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班来的偏执校草 作者:秀于林 文案: 从隔壁班的校霸大佬一脚踢开三班的门,三班的同学每天最担心的事儿就是校霸和学霸打起来。 针锋相对每天上演,战火硝烟从未间断,三班同学眼看着学霸(安泽)当面掰断了校霸(尤逾)的烟,又看见校霸将学霸饭盒里的饭吃光,所有人都在等着火花蹭燃的那一刻,然而……三班集体:我竟然嗑上了校霸与学霸的cp吗,嗯,真香…… 初次见面,安泽以为尤逾就是那种钱多烧的、被宠坏了的嚣张纨绔,却原来不是,每个人的成长都有其诱因,有的人只是学会了为自己竖起坚硬的外壳,只是一种自我保护。 初次见面,尤逾以为安泽是那种无脑圣父,偏要管闲事彰显自己特别的虚伪好学生,却发现原来不是,坚强的人会把伤痛化为力量,嚼碎了当成养料滋润脚下的土地,让自己成长成阳光、热烈、向上的模样。 尤逾喜欢这种坚韧,亦为这种温暖沉迷。 阳光坚韧学霸受(安泽)vs偏执痴情专一攻(尤逾) ps:1:古早味,受很苏!日更不坑~~嗷呜~ ++++2:从校园到社会,糖掺玻璃碴,大部分都是甜甜的,HE.(双洁,攻受彼此神魂颠倒,心里只有彼此。)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泽/尤逾 ┃ 配角:周序/田言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校草大佬跟着劳动代表身后捡垃圾 立意:那个全世界最温暖的的人,在你看不见的身后,也有很深的伤口。 第001章 开学第一天,高三三班52名学生一个暑假没见,热络得讨论成了一锅粥。 “安泽,是不是没活儿了?没有的话我回去了。”体育委员李显一手拿着一把开了叉的扫帚,一边用手搔了搔额头的汗,大嗓门硬是在嘈杂的班级中脱颖而出:“暑假作业还没抄完呢。” 体委李显大高个子一米九,本就粗心,活干得粗糙。 安泽一眼就扫到过道里几片明显没扫到的白纸片,却依然接过他手里的扫帚,说道:“快去呀。” “谢啦。” 安泽刚走到纸片处,扫帚伸出来,就听李显的声音在身后又响起:“哎,安泽,作业借我抄一下呗,我同桌的借别人了。” “哪科?” “哪科都行。” 就是哪科都没写呗。安泽一边扫地一边笑着说:“都在我桌子上,自己拿吧。” “好嘞。”李显美滋滋的往最后一排跑,就见安泽的同桌周序正一手一支笔,左手化学右手物理,摊开两本寒假作业同时抄呢。 李显这个资深学渣都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 周序作为一个圆润可爱的小胖子,以最快的速度扫他一眼,视线又落回作业本上,笔尖在纸上简直要飞起来,很是友好的邀请道:“抄作业啊体委,坐这儿一起抄。” 李显也没废话,毕竟还有六科作业一个字没动。时间紧,任务重。 刚摊开自己的作业本,李显就靠了一声:“安泽连字都这么好看啊!” “那当然。”周序手上未停,上面的嘴巴也开始快速工作:“我泽哥可是我泽哥,不仅是男生堆儿里最亮的崽儿,字也是书法家级别。” 这倒不是周序吹,李显抬头,看到安泽手里已经换成了拖布,正从第一个讲台下面开始拖,少年身体纤长匀称,白色校服短袖外裸露的皮肤白瓷般的质感,两条笔直的长腿撑着,周身的耀眼气质让人移不开眼,特别是他还五官精致,皮肤白皙。 李显感慨:“三班第一帅的称号,让给泽哥我心服口服。” 安泽拖了一遍地,将拖布和抹布拿到水房洗干净后弄干,往回走路过隔壁十五班的时候,巨大的欢呼声和吵闹声从紧闭的前门缝隙里挤出来,热闹得仿佛在狂欢。 吵闹声震耳朵,简直是要把楼顶掀开的气势,安泽皱着眉,经过敞开的后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靠窗的位置一个银发黑衣的少年,被全校都很有名的两个隔壁班大佬众围着,其他同学更是众星捧月般全都聚拢在附近,那目光有兴奋的、有惴惴的、最多的是讨好的…… 银发少年的脸逆着光,安泽看不清他的五官,刚眯起眼睛要走,就听一声巨响。 那被全班同学围着的少年狠狠踢了一脚前面的空椅子,声音粗暴狠戾:“都他妈给我闭嘴!” 杂乱纷繁的吵闹声如同褪去的潮汐,一瞬间落针可闻的窒息感从教室蔓延至走廊。 安泽皱皱眉,快步走过的时候心中忍不住一阵厌烦,心想:又他妈哪儿转来的嚣张富二代? 刚走到三班门口,安泽就看到十五班的班主任夹着教案匆匆出现在楼梯口,一脸凝重的往这边走,身边还跟了一个男生,男生没穿校服。 安泽心想,这个十五班班主任也挺难的。十五班是他们学校的吊车尾班级,全年级成绩最不好、最难管的学生全在他们班不说,这些人中更是云集了A市的大少爷大小姐的富二代们,嚣张还爱惹事不说,有的学生听说还不能管。 不过这个刚过三十的年轻女老师显然很有治理这样混乱班级的方法,安泽见过几次,不管隔壁班的声音沸腾得能煮茶叶蛋,还是又那个学生惹了大事儿,孙老师从来面不改色,从从容容的走进沸水一样的班级。 但今天,孙老师表情凝重,安泽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都像没听见似的,踩着高跟鞋走得匆忙,旁边的男生亦步亦趋跟着。 安泽也没多想,将打扫工具放好在班级后面的储物箱柜里,见自己作为被李显那个大高个子占了,自己就先去李显的座位坐。 李显虽然是班级最高的,却坐在第一排靠墙,倒是不会挡着后面的同学。 李显同桌是班长叶小甜,她见安泽过来自己连忙坐到里面,把外面自己的座位让出来。叶小甜冲他扬起一个笑容:“安泽,你作业都写完了?” 安泽坐下:“写完了。”有点诧异的看到她竟然也在补作业,不过不是抄,是在飞快的誊写语文的古诗句作业。 注意到他的目光,叶小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默写没写完,不好意思了啊,刚才大部分活儿都是让你一个人干的。” 刚开学,值日生有调动,空置了一个暑假的教室灰又大,一般都是几个班级干部一起收拾,但今天大家都惦记着作业,敷衍的干两下就跑了,剩下安泽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将教室打扫干净。 “没事。”安泽只放了一条腿到书桌下,礼貌的跟女同学之间保持适度的距离:“而且,这学期我是劳动代表。” 看到男生脸上干净温和的笑容,叶小甜觉得自己心脏怦怦乱跳,低下头没再敢看他脸,只低声说:“那也不能就让你一个人干活……” 话音刚落,叶小甜的手机还放在安泽这边,突然就响了,“薛老师”三个字在出现在手机屏。 叶小甜接了电话后“嗯嗯”了几句挂了电话,转头看向他:“安泽,薛老师有事耽搁一会儿,让咱们几个组织一下纪律,留了点任务,你帮我写黑板上呗。” 说着,将微信界面点开来,手机直接塞给了安泽。 上课铃声在此刻响起,安泽也没多想的接过这个活儿,走上讲台,伸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黑板,交头接耳和大声吵闹的学生都停下来。 安泽弯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声调不高,声音清朗悦耳:“同学们,打铃了,补作业的都别说话了,作业写完了的去做薛老师留的任务,我写在黑板上。” 一听老薛人没来就先留任务,低下又一片哀嚎,吐槽老薛没人性…… 安泽已经背过身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字,粉笔刚触及墨绿色黑板,就听碰的一声巨响,后门被踹开了。这力道和劲力显然不是他们班主任那双老寒腿能发出来的,三班同学齐刷刷往后看,就见门口一个银色发系,张狂不羁的男生,长腿高个,气势仿佛占满了门口的整个空间。 安泽回头,他的视力好,从教师的最前面隔着一排排桌椅,清晰的看到男生轮廓分明的脸,还有竭力掩压的余怒。 微不可察的紧了紧眉心,安泽没有注意到全班同同学震惊的眼神,拿着粉笔开口问道:“有事吗,同学?” 尤逾此刻心里邪火乱撞,整个人都要烦躁的烧起来,余光扫到讲台上一个人影,就以为是老师,抬手挡住往眼睛里射的阳光,语气喑哑冰冷的说:“老师,我以后在你们班上课。” 三班的学生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安泽皱了一下眉心。 “来了来了,老大等等我俩!”两个男生也冲到他们班门口,向里面张望一眼,见银发少年已经在最后一排的空位置坐下,其中一个还不忘抬头挥手,裂开笑容像是开演唱会一般热情:“三班的同学们好啊!老师好,哎呀我靠!三班的老师这么帅吗?” 景龙走在最后面,忍不住踢了田言一脚,低声说:“瞎啊,那不是老师。” 刚刚同样叫过‘老师’的银发少年这才慵懒的抬起目光,不轻不重的瞥了一眼讲台上的人,两人目光一碰,安泽眉头紧蹙,尤逾目光冷然。 “老师还没来,你们走错班级了吧?”安泽站在讲台上,目光直视后来那两个没找到闲余凳子的学生,安泽知道他们,隔壁班两个带头混混,混得恶名远扬,全校都没人敢惹。 所以,安泽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全班鸦雀无声,他却一点怯意没露,直接问道。 “你是班长啊?”田言站定,因为大半年不见的好兄弟突然回来,他现在心情挺好,脸上的笑容都收不住,夸张的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仨是转班的,一墙之隔,每天被三班老师的讲课风采折服,也被你们这友爱的大集体吸引,情不自禁,必须融入你们三班大家庭里……” 田言跟唱大戏似的,越说越起劲儿,安泽眉头越皱越紧,就见周序在下面冲他疯狂挥手,小胖脸紧张的都皱成包子了。 三班虽然有几个学习不好的,但基本上都是老实孩子,真的是普通班中很普通的班级。突然闯入了隔壁班两个混混和一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银发男生,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要搞事情。 安泽手里攥着粉笔,往下扫了一眼,看大部分同学都一脸惊慌,又大气不敢喘的样子。 “抄作业的都停笔,一个半月暑假干什么了,这都高三了,还抄作业呢,心是有多大……”老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班级前门,话还没说完,显然也看到了后排站着的两个大高个,推了一下眼镜,一脸肃穆的说:“同学,你们是十五班的吧?” 田言正想把刚才的话再声情并茂的跟老师重新来一遍,就见十五班的孙老师也来了,站在门口将三班班主任叫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叫他们三个出去,田言跟景龙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尤逾趴在桌子上,跟没听见老师的话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一头银发在阳光下耀眼的很。 孙老师轻轻摇了摇头,素来干练严厉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只叫田言跟景龙出去。 两班班主任和两个学校出名的混混在走廊里不知道商议着怎样的结果,三班的同学从刚开始的忐忑到好奇,开始肆无忌惮的窃窃私语起来。周序的手都要挥断了,小声喊道:“安安,回来!” 将粉笔放回去,安泽走回自己的座位,李显拿着一本他的作业,悄声说了句:“我拿回去抄。”就飞快的跑了。 安泽看了一眼近在咫尺,趴在身后桌子上的那颗银色头颅,被周序紧张兮兮的拽着坐下。 周序挤眉弄眼的拿出手机,小胖手噼里啪啦一顿打字,速度堪比他两只手抄作业熟练。 安泽从裤袋里拿出手机,发现不止周序发了信息,班级群的后面也显示了99+。 周序:“啊啊啊啊!!!你吓死我了小安安,你知道后面那位是谁吗,你刚刚竟然刚那么说话!” 周序:“那是尤老大啊,田言和景龙都得乖乖叫哥的大佬啊,你上学期刚来不知道,他真的是这个学校最不能惹的人啊……” 安泽切到了班级群界面,三班群里也炸锅了,表面看着淡定的三班同学作业也不抄了,全在下面按手机。 王璟:“靠靠靠,全校大佬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来我们班了?” 叶小甜:“那个真是尤逾吗?他不是出国上学了吗?” 李显:“我泽哥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刚才他在讲台上质问大佬的时候我都要吓尿了!” 同学:“呜呜呜,银色头发的尤老大,我要被帅哭了!” 信息太多了,安泽没看完,毫无波澜的放下手机,从书桌里抽出一本高考数学练习题,开始从第一题开始刷。 靠窗的周序都蒙了,一只胖爪子直接糊上了安泽的数学题,张了张嘴又怕吵到后面不知道睡没睡着的大佬,怂到家的在手机打上一行字,怼到安泽面前。 周小胖子这气势仿佛要将自己干翻,安泽看了一眼他打的字,果然也很刚。 “就问你怕不怕后面这位!不怕的话咱俩换座,反正我他妈怕的一动不敢动了!” 第002章 跟周序换了座位,安泽想起来早晨来的时候,周序还不知羞耻的兴奋的跟他说:“安安,我想坐里面,上课偷吃零食方便。” 想到这里,安泽忍不住问:“你不是说你上课总爱饿吗,坐外面偷吃容易被发现?” 周序一哽,暗中咽了一口唾液:“命要紧啊。” 安泽瞥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桌肚里还没来得及折腾的各种零食,没说什么,将数学练习册拽过来继续写。 “安安,先帮我抄作业吧。”周序小声的,贴着桌子哀求,他觉得安泽挺宠着他的,这一早晨都换两次座位了,他一点都没给自己甩脸子,人性本能便驱使他舔着脸得寸进尺。 “自己抄。”安泽无奈的停下笔,想了想说:“自己也别抄了,浪费时间,你做一套基础题,不会的我给你讲。”而且老师也不瞎,是不是抄的看不出来吗?安泽没好意思说,就你那破字,自己写完回个身自己都认不出来,还妄想老师会看吗? “哎,别了……”周序小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敢再磨叽,看着安泽认真刷题的侧脸,自言自语的嘀咕:“抄作业比做题有趣点……” 不知道他们在走廊怎么沟通的,反正过一会儿老薛进来,隔壁班两个混混拎着两把椅子笑嘻嘻的也坐在了他们班级的最后一排。