他身材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 她没有中毒,却鬼迷心窍的亲了人家,那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清醒的时候她想亲他吗? 她已经亲了啊。 不过宋南时知道自己的毛病。 她戒心很重,在现代时就这样,仅有的几个朋友都说她是块暖不热的石头,之后就一点点淡了,到了修真界这戒心有增无减。 她从知道自己穿书起,就没觉得自己属于这个世界。 她像是局外看客一般看着这个世界,她自己身边三个主角,热热闹闹,但她拿他们当“主角”,而自己则是“读者”。 于是前十几年没有朋友,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的归属在这里。 师老头的出现,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根。 后来她又发现,“主角”也并不都是纸片人。 再后来,就是云止风…… 宋南时突然起身,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窗。 云止风惊讶地看过来。 宋南时就撑着窗户低头问他:“如果我所能付出的可能比你少,你介意吗?” 云止风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轻声道:“那我付出多一点就行。” 宋南时:“我戒心很重。” 云止风:“我也不是对谁都敞开心扉。” 宋南时:“我性格也无趣。” 云止风:“我也不是很有趣的人。” 宋南时:“我还很穷。” 云止风:“正好我觉得我财运还不错。” 他看着她,道:“你看,正好互补。” 宋南时沉默片刻,冷静问道:“那以后谁管钱?” 云止风笑出了声。 宋南时:“你别笑,这很重要!” 云止风:“你!” 宋南时沉默片刻,手抓紧了窗沿,抬了抬下巴,道:“那我觉得,我还是想的。” 云止风一愣:“想什么?” 宋南时:“你最开始的问题。” 他最开始的问题,她要是清醒,还想亲他吗? 云止风眼眸一暗,抬手捧着她的脸颊,到了近前,却极为珍惜的轻轻一吻。 宋南时嫌弃:“你是没吃饭……” 后脑被人压下,云止风凶狠的吻了上去。 此时,二师姐捧着冬日里难得的瓜,惬意地推开了窗户。 然后…… “卧槽!” 她的瓜掉了。 第93章 宋南时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这么个时候挑衅云止风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古人诚不我欺,男人果然都是激不得的生物,不管是六七岁的男人还是眼前这个一百来岁的男人。 她瞅着个空隙,勉力推开云止风,先是大口喘气,然后开口:“云止风……” 可是单身了一百来年的男人,老房子着火根本经不得烧,她才刚开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下一刻这人便再次按住她的后脑,迫使她低下头,用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的力道吻下去。 她站在屋内窗子下,踩着青石地砖,比站在屋外的云止风高出一截,低下头时只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泛着红的眼尾。 他似乎仍旧觉得不满足,在宋南时下一次险些窒息前,他主动松开了她。 宋南时抓住机会大口喘气,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整个人突然被人掐住腰一把提起。 下一刻,她便被人放在了窗户上,两腿悬空坐在窗沿,勉强平视着他。 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睛,宋南时抱怨的话仿佛又卡在了喉咙里。 两人沉默对视,在这危险的沉默之中,云止风再次欺了上去。 宋南时顿时就觉得甜宠文里被红眼掐腰按墙亲的女主不是师妹了,而是变成了她自己。 但想到他们毕竟是刚确定关系,老男人激动一点很正常,她勉强又忍耐了一会。 然后她就觉得,对男人,果然是不能心软。 只这么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嘴快被亲秃噜皮了。 再这么下去,她怕自己以后都对亲亲有心理阴影了。 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直接憋足了力气推了他一把。 云止风整个人被推开半步。 因为太过突然,他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茫然。 他下意识地伸出大拇指拭了一下红润的唇角,带下一些晶莹来。 然后便要再次欺上来。 宋南时这次直接伸出了手掌挡在他面前。 她视线落在他殷红的嘴唇上,很快又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他眼神里的控诉。 她想开口,张开嘴却觉得舌根麻的说不出话来,舌尖也疼的要命。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面无表情道:“你要是想一次性亲够,然后十天半个月都碰不到我的话,那尽管亲。” 云止风:“……” 他谨慎斟酌了一下,只能遗憾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 他开口:“我……” 下一刻,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响起,两人顿住,同时转头,就见他们左侧的窗户大开,二师姐目瞪口呆地站在窗户里,窗户下面还掉着一块稀碎的瓜。 冷风正吹得窗户吱呀作响。 师姐对上他们的目光,缓缓开口:“卧槽……” 宋南时:“……” 云止风:“……” 三人隔着半个院子,沉默地对视着。 师姐一个激灵,迅速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一时间藏也藏不住,不知情的都要觉得谈恋爱的是她了。 她也不管瓜了,毫不犹豫地伸手,“啪”地一声就关上了窗户,还体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就当没我这个人!” 他们看着紧闭的窗户,沉默良久。 不一会儿,就听见窗户里面传来诡异地“嘿嘿”笑声。 两人:“……”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直接翻回了窗户,把手伸给云止风:“进来!” 云止风拉住她的手也翻进了她的房间。 宋南时反手就把窗户关上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还是宋南时的卧室,云止风一时间只觉得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然后就被转过身的宋南时狠狠掐了一把。 云止风茫然地转过头,就见她咬牙切齿道:“你化神期修为,都没发现二师姐在那里看热闹吗?” 云止风沉默片刻,道:“你不是怀疑我没吃饭吗?” 宋南时:“啊?” 云止风:“我想证明一下自己还是吃了饭的,一时间就投入了一些,没注意这么多。” 宋南时:“……” 她不就随口挑衅了一句嘛。 这小心眼的男人就为了这么一句话就差点把她亲秃噜皮了? 她开始思索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男人得到后就不会珍惜的劣根性。 然后就见云止风当着她的面开始掏储物戒,随即直接拿出了一个储物袋放在了她手上。 宋南时懵:“这是什么?” 云止风:“我现如今多半的储蓄。” 宋南时真懵了:“多半的储蓄?” 云止风以为她在怀疑为什么会是“多半”,立刻解释道:“我出门在外的话,总有用钱的时候……咳,总不能问你要。” 宋南时:“……我是问你给我做什么?” 云止风讶然:“不是你说的,以后你管钱吗?” 宋南时:“那我的意思是咱们成亲……” 她觉得自己说漏了嘴,立刻住了口。 但云止风可不会听漏,立刻道:“那咱们现在就成亲!” 宋南时面无表情:“你想得美。” 云止风十分的遗憾:“那算了,你先拿着吧。” 宋南时:“……” 云止风这人能处,有钱他是真给。 她想了想,小声问:“里面有多少?” 云止风:“算上中州城赚死了么的钱,约莫两万,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了。” 自己的钱有多少都数不清,宋南时痛心疾首。 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忍痛递了回去,道:“但是我命里破财啊……” 云止风却只笑着看着她,声音愉悦道:“没关系,我觉得我财运还是不错的,你破了多少,我再给你赚回来。” 宋南时:“那你就不怕赶不上我破财的速度?” 云止风:“我乐意给你破。” 宋南时一时间只觉得,这就是世间最好听的情话了。 然后就听云止风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能不能……” 他不着痕迹地又要凑过来。 宋南时立刻收起感动,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翻脸不认人道:“钱我拿着了,你可以走了。” 云止风就像个被人骗财骗色的受害者,懵道:“走?” 宋南时:“想什么呢,我让你出去查查现如今宗主府的动向,大师兄进府出不来,咱们总不能做睁眼瞎。” 云止风:“……” 宋南时想了想,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胸膛,道:“行了吧?” 云止风冷静道:“我可以。”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离开的时候还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 他怎么觉得……宋南时好像特别喜欢这里? 然后宋南时就看到云止风直接跳了窗。 宋南时:“……” 有门不走非要跳窗,什么毛病? 她探头去看,就见背对着她的云止风又突然转过了头。 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笑意:“那我们现在,就算是两情相悦了吧?” 宋南时“啪”的一声关上窗户:“谁和你两情相悦!” 云止风失笑,转身想走。 但窗户又打开了。 宋南时也从窗户里跳了出来,看了看师姐窗户后面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面不改色道:“我突然想请师姐吃瓜了,就和你一起去买瓜吧。” 那影子立刻就不见了。 云止风便看着她,突然问道:“你舍不得我?” 宋南时面不改色:“你想多了。” 云止风就笑:“你就是舍不得我。” 宋南时:“还走不走!” 两人的影子在冬日的暖阳里叠在一起,吵吵闹闹的离开了。 师姐立刻打开窗户往外看,只觉得今天这个瓜,碎的是真值了。 …… 不管之前为什么出来,出了门之后,宋南时就真的满脑子正事了。 海邑镇的气氛很紧张。 街上时不时就能看到穿着城主府侍卫服的侍卫巡逻,偶尔也能看到成队巡逻的合欢宗弟子,但能看出来,经此一遭之后,芍药夫人明显是对合欢宗的人更不信任了,基本上每一队合欢宗弟子都有一个侍卫跟着,合欢宗弟子们脸上很不痛快。 一看这个谨慎程度,宋南时就知道自己再想打听宗主府的事情就难了,除非事了之后他们再进府。 但之前宋南时没察觉,此刻见到这满城的草木皆兵,却觉得这件事之后,芍药夫人肯定要对府里的“外人”再清洗一次,大师兄混进了侍卫里或许能留下来,他们就难说了。 宋南时想了想,低声道:“我们去师老头那里看看。” 她还是想不通,姜垣的师兄弟被抓还能找到理由,师老头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芍药夫人。 师老头葬着自己弟子的山就在城内,她想再去看一眼,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两个人便经过了几轮的询问盘查,好不容易才到了目的地。 宋南时熟门熟路的上山。 云止风不清楚无量宗的情况,本着多了解的心思,便问道:“师前辈的那十三个徒弟,你都见过吗?” 宋南时失笑:“师老头还有徒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去哪里见过?我遇见师老头的时候他就是孤身一老头了,他的玄通峰也没落了,但听说师老头的徒弟还没出事的时候,玄通峰也是无量宗主峰之一,玄通峰的卦师也是风头无两呢。” 她叹息一声:“只是可惜……” 可惜师老头的徒弟接二连三的死了。 还都是死于非命。 从那之后,无量宗便有人说是师老头窥视天道惹得天道降怒,这才死了徒弟。 一直到现在还有人这么说。 但身为卦师,宋南时只觉得他们说得都是屁话。 天道公正,大道无情,不说它们有没有“怒”这种情绪,就算师老头真的做了什么天道不允许的事情,天道也只会往他身上降下惩罚。 可从那之后,师老头便不再收徒了。 哪怕是到了现在,掌门看风头过去有意让他再收徒,甚至想过把宋南时干脆就给师老头当徒弟,师老头也严词拒绝。 他只说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不适合有徒弟。 师老头本就是学有所成之后才加入的无量宗,相当于无量宗供奉的客卿长老,还比掌门高一辈,掌门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两个人说着,转眼就到了坟墓处。 但是只一眼,两人就齐齐顿住了脚步。 宋南时不动声色道:“这里有人来过。” 前几日刚下过雪,山上的温度比山下还冷些,所以山下的积雪都化的差不多了,山上他们一路走过来时,还能看到些微的积雪。 宋南时本还想着上山之后给她这几个素未谋面的师兄师姐扫扫雪。 但谁知道…… 云止风冷静道:“这里的雪,被人扫过了。” 四周还是遍地积雪,几个坟头却干干净净的,扫过的痕迹还很清晰。 宋南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猜测。 师老头在海邑镇有熟识的人,是因为熟识的人而主动下的山,这才失踪。 那么现如今,会主动来扫墓的,多半也是那个师老头熟识的人。 宋南时不知道那人走了多久,但她知道这是一个线索,当即大踏步走了过去。 然而走到近前,她才发现有些不对。 师老头有十三个徒弟,这里也有十三个墓。 十三个墓,前面几个都被扫的干干净净一丝不苟,宋南时只看着就能看出扫墓人的仔细认真。 但最后一个墓,却仍旧是遍地积雪,居然连扫都没扫一下。 宋南时皱眉。 她不由得道:“若扫墓的是师老头的熟人的话,他给几个徒弟扫墓,多半也是认得师老头的几个徒弟的,但为何只剩下一个没扫?和这最后一个徒弟关系不好?” 宋南时抬脚就走向了最后一个墓。 师老头是按照他徒弟的排行埋的墓,最后一个,就是他的小徒弟。 宋南时走过去,墓碑上隐隐可见一个名字。 师惜娘。 跟着师老头的姓,那多半是被师老头捡来的孤儿。 是个女弟子。 宋南时记下这个名字,左右看了看,果然没看见脚印。 也是,修士过来,怎么会留下脚印。 也不知道那“熟人”走了多久。 宋南时想了想,直接道:“咱们去师老头的茅草房。” 他们上山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并没有经过那茅草房。 但那人既然都来这里了,会不会去师老头的住处呢? 云止风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两人走的飞快,很快看到了茅草房的影子,到了近前,云止风却突然传音道:“房里有人。” 宋南时一顿,转了转眼珠,却道:“走。” 她脚步立刻就闲适了下来,漫不经心一般四下看着,不紧不慢地走向了茅草房。 到了近前她便听到了里面的响动,但里面的人应该也听到了他们,声音一顿。 宋南时便惊讶道:“这里住的有人吗?” 云止风神情不变:“远处看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宋南时:“那我们……” 她想找个借口进屋,但谁知,下一刻,门却被人直接拉开了。 里面是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芍药夫人。 宋南时愣了愣。 芍药夫人就这么孤身一人站在门外,以从未有过的考量的目光看着他们。 宋南时很快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道:“夫人怎会在此处?” 芍药夫人就笑了笑,反问:“你们二人怎么会在此处?” 宋南时神情不变:“今天城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乱糟糟的,我们嫌吵闹,便找了个清净地爬山,谁知道下山想歇歇脚倒是遇到了夫人,夫人出门,怎么也不多带几个护卫?” 她关切。 芍药夫人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说辞,面色不变道:“海邑镇内,我又能遇到什么危险?” 宋南时想了想,笑:“夫人说得也是。” 芍药夫人也不让他们进去,继续问道:“你们来这里躲清净吗?平时居然也没发现你们是不爱吵闹的人。” 宋南时笑了笑:“上工自然要敬业些,私下里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芍药夫人笑了笑:“原是如此。” 她问:“既然要歇脚,那进来坐坐吗?” 宋南时很谦逊:“不打扰夫人了,我们这便下山。” 两人告辞,面无异色地下了山。 走到了山脚下,宋南时才传音道:“师老头的熟人,会不会就是芍药夫人?” 而若是他和那对师兄弟一起失踪的话,抓他的人,也是芍药夫人。 …… 宋南时他们回到住处时,姜垣正好也回来了。 她一见他们就立刻道:“我没把那走火入魔的弟子带来,但是几日后,我有机会带你们上山。” 宋南时立刻问:“怎么说?” 姜垣笑道:“你们闹的这一出正好,我对长老那边说了几句,让他们觉得现在山下不太安全,正好再过半月就是继位大典,今晚,长老们便会要求他们提前上山,到时候,我借着其他宗门观礼,把你们带进去。” 宋南时精神一振:“那感情好!” 姜垣还道:“对了,这里就是我能查到的,老宗主名下的产业。” 她递过来一本册子,宋南时大略看了一眼。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三个字。 “图云山?”她道。 姜垣看了一眼,道:“就是城边的那座山。” 宋南时放下了册子,若有所思。 城里只有一座山,就是师老头埋兔子的山。 师老头把自己徒弟的墓,埋在了别人的产业里? 除开他不知道这是别人产业的原因,到底有多熟,才能让那个怪老头愿意把徒弟的墓埋进别人的地盘? …… 宋南时事业心上来了,和姜垣抓着图册一起看到了深夜。 他们从分析图册,一直到分析合欢宗的八卦,试图从八卦里找出芍药夫人的身世。 刚开始云止风还能跟着分析,后来他就跟不上趟了。 刚晋级男友的云止风:“……” 他看了片刻,幽幽的离开了。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还是要跟上她的脚步,不然的话他总有一种被抛弃的危机感。 于是他想了想,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本书,悄悄看了起来。 等宋南时口干舌燥的告别姜垣,想找自己的新晋男友充充电,就见卧室里,云止风正襟危坐,看着一本书。 书名简单易懂。 《如何不被道侣抛弃》。 作者,合欢宗未名人。 宋南时:“……” 她到底是有多渣?能让刚交的男朋友吓得看这书? 第94章 宋南时一言难尽地站在门外,就这么看着他。 云止风终于舍得从这本书的奥妙中沉迷出来,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了她。 他动作一僵,缓缓地、不着痕迹地试图把书收了。 宋南时:“……我眼神好着呢。” 云止风:“……我也就略微一看。” 宋南时假装信了他的邪。 她一言难尽道:“那你从书上学到了什么吗?” 云止风还真认真想了想。 然后他道:“你进来。” 宋南时想看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还真就走了进去。 然后就见云止风起身,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书塞进储物戒,一边道:“书上说,想要不被道侣抛弃,你身上就要有她最喜欢的东西,让她离不开你。” 宋南时第一反应就是问:“我最喜欢的东西?钱吗?可是你的钱不都在我身上了吗?” 云止风:“……” 他居然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宋南时最喜欢的可不就是钱吗? 任他遇见她之后被磨的再怎么好的脾气,这时候都被气笑了。 眼见她还要滔滔不绝,云止风直接上前,一把按住宋南时的后脑就将她的脑袋怼到了自己胸膛上。 于是宋南时猝不及防的,就和云止风发达却不显得健硕的胸肌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宋南时:“!!!” 她嘴里的话一下就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开口,胸膛震动,低沉地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喜欢钱,那这个喜欢吗?” 宋南时顿了顿,诚实地点了点头。 云止风便只看见一个小脑袋在他胸膛上来回耸动了两下。 他便笑。 笑声之中,宋南时只觉得自己的喜好好似是被这个人给拿捏了。 她还有些不满,控诉道:“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没想到现如今你这么不矜持!” 云止风面不改色:“那你也可以不矜持回来。” 宋南时就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矜持在的。 但她又想到,既然这都是自己男朋友了,那她不做点什么岂不是亏了? 她想着就起身,在书房里看了一下,直接拉过了一个躺椅,道:“你过来……” 于是片刻之后,云止风很拘谨地半躺在一个宽大的躺椅上,他只占了一半的位置,另一半,宋南时舒舒服服地摊手躺着,脑袋正枕在他的胸膛。 宋南时长舒一口气,只觉得人间美事也不过如此。 她来找男朋友就是因为用脑过度想要充充电的,没想到这充电宝分外好用,只这一下,宋南时直接充满了。 充满电了,那便又是为了赏金拼搏奋斗的时候。 于是她枕着云止风的胸膛就进入了工作模式,徒留云止风一个想入非非。 她脑子里转了一圈,严肃问道:“图云山上那十三个墓还是很可疑,你觉得芍药夫人若是师老头的熟人的话,她为什么只剩哪一个墓没扫?” 云止风目前还在风花雪月的频道,万万没想到宋南时话题偏的这么快,一时间脑子宕机,好半晌,犯蠢:“她以前和师前辈的小徒弟关系不好?” 宋南时:“……” 完了,原来谈恋爱之后会降智是真的。 只不过降智的不是她,而是男方。 她突然觉得后悔,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在这件事了结之后再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挑明的,也省的继那几个主角之后,她身边唯一一个聚到一起后不犯蠢的人也没了。 宋南时突然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并且对他们到底能不能完成这项任务产生质疑。 二拖三变成一拖四,人生无望。 这时候云止风也觉得自己犯蠢了,他强行将心思从胸膛的触感上拉回来,低效率的思索了一番,道:“要么就真如我所说的,她和那最后一个弟子有某种不可调节的恩怨,要么……她觉得这最后一个弟子,没有祭奠的必要。” 没有祭奠的必要…… 宋南时开始胡乱猜测:“师老头的弟子都是死于非命,这最后一个弟子难道是没有尸首?这是衣冠冢?还是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芍药夫人不觉得她死了?” 云止风还没说话,她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道:“算了,证据太少咱们也只能胡乱猜测而已,还是等去合欢宗看吧,芍药夫人既然是老头的熟人,师老头连徒弟都埋在她的产业上,那师老头一年年的祭祀,就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 现如今脑子不太够用的云止风顿时松了口气。 于是两个新晋的小情侣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蠢蠢欲动。 正在此时,半掩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两人立时回头,正和一只脚刚踏进来的小师妹面面相觑。 小师妹的眼神从茫然到震惊,最后有些疑惑。 宋南时这才想起来,她和云止风的事情除了二师姐谁都不知道呢,她正想开口解释一下,就听小师妹茫然问道:“师姐,你脖子不舒服吗?为什么枕在云公子身上?” 宋南时:“……” 这纯洁的甜宠文女主。 她面不改色:“……是,师姐落枕了,脖子不太舒服,云兄正给我按摩。” 小师妹顿时恍然大悟。 她真信了! 然后她便有些蠢蠢欲动,伸着手道:“那师姐,要不然我帮你把脖子扭回来?我小时候落枕都是自己给自己扭,技术很好的。” 宋南时悚然一惊。 她觉得,今天要真是让小师妹动手了,那脖子不脖子的先不说,她脑袋肯定不保了! 她立刻起身,毫不犹豫道:“小师妹,师姐觉得,我又好了!” 小师妹很有些失望,喃喃道:“可惜了,兔兔说我扭的很不错的……” 说完她仿佛意识到了不对,立刻捂住了嘴,连想做的事都没做就飞快的跑了。 宋南时看着她的背影眯起了眼。 兔兔说? 那只兔子怎么能开口说话? 除非他变成了人形。 小师妹的男主,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形了? 宋南时豁然就想起了那只胭脂虫,那时中毒的可是兔子啊! 经典甜宠剧情啊…… 不过他变成人形之后居然没被社恐发作的小师妹直接揍死,听现在的意思居然还说上了话,那妖族太子,有点本事。 …… 到了第二天,果然不出所料的,宗主府立刻来了一次大清洗,所有“外人”都被结账清退了。 自然也包括宋南时他们。 倒是大师兄,居然还真留在了侍卫队里。 然后到了晚上,合欢宗的长老们便很强硬地要求芍药夫人带着小宗主回宗门,理由是在宗门外,小宗主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这次宗主府“遇刺”,是芍药夫人自己闹了个满城风雨,给了合欢宗长老们一个可乘之机,她自己理亏,再拒绝下去反而有不重视自己亲生儿子的嫌疑,于是只能妥协。 芍药夫人一妥协,合欢宗就动作飞快,以担忧小宗主的名义,连夜将小宗主和一众合欢宗弟子接到了合欢宗。 而与此同时,离继位典礼半月不到,第一批前来观礼的宗门也进了城,小宗主的继位典礼便从今天开始拉开了帷幕。 宋南时他们的机会也到了。 于是他们被辞退的第三天,在宗门里运作了两天的姜垣风尘仆仆地出现了,趁着第一批观礼宗门进入合欢宗,直接把他们带进了宗门。 而且很值得一提的是,宋南时原本以为姜垣会以他们是观礼的其他宗门弟子的名义将他们带进去的,谁知道到了近前,姜垣直接面不改色地对看门弟子道,宋南时他们就是合欢宗弟子。 此时,他们既没穿着弟子服,也没拿弟子令牌。 宋南时当场就惊了,某一刻,差点以为姜垣要把他们卖了。 谁知道那几个忙的晕头转向的守门弟子抬头一看他们的脸,当即就挥手道:“这一看就是我们的弟子啊,忘了带弟子令牌是吧?行了,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拿上。” 其他人因为这边的动静看了一眼,看得宋南时神经紧绷、如临大敌。 然后他们就见,不管是合欢宗的弟子还是观礼的弟子,纷纷对守门弟子这个潦草的判断没有任何异议。 甚至还有外宗弟子一脸艳羡地看着他们,道:“真不愧是合欢宗弟子啊……” 合欢宗本宗的弟子虽然没有见过他们,但还是十分和煦友好道:“几位师弟师妹以后可别再忘记带令牌了。” 然后他们就这么混进去了。 混进去了…… 宋南时:“???” 众人:“???” 宋南时进去之后才一言难尽道:“令宗门的防守是不是有些……” 她没说完,姜垣便面不改色道:“非也,我们合欢宗的防守还是很严密的,只不过你们原因特殊。” 宋南时不解:“我们?我们能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他们直接为我们放行?” 便见姜垣一脸认真道:“那当然是因为你们长得好看。” 宋南时:“……” 她一言难尽:“您认真的?” 姜垣:“我认真地不能再认真。” 宋南时:“……” 这难不成还是什么全员颜控的门派,看他们长得好看就什么也不查了? 她满心的吐槽欲无处发泄,而正在此时,就见那在宗门外和其他人一起笃定他们就是合欢宗弟子的修士们也进来了,他一边走一边和其他人道:“……这合欢宗果然不同凡响,师叔说得没错,他们合欢宗就没有一个丑弟子……” 与此同时,他们身边走过一对合欢宗弟子,男子俊朗非凡,女子柔媚入骨。 宋南时看了看,莫名就有些懂了。 旁边的姜垣这时便老神常在道:“你可知道我们合欢宗弟子和其他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宋南时艰难:“什么?” 姜垣认真道:“我们脸好看。” 宋南时:“……” 姜垣继续科普:“在合欢宗,你进能把脸当令牌刷,但不一定能把令牌当脸刷,你长着一张好脸,就算没有没有令牌,运气好的话也能进去,但你要是长得不好看,拿着令牌我们也是不认的。” 她认真道:“因为我们合欢宗就没有丑弟子!” 宋南时喃喃:“啊……” 姜垣看着她,又看着他们,分外惋惜道:“你们虽然穷了点儿吧,但脸是真的好看,这一看就合该是我们合欢宗弟子啊,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宋南时一言难尽:“这么以貌取人真的好嘛?” 姜垣闻言就惊讶:“啊?这有什么不好的啊?我们合欢宗修的就是双修功法啊,和人双修,脸才是第一位的吧,你想想,若是个长得不好看的,那谁还有心思和他双修啊。” 宋南时一听,居然觉得非常有道理。 她便换了个问法:“那你们守卫这么草率,真的没问题吗?” 姜垣反问她:“谁还能图我们合欢宗什么?图我们的双修功法吗?” 她语重心长:“而且我们也不全是这样的,不忙的时候,自然是要认真检查的,但是忙的时候,你们都是我带来的了,长得又好看,他们自然不会怀疑。” 宋南时:“……” 所以最主要的还是长得好看。 这还真是一个终极颜控宗门啊…… 不过姜垣说的也不错,都双修了,不颜控还能怎么着? 姜垣边说边带他们一路走,压低声音道:“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住处了,是一个因为偏僻没什么人住的弟子房,你们这几天就伪装合欢宗弟子,有这张脸在不会有人怀疑你们的,也不用担心遇见芍药夫人露馅,她这几天被刺杀弄的如临大敌,恨不得不出住处。” 宋南时闻言立刻道谢。 姜垣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你们住在这里的时候要是有弟子问你们要不要双修不用惊慌,在我们合欢宗问人双修和你们剑修找人比试一样,都是正常现象,所以请尊重我们的风土习俗,不要动不动把人打出去。” 她说着,着重看了一眼把姜蘅打出过好几次的云止风。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二师姐听的又好奇又新鲜,不由得小声问道:“那你们合欢宗会和佛修搞情缘吗?就话本上那种,拉清冷佛修走入凡尘之类的?” 姜垣闻言义正词严:“荒谬!这是什么话本,全是对我们合欢宗的刻板印象!我们是正经双修宗门,不强迫人家,也不搞佛修……” 她话音还没落,就见一年轻女弟子拉着一光头和尚就往外走,凶神恶煞道:“你今天是还俗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众人:“……” 不搞佛修? 他们同时看向姜垣。 姜垣沉默片刻,默默道:“我带你们看房间吧。” 好不容易,姜垣带他们看了住处,又给了他们地图,几乎是逃命似的走了。 她只道:“我这几天跳的太过了,夫人察觉他们回宗门的事有我的挑拨,对我很有些不满,这几日一直调我做苦力,我可能顾不上你们,但是那两个走火入魔的弟子就关在弟子思过的静思塔,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 众人:“……” 好不靠谱啊,他们进合欢宗真的是正确的吗? 她走后众人便面面相觑,诸袖小声问:“怎么办?” 宋南时看了看地图,道:“先去静思塔看看吧。” 几人便记下地图,直接往静思塔去。 他们一群“脸好”的人光明正大的走在合欢宗,所有人都把他们当做合欢宗弟子。 甚至还有外宗弟子跑过来问路,宋南时哪里知道路,只能胡乱指一通。 那问路的弟子还得意洋洋地对同伴说:“我就知道这种长得好看的肯定是合欢宗弟子,这次问对了!” 然后他们便在宋南时的指点下浩浩荡荡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宋南时心虚的要命,立刻道:“快走快走!” 一路上,这样的经历来了不少次,到最后他们都淡然了。 于是等他们一路到了静思塔,宋南时没拿弟子令牌,理直气壮地就往里走。 守卫弟子拦住了他们,很负责道:“令牌!” 宋南时淡然:“丢了,正准备补办呢。” 这个守卫弟子比较铁面无私:“没有弟子令牌你们怎么证明自己是合欢宗人?” 宋南时:“当然是用我们的脸证明!” 守卫弟子:“……” 他默默看了看他们的脸。 然后他很顺畅的信了。 第95章 合欢宗的静思塔,是犯错的合欢宗弟子被罚关禁闭的地方,也就是传说中的小黑屋。 宋南时理直气壮地走了进去。 其他人原本还很有些谨慎和心虚,但见宋南时这么豪横,也不由得被带的理直气壮了起来。 静思塔有九层高,越往高层关的就是犯错越严重的弟子,每一层都是一个个的小房间,平日里关禁闭的弟子不被允许出来,只有每日一次送餐的时候才能打开房间门放放风。 宋南时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是送餐的时间,一层被关禁闭的弟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房间门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空气,然后等着人送饭。 见有人进来,他们还以为是送餐的人来了,纷纷看过去,但一看到一群陌生的面孔就知道不是。 但是静思塔除了送餐的还能有谁来? 那就只有犯了错之后被自家师尊或长老罚来反思的了。 这么一想,众人就下意识去看他们的脸。 然后有人就忍不住费解道:“长成这样的都被罚关静思塔?他们的师尊那得多铁石心肠啊!” 宋南时闻言脚步一顿,直接看了过去,只觉得这弟子似乎有些够分的颜控了。 长得好看和犯错有什么关系?在他们无量宗,哪怕你长成天仙,犯错了那不还得…… 然后就见其他弟子闻言纷纷点头以示赞同,居然都没觉得这弟子说得有什么不对的,仿佛长得好看还被罚十分的匪夷所思。 宋南时:“……” 她对这个宗门的颜控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甚至还有弟子朝他们挥手,热情道:“几位师弟师妹哪个山头的?我这边有向阳通风又好的禁闭室,来来来,别和师姐客气!” 宋南时沉默片刻,委婉拒绝道:“不用了,我们要上楼。” 说着一群人就像被鬼赶一样,飞快的上了楼梯。 只留一群弟子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 而众所周知,楼层越高犯的错就越大。 几个犯了小错的弟子就以敬仰的目光目送他们离去,喃喃道:“几位师弟师妹还真是人美路子野啊……” 火急火燎爬到二层的众人却又面临了相同的境遇,几乎每一个看到他们的修士都要感叹一句他们“师尊”心狠。 宋南时他们哪敢停留,一口气爬到了四层,被关的修士这才少了不少,见到他们也没这大惊小怪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三层的修士看到他们还在往上爬时,看他们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仰,神情之中似乎也理解了他们为什么长得好看还被关进来了。 宋南时总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没琢磨出来什么不对来,就听诸袖忍不住道:“合欢宗这么看脸,那这么多年能活下来也不容易啊!” 宋南时理智评价道:“他们看脸应该就是和咱们宗门看根骨差不多,毕竟习的是双修功法嘛,就像姜姑娘说得,双修不看脸还能看什么?” 诸袖想了想,在他们无量宗的话,根骨好的弟子也能得到多方优待,那和合欢宗脸好的弟子有优势也差不多,于是勉强表示理解。 此时他们正在四层,相比于下层的修士,四层的修士看他们的目光平静了不少,颜值也相应的高了不少。 也没人再质疑他们师尊为什么这么心狠。 宋南时好奇心上涌,忍不住问斜倚在门口等饭的一个长相十分仙女的姐姐道:“这位师姐,您是因为什么被关禁闭的。” 仙女姐姐看了他们一眼,“新来的?” 宋南时点头。 然后便见仙女姐姐云淡风轻道:“哦,也没什么。” “就是脚踏八条船翻车了而已。” 宋南时:“……” 她尊敬道:“姐姐您好,姐姐再见。” 她以为姜垣齐人之福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她还勇猛! 她终于明白楼层越高犯错越大意味着什么了! 这还是四层啊! 怪不得三层的弟子见他们还往上走的时候神情一下就敬仰了起来。 众人只觉得这是个是非之地,二话不说继续往上走。 那仙女姐姐见他们还往上,神情就不由得正了正,感叹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人不可貌相的众人走得更快了。 接下来,宋南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几乎每一层都找人问了问他们是为什么关进来的。 五层的御姐沧桑道:“没什么,就是把师尊给睡了。” 宋南时表示尊敬。 六层的大哥难过:“我不过就是想去妖族当个入赘的小白脸。” 宋南时表示赞赏。 七层的萌妹骄傲:“我就不一样了!我去勾搭了万佛宗的佛子!” 宋南时一时间都惊了,正要表达敬畏,就见那萌妹大喘气道:“然后就被那秃驴打了一顿告到了合欢宗。” 宋南时:“……” 她走不下去,停下脚步传音问众人:“事已至此,你觉得咱们要编个什么理由才能不被人怀疑地爬上八层?” 一路走来,她就仿佛在看一部卡戴珊家族,狗血剧情层出不穷,仿佛这整个合欢宗就是个狗血小说大合集,而静思塔里全是抓住了流量密码的狗血主角。 不愧是合欢宗啊。 勾搭佛子才配关第七层啊。 众人纷纷表示为难。 而偏偏这时,那萌妹也问道:“看你们还要往上走,你们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此时不说也不行了,宋南时只能硬着头皮拿唯一不在场的大师兄顶锅。 她道:“我有一个师兄。” 这话一出,众人沉默片刻,纷纷在心里对大师兄说了声对不起。 萌妹却很认真的点头:“你师兄,然后呢?” 宋南时胡扯:“死了么的杀手头子你知道吧,慎先生。” 萌妹顿时精神了:“我知道啊!和咱们宗主夫人关系很不错啊,你师兄和杀手头子有什么关系?” 宋南时衡量了一下她一路走来听到的故事的狗血程度,当即发挥自己在现代被狗血电视剧小说荼毒多年的经验,扯道:“我师兄抢了那杀手头子心爱的女人,那杀手头子气不过,暗地里追杀我师兄,还直接告到了宗主夫人那里,死了么家大势大,夫人只能罚了我们。” 萌妹惊的瓜子都掉了,忍不住道:“你师兄做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啊?” 宋南时继续扯:“我师兄带着那姑娘远走高飞了,就是我们帮他跑的!” 萌妹顿时觉得刺激了,惊道:“那姑娘还和你师兄走了??” 宋南时当即扯了一通什么爱而不得什么强取豪夺,虚构了一个他爱她她不爱他的白月光,把囚禁小黑屋什么的都加上,而自己师兄就是那个默默守护的暖心男二,带着被强取豪夺的女主远走高飞。 她扯到兴头上还想加一点狗血身世剧情,把大师兄扯成杀手头子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被云止风暗暗扯了一把,这才遗憾住嘴。 饶是如此,萌妹都觉得够刺激了。 她震惊:“真没看出来,那死了么杀手头子居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还是个多情种?” 顿了顿,皱眉摇头道:“就是这手段属实有病了点,追求人能是这么追的吗?不会追找我啊!被人抢了姑娘真是活该!” 勾搭佛子被打的萌妹如是说。 宋南时:“啊对对对!” 然后就见萌妹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道:“你师兄做的不错!这才是咱们合欢宗的弟子!” 宋南时:“……我师兄听见你的夸奖会开心的。” 萌妹:“客气客气。” 然后她就迫不及待的回了房间,连饭都不等了,想要消化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故事。 宋南时见状就点了点头,转头对沉默的众人说:“好了,搞定了,我觉得按这个故事,咱们走上九层不成为题!完美!” 众人沉默。 良久,云止风缓缓道:“怕是慎先生和你师兄不那么觉得。” 宋南时想了想莫名其妙就成了强制爱小说男主和男二的两人会有的反应,心虚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道:“没关系,就和一个人说了,传不出去的!而且就算是传出去了,也没人会信啊!” 云止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再一想到说这话的人事宋南时,一时间又觉得有点悬。 最终,他只能道:“算了,走吧。” 而他们刚爬上八层没多久,萌妹就躲进房间,兴奋的撕了个通讯符,对自己对面的闺蜜道:“我今天听到一个刺激的大八卦……” 宋南时一无所知,爬到八层时还在庆幸幸好八层没有人,他们不用再把这编出来的故事说一遍。 几人悄默默地又爬到了九层。 最后一层,现如今只关着两个走火入魔的弟子。 九层的房间每一个都带着阵法,除非有钥匙,不然进不去。 宋南时他们也没想进去,他们就想隔着窗户用天目看一眼,看看他们的走火入魔到底是不是和影鬼有关。 但谁知,还没等他们找两个走火入魔的弟子被关在了哪儿,空旷的走廊就传来一声怒喝:“你给老娘说话!” 众人脚步一顿,几乎是同时屏住了气息隐去的身形,对视一眼之后,宋南时打了个手势,其他人原地待命,她和云止风一起不动声色地顺着声音摸到了一个房间外。 房间的阵法没有被破,但是透过窗户,却见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个气息虚弱的男子身前。 那气息虚弱的男子他们没见过,应该就是姜垣口中那第一个走火入魔的弟子。 但这红衣女子是谁? 阵法没破,她应该有钥匙,是那弟子认识的人吗? 宋南时刚这么想着,就见那传说中走火入魔了的弟子声音虽然虚弱,但还算有条理地开口道:“师尊……” 宋南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女修就是那传说中在弟子走火入魔之后就火速把弟子接回去修养的师尊。 看这弟子的情况,是修养好了吗?怎么没听姜垣说起? 此时,门内的弟子刚叫了一声师尊就被红衣女修打断,她暴怒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尊啊!老娘劳心劳力的费了半年把你救回来,就问你一句你在宗主府遇见了什么,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当老娘是傻子啊!你走火入魔之前魂不守舍这么久,你不知道?” 弟子声音发虚:“师尊,弟子真的……” 红衣女修直接道:“和芍药夫人有关,是不是!” 弟子迅速反驳:“不是!是我自己……” 话没说完,就见她师尊正冷笑着看着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反驳的太快了,眉宇间不由得闪过一丝懊恼。 红衣师尊整了整自己的袖子,不紧不慢道:“你刚清醒,我也不逼你,我只告诉你,我找回了你的神识,但你今后再想修炼是不可能了,你从今以后只能做一个普通人,百年时光匆匆老去,饶是你再怎么喜欢芍药夫人,她现在不会看上你,以后更不可能看上你。” 弟子神情怔怔。 红衣师尊却已经冷下了脸色,道:“我费尽心机将你救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你若还想认我这个师尊,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若是不想,我也当没你这个没脑子的徒弟!” 弟子怔然良久,却仍旧艰涩道:“不,她什么都没有……” 师尊冷笑:“冥顽不灵!” 她甩袖想离开,却突然之间察觉到了什么,神情一凛,抬手就先打晕了自己徒弟,然后迅速回身:“出来!” 此时,宋南时在听了一个大消息之后见势不对已经想跑了,但听她突然出声,想了想,却决定留下来。 她站在原地,对上打开门后红衣师尊凌然的眼睛,平静道:“在下不是有意偷听,但是令徒的情况,我可能知道一些。” 说话之时,她打开天目,看了一眼晕倒的弟子。 他身上已经没有影鬼了。 但宋南时却看到了气运被掠夺的痕迹。 红衣师尊看了她半晌,看的云止风都挡在了她面前,然后突然道:“你和我来。” 片刻之后,几人在一间空房间聚集。 红衣师尊一开口就直接道:“姜垣丫头最近多方打听我那不争气的徒弟的事,你是她请过来的?” 宋南时惊讶:“您猜到了?” 红衣师尊:“她两个师兄弟也在宗主府失踪了,前些日子她在宗门里多方奔走,几日之后却又突然不关心这事了,我还以为她是不想管自己师兄弟了,但几日前她突然找我打听我那孽徒的情况,我就知道她肯定找了帮手,而且已经查到了宗主府。” 她一番话,宋南时顿时就知道,这位师尊果然也怀疑自己徒弟走火入魔和宗主府有关,并且已经查到了芍药夫人头上,而且还怀疑姜垣师兄弟的师尊也是芍药夫人下的手。 她故意问:“您觉得您的徒弟出事和芍药夫人有关?” 师尊冷笑:“我那孽徒是半年前第一个走火入魔的,之前一直在宗主府帮忙处理老宗主的丧事,回来不久就走火入魔了,但那时候我怀疑也没证据,可这几个月来,第二个走火入魔的也是宗主府出来的,失踪的两个弟子也在宗主府帮忙,我不怀疑都对不起自己的脑子!” 说着她顿了顿,看向他们:“我说的已经够多了,先说说你,你叫什么?” 宋南时就道:“晚辈宋南时,前辈怎么称呼?” 红衣师尊:“周漾,你可以叫我周长老。” 居然还是合欢宗长老,宋南时顿时怀疑这次借机逼芍药夫人回宗门有没有这位长老一份力。 她笑道:“周长老。” 周长老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小丫头,你们现在可以说,你们都知道什么了吧?” 宋南时很爽快:“我当然知道,我知道您徒弟变成这样的原因。” 周长老眼神一凝。 宋南时微微一笑:“因为影鬼。” 周长老神情一动,正想追问,却听宋南时反问道:“我说了,那我能不能也问您一个问题呢?” 周长老这便知道,她若是不说出点什么的话,这丫头怕也不会继续往下说的。 她便道:“问。” 宋南时就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 然后宋南时出乎意料地问:“您有没有见过芍药夫人曾经接触过一个老头?身量还算高,但身形瘦小佝偻,眉心有一颗痣。” 问出这个问题,宋南时原本是不抱希望的,却没想到周长老一口就道:“见过啊。” 宋南时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那他……” 谁知周长老紧接着却道:“但那是在三年前了。” 宋南时一顿。 三年前? 她本是想问问让师老头下山的人是不是芍药夫人的,但三年前,他们也见过吗? 既然三年前都能被周长老目击了,那是不是也证明,他们其实经常见? 但老头只在每年祭祀出宗门。 既然如此的话,有没有可能……师老头每年来祭祀,都会见这个芍药夫人? 周长老继续:“我是三年前偶然遇见的,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我上山追猎物,正看到她在山脚下和一个老头说话,她似乎很不想被人看见,被我撞见之后很不高兴。” 她记得这么清楚,宋南时忍不住又狐疑了。 她问:“三年前一个一面之缘的人,您也记得这么清吗?” 周长老看她一眼,道:“其他人倒不至于,但那老头我还是记得的。” 宋南时:“为什么?” 周长老又看她一眼,沉默:“你要我说实话?” 宋南时点头。 周长老沉默片刻,淡淡道:“因为那老头实在是丑的别出心裁,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宋南时:“……” 你们这颜控门派还带人身攻击的? 第96章 因为这句“丑的别出心裁”,宋南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长老觉得她的反应挺不对劲,咂摸了一下,问道:“你打听的那丑老头和你什么关系?” 宋南时:“……” 老头就老头,你为什么还非得加个丑字呢? 她一言难尽道:“那是教我修行的前辈。” 所以哪怕你心里觉得丑,也请不要当着她的面说,谢谢您了! 但周长老关注点很奇特,她脱口而出:“那是你师尊?你这么好看的弟子居然拜了这么磕碜的师尊?你眼瞎了?” 宋南时:“……” 很好,这次最起码没直接说“丑”。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首先,他教我修行,但并不是我师尊,其次,他老了之后皱纹多了而已,底子还是很好看的!” 周长老直接忽视了她后半句话,听见老头不是她师尊就松了口气,道:“那太好了!” 然后关切道:“那你师尊长得好看吗?” 宋南时想了想,实事求是道:“那还是很好看的。” 不好看也当不了火葬场男主。 周长老听着却有点不甘心的样子,道:“有我好看吗?你们师尊要是没我好看的话,你们另投师门当我徒弟怎么样?” 宋南时懵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长得好不好看和另投师门有什么关系。 她迟疑:“您要收我们当弟子?” 周长老的视线便在他们脸上一一看过,忍不住就心痛道:“这都长得这么好看,不入我们合欢宗简暴殄天物,正好我那个弟子现如今眼看着是已经废了,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我徒弟?” 宋南时:“……谢谢,但不必了。” 周长老有点不甘心:“真不考虑考虑吗?我们合欢宗也很不错啊!” 宋南时想了想,道:“但我们师尊长得比你好看。” 她正经拒绝时周长老没当回事,她一说颜值问题,周长老脸色顿时就颓败了下来。 她又看了他们一眼,消沉道:“罢了,是我色不如人了。” 宋南时:“……” 神特么色不如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声好气道:“前辈,您见过的老头八成就是我要找的人,您能仔细想想,芍药夫人是只在三年前见过他一次吗?往年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端倪?” 周长老沉吟片刻,笃定道:“我只在三年前看见夫人和那丑老头见过一次,其他的时候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倒是不太寻常。” 宋南时立刻追问:“什么?” 周长老看他们一眼,道:“芍药夫人嫁进合欢宗六十余年,平日里很少出宗门,但每年的十二月份前后,她会出门去一趟图云山,我没打听过她去做什么,但听我那蠢徒弟说,她是去祭祀。仔细想来,三年前我看见你说的那老头的时候也是十二月前后,约莫是芍药夫人祭祀的时候碰见了那丑老头吧。” 祭祀?也是祭祀? 宋南时的心重重一跳。 周长老又道:“她被老宗主带进来时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听说有什么亲人在世,既然年年去祭祀,那山上埋的约莫就是她的亲人吧。” 周长老只是随口一说,但宋南时却觉得灵台刹那之间一片清明,一个她以前从没想过的猜测突然浮现在她脑海。 既然年年祭祀,那埋的约莫是她亲人…… 师老头的徒弟……亲人?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她神情恍然,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连周长老叫她都没有听见。 还是云止风不动声色地拉了她一下。 宋南时回过神,就见周长老抱臂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小丫头,我说的已经够多了,该轮到你说了。” 她站直了身体:“影鬼是什么?” 这修真界不是谁都知道影鬼这种邪修阴私的手段的,更何况合欢宗这种双修的宗门。 宋南时也不藏私,细细解释了一下。 她还补充道:“刚刚,我在你弟子身上看到了被影鬼掠夺过的痕迹。” 从宋南时开始说的时候,周长老就面无表情,听宋南时说完,她直接冷笑连连。 她忍不住怒道:“掠夺人的气运寿命,这和当炉鼎有什么差别?我从小教他到大,就教出这么一个上赶着给人当炉鼎的东西?我周漾怎么会有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弟子!” 她一副笃定自己那个弟子知道点儿什么的样子。 宋南时忍不住问道:“您确定您那个弟子知道什么和芍药有关的秘密?” 周长老看了她一眼。 她淡淡道:“他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就被我捡了回来,我亲手把他养大,他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当初他从宗主府回来之后神不守舍,我问起时他只说没事,究竟有事没事,我还能看不出来?” 她冷笑道:“我用半年时间把他的神志找回来,就想知道他当初在宗主府到底遇到了什么,但他就是这么报答我这个师尊的。” 她神情透着苍凉,宋南时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好言语。 唯独云止风,他面不改色问道:“您的弟子恋慕芍药夫人?” 周长老深吸了一口气:“不恋慕她,我那蠢徒弟会这么百般为她遮掩吗?我就不明白了,我周漾一生经历过的男人无数,怎么还教出了个痴情种?” 看她实在气的厉害,宋南时生怕她一气之下真的不准备管自己徒弟了,那他们也就没机会知道他徒弟到底知晓什么内幕了。 所以哪怕宋南时也觉得这徒弟恋爱脑的有点过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您这徒弟也不至于就无药可救了,凡事您多往好处想想。” “好处?”周长老看向她:“他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好处?” 于是宋南时也卡壳了。 她直接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顿了顿,冷静道:“比如,他在看脸这方面,就很像您?” 宋南时:“……” 她恨不得穿越回五秒钟前让云止风闭嘴。 安慰人能这样安慰吗,这不是结仇吗? 谁知道周长老愣了愣,突然道:“也是!” 这次换宋南时愣了。 就见周长老掰着手指道:“芍药夫人长相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哪怕我喜欢男人我也得夸她一句貌美,这么说他眼光倒是不错。只不过我看脸是恨不得这辈子看不重样的脸,他这小子这辈子就认准这张脸了?” 她喃喃道:“他第一次遇见芍药夫人,回来就问我她是谁,我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说那是宗主夫人,让他别想了,但谁知道……” 谁知道她徒弟是个痴情种,这么多年没有再提芍药夫人,却也再没找过其他道侣。 直到宗主身陨,满宗门哀痛。 他也哀痛,但她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弟子哀痛下的如释重负。 然后他就背着她这个师尊,第一批进入宗主府帮忙料理后事。 再然后……他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周长老一时恨不得自己没有这么个蠢徒弟,一时间又想,她当初若是不让他见到芍药夫人就好了。 但她推己及人,她自己游戏人间,便也不觉得她会养出个非卿不可的痴情种。 她喃喃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他带回来的。” 这么说着,她的神情却全然不是这样。 宋南时这次也不说话了,只静静等她消化完。 很快,周长老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他走火入魔了,哪怕神识恢复,这时候人也已经废了,但我好歹当了她这么多年师尊,我最起码得知道我的徒弟是为什么废的。” 宋南时问:“那您的意思是?” 周长老就突然看向了他们。 然后她冷不丁道:“我觉得你们有一句话说得不错。” 宋南时:“啊?什么?” 周长老很认真道:“他和我一样,喜欢脸长得好看的。” 宋南时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就见周长老兴奋道:“我自认长相不输任何人,可再怎么样我那徒弟被我罚跪罚抽的时候估计也看够了,我现在需要你们中最好看的一个人……” 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去色诱他!” 众人:“……” 宋南时干笑:“这……不太合适吧?” 周长老很冷静:“不,很合适,我知道你们肯定也想让他说话,那总要付出点儿什么,你们干不干,不干咱们就走人,我也不管他了。” 宋南时毫不犹豫:“干!” 周长老就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那,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众人:“……” 他们四个容貌出色的男男女女面面相觑。 半晌,云止风冷静道:“既然是色诱,那总要选出一个最好看的。” 他环视一周,问道:“所以,谁是最好看的?” 话音落下,霎时间,三只手同时指向了他。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地提醒:“我是男子。” 宋南时:“颜性恋关男女什么事!” 云止风静静地看着落井下石的宋南时。 宋南时坑了一把新晋男友,也很心虚,小小声道:“要是大师兄在我就投大师兄了,这不是大师兄没在吗……”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那我要是不去呢?” 宋南时还没开口,诸袖就飞快道:“那就让三师妹去!” 云止风:“……” 自己色诱,还是心上人色诱? 他被拿捏住了。 他沉默良久,“行,我去。” 此时他的情绪还算稳定。 然后他转身走向那关着弟子的房间,转身的一刹那杀意凌然。 宋南时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突然觉得后悔。 当然,她不是后悔让云止风去色诱。 她怕云止风进去就把人嘎了。 几人惴惴不安地看着紧闭的门,生怕再开门时云止风已经把人给嘎了。 周长老却老神在在,仿佛一点都不怕自己徒弟被气势汹汹走进去的那个人弄死。 也不知道几人等了多久,门突然就被打开了。 宋南时抬头,就见云止风理着袖子站在门内,淡淡道:“他肯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生怕一进去就看到了个死徒弟。 还是周长老第一个走进去的。 宋南时见状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鼻青脸肿的人。 宋南时:“……” 她默了默,迟疑看向周长老:“这是……” 周长老像是没看到自己徒弟的惨状一样。 云止风解释道:“八成是被我感化的时候痛哭流涕没看清东西,撞墙上了。” 宋南时看了看对方乌青的眼圈,默默地闭了嘴。 周长老此时正问道:“你肯说了?” 徒弟含混不清:“……肯。” 周长老饶有兴致:“为什么?” 徒弟看了云止风一眼,扯出一个哭一般的笑:“被他感化了。” 周长老冷笑一声:“该!” 他们说话的时候,宋南时就压低声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还学过刑讯?” 云止风面无表情:“感化。” 宋南时看了一眼他的袖子:“你袖子上的血还没擦掉呢。” 云止风随手拉了拉衣袖。 此时,周长老已经道:“好,那既然被感化了,现在总肯说了吧。”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在宗主府,究竟看到了什么!” 弟子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我、我只是听到了夫人和那个杀手头子说的话。” 宋南时立刻上前一步:“他们说了什么!” 弟子深吸一口气,道:“那个杀手头子对夫人说,你不想像老宗主一样的话,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声音颤抖:“然后,他就给了夫人一个小瓷坛。” 小瓷坛? 宋南时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初那库房里装影鬼的瓷坛。 这瓷坛,是从慎先生手里来的? 而周长老却追问道:“不想像老宗主一样?老宗主怎么样?那时候老宗主不应该刚在雷劫之下身陨不久吗?她是怕雷劫?还是怕死?” 弟子却痛苦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被他们发现了,那杀手头子让夫人自己处理,夫人只求我别说出去,她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我答应了,离开了宗主府,但谁知道……” 谁知道芍药夫人不信他。 她把她刚拿到的影鬼,第一个用在了他的身上,想要以绝后患。 周长老怒斥道:“蠢货!” 她定定的看着他,神情里满是失望:“少年情愫,但你不曾和她相处、不曾和她交心、甚至不曾见过她多少次,你痴情的究竟是她,还是你想象中的人?就为了你自以为是的情爱,你不尊师命、轻信他人,也不爱惜自己,如今落得这幅下场,你毁及自身,也要让为师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弟子终于痛哭流涕:“师尊……” 宋南时看着,沉默地后退了一步。 此时此刻,全貌已经清晰了。 现如今的半年前,也就是老宗主死后半年,芍药夫人从慎先生手中得到了影鬼。 原因是“不想像老宗主这样”。 老宗主死了,而影鬼正好能吸收人的气运和寿命,所以她是不想死吗? 但目睹道侣死在雷劫下就能联想到自己死,甚至付出了行动,把一个信任她的人变成了第一个受害者,芍药夫人对自己的修为这么不自信吗?笃定自己也会死在雷劫下? 第一个受害者是这个弟子,原因是她目睹了交易现场。 那么按时间看,第二三个受害者就是姜垣的师兄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受害者因为目睹影鬼都落到了这幅田地,姜垣的师兄弟也闯了库房,为何她卜算之中,他们却是活着的? 没来得及动手?还是没法动手? 宋南时突然就想起了师老头。 他是和他们一起失踪的,卜算卦象也一样。 假设她对芍药夫人身份的猜测成立,如是出事那天,师老头正好下山去看芍药夫人,又恰巧目睹了芍药夫人对两人动手…… 宋南时的心沉了沉。 那老头不会袖手旁观的。 而芍药夫人要是不想败露的,那就只能把三个人都抓了去。 只是不知道,芍药夫人是怎么对付得了师老头的。 宋南时突然抬起头,而这时,周长老已经道:“事毕之后,我会将你送下山,你便作为凡人,度过你的往后余生吧。” 她淡淡道:“咱们的师徒缘分尽了。” 弟子张了张嘴:“师尊……” 周长老面无表情道:“走!”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宋南时看了看那弟子,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周长老在门外怔然良久,宋南时便低声问道:“前辈想如?蒊何?” 她沉默片刻,道:“我总归要为他讨个公道。” 宋南时:“那你要现在动手吗?” 周长老:“只凭他一家之言,动不了手。” 宋南时便道:“那前辈和我们合作如何?” 周长老看向她:“你有办法?” 宋南时笑了笑,道:“办法都是一起想的。” 周长老很干脆:“你要我做什么?” 宋南时便道:“姜垣姑娘说从未有人见过芍药夫人出手,我便想请前辈帮个忙,试探一下芍药夫人,究竟是个什么修士。” 周长老想了想,道:“三日之后合欢宗会打开禁地,取出历代的宗主印为继位做准备,我想办法让她与我同进禁地,试探她一下。” 宋南时伸出手:“一言为定!” 周长老握住:“一言为定!” …… 半刻钟后,豪气干云的几人被周长老带着,从狗洞里爬出了静思塔。 宋南时浑身都是灰土,死鱼眼:“我们为什么不正大光明走出来?” 周长老:“因为我就不是正大光明走进去的,突然走出来多扎眼。” 诸袖张了张嘴:“但我们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啊。” 周长老:“……那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爬狗洞?” 几人面面相觑。 周长老无语:“行了,我先回洞府,你们该走就走吧。” 说完她十分顺畅的踏着一条已经被踩出来的小道走了。 宋南时又看了看他们面前的路。 一片荆棘。 小师妹犹豫:“要不我们再爬回去?然后走正门?” 宋南时咬牙:“刚进去又出来也可疑,行了,走吧。” 几个人只能砍荆棘前进。 砍着,诸袖还随口道:“我怎么觉得芍药夫人的身份有点儿不太对呢?” 宋南时随口:“当然不对了。” 她道:“她八成是师老头那个最小的弟子。” 诸袖惊悚:“师老头弟子?不是死了吗?我们最开始不是猜她是药材吗?那现在谁是药材。” 宋南时:“那只有一个人了。” “慎先生。” 诸袖一个踉跄,跌出了灌木丛。 正好此时一队弟子走过。 宋南时他们头脸都是灰尘,十分的狼狈,再也看不出一丝美貌。 他们就见来时对他们还很友善的弟子们面色一变,凶神恶煞道:“你们是谁!是不是合欢宗弟子!” 宋南时转身就跑:“走!” 弟子们立刻追。 他们边追边喊:“站住!抓住前面那群丑修士!” 已经看不清脸的宋南时对这个看脸的宗门简直绝望了。 而此时,大师兄被调去守着小宗主了。 他一过去,就见小宗主正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哈。 江寂脚步一顿,谨慎道:“小宗主?” 小宗主笑得眼睛都睁不开,递过去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江寂接过去,就见上面用十分惊悚的措辞写道:惊!不知名修士横刀夺爱慎先生!死了么首领为爱黑化为哪般! 正是万事堂出来的八卦小报。 小宗主拍桌大笑:“哈哈哈哈哈!” 江寂也觉得挺好笑的,看了看,决定有空把这个带回去给其他人看看。 此时,单纯的他还不知道小报上那横刀夺爱的猛士是谁。 第97章 众人甩开了那群可怕的颜控弟子,一路狼狈地逃回了住处。 宋南时被追的两眼无神,关上门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喃喃道:“这合欢宗弟子,恐怖如斯。” 云止风也黑着脸不说话。 只有小师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小声道:“师姐,我可能是闯祸了。” 两个师姐同时看向她,不明白只是逃个命的功夫,自己这小师妹怎么就闯祸了。 小师妹心虚了一下,讷讷道:“就、不是一大群陌生人突然追咱们嘛。” 宋南时听到“陌生人”这个词就觉得不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小师妹小小声:“其中一个人追的紧了些,我有点害怕,就……” 宋南时颤声:“就?” 小师妹声音更低了:“就轻轻推了他一把。” 众人:“……” 这个“轻轻”,是怎么个“轻轻”? 宋南时一点现在也不敢相信小师妹口中的力量单位,沉默片刻,谨慎问道:“死了吗?” 小师妹连忙摆手:“没有的没有的,我很克制的。” 两个师姐对视了一眼,不敢相信小师妹口中的克制。 一旁的云止风默默地看着她们,冷不丁开口道:“那个突然飞出去的人是你推的?” 小师妹战战兢兢:“是、是啊。” 云止风看向了宋南时,道:“那你们不用担心了,我看了一眼,确实没死。” 宋南时顿时松了口气,诸袖甚至庆幸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云止风点头:“没死,看着就是当场断了两根肋骨,折了一条腿罢了,没什么大碍。” 两人:“……” 她们沉默地看向小师妹。 小师妹一抖:“就,当时挺害怕的。” 宋南时:“……” 那群人估计也挺害怕的。 她说怎么追到一半不追了。 不过到底是没出人命,宋南时松了口气,诸袖也心大的很,当即道:“没闹出人命就不错了,南时,你还是和我说说芍药夫人怎么就成了师长老的弟子了,师长老十三个徒弟不是都死于非命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弟子?” 他们对师老头的了解终究是不如宋南时深,哪怕是知道了芍药夫人给师长老的徒弟扫墓很可疑,一时间也不会往这方面怀疑。 毕竟师长老死了十三个徒弟,几乎是无量宗人尽皆知的事。 谁又能想到一个已经死了的弟子会“复活”呢? 宋南时沉默片刻,道:“师老头每年都会来这里祭祀,而听周长老的意思,他每年祭祀的时候,都会和芍药夫人见面。” 宋南时的思路很清晰,“我太了解他了,十几年来我就没见过他和谁亲厚过,更别说每年固定见一个人了,而且他埋葬自己弟子的地方还是芍药夫人的产业,若不是信任到一定程度,他哪怕是为弟子迁坟也不可能埋进别人地里的,如此种种,你们怎么想?” 几人闻言都在沉思,宋南时见状就喝了口水润润桑。 然后就听诸袖一脸严肃道:“我会想,师长老会不会和芍药夫人有段痛彻心扉又不可言说的过去。” 宋南时“噗”的一声,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她脑海中霎时间就浮现出师老头那瘦小干巴的样子,又想起芍药夫人初见时的美艳不可方物。 她放下茶杯,神情复杂地看向诸袖。 诸袖眨了眨眼:“当然,我就是这么一说。” 宋南时欲言又止:“你这么磕,就不怕磕掉牙吗?” 二师姐:“啊?” 宋南时摇头:“没。” 她算是看清楚了,不仅是现代人磕的cp越来越让人看不懂,这古代人真磕起来,那也是怎么猎奇怎么来啊。 她甩开满脑子“师老头和芍药夫人不可言说二三事”这邪门cp,忽略二师姐期盼的目光。 她冷静道:“我之前只以为,她是师老头的亲人后辈之类的,但是她为什么在扫墓的时候没扫那最小的弟子师惜娘的墓,有点说不通,今天正好周长老随口说,芍药夫人年年祭祀,那里埋的莫不是她亲人……” 她冷静道:“芍药夫人不扫师惜娘的墓,还有一个可能。” “她自己就是师惜娘,她当初没死,所以不用给自己扫墓。” 她说完看了看众人,留给他们震惊的时间。 谁知道诸袖就可惜道:“原来不是虐恋情深啊。” 宋南时:“……” 你牙口真好。 云止风见她的脸色是在一言难尽,就轻笑一声,拉回话题:“如果芍药夫人就是师惜娘的话,为何会对外宣称死了,甚至改名换姓,墓碑都立了起来。师前辈年年来看她,可见也是知道实情的,以师前辈现如今的实力,我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他们师徒这么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宋南时想了想,喃喃道:“师老头的徒弟是在十年之间接连去世的,据说都是意外去世,如果真是意外的话,师老头又在怕什么呢?” 顿了顿,她酸溜溜道:“甚至连我都没说。” 云止风看她一眼,也有些酸溜溜:“这些你不妨等救出师前辈之后再问。” 宋南时见状看他一眼,忍不住嘿嘿一乐。 云止风看她笑,一时间也觉得自己这醋吃的没有来,不由得失笑。 然后两人当着别人的面对着笑。 这一下,哪怕是什么都磕的师姐都觉得自己牙都酸倒了。 小师妹在一旁搓着胳膊,压低声音道:“我怎么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不对?” 诸袖看了看小师妹,深沉道:“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知道的。” 等他们对着乐完,诸袖才小声道:“我现在说话,不打扰你们吧?” 宋南时回过神,咳了一声,道:“不打扰不打扰。” 诸袖这才道:“按你的猜测,芍药夫人是师惜娘,当年没死,改名换姓藏在了海邑镇,之后遇到了合欢宗宗主成了亲,那这人生还是挺顺畅的啊,是怎么遇见这个药材还开始玩影鬼的?就是因为她道侣雷劫死了?她这么怕自己也渡不了雷劫吗?” 宋南时若有所思:“我觉得,这恐怕和当年她为什么隐姓埋名有点关系。” 说着她又摇了摇头;“算了,先不想这些了,周长老既然想在合欢宗开禁地取宗主印的时候试探芍药夫人,那我得找机会问问她能不能带我混进去。 那答案当然是不能。 一日之后,周长老刚说服其他长老由她打开禁地取宗主印,就听到了宋南时这个请求。 周长老一口就拒绝了。 她道:“禁地按理说只有历代宗主能进,我以小宗主还年幼,禁地毕竟有危险为由提出了让一个长老带领先宗主夫人替小宗主取出宗主印的主意已经是违背祖训了,更别说再带一个其他人进去了,哪怕你易容成合欢宗其他弟子也不行。” 周长老都已经主动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了,宋南时只能遗憾作罢。 她想了想,还让其他人这两日尽量少出门,以免节外生枝。 到了两日之后,合欢宗开禁地的日子,宋南时看着时辰估摸着他们应该进去了,就让师姐师妹在家留守,自己带着云止风出去打探情况。 诸袖探出脑袋道:“关键应该不是打探情况,而是和云止风一起吧。” 宋南时叉腰:“是又怎么样?” 诸袖就笑。 她现在只觉得她自己虽然吃不了爱情的苦,但是看别人谈恋爱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今天又是石头缝里抠糖,然后为别人的爱情感动到流泪的一天。 宋南时在她的笑声中带着对象出门了。 一旁的小师妹既不知道三师姐现在和云止风的关系,也不知道二师姐在笑什么,一脸莫名其妙。 诸袖回过头来时,就看到自己小师妹提着兔子一脸茫然。 她这才想起那兔子还是小师妹上辈子的道侣呢,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快乐又来了。 她小声问:“小师妹,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郁椒椒闻言认真想了想。 认真的池述安浑身僵硬,心跳加速。 然后就听郁椒椒认真道:“我不喜欢人。” 池述安:“……” 二师姐:“……” 她看了一眼能变成人但又不是人的妖族太子,突然有点不太明白他到底符不符合要求。 而此时,刚出门的宋南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打草惊蛇了。 前几日传信时宋南时知道江寂被派到宗主府守家,她怕是大师兄暴露了什么,趁着今日芍药夫人进禁地想下山看看大师兄,但谁知道两人刚走到一座桥旁,就看到那传说中回宗门后就被芍药夫人严密保护起来的小宗主此时正站在岸边发火。 那少年将身上的玉佩扯下来直接摔在地上,冲着身后的侍卫大发脾气道:“我说了别跟着我!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吗!别跟着我!”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为难:“可是,夫人让我们保护小宗主。” 小宗主面无表情:“这里是合欢宗,我是即将继位的宗主,我能在自己的宗门有什么危险?” 侍卫为难:“可是夫人说……” 小宗主直接爆发了,怒吼道:“你们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几个侍卫顿时噤声。 小宗主闭了闭眼:“你们走。” 几人对视一眼,终究还是离开。 宋南时也想趁机离开的,但看了一眼那小宗主,又拽了拽云止风,决定留下来。 那些侍卫很快离开了个干净,小宗主转身站在岸边,背影看上去居然有些孤寂。 宋南时想了想,和云止风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没刻意压住脚步声,小宗主一下就转过了头。 他眼角还带着泪。 看到他们,他连忙擦了泪,惊讶:“你们……” 宋南时面不改色:“我们上山来找姜垣,正准备下山呢。” 小宗主丝毫没有怀疑:“这样啊。” 宋南时看了一下他的眼角:“你哭了?” 小宗主一下沉默了下来,没说话也没否认。 半晌,他突然垮下了肩膀,低声道:“宋姑娘,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宋南时惊讶:“怎么了?” 小宗主低声道:“今日宗门打开禁地取历代宗主印,但我连进禁地的资格都没有,他们说禁地危险。” 宋南时心说这居然还是她的锅,忍不住心虚,安慰道:“你还小呢。” 小宗主抬头看她:“但你也就比我大个一两岁,可我觉得,你就很厉害。” 宋南时心里一紧,以为他看出自己隐藏实力了。 然后就见他看了一眼云止风,羡慕道:“还能招赘呢,你肯定是有本事的。” 宋南时:“……” 云止风:“……” 宋南时面不改色:“没错,他是个赘婿,就是因为我有本事才跟着我的。” 云止风闭了闭眼。 小宗主却看着她,羡慕极了。 他道:“真好,你都能有本事招赘了,我连自己身边的侍卫都不听我的。” 宋南时看了看他,问:“所以你是在难过自己进不了禁地,还是在难过你的侍卫不听你的?” 小宗主闻言就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低声道:“我在难过我自己太弱小了。” 他抬头看着他们,道:“若不是我太弱了,母亲也不会这样。” 宋南时心中一动:“怎样?” 小宗主淡淡道:“觉得外面到处都是危险,谁都要杀我,谁都要害我,仿佛我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才是最安全的。” 他看向他们:“你们知道吗?你们师兄,就是江寂,他原本是被调到我身边了,就是因为母亲下令不让侍卫们给我吃宗门的东西,但是我想吃,他纵容我了,当天晚上就被发配回了宗主府。” 宋南时这才知道自己师兄突然被发配是为了什么。 她不由觉得芍药夫人……委实太过了。 害怕自己会死在雷劫下所以吸取别人气运,害怕儿子出事所以把他养成笼中鸟,这是被害妄想症?还是说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此时,眼前的少年正道:“我对不起你们师兄。” 宋南时随口道:“没事,反正他自己会回来的。” 龙傲天遭遇的挫折能是挫折吗?那是打脸的前奏曲啊! 小宗主却觉得她在安慰他,真心道:“谢谢。” 宋南时也很真心:“不客气,我还没谢谢你呢。” 谢谢你们一家给龙傲天打脸提供素材。 小宗主只觉得她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于是他忍不住就道:“其实母亲以前不这样的,父亲还在的时候母亲很温柔和善,但自从父亲身陨之后……她就这样了。” 宋南时神情微动,问:“那慎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夫人的?我看夫人现在虽然很怀疑身边的人,但却不曾怀疑慎先生啊,他们认识很久了吧?” 小宗主不情不愿道:“我父亲身陨前半年他们才认识,最开始母亲对那杀手头子很冷淡,还告诉我养杀手的都不是好人,谁知道父亲去世后……”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看他们的表情,立刻解释道:“但是母亲和那杀手头子真的没什么,这些都是外人胡乱臆测……” 宋南时安抚道:“我明白的。” 眼看着也问不出什么了,她想了想,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安慰他。 谁知道刚拍上就被云止风拉开了。 然后云止风面不改色的替代了她的位置,重重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你差的不是年纪,而是实力,想做好这个宗主的话,好好提升实力吧。” 小宗主眼眶一下就湿了:“你觉得我真的可以吗?” 云止风拉住还想再安抚的宋南时,言简意赅:“别人觉得没有,你觉得才行。” 小宗主立刻大声:“我可以!” 云止风露出一个笑。 然而他还没笑完,就听小宗主热血上头道:“江寂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云止风嘴角的笑一僵。 偏偏宋南时还哈哈鼓掌道:“说得好!” 云止风拉着宋南时就走! 宋南时还不忘回头对这个冉冉升起的幼年龙傲天道:“大师兄说得对!小宗主!莫欺少年穷!” 小宗主眼里都是光。 …… “哈哈哈哈哈!” 宋南时被拉下山时还笑个不停。 云止风无奈:“有这么好笑吗?” 宋南时:“大师兄教得好啊!” 她立刻反手拉住云止风:“走,我们去看看大师兄!” 两人很快来到了镇上。 还没等他们去宗主府,就在酒楼里看到了大师兄。 他还穿着侍卫服,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皱着眉。 宋南时走过去想打招呼。 然后就听见酒楼里有人在说书。 宋南时驻足听了一耳朵,莫名觉得那故事有点耳熟。 说书先生讲的是一男修看上一温柔善良的女修,女修是正道,他出身邪门,便万般筹谋强取豪夺的故事。 还有个暖心男二。 强取豪夺……男主……男二…… 此时,那先生正道:“诸位看官不知,这故事其实都有原型。” 下面人起哄:“是谁啊!” 宋南时开始觉得不妙。 就听那先生道:“这男二不知名,却据说出身合欢宗,可能是合欢宗弟子,但我打听了一下,合欢宗没有这号弟子,那也可能是宗主府侍卫,据闻他有三个师妹,各个貌美如花……” 有三个貌美如花的师妹、还当着宗主府侍卫的大师兄僵硬转头,看向身后张大嘴巴的三师妹。 师兄妹两个面面相觑。 先生继续道:“但那主角就有意思了。” 观众热切:“谁啊!快说快说!” 先生得意,故意压低声音:“他是死了么杀手头子!” “噗——” 坐在酒楼三层听得正热闹的慎先生一口酒喷了出了,惊愕地看着楼下。 正看到闻声回头的当事人男二。 他的身后就是始作俑者宋南时。 第98章 四周热闹极了,显得现场四个当事人和知情人愈发的格格不入。 江寂看着男主慎先生,慎先生也看着有三个师妹的江寂,不知道是龙傲天和反派之间的特殊默契,还是在故事里被迫成为“情敌”的心有灵犀,两人对视片刻后,齐齐转头看向宋南时。 宋南时:“……” 她干巴巴道:“你们看我做什么,这说书也不是我让人说的。” 她这句话刚落下,就听说书先生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实性,神秘道:“这可是那抢了杀手头子女人的合欢宗侍卫其中一个师妹亲口说的,从合欢宗里传来的,老朽打听了,前段时间那个被佛子揍了一顿的合欢宗弟子你知道吧,她亲口透出来的消息。” 江寂缓缓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亲师妹。 宋南时:“……” 这台拆的,拆迁队也没这么快。 她迎着自己大师兄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大师兄,我要说这其实只是个误会,你信吗?” 江寂:“你觉得我信吗?” 宋南时:“信……吧?” 江寂面无表情:“哈哈。” 笑得宋南时头皮发麻。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楼上还有个前脚刚被他们确定为药材,后脚她就被迫把谣言舞到正主面前的慎先生。 只听慎先生轻笑一声,大冷天的“啪”地一声打开了折扇。 他笑眯眯地传音:“虐恋情深?爱而不得?在下倒不记得我何时还有了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宋南时沉默片刻,决定装傻。 反正只要大师兄不承认他自己是那个男二,那就没人有证据说是她造的谣。 她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啊?不记得?难不成您为情所伤之后还失忆了?” 慎先生捏扇子的手一颤。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折扇,端起一杯酒遥遥敬她,微笑道:“那宋姑娘愿不愿意上来陪我喝一杯酒?” 宋南时就为难:“还是不了吧,慎先生好歹是有心上人的人了,虽然失忆了,但这么和异性接触,挺不守男德的。” 不守男德…… 慎先生刚端起的笑容一阵扭曲,手又是一颤,杯中的酒直接倒在了楼下听热闹听得正欢的人头上。 那人大怒,抬头道:“谁泼的老子!” 抬头一看,就看到他们正谈论的痴情种慎先生正端着一杯苦酒,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十分的有故事感。 那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动静又引得更多的人抬头。 ……然后满楼的人都看到当事人慎先生借酒消愁,满脸的为情所伤。 顿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他的眼神顿时灼热了起来。 妈呀还有意外收获! 原本以为只是吃了个不知道真假的瓜,但现如今看那慎先生就在当场,还满脸的情伤,顿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吃到真瓜了! 慎先生顿时觉得不对,放下酒杯就道:“你们误会,其实我没有什么爱而不得的……” “是。” 宋南时一脸沉痛地打断了他。 她看向看过来的众人,沉重摇头道:“刚刚我和慎先生说了两句话,发现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心爱之人的,可能是为情所伤失忆了。” “嘶——”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必备的失忆梗? 满楼吃瓜人顿时更加兴奋了,这时候也顾不得楼上的人是杀手头子了,顿时围了上去,一下子将慎先生的视线遮了个彻底。 还有人热情道:“没想到慎先生也是个苦情人啊!没关系,不就是失忆了嘛,这说书先生说的全是一手消息,来来来说书的,再给慎先生讲一遍,一遍不行就两遍,这听多了总能想得起来的!” 说书先生第一次当着正主的面说正主的爱恨情仇,也很兴奋:“好嘞!我今天就说他个百十来遍!” 慎先生在人群中挣扎:“我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等他勉励挣扎出来,头发衣衫都挤乱了,却见酒楼门口空无一人,早已没有了宋南时一行人的身影。 他眼睛通红。 然后就有人在身后小声道:“你看,他眼睛都红了,是不是想起来一些伤心事?” 慎先生:“……” 你们有病啊! 而此时,宋南时已经拉着傻愣愣的两个大男人一路狂奔到了两条街外,拍着胸口道:“幸好我机智!” 两人想到刚刚的场景,齐齐沉默。 良久,江寂才道:“师妹,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一下的吗?” 宋南时也知道这事瞒不过他,沉默片刻后,拍着他的肩膀道:“师兄,你想开一点,最起码现在为爱黑化失忆的是他慎先生,你还是个暖心男二呢。” 江寂:“……” 他居然还觉得有点高兴。 宋南时见状再接再厉:“而且,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江寂看过去。 宋南时深沉道:“被误解,是龙傲天的宿命。” 江寂莫名就知道了这个“龙傲天”指得是谁。 他神情恍然了片刻,突然就觉得很有道理来着。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寂被自己师妹忽悠瘸了,为了防止他回过味来,转移话题到:“你不在宗主府呆着,怎么去了酒楼?” 江寂就迟疑了片刻,一时间没说话。 他去酒楼,其实就是为了慎先生。 因为几日之前柳老突然吩咐他,说让他有空带他去看看慎先生。 江寂不知道柳老为何这么在意慎先生,但从他的表现,江寂莫名觉得这件事对柳老很重要。 可这几日宗主府一家都搬回了合欢宗,他也被带了过去,一直没找到机会。 直到他被贬回宗主府,他兴高采烈的就回来了。 然后立刻打听了慎先生常去的地方,带着柳老找了过去。 ……谁知道就莫名其妙成了和慎先生抢对象的男二。 但这个理由他不太好说,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腰间的玉佩。 玉佩没有一丝动静。 宋南时见他的动作,眉心一动,淡淡地扯开话题,道:“对了大师兄,这几日我们发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事。” 江寂松了口气,下意识问道:“什么?” 宋南时淡淡:“哦,没什么,也就是我们发现,芍药夫人很可能是师老头最小的弟子,慎先生八成是个药材。” 江寂一懵:“哈?” 他不过是离开了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南时笑眯眯,没有和他多解释,只道:“所以大师兄,你又有任务了。” 江寂:“啊?” 宋南时:“你最好在继位大典之前再升职回到合欢宗,到时候真出什么事咱们好里应外合。” 江寂:“……”又来了是吗? 宋南时三言两语,江寂就这么被迫又开始了龙傲天升职记,整个人恍恍惚惚地送他们离开。 他整个人头秃,挠着头正准备回去做个回到合欢宗的升职计划,就见刚刚一直没出来的柳老头突然冒了出来。 江寂顿时松了口气,道:“柳先生,您刚刚怎么没出来?对了,方才您在酒楼时,看清那慎先生的长相了吗?” 柳老头却突然道:“江寂,我知道那慎先生是谁了。” 江寂没觉得有什么,随口道:“三师妹刚刚不是才说过嘛,他有可能也是个药材,也不知道师妹他们是怎么发现……” “不。” 柳老头却打断了他。 他问:“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死的吗?” 江寂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抿了抿唇:“您提过,您是千年之前被挚友背后捅刀死去的。” “是。” 柳老头点头。 他淡淡道:“这个慎先生,长得和我那挚友有五分相像。” 江寂一怔,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大步走到了一个僻静处。 他神情冷肃:“您确定?” 柳老头的脸色却比他好看的多,甚至还轻笑了一声,道:“你们遇见的第一个体外化身决明子,我只觉得他讨厌,第二个鬼卿带着面具,但我却也觉得他隐隐有种熟悉感,直到这个慎先生,他的那张脸,我再过一千年也不会忘。” 江寂面色冷得像块铁,半晌才道:“当年杀您的那个人,就是本体沈病已?” 柳老头轻笑一声:“那时候,他叫沈知酩。” 这个名字出口时,他仿佛又回到了一千年前,想起了他从来都避免去想,也不怎么乐意去回想的过去。 千年前太久远了,他又被困在玉佩里太久,许多事情他都已经淡忘了。 但他仍旧记得那把匕首刺进心口时冰冷又疼痛的感觉。 青年的声音在他耳边轻笑道:“抱歉,我也不想杀你的,但我实在好奇极了,我若是杀了你,究竟能不能避开天道法则不沾因果。” 那匕首是他送挚友防身的。 那时的柳老头从未想到,前几日还并肩生死的人会杀他。 之后他阴差阳错魂魄被困在自己随身的玉佩中,整整一千年,从一个二百多岁风华正茂的青年熬成一个老头。 灵魂是不可能老的。 但他的心老了。 整整一千年,他一直在想沈知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又为什么要杀他。 想的灵魂都苍老了下来。 后来他不想了,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江寂将他捡起来。 他以为他已经放下了,但直到这时,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沈知酩对自己痛下杀手的理由。 沈知酩到现在还活着,他本名沈病已,是中州城沈家人。 他要杀自己的时间,正好在他对自己整个家族下诅咒,之后用自己的第一个体外化身逃脱诅咒之前。 意识到这点后,他突然就明白了沈知酩最后和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若是杀了你,究竟能不能避开天道法则不沾因果。 杀他,只不过是沈知酩想用体外化身逃脱沈家诅咒的试验品。 他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认定的挚友,原来只拿他当可有可无的试验品。 那人到最后都是笑着的。 柳老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想说什么,却见江寂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储物戒里的重剑,冷然转头往酒楼走。 柳老头一见就吹胡子瞪眼:“你想干什么!” 江寂淡淡道:“当初我和您意外签订血契时就答应过您,您帮我修行,我帮您复仇。” 柳老头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还记得。 然后他就道:“复什么仇,你现在杀了他,他也只是个化身,除了打草惊蛇还能有什么用,你就不能学学你师妹?” 江寂停住。 柳老头满意:“这样才对。” 江寂却转身走向了万事堂。 柳老头懵:“你干什么?” 江寂:“您不是让我学我师妹吗?”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万事堂门口,径直找到了一个管事。 柳老头觉得有些不对,就听江寂对那管事道:“我这里有一个关于死了么首领的大消息,二百灵石卖给你。” 现如今和死了么首领有关的消息还能有什么? 管事精神一振,立刻道:“我给定金,你先说。” 然后柳老头就眼睁睁看着江寂对那个流传甚广的虐恋情深剧本一番添油加醋,甚至不惜自黑,直接把自己设定成了慎先生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情节一下就刺激了起来。 柳老头恍惚:“你这是……” 江寂:“学师妹啊。” “师妹不就擅长这个?” 柳老头:“……” 你学的可真精辟。 他一时间心情复杂,正想多说两句,却听江寂道:“柳老,我现在做不了什么,不代表以后做不了什么。” “我总会为您报仇的。” 柳老头沉默片刻,突然觉得,一千年前刺进心口的那把匕首,似乎也没这么冷了。 …… 宋南时他们两个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一群人迎接从禁地里出来的周长老和芍药夫人二人。 宋南时见状赶紧拉了云止风一把,两个人隐在人群后,这才看过去。 周长老出来的时候眉飞色舞,手里捧着一个华贵的匣子,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但芍药夫人就不一样了。 她面色僵硬,甚至连笑都扯不出来,哪怕是当着一众弟子和长老们的面,也几乎有些神经质的揉搓着衣角,不住的左右张望,十分紧张的模样。 宋南时见状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周长老的模样是试探成了,但芍药夫人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宋南时下意识想凑近些看看,就见芍药夫人的视线一下子看了过来。 云止风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宋南时,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于是从芍药夫人的角度看来,就是连个合欢宗弟子背着人偷偷接吻。 宋南时没回头,却咬牙问道:“云止风,占我便宜是吧?” 云止风用气音道:“你也可以占回来,我不介意。” 宋南时下意识就低头瞟了一眼他的胸膛。 但她好歹还有些羞耻心,觉得光天化日的不太合适。 于是只能遗憾的叹息一声,道:“算了,走吧风儿,回去等周长老。” 风儿脚步一顿,默默地看着他。 回到他们偏僻的住处之后,没等到入夜,他们就等来了周长老。 她十分的兴奋,一进来就直接道:“我这次可试探的一清二楚了!” 宋南时递过去一杯茶,立刻问道:“怎么说?” 周长老仰头饮尽道,得意道:“我和她一起进禁地的时候,先提了我的弟子,她肉眼可见的就紧张了起来,然后我便趁机动了禁地里的禁制,但动了禁制她还不想出手,也是真能忍。但她能忍我也跟着忍,就装作解不开禁制,最后眼看着一支箭要把她穿胸而过了,她这才出了手。” 宋南时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她是什么修士。” 周长老看她一眼,道:“她当时说了一句话。” “坎为水。” 宋南时的心顿时定了下来。 芍药夫人,也是卦师。 他们没猜错! …… 与此同时。 决明子和鬼卿乔装打扮,一路躲躲藏藏的进了海邑镇。 他们没敢过多停留,进去之后就直奔死了么在这里的分部,想投奔自己同僚。 海邑镇这条街,去死了么楼里是必须要经过万事堂的。 两个人便看到一张小报从里面飘了出来,直接飘到他们面前。 小报上的大字骇人听闻。 惊!死了么首领情伤失忆!同父兄弟横刀夺爱! 两个人一顿。 决明子看向鬼卿,冷静道:“我们这个同僚是不是死了么首领?” 鬼卿面无表情:“是。” 决明子惊悚:“情伤?他和人虐恋情深了??” 鬼卿深吸一口气:“蠢货,你不觉得比起虐恋情深,这更像一个人的手笔?” 两个宋南时受害者同时抖了抖。 他们对视一眼,决明子二话不说,从储物戒抽出一张纸就开始写字。 鬼卿看了一眼。 只见纸上几个大字。 “宋南时受害者联盟”。 他道:“等过去,这个就是给他的见面礼。” 鬼卿沉默半晌:“他没和我们联络过,可能还不知道宋南时到底是谁。” 决明子微笑:“没关系。” “我相信,他很快就能用上的。” 第99章 鬼卿沉默良久,居然觉得决明子说得有点道理。 决明子才不管这个傻逼怎么想,捏了个法决弄干了墨迹,揣着礼物就开始打听他们这个同僚的住处。 鬼卿在他背后骂了句傻逼,冷着脸跟上。 在现如今的海邑镇,想打听死了么首领可太容易了。 两个人精挑细选了个询问对象,话还没问完,就听那人兴奋道:“你也是要去看慎公子的是吗?我正要去呢!来来来!跟着我来!” 两药材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在海邑镇随便找个人都知道他们那同僚在哪儿?他一个杀手头子都能当的这么张扬了吗? 两个人觉得不对,同时低头看向地上的小报。 然后决明子冷不丁问:“你说这小报到底多少人看到了?” 鬼卿神情就有点复杂了。 他们对视一眼,沉默地跟上那兴致勃勃的路人,一路上看他不断的呼朋引伴,一问都是要去看看那大名鼎鼎的慎先生的。 