安泽不经意侧头,能看到这两人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稍矮一点的那个叫田言的还说:“嘘,别吵到尤老大睡觉,等他醒了再说,回来就好!” 老薛上讲台交代一些学习任务,也没具体说这三个学生是怎么回事儿,就又匆匆跟着孙老师走了。 安泽在吵闹的教室里丝毫不受影响的刷了一套数学卷,正好下课的铃声响起,他的凳子突然被人踢了一下,慵懒沙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饼干,给我一袋。” 安泽回头,这么近距离看他,才发现这银发少年挺鼻深目,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自然上挑,俊美的五官完全配得上这么张扬的发色,竟然不能否认他很帅。 不过他的态度就不怎么礼貌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从安泽的书桌里的零食缓慢移到安泽脸上,眸光沉肃,仿佛在无声的施加威胁。 安泽淡漠的瞥了他一眼,直接转回头,淡淡的道:“不给,要吃自己买去。” 尤逾看着已经转回去的安泽的后脑勺,眼睛不自觉眯了眯,还以他听错了。 过了好几秒,尤逾犹豫是将凳子砸在这颗好看的脑袋上,还是直接把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同学拉倒走廊好好收拾一顿的时候,那袋自己看中的进口饼干突然被推在了自己面前。 尤逾眼神淡漠死寂的盯着前排的小胖子。 周序像个搬家的老鼠,动作灵活飞快,将满书桌的零食都扔到了尤逾桌子上,颤着声音说:“同、同学,对不起,这饼干不是他的是我的,都给你,你,你别生气,你还想吃什么,我没有的可以去给你买……” 安泽就没见过他这么怂的,简直就像个小狗腿子。 对上目光,周小胖满眼的恳求,安泽压着火转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尤逾可不觉得周序这样有什么不对,怕他的、亦或是想巴结他的人多了,像小胖子这样战战兢兢才是正常。 尤逾嗤笑一声,视线在面前少年挺直的脊背上转了一圈儿,眼神中意味不明,然后拿起两包零食朝正进来的田言和景龙扔过去:“请你们吃。” 景龙一把接住,激动的冲上前:“尤老大,你终于睡醒了,快说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不走了?” “嗯。”尤逾长腿搭在桌腿上,一脚不客气的挡开想要靠近的景龙,慢条斯理拆开饼干袋子,确实有点饿了,要不然也不能一睁眼就管人要饼干,他平时也不喜欢吃零食,刚填进嘴里一块儿,就觉得太甜了,咽下去问:“有水吗?” 一瓶矿泉水立刻出现在眼前,尤逾抬头,看到又是这个殷勤的小胖子,嘴角轻轻的往上挑了挑,似笑非笑的,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这才是对待新同学应该的态度嘛!” 尤逾慢条斯理的转头,对上殷切看着的他的两个昔日好朋友,漫不经心的回答:“不好玩就回来了呗,不走了。” 田言和景龙都露出惊喜的表情。景龙手舞足蹈的说:“今晚就‘月夜’安排上,我通知其他兄弟,好好给尤老大接风洗尘!” 田言在一边附和:“尤老大你不知道我们多想你,你不在这半年我们多无趣,都嗨不起来。景龙这个傻货,一喝多就哭着说想你……” “说这干嘛!”景龙顶粗糙一男的,此刻涨红了面皮,伸手捂他嘴:“好像你他妈没哭似的!” 直到此刻,尤逾才有一点好心情。 在国外听闻家里的事儿,他直接买了机票回国,M国那边宿舍的东西都没收拾,更别提是通知学校那边了。他生性淡薄,高二上学期上完,说走就走了,在国外上学的这半年,还是跟国内一样吃喝玩乐,怎么爽怎么来,时间过得也很快。但现在两个发小站在自己眼前,毫不掩饰的表达对自己想念,尤逾竟然有些后悔回来晚了。 “对了,尤老大,我们为什么要转来三班啊?”田言拉了自己的椅子跟景龙一样围在尤逾的旁边,却没有靠太近,他们这些发小都知道,尤逾的私人空间意识很强,即使这么多年的哥们儿,侵犯他的私人领土也容易挨揍。 田言试探的问道:“你认识刚才那个转校生?” 尤逾正在喝周序给他的水,听到这话,手中的塑料瓶被捏的‘咔嚓’一声响。 “没事,我就是问问。”注意到他陡然沉下去的眸色,田言立刻说道:“如果真的要转班,我就去给我爸打个电话去,让他直接跟校领导那边说一声。” “打吧。”尤逾拧上瓶盖,转动着手中的水平,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弧度:“那个转校生,就是我回国的原因啊。” 景龙站在旁边云里雾里的听着,还沉浸在尤逾回来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气氛的低沉,惊讶的问:“啊?他谁啊,这么大面子的吗?” 田言突然想起最近流传出的关于尤家又添喜事的大新闻,尤氏家族的现任掌权人,也就是尤逾的父亲,据说前几日低调秘密再婚了,女方是一个过气的近四十的女明星,不复年轻,还带了个拖油瓶,却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成功上位尤家女主人身份的人。 田言一向心思敏捷,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这个可能,张嘴就替他回答道:“煞笔呗,我们尤老大看不上的,以后有他的好日子过了。我去给我爸打电话,景龙你陪我去。” 说着,田言勾着比他还高大个子往外走,很怕他傻了吧唧的说错话,尤逾刚回来就惹他生气。 尤逾眸色深沉盯着塑料瓶中晃动的水,心中有种嗜血的暴戾翻腾着想往外涌,他还没找他们呢,这对儿贱母子倒是自己不怕死的撞上来,不怪连娶了她的那个男人都说她蠢。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他爸打电话,他爸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尤家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女主人,双商不必太高,知识充个门面。 呵呵,要是那个女人知道,她得意鱼跃龙门打败那么多竞争者成为尤家主母的原因,竟是自己不太聪明的脑子,会使什么精彩表情呢。 然而,饶是如此,他还是不爽到了极致,也不想让这对儿以为从此锦衣玉食、荣华不尽的过得太顺遂。 嘴角的讽刺压不住心中的烦躁,他习惯性的从裤袋里掏出烟,也没注意这是在教室里,将烟嘴放进嘴里,低头又找打火机。 钢制火机的冰凉质感刚触碰指尖,嘴里的烟突然被人拿走。 尤逾抬头,就对上了安泽茶色凝润的眸子,他心想,这可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 尤逾想着,嘴角微微勾起,不过,这双漂亮眼睛的主人可真烦人…… 尤逾就这样嘴角泛笑,眼神冰冷的凝视着面前第一个敢从他嘴里抢走第一根儿烟的少年,语气像是凝了冰:“同学,你是想死吗?” 饶是没听过尤逾的名字的人,看了此刻他狠戾阴沉的表情,处于生物求生本能也应该知道退避了,可偏偏,面前这个白得过分,五官爽朗好看的少年就是不知死活的一个,毫无怯意的跟他对视,当着他的面伸单手手指一弯,掰断了那只从他嘴里抢走的烟。 尤逾觉得体内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同自己的烟一样,被那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一勾,崩断了。 而面前的人仿佛一点危险都感觉不到似的,还他妈傻逼兮兮的说:“教室不能抽烟。” 被紧张情绪刺激得周序不得不每节课都去放一下水,急匆匆的放完水回来,他也没想到会看到令他当场窒息的一幕。 新来的前校霸大佬正单手揪着他同桌的领子,手臂上青筋暴跳。 而他同桌,旗鼓相当的用力握着对方的手腕,向来温和爱笑的眼睛也写满谁怕谁。 周序觉得自己对安泽的是真爱了,他那么害怕,身体却比想法更早一步冲了过去,抓着两人的手往回来,舌头都打结了:“别,别,有话好好说,别打架。” “安安,放手。”周序简直汗如雨下,校霸大佬也就算了,怎么安泽的这么冲动,自己掰他的手腕,竟然纹丝不动。 这边的动静不算大,但班级的大部分同学的目光不自觉的这边聚,见此变故,三班同学都变了脸色,站了起来,李显还有几个班级干部干脆过来。 “安安……”周序的声音都颤抖了。 安泽看了他一眼,率先松了手上的力道,然后薄唇轻启,语气不轻不重,话却都砸在了尤逾的心里。 他说:“想在三班就要守好规矩,别影响其他同学,不然就哪儿来回哪儿去。” 第003章 尤逾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自己放狠话。 虽然他妈去世早,他跟他爸的关系势同水火,这些年的裂缝也愈发扩大,但他好歹是尤学辉的独子,尤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尤家虽然从尤学辉开始将主要精力转向商业,但在A市的根基深厚,各种关系盘根错节,说是可以一手遮天也不为过。尤逾虽然自己活得不见得快乐,但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是实打实的,特别是伴随时间的催促,昔日的顽劣孩童蜕变成更加不可一世的肆意少年,任谁看他到他暴戾阴沉的表情,都会自觉地退避三舍。 唯独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尤逾的成长过程中,只有关心他安全和需求的保姆和保镖,有些情绪他不是控制不了,只是不想压抑,只有作天作地,将这世界都搅得嘶声尖叫,他仿佛才能得到平静,心中的怒气才会慢慢平复。 而现在,他不过走了半年,眼前就蹦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佯装成正义在自己面前撒野。 谁都看得出尤逾已经处于暴怒边缘。李显和几个男生冲过来,挤在过道里,挡在安泽前面。 尤逾似笑非笑的强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好学生,笑了:“你们班级还挺团结啊。” 打电话的田言和景龙回到班级,看到几乎全班的同学都站起来了,仿佛无声的支持某一方一样,快步走过来,正好听到尤逾阴恻恻的说:“没看出来啊,叫安泽是吧,还是个团宠呢,全班组团要陪你一起挨揍啊……” 尤逾他怕过谁,别说是一帮乖学生,就是一众社会青年现在带刀立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怂。 尤逾活动活动手腕,依然以慵懒闲散的坐在椅子里,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但是熟知他的田言和景龙知道,尤逾翻脸从来都是一瞬间,动手也从来快如闪电,根本不给对方防范的机会。 完了。 就在田言心里这么想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低沉叫声终止了教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安泽,出来一趟。” 班主任老薛,站在门口,脸色严肃,虎着一张脸骂道:“都没听到打铃吗?杵着干什么,喜欢站着我就跟英语老师说,这节课都站着上课。” 同学们稀里哗啦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周序紧张的催促说:“快去。” 安泽回过头,才发现周序满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安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手里还攥着半截烟,薄薄的一层烟纸已经破碎,暗黄的颜色在掌心散开,他感到身后的人突然凑近,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小同学,等你回来呦。” 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安泽才将掌心已经润湿的烟丝一点点剥进走廊垃圾桶。 薛老师苦口婆心的跟他聊了一节课,话题从他的成绩和奖学金开始,兜兜转转终究是围绕着新来的转班生。 老薛说他叫尤逾,他爸是A市最知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尤学辉,尤逾性格暴躁,似乎情绪和心理都有点问题,校长亲自发话让所有老师给他特殊关照。 安泽在心里冷笑一声,明白所谓的情绪心理有问题都是幌子,不过是为了给所谓的‘特殊关照’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样有背景的学生安泽见得多了,可以说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个。仿佛生来就活在众人的掌声中,安泽想起来前几年自己还在B市的时候,每年代表学生在国旗下讲话,表扬的高台上永远少不了他和各种奖状。 天翻地覆的变化只需要一夜的时间,众人看他眼光变了,从艳羡、赞颂、爱慕变成厌弃、怜悯、甚至是闪躲。可是只有安泽自己知道,他没变,他还是那个站在国旗下、阳光下的的少年,心思纯粹一如往昔。 不过,他也知道今天能够重新在教室里学习多么来之不易,如果不是周叔叔帮忙,所以,他得尽量护着周序,也不给对他很好的班主任和班级同学添麻烦。 将手放在水龙头下,静静的看着水流冲击掌心,过了几分钟,安泽觉得手心的烟味儿应该都被冲干净了,才整整衣服,回班级。 