两人心情就有点复杂,有点沉重,又莫名有点幸灾乐祸。 然后他们就被带到了海邑镇最大的酒楼。 酒楼外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路人见状很是遗憾,摇头道:“看样子是挤不进去了,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鬼卿沉默片刻,问道:“慎先生就在这里?他不是杀手头子吗?那你们为什么都挤在这里?” 路人脱口而出:“那当然是为了看乐子!” 两人:“……” 路人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第一次知道那杀手头子还是个为爱失忆的痴情种,有点好奇嘛,这也是人之常情。” 看着楼外众人一个个兴奋的吃瓜脸,再看看被挤得水泄不通的酒楼,鬼卿莫名升起一股熟悉的、感同身受的感觉。 这感觉、这阵仗,这也太熟悉了。 他还没能细细咀嚼着复杂的感受,就听决明子阴恻恻的笑了两声:“哈哈。” 他幽幽道:“轮到你了。” 鬼卿:“……” 这话,好生耳熟啊。 仿佛不久的之前他刚听过,而且经历过。 一旁的路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好奇转头,问:“怎么?你们难道不是来看乐子的?难不成你们认识那杀手头子?” 他话音刚落,楼里就一阵喧哗,几人转头一看,就见向来风度翩翩的慎先生披头散发的挤了出来。 他刚一出来,就凭借着同为化身之间的隐隐感应看向了俩药材。 他脸上一阵欣喜,张口就要喊人。 路人见状也看向了他们,眼神灼热。 俩药材浑身一寒,当机立断同时转头,毫不犹豫道:“我们不认识他!” 说罢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塑料同僚慎先生:“???” 俩药材跑得时候毫不犹豫,等停了下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松了口气。 然后决明子毫不犹豫地把他那张“宋南时受害者联盟”的字又拿了出来,对鬼卿道:“给我点灵石,我觉得这张字怕是很快就能用得上了,我得裱起来送给他。” 鬼卿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这个同僚也被她宋南时霍霍的,一边觉得幸灾乐祸一边又有点糟心,便冷声道:“你难道没钱?还要问我要?” 决明子也冷笑:“我的苍梧派去哪儿了,你还能不知道?” 鬼卿也怒了:“我的城主府难道就好好的?” 两个人怒视对方。 然后他们同时移开视线,决明子卷起那张字道:“算了,那杀手头子的死了么好歹还在。” 鬼卿声音幽幽:“过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于是,等慎先生好不容易摆脱人群,寻着这两人给他留下的特殊痕迹找来的时候,就见自己那自诞生起就没见过几次的同僚一个看着天一个看着地,神情都十分惆怅。 他有心想问他们刚刚的事,但一想到正事又忍了下来,冷声道:“你们怎找到了这里?我们离开本体的时候说好的,从今以后咱们互不干涉。” 决明子看过去,幽幽叫道:“大黄。” 慎先生脚步一个踉跄,恼羞成怒道:“我说过,不许叫我大黄!” 决明子:“哈哈!” 慎先生深吸一口气,就觉得他们果然是来找事的。 他们的本体先后将他们分化出来,前后不超过二十年。 他们年龄都相近。 面前的两个是先后分化出来的,拿的牌子是影二和影三,都是以药材为名。 决明子和鬼卿。 于是轮到他的时候,自然也要以药材为名。 然后本体翻了翻医术,他就叫大黄了。 大黄解毒止血,是味好药。 刚分化出来的他虽然继承了本体的记忆,但毕竟没有相应的阅历,于是也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他被本体放出去,领了这个名字高高兴兴的就走了,一路都和人介绍自己叫大黄。 直到他走到一个村落,突然听见有人叫大黄,他下意识回头,就见一条大黄狗正冲着一个农夫摇尾巴…… 从那以后他就取了本体“沈”姓氏的谐音“慎”,自称慎先生。 然后谁再提“大黄”这个名字他和谁急。 这两个同僚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忌讳,所以他认定他们在挑事。 眼看着慎先生冷了脸要甩袖而去,鬼卿连忙出来打圆场:“我们来是有要紧事。” 慎先生面无表情:“说。” 鬼卿默了默,便道:“我们失败了。” 慎先生冷笑:“苍梧派和中州城这么大的动静,我自然知道,但当初我们说好的,出去之后,咱们就各凭本事,怎么?失败了便来投奔我?” 决明子听他这么说,现在也不是很生气,只怜悯地看着他,问:“宋南时是不是在你这里?” 慎先生神情动了动:“她?” 决明子见状便道:“命盘便在她手里。” 慎先生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怪不得……” 从见到宋南时那群人起,他就觉得他们很不对劲。 原来他的感觉没有错。 他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又想到什么,回身警告道:“这是我的地盘,你们最好不要插手。” 却见两人什么都没说,只怜悯地看着他。 看得慎先生莫名其妙。 然后鬼卿开口:“大黄。” 慎先生正要发怒,就听他道:“我们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心宋南时。” 慎先生闻言冷笑:“你们会败在她手里是因为你们蠢,我可不是你们这群蠢货。” 两人听见这话居然也不生气,看他的目光反而更怜悯了。 这是多么熟悉的话,多么熟悉的自信啊。 熟悉的让人感动。 慎先生被他们看的莫名其妙,转身就走。 他认定他们就是自己输了故意来挑衅他。 当初本体将他们放出来,他们分别继承了不同时间段的记忆,但共同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到命盘。 决明子选择关注命盘会出现的秘境,创建了苍梧派这个野鸡门派。 鬼卿选择了中州城这个和本体渊源颇深并且让那人留下传承的地方。 而他……选择釜底抽薪。 他觉得他们想得太浅显,所以失败的理所当然。 但他不一样。 果然,他等到了。 怀着极大优越感的慎先生十分自信地走回了自己的死了么大楼,准备大干一场。 谁知他刚进去,他的管事就面色难看地跑了出来。 他皱眉:“怎么了?” 管事立刻请罪,道:“主人,底下管财务的人出纰漏了。” 慎先生眉头一皱:“是何纰漏?” 管事为难:“他、他被人骗了钱。” 慎先生冷着脸:“被骗了多少?” 管事就比了个数字。 慎先生勃然大怒:“他是吃干饭的吗?这都能被骗?那人是怎么骗他的!” 管事沉默良久,道:“那人拿到他的通讯符,说自己就是死了么主人慎先生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她现在想通了想回到您身边,但要十万灵石的路费,只要给她打十万灵石,她成了首领夫人之后就提拔他当楼主。” 慎先生:“……” 他勃然大怒:“蠢货!蠢货!我没有什么爱而不得!我特么没有你听到没!” …… 此时的宋南时全然不知道慎先生的破防,她和其他人一起熬夜翻姜垣前几天找出来的老宗主名下的私产名册。 从前他们几个也翻过,但他们毕竟不是合欢宗的人,只能知道师老头埋葬徒弟的地方是芍药夫人的产业。 但有了周长老就不一样了,她对和合欢宗有关的产业了如指掌。 只略略看了一遍,她就摇头道:“你们想找芍药夫人名下产业能藏人的地方,思路很对,但方法错了。” 她点了点小册子,道:“哪怕是老宗主的私产,大半也是合欢宗挂在老宗主名下的产业,老宗主死后,这些私产都是有人一一清点的,相关的生意也都是合欢宗的人在做,相关的地产也有合欢宗的人守着,他们要是想不惊动合欢宗将几个大活人藏进去,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些日子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芍药夫人现在怕的根本不出府。” 诸袖闻言就有些发愁:“那他们会把人藏在哪儿?” 周长老沉思,宋南时也摸着下巴沉思。 然后她突然问道:“周长老,老宗主留给芍药夫人的法器之类的东西里,有没有能让人固定瞬移到某地或者是能藏人的东西?” 周长老就棘手了:“私产我还有些了解,但人家夫妻之间法器之类的私产我怎么好打听,而且瞬移的法器还好说,能藏人的法器?那得是空间法器吧,空间法器可不是这么好制作的……等等。” 她突然想到什么,神情一顿。 宋南时见状就不由得问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周长老若有所思:“我记得百余年前老宗主确实得到过一个空间法器,被他做成了戒指戴在了手上,几乎不离身,但是后来那戒指就没有了,我刚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习惯了就渐渐忘了,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 宋南时立刻就道:“那就是这个了!你快想想它是什么时候没有的!” 从前不在意,她也就没注意这个,但是此刻她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仿佛就是他和芍药夫人结成道侣之后。” 几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送给了芍药夫人!” 宋南时当即松了一口气,道:“私产既然很难藏人的话,那像这样一个戒指形状容易隐藏还好携带的法器就没问题了!” 宋南时只觉得找到柳老头近在咫尺了,当即道:“我们找个机会潜入他们的住处找东西!” 云止风却伸手按住过于兴奋的她,冷静看向周长老,道:“得先麻烦周长老届时为我们引开守卫的弟子,合欢宗的守卫也不是那么容易躲的。” 周长老想了想,道:“那等后日晚间,后日是我山峰里的子弟巡逻芍药夫人他们住的那一带,我届时找借口拖住他们,但芍药夫人自己的侍卫也没少带,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宋南时却很自信。 她道:“没事,两天而已,届时大师兄也快升职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来个里应外合!” 周长老疑惑:“你们大师兄不是刚被贬下去吗?” 宋南时相当自信:“只要他想升职,很快就能升上来的!” 周长老:“……” 她不怎么信,却道:“你们高兴就好。” 宋南时当然高兴,周长老走后她就直接给大师兄撕了通讯符,语重心长道:“大师兄,你现在只有两天的时间,你要尽量往上升,争取回到合欢宗。” 大师兄:“……”所以又要开始了是吗? 他冷静道:“我要升到多高?” 宋南时:“越高越好。” 大师兄平静:“好!” 听到这句“好”,宋南时就觉得妥了。 她到这时候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离把师老头偷出来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一高兴,她当夜就兴高采烈的爬了云止风的窗,想和他分享一下自己从师老头哪里偷出来还没舍得喝的好酒。 而当时,云止风正洗完了澡,赤着上身从内室走出来。 一个爬窗爬的无所顾忌,一个在自己房间里也是不曾提防。 然后宋南时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了一副修长、紧实,不过分瘦弱也不强壮的身体。 两人同时呆了呆。 宋南时的目光不由得从面前的人饱满的胸膛一路划到紧实的腹部,然后…… 然后没有了。 宋南时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意思意思念了两声无量天尊,想背过身去。 谁知云止风只愣了片刻便回过神来,一边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几步扯下屏风上的中衣,一边不动声色道:“你爬什么窗?” 他走得近了,一时间就看得更清,宋南时就没来得及移开视线。 而且他表现的太过自然,仿佛被人看了也很正常一样,她再背过身去反而显得做贼心虚了。 算了,反正早晚都是自己的,看看似乎也没什么。 宋南时轻而易举说服了自己,就顺势坐在窗户上继续看。 此时云止风已经不紧不慢的背过身披上衣服,露出的脊背线条流畅。 宋南时就漫不经心道:“我来给你送好酒的,咱们庆祝庆祝。” 云止风已经系好了衣带,再回过身时已经包裹的严严实实了,宋南时不由得就有些遗憾。 他道:“胡闹,你的酒量多少你自己还不清楚?” 宋南时失望:“所以不喝吗?” 云止风朝她伸手:“下来。” 宋南时接过他的手,被他拉了下来。 然后她就被他按在了椅子上,他站在她身后,一双大手轻轻揉按这她的太阳穴,轻声道:“喝什么喝,你这几天太紧张了,休息一下吧。” 揉按的手力道适中,舒服的她眯起了眼。 云止风见她像猫儿一般眯眼,不由得失笑。 此时此刻,他心中一片宁静。 他只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前半生的所有不甘都平息了。 他想,这大概就是两情相悦吧。 正好今夜,他在想她,她便来了。 于是恋爱脑的云止风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舒服的迷迷瞪瞪的宋南时开口:“我在想慎先生。” 云止风:“……” 手上猛然一顿,他心凉了。 宋南时却没察觉,只道:“你有没有觉得,我虽然是个破财的命格,但似乎每次遇到那群药材之后,我都会赚钱诶,仔细想想,好像两次都是,破财的反而变成了他们,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破财守恒定律,他们破财了我就不用破财,那我们一定是有特别的缘分……哎呦!” 宋南时睁开眼,伸手捂住额头。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你还想不想按了?” 宋南时怂怂的收回了手,心里摇头。 男人的嫉妒心真是太可怕了。 而与此同时,江寂正在努力升职。 宋南时既然说了让他能升多高就升多高,那他就只能全力以赴。 于是当天晚上,他以切磋的名义挑战了和他同院的所有侍卫,打的众侍卫心服口服,他们的小组侍卫长拜倒在了他的皮靴之下,直言自己不配,将侍卫长的名头给了他。 到了第二天,他又以侍卫长的名义,挑战了所有侍卫长。 打的侍卫长们看到他便纳头便拜。 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就站在了宗主府的侍卫首领面前…… 于是,到了第三天,宋南时便接到了大师兄的通讯符。 宋南时很兴奋,问:“大师兄,你回到合欢宗了?” 江寂身后全是自己这一路打服的侍卫小弟,身上穿着侍卫总领的衣服,迷茫问道:“师妹,你说的越高越好是要有多高?” 宋南时:“尽量吧,看你能升到多高。” 江寂就道:“我觉得我升到头了。” 宋南时以为他不顺利,就安慰道:“大师兄,你尽力就……” 然后就听她大师兄道:“我现在成了小宗主身边的侍卫总领,升不了了啊,再往上升,那我只能做掉小宗主,争取一下合欢宗宗主的位置……” 宋南时:“……” 第100章 宋南时额头上一滴冷汗就落了下来,赶紧制止了龙傲天试图做掉小宗主继续往上爬的念头。 江寂还有点不放心,确定道:“这样已经够了吗?真的不用我再继续往上爬了吗?” 宋南时:“……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大哥,我们就是想靠你引开个护卫而已。” 龙傲天大师兄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现在被他打服了的下属们。 然后他委婉道:“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做的更多。” 宋南时:“……比如?” 江寂:“比如再给我两天,我就能说服他们跟着我起义端了合欢宗宗主大殿俘虏小宗主一家。” 宋南时:“……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江寂遗憾不已,意犹未尽的撕了通讯符。 宋南时:“……” 她一言难尽的放下通讯符。 这出身底层一路逆袭揭竿而起收服下属的流程,难不成修仙文里的龙傲天还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套路? 她神情复杂地去找其他人,就见自己另外两个同门,一个正拎着自己的兔子嘿嘿笑,另一个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山下传来的那以自己的大师兄为原型的话本。 宋南时看看两个师姐妹,又想起离开他们之后一路开挂逆袭的大师兄,突然就觉得他们师兄妹的八字是不是真的有点儿不和。 否则为何拎出来各个都有主角光环加成,聚在一起就全都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正在从此时,明显精心打扮过的云止风穿着一身低调中透漏着奢华的玄黑色道袍走了出来,不动声色在宋南时身边转了两圈。 ……哦,还有一个从冷酷大魔头变成恋爱脑的云止风。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提声道:“大师兄升职成功了,咱们今晚的计划照常进行!” 众人瞬间看了过来。 诸袖顺口问道:“大师兄现在升到了哪一步?” 宋南时沉默片刻:“他成了侍卫首领。” 诸袖第一反应就是:“那直接让大师兄把小宗主和芍药夫人绑架回来你觉得可行吗?” 郁椒椒闻言眼睛一亮,也在一旁点头。 宋南时:“……” 破案了,原来这个思路才是主角们祖传的,是她炮灰路人不配了。 宋南时面无表情:“不行,师老头还在他们手里呢,要是没找到那个戒指在哪儿,他们下了杀手怎么办?” 诸袖和郁椒椒就一副十分遗憾的样子。 不过…… 宋南时摸了摸下巴,道:“不过大师兄既然成了侍卫首领,那很多事情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做了,这样,先让他借职务之便摸清楚芍药夫人身边都有什么法器,找到了万事大吉,找不到咱们再潜入想办法。” 几人想了想,觉得可行,便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便把周长老叫了过来。 周长老来的很快,就是来的时候怒气冲冲。 宋南时一看,不由得问道:“周长老怎么了?” 周长老冷笑一声:“打徒弟去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 周长老没人倾诉,见到他们之后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她道:“你们要是真能把那些被芍药夫人抓起的人找出来,那我肯定要当着合欢宗的面掀开芍药夫人的老底,让大家都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好事!我以为我那徒弟既然肯说,那必然是知道错了,谁知今日我让他到时当个人证,他却只说自己心如死灰不愿追究!不愿追究?你不愿追究问过老娘的意思了嘛!” 她闭了闭眼:“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徒弟!” 话虽这么说,但她若是真的不想管这个徒弟了,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和他们合作了。 宋南时若有所思了片刻,道:“若是只救出被抓的人也就算了,但周长老要是想让芍药夫人当场定罪,只这些怕是不够的。姜垣的师兄弟和师老头都只是被抓走了,但以我的卦象看没什么生命危险,他们若是被救出来之后再出面指认芍药夫人,那芍药夫人大可以矢口否认,而你的徒弟虽然神志清醒却不愿意出面……” 周长老闻言眼睛转了转,突然问道:“那若是你们找到那戒指之后暂且别救人,我带着其他人先抓她一个现行呢?人赃并获她总没什么办法吧?” 宋南时却一口拒绝:“不行,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救人,人要是还在她手里,我怕你们把她逼急了她鱼死网破。” 毕竟谁也不知道芍药夫人能怎么控制那空间法器。 对宋南时来说,师老头的安全才做最重要。 只要他安全被救出来,其他的一切她都都可以暂且压下。 只不过…… 动了师老头,她总不会真的放过他们。 宋南时若有所思,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心里成型。 周长老却觉得她真的一心只想救人,虽然知道自己的提议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但还是难免遗憾,叹气道:“好吧,我就一说,也总不能真耽误人命。” 宋南时点头:“谢长老体谅。” 周长老摆了摆手,就问:“那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宋南时就说了一下现如今大师兄的进展。 谁知话还没说完,周长老就眼睛一瞪,脱口而出道:“那还不让你大师兄直接把人给绑回来?” 宋南时:“……” 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想,所以真的她自己的脑回路有问题吗?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周长老反应过来,挠头:“哦,我忘了,你们最重要的是救人的。” 她疑惑:“那你们叫我做什么?拖住今天的巡山弟子这件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宋南时就道:“我想让长老把那戒指的模样画下来,我先让大师兄找一下,您还记得那戒指的样子吗?” 周长老闻言仔细想了想,片刻之后,信心满满道:“毕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空间法器,我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你等等,我这便给你画下来!” 说着,她接过云止风递过来的纸笔,信心满满地开始作画。 宋南时神情严肃下来,聚精会神地看着。 于是她就看到了周长老先在纸上画了一个大一点的圈,然后又画了一个略小的圈,两个圈交叠在一起,周长老就起身道:“画完了!这就是那戒指!” 宋南时:“……” 她沉默地看着那上面的两个圈,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力勉强认出那大圈就是戒指的本体,那小圈约莫就是戒指上的宝石。 她沉默良久,真诚道:“画的不错,以后不要再画了。” 周长老定睛看了片刻,约莫是也觉得自己画的实在抽象,于是补充道:“我可以给你们讲解,你看,这戒指是翠玉的,戒指上的宝石是黄色的,这周围还有一圈浮雕,刻的是龙来着,这一圈还有……” 她记得倒是很清,对着两个圈圈讲解的头头是道。 宋南时就问云止风:“你不是说你丹青不错?那你能不能按照她的描述把戒指画下来?” 云止风能吗?云止风不能也得能。 他默默地接过了笔,按照周长老那天马行空的描述画了起来。 于是,在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周长老看着那画像上的戒指,终于一拍手道:“没错了!我当年看到的戒指就是它!” 宋南时就松了口气,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周长老后,当即就找机会见了大师兄一面,让他在今天日落之前找机会探查一下他们放法器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那戒指。 宋南时:“我还带了画像,高清的!” 说着她就抽出了周长老画的高清画像。 江寂下意识伸手接过,低头一看,就对上了画像上那栩栩如生的两个圈。 江寂笑容缓缓消失,沉默片刻后,评价:“不错,挺圆的。” 宋南时探头一看,一拍脑门道:“拿错了,这个才是。” 她又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纸上的戒指栩栩如生。 江寂这才松了口气,道:“有这个就没问题了,我会仔细找找的。” 宋南时点头,但心里却不抱什么希望。 姜垣和周长老都说芍药夫人不怎么出手,宋南时猜测她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在离开了师老头之后很少使用卦师的手段了。 那自保能力肯定要差些。 老宗主当初既然是将那戒指送给了她,多半便是也知道这个情况,送来珍贵的空间法器让她自保。 空间法器这东西很奇特,把人装进去之后,只要那人出不来,那就是兵不血刃,不用打斗,也不用搏杀,遇到危险芍药夫人只要把人装进去交给老宗主处置即可。 这样的东西,芍药夫人必然是随身带着的,更别提现在那里面还关着三个大活人了。 以她的多疑,藏在哪里在她心里都不如带在身上让人安心。 可芍药夫人又没有戴戒指的习惯,可能是放在身上其他不显眼的地方了。 江寂再是侍卫首领、再怎么能找机会寻找他们放法器的地方,可那法器要真是被芍药夫人贴身带着身上的,那他也没辙。 若是小宗主也就罢了,但既然是芍药夫人,他一个侍卫还能靠近夫人不成。 除非是她大师兄为了任务自荐枕席当小白脸去。 宋南时想到这个可能性,硬生生给打了个寒颤。 算了,还是回去等吧。 于是,他们从中午一直等到了晚上,终于等来了大师兄的消息。 不出宋南时所料,他果然没有找到那戒指。 宋南时看着夜幕已经落下了,当机立断,道:“通知周长老把人引开,大师兄没找到,那多半就是在芍药夫人身上,我趁夜去她卧房探一探。” 云止风闻言,下意识地要跟着走出去。 然后就被宋南时瞪了一眼。 云止风正莫名其妙,就见宋南时面无表情地问道:“我去人家女修的卧房,你要去做什么?” 云止风:“……”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似乎确实不太合适。 诸袖见状就道:“那我和师妹一起去。” 宋南时却摆手道:“不,毕竟是在合欢宗里,要探的还是一个大活人睡着的卧房,动静最好小一点,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合适。” 云止风想了想,便道:“那我和江寂一起在外面接应你,剩下的人就在这里等着吧。”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宋南时夜探宗主夫人闺房。 宋南时和云止风就一路去了小宗主他们独居的小院。 巡山的弟子已经被周长老支走了,守卫也在大师兄的把控中,他们还在外面和大师兄碰面了,一切都很完美。 然后大师兄就告诉他们:“但是小宗主和芍药夫人都还没睡呢,你们来的早了点。” 宋南时:“……” 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止风看了看天色:“酉时六刻左右。” 那也就是六点多。 行,他们确实来的早了。 只不过冬天天黑的也早。 宋南时便深吸了一口气,道:“等!” 三个人便蹲在冬日的寒风里等了起来。 小风嗖嗖的吹。 宋南时就这么眼看着月亮一点点的移动,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觉得哪怕是自己寒暑不侵也都快被这冷风冻透了。 她恍惚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云止风声音有些沉重:“戌时三刻。” 快八点了。 宋南时神情恍惚:“师兄,你看看他们睡了没?” 大师兄就走了一趟,片刻之后又回来,沉重道:“没有。” 宋南时咬牙:“继续等!” 又是不知道多久,宋南时刚张嘴,云止风就道:“亥时三刻。” 快十点了…… 在人均早睡早起的修真界,亥时还不睡,那就是妥妥的修真界熬夜冠军了。 宋南时这个穿越的,自从真开始修仙之后晚上就不怎么修仙了,现在只能强睁着眼和熬夜冠军比谁能熬。 好不容易,快十一点,大师兄又走了一趟,终于欣喜道:“他们睡了!他们睡了!” 宋南时精神一振! 再拖下去,她真怕周长老那边拖不住。 但他们还是不敢现在就进去,和周长老确认了一下她还能拖住之后,又耐心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午夜过后,宋南时迫不及待地让大师兄调开护卫,自己一路顺畅的夜闯宗主夫人闺房。 宋南时不是第一次翻人家卧室了,业务很熟练,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敛去所有气息,悄无声息地就翻了进去。 落地,她抬眼一看,便知宗主夫人的卧房不小。 这卧房分为内外两间,但和宋南时熟知的内外间还不一样,外间放着梳妆台屏风一类的东西,内间里才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宋南时看了看梳妆台,又看了看屏风上挂着的几件衣服,便先从这里入手。 然而她没有找到一个和戒指类似的东西。 宋南时沉吟。 难不成那戒指,芍药夫人连睡觉都不曾摘下? 她顿了顿,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内室。 床铺靠在最里面,床幔微微垂下,隐隐可见一个人影。 宋南时这次不做无用功夫,直接走向床铺。 轻轻撩开床幔,芍药夫人的睡颜就出现在她面前,少了白日里的脂粉,居然还显得年轻了一些。 宋南时没有多看,先屏住呼吸摸了摸她枕头下面,居然摸到了一把匕首。 看来是真的很没安全感了。 宋南时把手伸回来,看她没醒,继续翻找。 她露在外面的手没有戴戒指,脖子以下又全被被子覆盖,宋南时正愁着怎么不惊醒她掀开被子,眸光一错,就见芍药夫人呼吸之间胸膛起伏,隐隐能看到一条细细的绳子正挂在她脖颈间,隐入衣领内。 宋南时呼吸一顿,当即就调整了个姿势,确定她还在熟睡之后,就悄无声息地伸出一只手捏住她胸前的被子。 这一刻,宋南时莫名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采花的变态。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被子衣角。 她眼神很好,只这一瞬,几乎立刻看到被子之下,她微微散开的衣领内一抹黄色的宝石微微发亮,正是周长老和他们描述过的那戒指上的宝石。 宋南时心跳骤然加快,当即一不做二不休地伸手,想把那戒指拿出来。 而与此同时,一直睡得很沉的芍药夫人眼皮却剧烈颤动了起来,眼看就要睁眼。 外面也传来了略有些尖利的鸟鸣。 这是她和云止风约定的,万一事情有变的通知。 内忧外患,但戒指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宋南时伸手就能扯下来。 可是只一瞬,宋南时却咬了咬牙,直接收回了手,飞快而悄无声息的走出内室跃出窗户,捏了个法决关上窗户。 她晚了,时机已经错过了。 她不知道芍药夫人有没有在戒指上下什么禁制,也不知道她醒来之后有没有什么手段直接杀了戒指里的人。 她大可以赌一赌,赌她拿到戒指之后,哪怕芍药夫人惊醒她也能带戒指走。 但她赌不起。 宋南时神色有些不好,但脚步没停,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去。 然后就在院门口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小宗主。 宋南时:“……” 大发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这位熬夜终极冠军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抖着手指着宋南时,张口就要说话。 宋南时怕他发出动静,先发制人,传音道:“我要是说我恋慕芍药夫人所以爬窗自荐枕席,你信吗?” 这句话显然没用,小宗主豁然睁大眼睛,张口就要喊。 云止风便在此时骤然出现在小宗主身后,直接一掌把人敲晕了。 宋南时顿时松了口气,二话没说走了过去,云止风见状扛起小宗主就先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碰见放风的大师兄,就好说话了。 然后三个人就看着昏过去的小宗主发愁。 几人对视一眼。 于是,等小宗主颠的昏昏沉沉的似醒非醒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深沉道:“果然还是要把小宗主给绑架了吧!” 小宗主:“!!!” 现在的劫匪都这么猖狂了吗? 他还醒着呢就当着他的面说! 另一个声音道:“实在不行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 小宗主:!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晕了。 第101章 小宗主本来还在昏昏沉沉中,却硬生生被这句话给吓醒了。 但吓醒了他却也没敢动,只死命闭着眼,浑身都僵硬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被谁扛着走,于是一时间心都凉了。 ——实在不行,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 这个一不做二不休,还能是哪个一不做二不休? 于是只一瞬,小宗主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诸如“杀人抛尸、尸骨无存”等一系列限制级词汇。 这下不止是心凉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飕飕的往外冒冷气。 父亲死后,母亲曾经很是疑神疑鬼,总是怀疑有人要害他,在他确定要继任宗主之位后,宗主府的守卫都严密了一倍不止,生怕有人要刺杀他。 她也对他讲了不少大宗门之间的权利倾轧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但听归听,他一向觉得母亲多虑了。 其他宗门怎么倾轧的他不知道,但是合欢宗满门上下脑子里全都是颜值和双修,谁有那个功夫来倾轧他啊。 更别提,他怀疑自己能成功继位,有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自己这张长得还不错的脸。 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果真是太天真了,他居然真的遇到刺杀了! 这就是传说中大宗门的权利倾轧吗…… 他想起刚刚他昏过去之前看到的那人,他和她有过几面之缘,让他颇有好感,他记得,她还有一个师兄现如今正是侍卫首领…… 他心中闪过一系列的阴谋论,只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心中很是难受。 而且那人还是从母亲房间里出来的,现如今也知不知道母亲怎么样。 小宗主越想越难受,却也越想越不敢轻举妄动,心中不由得涌起无限的悲凉。 而此时,抬着他的人还在讨论怎么“处理”他。 女声在“一不做二不休”的提议之后就冷静问道:“你想怎么一不做二不休?” 一个很像他侍卫首领的声音提议:“反正现在咱们就算不想绑架,小宗主也在咱们手里了,不如就直接一次性搞定,把芍药夫人也绑出来!” 小宗主心一凉。 他们果然要对母亲下手。 他心中顿时就焦急了起来。 谁知女声立刻反驳道:“不行,现在师老头还在她手里,她要是真有什么法子控制法器,在我们绑她之前弄死师老头,那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啊? 小宗主忍不住有些迷糊。 师老头是谁?他们是在说母亲吗? 他心里又焦急又慌乱,很想睁开眼算了,却觉得自己突然被人放了下来,那女声说了一句:“到了。” 小宗主顿时把眼睛闭得更紧了,身子直挺挺地躺着,像具尸体。 他神经高度紧张,耳边听到有人朝这边跑过来的声音。 有人叫:“师妹!” 还有人惊呼:“师姐真的把小宗主绑回来了!怎么办?咱们下一步是夺了合欢宗宗主之位吗?” 小宗主:“!!” 他们还想夺宗主之位!他们果然狼子野心! 小宗主大脑顿时飞速转动,一边记着这些声音,一边试图回想刚刚他们扛他回来时的路线,准备静待时机逃跑…… 然后就听女声冷静道:“你们先别说话。” 嘈杂的声音顿时停下。 小宗主紧张的心脏怦怦直跳。 下一刻,女声无语道:“行了,别装了,装了一路了,你不累吗?” 小宗主一时间心神大震,下意识睁开眼睛。 ……然后就见整整齐齐五个脑袋看着他。 小宗主吓了一跳,这才找到宋南时的脑袋,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装的!”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道:“因为我确定我们是把人打晕了,不是把人打死了,你被扛着的时候僵硬地像死了三天,还想瞒着谁?” 小宗主:“……” 他脸色涨红,大声道:“既然你们发现了,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警告你们!你们最好别动我母亲……” 他义正词严,宋南时一众人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宋南时不由得转身问云止风:“你这是下手太重把他打傻了吗?” 云止风看了看自己的手,却斟酌道:“不会吧,他修为太低我不好下手,便没使多少力,他不是半路上就醒了吗?” 小宗主一听他们的对话顿时更加愤怒,大声道:“落到你们手里我认了,但你们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宋南时还没说话,门外就传来周长老的声音:“什么侮辱人格?这声音……卧槽!你们怎么把小宗主绑来了!” 宋南时面无表情:“阴差阳错,说来话长。” 小宗主看到周长老却觉得心如死灰:“长老,难不成你也是他们同伙吗?你们要联合起来夺了宗主之位?” 周长老很茫然,看了看小宗主又看向了他们,挠头道:“啊?夺了宗主之位?你们还有这种志向?” 宋南时:“……” 带不起来了,毁灭吧。 她半蹲下来,看着愤怒地脸都红了的小宗主,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带你回来吗?” 小宗主怒道:“我撞破了你们的阴谋!你们要杀人灭口!” 宋南时:“我们要杀人灭口,早在碰见你时就该把你嘎了。” 小宗主一顿,眸色微微一亮,立刻道:“你们不是要杀我?那你们要什么?绑我威胁母亲?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当绑匪?想拿赎金?我出十五万灵石赎金,你们放了我怎么样?” 宋南时:“……” 她咽了咽口水。 她承认,这一刻,她心动了。 云止风见状连忙拉了她一把,低声道:“大局为重!想想师前辈!” 宋南时:“……” 十五万,师老头。 她突然就觉得这老头不救也行。 这老头可真值钱。 这时小宗主已经茫然道:“师前辈是谁?你们绑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看向了那小宗主。 在他们意外碰见小宗主之后,宋南时心中的计划就变了。 芍药夫人看那戒指看的很紧,而且也相当警惕,在宋南时不能确定自己能完好无损的把人弄出来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个时候,小宗主的突然出现,既是一个风险,也算一个机会。 宋南时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在他质疑的眼神中,突然道:“因为那位姓师的前辈,就在你母亲手里,我们要救他。” 小宗主的眼神一下子就茫然了,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诸袖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妹,你要告诉他?” 宋南时很冷静:“就让他知道吧。” 她看着他的神情,平静道:“不止石前辈,姜垣失踪的两个师兄弟也在你母亲手里,你们合欢宗那两个走火入魔的弟子,其中一个就是周长老的徒弟,他亲口告诉周长老,他们走火入魔正是芍药夫人的手笔。” 小宗主猛然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我母亲不会做这种事!你们胡说八道!” 宋南时也不介意他的反驳,只平静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不是你说了算的。” 小宗主还是摇头:“我不信你们,她不是这种人!你们想抓我便抓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污蔑我母亲!” 一旁的周长老闻言却轻笑道:“小宗主,你的意思是我在伙同外人骗你?我只有这么一个徒弟,他亲口对我说是芍药夫人下的手,我有什么理由去骗你?再者,从前的芍药夫人不会,难不成老宗主死后的芍药夫人,真的做不出这样的事吗?” 小宗主满腔辩解一下子就卡住了。 父亲死后…… 宋南时趁机追问道:“小宗主,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姓师的前辈,他身量很高,但弯腰驼背,眉间有一个红痣。” 她定定的看着她。 师老头若真是每年都见芍药夫人一次的话,那就不可能瞒的天衣无缝。 周长老都能机缘巧合见过师老头一次,那芍药夫人的亲生儿子呢? 在宋南时的注视之中,小宗主的表情仍是茫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宋南时耐心等着。 片刻之后,小宗主喃喃:“红痣……” 宋南时立刻道:“你见过他!” 小宗主嘴唇紧抿。 宋南时追问:“你何时见过他!” 良久,小宗主低声道:“我小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三岁时,母亲背着父亲,抱着我去见了一个老者,她让我叫他爷爷,还对那爷爷说,她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想让他见见我。” 小宗主喃喃道:“那爷爷还给了我压岁钱。” 宋南时不由得意外。 芍药夫人,主动让自己的儿子见过师老头? 以她对自己儿子的在意程度,她肯让师老头见她儿子,那是在意到了一定程度了。 可现在…… 宋南时叹了口气,道:“那么小,你也还记得?” 小宗主点头,神情低落道:“是,因为合欢宗里都是美人,他是我前三年的人生中见过的最丑的人,所以印象就比较深刻。” 旁边,周长老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宋南时:“……” 师老头这次,真的丑对了。 小宗主很有些不能相信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师前辈,就是他吗?” 宋南时点头:“是。” 小宗主还是不信:“那你和他什么关系?” 宋南时想了想:“我算是他半个徒弟。” 小宗主便沉默了下来,神情挣扎,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宋南时不想拖太久,便严肃道:“事关人命,我不会骗你,你若是不相信的话,我们打个赌。” 小宗主抬头看她。 宋南时竖起一根手指:“你母亲有一个戒指形状的空间法器,你知不知道。” 小宗主点头:“她随身带着。” 宋南时:“那你能要来吗?” 小宗主想了想,肯定道:“可以,我小时候拿它过来玩过,母亲那时都给我了,出去历练之时,她还几次让我带上防身。” 宋南时想,那就太好了。 她道:“师老头和姜垣的师兄弟就关在里面。” 小宗主第一反应还是反驳:“不可能!” 宋南时微笑:“可能不可能,不如你找个借口问你母亲借那个戒指,看他还会不会借给你。” 周长老闻言就一拍手,道:“继任典礼也没几天了,你可以以上次宗主府的刺客还没抓到,怕他们在典礼上对你不利为由找她借,你觉得这样她会不会给你?” 小宗主想了想。 母亲现如今对他的安全很紧张,他若是真这么说,无论如何她也是会给的。 他便信心满满地点头。 宋南时便道:“所以你觉得会给?” 小宗主:“那是自然。” 宋南时却轻笑:“不,她不会。” 小宗主皱眉:“你又不了解母亲。” 宋南时直接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们打个赌吧。” 小宗主看过去。 宋南时认真道:“我们会放你离开。” 小宗主缓缓张大了嘴巴。 宋南时继续:“回去之后,你可以找机会问你母亲借那戒指,她若是给你,那便是我们误会了夫人,我们束手就擒。但她若是不给你……” 宋南时看着他的眼睛:“你要帮我们救出师前辈。” “你赌不赌!” 小宗主神情挣扎了片刻,笃定道:“我信我母亲!母亲只是自我父亲死后少了些安全感,她不会做这种事!” 宋南时只问:“那你赌不赌?” 小宗主直接道:“赌!我要是输了!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宋南时便起身,“你去吧。” 小宗主试探性地站起来,见他们真的没有阻止他,不由得问:“你们真放我走?” 宋南时:“当然,但是大师兄得跟着你。” 大师兄立刻上前,像个侍卫一样站在他身侧。 小宗主无言的看着她。 宋南时微笑:“我得确认你是真的履行赌约,而不是走出去就告状。” 小宗主张嘴想说他信守承诺,就见宋南时突然往他嘴里塞了什么,那东西瞬间顺着他的嗓子滑下去。 小宗主惊恐:“你们要杀我?” 宋南时面不改色:“不,这是毒药,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随时能控制毒发,你要是回来了,我就给你解药。” 他们人都绑了,小宗主也不怀疑她会喂他毒药,只愤愤道:“我不会毁诺的!” 说完甩袖就走。 除了大师兄跟了上去,没有一个人去拦。 他们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他们走得不见影了,周长老才道:“这样靠谱吗?不会打草惊蛇?他突然开口要戒指,无论他说不说实话,芍药夫人都会怀疑的吧?” 宋南时却道:“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周长老看过去时,她只道:“你不是想当场拆穿芍药夫人做的事情吗?那你就等着吧。” 周长老很疑惑,宋南时却没再说什么。 云止风等他们说完,这才问道:“你喂他吃的是什么?” 周长老正想说这不就是毒药嘛,就听宋南时随口道:“哦,是颗过期的美颜丹,唯一的作用大概是让他明天容颜焕发,当然,过期了效果不定。” 周长老:“……” …… 小宗主带着江寂回去之后,看了一眼母亲的房间,见里面依旧安静,就回了自己房间。 江寂在外面守着,他自己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他压不住心事,几乎是一早起来就去找了母亲。 他弄不清自己怎么想的。 他信不信母亲呢? 他若是信的话,昨夜又怎么会一夜辗转呢? 所以从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母亲其实会做这种事吗? 小宗主不敢想。 和母亲请了安,他尽量像往常一样坐下来和母亲聊天,目光不动声色看向母亲手上,没有看到戒指。 他便不经意般道:“对了母亲,父亲给您的那戒指呢?” 芍药夫人神情一顿,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宗主抿了抿唇:“就是好奇。” 芍药夫人便道:“我没戴在身上,他死后,我怕触景伤情……” 往常,母亲提到父亲,他怕母亲伤心,便会自己转开话题,不会再说什么了。 但现在他却心中一沉。 母亲骗他。 他勉强笑了笑,仍旧道:“那母亲,那戒指能不能借我一用,宗主府的刺客还没抓到,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继位典礼了,我怕届时那刺客闹到我典礼上,在我继位典礼上出什么乱子。” 芍药夫人沉默片刻,却温声道:“你多虑了,这里是合欢宗,怎么会出事呢?你只安心就好,” 小宗主心中更沉。 她不给。 往常,母亲比他自己更在意他的安危,恨不得将他团团保护起来。 现在,她却说,你多虑了。 小宗主都不知道自己后面和母亲说了什么,恍恍惚惚地走出母亲的住处。 太阳一照,他如梦初醒。 他站在太阳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咬牙道:“走!我们去见宋南时。” 他带着监视他的江寂,大踏步往外走。 走了没一会儿,他觉得脸上不对劲,不由得挠了挠。 然后他看向江寂,问:“我脸上怎么了?” 江寂看了一眼。 他一张脸,半边像是开了柔光滤镜,神采焕发。 另外半边容色憔悴,眼底青黑。 江寂不由得大惊失色。 三师妹真下毒了? 他生怕小宗主死了,当即扛起他就跑,便跑边道:“你别再自己走路了!你毒发了!” 小宗主:“!!!” 小宗主一路被扛回宋南时那里。 宋南时正拿着张烧饼啃,就看到大师兄大呼小叫道快给小宗主解毒。 宋南时抬头一看他的脸,也沉默了。 然后她平静道:“没救了,埋了吧。” 江寂大惊。 他扛着小宗主就道:“你这是要毒杀了?那难不成咱们真的要夺了宗主之位了?” 宋南时:“啊对对对。” 第102章 宋南时话音落下,江寂和被扛在肩上的小宗主都惊了一下。 江寂只挣扎了一下,便沉痛地放下小宗主,让他躺平在地上,还把他双手交叉摆出了一个安详的姿势,道:“你也听到了,你安心去吧。” 被迫安详的小宗主:“……” 他惊恐道:“咱们事先不是这么说的!” 江寂却已经看向了宋南时,深吸一口气,道:“夺位之事非同小可,咱们得细细谋算,但是为今之计,我觉得还是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抛尸荒野。” 小宗主顿时更惊恐了,却因为“毒发”一动都不敢动。 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地啃着烧饼,和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俩货。 然后她就发现,这俩人都是认真的。 江寂很认真地在思考杀人抛尸以及之后的夺位事宜,而小宗主则很认真的觉得自己那张吃了过期美颜丹后的阴阳脸是要毒发了。 这是哪里来的卧龙凤雏?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问:“你们俩认真的?” 小宗主都快哭了:“我的毒真的没得解了吗?” 江寂则很认真:“别人说我或许不会认真,但三师妹你是真的能做出来的。” 宋南时:“……” 你长了这张嘴是干嘛呢? 她随手把最后一口烧饼塞进嘴里,对小宗主道:“行了,你起来吧,我给你解毒。” 小宗主眼里的泪一停,惊喜道:“能解?” 宋南时心说不就是吃了过期美颜丹给吃成阴阳脸了嘛,她大不了再给他一颗过期的把另外一半给阴阳回来不就得了。 于是她就很笃定道:“能!” 小宗主想起身,但顿了顿,还是谨慎问道:“我现在毒发了,也是可以动弹的吧?” 宋南时:“……可以。” 小宗主这才放心的起身。 此时,厨房里听见动静的几个知情人已经拿着烧饼在屋檐底下排排坐,看宋南时准备怎么解毒。 云止风在心上人面前还是有点儿偶像包袱的,他没拿烧饼,抱着剑一脸冷肃地倚在厨房门口。 诸袖看了看他空荡荡的手,觉得过意不去,在手里两个烧饼之间挑选了一下,递给他一个小的,友善道:“你吃吗?” 云止风:“……谢谢。” 他默默地接过烧饼。 这时,宋南时从储物戒里摸了摸,又摸出了一颗过期的美颜丹。 她直接递过去,道:“吃吧。” 小宗主很谨慎地接过去,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才吃下。 他咂摸了一下,道:“这解药怎么和毒药一个味啊?” 宋南时:因为那是在一个药瓶里过期的。 面上,她却很冷静地说:“药嘛,都是一个味。” 小宗主信了,战战兢兢地等着解毒。 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身体适应了过期后的美颜丹,药效发挥的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在他脸上见效了。 ……于是宋南时就看到他那仿佛被美颜了的半边脸上柔光滤镜更重了,而另外半边脸还是像是熬了三天没睡一般。 诸袖一口烧饼险些噎在嗓子眼。 小宗主则一直盯着镜子看着,见状一下子就哭了。 他惊恐:“难道刚刚那还是毒药?你又给我下毒了?” 宋南时:“……” 完了,她也没想到那美颜丹就逮着那半边脸美了。 宋南时看了看储物戒里还剩下一瓶的过期美颜丹,又看了看他的脸,撸起袖子就道:“没关系,这是药量不够,咱们再来一颗!” 说完一颗就怼进了他嘴里。 她就不信了,这整整一瓶过期的美颜丹,就没有一颗能美他那剩下的半张脸的。 幸而,这颗美颜丹在他剩下的半张脸上起了作用。 但是一颗美颜丹的脸和两颗美颜丹的脸还是差着一层柔光滤镜的。 宋南时强迫症犯了,只想让这两边持平,于是又是一颗怼了进去。 这次很不幸,是在原本的半边脸起作用了。 于是一颗又一颗,一颗又一颗。 围观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宗主脸上的柔光滤镜越来越厚,宋南时药瓶里的丹药越来越少。 到最后,小宗主两张脸终于持平了,宋南时手里的丹药也没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自带十米柔光滤镜的翩翩美少年。 美少年“嗝”的一声,打了个饱嗝。 云止风不由得将手里的烧饼放了下来,只觉得胃部隐隐作痛。 宋南时却把药瓶一扔,拍了拍手道:“这不就行了嘛!” 美少年:“……” 他回过味来了,睁大眼睛道:“这是美颜丹吧!我根本没中毒!你在骗我!” 宋南时刚想怼他说你才知道啊,抬头就对上了小宗主那张仿佛刚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脸。 于是她的声音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温柔道:“是呢。” 一旁的云止风一见宋南时的表情,危机感顿生,当即走了过去挡住宋南时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打断小宗主还没出口的控诉,只冷漠问道:“戒指你拿回来了吗?” 小宗主顿了顿,神情一黯,摇了摇头。 美少年脸上满是忧郁。 宋南时此时正从云止风身侧探头看,见状不由得心中一痛,当即柔声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要不然……”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在她被美色迷昏头脑之前直接回身瞪了她一眼,止住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宋南时一下子回过了神,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个男朋友,略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你说,你说。”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对小宗主道:“那就是你赌输了,是你该履行赌约的时候了。” 带着十米柔光滤镜的美少年沉默片刻,最终哑声道:“但我想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会做那些事。” 宋南时看了他一眼,虽然从美色中挣扎了出来,但看在那十米柔光滤镜的份上,终究还是柔声问道:“你知道你母亲是个什么修士吗?” 小宗主茫然片刻,疑惑:“母亲她……” 说着他突然一顿,这时候才意识到,他和母亲相处十多年,彼此之间无话不谈,但居然不知道母亲是什么修士。 他知道母亲不是合欢宗弟子,是父亲在外面认识然后带进合欢宗的,但他却从未见过母亲出手。 从前没有人点明这些,他也习以为常。 但是一朝被人点名,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不正常的。 母亲不是凡人,却十几年间却从未出手,甚至只依靠父亲送的法器自保。 这不是正常的。 宋南时看着他的神情,继续道:“以我们现在知道的消息,你母亲是师老头的弟子,他死了十二个弟子,你母亲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 小宗主一下子就想起了埋在图云山上那十三座坟。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宋南时耐心道:“我不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会让其他人觉得自己死了,然后隐姓埋名半辈子,也不知道她在你父亲死后为什么突然变了,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这和那杀手头子有关,小宗主,请你仔细想想,你母亲和他相处时,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让你觉得不对劲的?” 宋南时定定的看着小宗主。 她觉得,一个人厌恶另一个人,肯定有原因。 小宗主不是迂腐的人,不会因为外人传自己母亲和慎先生的谣言就因此厌恶慎先生,那肯定有其他原因让小宗主对慎先生讨厌至极。 小宗主神情思量。 宋南时正认真地看着,眼前就突然蒙上了一双手,云止风声音淡淡道:“你歇歇眼。” 宋南时:“……” 神特么歇歇眼。 她无言的拉下云止风的手,就见面前的小宗主神情微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他立刻道:“我记起来了,那个杀手头子刚上门拜访我母亲时,曾经说他为我母亲求过一卦,卦象上母亲命犯孤星,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 他皱眉:“当时母亲脸色一下就白了,然后就很生气,直接差人将他赶了出去,之后就对我说,他们做杀手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从那开始才讨厌他的,之后……” 他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喃喃道:“之后,父亲就死在了雷劫里。” 宋南时神情一下子就郑重了起来。 那群药材都是卦师,小宗主或许会觉得他是在咒他们,但宋南时不这么想。 他说芍药夫人命犯孤星。 而巧的是,师老头也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过,他命犯孤星,所以这辈子不再收弟子。 这是巧合吗? 但是就算不提这两者之间的联系,芍药夫人之前还很厌恶慎先生,自己丈夫真的死了之后又对慎先生如座上宾…… 宋南时的视线不由得就落在了小宗主身上。 从前她一直觉得,芍药夫人或许是在看到了自己丈夫死于雷劫之下后,因为惧怕才吸取别人气运增强实力。 只是一个温柔平和、对人和善的人突然就这么性格大变,有点过于牵强了。 但她若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呢? 命犯孤星,丈夫已经死了,那儿子会不会死? 她是亲眼目睹过师老头死了十二个弟子,只留下她一个人的。 怪不得自那之后,她对小宗主的保护就近乎病态。 难道那个慎先生有什么办法通过吸取别人气运去改她的命格? 但是不管怎么,不管她是真的命犯孤星还是被骗了,自丈夫死后,她信了,她也做了。 再抬眼,小宗主脸色发白地看着她,喃喃道:“他说得是真的吗?” 宋南时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小宗主,你还要你母亲这么继续下去吗?” 小宗主抖着嘴唇,良久,干涩道:“母亲她,做错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这个少年仿佛突然之间就褪去了青涩稚嫩的外壳,声音还在颤抖,但极力镇定道:“我帮你们救人,也愿意配合你们,我会弥补母亲犯下的错误,之后,我会辞去宗主之位,只求你们别伤害母亲。” 他恳求地看着他们,道:“母亲害了人,她已经因果缠身了,雷劫之下,她不会好过的,我愿意穷尽毕生之力救治那两个走火入魔的弟子,帮他们重新入道,也愿意将宗主之位还给宗门,只求带母亲走。” 宋南时沉默。 这少年很聪明,一个宗主之位,对宗门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他真愿意抛下这些,宗门说不定真能对他和他母亲网开一面。 宋南时只平静道:“只要你们宗门不追究,师老头也平安,我不会多做什么的。” 小宗主顿时松了口气:“之后,我会和长老们谈的。” 然后他便主动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宋南时想了想,问:“如果我们想从外界把师老头他们救出来,可行吗?” 小宗主直接摇头:“不可能,那法器无论是打开还是关闭,都只有录入灵力的主人才能操控,从前那主人是母亲和我,现如今……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控制它,但是一旦你们打不开还被发现了,里面的人就遭殃了。” 宋南时闻言,当即庆幸她没有莽着来。 然后她就敏锐道:“不能从外面救出来,那你的意思是从里面可以出来?” 小宗主迟疑片刻,点头道:“这法器这么强,总有弱点在,那法器内部是以八卦阵为原型开辟的空间,八卦阵时常变化,但总有一个生门是可以走出去的。父亲说,这个法器制作的时候做它的炼器师费了好大功夫也无法消除这个生门,但幸而阵法时时变动,寻常人也猜不到这空间是一个八卦阵撑起来的,所以也无关痛痒。” 宋南时一听就兴奋起来了。 八卦阵,这她熟啊! 云止风一见她的表情就问:“你要进去之后从里面把他们带出来。” 宋南时:“对!” 其他人大惊,但云止风沉默片刻之后却没阻止,只道:“那我和你一起。” 宋南时笑眯眯:“当然会带你的。” 小宗主看着他们,疑惑:“你们要怎么进去,直接找我母亲被她抓起来吗?” 宋南时却摇头:“不,这样也太撞了。” 她道:“小宗主,我们想借你的继位典礼,来演一场戏。” …… 小宗主离开之后,宋南时便要下山一趟。 云止风不由得问:“你要去哪儿?” 宋南时挥手:“我去瞅瞅那药材怎么样了。” 云止风闻言直接把烧饼往江寂手里一塞,大踏步就跟了上去。 两人便一起下了山。 路上,宋南时想了想便问道:“云止风,你知道什么情况下可以不受命格影响吗?” 云止风不是专业的卦师,但他是一个在被追杀时琢磨过成魔的可行性的狠人。 于是他直接就道:“若能成魔的话,不受天道因果约束,自然也不惧命格。” 宋南时没想到还有这个选项,当即一惊。 那药材……想让芍药夫人成魔吗? 芍药夫人成魔对他有什么好处? 宋南时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去想了,一路走到了山下。 他们熟门熟路地走到了那天的酒楼,但还没找到慎先生,就先听到里面的说书人又在说新故事。 宋南时来得晚了,只听到说书人道:“……那女修一个通讯符过来,慎先生便毫不犹豫地拿出了十万灵石!” 宋南时没听前因后果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说书人编的也太豪横了吧,慎先生也不能十万灵石说拿就拿吧! 宋南时这个穷鬼觉得这也太没意思了,见慎先生也没在酒楼,转头就准备走。 谁知一转头,正看见慎先生。 宋南时一见,顿时热情道:“慎先生,您在这里呢。” 慎先生不由得捏紧折扇,却笑得温文尔雅:“你们找我?” 宋南时点头:“是呢,找到这里了,谁知道里面正说您给了您心上人十万灵石,我一听就觉得离谱,您说对不对。” 慎先生:“……” 他咬牙道:“对!这都是以讹传讹!” 宋南时笑眯眯点头,然后温声道:“看见您还活的好好地,我就安心了,祝您以后和您的心上人生活幸福。” 说完毫不犹豫的带着云止风就走。 云止风:“……” 所以你是被慎先生的作为气到了,故意跑过来气他一气对吗? 他转头问她,就见宋南时一本正经道:“不,我这叫激将法。” 话音落下,她看到路边一条大黄狗,不由得心喜,叫到:“大黄大黄!” 听到“大黄”两个字的慎先生转头就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大黄狗摇着尾巴也凑了过去。 一人一狗隔着半条街对视。 然后大黄狗把身子一扭,屁股对着他,热情的蹭着宋南时的手。 慎先生:“……” 于是宋南时的激将法成功了。 慎先生转身就走,边走边一个通讯符吩咐下属道:“现在!你们无论如何也得把那个叫江寂的骗出血来!” 对付不了你,还对付不了你身边的人? 都是被编排的,凭什么只有他被骗! 第一次接到诈骗任务的下属一懵:“江寂?” 慎先生:“那个话本里的男二,小宗主身边的侍卫首领!” 下属顿时就悟了! 好家伙,原来是对付情敌! 他二话不说,辗转查到了江寂的通讯符,一个通讯符打了故去,恶狠狠道:“你的心上人就在我们手上,你还想让她活命,就拿出十五万!” 正啃烧饼的江寂:“??” 他哪来的心上人? 诈骗? 他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哦,那你们撕票吧。” 直接撕了通讯符。 另一边,诈骗失败的几人面面相觑。 一人问:“这怎么办?” 另一人沉思良久,道:“我有办法!” 说着就联系了自己主人。 慎先生以为成功了,心情正愉悦,就听见自己的下属大喜过望道:“首领!大喜啊!您的那情敌为了十五万灵石就说要把您心上人撕票!我都录下来了!您回去给您心上人听,那小小侍卫还能是您的对手!属下祝贺首领抱得美人归!” 旁边的人很有眼色,一起喊:“恭贺首领抱得美人归!” 慎先生:“……” 于是,他就被迫抱得美人归了。 第103章 宋南时遛完慎先生,神清气爽,回去的路上顺便就去了趟药材铺,挑挑拣拣,一脸肉痛地挑了不少灵药。 云止风不懂灵药,但他做麒麟子时也没少受伤,看到她拿了不少内伤外伤的灵药就不由得心中一惊,低声道:“你受伤了?” 宋南时茫然:“没啊。” 云止风:“那你这些……” 宋南时了然:“哦,这些都是我给师老头准备的,进去之后他要是身上有什么伤我也好处理。” 云止风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便问:“你觉得芍药夫人对师老头做了什么?” 宋南时一边手上不停地挑拣药材,一边平静道:“要说八阵图方面的造诣,师老头可比我强多了,那个空间法器若是别的东西撑起来的也就罢了,既然是八阵图撑起来的,师老头不可能发现不了,也不可能走不出来,除非他现在没什么行动能力了。” 云止风皱眉。 宋南时想了想,又道:“我觉得芍药夫人应当不至于真的对自己曾经的师尊做些什么,她比我想得还要重视师老头,师老头应该是灵力被谁限制了,但我也要以防万一。” 云止风了然点头,视线又不由得落在了被她与一堆伤药分开的另一堆药材上。 他沉吟:“那这些……” 宋南时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这些啊,我不告诉你。” 云止风:“……” 她拿起药材去结账,慢悠悠地道:“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就听掌柜满面笑容地对宋南时道:“诚惠二百灵石!” 宋南时脸上的轻松一下子僵住,沉痛地掏出灵石。 等他们提着一篮子药回去时,就见其他人已经开始练剑的练剑打坐的打坐了,只有小师妹还在一手一个烧饼的继续吃。 她手边,一筐的烧饼已经少了大半,那兔子还十分乖觉地蹲在她脚边,跃跃欲试地要给她递烧饼。 宋南时这次不仅看得胃疼,还觉得腮帮子疼。 她回来的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小师妹一抬头,两口把烧饼塞进嘴里,迎上来就一把抱住了宋南时,表达出了小宗主在这里时没敢显露的担忧:“师姐,你真的要进那空间法器里?” 宋南时被她一个熊抱险些当场勒死。 她心说你这下再抱紧点儿她也就不用去了,抬头却看见那死兔子鄙夷又极具优越感的眼神。 宋南时:“……” 她咽下心里的话,也咽下嘴里的血,一边顽强从小师妹双臂间挣扎出,一边虚弱道:“小师妹,我没事的。” 这时候诸袖也走了过来,发愁道:“师妹,小宗主不是会掩饰的人,恐怕昨夜他去试探的时候芍药夫人就察觉了,你想闯到她面前被她顺理成章的收进法器里,她却未必肯将计就计,她若是不动那空间法器,而是直接用那影鬼对付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前两个受害者?婲可都是她用影鬼对付的,姜垣的师兄弟八成是碰到的师老头,而芍药夫人又不愿意对师老头动手,才恰好成了例外。 宋南时笑了笑,便道:“所以我才说借小宗主的继位典礼一用。” 一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宋南时便解释道:“我曾细细询问过周长老,继位典礼前,长老和小宗主都需得在主峰提前两个时辰沐浴更衣更换礼服,她也不例外。” 她环视一圈,见众人若有所思,便道:“她儿子的继位典礼,她不会带影鬼这种东西进去,这个时候我若是趁她更衣之际去‘偷’戒指,离典礼又只剩不到两个时辰,她为了小宗主的继位典礼平安无事也只会用那空间法器暂且把我装进去。” 她话音落下,诸袖便若有所思道:“这样一来,继位典礼前确实是最好的时机了。” 宋南时点头:“她的戒指大概也只有在此时才会离身。” 江寂咂摸了一下,问:“你也说了是继位典礼前,那你要怎么混进去呢?继位典礼前的主峰比往常更严格,我怕是不能帮你混进去。” 宋南时闻言正想说话,消失了很多天的姜垣就突然出现在了院门口,风风火火走进去便道:“成了!” 众人吓了一跳,顿时看了过去。 宋南时却道:“我混进去的机会来了。” 她转头看向姜垣,问:“做成了?” 姜垣深吸一口气,点头:“我买了一个被选进继位典礼里打杂的外门弟子名额,让那外门弟子那天直接下山,你到时就想法子变化成那外门弟子的样子混进去,我把她的脸给你画下来!” 宋南时点头,转头对惊呆的众人道:“看,就这么混进去。” 江寂忍不住张大嘴巴,费解道:“不是,你什么时候让姜姑娘做这些的?小宗主也刚走了没多久吧?” 宋南时矜持道:“昨夜咱们打完赌后小宗主回去试探了他母亲,我就觉得要有这一天了,便提前准备了一下。” 江寂不由得赞道:“师妹准备周全。” 宋南时正想得意,就见云止风面无表情地开口了。 他平静道:“是挺周全的,但你忘了一件事。” 宋南时:“啊?” 云止风:“我说了,我是要跟着你一起进去的。” 宋南时一僵。 云止风便控诉地看着她,幽幽道:“所以,你都没准备我的名额吗?” 被云止风这么看着,宋南时一瞬间大脑飞速转动。 然后她立刻看向了江寂,道:“大师兄现在是侍卫首领,到时候也能跟着小宗主进去,那就让云止风变成你的脸,到时候我们一起混进去!” 江寂有点不乐意,开口:“我……” 云止风面无表情看过去。 江寂:“……” 他不情不愿改口:“行吧。” 宋南时松了口气,便顺口问道:“姜姑娘买那个名额花了多少灵石?要从我们佣金里扣除吗?” 姜垣也随口道:“哦,五千灵石罢了,这个我就自己垫付了吧。” 宋南时:“……” 她明白了,姜姑娘对她那两个师兄弟果然是感天动地的真爱了。 姜垣还十分体贴道:“你们需要易容丹吗?我高价可以买到两颗。” 宋南时毫不犹豫道:“不用了,短期的易容丹,我自己也是能炼的。” 于是云止风的视线就不由得落在了她的篮子上。 原来她买多了的那些药材,是用在这里的。 一旁,姜垣算了算时间,道:“离继位典礼还剩四天,你可以吗?” 易容丹不算是低阶灵丹,寻常炼丹师怕是七日才能炼出,就算宋南时天赋比别人好,四天也是顶了天了。 宋南时却一边翻药材一边随口道:“还有四天呢,你要是着急的话,我今晚就给你炼出来。” 姜垣:“……今晚?” 宋南时茫然抬头:“啊?不行的话我现在动手,天黑之前也是可以炼出来的。” 姜垣:“……” 她问:“你不是卦师吗?” 宋南时:“卦师……炼丹也不犯法吧?” 姜垣看着她,沉默半晌,幽幽道:“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合欢宗吗?我再出三万灵石算你转宗费。” 宋南时:! 她挣扎半晌,咬牙道:“……我觉得当卦师挺好的。” 姜垣觉得很可惜,走的时候还觉得这么个天赋卓绝的修士当卦师真的可惜了。 宋南时看着她的背影,也觉得可惜了。 可惜她三万灵石。 她兴致不怎么高,便决定速战速决,提着篮子回了自己房间,准备炼丹。 云止风见状,面不改色地跟了进去。 江寂也想跟,被诸袖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江寂很有些不满:“他能进去我怎么不能?” 诸袖看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大师兄,幽幽道:“你当然不能了。” 江寂抗议:“为何!” 诸袖:“因为他是咱们三师妹未来道侣。” 不知情的江寂一个踉跄,险些原地摔倒。 同样不知道的小师妹猛然睁大眼睛,一口烧饼噎在了喉咙里。 …… 宋南时完全不知道外面有两个人正在经历瞳孔地震,进了之后放下灵药,一边使唤云止风帮她整理灵药,她自己则找了个蒲团坐下,随手就把自己炼丹的东西拿了出来。 于是等云止风转过身时,就看到她一脸严肃地对着一口大锅。 云止风:“……” 他一言难尽道:“你还拿这个炼丹?” 宋南时随口道:“还能用为什么不用。” 云止风沉默半晌,评价道:“你还真是,不忘初心。” 宋南时就当他在夸她,礼貌道:“谢谢。” 然后,宋南时炼丹,云止风就帮她打下手。 他原本没想打扰她,但见她还很轻松写意的样子,加完药材后甚至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不由得道:“就这么简单?” 宋南时想了想:“对我来说,就这么简单。” 云止风沉默片刻,也不由得真诚问道:“炼丹这么赚钱,你当初却选了卦师,是因为热爱吗?” 宋南时幽幽一叹。 她道:“不,是因为我脑残。” 于是云止风也不说话了。 宋南时便叹息一声,整理自己给师老头准备的药材。 云止风见状,心念一转,问:“师前辈喜欢什么?” 宋南时头也没抬:“你问他做什么?” 云止风咳了一声,面不改色道:“第一次见面,总得给长辈一个好印象。” 宋南时:“……” 她手一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然后她就道:“他喜欢钱,你直接给我吧,我替他转交。” 云止风:“……” 到你手里的钱还有拿得出来的吗? 宋南时一看他的表情就哈哈大笑。 云止风看着她,也不由得失笑。 然后他便轻声道:“宋南时。” “啊?”宋南时停住了笑,抬手想抹眼泪。 下一刻,她的下巴就被轻轻抬起,面前的人吻住了她的唇。 他轻啄,啄的宋南时痒痒的。 她便故技重施道:“你没吃饭……” 话没说完,那唇便疾风骤雨般袭来。 宋南时舌根发麻,大脑昏沉,下意识抬手抱住他的脖颈。 云止风配合的低下头,双手紧紧揽住她的脊背,一时间只觉得耳膜中仿佛有血液在鼓噪,脖颈上青筋暴起。 某处在悄无声息地苏醒。 宋南时被吻的迷迷瞪瞪,本能告诉她危险,她的身体却自有想法般,还想靠近。 云止风不动声色地伸手抚向她白皙的脖颈。 宋南时像是意识到了,又像是没意识到,只下意识地扬起了头…… 下一刻,铁锅发出“叮”的一声响。 方才还很有些沉迷的宋南时一下子就清醒了,睁开眼便看到了面前还一无所知的云止风。 她纠结了一下,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这一吻和那一锅药的价值,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了正情到浓处的云止风,一低头从他怀里留出来,转头就去照看自己的铁锅。 她的唇上通红,衣襟也有些凌乱,看向那铁锅时却像是看绝世爱人。 很有些翻脸不认人的劲。 突然就被人推开的云止风:“……” 他茫然睁开眼睛,面色薄红,呼吸急促,还有些没回过神。 宋南时却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伸手道:“把月见草递过来。” 云止风:“……”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深吸一口气,撩起衣摆盖住,面无表情道:“宋!南!时!” 宋南时:“快快快!马上这锅要毁了!都是灵石啊!” 云止风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满脸的不可置信,但眼看着她急了,终究还是十分憋屈的转身给她找药材。 宋南时加了药材,这才松了口气:“万幸万幸。” 转过头,就见云止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宋南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讪讪笑了。 云止风抬手就把她拉了过来,毫不犹豫道:“继续。” 直接吻了下去。 …… 另一边。 小宗主回到自己院子,面色苍白地去见了母亲。 芍药夫人一见他便是一惊:“你的脸……” 小宗主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美颜丹效果还在,强笑道:“误食了美颜丹罢了。” 芍药夫人嗔怪:“你这孩子。” 小宗主走过去,在她身前站定,突然问:“母亲,你说我若是不当这个小宗主了,带着你离开合欢宗,从此以后修真界这么大,咱们到处游历好不好?” 芍药夫人愣了片刻,柔声道:“说什么傻话呢?这合欢宗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当然要做宗主了。” 小宗主却摇头:“我觉得外面就很好。” 芍药夫人却坚定道:“那就等你继位了,母亲带你去外面。” 小宗主还想说什么,芍药夫人却温和又不容置疑道:“好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小宗主坚持:“母亲!” 芍药夫人笑容不变:“去吧。” 小宗主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低声道:“儿子告退。” 芍药夫人目送他离开。 然后她的脸色就变了,惶恐又痛苦。 她突然转身道:“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慎先生带着不变的微笑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淡淡道:“你慌什么。” 芍药夫人咬牙:“他是我儿子,你说过的!他不会知道!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下不了船,可是我儿子……” “那你也想让你儿子死吗?”他问。 芍药夫人一下子哑声。 半晌,她瘫坐在地上。 …… 继位典礼那日,宋南时顶着别人的脸,十分顺畅的混进了主峰。 她一进去,就目标性很明确的摸进了给芍药夫人更衣洗漱的房间,直接打晕了房间里原本的弟子藏了起来,自己在房间里等着。 这是女子更衣的房间,云止风自然是进不来了,他顶着江寂的脸,正在小宗主的掩护下摸进了这个院子,藏在了树上,只待时机就出手。 宋南时在房间里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芍药夫人。 进入主峰不允许带侍女,于是宋南时理所应当地迎了上去。 芍药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眼生的很,是哪里的弟子?” 宋南时恭敬道:“弟子出自外门华仪峰。” 芍药夫人“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自己走进屏风后,等宋南时想跟过去时,她直接道:“我不习惯更衣时外人服侍,你等着便好。” 宋南时面不改色地应来声是,等在了外面。 里面沐浴用的温泉都是准备好的,宋南时也不用做什么。 但她觉得,芍药夫人可能已经发现她是假的了。 可戏还是要演的。 她做戏做全套,耐心等待她洗漱完毕,她进不去,自然也碰不到那戒指。 一直到芍药夫人让人递礼服,宋南时将礼服找出来隔着屏风递过去,她穿好礼服走出来,宋南时才看到,她胸前用细细的绳子坠着一个戒指。 宋南时见状就道:“我为夫人挽发吧。” 芍药夫人像是没发现她一样,道:“好。” 两个人对着演。 芍药夫人约莫是觉得她要偷戒指,肢体动作十分警惕,宋南时也如愿让她觉得自己要偷戒指。 她在梳妆镜前坐下,宋南时看了一眼,便道:“夫人不妨将项链解开,我也好为夫人梳发。” 芍药夫人看了她一眼:“好。” 她面不改色解下戒指递给宋南时,宋南时拿着戒指转身,佯装放在身后的桌子上,转身之际却冲窗外做了个手势。 等走到桌前,她立刻握紧戒指,掏出一个瞬移符作势要撕,做足了要偷戒指的模样。 而不出宋南时所料,芍药夫人立刻就站了起身,手上快速捏了个法决,宋南时还没来得及撕那瞬移符,整个人便感觉一股极大的吸力。 她大声叫:“云止风!” 云止风直接破窗而入,毫不犹豫地抱住宋南时,两个人一起被拽进了戒指里。 他们如愿进入戒指。 而外面,芍药夫人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抓住他们了。” 戒指里,云止风紧紧抱着宋南时一路坠落,也不知道坠了多久,他余光看到了地面,整个人便提力卸力,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他没来得及看周围的环境便迅速拉起宋南时,焦急道:“你没事吧。” 宋南时有点懵:“没……” 云止风直接就抱紧了她。 抱了没一会儿,一个声音响起:“你抱够了没。” 云止风正想回答,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宋南时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一起看向身后。 他们身处一个很大的院落之中,身后,师老头就坐在石桌前喝着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道:“姓云的小子,你要是抱够了,能不能先把人放开?” 云止风一时间心中警铃大作,脑海中只有两个字。 完了。 第104章 云止风脑门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一时间只觉得阎王点名也不过如此了。 昨夜他为今天的计划紧张了半宿,不是在紧张今日的行动,而是在紧张他第一次见这位唯一被心上人认同的长辈时,该如何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是现在,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云止风屏住呼吸,浑身僵硬地一寸寸抬起头,看向面前面无表情端着茶杯的小老头。 小老头绷着脸和他对视。 从那双眼睛里,云止风仿佛看到了四个字。 好感无了。 这一瞬间,他开始认真考虑他现在听宋南时的,当场掏灵石当见面礼到底还有没有用。 但宋南时完全没意识到云止风的晴天霹雳,她当场大喜,扒着云止风的手臂就叫道:“老头!” 这没大没小的两个字一出,师老头那张面无表情的老脸险些没绷住。 他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骂道:“地上坐着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起来!” 宋南时还没怎么样,云止风就被骂的回了神,立刻扶着宋南时就站起了身,然后礼貌向心上人的长辈打招呼:“前辈好。” 他试图以此挽回好感度。 就见师老头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臭着脸看着他。 云止风立刻浑身紧绷,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犯了忌讳。 而师老头见他还没动作,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看登徒子一般看着他,“我说你这个后生到底松不松手!” 云止风:“!” 他这才发现自己紧张之下,扶起宋南时之后直接拉出了她的手。 两次当着心上人长辈的面对着人家姑娘动手动脚的云止风沉默了片刻,默默地松开了手。 师老头这才勉强满意,当即冷哼一声,单方面对着云止风吹胡子瞪眼。 两人之间出现了单方面的刀光剑影,但宋南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云止风一撒开她的手她就跑了过去,她满脑子正事,上前就一叠声地问道:“老头,你感觉怎么样?受没受伤?还能不能走动了?” 说着就要上手拉人,试图让他走两步。 师老头那张刻薄的后爹脸险些没绷住。 他忍无可忍地看向宋南时,冲她使眼色,试图用他们两个之间多年的默契达成沟通。 宋南时也如愿以偿地停住了手,皱眉看了半晌,然后毫无默契地问道:“你眼睛抽筋?” 师老头:“……” 某一瞬,他觉得直接把这丫头毒哑算了。 他深吸一口气,先是警惕地看了云止风一眼,然后直接拉了宋南时一把,把她拉到身侧压低声音道:“你现在和这小子什么关系?” 宋南时回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站着的云止风,有些明白了。 师老头恨铁不成钢:“你看他做什么!说!” 宋南时觉得这话不太好说,于是便挠了挠头,道:“嘿嘿。” 师老头:“……” 哪怕心是偏的,他也觉得这笑伤眼。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又忍不住道:“你才多大啊!你这么急着找道侣?” 怕不是被某些狗男人花言巧语骗了吧!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却听面前的人嘿嘿笑着道:“能找到一个心甘情愿被我骗到手的不容易,我总不能等到您这么大年纪再找道侣吧?诶对了,您好像没有道侣的。” 单身了一辈子的师老头:“……” 他觉得女生外向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死丫头现在都敢背刺他了。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小老儿至今没有道侣,还真是对不住你了。” 说漏嘴的宋南时装傻:“嘿嘿。” 师老头白眼一翻,直接把宋南时扒拉到了身后,道:“你别说话,我来会会他。” 宋南时忍不住劝:“老头,我们是来救你的啊,现在正事重要,咱们得赶紧出去!” 师老头死犟:“不,现在这个最重要!” 说罢转头看向老老实实装什么都没听见的云止风,道:“你过来。” 于是极限救援秒变翁婿战争。 云止风乖巧上前。 师老头喝了口茶,撑着架子问道:“我见过你两次,只知道你姓云,你叫什么名字?” 云止风乖巧:“云止风。” 师老头:“哪里人?” 云止风:“祖籍中州。” 师老头继续低头饮茶,做足了样子,道:“中州啊,还行,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云止风继续乖巧:“嫡支旁支加起来约莫有千余人。” 师老头一听就阴阳怪气:“呦,还是个大家族,我们无量宗小门小派的可高攀不上。” 云止风却很老实道:“不是大家族,我家族一个月前就没了,现在子弟都散的差不多了。” 错过了中州事变的师老头:“……” 一个月前还是个大家族,转眼就没了? 这得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啊。 看着眼前清俊的青年,师老头难得觉得自己说的过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难得缓和了语气,问道:“你们家族出了什么事?是被什么仇家盯上了吗?” 说罢,他又觉得有点不自在,低头喝了口茶掩饰尴尬。 然后就听云止风老老实实道:“都不是,是我自己动的手。” 师老头“噗”地一声,一口茶连带着茶叶喷了出来。 他提声:“你动的手?” 云止风:“……” 虽然是实话,但他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师老头沉默半晌,谨慎问道:“你在家里是做什么的?” 云止风沉默半晌。 他硬着头皮:“我当的少主。” 于是师老头也:“……” 宋南时终于忍不住,在师老头背后哈哈大笑! 师老头没忍住,转身压低声音就斥道:“你还小啊!他当少主还对自己家族动手!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什么眼光!” 宋南时笑得抹泪,心说确实,他原著里还当魔头了呢。 她压住笑解释:“他是有苦衷的哈哈哈哈!” 师老头恨铁不成钢:“你还替男人解释?” 宋南时:“哈哈哈哈哈!” 她眼看着师老头实在是气得恨不得给她一顿,又压低声音道:“你看上了他什么!” 宋南时缓了缓,也压低声音道:“他长得好看!” 师老头:“长得好看有个屁……” 宋南时“他还是旺妻命!” 师老头一顿,不动声色地看了云止风一眼。 然后他就觉得,这人说不定还真是有苦衷的。 于是他也压低声音:“那你先吊住他,情况不对再赶紧跑!” 宋南时:“哈哈哈哈哈哈!” 全听见了的云止风:“……” 原来他还是个旺妻命。 他心情复杂,有点幽怨,还莫名有点骄傲。 最后他只觉得,真是谢谢他还有个旺妻命。 于是这第一次正式见面,师老头对云止风的印象负一百分,旺妻命给他提上去五十。 负五十分,可喜可贺。 云止风直接闭嘴保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不说话。 师老头勉勉强强终于算是接受了宋南时年纪轻轻找了个对象的事实,臭着脸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宋南时正打量着这个院子,就见这院子和山下的宗主府颇为相像,院子外面似乎也是海邑镇的景色,但是细看去那场景虚的很,像是触摸不到的投影一般。 于是宋南时便知道,这个空间法器里的空间,约莫只有这么大。 听见师老头问话,她理所当然道:“我们来救你啊!” 师老头鄙夷:“我还能不知道?但是你们既然查到了惜娘身上,还找到了这里,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曾经是她师尊,她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但你们进来就不一定了。” 宋南时了然:“芍药夫人果然是你最小的徒弟师惜娘,我们没有猜错!” 说着她顿了顿,幽怨道:“你都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小徒弟。” 师老头硬着头皮:“告诉你做什么,你又不是我徒弟!” 宋南时不说话,只幽怨地看着他。 师老头梗着脖子不说话。 宋南时便叹了口气,道:“行吧,出去之后再问你,我现在先带你出去,对了,这里应该还有两个人吧,他们还活着吗?” 师老头便道:“人还活着,但现在你暂且还出不去。” 宋南时转头看他。 师老头臭着脸道:“看我做什么?你们进来时没打听清楚吗?这个空间是一个八阵图撑起来的。” 宋南时:“知道啊,所以我才觉得我们能从里面出去。” 师老头:“能出去是能出去,但是不是现在。”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宋南时这才发现,他走路时脚步沉重,还有些蹒跚,就像是个真正的老头一样。 宋南时便心里一沉。 他的灵力果然被人限制了。 但是芍药夫人怎么有本事限制他的灵力呢?是慎先生动的手吗?可慎先生是化身,实力弱于本体,应该也不至于让师老头毫无还手之力。 但此时,师老头已经站定,跺了跺脚,道:“地底下这个八阵图,外界每一个半时辰转动一个阵法,一天转动一圈,这才撑起整个空间。但每个阵法转动到咱们脚下时对应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有的快有的慢,你们来的不巧,现在还有两个阵法、也就是外界的三个时辰才能转动到生门,这三个时辰对应这个空间里面的时间整整有六个时辰,但转动到生门时对应的时间又很短,只有一刻钟。” 他看着他们:“也就是说,你想等生门转动到脚下得在里面等六个时辰,看到生门之后,咱们只有一刻钟可以出去,出不去就得再等一天。” 宋南时想了想,了然。 空间里的时间流速随着阵法不同时快时慢,这约莫是空间的制作者想尽可能的压缩生门这个缺点,所以改变了空间内的时间流速,极力压缩了生门出现的时间,相应的,其他阵法对应的时间流速就变得或长或短。 他们现在正经历的阵法,在时间流速上是三个时辰对应外界一个半时辰,而到了生门时,一刻钟也对应外界的一个半时辰。 宋南时便算了算。 外面的继位大殿要举行一天,入夜结束,他们要是熬到典礼结束前还出不去,典礼结束后芍药夫人肯定要有所动作。 幸好,外界的三个时辰,典礼应该刚举行一半。 但是他们也就这一次机会了,必须要抓住那生门出现的一刻钟。 幸亏师老头已经摸清了,不然的话她还得在里面摸索两天才能摸清门路。 所以宋南时就笃定道:“来得及!” 师老头就脚步不怎么灵便地走回茶桌前,哼了一声没怎么说话。 宋南时看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你灵力被封了?她怎么你了?” 师老头沉默片刻,道:“她还没这个胆子。” 宋南时看出来了。 这种空间法器一般是随着主人心意变化的,芍药夫人还给了他一个大院子,还能喝茶,想来是没准备折磨他。 宋南时:“那你……” 师老头叹了口气:“时间还早,我带你去看看那两个人吧。” 宋南时看出了他有点不想说,也不逼他。 师老头一边起身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 宋南时随口道:“他们师姐出钱请我找人的,我这才发现你也不见了。” 师老头酸溜溜:“原来我是顺带的。” 说着他就一个蹒跚,有点站不稳。 云止风十分有眼色,上前就扶住了人,还想背他。 师老头一挥手:“我还没老到不中用。” 但是也忘了这一出。 宋南时松了口气,连忙问:“师老头,你那个小徒弟是怎么回事?她既然活下来了,怎么还是隐姓埋名了?你又是怎么被他抓的?” 现在时间充裕,师老头就没理由不说了。 师老头步履蹒跚,沉默片刻后,平静道:“正是因为她隐姓埋名了,她才能活下来的。” 宋南时一怔。 师老头却平静道:“当初有人告诉我,我会害死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不信,一个徒弟接着一个徒弟的收,后来,我的徒弟也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我这才知道他说得原来是真的。” 师老头:“他说我命犯天煞孤星。” 宋南时皱着眉,总觉得他话里的这个“他”有点不对劲。 师老头却已经道:“那十年间,我十二个徒弟接连死去,我束手无策,到最后我只剩下一个徒弟,她或许是知道了什么,跪在我面前说她不想死,求我救她一命。” 他轻笑道:“我想尽了办法,我只剩这么一个徒弟了,我让她改名换姓,在玉牒上断绝了师徒关系让她隐姓埋名,用了禁法帮她遮掩命数,最后谎称她也死了,为以前那个师惜娘立了坟冢,将坟冢和她一起挪到了这偏远的海邑镇,叮嘱她从今以后再也不能用我教的东西,也不许说自己是卦师。” “后来她居然真的活了下来,但我不敢去看她,又过了好多年,她主动联系了我,我这才一年去看她一次,确认她活得好好的。” 她也果然活的好好的。 她定居了海邑镇,认真生活,也不再胆战心惊,逐渐变得开朗爱笑。 她甚至找到了道侣,他们大婚时他还远远地看了一眼。 她还有了孩子。 一切都很好,她哪怕因为要隐匿身份不能修行,也会像个普通修士一样幸福终老。 直到她的夫君死在了雷劫之下。 师老头顿了顿,道:“合欢宗老宗主葬礼之后,我去看了她,她成了惊弓之鸟,问我说,她会不会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所有她身边的人都会死。” 他惊怒,问她为何会这样想。 她道,有人告诉她的。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心情,浑浑噩噩的安抚了她,她那时似乎也只是一时失态,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不好久留,安抚了她便又回去。 师老头喃喃:“但谁知道,她真的做了傻事。” 今年他像往年一样,借着祭祀来看她,她面色不太好,但还是像往年一样请他进府。 他往年都不会去的,但今年因为担心她,便去了。 正好撞见从她的密室里,逃出了两个人,身后追着两只影鬼。 那两人看到他的弟子惊恐非常,喊着让他逃。 他惊怒,斥问她的府上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师老头说道这里顿了顿,含糊道:“然后她就用那法器将我们都装了进去,他不愿意对我下杀手,有我护着,那两个傻子倒也没事。” 宋南时听着,却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他。 师老头:“怎么!” 宋南时上下打量:“不对,你有事情瞒着我。” 师老头吹胡子瞪眼:“我能瞒着你什么!” 宋南时若有所思:“你的修为,怎么也不可能被师惜娘轻而易举抓住。” 师老头硬着头皮:“我没有防备不行吗?” 宋南时不理他,继续:“而且你说,‘他’说你命犯天煞孤星,那个‘他’是谁?” 师老头含糊:“这么多年早就忘了。” 宋南时却不依不饶:“不,不对,你要是真的命犯天煞孤星,你就不可能收徒,你要是看出了师惜娘的命格也是天煞孤星,你就不会让她成亲再遭受痛苦!师老头,你老实说!你的徒弟一个个死去,究竟是命犯天煞孤星,还是命犯了哪个仇家?你这样替师惜娘遮掩命数,躲得是命数还是仇家?师惜娘被人说天煞孤星……” 宋南时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她沉思半晌。 天煞孤星…… 某一刻,宋南时脑海中像是有火花炸了一下,然后她突然想起来。 对了,小宗主不是说过嘛,那慎先生第一次找师惜娘时,也说她天煞孤星嘛! 然后老宗主就死了。 和当初师老头的经历何其相像。 宋南时思绪急转。 慎先生和师老头的仇人…… 这时候,师老头沉默片刻,却道:“是,我从没想过他们会死,我最后一个徒弟又变成这样。” 宋南时回神,听着他的话,莫名有些难过,低声道:“师老头,要不是你不愿意收我的话,我也可以是你徒弟的。” 师老头笑了一声,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宋南时已经打心眼里把他当师尊,点头。 师老头便石破惊天道:“那个‘他’,名叫沈病已。” “他是我师尊。” 宋南时只觉得嗡的一声,脑子一下就炸了。 但都到这时候了,她第一反应却是想,她拿师老头当师尊,沈病已是她师尊的师尊,也就是她师祖。 那她出去得叫那药材师祖? 她默了默。 然后她突然就觉得,她和师老头的情谊也没这么深厚了。 第105章 已知,沈病已是那群药材的本体。 又知,她拿老头当师尊,老头是沈病已徒弟。 问:她和药材们的伦理问题。 宋南时沉默了,和师老头大眼瞪小眼。 正等着宋南时大惊失色的师老头;“?” 他莫名其妙:“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现在她不应该很着急地问他沈病已是什么人吗? 宋南时沉默片刻之后,却真心实意道:“没什么。” 她诚恳:“只是觉得,您当初没有听掌门的劝说收我为徒,真是太正确了。” 师老头:“……”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看来小老儿我还是比不上不归剑尊的啊,小老儿怎么配当你师尊。” 