午休,周序拽着安泽往食堂跑的时候,一边气喘吁吁的说着尤逾的恶形恶状:“你转学来的时候他正好出国,所以你不知道他有多恐怖,他打人干架都是看心情的,别说咱们学校平时装逼的混混看到他立马变孙子,就是隔壁职高的那些凶神,看到尤老大也是绕着走到的。” 安泽被他拉着跑,其实也就是快步走,跑的只要腿短的周序一个人而已,赘着一身小肥膘还喘得理直气壮。 “行了。”甩开抓着他袖子的手,警告道:“别说了,一会儿岔气儿了。” 顿了顿,安泽拍了拍他肩膀说:“我知道了,不惹他了,老薛跟我说了。” 这话让周序深感欣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情一好感觉食欲更好了,望了一眼食堂路上的人潮,真诚的建议道:“安安,咱俩去校门口吃吧,我难得今天特别馋锅包肉。” 安安扫了一眼他肉乎乎的白胳膊,有点无语的说:“是挺难的,一个星期你大概只有三天特别馋锅巴肉,其余的四天特馋名额得留给糖醋排骨呢。” “哎呀,走吧走吧,现在只有肉肉能弥补我受到惊吓的灵魂。” 到了校门口常去的饭店,周序一点羞耻心也没有的既点了锅包肉,又点了糖醋排骨。 安泽已经习惯了,开了瓶可乐安静的喝。冰凉的汽水冒着泡刮过喉管的时候,仿佛一整个夏天的闷热和一股说不明的烦躁都被浇灭了,只剩下窗外明媚的阳光和对面欢乐的伙伴。 “这顿我请你,明天发奖学金。”安泽放下可乐瓶说。 “太好啦,不过你不能请这顿。”周序乐呵呵的,已经喝光了两听可乐了,他咬着吸管说:“你请下一顿,在家给我做点好吃的带学校来呗,我还特意买了个保温饭盒呢,就为了你给我带吃的方便。” “行。”安泽失笑。其实知道周序是不想让自己花钱,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等菜被端上来,周序啃着小排骨还在哼哼唧唧的说:“真的,这家厨师做的糖醋小排骨跟你比差远了,简直不是个水平线的……” “安泽!周序!” 听到有人叫他俩的名字,安泽抬头,看到体委李显和另一个男生正开门进来,男生斯斯文文,个子却快追上一米九多的离线了,也是三班的同学,叫杜超群。 周序背对着门,扭头说:“哎,李显,杜超群,来啊,一起拼桌。” 李显他俩也没客气,坐下又点了两个菜。 “安泽。”杜超群突然出声,脸上有一点忸怩,眼神却分外真诚:“一直没郑重跟你说一声谢谢,要是今年没有助学金,我可能……” 少年时期的那些尴尬的、隐秘的不堪让有些话很难以启齿,他的脖子像被一只手用力的掐住,仿佛坦白一些并不是自己错误的事实,就像赤身裸体拉到街上任人观赏一般难堪,他嘴巴张了几次,有些话始终没说出口,却被对面清朗的少年毫不在意的轻轻揭过。 安泽轻轻一笑,仿佛就能扫清满世界的阴霾一样,他说:“谢什么啊,不过是努力争取我们的权益,国家发的助学金不就是给需要帮助的人的吗,我也挺需要帮助的,如果不是得了奖学金,助学金我也一定要争取的,争取不上就得死皮赖脸的管周序家借,反正他都请我吃一学期饭了,总不能忍心看我没钱辍学。” 贫困的出身,不堪的家庭经济环境,就被他一两句玩笑话,轻描淡写的说成了小事一桩。杜超群愣愣的,有点不相信的问:“你真的这么……呃,经济紧张吗?” 不怪他这么问,连李显也觉得,觉得安泽这一身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像有钱家的小孩,而且他的周身就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不卑不亢的,就连对上尤逾都没见他眨一下眼,这样满身上下就差写满了‘优秀’二字的男孩儿,说他家里很穷,还真不像。 杜超群觉得自己这么问有点唐突,安泽才转到他们班级一学期,但他性格温和,乐于助人,班级里男生女生都很喜欢他,仿佛天生带着招人喜欢特质一样,让他忍不住就问了。 安泽果然一点都没在意,笑着说:“不信问周序,我来咱们班之前都在社会上打工半年了。” 见对面的两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安泽放下筷子,笑得一脸坦荡:“而且,穷也不是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同样,富也不是,家里富裕也是父辈努力而已,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的穷富,在未来。” 以前的安泽,从来不屑于谈论钱不钱的问题,可是现在,安泽被生活教会了一个道理,经济基础是实现一切的基本支撑。 “嗯嗯。”好不容易将嘴里的肉咽下去,周序抢着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家安安是在学校考试第一,入社会工作第一。” 李显吃惊的张大嘴,看周序一脸骄傲的表情,真心感慨:“你们是发小吧,关系可真好。” “那当然。”周序忍不住跟人吹起自己好友到底有多优秀。 安泽有点无奈,也习惯了周序这样,举起可乐,冲看向他的杜超群说:“干杯。” 杜超群连忙拿起面前的饮料,努力压下眼角的泛起的热意,也学着安泽的样子扯开嘴角,低声说:“干杯。” 干杯! 敬未来! 第004章 下午后面的三个人都不在,整个三班同学都仿佛松了一口气。 共济中学本就是个偏私立性质的初高连读学校,算是A市较为特殊的存在,学校里高干子弟和富家子弟较多,师资雄厚,据说很多老师侍从高薪资从外地特聘过来的。但是本校的行政管理方便并不是很严格。从建校起,共济中学吹得就是‘自由自然,追寻本心’的风气。 从周序爸爸一句话,就能将安泽的学籍从另一个城市调过来就可以想象这学校是多么的市侩。 夜灯初上,高三的第一天,虽然没正式进入复习,但晚课已经开始了。 刚开学的老师也很忙,今天是班主任的晚课,他匆匆的跑去开会,自然而然的将晚课变成自习。 十八九岁的年级,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挥霍不尽的时光。 老薛前脚出去,后脚教室就乱了起来。教室里熙熙攘攘,周序转了一会儿笔,不住的往桌子掉,直到正做综合试卷的安泽转头看他,他忙说:“安安,别学了,再努力你也不会再前进了,你已经是第一名了。” 安泽轻轻勾了下嘴角,并不觉得他的话有趣,说道:“但你还有有前进的机会。” 说着,将他自己的高一数学书扔过去,淡淡的说:“重点都给你画出来了,先看两单元,然后我找题给你练练。” 各科中,周旭的数学是最不好的。 他哀嚎一声,苦着一张脸抢过数学书紧紧的压在胳膊下,抬头问:“突然加了晚自习,你怎么适应的这么好。” 安泽沉默了几秒,如实回答:“我上过一年的晚自习,你忘了?” “……”周序一脸生无可恋:“真忘了。” 不管安泽怎么说,周序可无法在人生中的第一个晚自习,尤其是班级全是聊天声的氛围里学习,安泽也不跟他说话,就安静的做题。周序只能无聊的盯着他的侧脸,认真的想着:人和人差距怎么能这么大,是不是他爸破格产,自己也能走上逆袭之路,成为这么优秀的人…… 想到这里,他自己掐了一下大腿根,告诉自己快醒醒。 安泽家里没出事之前人家就是个学神贵公子,自己爸爸要是破产了,自己只能变成落魄邋遢品控的小胖子…… 晚自习八点半结束,安泽还要骑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回家,到家后已经快九点了。 在楼下的时候,安泽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暗黑的窗子,心想,竟然这么早睡了。 旋转钥匙的力道放轻了不少,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正犹豫着要不要点灯。 “啪”的一声,室内陡然大亮,骤然的明亮恍得他瞬间闭了眼睛,心脏猛地一缩,耳边响起两个女人的笑声。 “surprise!” “surprise!” 两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泽嘴角的笑容比眼睛先睁开,然后他感觉温暖的怀抱抱住了。 胡秀秀和安然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全是开心的笑容,安然说:“哥,你吓到了?” “这是?什么喜事?”安泽笑着会拥她俩,一眼就看到客厅中央的餐桌上一个插好蜡烛蛋糕,还有泛着热气的菜。 他们家因为有两个可爱的女人,他妈妈和妹妹,都喜欢吃蛋糕,所以总是不管大事小事只要遇到开心事,就会买个蛋糕庆祝一下。只不过,曾经很寻常的蛋糕已经有好久不曾出现了。 妹妹抢着说道:“庆祝妈妈,找到工作了!” 胡秀秀的嘴角一直往上翘,秀美的脸上泛着喜悦,轻声补充道:“正式工作哦,是一家很正规的幼儿园,教小朋友们弹琴跳舞。” 这个消息,简直比安泽得知自己得到了奖学金名额还让他高兴。胡秀秀做了近二十年的全职主妇,养尊处优,优渥的生活让本就只会唱唱跳跳的她丧失了赚钱的能力,一夕之间,身居要职的公公被举报贪污,审判和关押,名下的大部分财产被收回,本就有赌瘾的丈夫开始彻夜不归,几个月的时间不仅将家里仅剩的财产全付诸在赌桌上,还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 胡秀秀想起那段晦暗的时光,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蓄满了眼眶,她伸手握住儿子和女儿的手,轻声说:“还好,有你们。” 特别是安泽,胡秀秀一直以为自己这个乖巧听话的儿子同自己一样,经不起风雨,却没想到,在家庭遭遇晦暗的动荡,他竟然能扛起所有,理智而坚定的带着自己和妹妹重新开始。 想起那段被凶神恶煞的黑社会分子追债的日子,胡秀秀心有余悸的捂住嘴。 这时候,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上,随后紧紧握住。 这是一只骨节分明、白皙纤长的手,也是一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的手,这双手曾经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跳动,也曾经拿过画笔,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这双手却仿佛更有力量了。胡秀秀听到少年的温润声音在耳畔响起。 “妈,都过去了,我们会越来越好,以后,我会照顾你跟妹妹。” 安然眼角也红了,她连忙将灯有关掉,然后将蛋糕上的三根蜡烛一根一根点燃,说:“没错,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哥,妈,我们一起许个愿吧。” 他们三个很多次围在一起吃蛋糕,这却是唯一一次许愿。 三根蜡烛在黑暗中摇摇坠坠,却明亮坚挺,仿佛来到一个新城市,打算开启新生活的他们三个人。 吃饭的时候,安泽将奖学金的事情说了,他家这俩女人高兴是挺高兴,但一点都不意外。 “我哥到哪里都是最棒的啊,秒杀所有人。”安然说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心虚,她就是哥哥的小迷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哥更完美的人了。 做妈妈的除了骄傲就还是骄傲:“那也别太累了,咱们也不是非得争第一名,还有你假期的那个家教,别补了,这都高三了,耽误你学习时间,妈妈上班养你俩。” “没事,家教不耽误我时间,给别人补课我自己也顺便学了,而且我都学过一遍了,高三就是复习,我没太大问题。”安泽说。 胡秀秀:“都怪我,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上大学了,怎么会耽误两年的时间……” “好了妈妈,不说这些。”安泽笑着打断她:“我觉得挺好的,本来我就上学早嘛,不算耽误,而且人生每个阶段都是值得珍惜的,我觉得现在很充实。” 安泽的乐观精神就是遗传了胡妈妈,果然,上一秒还一脸心疼愧疚的女人破涕为笑,温温柔柔的说:“好,我等着我儿子拿个高考状元给我。” 饭后,安泽叮嘱她俩以后晚上别等自己,自己晚自习放学太晚了。 洗漱收拾收,躺在床上,安泽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这两年的巨大变故和颠沛流离真的很难熬,特别是对于已经习惯了优渥环境的女人来说,相比于从小性格要强勇敢的小妹妹,其实他更担心温柔较弱的母亲。但现在,他那像菟丝花一样性格柔软的母亲也日益坚强起来,乐观勇敢的想用柔弱的肩膀为儿女撑起一片天地。 他最爱的两个女人来脸上近日越来越多的笑容抚平了他心中一直埋藏的忐忑,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想自己半年多前将他俩带来另一个城市、与赌徒父亲彻底断了联系对不对,但今天,一切似乎都有了明确答案。 窗外的月光皎洁,透过斑驳破旧窗子跳上床,像是飞翔的萤火虫舞出细碎的光。 好吧,这样的幸福来之不易。 他拽了拽被子,望着天上的月,告诉自己:明天一定不管那个白毛小子的闲事。 彼时,他口中的白毛小子正被人簇拥着,在A城最大一家夜玩俱乐部里。 室内的彩灯缓慢变换,偌大的包厢里几个喝醉的少年在打牌,声音大得像是在干群架。角落里的单人皮质沙发上,一个男生姿势慵懒的斜卧着,轮廓深邃,银色头发不羁又张狂,仿佛隐在暗处的野兽,危险又俊美。 “尤老大,你竟然在这!”景龙寻了半天,终于在黑暗的一角找到人,快步走过来:“大家伙儿给你接风,你竟然自己多这儿……” “烟。”尤逾只掀了一下眼皮,吐出一个字。 “咱俩不抽一个牌子啊,我让人下去给你买。”景龙转头刚要叫服务生,余光扫到案几上两个空烟盒,后知后觉的响起尤逾的烟瘾非常大,连忙试探的问:“要不,先抽一根我的?” 尤逾没说话,眼神里的不耐烦却已经显而易见。 景龙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的烟盒,递过去之后又准备好了打火机,火光明灭间,他忍不住感叹:“老大,你这头发色儿也太正了,在国外染的吧,你说国内能不能染这么好,我也想染一个……” “老龙你能不能要点脸,那是在哪儿染的问题吗?”跟着找过来的田言突然他后面说:“你要是也想像尤老大这么帅,那得整容,还得是五官全大调的那种。” 