宋南时很真诚道:“不,我的意思是说您英明神武。” 小老头:“看来英明神武也不够格当宋仙子的徒弟。” 宋南时:“不不不,不是你的问题。” 师老头正想继续喷,就听她十分诚恳道:“主要是我心里已经把沈病已当孙子了,您却还当着他的徒弟,我要是再当您徒弟,那到底谁是谁孙子?” 师老头:“……” 他被满脑子“孙子”绕晕了。 到底谁是谁孙子? 正迷瞪着,就听宋南时真心道:“而且我还想以后杀了那孙子呢,要是真占了这师徒名分,那再动手杀他岂不就是欺师灭祖?怪不好意思的。” 师老头:“……” 他正想问她怎么知道沈病已呢,这时候也觉得问不出了。 他忍无可忍地喷道:“你还怕欺师灭祖?” 真怕欺师灭祖也没见她对自己正儿八经的师尊不归剑尊有多恭敬。 宋南时便道:“还是得意思一下的。” 师老头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他满腔的沉重心思也没了,直接问道:“你也知道沈病已?” 宋南时:“那您得先保证,在我弄死那孙子之前,您可不能让我当您徒弟,我还不想欺师灭祖呢。” 师老头的白眼忍都忍不住,骂道:“你想当我徒弟我还不乐意呢!” 宋南时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便回答道:“想抢我命盘的人就是他。” 师老头就沉默了。 他喃喃道:“果然啊。” 宋南时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自己刚从白梧秘境出来,拿着命盘和自己所掌握的两个卦象找师老头炫耀时,他那复杂的反应。 他说,这是她的机遇。 他说,他听闻过留下传承的前辈。 他说,要她不要辜负。 他明显是有些了解那传承的。 现在她知道他为什么了解了,因为他的师尊是沈病已。 沈病已的几个化身,对那份传承觊觎良久。 宋南时不由得回想起了师老头的经历。 她只知道他约莫是六百多年前带着修为加入的无量宗,成了无量宗的客卿长老,后来又独掌一峰,开始收徒。 他来的时候没有家族没有亲人,孑然一身,自然也没听谁说过他有师尊。 宋南时不由得转头,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 云止风不着痕迹地冲她点了点头。 然后她有些小心地开口问道:“那沈病已……” 是怎么成为他师尊的? 师老头沉默片刻。 然后他平静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候他快死了,我救了他一命,我便成了他徒弟了。” 然后,宋南时和云止风就在师老头口中听到了一个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故事。 七百年前,师老头十四岁,是个没名没姓的孤儿,靠着乞讨和邻里资助活到了这么大。 他这么多年靠着乞讨和卖力气攒下来一些钱财,鼓起勇气拿着那微薄的钱财走了三天三夜去了县城唯一的药铺,求大掌柜收他当药童。 大掌柜挨不住请求,也怜惜他,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从哪之后他便在药铺了当上了药童,勤勤恳恳,满心都觉得只要肯吃苦,他总能靠着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而他确实也改变命运了,但却不是他想的那种。 他当药童的第三个月,某一天,县城下起了瓢泼大雨,县城外的一座山上遭遇了几番雷击,当时威势之大,吓得半城的人都以为是苍天发怒。 他那时候隐隐觉得这雷有点不对劲,但他们偏僻的县城根本没有修士,他也不知道有个词叫“雷劫”。 雨势三天之后才减缓,有人壮着胆子结伴往那座山走了一趟,就见山下一个一百多人的小庄子直接被夷为平地,整个庄子一片狼藉,能活着喘气的人都没几个。 那些人惊骇之后忍者恐惧七手八脚的将废墟里还喘气的人抬回了县城唯一的药铺,大掌柜带着药铺不多的几个人手帮忙救治。 师老头也在其中。 他帮着医师打下手的时候,看到其中一个人伤的格外重,浑身几乎没一块好肉了。 但他也敏锐地看到,那人被血染红的衣裳看着很不一般,不像是村子里的人会穿的。 可他那时候没多想,又正好被分到了照料这个人,便尽职尽责地照顾他。 几天之后,村里幸存的人都扛不住死了,但伤得最重的人却睁开了眼。 他睁开了眼,看到了他,笑着随手捏了个法决,满身血污的衣裳顿时干净如新,将正端着药送来的少年震在了原地。 在整个铺子的人跪下惊呼“仙人老爷”的震撼中,“仙人老爷”看了他半晌,突然一笑,道:“你和我挺有缘的,你当我徒弟如何?” 然后,他就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从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成了仙人弟子。 仙人道:“我挺喜欢‘师’这个字的,你便姓师。” 然后看他一眼,道:“便叫师我。” 听到这里,宋南时直接道:“那劈在山上的雷就是雷劫,但雷劫是不可能误伤普通人的,那村庄里人死的蹊跷。” 师老头平静点头:“是,我学了一段时间,对修真界有了基本的了解之后,我也觉得死的蹊跷,那时候我师尊……沈病已说,他看到有邪修残害村庄里的人,他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想抓住邪修才去的那个村子,谁知道不巧正遇上渡劫,不仅被那邪修跑了,还趁机打伤了他。” 宋南时闻言便嗤笑一声:“那还真是巧了,信了才有鬼了。” 师老头面无表情:“我那时候信了。” 宋南时:“……” 她默默地闭上了嘴。 师老头瞪了她一眼,继续道:“后来,我知道他有一种手段……可以吸收活人的气运寿命,我这才有所猜测,他或许是渡劫的时候雷劫凶猛险些抗不过,于是那村子里的活人便遭了殃。” 宋南时默了默。 是了,沈病已若是一直都用他的那些诅咒手段的话,因果缠身之下,他的雷劫不会好过。 而师老头说得那些手段,八成就是影鬼了。 怪不得她当初第一次对师老头说她在二师姐身上发现了影鬼时,师老头这么大惊失色。 师老头缓缓道:“再后来,我对他起了疑心,找了个机会回了我当初生活的县城,这才发现那少说也有几千人的县城荒废成了一座孤城。 他顿了顿,道:“我四处找人打听,这才知道,自我离开后不久,那座城里就怪事频发,不断有人无故死去。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下来却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地,便背着包袱逃离,慢慢的,整个城就彻底成了死城。那时候离我离开那座城已经过了七十余年,于是我至今也不知道逃离的人是死了还是活下来了。” 宋南时听得心里发寒,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低了下来,道:“你是说……” 师老头闭了闭眼:“我觉得是他做的。” 他道:“那之后,我找了个机会逃离他身边,隐姓埋名十几年,他不曾找过我,我也再也没打听到他的消息,便加入了无量宗,安定了下来。” 那时候无量宗还是个刚建立四百年的门派,还没过一代,说上一声根基尚浅也不为过,他实力强劲,加入之后直接就年纪轻轻成了客卿长老。 宋南时沉思了片刻,不由得困惑问:“老头啊,他当初为什么收你当徒弟?难不成你还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龙傲天?” 师老头闻言瞪了她一眼。 然后他平静道:“他收我为徒的那些年,除了教我功法之外,只让我帮他做了一件事。” 宋南时看了过去。 师老头淡淡道:“我学有所成之后,他先是带我去了白梧秘境,我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试炼,他却好像在让我找什么东西。后来,他又带我去了中州城……” 他看向宋南时:“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宋南时失声:“他想让你帮他找命盘。” 师老头平静道:“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奇怪。” 之后好多年,他许许多多次带着师我在这两个地方来回奔波。 次数多了,他觉得奇怪。 他鼓起勇气问了自己师尊。 师尊并未瞒他。 他只是说,他有一个必须要得到的东西,如果他念着他的恩情,就帮师尊找到它。 师尊说这句话时的神情,让他心里发凉。 再后来,林林总总,他从师尊口中得到了他要找的东西的信息。 ——一个能掌握八个卦象的卦师留下的传承。 他即为这个卦师觉得惊奇,又觉得师尊奇怪。 师尊现如今已经是卦师中的大能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飞升,为何要执着于其他大能的传承? 而且他从不显露人前,隐姓埋名,可他分明也不是愿意隐姓埋名的淡泊性格。 他觉得,自己的师尊有秘密,而这个秘密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他觉得自己在被利用。 他不在意被利用,但他恐惧这个秘密。 也是从那时起,他不着痕迹地调查起了当年的事。 他觉得,当年的师尊肯定是发现了,但他冷眼看着。 查到真相时,他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他觉得,是他害了他们。 他想做些什么,但他无能为力。 最终,他心灰意冷,以想要出门游历为由辞别师尊,想趁机逃离时,师尊只微笑的看着他,看的他浑身发寒。 他平静道:“师我,如果我是你的话,离开之后便会孑然一身、隐姓埋名,从此不再与世俗有任何联系,最好孤独终老。” “因为你命犯天煞孤星,每一个与你亲近的人,都会被你害死。” “这是你背叛的代价。” 师我落荒而逃。 他给自己算过命格,他并不是天煞孤星。 但他因为师尊的那番话觉得恐慌。 因为那恐慌,他隐姓埋名十几年。 但是十几年里的平静生活让他走出了师尊的阴影,也忘记了师尊的话。 然后他加入宗门,收了徒弟,养育徒弟。 然后…… 有时候他深夜回想,觉得沈病已当年的那番话相比于阐述命数,仿佛更像一个诅咒。 就像他自己说的,对背叛者的诅咒。 师老头神情恍惚。 宋南时见状,轻声道:“这或许就是个诅咒。” 他当初能付出一个化身的代价诅咒自己的家族,为何不会诅咒背叛他的师老头呢? 不是血脉诅咒,他甚至不用再付出一个化身。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格。 但是…… 宋南时皱眉道:“他让您去找那传承,他为什么会觉得您能找到传承呢?” 师老头苦笑着摇头,“我至今都在想这个问题。” 他不惜培养了他这么多年,可见那沈病已当年是真的觉得,师老头能拿到传承。 或许他就是觉得师老头能拿到传承,才收他当徒弟。 甚至到了现在,那个化身还在盯着师老头仅剩的弟子…… 她还在想这个问题,师老头却已经深吸一口气,道:“我这次来,见到了那慎先生,就看出他和师尊……和沈病已有五分像。” 宋南时直接道:“他是沈病已的体外化身。” 师老头闭了闭眼:“怪不得,他轻而易举就能封了我的灵力。” 体外化身的实力远远不及本体,肯定比不过现如今的师老头。 但体外化身有沈病已的记忆,师我是沈病已教出来的,他深知师我的缺点。 于是师老头毫无反手之力。 他叹了口起:“惜娘,她终究还是……” 宋南时想了想,终究还是道:“命犯天煞孤星这句话,那个化身也对师惜娘说过。” 然后,老宗主就死在了雷劫下。 当初,慎先生问,你难道也想像老宗主那样吗。 他问的或许不是老宗主。 他问的是,难道你也想像你师尊那样,看着至亲之人一个个死去吗。 师老头一怔。 然后,宋南时就眼睁睁看着这个虽然爱阴阳怪气,但几乎是孤僻的老头一下子就怒意勃发了起来。 他喘着气道:“他还不放过我!他还不放过我的徒弟!” 宋南时连忙上前抱住他,道:“老头,冷静,你冷静。” 她拍着他的背,眼神发寒,却轻声道:“我说过,我终究会杀了他的。” “死了的人,不能白死。” 云止风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到了现在,他们才看到了沈病已所作所为的冰山一角。 就像师老头一样,她不明白他为何执着这个命盘,明明他凭自己的实力也能飞升。 但是…… 他和云止风对视一眼。 现在已经不是师惜娘一个人的问题了。 师惜娘做错了,自有师老头和宗门惩处。 但沈病已,却是罪大恶极。 三人便这么静默了一会儿,师老头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然后他动了动,便察觉自己身后两人交握的手。 师老头:“……” 他面无表情:“你们牵够了没?” 宋南时嘿嘿一笑,松开了云止风。 师老头冷哼一声:“行了,我带你们去见那两个傻子吧。” 宋南时不由得好奇:“他们怎么了?” 师老头冷笑一声:“这两个傻逼到了这里时候赌他们的师姐会救谁,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恼了,然后打了起来,一个打折了胳膊,一个打断了腿。” 那时候,他正想试试用自己的见识和那两个人的灵力,能不能自救出去。 然后就非战斗减员了。 从没被人拖过后腿的师老头一下子就懵了。 宋南时:“……” 姜垣姑娘也挺不容易的。 几人一路走到一个房间,透过窗户,就看到这房间里一左一右两张床,床上两人一个吊着胳膊一个吊着腿,还在对骂。 宋南时默默地看着,开始考虑把人救出去之后,要不要找姜垣姑娘提个价。 …… 而此时,主峰之下,江寂一行人也在想办法混进去。 他们能混进合欢宗,但没有名帖,想混进主峰就没那么容易了。 江寂原本是能靠着侍卫的名牌混进去的,但是云止风借着他的身份进去了,他就得另想办法。 两个人蹲在山下,看着人来人往许久,诸袖觉得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她小声问:“实在不行让周长老带咱们进去?” 江寂反驳:“不,她正盯着芍药夫人。” 诸袖:“那你说怎么办?” 江寂沉默良久。 然后小师妹弱弱道:“要不从这里挖条隧道,咱们直接挖上山?” 众人对视一眼。 然后他们居然觉得,可行。 说干就干,他们正准备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开始挖隧道,却见慎先生施施然走向了他们。 他似乎并不意外他们在这里,只轻笑道:“几位怎么不上山?” 江寂一下就收起了铲子,直起了要,拿出了龙傲天的气场:“这不关你的事。” 慎先生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那你们就慢慢站着吧,我就先上去了哈哈哈哈!” 他身影远去,众人在背后看得咬牙切齿。 而此时,仙盟受邀观礼的长老正带着弟子在不远处看着。 长老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身边一个弟子:“你看他们,是不是宋仙子身边的师兄妹们?” 弟子一看,眼睛一亮:“是!” 师徒两个就对视了一眼。 他们第一次和宋仙子素未相识,靠着她缴获了一个宗门。 第二次初次见面,靠着她缴获了一个宗主府和若干世家。 这第三次…… 长老立刻问道:“刚刚和他们说话的是谁!” 弟子兴奋:“是死了么的杀手头子啊!” 长老精神一振。 死了么,有钱啊! 他二话不说,两步上前,将正找地方挖洞的几人拉住,热情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妨我带几位上山……” 第106章 宋南时就这么站着窗户底下,看着两个容色各有千秋的公子一个吊着胳膊,一个吊着腿,就这还不忘指着对方为爱隔空对骂,一时间满脸的赞叹。 她觉得,如果她身边的人除了她之外,全都是主角的话,那姜垣姑娘拿的一定是那个什么绝世玛丽苏剧本或者是写出来就得被禁的女频np剧本。 姜垣姑娘在合欢宗的生活,一定十分的多姿多彩。 于是她不由得就感叹了一句:“姜垣姑娘这才叫生活啊。” 旁边的云止风十分的敏感,一下就看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问道:“什么才叫生活?” 宋南时:“……” 她面不改色道:“没什么,你听错了。” 云止风平静地转回了头。 师老头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盯着房间里那两个人看,越看脸色越黑。 认真说来,他还是为了救这两个东西被抓进来的。 他刚被师惜娘请回府时,他那个小徒弟脸色虽然不好看,但终究还是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他那时候只以为她还没走出丧夫的悲痛,也没有多想。 他本就孤僻,这次肯随她进府也是不放心这个小徒弟,但他也不怎么会安慰人,略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见师惜娘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也没什么大碍,便要起身离开。 前后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然而就这么会儿功夫,他刚走出她待客的庭院,就见旁边一个房间突然冲出来两人,那两人身上被捆缚的绳索还未除干净,他一看就觉得不对,立刻打开了天目,就这么看到了追在他们身后的两只影鬼。 他一时间又惊又怒,几乎没多想的先上前救了两人,等转过头想质问师惜娘她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就见一个和他曾经的师尊长得有五分相像的人正站在师惜娘身边,而师惜娘满脸的惊恐慌乱。 他心神大震,久远却从未消散的恐惧让他一时间浑身僵硬。 但那时候他仍是可以走的,只要他想。 是的,他那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逃。 孤身一人走过几百年,已然垂垂老矣的老者,在那一刻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生活在师尊的恐惧之下的青年,发现师尊的秘密的那一刻,他连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 那人却只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然后他轻笑着对师惜娘道:“这就是你的师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放过他,不过这两个人必须得死,否则的话,你做的事可就暴露了。” 师我的脚步一下子就定住了。 他逃了第一次,代价是死了十二个徒弟,他愤怒不甘,可这愤怒在时间的冲刷下却又变成了对师尊更深的恐惧。 而这一次,他唯一的徒弟误入歧途,两条人命在他身后。 他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停了下来,在那人指使影鬼再度动手时护住了那两个蠢货,那个人则趁机封住了他的灵力。 他让师惜娘自己选择,他们是死是活。 师我平静地看着师惜娘。 师惜娘躲避地移开目光。 于是,他就和这两个蠢货一起被关在了这里。 他那个时候没有机会细想,可被关进来之后,才觉得处处不对。 既然是用影鬼害人,师惜娘不至于轻忽到让两个人逃出来,还这么巧的正撞上了刚走出来的他。 那个人还刚巧就出现了。 这不太像是巧合,反而像是故意设计的局。 他最后的弟子做了错事,但他了解她,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他这个师尊动手。 这一连串的巧合,反而像是那个人在故意逼着他们师徒不得不相残,逼着师惜娘将他抓进这里。 但被抓进来之后,他的心态尚且算得上良好,一边思量着这些,一边思考着怎么出去。 他不多一会儿就看出了这个空间里的端倪,于是他便想着,虽然他的灵力被封,但是被他救了的那两个小子灵力尚在,虽然比不上他,但是以他对八卦阵的了解再加上那两个人的修为,赌一赌的话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带着这单纯的期望,他就看向了那两人。 ……然后就见他们一言不合已经打了起来,边打边嘴里吵嚷着什么“师姐/师妹究竟爱谁”。 他一个错眼的功夫,他们一个打断了胳膊,一个打断了腿,双双倒在了地上。 师我:“……” 计划还没实施,就被自己人破灭了,可真棒。 他一度怀疑这两个蠢货是不是那人给自己设下的局,故意让他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但后来他发现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给人设局的能力,他们就是单纯的……恋爱脑。 师我:“……” 所以说他最讨厌恋爱脑什么的了。 比如殷不归。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越发的火大了。 于是在宋南时琢磨着怎么哄哄自家貌似不太高兴的男朋友时,就听师老头冷不丁道:“这两个人怎么一个个和殷不归似的!” 殷不归正儿八经的徒弟宋南时:“……” 她顿了顿,装作没听见他这疑似diss自己师尊的话。 她若无其事道:“还活着就行,但他们既然行动不便,咱们出去的时候还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带上。” 师老头却越想越觉得不痛快,直接道:“带不出去就留在这里算了!” 宋南时沉默片刻,委婉道:“他们师姐给了我五万灵石,然后又说活着出来还加钱呢。” 于是师老头也沉默了。 一年到头还得找宋南时这个穷鬼借两次钱不还的师我沉静道:“算了,那就带上吧。” 宋南时就笑眯了眼,道:“对对对!” 两人其乐融融。 旁听全程的云止风:“……” 这两个人,不当师徒都天理难容了。 这时里面的人吵过了一轮,停下歇口气的时候也发现了外面的人。 他们看到陌生人先是警惕,发现臭着脸的师我也在时就松了口气。 然后隔着窗户下意识问道:“前辈,他们也是被抓进来的?” 师我面无表情:“不,他们是进来救人的。” 他们就看着宋南时两人,很有些怀疑。 宋南时见状就开口道:“是姜垣姑娘出钱请我救人的。” 两人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 宋南时就以为自己这是取得信任了,正想再问他们些什么,却见旁边的师老头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就走。 她正摸不着头脑,就见里面的两人突然就异口同声地问道:“师姐/师妹是不是说要先救我!” 宋南时:“……” 好的,她现在懂了。 姜垣姑娘的口味,还真是够独特的。 好不容易糊弄了这两个人,宋南时从这里离开,深觉这年头钱也不好赚。 看了看时间还早,两人就去了前院。 然后远远地,宋南时就看见师老头坐在石凳上发呆,他的背影佝偻,垂垂老矣,倒真像一个年迈的老头。 宋南时一下就顿住了。 然后她便对云止风道:“我去看看师老头,你先别过来。” 云止风这次什么都没说,甚至主动退后了几步。 宋南时刻意加重了脚步走了过去。 师老头听到了,一下子回过了神,转身问道:“脱身了?” 宋南时笑嘻嘻地走了过去,道:“还挺好糊弄的。” 师老头哼了几声,不说话。 宋南时坐在他身边,看了他片刻,突然轻声问道:“老头啊,你是不是不高兴?” 师老头嘴硬:“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宋南时就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师老头和她对视半晌,败下阵来,移开视线,嘟囔道:“你有些时候真的和你那师尊一样讨厌。” 宋南时:“那掌门当初让你收我,你也没收。” 师老头:“我老了。” 宋南时:“那正好,你飞升了我还能继承你一座山头呢。” 师老头却嗤笑一声,道:“我老了,只会老死,不可能飞升的。” 宋南时声音一顿。 然后她立刻问道:“老头,你什么意思?” 师老头没说话。 宋南时思量片刻,突然就想起一件事。 她十四五岁的时候曾听掌门说起过师老头。 掌门道,师老头在一百多年前曾经经历过渡劫期升大乘期的雷劫,但是奈何那次雷劫毁在了心魔劫上,从那时候起,一百多年来师老头再无寸进,很是可惜。 宋南时当时听进去了,却没当回事。 修行这件事,越往上,渡劫失败就越正常。 到了师老头这个层次,别说一百年没有寸进,两百年三百年原地踏步的也多的是。 因为渡劫期以上比的本就不是修为了,比起修为,更重要的是心境。 心境一通,一通百通。 她那时候以为师老头只是单纯的卡在了心境上,但他这么说…… 宋南时顿了一下,轻声道:“是你的心魔……” 师老头不说话,宋南时就耐心等着。 良久,他声音平静道:“当初,我发现自己的师尊收我为徒另有目的,还害死了一个县城的人之后,我第一反应是恐惧。” 宋南时:“这是人之常情……” 师老头却摇头,打断她,道:“那个县城里,有让我吃着百家饭长大的邻里,也有收留我的掌柜,有被我看护过的病人。” 他看着她,道:“我不知道沈病已为何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但他肯定是因为我。” 他的声音仿佛都老了几分:“我那时候,满心的愤怒,但是愤怒之下就是恐惧,我害怕他。” “因为恐惧,我连问他一句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为他们报仇,而后,我佯装不知、粉饰太平,然后便逃了。” 他平静道:“我逃的那一刻,心魔就已经埋下了,从那时起我就没有了飞升的资格。” 宋南时看了他半晌,良久,突然问:“老头,要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怎么办?” 师老头一怔,看向她。 宋南时平静道:“他是个卦师,当世少有的卦师,他既然一定要让你去找那传承,那就说明他八成是算到了传承和你有关。” 可是现如今拿到传承的是宋南时。 而宋南时差点儿成了他的徒弟,哪怕不是徒弟,她一身本事也是他教的。 如果他算到的是这个“有关”,所以才收了师老头,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她正沉思着,就听师老头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道:“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操那个闲心干嘛?” 宋南时故意:“可是当初哪怕你想找他报仇,你也打不过他啊,你不也操闲心了?” 师老头盯着她半晌,忍不住轻讽:“你嘴皮子倒利落。” 宋南时谦虚:“彼此彼此。” 师老头嗤笑一声,道:“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宋南时嘿嘿一笑站起身,也没有再劝他。 因为她知道他那么多年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沈病已活着一天,他都会质疑自己一天。 除非……沈病已死。 宋南时背过身,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然后就听身后的师老头突然道:“哦对了,你要是想让我好受点,还有一个办法。” 宋南时一懵:“什么?” 师老头面不改色:“你把你那佣金给我一半。” 宋南时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师老头哈哈大笑。 …… 转眼,离六个时辰就只剩下了两刻钟。 所有人就都紧张了起来。 师老头在一旁掐算着时间,云止风就去后院将那两个骂到现在的师兄弟一手一个给拎了出来。 他们一个瘸着腿一个吊着胳膊,宋南时一看这也不行,想了想,直接从云止风那个能装活物的储物戒里把驴兄扒了出来。 纯白四角的夫诸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一下掐算时间腾不出手的师老头都惊了,指着驴兄道:“这是……夫诸?” 驴兄就骄傲地冲他点了点头。 师老头震惊:“你还买得起这个?” 宋南时:“……” 她道:“这就是驴兄。” 师老头是知道宋南时有头驴的。 但是驴变夫诸…… 师老头沉默片刻,复杂的视线就落在了云止风身上。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旺妻命啊。 宋南时一无所知,她很严肃的对那师兄弟道:“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你们就坐在它身上。” 两人激动:“你让我们……乘坐夫诸?” 宋南时严肃点头:“是,但有一点你们得记住。” 两人也严肃了下来:“你说。” 宋南时:“它要是累了……” 当师兄的立刻保证:“我们就下来自己走!” 宋南时:“不是。” 她道:“我的意思是,它要是累了,你们得扛着它。” 两人:“?” 她不理他们的两脸懵逼,安抚好了驴兄,又拿出了自己的命盘,耐心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师老头突然道:“来了。” 与此同时,宋南时看向了那扇摆设似的大门。 大门上不着痕迹地出现了一个生门的符号,若是不注意,便几乎没有人会发现它。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一马当先:“走。” 云止风立刻上前,二话不说背上了师老头。 师老头这个没有拒绝。 驴兄就背着那师兄弟,跟在最后。 宋南时伸手拉住了大门上的锁链。 这一刻,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开始吸收她体内的灵力,宋南时下意识想撒手,但强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止风已经准备好见势不对就拉开宋南时了,宋南时那比常人储蓄的多的多的灵力都被吸收了一半。 然后大门突然就开了一条缝。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刹那之间,白光大炙,她被白光闪的睁不开眼,心里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去抓云止风的手。 然而抓了个空。 她立刻顶住强烈的白光睁开眼,只见身后空空荡荡,连院子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云止风。 宋南时心中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平复下来。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的,他们就在这里,只是她看不到。 那只要走出去…… 宋南时毫不犹豫,大踏步走向面前白芒的通道。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侧突然传来脚步声,宋南时下意识转头,就见云止风从另一个通道走了过来。 两人一对视,云止风立刻松了口气,“宋南时。” 宋南时看了看他背后,皱眉:“师老头呢?” 云止风也皱眉:“白光闪过之后,他就不见了。” 宋南时皱了皱眉:“那先找人。” 云止风点了点头,走了过来。 但正在此时,一团黑雾般的东西突然出现,瞬间包裹住了云止风,将他往另一个方向拉。 宋南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上去,而与此同时,她右手边突然传来师老头的痛呼声。 宋南时下意识又往右看,就见师老头几乎是和云止风一样的处境。 两个人分别被两团黑雾拉着,越走越远。 宋南时隐隐觉得不对,但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思考一般,冥冥之中有个声音问她,两个都是你心里最重要的存在,你要选择谁? 宋南时混沌之下下意识回了一句:“胡说,我最重要的存在分明还有一个。” 那声音就沉默了一下。 然后下一刻,宋南时就发现在和两人完全相反的方向,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堆灵石…… 宋南时方才还有些不清醒,看到这灵石一下子就清醒了,然后就乐了。 经典三选一是吧? 宋南时二话不说走向那堆灵石,毫不客气道:“我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而与此同时,遭遇了同样幻境的云止风正眼睁睁地看着“宋南时”左拥右抱着两个美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道:“我已经另有所爱了,而且是两个,我不要你了,这些,就是你的分手费了。” 她扔下一个储物袋。 云止风方才还陷入莫名的痛彻心扉,这时候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冷静道:“你不可能是宋南时。” 一个声音大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云止风嗤笑:“宋南时给分手费不会这么大方。” 第107章 宋南时到底也没拿到幻境中那一堆的灵石。 她对身后“云止风”和“师老头”的惨叫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地走向那一堆灵石,伸手就要去拿,就在她的手即将要触碰到灵石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如镜花水月般消散。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嘀咕道:“小气。” 然后她甩着手看周围。 她的四周变成了一条条的路,有土路、有石路、有的遍布荆棘、有的铺满了上好的石料。 这一条条路汇聚在宋南时脚下,等待着她选择。 宋南时左右看了看,谨慎地选择了一条白玉铺就的、看起来最贵的路。 她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踏上那条路的那一刻,她眼前的景色便再度变化。 她看到自己走在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路边遍地的宝石等着她拾取,入目全是鲜花着锦、唾手可得。 她每走一步,眼前闪过的全是有关自己的功名利禄、功成名就。 仿佛只要她停下来一步、稍微伸一伸手,这些便全都是自己的。 对于一个有贪欲、爱钱财的人来说,这里仿佛就是天堂了。 宋南时却像没看到一样,大踏步往前走,一步也没有停留。 迅速走到了路的尽头,她似有似无地听到一个声音道:“不可能!你不是爱钱吗!你为什么不停下来!” 宋南时看着还有一步之遥的终点,想了想,真诚道:“大概是因为爱情。” 那声音:“……” 你情郎被抓走了你都能毫不犹豫地选择金钱,你现在特么给我讲爱情? 你有病吧? 宋南时轻笑一声,一边抬脚迈出那最后一步,一边漫不经心道:“那大概是因为,我这辈子遇到的人和事,除了那个傻子,没什么是我一伸手就能得到的吧。” 临了被塞了一把狗粮的幻境:“……” 宋南时一脚踏出了她选择的那条路。 然后她迎面就撞上了云止风。 刚在那个疑似有些神识的秘境那里秀了一把,宋南时觉得自己现在的思维还很感性,见状顿时颇有些深情地叫道:“风儿~” 然后就见云止风整个人一抖,警惕地和她拉开了距离。 被嫌弃了的宋南时:“……” 下一刻,她就听见云止风相当警醒地问道:“怎么,你也要给我分手费?” 什么分手费? 宋南时还没想明白就脱口而出道:“你脑子没病吧?我钱多了烧得慌吗?还给你分手费?” 最重要的是有这个“旺妻命”在,他得做了什么,她才能和他分手?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云止风。 被骂了一通的云止风却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道:“宋南时?原来这次不是假的!” 行吧,原来他也看到假的“宋南时”了,那还情有可原。 但是怎么就搞出分手费来…… 宋南时沉默了片刻,有点儿不想细问。 然后她直接上前,冲他伸出了手。 云止风一愣,然后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把手递了过去,想要牵住她的手。 宋南时眉头一皱,反手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道:“想什么呢,给我一把你不用的剑。” 云止风:“……” 他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拿出了一把旧剑。 他这才想起来问:“你要剑做什么?” 宋南时提着剑,看向另外一条遍布荆棘的路,声音平静道:“咱们去把师老头捞出来。” 她右手提剑,左手便是自己的命盘,命盘上的指针稳稳地指向了那条路。 她二话不说,大踏步向前,一剑砍向了那几乎让人无法挪动脚步的荆棘丛。 云止风回过了神,立刻跟上。 两人边砍伐荆棘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过荆棘最深的地方,宋南时还想向前走,一抬眼,却看到路的尽头,师老头被荆棘捆缚了手脚,以一种蜷缩的姿态倒在地上。 宋南时一愣,霎时间心像是被荆棘缠绕一般,狠狠被刺了一下。 她手脚发软的走了过去,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抬剑便狠狠地砍在了那荆棘上。 荆棘纹丝不动,宋南时还想出手,云止风直接道:“我来!” 他提剑便砍,宋南时见状便在一旁轻声叫他。 “老头?老头?师我?师老头?” 也不知道是那个称呼唤醒了他,师老头浑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云止风也砍断了他手脚上的荆棘。 他神情中流露出些微的茫然,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宋南时这才发现,只看相貌,他真的已经很老了。 他问:“我没死?” 宋南时也不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边把他扶起来边开玩笑道:“没死呢,但你再不起来就得把我沉死了。” 师老头回过神来,抬头瞪了她一眼,手脚还算利索的顺着她的搀扶起了身,以证明自己身形相当轻盈灵便。 宋南时不由得笑了出来。 云止风见状道:“前辈,我背您。” 师老头直接一甩手,道:“不必,我腿脚还好着呢,省的把某人沉死。” 他阴阳怪气。 宋南时听得哈哈大笑。 她拍了拍手,道:“行了,咱们出去吧,我刚刚看过了,这些路也是八阵图的形状,万变不离其宗,咱们找到生门就能出去了。” 云止风下意识应道:“好。” 然后他一顿,皱眉:“我们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宋南时莫名其妙:“忘了什么?你、我、师老头,不都在这儿吗?” 话音刚落下,几人就见前方一个影子嘶吼着冲了过来,那影子奇形怪状,身形不似人形,看起来格外的庞大。 宋南时一惊,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定睛再看,却见那怪物已经到了近前,渐渐显露出全貌。 ……然后他们就看到姜垣的师兄弟两个人一前一后,扛着驴兄蒙头往前冲。 两人一驴紧闭着眼,夫诸清越的声音都叫破了嗓子扯成了驴叫,和着两个傻子“啊啊啊”的嘶吼,极具穿透力。 两人一驴以这奇怪的姿势在他们面前奔驰而过,溅起了一地的尘土。 众人;“……” 宋南时喃喃道:“好的,我想起了咱们忘记什么了。” 她忘记了自己的好几万灵石和一个白嫖的神兽。 这时,云止风和师老头还呆愣着,一脸的大受震撼。 宋南时回过神来,立刻吼道:“还愣着干什么!” “追啊!” …… 合欢宗的主峰。 江寂一行人一脸懵逼的被仙盟的人热情了拉住,直接被塞了三个名牌,然后就这么被当成了仙盟的人混上了山。 江寂不由得问道:“长老为何要帮我们?” 他们虽然认识仙盟的长老,但是处理中州城事件的长老和这位长老又不是一个人,他们也没什么交情吧? 他话音落下,长老身边的小弟子嘴快,立刻道:“那当然是因为钱……” 话还没说话,长老一巴掌把自己徒弟打了下去,然后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慈爱道:“那自然是因为道义了。” 江寂:“?” 他们和仙盟有什么道义。 不等他问,这长老已经滔滔不绝道:“宋仙子的大名,老朽仰慕已久啊!听闻宋仙子的事迹,老朽只恨不能见其一面,而今偶遇宋仙子的同门们,那自然是要鼎力相助!” 旁边的徒弟仰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尊,为他胡说八道的本事深深折服。 而江寂咂摸了一边这番话,觉得有点道理,又觉得不对劲。 中州城一事,因为宋南时主动联系的仙盟,他们利用了仙盟牵制了世家,仙盟也确实从此获利了,从这方面说,他们也确实有点交情。 但怎么就觉得这么怪呢? 他左右看看,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那长老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 长老眼眸中顿时精光一闪。 然而他的声音却更加和蔼了,斩钉截铁道:“宋仙子和诸位都是我们仙盟的朋友,不管诸位要做什么,我仙盟都会鼎力相助!” 旁边的小徒弟在心里补充:然后跟着捡漏。 江寂却没听见小徒弟的心声,他在心里权衡。 然后他觉得,不管仙盟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既然肯带他们上山,还肯帮忙,那对他们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 江寂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自己的师妹们,寻求认同。 郁椒椒还在懵,诸袖却一下子抓住了重点,道:“那我们就不用挖地道了?” 江寂:“……不用。” 他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终究道:“那,这次就多谢长老了!” 长老:“客气客气。” 他缓缓扯开一个老狐狸的微笑。 两拨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走到了客席上,江寂一边注意着慎先生的方向,一边琢磨着他要怎么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好就近盯着他。 然后就见仙盟长老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十分贴心的主动让出了他们客席上最好的观察位置给三人,十分热情道:“几位坐这里。” 江寂:“……长老客气。” 本来以为他们拿的剧本是地狱模式,然后稀里糊涂的就成了飞升模式。 三人满脸茫然的坐在了视野最好的地方,脑袋发蒙地盯着慎先生。 仙盟长老就顺势坐在了他们身边,一边看着慎先生,一边还炯炯有神的时不时看着他们。 江寂强忍住问他们看什么的冲动,拉回心神,专注观察药材。 然后他就发现,药材身边还跟着两个人,那两人虽然面目陌生,但是…… 江寂眸中一闪,转头想和自己的师妹们说一说自己的发现。 ……然后就对上了仙盟长老那张老脸。 他炯炯有神道:“公子是发现了什么?” 江寂:“……不,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僵硬地转回了头。 然后,一直到继位大典开始,江寂三人就这么一边盯着慎先生,一边被盯的如坐针毡。 直到继位大典开始,合欢宗的诸位长老入场。 江寂他们看到了长老中的周长老,也看到了跟着长老们身后走进来的芍药夫人。 众人不由得都是精神一振,连仙盟古怪的行为都不在意了。 昨夜,宋南时行动之前就和他们说过,他们被关进那法器中之后,以芍药夫人的谨慎,她必然不会将法器放在陌生的地方,只会带着法器参加继位大典。 也就是说,现如今关着宋南时他们的法器,就在芍药夫人身上。 宋南时他们若是能在继位大典之前走出那个空间,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出现在继位大典。 想要让芍药夫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所以宋南时特意嘱咐过他们,在他们没有把人带出来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江寂他们很稳得住,就这么一边盯着慎先生,一边盯着芍药夫人。 他们稳得住,仙盟长老和他的徒弟就不太稳得住。 徒弟见他们换了目标,不由得心中惴惴,忍不住传音给自己师尊道:“我怎么觉得他们现在好像没在盯慎先生了?他们是在盯合欢宗那个先宗主夫人吧?” 仙盟长老看着继位大典,正襟危坐,神情认真,私底下却传音道:“合欢宗也行,合欢宗虽然没有死了么那么有钱,但也还是富有的。” 徒弟有些不乐意:“我还是觉得死了么好一点。” 仙盟长老很乐观:“眼光要长远一些,说不定这两个都是他们要对付的对象呢?咱们两个都要!” 徒弟一时间被自己师尊的“长远目光”给震了一下,看向慎先生和芍药夫人的目光都热切了起来。 继位大典上盯着长老们的目光本就多,芍药夫人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慎先生和其他两个药材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 慎先生嘴巴动了动,低声道:“仙盟那边的人有病吗?他们怎么这么盯着我?” 两个被仙盟直接或间接搞过的人对视了一眼。 此时此刻,他们只觉得,他们的克星或许不是宋南时,而是仙盟。 鬼卿:“呵呵。” 决明子微笑:“你猜。” 慎先生:“……” 有病!全特么的有病吧你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寂他们如坐针毡,慎先生也如坐针毡。 很快的,继位大典前半程的流程走完,有长老捧出了宗主印,但是宋南时他们却还是没有动静。 江寂他们被宋南时特意吩咐过,还稳得住,但是周长老却有些稳不住了。 因为一旦小宗主接过宗主印,继位典礼就算成了,后半截便都是待客和新任宗主的展示,已经无关紧要。 后半程,芍药夫人大可以跟随着一些不经常出现,只在典礼上露个面的客卿长老离开,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而且她身上带着那个戒指,也一定会尽早离去的,届时他们就是机会尽失,别说让芍药夫人承认自己做了什么,走出这里,芍药夫人有了机会之后宋安宁市他们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 周长老坐立难安。 而正在此时,合欢宗最德高望重的大长老已经说完了贺词,道:“君覆水,请接宗主印。” 周长老顿时拳头紧握。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小宗主身上。 小宗主顿了顿,起身,面色苍白。 但众人都只觉得他这是年纪小,在紧张。 小宗主上前走了两步,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去接宗主印,他却突然停下,然后冲着大长老深深一拜,声音颤抖却坚定。 他道:“大长老,这宗主印,我不能接。” 一时间,满场哗然。 芍药夫人豁然起身:“覆儿!” 小宗主没有转头,也没有看她。 大长老皱了皱眉,却还是温声问道:“为何?” 小宗主低下头,说得清晰:“因为我已经没有资格接这个宗主印。” 他还没有继续说,芍药夫人却已经打断了他,声音慌乱道:“覆儿!你在胡说什么!还不快接了宗主印!这是继位大典,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她难得的疾言厉色。 小宗主终于转过头,张了张嘴,“母亲,明明你我都知道……” 他尚未说完,周长老叹了口气,起身,打断了他的话:“我来说吧。” 她终究不愿意这个小宗主落得一个逼迫自己生母的名声。 大长老抬眼看她,“怎么回事?” 周长老冲大长老行了一礼,道:“大长老,芍药夫人勾结外人,残害宗门弟子,还请大长老彻查!” 话音落下,满座哗然。 一时间包括大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但这个时候,芍药夫人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平静起身,道:“周长老,你的徒弟出事,我也很遗憾,但万事都讲求证据,您不该在这个场合无故污蔑我,更不该蛊惑覆儿,让他在继位典礼上做出这种事,您是何居心!” 一句话,既摘出了自己,又为小宗主方才的所作所为找到了借口。 周长老却冷笑:“证据?你敢把你那个空间法器里还被你关着的人放出来给大家看看吗?” 芍药夫人冷静道:“我不知道什么空间法器……” 然而她话音刚落下,却见她藏在袖中的戒指突然之间白光一闪,下一刻,云止风背着师长老,宋南时拽着驴兄的腿,驴兄嘴边还叼着姜垣两师兄弟的衣服,一行人滚成一团,凭空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芍药夫人霎时间面色惨白,周长老却长舒了一口气。 芍药夫人要是死咬着不承认,她真没什么办法,幸好她拖延时间,宋南时他们出来的及时。 宋南时出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这时候迅速起身,呸呸了两声,高声道:“证据来了!我就是证据!” 他们突然出现,已经证实了她有空间法器还抓了人的事,她想反口也没用了。 宋南时扶起师老头,笑吟吟地看了脸色惨白的芍药夫人一眼。 但她终究没在这个时候逮住她不放,转而看向了慎先生。 她不高不低道:“我还知道那个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呢。” 她抬了抬下巴:“慎先生,你说是吧!” 满场的视线一时间又落在了慎先生身上,一片沉默,只等着他说话。 慎先生笑了笑,优雅起身,张口就要说话。 ……然后一声压抑不住的激动欢呼就打断了他:“耶!” 慎先生笑容僵住,顺着声音看向了仙盟。 仙盟长老一巴掌打在了没憋住声音的徒弟身上,然后歉意地对慎先生道:“对不住了,我这徒弟不懂事,打扰到慎先生了。” 自己的表演被打断的慎先生有些不痛快,冷哼一声道:“令徒如此激动,我还以为是对慎某不满呢。” 仙盟长老立刻道:“不不不!怎么会不满呢。” 他笑眯眯:“只不过您长相亲切,让人见之生喜罢了。” 他徒弟连忙点头:“对对对!亲切!亲切!” “我看您的第一眼,就知道您一定不是个好人!” 宋南时:“……” 那可真是太亲切了。 第108章 慎先生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 在他的设想中,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宋南时他们再怎么努力也已经无力回天,而此时正该是他显露于人前,将自己的谋算缓缓道来,在众人的敬畏中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 简称,属于反派的高光时刻。 但偏偏就仙盟的人张了一张嘴。 他现如今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个人逼格全无。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在慎先生杀人的目光之中,仙盟长老飞快起身,一把捂住了自己徒弟的嘴将他拽下来,十分歉意地对慎先生道:“对不住了,我这徒弟口无遮拦。” 慎先生觉得这老头还算识趣,面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一点。 然后就听他道:“……就爱说些大实话。” 慎先生:“……” 宋南时在一旁听得嘴角一个劲的抽搐,很想笑,但生怕这个场合自己要是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十年的功德就没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仙盟的人这么犀利,但她还是咳了两声,开口拉仇恨道:“我说慎先生,作为始作俑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慎先生深呼吸了两下缓了缓,这才找到一些属于反派的感觉。 他嘴角扯出一抹优雅的笑,不紧不慢道:“始作俑者这四个字,在下怕还是担不起,实在是不知宋仙子为何这么看在下。” 本应是个很严肃的场合,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慎先生嘴角的笑容,宋南时顿时就更想笑了。 ……还真不怎么像个好人。 她咳了一声,认真严肃道:“慎先生,你做的事,可也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南时。” 师老头在这时候突然出声,打断了宋南时的话。 她一怔,不由得看了过去。 师老头正推开云止风想要搀扶他的手,直起身,腰背笔挺。 他没看慎先生,而是先看向了芍药夫人。 然后宋南时就听到了他平静的声音。 “惜娘,你来说。” 宋南时沉默了片刻,主动后退了两步,不再说话。 师惜娘是师老头的徒弟,还是仅剩的徒弟,宋南时看出他对师惜娘仍有愧疚,所以从刚出来时,她就把重点直接落在了慎先生身上,有意淡化师惜娘的存在,只想着师惜娘的过错事事后他们师徒二人和宗门私下处置,不想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师徒对峙。 但师老头显然不这么想。 他沉声道:“师惜娘。” 师惜娘面色苍白。 她许久没有在人前被喊过本名,此时几乎是本能的一个瑟缩。 她这个时候大可以像之前一样,像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一样否认自己的本名,“师惜娘”已经被埋葬,她否认别人也无从查证。 可她沉默片刻,虽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宋南时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在愧疚,对自己师尊的愧疚。 合欢宗大长老环视了一圈,视线也落在了师惜娘身上,缓缓道:“师惜娘?你叫这个名字?怎么回事?” 旁边的长老见状就不由得劝道:“大长老,现今毕竟是宗门的继位大典,我们不如事后再说?” 继位典礼上若真是爆出一些不得了的东西,那可真是颜面全无了啊。 大长老却抬了抬手,道:“不,合欢宗事无不可对人言,周长老既然控告芍药夫人残害宗门弟子,那就不能不了了之。” 颜面很重要,但今天若真的在这种情况下让小宗主稀里糊涂的继位,整个修真界怕都要说上三个月,宗门弟子更是人心不稳,更别说颜面了。 大长老很不满周长老挑这个时候对芍药夫人发难,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要及时止损,省的到时候骑虎难下。 大长老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师老头。 师老头没有看他,只定定地盯着师惜娘。 师惜娘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事情似乎就这么一时僵持了下来。 直到师老头沉默片刻之后,突然道:“为师对不住你。” 师惜娘嘴唇猛然一抖。 客席上的众人却微微喧哗,一旁的大长老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是芍药夫人的师尊? 宋南时见状,意识到师老头要说什么,直接捏了个隔音结界笼罩在几人周围。 她不想把师老头的苦痛拿到这么多人面前,被这么多人说三道四。 慎先生见状便嗤笑一声,道:“我还以为宋姑娘也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呢。” 宋南时讽刺:“比不上慎先生。” 隔音结界也是不可能挡住所有人的,宋南时便察觉此时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人隐约刺探。 宋南时便不动声色地拿出命盘,命盘微微转动,于是许多人就发现,隔音结界周围的灵力紊乱,他们一时居然破不了那隔音结界。 而隔音结界里,师老头已经道:“当初,是为师懦弱,害死了你十二个师兄师姐,也连累了你。” 师惜娘张了张嘴,仍想装作不知,但在师老头那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的目光之中,她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哑声道:“您……没有连累徒儿,若不是您,徒儿早就该死了。您对徒儿,恩重如山。” 说完,她闭了闭眼。 其实她至今也不知道当初她是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师尊关进了法器中的。 惊慌失措也好,骑虎难下也罢,似乎就是慎先生那一句“天煞孤星”,她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做了。 然后便真的骑虎难下了。 她不敢动自己师尊,也不敢把他放出来。 就这么拖着。 可越拖她就越知道,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她会瞒不住的。 就像今天。 于是夜夜难安,日日煎熬。 师老头却道:“不,为师收了你们,就有护佑你们的职责,可为师当初既没有护住你的师兄师姐,而今也没护住你。” 师惜娘闭了闭眼,道:“是徒儿……一念之差。” 师老头继续问道:“是因为,他说的那句天煞孤星?” 师惜娘颤抖了一下,终究道:“是。” 师老头:“你是怕自己也像你师兄师姐一样,无故枉死吗?” 师惜娘豁然睁开眼睛,急促解释道:“徒儿若只是因为自己贪生怕死,又怎会做下这等事!” 师老头叹了口气:“你死了十二个同门,又目睹自己丈夫的死,哪怕是惧怕也是人之常情。” 师惜娘却摇头,苦笑道:“徒儿不怕死,但……徒儿只有覆儿一个亲人了,徒儿怕自己今后像师尊一样,往后余生后悔莫及。” 师老头神情一顿。 随即他平静问道:“说你天煞孤星的那位慎先生,便是曾经害了你师兄师姐的人,你知不知道。” 师惜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就算她最开始不知道,现在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些年来,师尊常说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但师尊的为人她清楚,他若真的是天煞孤星,又怎么会收这么多弟子。 她一早就知道有人害他们。 师尊为她隐姓埋名,躲的不是命数,而是仇人。 所以,当有朝一日慎先生突然找来,说自己是天煞孤星,随即自己的夫君就死了,师惜娘便知道,那人终究还是找来了。 可她别无选择。 慎先生说养影鬼,吸取别人气运寿命能改命格,她知道自己不需要改命格,但她仍要照做。 她不是天煞孤星,但有人想要她是,她就得是。 她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取的自己夫君性命,或许是诅咒,或许也是影鬼。 但她得保下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性命。 她别无选择。 她不说话,师老头也不逼她,只问:“合欢宗两个弟子走火入魔,是你本意吗?” 师惜娘沉默片刻,哑声道:“不管师尊信不信,我本意不想让他们走火入魔的。” 她涩声道:“第一个弟子,撞见了我和他谈话,那弟子恋慕我,我让他保守秘密,他同意了,我便不准备动他,可慎先生说,他不可能一直不说,需得让他虚弱一段时间,我便在他身上放了影鬼。” “第二个弟子,是他催促我要有所动作,我便也在城主府选了一个。” “可是两个人,我都没想过要让他们出事,我只想让他们虚弱一段时间,之后再抽出影鬼,完成慎先生的交代。” “可是。”她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影鬼突然就不受我控制了。” 于是两个弟子便走火入魔了。 她直接跪下,叩首道:“弟子确实做错了,弟子与人合谋残害宗门弟子,万万不敢狡辩,但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他们至此!” 宋南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撤下了隔音结界,于是师惜娘有关合欢宗弟子的那番话便全数传进了众人耳朵里。 众人一惊,都不由得看向了慎先生。 小宗主更是呆愣良久,随即直接上前,跪在了师惜娘身边,对着大长老叩首道:“母亲做了错事,我愿意辞去宗主之位,也愿意代母亲受罚,只求大长老网开一面!” 大长老直接看向了慎先生。 他冷声道:“慎先生,芍药夫人说的,可是实情?” 慎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弹了弹衣袖,轻笑一声。 他声音愉悦道:“大长老怕是忘记慎某是做什么的了。” 大长老挑了挑眉,他便道:“慎某经营着杀手组织,自然是无利不起早,所谓的影鬼确实是在下给的,但那不过是楼里的人养的东西而已,慎某还想在海邑立足,宗主夫人找上我要买那影鬼,在下自然不能不卖。” 看着芍药夫人一下大变的脸色,他愉悦道:“慎某是个生意人罢了,你买我卖,谁知道芍药夫人居然把影鬼用在了这方面,还污蔑于我?” 于是这下,就不是师惜娘承不承认的问题了,而是慎先生愿不愿意让她承认的问题。 师惜娘正想开口分辨,却听见师老头突然道:“沈病已。” 慎先生面色一变。 师老头见状就轻笑道:“你果然是。” 他冷声道:“当年你收我为……” “还不动手吗!” 慎先生突然提声,打断了他的话。 宋南时心中一凛,立刻叫道:“大师兄!” 下一刻,一道声音响起。 “坎为水。” 一道水墙凭空出现,隔绝了他们和其他人,江寂他们只来得及匆匆在水墙没有闭合之前突入水墙之中。 宋南时被云止风拉着后退一步。 她敏锐的察觉,慎先生似乎很不愿意提起当年的事。 不过片刻功夫,水墙内就只剩下了几个当事人,除此之外,两个人影从慎先生身后缓缓走出。 宋南时定睛一看,呦,老熟人。 水墙外的人想进去,慎先生便提声道:“这是我死了么的私人恩怨,诸位也想掺和进来吗?” 与此同时,宋南时听到了刀兵声。 大长老的声音怒气冲冲道:“慎先生!你让杀手进我合欢宗?你是何居心?” 但现在无论是何居心,在死了么这个堪称庞然大物的威胁下,众人一时间都迟疑了。 没人想惹一个神出鬼没的杀手组织。 只有仙盟很兴奋,徒弟低声问道:“师尊,咱们……” 师尊也很兴奋,却压了压手,道:“好钢用在刀刃上,且等等。” 这么说着,他却不由自主地念叨道:“宋仙子,可真是财神爷啊……” 这时,财神爷宋仙子正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三个药材。 她心想,得,这次真成私人恩怨了。 决明子,鬼卿,慎先生…… 都是药材,慎先生怎么就格格不入呢? 于是剑拔弩张之中,宋南时就忍不住问道:“劳驾问一下,慎先生应该是个假名吧?他是不是也有个药材名?说一下嘛,我叫的时候也好统一。” 话音落下,慎先生脸色突然难看,决明子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难得和煦地看着宋南时,然后道:“大黄。” 宋南时缓缓张大了嘴巴。 慎先生却直接跳脚:“你和谁一伙!” 决明子:“哈哈。” 宋南时:“……” 她温和道:“你好,大黄。” 大黄霎时间面目狰狞,冷笑道:“叫吧,你也就这一会儿功夫嘴硬了!” 宋南时温和:“好的,大黄。” 慎先生:“……” 他心态崩了! 他冷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和你客气了,你直接受死……” “别嘛。”宋南时温和地打断了他,道:“受死之前,我也是很好奇你当初为什么要收师老头的,你就让我做个明白鬼。” 也许是她没提大黄,慎先生面色温和了些,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 宋南时:“谢谢,大黄。” 慎先生:“……” 他直接冲师老头道:“想知道是吧?本体当初收你,就是因为宋南时,你现如今所有的苦痛,都是宋南时带给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黄”这个名字冲散了师老头面对这张和沈病已有五分像的脸时所带来的恐惧,他居然前所未有的平和。 而且心中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平静道:“你是因为命盘才收的我?” 慎先生轻笑:“不然呢?” 当初,本体一心想得到命盘,但自己去试过几次毫无结果,却在一次渡劫后,看到了师我。 他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就在他身上看到了和命盘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时候他以为这少年这就是那个人选定的继承人。 于是他带走了他,收他为徒,想利用他拿到命盘。 可是后来试过几次,他才知道那个人不是他。 但既然他和命盘有关联,不是他,也该是与他有关的人。 亲人、道侣、朋友、师徒。 一个人可以和许多人有关。 本体无法一一筛选,但他可以杀个干净。 于是他回到了当初的县城,留下诅咒,县城之中但凡和师我有些关系的人、哪怕是路上见过一面的人都死于非命。 他盯着这个徒弟,盯着他的友人、甚至对手。 于是师我渐渐察觉不对。 他选择了背叛。 而本体此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你命犯天煞孤星,每一个和你亲近的人,都会被你害死。” 这是他留给他最后的话。 是一个诅咒。 每一个和他靠近的人都会死去,于是这个唯一和命盘有联系的人,便仍旧在自己手里。 直到多年之后,命盘有动,本体重新启用他这个化身,他这才查到,原来当初他还活下来一个徒弟。 他原本以为命盘的继承人就是这个徒弟了,所以才守在了这里。 谁知道…… 但结果倒也不差。 慎先生看向宋南时,恶意道:“所以你明白了吗?师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宋南时面无表情:“明白了。” 她伸手轻抚命盘,淡淡道:“为了这么命盘,你们这么千方百计,看来这命盘确实还有一些我不懂的作用。” 慎先生便厌恶道:“你懂什么……” 话还未说完,就听宋南时突然道:“震为雷!” 蓝色的雷霆轰然落下,与此同时,蓄势待发的几人突然发难。 决明子和鬼卿被缠住,支撑不了水墙,水墙便轰然落下。 于是外面的人便发现,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面的人变突然打了起来。 不知何时潜入的杀手上前帮忙,云止风持剑一横,一人拦住了数十杀手。 眨眼间这里就成了战场。 但宋南时和慎先生却都没动,只谨慎的看着彼此。 宋南时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大黄,和其他药材都不一样。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危险到她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们人手终究不够,云止风拦不住所有杀手,有些杀手从后面包抄了过来。 宋南时不动声色,视线却突然落在了客席上的仙盟身上。 她看着仙盟长老。 仙盟长老看着她。 某一刻,两人突然心有灵犀。 某些关于金钱的心有灵犀。 于是下一刻,宋南时便听见仙盟长老高声喊道:“儿郎们!听我号令!挡住那些杀手!为了财神……” 他说出了心里话,连忙住口。 他徒弟立刻给他找补:“为了正义!” 宋南时:“……” 神特么的正义。 第109章 霎时间,仙盟弟子们在长老的号召下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十分的悍勇血性,看得其他宗门的长老宗主目瞪口呆。 特别是那个高呼着“为了正义”的小伙子,令不少面对死了么这个庞然大物时还只思量着保全己身的宗门自惭形秽了起来。 仙盟平时挺不干人事的,拿钱的时候跑的最快,让办事的时候虽不说推三阻四,但也是能推到明天干的绝不今天动手,全员拖延症,令人恨得牙痒痒。 但真没想到,平时他们不干人事,但碰见大事了人家是真的上啊。 难不成仙盟的拖延症都是因为事情不够大吗? 众人一时间都对仙盟的印象纷纷改观,而且有那么一些有良心的,还为自己曾经背地里骂过仙盟不由得羞愧了起来。 因为这震惊和羞愧,就有那么一些格外有良心的不由得道:“这死了么欺人太甚,平日里养的杀手已经搞的修真界天怒人怨了,现如今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敢公然杀人不成?” 正想着先让子弹飞一会儿的人就犹豫了起来。 他们看了看带头冲锋的仙盟,只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垫子都长了针,仿佛只要再坐下去一秒,他们就连平日里被他们骂成狗比的仙盟都不如了。 终于,一个宗门长老最先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站起身喝道:“今日他死了么敢当着我们的面威胁其他人,焉知明日这个其他人是不是我等!为了正义!我辈义不容辞!冲啊!” 他冲了,临了还冲其他人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众宗门:“……” 艹!再坐下去他们就真连狗比仙盟都不如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狗比,其他宗门顿时起身冲了过去,一个个火急火燎的,仿佛慢了一步那狗比的名头都会落在他们身上一般。 冲在最前面的仙盟长老还一无所知,他看着慎先生,只觉得看到了一座灵石山。 然后他就觉得身后的声音好像大了点儿。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回头,就见身后乌泱泱地跟了一群人,一个个狼一般的冲锋嚎叫了起来,漫天的嘶吼声汇成了一句话。 “为了正义!” 仙盟长老:“……” 他立刻转头,带头冲的更快了,生怕自己慢一点儿,自己眼中那座灵山就要被人分走一大块。 太可怕了,这么多人,这都是要分自己灵石的啊。 这变故只在片刻之间,威胁他们的死了么杀手们见状面色大变,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这些人就热血激情了起来。 而且来参加继位典礼的宗门不少,他们死了么杀手人数再多也多不过他们去,众宗门都不敢轻举妄动时还能形成一个威慑,这时候众人一齐冲锋,他们直接被冲了个七零八落,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怎么组织的起来。 慌忙之中,他们只来得及嘶吼道:“首领!我们挡不住了!” 还以为自己要有一场苦战的宋南时:“……” 还以为这么多杀手已经足够震慑的慎先生:“……” 宋南时就冲他友好的笑了笑,道:“躺赢了,没办法。” 慎先生的面色非常难看,一时间生吃了仙盟的心都有。 当年找他们把自己的杀手组织改名死了么的时候拖了个五年名字也没改下来!你们不是拖延症嘛!这个时候这么积极做什么! 慎先生恨得牙痒痒。 但是幸而,他敢选在这么个时候和宋南时他们对上,也不是没有后手的。 只是没想到这后手居然这么快就被逼出来了。 他直接抬手,下一刻,众人就看到一座防护法阵从四周缓缓升起,正好将仙盟众人挡在法阵之外。 只不过死了么的杀手也一并被挡在了外面,霎时间,法阵之内就只剩下了宋南时一波人和药材们。 云止风方才为了不让那些杀手碰到宋南时,将战场推的太远,若不是他机敏反应快,这时候也会一并被挡在了法阵之外。 他退回宋南时身边,只看了一眼那法阵,就不由得道:“这是……” 宋南时接口:“护山大阵,看来慎先生真是早有预料,居然连合欢宗的护山大阵都弄到手了。” 与此同时,被挡在护山大阵之外的仙盟众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个普通的防护阵法,正想蛮力破开,却发现那阵法堪称坚不可摧,简直像是…… “护山大阵。” 被挡在自己护山大阵外的合欢宗大长老面色难看的道:“我们宗门的护山大阵,怎么会在他手里?” 他眼神如电地看向师惜娘。 师惜娘这次立刻摇头,道:“我自己都碰不到护山大阵,尚且不知开启护山大阵的钥匙在哪儿,又怎么会给他这个东西,长老明鉴!” 大长老也反应过来不会是她,脸色一时间更难看了。 一个宗门的护山大阵,堪称一个宗门的立宗根本。 凡是护山大阵,都是以宗门灵脉为根基,但凡开启,都是宗门遭遇灭顶之灾之际,只要阵法不破,那宗门就不会被人攻入。 护山大阵可大可小,大时可笼罩整个宗门,小时也可只护住方寸之地,而且越小便越坚不可摧,若是到了护山大阵都快被人攻破的时候,宗门大可以一步步缩小阵法龟缩起来,以求护住宗门弟子一线生机。 他们合欢宗的第一代宗主很有钱,护山大阵也是最顶级的,成千上万人攻击阵法都不会破,更不必说阵法一下就缩小到这么小。 为什么护山大阵不轻易开启,就是因为一旦开启,阵法烧的就都是宗门的灵脉和钱啊! 一想到这厮烧着他们宗门的钱还作着不利于他们宗门的事情,大长老眼睛里都要喷火,怒声道:“他怎么会有护山大阵的钥匙!” 周长老这时候反而很冷静,道:“这时候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快想办法打开护山大阵。” 但是话虽这么说,护山大阵的钥匙已经在他手中,他们又该怎么打开。 大长老怒气冲冲,视线直接就落在了同样被挡在外面的杀手们身上。 他冷笑:“我现在动不了他们,我还动不了你们?”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看向了人群中的杀手。 一群杀手聚成一团,被这么多人盯着,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从来都是任务对象对他们恐惧,他们生平第一次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有杀手结结巴巴道:“你们最好别动手,否则我们死了么不会放过你们!” 仙盟长老立刻就想到了死了么里的灵石。 他直接:“上!” 然后阵法外就开始了围殴。 宋南时在阵法内,看得咋舌。 她也觉得外面的人要打开护山大阵的话有点悬,但现如今,局势对他们来说也不全是劣势。 他们虽然没有了帮手,但慎先生那群杀手也不再了不是。 对方现在只有三个,按数量的话,优势还是在他们的。 宋南时便友好地问慎先生:“大黄,你觉得怎么样?” 大黄脸色难看的看着阵法外,想到这些自己费心培养的杀手,一时间心痛到难以言说。 然后他突然扭头看向了自己身后两个队友,却见他们一脸的淡定,似乎丝毫不为这么发展感到惊讶。 他登时眯起了眼睛,怀疑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冷静?你们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为什么不提醒我,难不成你们背叛了本体。” 说一个化身背叛了本体,那就是诛心之言了。 但决明子和鬼卿却都很淡定。 鬼卿冷静道:“我们说过,让你小心。” 慎先生怒:“你们那叫说吗,你们分明是想看我笑话!” 鬼卿面无表情:“然后你就真让我们看了。” 慎先生:“……” 他咬牙道:“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说!你们是不是早知道这宋南时……” 像是克他们一样。 决明子就怜悯地看着他。 他问:“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冷静吗?” 慎先生看了过去。 决明子微笑:“因为我们经验丰富。” 慎先生:“……” 他觉得他们是在玩他。 他还想继续吵,但宋南时可不会给他们折腾下去的机会。 反派自己内讧了,他们是傻子才会等对方吵完团结起来对付自己,打架又不是回合制。 于是宋南时一个眼色过去,江寂三个立刻上前,目标明确地冲着决明子和鬼卿就去,他们错不及防之下,直接就被拖着和慎先生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们三个现如今肯定打不过决明子两个,但拖上一段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 剩下了云止风和宋南时对上慎先生。 慎先生见状就轻笑了一声,道:“我何德何能,让你们两个人这么慎重。” 宋南时也不否认,她确实慎重。 慎先生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他像决明子两人,但又不像。 她莫名就觉得,他一定是最像沈病已的那个。 就像是知道宋南时在想什么一样,慎先生慢条斯理道:“所有的化身之中,我是和本体最像的,不止长相。” “所以你知道,本体在这个时候会做什么吗?” 话音落下,宋南时就觉得不对,一股极致的危险袭来,但她肉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电光石火之间,她立刻打开了天目,眼前的景象霎时间变化,宋南时只看到几只影鬼闪电一般分成三个方向,一只直接冲向了她自己,一只冲向了她身后的师老头,而最后一只,则冲向了阵法外。 宋南时厉喝道:“云止风!” 云止风没有天目,但他有麒麟血脉,就像当初他能一眼发现乌龟里藏了影鬼一样。 两人什么都没说,云止风出剑挡住了要冲出阵法的影鬼,宋南时伸手便抓住了冲向师老头的那只。 她压根没管自己,冲向她的影鬼到了近前却像是被什么挡住一样,惨叫一声,顿时落在了地上。 宋南时面不改色。 当初她还未筑基,便能徒手抓住藏在师姐眉心的影鬼,她就知道自己身上有那么点不一样。 比如现在。 影鬼对她无用。 既然慎先生出手了,宋南时也不准备和他周旋。 她直接道:“云止风!” 云止风二话不说,提剑转身就刺向了他。 宋南时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得出来,慎先生按实力来算,和那两个药草相差不大,或者说,药材们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她只能猜测,他们的实力或许只和本体有关,他们都是化身,所以实力相近。 按理说,云止风能压制住他,就像对付那些药材一样。 他也确实压制住了他。 但宋南时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他用的是坎卦,和那些药材会的卦象差不多。 但他用的却不太熟练的样子,甚至不如那两个药材用得好。 他不经常用这个卦象嘛?那他熟练的卦象是什么? 宋南时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和决明子第一次交手的时候。 他也会两个卦象,但他却隐隐透露出,他掌握的多卦象和宋南时不一样,他是作弊得来的。 那么,没有让他们作弊的、本体天生就掌握的卦象是什么? 正在此时,慎先生突然被云止风一剑击飞,他倒飞出去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他勉强抬起头,却突然看向宋南时,道:“你知不知道,本体掌握的第一个卦象是什么?” 宋南时豁然睁大了眼睛,突然厉声道:“躲开!”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他们几乎是本能地朝旁边闪开。 而宋南时则是下意识地挡住了灵力还未恢复的师老头。 云止风则立刻上前挡住了宋南时,然后霎时间转身甩出一道剑风,想要打断慎先生要做的事。 慎先生勉强躲了一下,剑风砍在了他的右臂上,整条手臂几乎断掉。 但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话已经出口。 “坤为地。”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股浓重的黑气凭空出现,笼罩住了整个阵法。 宋南时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拉住云止风或者师老头,却全都拉了个空。 方才明明他们全都在她身边,这时候却好像全都不见了。 宋南时隐隐约约能听到阵法外惊慌失措的声音,但她却没有心思分辨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坤为地,主死。 沈病已掌握的第一个卦象,是死卦。 他要他们死! 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雾,然后立刻四下找人。 她的身后传来慎先生的声音。 “我在这里。” 宋南时立时转头。 她看见了慎先生,还有……除她之外的所有人。 云止风他们全都悬浮在半空之中,被一团黑雾包裹住,双眸紧闭,生死不止。 宋南时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她手脚冰凉,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但脑海中却又清明的可怕。 她听见自己冷静问道:“你想要什么?” 慎先生看她两眼,轻笑道:“他们都在我手里,你不难过吗?” 宋南时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我要是难过你能放下他们的话,我可以哭三天。” 慎先生啧啧两声:“冷血成这样,你该是我们的人才对。” 宋南时不说话。 慎先生便自顾自的笑了两下,丝毫不顾快断的右手,问宋南时:“你知道为什么几千年前有卦师一言定生死,一卦镇乾坤的传说吗?” 没等宋南时回答,他就道:“因为乾卦和坤卦啊,掌握了乾卦和坤卦的卦师,两者得其一就是得天独厚,掌握了乾卦的卦师,哪怕是个炼气期也能一句话救活一个大能,而掌握了坤卦的卦师……” 他缓缓道:“只要不惧代价,飞升大能也能死在我手上。” 他问:“所以你觉得,他们是死是活?” 宋南时抬头,视线一一在众人身上划过。 云止风,师老头,江寂,诸袖,郁椒椒…… 她平静问道:“我要他们活的话,要付出什么代价。” 慎先生笑了笑,对她的上道非常受用。 他道:“拿出命盘和姓石的给你的传承,我放了他们。” 宋南时就道:“你掌握了坤卦还要拿命盘,看来命盘不是我想的那样,只是一个武器,一个功法。” 慎先生:“你懂什么!” 他眯着眼:“你还要不要他们活?” 宋南时毫不犹豫,“要,但我不信你。” 慎先生嗤笑:“还轮得到你不信我?” 宋南时也笑,带着狠意:“怎么轮不到,你有要紧的东西在我手上,我也有要紧的人在你手上,大不了我就带着命盘和功法一起死,咱们同归于尽谁也别活,路上我还能和云止风他们相伴,我让你一个也得不到!你就抱着你的春秋大梦活吧!” 慎先生一震,果然慎重了下来。 他不得不慎重,因为看着宋南时的笑,他觉得她真能做得出来。 他顿了顿:“你想怎么样?” 宋南时:“很简单。你先放一些人,我给你命盘,你再放了剩下的人,我给你传承功法。” 慎先生想了想,嘴角的笑容突然充满了兴味。 他道:“好,第一次我可以放两个,但是云止风和师老头这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宋南时沉默片刻。 第一次交易的人活下来的机会最大,毕竟谁也不知道,第二次谁会反悔。 她只沉默了那么一下。 然后她平静道:“云止风,郁椒椒。” 慎先生直接哈哈大笑。 他道:“看来,你也没你嘴上说得这么在乎我那个徒弟啊,也不知道他听了是何感想。” 宋南时眼睛也没眨:“放人。” 慎先生停下,冷笑了一声。 下一刻,云止风和郁椒椒落了下来,睁开了眼。 云止风立刻想动作,宋南时直接道:“云止风,你伤势还未好,再受伤你就再也到不了渡劫期了,别动。” 云止风一顿,停了下来。 慎先生嗤笑:“还真是感人至深,我那徒弟还身死未卜,你倒是关心起情郎修为了。” 宋南时没说话,只道:“放人。” 慎先生看了决明子和鬼卿一眼:“你带他们过去,然后把命盘带回来。” 两人这时候不反驳他,直接压着云止风他们上前。 宋南时的视线定定的落在云止风身上。 他们一步一步,走到半途,她一眼都没挪开过。 慎先生还想嗤笑,却突然觉得,周围的灵力好像不对。 仿佛灵力一下子就浓重了起来。 像是……谁要进阶渡劫了。 他突然面色大变,道:“把他们带回来。” 但是下一刻,灵力便骤然浓重了起来,慎先生心知不好,当即就双指并拢想引动坤卦,一道雷劫却骤然落下。 雷劫落在护山大阵上,渡劫期的雷劫直接将大阵辟出一道裂痕,雷劫中涤荡一切魑魅魍魉的灵力涌入,整个空间中的黑雾骤然一净。 云止风,强行进阶渡劫了。 渡劫期的雷劫之下,天道在注视着这里。 一切决定命数的谶言都比不过天道。 他的坤卦也一样。 天道啊…… 慎先生面色冷然,冷笑道:“好,你好得很,强行渡劫,你也不怕他死在雷劫下!这次算你心狠,但咱们来日方长……” 说着,他就要带走剩下的三人。 但宋南时却站起了身,道:“我让你走了吗?” 她手中捧着命盘,命盘隐隐闪烁,指针艰难转动。 离得近的决明子失声:“她要强行催动卦象。” 下一刻,指针缓缓的,不容抗拒地落在了一个地方—— 宋南时嘴角流下一丝血,声音却很平静。 “乾为天。” 第110章 乾为天。 宋南时的声音不高不低,甚至还隐约带了丝沙哑。 但在这几乎称得上骇人的雷声中,这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如暮鼓晨钟,令人心神震荡。 修为不高的人只觉得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莫名的震撼,心神激荡之下甚至境界都隐隐有些不稳,但是修为已经到了某种程度的人,却隐隐从这三个字中听出了一丝“道”的痕迹。 修真修道,有人修炼的一辈子也未曾触摸到所谓的“道”,但这个才金丹期的小女娃…… 有人不由得喃喃:“卦师……这就是卦师吗……” 他们少年时期,不是没有长辈对他们说过,在几千年前,卦师就是离天道最近的人。 但他们所闻所见,都是卦师势弱的一面,于是只觉得这个论调可笑。 可是今日…… 众人震撼之中,突然又有人道:“你们抬头看!” 众人下意识抬头。 半空之上雷云密布,化神期进阶渡劫期要经九十九道雷劫,厚厚的雷云压的天空都低矮了几分,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而就在这黑压压的天空中,一线金光乍现,如金色的利箭一般撕裂了层层叠叠的雷云,也撕裂了沉重如黑幕一般的暮色,一时间甚至连漫天将落未落的雷劫都停顿了片刻,避其锋芒。 那金光就这样如坠星一般落下,以一往无前之势坠入了面不改色地抬头仰望天空的少女怀中。 直直的撞在了她手上的命盘之上。 宋南时在这一刻觉得,“雷霆万钧之势”有时候不止是一个形容词。 但她却不愿松手,就这么稳稳地托住命盘,看着那金光一端连着命盘,一端便连着天际。 命盘就如同活物一般,一边吸收着落下的金光,一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宋南时的灵力。 哪怕是她的灵力是同修为的人的数倍,只片刻间灵力也直接空了大半。 但是命盘之上暗淡的乾卦却一点点亮了起来。 慎先生终于回过神来,见状面色大变,立刻道:“拦住她!” 决明子和鬼卿也知道事情不妙,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朝着宋南时攻去。 此时,云止风正在经受雷劫,渡劫期的雷劫不是他可以轻忽的,他若是出手,哪怕雷劫不连累宋南时,他自己也不会好过。 而宋南时却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眼看着似乎他们都要束手就擒了。 决明子他们也这么觉得。 然而下一刻,一个娇小的身影却突然挡在了宋南时面前。 郁椒椒抡起豆沙包大的小拳头,大喝道:“别碰我师姐啊啊啊!” 一拳就怼在了决明子脸上。 决明子一个好歹有化神期修为的人,居然被她打的直接退后了两步。 与此同时,郁椒椒肩膀上的黑色兔子突然跃起,在半空中骤然膨大,狠狠一口就咬在了鬼卿的肩膀上,毫不客气的一甩,直接将他甩了出去,扯下一块肉来。 他们只挡了这么片刻功夫,命盘已经飞速的吸收尽了天际的金光,转瞬之间,乾卦之上金光大盛。 慎先生心知不妙,一时间也顾不上决明子二人,随手抓住一个师老头就挡在了自己身前。 宋南时却面不改色,食指中指并为剑指,抬手指向了他的方向。 “乾为天。” 下一刻,一线金光朝着宋南时手指的方向飞速射出,转瞬之间笼罩在了师老头和慎先生身上。 二人同被金光包裹,但是金光之下,慎先生动弹不得,师老头却眼神颤了颤,缓缓睁开。 慎先生豁然睁大了眼睛。 金光的笼罩之下,他只觉得自己利用坤卦对他们的控制正被金光一点点消弭。 宋南时也看见了。 她看到慎先生身上牵扯出一条条的黑线,这些黑线有的连接在师老头他们身上,有些却不知道连接在何处,而此时在金光之中,那些黑线却一点点变淡、甚至消弭。 江寂他们也随之睁开眼睛,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看着四周。 她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这就是他用坤卦控制的,可以被他“一言定生死”的人。 宋南时突然哈哈大笑,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 她觉得随着那些黑线被金光消弭,她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痛。 但这种痛却让她觉得痛快。 她唇角又流下血迹来,师老头失声道:“宋丫头!” 她却连擦都懒得擦了,开口,声音带着笑,却莫名让人觉得冷。 她道:“我说过让你走了吗?” 慎先生动弹不得,看着她,目露血色。 然后他突然问:“乾为天,你是在强行掌握乾卦,他不是说万事不能强求吗?你为什么就能强求!” 这一刻,宋南时突然觉得这句话不是面前的慎先生在问他,而是那个和她素未谋面的沈病已在问她。 她歪了歪头:“他?石前辈?石前辈说,你掌握不了乾卦?” 慎先生骤然阴沉了下来,咬牙道:“他只是不愿意给我……” 宋南时直接打断他,道:“他说得没错。” 她不理会慎先生阴狠的目光,平静道:“乾为天,主生,你这个只会践踏生命的人,天道不开眼才会让你学会乾卦。” 慎先生闻言嗤笑:“天真,你又懂什么,卦象只不过是工具,他倒是不滥杀,但他也能将主杀的坤卦运用自如,什么善恶,什么生命,都只是借口……” 宋南时冷笑:“但是你还是学不会乾卦。” 她上下看他,轻慢道:“我学会乾卦,不是强求,而是我本来就能学得会,而现如今,我只是提前拿了自己未来会的东西,我不会坤卦,但我也知道,天道给出的这八卦,哪怕是主杀的死卦,也不是被用来滥杀的。” “你有你损人利己的用法,石前辈自然有他堂堂正正的用法。” 慎先生看了他片刻,冷笑:“他倒是把你教的好,你和他一样,满口的仁义道德,但是方才,你的心上人,你口口声声称之为亲人的人,不还是被你当成了棋子去赌?你觉得他们若是知道了你宁愿拿他们的性命去赌也不愿意交出命盘的事,会怎么想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南时。 正搀扶着师老头起身的江寂众人也不由得看了过来。 江寂很有些生气,开口正想说话,宋南时突然看了过来。 她的视线先是定在盘腿坐在地面上正经受着一道道雷劫的云止风身上,然后直接看向了江寂,道:“大师兄,你的剑借我用用。” 江寂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剑扔了过去。 重剑入手,宋南时甩了甩,觉得有点沉,然后转手,毫不犹豫地反手将剑刺入了慎先生胸膛。 慎先生闷哼一声,豁然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 正和郁椒椒他们缠斗的决明子二人见状大急,当即就要速战速决救人。 郁椒椒和兔子怎会让他如愿。 宋南时单手握住重剑,面不改色道:“我将他们的生死交由你决定,才是蠢到家了。” 她不准备留他的性命,这一击直接是照着心脏的位置,但这时候她却惊奇的发现,这个化身居然没有心脏。 她只顿了片刻,重剑便继续往下压,平静道:“若不是因为你,云止风也不至于这时候仓促渡劫,你得付出代价。” 云止风他们都被这人控制的时候,宋南时就知道,今天要么她反杀慎先生他们都活,要么他们全都死。 没有第三个选项。 慎先生口口声声拿命盘和传承换他们的性命,若宋南时只是个普通人的话,她为了他们的性命只能交换。 但她最是多疑,她知道,她手里的东西才是她的底牌。 交出命盘或许会保下最开始被换回来的人的性命,但拿到命盘之后的沈病已又会允许他们活几天? 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所以一开始宋南时就准备鱼死网破。 于是她第一次要人,必须得要云止风。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在白梧秘境之时,云止风拿到麒麟血玉之后修为恢复了大半,是化神初期。 到了四藏山时,石前辈用他在凡间留下的神识修复了云止风身上顽固的伤势,那时候他的修为就已经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甚至比全盛时期还精进了两分。 这时他的修为离进阶只有一线了,但这一线可以只需两三年就越过,也或许需要等个二三百年。 云止风根基扎实,心境没有阻碍,他不是后者,但他也没准备这么快进阶。 有时候进阶太快并不是好事,速度太快不修心境,以后后患无穷。 更别提他还受过重伤。 所以他是准备用十年的时间缓缓稳固根基,再一举突破。 但是现在他等不了了。 她没有时间阻止慎先生,他只要张一张嘴,就有一个人会死。 但是云止风能。 他若是当场突破渡劫,雷劫之下,天道不会允许他人的谶言去更改天道的的规则。 也就是说,云止风开始渡劫起,到渡劫结束之间,任何影响他的因素都会被天道排斥。 不管是在渡劫之时想让他死,还是他万一渡劫失败想让他生。 而正巧的是,慎先生最开始是一起控制的云止风一行人,他为了防止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逃脱,坤卦的黑线都是彼此相连。 于是他动不了云止风,便也动不了他们。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宋南时在掌握了乾卦之后才看清的。 最初的时候,她暗示云止风强行突破,只不过是想拼死一搏。 若是成功了,他们就一起活,要是失败了,宋南时就陪着他们一起死。 于是她只对云止风说,你的伤势还未好,再轻举妄动她怕他影响修为,届时到不了渡劫期。 但其实云止风的伤势早就好了,哪里来的伤势未好? 云止风一下就懂了。 他信了她, 他做了。 宋南时再次回头看,正看到雷劫之下云止风的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迹,她的面色便更加阴沉,眼神中划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戾气。 她低下头掩饰住戾气,手上却直接抽出剑,然后再反手挥剑,这一剑直接刺入了他的丹田。 他没有心脏,那总不会没有丹田吧。 慎先生果然闷哼一声,“你……”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转动重剑,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话,道:“你知道吗?我只有一个云止风,没有了他,我此生怕是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但你却害他这样。” 剑尖一寸寸压入,她平静道:“我还承诺过呢,要给师老头养老送终的。” “可你想让他死在这里。” 剑身整个没入,宋南时轻笑道:“其实我算不上什么好人,我看轻生死,我不觉得这个世界和我有关,再悲惨的事不撞到我身上我都无动无衷,我心里明白,若是这么过上几百年,说不定我的底线连你们都不如,但是大师兄他们觉得我是个好人,我这才想起来,曾经我也算不上坏。” 她用力抽出长剑,平静道:“谁想毁了他们,我就杀谁。” 她再次挥剑,直接砍向了慎先生的脖颈。 这次不止是慎先生,连离得不近的江寂他们都看出了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们有些惊愕,没想到这次师妹/师姐居然这么生气,但决明子两人却全然是目眦欲裂了。 鬼卿怒喝:“住手!” 下一刻,也不知他如何做的,整个人突然在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居然是从慎先生的身体里走了出来,然后一把推开慎先生,自己用手臂挡了这一剑。 宋南时挑了挑眉,没想到他们化身之间还能这么用。 然后鬼卿便也用这一招出现在了宋南时身前,两人一起挡住了宋南时。 鬼卿冷冷道:“他不能死。” 宋南时:“所以你想替他死?” 鬼卿:“不,我们谁都不能死。” 其他人见状连忙朝这边奔来,想要帮忙,但宋南时已经看出了些什么,直接拿起命盘,指针转动,金线便又落在了三人身上。 乾卦主生,但是对于一群作恶多端满身业力的人俩说,生机加身并不是什么好事。 决明子和鬼卿同时闷哼一声,然两人却不敢犹豫,一人一边抓住了慎先生的手臂,转瞬融入了他体内。 宋南时就看到慎先生的面容逐渐变化,变得…… 师老头大惊:“沈病已!” 变得更像沈病已了。 而此时的慎先生已经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宋南时还想再动手,面前的人张口,发出了很像三人却又很古怪的声音:“宋南时,我们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下一刻,那“人”突然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原地只剩一个木牌。 宋南时伸手捡起木牌看了看。 影四。 她收起木牌,轻笑一声。 这时江寂他们也跑了过来,诸袖连忙问:“师妹,怎么了?” 宋南时直起身:“没事,他们跑了。” 诸袖松了口气,立刻道:“师妹,我们得先离开这里,云止风渡劫的动静太大了。” 宋南时往云止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却道:“你们组织其他人一起离开,我先留在这里。” 江寂不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宋南时走到云止风不远处,坐下:“我得陪着他。” 江寂还想再劝,诸袖却拉住了他。 江寂不解的转身看诸袖,却见她直接哭了。 他不解,大惊:“你受伤了?” 诸袖哽咽:“不,我感动的。” “这就是爱情啊!特么的,谁说不是我跟谁急!” 江寂:“……” 与此同时,仙盟盟主混在撤退的人群中,也哭了,也是感动的。 他哽咽:“这全都是钱啊!特么的,谁要和我抢我跟谁急。” 徒弟问:“要是宋仙子要抢呢?” 仙盟长老顿了顿。 然后他哭的更大声了。 第111章 渡劫期的雷劫,整个修真界几十年或许也遇不到一次。 所以一般有幸能碰到这样的修士渡劫,大多修士都会留下来旁观一下,以期从别人的雷劫之中得到一些感悟。 有那么些悟性好的,旁观完一场雷劫,或许就能得到一场顿悟。 这样好的机会,一开始是没有修士打算离开的。 但是云止风渡劫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刚开始的几道雷劫还算正常,但是自从那群药材狼狈逃窜之后,雷劫的动静便一道大过一道,甚至越来越有笼罩整个山峰的趋势。 没见识过渡劫期雷劫的修士还以为渡劫期的雷劫就是这样,看得一个个脸色发白,但是见识过、或者自己就渡过劫的人,脸色却更白。 因为他们渡过的劫、或者说旁观别人渡过的劫,完全不是这样。 诸袖他们催促修士们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修士不愿意走,想旁观渡劫。 有些见识的修士见状直接把人一拉,道:“不走?你是不准备要命了啊?” 那修士茫然:“不是师尊说的吗?若是碰见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抓紧时间悟道才是。” 拉他的修士便神情复杂地道:“这样说是没错,但是……这样的雷劫,不是我们旁观的了的。” 一百多年前,他曾经远远地旁观过别人飞升。 那时遮天蔽日的雷劫,他至今仍记得。 可是此时他却觉得,这场仅仅是渡劫期的雷劫,和他曾经见过的那场飞升雷劫也差不多了。 真的有渡劫期的修士能渡过这堪比飞升的雷劫吗? 江寂他们也很忧愁,云止风真的能渡过这样的雷劫吗? 眼看着人群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江寂不由得低声对诸袖道:“这雷劫不对劲啊,动静也太大了,是因为云止风强行渡劫的原因吗?” 诸袖也压低声音:“应该不至于,强行渡劫也不至于把渡劫期的雷劫弄成飞升雷劫,这种情况,要么是云止风作恶多端身上的因果业力太重了,要么就是他实力过强了。” 江寂懵:“云止风的实力很强吗?我怎么没感觉?” 诸袖:“……大概是因为我们一路上遇到的对手太变态了,你和他打一场应该就有感觉了。” 江寂一想也是。 他们一路过来,云止风在还受着伤实力没剩几分的时候就敢硬刚化神期的决明子,伤势刚恢复时就一个人打的同是渡劫期的鬼卿毫无还手之力,还顺带挡住了不少顒鸟,而今天,在那个大黄拿出坤卦之前,他一个人就差点真把大黄打成了狗子。 江寂恍然大悟:“可能是看他当小白脸看多了,我差点忘了他还是个正经剑修。” 诸袖:“……” 说真的,他一百多岁渡劫期已经很让人震惊了。 他们师尊也才渡劫期中阶,因为太过年轻和实力强劲,被人称之为剑尊。 但师尊的岁数也是云止风的两倍了。 掌门大乘期,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但掌门已经五百余岁了。 按理说,云止风这个岁数这个修为,也该是名动修真界的天才才对,但同样是用剑,殷不归年轻的时候冷漠却好斗,剑尊的名头是少年时期一刀一剑打出来的。 但云止风当麒麟子时一直背负着家族,云家又目的不纯,有意遮掩麒麟子的名声,以至于一直到他被家族暗害都名声不显。 ……但是今天过后,就不一定了。 诸袖记得,上辈子的“云魔”重新崛起尚在许多年后,据说是在必死的绝境之后直接入了魔,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将一身修为转化成了魔功,成了上万年前魔门覆灭之后唯一的“魔”。 诸袖正想的入神,就觉得江寂悄悄戳了她两下。 她转头看过去。 然后就见江寂左顾右盼片刻后,悄声道:“那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把师妹弄下去啊,云止风渡劫的动静这么大,万一伤到师妹怎么办?就算不伤到师妹,但要是云止风一个不慎……”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寂:“万一这样了,让师妹看到了也挺有心理阴影的。” 诸袖;“……” 完了,她也开始担心了。 师妹和cp,那还是师妹更重要的。 虽然对不起云止风。 诸袖沉默片刻,压下满脑子的“万一”,转身看了一眼坐得笔直一瞬不瞬看着云止风的三师妹,艰难道:“我觉得,不至于。” 上辈子他快死了都能成魔,这辈子总不至于倒在一个雷劫上。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不由得提声问道:“师妹,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下去吗?” 宋南时没有回头,声音却很稳:“你们快下去吧,下一个雷劫更大。” 诸袖:“那你……” 宋南时就抬头看了一眼雷劫。 她再开口时,诸袖恍惚听到了她声音里的笑意。 她道:“它不会伤到我的。” 诸袖恍惚了片刻,然后直接一拽大师兄,道:“我们走。” 她转身,想找找小师妹,就见小师妹正提溜着两个大活人站在他们身后,肩膀上还站着一只兔子,严肃道:“要走吗?” 诸袖:“……你这是?” 她提溜的正是姜垣的那两个师兄弟。 小师妹十分轻松地晃了晃,晃的两个人生无可恋,然后道:“他们一个断了胳膊一个断了腿,不太方便,请我帮忙把他们送下去,我随手一帮罢了。” 诸袖沉默片刻,然后抬眼看向不远处正沉默看着这边的师老头。 然后她道:“你还有余力的话,把师前辈也背下去吧。” 她觉得,这个小师妹还是很有潜力的。 正满心复杂的师老头:“??” 他面无表情:“不必。” 然后他看了一眼宋南时,声音臭臭的:“想呆就呆吧,下来的时候别缺胳膊少腿就行。” 宋南时的声音带着笑意:“好。” 师老头臭着脸转身就走。 转眼间,偌大的山峰上就只剩下了她和云止风两个人。 宋南时就抬头看了一眼天际。 漫天雷云翻滚,正在酝酿着更大的雷劫,任何人站在这样的雷云下都会生出颤栗渺小的感觉。 站在这样的雷劫之下,没有人觉得自己不会被波及。 但宋南时莫名就觉得,这雷劫不会波及她。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却又玄之又玄的感觉。 仿佛在她决定留下来那一刻,天道突然投下来一瞥,然后宽容的给予她准许。 于是宋南时就知道,她被允许留下来了。 这几乎是一种狂妄的错觉,谁会觉得自己能和天道沟通、能被无形无状的天道注视,甚至被允许。 但宋南时却几乎笃定,这不是她的错觉。 冥冥之中,她和天道有了一次交流。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但宋南时却不觉得意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就好像……自从她掌握乾卦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都不一样了,以前她觉得不可能甚至不理解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甚至到现在,她都觉得天道还在注视她。 宋南时看着天际,呆愣了片刻,然后冷不丁问:“那我能靠近他一些,拉住他的手吗?” 于是她就感觉,那冥冥之中的注视仿佛都沉默了一下。 宋南时:“……” 天道好像都被她整无语了。 她讪讪笑了笑,嘟囔道:“好吧,不行就不行。” 下一刻,那冥冥之中的注视就挪开了。 宋南时也不知道它是看够了还是不想看她了。 她只能托着下巴看着云止风,幽幽的叹了口气。 云止风还在闭目凝聚灵力对抗下一道雷劫。 转瞬间雷劫落下,那雷劫大的几乎笼罩住半个山峰,但偏偏避开了坐在云止风不远处的宋南时。 宋南时就又叹了口气。 看来这不是她被打傻了之后出现的错觉,掌握了乾卦之后,天道似乎真的开始对她这个路人甲不一样了。 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下一刻,这一道雷劫结束,宋南时立刻去看云止风。 云止风还好好地,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就是整个人似乎都被劈黑了一点,隐隐还散发着焦味,甚至连头发都冒烟了。 宋南时:“……” 现在头发都开始冒烟,那雷劫结束呢? 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没有头发浑身焦黑的云止风。 她沉默了。 然后便忧心道:“其他的我不求,但您能不能给我开个后门保住他的头发啊?” 没人回答她,但宋南时觉得天道听到了。 然后她心中那冥冥之中最后一点和天道之间的联系似乎都被断了。 宋南时:“……” 完了,怕是天道都要骂她恋爱脑。 宋南时顿时忧心忡忡。 她不知道修真界有没有其他能被天道注视甚至和天道沟通的人,但她怕是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把天道气走的人。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下一刻,身后便是轰隆一声。 宋南时顿时扭头。 然后就见身后主峰的大殿被雷劈的塌了一半。 宋南时:“……” 她现在不担心天道了,她开始担心合欢宗要不要他们赔偿。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修为越高的人渡劫越爱往人烟罕至的地方跑。 因为像他们这样渡劫,等渡劫结束了怕是赔的连裤衩子都不剩啊! 宋南时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很想问问自己的龙傲天大师兄,他装完逼之后都是怎么搞定赔偿问题。 然后她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叹什么气啊?” 宋南时立时转头,就看到一个黑了两度的云止风。 她一点都不介意,大喜:“你醒了!” 云止风见她一脸的喜意,心中都不由得柔软了两分。 他张口想说什么,就见宋南时把身一侧,露出了身后塌了一半的大殿。 她道:“你看。” 她都没说要让云止风看什么,但云止风莫名就懂了。 然后他也沉默了。 此时此刻,云止风和宋南时几乎是一样的想法。 他也想问问江寂,他装完逼之后都是怎么赔偿,他要是都赔偿的话,还能不能攒下钱来? 为什么他们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之后还得发愁赔偿? 宋南时冷静道:“咱们的钱加在一起怕是都不够给这大殿铺地砖的。” 渡完劫就几乎是修真界最年轻的渡劫期大能的云止风很想摸摸自己的兜。 这时,又落下一道雷劫,云止风顿时凝聚灵力抵挡。 等这道雷劫过了之后,他整个人又黑了一点,然后他接着刚才的话题到:“不怕,这件事说起来也和他们合欢宗脱不了关系,合欢宗不一定会要赔偿,就算要赔的话……” 他想了想,道:“咱们就把大黄的死了么给搞回来。” 宋南时眼睛一亮,觉得可以。 她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云止风微微张嘴,吐出一口冒烟的黑气来。 但是他的神情还十分的冷静,问:“你想说什么?” 宋南时:“……没什么,你好好渡劫吧。” 云止风自觉事情已经谈妥了,微闭上眼睛,等待下一道雷劫。 宋南时看着,突然觉得忧愁。 她在心里问:“天道大人,云止风不是旺妻命吗?为什么我觉得我又要开始破财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掌握了乾卦之后云止风的旺妻命都压不住她的穷鬼命了? 天道没理她。 宋南时就忧心忡忡。 实力越强,那命格自然也是越强的。 她炼气期的时候是个穷鬼,金丹期的时候还是个穷鬼。 那她等她大乘期要飞升的时候,会不会变成一个实力高强德高望重的……穷鬼? 宋南时心里不是滋味,陪着云止风渡劫的时候,就一边看着云止风,一边是不是在心里试图联系天道,大到她身边人之后的命运,小到山下下一期的彩票,什么都问。 大有把天道当成百度用的架势。 天道大概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理都没理她。 宋南时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里很是遗憾。 雷云翻滚、雷劫轰鸣,雷劫下的两人却一个尚且游刃有余、一个唉声叹气,现场很是和谐。 这场雷劫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中午。 宋南时也陪到了第三天中午。 她嘴上没有说什么,但越到最后越是提心吊胆。 这雷劫太大了,她很怕云止风因为她要他提前进阶的原因,没有撑过这场雷劫。 虽然她心里明白,以云止风的实力,这场雷劫或许很难,但不至于致命。 直到最后一道雷劫落下,漫天的雷云散去,灿烂又热烈的日光洒下。 云止风就站在这日光之下,外伤有点严重,内伤也有些,但离重伤还有一大段距离。 他成功渡劫。 然后他看向宋南时。 宋南时呆愣了片刻,突然一笑:“你头发还在诶,就是整个人都快焦了。” 只说完这句,她当即两眼一翻,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云止风心里一惊,立刻跑过来抱住她,绷着脸搭上她的手腕。 然后他就大大的松了口气。 疲累过度睡着了。 云止风一时间又心疼又好笑。 他强行进阶,她也是强行掌握的乾卦,还硬撑着陪了他这么久,真是…… 云止风叹了口气,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然后他就看着宋南时额头上被他亲出来的黑黑的吻痕,沉默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泛着黑色的手,有点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样。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宋南时,躲着人下了山。 …… 等宋南时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她迷迷瞪瞪地张开眼睛,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是诸袖的声音。 她道:“我帮你问过合欢宗大长老了,大长老不介意主峰塌了的事,你和师妹就不用担心了。” 然后就是云止风的声音:“那就太好了。” 他又问:“那主峰修起来要多少钱?” 诸袖算了算。 她道:“多少也得七十几万灵石吧。” 云止风就沉默了。 宋南时也沉默了,她决定装没听见。 然后她故意咳了一声,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醒来了。 外面的声音果然停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响起。 所有人都从狭窄的门外探出了头,乱七八糟的要往里挤。 最后还是师老头大手一拨,道:“我进去!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他大步走进来,但是看着宋南时往外面看来看去的视线,又沉默片刻,没好气道:“姓云的,你一起进来!” 云止风立刻大踏步走进来。 宋南时就突然发现,云止风好像更好看了。 突然好想亲他怎么办…… 她就看着云止风笑。 云止风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们对着笑,师老头觉得伤眼,重重的咳了一声。 宋南时立时回过神来,当即道:“老头,我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呢。” 师老头臭着脸:“什么?” 她招手:“你过来。” 师老头不情不愿的走过去。 然后就见宋南时从床上站起身,突然伸手点在了他额头。 她轻声道:“乾为天。” 一道金光闪过,没入他额头。 师老头睁大了眼睛。 他身上一下轻松了下来,再也没有了灵力被封后的沉重感。 他的灵力回来了。 不,不止是灵力。 他听见宋南时带着笑意道:“师老头,他在你身上下的诅咒已经没了。” “你再也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了。” 师老头沉默良久。 直到耳边传来宋南时小心翼翼地声音:“老头,你……你哭了?” 师老头:“我哭什么!我这是被你气得,你强行掌握乾卦,不知道巩固,还敢随便用?这乾卦能是随便能用的吗?” 确实不能,但是…… 她小声:“我乐意。” 师老头这次是真的被她气到了。 她还道:“快去联系叶黎州兄弟,我现在能破他们的诅咒了!” 师老头吹胡子瞪眼。 宋南时丝毫不怕他,振振有词道:“既然我掌握了乾卦,那我就要把所有被沈病已诅咒过的人救回来,他有坤卦,被他诅咒的人虽然不是一言既死,也是寻常人很难对付的。” 理直气壮地说完,她顿了顿,又摸了摸一个乾卦用完就空荡荡的丹田,道:“当然,这也得慢慢来。” 师老头阴阳怪气:“刚刚不是还雄心壮志吗?” 宋南时:“但是现在肾虚。” 众人:“……” 正走到门外的小宗主和仙盟长老:“……” 谁肾虚? 两个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他们一个想求宋南时帮忙解除母亲身上的诅咒,一个想商量商量死了么的事,都是有求于人。 于是他们当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觉得在人家商量隐私事的时候进去不好。 但是回去之后,两个人一个送了鹿鞭上去,一个送了人参。 都是补肾的好东西。 于是乎,待在合欢宗的修士悄无声息的都传开了谣言。 据说那个云止风,渡劫的时候伤了肾。 不可言说,不可言说。 第112章 但是此时,宋南时他们还对这离谱的谣言一无所知。 宋南时顶着师老头“我就静静看着你作死”的视线,催促云止风联系叶家兄弟。 云止风没动,反而问道;“以你现在的修为,用一次乾卦要耗费多少灵力?” 宋南时咂摸了一下,道:“那就要看用它做什么了?” 云止风:“比如?” 宋南时有点心虚,道:“比如,我要是只用乾卦救活路边的一只小猫小狗,而且这被救活的小猫小狗日后不会突然开启灵智、不会修炼成妖、不会在几十几百年后牵扯一大堆因果甚至给整个修真界带来震荡的话,那我用一次乾卦耗费的灵力比给别人算几次命也多不了多少。” 云止风:“……” 众人:“……”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但一连这么多“不会”叠在一起,怎么听怎么让人心里发慌。 云止风沉默了一下,问:“那要是会呢?比如你救了一只狗,他百年之后修炼成妖,此妖心思邪恶、祸害人间,杀人无数,你又要怎么办?” 宋南时也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那就需要我这个始作俑者去拨乱反正,将一切恢复到那只狗没被救活也没有成妖时本该走的道路。” 云止风很敏锐:“那要是恢复不了呢?比如那只犬妖天赋异禀实力强大,一心作乱人间,你既不能阻止他,也救不了其他人。” 宋南时很干脆:“这样的话,那犬妖做下的一半因果怕是都要落在我身上了。” 话音落下,听懂的都沉默了,云止风就看着她不说话。 没听懂的则很茫然。 比如她单纯的大师兄。 他茫然道:“不是说乾卦吗?怎么说到犬妖了?” 诸袖深吸一口气:“你闭嘴吧。” 她现在觉得事情大条了,很大条。 一言定生死,听起来挺好用的,但是牵连未来、牵连因果、甚至还牵扯到整个修真界…… 这怎么听也不像是个普通的术法啊。 反而……隐隐有些天道法则的痕迹。 诸袖听的心惊肉跳。 而云止风沉默片刻,拳头握紧又松开,继续问:“但是你哪怕是用上卦术,在救人之前也不可能知道你救的每一个人日后会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宋南时很干脆的点头:“对,我也只能看到眼前,他们日后若是做了这样的事,需要我日后弥补,所以这个卦象不是用来给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我只能慎用。” 她平静道:“任何人的生死都牵扯命数,许许多多的命数就构成了整个修真界的命数,无论是生还是死,改变任何一个人的命数,都有可能影响整个修真界的命数,区别只不过是好的一方面还是坏的一方面罢了。” 云止风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既然这个卦象限制这么大的话……” 宋南时:“啊?” 云止风冷静:“那姓叶的就先别救了。” 宋南时:“……” 走的时候你叫人家叶兄,现在就成了姓叶的。 这是什么塑料兄弟情? 宋南时只能满脸黑线道:“我也不能因噎废食。” 云止风早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同意,只是试探性的一提罢了,因此也没多少遗憾。 他点头,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方案:“那我盯着叶家兄弟,他们日后要是做出什么危害修真界的事,我亲自动手。” 宋南时:“……你亲自动手做什么?” 云止风伸出手在脖颈上一划。 宋南时:“……” 她替叶家兄弟谢谢你的深谋远虑。 师老头则瞪了云止风一眼,道:“宋丫头说得没错,不能因噎废食。” 他道:“你继续说,救一个普通的小猫小狗所用灵力不大,那若是救其他人呢?” 宋南时想了想,继续比喻。 她道:“假如明天咱们修真界就要毁灭了,我救了个今天注定要死、但能力挽狂澜拯救修真界的大能。” 师老头严肃点头:“然后呢?” 宋南时两手一摊:“那我当场就能灵力耗尽嗝屁。” 师老头:“……” 他当即道:“我觉得这姓云的说得不错,你救人的话可以,但你得先做好日后把人弄死的准备。” 宋南时:“……” 大善人。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说的这都是极端情况,现实中哪里这么多极端情况给我实践啊。” 想了想,又道:“况且不管是叶家兄弟还是师老头你自己,都是被沈病已诅咒过的,要说改变命数,最先改变命数的也是沈病已,我做的事反而是拨乱反正。” 两人闻言便齐齐松了口气。 云止风还道:“毕竟认识一场,我也不愿日后对他们刀剑相向。” 宋南时:“……” 合着你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考虑有朝一日刀了叶家兄弟啊。 她觉得他们想的太严重了,自己说的也太严重了,便不由得解释道:“我说过的,我所说的都只是极端情况。” 她笑道:“这世上,一人的生死便能影响整个修真界的又有几个?就算有所影响,修真界的命数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好一点或是坏一点,对凡人和修士来说或许是惊涛骇浪,但对天道来说或许只是一粒尘埃,除非事关整个人间的生死存亡,否则的话,哪怕是天下大乱,只要人间尚未覆灭,那便也只是属于凡人和修士自己的治乱兴衰。” 她刚开始说的时候还笑着,说到最后,神情中居然有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酷,仿佛那令人心惊肉跳的“人间覆灭”也只是她口中的轻描淡写。 众人都不由得一静,犹疑地看向宋南时。 某一刻,他们甚至险些不认识眼前熟悉的面孔了。 宋南时自己却毫无察觉,她甚至不由得出神的想,怪不得万年之前魔门会发展的这么快,又覆灭的这么快,原来是天道察觉魔门会颠覆人间…… 她漫不经心地这么想着,却又突然一顿。 ……她怎么会突然知道万年之前魔门的覆灭是天道既定的事? 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些啊。 但这一刻,她却觉得,她本该知道。 就好像……天道亲口告诉了她一样。 “宋南时。” 云止风突然开口。 宋南时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他。 云止风面不改色:“你睡了很久了,想吃些什么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了吃的方面,但还是下意识道:“我想吃小笼包多加点辣。” 云止风点头:“知道了。” 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南时觉得有些莫名,但她开口说话之后,其他人却都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忍不住咂摸了一下,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她不由得小声问:“我刚刚……” 诸袖同样小声道:“你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差点认不出你。” 那些话? 宋南时不由得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那番有关天道的话时在想什么。 她什么都没想。 她只是漫不经心,仿佛所谓的人间,于她而言也只是朝生夕死,可有可无。 宋南时沉默了一下,喃喃道:“可没人告诉我掌握乾卦还有这种后遗症啊。” 师老头就看了她半晌。 宋南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道:“老头,你干什么?” 师老头目光灼灼,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宋南时:“什么?” 师老头:“据说千万年前,天道会在人间挑选合适的卦师成为天道在人间的代行者,这种人会与天道沟通,平时如普通修士一般名声不显,但每逢大灾大乱,便会出现传达天道意志。” 宋南时:“……” 她开始结巴:“你、你是说……” 师老头:“我什么都没说,这只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真假的传说罢了。” 宋南时却觉得自己的心凉了半截。 她又想起了云止风渡劫时,她所感受到的天道的注视。 如果不是她精神错乱的错觉的话…… 师老头又继续道:“但这种天道的代行者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宋南时一惊,看了过去。 云止风更是直接道:“什么意思?” 师老头很冷静:“因为这是一个天大的机遇,但大多数抓住这个机遇的人,却常常沉迷于和天道沟通的权力中,渐渐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自己,还是天道,最后疯疯癫癫。” 他定定地看着宋南时,难得严肃道:“宋丫头,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我不管你究竟有没有这泼天机遇,但你得记住,你首先得是个人,而不是天道的传声筒,更不是天道本身。” 宋南时也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道:“我记住了。” 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沉默中,云止风便平静道:“走了,吃饭。” 江寂不由得看了过去,茫然道:“什么?” 云止风面不改色的上前扶起宋南时,道:“是人都得吃饭,走吧,我带你们去吃小笼包。” 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天道的代行者不吃饭也得饿死。 宋南时直接起身,道:“我要多放辣椒。” 云止风面不改色:“到时候一壶辣椒都是你的。” 宋南时满意了。 然后两少一老就这么在爆完了一个惊天大雷之后施施然走了。 江寂的脑回路还留在震撼中没转过弯,见状不由得道:“这就走了?” 诸袖想了想,拉着小师妹也跟上:“小师妹饭量大,去晚了就没了。” 然后快步追上。 江寂还想说两句,柳老头直接从玉佩里冒了出来,劈头盖脸道:“人家天道代行者都得吃饭呢,你是准备成仙了啊?” 江寂顿时追上:“等等!” 于是乎,几人在知道“天道代行者”这个词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合欢宗食堂吃了一顿小笼包。 合欢宗现在热闹的很,许多宗门的人都留在合欢宗没走,而且还有更多的人不断涌入合欢宗,想打听消息。 正值饭点,整个食堂就热闹的仿佛菜市场。 但是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所有喧嚣就都停了。 无数视线霎时间全看了过来。 宋南时被看的毛骨悚然,云止风却很有些习以为常的样子,连带着江寂他们都是。 云止风传音解释:“你睡着的这段时间,有许多人想来看望你,都被我们挡回去了,你这个卦师在修真界算是出名了。” 宋南时也传音:“还有你吧。” 云止风想了想,谦逊:“渡劫期的修士不少,但是掌握了乾卦的卦师可只有你一个。” 哪怕不是卦师,也知道掌握乾卦意味着什么。 乾为天,她一开口,就能救别人一条命。 这几日合欢宗的修士前赴后继,他这个年轻的渡劫期修士固然受欢迎,但他们却全是冲着宋南时来的。 都想交好她。 还有许许多多的卦师,自从知道了合欢宗上发生的一切之后,这些卦师全都像朝圣一样涌了过来。 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宋南时睡着的这一日功夫里发生的。 几人很有经验,飞快的买了小笼包,然后拎着一壶辣椒油就走,丝毫不给那些矜持的修士琢磨着搭讪的机会。 再回到住处,宋南时就对自己现如今的名气有了很清醒的认知。 她啃着小笼包,若有所思。 然后她喃喃道:“那我现在要给人算卦的话,价格往上提一些也没人会说什么了吧?” 云止风头也不抬,面不改色地给财迷夹了个小笼包:“啊对对对。” …… 离合欢宗千里之外的一处山林中。 一个人影踉跄地逃入山洞,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昏暗的天光之中,那人重重的喘着气,开口道:“够远了吧?” 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便又自己回答道:“足够了。” 诡异的一问一答之后,地上的人影便突然开始扭动、分裂,转瞬之间,两个新的人影便从那具身体上起身。 正是决明子和鬼卿。 地上躺着的人只胸膛有微不可见的起伏,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鬼卿便低头看了一眼,道:“这次他玩的太脱了,我们该怎么和本体交代。” 决明子却冷笑一声,道:“不是还没死吗?只是意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能不能醒了,但只要没死,就不妨碍本体用他。” 鬼卿揉了揉额头:“那我们现在……” 决明子斩钉截铁:“她现在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了,去找本体。” …… 吃了一顿小笼包之后,云止风便撕了个通讯符联系叶家兄弟。 几人都在一旁听着。 通讯符接通,对面是叶黎州那傻大憨的声音。 他大大咧咧:“道友找谁?” 云止风:“我是云止风,你……” 话还没说完,对面就破口大骂道:“不借钱!不贷款!不赎人!别想装云止风骗人!你是云止风?我还是宋南时呢!” 众人:“……” 宋南时平静道:“你好,我在这呢?你是哪个宋南时。” 对面一下就卡壳了。 他惊奇:“还真是你们?” 宋南时也惊奇:“还能不是我们?” 对面:“卧槽!” 然后他喋喋不休道:“我说你们都干了什么啊!从今天起我就听城里的人在说你们,还有谁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我们认识,我接了四五个装成云止风要骗我钱的通讯符了,你们要搞大事之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宋南时不由得笑:“这不就说了。” 叶黎州还想抱怨什么,宋南时就直接道:“我现在能解除你们家族的诅咒了。” 对面一下就卡壳了。 宋南时继续:“我找个机会回中州城一趟……” 叶黎州直接道:“我们过去。” 宋南时犹豫:“但你哥的身体。” 叶黎州:“我扛着他过去!” 然后就直接撕了通讯符。 宋南时:“……” 江寂迟疑:“他这是……” 去扛他哥了。 几人:“……” 宋南时叹气:“咱们先准备些药材吧,我怕到时候诅咒没解除,叶秦州先被他弟扛嗝屁了。” 几人纷纷觉得有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小宗主和仙盟长老的礼物送到了。 几人这时候还不知道他们送这个什么意思,对着研究。 江寂皱眉:“人参倒也罢了,这是什么东西?” 诸袖见多识广:“鹿鞭?” 江寂:“什么用?” 诸袖:“补肾。” 江寂:“送给谁的?” 诸袖:“好像是给云止风?” 云止风,补肾。 几人沉默片刻,刷刷看向他。 云止风:“……” 他面无表情:“你们看我做什么?” 众人纷纷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十分的做作刻意。 云止风深吸一口气,抬脚就往外走。 宋南时连忙道:“你去哪儿?” 云止风头也没回:“他们送礼,必然是有所求,我去问问。” 怕不是去找茬。 宋南时立刻跟上:“我也去!” 然而几人刚出门,还没走出百米远,就碰见了一群聚集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的各宗门弟子。 他们本想绕路,谁知道这些弟子却十分敏锐,立刻看了过来。 两相对视,那群弟子的眼神顿时火热了起来。 宋南时毛骨悚然了一下,就想像在食堂里那样,默默地绕道走。 然而这群弟子却不像其他修士那样矜持,见他们要走,立刻冲了过来。 其中一个女弟子冲的最快,边冲边喊道:“在下仰慕您已久!日日茶饭不思!只想见您一面,以诉相思之情,还请您给个机会!” 女弟子,还口口声声仰慕,宋南时下意识就觉得是冲云止风来的了。 她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一顿,肃然表态:“在下心有所属,还请这位道友……” 话还没说完,这位道友直直的越过了他,冲向了宋南时。 她道:“宋仙子!还请给个姬会。” 宋南时:“……” 云止风:“……” 第113章 两个人都傻了。 但云止风只傻了一会便心中警铃大作,眼看着那女弟子越过他还想往宋南时那边冲,当即一个转身拦在了宋南时身前,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女弟子不得不停下,却不回答云止风的话,还期盼地看着云止风身后的宋南时。 云止风也面无表情地回头,幽幽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惯会拈花惹草的渣女。 宋南时头皮发麻,怎么也没想到就出个门还能碰见一个疑似姬仔的女修。 她顶着云止风的视线硬是没敢吭声。 那女弟子见状便不由得幽怨道:“宋仙子,您都不愿意看看我吗?” 宋南时沉默。 她硬着头皮道:“这位姑娘,还请自重。” 女弟子见她说话,得寸进尺:“我姓田,宋仙子可以叫我甜甜,当然,您要是叫我小甜甜我也是不介意的。” 宋南时:“……” 她叫不出口,只能客气道:“田姑娘。” 她从云止风身后露出头想和这位姑娘沟通一下,但刚出头就被云止风按了回去,他声音平静道:“她让你看,你就真去看她?” 宋南时一僵。 于是她就卡在了一个伸脖子的姿势上,一时间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然而她余光一扫,却见那群随着田姑娘冲过来的弟子都已经停在了不远处,兴奋又激动地看着他们三个,也不上前,也不走远。 她甚至看到有个弟子不自觉的摸出了瓜子,边磕边专注地看。 就和宋南时吃瓜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宋南时:“……” 吃瓜者人恒瓜之。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拽了拽云止风的手,道:“我来!” 云止风一顿,不情不愿地让出个位置,让她出来。 宋南时便踏出一步,对上田姑娘热切的视线。 她礼貌道:“姑娘,我有了对象的。” 宋南时的对象云止风就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胸膛。 谁知道田姑娘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对宋南时恳切道:“我不介意你养小白脸。” 宋南时满心规劝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脸上一片空白:“小白脸?” 田姑娘认真道:“宋仙子不必替云公子遮掩,现在大家都传遍了的,有人从中州城那里打听到,说是云兄当初被家族追杀之时,就是靠着给宋仙子当小白脸才活下来的,云家当初幸存的弟子都这么说。” 宋南时:“……” 云止风:“……” 两人现在终于知道,一个谣言,当事人不予以澄清就离开,它后续的发展究竟有多离谱。 宋南时看了一眼云止风,艰难道:“我觉得,你可能有那么一点误会。” 田姑娘却很真诚。 她道:“不,我没有误会。” 她看了一眼云止风:“哥哥既然可以,那妹妹也可以,养一个小白脸是养,两个也是养,宋仙子,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不想努力了!” 宋南时:“……” 原来这姑娘不是来抢对象的,而是来少走二百年弯路的。 宋南时一言难尽,开口想解释解释小白脸这个问题。 谁知道云止风直接冷笑一声,道:“你想当她小白脸?除非先打赢我!” 田姑娘:“……” 吃瓜群众:“……” 现在小白脸这一行都这么内卷了吗?渡劫期修士都只能沦落到当小白脸? 田姑娘当然打不过,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止风,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云止风见状便冷笑一声,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然而下一刻,就听那姑娘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道:“宋仙子,我虽然打不过云公子,但我肾好啊!届时我们两个一个能打一个肾好,你岂不是美滋滋!” 肾……好? 那岂不是说云止风…… 顿时所有人都刷刷看了过去。 宋南时眼疾手快,立刻扑上去压住云止风拔剑的手,道:“冷静!冷静!” 人群中有个女修见势不妙,冲过来就捂住了田姑娘的嘴,道:“师姐!你闭嘴吧!实话你也不能直说啊!” 于是宋南时就觉得她快压不住云止风的手了。 她满脑门汗的转头看过去。 那田姑娘的师妹也知道说错了话,二话不说扛着自己师姐就跑。 其他人一见当事人都跑了,云止风又冷着脸,顿时也纷纷跑了。 只有一个人没跑,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 宋南时连忙:“人都走了!冷静!” 云止风深吸一口,松开了剑。 他想说什么,又注意到那个到现在还在津津有味看热闹的修士,不由得看了过去。 他皱了皱眉:“你是何人?” 宋南时也转头,看向那长相俊秀的青年。 那青年笑了笑,上前行礼道:“在下胡不知。” 云止风打量了他片刻,突然道:“妖族?” 宋南时闻言也微微挑眉。 胡不知被叫破了身份,也不惊讶,只道:“在下出身北境狐族,一路游历至此,正好听闻合欢宗有了大动静,就忍不住上山一看,谁知道正好碰见二位。” 宋南时就道:“那他们都走了,你不走?” 胡不知便笑了笑,道:“方才那姑娘是金刚门一个体修,金刚门的修士想必两位也听说过,男子多无心找道侣,而女子则……” 他不说话,给了他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南时;“……” 懂了,盛产姬仔。 她神情复杂道:“那刚刚那些人难不成都是……” 胡不知:“不至于不至于。” 宋南时刚松了口气,就听他道:“其中的女修,也就一半是金刚门的人,宋仙子不必惊恐。” 宋南时:“……” 你还不如不说。 云止风在一旁看着,这时候便道:“宋南时,我们走吧。” 宋南时回过神,看了一眼胡不知。 胡不知笑眯眯地退到一旁,也不纠缠。 两人并肩离去。 走出去很远,宋南时才道:“你觉得那狐族的有问题?” 云止风淡淡:“有问题倒不至于,但他明显有所求,但却不明说,心思太多。” 宋南时嘴贱地来了一句:“那田姑娘倒是直说了……” 云止风幽幽的看过来,宋南时顿时住嘴。 过了好一会儿,云止风突然道:“南时,你给自己算一卦吧。” 宋南时:“啊?” 云止风:“看看你的桃花为什么都这么别具一格。” 宋南时:“……” 还是算算你一个渡劫期的大佬为什么混成这样吧。 比如小白脸和肾不好什么的。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决定去见见那没事送什么人参鹿鞭的小宗主。 而在两人身后,胡不知鼻尖微动,神情若有所思。 他没有骗两人,他确实是从妖族游历过来的。 但他没说的是,他曾经见过妖族太子一面。 而狐族的嗅觉都是很灵敏的,而且对嗅过一次的东西就不会认错。 比如,他们身上,有妖族太子的味道。 …… 宋南时他们找到小宗主的时候,小宗主正指挥着侍卫抬着一大箱东西准备出门。 正好撞到宋南时他们。 小宗主见状大喜,道:“这是给你们的,你们既然来了,那我就不必送过去了!” 宋南时脑门突突的跳,不看都知道他送的是什么。 她忍不住:“你送这个做什么?” 小宗主却小心翼翼地看了云止风一眼,压低声音真诚道:“我无意间听你说了,他……咳,肾不好,我们都是朋友,他有疾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这都是我从自己私库里翻出来的,全都送给你们。” 他言辞恳切,语气真诚。 真诚到要不是宋南时知道小宗主的为人,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讽刺的。 但就是因为知道小宗主的为人…… 她沉默片刻,对面无表情的云止风道:“快说谢谢小宗主。” 云止风:“……” 小宗主则已经连忙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 云止风再次:“……” 他觉得这个肾虚和小白脸的名声,他怕是这辈子都甩不掉了。 宋南时怕他再在外面说出什么令人惊悚的事,连忙把他哄了回去。 三人一起进去,宋南时这才发现,整个院子空荡了许多,院子里堆的全是箱子。 她不由得问道:“你们这是?” 小宗主理所当然道:“我不当小宗主了,自然是要搬出去了啊。” 宋南时一怔,看向他。 但小宗主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和强颜欢笑。 相反,他很轻松,宋南时觉得他甚至有些开心。 宋南时不由得问:“你不难过吗?” 小宗主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其实仔细想想,我是不适合当宗主的。” “我年纪太小,天赋也算不上多好,而且对合欢宗的双修功法也没什么兴趣,但母亲想让我当这个宗主,大长老他们虽然觉得我不行,但也觉得我应该当宗主,所以除了当宗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他神情轻松道:“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我不能当宗主了,我就可以试试做其他事。” 宋南时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小宗主挠了挠头,道:“我现在知道母亲是卦师了,所以想跟母亲学卦。” 宋南时正想说这也不错,就听小宗主又道:“但是母亲说她已经不配当师尊的弟子了,所以从师尊哪里学来的东西也不能教我。” 宋南时叹了口气。 小宗主期期艾艾地看着她,试探道:“宋仙子,师前辈不愿意见母亲,您……您能帮母亲见师前辈一面吗?” 宋南时觉得这孩子有点可怜,但却很干脆的拒绝道:“师老头不想见的话,我说不动他的。” 小宗主就垮下了肩膀。 宋南时直接问道:“你母亲呢?” 小宗主迟疑片刻便道:“在那里。” 他指向一个卧室。 宋南时直接走了过去。 小宗主不由得问道:“你、你这是……” 宋南时似笑非笑:“你废了这么大功夫,不是想请我解除你母亲身上的诅咒吗?我答应了。” 小宗主讪讪,但几乎是立刻给她行了一礼。 宋南时摆了摆手,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的时候,师惜娘正一个人坐在窗前,脸上不施粉黛,不算憔悴,但却很疲惫。 宋南时进来时,她手足无措了片刻,然后带着两分期盼地问道:“是师尊让你来的吗?” 宋南时直接摇头:“不。” 她的神情便黯然了下来,但很快又调整好表情,勉强露出个微笑想说什么。 宋南时却没给她搜肠刮肚的机会,直接上前,伸手按在了她额头上。 她下意识想退,但强行抑制住了自己,微微闭上眼睛。 一道金光悄无声息的没入她的额头。 宋南时收回手:“好了。” 话音落下,师惜娘还未反应过来,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片刻之后她才意识到什么,“好了?” 宋南时平静道:“结束了。” 她身上的诅咒比师老头轻微太多了。 师惜娘伸手摸了摸额头,沉默片刻后,想露出一个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结束了。 这个带走了她丈夫性命,又威胁着她儿子,让她不得不做下一件件错事的诅咒,结束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 她张了张嘴,突然道:“明日,我会向长老他们请罪,他们想怎么处置我,我都认罚。” 宋南时没说话。 她却小心翼翼道:“那之后,师尊会不会见一见我?” 宋南时叹了口气,道:“我替你问问他。” 师惜娘立刻松了口气。 宋南时转身要走,却听她又突然道:“其实,慎先生当初让我做的事,有一点我很想不明白。” 宋南时立时顿住,不由得转头看过去。 师惜娘没看她,只低头道:“他让我养影鬼吸取气运,说只有借别人的气运才能压住我的命格,我儿子才能活下来,但那时我知道,覆儿能不能活下来,看得根本不是我的命格,而是他。” “我很奇怪,他实力这么强,飞升也只是迟早的事,为何会养影鬼,须知吸取别人的气运也会沾染因果,到时候雷劫之下,因果越多便越难渡劫,于是我就旁敲侧击地问了他。” 宋南时不由得认真了下来。 这也是她很奇怪的。 沈病已少说也活了一千年,按他的天赋、他的实力,早该飞升了才对,为何偏偏要玩弄影鬼和诅咒,甚至动辄害一城的人,几乎与魔无异。 还执着于命盘。 然后她就听见师惜娘道:“他就对我说,只有庸俗无能的人,才会只想着在天道的规则下生存。” “我问他,不遵循天道规则,那要怎么渡雷劫呢?” “他就道,成魔,是不用渡劫的。也不必遵循天道法则。” 她抬头:“宋仙子,他想成魔。” 宋南时一怔,眉头就皱了起来。 成魔? 原著里,云止风不就成魔了吗? 她一直眉头紧锁,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 云止风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终究忍不住问道:“南时,你怎么了?” 宋南时这才看了过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冷不丁问道:“云止风,当初我若是没有遇见你,你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样成魔了,你未来会如何?” 原著里,“云魔”是和江寂斗到了全文完结,在江寂飞升之前死在了他手上。 但宋南时现在不敢信什么原著了。 因为原著里也没有沈病已这么个玩意啊。 云止风想了想,道:“我若是成魔……” 他顿了顿,道:“那时我已退无可退,我会不择手段的飞升。” 宋南时:“可是万年前的魔门,没有一人飞升。” 云止风却笑了笑,带着淡淡地傲然道:“他们不能,不代表我不能。” 他平静道:“我若修道便也罢了,我若修魔,哪怕前无古人,我也会飞升成为修真界第一个魔神。” 魔神…… 宋南时猛然一怔。 难道那沈病已,也想成魔神? …… 宋南时晚饭都没怎么吃,入了夜还在琢磨。 她坐在自己床上,有心想问问天道,但偏偏天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在心里喊了两声,始终没有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便撇了撇嘴,直接起身开窗,想透透气。 然后就看到了窗户底下的云止风。 宋南时:“……” 她无语:“你做什么?” 云止风言简意赅:“守夜?” 宋南时费解:“现在守什么夜?” 云止风沉默片刻,委婉道:“我今天查了,金刚门女弟子不少。” 宋南时:“……” 所以你又开始怕人爬窗了吗? 云止风不说话,只很认真地看着她。 宋南时不由得想,他认真起来可真可爱。 她心思动了动,便脱口而出道:“不想让别人爬的话,你可以爬啊。” 云止风神情空白了一瞬,突然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他喉结上下滚动:“你……” 宋南时冲他勾了勾手。 云止风眼眸忽然便深,直接上前,隔着窗户勾起宋南时的脖颈就咬了上去。 宋南时嘴巴一痛,嘶了一声道:“你属狗的啊!” 云止风便低低道:“汪。” 宋南时失笑。 这种情侣间的小情趣,她正想打趣他两句,视线漫不经心的一抬,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的江寂。 宋南时:“……” 云止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想回头。 宋南时立刻勾住他脖子,一边瞪江寂。 云止风这时候还道:“嗯?什么动静。” 江寂:“……” 他小心翼翼道:“汪?” 宋南时面无表情:“是狗狗。” 江寂趁机夺路狂奔。 奔出很远,柳老头从玉佩里出来,两人面面相觑。 最终,是柳老头神情复杂道:“他们平时都是这么玩的吗?” 江寂:“……” 他艰难道:“我觉得他们应该不至于。” 柳老头冷哼:“我死的时候也很年轻,我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叫角色扮演!” 江寂:“……” 谢谢,他刚才还不知道云止风为什么学狗叫。 现在知道了。 第114章 这一夜,龙傲天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直到第二天宋南时打着哈欠起床,在院子里看见他,他整个人都还呆呆地,显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宋南时哈欠都憋了回去,有些小心翼翼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大师兄呆呆地回过头,看到了自己师妹,也看到了跟在师妹身后的云止风。 师妹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但云止风却眼底有些青黑,看起来没睡好的样子。 和自己的师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昨夜刚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江寂一下子就想多了。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欲言又止地看向宋南时。 “师妹。”他道。 “嗯。”她满脸疑惑。 他满脸纠结道:“你还年轻,和云兄不一样,你要以修炼为重,不要贪图享乐,知道吗?” 突然被教育的宋南时:“……” 被暗示“不年轻”的云止风:“……” 突然被攻击了的两人满脸懵逼,正想问问他怎么突然这么说,就见江寂满脸纠结的又走了,背影看起来都老了十岁。 宋南时莫名其妙地回头问云止风:“我很贪图享乐吗?我这才刚醒过来第二天吧?” 云止风也皱眉:“没有吧,你昨日解除了师惜娘的诅咒之后灵力都空了,为了恢复灵力修炼了一整夜呢,何来的享乐。” 宋南时顿时商业互吹:“你也为了守夜了一整晚,你也很努力。” 两人这一波吹的身心愉悦。 悄咪咪从玉佩里溜出来准备听个墙角的柳老头:“……” 你们昨夜不是连角色扮演都上了嘛,合着最后居然是一个修炼一个守夜? 柳老头满脸的问号。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于是宋南时一抬眼,就看到了一脸便秘一般飘在不远处的柳老头。 她眼珠子一转,支开了云止风,佯装漫不经心般的走过去,但却在柳老头以为她这次还会像以前一样直接装没看见他走过去的时候,宋南时突然在他身前不远处停下脚步,冷不丁问道:“大师兄昨晚应该不是平白无故找我的吧?” 柳老头吓了一跳,硬生生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和他说话。 然后他就豁然睁大了眼睛,震惊道:“卧槽!你这是终于不装了?” 宋南时:“……是,我摊牌了。” 柳老头顿时就开始“啧啧啧”,整个鬼围着她转来转去,就像是在打量一种很新奇的东西。 宋南时:“……” 完了,还没说两句话,她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了。 她是闲得慌吗?要给这个老话痨摊牌?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道:“是大师兄有事找我还是你有事找我?” 柳老头一边啧啧啧一边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事?你算出来的?” 宋南时白眼一翻:“大师兄没事不会大半夜跑过来的。” 见柳老头还一脸的惊奇,没完没了了,她扭头就要走。 柳老头见状,不情不愿道:“行行行,是我有事。” 宋南时定住,回头看他,示意他有事快说。 然后这老头便石破惊天道:“我认识沈病已,我当年就是被他杀的。” 宋南时一惊,直接站住了。 她左右看了看,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柳老头却摇头,道:“不必,其实我要说的也不多。” 他神情很平静,道:“那个时候他对外宣称自己叫沈知酩,主动结交我,我们无话不谈,相伴游历,很快成为挚友。” 宋南时皱眉:“他也会和人交朋友?” 柳老头笑了笑,道:“他会不会和人交友我不知道,但那个时候,我却是真的感觉到,他是真心拿我当朋友的。当然,有可能是他演技太好,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眼神太差,但这都不重要。” 他顿了顿,道:“然后我就死在了他手上。” 宋南时:“……” 交朋友吗?要命的那种。 柳老头继续:“这许多年我都很不解,他为何要突然动手杀我,但是这段时间我却渐渐明白了。” 他看着宋南时,道:“他杀我的时间,正是在对叶家动手之前,他在测试自己的化身能否抵消自己身上的业果,而我就是那个试验品。” 宋南时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她神情平静道:“要我给你报仇吗?看着大师兄的份上,我不收你钱。” 柳老头就哈哈大笑。 他眉目舒朗道:“以前我觉得你们几个师兄妹性格天南海北,现在却觉得,你们有些时候还真像。” 宋南时挑了挑眉,道:“为何?” 柳老头:“差不多的话,你大师兄也说过,他既然已经说了,那我就等着他为我报仇了,你嘛,就顾好姓师的那小子就行了。” 姓师的小子…… 宋南时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然后她就一言难尽道:“你是说,师老头。” 柳老头:“就是那小子。” 宋南时就沉默了一下,看着柳老头胡子眉毛花白的模样,又想了想师老头,一言难尽道:“你就非要占这个便宜?” 柳老头眼睛一瞪,道:“什么叫占便宜?我和他师尊是一辈,虽然那狗东西不是个人,但若是真论起来,姓师的也得管我叫一句师叔。” 宋南时:“……” 那她就得叫师叔祖。 好家伙,直接长了两辈,师老头要是听见了能原地气炸。 她只能沉默以对。 柳老头看他这个反应,不太满意,但还是道:“行了,我这次找你,是想告诉你两件事,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觉得你应该能用得着。” 宋南时:“和沈病已有关?” 柳老头点头。 他平静道:“其一,我和沈知酩,也就是沈病已一起游历的那段时间,发现他的身体非常不好,几度我都险些以为他已经病入膏肓,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对他很是照顾,平日里对他也几乎没有防备。” 身体不好…… 宋南时若有所思道:“与叶秦州相比呢?” 柳老头嗤笑:“叶秦州和当初的沈知酩……沈病已比起来都能算得上身体健壮了。” 他顿了顿,道:“而且,他十分不喜欢别人说他身体的事,甚至颇有些讳疾忌医,有一次他眼看着身体已经十分不好,我都以为他快不行了,但他却连请医修都不肯,我都想强行抓他看医修了,谁知道到了第二日,他的身体却又突然好了……” 那时候,柳老头只觉得庆幸,以为自己的挚友熬过一劫。 但是现如今,以前从未发现的一些细节不由得浮上心头。 比如他身体恢复的那天,隔壁客栈有一个修士突然暴毙,据说是邪修所为,可他当时只顾得上自己挚友的身体,听过了也没有多想。 但是现如今……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前几日知道沈病已就是沈知酩时,还以为他是一开始就在算计我,所以都不愿意用本名,可是现在看来,固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怕是他本就不喜欢这个本名吧。” 沈病已。 他都对自己体弱的事情忌讳成这样了,又怎么会喜欢一个这样的名字。 宋南时听得若有所思。 沈病已,体弱多病? 按理说,本体是怎样的,化身就差不多也是什么样的,可是沈病已的那几个体外化身,而今可是一个比一个健壮啊。 是之后有什么奇遇身体治好了?还是说…… 宋南时突然就想起了沈病已对当年的沈家现在的叶家下的诅咒。 若是按他分化出第一个化身的时间来看,叶家应该是第一个被他这么大规模下诅咒的人家,之前哪怕是有,恐怕也只是小打小闹。 因为他身体不好。 他身体若是健壮也就罢了,身体虚弱,若是再行诅咒之事,而且是大规模的诅咒,哪怕一开始或许能用影鬼吸取别人气运增强自身,但这样做也沾染业果,以他那时的身体,怕是只一个小雷劫他也承受不住。 所以第一个化身,既是承担他的血脉诅咒,也是承担他的业果。 于是第一个化身死了。 但是之后,无论是影二影三还是影四,可都活得好好的。 也就是说他之后并没有用化身承担业力,但是不管是收师老头为徒的时候还是其他时候,他都没少作恶,甚至动辄屠村,仍旧也活的好好的。 他遇见师老头时,正是在自己的一次雷劫之后,那次雷劫他险些身死,师老头口中那一村枉死的人怕都是被沈病已用影鬼吸走了寿数,他这才撑过了雷劫。 但既然能撑过雷劫,说明他的身体就算没好,也不像柳老头说得那般体弱了。 这其中的差别,只是因为他诅咒了叶家。 宋南时沉默了片刻。 从前她不明白叶家究竟做了什么,让沈病已不惜耗费一个化身也要对叶家下血脉诅咒。 但若是……沈病已下的血脉诅咒,是将叶家死去的弟子和颓势的气运,全都通过血脉滋养他自身呢? 叶家越来越颓势,沈病已已经不见柳老头口中的病弱。 那叶家……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出了这么个弟子。 宋南时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她问:“这是其一,那其二呢?” 柳老头想了想,慢悠悠道:“其二的话,我们那时既然是挚友,我自然问过他师承。” 宋南时精神一振,立时看了过去。 柳老头见状便笑道:“你别高兴的太早,他虽然与我说了,但我那时从未听说过他说得那个地方,既然他名字都是编的,焉知他口中的师承不是编来骗我的。” 宋南时:“你先说。” 柳老头:“他说,他师承万象塔。” …… 柳老头走了。 宋南时记下“沈病已从前体弱”和“万象塔”这两个关键词,也若有所思的离开。 然后她刚出远门,就撞上了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的师老头。 宋南时一惊,莫名有些心虚。 然后就听见师老头问:“你在和谁说话?” 宋南时:“……”大意了,没发现师老头在外面。 她心虚:“我没有。” 师老头就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道:“这世上,有些人会因为生前执念太深死后不入轮回成为恶鬼,但恶鬼终究占了一个恶字,我不知道你怎么能看见它的,但你再可怜它也最好别做什么,你敢帮他,他就敢吃了你不吐骨头。” 宋南时眼看他想歪了,立刻道:“不是我,这……是大师兄身边的人。” 师老头眉毛一动,道:“你大师兄身边的恶鬼?我就说!他身边的气运波动怪怪的,明显是两个人,我还以为他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呢!” 正想解释不是恶鬼的宋南时:“……” 她惊奇:“你看出来了?” 师老头一甩袖子:“我可是卦师!” 宋南时咂摸了一下,就斟酌着把大师兄身边跟了个老爷爷,那老爷爷还是被沈病已背刺的挚友这件事说了。 师老头刚开始还听得很有兴致,听着听着,不由得就沉默了下来。 他静了一会,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宋南时看了他一会。 她想让他走出对沈病已的心魔,但这不是个好时机。 于是她想了想,道:“他说你该叫他师叔。” 师老头:“??” 师老头勃然大怒! 他跳脚道:“放屁!他死的时候还没我大吧!我叫个鬼的师叔!” 然后宋南时就眼睁睁地看着这老头气势汹汹的就去找大师兄。 宋南时跟了一段,就见他一路找到了大师兄院子里。 好消息是,他看不到柳老头。 坏消息是,他能看见大师兄。 于是,宋南时就一脸懵逼地看着师老头盯着大师兄看了半晌,对着他就开始输出。 宋南时:“……” 大师兄:“……” 他提着剑茫然地站在原地,被师老头怼着脸输出,他身旁就是拍着大腿嘎嘎笑的柳老头。 两个人一个看不见,一个看得见但对方听不见,夹在中间的大师兄就成了集火对象,被喷的一脸唾沫。 被老头淹没,不知所措。 他求助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在了宋南时身上。 宋南时沉默片刻,突然冲他拱手,飞快的溜了。 这时云止风也从房间走了出来,看着师老头骂江寂,很是茫然。 他问:“江兄怎么惹到师前辈了?师前辈气性这么大。” 拱火的宋南时:“……谁知道呢。” 江寂就这么被两个老头围着,从大早上喷到了大下午。 一个别人看得见的老头,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老头,他都不知道他们彼此沟通都成问题,只偶尔把他当传声筒,为什么还怎么能骂。 江寂被骂的心力交瘁。 就在这个时候,叶黎州扛着他哥风尘仆仆地来了。 真的是扛着来的。 他们进门的时候,宋南时都眼看着叶秦州都开始翻白眼了。 宋南时大惊,连忙迎了上去,江寂却大喜,连忙摆脱两个老头,也迎了上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乱了一阵,叶秦州好歹是没死在自己亲弟弟手上。 宋南时刚松了口气,就见叶秦州熟练的一拿帕子,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咳咳咳,然后吐血。 众人:“……” 这熟悉的感觉。 只有他弟一个人大惊:“哥!!!” 宋南时见状扶额,直接大手一挥,道:“把他抬进客房,我现在就帮他解除诅咒。” 她怕被这么折腾一番,她再晚一会儿动手这人就当场暴毙。 叶秦州想说什么,但叶黎州闻言二话不说,扛起自己哥哥就往房间跑。 叶秦州“噗”的一声,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宋南时:“……” 一段时间没见,这对兄弟真的越发离谱了。 这么折腾也没死,不得不说,叶秦州命大。 她追上去就连忙把叶黎州赶了出来,鸡飞狗跳的折腾一通,转过头就对上了叶秦州的目光。 她不由得一笑:“好久不见。” 叶秦州也笑,神情很平和:“也没多久。” 他顿了顿,道:“我还以为再见你,得是几百年后,你掌握乾卦,功成名就,我还想着怎么活个几百年呢,谁知道你也没让我等多久。” 宋南时笑,指尖闪出一点金光。 她道:“我这不就来履行约定了嘛。” 金光闪过,没入叶秦州体内。 叶家一千年来的痛苦挣扎,终究了结了。 叶秦州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里前所未有的轻松,突然就笑出了眼泪。 …… 当天,叶家兄弟都很高兴。 然后他们就决定请客,一定要请客。 叶黎州信誓旦旦道:“我今天一定要请你们吃一顿!你们谁都别拦我!” 转头就见众人排排坐好,郁椒椒甚至还端着碗,十分期待的样子。 叶黎州:“……” 叶秦州沉默片刻,就道:“去山上打些野鸡野兔吧,我今天亲自动手。” 以为真请客的众人:“……” 真不愧是你。 眼看着两兄弟真出门打野兔了,众人蹲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宋南时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小师妹身上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她身上少了什么。 然后她猛然就睁大了眼睛:“师妹,你兔子呢?” 郁椒椒看向自己的手臂,也一怔。 她慌忙起身:“坏了!他跑出去了吗?不会被叶家兄弟当野兔打了吧!” 而此时,一只黑色的兔子正悄无声息地顺着墙根溜出了院子,一路嗅着什么,鼻子耸动,眉头微皱。 下一刻,他就被人提溜了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目瞪口呆的脸。 那人震惊道:“你是……太子?” 池述安:“……” 兔子开口,发出了人的声音:“你是何人?就是你留下气味引孤出来的?” 他一开口,那人连忙把兔子放下,道:“属下狐族胡不知,五十七年前,曾被选过太子的侍卫,只不过呆了几天就因故回了家乡。” 池述安想了想,了然:“你就是当年那个因为进厨房偷鸡被开除的侍卫?” 胡不知:“……是。” 黑兔两只前爪搭在膝盖上,整只兔正襟危坐。 他威严:“你是来找孤的?” 胡不知立刻道:“属下听闻太子失踪,就在人族找了整整一年,只求能迎回太子!幸而苍天不负!” 他语气激荡,池述安就听得有些感动。 他正想说什么,突然之间,就见胡不知衣袖里掉出一个东西。 他低头看,胡不知也看。 只见那是一张妖族皇室对寻找太子的悬赏密令。 密令上,找到他能奖赏灵石二十万。 池述安:“……” 他抬头看。 胡不知尴尬地笑了笑,整个人心虚到不行。 他其实只是在人族游历,碰巧遇见的太子,又刚好想起了这张密令,就想卖个好。 谁知道…… 但池述安却没空理他,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东西,绝对不能让宋南时看到! 否则,她转头就能把他卖去妖族!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觉得,她绝对知道自己就是妖族太子! 然而正在此时,身后就传来一个恐怖的声音。 宋南时:“师妹快看,你的兔子在这里!咦?这是什么?” 第115章 池述安背毛都炸了起来,整只兔毛骨悚然。 这一刻,他发挥出了一只兔子应有的矫健和灵活,从正襟危坐的姿势后腿一弹高高跃起,整只兔十分精准的趴在了那密令上,然后抬眼就冲自己的怨种下属狂使眼色。 下属怎么可能从一只兔子的眼睛里看到什么信息,整个人都很茫然。 但拿着命盘匆匆找过来的宋南时却因为对方这反常的动作微微眯起了眼。 她看了看池述安,又看了看他身下的那张纸,当即就要上前。 这一瞬间,池述安重新回忆起了被麻辣兔头支配的恐惧。 他毫不怀疑,只要看到这张二十万的密令,这恐怖的女人不但会把他卖掉,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甚至能把他反复卖掉。 但是现在他根本不想回去。 他虽然能变成人形了,但身上的伤势尚未恢复,而且当初伏击追杀他的始作俑者是谁他至今毫无头绪。 他又和父亲关系平平,回去也只有自己的势力可以依仗,在他势弱的情况下,现在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更重要的是…… 池述安一顿,心中不由得浮起淡淡地悲伤。 更重要的,郁椒椒至今没法接受他能变成人的事实。 他觉得到现在她还肯养着他,而不是在当初他刚变成人形时就把他扔了,其一是因为他的椒椒心地善良美好,和他相处这么久,不忍他无依无靠流落在外,其二就是因为他死皮赖脸……咳,他战略性示弱,让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妖,离开她就必死无疑。 他的椒椒还是很有责任心的,几番纠结之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留了下来。 但是他觉得,宋南时这个邪门的卦师肯定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甚至怀疑她看见他第一眼时就知道他是谁。 要是这个女人一说,椒椒知道了自己非但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小妖,还是妖族太子,那肯定会欢天喜地地把他送回妖族去,给她师姐换那二十万。 他的努力必然会付诸东流。 ……说不定临走前还会因为没说实话被椒椒再打一顿。 这么一想,池述安就觉得身上隐隐作痛,顿时更悲伤了。 他一年多来费尽全力,但到现在还不能在椒椒面前变成人形,甚至只要他一开口说话,椒椒就会控制不住的亮拳头。 他身上一层叠一层的伤痕,全是他努力过的证明。 可是宋南时呢?她要是开口,椒椒肯定给她换那二十万。 一面是悲伤,一面又是被郁椒椒的拳头支配的恐惧,两厢作用之下,池述安直接潜力爆发,在宋南时眯着眼睛伸手揪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揪起来那一刻,两只后腿大力一蹬,直接将那张密令蹬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缓缓飘荡了两圈。 那一刻,池述安的视线定格在那密令上,宋南时的视线也落在那密令上。 一秒拉成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那密令晃晃悠悠,精准地落到了胡不知怀里。 胡不知一脸懵逼。 但他哪怕再笨,现如今也看出来太子是不想让人看到这密令了,马上就机灵了一回,眼疾手快的抓过密令就塞回了衣袖里。 宋南时顿了顿,将兔子提溜到自己眼前,冲他和善一笑。 池述安被她笑的满心惊恐。 这……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应该没看清密令上写的是什么吧? ……应该没有吧? 池述安心慌。 宋南时却直接把兔子丢给了身后的小师妹,十分慈爱道:“师妹,这是你的兔子,没事。” 郁椒椒下意识接住,笑得甜甜的:“多亏了师姐。” 池述安晕晕乎乎的落在了心上人怀里,一抬头,心中的慌乱立刻被她甜甜的笑容治愈。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此生无憾了。 然后郁椒椒就抱着他,下意识一用力。 咔嚓。 池述安兔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 对面的胡不知也听到了这个声音,立时惊恐地看了过去。 就看到自家太子正用一只兔爪扶住另一只兔爪。 然后“咔嚓”一声,面不改色地把断掉了手臂接了上去,随即抓紧时间趁着郁椒椒还没嫌弃地把他甩出去,趁机贴贴。 胡不知:“……” 原来他们太子失踪之后,过得就是这般水深火热的日子。 他正纠结自己身为妖族子民,还曾是是太子的下属,要不要解救一下太子,就见太子自己一张兔脸上已经因为贴贴洋溢起了幸福的笑。 胡不知:“……” 完了,太子这是都被打傻了啊。 他再次看向宋南时和郁椒椒时,眼神都不对劲了。 刚开始他上山,只是因为听到了合欢宗继位典礼上发生的事情,知道这里有个了不得的人物,但现在看来,这岂止是了不得啊! 这简直就是魔鬼啊! 他们太子跟在这群人身边,这都给逼成啥样了啊! 胡不知再看了一眼抓紧时间贴贴的太子,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然后一转眼就看到了正和善微笑的宋南时。 胡不知:“……” 他被她笑得有点怕。 宋南时温和开口:“胡公子是吧?” 胡不知整只狐狸都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恭敬道:“没想到宋仙子还记得我。” 宋南时顿时更和善了:“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她笑眯眯道:“胡公子是怎么碰见我家师妹的宠物的啊?” 胡不知因为“宠物”这个称呼心里颤了一下,然后便绞尽脑汁道:“就……在下散步到这里,突然就碰见了您师妹的……宠物,碰巧而已,碰巧而已!” 宋南时还是笑眯眯:“原来是这样,那多谢胡公子了,我们还怕他跑丢了呢。” 胡不知干笑:“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宋南时就不说话了,转身道:“兔子也找到了,师妹,走了。” 郁椒椒此时已经把兔子从怀里提溜了出来,嫌弃的挂在了肩膀上。 池述安丝毫不以为意,也就没有发现宋南时不着痕迹打量他的目光。 一行人就这么走了。 胡不知看着他们的背影,纠结了一下自己要不要救人。 好歹是太子来着。 但是想想他们太子都被整治成这样了,他自己又孤身一狐…… 他没纠结多久,十分塑料下属情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算了,反正他已经不是太子的下属了。 他掏出衣袖里的密令看了看,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二十万灵石固然好拿,但也不是他能拿得起的。 现在妖族形式这么复杂,太子又弱势了下来,救人之前,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挣“从龙之功”这个本事。 还是回家吃□□。 胡不知毫不留恋,转头就走。 …… 而宋南时一路都在若有所思地看着池述安,看得池述安都从心上人的身上回过了神,一转头,对上宋南时打量的视线,一时间毛骨悚然。 他顿时僵硬地回过了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然后,他就听见宋南时若无其事般问郁椒椒:“小师妹啊,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池述安也很好奇,一时间都忘了恐惧,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然后就见郁椒椒认真思索了起来。 然后她认真道:“我不喜欢人。” 池述安:“……” 他心凉了半截。 而宋南时则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 然后她又问:“那你喜欢钱吗?” 郁椒椒跟着宋南时这么久,也学到了某些精髓。 于是她老老实实道:“喜欢。” 池述安:“……” 他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听宋南时循循善诱道:“那二十万灵石,你觉得多不多,你想不想要。” 池述安:“!!” 她果然还是看见了! 完了。 他命不久矣! 等回到住处时,池述安整只兔子都颓丧了下来。 云止风见他们回来了,刚想打招呼,就觉得这兔子有点不对劲,看了一眼宋南时,不由得问道:“它怎么了?” 宋南时若无其事:“应该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时候叶家兄弟也抓了野鸡兔子回来,叶黎州提着一只兔子就开心地问道:“这兔子要怎么做?” 宋南时看了一眼,温和地建议道:“麻辣兔头吧。” 池述安僵硬了片刻,沉默地把自己往郁椒椒头发里藏了藏。 然后他们真吃了一顿麻辣兔头。 等到了下午,好不容易安置了自己两个师兄弟的姜垣终于出现,将约定给他们的赏金如数奉上。 原本说好的是五万灵石,但是因为中途姜垣自己主动提价,到了宋南时手上的时候,直接就变成了十万灵石。 十万灵石啊,饶是他们中最富有的诸袖都开了眼。 宋南时难得大方,当场就开始分灵石,几人推辞不过,意思意思一人拿了一万灵石。 毕竟主要的力还是宋南时出的。 所有人都觉得宋南时这次格外大方,连池述安都忍不住觉得,宋南时这次既然这么大方,那指不定就是不需要他那二十万灵石了。 正巧这时,云止风问:“你这次怎么如此大方。” 宋南时就大手一挥,道:“没事,我算到我日后还会有大笔收入。” 大笔收入的池述安:“……” 完了,她贼心不死。 但贼心不死的宋南时却也没再做什么,只时不时用那诡异的目光看着池述安,看得他毛骨悚然。 他就这么被盯了两天,盯的叶家兄弟都启程回中州城了,宋南时还是按兵不动。 当天晚上,他没忍住,看着郁椒椒心情不错,就想和她交代一下这件事。 然后他就开口说话了。 清朗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椒椒啊……” 刚吃饱饭很开心的郁椒椒:“……” 她笑容逐渐消失,僵硬地看向发出人声的池述安。 池述安一看就觉得不对,正想挽救,就见郁椒椒惊恐之下一拳挥了过来:“你不要说话啊啊啊!我控制不住自己!” “嘭!” 池述安软软的从墙上滑落。 他当即熟练的摸了摸自己的肋骨,然后惊喜的发现居然只断了一根。 一根肋骨而已,从前的他或许需要一天来恢复,现如今的他连半个时辰都用不到。 椒椒居然只打断了他一根肋骨,椒椒手下留情了,椒椒果然爱他! 越打越抗揍的妖族太子感动的想。 房门外,听见小师妹打兔子赶过来看看的宋南时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 云止风也从一旁走了出来,不由得道:“这只兔子……怎么好像越来越耐打了?专门修炼铜皮铁骨的体修也挨不住小师妹这一拳吧?” 宋南时若无其事:“这不正好嘛。” 云止风就看了她两眼,顿了顿,有些酸溜溜地道:“你这几日一直盯着那兔子看,你是想吃兔子了吗?我可以帮你抓。” 宋南时:“……” 她哪里是想吃兔子啊,她是在评估自己还有没有道德。 比如能不能卖了小师妹未来道侣换它个二十万之类的。 事实证明她道德感还是很高的,犹豫了这么多天,硬是没敢下手。 她可真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 或许该问问小师妹想不想要道侣了。 宋南时若有所思。 而一旁的云止风见她不说话,就不由得开始盘算起了自己要不要大半夜的去抓兔子。 但还没等他抓兔子,仙盟长老就大半夜的上门了。 他来的匆忙,宋南时一见他进门就不由得问:“长老是来给我送死了么抄家的灵石了吗?” 这几日仙盟对死了么的资产进行收缴,动作不可谓不大,宋南时一直等着仙盟长老给自己分一杯羹,见状就不由得暗示。 仙盟长老一顿,干笑出声。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道:“我是来给你们送邀请函的。” 宋南时失望了一下:“不是灵石啊。” 仙盟长老:“……” 他强行转移话题,道:“是妖族的邀请函。” 房间里的池述安听到妖族,耳朵一动。 宋南时也是心中一动。 她接了过去,翻开一看,沉思道:“仙道大会?这是什么?” 仙盟长老笑道:“是仙盟和妖族联合举办的两族交流大会,旨在让两族青年才俊互通有无。” 宋南时了然。 也就是说把两族能打的年轻人放过来比一比,告诉对方自己未来可期,大家都别搞事。 宋南时不怎么了解这什么仙道大会,也没什么特殊反应。 但门内竖耳朵听着的池述安却不由得惊诧。 仙道大会不是每三十年一次吗?离上一次大会还没过去二十年,怎么突然又开始了?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仙道大会上,他这个妖族太子不能不出场,虽说妖族皇室内部都已经发了密令,该知道他失踪的都知道了,但是大部分妖族还是不知道,若是仙道大会自己不出现,被妖族普通修士知道了,他必然地位不稳,但若是他回去…… 池述安一下子进退两难。 而这时,云止风这个有所了解的也问了起来。 “仙道大会提前召开了吗?为何这么突然?” 仙盟长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之前一直没有动静,也就是在昨日,仙盟盟主和妖族妖皇突然同时宣布,因为近些年两族人才济济,仙道大会提前举行。 但是个人都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而且,他还被特意交代了,一定要邀请宋南时等人。 他便笑道:“约莫是两族近些年人才频出吧。” 宋南时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都不置可否。 宋南时只笑道:“那这请帖,我们就先接下吧。” 仙盟长老松了口气,就要走。 宋南时想起什么一般,立刻提醒道:“哦对了,那个死了么……” 仙盟长老咬了咬牙,强颜欢笑道:“死了么这件事,仙子也立了大功,我明日就让弟子给仙子送灵石来。” 宋南时满意,温和笑道:“我也不要多,你们仙盟职责所在,意思意思给给就行。” 仙盟长老很想意思意思。 但他不敢。 他悲愤的走了。 他一走,宋南时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立刻去了小书房。 而此时,房间里的池述安也觉得,他得去见见他们了。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肋骨,悄无声息的溜出了门。 …… 此时,妖族和人族的交界处。 一座破败的高塔矗立在山林之间,高塔前,两个中年男人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这两个蹲的和村头二大爷似的男人,一个穿着妖皇冠冕,一个腰上挂着仙盟盟主令牌。 盟主先叹气:“这塔怎么突然就有动静了?” 妖皇也叹气:“你问我我问谁?朕离得最近,赶过来的时候封印已经破了,朕差点吓死。” 两个人又一起叹气。 半晌,盟主问:“仙盟炸开锅了,都在问我为何不和他们商量就突然提前开仙道大会,我可什么都没交代呢,这仙道大会真的有用吗?” 妖皇有点得意,因为他在妖族还挺□□。 他道:“据先辈留下来的话说,一线生机就在仙道大会上,为了以防万一,咱们不是还给怀疑的对象都发了邀请函吗?这总是万无一失了吧?” 盟主嘟囔:“先辈们怎么这么确定那带来一线生机的人就一定会出现在仙道大会呢?万一人家不来呢?” 妖皇也叹气。 这么突然,他儿子还没找到呢,也不知道要不要再提一下赏金。 …… 而这时,宋南时正在书房里为了二十万和池述安大眼瞪小眼,旁边还有一个一脸懵逼的云止风。 云止风:“小师妹的兔子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然后兔子就说话了:“宋仙子,咱们合作吧。” 云止风惊:“兔子说话了!” 他当即上前就要把兔子拿下。 宋南时连忙按住他,安慰:“这是妖族太子,咱们要尊重一些。” 云止风更惊:“妖族太子?” 宋南时没理他,问兔子:“太子想怎么合作?” 兔子挺胸抬头:“孤可以让你们赚那二十万,但是宋仙子要确保孤回去之后,平安无事。” 他说完,正等着宋南时谈判,云止风一把就将他提了起来。 太子震惊:“我是太子!” 云止风头也没抬:“妖族皇室为犼兔,我得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太子挣扎:“你!你大胆!” 他看向宋南时,想让她管管。 但宋南时就假装自己没看见。 然后她谈判道:“我可以答应,但有个条件。” 太子一边挣扎一边勉强道:“你说!” 宋南时当即道:“咱们可以这样,我先把你卖……把你送进去,赚个二十万,然后你再逃出来,我再把你送进去,再赚个二十万,届时我拿四十万,也必然会尽双份努力,给你提供双倍安全感,咱们合作双赢,岂不是美滋滋!” 太子:“!!” 他震惊地看着她,一时间连挣扎都忘了。 宋南时理所当然。 云止风当没听到。 他颤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你们!”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两口子! 第116章 池述安一脸自信地来了,垮着个批脸回去。 宋南时从背后看着那兔子沉重背影,心中升起了那么一丝丝的愧疚,然而一想到四十万,那点儿愧疚立马就没了。 倒是云止风良心尚在,看了池述安一眼,迟疑道:“我们这是在霸凌他吧?是我的错觉吗?” 宋南时心说你的直觉还挺准。 但面上,她却幽幽道:“不,我已经很克制了。” 宋南时嘴里还能有“克制”这两个词,让人很惊奇。 云止风不由得看了过去。 然后就见宋南时意犹未尽道:“原本我可以卖他个四五次多赚几回钱的,可是现如今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我只准备卖他两次,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应该感恩。” 云止风:“……” 那个妖族太子欠你一声谢谢。 云止风揉了揉额头,道:“那仙道大会是怎么回事?我刚刚算了一下,距离上一次仙道大会也才十八年,这也太过突然了,他们给出的理由根本立不住脚。” 什么因为这些年人才辈出,所以两族决定提前举行仙道大会。 只有傻白甜才会信这种一看就是随口编出来的理由。 云止风刚这么想着,就听外面,傻白甜江寂边从他们窗下走过去,边自言自语道:“……这些年两族人才都已经多到要提前举办仙道大会了,看来我还是短浅自大了,需得继续努力才行。” 然后龙傲天便动力十足的独自内卷去了。 云止风:“……” 宋南时:“……” 两人对视了一眼。 云止风沉默道:“他信了。” 宋南时:“……是。” 她觉得有些丢脸,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然后她强行拉回话题,道:“仙道大会这么大的事,肯定不能是说提前就能提前的,妖皇那里也就算了,这一任的妖皇在妖族算得上是独断专行,他若是说提前的话,妖族哪怕是有人有异议也会被很快压下去,但仙盟盟主和妖皇可不一样啊。” 仙盟算是修真界各个宗门、世家、城邦联合组成的一个管理协调机构,理论上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平衡势力、协调各方,但实际上做的大多是管理户籍的活,比如给各个宗门登记备案,以免他们成为野鸡门派;给各个散修登记备案,以免他们作恶找不到人。 当然,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其实是收税来着。 而仙盟盟主的性质其实和武林盟主差不多,虽说名义上是盟主,但实权有限,妖皇可以独断专行,但是仙盟盟主做任何重大决定都得和各大宗门世家商量才行。 宋南时是知道的,各大宗门世家其实都有往仙盟里派驻人手,就是方便仙盟做什么重大决定的时候和他们联系。 但是现如今仙道大会提前举行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没见各大宗门有什么动静,很显然他们也正一脸懵。 就比如宋南时所在的无量宗。 要是他们也知道仙道大会要提前举行的话,那这份仙道大会的请帖理应是由仙盟发到无量宗手里,再由无量宗发到宋南时手里,最后由无量宗掌门或者长老带队去仙道大会。 而不是直接就把请帖跳过无量宗发到了宋南时手里。 看来仙盟也是突然做的这个决定? 而且仙盟长老也一无所知的样子,看样子这个决定甚至不是仙盟内部讨论过的。 难不成还能是仙盟盟主和妖族妖皇凑到一块喝大了,然后一拍脑袋就这么决定了? 宋南时:“……” 妖皇也就罢了,仙盟盟主就不怕各大宗门炸锅吗? 还是说……已经炸锅了? ……他们真能同意吗? 一旁,云止风正翻着他们这份邀请函,看了片刻,沉思道:“而且这次仙道大会还是在妖族举行。” 宋南时:“妖族怎么了?” 云止风就道:“仙道大会本应是在妖族和人族轮换举行,上一届的仙道大会是在妖族,这一届本应轮到人族的。” 但是现在非但提前举行了,而且还是在妖族。 宋南时想了想,问道:“上一届仙道大会你去了吗?仙道大会里都有些什么?” 云止风闻言顿了顿,很有些不好意思道:“上一届仙道大会我收到了请帖,但那时我带着弟子外出做任务,所以没有去参加。” 宋南时了然。 什么带着弟子外出做任务,八成是云家不想让自己的麒麟子扬名。 宋南时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可惜道:“十八年前我才刚出生,无缘得见仙道大会是什么样了。” 云止风:“……” 他莫名觉得自己胸口中了一箭。 十八年前,他都能带着家族子弟到处跑了,宋南时才刚出生…… 他就沉默了下来。 宋南时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了?” 云止风语气沉郁:“无事,我们继续吧。” 他神情低落,眼眉低垂,但还强装若无其事。 看起来就很可怜巴巴的。 ……这还继续什么啊。 这时候还不哄男朋友,那就不是人。 宋南时上前就啄了一下他的嘴巴,很快又离开。 云止风停顿片刻,几乎是立刻追了上去,按住她的后脑就压了上去。 宋南时觉得自己的嘴巴都被咬了一下。 她“嘶”了一声,故意道:“你不是说继续吗?” 云止风又压了下去,含糊不清道:“是啊,我在继续。”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舌根一疼。 宋南时:“……”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 而这时,慢腾腾摸回郁椒椒房间的池述安也在酝酿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对别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他来说,不成功则成仁。 他摸回去的时候,郁椒椒刚吃完夜宵,餐桌旁摞了六七个空碗,她摸了摸肚子,看起来很开心。 池述安立时就松了口气,觉得现在很安全。 然后他立刻抓住这个安全的机会,当着郁椒椒的面,开口发出人声:“椒椒!” 郁椒椒立时一僵,惊恐地看了过来,小拳头蠢蠢欲动。 池述安一看到那拳头就觉得胸口的肋骨隐隐作痛,但又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可爱,一时间痛并快乐。 但他知道椒椒可爱的代价就是自己的肋骨,于是他当即立断地开口:“椒椒!你冷静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眼看着她停都不带停,那拳头马上捶到了他胸口,他立刻补充:“你师姐也知道的!” ……然后那拳头就停了。 池述安看着那拳头,突然心酸。 原来他说了这么多,都比不上一句她师姐。 但他心酸了一会儿也就习惯了,这时郁椒椒已经问道:“师姐怎么了?” 池述安停顿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谨慎道:“当然,在说这个之前,我得先对你坦白一件事。” 郁椒椒也很警惕:“你说。” 池述安飞速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其实不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妖我的真实身份是妖族太子!” 随即他立时熟练的两只兔爪抱头,做出了一个挨打的姿势,安详道:“好了,你可以打了。” 上当受骗了之后本应很愤怒的郁椒椒:“……” 她是打,还是不打? 最终,自爆了妖族太子身份的池述安还是挨了两拳。 他揉了揉掩盖在黑毛底下的乌黑眼圈,觉得很满足。 他骗了她,这么大的事,她居然只打了他两拳,她可真温柔善良。 她心里一定有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原本她连自己的声音都不能听见,但现在他最起码能用原型和她说话了。 所以这两拳挨得值。 妖族太子在内心pua完自己,然后便看向一脸纠结的郁椒椒,安慰道:“椒椒,你的手不疼吧?你出气了吗?要不要再打两拳?” 郁椒椒:“……” 她好害怕。 师姐!这个妖他不仅是个妖族太子,他好像还是个变态! 她咽了咽口水,谨慎道:“你要说什么,还不快说!” 她居然没打,池述安心里还遗憾了一下。 然后他便谨慎地、斟酌地将他们这次的妖族之行和他与宋南时的那场交易说了出来。 他还暗搓搓道:“宋仙子准备拿我换两次赏金。” 郁椒椒震惊。 池述安一看她的反应,舒心了一些。 然后就听郁椒椒震惊道:“师姐居然只准备拿你换两次赏金?她不该换个五次吗?这不是她的为人啊!” 池述安:“……” 他疲惫道:“总之,我当初是在北境被截杀之后才流落至此的,我到现在也没有查清楚当初截杀我的人是谁,我兄弟虽多,但我当太子之前他们已经被我治的服服帖帖,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我怀疑是我父皇的敌人,所以到了妖族之后,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话没说完,他就听见“嘭”的一声,桌子碎了。 他一顿,抬头看过去。 郁椒椒立时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听着有点害怕,就……” 她道:“用力了些。” 池述安:“……” 他看着那张碎的彻底的桌子,突然就觉得,他或许不用担心了。 …… 第二天,宋南时收到了仙盟那边派人送来的五万灵石。 宋南时觉得仙盟有点小气。 但她也没嫌弃,收下了之后就准备启程。 然后她就被告知,他们想去妖族,得先办入境令。 宋南时:“……” 她费解:“入境令?” 仙盟弟子却很理所当然道:“妖族又不是人族管辖的地方,没有入境令擅闯的话,那和挑衅妖族有什么区别?宋仙子,为了两族和平,您得先办入境令。” 宋南时:“……” 懂了,就是跨国护照。 她不由得看向了池述安。 他也没有入境许可吧?那他这种情况,算不算非法偷渡?她要是给举报到仙盟,有没有奖金拿? 她艰难地拉回了拿他换奖金的念头,询问入境令是怎么办的。 最重要的是,要办多长时间。 仙盟弟子笑得憨厚:“很快的很快的。” 然后他们就走了整整半个月的流程。 这效率慢到有经验的诸袖都觉得过分了。 宋南时心里却有些明白。 这几日,她接到了宗门的通讯符,询问她仙道大会邀请的事。 很显然,就和宋南时猜的一样,仙盟盟主和妖皇先斩后奏了,各大宗门一脸懵。 问完之后掌门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她尽管去,届时妖族会和。 现在这个情况,八成就是仙盟先斩后奏后各大宗门闹开了,但仙盟不想仙道大会生波澜,就只能卡着入境令,趁着被邀请的人不能入境这段时间把这件事解决了。 到第十六天,他们的入境令终于下来了。 于是宋南时也知道,仙盟估计是搞定了各大宗门。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 但是入境令既然已经下来了,宋南时就辞别了好说歹说也不想千里迢迢跑妖族的师老头,一行人风风火火离开了合欢宗。 他们离开的时候,师老头来送他们,小宗主也来了,甚至连闭门不出的师惜娘都来了。 宋南时站在传送法阵上,回头,突然就冲师老头挥了挥手。 她大声道:“老头!你在无量宗等我回来啊!等我这趟回来了我请你喝酒!” …… 这次走,宋南时有钱了,直接坐上了传送法阵,倒腾了两个传送法阵,中间又走了三天,这才摸到了妖族的影子。 但是仙道大会的地方还不是这里,他们还要再穿过小半个妖族,去另一个妖族和人族的交界处才行。 宋南时迷迷瞪瞪,走到这里也撑不住了,拿着入境令入了妖族之后,找到一个妖镇就想先住下来。 妖族土著池述安一看这个镇子,就直接道:“我觉得,你们可能不想住在这里。” 宋南时疑惑:“为何?这镇子也不小啊。” 池述安就有些一言难尽道:“因为这里是蜂镇。” 他说到这里,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趴在郁椒椒肩膀上,压低声音,道:“蜂镇住的全是蜂妖,这群蜂妖的首领、也是蜂镇的镇长,是女王蜂,而女王蜂……” 他顿了顿,有些沉重,又有些敬畏道:“他们的种族,是一妻多夫制,而女王蜂,就是他们一族唯一能娶王夫的人。” 宋南时:“……” 众人:“……” 这一瞬间,宋南时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比如上辈子学过的蜂巢的等级结构,比如他们无量宗那个据说和一个同样是一妻多夫制种族的妖族姑娘跑了的师弟。 而且这刺激的设定,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进了海棠市。 众人对视一眼,最终,诸袖带着一分小心,两分激动,小声问道:“咱们要进去吗?” 宋南时顿了顿,控制不住跃跃欲试的内心,也小声道:“来都来了,那就……先进去看看?” 于是,在宋南时“来都来了”的魔咒之下,一行人眼神交流片刻,便谨慎地踏进了他们来到妖族之后第一个颠覆他们三观的小镇。 而刚一进去,宋南时就发现,这整个镇子里到处都在披红带彩,像是谁家在办喜事,可是看着整条街都缠着红绸的壮观场景,她又觉得这办喜事的排场未免也太大了些。 池述安一见就了然道:“应当是女王蜂又在娶夫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娶几个。” 诸袖闻言就吸了口气,小声问道:“几个?” 池述安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你别误会,这是女王蜂一族的习俗,就像你们人族中凡人一夫可娶多妻一样,女王蜂娶许多夫郎,在女王蜂一族也是很正常的。” 诸袖虽然早在上辈子就知道这只兔子是妖族太子,但是这辈子他就只在师妹身边当个兔子,还是临行之前三师妹爆出了他是太子这件事,诸袖这才意思意思跟着真震惊的大师兄假震惊了一下。 但是她还是很不习惯和一只兔子说话的。 可她还是认真道:“你放心,我尊重你们妖族的习俗,我就是觉得……嗯……” 大受震撼,并且跃跃欲试。 她和宋南时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道:“走,咱们看看女王蜂娶夫。” 两人兴致勃勃往前冲。 云止风叹息一声,也只能跟上。 池述安见郁椒椒也想跟上,想了想,轻声道:“椒椒,我们犼兔一族对伴侣都是极其忠心的。” 郁椒椒丝毫没意识到他想表达什么,她只突然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最终,她小声道:“不是必要的时候,你能别和我说话吗?” 池述安刚开始不明白,看着她纠结的表情,又懂了。 他顿了顿,熟练的双爪抱头,在她肩膀上趴下,道:“你打吧。” 郁椒椒:“……” 完了,完全下不去手。 救命啊师姐!这里有变态! 第117章 蜂镇的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因为仙道大会的缘故,拿着入境令的人族修士也不少,所以宋南时他们挤进去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他们顺着人流挤过了两条大街,挤的宋南时晕头转向,终于挤到了一条主街上,这里挂的红绸彩灯更多,而且路两旁一直有妖兵清道保证道路畅通。 