虽然他说的事实,景龙也忍不住恼羞成怒了一把:“你丫滚蛋!我他妈也很帅好不好!” 田言露出嘲讽的表情,举高手里的手机晃了晃,笑道:“你追了半年的校花哦,刚信息问我尤哥在不在,在的话她现在就过来。” 景龙抢过手机看了才信,气得都笑了:“这女的,怎么回事,没打听过吗,我们尤老大这些年看上过谁!况且我长得也不差啊,又专一……” 田言扫他一眼,转头问尤逾:“尤哥,让她来吗?校花,长得是真好看哦!” 尤逾吸着烟,头也没抬,淡淡的扔出两个字:“别。烦。” 长得真好看……那是好看成什么样子呢? 尤逾一边抽烟一面想着,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张干净俊秀的脸,那少年虽然干的事儿很傻,但脸还真的可以算‘好看’呢。 还有将他烟折断的那两根白净纤长的手指…… 尤逾眯了眯眼,突然说道:“白天坐我前面的男生,谁认识?” 第005章 田言路子野,没一会儿,关于安泽的基本信息就已经被人发到了手机上。 给尤逾转发过去后,田言也拿着手机看,随即不太感兴趣的把手机一收,说道:“转校生啊,还是那种神神秘秘,一考试一鸣惊人拿个学年第一的那种?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先是把自己伪装成学渣,再拿个第一引起全校注意特别酷啊,只要看看试卷上的成绩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可以瞎几把当英雄了?” 田言撇撇嘴,做了个最后总结:“反正我最烦这种人。” “你要搞他吗,尤老大?还是我找别人收拾他?” 半天没得到答复,田言扭头,见尤逾看手机的眼神很专注,心里觉得好笑,尤哥这是还没长大啊,这他妈对仇人比漂亮妹纸还感兴趣。 短短的几行字,尤逾耷着眼皮从上到下扫了两遍,才慢条斯理的回答他:“不用。” “不搞?”田言震惊了一瞬。 “我自己来。” 田言心里一哽,就知道尤逾没那么大度嘛。 脑补了一下尤逾自己来的结果,他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在心里默默的为那位好同学点上一根蜡。 “对了,尤哥,咱们要是想转班,也不必非得在三班。”提起这个话题,田言有点小心翼翼,眼睛一直瞄着尤逾的表情:“三班好学生多,一点欢乐气氛的没有,我觉得十四班也挺好,班级乱,纪律差,气氛好!要不,我们去十四班吧。” 尤逾刚好抽完景龙给他的那根烟,语气淡漠:“不去。要去你们去。” “那我们当然也不去了。” 田言也没在意他说出来的话有点冷漠,他从三岁幼儿园就认识尤逾了,知道对方就是这么个外表冷漠的死性子。 一阵粗粝的摇滚乐响起,田言吓了一跳,看向尤逾正握在手里的手机。 因为两人离得近,他一眼扫过去,看到屏幕上“尤学辉”三个字。 “……” 大佬就是大佬,亲爹都直接叫名字。 更让他佩服的是,下一秒,大佬直接按了屏幕上的红色字体“拒绝”,利落关机。 田言被他的骚操作惊住了,那可是尤学辉,尤家老大,他爸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叫“尤哥”的人…… 尤逾凉凉的瞥了他一眼。田言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打台球。”尤逾从沙发里站起来,径直朝台球案走去。 田言马上跟上,后知后觉的想到,这哥们儿说昨天才回国,不会到现在他还没回家呢吧! 跟尤逾打了一会儿台球,田言一脸丧气的扔了球杆,怒道:“不玩了!” 谁他妈跟尤逾玩谁就是大傻逼,玩个台球自己就在旁边盯着对方一杆一个,自己的球杆都没用上,简直是血虐! 不仅他不爽,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尤逾也没了兴趣,嫌弃的看着他:“你怎么还这么菜。” 田言气得要冒烟了,很想豁出性命跟他拼了,还好及时出现的景龙救了冲动之下他的一条小命。 “看看谁来了!” 景龙不是自己回来的,手里拿着一包给尤逾的买的烟,双臂大张,挡着身后一个隐约的窈窕身影。 “当,当,当。” 被美色迷得有点上头的景龙一点都没注意到气氛有点紧张,还欠儿欠儿的唱了一段儿欢快的欢迎音乐,然后快速侧身,露出身后漂亮的女孩儿。 “欢迎我们的美女校花!”他微微欠身,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自以为非常绅士,还帅! “煞笔。”田言实在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自己的傻哥们儿。 尤逾倒是没骂他,也没表现出什么鄙视的神情,只是跟没看到他夸张的动作,以及从他身后走出的漂亮校花一样,冷漠的道:“烟。” 看着尤逾目不斜视的拿回自己的烟,而景龙围着校花团团转的样子,田言苍凉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这俩人,还真是……一个注孤生!一个纯傻逼!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蒋晴晴已经走到了尤逾面前。 不愧是共济全员投票的校花啊。蒋晴晴不仅长了一张日漫女主脸,大眼睛尖下巴,身材也好的把没话说。今天她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长款紫色T恤,T恤下摆直接垂过臀/部,玩了个短裤失踪的小把戏,却将一双修长笔直的白腿很好的展露出来。T恤的上面比下面更不规矩,领口是开得很大的V字型,走路间很轻易的就能让比她高的男生看到那一对轮廓美好的弧形。 田言从送水进来的服务生手里接过一瓶可乐,视线从蒋晴晴身上收回来,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景龙喜欢她也是有道理的。是真的很漂亮。 没道理的应该是尤逾,从人家美女进来,到都站在他面前了,他连眼皮的都没抬一下,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蒋晴晴脸上画着精致的彩妆,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仿佛晕染了水汽,美得让任何一个男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她启唇,动情了叫了一声:“尤逾。” 可是这“这任何一个男人”中显然不包括她眼中的男主角。 尤逾太高了,她只能仰着头,也是心甘情愿的仰着头,望着他,任凭满溢的情感从一双眉目中倾斜,她颤声说:“好久不见。” 尤逾终于抬头看她一眼,表情有点不耐烦:“你谁?” 满腔的热烈情绪都因为这一句话,像是都兜头泼了一盆混着冰碴的冷水,凉的蒋晴晴眼眶直接红了。 “哎哎,水来了,晴晴你是想喝果汁还是奶茶?”景龙一件形势不妙,几步冲过来,挡在两人中间,一边岔开话题,一边伸手拉住女生的胳膊,想把她拉到另一边。 不过他想英雄救美,也得看美女给不给机会。 蒋美女显然就对他这时候出来打圆场并不领情,胳膊一抽退了两步,努力控制着泪腺,发着小脾气说:“你走开。” 然后跨过景龙,再一次走到尤逾身边,转眼收起小脾气,语气绵软中带着一丝低卑:“尤逾,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不过我一直记得你。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蒋晴晴,很想跟你做朋友。” 尤逾面沉如水,目光越过她看向后面的景龙。景龙正握紧双拳,拼命的给他作揖,想让他口下留人,别再说狠话伤害他心中的小美人了。 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从小一起玩到到的,尤逾没直接现了桌子走人,只冷冷扔下一句:“我不跟女的做朋友。” “打台球啊!” 田言觉得他再不开口不行了,这他妈,两男一女的“你爱我我不爱你,你不爱我爱我你”的现实狗血简直太尬了:“景龙你陪尤哥玩会儿台球。” “我不跟他玩,他太厉害了!”景龙想都没想就拒绝。 “……”田言真想一脚踹他脑门儿上,却顾及这他在喜欢的女生面前的面子问题,只能咬牙切齿的阴恻恻的道:“哦?我记得你玩的也挺厉害的,你是要认怂了吗?” 景龙本想就是认怂了,但后头的田言使劲儿的拧了一下他腰背上的皮肉,他才想起来蒋晴晴在呢。 压下已经到唇边的一声哀嚎,景龙心里泪流满面,面上还豪气云干:“玩!我必须厉害啊!” 景龙的台球是比田言打的好不少,但跟尤逾这种游戏达人还差了一大截。特别是喜欢的女生站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拿着台球杆儿的手就忍不住抖啊抖…… 尤逾一双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眯了眯眼骂道:“你他妈吃泻药了?抖成这样!” 景龙内心无比纠结,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想让他给自己留面子的意图那么明显。 尤逾:“……” 扔下球杆,尤逾拿着烟往走廊走,还不忘毫无诚意的说了句:“我输了。” 田言:“……” 景龙错愕的张大嘴,目送尤逾的背影走出包厢,回头对田言说:“天啊,这是我第一次赢尤哥!” 田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已经无力吐槽。 包厢里一直开着空调,人又多,有抽烟的也有喝酒的,空气难免污浊。 从包厢里走出来,尤逾一边给自己点烟,一边顺着空气流通的走廊往前走,停在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露天小阳台上。 阳台上有一张藤桌两张藤椅,他没坐,反而走到阳台边,单手拄着雕花栏杆,眺望远方,往如水的夜色里吐着淡白的烟雾。 二楼的视野不高,也不能俯瞰整座城市,只能看到街对面同样繁华热闹的声色场所。 不过看不到也无所谓,反正他离开半年,这座城市没有一个人一件物品让他想念。如果不是在国外出现了那么一件恶心人的事儿,他又听说了家里的闹心事儿,他还真想永远不回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尤逾没回头,眸色却阴沉下去。 “尤逾,我不想打扰你。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一个消息。”蒋晴晴停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怯生生的说道:“我知道兴隆山那边新开个赛场,明天晚上我朋友他们在那边举行私人摩托车比赛。我知道你喜欢摩托比赛,如果你想去,我可以跟我朋友说一声,帮你报名。” “呵~” 蒋晴晴心里紧张,屏住呼吸,先是听到连头都没回的银发少年轻轻的、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又听到那极具个性的磁性声音,冷傲的说道。 “我想去的话,还用你报名?” 第006章 开学报到的第二天,是个艳阳天,正适合进行开学典礼等庆典仪式。 共济中学算不上A市学术界扛把子,却是名副其实的富贵学府。学校的南面是去年学校新购置的地皮正在日以继夜的推进现代教学楼工程,操场的占地面积也是整个A市大小中学中最广的,并且其红绿相间的跑道都是用的最高端的塑胶材质,篮球场足球场也都是国家比赛及标准。 此刻各班同学已经在班主任的组织下从教学楼按班次走出来,在操场上排着不算整齐的队伍。 老薛将在队伍里规矩站着的安泽叫出来,让他帮忙回办公室取一个小话筒。 跟他隔了两个人站在队伍后面的杜超群正好看到,也从队伍中走出来,说跟他一起走,要回班级取香个演讲初稿。 安泽在老薛的办公桌上拿到小话筒,走来时候,见杜超群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教室在走廊的另一边,安泽往前看了一眼,说道:“走吧,陪你回班级。” “不用了。”杜超群有点局促的搔了搔头:“ 不用取了,初稿也没什么用,我主要是想出来走一走,放松一下。” 说罢,他还深吸了一口气。 安泽轻挑了一下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点疑惑的看他满脸的汗珠,校服白色短T恤都都快整个浸湿了,就问:“你这么热吗?” 虽然今天的气温不低,但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吧,看着像是虚汗,又像是病了。 “你是不是中暑了,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校医院看一下。” 听到他关切的话语,杜超群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不用,我就是紧张的,一想到等会儿要上台讲话,我就控制不住冒汗。” 等会儿他们两个都要上台讲话,安泽是代表高三学生讲话,而他会作为今年度学校助学金学生代表讲话。 杜超群在学年的成绩排名就是中上游,虽然高二的时候有一次超常发挥,考了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成绩,也就是年级59名,跟安泽这个学年第一简直没法比。而且他还天生比较内向,从小到大都没在公开场合说过什么话,属于隐藏人群里最普通而沉默的那一类人。 现在,突然让他上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讲话,他真的很害怕。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跟安泽的接触多了一些,也更了解对方,他才敢大着胆子主动靠近,想跟安泽交流一下。 “安泽,等会儿上台讲话,那么多人,你不害怕、不紧张吗?”杜超群跟他并排走,忍不住问道。 安泽这才明白他满头大汗的原因,歪着头看他,心想自己要是告诉他自己确实不害怕也不紧张,他是不是能热得原地自燃了。 