宋南时一看就觉得这里很不一般,悄声问一旁一个看起来是人族的修士,“兄弟,大家怎么都挤在这里。” 人族修士被打扰,本来还有些不耐,但一转头看到对方也是人族,顿时多了两分异地见老乡的亲切,热情解释道:“这条街是女王蜂迎娶王夫的必经之路,你看那边。” 他手指着一个方向。 众人不由得顺着看过去,就见这条街的尽头直通一个阁楼,这阁楼样式古怪,一个个房间密密麻麻,一眼看过去,宋南时险些以为这是什么大型蜂巢。 而在这密密麻麻的房间里,有几个房间是敞开的,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坐着人。 宋南时迟疑:“这是……” 此时那个人族修士已经被挤走了,池述安这个妖族土著见状,默默开口解释道:“这是历代女王蜂娶夫之地,女王蜂的每个王夫都是在这里待嫁,这里仿蜂巢而建,算是遵循古礼。” 宋南时:“……” 神特么的古礼。 池述安继续道:“等会儿女王蜂应当会从自己宫殿里顺着主街走到这里迎娶王夫。” 宋南时就看着那一扇扇的门,若有所思道:“所以那开着的门里,就是女王蜂要迎娶的王夫?” 池述安点头:“正是这样。” 宋南时就数了一下有几扇门是开着的。 然后数出来四个。 宋南时吃惊不已:“女王蜂要娶四个王夫?” 众人也纷纷表示吃惊。 他们长大了嘴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周围蜂镇的蜂妖土著见了,一时间都莫名的有些优越感,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有个年轻蜂妖忍不住骄傲开口道:“四个算什么?女王蜂大人原本是准备娶八个的,人都定好了,但可惜前几日八个王夫中有两个打架,双双打破了脸,自觉无颜再做王夫羞愧退出,还有一个在他们打架的时候被牵连,也破了相,没法进宫了,而另一个嘛……” 他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道:“他被他们打架吓傻了,哭着闹着要回家,现在女王蜂还正哄人呢,所以这里才只剩四个了。” 众人:“……” 结个婚,八个人覆没了一半。 这蜂妖一族……有点彪悍啊。 池述安见他们一脸的震惊,默默补充道:“这也是蜂族的习俗。” 众人不由自主地就看了过去。 池述安带这些优越感解释道:“早些年,女王蜂娶王夫之前会将选定的几个王夫放在那蜂巢之中,王夫们在那蜂巢之中自相残杀,一夜之后,活下来的几人才能成为女王蜂的王夫。” 宋南时:“……” 武德充沛。 结婚之前还得来个大逃杀是吧。 这是什么恐怖小说剧情。 不过,交配季雄峰互相厮杀也确实是野外蜂群的习性。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池述安还叹息道:“不过毕竟是成妖了,这些年大家都收敛了许多,上一代女王蜂下令废止王夫自相残杀后这个习俗就名存实亡了,不过王夫们成婚之前斗殴,众人还是习以为常的,今天还能剩下四个王夫,已经好许多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流程就是女王自己选,选完之后他们在蜂巢斗,剩下的人就是王夫。 宋南时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神情复杂道:“你懂得不少。” 池述安谦虚道:“理所应当的。” 毕竟他是被当做下一任妖皇培养的。 了解了这些没用的知识后,宋南时再看向那“蜂巢”时的目光就充满了敬畏。 这些可都是大逃杀里的胜利者啊。 偏偏,身旁的蜂族还很有些羡慕道:“可惜我今年没被女王蜂大人选上,否则我也能进蜂巢了。” 宋南时:“……你很想和人大逃杀?” 那蜂族少年就挺起胸膛道:“能嫁女王而死,也是一种荣耀。” 宋南时看不懂,但宋南时大受震撼。 正在此时,街道的另一边,突然又一队士兵奔了过来,边跑边喊道:“传女王蜂大人令!今日大婚押后举行,女王蜂大人要二次重选王夫,凑齐八人举行大婚!” 这令声一声声传出去,众人顿时哗然。 宋南时也很惊讶,看向周围,本以为众人该是不解为多,但却见他们一个个都很兴奋。 她身旁的蜂族少年甚至激动道:“女王蜂大人还要再选王夫!我还有机会!” 他激动,另一个青年却很淡定,十分过来人道:“知道今年的王夫只有四人时,我便知道女王蜂大人肯定要再选王夫补足人数的,你啊,还是太年轻,不稳重。” 宋南时闻言,在一旁悄咪咪道:“四人和八人有什么不同吗?是不是这数字有什么深意?” 青年看了她一眼,然后淡定道:“不,没什么深意。” “但是四这个数不吉利,而八按你们人族的说法就是发财,所以女王蜂大人喜欢凑齐八个。” 宋南时:“……” 这个理由,她觉得十分合理。 她不由得悄悄问池述安:“他们都习以为常的样子,女王蜂押后婚期补充王夫这件事很正常吗?” 池述安就想了想,从记忆中扒拉出了蜂族的习俗。 他道:“王夫自相残杀的习俗还没废除的时候,经常有一夜过去所有王夫都同归于尽了的局面,所以重选王夫很正常,哪怕是现在,也有打红了眼之后王夫们打的没剩几个的情况,那时候也会补充王夫。” 宋南时表示大开眼界。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队士兵走过去,没过一会儿,一队浩浩荡荡的人群缓缓走了过来。 众人顿时就骚动了起来,她身旁的少年压低声音兴奋道:“是女王蜂大人来了!” 宋南时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很英气的女子骑马走在最前面,她的身旁就是一个被盖头蒙住看不清脸的男子。 身旁的少年见状,很有些嫉妒道:“应该是那个被吓走的王夫,女王大人亲自把他送回来了,这王夫何德何能啊,据说他还不是蜂族,甚至不是妖族。” 那就是个人族? 宋南时好奇地看过去。 旁边的青年则道:“八成是女王喜欢他,他退出了也不愿意放人,还亲自把人送回来了。” 少年顿时更嫉妒了。 正此时,女王蜂已经带人走到了“蜂巢”之前的高台上,她身边的人拉着不情不愿的新郎重新进入蜂巢,她却站在了高台上,冲众人一笑。 台下众人顿时一片欢呼,宛如什么大型粉丝见面会。 女王蜂微微一笑,压了压手,等众人停了下来,她便低头往下看。 然后正好就看到了被人群挤到了最前面的宋南时一行人。 那女王蜂要说的话顿时留停住了,视线不由得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她看着宋南时,宋南时一脸懵地看着她。 一时无言。 周围的人察觉到女王蜂的视线,一时间也看了过来。 于是他们霎时间就成了人群的焦点。 宋南时还没反应过来女王蜂这是要做什么,但是经历过宋南时招蜂引蝶的丰功伟绩的云止风却很警惕,直接上前挡在了宋南时身前,面无表情道:“女王蜂大人有何指教?” 女王蜂的视线便落在了他的身上,顿了顿,又看向他们身后一脸懵的江寂等人身上。 然后她冷不丁开口:“这位姑娘,你们有兴趣当我王夫吗?” 宋南时:“……” 你,们? 她看了看云止风,又看了看江寂,在这唯二的两个男人里徘徊了一下,不知道女王蜂指的是谁。 她谨慎问道:“您指的是……” 女王蜂看着这群或俊秀或俏丽的男男女女,微笑道:“当然是,你们所有人,包括你。” 她道:“我全都要。” 宋南时:“……” 你玩的好大啊。 她欲言又止,却见女王又看了他们一圈,在视线落在兔子身上时,顿了顿,委婉道:“这只兔子就算了,我不太喜欢兔族。” 被嫌弃的池述安:“……” 一旁的宋南时深吸一口气,委婉道:“我是女子,师姐师妹也是女子。” 女王蜂:“我没什么性别歧视,他们能,你们自然也能。” 宋南时:“……可我觉得我不太能。” 女王蜂就和善地委婉规劝:“试一试嘛,你们都是如此貌美,我实在是不忍心你们遗珠在野。” 所以你就准备男女通吃?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正想委婉拒绝,就听那女王蜂又道:“而且只是进蜂巢争一下名额,你们若是后悔了还能退出,名额落定之前我都不会强迫你们,进蜂巢的人还会有一笔灵石拿呢。” 宋南时一听到“灵石”两个字,想说的话一下就顿住了。 一旁的云止风见状,生怕她为了那点儿灵石把他和她自己都卖了,当机立断地拉住了宋南时的手,拒绝道:“女王蜂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志不在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无期!” 说罢,拽着人就走。 其他人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女王蜂就看着他们的背影,十分可惜。 旁边的侍从就忍不住提醒道:“大人,咱们要开始再选王夫了。” 女王蜂意兴阑珊的扫了一眼,只觉得看过那群人之后,这台下的人都不对她胃口。 她只能摆摆手,道:“罢了,今夜蜂巢所有房间都打开吧,随便他们进,今夜之后能留下来的三人,就是我这次补充的王夫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他们什么手段都能用,唯独不能弄出人命。” 话音落下,台下人大喜,顿时欢呼了起来。 已经走远的宋南时也听到了欢呼,忍不住道:“既然进去就有一笔灵石,你说咱们能不能先进去,然后再装作被人打出来?” 云止风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你觉得你进去之后还真能出来?要是能随时退出,那人族王夫为何又被送了回来?” 宋南时顿了顿,也想起了那个据说被吓哭之后闹着回家又被女王蜂送回来的人族王夫。 他明显是不乐意的,不管是真被吓哭还是假的,他趁着王夫们争斗时主动退出了。 但女王喜欢他,所以还是被送了回来。 宋南时就讪讪一笑,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想看看那倒霉的人族兄弟。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蜂巢”上,正看到有侍卫推开一个房间让那兄弟进去。 那兄弟此时正好回头,没带盖头。 宋南时就豁然睁大了眼。 那兄弟也睁大了眼。 两人就这么傻傻对视着,直到那兄弟被人推进房间。 宋南时呆呆回头,看向诸袖。 她问:“师姐,你还记不记得三九峰那个和一个妖族姑娘私奔之后,发现人家的一妻多夫,又跑回来,然后被三九峰的师叔打断了腿的师弟。” 诸袖:“记得啊,怎么了?” 宋南时:“他现在怎么样了?” 诸袖想了想,道:“好像是又回妖族了,说是不想这么灰溜溜的走,想让那妖族姑娘给个说法。” 宋南时:“那妖族姑娘是什么种族?” 诸袖诚实摇头:“不记得了,但反正不是蜂族。” 宋南时就沉默了。 诸袖问:“怎么了,师妹。” 宋南时沉默片刻,冷不丁道:“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族的王夫长得这么像三九峰的师弟?” 诸袖:“……” 于是她也沉默了。 半晌,她不由得道:“所以他这是离开了一个一妻多夫的妖族姑娘之后,又落到了另一个一妻多夫的姑娘手里?” 宋南时深深地叹了口气,以免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 然后她就道:“好歹是同门,救人吧。” 云止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怎么救?” 宋南时想了想:“你说我们今夜也进那蜂巢里竞争一下王夫怎么样?既能拿灵石,也能把三九峰的师弟救出来。” 云止风:“……” 所以你还没忘记那报名就能拿的灵石对吧? 云止风:“……那之后呢?之后怎么办?” 宋南时想了想:“吃软饭?” ……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改头换面了的决明子和鬼卿储物戒里藏着慎先生的身体,也从另一边进了镇子。 他们进去的时候都快入夜了,两个偷渡进妖族的人又累又饿,急需找个地方休息。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身上既没有钱,也没有入境令。 于是两人合计了一下,准备找个黑店。 可是蜂族这样的一个种族的小镇,黑店也不是这么好找的。 两个人在镇子里转悠了一个下午,一无所获,正准备找个废弃的房子凑活一下时,突然看见一个有许多房间的阁楼,看起来十分的像客栈,而且正有许多人涌入其中。 最关键的是,门口看守的人既没有查验身份,甚至还给每个进去的人发钱。 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还是很谨慎的,凑过去听了一下。 只听到什么女王大婚,什么福泽。 鬼卿了然:“约莫是这里的蜂族女王要大婚,所以给这里发下了福利?” 决明子想了想,觉得没错,但又总感觉怪怪的。 他想了想,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便又彼此看了一眼。 然后他们便慎之又慎的……走了进去。 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进去的蜂族忍不住悲愤:“现在连人族都来和我们抢王夫的位置了吗?” 第118章 虽然要救三九峰那个倒霉师弟,但是宋南时也没准备把自己连带着自己对象和自己师兄妹全都留下来给女王蜂来个王夫全家桶。 所以进去之前,宋南时特意贿赂了一个蜂族的士兵,打听了一下蜂巢里面的情况。 然后,宋南时便一边肉痛自己的灵石,一边和其他人一起蹲在路边分享消息。 宋南时啃着烧饼,道:“据那些侍卫说,为了避免已经被选定的王夫们被今夜的竞争所伤,几位王夫已经被移到了蜂巢负一层的密室里居住了,这密室只有历代女王蜂才能打开,所以要救人的话,要么咱们进去之后把整个蜂巢拆了把人抢出来,要么……” 她顿了顿,环视一圈,道:“咱们被选定成王夫,和那个师弟关在一起,然后趁机把人抢出来。” 听到这两个选项,云止风下意识就想说那就把蜂巢拆了吧,然后就听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池述安冷不丁道:“那蜂巢是五千二百年前由蜂族先祖建立的,建的时候花了三百二十万灵石。” 不久前还在为五千灵石的欠条发愁的宋南时:“……” 钱全被捏在对象手里的云止风:“……” 宋南时委婉道:“我觉得,咱们既然是来参加仙道大会的,还要帮助太子保住位置和小命,那还是没必要交恶一个蜂族女王,你们觉得对吗?” 云止风闭了闭眼:“我没意见。” 几人被迫达成一致。 于是,众人或干劲满满或面无表情地蹲在街边啃完了一个烧饼之后,就起身准备去大逃杀……准备去竞选王夫了。 他们一路来到了蜂巢外,就见准备要争这三个名额的人一点也不少。 有些蜂族青年或许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争不过,但许多蜂族青年还是想试试的。 而且不止是蜂族青年,宋南时甚至还看到两个人族青年刚拿着守卫发的报名费笑容满面的走进去…… 等等,人族青年? 宋南时的视线落在那两个刚走进去的人族青年身上,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她睁眼,看到的只是两个陌生的侧脸,但是再眨眼…… 宋南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云止风察觉她的动静,看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宋南时忍不住道:“你看那边。” 她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刚走进去的那两个青年的方向。 云止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什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再转过头,低声问:“你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吗?” 发现什么不对劲?那当然是哪里都不对劲。 就比如她前一眼看到的还只是两个陌生人族的青年,为什么只是一眨眼,就在她眼中变成了…… 决明子和鬼卿的模样? 而且,她觉得云止风也不是瞎子,她要是能看到的话,那他不可能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硬是没发现这两个大活人。 但她也不是瞎子。 在她的眼中,那两个陌生的人族青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个模样,她再揉了揉眼,他们又变了回去,可等宋南时仔细去看时,他们又是两个药材的模样。 宋南时忍不住抿了抿唇。 她不觉得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是同样的,他们要真是决明子和鬼卿的话,那两个药材再怎么蠢,也不至于蠢到用了手段变换了容颜,还能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失误变回去。 况且周围这么多人,似乎没有一个人看到那两个人“变了脸”,连云止风都没发现异常。 似乎,这么多人中,就只有在宋南时一个人的眼里,他们是鬼卿和决明子的模样。 宋南时忍不住若有所思。 而此时,那两人似乎也察觉到异常,在身影隐没在门后的那一刻,双双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宋南时的视线。 两人豁然睁大了眼睛。 宋南时顿了顿,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异色,只客气地冲他们笑了笑,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似乎只是无意中和人对视之后的客气疏离。 随即,他们就被人群彻底挤进了蜂巢里,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宋南时若有所思。 云止风方才一直在一旁看着没说话,这时候便低声问道:“他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吗?” 宋南时问:“你看出他们有什么问题了吗?” 云止风:“我看不出,但你既然一直盯着他们看,那他们必然是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云止风果然也没看出他们是两个药材。 那有问题的……或许是她的眼睛。 宋南时若有所思片刻,然后便道:“你那个变换容貌的法器还在吗?你先变个脸给我看看。” 云止风二话不说,直接去摸法器。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宋南时一定是发现了问题。 他们相当配合,在云止风摸法器的时候,几人不约而同的围住的云止风,江寂甚至捏了个暂时屏蔽别人视线的法决。 这时,云止风已经掏出了法器,微微闭目,随即睁眼。 他看向宋南时。 宋南时也一直盯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宋南时忍不住道:“你快变啊!” 云止风:“……我已经变了,你没看出来吗?” 他有点儿怀疑这法器是不是失灵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其他人。 江寂对上他的目光,立刻道:“是变了的,但是云兄,我觉得你下次可以变个不这么小白脸的。” 他委婉对这张不符合自己审美的脸质疑。 云止风:“……” 宋南时:“……” 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现在重要的是她的眼睛好像是出问题了喂! 池述安也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用幻术捏出了一朵花,伸出兔爪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南时:“……你伸爪子晃什么?” 池述安:“我手里拿了一朵花。” 宋南时正想说你拿个鬼,可是一晃眼,漫不经心看过去时,还真看到他手里有朵花,再等她仔细看,那朵花就消失不见了。 她忍不住就伸手碰了碰眼睛。 而就在此时,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来自天道的注视。 宋南时一怔。 这时,见多识广的妖族太子已经道:“我方才用的是幻术,变化容颜的法器也是幻术的一种,这两种在她眼里都失灵了,她现在似乎对幻术免疫了。” 他正准备探讨一下这种情况,宋南时却突然放下了手,喃喃道:“去伪存真。” 池述安一顿,云止风也是一顿。 他低声问道:“什么去伪存真?” 宋南时眨了眨眼,道:“我这双眼,现在可以去伪存真。” 这是在她察觉到天道注视的那一刻,突然浮现在她心中的四个字。 于是她便知道,这是天道赋予她的能力。 老实说,哪怕在掌握了乾卦之后,她隐约知道自己被天道选定为了代理者,但几次呼唤天道不应之后,其实她对这个身份没有太大感觉。 直到此时。 她不知道自己这双眼睛是什么时候能去伪存真的,也不知道除了这之外,天道还给了她什么她尚未发现的能力。 但她意识到一件事。 天道,原来真的选定了她。 但是……受了多大恩惠,就要付出多少报酬。 也不知道,天道究竟想要她做什么。 一旁的云止风看她的表情,也知道了这“去伪存真”的能力是怎么来的,现如今人多口杂,他也不好问,只道:“那刚刚那两个人族青年用了改变容颜的法器?他们是谁?” 宋南时顿了顿,一言难尽道:“是……那两个药材。” 于是云止风也沉默了。 他不意外决明子他们会遮掩容颜,毕竟合欢宗之后,他们两个就是个靶子。 但是…… 云止风神情复杂道:“这两个药材已经落魄到要竞选王夫了吗?” 宋南时还是有点理智的,理性分析道:“他们蠢是蠢了点,但好歹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至于一门心思当小白脸,那么他们特意挤到蜂巢……” 她笃定:“这蜂巢里必然有那两个药材在意的东西或者在意的人!否则他们也不至于抢什么王夫!” 她下了结论。 其他人一听,纷纷觉得有理。 池述安甚至皱眉思索道:“蜂族因为繁衍方式的原因,种族一直不是很大,而且格外封闭,但他们的历史确实悠久,女王蜂也有接近渡劫期的实力,说不定蜂巢里还真藏了什么他们要找的东西。” 江寂也猜测:“也可能不是蜂巢,或许是女王身边有什么他们要找的人,他们竞选王夫就是为了接近女王。” 经过两人的补充,这个猜测顿时更加合情合理有理有据了。 宋南时就就忍不住怒道:“我就知道!这两个药材果然是狼子野心!” 云止风:“那我们现在还进去吗?” 宋南时怒:“进去!当然进去!既要救人!也要好好看看这两个狗东西到底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兄弟们!给我冲!” 她一马当先,急吼吼地就冲向了蜂巢。 其他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云止风。 云止风面无表情:“看我做什么?跟她冲啊!” 于是冲。 他们身后,一众妖族青年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有人震惊道:“女王的魅力已经这么大了吗?他们人族居然比我们蜂族还努力?” “不行!我们不能把位置给一个人族!冲啊!” 于是乎,每个人都热血了起来。 而此时,蜂巢里,两个药材也正在为宋南时他们的出现而震惊。 鬼卿把决明子拉到一个角落,压低声音道:“不对?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决明子倒是有些理智,分析道:“这里离入境处很近,他们既然要参加仙道大会,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吧?” 鬼卿却摇头,道:“不,我是说出现在这里,他们看起来也像是要进来的,这也太巧了。” 决明子:“……大概是因为这里入住发钱?” 鬼卿:“……” 好有道理。 但是他又用力摇了摇头,道:“不对,刚刚她看我们的时候,是不是认出我们来了?” 决明子提醒:“我们用的法器,哪怕是飞升大能也不可能看出端倪的。” 鬼卿还想说什么,这时一旁突然有人打了起来,他们正想给人家让让位置,就听到两人吵架的声音。 “……就你还想当女王的王夫?你给我出去!”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两人的脚步忽然顿住,对视了一眼。 鬼卿迟疑:“他们说,王夫?” 决明子这才觉得不对,立刻去打听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一言难尽地回来了。 他问:“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给每个进来的人发钱吗?” 没等对方回答,他又说:“因为这里特么的是给女王蜂选王夫的!” 鬼卿:“……” 决明子深吸一口气:“不行,我们先离开这里,女王蜂也不是好对付的,我们现在得低调,得罪了女王蜂,我们不好脱身。” 他说着想走,鬼卿却突然拉住了他。 决明子转头正想怒,就见鬼卿道:“不行,这样的话,我们更不能走!” 决明子不可置信:“你想留下来当王夫?” 鬼卿却摇头:“你想啊,这里是选王夫的地方,但宋南时他们还是进来了,他们总不是想当王夫然后吃女王的软饭的吧,那么他们执意要进来,只有一个可能。” 决明子忍不住道:“什么?” 鬼卿聪明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们要找的东西,或者在意的人,又或者,他们想借着王夫的身份,到女王蜂身边找什么!” 决明子:“……” 他想了想。 然后他居然觉得有道理。 鬼卿已经斗志昂扬:“不行!我们得在他们之前,把他们想找的东西找到!” 决明子:“……可是你知道他们要找什么吗?” 鬼卿顿了顿。 然后他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只要让他们的计划落空,让他们当不成王夫,那他们想找什么都找不成了!” 决明子顿时惊奇地看向他:“你居然有点脑子!” 说罢,他就直接道:“那行,你在里面竞争王夫,我在外面接应你。” 说完他就要走。 鬼卿怎么会让他走。 他立刻抓住了人,道:“不行,你休想坑我,这个王夫,咱们要当就要一起当!” 决明子被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撞进混战的人堆里,大怒:“鬼卿你害我!” 他抬脚把人踢了出去。 于是,混战的人顿时都看了过来。 两厢对视。 妖族众人立刻道:“兄弟们冲啊,先把这两个人族扔出去!” 两个药材大惊。 他们对视一眼,转头就跑。 …… 宋南时几人拿了报名费,慎之又慎地走进了蜂巢。 而此时,蜂巢里的众人已经因为争房间,迫不及待的打了起来,整个蜂巢里全都是混战。 但是因为女王蜂下令不能出人命,所以他们打的还是很克制的。 比如宋南时他们刚一进门,迎面就是一根长刺戳向他们。 几人顿时躲开,云止风顺势就把人给踹了出去。 池述安则立刻道:“这是蜂族的蜂刺,你们要小心,这上面有麻痹的毒药,被刺中之后只能被扔出去了。” 几人顿时心有余悸。 可是这蜂巢里的人是在是太多了。 而且这群蜂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集体荣誉感,一见到宋南时他们是人族,哪怕是混战的人群也会立刻停下来,一声“不能让人族占了王夫的位置”,顿时所有人都冲过来要解决他们。 但是宋南时他们还不能伤人,打得束手束脚,一路且战且退,直接从一层被逼到了五层。 宋南时都忍不住怒了,问池述安:“你们妖族都这么种族主义吗?就针对我们人族?” 池述安:“……你不要地图炮。” 宋南时此时终于见识到了蜂族选王夫的狂热程度,她觉得也太难了。 他们就这么边打边被逼的后退,某一刻,退着退着,突然就撞到了人。 宋南时不由得回头看,对方也正好回头看。 ……然后她就正好看到了那两个变了脸的药材。 她一时间愣住,对方不由得也愣住。 他们对视一眼。 现如今,宋南时身前全是要把他们扔出去的蜂族,决明子他们身后也是。 两波人在第五层走廊碰头,前后全是人。 他们被包围了。 几人心念急转,电光火石之间,他们纷纷做了决定。 宋南时想,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看清了他们的身份,不如就佯装不知利用他们。 正好,决明子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对视了片刻,两拨人的眼神同时友善和蔼了起来。 宋南时虚假的笑:“这位兄台,同为人族,现如今形势危急,咱们不如……合作?” 决明子同样虚假:“巧了这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拨人开始了心怀鬼胎的合作。 两拨人加在一起,实力还是不容置疑的,他们通力合作,很快就挣脱了混乱的人群,一路逃到了六层。 六层的人少了许多。 宋南时和决明子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笑,然后开口。 宋南时:“现在这个情况,再被他们针对下去对我们不利,我们不如找个房间暂时躲藏?” 决明子:“好巧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周围全是虚假的其乐融融的氛围,其他人看得叹为观止。 宋南时瞅了一圈,目光锁定在拐角处进出只有一个走廊,看起来就很难逃生的房间,道:“兄台,你看这个房间……” 决明子正好也看中了这个房间,顿时笑眯眯道:“好的好的,英雄所见略同!这个正好!” 宋南时就和决明子一起走上前开门。 开门的时候,宋南时看了云止风一眼,决明子也看了鬼卿一眼,还特意冲他眨了眨眼。 云止风一眼就知道了宋南时的意思。 鬼卿则是一懵。 片刻之后,他小心翼地、试探性地……也冲他眨了眨眼。 正等着队友回应的决明子:“……” 他隔夜饭差点吐出来。 但现在也由不得他再提醒了,箭在弦上,他不信宋南时他们在不知道他和鬼卿身份的情况下有所准备! 于是,门开了。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但刚踏入房间,下一刻,两个人便同时冲对方出手了! 云止风十分给力,在宋南时出手的同时一剑刺了过去。 队友们也十分给力,立刻冲向鬼卿。 而此时,决明子独木难支,正等着鬼卿支援。 他大叫:“帮忙!” 但是没有回应。 他忍不住看了过去。 就看到自己队友毫不犹豫,转头就跑。 决明子:“……” 你大爷的!你听见了吗!你大爷的! 第119章 鬼卿跑得这么干脆利落,别说决明子,连江寂他们都呆了呆。 他们已经做好了鬼卿去支援决明子后自己去拦的准备了,谁知道他卖队友卖的这么痛快。 痛快到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回过神来,鬼卿已经跑出了很远,眼看着就要顺着楼梯往下跑了。 江寂大急,带着一众师妹就追了上去。 但鬼卿的实力毕竟高于他们,他们只晚了片刻,可眼看着已经要追不上人了。 他们就觉得,这次怕是要被鬼卿逃了。 鬼卿也这么觉得。 他心想,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他们没有了能掌握坤卦的大黄,实力本就大打折扣,对面的宋南时和云止风,一个掌握了乾卦,一个已经是渡劫期,他们必然不敌,硬打也会两败俱伤。 他觉得,只有他逃了才能救出自己队友,于是他逃的毫不犹豫、问心无愧。 这么想着,他一脚踏上楼梯口,眼看着胜利在望,忍不住心中大喜。 ……然后他就被那群追着他们打的妖族给堵了上来。 一群蜂族堵在了楼梯口,把整个楼梯堵的水泄不通,他们一见鬼卿露面,顿时大喜,立刻道:“他们就在这里!我就说!他们一定是往楼上跑了!” 然后一众蜂族乌压压的就涌了上来,刚想逃的鬼卿立刻就被堵了回去。 鬼卿大急,立刻道:“你们让我出去!我自愿淘汰!你们让我出去!” 听他这么说,领头的蜂族便冷笑一声,道:“你们人族最为奸诈,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们,你肯定要骗我们放了你之后继续竞争王夫!” 鬼卿忍不住怒道:“谁稀罕这个王夫!你们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嘛!” 这一句,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 众蜂族大怒:“区区人族!王夫能是你说不稀罕就不稀罕的?你是看不起我们还是看不起女王蜂大人!” “不行!蜂巢不是你们想进进想出出的地方,今天这个王夫,你是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兄弟们!咱们堂堂正正打败他!” 众蜂族应和:“对!堂堂正正打败他!” 领头的蜂族就仰着下巴看他:“崽种!来战!” 鬼卿:“……” 你们蜂族有大病吗! 不是想淘汰他吗?他现在说了想出去想出去!为什么不让他出去! 他崩溃:“我求你们淘汰我!” 蜂族:“不行!堂堂正正来战!” 鬼卿:“我想走!你们就让我走行吗!” 蜂族:“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转眼间两拨人形势逆转,上演极限拉扯。 早已经追过来的江寂等人站在一旁,都看呆了。 已经和云止风联手控制住决明子的宋南时也看呆了。 良久,她一言难尽道:“你们这两个化身,挺有意思的。” 决明子不觉得有意思,决明子心如死灰。 他被云止风反压着双手,良久,不知道想通了什么,突然冷笑一声,提声冲那边的蜂族大声道:“你们想的没错!他就是在耍你呢!为的就是让你们放下戒心之后再竞争王夫!” 蜂族们一听,勃然大怒:“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 鬼卿却豁然睁大眼睛,震惊道:“你害我!” 决明子冷笑:“彼此彼此!” 而这时,一群蜂族已经把鬼卿推上了楼。 然后就看到了呆呆站在一旁的江寂等人。 他们一看,嚯,这还是同伙。 众蜂族顿时就想连着他们一起教训了。 江寂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他和蜂族们大眼瞪小眼片刻,面不改色地上前,一把揪住鬼卿就拽了过来,还客气道:“多谢你们替我抓住他。” 蜂族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道:“不客气?” 江寂就点头,一脚把鬼卿给踹进了房间。 众人随之往前看,就看到那房间里,有两个人正压住这个人族的同伙,十分不善。 等等……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这时,江寂已经客气道:“诸位兄弟,等我们先解决了内部问题再与诸位相见,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一抱拳,“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蜂族们在门外呆愣。 良久,有人“嘶”了一声,道:“他们刚刚不是还是一伙的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相残杀?” 有人质疑:“他们不会是诓我们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里传来了殴打和惨叫声,声音之惨烈,听得门外所有人面皮都抽了抽。 为首的蜂族沉默片刻,神情复杂道:“女王蜂大人说得不错,他们人族,果真是心狠手辣的紧。” 以团结著称的蜂族无法理解,并且大受震撼。 良久,为首的蜂族敬畏道:“让他们先斗着吧,我们等会儿再过来看看。” 众蜂族蜂拥而退。 而此时,房间内,郁椒椒正在宋南时的示意下收起拳头,被控制住的决明子和鬼卿眼睛上一边一个黑眼圈。 很对称。 江寂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不由得问道:“怎么对付他们?” 宋南时抬眼:“你想怎么对付?” 江寂顿了顿,伸出手掌在脖子上一划,暗示宋南时要不要斩草除根。 宋南时摇头:“我们刚刚试着去封他们的灵力了,没用,这蜂巢里有限制。” 池述安就开口道:“女王蜂既然敢把所有人放进蜂巢里打架,自然是有依仗的,这蜂巢里有阵法,一些被判定为会伤人性命的术法是不能用的。” 宋南时就遗憾地叹了口气,她还准备趁机把他们两个一起解决呢。 但她也就想想,她知道这次不太可能。 不说他们还在蜂巢里,哪怕他们在外面,真生死相搏起来,他们也不一定能干掉到这两个人。 并不是实力问题,而是他们明显有一些宋南时不知道的底牌。 比如第一次他们碰见决明子,这人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凭空消失,上一次在合欢宗也是,宋南时要下手之前,两个人带着一个大黄一起消失。 这次在蜂巢里,如果不是这两个人临到头反向默契了一把,一个要打一个要逃,外面又正好堵着那么多蜂族,他们最后根本没做出什么有效抵抗,宋南时估计也得费点功夫。 想到这里,宋南时就不由得问:“话说,你们真是同一个人的化身吗?就这点默契?” 这话一出,顿时炸了马蜂窝。 决明子顿时看向鬼卿,怒道:“我冲你使眼色了啊!你没看到我冲你使眼色啊!我还特意眨眼了。” 鬼卿一想到那个眨眼就想吐,于是他也怒:“我特么看见了啊!你就这样这样!”他用力眨了两下眼,面部抽筋一样抖动。 于是决明子也想吐了。 鬼卿道:“你这不是让我跑嘛!” 决明子血压升高:“我这是让你跑吗!我这是让你打!你但凡和我一起上,咱们能落到这幅田地?你真的是本体的化身吗?” 鬼卿顿时冷笑:“我不是?难道你就是了?” 决明子:“我如何不是!” 鬼卿咄咄逼人:“那我问你,你要是碰见我这种情况,你是跑还是打?” 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当然是队友被围困自己暂且能跑时。 那还用说吗? 决明子毫不犹豫:“我当然是跑!” 话音落下,决明子一顿。 鬼卿就冷笑:“你都会跑,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打?” 大家不是一脉相传的卖队友吗? 决明子:“……”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本体不是个东西。 也看清楚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尿性。 信任?笑死,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所以根本不信任自己。 两个人怒目而视,宋南时他们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云止风忍不住低声问:“按理说,他们两个应该是一个人吧?怎么还这样……” 他顿了顿:“毫无默契?” 宋南时想了想,道:“可能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互坑的时候才毫不手软,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也是一种默契吧?” 云止风若有所思。 他看了看决明子,又看了看鬼卿,因为他们现在用的还是假脸,所以除了他们自己和宋南时外,也没人分得清他们谁是谁。 于是他就凭感觉看向了其中一个人。 然后,宋南时就看着他对着决明子开口道:“鬼卿。” 决明子:“……” 鬼卿:“……”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破防了。 决明子怒道:“我是决明子!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 云止风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不怎么走心道:“好的,枕头。” 决明子:“……” 他往地上一瘫,突然有种了无生趣的感觉。 云止风无视他,继续问:“你们进蜂巢,有什么目的?” 决明子看他一眼,冷笑道:“我们有什么目的?不应该问你们有什么目的吗?” 云止风和宋南时对视一眼。 他们有什么目的?他们本来是想救人,但看到这两个人之后怀疑他们要在蜂族找什么东西,所以才跟了进来。 宋南时顿了顿,不动声色道:“我们只不过是想进来找个人罢了,倒是你们……” 她意味深长。 决明子却嗤笑一声。 他才不信他们是为了找什么人。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对方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千方百计地想借着这个机会套话。 于是两人开始了和空气的斗智斗勇。 宋南时:“没想到合欢宗一别,两位已经胆怯至此了,面对我等居然也开始惧怕了?” 决明子冷笑:“你们也挺藏头露尾的。” 宋南时:“比不上你们啊。” 决明子软硬不吃:“彼此彼此。” 宋南时:“不知大黄兄现在还好吗?” 决明子:“托你们的福,好着呢?” 两人夹枪带棒,一番明争暗斗,说得口干舌燥,都没从对方那里套出一丁点儿话。 ……能套出来才有鬼了。 但是正因为如此,两人才越发觉得,对方肯定有大秘密。 宋南时就捏了个法决把两人先捆起来,然后把自己人聚在一起开会。 宋南时道:“我觉得这样不行,和我们在一起,他们就算要找什么东西肯定也不会动手了,而且我们还要救人,错过今夜这个机会就难了!” 云止风:“那你的意思是……” 宋南时想了想,道:“先把他们放走。” 江寂一惊:“好不容易抓到的,放走……” 宋南时看了他一眼:“我们现在也没法对他们做什么,不如先放走,不管他们要找什么东西,他们总要出来的,我们先救人,然后出了蜂巢之后埋伏在小镇外,他们一旦出镇,我们立刻拿下!” 云止风还没觉得这个计策如何,第一反应就是问道:“那还用竞选王夫吗?” 宋南时:“看情况,咱们凭自己的能力能救出来就不竞选,要是打不开负一层的密室,那还是要竞选王夫和三九峰的师弟会和的。” 云止风顿时十分失望。 宋南时就看了他一眼,道:“总之,先找个借口把人放了,而且要给他点压力,让他尽快成事,不然我们救了师弟之后肯定瞒不了多久,蜂族的追兵要是来了,他们还没找到东西出镇,我们就不太顾得上他们了。” 她还叹息:“要是不救人的话,我有的是时间给他们耗。” 可惜他们总不能看着一个良家妇男误入歧途。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同意。 然后他们撤了隔音阵法就开始演了起来。 宋南时两步上前,冷笑道:“决明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实话告诉你,我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决明子一惊,十分顺畅的理解成他们已经知道他是想渔翁得利了。 宋南时冷冷道:“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在这耗着我们谁都办不了事,我们不想耗下去,所以我们这次就放了你们,大家想要什么各凭本事!” 决明子一惊,直觉有诈:“你们会这么好心?” 宋南时:“我们可是正道,从不说谎话,我们的话你还信不过?” 他们确实是正道,决明子这个坏事做尽的也得说他们是群多管闲事的老好人,但是他们嘴里的话…… 他毫不犹豫地摇头:“信不过!” 宋南时被噎了一下。 这时,云止风直接上前,解开了他们的束缚。 他冷淡道:“别和他们废话了,再和他们耗下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他看也没看他们,十分冷淡的走了出去。 宋南时一愣,立刻跟上。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扔下了。 决明子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宋南时说了这么多他们信不过,但是云止风不和他们多说…… 决明子立刻起身:“我们也行动!” 鬼卿皱眉:“他们说的是真的?” 决明子冷笑:“不是各凭本事吗?走!咱们竞选王夫!只要他们当不成王夫,他们找个屁!” 鬼卿迟疑:“要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蜂巢里,不用竞选王夫也能找到呢?” 决明子却笃定:“不可能,你又不是没看到,他们被这么多人追,他们肯定是想竞选王夫,所以那东西不在女王身边,就在王夫居住的负一层!” 他有理有据,鬼卿立刻被说服了。 两个人立刻出门,要竞选王夫。 然后一个出门往左拐,一个往右拐。 毫无默契。 …… 而此时,宋南时已经悄悄溜了下去,想溜到负一层试试能不能进去。 可他们还没溜到负一层,在第二层时,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一身红衣的人影避着他们,鬼鬼祟祟地闪进了一旁的房间里。 宋南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 她忍不住问诸袖:“那时三九峰的师弟吧?” 诸袖也看到了。 她顿时兴奋:“走!去看看!” 一群人顿时追到了那房间。 此时那师弟正想关房门,见状吓了一跳。 但是他定睛一看,忍不住又是一喜:“是、是兰泽峰的同门?” 宋南时这次真的确定了,真就是那个和妖族姑娘私奔的倒霉催师弟。 她二话不说,先拉开门,一群人进去,他这才转身问道:“不是说负一层只有女王蜂才能打开吗?你怎么出来了?” 她多疑,此时疑心病又犯了,忍不住问道。 这师弟却没察觉,只颓然道:“因为我阵法学的还不错。” 宋南时忍不住看向诸袖。 诸袖提醒:“三九峰全是阵法师。” 师弟继续蔫蔫道:“女王蜂不知道我是阵法师,我趁着上次跑出蜂巢被女王蜂接回王宫时找机会偷偷记下了女王蜂的藏书,里面就有这里的阵法,我趁机逃出来的。” 宋南时点头。 那到还有急智。 师弟泫然欲涕:“原本,我就是逃出了阵法也逃不出蜂镇的,幸好遇见了师姐们!” 宋南时听了听外面混乱的动静,就道:“那咱们先走,我先把你送出蜂镇,然后……” 话音未落,就听云止风冷声道:“出来!” 宋南时一顿,命盘立时就握在了手上。 其他人也警惕了起来。 然后,他们的视线就落在了窗户上。 那窗户上落了一只蜂,他们之前居然没发现。 此时,那蜂在众人的视线中突然变化,落在地上,正是女王蜂。 宋南时一惊,三九峰师弟也是一惊。 女王蜂只叹息着,看向师弟,怏怏不乐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跟着我吗?明明之前在镇外咱们还聊的不错。” 师弟悲愤:“因为那时候你没说你的种族也是一妻多夫!我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女王蜂就很有些渣男风范的说:“但是我喜欢你啊,虽然我有很多王夫,但我给你们的爱一点都不少。” 宋南时:“……” 她叹为观止。 她忍不住劝:“女王,强扭的瓜不甜。” 女王蜂就看向她:“你也不愿意跟着我吗?” 宋南时:“……不必,谢谢。” 女王蜂笑了笑:“那我若是不想你们走呢?” 云止风就一下子挡在了宋南时面前,淡淡道:“那女王可以试一下。” 他不在压抑修为,渡劫期的威压外放,女王蜂顿时面色一变。 她深深地看了云止风一眼,又越过他,视线落在池述安身上。 然后她突然道:“本王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我就放你们走。” 宋南时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轻易松口,一怔。 她不像是那种会听人威胁的人啊…… 云止风却反手拉住了宋南时,淡淡道:“我们走。” 现在离开最重要,宋南时立刻跟上。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然而还没走出去,却听女王蜂突然道:“对了,好人做到底,我提醒你们一件事。” 宋南时顿了顿,转头:“女王请说。” 女王蜂微笑:“你们和那两个人族的交流,我都听见了。” 宋南时神情顿时一紧,思量着要不要问她拿东西…… 然后就听女王蜂道:“但是不论本王身边还是蜂巢,都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宋南时:“你的意思是……” 女王蜂微笑:“据我所知,那两个人族之所以要进蜂巢,是因为觉得你们要进蜂巢找东西。” “而你们要进蜂巢,是以为他们要进蜂巢找东西……” 宋南时:“……” 女王蜂:“所以……” 宋南时喃喃接话:“所以我们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众人:“……” 女王但笑不语。 宋南时麻了。 半晌,她一抹脸,道:“那两个人族现在在做什么?” 女王蜂委婉:“他们在努力争取王夫的位置。” 宋南时:“那女王蜂觉得他们……” 女王蜂接话:“姿容尚可。” 宋南时顿了顿,委婉:“他们可不是好相与的。” 女王蜂淡淡一笑:“无事,本王就爱啃硬骨头。” 宋南时:“而且他们这是易容,真实容颜的话……” 她想了想决明子那张普通的脸和鬼卿带着张面具根本看不到的脸。 她委婉:“可能有点丑。” 女王蜂:“……” 她淡淡:“你们把画像给我我看看。” 宋南时二话不说,掏出白纸,凝聚灵力在白纸上留下两张画像。 然后没等女王蜂看,她就一抱拳:“告辞!” 她毫不犹豫地走了! 女王看着他们的背影,失笑:“我倒没看出我随手捡的一个人族小郎君还有那么大能耐,能破我的阵法。” 片刻,房间里突然又出现一个人,低声问道:“女王为何要放他们走,哪怕是渡劫期,我这么多族人……” 女王蜂抬手,道:“不止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们中那只兔子。” 那人不解。 女王淡淡:“太子回来了。” 那人一惊。 女王蜂转身,道:“太子怕是没准备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别说出去。” 那人顿时应声。 女王蜂又问:“对了,那两个人族怎么样了?” 那人顿了顿,一言难尽道:“他们正和别人打的头破血流,要竞争王夫。” 女王失笑,低头拿起画像,淡淡道:“让我看看,如果还入我的眼的话……” 她笑容一僵。 片刻之后,她放下画像,面无表情道:“你把他们赶出去吧。” 那人不解:“那理由……” 女王:“丑。” 那人一顿,指了指鬼卿:“我看这个还不错啊。” 女王淡淡一瞥画上带着面具的青年:“我讨厌比我还装的人。” 第120章 离开了蜂镇之后,宋南时他们这次没敢停留,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路,入目所及看不到蜂镇了,这才在一个密林里停了下来。 然后三九峰的师弟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外面广阔的天空,悲从中来,开始嘤嘤嘤。 宋南时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娇弱的男孩子,被他嘤的虎躯一震,忍不住就看向了队伍中的两个男性。 云止风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天。 老实人江寂左看看右看看,硬着头皮上前,拍了拍师弟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哭了,人生漫长,这点挫折算什么,只要咬咬牙挺过这次的困难……” 师弟忍不住抬起泪眼,看向这位兰泽峰的著名大师兄,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至理名言。 然后大师兄便耿直道:“那当你日后面对更大的困难时,便能云淡风轻,一笑而过!” 宋南时:“……” 她闭了闭眼。 三九峰的师弟被他这一口毒鸡汤灌的呆了呆。 江寂见他止住了泪,忍不住自得一笑。 然后师弟就哭的更大声了。 江寂一呆,忍不住看向人群中看起来最“娇弱”的小师妹。 小师妹社恐发作,惊恐后退。 江寂被哭得头皮发麻,露出恳求的眼神。 小师妹顿了顿,原地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一脸纠结地靠近了。 她相当谨慎,停在了离他一臂远的位置,然后伸长手臂用指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这师弟就被一下子拍到了地上。 他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直起身,惊恐抬头。 小师妹又笨拙地拍了他两下,两巴掌下去,他整个人陷进土里三寸。 小师妹一脸纠结:“你别哭了。” 师弟:“……” 他瞬间收起了泪,干巴巴道:“我、我不哭了。” 小师妹见他这么好哄,十分高兴,立时就起了身。 她低头看了看拍到了对方肩膀的手,有点纠结,又有点嫌弃,便心虚地往树上蹭了蹭。 蹭掉了一块树皮。 那师弟见状,后怕之下又想落下的眼泪顿时收了起来。 池述安看得十分嫌弃,并且对自己挨上椒椒一拳也能活蹦乱跳的体质非常满意,忍不住兔兔挺胸。 宋南时在旁边看了全程,叹为观止。 果然,甜宠文女主哄人都是专业的。 眼看着这师弟不哭了,云止风在一旁架起火堆,宋南时便磨磨蹭蹭凑了过去。 她套近乎:“师弟是姓洛对吧?” 洛师弟有气无力:“师姐,我叫洛水。” 宋南时笑眯眯:“洛水师弟。” 洛水师弟打起了精神,擦了擦泪,道:“多谢师兄师姐们的救命之恩!” 宋南时就摆手:“救命之恩还不至于。” 洛水师弟就幽幽道:“那多谢师姐还我清白。” 宋南时:“……” 这话她没法接,她便问道:“师弟是怎么遇到女王蜂的?” 诸袖也在一旁问:“对啊,你不是已经被师叔打断了腿吗?” 洛水师弟幽幽看了过来。 宋南时就重重咳了一声,找补道:“师姐的意思是,你不是要找你的那个妖族姑娘一别两宽了吗?” 诸袖:“没错没错。” 她悄悄塞给宋南时一把瓜子。 宋南时不动声色,一把握住,然后正直地看向洛水师弟。 师弟就幽幽叹了口气。 然后他开始吟诗:“花前月下曾鸳鸯,分散两情伤。” 吟的宋南时和诸袖两个文盲虎躯一震,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洛水师弟,神情里满是敬畏。 诸袖当即就塞了一把瓜子给洛水师弟,殷切道:“你继续……” 洛水:“……” 他茫然地握着一把瓜子,情绪都断了。 两人还齐声催他:“继续,继续。” 洛水师弟:“……继续什么?” 诸袖提醒:“就那个鸳鸯啊。” 宋南时点头:“对对对,情伤,情伤。” 洛水:“……” 他一点儿情绪都没了! 顿了顿,他干巴巴道:“就,我回了无量宗之后,师尊打断了我的腿,还把我关在了思过崖上,不想让我去妖族,但我觉得吧,我得和她有个了断,我就逃了出去又跑去了妖族。” 两人点头,“嗯嗯,然后呢?” 瓜子噼里啪啦落进了火堆里。 洛水师弟:“……” 他越发干巴:“然后我就从蜂镇旁边的入境口入境了,正好在蜂镇外碰到了女王蜂,她陪我同行几天,诗词歌赋不所不谈,我将她引为知己,她便问我,愿不愿意和她回去。” “我就同意了。” 宋南时就了然:“然后你就发现,这也是个一妻多夫的妖族。” 洛水师弟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不止。” 他神情幽怨:“我还发现,她不止能和我聊诗词歌赋,也能和其他人谈乐理,论武艺。” 他幽幽:“她和每个人都是知己,我问她为什么骗我,她就说,她只是平等的爱每个人。” 宋南时:“……” 这师弟和海王可真有缘。 她看了看他的面相,悄咪咪的算了一下。 然后就算出了个蓝颜祸水的命格。 宋南时就沉默了。 而就这几句话的功夫,洛水师弟的情绪又回来了,他垂着眼,开始独自伤怀。 宋南时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伤怀了一下。 然后一旁的云止风就递过来一只刚剃了毛的野鸡。 宋南时下意识地看过去。 云止风问:“鸡汤还是烤鸡?” 宋南时想了想他们这群人的烤鸡技术,果断道:“鸡汤!” 于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开始快乐炖汤。 这时候,洛师弟还在一个人独自emo。 但随着鸡汤的香味渐渐传开,他觉得自己伤怀不下去了。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 然后肚子咕噜一声叫。 他顿了顿,低声问:“师姐,这汤……” 但这个时候,汤已经煮的差不多,一群人又开始快乐抢汤,他说话根本没人听见。 洛水师弟就顿了顿。 他想起了无量宗中那些关于这个师姐的传说,顿了顿,用同样的音量,道:“师姐这次救了我,师弟无以为报,只能献上两千灵石以谢师姐救命……” 话还没说完,宋南时瞬时回过头,眼神发亮:“献上什么?” 洛水师弟:“……两千灵石。” 然后他就默默地看着她,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汤。 宋南时回望片刻,突然福至心灵。 她立时抢过江寂手里的汤,笑眯眯的亲自端给了洛水师弟,温声道:“师弟,喝汤了。” 洛水:“……” 他神情复杂地喝了一口价值两千灵石的汤。 而火堆边,江寂正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一脸懵逼。 他茫然:“三师妹为什么要抢我的汤?” 云止风很淡定:“大概是两千灵石比较重要。” 江寂:“……那她为什么不抢你的?” 云止风矜持一笑。 他谦虚道:“大概是我比两千灵石重要。” 江寂:“……” 你直接说在三师妹心里你比我重要就行了呗。 他一言难尽地又盛了一碗汤。 然后就被云止风接了过去。 云止风很温和道:“谢谢你给南时留汤。” 江寂:“???” 他低头看汤。 就剩一个底了。 江寂:“……” 你们两口子有病啊! 于是,等宋南时拿着灵石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大师兄神情郁郁,而云止风则很温柔道:“我给你留了一碗汤呢。” 大师兄在一旁幽幽道:“是啊,抢我的呢。” 云止风装听不见:“喝吧。” 宋南时顿了顿,心虚地喝汤。 凑活完了一顿晚饭,云止风留下了火堆,几人就地休息。 几个人划拳决定守夜,最后江寂和郁椒椒守上半夜,其他人守下半夜。 洛水在一旁看得颇为惊奇。 守下半夜的几人收拾了一番,围着火堆准备凑活一下,然后一转头,就看见洛水师弟也开始了他的准备工作。 只见他先拿出了一壶干净的水,略微洗漱,然后拿出了一把梳子,拆了头发,又拿出一个枕头,一床被子…… 几人从神情平静,到缓缓张大嘴巴。 直到他最后拿出一张床。 宋南时整个人都麻了,不由得问道:“师弟,你不是偷跑出来的吗?为何还带着这些?” 洛水抱着枕头,有些伤怀:“这些都是她当初给我买的,我看中什么她都买给我,只不过现如今……” 他摇头,“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抱着枕头倒在了床上,冲他们点头:“师兄师姐,晚安。” 宋南时:“……” 原来有个有钱的对象是这么的快乐。 但她对象分明是原著里翻云覆雨的大反派,为何没有感受到有钱人的快乐? 这时,云止风还道:“南时,我帮你铺好了兽皮,来睡吧。” 宋南时转头,就看到他在离自己两步远的位置铺了张兽皮。 宋南时直接走过去,将兽皮拉到他身边,往上面一躺,然后枕着云止风的胸肌就闭上了眼。 算了,凑活过吧,还能离咋滴? 云止风:“……” 他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火光温柔,寂静无声。 …… 因为要守后半夜,所以宋南时虽然睡着了,但一直没有睡的很熟,始终留着一分清醒。 所以过了午夜之后,当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时,她也是最先发觉不对的。 因为太安静了。 安静到连江寂他们时不时拨弄火堆添柴的声音都没了。 还没到换岗的时间,他们是睡着了? 空气中传来夜来香的味道,闻的人昏昏欲睡。 不对! 宋南时猛然睁开眼睛,直接坐起身,就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的云止风对上了视线。 他眼眸中一片清明,看见宋南时睁开了眼,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宋南时闭上了嘴,同时屏住了呼吸,不着痕迹四下看去。 诸袖他们睡的香甜,本该守夜的江寂他们也睡着了。 这不应该。 这么陌生的地方,江寂他们不是这么大意的人。 夜来香的味道越发浓烈,屏住呼吸都抵挡不住它的香味。 还醒着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云止风去叫洛水他们,宋南时去叫诸袖和江寂。 诸袖还好,她很快醒了,宋南时立刻比了个手势让她不要说话。 她又去叫江寂。 但江寂似乎睡得格外沉,宋南时不好大声,但柳老头都从玉佩里跑了出来冲他喊,他居然也没醒。 宋南时狠了狠心,召唤出一簇离火就撩上他的指尖。 江寂一下就疼醒了,张开嘴就想叫。 诸袖和宋南时一人一边,死死捂住他的嘴。 所有人都醒了,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 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都不是蠢人,纷纷意识到这个情况有多不正常。 哪怕洛水师弟还茫然着,现在也很听话的闭上了嘴。 宋南时传音:“这是什么香气?” 池述安脸色很难看,但也传音道:“是某种妖香,有让人昏迷的作用,效果立竿见影。” 宋南时敏锐:“你很熟悉?” 池述安顿了顿。 他道:“我当初被人追杀的这么狼狈,就是因为在这妖香中,人手折损了大半。” 宋南时:“冲你来的?” 池述安面无表情:“八成。” 听完他们的对话,江寂直接悄无声息的起身,冲众人打了个手势就想走出去看看。 宋南时正想拦他,密林之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所有人都顿住了,同时竖起耳朵。 那是一个嘶哑的男声。 “……他们果真都在这里?” “刚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那就把他们拖出来!不论死活!” 随即就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有大批人正往这个方向赶来。 众人对视一眼。 宋南时突然一笑,带着血腥气。 她拿出了命盘。 云止风平静的抽出剑。 然后是江寂,诸袖…… 于是,等一群人呈包围的阵型摸到火堆旁时,看到的就是手拿武器神情平静的一众人。 众人一惊。 宋南时便笑道:“你是在找我们吗?” 为首的人一惊,然后笑道:“你们倒是警醒,但是没用了,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宋南时轻笑:“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她的手指轻轻转动命盘。 下一刻,第一簇离火突然在这群人身后点燃,然后迅速蔓延成火墙,将他们包围其中。 也将宋南时他们包围其中。 宋南时平静道:“明明是你们被我包围了,我劝你们……” 宋南时想了想,道:“就地受死。” 为首的人面皮猛然抖动了一下,随即怒道:“上!” 一群妖修立刻就冲了过来。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池述安,但其他人他们似乎也没准备放过。 几个人纷纷砍向了带着池述安的郁椒椒,郁椒椒伸手一抓,直接把一把刀剑抓成了废铁,抬脚就把冲的最快的人踹了出去。 宋南时见他们应付得来,就转身躲过伸向自己的利爪,一道巽风猛然出现,毫不犹豫地砍下了那人的一只爪子。 于是,看似人数上的碾压变成了宋南时他们单方面的一场屠杀。 但这个屠杀却不是宋南时想的。 她越打越觉得不对劲,这群人的实力和她想象的相差很大,她不信当初能伏击一个妖族太子到走投无路的人会在知道妖族太子出现后这么打草惊蛇的派出一群草包。 她有心想留下几个活口问话,但是这群人却异常的悍勇,一旦交手就不论实力也要和他们拼个不死不休,宋南时费力制住几个人想留下活口,但转头却发现他们纷纷自尽。 于是,等这一场虎头蛇尾的“刺杀”结束,除了满地或是被杀或是自杀的尸体和逃了的人,他们居然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他们站在满地尸体中,似乎是胜利了,但每个人都觉得不对劲。 宋南时忍不住问道:“池述安,当初刺杀你的人也是这个实力吗?” 池述安:“……他们若是这个实力,我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这个妖香,我除了那次被刺杀之外,从没闻过。” 宋南时不解:“他们若真是当初刺杀你的人的话,为何会派出这么一群人打草惊蛇?” 云止风也道:“而且,我们刚进妖族,这是第一夜,我们刚出蜂镇,他们是怎么认出了池述安的。” 池述安就皱眉:“女王蜂好像认出了我,是她告密?” 宋南时多疑,但也有理智,顿时反驳道:“不太可能,她不是会告密的人,而且就算告密,他们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一群人摸不着头脑,一旁的洛水就弱弱道:“我们不先离开这里吗?这一地尸体怪吓人的。” 宋南时转头,这才看到了洛水。 他虽然狼狈,但也没受伤。 宋南时就叹气道:“算了,连夜赶路吧。” 洛水就忍不住问:“你们要去参加仙道大会吗?我可以带路。” 宋南时原本是没想直接去,她想走走逛逛,但这么一听,想了想便道:“也行。” 于是,一群人随便施了个清洁术就连夜赶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们跳下宋南时的命盘,这才看到邀请函上的妖城。 几人急需休息,进城就直奔客栈,可一连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是因为仙道大会住满。 他们想投奔无量宗,又发现无量宗很矜持,因为和仙盟闹了不愉快,于是准备最后再来。 宋南时灰头土脸的挂了通讯符,沉重道:“咱们找找桥洞吧,看哪个桥洞住着舒服。” 其他人也很沉重。 然而就在这时,柳暗花明。 旁边一个客栈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宋仙子吗?” 宋南时抬头看了过去。 就见客栈二楼伸出来一个脑袋,正是刚告别不久的仙盟长老。 他笑得特别慈祥,道:“找不到客栈是吗?来来来,我们匀几个房间给你们!” 然后宋南时他们就被请到了客栈。 她还懵着,仙盟长老十分热情,当即就清出几个房间亲自请他们进去。 宋南时一脸懵逼的被请进去,一抬头,正好看见那房间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财神像,神像前还摆满了香烛和瓜果,像是刚祭祀。 就是那神像的脸…… 宋南时呆呆地想,怎么这么像她呢? 她转头看向长老,就见长老也正心虚地看着她。 大眼瞪小眼。 下一刻,苡糀长老那个徒弟突然就冲了进来,抱着财神像就跑,还心虚道:“这是私人物品、私人物品,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啊。” 被巧合了的宋南时:“……” 她一个穷鬼,什么时候成了财神? 而且…… 她又看向松了口气的仙盟长老,委婉道:“长老,既然用了我的脸,那这个肖像费……” 长老:“……” 这个财神,他们没拜错。 第121章 能把宋南时这个穷鬼当成财神拜的人,自然不可能给她什么肖像费的。 于是仙盟长老找借口溜了之后,宋南时便非常无语地对云止风道:“你见过穷成我这样的财神吗?” 云止风:“……我现在见到了。” 他话音落下,就见宋南时突然摆出了一个祈祷的姿势,神情非常的虔诚。 云止风:“……你做什么?” 宋南时:“既然他们都拜我了,那我也拜拜自己,看能不能保佑我自己发财。” 云止风欲言又止片刻,忍不住提醒:“你刚拿了姜垣姑娘的佣金,也不是很穷的。” 宋南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她现在也是身上揣着几万灵石的人了。 她砸了咂嘴,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份,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但我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有钱的感觉呢?” 莫名就觉得,别人的钱都是实打实的钱,她自己的钱全是薛定谔的钱。 一旁的云止风沉默片刻,道:“……可能是因为你的钱还未花过吧,未曾花过,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富有。” 宋南时想了想,觉得云止风说得十分有道理。 这就和炫富一个道理,你不炫,别人怎么会觉得你有钱。 然后她就下楼道:“我现在就去要两碗豆浆来。” 她决定炫富。 云止风:“……” 他从未见过有人炫两碗豆浆的富。 不愧是他的心上人,炫富都炫的如此清新脱俗。 他忍不住委婉道:“这里这么多人,若是只要两碗你我喝,别人怕是有意见。” 好歹多炫几碗的富。 然后就见宋南时诧异回头,道:“怎么会是你我喝呢?我没想让你喝啊!” 云止风顿了顿,忍不住嫉妒:“那你第二碗是……” 宋南时:“炫富啊,我准备喝一碗、倒一碗。” 云止风:“……” 他沉默良久,心平气和道:“好的,你去吧。” 然后他就看着宋南时的背影,安然地坐在了凳子上。 江寂他们正在分房间,想找宋南时提供一下意见,一转头没见人,就问:“师妹呢?” 云止风神情平和:“炫富去了。” 江寂:“???” 他慎重:“她去买什么了?” 别是什么珍珠翡翠玛瑙香料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吧,被人骗了可不好。 云止风的神情就更加安详了。 他道:“两碗豆浆。” 江寂:“……” 他起身,对还在分房间的的诸袖等人道:“别争了,阳光最好的那间房给师妹吧。” 师妹,惨。 与此同时,十分悲惨的师妹兴冲冲的下楼,刚想豪气的叫两碗豆浆,就见洛水师弟正站在掌柜面前说着什么。 她好奇地听了一下。 然后就发现师弟正在炫富。 娇弱的师弟温声道:“……房间里的床榻被子我自带的有,麻烦小二帮我换了,另再把茶具换成白瓷的,上一壶上好的灵山茶,不知这里有没有安息香,有的话也帮我买些来熏上,这里的饭菜我也不太习惯……” 师弟温声细语,说得掌柜喜笑颜开,说得宋南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等师弟说完,掌柜热情地应了一声,抬头一看宋南时正在楼梯上站着,想到他们是一起来的,好似还是师姐弟,当师弟的这么豪横,那当师姐的一定不会差! 于是他顿时热情道:“这位仙子有什么吩咐吗?” 宋南时:“……” 她咽了下口水,弱弱道:“我就想问问,有没有豆浆。” 掌柜笑容微顿,但还是道:“有的有的,不知您是要南境百金一两的豆子还是一百灵石一两皇族特供的豆子啊?” 宋南时:“……”什么豆?金豆吗? 她沉默道:“我就想要普通豆,没有吗?” 于是掌柜也沉默了。 他看了看洛水师弟,又看了看宋南时,干巴巴道:“哦,那加糖的四文钱,不加糖的三文钱。” 宋南时斟酌了一下,道:“那来一碗不加糖的吧。” 说完,她神清气爽的上楼了,连喝一碗倒一碗的志愿都忘了。 只在回去之后,她悄咪咪问池述安:“你们皇室,喝的都是一百灵石一两的豆浆吗?” 妖族太子一脸懵逼,脱口而出道:“这是金豆磨成的豆浆吗?” 宋南时见他这么妖族太子也没喝过,顿感舒适。 她心满意足的走了,池述安却费劲巴拉地想,他们皇室的豆浆有这么贵吗? 然后到了第二天,他就有了打听这个消息的机会。 因为宋南时在蒙头睡了一夜之后,神清气爽地决定现在就把池述安卖给……送到妖皇手上。 当她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他人都十分的淡定,只有池述安一个人在震惊。 兔子连声音都高了起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卖我??” 宋南时掏了掏耳朵,忍不住语重心长道:“这怎么能叫卖呢?邀请函上仙道大会举行的时间也不剩几天了,你既然不得不出现在仙道大会上,那早晚都是要回去的,早回去一些还能多打消些别人的顾虑,不然妖皇在忙仙道大会,你这个太子迟迟不出现,像话吗?” 池述安觉得很像话。 但他觉得没用。 其他人都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怎么把他送回去了,他自己的心上人也坐在一旁乐滋滋地听着,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只有池述安一个人想吐血。 他看着乐滋滋的郁椒椒,一时间悲从中来。 然后他决定自救。 他据理力争道:“可是,现如今的情况,我不应该先联系我的心腹下属,然后再徐徐图之吗?刺杀我的那些人可是至今没有找到呢?” 宋南时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没明白过来,忍不住就说的直白了点。 她道:“要是普通情况的话,你有心腹下属,又和妖皇关系一般,我们自然是要送你先联系下属的。” 池述安就忍不住松了口气。 然后就听宋南时一针见血道:“但是现在的情况,你能保证你的心腹下属,真的就是你的心腹吗?” 池述安一顿。 宋南时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当初,你说你是带领一众心腹下属做任务时被伏击的,既然都是心腹下属,又远离皇宫,那你的行踪是没那么容易暴露的,但是事实是,你非但暴露了行踪,甚至连救援都没等来。” 她似笑非笑道:“你跟在我们身边一年多,始终没有任何回去的意思,也没有联系过自己任何一个下属,我不信你这么久了也没有机会和外界联系,所以……” 她一锤定音道:“你也早就怀疑你心腹之中有人背叛你了吧?” 池述安没说话。 他确实怀疑。 他从一开始就怀疑,到了现在也依旧在怀疑。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次眼看着他非出现不可了,他也从没想过联系下属,而是情愿把自己卖了两次换宋南时他们保护他。 他想了想,勉强承认宋南时说得有理有据。 他神情就缓和了一些,但还是道:“那也不必现在就把我卖给妖皇……” 宋南时提醒:“是护送你回去。” 池述安:“……” 他面无表情:“好,护送我回去,你们也不必这么急着护送我回去,离仙道大会还有一段时间,我现如今对妖族的状况一无所知,就这么回去的话很被动,你们最起码先让我掌握消息,把控主动权……” 他还没说完,宋南时就摇头道:“来不及了。” 池述安:“什么来不及?” 宋南时:“我们进入妖族的第一天,就迎来了第一波刺杀,那波刺杀意味不明,但也说明追杀你的人已经发现你的行踪了。有一就有二,现在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保证你在视线之内,他们想暗中下手太容易了。” “所以。”她笃定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你收集什么情报掌握什么主动权,而是赶紧把你推到人前,让知道你失踪的人看到你回来了,让不知道的人看到你出关了,越多眼睛盯着你,他们就越难暗中下手。” 池述安一脸若有所思。 云止风见状便道:“而且,你最好高调些,正值仙道大会,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你现身的越多,他们就越被动。” 池述安这次彻底被说服了。 他看了看宋南时,没想到她这次居然是真心为他着想。 他有些感动,便道:“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的事如此……” 上心。 但话还没说完,就听宋南时理直气壮道:“当然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你要是真到了仙道大会开始才回去,我们就没有时间把你卖……把你送回去第二次了啊!” 池述安:“……” 他一腔感动喂了狗。 宋南时说完还转头问道:“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池述安:“……不,没什么,没有了。” 宋南时就试探:“那我们就卖……就送你回去?” 池述安一脸安详:“你们卖吧。” 然后他就听众人喜滋滋地讨论起了太子的一百种卖法。 讨论到最后,他们决定使用最朴实的手段。 于是,池述安就一脸麻木地看着宋南时往他脑袋上系了个蝴蝶结,然后一群人拎着他就大摇大摆的去了妖族皇宫。 池述安:“……你们就准备这么送我回去?” 宋南时:“是呀是呀。” 池述安:“那这个蝴蝶结?” 宋南时想了想:“礼貌?” 池述安还想挣扎:“那你们把我送进去之后,要怎么保护我?妖族皇宫从未有过让人族居住的先例。” 宋南时早就想好了,她道:“我们先把你送进去,然后你一旦出宫就暗中跟着你,等你再遇到刺杀,我们就再救你一次,这样我们不仅能拿到第二次赏金,你也有机会借口出来和我们一起住。” 池述安兔毛都要炸了:“我还会再次遇到刺杀?” 宋南时理所当然:“过不久就是仙道大会了,届时你出现,那就真正对全天下宣告你回来了,他们再想动手就难了,当然要趁着仙道大会之前对你动手,而且这次肯定不是小打小闹。” 池述安挣扎:“他们总不能在皇宫动手!” 宋南时一针见血:“那你也总不能待在皇宫不出来。” 他当然不能。 池述安沉默片刻,心如死灰道:“其实你就是想把我卖第二次吧?” 宋南时:“嘿嘿。” 他忍不住看向郁椒椒。 郁椒椒顿了顿,迟疑道:“那……我一定会在你出宫时保护好你?” 池述安一听,当即感动到泪流满面。 他想,有这句话,他值了! 宋南时就松了口气,拎着感动的兔兔就一路去了皇宫。 皇宫当然不是这么好进的,他们还没靠近,就被突然出现的妖兵团团围住,为首的妖兵冷着脸道:“皇宫重地!速速离去!” 宋南时就把兔子往前一拎,道:“我们是来送人的!” 此时,池述安就只是一普通黑兔的模样,额头上没有犼兔一族的红色菱形妖纹,这个侍卫长虽然知道太子失踪的事,但一下没认出来这兔子就是太子,于是只看了一眼就道:“我们妖皇就是犼兔,所以不吃兔子,你想讨好陛下也送错东西了,看你们是人族,不知道这一点情有可原,快走吧!” 宋南时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池述安。 池述安本就黑的兔脸更黑了。 他不欲让普通侍卫也知道自己是失踪被人送回来了,咬牙传声道:“犬二狗!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孤是谁!” 犬二狗…… 还真是一听就能听出种族的名字。 而且也真是狗眼。 宋南时在心里吐槽妖族的取名艺术,名为犬二狗的侍卫长却豁然睁大了眼睛! 他震惊:“你、你、您……” 池述安言简意赅:“进宫!” 于是,一刻钟之后,宋南时他们就被迎进了妖族大殿里。 池述安端坐在一张椅子上,两爪放好,正襟危坐。 犬二狗一边忍不住看太子,一边心中焦急又担忧。 太子这是连人形都不能变回了吗?这是在外面遭了多少罪! 而且今天陛下一早就出宫了。 他半点不敢耽搁,一边吩咐人去追陛下,一边去看宋南时等人。 宋南时对他微笑。 犬二狗也下意识笑。 于是宋南时就忍不住问:“犬将军的原型是犬族?” 犬二狗眼睛一亮,立刻道:“您慧眼,在下犬族,家中排行第二。” 宋南时:“……” 还真是。 说完这些,众人就干坐了下来,犬二狗因为保密不敢让其他人见他们,这时候忍不住坐立难安。 他就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犬二狗就硬着头皮寒暄:“多谢诸位把太子送回来。” 宋南时一看说到点子上了,精神一振,顿时和煦道:“哪里哪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犬二狗有点感动,正想说两句,就听宋南时紧跟着就道:“毕竟陛下出手着实大方……” 她看向犬二狗:“您说是吧?” 犬二狗:“……” 好的,是为了二十万来的。 他虚弱:“……等陛下回来,一定答谢诸位。” 宋南时笑眯眯:“好说好说。” 然后没一会儿,传说中的妖皇陛下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进来一看到池述安,顿时眼神大亮,扑过去就抱住他道:“你回来了!太好了!” 宋南时见这一派父慈子孝的模样,心想,这也不像池述安说的那样,他们父子关系一般啊。 这不挺好的? 然后她就听见妖皇道:“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把赏金提到三十万了,幸好幸好,回来的及时,省了我十万!” 宋南时:“……”她面色一变。 三十万。 她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她应该听池述安的,过段时间再把他送回去。 此时此刻,无数语言也说不尽她的后悔。 而这时,妖皇也看到了他们,问:“这几位是……” 池述安突然一笑。 他心情愉悦道:“是送我回来的人,来领二十万赏金的。” 于是他就看到自己父皇面色也变了。 和面色灰败的宋南时相映成趣。 他突然就觉得回来也不错。 妖皇和宋南时大眼瞪小眼。 妖皇试探性先开口:“你们是吾儿的朋友吗?若是朋友,这二十万……” 就算了。 宋南时面无表情打断他:“陛下,要不我们把人再带回去吧,等您提到三十万再送回来?” 池述安起哄:“我觉得不错!” 妖皇:“……” 他毫不犹豫:“二狗!去朕的库房拿二十万来!” 然后他就冲宋南时等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拎起自己起哄的儿子就道:“我们先失陪一下!” 拎着池述安就往内殿走。 犬二狗去取灵石,妖皇身边一个侍卫就胆战心惊地走了过来,问道:“几位,想喝点什么吗?” 心如死灰的宋南时看了他一眼。 然后萎靡道:“我听说你们妖族皇室有一百灵石一两的豆浆,给我们来上一碗吧。” 侍卫:“……” 他一脸茫然地想,他们皇宫有这么贵的豆浆吗? 而此时,妖皇正在内室里皱着眉头问池述安:“你怎么是原型?你不能变回人形了?受伤这么重吗?” 池述安想了想,道:“能变。” 妖皇便道:“那变回来,这么和你说话怪怪的。”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各种要强,自从过了三岁能变成人形,就再也没在他面前恢复原型。 哪怕恢复,也是战斗时犼兔一族那庞大的本体,而不是这柔弱兔子一般的弱小形态。 但没想到他要强的儿子却一口拒绝了他。 池述安平静道:“我觉得原型挺好的,省地方。” 妖皇:“……” 他和自己儿子大眼瞪小眼。 他突然开始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他儿子。 而正在此时,那一脸茫然的侍卫就敲了敲门。 妖皇没好气,“什么?” 侍卫走进来,茫然道:“是送太子回来的人族提了要求。” 妖皇不在意:“那尽量满足他们。” 侍卫就道:“所以我就来问问陛下……” 他顿了顿,费解道:“咱们皇宫一百灵石一两的豆浆在哪儿?” 妖皇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他脱口而出:“一百灵石一两的豆浆?金汁吗?” 池述安:“……” 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第122章 池述安想到了昨夜宋南时口中那连他都没喝过的皇族特供豆浆。 他早该想到的,她既然有机会来这个皇宫,怎么可能不去占这个便宜……满足这个好奇。 而此时,妖皇已经转头,震惊:“是你和她说咱们皇宫喝的都是一百灵石一两的豆浆?” 他是真真切切的震惊了,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这个儿子,不明白以前从不怎么在意钱的儿子怎么出去一年就变得如此虚荣炫富。 池述安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不过是外面的客栈为了招揽生意赚钱拿咱们妖宫做了个好听的名头罢了,我那朋友听了之后信以为真,所以想试试而已。” 他还勉勉强强为宋南时的占便宜行为找了个借口。 妖皇也勉强接受了这个借口,点头道:“是,咱们妖宫都不怎么喝豆浆的,明明你从小到大喝的最多的是萝卜汁。” 池述安:“……” 所以他一直没搞懂,犼兔也不是兔族,为何整个妖宫最常备的饮品是萝卜汁? 据说是他父皇年轻时尚未收服各部妖族,为了拉拢普通妖族,所以硬是按照兔族的习惯定的饮食,目的就是让出身上古的犼兔一族显得亲民。 但他对这个理由保持怀疑。 而这时,妖皇已经挥手道:“算了,给他们一人上一杯萝卜汁。” 侍卫:“……是。” 他欲言又止地转身离开了。 然后妖皇就眯着眼睛看着池述安,道:“刚刚我当着外人的面没好说,我现在问你,你失踪的这一年多是不是都在他们身边,这应当是你的朋友吧?” 池述安顿了一下。 然后他想了想自己的定位。 最后他果断道:“我是跟在他们身边没错,但应该不是朋友。” 妖皇费解:“他们照顾了你一年,没赶你走,不是朋友他们图什么?想当菩萨吗?那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池述安沉默了片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描述。 他沧桑道:“我大概是他们的跟宠和沙包吧。” 妖皇:“……” 听起来他儿子似乎过得很惨。 但他刚见他时怎么还感觉他有点乐在其中? 妖皇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把话题拉回来,道:“不管是朋友还是……沙包,你们好歹认识,所以这次他们送你回来居然还要赏金吗?” 池述安顿时敏锐了起来:“父皇准备不给他们赏金?” 妖皇顿时反驳:“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池述安就松了口气。 然后就听自己父皇道:“但是他们若是送朋友回来主动不要的话……” 池述安沉默了下来。 然后他平静道:“不可能的,想要他们放弃钱,除非你当场宣布放弃皇位。” 妖皇顿时瞪他。 池述安一双兔眼瞪了回去。 妖皇自己心虚,转过了头。 池述安就很不解。 他虽然和自己父皇关系一般,但他也知道父皇不是个小气的人,更不会做出这等克扣赏金的事,和宋南时……咳,不可同日而语。 总之,在他印象里,妖皇还是个很大方的妖皇。 但怎么就感觉他一回来,好像全世界都朝宋南时看齐了似的…… 他忍不住问道:“父皇,可是妖族有什么困难?” 他只是随口一问,他不觉得妖族真有什么困难能难到妖皇连二十万灵石都拿不出了。 然后就听妖皇唉声叹气道:“你猜对了。” ……居然还真是! 池述安当时就惊了,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怎么?咱们妖族难不成要灭族了?还是说父皇您已经坐不稳妖主之位,这妖宫要易主了?” 妖皇:“……” 他眯了眯眼,和煦问道:“若真是这样,你要怎么办?” 池述安就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毫不客气道:“那您可以当场禅位给我,儿子试试能不能救一下。” 妖皇没想到他还真敢说,直接给气笑了。 他道:“行了,没你想得这么严重,但是……” 他顿了顿,道:“妖族未来说不定有用到大钱的时候,我现在必须得精打细算一些。” 池述安听了很是不解。 妖族未来? 父皇怎知妖族的未来如何?他难不成还能和宋南时一样,直接掐指一算? 但妖皇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直接问道:“所以,你那边的赏金能靠着朋友的身份省下来一笔吗?” 池述安:“……” 他还没告诉自己父皇,他非但不能省下来一笔,宋南时还正打算着卖他第二次呢。 他咽下了嘴里的话,很明智的蹦出两个字:“没有。” 妖皇叹了口气:“算了,也没指望你,你先和我说你这次失踪的事情吧,一年多以前,我只从失踪的地方找到了你丢失的太子令,其余的一切痕迹都没有,要不是你的魂灯还未灭,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池述安顿了顿,斟酌着将自己被伏击的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但其实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被伏击之时太过突然,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整个队伍就散了,他被心腹护着一路被追杀,身边的心腹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他被追到人族,弹尽粮绝地倒在无量宗外,正好被宋南时捡到。 然后差点被做成麻辣兔头。 他只含糊着一带而过,又略过了他和宋南时他们那离谱的交易不谈,只说他们在偶然看到了妖皇密令之后,趁着仙道大会的机会送他回来。 他说完,妖皇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妖皇直接问:“这一年之间,你只是养伤,没有机会联系妖族,联系朕吗?” 池述安很平静道:“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养伤,但后来,儿子觉得父皇一直声称儿子在闭关,想必自有考量,儿子若回去只怕坏了父皇的计谋,就先留了下来。” 一听就是假话。 不过是不信他自己身边的心腹了,而不愿意在弱小之际把这条命交给他这个父皇罢了。 妖皇也没怎么在意,他们父子向来这样相处。 妖皇儿子众多,当初根本就没立太子,还冷眼看着一众儿子为了太子之位斗来斗去,直到池述安这个不起眼到他甚至都不怎么记得名字的儿子从一众儿子里厮杀出来,直接站在他跟前请立太子时,太子之位这才尘埃落定。 外人都觉得他们父子离心,不管是妖皇一开始对池述安的忽视还是池述安那近乎逼迫一般的请立太子,他们这对父子总有一日会不死不休。 但妖皇自己却觉得他们这样还不错。 他虽然是犼兔一族,但不能真把儿子养成兔子,有一个狼一样的太子,总比有一个随手就能被人撕碎的兔子一样的太子强。 他能让所有族群归心不易,有一个有能力和他自相残杀的太子日后继续压住各个族群,总比找一个听话但啥也不是的太子把他的心血毁了强。 所以就凑活过吧。 妖皇心中一番思量,但也没和池述安挑明。 他知道池述安在骗自己,池述安自己也明白他知道,大家心照不宣。 他只道:“你走之后我查了一年多,他们打扫的太干净我查不出其他的,但在你失踪前后,狮族有异动。” 池述安一惊。 他不由得道:“是当年和您争妖皇的狮族?他们不是被您放逐了吗?当年的老狮王也死了,跟随他的族群也被打服打散了,他们还能掀起什么水花?” 妖皇就笑了笑。 他道:“所以问题就在这里啊。” 他漫不经心道:“当年跟随老狮王的族群,多多少少都有点动静,我就很不明白,是老狮王死而复生了,还是他们又选出新的王想大闹一场了。” 池述安也很郁闷:“他们就算想闹,对我动手算什么?没了我您还有一群儿子,这群儿子不中用,您又不是不能再生,陛下您最起码还能再活了几百年吧?” 妖皇就瞪他。 池述安装没看见。 他继续:“动了我,除了让陛下发怒还有什么意思?” 妖皇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他没说的是,更古怪的不是他们突然对太子动手了,而是他查到,他们动手之前,这群被分散到天南海北的族群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可他们突然就像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渠道给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有了异动。 还都是当年那波人。 他拍了拍手,道:“行了,那犬二狗应该也快把灵石拿出来了,妖宫不留外人,你既然回来了的话,就把你那群朋友送出去吧。” 池述安不由得道:“您不亲自送?” 妖皇面无表情:“我不想看别人怎么拿走我这二十万的。” 池述安:“……” 实不相瞒,过几日,他们说不定还能再拿走你二十万。 完了,现在真的全世界都朝宋南时看齐了吗? 池述安十分忧愁地跳下椅子,一蹦一跳的走了。 妖皇不由得问:“你就不恢复人形去送他们?” 池述安:“……我怕挨揍。” 妖皇:“??” 正在此时,一个还在妖宫住着的皇子听到自己太子哥哥似乎回来的消息,憋不住过来打听。 正好就碰到了一蹦一跳的池述安。 这皇子一愣,然后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兄长你这是怎么了?受伤这么严重,连原型都恢复不了吗?” 池述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越过他就走。 皇子对上他那看垃圾似的目光,恨得牙痒痒,心说你都这样了还得意什么,抬眼见宫殿中的父皇只是低头看着什么没有阻止的意思,不着痕迹地伸出脚就想让他吃个亏。 然后池述安面不改色地从他脚面上跳了过去。 这一跳,皇子只觉得仿佛有千斤巨石,一下子压在了他脚面上。 他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嘶声嚎叫了起来。 池述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妖皇听着这惨叫,却嘶了一声,道:“这力道,太子失踪的这段时间是背着我转体修了不成?不过也行,妖族最好的修炼方式就是修炼肉体的强悍,只不过这些年注意这方面的越来越少了……”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送太子回来的那群人是什么身份打听出来了吗?” 空无一人的宫殿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身影低头道:“回陛下,这人您也认识。” 妖皇就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那人就言简意赅道:“合欢宗大典上的宋南时,她的请帖还是您请人另外发的。” 妖皇一顿。 他不由得喃喃道:“那还真是巧了。” …… 池述安蹦跶到前面的大殿时,宋南时正捧着一杯萝卜汁喝的津津有味。 池述安一看那萝卜汁就忍不住一顿。 宋南时看见他来,却很热情地道:“喝萝卜汁吗?” 在自己家被招待了的太子:“……不了,谢谢。” 宋南时就啧啧道:“原来是外面传错了,你们家喝的不是一百灵石一碗的豆浆,而是一百灵石一杯的萝卜汁啊。” 池述安:“……” 你就和一百灵石杠上了是吧? 他深吸一口气,略过这个话题,问:“犬二狗把二十万送来了吗?” 宋南时一听,顿时觉得萝卜汁都没滋没味了。 她消沉:“没有。” 池述安闻言正想催催,就见犬二狗已经满头大汗地拿着两个储物戒来了。 池述安正想起身,宋南时已经热情的迎了上去。 犬二狗看她起身相迎,还有点感动。 ……然后他手里的储物戒就没了。 犬二狗:“……” 他黯然地站在一旁。 而此时,宋南时已经将神识探进储物戒里开始数钱。 数了好一会儿,见果真是二十万,她在心里夸了妖皇一句实诚,然后毫不犹豫的就转头冲池述安抱拳道:“告辞!” 还想和郁椒椒说点什么的池述安:“……” 他忍不住道:“椒椒,你有什么话交代我吗?” 郁椒椒就忍不住回了个头。 他一只兔坐在凳子上,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她顿了顿,小声道:“那你……好好养伤?” 池述安整只兔顿时都明亮了起来,当即大声道:“好!我一定养好身体!椒椒你放心,你下次再打我的时候,我一定能扛得住你任何揍!” 郁椒椒:“……” 师姐!有变态啊啊啊! 众人:“……” 你这变态的可真够彻底的。 一群人一言难尽地走出了妖宫。 犬二狗将他们送了出去,送出宫门,还热情道:“你们有空也可以来做客。” 宋南时就笑了。 她温和道:“你放心,我们肯定还会再来的。” 毕竟,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 当初对池述安动手的那群人,还会再动手的。 那她的第二个二十万不就来了。 犬二狗:“……” 他就客气客气来着。 …… 一群人离开皇宫回妖城。 他们原本准备原路返回,但原本的路上堵上了两个人族宗门,似乎是发生了口角,正在争执。 其中一个门派还一水的光头,一看就是万佛宗的秃驴……圣僧们。 一群佛修一群道修,能争起来就不奇怪了。 毕竟从古至今,佛道之争就没停下来过。 宋南时不想听他们争个三天三夜,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就绕道立刻。 他们刚转过身,宋南时就耳尖的听到了一把温润如暖玉撞石的声音。 “神秀,前面怎么了?” 宋南时整个一惊艳,立刻回头。 说真的,她这辈子听到最好听的声音就是云止风的,但这个声音,和云止风的音色是两种风格,但好听程度却有过之而无及。 然后就有人叫了声“佛子”。 居然还是佛子。 宋南时很想看看佛子长什么样,但可惜一直被人挡着看不清,她有心想拐回去……然后自己的脸就先被转回来了。 面前就是云止风漆黑的脸:“你在看什么?” 宋南时:“……你误会了,没什么?” 云止风面无表情。 她心虚:“走走走,咱们绕路,绕路。” 于是只能绕路。 第二条回城的路绕的远一些,而且路上很少有人。 很荒凉。 荒凉到路的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和群山,在一座山上,宋南时甚至能看到一座破旧废弃的高塔,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甚在意地移开了视线。 可是视线略过高塔的那一刻,她却突然觉得心中一悸,下意识停了下来。 她立时再次转头看过去。 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她的视线之中,除了高塔就只有两只被惊飞的惊鸟。 云止风忍不住问:“怎么了?” 宋南时再次移开视线,神情若有所思:“不,没什么?” 她道:“我们回去。” …… 与此同时,蜂镇之外。 决明子和鬼卿正在打架。 他们打架的原因是脸。 决明子自从几天前被女王蜂扔出来之后,被那句“丑”伤透了心,几次试图混进女王蜂的王宫失败之后,直接迁怒鬼卿,怒道:“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的审美!什么弱质小郎君,别人说丑你听见了吗?我还不如用我原来的脸!” 鬼卿冷笑,“你原来的脸就不丑?” 决明子也冷笑:“那也比你强,现在好了吧,宋南时他们早就跑了!他们要拿的东西怕是早已经拿到了!这都是你当初看不懂我眼色!” 鬼卿人不可忍,直接人身攻击:“丑八怪!” 决明子分毫不退:“装逼犯!” 两个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现在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出现,只抽出一缕神识看看自己的化身现在进行到哪一步的本体:“……” 你们不全都是“我”的化身吗?你们骂对方不就是在骂自己。 不、不对! 本体的神识脑袋转了一下,突然大怒! 都是我的化身,那你们不管是骂谁,不全都是在骂我吗? 不、也不对! 现在不是骂不骂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大敌当前,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本体觉得自己血压升高了。 他为什么分裂这么多本体,他不就觉得谁都比不过自己可信吗? 但是现在…… 神识又移了过去,就见两个化身已经进展到互相问候全家。 本体神识:“……” 第123章 回去之后,宋南时就开始主持分赃。 她虽然爱钱,但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人家大老远的陪你跑一趟把池述安给卖了……给送回去,还得给池述安当一段时间的保镖,她总不能自己一个人把钱独吞了。 二十万,五个人,因为卖人的主意和卖两次的损点子都是来自宋南时,其他人并不在意宋南时拿大头。 于是宋南时一个人拿了七万,养了池述安这么久的小师妹拿了七万,剩下的六万云止风他们平分。 宋南时把钱给郁椒椒时,甜宠文女主郁椒椒抱着属于自己的七万灵石乐的眼不见牙,没有一丁点儿把自己男主卖了的意识。 宋南时看得顿了顿,心中居然升起了一咪咪的愧疚。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灵石,顿时心硬如铁。 算了,等再卖他一次时自己再愧疚也不晚。 然后就开始给其他人分灵石。 大师兄两万,二师姐两万,轮到云止风…… 宋南时抬头,看到了云止风期待的目光。 那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于金钱的喜爱,丝毫看不出一丁点儿当年那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家公子的清贵。 宋南时就忍不住感叹,岁月果真是无情啊。 然后她顺手就把云止风的那两万灵石收进了自己怀里。 云止风:“???” 他一脸懵逼地抬头,看向宋南时。 宋南时十分和蔼地对他道:“你的钱,我就先帮你收着。” 还没成亲就已经把自己的老婆本全部上交了的云止风:“……好的,你说了算。” 宋南时笑得心满意足。 于是云止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也觉得心满意足。 一时间,拿到钱的和没拿到钱的都觉得满足,空气中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甚至连江寂这个从来没缺过钱的龙傲天都忍不住说:“三师妹,咱们下一次卖……救妖族太子是什么时候?” 郁椒椒也看了过来。 宋南时:“……” 这是什么全员恶人的对话啊。 她只能道:“他们在妖宫里动不了手,等池述安从妖宫里出来,你们跟着他就好了。” 众人顿时连连点头,积极性从来没这么高过。 连郁椒椒都是。 宋南时忍不住在心里为池述安掉了两滴鳄鱼的眼泪,然后再念了两句无量天尊,以免天道扣她功德。 为了庆祝这笔收入,几人当即决定下楼好好吃一顿,以抚慰自己一路上啃了好几顿面饼子的胃。 出门前,宋南时想了想,把自己刚装满一储物戒的灵石又递给了云止风。 云止风见状,先是一喜,然后便是一惊,伸出去的手顿在半路,硬是没敢接。 宋南时疑惑,“你接着啊。” 云止风顿了顿,很谨慎地问道:“我能接吗?” 这可是宋南时啊。 她为什么突然把钱给他?难不成这是什么对他的测试?还是说他身患什么不治之症,今天这已经是他最后一顿了? 云止风一时间脑洞大开。 宋南时看了他半晌,无语道:“你怎么不能接?” 见他还想再说什么,宋南时就直接道:“我刚才给自己算了一卦,我这几天的财运有点儿不好,我怕我自己又破了财,你先替我拿着,过几天再还我。” 云止风:“……” 哦,原来不是给他啊。 云止风有点儿失落,又觉得松了口气。 这才是宋南时啊,刚刚她大方的他有点害怕。 他接过储物戒,两人落在众人身后往楼下走。 走到仙盟长老的房间外时,宋南时见门没关严,就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 就见仙盟长老正背对着她,非常虔诚地拜桌子上的……财神。 而那财神的脸…… 宋南时顿了顿,装没看到,面无表情地走下楼。 几人走下去,找了张桌子点菜,宋南时看了一圈,忍不住问道:“洛水师弟呢?” 旁边候着的小二闻言就道:“诸位的师弟啊,那位仙君好像没什么胃口,诸位离开之后,仙君午膳就叫了壶桃花酿就回房了。” 宋南时:“……”这是什么餐风饮露的小仙男。 然后她大手一挥,几人就点了一桌子的鸡鸭鱼肉,看起来要多庸俗有多庸俗。 那小二见他们今天又大方了起来,忍不住推荐道:“仙子,您要不要掌柜推荐的那一百灵石一两的豆浆?” 宋南时:“……我不太爱喝豆浆。” 小二十分的遗憾。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如暖玉撞石的声音:“嗯?什么豆浆?” 小二顿时转头,宋南时他们也转头。 就见一个俊秀如玉的和尚刚从门外走进来,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宋南时一下就惊叹了起来。 这简直是她这辈子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和尚,好看到甚至能让人忽略那程光瓦亮的光头。 宋南时一向觉得,男子,特别是穿着长袍大袖的古代男子,哪怕是再好看,当没了那一头长发之后,顶着一个秃脑壳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这个人的出现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和尚是和云止风截然不同的好看,如果是云止风是色彩浓烈的泼墨山河,那这和尚就是竹林间幽静的深潭。 而且这声音也很有辨识度,宋南时几乎一下子就想起他们回来的路上隔着人群听到的声音。 那个小和尚叫他佛子。 原来这个就是佛子。 那怪不得当初合欢宗那个被关小黑屋的姐妹宁愿被打一顿也想勾搭佛子。 宋南时一时惊叹。 此时,这佛子又问道:“施主刚刚说得什么豆浆?” 那小二回过神来,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和尚介绍豆浆,连他们这一桌都不问了。 宋南时不由得感叹,果然人都是爱看脸的。 就比如那决明子,他要是长得好看点,现在说不准就是女王蜂的王夫了。 这和尚抵得上一千个决明子。 (被当成计量单位拉踩的决明子:“……”) 她看得正入迷,耳边就传来一个幽幽地声音:“好看吗?” 宋南时抓起桌子上的花生,随口道:“好看啊。” 然后她突然觉得不对,立刻回头。 就看到了云止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宋南时顿了顿,面不改色道:“当然,比起你还是差一点的。” 云止风还是幽幽地看着她。 宋南时想了想,从桌子下面抓了抓他的手。 云止风脸色当场就柔和了下来。 啧啧啧,男人啊。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小二已经将佛子往他们这边引过来了。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了,正是饭点,您看您能不能拼个桌。” 宋南时当然没什么意见,毕竟不止他们在拼桌,其他人也都在拼桌。 她就点头同意。 那佛子就上前一步,温和笑道:“贫僧法号神光,多谢几位行这个方便。” 宋南时就十分热情道:“神光佛子请坐。” 神光也不意外他们认出了他是佛子,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宋南时就客套道:“久仰佛子大名了。” 她本是客套来着,谁知佛子很耿直道:“哦?施主是从何处听说的我?” 宋南时:“……”她客气来着。 但抬头,却见佛子脸上全是好奇,人家还真就是单纯的想问问,没有一点儿阴阳怪气的意思。 宋南时就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实话实说道:“哦,是在合欢宗。” 见佛子没反应过来,宋南时补充:“我们见过一个合欢宗女弟子,她说她对佛子表达过爱慕。” “然后佛子把她打了出来。” 于是这次换成佛子沉默了。 宋南时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太直白了,正想委婉的找补一下,就见佛子茫然道:“我想起来了,贫僧确实和一个合欢宗的修士比试过,但那位女施主何时对贫僧表达过爱慕?她不是在找贫僧的茬吗?” 宋南时:“……” 她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她沉默片刻,谨慎问道:“佛子可否说一下,那合欢宗的女施主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 佛子略微回想了一下。 然后他道:“那合欢宗的女施主在我讲佛回去的路上拦住了我,问我既然愿意渡众生,那愿不愿意渡她。” 宋南时沉默了一下,觉得这姐妹虽然套路了一点,但这开端还是挺有圣僧妖女那味的。 然后就听佛子道:“但是贫僧自觉佛法还没有高深到能渡众生的程度,于是贫僧就说,贫僧一个也渡不了,女施主若是有惑的话,不妨上万佛宗听一场主持法会,入场费只收五个灵石。” 宋南时:“……” 众人:“……” 云止风都默默地把宋南时的手松开了,他觉得,这么个憨批应该对他造不成威胁。 宋南时叹为观止道:“佛子,请继续!” 佛子就道:“然后女施主就恼了,觉得我在敷衍她,就说,今日贫僧碰见她,此生便在劫难逃,贫僧若想继续当这个和尚的话,除非踏过她的尸体,否则,贫僧终有一天是她的。” 宋南时寻思这话也没毛病啊 然后就见佛子严肃道:“她光天化日之下声称贫僧是她的,可见是想拐了贫僧,贫僧是出家人,虽然不能踏过她的尸体,但贫僧也是有金刚怒目的手段的。” 然后合欢宗的姐妹就被揍了。 宋南时:“……” 好家伙,晋江小言直接跨越法制频道。 女人贩子拐卖和尚为哪般! 合欢宗那姐妹要知道真相是这样,她得哭死。 众人顿时叹为观止的看着佛子,一时间都对他的脑回路充满了敬意。 佛子不由得挠了挠头,他那张脸给他营造出的圣洁形象顿时消失殆尽。 他低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回去问了主持,主持也说我想的没错啊。” 那确实没错。 从某种程度上,合欢宗的姐妹确实想拐了你。 但有问题的是你的脑回路。 宋南时便惊叹道:“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是我自己想岔了。” 佛子就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时宋南时他们的饭菜也上来了,全是大鱼大肉的,佛子面前就孤零零的摆了一碗豆浆。 但宋南时丝毫不敢小看这碗豆浆。 可在佛修面前吃肉宋南时还是有点心虚的,她小声问道:“佛子介意吗?” 佛子表示没问题。 一行人十分的和谐。 宋南时就顺嘴打听道:“佛子也是来参加仙道大会的?那佛子知道这次仙道大会要怎么比吗?” 佛子知无不言:“往常的话,都是两族的青年上台比一比,但今年据说是有些变化,好像是仙盟和妖皇要搞什么创新。” 宋南时就盘算着要不要问问池述安。 过了不久,佛子喝完了豆浆,起身离开。 宋南时客气道:“佛子住在哪里,要我们送你吗?” 佛子顿了一下,回过头,然后颇有些骄傲地道:“不,贫僧认得路!” 宋南时:“……哦。” 为什么要特意强调他认得路呢?她也认得路啊! 宋南时他们满心吐槽欲地又吃了半个时辰,然后一个个揉着肚子出门遛弯。 今天太子回去的第一天,这个消息应该还在发酵,他们没什么保护任务,宋南时想了想,就拉着众人往那座破败的塔走了一趟。 然后他们就发现,塔还在那里,但那座塔所在了山却早已经封山了,一众妖兵把守着。 宋南时觉得奇怪,不由得多问了几句,但那些妖兵也不明白,只含糊道:“这是陛下的命令,似乎是和今年的仙道大会有关,几位是参加仙道大会的吗?那可不能提前进去。” 宋南时他们就退了出去。 站在山下,云止风就淡淡道:“这座山是妖族和人族领地的分界线之一,这座塔就建在山上,一半跨妖族,一半跨人族。” 宋南时转头:“你知道这座塔?” 云止风便道:“家族藏书上有些记载,据说是建于万年之前,当年魔门出世之后,因作恶多端无法飞升,魔门一众魔头尽皆死于雷劫,魔门最大的魔头就想拉着整个修真界同归于尽,被修真界一众大能联手击杀之后,因其怨恨留有一缕魂魄不散,也无法超度,众人怕出什么事,就在妖族和人族之间建了一座塔镇压魔头魂魄,由两族共同看管。” 他顿了顿,又道:“但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期间虽也有妖族和人族收服不了的上古凶兽、作恶多端的邪修残魂之类的被镇压其中,但是经过千万年变迁,期间妖族和人族还有过大大小小几场战争摩擦,这座塔早已经无人问津了,也没见过有什么冤魂冲破封印,这次仙道大会怎么突然就重视起这座塔了?” 宋南时就皱眉看着那座塔,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是在踏青吗?”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回身。 就见佛子站在他们身后,好奇的看着他们。 宋南时:“……” 一月里踏青,真有你的。 她便问道:“佛子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在这里?难道万佛宗的营地在这里?” 一般整个宗门一起来的都不会住客栈,他们会自己扎营地,带着那种可以随时变化成一座房子甚至一座宫殿的法器,非常方便。 她就看向佛子。 然后就见佛子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他微笑:“不在这里。” 宋南时:“嗯?那佛子是来这里看景色的?” 佛子沉默片刻。 然后他道:“对。” 宋南时信了。 既然不能看那座塔,他们就回去了。 宋南时:“佛子,那改日再见。” 佛子:“……改日再见。” 然后到了第二天,宋南时他们就收到了池述安的消息,说他今日应父亲的要求要出宫溜达一圈以证明自己完好无损,他请求暗中保护。 宋南时他们完全同意,收拾收拾就出发了,等在妖宫门口开始暗中保护。 于是,等池述安出门时,就见宋南时他们一人抓着一把瓜子混在听说太子回来了/出关了跑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中,跟着众人对他指指点点,瓜子磕的咔咔作响,完美融入八卦大军。 池述安:“……” 他想象中的暗中保护:暗卫、杀手、一击毙命。 他们给的暗中保护:八卦、瓜子、路边的老大爷。 池述安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中大踏步往前走。 唯一庆幸的,就是他恢复了人形,但椒椒因为“暗中保护”不能打他,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 他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但很快他就好不起来了。 他们出了宫门没走多久,只侍卫们为了阻拦看热闹的人群稍微离开他的一丁点儿时间,一蓬绿色的烟雾突然从人群中向他撒来。 侍卫们反应不及,嗑着瓜子的宋南时却当场把瓜子一扔,连卦令都没喊,一丛离火就突然出现在池述安面前,将那一团烟雾烧的干干净净。 人群中顿时冲出一群人,全是刚刚看热闹的,他们冲散侍卫,一股脑的冲池述安涌来。 宋南时大喝一声:“兄弟们!上!” 他们也冲了上去,瞬间就围到了池述安身边。 笑话,以为他们混在人群里时没看出来谁不是看热闹的吗? 真正的吃瓜群众惊的四散而逃。 郁椒椒挡在池述安正前方,一拳捶飞了一只扑上来的狼妖,感动的池述安痛哭着上前,道:“椒椒,你真好……” 郁椒椒被他叫的社恐发作,反手一拳捶了过去。 片刻之后,池述安顶着个黑眼圈,蹲在保护圈中自闭。 来刺杀池述安的人不少,众人护着他一路从外城厮杀出城,来到昨天宋南时看到塔的那条路上,侍卫被冲散了个干净。 宋南时记得那里是有妖兵把守的,那些妖兵的支援,总比那些侍卫搬救兵快。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就看到佛子正茫然的站在路中间,身上还是昨晚的那套袈裟。 宋南时这时候终于觉得不对味了。 她一边冲佛子喊“让开”,一边忍不住震惊问道:“别告诉我你一夜了还没回到营地!” 佛子:“……实不相瞒,贫僧迷路了。” 宋南时:“……” 出城就一条道,你是怎么迷的?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万佛宗的营地,一众和尚正在写寻人启事。 神秀和尚沉重地对主持道:“佛子师兄过了一夜还没有回来,看来还是迷路了。” 主持沉重叹息道:“发吧,发寻人启事。” 神秀见他怏怏不乐,忍不住安慰道:“主持宽心,佛子师兄也不知第一次迷路了,他经验丰富,必然能在迷路时保护好自己的。” 主持还是叹息:“我倒不怕他出事,他这一身的本事,不全都是迷路的时候吴闯各种危险之地练出来的吗?” 神秀在心中点头。 佛子迷路,误闯过别人禁地、误闯过邪修大本营、误闯过上古秘境。 哪里危险往哪里闯,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事,至今安然无恙。 就是不知道这次误闯了哪里。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主持忧愁道:“我不担心他,但我担心这次人这么多,他若是遇到了其他宗门的人,别人还知道他是佛子,他这张嘴一开口……” 于是神秀的表情也凝重了下来。 佛子那张嘴一开口,他万佛宗维持了这么多年的佛子的形象,还有他们佛修的面子…… 那可全都完了啊。 第124章 宋南时和佛子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宋南时虚弱道:“也就是说,你在这条路上从昨天迷路到了现在?” 佛子:“是的……施主小心!” 宋南时头也没回,甩手一道离火把身后趁机偷袭的妖修头发烧了个精光,妖修惊恐睁大了眼睛,捂着头嗷嗷叫着逃跑。 他逃到一半,看到一个光了头的和尚正挡在他逃跑的路上,一时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利爪伸向佛子的脖颈就要了结了这光头。 然后被佛子一拳捶了出去。 那妖修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原地抽搐了两下,舌头一吐,不动了。 于是就见方才还捶的十分顺手的佛子当即脸色一变,暖玉般的声音破音道:“他死了?!” 宋南时想到他们出家人是不能杀生的,立刻神识探查了一番,一看这妖还剩下一口气,刚想对佛子说这人没死,就见佛子已经当场念起了地藏经,大有就地把人超度了的意思。 宋南时:“……” 他就没死也得被你送走了。 宋南时觉得他这套动作很熟练,仿佛经历了千百次一样,但他们出家人不都是慈悲为怀吗?他难不成还能差点把人捶死这么多次? 她无语开口:“别念了,没死呢。” 佛子却没停,只虔诚道:“我多念两遍,佛祖原谅我的鲁莽。” 宋南时:“……” 扣1佛祖原谅你是吗? 但佛子也来不及扣1了,因为他这一捶下去,其他妖修顿时看了过来。 他们看看躺在地上吐舌头的妖修,又看看佛子。 佛子也看了看那妖修,又看了看他们。 妖修们眼中凶相毕露,“你在给他念什么?” 这是威胁。 但佛子却不觉得,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懂了。 他有些为难,但还是温和道:“诸位施主不必着急,等超度完了这位施主,贫僧一个一个为诸位诵经,诸位人人都有份。” 相当于在说让他们排队等死。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妖修们大怒,觉得自己被一个和尚挑衅和羞辱了。 他们顿时笃定这突然冒出来的和尚是和宋南时他们一伙的,这和尚不但羞辱他们,甚至还把他们一个兄弟捶嘎了! 什么?你说没嘎? 他们兄弟还躺在地上吐舌头呢!那和尚还念地藏经来着! 妖修们觉得自己真相了。 众妖修大怒,有人高呼一声:“兄弟们给我上!给我们兄弟报仇!让这和尚尝尝我们的厉害!” 话音落下,当即有一多半的妖修乌泱泱的涌向了佛子,宋南时他们压力顿减。 这吸引仇恨的能力看得众人叹为观止。 包围中,佛子还在徒劳无功地解释道:“各位施主误会了,贫僧真的只是路过而已,施主们若是不喜欢地藏经,贫僧为诸位念心经如何?心经只二百余字,十分好记,诸位记住了也可时时诵读,以正心境。” 有妖修顿时大怒:“怎么?你的意思是长的我们记不住?你在骂我们脑子笨?不行!今天你就得给我念最长的!” 佛子顿了顿,为难:“那你们记得住吗?” 众妖修鸦雀无声了一下。 佛子就一脸果然。 妖修恼羞成怒道:“兄弟们!给我上!这和尚看不起我们!” 霎时间,还围在宋南时他们身前的仅剩的一半妖修乌泱泱地又跑了一半。 他们一心只有佛子,任务目标池述安已经完全对他们没有吸引力了。 宋南时:“……” 众人:“……” 宋南时默默道:“我信佛子是真的为他们着想,他说得都是真心话,你们觉得呢?” 江寂偏题,若有所思道:“佛子这张嘴……你说我们下次打群架的时候要是带上佛子吸引火力……” 众人看了过去。 江寂顿了顿,找补:“我的意思是,佛子不愧是佛子,说话都和别人不一样。” 眼看着众人的话题越来越歪,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现在的关键不是这个,现在的关键是,佛子被围攻了,你们再多聊一会儿,估计就能轮得上你们给他念地藏经了!” 宋南时一下子回过神来。 然后她当即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兄弟们,随我救人啊!” 一群人顿时往被围住的佛子那里冲,形式瞬间逆转,他们从拯救太子变成了拯救佛子。 也就是说,池述安被人扔下了。 其他人都冲出去了,郁椒椒因为被池述安拉着,冲的慢了一点,所以还留在他身边。 池述安看到他们冲出去的时候心都凉了,再看到椒椒对他不离不弃,瞬间泪目,拉着她的衣袖动情道:“椒椒!果然还是你最在意我!他们看中的都是我的钱!” 郁椒椒:“……” 她想到了那七万灵石。 她有点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看中的也是他的钱。 但看着他感动的模样,郁椒椒难得的良心发现,心虚地闭上了嘴。 郁椒椒保护着池述安,宋南时他们就试图从乌压压的人群中把佛子给抢出来。 他们从外围搏杀到内圈,宋南时还以为他们耽搁了这么久,佛子又被这么多人围攻,他估计不凉也得残了,谁知道挤进去,宋南时还没看到佛子的身影,就听到他用那标志性的声音温和地问道:“诸位施主真的不学心经吗?” 围攻的妖修大怒,觉得他这是挑衅,一时间又是拳头对打的声音,也不知道谁打的谁。 宋南时:“……” 能把仇恨拉的这么稳,真有你的。 宋南时觉得这样不行,直接看向了云止风。 云止风早就知道佛子没事,所以他就混在人群里摸鱼,此时宋南时看了过来,他这才点头。 他抽出剑:“让开!” 几人知道他要开大了,瞬间撤开。 云止风提剑一劈,直接在围攻的妖修中劈出一条路来,那剑气就蔓延到佛子身前消失,对灵力的把握令人惊叹。 佛子就双手合十站在剑气的尽头,脸上挨了两拳,身上还有些伤,但好歹还能站着。 他惊叹:“施主好剑术。” 云止风就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其他还站着的妖修,淡淡道:“你们谁还想上来?” 其他妖修对视了一眼,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 佛子就顺便半蹲下来,问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妖修:“施主是想听地藏经超度还是想听心经?” 妖修:“……” 你大爷!你听到了吗!你大爷!!! 其他妖修顿时也觉得自己的怒气又上来了。 宋南时:“……”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上前,温和道:“大师累了,咱们可以不说话,好好歇歇。” 佛子:“可是……” 宋南时微笑:“闭嘴。” 佛子:“……” 他不怎么情愿的闭上了嘴。 两拨人就这么对峙着。 一旁的池述安看着,很有些嫉妒,压低声音道:“我刚刚被追杀的时候,云止风为什么不用那一招?害我们一直打到了这里。” 郁椒椒无语:“刚刚那是在外城,这么多人呢,云止风真使出全力谁赔得起。” 池述安就不说话了。 但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提醒了这群妖修,他们回头看一眼,突然恍然大悟,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刺杀太子的。 那现在…… 他们为什么在和一个和尚较劲? 他们觉得这和尚有毒,一时间看向佛子的目光不善了起来,看向池述安的目光也不善了起来。 他们想趁机再攻击池述安,宋南时一惊,连忙就要上前,却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下一刻,犬二狗带着一群妖兵瞬间把那群妖修包围了起来。 犬二狗自己则越众而出,看了一圈,看到了自家太子,当即激动地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半跪下来,激动道:“属下带着妖兵守塔,没及时发现太子遇险,还请太子赎罪!” 被犬二狗跪了个正着的郁椒椒:“……” 躲在郁椒椒身后的池述安:“……” 他咳了一声,昂首挺胸地从心上人身后走出来,矜持道:“行了,起身吧。” 犬二狗立刻起身,指挥着妖兵将一众妖修拿下。 妖兵们见势不妙就想反抗,眼看着反抗不成,有些妖兵就要自尽。 宋南时正防着他们呢,见状立刻将巽风化作绳索,将每个想自尽的妖修捆了个严严实实。 犬二狗松了口气,感动道:“多谢宋仙子,您又救了太子一次。” 宋南时眼看着她要出场了,笑得十分和蔼。 她温柔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犬将军要是过意不去的话,那我就只能却之不恭,再领一份赏金了。” 啥都没说的犬二狗:“……”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妖皇:“……” 他现在很想扭头就走,假装自己没来过,也假装自己压根就没这个儿子。 但他儿子却十分的有眼色,眼尖道:“父皇?是父皇来了!” 犬二狗也惊喜:“是陛下!” 躲不过的妖皇:“……” 他脚步沉重地走了过来,客气道:“多谢宋仙子又救了我儿一次!” 他打着哈哈,想把赏金的事糊弄过去。 宋南时也很客气,她道:“没事,既然拿了赏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陛下客气了,居然给两次赏金,我都不好意思拿了。” 妖皇很想说,既然不好意思,那就别拿了。 宋南时紧接着就是一句:“但是陛下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 妖皇:“……” 啥都让你说了。 他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他儿子正对着人族的小姑娘傻乐。 他觉得伤眼,又扭回了头,很想把这个儿子扔了算了。 但想想再培养一个太子的花费…… 他咬了咬牙,僵笑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宋仙子应得的!” 然后脸色铁青的对犬二狗道:“回去之后再给宋仙子准备二十万灵石,送到他们住的客栈。” 宋南时连忙补充:“福临客栈,陛下和将军别记错了。” 妖皇:“……听见没,别记错了。” 犬二狗:“……是。” 妖皇陛下脸色铁青地带上被抓的妖修,拎着自己儿子走了。 他儿子还很有些不舍,一个劲的转头道:“椒椒你等等我,我过两天就来找你!” 郁椒椒:“……你晚点来也没关系。” 妖皇差点吐血。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失踪之前明明一心只有巩固自己太子之位的儿子,怎么失踪了个一年就突然变成了恋爱脑。 他后悔了,他想把那二十万灵石要回来,自己再生一个不恋爱脑的儿子继续培养。 宋南时则心满意足地目送妖皇陛下离去。 她回过头,想和小伙伴们分享一下喜悦的心情,就见身后,佛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宋南时顿了顿,温声道:“对了,佛子还在这里呢,佛子阁下,这次您是受了我们的无妄之灾,要我们把您送回去吗?” 不知道为何,看着宋施主笑得这么可亲,佛子觉得有些害怕。 然后他遵从本心,谨慎问道:“那……你们要灵石吗?” 宋南时:“……” “哈哈哈哈!”她笑道:“怎么会呢?您开玩笑了!” 佛子就松了口:“那就好,麻烦诸位施主了。” 云止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宋南时又问:“佛子的营地在哪里?” 佛子就很愁苦道:“我们的营地太偏僻了,以至于我转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宋南时觉得也是。 要不是营地过于偏僻,再怎么迷路也不可能从昨天迷路到今天回不去吧? 然后,一刻钟之后,他们就在距离事发地十几里外的大路上找到了万佛宗的营地。 宋南时:“……” 其他人:“……” 宋南时很茫然道:“这里很偏僻吗?这不就在一条路上吗?你顺着路走也能找到啊。” 佛子很惊奇:“咦?居然是这样!” 众人无言以对。 而这时,正准备出去找人的神秀一下就睁大了眼睛,然后抬脚就往营地跑,高喊:“主持!佛子回来了!” 然后他一回头,看到佛子身后的宋南时等人,不由得心里一凉。 完了,是被人送回来的。 那他们万佛宗的面子…… 神秀只觉得眼前一黑。 片刻之后,宋南时他们就坐在了主持面前。 主持笑得很和蔼,温和道:“多谢诸位施主把我们佛子送回来,佛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他问得胆战心惊。 宋南时微笑:“哪里哪里,佛子帮了我们大忙呢。” 主持就觉得今天的佛子也保持住了圣僧的形象,大大松了口气。 宋南时道:“佛子不愧是佛子,当时我们正被围攻,恰好遇见了佛子……” 主持对佛子多年误闯险境练就的修为还是有信心的,得意接话:“佛子出手救了你们?” 然后就他听宋南时道:“哪能啊。” “佛子一张嘴,那些围攻我们的贼人顿时冲着佛子去了,我等困局顿解!” 主持:“……” 完了,他还是张嘴了。 主持咬了咬牙,当即主动道:“多谢你们送佛子回来,为表诚意,我送诸位一座金佛如何?” 宋南时嘿嘿:“那怎么好意思。” 主持:“施主们应得的,只不过今日之事毕竟事关佛宗,诸位……” 宋南时立刻道:“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 两个老狐狸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笑得其他人都很茫然。 江寂忍不住问云止风:“他们笑什么?” 云止风:“……大概是笑宋南时敲诈成功了。” 半个时辰后,敲诈成功的宋南时被佛宗送了出去。 佛子自告奋勇要送他们回城,宋南时一口就拒绝了,她怕他把他们送回去之后,他们还得拐回去找人。 佛子就很遗憾地亲自把他们送出营地。 主持如临大敌,立刻让神秀盯着佛子,生怕他在营地里走丢。 宋南时看得啧啧称奇。 营地外,宋南时告别道:“佛子就不用送了。” 佛子就顶着他那张圣洁的圣僧脸,真诚道:“多谢诸位送我回来,可惜不能送诸位回城,若是有机会,贫僧必然亲自送诸位回去。” 宋南时:“……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她怕他真的要出来送他们,飞快溜了,一双脚倒腾的飞快。 等他们抱着金佛回城时,这才发现,妖宫里已经出具了本次仙道大会的具体流程,有妖兵已经将流程张贴到了客栈。 宋南时挤过去看了一眼。 然后她发现,这次的流程和往年的仙道大会很不一样。 以往的仙道大会,多是设一个擂台,两族弟子在擂台上互相比试,但这次仙道大会,妖皇和仙盟居然弄出了一个名为“水镜月”的幻境,准备放所有参加的修士进去历练。 宋南时不由得问站在旁边的仙盟长老:“水镜月里有什么?” 长老知道内部消息,当即道:“据说这个水镜月里的东西模拟了一座镇压无数魔头凶兽残魂的上古高塔,里面出现的东西全是那些残魂生前的状态,当然,幻境嘛,都是假的,修士们进去就是闯幻境,闯出来的就是胜利者。” 宋南时心中猛然一跳。 她不由得问:“高塔,是不是城外那座塔?” 长老随口,“是,我想想,据说那座塔叫……” “万象塔。” 宋南时鬼使神差地接话了。 长老顿时握拳捶在了掌心,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万象塔,这座塔已经废弃多年了,不知为何他们又把它翻出来了。” 宋南时就不说话了。 她还说什么啊。 万象塔,这不是沈病已口中的“师承”嘛! 她可没忘记柳老头说过的话。 沈病已对柳老头亲口说过,他师承万象塔。 还真是……巧得很啊。 第125章 宋南时他们住的这个客栈大半都是仙盟的人,小半是一个名声不显的剑修门派,还有就是宋南时他们。 但是仙盟的人也没有全都住在这里,住在这里的只是仙盟长老带领的一队需要参加仙道大会的弟子,而仙盟盟主则另带了仙盟近一半的人住进了妖皇别处的行宫,和妖皇一起策划这次的仙道大会。 此刻整个客栈的大堂里,许多修士都在讨论今日新鲜出炉的仙道大会规则。 宋南时想了想,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旁边一个桌子上就有修士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一仙盟弟子眉飞色舞道:“上一届仙道大会我师兄就参加了,我师兄说他比试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蛇族,擅长用毒,十分难缠,他惜败那蛇族之后,这次还想着一雪前耻呢,谁承想这届仙道大会居然变了规则。” 旁边有个剑修也道:“是啊,真真是毫无预兆,我记得上一届除了比试还有阵法符篆之类的考校,这一届怎么突然变了?” 就有人神神秘秘道:“也不算突然,这一届的仙道大会整整提前了十几年啊,现如今又突然变了规则,这里面指定有问题。” 那剑修就很单纯道:“不是说是因为这几年两族弟子英才辈出吗?” 有人就嘘道:“你还真信这个说辞啊,我告诉你,我有个表弟他朋友的道侣是妖族的,她知道些妖族的秘闻……” 然后这些人转头就聊起了妖族皇室的八卦。 宋南时原本想引导他们把话题转回去的,但听着听着就听入迷了,下意识想往储物戒里抓把瓜子,却直接抓了个空。 旁边就伸出一只手,递过来一把瓜子,低沉的声音道:“要么?” 宋南时接过,下意识道:“谢谢。” 然后转头,就看到面无表情的云止风。 宋南时一顿,讪讪一笑,抓着瓜子又溜达了回来。 仙盟长老这时候还在对着那张张贴着仙道大会规则的告示琢磨,表情是同样的不解,很显然,他虽然也是仙盟中人,但他也不知道什么内幕。 瞒的这么深…… 宋南时走过去,随手把瓜子塞进了长老手里,在对方一脸懵逼的视线中随口道:“我找您打听个事。” 仙盟长老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紧张道:“先说好,仙盟的事我是不会透露的,这次仙道大会的事我知道的说不定还没你多,没有内幕给你,也没有后门可以走。” 宋南时:“……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走后门的人吗?” 长老就默默的看着她不说话。 一下子就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宋南时:“……” 她无语道:“我就是想问问长老知不知道那万象塔的来历,我们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若是按照云止风所说,这万象塔第一次出现是在万年之前魔门现世时封印的魔王的残魂,后续又陆陆续续封印了不少邪物残魂,经历了几次妖族和人族之间的摩擦战争才败落,那对这座塔了解的最深的怕就是仙盟了。 因为仙盟万年前就存在,一直延续至今,但是妖族,哪怕是妖皇,近千年都换了三任主人了。 犼兔才坐稳妖宫没多久呢。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仙盟长老。 仙盟赵老顿了一下,勉勉强强道:“水镜月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按照万象塔里被封印的邪魔生前的实力设置的,宋仙子想知道万象塔的消息的话,那也算是提前作弊了,这……” 宋南时立刻道:“长老若是告诉我……” 她顿了顿,肃然:“那从今以后,在下就不再收肖像费了,那财神,长老随便拜!” 长老:“……” 你还没忘记你的肖像费呢。 长老无语了片刻,终究把他们拽到了一个角落里,压低声音道:“我知道的不多,但也可以告诉你们。” 江寂他们瞬间也围了过来,搬板凳的搬板凳,嗑瓜子的嗑瓜子,摆足了听八卦的架势。 长老顿了顿,就觉得,这无量宗的弟子可真有意思。 五双眼睛灼灼地看着他。 长老被看得头皮发麻,顺了顺才找到感觉,开口道:“你们若是想知道万象塔的来历的话,这个我还真知道。” 宋南时就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长老就翘着腿,幽幽道:“我年轻的时候,师尊曾和我说过,这万象塔刚建起来时,正是万年前的魔门被彻底击溃之际,建立魔门的魔头被击杀之后留有一丝魂魄无论如何也无法消散,带领修真界众修士击溃魔门的前辈就率领两族建了这么个高塔,自己住进塔中镇压魔魂,这前辈就是万象塔第一个主人……” “等等!”宋南时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他,问:“万象塔还有主人?” 长老理所当然:“当然,万象塔在那几次战乱没落之前世代都有人看守,它每一任主人都有镇守塔中邪魔的职责。” 宋南时摸了摸下巴。 她若有所思道:“你说,万象塔第一任主人是万年前带领修真界击溃魔门的领头人?” 长老:“是,传说那前辈住进万象塔之后就不曾出来,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死守万象塔了,谁知道有一日塔外突然降下飞升雷劫,众人以为万象塔有异象,纷纷赶来准备镇压邪魔,那前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升了,神光万丈,瑞气千条。” “那前辈飞升之后没几年,就有一青年拿着前辈的信物来了万象塔,言说自己是前辈的传人,当时诸位修士本来不信,谁知道他真打开了万象塔的大门,而那万象塔建造时,是只有那前辈才知道怎么打开的。从那之后,这万象塔每一代都有一个守塔人,他们飞升或是寿命尽了之后,下一代守塔人才会进塔。” 他叹了口气,道:“可惜啊,早年间妖族和人族之间发成了大大小小几场摩擦战乱,战乱结束之后,两族就发现万象塔没有守塔人了,不过这么多年来万象塔一直没出事,大家也渐渐淡忘了,谁知道这次怎么突然又搬出来了万象塔……” 他说到这里,一顿,看着宋南时灼灼的视线,不肯往下说了,只笑眯眯道:“万象塔的来历嘛,在下也只知道这么多,至于这些年里被关进万象塔里的到底有多少邪魔残魂,那就不是我知道的了。” 宋南时也笑眯眯:“这些就足够了。” 长老就趁机问道:“那这个肖像权……” 宋南时顿了顿,大手一挥,道:“你们随便用!” 长老顿时喜笑颜开,起身就想走。 正在这时,来给宋南时他们送第二个二十万的二狗将军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他找了一圈才在这么个偏僻的角落里发现的宋南时他们,跑过来的时候忍不住道:“在下确认了三次这是福临客栈,但一直找不到宋仙子,在下还以为找错了来着。” 宋南时还没说话,仙盟长老见到一个妖族将领来找宋南时却是一顿,忍不住问道:“这位将军来找宋仙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宋南时心觉不妙,但一时阻拦不及,这二狗将军就心直口快道:“哦,宋仙子救了我们殿下,属下奉命送来二十万灵石答谢……” 剩下的话,二狗将军在宋南时的逼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闭上了嘴。 但是仙盟长老看宋南时的目光却已经不一样了。 宋南时只觉得心中正在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她立刻拉着二狗将军就走,准备换个地方谈那二十万。 仙盟长老在他们身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宋南时他们离开之后,长老弟子终于找到了师尊,唉声叹气道:“师尊,您怎么又躲起来了,盟主他……” 他话还没说完,长老突然就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道:“乖徒儿,你那里还有多少宋仙子的财神象?” 徒弟结结巴巴:“就两个啊,你一个,我一个……” 长老大手一挥,直接道:“多做几个!这几天,咱们争取仙盟弟子人手一个,从今以后咱们仙盟人人拜财神!” 弟子:“……”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 师尊你有没有意识到,这雕像全是他自己雕的…… 他绝望:“师尊,您不是说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吗?” 长老十分深沉:“不,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那宋仙子,绝对是个财神!” 弟子:“……” 最抠门的财神是吗? 而宋南时房间里,二狗将军这个送钱的工具人被送走后,宋南时这才关上门来交流刚得到的信息。 沈病已自称师承万象塔这件事是柳老头说得,所以现如今知道的人只有宋南时和江寂。 宋南时就先把这个消息抛了出来。 刚听完万象塔的事,其他人顿时脸色都变了,一时间想什么的都有。 只有云止风和别人想得不一样。 他看了看宋南时,突然嫉妒:“为什么这件事连江寂都知道,我却不知道?” 宋南时:“……” 江寂:“……” 什么叫“连”江寂都知道?他江寂的地位难道很低吗,知道件别人不知道的事都让你们这么不可置信? 他忍不住就问:“我知道很奇怪吗?” 云止风淡淡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那当然是柳老头说的。 但柳老头不让他暴露自己的存在。 他就顿了顿,挺胸抬头道:“我自己推测的!” 云止风:“……” 其他人:“……” 别说云止风,郁椒椒都不信。 众人看都没看他,继续讨论沈病已出身万象塔这件事。 江寂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传音问柳老头:“他们什么意思?” 柳老头面无表情:“就是觉得你没这个脑子的意思!” 江寂:“……” 他觉得自己被霸凌了。 宋南时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热闹,等看够了,这才咳了一声,开口道:“现在问题就来了,万象塔是镇压邪魔的塔,有守塔人,那沈病已自身师承万象塔,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守塔人?” 众人思索了起来。 听起来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沈病已这样的人守塔…… 他不会直接把邪魔放出来吗? 云止风就推测道:“他也有可能是镇压在里面的邪魔。” 宋南时:“……别闹。” 她说:“万象塔里全都是邪魔的残魂,而沈病已既然有化身,那就证明他最起码是有实体的,他怎么可能是里面的残魂?” 云止风就皱了皱眉,道:“但我不信他会是守塔人,守塔人若真是他这幅德行,那那些残魂早就被放出来了。” 宋南时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或许妖皇他们知道些什么。” 不然,不可能这么巧。 宋南时想着,就直接抽出了一张纸,将他们现如今知道的所有有关沈病已的信息都写了下来。 沈病已掌握的卦象是坤卦。 沈病已玩弄影鬼,擅长诅咒。 沈病已曾经体弱多病,但貌似现在又好了? 宋南时写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问号。 云止风见状,补充道:“他对石前辈的传承非常熟悉,有可能在石前辈飞升之前就认识石前辈。” 宋南时就添上了这一点。 还有……沈病已自称师承万象塔。 林林总总,宋南时记了不少。 然后她吹干墨迹,将这张纸塞进了储物戒,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咱们去一趟那水镜月就知道了。” 模拟了万象塔中镇压邪魔的幻境。 宋南时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而此时,被师尊安排了繁重任务的徒弟正垂头丧气的到街上买材料。 他为了一块石料和店家讨价还价。 然后,就这么巧的,他的余光看到了两个身影躲在暗巷里,正在朝对方脸上比划什么。 这两张脸他不认识,但这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感觉…… 徒弟豁然睁大了眼睛! 他也不讲价了,扔下灵石揣起石料就跑! 这是什么感觉,这是发财的感觉啊! 师尊英明!拜宋仙子真的有用! 他们的钱,这不就来了! …… 宋南时在客栈里苟了两天,而这两天里,妖宫里风云突变。 被抓回来的妖修由妖皇亲自审问。 妖皇待在刑室里两天没出来,太子则勉强摆脱了恋爱脑,在刑室外联系这些刺客所在的种族。 结果是他们做的事,他们所在族群全然不知道。 池述安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但是他们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池述安想了想,觉得多半是真。 父皇的位置很稳固了,他们不可能这时候动手,而且就算他们有反心,举全族之力,也应该做的更隐蔽,更狠辣。 他们应该会直接动父皇动手,而不是他这个死了还能换的太子。 太子死了,妖皇还能立另一个太子,但妖皇死了…… 池述安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没有在父亲死后还能稳固一整个妖族的能力。 但是那些刺客明明来自当年父亲仇敌的族群,老狮王的旧部,为什么和他这个太子过不去呢? 池述安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时,妖皇从刑室里走出来了。 他身上还有未散干净的血腥气,挥退侍卫,一张口却直接道:“那些刺客都有问题。” 池述安瞬间看过去:“他们怎么了?” 妖皇冷笑道:“他们什么都不肯说。” 池述安:“……这不很正常吗?” 妖皇看着自己的傻儿子片刻,突然一笑。 他道:“这才是最不正常的。” 他轻笑:“你以为是谁在审讯他们?” 池述安突然一顿。 他想起来了,自己这个父亲的手段…… 据说当年老狮王战败之后,不肯说自己的残部在何处,妖皇亲自审讯了他一日一夜,到了第二天,战场上断手断脚眉头也不皱一下的老狮王什么都招了。 老狮王尚且如此。 而这些人…… 而且不止是一个人没开口,是所有人都不开口。 老狮王若是能有这般有韧性的下属,他当年还能输? 池述安立刻问道:“父皇觉得他们是怎么了?” 妖皇冷笑:“我觉得?” “我觉得,他们看似清醒得很,神识也正常,但怕是连自己在坚持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对他们的脑子动了手脚。”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儿子:“这就奇怪了,废了这么大功夫,他们不对付朕,为何偏偏针对了你?” 父子两个相对无言。 半晌,池述安冷不丁问:“父皇,我能出去吗?” 妖皇思维还陷在阴谋诡计里,随口问:“出去作甚?你想当诱饵?” 池述安:“……不,我想出去看看椒椒。” 妖皇:“……” 他就眼睁睁看着他曾经的狠辣太子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羞涩。 妖皇半晌没说话。 现在,他不止怀疑那些此刻的脑子有问题。 他还怀疑他儿子脑子也不正常。 …… 宋南时是在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得到的无量宗到达的信息。 作为无量宗弟子,她第一时间就屁颠屁颠的去了无量宗的驻地。 也不为其他的,主要是几天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仙盟弟子人手一个长着她的脸的财神象,看得宋南时毛毛的。 她一路找到了掌门,然后就被掌门给赶了回去。 掌门看看她,又看看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云止风,直接道:“你们这次单独出席,不和无量宗一起。” 宋南时震惊:“无量宗不要我了?” 掌门:“……你想什么,妖族和仙盟给你们发请帖时,你们几人是在一张请帖上的,请贴上还有一个云止风,他不是无量宗的人,总不能和无量宗一起出席,你们要是跟着无量宗,想留他单独出席吗?” 宋南时很想说想。 但她看了看云止风的脸色,终究道:“不想。” 于是几人只能无功而返。 但是掌门也提出了别的要求。 他看了一下宋南时的衣着打扮,很有些嫌弃,道:“你现在在合欢宗也是一战成名了,哪怕不和无量宗一起,代表的也是无量宗的脸面,你出席的时候好好琢磨一下衣着,最好能让人一眼就知道,你就是名声大噪的宋南时!” 这个要求可就难了。 穿什么能让人知道她是宋南时呢? 宋南时回到客栈,若有所思。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命盘,突然之间灵光一闪。 于是,到了第二天,仙道大会开幕,云止风敲开宋南时的门叫她一起参加开幕大典。 门缓缓打开了。 云止风抬眼想说话,看到门后的身影,突然一顿。 江寂他们跟上来,也是一顿。 只见门内,宋南时穿着门口算命的江湖骗子同款长袍,手里拿着招摇撞骗的布幡,布幡上一个大大的八卦,头发束起戴上小帽,活脱脱一个江湖骗子。 宋南时觉得十分完美,完美到她再戴上一个圆墨镜就能无缝融入“半瞎神算”的群体,被人叫一句宋半仙。 她问:“怎么样,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个算命的!” 众人:“……” 是。 就是掌门八成会打断你的腿。 第126章 诸袖觉得,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师妹被掌门打断腿。 于是她直接把宋南时拉了回去。 宋南时还在挣扎,振振有词道:“我觉得我这身不错,很好的证明了我的身份,这是我们算命的职业装!” 神特么职业装。 二师姐威胁:“你真穿这身过去,到时候掌门要打断你的腿我可不管!” 宋南时就歇菜了。 诸袖又问她:“我前几日和小师妹一起去逛街,这里正好有几件刚买回来还没穿过的衣服,你想要个什么风格的?” 然后她就一拉衣柜,给宋南时看。 满满一衣柜看起来就很贵的法衣。 宋南时:“……” 这就是“几件”吗? 不,应该说,这就是富婆吗? 富婆说:“你选吧。” 宋南时就仔细想了想。 然后她道:“要一看就很富贵的。” 诸袖:“……” 她假装没听到这话,直接问道:“那这件红色的怎么样?” 宋南时回头看。 那衣裙红白相间,刺绣繁复但不累赘,十分的低调奢华。 宋南时矜持点头。 诸袖就飞快的给她穿上了衣服,还配上了一看就很压头的金饰,又给她画了个大红唇。 气场一下子就上来了。 诸袖还在一旁谆谆教导道:“师妹,你要记住,乾卦现世之后,你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现在成名了!修真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看掌握乾卦的卦师是什么样呢!所以今天,你就要拿出你修真界卦师第一人的气场来!把他们死死给我压住!让他们知道你不好惹!” 她激情澎湃。 宋南时:“……” 她忍不住道:“但是师姐,按修为,师老头才算是卦师第一人吧?哦对,还有个沈病已呢……” 二师姐大手一挥:“那你就是未来的卦师第一人!总之!你今天就给我高贵冷艳起来!” 宋南时飞快躲过她胡乱挥舞的口脂,捂住怦怦跳的小心脏。 二师姐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能做到吗?” 宋南时:“……我尽量?” 师姐满意点头,边给她继续画,边道:“总之,你到了之后就少和人说话,端起范来!走路的时候咱们抬着下巴,看人的时候垂着眼看……” 她给宋南时立人设,宋南时边听边点头。 直到她最后来了一句:“还有,别嗑瓜子!” 宋南时就一顿。 面对师姐灼灼的视线,她勉强点头:“我尽量?” 师姐:“……” 她已经能想象得出高贵冷艳的师妹蹲在地上嗑瓜子的样子了。 她沉默了片刻,道:“算了,就这样吧。” 她让开了一下,让宋南时看一看自己现在的形象。 然后宋南时就看到了一个经典女主黑化大红唇。 她沉默了一下,有点怀疑师姐她是不是把原著里她自己重生黑化后的妆容搬到自己身上来了。 两人走出去,整整齐齐蹲在墙边的江寂和郁椒椒就看了过来,倚在墙上保持着酷哥范的云止风也看了过来。 云止风的眼睛里一瞬间充满了惊艳。 他下意识上前,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 然后宋南时立刻抓了一把瓜子给他,看他愣神,还催促道:“快帮我嗑瓜子,等到了仙道大会师姐就不让我磕了!” 云止风:“……” 抱着高贵冷艳幻想的师姐:“……” 好的,还是原来的宋南时。 他神情复杂地帮心上人磕起了瓜子。 这次的仙盟大会,妖族出了一个行宫,众人为了给宋南时气势,直接拥簇着宋南时,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行宫去。 他们五个人硬是走出了五百号人的气势,惹得一路上同样赶往行宫的修士和妖修频频回头。 知道的明白他们是去参加仙道大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踢馆的。 最起码,正茫然站在路边的佛子就忍不住问:“诸位施主,你们这是……” 去打架吗? 几人齐齐回头,佛子没说完的话一下就卡住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法杖。 宋南时想扯出一个笑给佛子打招呼,但想到二师姐的“高贵冷艳”,又绷住了脸,矜持地点了点头。 诸袖看得很满意,替宋南时问:“佛子不是在城外吗?去行宫的话也不用进城啊。” “是不用进城。”他坦然:“但是贫僧迷路了。” 众人:“……” 佛子就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 云止风:“……佛子与我们一起吧。” 佛子就等着这句话呢,一下子就笑了出来,笑得一张圣僧脸憨态可掬。 他实话实说:“贫僧一直等着认识的人把我带过去呢,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能遇见你们可真是太好了。” 诸袖听着就忍不住开口,不解道:“佛子如果经常……迷路的话,那认识的人应该不少啊,怎么,您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到认识的人吗?” 佛子就苦恼地摸了一圈他的光脑门。 他道:“是不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贫僧这些年认识的人好像都对贫僧有些误解,让贫僧很是苦恼。” 宋南时闻言就睁大眼睛看了过去,但想到师姐“高贵冷艳就该垂眼看人”的教导,又连忙垂眼,表情十分的高贵冷艳。 只是似乎没冷艳到佛子。 佛子看到宋南时那没睁开的眼,忍不住问:“宋施主眼睛被蜇了?” 宋南时:“……” 她现在明白佛子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朋友了。 她皮笑肉不笑:“佛子说笑了,既然佛子没有朋友,那就跟着我们走吧。” 被说没有朋友的佛子摸了摸脑门,愁苦道:“多谢施主了。” 于是宋南时的豪横五人组中又多了一个人。 身边围着三个主角、一个反派、还有一个因为情商太低没当成小言男主的佛子,宋南时这个原著里的炮灰压力很大。 偏偏,也不知道是她身边的这几个主角的主角光环开的太大还是宋南时这个逼真的装成功了,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认出了宋南时,见他们还带了个佛子,忍不住猜测他们这么气势汹汹是是要干嘛?悄咪咪的就跟在了他们身后。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有第三个。 有人小声问:“跟着他们要做什么啊?” 有人回答:“不知道,但他们看起来来者不善,难不成是要踢妖族的场子?” 于是没一会儿,宋南时他们要踢妖族的场子这件事就飞速传播了起来。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纷纷赶来。 等宋南时他们察觉不对的时候,他们身后坠着的人已经非常可观了。 宋南时心里发虚,听着身后的声音,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后面的脚步声也太多了吧?” 诸袖觉得正常:“快到行宫了,大家都是参加仙道大会的,不就这一条路吗?同路也很正常。” 江寂也觉得正常,他当龙傲天那些年没少被围观,他只淡定道:“真男人从不回头!” 只有云止风觉得不正常。 于是他一个猛回头。 然后他顿住了。 宋南时也跟着回头,其他人见状也回头。 然后就和乌泱泱堵了整条路的人大眼瞪小眼。 宋南时:“……” 云止风:“……” 其他人:“……” 宋南时他们回头之前,身后还很热闹,大家一边闲着无聊对前面的热闹对象指指点点猜他们这么气势汹汹地是不是要去妖宫踢馆的,一边攀谈交友。 有些妖族本地人还看到了商机,驮着花生瓜子小零食就围着他们叫卖。 宋南时他们猛一回头,两厢对视,宋南时不说话的,乐子人们也静了下来。 整条街安静的只能听得到瓜子的咔咔声。 宋南时张了张嘴,虚弱道:“是我们挡了你们的路吗?要不你们先走?” 众乐子人连连摆手:“不必不必!仙子继续走便是,我们就爱慢慢走!” 宋南时:“……” 她笑容僵硬,传音问道:“他们这是想干嘛?” 诸袖沉默片刻,猜测:“可能是被你的美貌所吸引?” 宋南时直接略过了她的话,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佛子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想了想,道:“那要不然贫僧劝劝他们?给他们念一念佛经?” 宋南时就更沉默了。 她觉得还是算了。 因为她不想被这么多人一起群殴。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道:“还能怎么办,路又不是我们家的,他们既然想跟着,就让他们跟吧。” “走!”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身,浑身僵硬地跟着走,再也豪横不起来了。 路边,正想办法混进仙道大会的决明子和鬼卿顶着两张陌生的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决明子忍不住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鬼卿听了一耳朵,不确定道:“好像要找妖族的茬。” 决明子大喜:“妙啊!他们自己打起来,咱们不就大事可成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时跟了上去。 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仙盟弟子见状,立刻也跟了上去。 宋南时完全不知道他们身后正在上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僵硬地走到了妖族别宫外。 妖族的守卫看到他们这么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过来时,一时间都惊了,一群妖兵如临大敌,横枪就挡在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将军紧张问:“你们要做什么!” 宋南时他们还没开口,身后的人已经躁动了起来。 有人小声道:“来了来了!他们要打起来了!” 将军听到了,瞪大眼睛看向宋南时,十分的警惕。 宋南时咽了咽口水,弱弱道:“其实,我们是来参加仙道大会,顺道来见见太子的。” 她想攀个关系。 然后身后的人群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是想抢太子!” 宋南时:“!” 将军:“!” 将军更加紧张了,双方都很紧张。 宋南时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众人纷纷后退,生怕宋南时要他们血溅三尺一般。 她就又转过头,想再解释解释,就见那将军已经很紧张的后退了一步,如临大敌道:“去找犬将军,这里有敌袭!对方很有攻击性!” 很有攻击性的宋南时:“……” 她忍不住掏出了邀请函:“我有请帖的。” 将军很铁面无私道:“我信你个鬼!” 两拨人就这么被迫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被一群修士围着寒暄的无量宗掌门刚脱身,溜达出来想透透气。 然后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和妖族对峙,身后还跟着一群人的宋南时。 宋南时也看到了他。 掌门:“!” 他们弟子出息了?要挑衅妖族不成?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宋南时虚弱道:“掌门,您看弟子这个出场有没有那个排面?够不够给咱们无量宗面子?” 掌门:“……” 很排面,很面子。 他真是脑子被宋南时啃了才会相信她的保证! 宋南时没被打断腿,她被掌门灰溜溜地提了进去。 他们被训了整整一刻钟,这才被放进去,一群人灰溜溜的被妖族侍卫领进演武场,引到了他们的坐席上,佛子也被人领走了。 宋南时叹气,其他人也叹气。 然而这还没完,没一会儿,突然有是从走出来,低声道:“陛下请诸位过去。” 宋南时心里就是一凉。 完了,这是来算总账来了。 …… 妖皇并不想和他们算总账,妖皇听完侍卫的禀报,只沉默了一下,就问自己太子:“他们真的靠谱?” 太子沉默片刻,还是保证道:“他们虽然人很不靠谱,但是碰到大事的时候,还都是很靠谱的。” 妖皇就觉得更完蛋了。 但现在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只能让侍卫请人。 这个侍卫出去,又有一个侍卫进来,禀告道:“陛下,方才跟着宋仙子来的那群人中,有两个没有请帖,我们想抓人,被他们逃了出去。” 妖皇皱了皱眉,摆手道:“再加一层防护吧。” 侍卫领命而去,妖皇想和自己的太子再商量商量,就见太子悄悄的想出去。 妖皇眼睛一瞪:“你想干什么!” 池述安蠢蠢欲动:“我去接一下椒椒。” 妖皇:“……” 又是想换太子的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你给我哪也不许去!” 于是,等宋南时他们有些忐忑的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望眼欲穿的池述安。 池述安立刻就迎了上来:“椒……” 他没说完,身后的妖皇就一把拨开自己丢脸的儿子,面不改色地笑道:“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啊。” 宋南时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 这不太像是找他们麻烦的样子啊。 宋南时就试探道:“不知这次妖皇陛下突然找我们所为何事?” 妖皇笑容不变,声音和煦道:“几位都是爽快人,那我就不和几位客气了。” 他微笑道:“我找诸位,是为了万象塔。” 宋南时他们立时就对视了一眼。 妖皇很敏锐,当即就问:“哦?看来几位知道万象塔?” 宋南时也笑了笑,含糊道:“略有耳闻。” 两个人就看着彼此,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宋南时知道万象塔和沈病已有关,妖皇不知道沈病已这个人。 但他知道万象塔出问题了,这里面镇压的东西…… 他斟酌片刻,直接道:“既然请了各位,那我也不瞒各位。” 宋南时挑了挑眉,道:“妖皇有话请说。” 妖皇就道:“这次朕与仙盟盟主毫无预兆的提前举行仙道大会,诸位可知为何?” 宋南时微笑:“全修真界都在猜测这次仙道大会为何提前举行,我等又如何得知。” 妖皇直接道:“因为万象塔出问题了。” 宋南时的手顿时一紧,云止风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 妖皇看着他们的脸色,斟酌道:“几位想必多少也听说过万象塔的,应当知道万象塔出问题意味着什么,这件事不好让太多人知道,是太子信任几位,朕才想让几位冒险相帮。” 宋南时不动声色:“陛下这就高看我们了,万象塔出问题,修真界和妖族一众大能还在这里呢,又哪里轮得上我们几个帮忙。” 妖皇就苦笑。 他道:“要是其他地方出问题,朕自然不会让诸位冒险,但这万象塔……” 他顿了顿,问:“几位可知道,万象塔若是没有守塔人的话,任谁都是无法打开的。” 宋南时他们对视一眼,点头。 妖皇声音平静,“但是半个月之前,万象塔内的封印被人动了。” 宋南时第一反应就是:“守塔人动的?” 她立刻就想到了沈病已。 如果沈病已真的是守塔人…… 谁知妖皇却道:“不。” 他道:“万象塔有没有守塔人出现,妖族和仙盟都有法子知道的,事实上,万象塔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守塔人了,但是这时候万象塔的封印被动了……” 他平静道:“我和盟主只有两个猜测,要么,有人用了手段进了万象塔,要么,里面的东西活了。” 宋南时若有所思。 她看向妖皇。 她觉得他不老实,这种一开口不说目的直接把自己抖个底朝天的行为,那必然是有大事要求他们。 他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不做也不行了。 这人是想找同伙啊。 但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那妖皇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妖皇就笑。 他道:“我有消息,万象塔这一代的守塔人,会在仙道大会上出现。” 这属实是个重磅消息,连池述安也不知道。 于是宋南时怔了,其他人也怔了。 妖皇就看着他们,想看他们如何反应。 他现在不确定守塔人是谁,他和盟主有过很多猜测,其中就有宋南时他们中的一人。 所以思量很久,他们决定先接触宋南时。 哪怕她不是守塔人,他也想坑他们帮他找出守塔人。 就是不知道宋南时她作何反应…… 他刚这么想,就见宋南时愣愣的回过神来。 然后她就很羡慕道:“白嫖这么大一座塔呢,这是房产啊,这卖了得多少钱。” 妖皇:“……” 这厮必不能是守塔人,否则万象塔不保! 第127章 宋南时羡慕了片刻,还转头问妖皇:“既然守塔人会在仙道大会上出现,那您觉得我会不会是那个守塔人?” 她能不能白嫖那么大一座房产外加一个山头? 妖皇就默默地看着她。 宋南时也回望过去,十分的认真。 妖皇就明白了,她要真是那个守塔人,那她真能做出把万象塔给卖了的离谱事! 他面无表情:“万象塔是不允许买卖的,仙盟不会答应,妖族也不会答应。” 宋南时听着就有些遗憾。 妖皇继续:“而且那座塔年久失修,守塔人若是真的出现的话,还得搭上一笔钱将那座塔修缮好。” 宋南时闻言立刻改口道:“那守塔人必然不会是我,我哪里来的钱修塔?这守塔人一定是个有钱人无疑!” 她说得斩钉截铁,妖皇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没说的是,修真界有近千年没出现过守塔人了,守塔人若是出现,他们妖族和仙盟都已经商量好各自要出多少钱来修那座塔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堂堂妖皇突然变抠,他要省出一笔经费来修塔。 当然,这番话就不用让宋南时知道了。 不管她是不是守塔人,他得先杜绝了这厮万象塔到手之后转手就卖了的风险。 宋南时完全不知道妖皇和仙盟盟主两个老狐狸心里都在想什么,独自遗憾了一会儿,又问道:“那陛下是想让我们做什么?难不成想让我们帮忙找守塔人?可是这守塔人何时出现,陛下和盟主有办法知道,我们却没有法子知晓啊。” 隐晦地抱怨了一嘴他请人帮忙还说一半留一半。 妖皇就当没听见,微笑道:“宋姑娘说笑了,姑娘肯帮忙已经很劳烦姑娘了,又怎么好再麻烦姑娘亲自找人。” 说到底就是不愿意说他们是靠什么认出的守塔人,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要不是宋南时觉得这事肯定和沈病已那老不死的脱不了关系,她都懒得听这老狐狸扯。 她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看着他编。 老狐狸就继续道:“我请宋姑娘帮忙,是想请宋姑娘在水镜月里护住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一二。” 正盯着郁椒椒看的池述安一脸懵逼地被自己亲爹推了出来。 他亲爹看着他,眼神暗示。 池述安:“……” 所以他要说啥?他们事前也没商量啊。 但妖皇不那么觉得,他们这对父子虽然关系一般,但是在他失踪之前,他们也没少合作坑过大臣,只要这次和以前一样,太子顺着他说上几句,凭借着太子和这群人的关系,那他就能继续坑……就能请他们帮忙。 太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他眼神继续暗示。 经常跟着亲爹坑人的池述安这次反应过来了,但是…… 他看了看对面的郁椒椒,和郁椒椒一众师兄师姐。 这可都是娘家人。 于是他眼睛一闭,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妖皇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这是恋爱脑又犯了,恨的在心里大骂。 但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给自己捧哏,道:“我这儿子重伤之后修为到现在还没恢复,他今日也要进入水镜月,只能请姑娘看护一二了。” 宋南时很敏锐:“你们手上有能认出守塔人的东西,你准备让太子拿着进去找人?” 妖皇直接点头:“对,所以要请宋姑娘看护一二。”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找宋南时他们了。 妖族也有参加仙道大会的弟子,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太子被刺杀这件事还没过去,要说能让太子和他都放心,而且还有实力的人,那就只有宋南时他们了。 他自觉虽然太子拆了他的台,但他也考虑周全了,便看向宋南时,等着她讨价还价,自己见招拆招。 然后就见宋南时直接看向了太子,开口就道:“那你要是拿到那个可以辨别守塔人的东西了,别忘了给我们看一眼,让我们也开开眼。” 妖皇:“……” 你就这么当着我的面玩阴的? 笑话!太子也不是傻的,他怎么可能…… 太子欢快道:“好嘞!” 妖皇:“……” 好的,太子他就是个傻的。 被亲儿子背刺了的妖皇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 他们这都敢当着他的面商量好了,那他铺垫这么多还费尽心机的还有什么意义? 留给那个恋爱脑的逆子讨心上人欢心吗? 这时,宋南时还一脸的心照不宣,笑得意味深长。 妖皇笃定,他要是真把东西给太子,那转手就能落在他们手上。 但他除了太子又没其他可信的人…… 既然这样的话…… 妖皇突然一笑,温和道:“宋姑娘要是想看的话直说就可,何必这么麻烦呢,来人啊!把我放在库房里的东西拿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犬将军立刻领命而去。 太子则震惊地回头看着自己父亲。 妖皇在心里冷笑。 小兔崽子,想拿我的东西做人情讨好心上人,你做梦去吧! 都到这份上了,那还不如让他自己说。 他微笑道:“这个东西一直是两族机密,在此之前,我也未曾对太子说过,既然宋姑娘好奇,那这次就一并说了吧。” 宋南时立刻举起了大拇指:“陛下敞亮!” 两个人言笑晏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太子一脸的失落。 云止风在一旁看得一脸的不忍直视。 他还当着麒麟子的时候,也曾听说过妖族太子为了上位压的一群兄弟抬不起头的事,可见也是个狠人,但现如今…… 正在经历恋爱脑的云止风想,果然,爱情使人盲目。 犬将军很快捧出了一个盒子放在妖皇面前,然后谨慎的退下。 妖皇显然是连犬将军这种跟了他很久的人也不完全信任,他一直目送着犬将军完全看不见身影,又伸手捏了个隔音结界,这才道:“宋姑娘请看。” 宋南时凑了过去,其他人也纷纷凑了过去。 妖皇小心地打开盒子,取出了一块满是锈迹,甚至连上面的花纹字迹都不怎么看得清的令牌。 几人盯着那凡铁一般的令牌好奇地看,妖皇便在一旁缓缓道:“这块令牌是千年之前最后一任守塔人留下来的,他预感到自他之后可能会有很多年不会出现守塔人,便留下这块令牌,言说万象塔出现守塔人之后,这令牌上的字迹就会发生变化,我等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际,就可以凭借着这个寻找守塔人。” 千年之前这个敏感的时间点让宋南时不由得眯起了眼。 她不由得问:“千年之前的守塔人会预感到千年之后如何?那个守塔人也是个卦师吗?” 妖皇看他一眼,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那位守塔人确实曾留下信来,说若是到了不得已之际,只需要举行仙道大会,那位守塔人就会出现。” 宋南时若有所思:“但是现在还没到仙道大会的时间,万象塔的封印却被动了,所以你们才提前举行的仙道大会?” 妖皇微笑:“宋姑娘聪慧。” 宋南时琢磨了一下,又问道:“那你们直接拿着这令牌去找人不行吗,现在人聚得也挺齐的,拿着令牌在人群里多晃几圈看看谁是不就行了?还用得着弄出个水镜月这么大费周章吗?” 妖皇就笑道:“姑娘,我们之所以还需要大费周章的找,就是因为现在的守塔人,他还未必就是守塔人。” 他淡淡道:“守塔人要经过万象塔的认可才能成为守塔人,我也不怕姑娘知道,这水镜月就是万象塔对守塔人的考验,历代守塔人都要过这道考验,这次的仙道大会与其说是比较两族青年,其实我们就是在找守塔人罢了。” 宋南时恍然大悟。 她就说,怎么这次的仙道大会形式大变。 原来他们就是想把所有人送进这个万象塔的考验里遛一边,遛出守塔人来。 宋南时问:“能经过考验的就是守塔人?” 妖皇道:“水镜月是个考验,但也只是对能力的考验罢了,有能力的都能通过,所以能通过考验的不一定是守塔人,但是守塔人一定能经过考验。这次能从水镜月出来的或许有许多人,而其中就会有万象塔选定的守塔人,我想要姑娘做的,就是从通过考验的人中,找出守塔人来。” 宋南时就明白了。 她便笑道:“你觉得我们也能撑过考验?” 要找哪个是经过考验的守塔人,那也得先经过考验才是啊。 说不定他们还得第一个经过考验。 否则的话,他们还在路上奋战,守塔人经过了万象塔的考验获取守塔人身份了,令牌上的字也变化了,那他们怎么知道到底是哪个经过考验的人让令牌变化的? 妖皇就笑眯眯地道:“朕对诸位的实力很有信心。” 宋南时看着就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但是既然知道了这万象塔和沈病已有关…… 她笑眯眯道:“妖皇相托,我自然不会拒绝。” 妖皇也笑,拿起令牌道:“那这个令牌……” 他把手伸向太子,还下意识地想把它交给太子。 池述安也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但妖皇立刻就想起了自己亲儿子的背刺行为。 于是他面不改色地把手一转,郑重地就放在了宋南时手里,微笑:“那这个令牌就交给宋姑娘了。” 池述安:“……” 宋南时笑眯眯:“好说好说。” 妖皇还嫌不够一样,看了一眼太子,道:“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也不劳烦诸位了,诸位只管在水镜月里放开手脚,别让这小子拖你们后腿。” 池述安:“???” 宋南时:“哈哈哈哈好的好的!” 于是除了池述安,所有人都很开心。 宋南时愉快地揣着令牌就走了。 走到一半,她忍不住给自己算了一卦,还是算的财运。 她前几天算出来的财运就不好,很有些破财之象,让她心惊胆战了几天,但是这几天那么顺利,那一定是…… 破了个大财。 宋南时脚步停下,瞪着那卦象不言不语。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转眼间她微微破财的卦象就变成破大财了? 她也没干什么啊? 她不就接了妖皇一个委托,还猜了一下哪个倒霉蛋要修万象塔吗? 那倒霉蛋总不能是她自己吧? 宋南时猛然打了个寒颤。 不,绝对不能是她自己! 宋南时他们走之后,妖皇把自己那个糟心儿子也轰了出去,去了另一个宫殿见一直没出面的盟主。 盟主见面就问:“怎么样?你接触他们了吗?你觉得那个宋南时是守塔人的概率有多大?” 妖皇就不由得想起了宋南时那翻卖房产的惊天言论。 他立时斩钉截铁:“不!我不信!是谁也不能是他们!” 盟主:“……” 他无言以对地看着自己现如今的队友。 他有些鄙夷道:“一个小姑娘而已,还能把你吓成这样,你这些年真是越来越不经事事了。” 妖皇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想知道他要是知道万象塔会被卖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不说话,只道:“怎样,那些刺客妖修你也看了,看出他们有什么不对劲了吗?” 在有关识海的那些手段上,盟主要比他强,要不然,他也不会让盟主去看自己的犯人。 盟主的脸色就严肃了一下。 他直接道:“你说的没错,他们的脑子被人动了手脚,现在对某方面的执念相当深,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斟酌:“我怀疑,有什么人用神识去影响了他们的神识。” 妖皇不解:“他们被我打败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这些人一直分散在妖族的各个地方,我为了不让他们卷土重来一直没让他们挪动过,他们都没在聚在一起,谁的神识这么厉害,能隔着千里万里正好影响到当年和我作对的那群人?” “而且他们为什么只针对我儿子,不来针对我?” 盟主琢磨了一下,问:“那就要问你了,你们斗的如火如荼的那些年,可曾发现他们有什么异样?” 妖皇正想说没有,突然愣了一下。 他喃喃道:“我想起来了,当年我打败狮王的时候,正是在万象塔下。” …… 宋南时揣着生锈的令牌,在前面听完了妖族和人族德高望重的前辈们一通念叨,听得昏昏欲睡,妖皇和盟主这才急匆匆地赶过来,宣布水镜月可以开启了。 宋南时精神一振,立刻就抬起了头。 然后就看到妖皇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宋南时费劲地看着,硬是没从这欲言又止里读出些什么。 然后她就若无其事地跟着其他要进水镜月的一众青年才俊起身,站到了台下。 妖皇眼都快抽筋了,宋南时硬是看不懂他的眼色,他无法,只能拿出一枚散发着七彩光芒的珠子,这就是传说中的水镜月。 然后他就说了一大段长篇大论的鼓舞士气的话。 池述安便在这时候悄咪咪的变成一只兔子,蹦到了郁椒椒肩上,惊的郁椒椒险些一锤过去。 正在此时,妖皇突然将水镜月一扔,五彩的珠子立刻漂浮在半空中,光芒大炙! 宋南时在这一刻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就失重了。 她下意识伸手一抓,云止风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她这才勉强睁开眼睛,而就在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恍惚间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这一刻突然闯进了那光芒的笼罩之中。 但下一刻,她整个人就彻底跌进了光芒里。 等宋南时回过神时,她整个人已经站在了一片黑压压的碎石之上。 周围只有云止风他们,有的在按着额头,有的忍不住晕车一般找地方吐。 宋南时就抬头望了一眼。 然后她就发现,这里虽说是以万象塔做参考蓝本,但和塔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整片空间无边无际,放眼望去全是黑色的碎石,抬头就是黑压压的天空,气氛十分的压抑。 宋南时就忍不住道:“这地方……可以啊。” 诸袖在一旁吐完了,擦了擦嘴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可以?” 宋南时就精明道:“你看这地方多适合悟道?据说这里还有很多危险的邪魔,十分适合快到瓶颈的修士进来历练,你说我万一是那什么守塔人的话,我接手了万象塔之后,售卖万象塔历练机会,一天一人收它个八百八十八灵石怎么样?有没有市场?” 到时候,这里就是天选考研自习室! 您修炼进阶的完美场所! 诸袖:“……” 云止风:“……” 其他人:“……” 妖皇他不想让你当守塔人,是合情合理的。 第128章 几人沉默了片刻,直接忽略掉了宋南时的话,聚在一起开始讨论他们现在是被传送到了哪里,气氛十分的友好和睦。 宋南时很有些不满:“你们不觉得我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吗?” 是很有建设性,就是太有建设性了,显得有点没人性。 云止风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委婉道:“进水镜月的有许多人,守塔人还不一定是谁呢,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了。” 宋南时想了想,觉得也是。 于是她只能遗憾道:“那就只能等找到守塔人,看看能不能和他合作了。” 众人:“……” 放过万象塔吧。 云止风顿了顿,继续转移话题:“水镜月中的邪魔据说是依照万象塔中所封印的邪魔残魂生前的实力设置的,但也不知道这水镜月能将邪魔生前的实力模拟出几成。” 宋南时见没人接话,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话题。 她随口接道:“肯定不会完全模拟出来的,能封进万象塔的都是如万年前魔门魔头那般的人物,那时动辄就能把修真界搅的天翻地覆地,若是真能完全模拟出他们的实力,那能通过考验的怕不是救世主了。我觉得,撑死也就能模拟出三四成实力来。” 诸袖想了想,叹了口气:“三四成的实力也够难对付了。” 而与此同时,大殿之中,妖皇用能映照出水镜月中景象的灵镜无意间找到宋南时他们时,听到的就是她的那番话。 妖皇不由得顿了一下,大殿之中其余宗门掌门以及妖族各族长也不由得一顿。 有人不由得感叹:“这后生好生敏锐啊。” 水镜月中的邪魔虽然是模仿的万象塔中邪魔残魂的生前实力,但也只能模仿出三成多,至多也就四成了。 这样的实力,除了一些真正十分厉害的邪魔,大多都是他们能对付或是能逃得掉的。 那人不由得问道:“这几人是谁家弟子啊,只看这份敏锐就很不错了,也不知实力怎样。”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就有人有话说了。 有声音酸溜溜道:“尊者闭关太久了,这是咱们修真界的新锐,无量宗弟子宋南时啊,合欢宗大典上她当场掌握乾卦可是名动天下呢。” 尊者并不接这话,只淡淡笑道:“那确实是个聪明孩子。” 无量宗掌门则似笑非笑道:“真人实在是谬赞了,我替我家弟子谢过真人了。” 那位真人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他们暗潮汹涌,控制着灵镜的妖皇心里恨不得骂娘。 水镜月打开的最后一刻,有两个可疑之人闯进了水镜月,他拿出灵镜本意是想寻找那两个可疑人士的,谁知道正好就看到了宋南时,她还偏偏说出这番话引起众人的主意。 他现在可不敢让这群老东西注意他们,毕竟宋南时他们都是知道万象塔内幕的,他们又不知道外面有人盯着他们,万一在里面肆无忌惮说漏了嘴,那费劲解释的还是他。 他便不动声色道:“诸位,我们还是继续转动灵镜吧,现在找到那两个可疑人最要紧。” 那一直在酸溜溜的人却道:“不急不急,之前在下都没来得及看一看这宋仙子,既然这么巧灵镜转到他们身上了,那不如好好看看他们的表现?哈哈哈还是个卦师呢,听说卦师可都精细的很,不像我那几个弟子,大老粗一个。” 妖皇面上淡然,心里恨不得拖出去把这搅事精揍一顿。 他淡淡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那两个闯进去的人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万一他们对其他弟子不利……” 搅事精还想说什么,却见灵镜之中,刚刚还在低头说话的宋南时突然敏锐的转过了头,一双眼睛直视着灵镜之外,冷冷道:“谁!” 灵镜外的人吓了一跳,妖皇也吓了一跳,但他回过神来就趁机将灵镜从他们身上转开了。 然后众人开始面面相觑。 妖皇和盟主对视了一眼,也不由得心惊。 搅事精咽了下口水,忍不住问:“他们看到灵镜了?” 妖皇立刻反驳道:“不可能,哪怕是诸位在里面,也不会察觉有人通过灵镜看着你们的。” 那灵镜本就是和水镜月一体的,用来观察水镜月内部,运转起来根本就没有灵力波动,要怎么察觉。 那人便不解:“那她……” 掌门便在此时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茶杯,淡淡笑道:“真人不必惊讶,我这个弟子只不过是敏锐了些罢了。” 他微笑:“他们卦师嘛,精细得很,本来就比其他修士敏锐许多,不像我这个大老粗,宋南时这丫头又掌握了乾卦,自然又比其他卦师敏锐一些了,真人说是不是?” 把他刚刚酸宋南时的话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那搅事精只能一边在心里骂这人老不死一边黑着脸应是。 然后他就转头发难妖皇:“陛下,说来一直到现在,你都还没说这次仙道大会你们是在卖什么关子呢,我们信任您和盟主才同意了的,您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妖皇:“……” 得,还是得好一顿解释。 …… 而此时,水镜月中,宋南时才刚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云止风也若有所觉,看着虚空不说话。 他们不说话,搞得江寂他们也不敢吭气。 他们屏住呼吸,手中抽出武器看着周围,警戒了好一会儿,硬是没发现有什么东西。 江寂就不由得压低声音问:“师妹,现在……” 宋南时声音恢复了正常:“现在没事了。” 江寂就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没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疑神疑鬼,只还低声问:“刚刚是什么?” 宋南时若有所思:“没什么危险,我们在里面比试,应该是有人在外面正看着。” 江寂闻言就忍不住左右看了看。 然后他压低声音:“那现在……” 宋南时闭目感受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了。” 众人就都松了口气。 说真的,若是一直有人盯着的话,那说话都不好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云止风一直在观察周围,最后在一地黑石上蹲下,伸手触了触石头,起身道:“这水镜月虽说只是一个幻境,但和万象塔应该是有些联系的,就是不知道这里的邪魔是完全的幻象,还是万象塔中邪魔残魂的映射。” 宋南时就掏出命盘,直接道:“看一看就行了。” 她当场就起了个卦,算哪里是危险之地。 然后就见命盘上的指针乱转。 宋南时就沉默了一下,看着那命盘好半晌。 其他人也凑过去看。 他们看不懂,诸袖便好奇问道:“师妹,你这命盘怎么哪里都指啊,这是什么意思?” 宋南时平静地收起了命盘。 她淡淡道:“它的意思就是,咱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哪里都有危险。”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刻,以他们为中心,百米之外,四周的土石全都翻了起来,一个个穿着盔甲的白骨骷髅从土石之下起身。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无数个。 宋南时一眼都看不到头。 旁边的江寂就不由得“嘶”了一声。 他喃喃道:“这……” 宋南时淡淡:“挺露骨的,是吧。” 众人:“……”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白骨盔甲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番话侮辱到了,他拿起刀就砍向了他们,带头发起冲锋。 他身后的白骨们立刻跟上。 几人立刻背对背站在了一起,诸袖很紧张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宋南时:“怎么办?打啊!” 她看郁椒椒脸色有点白,还安慰道:“椒椒,这些白骨虽然穿着盔甲,但看起来还挺脆的,这种情况下你的拳头应该是最好用的,上!给他们邦邦两拳!” 椒椒的实力他们都有目共睹,一个筑基期,社恐buff的加持下一拳的威力堪比元婴期,宋南时都不一定受得住,现在这么多白骨,那椒椒一定……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听到了椒椒带着哭腔的声音。 “师、师姐,我觉得不行啊!” 宋南时:“啊?” 郁椒椒憋红了脸。 她看了那些骷髅一眼,着重看着他们的骷髅脸,委屈:“他们怎么都没有脸啊。” 没有脸,再露骨,她也社恐不起来。 宋南时:“……” 完了,buff没了。 现在是普通状态下的郁椒椒。 宋南时傻了,江寂也傻了。 他傻傻地问:“那怎么办?” 宋南时:“……怎么办?还不给我打!” 没有buff怕什么,只要把这些鬼东西全都碾成骨头渣子,那小师妹就用不着buff! 几个人当即厮杀进了骷髅群中。 而这时,外界,妖皇还在转动灵镜寻找那两个可疑人,无量宗宗主却已经低头和一位无量宗长老悄悄说起话了。 他压低声音道:“我看南时他们呆着的碎石滩很眼熟啊。” 长老就很有些一言难尽道:“当然眼熟,昨夜妖皇把水镜月里的邪魔资料给我们送过来之后,您还看了。” 他神情复杂:“那是幻境第一层,对应万象塔的第一层,骨妖的栖息地,而第一层中十几个邪魔里,骨妖的实力是最强的,手底下的带着的骨兵也是最多的。” “他们这是直接挑了个最难对付的啊。” 掌门:“……” 他一言难尽道:“他们这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啊。” 他们两个正嘀咕,妖皇那边突然道:“刚刚好像看到了那两个人的影子,不对,往回拨。” 两个人立刻看过去,就见妖皇正将灵镜往回拨。 但拨回他说看到的那个位置,原地却空空如也。 妖皇眉头紧皱。 他们也察觉到灵镜了吗?否则他们怎么躲的这么快? 但他们又不是宋南时,哪怕是宋南时,也没有躲的这么快的啊。 妖皇觉得不对。 而此时,水镜月里,决明子和鬼卿刚险之又险地躲开了灵镜的窥探。 决明子道:“不行,我们得找一个不能被他们轻易察觉的地方,不然本体……” 他刚说到这里,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冷然道:“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两个人悚然一惊。 那声音冷笑道:“带上大黄的身体了吗?” 两人立刻低头:“带上了。” 那声音就带了笑。 他道:“正好,我在这万象塔也呆够了,是时候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半跪下来,道:“恭迎主人回归。” 那声音很满意。 他道:“很好,现在,你们只需要做一件事。” 他道:“你们要赶在宋南时他们之前,爬到幻境最后一层。” 两人:“……” 他们小心翼翼地问:“那主人,能给我们一些捷径,或者是能帮助我们吗?” 那声音理直气壮:“我的实力还要保存着应对他们,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两人:“……” 所以他们还是得靠自己呗? 那道声音消失了,两个人起身,看了一眼彼此。 宋南时他们的队伍里还有一个渡劫期呢,他们要怎么赶在对方之前爬上最后一层? 两人若有所思。 …… 而在幻境里,宋南时他们还在且战且退。 这些骨兵不难对付,但麻烦的是他们数量众多,就好像砍杀不完一样,杀掉了一批还有一批,让人厌烦。 宋南时不知道这地方是本来就有这么多骷髅,还是幻境里故意给人的考验。 几人厮杀了有一刻钟,没受什么伤,但是硬是被逼退了有半里远。 等宋南时察觉到有些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巨大的石台上。 而在他们站上石台的那一刻,对他们穷追不舍的骷髅们突然就后退,一瞬间如潮水般退散。 宋南时不由得一顿。 然后她转头看向了这个巨大的石台。 石台平坦的一眼就能看得到头,而在这平坦的石台上,最引人瞩目的就是石台最中央一根冲天的石柱。 那石柱上似乎还绑着一个东西。 宋南时看了一眼云止风,又看了看台下退到很远处的骨妖,直接开口道:“咱们去看看。” 几人便握着武器走了上去。 走近了他们才看到,那石柱居然有三人合抱这么粗,而石柱上绑着的,是一个约三米的巨大骷髅。 那骷髅被硕大的铁链捆绑,胸口处插着一根铁箭,那铁箭分明都生锈了,可他身上的盔甲却还异常华丽,镶满了各色宝石,甚至连甲片都是一片片金子打磨而成的,华丽到几乎是用钱给堆起来的。 这华丽程度,饶是云止风都不由得侧目。 他们就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盔甲,这骷髅…… 宋南时蠢蠢欲动,其他人被带的也有些蠢蠢欲动。 云止风有些理智,忍不住道:“其他的骷髅退的这么远,这个骷髅应当对那些骷髅很有威慑力,甚至就是他们的首领。” 宋南时就很严肃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云止风就不由得侧目:“那我们……” 宋南时严肃:“我们当然要做我们该做的事!” 她义正词严。 云止风:“……” 明白了。 宋南时上前。 而与此同时,大殿之中,妖皇又一个不慎将灵镜转到了宋南时他们这里。 这时宋南时他们正站在骨妖王面前,几个人低头商量着什么。 这次妖皇自己停住了。 骨妖王他知道。 这人在四千年前曾率领一种骨妖屠了几座妖城,当时的妖皇拼了性命才杀了他,将残魂封进万象塔。 骨妖王哪怕只有三分实力也不好对付,他们…… 妖皇直接就看了起来。 其他人也在讨论。 他们听到宋南时一行人正在讨论骨妖王的危险性,宋南时正说完她要做他们该做的事。 于是一众大佬就觉得,这群年轻人还挺有谱的,最起码知道了危险性,那一定会谨慎不会乱来,而宋南时既然说要做该做的时,那也就证明她并不是遇见危险就会躲的人。 不少人就对宋南时有了些好印象。 只有知道宋南时是个什么德行的无量宗宗主突然觉得不妙。 他强笑道:“陛下,还是找人要紧,要不然咱们把灵镜……” 妖皇一伸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很有兴趣:“不,先看看。” 其他人也想先看看。 宗主双拳难敌四手。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坐在原位。 一无所知的无量宗长老还在乐呵:“挺好的啊,正好让他们看看咱们无量宗的实力。” 宗主:“……呵呵。” 而与此同时,宋南时上前了,云止风正护在她身侧。 其他人警惕着周围的突然袭击。 这阵容,身经百战的大佬们都不由得点头。 有人称赞道:“有胆气,不是一味的逃,也不莽撞,知道保护自己,很好。” 他说话的功夫,宋南时就走到了骨妖王面前。 一众大佬就隔着灵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要怎么做。 宋南时伸出了手。 然后…… 她就面不改色地扣下了一块一看就很贵重的宝石。 众人:“……” 掌门沉重地闭上了眼。 有人迟疑:“他们这是……在破坏对方盔甲?” 话音未落,宋南时就开始扯盔甲上的金片。 那人:“……” 好的,他们就是想搞钱。 第129章 这个骷髅头子盔甲上的宝石,看颜色就知道珍贵的很,宋南时扯的不亦乐乎。 也是因为太过专注,所以她迟了一会儿才发觉,似乎又有人在看着他们。 宋南时脑海中就不由得浮现出外面那群前辈大能们正通过什么东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抠宝石的场景。 她不由得沉默了一下,在心底挣扎了那么一两秒。 然后她就面不改色地继续抠抠抠。 算了,搞钱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凭着感觉冲灵镜的方向点了点头,平静道:“各位忙,我继续。” 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扣扣扣。 灵镜外的众人:“……” 有人便不由得看向无量宗掌门,一言难尽道:“令宗弟子……心态不错啊。” 捂脸的掌门:“呵呵,是,还挺有礼貌的是吧哈哈哈哈。” 众人看着他红都不带红一下的老脸,就觉得有点可怜。 有这么一个弟子,这脸皮估计是练出来了。 灵镜之外的一群前辈起劲的盯着,水镜月里除了宋南时之外,其他人却不太感受得到他们正被人盯着,看到宋南时冲虚空说话,江寂便觉得自己浑身都抖了一下。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是看到鬼了吗?” 宋南时:“……是外面的前辈。” 江寂就恍然大悟了一下,然后就带着自己两个师妹冲宋南时刚刚点头的方向行了一礼,十分的有礼貌。 外面的前辈们:“……” 没礼貌的云止风:“……” 他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合个群,然后便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那骷髅,手缓缓握上了剑柄。 