思索了一下,安泽有意的压了压嘴角,正色道:“怕,当然,我也紧张。” “真的吗?”杜超群神色紧绷, 看他眼睛都亮了,安泽认真的点头,然后补充道:“真的,而且我的紧张情绪并不比你好多少,我只是看着不紧张,那都是表面的。” 安泽赢就赢在了自己的好面相上,他本身细皮嫩肉,笑起来坦荡良善,只要认真看着对方,那双晶亮的杏眼里就满溢着真诚,没人能看穿他严肃表情下的小小谎言。 这可能是天生的吧,虽然安泽从小就被教育撒谎是可耻的,但有时候这种无伤大雅的善意谎言,他还是不会那么拘泥于原则的。 就像现在,他一脸认真的跟看着就很老实的同学扯谎:“你要知道,上台讲话的这些人全都跟你一样紧张,甚至老师都紧张,大家都是表面镇定而已,你只要把稿子背熟了,底下的人就看不出来你紧张。如果实在紧张,你就别看台下的人,将他们想象成摆设一根根豆芽,专心讲你的就好。” 杜超群想象了一下满操场“豆芽”的景象,没忍住笑了一下,果然感觉好了不少。 “呦!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好学生吗!” 两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跟从三楼下来的几个男生撞见,其中一个看到他们俩,阴阳怪气的说道。 安泽抬眼,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是十五班那几个混混。 其中那个每次看到他都要过来找点不痛快的胖高个儿是石勇亮,本来的助学金人选,被安泽洋洋洒洒的一片针砭学校腐败找关系的文章给拿下来了。 石勇亮拨开身前的男生,走到最前面,黑胖的脸上明晃晃的写了两个大字——“找茬”。 他先是用那双小眼睛上上下次的打量了面前的两个人,最后视线停在安泽脸上,“啧啧”了二两声说道:“好学生可真骄傲啊,看到认识人都不打招呼!” 杜超群皱着眉头,负面厌烦的情绪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他下意识的拉住了安泽的胳膊,对着几个围着他们的十五班混混说:“你们想干嘛,这可是学校!老师和校长都在外面,而且走廊里有监控。” 他的话引来对面几个人恶意的嘲笑。 几个人中数石勇亮笑得最大声,最嘲讽。他甚至扭头对同伴笑:“都听见了吗?好学生害怕了,可多亏这是学校,有老师又有监控,要不然,我们的好学生还不得吓尿裤子啊!” “哈哈哈!” 石勇亮夸张地蹲在地上笑,身后十五班其他几个男生也跟着笑。 杜超群涨红了脸,手里死死的攥着演讲稿,愤怒的看着他们。 从始至终,安泽表情始终淡淡的,拍拍杜超群的肩膀,自然的收回目光,平静的说:“走吧,马上要上台准备了。” 杜超群看看对面笑得要断气的几个人,再看看身边一脸淡然、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心中翻涌的羞怒突然被抚平了。 杜超群缓缓舒了一口气,就要抬脚跟安泽走。 刚走两步,地上的石勇亮突然跳起来,伸出一条胳膊拦住他们,也不笑了,满脸的不爽。 他黑着脸说:“怕了就想跑是吧?”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安泽突然抬头,干净清晰的声音砸在寂静的走廊里,他问:“怕谁?” 石勇亮愤怒的盯着他,嘴里骂道:“你他妈说怕谁!” 安泽轻轻勾了一下唇角,脸上轻微的嘲讽正好跟对方的恼羞成怒形成对比,他说:“我们也没做亏心事,我们怕什么!倒是你……” 他故意拖长的调子让所有人想起来石勇亮做的“亏心事” 看到石勇亮瞬间变了脸色,安泽冷冷的看着他,警告似的接着说:“……要是不怕被退学,就尽管闹,千万别让我俩回去,等着老师和校长找来,还能把之前的事儿再发酵一下。” 之前,安泽的那篇文章,让找关系得了贫困助学金的石勇亮很没脸见人,至今都觉得在学校很抬不起头。 现在,罪魁祸首竟然还当面挑衅。 去他妈的被退学! 石勇亮气的眼睛充血,愤怒压过了理智,反正就是回家被他爸鞭子抽个皮开肉绽嘛,他豁出去了。 这个学年第一太他妈气人了! 秉着“是个男人就不能压下这口气”的石勇亮愤然往前跨一步,抬胳膊就要出拳。 拳头击在空气中,安泽侧身躲过,石勇亮也立刻被身后几个男生拉住。 没人热血上脑的都知道,他们要是在这儿将安泽他们打了,就只有开除的份儿了,全校的师生都在操场上,今天学校还特意请来的电视台的记者,领导席位上甚至有个教育局的大领导。 将两个等会要上台讲话的好学生按在教学楼揍一顿,他们就真的可以同时上城市新闻头条和本市的教育黑名单了。 “亮亮,冷静!” 有同学一边劝着,一边是全劲儿搂着他的腰,想把他往后拖。然而,石勇亮身材又胖又胖,有一股蛮力,情绪激动的时候还真有“万夫莫开”的力气。 “我他妈今天不揍死这小子,我就不是人!” 安泽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他是真没想到这人能这么虎。 打架他倒是不怕,不过对面六七个,必然是吃亏。虽然看对方也不爽,但他还没有送上门给对方当沙包打的兴趣。 悄悄推了推杜超群,他扭头靠近,低声吩咐:“等会你从后面走……”去找老师。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完,往身后走廊方向看的安泽突然看到一个人。 银发少年,身量颀长,正靠在三米远的蓝色墙壁上吸烟,烟雾里,漆黑的眸子和张扬的发色交相辉映,简直像一只俊美的恶鬼。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杜超群,还有十五班的那些混混,也确实是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安泽一挑眉,也很惊讶,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走路没有脚步声吗? “尤、尤哥……”十五班有人颤颤巍巍的叫了一声。 石勇亮也面色惨白,吓得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站在那儿有点抖,跟着谦卑的叫了一声:“尤老大!” 安泽眼睛灵活的动了动,有点惊讶,这紧绷局面就这么化解了啊! 然后他听到尤逾的声音穿过走廊传过来:“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 走廊和楼梯拐角就他们几个,偶尔有过堂风掠过,吹得旁边教师的门板“哗哗”响两声。 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安泽皱眉去看他,尤逾也看他。 两人视线胶着,就像那天安泽在教室里掰断了他的烟。不过这次,尤逾笑了,右边嘴角往上吊,左边嘴角平平未动,如此的唇线弧度展露的是恶意。 他见没人动,还故作惊讶的伸手懒懒的敷衍的拍拍手,问:“是需要掌声吗?” 安泽:“……” 第007章 “我最喜欢看打架了。” 尤逾斜靠在墙上,姿势慵懒,连校服都没穿,从头到脚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朝气都没有,整张脸隐在光线遗漏的角落,锋利的眉梢眼角倾泻的是一丝倦厌气。 安泽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两个字:装逼!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副又颓又丧的表情,改变了整个学校的审美趋势。从高一尤逾入学的第一天起,好多男生就开始偷偷模仿他,其中还有一张他被偷拍的抽烟的照片,被推到校园论坛上,被匿名投票成了本届校草。 作为一个转校生,安泽不知道也正常,不过就算知道,他也只能说这学校的同学审美太畸形了! 此刻,他们这边两伙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都看我干什么,继续啊!”被盯着的尤逾一边质问,一边他还用那只空着的手象象征性的拍了拍夹着烟的那只手,敷衍道:“加油!” 安泽:傻/逼! 石勇亮眼神有点瑟缩,左右看了看同伴,不明白尤逾这是给谁加油呢。 他们虽然跟尤逾做过一年半的同班同学,但唯一的交情就是高一刚开学那会儿被尤逾收拾一顿。那时候他们刚刚初升高,自以为在初中混得不错,就难免有点嘚瑟。一不小心嘚瑟到了尤逾面前,而尤老大,在教你做人这方面,从来不会犯懒。 虽然都是十五班的混混,石勇亮他们自动认为,他们跟尤逾和他身边那几个,不是一个级别的。在尤逾他们面前,他们这帮就是偶尔欺负同学,抽个烟逃个课的坏学生,真的太乖了,简直可怜弱小又无助。 当年被按在男厕所洗拖把的脏水池里揍的恐怖还记忆犹新,与这一比,跟安泽的小过节根本就不算什么啊。 石勇亮很想转身就跑,但尤逾冰冷的目光像是把他定在了原地,而后那两声轻微的鼓掌声,更像拿刀直接架子了他的脖子上。 他不知道尤逾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他就知道现在看着安安静静的尤逾是个毁灭性炸弹,而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接收到尤逾不耐烦的一个眼神,石勇亮感觉胆子都要吓破了,狠心咬牙要继续,刚要动手,面前的好学生倒是说话了。 安泽突然问:“你们之前都是十五班的吧?” 不等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都看我不顺眼想打架是吧!这样,我也不欺负你们,等会老师找不到上台讲话的人你们就得担责任,咱们另约个时间单挑,你们得排队。” 你不欺负谁? 石勇亮和十五班的小伙伴懵逼的听着,然后看这欠揍的好学生伸出手指,直直的指向尤逾:“他是你们老大吧?那我得先跟他打,你们排队吧。” 石勇亮有理由怀疑,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尤逾第一次被人用手指指着约架。 还他妈的排队,你他妈是学傻了吧。 然而,还没等石勇亮开口骂,就听一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尤逾突然笑了,竟然附和道:“也行,看在你给我排在第一个的面子上。” 尤逾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点危险:“那咱俩什么时候约?”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安泽凝眉,仿佛是在认真思考,三秒钟后,才语气自然的说:“等我有时间,到时候提前通知你。” 石勇亮一行人:“……” 他觉得安泽的下场绝对不止是被按在洗拖把的脏水池那么简单了。 被石勇亮一行人忐忑注视的尤逾眯了眯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要打人还得对方挑时间。但他看了看安泽,这男生站得笔直挺拔,皮肤白,五官好看,重点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很专注认真,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行吧,看在你傻得挺可爱的份儿上。 尤逾心里这样想着,还没等说话,就见被坏学生围堵着的好学生面露不耐,理直气壮的呛声:“怎么,怕一个人打不过我?想要今天趁着人多一起上?” 石勇亮他们的火气又被撩了起来:“你瞧不起谁呢?” 安泽冷冷的看他一眼,伸手用力推开他,拽着杜超群临走之前回他一句:“那就让开!” 楼梯间传来安泽和杜超群下楼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听着还挺沉稳规律。 尤逾竖着耳朵听着,正好一根烟抽完,想了想,迈开脚步,朝石勇亮一行人走来。 十五班的混混们看到他走过来,吓得跟一群小鸡崽子似的,还是石勇亮壮着胆子颤抖的喊了一声:“尤、尤哥……” 尤逾长腿迈开,从他们中间穿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扔下一个字:“滚!” 然后踏着从窗户照进来的上午的阳光,循着刚才安泽他们的脚步走出去。 尤逾步子大,他本想往校门口走,刚绕过走廊,走到侧门口,就脚步一顿。 刚刚还当面跟他约架的男生清朗的声音传来。 “挺好,这样你应该就不紧张了,把台下的都当成刚才那几个,憋着一股气好好表现,气死他们!” 尤逾:“……” 杜超群流汗流得更凶了,刚才高度紧张的时候还没觉得害怕,现在脱离了战圈儿,脑袋感觉都要炸了,听见对方竟然还在鼓励自己上台别紧张,他也是惊了:“你还想着等会上台呢?” 安泽看他一眼,欣慰的说:“挺好,看来你真一点都不紧张了。” “……”杜超群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感觉三观都被他重启了,满口的服气:“安泽你太牛了,上台讲话你不紧张就算了,被围殴你都不怕!” 安泽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坦率一点:“上台是真不怕,被围殴是真害怕。” 杜超群抬头震惊的看他。 安泽语气很理直气壮:“我又不傻,为什么要白挨顿打。” 杜超群:“……” 杜超群:“那你刚刚,约战尤逾?” “权宜之计。”安泽冲他眨眨眼,笑着说:“所以我不是告诉他了,让他等通知。” 杜超群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这个“等通知”就是一只“和平鸽” “……” 安泽伸手轻轻推他一把:“走吧,不紧张了就上吧!” 过了好一会儿,尤逾才缓缓踱步走出,被气笑了。 原来刚才是利用自己呢,他还以为这个好学生多耿直呢! 这么明目张胆敢耍自己玩的人,尤逾还真是长这么大头一次见。 有意思…… 不如再去听听这个表里不一的“学年第一”的演讲。 本来到学校就是取个打火机的尤逾,在裤袋里摸了摸用了五年的银色钢制火机,阔步走向了被晒得滚烫的操场。 