正在专心致志地抠一块很结实的宝石的宋南时也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那三米高的骷髅在二人的视线中依旧如同死物一般一动不动,只有铠甲上垂下的甲片微微晃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宋南时拽宝石拽的。 灵镜外的人却猛然一惊,有人忍不住道:“这骨妖王醒了。” 见两人若有所思地盯着骨妖王看,有人不由得问:“他们这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而在水镜月里,宋南时盯着那死物一般的骷髅看了片刻,突然轻笑一声,道:“这一个个抠一片片拽也太麻烦了,我们直接把这骷髅的铠甲给脱下来吧,到时候卖钱大家一起分。” 云止风也笑:“我觉得不错。” 然后两个人二话不说,当着那个骷髅和灵镜外大佬的面,开始上手要扒那骷髅的铠甲。 这下不止是大佬们觉得离谱,连江寂他们也觉得离谱了。 江寂扭捏:“这、这不太好吧?” 直接被人上手扒衣服的骨妖王也觉得不太好。 它已经许多年不曾转过的脑子也不由得艰难的转动了起来,开始思考这些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任谁睡得好好地,一醒来就看到有人在抠自已衣服上的宝石,还得寸进尺的要直接扒他的衣服时,都会觉得发指。 他生前,从来都是他掠夺别人的钱财性命,哪怕是只剩一抹残魂被封到了万象塔中,他在第一层这么多邪魔中也是称王称霸的,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开始纠结自己是继续装作无知无觉、趁他们麻痹大意将他们一网打尽,还是不受这个委屈,站起来就和他们对骂。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宋南时和云止风已经联手扒掉了骷髅最外面的一层满是宝石的披挂。 宋南时反手就把东西收进了储物戒里,转眼那骷髅身上就只剩下了内里的玄铁铠甲和铠甲之上镶嵌的零星几个宝石。 看起来一下子就寒碜了许多。 宋南时他们还不停手,还要继续扒,眼看着骷髅就从露骨变成了真露骨。 骨妖王终于忍不下去了,在这两个无耻人族的魔爪伸过来之前,整个骷髅突然动了起来,他从胸腔之中发出一声闷哼,伸手抓住缠在自己身上本是束缚住自己的铁链猛地一扯,抬手就挥向了两个人族。 宋南时二话不说直接往后一撤,并不和这三米高的骷髅肉搏,而云止风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剑就挡住挥过来的铁链,居然直接将那沉重的铁链给挡了回去。 宋南时站在远处,见状就挑眉道:“原来是活着的啊,我还以为那些宝石是无主之物,真是不好意思了。” 骨妖王瓮声瓮气的哼了一声,三米高的巨人,连声音都很有压迫感。 他伸出骨掌,拔下自己胸口的铁剑,声音沉闷道:“你们将骨将军的东西还来,骨将军可以不吃你们,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的话,骨将军只能从你们尸体上取了。” 宋南时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骨将军”是这大块头对他自己的自称。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做的确实是不太地道。 然后她就从储物戒里摸出一个金甲片来。 江寂他们一见宋南时这次出手居然这么大方,一时间都有些惊奇。 ……然后就见宋南时从金甲片上抠下来指甲盖大的一块金子,十分肉痛的放在地上,沉重道:“那这个,就留给你定一副棺材吧。” 江寂众人:“……” 骨妖王:“……”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生前死后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他当即瓮声瓮气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动了骨将军的东西,骨将军要拿你们当下酒菜!” 宋南时:“……” 这什么吃人的狂人日记。 她二话不说,直接道:“云止风,上!” 与此同时,骨妖王一手挥舞着铁链,一手抓起从自己胸前抽出的铁箭,挥舞着就冲向了云止风。 他看着面前渺小软弱的人族,眼前已经浮现出他们如他生前杀过的人族一般,轻而易举的被他踩死的凄惨模样。 他狞笑着就踩了过去。 他面前,云止风不避不让,冷笑一声。 而在灵镜外,一众人鸦雀无声。 精彩的对战没有吸引他们,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那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金子上。 半晌,有人感叹:“老朽可算是知道无量宗怎么攒下的这么厚的家底了,这原来是无量宗一脉相传的优良传统啊!” 脸色铁青的无量宗掌门:“……” 他现在很想把宋南时这不肖子弟从水镜月里揪出来揍一顿。 他们无量宗这么多年积累的好名声,这是全败在宋南时一张嘴上了。 他还有点埋怨殷不归,你说宗门也不少你钱花,你怎么把弟子养的穷成这样? 一旁的万佛宗主持看到掌门那精彩的脸色,很有些同病相怜。 他觉得他仿佛看到了费尽心机维护佛子圣僧形象,生怕他一张嘴毁了佛门百年基业的自己。 他就叹息一声,上前沉重地拍了拍掌门的肩膀。 掌门就很有些感动,觉得果然是患难见真情。 两个人正惺惺相惜着,突然就听到妖皇说:“不对,这骨妖王不对劲的。” 窃窃私语的众人顿时都看了过去。 灵镜之中,云止风应付的还算轻松自如,甚至连全力都不曾使出,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 但是众人全都是当今修真界的泰斗,多的是有实力的人,没有实力的也有眼力。 他们立刻也发现了不对。 云止风应付的很轻松没错,但是…… 掌门不由得道:“云止风现如今是渡劫期修为吧,他还是个剑修。” 众人的眉头就缓缓皱了起来。 妖皇肃然道:“这个骨妖王生前的实力也是渡劫期,他若还只剩下三四成的实力的话,根本就不是云止风的一合之力。” 但事实是,骨妖王虽然始终是下风,随时都能落败,但还是硬撑着。 有人便皱眉道:“是云止风没用全力?在和骨妖王周旋?” 但看着云止风的剑,他又说不出这话了。 这还能叫没用全力吗? 他也是渡劫期,但他都不一定能接的下这一剑。 便有人脸色难看道:“骨妖王的实力不可能只有三四成,他虽是一层幻境里修为最高的邪魔,但是也只是一层,一层都有这样的实力,那继续往上呢?” 于是所有人面色都不好了起来。 有人问妖皇:“水镜月里的邪魔不是模拟万象塔的邪魔残魂吗?是你们更改了那些邪魔的实力?” 妖皇一口否认:“这水镜月从千万年前传下来就是这样,我有什么能力更改里面的东西。” 这下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都觉得事情不妙了。 与此同时,灵镜之中,云止风已经一剑砍下骨妖王的头骨,骨妖王庞大的身躯轰隆倒在了地上。 云止风胜了,而且胜的很轻松。 但没有人觉得高兴。 有人压低声音道:“第一层的骨妖王若是连云止风都要纠缠片刻才能击败的话,那其他人……” 话音落下,就听噗通一声,众人顿时抬眼望去。 只见大殿之外,水镜月悬挂的地方,一个弟子被弹了出来,四脚朝天的摔在地上,哎呦叫唤着。 众人的面色就更难看了。 在水镜月中,只有性命受到了威胁才会被水镜月弹出。 但现在他们才进去两刻钟而已,而且全都在第一层,第一层最厉害的邪魔又被宋南时他们遇到了。 哪怕这样,都已经有弟子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仙盟盟主立刻道:“检查一下水镜月。” 众人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 看到这么多大佬走过来,刚摔出来的修士一脸懵逼。 但没人理他,众人走到水镜月前,妖皇伸出手,一阵暗色的光芒就笼罩住了水镜月。 半晌,妖皇收回手。 他神情有些茫然。 盟主联盟问:“如何?” 妖皇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没有任何问题,但是……” 他顿了顿,道:“但是我怎么觉得水镜月和万象塔的联系怎么紧密了许多。” 盟主不解:“水镜月不就是万象塔的试炼吗?” 妖皇;“话虽如此,但是从前水镜月和万象塔虽有联系,但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东西,可如今……” 这个用来给守塔人试炼的幻境,就好像正在渐渐和万象塔融为一体一般。 妖皇突然悚然一惊。 若是真的融为一体了,哪怕是有了相连的通道,那那些被困在万象塔中出不来的邪魔岂不是能通过这层联系,从万象塔进入幻境……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好。 而在此时,水镜月之中,宋南时一无所知地蹲在地上抠那骷髅身上仅剩的宝石,云止风就抱臂站在一旁守着她。 宋南时边抠边问道:“这骷髅实力怎么样?” 云止风想了想,道:“他剩下三四成的实力还能和我缠这么久,生前的实力想必很不错,但是只是第一层的邪魔就有这样的实力的话,那再往上的话……” 他没说完,但宋南时也明白。 越往上肯定越难对付。 等到云止风渡劫期都觉得难对付时,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宋南时察觉现在没人看着他们,就不由得道:“守塔人的考验这么艰难吗?” 他们还要负责找守塔人呢,这种情况,真的能有人撑到最后吗? 她便感叹道:“不愧是能关进万象塔的,这生前的实力得是什么样啊,第一层的邪魔都这么难缠了,那据说被关在最后一层的魔门魔头得是什么实力?” 想想都觉得万年前的修士挺不容易。 但他们也只是随口感叹一句。 宋南时继续抠灵石,云止风看了,忍不住道:“南时,你还记得这里是幻境吗?” 宋南时动作就不由得一顿。 云止风继续:“若是幻境的话,这些宝石哪怕你抠下来了,也是带不出去的啊。” 宋南时的脸色就一下子沉痛了起来。 对啊,这里是幻境。 但是她再看看面前的宝石,一咬牙,直接摇头:“不对!” 与金钱有关,她的聪明才智一下子全都调动了起来。 她盯着眼前的邪魔尸体,直接道:“不对,要是纯粹是幻象的话,我们击杀了那骷髅之后,他就该如普通幻象一般消失了。” 可现在骷髅非但没有消失,宋南时储物戒里的宝石也没有消失。 宋南时就喃喃猜测道:“难不成那些邪魔被击杀之后,残魂被困进了万象塔,他们生前的武器之类的就被扔进水镜月中做成幻象的载体了?” 宋南时一想,觉得很对。 生前贴身的东西,如铠甲刀剑之类的兵器,用其作为载体承载幻象的话,确实能让幻象和生前的人更加相似。 所以这个骷髅幻象的载体大概就是这盔甲。 宋南时就不由得虔诚道:“感谢千万年前先祖的馈赠。” 说完她继续盯着那骷髅的尸骨看,莫名的,她觉得有些怪怪的,可一时间居然想不出到底哪里怪。 云止风也看了看那骷髅。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不对劲起来了。 他们的猜测很合理,但就算是生前的武器承载的幻象,这幻象的实力也太过了,还有它的言辞……几乎看不出是幻象。 云止风压下心头的疑惑,和宋南时对视一眼。 宋南时直接起身:“走,我们继续。” 几人抓紧时间找进入第二层的方法。 毕竟他们要做第一批通过考验的修士。 他们找了有小半个时辰,又打了不少邪魔,终于找到了从第一层幻境通往第二次幻境的通道,几人欢天喜地就进了第二层。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正站在通道外茫然四顾的佛子……和洛水师弟。 宋南时看到佛子时就很震惊,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洛水师弟就更震惊。 诸袖则说出了宋南时的震惊。 她震惊:“你们怎么比我们还早上来?” 这里的邪魔实力不弱,他们一路上几乎是不停的碰见邪魔,他们觉得,要是其他人也是这个频率的话,那他们应该是最快的一批了。 佛子最先看了过来,他大喜,然后立刻挠头不好意思道:“贫僧,可能是离通道比较近吧。” 此时,宋南时他们还不知道,他们非但是被传送的离通道最远的,一路上遇到的邪魔几乎是其他人的四倍还多。 而且一进来就碰到了第一层一个最大的。 他们只觉得有些羡慕,这和尚运气还不赖。 但是洛水…… 宋南时疑惑:“你也有邀请函?” 洛水恹恹:“是,我的阵法学得还不赖。” 宋南时:“……” 但是阵法师一般是打辅助吧,虽然没有卦师废,但也挺废了。 洛水师弟这么早到第二次,那他的实力…… 然后便听洛水师弟一脸的厌世道:“我直接被传送到通道旁边了,爬上来就是第二层,但我孤身一弱男子,不敢独闯第二层,于是等在这里和人合作。” 他幽幽:“我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众人:“……”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察觉自己似乎运气有些不好了。 一进来直接被传送到了通道旁边…… 宋南时觉得很是嫉妒。 她问:“那你等到了佛子,为何不和佛子一起走。” 洛水就看了一眼佛子。 他很嫌弃道:“我们已经走过一次了。” 宋南时:“?” 洛水面无表情:“但是他迷路了,误闯了一个大邪魔的老巢,我们千方百计逃出来,才又找了回来。” 他平静道:“我想找个不迷路的组队。” 宋南时:“……” 她一言难尽道:“那你们都和我们一起走吧。” 经常“误闯”的佛子大喜,洛水也很高兴。 佛子直接喜滋滋道:“太好了,实不相瞒,我这一身本事都是迷路误闯各种险地练出来的,如今可算是不用迷路了!” 于是,幻境之外,一边看着宋南时他们现在的情况,一边焦急地琢磨着水镜月的众人就不由得看向了万佛宗的主持。 有人若有所思:“原来,这就是万佛宗训练弟子的方法吗?” 主持脸皮抽抽。 他现在不同情无量宗掌门了,他同情他自己。 他维护了这么多年的佛子的形象…… 就这么当着这么多大能的面被他全抖了出来。 主持眼前一黑。 而此时,在水镜月里,宋南时他们正想出发,宋南时冷不丁就问道:“佛子觉得,我们该往哪里走?” 佛子犹豫了一下,指了一个方向。 宋南时:“明白了。” 然后她带着人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佛子:“……” 第130章 宋南时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义无反顾地往反方向走。 佛子愣了愣,然后便是声音幽怨道:“宋施主这是在消遣贫僧吗?” 宋南时意味深长:“不,我只是替大家排除了一个最错误的答案。” 她听了佛子和洛水师弟这一路的经历,觉得他们自己的运气似乎不是很好。 洛水师弟这种一进来就直接被传送到了第二层入口的人就不必说了,连佛子这个究极路痴都比他们运气好。 第一层的邪魔好像就盯着他们了一样,他们一路上就没闲下来过。 这种情况下,宋南时觉得自己有必要用一些玄学手段。 比如带上运气最好的洛水师弟,然后再带上佛子这个反向导航。 总之,其他路危险不危险她尚且不知道,但是佛子指出的路那一定是最危险的。 先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其他人也觉得很合理,只有佛子一个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孤立。 云止风看了看,难得良心发现,便道:“佛子和洛师弟这一路上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佛子就很疑惑道:“怎么?诸位施主的运气不好吗?” 被邪魔纠缠了一路的众人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扎了一箭。 云止风顿了顿,都开始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他只能面无表情道:“我们刚进来时碰到的第一个邪魔是个骷髅头子。” 佛子便脱口而出道:“那看来你们运气确实很不好啊,你们说得应该是骨妖王,是第一层实力最强的一个了,你们居然一进来就遇到了?运气真的挺不好啊。” 云止风:“……你不用特地强调一下,谢谢。” 他不想和佛子说话了,他觉得就凭这张嘴,他被孤立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直接看向洛水师弟:“师弟运气也不错。” 洛水师弟的关注点却很奇特:“云兄为何也叫我师弟?” 宋南时他们叫师弟是因为同门,那云止风…… 云止风顿了顿,道:“大概是随着宋南时叫的?” 洛水师弟这个久经情场被辜负的人就明白了。 他和他们同行的时候只顾得上顾影自怜,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的关系。 于是他看了看云止风,又看了看宋南时,不由得就有些羡慕。 他羡慕道:“云兄这个小白脸,当的是真舒服。” 赔钱当小白脸的云止风:“……” 他顿了顿:“谢谢?” 洛水就矜持地颔首表示不用谢。 云止风就觉得这个天聊不下去了。 能跟着佛子跑了一路还没被他烦死的人,果然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他抱着剑不说话,宋南时就主动凑上去,开始打听消息。 她问道:“二位这一路上遇到的邪魔实力如何?” 话音落下,佛子还在酝酿语言,洛水师弟便茫然道:“啊?我没有遇见邪魔啊。” 宋南时:“……你不算,谢谢。” 洛水就老老实实不说话了,低头给自己擦了一遍护手膏。 秘境里带护手膏,看得几个没见识的男男女女都有些震惊。 震惊之中,佛子简略评价了一下他一路上碰见的那些邪魔的实力。 他一开口就是三个字:“很棘手。” 然后描述起了他碰见的那些邪魔。 宋南时听着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其他人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但随着佛子的继续描述,他们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们一直都是一起行动,又有云止风开道,哪怕是知道这些邪魔的实力有些强,也没有很直观的印象。 但佛子的描述让他们有了。 宋南时不由得问道:“佛子现在是何修为?” 佛子直接道:“元婴期。” 元婴期,在这批参加仙道大会的青年才俊中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但如果连佛子都觉得棘手的话,那其他人…… 这批修士,真的能有人通过考验吗? 或者说,水镜月里的邪魔这般的实力,真的是正常的吗? 宋南时想到这里,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东西,但还没等她细想,便听到佛子唏嘘道:“说起来,贫僧一路上碰到的不少修士都直接被淘汰了出去,第一层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再往上还能留下来多少人。” 宋南时闻言就不由得喃喃道:“难道我一开始猜错了?这里邪魔的实力并不是万象塔中邪魔残魂生前实力的三四成?” 她不由得看向灵镜的方向。 她看不到灵镜,但她知道有人在注视着他们。 但可惜,不知道是外面的人不想告诉他们还是不能告诉他们,没有人回答宋南时的疑问。 不管邪魔实力如何,几人总是要继续走的,于是只能继续赶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排除了佛子的一个最错误的选项,他们顺着选的路走了一刻钟,居然没有碰见一个邪魔。 那这个区域约莫就是安全的。 刚从第一层厮杀出来的几人便不由得停了下来,找了个地方打坐休息。 他们停在了一个小溪旁,刚停下,宋南时师兄妹几个就直接累的瘫在了草地上,十分的咸鱼放松。 云止风有点偶像包袱,腰背挺的笔直,站在他们身旁警戒放风。 佛子就看了看宋南时他们,又看了看云止风,在咸鱼和佛子包袱之间纠结犹豫了一下。 他低声问云止风:“你不休息吗?” 云止风面无表情道:“我总得当个合格的小白脸。” 佛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直接身子一歪,也瘫在了草地上,瘫的比宋南时他们还标准。 一张圣僧脸的佛子感叹道:“阿弥陀佛。” 宋南时就抬头看了看,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佛子现在外面的人正在看着他们。 但是佛子既然都瘫了…… 宋南时觉得还是不必了,免得他有心理负担。 她心安理得地又倒了回去。 灵镜外的万佛宗主持:“……” 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捂住了额头。 众人纷纷侧目看了过来,连一直在倒腾水镜月的妖皇都没忍住。 有人就不由得感叹:“原来佛子,居然是这样的佛子啊。” 一旁刚丢过一波脸的无量宗掌门就沉痛地拍了拍主持的肩膀。 两个受害者凑在一起发呆。 洛水师弟不像他们,他很讲究的摸储物戒,想找一罐水清洁一下头脸。 可惜水已经被他路上用了个干净。 洛水就看了看一旁的小溪,有些嫌弃地走了过去。 云止风就看了他一眼。 这时一旁的佛子正在和宋南时他们闲谈,佛子正道:“说起来,贫僧幼时还是在万象塔附近被主持捡回去的,也算是和这里有缘。” 洛水想开口说什么,神情却突然一顿。 与此同时,云止风面色一凝,宋南时也立刻起身。 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洛水。 他半蹲在小溪旁,波光粼粼的溪水从他脚边流淌过去,一低头就能看到水中清晰的倒影。 但那倒影却不是他自己。 他从水中的倒影中……看到了一个娇媚无限、风姿摇曳的女人。 那女人轻轻笑了一声,朝他吹了口气。 明明是倒影,明明隔着水面,洛水却恍惚觉得一阵香风拂道了他脸上,让人恍惚沉醉。 他恍惚听见宋南时厉声道:“洛水!闭息!” 但他已经无法分辨这是什么意思了。 水中的女人见状笑得更娇媚了,水中伸出一只洁白柔软的手,缓缓抓住洛水的脚踝。 洛水恍恍惚惚的就要随她走进水里。 直到那女人娇声问她:“小哥哥,我美吗?” 洛水的神志就一下子清醒了起来,一双迷茫的眼睛瞬间犀利。 他也顾不得那只抓在自己脚踝的手,一双眼睛苛刻地扫向了水中女人的脸。 然后他犀利评价道:“你的右耳下有一颗小黑痣,鼻侧有一个雀斑,皮肤虽白,但肤质不够细腻,眼下黑眼圈重,一看就是经常熬夜不睡觉还不懂得护肤的!” 水中女人:“……” 拔剑的云止风:“……” 正要救人的宋南时:“……” 洛水又扫了一圈,嗤笑道:“美丽是精美的瓷器,需要维护的,你美则美矣,却千疮百孔,毫无灵魂!” 他掏出了护手膏,很有些优越感地擦了两下,颇有些矜持道:“比不过我。” 女人:“……” 她暴怒:“我不信!” 洛水一声嗤笑。 这声嗤笑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女人的面容更加狰狞了。 宋南时见势不好,提脚又要冲过去。 然后就见女人狰狞的视线落在了……那护手膏上。 她凶神恶煞:“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我留你一命!” 洛水嗤笑一声:“绝无可能!” 然后两个人就当着一群人的面讨价还价了起来。 “我可以给你两颗东珠。” “五颗,我做个玉冠。” “你抢钱!” “不二价!” 众人:“……” 灵镜外的无量宗宗主:“……” 有人神情复杂道:“果然,还是无量宗更人才济济。” 被比下去的主持就不由得笑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刚刚的难兄难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佛道联盟瞬间破裂。 宋南时不知道外面的刀光剑影,她又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还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来来来,咱们坐下说话。” 于是,一刻钟之后,自称艳鬼的女鬼就坐在了他们身旁,一脸惊奇地摸着护手膏。 众人皆正襟危坐,宋南时就托着下巴看着她。 艳鬼一脸的高兴。 宋南时眼看着她的高兴不像是装的,冷不丁问:“你是怎么进万象塔的?” 艳鬼的动作就不由得一顿。 云止风立刻警惕了起来,准备等她变脸随时将其击杀。 然而艳鬼也只是一顿。 没片刻,她便继续若无其事地研究那护手膏,漫不经心道:“记不太清了,已经很久了,但我隐约记得我生前长得很美,比现在还美,我丈夫觉得我太美,必然水性杨花,一气之下便杀了我,毁了我的容貌,把我抛尸水下。我死后怨气不散,成了罕见的厉鬼,便剥了他的皮做了张□□。” 她说得血腥,宋南时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面不改色问:“那你也只是杀了你丈夫一个,虽然手段在其他人看来残忍了些,但也算因果报应,轮不到被抓进万象塔吧?” 艳鬼便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但戴上了别人的皮,就不是自己了,我那时候毫无理智,满身怨气,专杀负心薄幸的男人,然后剥他们的皮,可能是闹的太大了,有个修士老爷来抓我,我便骗他也喜欢上我……” 她弹了弹手指,淡淡道:“可惜我被那一届的守塔人发现了,他救了小道士,见我怨气难消,便将我关进了万象塔,说等我怨气消散之后,便可以找那时的守塔人送我入轮回。” 说着她就啧了一声:“但是如今我神志都恢复了,却已经有好多年不曾有过守塔人了。” 宋南时听得津津有味。 她正想说什么,却见一旁的洛水突然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了艳鬼。 艳鬼一脸懵逼地接了过来,不由得问:“这是什么?” 洛水淡定:“尸体防腐处理办法,你的皮不是别人的吗?想必经常会腐烂,还要浪费灵力修复,你可以学学这个。” 艳鬼顿时如获至宝般接了过来。 宋南时却只觉得看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的变态。 她不由得问:“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洛水:“我这种人,就算死,也要死得优雅,这是我给我自己死后准备的。” 宋南时:“……” 真是一个将美丽刻进DNA里的男人。 她十足的惊叹。 而这时,一直侧耳听着的云止风突然道:“你既然已经消去了怨气,为何还要在这里杀人?” 艳鬼反驳:“我没想杀人,我就想吓唬吓唬你们。” 云止风不依不饶:“为何非要吓唬我们?” 宋南时正想说这不是正巧遇见嘛,但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是一顿。 然后便听到那艳鬼气哼哼道:“因为我正在水下睡得好好的,有两个男修突然跑过来挑衅我,说他们的主人让他们给我点儿教训,他们跑得很快,我想给他们点教训时,他们已经没影了,临走前只说自己的主人叫宋南时,还说了你们在哪儿,让我记住了,你们的仆人打我,那我当然是找你们报仇了!” 宋南时:! 众人:! 宋南时直接坐直了身体,不可置信:“他说,是我让他们教训你?” 艳鬼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刚刚就知道不是你们了,你还是仔细想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让他们这么陷害你吧。我来的这一路上可是见到了不少被困在这的邪魔,他们都说被挑衅了,要找你算账呢。” 宋南时:“……” 她深吸了一口,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第一层时,一路上遇到的邪魔打都打不完,还一上来就好似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一般。 他们一进来就被传送到第一层最厉害的邪魔的地盘上,可能是因为他们倒霉,但后续他们持续性倒霉,绝对和那两个人脱不了关系! 云止风直接问:“那两个人长什么模样?” 艳鬼就想了想。 然后她道:“两个男人。” 众人:“……” 他们还想再多问问,却见宋南时直接一拍大腿,怒骂道:“鬼卿!决明子!你大爷的!” 云止风便了然道:“果然是他们。” 他问宋南时:“你怎么推测出是他们的?” 宋南时素质三连:“你xxxx!你xx!你x!要不是这两个狗东西!我跟那姓沈的姓!” 云止风:“……” 他便转头对一脸懵逼的众人道:“明白了吗?这叫宿敌的预感。” 众人:明白了明白了。 云止风想劝劝宋南时,突然就听见远处轰隆隆的马蹄声。 众人顿时抬头看去。 便见一身着火焰的妖骑着一匹黑马就朝他们奔了过来,身后全是各种各样的妖兵。 艳鬼见状惊呼一声,直接投入水中跑了,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这是这里最厉害的邪魔,你们好自为之!” 宋南时立刻看向佛子。 佛子面容苦涩:“是,你们来之前我们就是误闯进他的领地,千方百计才逃了出来,现在看来,还是逃不掉啊!” 宋南时冷笑。 什么逃不掉,是有人想让他们逃不掉! 这时,云止风已经抽出了剑,站在众人面前,面容冷峻。 宋南时却直接将命盘一扔,在空中放大。 她跳上命盘,道:“不打!跑!” 云止风:“我们要不战而败?” 宋南时冷笑:“不,我们这叫祸水东引。” 云止风想了想,直接跳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也跳了上去。 宋南时却先没走,而是等那些骑兵到了近前。 她问反向导航佛子:“你觉得陷害我们的人在哪儿?” 佛子:“……东边?” 宋南时:“那就没跑了!我们去西边!” 她控制着命盘就遛着骑兵去了西边。 佛子:…… 这就是贫僧的宿命。 第131章 宋南时觉得,她是时候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了。 于是,一群早已经习惯了御剑飞行的修士们就感受了一把修真界版的速度与激情。 下面骑马追击的邪魔穷追不舍,宋南时就时而加快速度,一下将他们甩的远远地,时而又慢悠悠地飘在半空中等着他们追上来,顺便用“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眼神侮辱他们一下下。 这遛狗一般的行为加上这挑衅的眼神,二层的邪魔头头成功的被侮辱到了。 想他生前也是叱咤风云杀人无数、令两族修士头疼不已的人物,而今居然沦落到被两个自称仆人的修士欺辱之后,又被这群小小修士欺辱! 他觉得这口气他忍不了,今天他就要为了尊严和这群修士战个你死我活! 而巧得很,这邪魔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佛子也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 他手指发颤地扶住一旁云止风手臂,被对方嫌弃地躲开之后就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声音虚弱道:“宋、宋施主,您能飞的稳当一些吗?” 正在前面挥斥方遒的宋南时就大声道:“啊?佛子您大声一些,我听不见啊!” 佛子十分虚弱:“贫僧……” 刚说完这两个字,他突然面色一变,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命盘边上。 云止风立刻就觉得不好,当机立断往后撤。 然后佛子稀里哗啦的就吐了。 正好落在正穷追不舍的邪魔头上。 佛子看着邪魔。 邪魔抬头,愣愣的看着佛子。 上下一片寂静。 佛子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开口:“这位施主,其实贫僧不是故意的,您信吗?” 邪魔大怒:“儿郎们给我冲!本座要将这和尚碎尸万段!!” 一群邪魔当即更有激情地冲锋了起来。 佛子:“……” 他有些沉重地站起身,就见身后,一众同伙神情诡异地看着他。 佛子:“……贫僧真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云止风就沉重的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这和尚活到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果然还是有点子能耐在身上的。 终于回过神来的宋南时却很高兴,她看着下面一群打了鸡血似的追赶着他们的邪魔,转身就冲佛子竖了个大拇指:“佛子!干得漂亮!” 佛子就虚弱问道:“宋施主,您到底是想干嘛啊?” 想干嘛? 宋南时就微微一笑:“你瞧好吧!” 然后她转头就对下面的邪魔高高在上道:“连我的下属都无可奈何,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邪魔勃然大怒:“你有本事和我打,一味逃跑的鼠辈!” 宋南时一点儿没受影响,直接道:“你这点本事,还不配和我打,连我那两个叫决明子和鬼卿的仆人都能一只手打败你,还用得着我出手?我那两个仆人可是说了,你在他们手里不堪一击!” 邪魔只觉得热血一个劲往脑门上涌,当场就上头了。 他吼道:“那好!我就先杀了你那两个仆人,再杀了你,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能耐!你那两个仆人呢!让他们出来!” 宋南时:“那就看你敢不敢跟上来了,记住了,他们叫决明子和鬼卿!” 说完她就控制着命盘,一溜烟的跑了,邪魔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狂追。 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江寂就不由得问道:“所以师妹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南时微微一笑,“不止呢,我可比他们贴心的多,我还要把这些邪魔直接送到他们面前去!” 然后众人就见识到了宋南时的操作。 她一路上招猫遛狗,遇见个邪魔都要招惹一下,能把邪魔招惹的怒气上涌追上来,她就直接留下一句:“我的两个仆人决明子和鬼卿说了,你们连他也打不过!” 然后就跑。 众邪魔就气势汹汹的在后面追。 当然,也有那么些很稳得住,不被宋南时激怒的。 往往这个时候,宋南时就直接让佛子上。 佛子:“……我给他们念一段法华经感化他们一下?” 宋南时:“你随意你随意。” 也不知道佛子是不是真有点子吸引仇恨的天赋在身上,他哪怕只是念个经,那些邪魔都会被他念的勃然大怒。 于是两人联手,一个真不当人,一个不经意间不当人,把整个第二层招惹的天翻地覆天怒人怨,身后追着的邪魔越来越多,浩浩荡荡惊天动地。 到最后整个第二层大半的邪魔几乎都跟在他们身后喊打喊杀了。 最直观的反应就是,后续拼死拼活成功到达第二层的修士们就发现,这第二层空荡的厉害,他们遇到的邪魔居然比第一层还少。 修士们就不由得感叹:“这是上天的馈赠吗?” 只有灵镜之外的大佬们知道,这不是什么上天的馈赠,这是宋南时在搞事。 有人看了一眼旁边被弹出秘境的修士们的数量,不由得感叹:“连被秘境弹出来的弟子们都少了不少,他们还暂时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啊。” 旁边专心致志摆弄水镜月的妖皇和盟主回头看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应该觉得糟心还是觉得庆幸了。 这宋南时真是每一步都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但他也不由得忧心忡忡,道:“他们现在招惹的邪魔也太多了,这么下去,他们真的不会翻车吗?” 宋南时当然不会翻车。 她敢这么造,到底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这么多邪魔围追堵截,她控制着命盘一番操作,硬是夹缝中求生,没让他们追上。 不过她也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再多几个邪魔的话,她到底会不会阴沟里翻船就不好说了。 于是她故技重施,再次大声问佛子:“咱们现在怎么走!” 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作用的佛子:“……” 他闭眼,随手就指了一个方向。 宋南时二话不说就朝着反方向狂奔。 下面追着的邪魔见状就是一个急刹车,追着他们就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而就在这个方向的三十里外,决明子和鬼卿难得通力合作,决明子出手挑衅一个邪魔,鬼卿就在一旁嘴炮道:“尔等区区鼠辈,连我们的主人宋南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挑衅完,两人熟练地转身就跑,那邪魔就在他们身后暴怒而追! 他们跑的方向还正好是宋南时他们过来的方向。 两人一无所觉。 鬼卿还边跑边忍不住对决明子抱怨道:“我怎么觉得这一路上咱们能找到的邪魔越来越少了,这样真的可以拖住宋南时他们吗?” 决明子却很自信:“我都想好了,咱们就这么一路拖下去,她在第一层的时候咱们就搞事把她拖在第一层,先她一步跑到第二层,她在第二层时咱们故技重施,也能先她一步到达第三层,如此这般,咱们总能快她一步!” 鬼卿就若有所思。 决明子越说越兴奋,还继续道:“而且他们一路被这么多邪魔纠缠,就算能累死累活的打上去,那实力也会被大大消耗,届时,你说他们拿什么和我们斗!”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嘿嘿笑了出声。 决明子还转头兴奋挑衅道:“来啊!我们的主人就叫宋南时,她现在就在……” 他随手想算一下他们的位置。 然后他面色就是一变,抬头看向前方。 鬼卿还一无所知,催促道:“你算出来了吗,你……” 然后他也听到了前方轰轰隆隆如千军万马般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转头就想跑。 一直追在他们身后的邪魔见状大喜,哈哈大笑道:“怎么!你们现在后悔了?想要给爷爷跪下了?” 他上前拦住了他们,就要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决明子大急,然后破口大骂道:“你个傻逼还不快跑啊!” 然而已经晚了,就是这么一拦的功夫,身后已经传来了宋南时的声音。 她幽幽道:“咱们主仆相逢,跑什么啊。” 两人下意识转身。 就见宋南时站在命盘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而她的身后…… 是浩浩荡荡狂奔而来的邪魔大军。 药材们:“……” 拦着药材的邪魔:“……” 邪魔手一抖,脸色都变了。 他破口大骂道:“你们不讲武德!居然找这么多人对付我!” 宋南时微微一笑,看着决明子二人铁青的脸色,笑眯眯道:“别急,我这两个仆人各个都能以一敌万,别说一个你,就是我身后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对付不了他们,你们说是吧?” 这话决明子他们听见了,身后紧赶慢赶追来的邪魔们也听见了。 然后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就看向了决明子和鬼卿。 隐隐间甚至有磨牙声。 两人:“……” 生平第一次,鬼卿觉得自己腿肚子都抖了。 他立刻道:“你放屁,我们从未说过!决明子,你快说句话,决……” 他一转头,就看到自己队友扭头就跑的身影。 他还边跑边传音道:“你帮我抵挡一二,只要我们能跑出来一个,到时候不愁大事不成!” 鬼卿:“……” 眼前就是大半个水镜月二层的邪魔,身后就是随时卖他的队友。 于是鬼卿黑化了。 他果断指着决明子的背影,大声道:“对!他说了,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打趴你们所有人!你们在他面前全是渣渣!” 决明子震惊回头:“鬼卿!你害我!” 然后就对上一双双血红的眼睛。 决明子:! 第二层的头头就笑了一下:“上!咱们一个都不放过!” 一群人乌泱泱地就冲向了两人。 人群之中,宋南时还能听得到两人的吵架声。 决明子:“你没有特么一点大局观,你若是配合我,咱们好歹能跑一个!” 鬼卿:“我大局你大爷!” 宋南时叹为观止。 其他人目瞪口呆。 然后就听宋南时当机立断道:“走!” 江寂意犹未尽:“现在就走吗?咱们不看看他们是怎么被打的?” 宋南时控制着命盘转头就跑:“看什么啊!等他们玩完了,剩下的就是咱们了!” 她现在可还不能以一敌万呢。 所以她遛的飞快。 直到跑出去很远了,宋南时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哼笑道:“看来他们是不怎么希望咱们继续往上爬的,或者说,不怎么希望咱们第一个爬到最后一层的。” 她若有所思:“那我就更要爬到最后一层看看,那上面到底是有什么了。” 说完她看了云止风一眼,却见云止风一直望着身后没有说话。 宋南时不由得问:“怎么了?” 云止风皱眉:“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宋南时便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一股怪异的违和感浮上心头。 宋南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怪异感从最开始他们击杀了那骷髅时就一直若有若先,而此刻居然又出现了。 但是那骷髅和药材们又有什么关系? 宋南时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忘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直到江寂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说话,便不由得开口道:“说起来这次全靠三师妹呢,不然他们的易容这般毫无破绽,我估计从他们身旁路过都不一定看得出来,这次之后……” 他话未说完,宋南时却觉得脑海中一道闪电劈过一般,混混沌沌的一切霎时间全都清明了!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她霎时间拽住了大师兄的袖子,目光灼灼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大师兄吓了一跳:“我说之后?” 宋南时:“前面?” 大师兄:“……我说他们的易容毫无破绽?” 宋南时立刻右手握拳砸向左手掌心,“这就对了!” 江寂他们都辨别不出决明子他们脸上的易容,但她能辨别出来。 因为她的眼睛可以去伪存真,天道赐予她的能力。 去伪存真,堪破一切幻术。 那么问题就来了。 水镜月说是幻境,但其实算得上是前辈开拓出来的一个独立空间,可以忽略。可决明子他们脸上的易容是幻术,秘境里那个被他们击杀的骷髅,也是幻象啊。 二者同为幻术。 但为何,她能堪破决明子他们脸上的幻术,却看不破这水镜月中的一个个幻象? 依照他们的猜测,水镜月里的幻象,应当以邪魔生前的随身之物为依托捏造出来的虚影,那既然如此的话,去伪存真的眼睛之下,她看到的不会是一个个邪魔,而是……创造他们所依托之物。 也就是说,她在看到那骷髅时,所看到的就应该是一个铠甲。 可事实上不是的。 那么……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说那些邪魔本身就有问题? 而且,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在江寂无意间说决明子的易容之前,他们居然无一人察觉。 可她从天道哪里获得的能力不是一件小事,进幻境之前,诸袖他们还时不时试一试她都能认出什么幻象呢,怎么一进来仿佛所有人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自觉的影响着他们的思维一般。 宋南时这么想着,直接降下了命盘,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小邪魔,然后就盯着人家看。 看得那邪魔瑟瑟发抖。 诸袖有点担心自己师妹的精神状态,战战兢兢问:“你没事吧师妹?” 云止风却直接道:“让她看!” 宋南时就盯着那快吓破胆的邪魔看。 然而再怎么看,他在她眼里都是一个完整的形态,而不是一个其他东西。 但是去伪存真之所以能堪破幻象,就是因为它所看到的不是表象,而是他们内里的东西,是灵魂。 宋南时就若有所思的把人放开了。 那邪魔哭嚎着就跑了。 宋南时坐在地上,摸着下巴道:“排除我去伪存真的能力失效的情况,你们觉得在什么情况下,我会看不出他们是幻象?” 云止风还在思索可能性,江寂已经随口道:“那他们就不是幻象呗。” 宋南时和云止风就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江寂一抖:“怎、怎么了?” 宋南时:“你不愧是龙傲天。” 与此同时,灵镜外,妖皇也脸色铁青道:“宋南时说得没错,里面的那些幻象,现在并不是幻象了。” 有人立刻问:“什么意思?” 妖皇冷着脸道:“水镜月和万象塔的联系太过紧密了,朕怀疑,万象塔里的那些残魂,是否已经通过这一层联系进入了水镜月,住进了他们以生前之物捏造的躯壳里。” 话音落下,众人面色大变。 残魂在万象塔里,那就只是残魂,但残魂有了躯壳,哪怕只是捏造的躯壳……” 他们不由得想起了水镜月里那些邪魔突然暴涨的实力。 更重要的是,他们能从万象塔进入水镜月,那能不能从水镜月出来呢? 而在水镜月中,宋南时正淡淡地对众人道:“我现在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们先听哪个?” 诸袖立刻:“坏的!” 宋南时:“坏的就是,我们这次可能是碰见真邪魔了,玩不好说不定大家一起嗝屁。” 诸袖:“……” 她咽了咽口水,觉得有点刺激。 她小声道:“好的呢?” 宋南时就有点高兴。 她庆幸道:“我们在这里搜罗的东西真的能带出去换钱了!” 诸袖一顿。 她不知道是不是被宋南时给影响了,一时间居然还真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反应过来她就…… 她记得自己以前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设的。 第132章 诸袖顿了片刻,坚强地找回了自己的人设,强行忽略了这个“好消息”。 然后她抬起头,就发现自己三师妹和云止风正在头对着头数他们这一路上总共拿了多少战利品。 云止风这个曾经的世家子大少爷看起来居然还有点高兴。 诸袖看着他,恍惚间都快忘记了一年多前这人连讲价都不会的模样。 哦对了,这人上辈子还是阴沉狠辣的云魔。 她再看过去,云魔正皱着眉端详一块宝石的成色,最后笃定道:“这个最起码值三千灵石,收好!” 诸袖:“……” 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话说现在好歹也算个危急存亡之际吧?你们都不意思意思紧张一下吗? 她强行拉回话题:“那我们现在做什么?还是抓紧时间爬到最上面一层吗?” 宋南时这才不紧不地收起那个据说价值三千灵石的宝石,随口道:“既然这些邪魔有可能是真邪魔了,那现在最重要的就不是往上爬了。” 江寂有些不解:“他们若是真邪魔,我们不应该更抓紧往上爬吗?那两个药材这么千方百计阻挠我们,最上面必然有什么东西!” 宋南时面色平静:“你说的不错,这确实很重要,但相比之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江寂虚心求教:“你说。” 宋南时开门见山:“救人。” 这句话一出,水镜月内外的人全都眉头一跳。 宋南时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灵镜的方向,淡淡道:“若水镜月中的这些幻象真的住进了来自万象塔的残魂,那万象塔和水镜月之间必然有一个能让他们往返的通道,那些残魂毕竟是被封印在万象塔里的,他们若是不想回去的话,只会想办法让两者之间的通道越来越大,甚至让万象塔和水镜月融为一体,再从水镜月里通往外界的通道里出来。” 她顿了顿:“甚至,哪怕是现在,水镜月一旦打开,他们就能顺势跑出来。” 这也是妖皇的猜测,所以宋南时的话一出,里外的人全都面色一白。 但宋南时还没说完。 她平静道:“那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 她看向灵镜外,目光格外的锐利:“这次仙道大会,进入水镜月的一共有四百二十八名弟子,除了很快被淘汰出去的,现在也有三百多名弟子,这三百多名弟子现在在这些邪魔眼中就是放在嘴边的肉,随时都能咬一口,毫无反抗之力。现在若是打开水镜月,那些弟子能活,但邪魔也会出来,造成什么后果谁都不敢想,但若是不打开水镜月……” 她顿了顿:“这三百多弟子怕是要和邪魔一起被困在其中。” 和邪魔一起困在其中是什么下场。 就是一个死。 外面的人脸色不由得一白。 江寂也觉得不好,他很快道:“但是师妹,这水镜月中是有限制的啊,修士们若是到了危及生命之际,是会被弹出水镜月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但宋南时却没那么乐观。 水镜月中是有限制,但是这限制是妖皇和盟主为了保证修士们的安全,以术法在修士们身上下的限制,让他们在危及性命之时离开水镜月。 但若是水镜月真的和万象塔融合了,妖皇下的限制能大的过万象塔里的封印吗? 万象塔可不是想出就能出的地方。 她提醒道:“这禁制现在或许还有用,再过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她能想得到的事情,妖皇和盟主自然都想到了。 妖皇直接看向身后刚从水镜月中弹出来还一脸懵逼的修士们。 身旁的盟主敏锐道:“第二层的邪魔更凶残,但从这些修士大半都进入了第二层起,被弹出来的修士就少了许多。” 他们最开始以为是宋南时把第二层的大部分邪魔都引走了,所以其他修士遇到的危险就少了不少,甚至为此感到庆幸。 但哪怕如此……这少的也太多了。 立刻有一个仙盟的修士上前禀报道:“在第一层被弹出来的修士有五十二个,但第二层到现在……” 那修士数了一下,脸色有些不不好:“就只有八个修士被弹出来了。” 众人闻言面色都很难看。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宋南时说得没错,妖皇和盟主对弟子们的保护禁制正在失效! 他们不由得都看向了第二层里被弹出来的那八个弟子。 那八个弟子身上裹着小毯子,被看得一脸懵逼,瑟瑟发抖。 他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他们还在因为仓皇落败而沮丧,觉得自己没用,辜负了师门和家族的期望,但现在看来…… 他们的没用似乎还救了他们一命? 就有长辈不由得感慨道:“幸亏你们没用,早早地就被弹了出来。” 弟子们:“……” “谢谢?” 有人迟疑。 方才还嫌弃他们这么早就被弹出来的师长们顿时不嫌弃了,看他们的目光就像在看宝贝疙瘩。 虽然他们的儿子/女儿/弟子们没用了些,但傻人有傻福啊,这种情况下,他们越比别人没用就越早安全! 在第一层时第一个被弹出来的那个青年的父亲尤为庆幸,看着自己傻憨憨的独子,再也不觉得他不争气了,不由得就道:“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活着好啊,父亲以后再也不逼你上进了。” 这个名额还是他走后门托关系拿的呢,只想着让他儿子进去历练一番,而今看来,幸好他儿子没用。 傻憨憨闻言眼睛一亮,得寸进尺道:“那爹,我以后是不是都不用修炼了?” 刚庆幸了没两秒的父亲:“……” 这逆子还不如死在里面呢。 他勃然大怒,脱了鞋就吼道:“你放屁!” 这对父子好歹还能算是其乐融融,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他们的弟子可都还在里面呢。 仙道大会不是谁都能进的,你要么有实力,要么有家世,要么就砸重金买。 但仙道大会毕竟是两族比武盛会,大部分都是青年一代实力卓越之人。 所以里面的这三百多人,几乎是两族青年一代最顶尖的那三百多人了。 随便拉出一个人,放在哪个门派、那个家族,都是大家未来的希望和心尖尖。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的心尖尖可能要在里面被困死了? 不管理智如何,他们情感上绝无办法接受。 众人对视一眼,气氛渐渐凝重下来。 宋南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外面的人还在注视着他们的话,那么想也知道他们现在最该讨论什么。 于是她直接问:“所以,你们要不要商量一下,你们是准备趁着现在水镜月和万象塔还没融合完,打开水镜月把弟子和那些邪魔一起放出来,还是直接把邪魔和这些修士一起困死?” 外面众人的面色一时间更加难看了。 他们心中江涛海浪,但一个个都沉默着不说话。 仿佛无论谁说话,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让他们承受不起。 气氛沉默到甚至有些紧张。 直到一个世家家主再也撑不住,豁然起身道:“不行!这些弟子全是修真界和妖族下一代的希望,他们若是被困死在了里面,哪怕那些妖魔不出来,修真界也会元气大伤,甚至下一代直接传承断绝也说不定!” 里面哪个弟子不是家族和宗门倾尽全力培养的,他们不能接受。 但也有人艰涩道:“不行,他们若是出来了,那些邪魔也被放出来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止有三四成的实力了,若是出来之后他们实力恢复全盛,哪怕只有五成,这些邪魔降世也是修真界的浩劫,甚至都不用撑到什么下一代,这天下说不定就已经没了!” 那家主顿时就怒了:“你也有弟子在水镜月中!你就不在乎自己弟子的死活吗?” 那人顿时梗着脖子道:“我在乎!但我更不想让他,让我们成为这天下的千古罪人!” 家主勃然大怒:“老不死的!你放屁!” 他扑上去就要和对方比划比划。 其他人见状连忙拦住,但争论也就此开始了。 有人哪怕心疼弟子,也不想邪魔降世。 有人觉得邪魔哪怕出来了,他们在场这么多人,也未必拿下他们,拿整个修真界下一代的希望去赌着实不值。 他们越讨论火气越大,妖皇和盟主头疼不已。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就看向了他们。 于是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有人问:“妖皇和盟主怎么想?” 他们觉得,妖皇的太子都在里面,仙盟弟子在里面的更是不在少数,他们总不至于这么狠心吧? 妖皇和盟主就对视了一眼,知道要来了。 妖皇冲盟主使眼色,让他说。 盟主直接转过头。 妖皇暗暗咬牙,在心里骂了句老不死。 从一开始,他们就隐约察觉不对劲了。 所以哪怕察觉出了异样,他们也一直没有说中止仙道大会将修士们放出来。 但现在居然是他一个人顶锅! 妖皇深吸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和盟主的意思是,这些邪魔,绝对不能降世……” 他的意思很明了了。 他不准备打开水镜月。 哪怕太子在里面。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邪魔降世有多可怕。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一开始主张不打开水镜月的。 理智是一回事,但情感上…… 有实力强劲的前辈当场就落下泪来了。 那一开始要打人的家主更是勃然大怒,转身就一拳挥向了妖皇:“死兔子!你大爷的!” 于是又是一片混战。 早早被弹出水镜月的修士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水镜月中的宋南时他们全然不知。 但化成兔子站在郁椒椒肩膀上的池述安还是不由得问:“你觉得外面的人会怎么选择?” 他突然有了种自己的命运被别人决定的感觉,这让他面色很不好。 宋南时就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他们可能在打你爹。” 池述安不由得一呆,外面打的正起劲的人也一呆。 池述安呆呆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打父皇?” 宋南时:“因为你爹是绝对不会打开水镜月的,他是仙道大会的发起人,还是头头,不打他打谁?” 池述安觉得好有道理,外面的人也觉得好有道理。 这么一想妖皇更该打了。 妖皇却抓住机会,连忙道:“等等等等!我说不打开水镜月,并不意味着放弃这些弟子,我儿子还在里面呢,听听宋南时怎么说,这丫头肯定有后招!” 然而事实上是,宋南时啥后招都没有。 她是天道选定的人不假,但她也不是神。 她没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所有人。 旁边的云止风看她的神情,低声问道:“南时,你想说什么吗?” 宋南时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决明子和鬼卿既然这么不想让我们先到最后一层,那破局之法想必就在最后一层。” 江寂闻言立刻道:“那师妹为何刚刚还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往上爬?” 云止风却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果然,就听宋南时道:“因为以现在的形式和那些邪魔的实力,你觉得我们爬到最后一层后,这里的修士还能活下来几个?” 众人就不说话了。 这样的话,哪怕他们找到了破局之法,又和把他们困死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外面的人也不说话了,他们脸上一片悲切。 宋南时只道:“所以我说,得先救人。” 众人对视一眼:“怎么救?” 她举起一根手指,道:“第一,咱们现在把爬到第二次的人再踹回第一层,第一层的邪魔实力毕竟弱一些,哪怕随着融合他们的实力会越来越强大,所有人团结在一起,活下来的几率也能大一些。” 但众人也知道,哪怕是这样,他们能不能活下来也看命。 若是随着水镜月的融合,那些邪魔的实力也渐渐提高的话,他们聚在一起,只是从一块能随意被咬一口的肉,变成了能反击的猎物。 宋南时继续:“然后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他们生死有命。” 云止风握剑的手紧了一下,“第二个呢?” 宋南时就迅速道:“第二个就是,我们带上他们一起往上爬。” 众人眼前一亮。 外面的人却不由得嘟囔道:“所有人聚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活,加上他们就能活了?何况还是越往上邪魔越强,我看还是留在第一层的好。” 旁边的人狠狠敲了他一下:“你懂什么!” 但宋南时像是知道外面的人说什么一般,毫不客气道:“他们和我们一起,他们活下去的几率更大。” 她道:“我们有渡劫期的云止风,有金丹期也能搏一搏化神期的大师兄,有能统筹全局的二师姐,还有最强的体修小师妹。” 说真的,这些主角们,哪怕是甜宠文的小师妹,现在也不是好惹的。 她微微笑了笑:“我还有乾卦。” 乾卦主生。 这才是她的底牌。 外面的众人都不由得对视一眼。 而里面的池述安见宋南时介绍了半天没他自己,不由得道:“还有我呢。” 宋南时顿了顿,勉勉强强道:“哦,还有太子呢。” 就不怎么走心。 太子:“……” 佛子也道:“还有我……” 洛水师弟:“我也是……” 宋南时直接不说话,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咱就兵分几路,能带回多少修士就带回多少修士,到时候这里集合!” 众人纷纷同意,大家立刻组队。 云止风一把就将宋南时拽到了自己身边,和同样想拉宋南时的诸袖和郁椒椒道:“抱歉,她有伴了。” 两人:“……” 行,那是你对象,你了不起! 宋南时就似笑非笑地看了云止风一眼。 云止风就道:“我说的不对吗?” 宋南时:“对对对。” 云止风就笑起来,眉目俊朗:“对的话,有什么奖励?” 宋南时就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道:“等出去,我给你奖励,现在不太合适。” 云止风就有些意犹未尽。 外面的大佬们:“……” 你们就不觉得现在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个也挺不合适的吗? 众人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假装听不见。 而只一会,其他人也组好队了。 江寂带着诸袖,小师妹带着池述安,佛子和洛水凑到了一起,大家分几个方向离开。 宋南时挑了一个方向走,觉得有点担心。 她不担心其他人,她只担心佛子那一组。 说真的,以佛子的迷路本事和佛子的嘴,再加上洛水师弟的脾气,他们真的能带得回人吗? 宋南时忧心忡忡。 她把驴兄放了出来,两个人坐在驴兄背上跑,速度快了很多。 然后他们很快就碰见了第一波人。 或者说,他们要是再来晚一点,能碰见第一波死人。 那是几个几乎已经被邪魔逼上绝境的修士,遍体鳞伤,身后就是悬崖,宋南时毫不怀疑,他们再来晚一会儿,这些人小命不保。 但哪怕如此,他们都没被弹出幻境。 保护机制果然失效了。 但这些修士全然不知,他们还一个劲给自己鼓气道:“幻境还没弹我们出去!我们还不到生死存亡之际!我们能行!” 他们就这么给自己鼓气,冲上去还要继续打。 宋南时冲过去就把几人拎到了一边,云止风则去对付那邪魔。 修士们被她拎走还一脸懵逼,但还是松了口气,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宋南时毫不客气:“你们应该多谢我的救命之恩!” 几个修士觉得不对了:“救命?” 宋南时一边从储物戒摸伤药一边道:“秘境出问题了,保护机制失效了,你们再打一会儿,我们就只能救几具尸体。” 几个修士的脸立刻一白。 有人很快反问:“秘境出问题,你怎么知道?” 宋南时反问他:“否则的话,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被弹走,你真觉得你这么能打吗?” 修士的脸就更白了。 宋南时就趁机和他们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她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随口道:“……所以,我现在建议你们跟我们走,我们必然会尽最大可能保护你……” 她还没说完,却见一个修士很认真的打断她,严肃道:“仙子说错了,既然已经是危急存亡之际,在下哪怕困死在秘境,只要能保护外面的师长和天下百姓不受伤害,在下这条命死也就死了。” 其他修士也纷纷道:“赵兄说得对,真到了这一步,我等甘愿一死!” “反正都是要死的,能死在这里不让邪魔出去,也算我们青史留名了哈哈哈!” 然后几个修士对视一眼,一群少年居然在这个时候乐了起来,仿佛死也不是多可怕的事。 宋南时一顿。 外面,修士的师长们嘴唇微微颤抖。 他们还在争该不该把弟子们放出来,但他们的弟子却比他们更决然。 他们甘愿赴死。 少年意气,热血难凉。 他们的话或许天真,或许可笑,但有些人,缺的就是这份天真。 他们比他们这群老家伙更不怕死。 宋南时也怔了许久。 她一向不吝啬自己的疑心,一向以最坏的结果看他人。 所以在此之前,她是准备威逼利诱也要达成自己的计划的。 但现在…… 她低下头,狠狠扎绑带,扎的一个修士哎呦哎呦的叫唤。 宋南时就面无表情道:“死什么死,现在还轮不到你们死的时候。” 另一个修士看自己兄弟叫唤看的直乐,就快乐道:“那我们就跟着仙子,帮仙子一起往上打!大家一起肯定更快!” 宋南时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好。” 这时云止风也走了过来,就看到自己对象温柔的和一群毛头小子说话。 他顿了顿,很有些嫉妒。 见他走过来,几人立刻勉强起身,一边说着什么“我辈义不容辞”,一边朝云止风见礼。 然后直接一个大马趴趴在了地上。 宋南时:“……” 你还义不容辞什么啊! 云止风则微微一笑,愉悦道:“不必多礼。” 第133章 宋南时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几个五体投地式的修士们,某一瞬间,突然对他们能不能带好这么一群中二病充满了忧虑。 灵镜外,方才还因为他们那番话而有些感动的师长们脸都黑了。 旁边的人就不由得口不对心的安慰道:“没事没事,他们有这个心就好,仁善正直,可见还是你们平日里教得好啊。” 师长们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灵镜里,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还能爬起来吗?” 几少年:“能,能。” 他们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 宋南时就问:“时间紧急,我们得继续赶路,你们还撑得住吗?” 几人闻言,顿时就看向了宋南时身旁的驴兄。 然后他们就觉得,他们如此的弱小可怜,又是伤患,这神兽想必就是这善心的仙子为他们准备的。 仙子真的温柔善良又贴心。 他们当即就挺起胸膛道:“能!” 宋南时很满意,便道:“行,那我们走吧。” 然后她当着他们的面就爬上了驴兄背上,朝下伸出手。 几个少年顿时就不好意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涩:“这、这怎么好意思?” 怎么好意思让仙子拉。 一个少年胆大一些,羞涩地就伸出了那跃跃欲试的小手…… 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让一下。” 少年:“?” 他们顿住,不由得回头。 云止风冷着脸站在他们身后:“你们挡着我的路了。” 他径直越过这群少年,上前拉住了宋南时的手。 伸手的少年:“……” 他的一双小手颤颤巍巍地在寒风中发着抖。 宋南时憋着笑,一个用力把云止风拉了上来。 少年们的羞涩顿时僵在了脸上。 灵镜外的师长们纷纷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不去看丢人现眼的弟子。 旁边的人还不走心的安慰道:“少年慕艾而已,少年慕艾。” 云止风坐在宋南时身后,居高临下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少年们:“……” 他们看看两个身轻体壮的人身下的神兽,又看了看身受重伤的他们两条发抖的腿。 他们问:“这样……走?” 那神兽不是给他们的啊? 宋南时解释:“驴兄不让别人骑它的,你们能御剑跟上吗?不能的话……” 她正想说她把命盘借给他们,就见云止风直接甩出飞剑,飞剑在半空中变大,他居高临下对他们道:“上来吧。” 然后很温和地又对宋南时道:“还用不着你的命盘。” 宋南时:“……” 修士们:“……” 他们莫名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这时云止风还问道:“能上来吗?用我扶你们吗?” 几人顿时坚强道:“不必!” 他们迈着发抖的双腿爬了上去。 云止风就啧了一声。 他们便带着一群灰头土脸的病残再次启程。 那群少年坐着飞剑跟在他们身后,宋南时就在前面一个劲的闷笑。 云止风知道她在笑什么,他被笑得耳根有些热,抱着她的手臂就不由得紧了紧,面无表情道:“很好笑吗?” 宋南时就咳了一声,正襟危坐:“一般好笑。” 云止风信她个鬼。 宋南时见状,左右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感觉中灵镜的方向。 她看不到外面,但她感觉得到外面的人一直在看着他们。 灵镜外的众人正襟危坐,面上分外严肃,仿佛炯炯有神看着小年轻八卦的不是他们。 妖皇还不动声色地控制着灵镜又靠近了一些。 宋南时就啧了一声,心说外面这群人在搞什么,为什么一直盯着他们。 她伸手就在两人面前挡了一下,转过头飞快地亲了云止风的脸颊。 云止风:“!” 他下意识想追上去,宋南时就伸手按在了他的唇上,压低声音道:“出去等着。” 云止风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难掩的躁动。 但是等宋南时放下手,两人除了面色红了一些,别无异样。 伸长脖子去看的众人:“……” 刚刚黑的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是他们这一大把年纪不能看的嘛! 他们的情绪太过激烈,妖皇就不由得咳了一声,道:“非礼勿视,小年轻嘛,就是这样,他们在里面忙了起来,咱们也得在外面布置好啊,他们出来也好助他们一臂之力!” 众人闻言纷纷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又恢复了前辈高人的模样,纷纷忙碌了起来。 但提前被弹出来的年轻修士们还是伸长了脖子。 他们没事!他们年轻!他们能看!! 而水镜月中,宋南时只和云止风相视一笑。 驴兄被他们笑的腻歪,喷了口鼻息,立时又加快了速度。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周身的景色逐渐荒芜。 身后的少年们眼睛却亮了一下,不由得嘀咕道:“这不是咱们和沧澜派那群人碰见的地方吗?” 宋南时听到了,立刻停了下来,问道:“沧澜派?你们知道他们在哪儿吗?现在这个情况,咱们找得越快越好。” 然后就见这群少年眼睛一亮,显得分外的积极。 其中一个修士立刻道:“在下知道!在下知道!我们不久前正撞上沧澜派那群傻……那群修士,我们话不投……我们稍微寒暄了几句,就见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他手指着一个方向,分外的兴奋。 宋南时:“……” 她总觉得他这番话有点怪怪的,他们兴奋的也古里古怪的。 就有点不怀好意的意思。 她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 云止风直接道:“带路。” 一群伤的原地都能摔个大马趴的修士们顿时精神了起来,用力拍着飞剑想要它快点。 云止风一脸无语地加快的飞剑的速度。 几人顺着一个方向追了没一会儿,果然就见一群邪魔围攻几个修士,那些修士的情况比少年们好了些,却没好多少。 宋南时脸色一沉,就要救人。 然而比宋南时更积极的则是那群少年。 他们拍马似的拍着云止风的飞剑,嚣张大吼道:“沧澜派的傻逼们!你爷爷我来救你了!” 刚下驴的宋南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了地上。 而对面也绝,都惨成这样了,此时一个猛回头,第一反应就是骂道:“傻逼叫谁呢!” 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这么积极地要来救人,原来就是想当对方爷爷吗? 她突然忧虑了起来。 带着这么一群人,她真的能搞成事吗? 和宋南时怀有同样忧虑的是妖皇。 他看看灵镜内,又看了看互相道谢着突然就因为一句“傻逼”当场打起来的老头们,深深叹了口气。 这修真界,真的有一个靠谱的吗? 一刻钟后,宋南时一脸麻木地坐在地上,看着两拨人一边互相包扎一边互骂傻逼。 她想,这可能就是年轻人的友谊吧。 她抹了把脸,问道:“我说,你们想清楚没?前路危险,你要不要跟着我们走?” 沧澜派众人:“傻逼既然要去,我们也去!” 宋南时:行叭。 两人只能带着身后一大波人艰难挣扎。 路上,他们还碰见了不知怎么甩掉一大群邪魔的药材们。 宋南时因为身后的病残太多没冲他们出手,他们见状就大肆嘲笑道:“宋南时,我还以为你千方百计地拖住我们是想快我们一步往上爬的,谁知道你们居然带了这么一群没用的东西。” 身后一群受伤的没受伤的修士顿时脸涨的通红,冲动一点的还想直接动手。 宋南时就伸手拦住了他们,眯着眼睛看向两人。 她淡淡道:“你觉得你能快得了我们?” 两人便轻蔑地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修士们。 宋南时平静:“那我们就等着瞧吧。” 鬼卿就哈哈大笑:“等着瞧?我为什么要等着,我要先你一步往上爬!” 两人立时消失在了原地。 身后年轻气盛的修士们怒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云止风却不由得看向了宋南时。 她不是肯吃亏的人,当场吃亏她就会当场还回去,这不符合她的风格。 然后便见宋南时看向身后怒意勃发的修士们,淡淡道:“生气?” 有人大声道:“当然。” 宋南时就火上浇油:“生气有什么用,他要是先上去了,说不定我们都得留在这里。” 顿时就有人梗着脖子道:“我们不会拖后腿的!” “对!我们不会拖后腿!” “我们要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我们要护着宋仙子冲上最后一层!” “兄弟们!冲啊!” 一群小年轻和打了鸡血一样,连年纪大稳重一些的都热血沸腾。 云止风就不由得看向了宋南时。 果然是……心黑啊。 与此同时,他就听宋南时鼓动道:“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云止风一个踉跄,差点没倒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江寂也正在诸袖死鱼一般的目光中,高呼着“莫欺少年穷”,带着一群或热血沸腾或十分茫然的修士们冲向了邪魔。 这里仿佛变成了独属于他的战场,他浑身散发着龙傲天的光芒,光芒笼罩之下,他所遇见的修士纷纷折服在他的靴子下,纳头便拜。 找人的速度飞快。 诸袖就觉得,她这个师兄,指定是有点毛病的。 或者说,当别人碰到师兄时,别人指定是有点毛病的。 就很怪。 诸袖幽幽地叹了口气,掏出小本本记上这次找到的人数,然后冲着打完邪魔的师兄大手一挥,道:“打完了吗?打完就赶下一场吧。” 流水线式收小弟……不,找人。 如果说江寂他们是流水线式找人的话,那郁椒椒就是流水线式爆头。 郁椒椒的运气不怎么好,人没碰见几个,邪魔倒是碰到了不少。 这些邪魔还都是人形的。 这对郁椒椒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于是,池述安就沉默地看着自己心上人一边惊恐尖叫,一边一拳一个的爆头。 他们碰到的第一群修士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那群修士原本见小师妹一弱女子陷在了邪魔群中,正想不顾危险的救援,然后…… 就被爆头的血溅了一脸。 邪魔沉默了,他们也沉默了。 于是,当小师妹打完邪魔,提着拳头结结巴巴的让他们跟她走的时候,这些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当然,他们不是害怕,他们只是有点儿尊敬这个女壮士。 几人就这么各有风格的遛了一圈,等他们觉得把这里遛的差不多时,就往约定的地方赶。 几人带着浩浩汤汤的人群汇合之后,彼此看了一眼,都发现了一件事。 宋南时问:“佛子他们呢?” 话音刚落下,身后就传来了地动山摇般的声音,他们回头,就见佛子扛着洛水师弟,身后跟着一群修士……还有一大群邪魔,就朝他们奔了过来。 宋南时大惊,忍不住吼道:“你是捅了邪魔窝吗?” 佛子大喜:“施主怎么知道?” 宋南时:“……” 她深吸一口气:“迎战!” 果然,她就不该对佛子加洛水师弟的组合抱有什么幻想。 等众人解决了这群邪魔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众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尸山血海上,宋南时就一个个点人。 “三百四十个。” 她道。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有些发沉。 进来了四百二十八名修士,他们不知道被弹出去了多少个,但现在这个人数明显太少了。 这个时间点,没在一层被弹出去的基本都进了二层,也就是说他们若是已经把人找齐了的话,除去被弹出去的,必然有人折在了这里。 灵镜外的众人心中更沉。 妖皇道:“二十八个。” 除去被弹出来的,他们折损了二十八个修士。 宋南时他们的动作够快,这个人数已经很少了,但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说人命少。 有人在灵镜里的修士身上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家弟子,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 宋南时来不及想更多,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他们现在比我们快了,我们得赶上他们,走!” 有人却犹豫问道:“仙子,您带上我们,真的不会是累赘吗?”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了他的脑袋,恶声恶气道:“累赘什么!咱们可是要给仙子他们开道的!” 宋南时就笑了,道:“对,没错,你们可是要给我们开道的。” 她目光凌厉地抬头往上看,道:“我们,走!” 她就这么带上了一群被决明子他们称之为累赘的病残,大踏步往前走。 身后的声音凌乱,但宋南时冥冥之中却仿佛从这凌乱的脚步声中听到了一种坚定。 是他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坚定,也是她宋南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何他沈病已学不会乾卦。 因为他视众生为蝼蚁,他不信蝼蚁会在滔天巨浪前自救,他不信生命能自救。 从前,她宋南时也不信。 她一向觉得,以她悲观又自负的性格,她哪怕掌握乾坤二卦,能掌握的也只会是坤卦。 但是幸亏,幸亏她遇见了一群人。 她遇见了一群被她视为纸片人的同门,他们愿意接纳她。 于是她开始接纳这个世界。 她还遇见了云止风,他愿意爱她。 于是她开始爱这个世界。 知道了云止风是原著的云魔之后,她有时候开玩笑会想,她这也算是救赎了云止风吧。 但她内心深处却知道,是云止风和江寂他们救赎了她。 否则,修士漫长的岁月里,她只冷淡地看着这个世界,她或许就是第二个沈病已。 但是幸而有人拉住了她。 于是沈病已选择了死卦,她选择了生卦。 所以她愿意学着重视他人,也重视自己。 尊重生命,也敬畏生命。 她相信蝼蚁也有翻山越海之能。 宋南时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她周身的灵气便浓厚一分,但她没有发现。 那对旁人来说比修为还难提升的心境在一层层的突破,她也没有发现。 旁边有人道:“不好!我们动静太大了,又有一群邪魔拦路。” 宋南时脚步不停,直接道:“愣着干什么!打啊!” 第134章 宋南时脚步不停,大踏步走向邪魔,每走一步,周身的气势便会飙升一分。 拦路的邪魔来时气势汹汹,这时候却被宋南时周身迫人的气势逼的忍不住往后一退。 而打架这件事,有时候讲究的就是个一鼓作气。 你的气势强一分,别人的气势就弱一分。 身前的邪魔一退,身后众修士们顿时又兴奋又紧张地往前踏了一步。 一方压上,一方后退,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 所以等宋南时逼上前时,根本就没动手。 她只站站原地,唇角带着嘲讽的笑,轻慢的扫了为首的邪魔一眼,然后直接一挥手道:“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得过我给你们庆功,打不过我给你们兜底。” 她还看了云止风一眼,道:“云止风给你们掠阵。” 云止风抽出剑挽了个剑花,淡淡道:“正合我意。” 其他修士不由得就对视了一眼。 有人顿时兴奋地喊道:“上!给宋仙子开道!” 然后他们当即就嗷嗷叫着扑了上去,各个都兴奋的一批。 这些邪魔一开始见上的不是宋南时而是这些他们看不上的小修士小妖修,还有些不以为意,心想对付不了宋南时还对付不了你们?于是当即就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但云止风说掠阵却不止是说说而已。 他只在一旁看着,并不出手,但每当有人遇险之时,他总能精准的出手。 更别提中间还有一个提着重剑的大师兄、一个眼观六路的二师姐,还有一个人间杀器小师妹。 总之众邪魔就只觉得打的很累,身累心也累。 宋南时在一旁淡淡地看着。 她说她会兜底,这话她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她说能兜底,那就是真的能稳稳地兜住底。 因为她的底牌就是乾卦。 乾卦主生,虽然说因为天道的约束,这个卦象最好不要滥用,但宋南时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天道一定不会怪她的。 她还忍不住在心里问了天道一句:“您说是吧?” 天道没理她,但是某一刻,她觉得天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于是她默认天道是同意了。 宋南时就心安理得又理直气壮地盯着混战的人群,随时准备启用乾卦。 反正没反对就是默认了。 而在灵镜外,众人看着事情的演变,都有些目瞪口呆。 在他们的心中,这些弟子对上幻境中实力不知道恢复了多少的邪魔,那就只有躲藏保命的份,主动对上什么的,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宋南时居然让他们打头阵,甚至还只让他们出手。 这样真的可以吗? 虽说有宋南时的乾卦兜底,但是…… 有人不由得喃喃道:“但是,他们若是主动出手的话,不比让这些弟子出手快得多吗?” 是的,他们几个全都出手的话肯定快得多。 现在这些弟子对上那些邪魔,有他们的看护确实没人受大伤,但是同样的,这些弟子就像蚂蚁啃肉一般,几乎是一点一点在磨他们,效率奇低。 众人看着都忍不住有些心焦。 既然是要和被人挣时间,那自然是速度越快越好,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弄这些不明所以的事情…… 有些人这样想,有些人却觉得大喜过望。 一次性碰见这么多邪魔,本就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刚开始没有人看护只求保命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有人看护了,那他们的弟子在这塔里走过一遭,几乎就顶得上在外面苦修几年。 宋南时他们这是在着意培养他们的弟子。 而且…… 有人忍不住喃喃道:“宋南时她……这是心境突破了吗?” 云止风也这么觉得。 他瞅着一个空档来到了宋南时身旁,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你是心境突破了吗?” 宋南时这才觉得周身有些不对劲。 她感受了一下,迟疑道:“算是吧。” 然后她又大手一挥,道:“这不重要,要是到这个时候了我不突破才奇怪了。” 但心境突破,还是这般一层接着一层的突破,总归是有个愿意的。 他便问:“你是想通了什么吗?” 宋南时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她道:“确实是想通了什么,比如……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比想象的更喜欢你一点。” 云止风就俊脸一红。 然后他立刻左右看了看,低下头压低声音道:“这种话……我们可以私下说,现在有人看着呢。” 宋南时这才后知后觉,好吧,外面的人好像一直在看着他们。 她往灵镜的方向看了一眼,慢吞吞道:“哦。” 云止风就有点不好意思地又跑过去盯着他们打架。 宋南时就又朝灵镜的方向看了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 外面的人:“……” 他们看出来了,他们今天就不该在这里! 不过外面的前辈们有一点却说得很不错,只让这些弟子动手,哪怕有宋南时他们的看护,他们的速度也很慢。 受伤的倒是很少,甚至宋南时的乾卦都没动过,但确实是慢的令人发指。 慢到和他们对打的邪魔都忍不住开始暴躁。 但他们的优势就是人多,一个对一个打不过,他们可以五个对一个,甚至十个对一个。 外面的前辈们也暴躁,一个劲皱眉道:“这要打到什么时候,那两个叫药材的都要爬到第四层了吧?” 宋南时却很不急,她等了快一个时辰,见他们终于是把这些邪魔磨掉了,只问道:“需要休息吗?需要得话就休息一刻钟,不需要咱们就继续走。” 众人气喘吁吁地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就有些羞愧。 这么些邪魔他们都打了这么久,就这实力还给宋仙子开道……他们真的不是来拖后腿的吗? 有人就忍不住道:“宋仙子,要不然你们还是别管我们了……” 宋南时闻言就挑了挑眉,问道:“怎么?怕了?” 当即就有人反驳道:“不怕!” 宋南时:“不怕还废什么话,还不快走!” 于是一群人咬了咬牙,连休息都没休息,立刻就要走。 宋南时却想起了什么,连忙道:“等等!” 众人停住,看过去。 ……就见宋南时在一堆邪魔尸体中一通翻找。 这时候他们的神情还很严肃,还以为她在做什么正经事,比如补刀之类的。 直到她拿出几个值钱的法器之类的,很有些嫌弃道:“这些邪魔可真够穷的!” 众人:“……” 他们缓缓张大嘴巴。 宋南时看过去:“怎么?有问题吗?” 众人连忙:“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就是三观碎了一地。 有些人还觉得自己的少男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宋仙子……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上爬。 这次很顺利的就爬到了第三层,但是刚到第三层,他们紧接着就又遇到了一次袭击。 三层的邪魔比二层更强大,但是这一次,宋南时他们还是没出手,甚至连云止风救援的条件都苛刻了许多,除非是生死存亡之际,否则他绝对不会出手。 修士们顿觉压力骤增。 更强大的邪魔,他们却更撒手不管,这次原来没觉得他们做的有问题的人都不由得怀疑他们是怎么想得了。 可这次的邪魔分明更难缠,但这些修士却像是被激发出了血性一般,几乎是不要命的打。 宋南时这次的乾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她救了一个冲的太猛还剩下一口气的修士。 其他修士,加上外面的前辈们,就亲眼看着这修士如何从一脚踏进鬼门关到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猛地起身,和没事人一样,挠着头问:“我这是怎么了?” 宋南时淡定:“你差点死了。” 那人一惊:“那现在……” 宋南时:“你又活了。” 那人:“……” 他还在茫然,其他人看了,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顿时冲的更凶了。 哈哈哈哈不会死了! 我被强化了,快上! 外面的人也不由得猛地坐起! 这这这…… 他们从前只听说过乾卦起死回生,但终究是抱有疑虑,可是现在…… 有人就不由得喃喃道:“这岂不是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无量宗掌门闻言就淡淡地放下杯子,磕出一声响。 然后他轻笑道:“诸位若是好奇的话,届时我无量宗下帖邀请诸位过去交流一番?” 本来还有些想法的人闻言顿时心中一凛。 是了,宋南时可不是什么毫无根基的人,她是无量宗弟子,身边还有一个渡劫期的修士在。 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命实现这个想法。 大部分人也只是一时心动,想通了之后也就放下了,但有些人就是想不通。 他们还在看着灵镜中思量,灵镜里的宋南时却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样。 她先是面无表情地对冲的正猛的修士们道:“打架要带着脑子打,我也不能无限制的救你们,救得了第一次,不一定救得了第二次。” 觉得自己被强化了众修士一顿,忍不住就谨慎了一下。 然后宋南时就顺势看向了灵镜,淡淡道:“毕竟,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你们说是吧?” 有些想法的人一顿,也谨慎了下来。 宋南时没怎么在意。 她从知道自己得到乾卦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从前没这么多人觊觎她,一是她没出现在人前,二是他们没亲眼见过,但他们亲眼见过之后,就难保不会有人有多余的想法。 毕竟人皆有私心。 但她也不怕这些,她要是这么畏首畏尾的话,干脆也别要这什么乾卦了。 她轻笑一声,淡淡地回过了头。 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修士鸡血被打的太充沛了,他们明明没怎么出手,这些邪魔的实力还强了许多,他们结束战斗的时间却更快了。 宋南时很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们原地休息了一刻钟,然后道:“走。” 然后带着一群累死累活的修士们继续上路。 他们在第三层遇到的修士很多,而且越来越多。 但宋南时很不急,从来不轻易出手,只看着他们打。 外面的前辈们刚开始看得还很焦躁,直到他们发现……这些修士结束战斗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们打第一场时,打了整整一个时辰。 但是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战斗,随着他们在生死之间渐渐掌握这些邪魔的弱点、渐渐熟悉彼此、渐渐学会相互配合,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学会了四两拨千斤,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而不是一味的横冲直撞。 刚开始他们组队围攻时,还只是人族和人族修士组队,妖族和妖族修士组队,但是渐渐地,有人发现人族修士的能力和某些妖族修士配合,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然后他们就开始主动寻找可以和自己配合的修士。 两族这么主动的相互配合,这在很多年都未曾有过的事了。 他们就这么摒弃偏见、相互配合、互相信任,在一次又一次的实战和生死存亡之中,实战能力飞速提升。 有人渐渐看出点儿门道来了,不由得喃喃道:“这……难不成宋南时这是在刻意培养他们。” 宋南时确实是在刻意培养他们。 她把人带上去了,但不能只把人带上去。 她得让他们有些自保能力。毕竟她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所以她愿意费些时间教他们,该怎么配合,又该怎么打。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她就带着这么一群越来越得心应手的修士,很快越过了第三层,来到了第四层。 第四层的邪魔更多,而且仿佛一个个都直接冲着他们来的一般。 以至于打着打着,宋南时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在又打完一波来袭的邪魔之后,她直接停下,突然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这邪魔也太多了?” 正打的上头的修士们:“我们觉得还行啊。” 宋南时不理这群只知道打架的狒狒,直接看向云止风他们。 云止风沉吟片刻,直接道:“决明子他们可能是在故技重施。” 怎么故技重施呢?自然是蛊惑妖魔攻击他们,以拖慢他们的进度。 宋南时踱步两下,却突然道:“不对。” 她沉思:“方才在第二层时我没有多想,但是现在细细想起来,他是怎么这么精确的知道我们的位置的?” 她看着手里的命盘,喃喃道:“我有命盘在,但我尚且不能这么精准地算出他们的确切位置,他们是怎么算出我们的位置的?” 说真的,她还真不觉得现在,他们卜卦的实力能比得上她。 众人闻言便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云止风却心头一动,突然道:“南时,你打开天目看一下。” 宋南时也心中一动。 然后他立刻打开天目,将眼前众人一一扫过。 然后……她的视线就不由得落到了佛子和洛水身上。 天目和去伪存真的能力之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两个的神识之上,分明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影子。 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宋南时的目光,佛子不由得问道:“宋施主,我们……” 宋南时直接道:“我想看看你们的神识,可以吗?”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你看。” 宋南时便毫不客气地一边一个扣住了两人的手腕。 她艺高人胆大,直接两股神识进入了两人识海之中。 进入一个陌生人的识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两人已经尽力压制了,但识海之中还是会有不自觉的反抗。 宋南时便一边躲过这些反击,一边快速地探寻了起来。 然后很快,她一前一后,在两人识海之中找到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两道不属于他们的神识。 那两道神识就这么静静地扎根在他们的识海之中,静静地呼吸,仿佛它们生来就在这里。 平静的让人恐惧。 宋南时可以笃定,如果不是卦师的天目加上她去伪存真的能力,哪怕是大能修士,也看不出他们识海之中有这个东西。 而且这东西甚至她很熟悉。 它和决明子他们如出一辙,但更加强大。 那只有……沈病已。 他……是怎么把甚至留在他们识海中的? 宋南时没敢多停留,迅速退了出来。 两人这时候觉得不对劲了,洛水直接问:“是我们的问题?” 宋南时先没回答,而是问道:“洛水,我记得在咱们刚逃出蜂镇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次刺杀,那之后还是你提议的快些去仙道大会是吧?” 洛水迟疑了片刻,点头:“是。” 她就又问佛子:“我们来到这里后遇到的第二次刺杀,你正好就在那些刺客追杀我们的必经之路上。” 佛子一愣:“宋施主的意思是……” 宋南时直接道:“你们识海之中,有其他的神识栖息,我觉得或许是他们在不动声色地控制着你们做一些事,并且透露我们的地点。” 这话一出,灵镜外的主持和宗主直接站起了神,妖皇也面色大变。 他想起了地牢里那些脑子被人动了手脚的刺客…… 而宋南时到现在才终于搞清了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比如,他们刚出蜂镇,那些刺客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并且精准刺杀的。 但是沈病已的神识是怎么出现在他们识海中的…… 他们也这么想,不由得问道:“但是其他人的神识为何会出现在我们识海中?” 宋南时想了想,试探问道:“在此之前,你们有没有在虚弱之际遇到什么危险?” 将神识放在别人识海之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哪怕是渡劫大能也不敢轻易为之。 除非那个人极其弱小,或者正值虚弱。 佛子却茫然道:“没有啊,这些年虽然我经常误闯各种危险的地方,但是逃出来的能力还是有的啊,我这些年最危险的时刻也就是当年师尊将我从万象塔附近捡回来的时候了吧……” 他话音未落,洛水也是一愣。 他不由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当初被刚从妖族逃回来,被师尊打断了腿还封了灵力,正好路过了万象塔,还莫名其妙在哪里晕了半个时辰。” 都是万象塔。 而与此同时,灵镜外的妖皇也不由得一怔,突然道:“那些刺客都是当年狮王的部下,我当初将他们击败时,就在万象塔外。” 万象塔,沈病已的神识。 宋南时就直接抬头看,然后冷不丁道:“你说,最后一层关着的,会不会是沈病已。” 否则为何两人都是在万象塔附近被侵入神识的。 而且佛子更是幼年时期就被注入了神识,这些年却一直没有动过,显然是沈病已留着有大用。 他既然给佛子和洛水注入了神识,就不可能只动了他们,她怀疑他是在广撒网,只盼着有用得着的时候。 比如现在。 云止风直接道:“很有可能。” 但是他又道:“但是我们在第一层时,也遇到到了许多邪魔,那时候佛子他们并不在我们身边。” 宋南时:“那要么是我猜错了,要么是沈病已还有其他手段,但现在他们两个身上有沈病已的神识是毋庸置疑的。” 两人听着,渐渐从震惊之中反应了过来。 他们对视一眼,洛水很冷静问道:“师姐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其实是被别人的神识控制着,不自觉的的透露的我们的位置,还几次引导你们做出了利于这个神识主人的选择?” 宋南时:“是这样没错,但是……” 两人没等她说但是,佛子毅然决然道:“那我和洛施主就留在这里,不与诸位一起走,这样他就不会知道你们的位置。” 洛水也点头:“对!” 佛子又道:“施主放心,哪怕是死,贫僧也甘之如饴。” 这次洛水一顿,委婉道:“我觉得我还不至于死。” 宋南时却不理他们,直接把自己接下来的话说完:“但是我能把这神识拔除,你们是想留下来等死还是想拔除。” 两人二话不说就改口:“拔除!” 宋南时就一笑。 她拿出命盘:“乾为天。” 她想,沈病已,你还有什么手段吧。 与此同时,最后一层,沈病已手中的两根丝线一断。 他勃然大怒,立刻联系自己两个化身:“我们还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人手!我手上的两个人废了!” 决明子一顿,然后试探道:“好像没有了?现在被您注入了神识还有资格来这里的就那两个人了。” 他当即就要发怒。 鬼卿就连忙道:“有有有!这不还有我们吗?” 沈病已就一顿。 然后他觉得,那还不如没有呢。 他面无表情的溜了。 第135章 沈病已离开之后,决明子和鬼卿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好一会儿,发现没有动静了,这才对视一眼,谨慎地起身。 鬼卿有些迷茫,挠挠头道:“本体怎么突然就走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这不确实还有我们嘛。” 决明子面无表情:“你没说错。” 鬼卿:“我就说……” 决明子继续:“但是若你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告诉你唯一的援军还有我,你信我吗?” 鬼卿就顿了一下。 