站在操场上百无聊赖的田言和景龙都要晒爆皮了,他们正在进行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 田言问:“哎,你涂没涂防晒?” 景龙语气非常嫌弃:“当然没涂,我是男的。” 田言:“男的怎么了,你男的就能自动隔离紫外线啊?傻不傻?” 景龙:“傻也比娘强,我才不涂油腻腻的化妆品,娘们儿唧唧的。” 田言怪叫一声:“呦!你铁直得还挺理直气壮呢!” 田言当然也是直的,不过他这个“铁直”显然是骂钢铁直男景龙的。 景龙刚想再回他几句,视线里突然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真不是他眼神好,而是全校都是白色底、红色校徽刺绣的统一校服,只有那人一身黑色潮牌夏装,顶着一头炫目的银色短发招摇过市。 “艹!尤哥怎么来了?” 田言站在他对面,听到他的话还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嘲道:“叫你不涂防晒,晒晕了吧,都出现幻觉了?你就应该直接涂眼睛里……” 田言连头都懒得回,尤逾跟他们不一样,那是连亲爹都敢怼的大佬,他们这些还得靠爹的,昨天晚上嗨到凌晨,今天也得乖乖来上课,早晨他跟景龙离开酒店的时候,尤逾房间的门还是紧闭的,谁也没敢叫他。 所以,是睡觉不舒服,还是空调不好吹,尤逾会出现在被暴晒的无聊开学典礼上? 还没等田言闭着眼睛感慨完,就见自己面前的大个子向上弹跳了一下,推开他挥舞着手臂,大喊:“哥!这边!” 田言也回头,就看到他们尤哥骚的一批,在全校师生的注目礼中洒阔的走来。 田言觉得自己眼睛也应该涂点防晒了。 尤逾走过来,冲他俩挑挑眉,眼神扫了一眼队伍最末那边的一排榕树。 榕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确实是遮阴避暑的好地方,但却不在班级队伍的范围内,景龙跟着尤逾往那边走的时候,扭头一脸不爽的问田言:“我怎么没想到到树下乘凉?” 田言翻了一下眼皮,直言不讳:“你傻呗!” 跟着尤逾来到树下,田言和景龙都精神了不少,环绕整个操场的广播似乎也没那么聒噪了。 景龙:“尤哥你怎么来了?” 尤逾双手抄兜依靠在棕色树干上,反问:“我不来学校要去哪儿?” 景龙反而被他问愣了,晃了一下神才反驳道:“去哪儿都比学校强吧,你又不像我们,家里天天给老师打电话查岗。” 尤逾眸色沉了沉,眼底飞快闪过的异样谁也没有发觉,他伸手掏出打火机,来回拨动弹簧钢盖玩,微微抬眼,轻笑着说:“虽然没人管我,但我也交学费了啊。” 正说话间,环绕操场的广播里传来一个干净爽朗的少年声音。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还有同学们,上午好!我是高三年级三班的安泽……” 尤逾抬起眼皮,望向主席台,嘴角情不自禁的往上弯了弯。 第008章 田言一看到尤逾那个笑,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倒不是这个笑容难看,相反的,他尤哥笑得再让人毛骨悚然,都不妨碍释放超强荷尔蒙。 只不过,田言没有来的有点怕怕! 景龙在这时候倒是反应挺快,用他那从不看书的远视眼看了一眼主席台,惊讶道:“靠,那不是咱们班那个敢跟尤哥叫板的书呆子吗?” 田言下意识的去看尤逾。 近午的太阳终于爬上了至高点,肆意的挥洒火网似的阳光,茂盛的榕树叶子间泄露出点点斑斑的光线,打在尤逾半弯的唇角。 他眼睛半眯,大拇指摩擦着钢制打火机的机身,不紧不慢的反驳道:“不是书呆子。” 景龙:“那是什么?” 尤逾看他一眼,嘴角的弧度扩大,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如果非要是什么,那就是个憨批吧。” 景龙没明白,都是骂人,咋的就他的不行。他抓了田言问:“书呆子和憨批,有区别?” 田言憋了一口气,好半天才说:“可能是……书呆子比较呆,憨批比较……可爱???” 尤逾斜睨了他俩,没说话。 “啊!!!” “太帅了!” 突然,沉默的队伍里不知道哪个女生发出一声尖叫,大家“哄”的一声,全部沸腾起来。 大多数是女生的尖叫和呐喊:“学年第一太帅了!” “校草!” “校草!” 呐喊声此起彼伏,一群被晒晕了的学生像是被打了鸡血,除了全体女生,还有很多男生跟着一起起哄。 特邀来的报社记者扛着摄像机转换镜头,想将这群朝气蓬勃的学生全都收进镜头里。 坐在最前排的教育局领导笑起来,跟旁边的本校正校长说:“看来,现在不仅要学习好,还得长得帅,才能hold住全场。” 四十多岁的正校也是个开明的,笑得难掩自豪:“是啊,这可是我们共济的一块儿宝儿,指着他拿成绩,还得充脸面。” 教育局领导在一片呐喊声中“咦”了一声,问道:“这就是那个前段时间上报写针砭教育界文章的那个同学?” 得到校长的肯定答案,领导感叹:“少年可期啊!对了,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说白了,这么优秀的孩子都不应该在共济这种半私立学校,而应该在市重点三中才对。 校长:“这孩子是转校生,上学期刚转过来。” 顿了一下,校长也没遮掩,直说道:“之前来的时候还是硬插/进来的,学校也不知道是这个成绩,听说还落榜一年,休学半年,高考的成绩单我也看过,挺不理想的。” 教育局领导露出惊讶的表情。 校长想了想说:“上学期期末成绩下来后,我还特意去翻了这孩子的资料,是B市转过来的,应该是家里出现什么变故了,给耽误了。” 领导叹息了一声:“那真是可惜了。” 正校长知道些内情,露出点复杂的表情,随即赞叹道:“少年人,遇到挫折不被击倒,以后一定是个成大事儿的……” 校长跟领导聊归聊,各班的班主任却不能放任学生疯了似的乱喊乱叫,忙着组织纪律。 别的班还好,作为拥有团宠的三班,全班都像是放在油锅里煎炸了一样,不光女生尖叫,李显和周序带头的一帮大小伙子,吼得更是震天动地。 “啊!安泽我爱你!” 李显的大粗嗓门儿甚至盖过了一众发春的少女。不过,他一吼完这一句,四周静了静。 周序表情纠结的看他:“过了啊李显,别这么喊我家安安。” 班长叶小甜带领着一帮女生,也是忍无可忍的表情:“李显你真是够了!安泽是我们的!” 李显身高都要冲破一米九了,低头看着这帮围在自己身边的女生就跟看小矮人似的,一点也没有关于两性方面的意识,注孤生的反驳:“什么你们的,安泽是大家的好吧!” 三班这边声音最大,老薛虽然也暗自骄傲,没办法还得摆出一张严肃的臭脸,大吼着镇压学生:“都给我闭嘴!找抽了是吧!” 操场上乱成一团,站在树下,跟班级队伍有一点距离的三个男生里,田言掏了掏耳朵,不爽的骂道:“吵什么吵啊,太没见识了,哪有我们尤哥帅啊!这帮女生现在是不是都眼瞎了!” 景龙堵着耳朵,一脸的烦躁,骂道:“这他妈学校也有病,讲话拿个麦克风就得了,谁也不耳聋呢,非得他妈的接广播上,震死我了!” 唯一没有说话的是尤逾,他眼神好,个子高,即使隔了层层叠叠的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也能将主席台上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始终看着讲台,没抽烟,手里闲散的摆弄着打火机玩儿。 喧闹的声音逐渐被各班班主任镇压下去,等声音渐小时,他看到主席台上的瘦削帅气少年姿势洒脱的握着麦克风,扬起一抹笑,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害羞,却毫无拘谨之感,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说:“谢谢大家!” 安泽顿了顿,笑容阳光到不能再阳光了,末了还俏皮的补充了一句:“都要好好学习呀!” “啊!!!” “嗷~~~” 场面又要再度失控,尤逾觉得自己被那个明媚的笑容晃得要瞎了。 “妈妈呀,我要好好学习!” “我也要好好学习!” 离他们最近的四班后排几个女生哭天喊地的嚷着,还激动的互相抱了抱,然后拿出手机伸长了胳膊想给安泽拍照。 共济中学本来就什么素质的学生都有,手机方面管的并不严,甚至不少学生上课时候偷偷玩手机,老师也只是口头警告。 景龙的目光被那几个行动夸张的女生吸引过去,忍不住感慨:“至于这样吗?感觉她们像是在追星。” 田言嘴巴就比较损了,轻嗤了一声:“长得膀大腰圆的,比老爷们儿还粗壮,还有脸喜欢人家校草呢?” 站在后排的女生都是个子高的,有两个还有点胖,就比他抓住了攻击点。 田言本来就嘴损,对安泽还有一些偏见,看这几个女生这么追捧他,就忍不住出言攻击,但不知道他话中的哪个点触碰到了最近很敏感的糙爷们景龙。景龙扭着僵硬的脖子看他一眼,瞪圆了眼睛质问:“长得膀大腰圆怎么了,粗壮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喜欢校草了,喜欢谁还得评估自身条件吗?” “你哪一边的啊?”田言不可置信的看他:“大哥你有病吧!” 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是什么心理,马上说道:“你喜欢校花就喜欢你的,别瞎给自己加戏!” 被戳穿的敏感少年——景龙:“……” “不行了,看着太不顺眼了,这个憨批太高调了,你说你学习就低调的学习,长得帅你就低调的帅,这他妈,想抢校草名额是吧……”田言一脸忍无可忍,看向尤逾:“我要收拾他,尤老大。” 田言的意思是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恶毒的点子。 尤逾看穿了他眼睛里的期待,一开口直接给田言打击了。 他说:“你想跟他约架啊?那你得排队。” 什么? 排什么? 田言觉得他没听懂,或者是他的智商现在不够用了??? 尤逾自认为非常善良,很快为他答疑解惑:“你没听错,毕竟他现在人气很旺,无论你是想交朋友、还是想约架,估计都得排上个把月吧。” 停顿了一下,他又很淡定的表态:“没错,因为我是老大,那位,给我了个1号号码牌。” 田言:“……” 景龙:“……” 他俩:老大,你在说什么?而且你脸上想藏都藏不住的自豪劲儿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们解释一下? 没错,需要解释的像讲解物理大题那么详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同时更两篇,我有点精分了~晕~ 不过我终于有两章存稿了,爱你们呀~ 第009章 同样看安泽很不爽的还有操场西南角围成一小圈儿的男生。 安泽作为学生代表讲完话下台,坐在学校领带后面那排空椅子上,等待着等会儿再上台跟所有三个年级拿到奖助学金的同学一起合影照相。 等再次登台的时候,高三这边又是一阵欢呼。 “切!” 石勇亮斜着眼睛往台上看,手插着兜满脸郁结。 “行了,别生气了,亮哥,这小子怎么死还不知道呢,敢跟尤逾约架,等着被教重新做人吧。” 石勇亮身后的一个染了黄色头发的瘦小男生安慰他。 “你们说谁呢?谁跟尤逾约架了?” 一个男生突然问道,石勇亮和黄毛一起扭头,看到是尤可,脸上露出点复杂的表情。 石勇亮:“尤可,你真的跟尤逾是亲戚啊?” 尤可确定的语气:“是亲戚。” 见对方沉默,尤可又问:“谁跟尤逾约架了?台上那个?” 石勇亮沉重的点点头,其实他有点不确定尤逾是什么态度。从走廊回来后,他将整个过程仔细琢磨了又琢磨,始终有点不放心,他觉得尤逾那态度,跟以前真要收拾谁不太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大概就是要是以前,尤老大根本不会给你废话的机会,还约架?没等你开口就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了。 而他看着那个好学生,好像还挺有耐心的,反正是很不寻常的感觉。 他还想到了,那个安泽,要是一直不说时间,那是不是就不用挨揍了? 想到这里,石勇亮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靠”了一声,觉得好学生太他妈的阴险了。赶紧紧急的问道。 “尤可,那你能不能跟尤逾说上话?让他别被骗了。这个安泽长着一张乖乖脸,很有可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你让他给这小子个期限,不行的话就别管那么多了,直接收拾他!” 尤可默默的听着,没回答说的他问题,反而问道:“怎么,你跟这个安泽也有过节?” 何止是过节? 石勇亮恨不得吃他肉扒他皮。 不过他不能这么说,只是臭着一张脸,还是旁边的黄毛王俊乔替他回答:“是啊,这个安泽就是个欠儿逼,本来助学金其实有亮哥一个,现在谁不找关系,有关系那算你牛逼,你家里牛逼。偏偏他多管闲事写了个文章,还上了论坛和报纸,最后整的咱学校十来个助学金名额都换人了。” 王俊乔还努努嘴:“这不,咱们班掉下去俩名额,他们三班上去俩。” 他不说石勇亮办的事儿差劲儿,触及了道德底线,只知道站在朋友的角度一味地讲“义气”。不过虽然他这么说,石勇亮心里还是虚,忍不住去观察尤可的表情。 尤可认真的听着,然后很给面子的说了句:“这样啊,这人是挺有讨厌的。” 石勇亮松了一口气,他还挺想跟尤可搞好关系的。尤可是昨天来的转校生,他一进班级,前脚也刚到的尤逾就甩脸子走了,班级的门板被他摔得很响。那时候喧闹的十五班瞬时安静了,以为这个尤可跟校霸尤逾有过节,结果下课一聊,尤可亲口说,他跟尤逾其实是亲戚,可能有点误会。 至于什么误会,没人敢问,他也没说。 不过十五班的同学对尤可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刚来第一天,这个长得斯文秀气的男生就请全班喝了奶茶,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因为听王俊乔抱怨食堂饭菜吃够了,请他们去校门口吃了一家饭店。 被请吃饭的是以石勇亮为代表的十五班一小撮平时不学习混日子的男生,他们这群跟平时跟着田言和景龙混的那帮不一样。他们这帮没有田言他们那一挂有钱。这也是为什么石勇亮耿耿于怀的那一万块钱的助学金。 他有个血缘不太沾边的远房表叔,是本市一家知名出版社的老板,跟各个学校来往挺密切,他也就能借这点儿光,得这么点儿见不得光的小便宜。他的父母都是四处打工的,家里过得紧紧巴巴的,父母还偏偏挺望子成龙,给他送个聚集这么多富二代的学校,让他想不虚荣都难。 这也是才一天,他们这一小帮就有点围着尤可转的原因。 而尤可,显然也很吃这套,显得很讲“义气”的说:“找机会,我会跟尤逾说说。这人可真是,穷疯了。” “可不是嘛!”石勇亮瞪了眼睛口气极其冲的道:“我看他们一万块钱能不能花一辈子!” “别生气了,要是尤逾不收拾他,我就帮你出气。”尤可适时地安抚,笑着转移了话题:“咱们学校附近我看了,没有一家上档次的饭店,今天你们带我去食堂吧,等周休我请你们去吃一家正宗的日料,绝对新鲜。” 围着他的一小帮男生眼睛都亮了,王俊乔赞叹道:“太好了,我喜欢吃日料。其实昨天你请我们吃的校门口的饭店已经是最好的了,这你都看不上。” 尤可一身名牌,被六七个男生围拢在中心,心理泛起喜悦。 “嗯。”他露出介于嫌弃和矜持之间的恰当表情,轻微蹙着鼻子:“环境太差了,我有点受不了。” “尤可,你的鞋是x牌是今年秋天推出的限量款吧?不是说排队都买不到吗!可真酷!” 一个男生说完,其余的几个人开始围绕他的穿着猛夸。 安泽上学期期末就被拉进了学生会,还是负责卫生这块儿的风纪长。 开学典礼还没结束,学生会的负责老师就在群里通知,让安泽带着几个风纪员留下检查各班级的卫生。 所以安泽几乎是踩着上课的铃声回班级的,一进班级,就被李显几个冲上来爆拍了一顿。 “安安!” “帅!” “我泽哥就是我泽哥!” 就这几个字,几乎被他们班同学没人说了一遍。 安安笑着往回走,远远的就看到最后一排那几个人怪异的眼神。 田言伸出手指捅了捅景龙的胳膊,眉头皱得都要陷进眼眶里了:“哎?我就很纳闷儿,一个男的,女生喜欢也就算了,他们班男生跟着凑什么热闹,是不是太奇怪了点儿?” 景龙一边给校花发微信,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哦~可能是人格魅力吧……” 田言想把他脑袋拧下来! “发吧发吧,发多少也不可能喜欢你!”田言恶毒的说:“而且,蒋晴晴也不算校花了,昨天晚上被新来的高一小学妹顶下去了。” “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了!” 他这话景龙非常不爱听,憋着气儿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听过吗?拜托你不要见识那么短浅,只看眼前!” “我去!头一回看到你有‘见识’,还他妈是用在泡妞上了!”田言被他的“邪教”理论说得有点上头,反怼道:“我劝你省省吧,女生都这样,你越上赶着她越不可能喜欢你!你学学尤哥,冷着脸酷几天,没准蒋晴晴就喜欢你了!” 景龙:“你滚!” 田言看他一脸为爱疯魔的表情,牙有点酸,忍不住说:“差不多得了,哥们儿,放弃吧!咱哥儿几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你嘛,你不就喜欢漂亮的嘛!换个人追!我看高一的小学妹就不错,长得清纯可爱还年轻!” 景龙:“要追你自己去追!别跟我说话了行吗?没看我忙着呢吗!” 罢了,他又盯着手机低着头补充一句:“晴晴不一样,我不是喜欢她,我是……爱上她了。” 田言:“……” 沉默了两秒,田言拉着凳子凑到尤逾附近,问:“尤哥,想吐吗?” 尤逾要笑不笑的,伸出长腿抵住田言还要靠香香证里近的凳子,答得很真诚:“有点。” 景龙无语的看他俩一眼,非常想手动将这两人的嘴缝起来。 不过算了……他没时间,还得跟女神聊天呢! 鄙视这两个单身狗! 田言见再怎么撩拨景龙都没反应,就将头彻底转向尤逾这边,他笑嘻嘻的看着正往回走的安泽,又问了一遍:“老大,你说咋都喜欢他,是这三班同学集体眼瞎,还是我瞎了?” 田言嘚瑟的翘个二郎腿,等着他尤哥给他来个神助攻。 结果,尤逾塌着眼皮看他一眼,视线又缓慢的转到走到跟前的晴朗少年脸上,然后停住,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你瞎。” 田言:“……!!!”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告辞! 第010章 关于尤逾没穿校服这事儿,老薛将任务交给了班长叶小甜。 叶小甜直接将老薛的短信粘贴到了群里,附赠一条:“我不敢跟他说话啊。周序,我看你昨天跟他讲话了,你帮我告诉他吧,让他把衣服尺码和钱都发给你,你再转给我。” 周序:“为什么是我?我也不敢!!!” 叶小甜:“反正不能让安泽问,我怕他俩打起来。” 周序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自己的小命就一点都不重要了吗?:“……” 手机一直震动,安泽扫了一眼班级群,看到这段对话。刚刚上楼前,学生会老师还特意找他说了几句话,老师一脸愁苦,跟他说:高一的时候尤逾就不爱穿校服,你告诉你们班班主任,不是光买了校服就行,得让他天天穿……尽量天天穿,不穿的话,跟其他同学一样扣分。 安泽还没告诉老薛呢,就见周序两只胖手伸进桌肚一顿稀里哗啦。 很快,他从桌肚里掏出昨天贡献给尤逾的那包进口饼干,只不过昨天的是巧克力味儿,今天的是蓝莓味儿。 周序僵硬的扭过身躯,暗自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那包饼干放在尤逾桌子上。 尤逾正低头翻手机,听到动静抬了下眼皮。 周序一被他注视,感觉血流速度都降低了,勉强挤出个笑容说:“尤、同学,请你吃饼干。” 尤逾面无表情:“拿开。我不吃蓝莓味儿的东西。” 没想到竟然倒霉到这种程度,这种饼干有六个口味儿,而他今天就剩下这个蓝莓味儿的!周序在心里使劲儿捶了自己一顿,飞快的拿走饼干,说:“我还有熟板栗、柿子饼、巧克力、干果……你想吃什么?” 他一口气报了十几种零食,尤逾等他说完,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有点冰:“说完了?” 周序感觉自己腿有点儿发抖:“你要是都不喜欢,我、我、我明天还能带别的吃的……” “我什么也不吃。”尤逾语气有点不耐烦了:“以后别跟我说废话。” 安泽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也觉得周序这废话确实有点多。 照他这个速度,尤逾这学期结束估计都穿不上校服。 安泽侧身回头,一边将自己手机掏出来,对上尤逾挑起的锋利眉尾,直接将手机放他眼皮底下,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加微信。” 尤逾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要微信的,有点想笑,又暗自压了压唇角的弧度,挑眉问:“怎么,要微信告诉我时间地点?” 安泽面色如常,隔着一张桌子,倒是没跟他剑拔弩张,很平静的口吻:“先加,把校服尺码和钱给我发过来,我过几天告诉你时间地点。” 尤逾的手机本来就在手里,只是用大拇指轻按解锁,一边打开微信界面,一边问:“同学,你不会是想鸽我吧?” “不鸽你。”安泽想了想说:“天天穿校服就不鸽你。” 尤逾:“?” 安泽:“开玩笑听不出来?” 尤逾:“……” “放心吧,同学。”安泽定睛看他,有点无奈的说:“约会不能跟你约,约架还是要约的。” 尤逾看着他一双杏眼眼角下垂,不露凶光的时候好像真比女孩儿看着还温柔,嘴角忍不住往上吊,像是开玩笑的说了句:“你要是真害怕,约会也行,全看你。” 安泽觉得这人脑子好像有点问题,长得就奇奇怪怪的,好好地黑头发染白了,是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早衰啊…… 还是看他很不顺眼,特别是他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那双眼睛像是酝酿着坏水似的……安泽强迫自己正常点,别戴有色眼镜,平和的扫了尤逾的微信,点了添加。 收了尤逾的钱,安泽直接转给了负责校服定制的老师,顺便告诉了尺码。然后私聊了下叶小甜,告诉她校服的是完事儿了。 叶小甜:“!!!” 老师那边回复很快,让他大后天来取。因为尤逾的尺码在男生里也算是偏大的,学校没有库存,需要厂家寄过来。 “大后天,行政楼1楼104教室取校服。” 安泽侧着身通知尤逾,没听到答复,也没在意,转过身放好手机,刚好上课,英语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来。 高三的各科都进行到了复习阶段,三十多岁的女英语老师带领大家开始复习之前,提问:“有谁能背诵我们上学期要求背诵的《傲慢与偏见》的开头吗?” 没人举手,教室里同学一个个安静如鸡。 田言和景龙两个都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暗地了。尤逾在刷手机,看今天晚上私人举办的那个摩托赛的信息。就听老师叫了安泽的名字。 尤逾抬头,正好看到少年站起来,起身的动作略微迟疑,脊背笔直,腰线线条向下收进蓝色的校服裤子,起身的时候能看到细瘦腰间的柔韧弧度。 全班没人举手。 安泽也没举,但他被叫起来了。 英语老师甚是和蔼的看着他,眼神里难掩对爱徒的欣赏之情,鼓励的语气:“安泽试试吧,能记住几句背几句。” 安泽的名字被叫出来的时候,底下就有人偷偷笑了。大家都猜到了。 “It is a truth universally acknowledged that a single man in possession of a good fortune must be in want of a wife.” 尤逾眼睛还盯在面前的这截腰线上,猝不及防听了满耳朵的标准的流利英音。 他虽然学习不好,但好歹也是在国外混过半年的人,英语不说特别地道,也能辨别出别人说的是好是坏。 而坐在他前座的这位好同学,不仅流利,发的音还是素有庄严绅士之称的标准英音。 少了儿化音的英文由少年干净清朗的嗓音说出来,语调更平稳,却更有顿挫感,入耳简直像是老式磁带里才有的本土英国腔。 尤逾心想,这人还不是一般的优秀呢,光听这发音就知道,如果不是在国外待过,就是家里给请了纯英国人的私教。 安泽背了一段,自动的停下。 其实下面还会,不过不想臭显摆。 然而,即使这样,班级同学也给了雷动的掌声,笑着起哄。 英语老师挺满意,夸了两句就让他坐下了。 安泽翻开书本,开始跟着老师一起复习,热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清隽如画的眉眼。他不知道,他身后的男生,用手撑着下巴,姿势慵懒,目光一节课都在他身上打转。 中午午休,尤逾第一个走出教室。 周序警惕的瞪着田言和景龙也离开了,才问出憋了一节课的问题:“约架?约什么架?” 安泽不想告诉他:“不吃饭了?去晚了抢不到了。” 显然此刻吃饭对于周序来说都不是大事儿了,他一直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直到吃完饭往教室走。 安泽被他烦得没办法,跟他简单的说了事情经过,然后看周序的胖脸已经面如死灰。 “完了,完了……我不是让你别惹尤逾吗?” 听他跟个鬼魂儿似的嘀嘀咕咕,安泽拧眉问:“不然怎么办,让他们七八个人围殴一顿?” 周序哽了一下,冲他低吼:“那也比跟尤逾单独约架强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恐怖!” 说实话,不太知道。安泽觉得一碰上尤逾的事儿,他跟周序之间的默契就用完了,全然没法理解对方的思路。不过他也知道,周序是关心他。 “道歉,回去我替你跟他道歉。” 周序眼中迸射出光芒,攥紧了拳头,一想到还得跟尤逾说话,瞬间又有点泄气,有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 “用不着啊。”安泽着实惊了一下,警告他:“你别管,你要是真去,我就生气了。” 周序瘪瘪嘴,失魂落魄的样子迈着脚步,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抱怨:“安泽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我都告诉你别让你惹他了,听说尤逾从小练格斗,练拳击,你练过啥?” 他练过舞蹈。 不过算了,他还是闭嘴吧。一会儿把小胖子气抽了。 回到班级的时候,安泽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尤逾。 尤逾的头像是一个银色头盔,两侧带着黑色闪电纹,安泽认识,是一个挺烧钱的头盔品牌。 蹙着眉点开尤逾的信息,看到几个字:好同学,帮我跟老师请个假,下午不来了。 “……” “自己请。”安泽打完这三个字,把老薛的微信名片甩过去。 有病吧,没有老师微信吗? 景龙和田言不能帮啊? 他们很熟吗? 还有……什么叫“好”同学? 第011章 从国外回来已经两天一宿了,尤逾还没回过家。尤学辉昨天打过来一个电话,就再没动静了。 尤逾轻“嗤”一声,站在学校门口点了根烟,拦了一辆出租车。 尤学辉住的地方还是半山腰那栋老别墅,建筑年份不短了,家里的先进设施和精致装修倒是紧跟着时代潮流。 尤逾一直让司机开到院子里,门口的保安看到他很惊讶,特意出来叫了声“少爷”,才赶快按开电动铁门。 等他下车的时候,被保安对讲机通知过的管家王姨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他了。王姨看到他的时候有些动容,想伸手碰碰他却又半路止住,谨守本分的停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只用泛湿的眼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他,好像只用看就能看出他这半年来生活有没有受苦一样。 “王姨。”尤逾主动上前一步,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揽上他的肩膀,刚要安慰几句,就听到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尤逾回来了吗?