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懂了本体的心情。 他不是不信他们。 他就是单纯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罢了。 沈病已确实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所以他除了“自己”之外,连自己凝聚出来的化身都不怎么信。 或者说,除了他自己能完全掌控的,他不信任何东西。 ……更何况那还是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难得的有些费解。 按理说,既然是自己的化身的话,思想性格以及能力都应该继承自他自己,所以爱卖队友这一点他勉强能理解,毕竟他也没少卖队友。 但是这个脑子…… 沈病已沉吟了片刻,坚决不承认他们的脑子也分化自他自己。 一定是当初分化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但是此时此刻,自己手里能用得上的两张牌已经废了,外面两个能用的又是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沈病已思量良久,突然伸出手,手中逐渐浮现出一根极淡的细线。 他看着那细线良久,又平静的收了回去。 他喃喃道:“不,还不是时候。” 他沉思了半晌,突然道:“雪妖。” 好半晌,凭空响起一道声音:“你在九层住的好好地,叫我八层做什么?” 沈病已直接道:“你帮我拦个人。” 雪妖嗤笑一声,就要拒绝。 然而下一刻沈病已就道:“你上次提的那个要求,我答应了。” 雪妖沉默了下来。 下一刻,它道:“成交。” 沈病已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 与此同时,宋南时他们也正在讨论沈病已。 因为佛子和洛水拔除神识的原因,一群人停下来休息,这群年轻修士对被别人神识控制过的佛子和洛水都很好奇,不由自主地就围着他们看稀奇。 佛子就心有余悸地说起了自己的感受。 他道:“没拔除之前,贫僧觉得自己做的事都理所应当,没有任何异常,也没什么被控制的感觉,但是神识被拔除之后,贫僧这才觉得不对。” 他神情很严肃,旁边的人不由得催促他继续说,连宋南时都看了过去。 佛子见状,便一拍大腿,道:“贫僧就说!当初贫僧怎么会正好就迷路到宋施主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贫僧认路的本事虽然不济,但也不至于离营地几十里都找不回去!这必然是那神识在影响贫僧!” 不知情的人闻言,纷纷点头觉得有理。 只有宋南时:“……” 她面无表情地转开头,不去看借着被神识控制推脱自己迷路事实的佛子。 你怎么迷路的你心里没点儿那个啥数吗? 她转回头,就看到云止风正靠在树上一脸的沉思。 其他人也对着沉思。 宋南时一顿,不由得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云止风回过神,道:“我在想,如果沈病已就在塔里的话,他现在会是个什么状态。” 宋南时就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在想这个?” 江寂几人对视一眼。 然后江寂嘿嘿笑道:“不是,我们就意思意思合个群。” 宋南时:“……” 她无语了片刻,直接看向云止风,道:“你觉得他会是个什么状态?” 云止风点着手臂,淡淡道:“佛子和洛水被神识侵入都是在万象塔附近,所以他现在就在万象塔毋庸置疑,而且他还不能轻易进出万象塔。” 宋南时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也被封印在了万象塔?” 云止风点头。 宋南时受到了启发,便也若有所思道:“他既然在万象塔的话,那这次万象塔和水镜月的融合多半就是他的手笔,也就是说,他虽然被封印,行动受限,但相比于万象塔中其他被封印的邪魔,他保有一定的实力,最起码能做得成将万象塔和水镜月融合这样的大事。” 云止风沉思了片刻,皱眉:“既然都是被封印,沈病已为何如此特殊?若论难缠,这万象塔中的邪魔当年各个都难缠的很,为祸一方的不在少数,比沈病已强的不知几何,为何偏偏是他被封印也没封印个彻底?” 宋南时闭目思考了起来。 从前她一直很奇怪,为何出现的全都是沈病已的化身,而沈病已本人却无论那些化身失败多少次都从不出现。 现在看来,不是他不出现,而是他被封印了,不能出现。 那那些化身……究竟是他早就预感到自己会被封印早早留下的后手还是恰逢其时? 她不知道沈病已是什么时候被封印的,但是…… 她突然睁开眼睛,道:“既然万象塔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守塔人了,那会不会是他被封印的时候,守塔人并不在。” 这次诸袖忍不住道:“守塔人不在的话,他又是怎么被封印的?” 宋南时直接起身,道:“那就要等我们爬上去看看了。” 不过,沈病已若真的被封印了的话,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决明子和鬼卿这么千方百计的要爬的最后一层,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他们就必须要赶在那两个人前面。 宋南时直接冲正热火朝天地说着什么的人群道:“休息好了没?能走吗?” 佛子往这边看了一眼,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止住了话。 他起身,主动回答道:“好了,宋施主。” 宋南时拿出命盘:“那行,随我冲!” 众修士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冲啊!” 云止风他们对视一眼,无奈地跟上。 这次没了两个药材捣乱,他们的速度更快,而且放的更开。 宋南时为了速度,什么也不顾了,直接让他们放开手脚打。 有几个妖修很是为难:“宋仙子,我们若是放开手脚以妖的形态打的话,破坏力很大,有可能会无意中损毁这里的建筑,您不是说这水镜月现在和万象塔融合了吗?届时岂不是会损毁万象塔?” 几个人族修士也道:“是啊,我们门派的功法破坏力也很大。” 他们忧心忡忡地怕毁了万象塔。 宋南时就想,关她什么事。 反正守塔人又不是她,毁了到时候找守塔人修呗。 虽然对不起守塔人,但是他们现在为了赶进度只能出此下策了。 嘿嘿,反正守塔人必然不是她。 于是她直接大手一挥,道:“毁!该怎么毁就怎么毁!” 于是一群人立刻兴奋地冲了上去。 宋南时就在一旁微笑着看着。 是的,到了现在,她还是十分笃定,她这么穷的人,守塔人这个之位轮到谁都轮不到自己身上。 除非万象塔瞎了眼了。 宋南时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搞破坏。 而且既然是要赶速度的话,他们也都出手了,宋南时亲自下手搞破坏。 云止风看得欲言又止。忍不住凑过去道:“南时,要不要让他们收敛一二,这万象塔……” 宋南时信誓旦旦:“没关系,这是守塔人该愁的事情,我们现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云止风只能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 怎么说呢……他只能期待这个守塔人真的不是宋南时。 就在众人这般不计代价的一路冲杀中,一群人很快冲到了第五层。 然后在第五层和决明子他们狭路相逢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宋南时见状,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拿下决明子他们。 决明子二人心知不好,他们现在一无邪魔可以阻挡宋南时他们的路,二无援军,两人对几百人,他们是傻子才会和这群人硬刚。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 然后他们同时开口,道:“我先走!你断后!” 话音落下。 两人:“……” 宋南时:“……” 你们这个默契度,真不愧是一个人的化身。 但哪怕是一个人的化身,他们卖起“自己”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于是就在宋南时无语的这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同时转头,毫不犹豫地跑了。 宋南时在追决明子和继续往上爬之间挣扎了一下。 然后她决定直捣黄龙。 毕竟要说重要,还是本体重要一些。 她二话不说,带着人就继续。 于是,等两个药材跑远了,见宋南时没追上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 鬼卿懵:“对了,我们不是应该抓紧时间赶到最后一层吗?我们为什么要跑呢?” 决明子:“……大概是因为我们连本体也一起卖了吧。” 用神识旁观的本体:“……” 他不承认这两个傻逼是他的化身。 …… 万象塔总共有九层,等宋南时他们一路打到第八层时,所有人都觉得胜利在望了。 第八层是一个遍地冰雪的空间,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个邪魔,但是八层通往九层的入口却几乎是近在眼前。 众人见状大喜过望,当即就想冲过去。 宋南时却突然道:“停!” 出于这一路上对宋南时的信任,众人立刻停下。 宋南时就定定地看着前方,冷冷道:“出来。” 没有人应声。 宋南时也不急,就这么平静地目视前方。 好半晌,虚空中响起一个冷如冰雪,不分男女的声音。 他道:“你很聪明。” 与此同时,一个一头银发的男子挡在了他们身前,随着那男子一起出现的,是围绕着他们的密密麻麻的雪人。 他们被雪人包围了。 趴在郁椒椒肩上的池述安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是雪妖!” 宋南时看了过去:“你知道?” 池述安言简意赅:“他被抓进万象塔之前,曾冰封了半个妖族。” 这句话着实有分量,宋南时再看向他时谨慎了不少。 她直接问:“你想挡我?” 雪妖淡淡道:“是又如何。” 宋南时想了想,轻笑一声:“是沈病已让你这么做的?你听他的命令?” 雪妖这次神情有了些变化,却冷声道:“我从不听谁的命令,这只是一个对彼此都有利的交易。” 宋南时追问:“他承诺了你什么?” 雪妖看她一眼,轻笑一声,道:“承诺了你们给不了的东西。” 宋南时就明白了。 她直接道:“他承诺要放你出去是吗?” 雪妖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宋南时顿时就不说话了。 她直接退后一步,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的。” 她面无表情:“打!” 话音落下,四周密密麻麻的雪人顿时围了上来。 修士们彼此之间的合作已经十分默契,见状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各自组队分别御敌。 云止风则提剑直接斩向了雪妖。 云止风是渡劫期修为,那雪妖生前不知实力几何,现在实力又恢复了几成,但是一时之间居然和云止风战了个不分上下。 彼此交手,两个人都是一震,那雪妖面色当即就不好看了起来,冷声道:“沈病已只让我拦住你们,可没说这其中还有一个这般实力的!” 云止风并不说话,但再出手时,却更加凌厉了几分。 雪妖面色也严肃了下来。 再次交手,两人仍是不相上下,但是宋南时几乎是一眼看出来,雪妖明显已经落于下风。 宋南时松了口气,控制起离火,专心致志地为其他修士挡住过多的雪人。 云止风能牵扯住雪妖,其他修士也能专心致志地对付雪人,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似乎只要是时间足够,通过第八层也只是轻而易举。 但是雪妖接到的任务从来都只是“拦住他们”。 而宋南时他们缺的,也恰巧是时间。 因为,当他们彼此战到白热化之际,宋南时眼尖地看到了决明子和鬼卿出现在了战场边缘。 她当即就是心中一沉,只觉得不好。 她立刻提声道:“拦住他们!” 离两人最近的是佛子,他见状,几乎是立刻舍弃了自己的对手扑了上去。 周围几个修士见状,立即分工合作,接手佛子对手的马上补上,空出手的人当即去帮佛子。 而决明子和鬼卿见自己被发现,当即也不再躲藏,大开大合的出手,佛子他们的支撑立刻变得困难了起来。 宋南时见状立刻准备挡住他们。 然而洛水却突然拉住了她。 见宋南时看过去,他直接道:“师姐,你现在和他们纠缠没有意义,反正他们是要上最后一层,你与其挡住他们,不如直接先他们一步上去。” 宋南时皱眉:“可是你们……” 洛水就笑了。 他打断她,道:“师姐,我们打了一路打上来的,你总该相信你一路带上来的人有多少实力。” 他平静道:“这群雪妖和那两个人,我们帮你挡,你们马上上去。” 宋南时厉声道:“别胡闹,你们拿什么挡!” 话音落下,就见人群中接二连三的走出一些人,一一站到了洛水身后。 宋南时定睛一看,就见他们全都是阵法师。 因为阵法师在实战之中的作用微乎其微,这一路上,他们几乎全都在打辅助摸鱼。 此时洛水却道:“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他笑道:“师姐,卦师中能有你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那阵法师也总不能在修真界寂寂无名,道友们,让他们看看我们阵法师的实力!” 话音落下,宋南时就亲眼看着一个硕大的阵法从地面上腾空而起,缓缓笼罩住整个战场,将他们、连同雪妖和决明子一起笼罩在内。 而唯一在阵法外的,只有宋南时他们。 云止风莫名其妙就失去了对手,惊讶地看了过来。 洛水看到他的惊讶,忍不住的就露出一分骄傲来。 他身后的阵法师们同样骄傲。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宋南时不由得喃喃道:“你们一路上,便做了这个?” 洛水忍不住就笑道:“做的还不算好,我们现在只能把你们放出去,我们得和他们困在一起,但是幸而,阵法之内,我们还是占优势的。” 他轻轻地推了宋南时一下,但是隔着阵法,只推到了阵法外壁。 他轻声道:“师姐,去吧。” 宋南时下意识地转身。 身后,决明子的声音在无能狂怒:“你们做了什么!快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宋南时不再犹豫,大踏步走向了第九层的入口。 云止风和江寂他们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然而走到入口处,几人却同时回头了。 此时,被困在阵法内的邪魔和修士们再次混战在了一起,他们找不到那群阵法师,也找不到洛水。 宋南时只恭恭敬敬地朝那个方向行了一礼。 然后几人毫不犹豫地踏上了第九层。 此时此刻,她已经分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帮助了谁。 …… 第九层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样。 宋南时踏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出现在面前的却不是第九层,而是一扇紧闭的玄铁黑门。 云止风上前,试探性了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他视线扫了一下,落在了两扇门正中间一个花纹上,突然道:“宋南时,你看。” 宋南时定睛看了过去。 然后她一顿。 她迟疑:“这花纹……” 云止风淡淡:“和你的命盘很像是吧。” 诸袖闻言,立刻道:“那师妹的命盘能打开这扇门吗?” 云止风点头:“可以试一试。” 宋南时:“……” 现在是试一试的问题吗?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她的命盘,能打开万象塔的门? 然而她这句话还没说出口,江寂在一旁就恍然大悟了。 他道:“我懂了!师妹的命盘能打开万象塔的门,那师妹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守塔人!” 宋南时眼前霎时间一黑。 她最不愿意听到的选项出现了。 对了,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哦,她又不是守塔人,这里的建筑随便毁。 宋南时突然面色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江寂见状大惊失色:“快快快!师妹受伤了!快拿护心丹!” 宋南时立刻松开了手,一把抓住了准备拿药的云止风的手。 她坚定:“不!我好得很。” 她把他的手按下去:“这都是灵石啊。” 第136章 宋南时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都想到了。 顿时所有人都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连灵镜外看得正紧张的诸位前辈也是。 有人不由得看向了一脸沉重地捂着额头的无量宗掌门,状似热心地问道:“你们无量宗可是出了个守塔人呢,修缮万象塔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无量宗要出钱吗?” 掌门:“……” 他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宗门一向教导弟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过赵兄说得对,这万象塔的存亡可不是我这弟子一个人的事,赵兄这么替我这弟子着想,难不成赵兄也准备出钱出物……” 赵兄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宋南时并不知道灵镜外还有人在费心地帮她坑钱坑物,她现在只有一种当场跑路的冲动。 但是背后就是费尽心思帮他们抵挡住邪魔的修士们,她就是想跑路,良心也不允许。 她就呆呆地看着玄铁大门上熟悉的花纹。 旁边的江寂笨嘴拙舌地安慰她:“……没关系,咱们万事要往好的地方想,你刚开始不是还觉得这里适合突破的修士试炼吗?到时候咱们就卖试炼名额好了!” 诸袖他们顿时狂点头:“对对对!” 宋南时顿时就看了过去:“那你们要买吗?” 众人:“……” 他们这一路打上来还不够艰辛吗?出去了还要花钱找罪受? 但是为了师妹…… 他们一咬牙:“买!” 宋南时心里就好受了些,她觉得自己的这个考研自习室还是有点儿市场的,今后就算是一穷二白的继承了万象塔,那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然后她就看向了那扇玄铁门,顿时咬牙切齿。 沈病已!好一个沈病已!要不是这狗东西,她至于亲手拆了自己的万象塔吗! 一旁云止风问她:“打开吗?” 宋南时:“开!” 她拿出命盘,上前。 命盘严丝合缝地对准了上面的花纹。 一声沉重的“咔哒”声在众人耳畔响起,玄铁大门微微打开了一条小缝。 宋南时见状就收回了命盘,抬起脚就要把门踹开。 抬到一半她又想起来,这门踹坏了也要花钱换的。 她立刻又若无其事地把脚放下,抬手轻柔地推开了门。 正准备气势汹汹当回恶霸的众人:“……” 宋南时还催促:“快走啊,进去。” 云止风深吸了一口气,道:“进去!” 敞开的大门里泄露出了些微的白光,几人就在灵镜之外众人的注视下,大踏步走进了白光之中。 然后灵镜猛然闪烁了几下,彻底黑了下去。 正襟危坐正准备看看这门内究竟有什么的众人一下子就懵了。 然后嘈杂声四起。 “怎么回事?灵镜坏了?” “人呢?人呢?” “妖皇!盟主!这灵镜怎么回事?大家还等着看里面有什么呢!” 妖皇和盟主在灵镜黑下去的第一时间就奔了过去,一番检查之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都有些沉。 身后众人还在一声声地叫着,妖皇被叫的头疼,正准备开口让他们别叫了,但只是一个错眼的功夫,那灵镜突然在他们手上整个散开。 而与此同时,一直高高的悬挂在半空中的水镜月颤抖了两下,突然毫无预兆地坠了下去,径直砸向了几十里外的万象塔。 这下子所有人都静了。 好半晌,有人喃喃道:“这是……水镜月和万象塔彻底融合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何是好? 妖皇好盟主扔下满殿修士就冲了出去。 冲到门口,他们好歹还有点理智,转头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我的祖宗们!还不快带上弟子和我走啊!” 人群立即反应了过来,有人二话不说点兵就跟上,有人非要搞个清楚明白,追问道:“妖皇陛下!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妖皇脚步不停,言简意赅道:“等他们从里面出来,我们接人。” 顿了顿,他又道:“要是出不来,我们就救人。” 当然,还有一个他没有说。 要是出来了,但出来的却不是他们…… 那他们就要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了。 …… 宋南时他们踏过白光,便走进了一个高大而昏暗的大殿之中,这大殿足有几十米高,空旷的可怕,但是因为色调沉郁,反而令人觉得压抑。 江寂进来的时候不由得咳嗽了一声,半空中沉沉的回音立刻把他吓了一跳。 顿时所有人都回过身看他。 他立刻摆手道:“抱歉抱歉,没忍住。” 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小了一些。 宋南时便回过头,她再次打量眼前的大殿,但总觉得不对,于是侧身想对云止风说些什么。 而正在此时,她眼角余光清晰地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门内。 宋南时心中一凛,立刻拿出命盘看向了那男子。 她的动作让所有人都转过了头,一时间众人大惊,纷纷抽出刀剑。 但那男子就好像看不到他们一般,只不紧不慢地在大殿之内扫视了一圈,目光略过他们,就像看到了空气。 江寂见状忍不住就道:“这人是谁?有点眼熟啊。洛水师弟他们在下面拦着,他是怎么进来的?还这么嚣张?” 宋南时也觉得他眼熟,而且是很令人厌恶的那种眼熟。 但是…… 不,不对。 宋南时突然就放下了命盘,与此同时,云止风也收回了长剑。 其他人整个一震惊:“你、你们……” 宋南时直接道:“武器先收一收,这应该不是现实中的场景。” 众人忍不住就对视了一眼。 诸袖压低声音问:“是幻境吗?” 宋南时摇头:“不,幻境的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若有所思道:“这应该是……记忆,这座大殿本身的记忆,这是曾经发生在这个大殿之内的事。” 郁椒椒闻言,直接随手从地板上抠了块小石头下来丢了过去。 小石头直接穿过了眼前那个人的身体,那人没有丝毫察觉。 郁椒椒就松了口气,道:“师姐说得没错,确实不是真人。” 但其他人却没有跟着松了口气,他们只沉默地看着怼的严丝合缝的地板上凭空被抠出来的一个洞洞。 宋南时立刻安抚道:“好的师妹,我们知道了师妹。” 江寂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然后又小声问:“但是这人是谁,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啊?” 宋南时也觉得眼熟,而且越看越眼熟。 直到柳老头突然冲出江寂的玉佩,直接破口大骂道:“沈知酩!你特么化成灰老子都认得你!沈知酩!” 江寂慌忙将柳老头按了下去。 但宋南时却整个一恍然大悟! 沈知酩?沈病已! 艹!这是沈病已!她说怎么这么眼熟! 云止风看她一眼,偏头问道:“这个是……” 宋南时冷笑一声:“沈病已!” 云止风了然。 他若有所思,“既然是沈病已的话,那我们现在看到的,应该是沈病已被封印进万象塔的记忆?”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江寂就忍不住皱眉道:“万象塔非守塔人打不开,那沈病已怎么是自己走进的万象塔的?” 他话音刚落下,就见玄铁门边,一直怡然自得地看风景一般的“沈病已”突然动了。 云止风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看下去就知道了。” 几人的视线便又重新凝聚在了“沈病已”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沈病已”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大殿正中央一个石铸的高台,突然就笑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其他人听,缓缓道:“世人传闻万象塔近几个月接连异动,怀疑是万象塔中的邪魔出了什么问题,谁成想异动的根源居然在这里,你可真是藏得够深的,让我好找啊。” 他说着,缓缓走向了高塔,喃喃道:“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还藏了些什么……” 他这么说着,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高塔的第一层台阶。 然后一道金光闪过,他整个人就被猛然弹飞了出去。 “沈病已”重重被甩在了地上,抬头的那一刻,表情分外的扭曲。 他死死看着高塔。 然后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神情扭曲道:“好啊,你果然在防着我,你到最后了也要防着我?你在这里留了什么?你准备留给谁?你哪怕留给一个陌生人,也不准备让我得到吗?” 诸袖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就道:“咦~有点变态。” 宋南时也揉了揉手臂,但还是勉强提取关键信息,道:“他认识万象塔的守塔人吗?而且好像还很熟?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幽怨呢?” 云止风提醒:“他曾经自称是出身万象塔。” 那这样说的话,这话居然还有几分可信度? 而这时,“沈病已”已经猛拍了一下地面,直接起身,冷着脸再次去攀登那台阶。 他踏上第一层台阶,金光再度出现,他这次有了提防,直接大袖一挥甩开了金光。 这次他顺利地爬了一半。 然后一道金色的屏障就挡在了他面前。 他神情一怒,正要强行出手,石台顶端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你终究还是来了。” “沈病已”看了过去,宋南时也看了过去。 然后宋南时手里的瓜子就掉了。 她声音都破音了,几番变调,吼道:“石前辈!” 云止风也惊的手里的剑险些没拿稳。 江寂他们没见过石前辈是谁,忍不住问:“这是……” 宋南时张大嘴巴,喃喃自语:“就是给我传承的那位前辈……” 于是江寂他们也长大了嘴巴。 江寂喃喃道:“给你传承的前辈,是万象塔的守塔人?” 宋南时震惊了一下下,然后很快回过神来。 她早该有预料的。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就这么巧,她的命盘偏偏能打开万象塔。 石前辈就是万象塔的守塔人,这才是合情合理的。 但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她其实不是刚刚被万象塔选为守塔人的,而是早在她拿到命盘的那一刻,她就成了守塔人。 宋南时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石台之上那道石前辈的虚影,低声道:“继续看。” “沈病已”也正看着石前辈,半晌,他突然嗤笑一声,道:“你为了防备我,居然还在这里留下了一道神识吗?” 石前辈淡淡:“你想多了,只是为了防备你,我还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沈病已”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欺人太甚!我难道还配不上让你留下一道神识?” 石前辈闻言,就看了他一眼,颇有些苦口婆心道:“我和你说过什么来着,体外化身这玩意弄多了影响脑子的。” “沈病已”闻言更怒:“你居然还说我脑子不好使?!” 石前辈:“啊对对对对!” 然后“沈病已”就和石前辈激情对骂了起来。 旁观的宋南时:“……” 她不由得感叹道:“真是熟悉的味道啊。” 这沈病已真不愧是那两个药材的本体。 但这“沈病已”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要来拿我的东西。” 石前辈便笑道:“看来,这么些年你的一无所获,不仅让你的脾气变得更差了,脑子也似乎不太好使了。你的东西?我可从未说过,我的东西会留给你。” 但“沈病已”已经不再和他说什么,他直接道:“坤为地!” 下一刻,那道金色的屏障,连通石前辈带着笑意的脸,就这么一同消散了。 沈病已几乎是立刻抬脚走了上去。 他边走边不由自主地喃喃道:“让我看看,你到底还在这里留下来了什么?是命盘的线索?是你的传承?还是说你口中的那个该死的继承人的信息?来让我看看……” 宋南时听着他这几乎是癫狂的自言自语,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觉得石前辈有一点说得没错。 这沈病已的性格,确实有些偏执。 这时柳老头也露出头来,冷静了许多。 他道:“他现在的脾气比从前偏执的多,从前他是骨子里偏执,面上仍能装得温文尔雅,现在他确实装都装不下去了。” 几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病已”癫狂一般越走越快,几乎是飞奔到了高台之上,然后一把抓住了放在高台上的一个木盒。 他几乎是粗鲁地打开。 宋南时在里面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珠子。 她不由得道:“这是……” 她还没问完,高台上的“沈病已”已经大喜过望道:“是魔丹!是魔门那个魔头的魔丹!” 宋南时一惊。 魔丹! 她突然就想起来,合欢宗中,沈病已那个叫大黄的化身,是想成魔的。 她立刻又看了过去。 大喜之后,“沈病已”的笑声却又突然戛然而止,一双黑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那魔丹。 居然冷静的有些可怕。 他看了良久,突然喃喃自语道:“成魔……”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他直接将那魔丹吞了下去! 宋南时有种不妙的预感,立刻抬手,示意众人退后。 然而很快,吞了魔丹的沈病已脸上就泛起了可怖的黑色,他的神情骤然痛苦了起来。 他仿佛意识到了不对,道:“你……” 石前辈那道消失的神识又回来了。 他神情复杂道:“你果然还是想成魔。” “沈病已”喘着粗气,艰涩道:“所以你故意留下后手骗我进塔?你故意留下魔丹?” 他抓了抓喉咙:“这魔丹……是真的?” 石前辈淡淡:“不是真的,你也不会吃下去。” “沈病已”哈哈一笑:“我若是不来呢?” 他看着沈病已,复杂道:“你不可能不来的,你没有更多的时间等下去了,你一旦知道消息,只会急不可耐地过来,而你一旦过来……” 就进入了他的陷阱。 “沈病已”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他片刻,突然大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痛苦消失,平静道:“对,我会来的,哪怕明知道是陷阱我也会来的,我等不了的,但这不代表我就认输了,我只是把自己留在了这里而已,若干年后,我会拿到一切自己想要的!” “你阻止不了我的。” “师尊!” 下一刻,沈病已的身体突然炸成了血雾,与此同时,石前辈的神识化作一道金光,迅速缠绕住了血雾中飞出了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封进了盒子之中。 一切尘埃落定。 但宋南时他们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终于知道沈病已是怎么被封印的了,但她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她喃喃道:“师尊?石前辈是沈病已的师尊?” 她这句疑问刚出口,周围的景致突然变化,变得更灰败了一些。 云止风立刻挡在了众人身前。 而宋南时则马上明白了,他们这是回到了“现实”。 属于沈病已的声音响起:“没错,他是我师尊,很意外是吗?你手里拿着的命盘,你的传承,本该都是我的啊!” 几人寻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高台之上漂浮着一个淡淡地虚影。 正是记忆之中沈病已的容貌。 他冷冷的看向宋南时。 宋南时很快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上下扫了他一眼,突然一笑:“你想抢我的命盘?你还想成魔?但是据我所知,魔是无法操纵命盘的,怪不得石前辈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沈病已想要发怒,然后又冷静下来,冷冷的看着她,嗤笑道:“你懂什么,你以为那命盘只是个法器吗?你根本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宋南时确实不知道,但是…… 她一摊手,道:“但是你又没有实体,你拿什么和我抢?” 沈病已就笑。 他道:“我不想让你们第一个上来,就是不想让你们看到这些,可惜我那两个化身无用,不过,我现在也只能勉强一用了。” 他话音落下,本应被洛水他们挡在结界之中的决明子二人就形容凄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他们一见到本体就想哭诉,本体嫌弃道:“还不快给我站好!” 两人立刻噤声。 宋南时就好奇地看着他们,想看看他们还能搞什么幺蛾子。 然后就听沈病已问道:“你们把大黄带来了吗?” 两人立刻道:“带来了。” 宋南时闻言,迅速反应了过来:“你想占了慎先生……占了大黄的身体?” 沈病已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当初创造出他,就是用来给我当备用身体的。” 宋南时纠结:“可是……” 沈病已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他太残忍的话,不理她,直接道:“拿出来。” 决明子二人不敢耽搁,立刻拿出来。 ……然后沈病已面前就出现了一具破破烂烂满是伤痕的身体。 沈病已:“……” 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忘了告诉您,这具身体,好像也不怎么顶用了。” 宋南时在一旁,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忘了说了,这好像是我干的。” 第137章 看着面前自己那两个下属和宋南时如出一辙的“不好意思”表情,沈病已的怒气当即就上来了。 决定分化出体外化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体外化身虽然是由他分化而出,但必然会有诸多缺点,也不会完全受他掌控。 因为他的每一个体外化身都是以自己的某个年龄段为蓝本,然后继承自己性格中的某一方面。 而他自己知道,每个年龄段的他都各有偏执,这种偏执放在他自己身上可控,因为他的年龄在增长、阅历在增长,这些偏执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 但是体外化身不一样,他性格中的这些偏执,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组成他们的一部分,否定这些偏执,就相当于否定他们自己。 鬼卿身上有他少年时期不懂掩藏的自傲,决明子身上有他多年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求而不得的谨慎压抑。 这些他一心想摒弃掉的缺点,全都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体外化身对于沈病已来说就是瑕疵品,是他不得不用的瑕疵品。 他还能自由行走的时候,尚且还能约束他们,但自从他被封印进了万象塔之后,本体和体外化身的交流被切断,这些体外化身便只能依照他进塔之前唯一的命令自由行动。 ——找到命盘和传承。 也就是这些日子,他们靠近了万象塔,他们这才重新恢复交流。 他原本以为这么些年的历练下来,他们总该有点儿长进的,但没想到…… 还不如不长进。 沈病已看着眼前千疮百孔的身体,真切地怀疑这两个体外化身是不是已经背叛了他。 决明子和鬼卿似乎感受到了危机,在沈病已发怒之前,决明子连忙开口补救道:“他只是模样磕碜了点儿!虽然看起来不顶用,但是身体机能没有问题!这些都只是皮外伤而已!他还是能用的!否则我和鬼卿也不敢就这么把他拿给您!您信我们啊主人!” 他言之凿凿。 沈病已不由得就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大黄的身体,依旧是一脸的嫌弃。 “能用?”他问。 “能用能用!”两个人点头如捣蒜。 笑话,这个时候说不能用是准备等死吗? 而且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用的。 沈病已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勉勉强强决定信他们一信。 于是,宋南时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浮现在半空中的沈病已的虚影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沉入了大黄的身体之中。 下一刻,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的大黄的身体就睁开了眼,面容逐渐发生变化,从属于“大黄”的容貌,逐渐变成虚影中那张沈病已的脸。 宋南时他们顿时如临大敌起来,颇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决明子他们也很紧张,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视线落在了沈病已身上。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沈病已缓缓站起了身…… 然后“啪嗒”一声,他的腿掉了。 宋南时:“……” 沈病已:“……” 他恐怖地目光立刻看向两个化身。 两个化身此时脑子转的飞快,保命的紧迫感之下,他们还没等本体说出“鲨了他们”的话,就立刻一左一右地上前,一个殷勤地扶住他的手臂,一个迅速捡起掉下的腿又给人怼了回去。 然后捡腿的鬼卿就讪讪解释道:“这个……这个是我们当初抢走大黄的身体撤退时慌乱之下不小心拽掉的,不过没有大问题,掉个腿而已,您只需要使用一些少少的灵力,立刻就能把腿恢复如初,他身上的伤也是,就少少的灵力。” 为了证明恢复所需要的灵力真的很少,他拇指食指微微张开,比出了一个吝啬的弧度。 沈病已深深闭了闭眼,然后又睁眼,冷冷道:“这次,你们最好说得是真的!” 两个人再度点头:“真的真的!” 沈病已只能再度忍着怒气耗费自己的灵力修复这具残破的身体。 万幸,这次没出什么幺蛾子。 决明子和鬼卿见终于忽悠了过去,忍不住伸手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冷汗。 宋南时他们在一旁也看得叹为观止。 宋南时甚至都忍不住伸手鼓了鼓掌,道:“精彩,实在太精彩了!” 沈病已立刻就看了过去,扯了扯嘴角,冷冷道:“我希望你再过一会儿还能嘴硬得下去。” 宋南时就笑眯眯道:“别那么不客气嘛,说起来你是石前辈的徒弟,我接了石前辈的传承,咱们两个还能算是同门师兄妹呢。” 这句话一出口,沈病已和说话的宋南时就一起打了个寒颤。 说得时候她只是想恶心恶心沈病已,但说完却连自己一起恶心到了。 但是话说回来,她这个辈分真是坐火箭一般猛涨。 刚开始是殷不归的弟子,后来自认师老头对她有教导之恩涨了辈分,但现在她又接了石前辈的传承,而石前辈按理来说算师老头的师祖…… 那师老头现在得叫她一句“师叔”? 宋南时赶紧甩了甩头,甩掉了满脑子诡异的辈分关系。 这时候沈病已已经上前两步,神情冷漠地看着她。 云止风立刻面无表情地挡在她面前。 沈病已就笑,冷冷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让我师尊抛弃我也要选择的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罢了。” 宋南时闻言就上前了两步,握住了云止风的手,偏头看向他,淡淡道:“石前辈为什么不选择你,你想过吗?” 沈病已立刻道:“因为他那些不知所谓的偏见……” 但他话还没说完,柳老头立刻冲出玉佩,朝他“呸”了一声,道:“难道不是因为你特么的就是个混蛋嘛!” 他因为情绪太过激烈,一时之间居然显露出了实体。 诸袖他们看到自己大师兄身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一时间都非常惊悚。 只有沈病已眯着眼睛看他。 然后他轻笑一声,语气不变道:“是柳兄啊。” 柳老头见他还敢叫他“柳兄”,整个人都扭曲了。 宋南时生怕他太过激动连这么点儿残魂都消散了,上前就给了他脑门一下,斥道:“激动什么激动!” 柳老头一顿,灵魂的波动平稳了一些。 沈病已却轻笑一声,道:“我当年与柳兄可谓志同道合,我体弱多病,柳兄还说过不少次恨不得以身代之,所以我想,柳兄若是为我牺牲一二,想来也是心甘情愿的,却没想到原来柳兄不甘愿到这么多年之后都念念不忘啊。” 这话宋南时都觉得无耻,更别说柳老头这个当事人。 为了不让柳老头真情绪激动到消散,宋南时直接替他问道:“你杀了柳老头,和你的病有什么关系,不是你在测试你的化身能否分担你的因果吗?” 沈病已便轻笑道:“用化身分担我的因果,便是为了我的病啊。” 他直接看向宋南时:“你应当见过沈家人了吧?哦对了,据说他们现在姓叶。” 宋南时眼神一动,突然就响起了沈病已对沈家下的诅咒。 诅咒总是有缘由的,她曾经一直在想这个缘由,究竟有什么理由能让沈病已费这么大劲下这个诅咒。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病?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沈病已平静道:“那你可能不知道,我当初对沈家的诅咒是,沈家衰落一分,我的身体便强盛一分,所以说,柳兄的牺牲治好了我的病,我可一点儿都没说错。” 宋南时闻言,握着云止风的手猛地一紧。 这下她彻底明了了。 沈病已身有顽疾,他想摆脱顽疾,于是瞄准了自己的血脉家族,诅咒家族换取身体强盛。 但他又不想承担诅咒的业力,于是分出体外化身,用柳老头测试体外化身能否分割他自己的业力。 为了他那顽疾,他害死了这么多人。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石前辈怎么会收你这种人当徒弟?” 谁知道沈病已听到这句话,就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突然就面色扭曲了起来。 他冷冷道:“你以为他是个多么高尚的人吗?他只不过是想培养一个切合他理念的继承人罢了,一旦他发现我的想法和他相左,他便对我弃如敝履,这样一个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比我好一些的控制狂罢了!” 宋南时却听得心中一动。 她不动声色道:“既然石前辈可以自己培养继承人的话,为什么他不培养一个更和他心意的,而是时隔千年选了我?” 沈病已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他道:“看来他飞升之前,还是没来得及给他选定的后来者留下更多信息。” 他看着宋南时,带着两分优越感,道:“万象塔的继承人,你以为是要做什么的?只是一辈子守着一座塔老死在这里吗?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轻笑道:“继承人不是他想选就能选的,继承人与其说是他选的,不如说是天道选的,所以万象塔的继承人,必须得精通乾卦和坤卦其中之一,这样才能有和天道交流的资格。” 宋南时心中一动,喃喃道:“天道……” 沈病已平静道:“所以,万象塔的守塔人,其实也是天道的代行者。” 宋南时脑海中就突然浮现出师老头的话。 传说许久之前,天道会在人间选择卦师成为天道的代行者,天下太平时隐匿人间,遭逢大乱之际,就是代行者出世之时。 原来万象塔的守塔人,居然就是天道的代行者吗? 宋南时看了一眼眼眸沉沉的沈病已,决定不告诉他自己已经被天道选中的事情。 而沈病已就像是说到了什么不吐不快的事情一般,满腹怨气道:“万象塔的继承人根本就不是上一任继承人选的,而是天道选的,每一任万象塔的继承人在飞升或者死亡之前,都会将命盘和传承留下,被天道选中的人才有机会拿到它们。在那个姓石的之前,万象塔已经许多年没有继承人,姓石的怎么得到的万象塔?他就是被天道指引着拿到了命盘罢了,他不能给我的,偏偏又要收了我……” 宋南时直接问:“他是怎么收你为徒的?” 沈病已不答,只沉沉地看着她。 宋南时就自己猜测道:“你生来体弱,患有顽疾,学不了沈家的刀法,于是弃宗出走之后遇到了石前辈?” 看到他骤然沉下的脸色,宋南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是她紧抓不放道:“当时你或许已经奄奄一息了?是他救了你?你说和天道沟通的人必须掌握乾坤二卦,他当时就已经掌握了乾卦?他用乾卦救了你?” 沈病已骤然怒道:“够了!” 宋南时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她看着沈病已,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最初领悟到乾卦之时领悟到的限制。 被乾卦救下的人,不能对修真界的未来造成极大的动荡。 而石前辈很不幸,他救人,却救了沈病已。 沈病已本该死在离开沈家的路上,他被石前辈救了,才有了之后这么多的动荡。 那石前辈做的这么多事,是否也是他对被他改变的修真界的命数的补救呢? 宋南时不得而知。 而这时,沈病已则已经冷笑道:“是啊,他救了我,他收我为徒,我第一次学习卦象就掌握了坤卦,他大喜过望,觉得我有天分成为天道的代理人,他想把我培养成能传承他理念和衣钵的万象塔下一代守塔人,于是我便在这万象塔中陪着他守了这么多年,就只为了他那句承诺罢了,可是呢?” 他冷笑道:“我只不过是展露出了和他不同的理念和思想,他便将我赶出了万象塔,将我这么多年的苦修和努力弃如敝履,他说天道不会认可我的,但他甚至都不愿意让我尝试一下!” 宋南时就明白了。 当年石前辈救了他,他又恰巧展现出了坤卦的天赋,而能和天道交流的条件是掌握乾坤二卦,这天下间能掌握这两个卦象的人少之又少,石前辈便觉得自己是遇到了下一任万象塔守塔人,于是就起了将他带回万象塔教导的念头。 但是他不是。 他非但不是,还是个野心和欲望都极重的人。 不让他接触这一切也就罢了,一旦他接触了这一切,普通人尚且难以抵挡能和天道交流带来的权柄和诱惑,更别提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 于是他一直在为了接手万象塔和天道代理人的身份做准备。 然而准备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石前辈就告诉他,他不行,他不是。 宋南时终于知道他这么深的癫狂和偏执是哪里来的了。 她便叹了口气,看了眼手中的命盘,道:“所以这个命盘其实不止是一件武器,而且还是万象塔守塔人和天道代行者的身份证明?” 沈病已不说话。 宋南时就当他是默认了。 她不由得道:“现在你哪怕是再怎么不甘,也掌握不了命盘的,你已经吞了魔丹,而且你身上的因果太重了。” 谁知道沈病已却哈哈笑了起来。 他阴鸷道:“我有选择吗?” 他生来身体孱弱,哪怕乾卦也只能让他不死。 但他想要健康的身体,于是他只能对柳老头下手,对沈家下手。 从他换来了想要的健康的身体那一刻,他就回不了头了。 他因果越欠越多,他无法度过飞升的雷劫。 于是他只能选择成魔。 但是成魔,不代表他就无法掌握天道的权柄了。 或者说,只有成了魔,拿到天道的权柄,他才能活的像人。 他平静道:“我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掌握不了命盘,才吞下魔丹,想要成魔的。” 宋南时心中一动:“为何?” 沈病已看着她,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因为,我发现这个世界其实需要魔。” 宋南时直觉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成魔和命盘,这很重要。 她想再次套话,但沈病已却已经不耐烦回答了,他毫无预兆地就攻了上来,冷冷道:“你想要知道什么,到了地狱再找天道为你解答吧!” 云止风立刻上前挡住他的攻击,而宋南时早防着他这一手,在他攻过来时直接启动的乾卦,正正好好挡住了一个悄无声息飞过来的死卦。 乾坤二卦的对撞,再加上云止风和沈病已打斗的动静,直接让整个大殿都震了震。 乾坤二卦对撞的余波甚至波及到了宋南时自己,她忍不住就后退了两步。 而与此同时,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她清楚的知道,这是天道冥冥之中在告诉她什么东西。 比如,为什么“这个世界需要魔”。 因为有善必然有恶,有正必定有魔,万年前魔门被剿灭是因为魔门之恶不知节制,但魔门门主的残魂至今未消散,就证明这世间需要魔、需要魔气平衡。 纯粹的“正”在世间是无法平衡。 所以需要有万象塔,将这世间另一面的“恶”看守起来。 万象塔守着的就是天下间的“邪”和“魔”,守护的是人间的平衡。 沈病已知道了这一点,他想利用这一点。 他想成为这世间的魔,成为平衡这世间的“恶”的一面。 于是不管是不是陷阱,他主动吞下了万年前魔门门主的魔丹,让自己成为这世间“恶”的一面。 石前辈算计了他,他也算计了石前辈。 他若是成功成了魔,又拿到了命盘,那么就连天道都不得不承认他作为人间“恶”的一面,承认他是新魔,给出管理“恶”的权柄。 因为这是平衡。 若是没有万年前那能力挽狂澜剿灭魔门的存在出现,他大可以拿着天道被迫给予的承认,飞升成为仙界的魔神。 宋南时想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直接大声道:“拦住他!” 云止风闻言,斩过去的剑顿时又重的三分。 然后整个大殿的柱子就噼里啪啦倒了三根,好好一个大殿眼看着摇摇欲坠。 也想上的江寂就顿了一下,心虚问道:“这……打吗?” 宋南时一边心痛一边嘴硬:“打!打成废墟也给我打!” 她现在终于知道石前辈是怎么穷的了。 这么大一个万象塔,随随便便都能倾家荡产了。 第138章 三本书的主角和反派们一起动手的动静有多大? 宋南时不太敢算,她只能一边无视云止风这一剑下去她又有了多少损失,一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大骂石前辈坑她。 但她还不敢停手,因为方才那一瞬间天道给予她的信息让她无比真切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沈病已绝对不能拿到命盘。 且不说若是他真的成为了人间的新魔会造成什么后果,只说这命盘就是打开万象塔的钥匙,一旦命盘落在他手里,困住他的万象塔就是任由他进出的后花园。 一个被困在万象塔的魔和一个降临人间的魔可差太多了。 宋南时暗自咬牙,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祭出巽风和离火为云止风掠阵。 谁知沈病已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嗤笑一声,道:“你还是太弱小了,现在的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宋南时便冷笑一声,道:“是吗?我还以为你那两个化身这一路上千方百计要对付的不是我呢。” 沈病已不理会她的挑衅,只突然问道:“你知道姓石的飞升之后,得到的是什么神位吗?” 宋南时连飞升的门都没摸到,她怎么可能知道飞升之后都有什么神位。 她只能一边应付着沈病已一边随口道:“在下孤陋寡闻,但看来阁下清楚得很。” 沈病已也不在乎宋南时话语中的嘲讽,他甚至不在意他所使用的那具身体上越来越多的伤痕。 他只平静道:“姓石的以天道代行者的身份飞升,成了仙界执掌预言的神君,宋南时,你就算是走那姓石的原本的路飞升,也再难达到他的成就,你只能屈居他之下!” 谁知宋南时闻言,大喜过望:“顶头上司吗?那正好啊,等我在人间修完了万象塔,飞升了之后直接找他报销,多方便!” 正想蛊惑一通与其屈居人下不如和他合作的沈病已:“……” 艹!这是哪里来的穷鬼! 特么的姓石的选的人果然和他一样都是穷鬼! 宋南时见他不说话,甚至还意犹未尽道:“你要是方便的话把他在仙界的工作单位给我一下,我飞升之后要是没被分到他手底下就找到他单位报销!” 沈病已:“……” 他直接放弃了策反这个脑子似乎有点儿病的卦师,也不想再听她说这些污染他脑子的话了。 他长袖一挥,源源不断的黑气突然从地底下蔓延出来,将宋南时他们层层包裹,而与此同时,整座万象塔中的邪魔都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或自愿或不自愿的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 最先到的就是第八层的邪魔,他们很快拖住了江寂他们。 而宋南时则在团团包围的黑气之中彻底迷失了方向。 她只觉得每一缕黑气仿佛都在往她身上侵蚀,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能抵御这些黑气的袭击。 她很快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 云止风是最先发现宋南时困境的人。 他当即一剑逼退沈病已,就要去解救宋南时。 可是沈病已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很快缠了上来,一双恶意的眼睛扫视了他片刻,突然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很适合修魔。” 话音落下,他以为云止风会反驳,或是会义正词严地斥责他,谁知道云止风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知道。” 沈病已一愣,然后当即就兴奋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同类。 他立刻亢奋道:“你这么好的天赋,修道是没有意义的!那群正道人士虚伪狡诈,只会拿所谓的责任束缚你的天赋!但是修魔就不一样了,有恶就有魔,只要这世间的恶不灭,那魔就不会灭!飞升之后,我是魔神,那你就是第二个魔神!” 他说完这番话,几乎是狂热地看着云止风。 但云止风的反应却相当冷淡。 他平静地看着沈病已,问:“那又如何呢?” 沈病已一愣,下意识道:“什么?” 云止风:“我说,那又如何?” 他两指并拢,缓缓在剑身上擦过,平静道:“我想要的,就不是束缚,我不想要的,谁也别想给我。” 他将剑重重地斩下! 下一刻,万千剑光虚影从那一剑中迸发而出,密密麻麻地环绕在沈病已四周,将他彻底捆缚住。 而云止风则大步走进了黑气之中。 他甚至没有过多寻找,只平静地伸手。 他道:“宋南时。” 下一刻,一只温暖纤细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然后就是宋南时的声音。 她生动鲜活的抱怨道:“这沈病已指定是有点儿毛病!云止风!我不在的时候他有没有欺负你?” 云止风的声音一下子就温和了下来,轻缓道:“没有。” 宋南时一边咳嗽一边道:“那就行,这黑气太难缠了。” 云止风就一个用力,将她拉出了黑气之中。 此时,整个第九层几乎被打成了一片废墟,九层和八层之间几乎看不出什么界限了。 下面的邪魔在沈病已的驱使下一个劲地往上涌,江寂他们在抵挡邪魔,留在第八层的修士们也在抵挡邪魔,四下一片混乱。 宋南时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她道:“这样下去不行,得把他们先送出去。” 一旁的诸袖闻言,立刻就道:“但是将他们送出去就得打开万象塔,现在打开万象塔的话,沈病已若是出去了怎么办?” 云止风闻言,平静道:“那我来牵制沈病已,你们先打开万象塔,将这些修士送出去。” 宋南时立刻看向他:“你可以吗?” 云止风只点头道:“可以。” 宋南时就毫不犹豫地信了他。 她当即安排江寂他们聚合这次进来的修士,云止风已经再度迎上摆脱剑影的沈病已,而宋南时则毫不犹豫地转身去攀爬那座困住沈病已魂魄的高台。 她有种预感,打开万象塔的出口就在这里。 沈病已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般,他当即厉喝一声:“拦住她!” 霎时间,浓重的黑气凭空出现,攀扯着宋南时的腿,决明子两人也当即扑了过来,就要阻止她。 宋南时周身燃起离火,将那黑气烧的干干净净。 而这时决明子二人已经扑了上来,一左一右拉住了宋南时的手。 宋南时动弹不得。 眼见着他们要将宋南时往下拽,宋南时眼中暗光一闪,整个人一发狠,两个乾卦凭空出现在了手中,借着他们拉住他的姿势,直接按进了他们体内。 乾卦主生,对普通人来说是能起死回生的东西,但对于决明子这样的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两个人身体一阵麻痹,只觉得身体内主导着他们行动的恶念仿佛在如火一般燃烧,整个人一阵抽搐,就这么径直掉下了高台。 宋南时没有回头看,在身后漫天的杀声和头顶不断掉落的碎石中不断往上爬。 她听到了沈病已大骂决明子他们废物的声音,他气急败坏道:“既然你们这般没用!那也就用不着你们了!” 决明子他们声音都变了,立刻道:“主人!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再给……” 接下来的话语消失在尖利的惨叫声中。 宋南时匆忙回头一瞥,看到了此生难以忘却的一幕。 她看到了决明子和鬼卿整个消失在了沈病已的体内。 宋南时愣了两秒,然后继续转头,面无表情地往上爬。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主体的力量不足,而化身又不能继续提供价值时,那这个化身就是没有价值的。 没有价值的化身,只会被本体吸收。 来自本体,又回归本体。 决明子和鬼卿,已经重新成为了本体的一部分。 宋南时不知道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生活这么多年的两个人是否甘愿成为本体的一部分,她只知道,沈病已,绝对不该存在于世上。 绝对!不该! 她拼尽全力翻过最后一层,整个人半跪在了平台之上,拿起命盘,毫不犹豫地往下一压! 命盘严丝合缝地对准了平台正中央的凹槽。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一扇门骤然出现在了宋南时面前。 宋南时大喜,立刻道:“快过来!” 然而,比她更狂喜的,是万象塔里的邪魔们。 他们不管是阻挠宋南时他们还是听从沈病已的吩咐,都只有一个目的。 ——出去。 而现在,出去的路就摆在他们面前。 这些邪魔几乎是疯了一般朝高台之上涌。 江寂他们早有预料,一边挡住疯狂的邪魔,一边杀出一条通往高台的通道。 宋南时一只手放在命盘上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灵力,保持着“门”的出现。 她有一种预感,只要她断开了灵力,门也会消失。 她冷静地等他们过来。 她的耳边,一边是高台之下的冲杀声,一边是门外微风轻轻吹过的声音。 还有…… “宋南时?宋南时?” 还有人叫她? 她猛然转头看向了门外。 那扇门泛着白光,她看不清门外有什么,却清楚地听到了门外的声音。 是妖皇的声音。 他大声问道:“宋南时!你能听见吗?算了!我在外面说!你们听好了!” 宋南时下意识点头,意识到他们听不见,就又开口道:“说。” 但外面的人似乎仍旧没有听见,只自顾自道:“我不管你们在干什么,现在立刻出来,所有人都出来,我和盟主找到了能将第九层的东西重新封印的办法,你们出来!我们直接把他再封印进去!” 宋南时眼眸瞬间一亮。 如果能重新封印沈病已的话,那无疑是利益最大化的办法。 只要能把他困在万象塔…… 她立刻转头,冲下面大声道:“快出来!妖皇他们有办法重新封印沈病已!” 江寂他们大喜过望,带着一群修士就冲了上来。 第一个修士跌跌撞撞爬了上来,立刻被江寂推到了门外,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诸袖他们护着其他修士也赶了上来,修士们紧张而迅速地从门里走出去,江寂他们就挡着想冲过来的邪魔。 宋南时看不到云止风的身影,但是高台之下,拼杀之声就没停过。 直到最后一个修士也穿过了门。 宋南时立刻催促江寂他们,道:“你们快出去,我等云止风。” 江寂犹豫:“那你们……” 宋南时:“云止风衤糀拦着沈病已呢,你们都走了他才好上来啊!快些!我支撑着门,和云止风一起走。” 江寂他们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 先是郁椒椒,然后是诸袖。 江寂最后一个走向门,走出去之前,他转头嘱咐道:“你们快一些,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宋南时道:“好。” 于是江寂也走了出去。 转眼,偌大一个万象塔,除了宋南时和云止风,就只剩下了邪魔。 宋南时立刻提声道:“云止风!上来!” 云止风一直在高台之下,就等着宋南时的号令。 听到宋南时的声音,他毫不恋战,甩出剑影困住沈病已,提剑就往高台之上飞去。 而就在此时,沈病已突然大笑出声。 他所使用的那具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但是他却没有躲开剑影,只突然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也留下来陪我吧!” 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根细线。 那细线的一头,连接着……云止风。 他破败的身体突然失去生机倒在了地上,而与此同时,云止风脑海中多了一个声音。 “其实,你才是我最中意的容器。” 云止风一顿。 他面无表情道:“你在我的识海之中?” 沈病已哈哈大笑道:“你们不是一直很疑惑,在第一层的时候,佛子他们分明没有跟着你们,你们为何还会被邪魔跟的这么紧吗?” “因为被我的神识所影响的,还有一个你。” 云止风沉默片刻,道:“我不记得我靠近过万象塔,也不记得自己虚弱之际被人入侵过神识。” 他目光锐利道:“你是如何触碰到我的识海的。” 识海之中,沈病已就愉悦地笑了出来。 他道:“你今生未曾被我的神识影响过,那前世呢?云止风,你相信你曾经有过一个截然不同的前世吗?” 云止风一怔。 沈病已充满恶意的声音响起:“我本来是不信的,直到我发现我从未入侵过你的识海,却在你进入万象塔时,手里多了这根细线……我想,在上辈子,你一定早就是我的傀儡,我也一定早已经成功了,而有人不愿意这些发生,这才扭转了时间,但这根留在你识海的细线就是证明……” “前世有宋南时吗?”云止风突然打断他。 沈病已一愣,下意识道:“若是有前世,那一定没有宋南时,她在我的卦象中,一直都是变数。” 云止风突然就笑了。 他平静道:“我明白了。” 沈病已眯着眼:“明白?” 云止风淡淡道:“若是有前世,我成了你的傀儡,你也不会成功。” “因为没有宋南时的世界,我哪怕和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被人控制。” 这时,宋南时久久没有听到云止风的声音,不由得有些不安,催促道:“云止风,你在吗?” 没有回声。 门外的妖皇却在催促道:“宋南时!快出来!” 宋南时不答话,只再次叫道:“云止风!说话!” 她的尾音一圈圈回荡下去。 而这次,终于有了回音。 “宋南时。” 云止风的声音平静响起。 宋南时大喜过望,连忙催促道:“云止风!快上来!” 云止风轻笑了一声,温柔道:“宋南时,你先出去。” 宋南时还没意识到不对,立刻道:“你快上来啊,你上来咱们一起出去,这扇门真费灵力……” “不。” 云止风打断了她,道:“我的意思是,你出去。” 宋南时一顿,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厉声道:“云止风!你怎么了!” 门外,江寂他们也在问:“宋南时,你怎么了?” 宋南时不答,只看着下面。 半晌,云止风的声音响起。 他平和道:“我暂时出不去了,不过没关系,你先出去,我等你接我。” 他的声音平静到可怕。 宋南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她冷静问道:“你现在出不来,是吗?” 云止风轻声道:“嗯,但是没关系,过段时间你再来接我,现在,出去吧。” 宋南时就道:“好。” 云止风不由得就笑了出来。 然而下一刻,宋南时却直接松开了输入灵力的手。 “门”闪烁两下,缓缓消失。 同时消失的还有门外惊恐的声音。 “宋南时!云止风!你们怎么了!” “门消失了!” “不好!他们没出来!” “封印……” “谁敢现在给我封印!” 宋南时充耳不闻,她看都没看一眼消失的门,拿起命盘,直直的走到高台边缘。 她在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的空间中道:“云止风,我来接你了。” 第139章 “云止风!” “云止风!” “云止风……” 黑气一层一层自宋南时脚下弥漫上来,如毒蛇一般缠绕上她的脚腕。 宋南时视而不见,只一句句清晰地叫着同一个名字。 没有人回应。 没有人等她。 没有人在她叫他的名字的那一刻就朝他伸出手,告诉她,他在这儿。 她所呼唤的名字仿佛整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空气之中甚至都没有风声。 只余一片死寂。 宋南时恍惚间有一种自己被人抛下的错觉,但她知道,云止风绝对不会抛下她一个人,只要他还能说话,他就会第一时间给她回应。 那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云止风突然决定留下,甚至无法给她一个回应? 宋南时突然停下了有些焦躁的脚步,闭目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她想。 反正她已经承诺了他,她今天总要带他回家的。 今天不行呢?那就明天。 明天不行就后天。 在这突然间就变成了死地一般的万象塔中,她有的是时间,她总有一天能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回来。 就像之前。 之前这么多次,都是他回过头找她,而现在只不过是轮到了她来找他了而已。 宋南时抬起脚,大踏步往前走。 某一刻,她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宋南时一顿,低下头去看。 是一具身体,是沈病已所使用的那具身体。 宋南时半蹲下来,伸手碰了碰那具身体。 入手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 但宋南时不觉得沈病已是死了。 那沈病已若没有死的话,他的身体在这里,他的灵魂和神识又去了哪里呢? 当时和他在一起的,就只有云止风一个人了。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宋南时突然拿起命盘,对着沈病已的那具身体起了一卦。 她喃喃道:“循因溯果。” 那具身体之上突然白光一闪,一幅幅清晰的场景在宋南时眼中倒退。 这是她所求算的、这具身体的“过去”。 宋南时卜算,不论是算过去还是算未来,她很少去卜算这种几乎算的上场景再现般的清晰卦象。 她向来是卜算出只言片语,然后根据自己的能力去补全它。 因为卜算这种事情,本来就算是从天道那里偷取只言片语,太过清晰的过去和未来,她觉得有伤天和。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破自己的禁忌。 眼前,这具身体的过去如潮水一般一帧帧后退,最终停在了“沈病已”和云止风对峙的那一刻。 宋南时看到了沈病已手中牵着的那根连接着云止风的细线。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沈病已的声音。 ——你相信你曾经有过一个截然不同的前世吗? 宋南时的眸光突然一凝。 前世…… 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重生的师姐诸袖。 宋南时向来很避免让自己去想师姐重生这件事,因为这件事让她觉得细思极恐。 比如,师姐若是重生的话,那她上辈子所见过的“宋南时”究竟是她,还是原著里那个炮灰路人? 若是她的话,她怎么会让云止风成为“云魔”? 而若不是她的话,她又在哪里? 她也很少去想自己穿书这件事,因为这件事更让她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似乎是不真实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几乎无法控制地去想,沈病已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前世…… 宋南时突然觉得有些焦躁,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焦躁和自己无能为力的焦躁。 她想知道些什么,什么都行,比如云止风现在在哪里,比如沈病已口中的前世。 那么……她能做些什么? 宋南时沉默片刻,突然从识海中调出了已经被她遗忘了很久的“金手指”,她那可有可无的神棍系统。 自从得到了命盘之后,她几乎是在有意识的忽视这个东西,减少自己对神棍系统的依赖。 因为她意识到,在天道之下还存在这种可以判定持有者运势的东西有多离谱。 它有可能不是偶然出现的。 而它的出现,也极有可能与宋南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有关。 那么……是谁把这个东西给了她,又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呢? 宋南时突然伸手,触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她开口道:“石前辈。” 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声音穿破人间与仙界的隔阂,径直传入了正在仙界抠脚的石前辈耳中。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正在使用天道代行者的权柄,通过天道和上一任代行者沟通。 她没有意识到,但正在仙界抠脚的石前辈却惊的险些把面前的茶杯给掀了。 他震惊道:“那个小丫头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吗?她不是才金丹期吗?” 宋南时听到了,她敏锐问道:“什么程度?” 石前辈立刻闭了嘴,半晌,宋南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你听得到?” 宋南时:“……我听得很清楚,您是石前辈,是吗?” 宋南时脑海中的声音再度震惊了:“你居然真的听到了?可你不是才金丹期吗?” 宋南时更莫名其妙:“金丹期怎么了?这个什么神棍系统不是你留给我的东西吗?我用它联系一下你又怎么了?” 她丝毫没意识到她一个金丹期能这么畅通无阻的沟通仙界意味着什么。 这等天赋…… 仙界的石前辈沉默片刻,谨慎的闭上了嘴,半晌才拿出点儿飞升高人的气场,压低声音问:“你找我何事?” 宋南时没空和他寒暄,直接一针见血地问道:“这个什么系统是不是您的手笔?我出现在这个世界,是不是您的手笔?” 石前辈就沉默了一下。 他没想到,她这么敏锐。 他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觉得,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 意义? 宋南时想说她来到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他的手笔吗,顿了顿,却只道:“这个世界于我的意义,就是他们。” 石前辈闻言,便笑了一下。 然后他道:“那你可知道,你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们是什么样吗?” 这一次,没等宋南时回答,她脑海中就突然出现了一副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她看到了云止风,他满身是伤的倒在仙缘镇外,倒在无量宗的山脚下。 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是她遇见云止风的开始。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没有如她印象中那般。 她看到了云止风熟悉的脸上有陌生的神情,他没有走进仙缘镇,也没有在集市上摆摊卖他的皮毛,然后碰见她。 他碰见的,是决明子。 决明子脸上带着令人不适的笑容,缓步走到了云止风面前,视线如蛇一般打量着无法动弹的他半晌,突然道:“这倒是个极好的身体,极好的容器。” 云止风无法动弹,却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能救你的人,只不过,需要你付出些代价。” 云止风脸上便流露出一丝破釜沉舟般的狠辣。 宋南时莫名心头一慌,立刻大声道:“云止风!你别信他!他不是个好人!你快进镇!我在那里等你……” 可是云止风却道:“好。” 他别无选择。 宋南时一时愣在了当场。 她眼睁睁地看着决明子带走了他,手脚发麻。 而自始至终,“宋南时”都没有出现。 好半晌,宋南时突然问:“如果没有我的话,云止风会是这样的遭遇吗?” 石前辈补充道:“这就是上辈子,他所经历的。” 宋南时捏了捏发麻的手,突然道:“继续。” 石前辈有些惊讶:“你要继续看?” 宋南时:“继续。” 石前辈沉默片刻:“好。” 下一刻,宋南时眼前的场景一转。 她看到了一个面色苍白的云止风,他站在无量宗的后山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练剑的江寂。 他问:“你想让我杀的,就是他?”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传来了另一道声音:“你既然已经成了魔,我便不信你看不出来,气运如此强盛的气运之子,无论对你对我,都是大补之物。云止风,你不愿意用影鬼,我答应让你亲手杀了他取气运已经是让步了,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招,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止是你的身体。” 云止风沉默片刻,淡淡道:“好。” 宋南时在一旁看着,突然就明白了原著里云魔对龙傲天毫无缘由的针对是从何而来。 原来如此。 她不由得问道:“师兄师姐他们都是气运强盛之人,所以沈病已才往师姐身上放影鬼的,对吗?” 石前辈声音沉沉回答道:“池述安当初毫无缘由地被人追杀,正是因为沈病已想取他的气运,你师姐上辈子死于邪修的突然袭击,也是他的手笔。” 宋南时:“那云止风……” 石前辈:“云止风虚弱之际被他侵蚀了识海,他原本想抢了云止风的身体的,但谁知云止风关键时刻成魔了,他反而被困在了云止风身体内,两者谁也奈何不了谁。” 宋南时沉默片刻,突然道:“云止风不会允许自己被人牵制的。” 石前辈点头:“对,他不会允许。” 他突然挥了挥衣袖,宋南时眼前的情景再度变换。 她看到了成熟了很多的云止风和江寂在雷劫之下,打的昏天黑地。 沈病已的声音正喋喋不休道:“杀了他!取了他的气运!届时我就能脱离你的身体了!你也不想和我共用一个身体吧!那就杀了他!!” 云止风声音沉沉:“本座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置喙。” 沈病已:“你!” 他顿了顿,忍气吞声:“你最好按我说的做,这样对我们都好!” 云止风却突然一笑。 他平静道:“我想我应该说过,我从不受任何人威胁!” 沈病已一惊:“你要做什么!” 云止风脸上是淡淡的厌倦。 他平静道:“该结束了。” 下一刻,在江寂的剑光之下,云止风突然就放弃了抵抗,任由剑刃刺入了自己身体。 江寂脸上满是错愕,宋南时脸上也满是错愕。 沈病已的尖叫声响起:“你在做什么!云止风!你在做什么!” 云止风神情平静:“我说过,我从不受任何人威胁。” 所以他选择宁为玉碎。 这个世界没留下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那么死亡也不过是一个选择罢了。 错愕之中,宋南时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暗淡,最终定格。 石前辈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上辈子,他们的结局。” 宋南时张了张嘴,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问:“云止风,死了?” 石前辈叹息一声,道:“我年少无知,自以为是滥用乾卦,最终酿成了许多后果,他上辈子的死,有我一份责任。” 顿了顿,他道:“他可以活的,但他不想了。” 于是他带着沈病已一起死了。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问:“所以,我来了?” 石前辈沉声道:“因为一个沈病已,修真界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我将自己的一部分灵力和神格凝聚在一起,制作了这所谓的系统,而它带回了你,你就是那一线生机。” 它将宋南时送到了无量宗,江寂他们身边,因为他们是这世上气运最强的几人,也就是宋南时上辈子看到的所谓主角。 有了这一线生机,石前辈直接借用了师姐命中“重生”的命格,逆转了时间。 于是,重来一次。 在这个有宋南时的世界里。 石前辈道:“宋南时,这一次,他们可以有更好的结局。” 宋南时:“我要去找云止风。” 石前辈一愣:“什么?” 宋南时直接道:“我说我要去找云止风了!” 石前辈沉默片刻,突然一笑:“去吧。” 他伸手一挥,宋南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路。 宋南时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这条路。 她笑,突然回头道:“前辈,既然用了我,那等我飞升之后,希望您准备好报销我修万象塔的钱了!” 仙界的石前辈一个踉跄,就要笑骂出声。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星盘上,一个星星突然大亮。 这代表仙界出现了一个新的神位。 就在宋南时说飞升的那一刻。 …… 与此同时,万象塔外。 江寂扑在了门上,狠狠捶打着紧闭的门。 他厉声:“宋南时!云止风!出来!” 诸袖持剑挡在江寂面前,郁椒椒便咬着牙去推那扇门,可这一次,她第一次觉察到了自己力量的弱小。 妖皇他们冷眼看着,突然道:“把万象塔封印了吧。” 诸袖一惊,立刻道:“师妹他们还在里面!” 妖皇却很冷静,道:“我知道。” 诸袖咬牙:“你要卸磨杀驴?” 妖皇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这样,但我要先确保外面的人能活下去,不封印的话,你觉得里面的东西出来了,我们能不能对付?你觉得……宋南时他们还出不出的来?” 江寂突然起身,挥剑向后一斩。 他道:“出得来!” 妖皇一愣:“什么?” 江寂一字一句道:“我说,他们出得来,所以在他们出来之前,我看你们谁敢动万象塔!” 他挡在了万象塔前,单枪匹马。 不,并不是单枪匹马。 诸袖、郁椒椒挡在了他面前。 之后太子变成了人形,挡在了他们之前。 然后是无量宗的人、万象塔里被他们救出来的人…… 看着一个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妖皇几乎气笑了。 他道:“我成恶人了是吗?” 太子直接上前,面无表情道:“请陛下容情!” 妖皇直接气乐了出来。 他把剑一丢,转身就走。 盟主不由得问:“你这是……” 妖皇面无表情:“我去想想里面的东西出来了,我们该怎么打!” …… 宋南时丝毫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她顺着那条路,大踏步往前。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路的尽头,她突然看到了持剑而立的云止风。 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叫道:“云止风!” 云止风顿了顿,抬起头,脸上却是全然陌生的神情。 他道:“本座……” 宋南时直接上前,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 她骂:“本座什么本座!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云止风一怔,眼神一寸寸清明。 然后他喃喃道:“宋南时?” 宋南时笑出了泪,重重点头:“对!” 第140章 云止风被困在了自己的识海里,被困在了“云魔”的记忆之中。 他看到了沈病已口中自己截然不同的一生。 或者说,是属于“云魔”的一生。 可是前世今生,云魔和自己又有什么差别呢? 以至于他恍然有一种深沉的错觉——他就是上辈子的云魔,上辈子的云魔也是他。 那是和幸运毫不相关的、没有宋南时的一生。 如果没有宋南时的话,他这辈子会怎么样呢? 这个假设,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想一下,更别说是亲身经历这一生。 但是现在,他清楚地看到了没有宋南时的一生是什么样的。 那是属于“云魔”的、痛苦的一生。 他看到了云魔的痛苦,但他却恍然间却觉得,自己似乎比云魔更痛苦。 因为云魔从始至终都未曾拥有过,而他拥有过,他知道自己本该过的怎么样、他能过得怎么样。 他知道宋南时在他身边时,连星辰都无比灿烂的模样。 他拥有过,他知道,所以他更痛苦。 那漫长而深刻的痛苦几乎要将云止风融化,在记忆中将他融化成云魔的模样。 他在无边无际的记忆之中浮浮沉沉,几乎要分不清云止风和云魔,到底哪个才是他自己。 他听见有人叫他。 “云魔”抬头:“本座……” 然后一个巴掌就毫不留情地拍在了他的头上。 云止风:…… 云止风:!! 云止风被宋南时一个大逼斗打懵了,也打醒了。 他的思维还困在“云魔”的身份之中,整个人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几乎能让任何一个还有理智的修士下意识的远离。 直到宋南时的大逼斗就糊在了他头上。 那一刻,云魔懵了,云止风也懵了。 云魔的思维告诉他,他的威严不容其他人冒犯,他现在应该还以颜色,给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好看。 但属于云止风的求生欲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奋力将“云魔”满脑袋危险的想法按了下去。 他顿了顿,几乎有些小心翼翼道:“宋南时?” 面前的人笑出了泪,容貌却在他眼中逐渐清晰,成了他最熟悉的模样。 她道:“对!” 云止风顿了顿,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道:“本座……” 然后就见眼前的人神情一下子就凶神恶煞了起来,几乎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看。 云止风心中一瞬间警铃大作,几乎是立刻就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我是说我!” 宋南时的神情就渐渐缓和了下来。 她甚至还语重心长道:“正经人谁自称本座啊。” 云·上辈子是云魔·自称本座·止风:“……” “你说得对。”他面不改色道。 宋南时的神情就满意了起来。 待在云止风识海之中等着他的神识迷失的沈病已:“……” 你的神志都快被上辈子吞噬了你都没清醒,她宋南时过来给你个大逼斗,然后你说你醒了? 你特么是脑子有病吗?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恋爱脑啊?? 他忍不住在云止风脑海里破口大骂,“你就直接被人一巴掌打醒了?你能不能有点儿志气!!” 云止风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他有点儿明白这人为什么至今没有老婆了。 单身单到死的沈病已:“……” 有老婆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吗? 呸!他不稀罕!他不稀罕听到了嘛! 他在云止风识海之中骂骂咧咧,宋南时就一下子看了过来。 她很敏锐道:“那个沈病已还在你识海之中是吗?” 云止风顿了顿,道:“是。” 宋南时沉默片刻,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上辈子他和沈病已同归于尽的场景。 她直接问道:“你让我先出去,就是因为沈病已进入了你的识海?” 云止风莫名有些心虚:“是这样,我准备……” 他话没说完,宋南时直接一巴掌又拍在了他的头上。 啥都还没说的云止风:“……” 宋南时还凶巴巴问道:“你知道错了吗?” 云止风顿了顿,心虚道:“我错了……” 识海中的沈病已看得恨铁不成钢,忍不住蛊惑道:“你可是云魔!她小小一个金丹期能怎么着你?你就这么轻易认错?” 眼见他火上浇油,云止风就忍不住道:“你闭嘴!” 然后就见面前的宋南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云止风见状连忙补救:“我是说沈病已!” 宋南时不理他,直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踮起脚尖直视着他。 云止风几乎是下意识地弯下了腰,让她的动作不这么费力。 宋南时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问道:“所以你一开始准备怎么办?像上辈子那样,独自一人想办法,然后和沈病已同归于尽?” 云止风一顿,声音忍不住低了下来:“你……知道了?” 宋南时就笑出了声,问:“云止风,你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吗?” 云止风:“你……” 宋南时没等他说完,直接上前抱住了他,在他耳边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就是为了你而来。” 云止风沉默片刻,抬手回抱她,轻声道:“不,你错了,宋南时。” “我是为了你,才重来这一次的。” 宋南时轻笑一声。 然后她突然问道:“云止风,你信我吗?” 云止风毫不犹豫:“信!” 宋南时保持住拥抱他的姿势不动弹,声音却很冷静道:“那你就不要动,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你都要信我,知道吗?” 云止风毫不犹豫:“好!” 宋南时点头,手掌缓缓扶上他的后脑。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了云止风的识海之中。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相当危险。 进入别人的识海,特别是云止风这种修为比她高不止一截的人的识海。 她相当于将自己的全部对着云止风彻底敞开,云止风随时都能毫不犹豫地毁了她的识海。 而这甚至都和信任毫无关系,在自己的识海被陌生的东西入侵之时给予反击,这几乎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本能,就像眼睛里进了异物时会分泌出泪水一样。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种本能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致命的。 宋南时用乾卦驱逐佛子他们识海之中的神识之时,她甚至没往深处去,而只是在外围,将沈病已下的那抹暗示的神识抹除,但哪怕如此,她都没敢多呆。 而这一次……她要深入识海。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彻底沉了进去。 沈病已察觉到了她要做什么,但他最先并不以为意。 因为他不觉得宋南时能成功。 他不觉得人的本能是可以控制的。 他在云止风上辈子极度虚弱之际霸占了他的识海,后续云止风哪怕是成了魔,甚至更进一步有可能成为魔神,都未曾将他的神识从识海之中拔除。 这和佛子他们是不一样的,他只用了一抹神识影响了佛子他们,而对于云止风,他却是直接将自己的识海和对方融为一体。 否则的话,上辈子的云止风也不会选择用同归于尽的手段摆脱他。 他的生死都和云止风捆绑在一起。 那么这辈子也是一样的。 姓石的那老匹夫回溯了时间,但他哪怕成了神,也只能利用那个叫诸袖的丫头“回到过去”的特殊命格将时间扭转了一部分而已,但是对于死之前就已经接近飞升的云止风,他无能为力。 就比如,他不能改变云止风的识海。 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这辈子保留下进入云止风识海的通道。 但哪怕是这辈子,他想重新进入云止风的识海,都必须将上辈子属于云魔的记忆灌输给他,拖住他的神识,这才能趁虚而入。 他利用上辈子遗留下来的机会才藏进了云止风的识海,宋南时又有什么? 她若是莽撞的话,只会在进入云止风识海的那一刻,被修为远高于她的云止风下意识地碾个粉碎…… 等等! 识海之中的沈病已豁然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宋南时的神识安然无恙的……进入了云止风的识海! 没有攻击,也没有碾个粉碎。 他费尽全力才进入的识海此刻就像一只温驯的羔羊,低下头颅任由宋南时抚摸。 而不是他所见到的那只撕咬他的狼。 沈病已突然觉得不妙,当即大声道:“云止风!你在干什么!你这般不对别人设防,你就不怕她对你做些什么?你就这么信任她?” 他无法理解这种信任,这对于他来说,比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还可怕。 宋南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她不由得停了下来。 云止风神情不变,冷静道:“继续。” 宋南时深吸一口气,在陌生的识海之中,突然就看向了沈病已的方向。 她道:“云止风,信我。” 只这两个字。 下一刻,乾卦的卦咒响起,一双无形的大手突然扯住的沈病已的神识,强行将他往外拉! 沈病已当即剧烈挣扎了起来。 他将自己识海和云止风的识海融为一体,这样的挣扎,几乎相当于让云止风的神识觉得是自己的识海在被人攻击挣扎。 云止风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却清醒压下心中狂躁的攻击本能,一动不动。 宋南时全神贯注,某一刻,那双大手就这么硬生生的在云止风的识海之中将那陌生的神识强行剥离! 她反应飞快,几乎是在沈病已的神识被剥离的那一刻就迅速将他的神识丢出了识海,自己随之迅速退出云止风的识海。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冷眼看着神识的方向。 那神识在虚空中膨胀,凝聚出沈病已的模样,气急败坏的变大又缩小。 “云止风!” 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恶意。 “成神!成魔!和我一起掌握着世间恶的权柄!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心动吗?” 他声音中的恶意凝聚成黑色的魔气,源源不断的缠绕上来。 他抛弃了身体,因那魔丹的作用,此刻的他几乎完全成了魔气的化身,吐息之间全是浓重的魔气。 这些魔气迅速缠绕到了宋南时身上,可是这一次,她看着身上的黑气,却没有动。 冥冥之中,她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于是下一刻,沈病已就看到宋南时一手缓缓托起命盘,一手捏起了剑指。 她的眼瞳突然变成了金色,但一时之间却没有人发现。 她的声音很慢,却极为清晰。 “沈病已。”她道:“屠杀无辜、纵容邪恶、扰乱天道、罪不容恕。” “按律。”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沈病已。 这一刻,她的声音中带着几乎是不容侵犯的威严。 她道:“当诛。” 按律当诛。 她眼眸之中金光一闪,下一刻,一道暗紫色的雷劫轰然劈下。 轰鸣的雷劫之中,所有人都听到一个声音。 “允罚。” 话音落下,满天的雷劫铺天盖地,突然之间涌入了一个小小的万象塔内。 沈病已脸上最初听到宋南时那不知所谓的声音时刚挂起的嘲讽的笑容还没落下,整张脸便扭曲了起来。 “不可能!”他的声音惊恐又愤怒:“是神罚!宋南时!你做了什么!” 宋南时没有回答,她的神情还带着一丝恍惚。 但与此同时,天道的敬告已经传遍了修真界和仙界。 新神降世。 一个还未曾飞升的、属于人间的神。 修真界众人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也从来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沸沸扬扬。 但仙界的人却全都在猜测这个新神是什么神。 若是普通的神也就罢了,但刚刚的审判,还有天道的“允罚”…… 一时间所有人都涌向了掌握星盘的石前辈府上。 石前辈看着星盘,硬生生揪掉了两根胡子。 他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然后他喃喃道:“这神格……主审判、惩戒、刑罚。” “这是……执法神?”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是执法神呢?按宋南时那个命格,这高低也得是个穷神才正常吧!” “天道给她走后门了???” 宋南时丝毫不知道现在就有人在质疑她走了天道的后门,她甚至连自己拿到的是什么神位都不知道。 她只一瞬不瞬地看着雷罚之中的沈病已。 沈病已仍旧无法接受现实,他喃喃道:“神罚……神罚……宋南时!你做了什么!” 宋南时眨了眨眼,犹豫道:“我飞升之后或许不用给石前辈当下属了?” 沈病已的身影在雷罚之中疯狂扭曲了起来,他一次次被打散,再一次次被重聚。 然后他突然哈哈大笑道:“不!我不会死的!这世间必须要有恶!有恶就会有魔!魔气不灭,我就不会死!宋南时!神罚又怎么样!我不会死的哈哈哈哈……” “那,若是有人取代了你的位置呢?” 云止风突然开口。 宋南时闻言一怔,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她看到了漫天的魔气一寸寸从沈病已周深剥离,悄无銥嬅声息地融入云止风体内。 宋南时下意识道:“云止风!” 云止风转头,冲她笑了笑。 他平静道:“若这世间必须要有魔的话……” “那我就是魔神。” 话音落下,漫天的魔气突然疯狂转动了起来,一股脑的涌入云止风身体中。 沈病已的声音惊慌失措:“停下!停下!你不能……” 云止风却缓缓握拳,一字一句道:“不,没有人比我更能。” 他将长剑插在地上,平静道:“云止风在此……成魔!” 半晌。 天道的声音响起。 “允。” 于是,仙界之中,看热闹的众人还没从石前辈府上散去,星盘就又亮起了一颗星星。 魔星。 魔神降世。 整个仙界一片哗然。 魔神啊。 三千小世界,至今为止,未曾出现一个魔神。 有人不由得道:“先是执法神,后是魔神,而且还都是没有飞升就先预订了神位,这两个人是走了天道后门了吗?” 他们走没走天道后门别人不得而知。 但这仙界,怕是要变天了。 而此时,新出炉的两个始作俑者却正相视而笑。 云止风拿起了剑,一挥手之间,是浓重却没有丝毫邪恶的纯粹魔气。 宋南时拿起命盘,雷罚凝聚出最干净的灵气。 灵气和魔气相互交缠,在沈病已不可置信的喊叫声中,劈向他的身体。 下一刻,他整个人碎裂开去,尖叫的余音连同一缕黑烟,一同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宋南时和云止风对视了一眼。 然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大笑出声,笑到筋疲力尽,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一边喘气一边看着天际纷纷飘下的细雨。 云止风道:“你成了执法神。” 宋南时:“你也是魔神。” 云止风:“那以后……” 宋南时:“多多指教!” 两个人又同时笑出了声,笑到风平浪静之后,江寂他们按耐不住地跑进万象塔捞人。 然后他们一进来就看到了两个躺在地上对着笑的傻子。 江寂吓得魂飞天外:“完了完了!师妹和云止风傻了!” 诸袖连忙上前:“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宋南时不想理他们,就一个劲得笑。 诸袖不由得心急,然后一发狠就道:“师妹!你可不能傻!你想想万象塔的损失!这些都要你还的!” 宋南时的笑声戛然而止。 完了,她笑不出来了。 她不由得挽尊道:“师姐,我成了神!我现在在仙界有神职了!” 诸袖一边费力搬她一边随口道:“什么神?你的神职,穷神吗?还是霉神?” 宋南时:“……” 她和云止风面无表情地被抬出了废墟。 外面无数人等待,见状一起欢呼了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太好了!” 宋南时在欢呼声中,不由得抓住了云止风的手。 她道:“我最怕的还是出现了。” 云止风不由得问:“什么?” 宋南时表情沉痛:“我终究还是成了一个,德高望重的穷鬼。”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应该还有六七章番外,大家想看什么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