快去叫厨房准备吃的,他不是爱吃虾皇饺和三宝乳鸽吗,正好今天的虾新鲜,让厨房赶紧准备着……” 尤逾见到王姨时脸上露出的那一点儿温情瞬间被打散,锋利的眉宇间凝聚着暴风雨,他表情阴鸷的扶着王姨的肩往屋里走。 到门口时,堆着满脸笑容的姚如兰就跟尤逾撞了面。 “小逾,你可回来了,家里上上下下全都很想你。”姚如兰一身香家黑白连体砍袖连衣裙,样式简单大气,人也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有个成年儿子的女人。 她的样貌属于时下较流行的网红脸,大眼睛,尖下巴,眼角一弯就是很勾人的媚态。但她此刻盈满笑意的望着继子的时候,得到的是厌恶的一瞥。 尤逾放开王姨,双臂环胸,即使站在台阶下方,也难掩聛睨的态度。 他冷冷的说:“第一,别这么叫我,我们没那么熟。” “第二,别他妈一副主人的态度,就算尤学辉跟你领证了,这个家也轮不到你说了算。” “第三……”尤逾看到女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自己反而勾起嘴角,嘲讽的说道:“离我远点。不止你,还包括你那个儿子!我没跟你们开玩笑,惹了我,我就能让你们鸡犬不宁!” 说完,尤逾无视女人的存在一般,轻哼一声从她身边走过,完全是一副这个家主人的气势和姿态,虽然可能他并不太想回这个家。 姚如兰站在入户门门口的台阶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边几个佣人一直等尤逾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才敢小声的安慰她。 “夫人,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是啊夫人,生气容易引发肠胃病,您昨天晚上还胃疼了。” “……” 几个佣人小心翼翼的劝着,语气里尽是关心。可是姚如兰知道,这些人再劝,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没有人敢说尤逾一个“不”字。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是得体大度的笑容。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生气呢。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跟个孩子计较吗?小逾他出国这么久,想家了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嘛,我们都要多包容一些。”说完,她扫视了四周的佣人一眼,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该干嘛的去干嘛,去个人告诉厨房准备吃的,其他的人上楼看看大少爷需不需要帮忙。” 姚如兰恢复了她一贯的高傲笑容,吩咐身边一个人:“去,帮我把手机拿来,我给先生打个电话。” 另一边,王姨跟着尤逾到了楼上,一边走一边说:“房间都给你收拾出来了,新换的床品,还熏了你喜欢的草木香,昨天就听先先生说你回来了,怎么没回来?” “跟朋友出去了。”尤逾将自己收藏的一些小东西装进一只黑色登山包,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收纳袋,随手塞了几件衣服进去,又说道:“我去我自己的地方住了。” 王姨愣了一下,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后说:“那也不用装冬天的衣服吧,总得时常回来看看,而且你跟先生说了吗,他同意你搬过去了?” “没说,也不用他同不同意,他结婚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啊。” 尤逾的语气非常嘲讽,听得王姨一下子就缄默了。她算是看着尤逾长大的,她来那年,正好是尤逾七岁,刚失去自己亲妈那一年,虽然雇佣的关系总是差了那么一层,不比亲情,但尤逾除了一个不在本市的小姨还算亲厚,跟父亲这边的亲戚走动的都不近,加上每日相伴照顾,自然而然的比那些名义上的亲戚关系还要亲厚一些。 这也是王姨如此心疼他的原因。 “别搬了,少爷,你一个人出去住就算有人照顾,也没有那么妥帖顺心,我不放心。”王姨伸手拽住他手里的袋子。 “有什不放心的,我在国外也是这样一个人,过了半年过得不也挺好的。”尤逾收拾完,看了一眼被精心收拾过的舒服床褥,选择抽了把椅子坐。 王姨的语气和目光还会毫不掩饰的担忧:“出去上学时迫不得已,跟在国内怎么一样。你是因为新……夫人才非要搬走的吗?” 卧室的们虚掩着,几个佣人刚被打发走了,王姨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压低了声线。 尤逾手伸到裤子口袋,摸到烟盒棱角的时候又收回了手,他对着王姨洒脱的笑笑:“怎么可能,她有那么大的能耐吗?就算没有她,我也会搬。而且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王姨你可能不知道……”烟瘾犯了,尤逾拿起书桌上一直中性笔,用指节捏着来回转动,低声笑:“我爸答应过我妈,我18岁之前都不跟别的女人结婚。” 王姨露出吃惊的表情。 尤逾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眼底尽是嘲讽:“尤学辉是一个多讲诚信、重诺言的人啊。” 所以,他一到18岁,就多一年都不能等,马上跟个女人结婚。 所以,他18岁以前,就只是跟各种女人瞎搞而已嘛。 王姨嘴唇嗫嚅两下,到底是不能评判主人的任何事情,千言万语只化为唇边的一抹叹息。 “走了。”尤逾将登山包甩在身后,拎起收纳袋,对王姨说:“王姨,谁要是对你不好,或者在这儿呆的不顺心,就去我那,我给你发工资。” 王姨被他这两句话说得差点掉下眼泪来,强自忍耐也湿了眼角。一方面感动于少年感念旧情,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主人家重组新家,本来就从小丧母的他现在独自一人搬走。 尤逾的东西不多,穿的用的很多都在国外,他回国之前已经交代跟他一起过去的保姆和司机将东西直接寄到他的新居,是从还没回国,他就已经决定搬出去了。 “那少爷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你的屋子我每天给你收拾。” 王姨一边悄悄按去眼角的湿红,一边说道,还伸手要帮他提袋子,被尤逾错过身拒绝了。 尤逾环顾了一下自己住了18年的房间,眼底的有些暗沉:“不用收拾,谁喜欢就给谁住吧,我以后都不回来了。” 尤逾出门,没再回头看一眼。 走下楼梯,姚若兰刚放下手机,堆着满脸笑意仰头看着尤逾,语气是喜气洋洋的热络:“我给学辉打过电话了,他说一会儿忙完了就回来,跟咱们一起吃晚饭……” 尤逾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好像不仅没看到她讨好的笑容,也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 王姨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想说什么还没等开口,前面背着一个包拎着一个包的高大少年陡然停下脚步,侧过身,冷冰冰的眼神看向站在古董花瓶旁的姚若兰,话却是对王姨说的。 “不用送了,王姨,我骑摩托走。你照顾了这个家这么多年,其他人也是,要是有人苛待你们,随时给我打电话,就看看我能不能将这个家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谁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姚若兰脸色煞白,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也不敢说半句话。 她早就听说,尤学辉的独子,骄纵癫狂,谁也不敢惹。 说白了,就像一条没栓链子的疯狗,看谁不顺眼就咬谁。并且人家有那么一个厉害爹在,咬了谁,你也得自认倒霉。 姚若兰知道自己在尤学辉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她之所以能够击败那么多挤破脑袋都想嫁进尤家的女人,不是因为她长得比那些女人好看,也不是因为尤学辉爱她爱到非她不娶。而是因为她最乖顺、最识时务,最拿捏的好自己的位置。除此之外,她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肤浅,那么一点恰到好处的不灵光,这些,都是一个成功男人放心娶她进门续弦的重要原因。 姚若兰心里清楚地很,因此,她也知道,这偌大的尤家家业,无论尤逾再嚣张、再疯狗,最后也只能是他的。 而她,和她儿子想要依附住这棵大树,只能拼了命的讨好尤逾。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了日更来了,错别字都没检查我就发了,不行了,一宿没睡我得睡了,等我起来再改。么么哒~ 第012章 尤逾刚回到曲水小筑,王姨吩咐的保姆就过来了,打算帮他把房子彻底收拾清扫。 曲水小筑是他名下的房子,位置在市中心,离学校也就十分钟的车程,是个二百多平米的一楼公寓,除了阳台,还带个小庭院,之前景龙和田言他们不去夜场的时候,就来他这个房子聚。烧烤开趴都方便,最主要的是没有大人突然回来。 房子虽然空了半年,但一直有人定期打扫,因此这次清理起来也快。 尤逾不喜欢跟保姆待在家,就到小区门口的一家高档西餐厅自己吃了个饭。吃完饭,他坐着翻出朋友给他发来的关于今晚那个私人摩托车赛的信息。 赛道是私人企业的,标准却直逼国际二级赛道,他出国之前那一段时间挺迷塞车的,还特意关注过当时这个还没正式开放的赛道。想想觉得很久没玩了,他就让朋友给他随便报了个名。 报名这么随便,当然因为比赛也是私赛。 朋友转发的比赛简章写了关于奖金、预赛和决赛等等信息,文字热血激情,不过也只能吸引吸引缺钱的人或者愣头青。像尤逾这种,他就是去跑着玩玩,顺便看看有没有能激起他兴趣的对手。 又喝了杯咖啡,看时间差不多了,尤逾才起身准备走。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朋友发来的比赛验证,名字还不是他的,朋友以为他还在国外,找了点关系用其他人身份给他办的。 他看着验证上“王明”两个字,轻笑了一声,还真是俗呢! “尤哥,等你回来找我喝酒啊!”朋友发来。 “等着。” 尤逾在手机上打字,没说他已经回来了,一边推开门,走进缀满灯火的夜色中。 其实他挺不喜欢跑夜场比赛的,晚间的时候,他的视力不太好。 “比赛验证。”入场门口一个小年轻拦住他。 尤逾拿出手机,面无表情的将手机里的照片递过去。 “王明?” 入场负责验证的男人有点惊讶,读完这个名字狐疑的去看他,怎么都觉得他的气质和这名字太不般配了,然后又看他的酷炫的银黑色摩托…… “你这比赛验证上没有名字啊。”男人说:“看看你的身份证吧。” 头盔下的尤逾已经很不耐烦了,他的目光冷冷的,刚要掉头往回走,就见旁边一个走过来的女生,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责备道:“哎呀,看什么身份证啊,你当自己警察呢。” 女生画着浓妆,挺漂亮也挺自信那种,看不出年龄是十七八岁还是二十几岁,却能看出她看向尤逾的目光晶亮的异常。 “帅哥,加个微信呗。” 尤逾目光冷冷的,看着依然挡住自己路的女生:“你挡我路了。” 尤逾入场后,那男生一脸纠结,憋着气问:“你们女生就非得喜欢这种又硬又冷的男的?” 女生目光一直追随到那道高挑劲瘦的身影看不见了,还痴迷凝望着那个方向,说:“你懂个屁,我们是单纯的喜欢这么帅的!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又硬又冷,‘硬’应该没错啦,冷就分对谁了……” 男生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不苟同的摇摇头。 准备,热身,换装备,熟悉车道等一系列的程序进行得很快,只是场上人很多,一阵一阵的尖叫简直要掀翻了赛场。 尤逾抽完烟上场,觉得赛场的照明程度还可以,握着车把全神贯注的时候,听到看台上人群里的尖叫。 “七号!快看七号大摩托!” “七号小哥哥好帅!” “……” 尤逾也不明白,他带着头盔呢,这帮人喊个屁啊! 他前面的外车道车手更不明白,没忍住回头往他这边频频看。 枪声打响的时候,尤逾的银黑色摩托像是利剑一样冲了出去,耳边只余下呼啸的风声和摩托的轰鸣引擎声。 没什么意外的,他得了小组第一。 然后靠在休息区长椅上吸烟,对一些上来搭讪的女生始终木着脸,多一个字都没有。 等其他小组也比完了,成绩公布,他的名字果然又是第一名。 掐了烟,尤逾拿起头盔准备走,有点后悔来这一趟。 “等等,你要去哪儿,前三名选手上台领奖。”有人站在门口拦着。 尤逾抬眼皮看他一眼,单手勾着头盔继续往前走:“我不要了。” 那人“呵”了一声,以为他不知道奖品是现金,便强调道:“是现金奖金啊兄弟,三万块呢!” 尤逾被他拦下,挺住脚步,眉宇间已经染上不耐烦的神色,语调的温度也降低了下来:“我说我不要了。” 拦着他的男人愣了愣,脸色也沉下来,强硬的说道:“不要也不行,不能走,还有明天的决赛呢,我们老板会跟你们几个成绩好的单独谈,带着你们一起发财。” 尤逾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扫视了一圈,发现七八个长相凶悍的男人都在维持赛场秩序,有的在盘问其他选手问题。 这是碰上想拿他们赚钱的人了呢。 尤逾在男人逼视的目光下,转身,又坐了回去,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男人也是个精明的,眼神始终若有似无的注意着这边,他总觉得尤逾不是个说两句就能听话的人,而应该是个茬子,一抓就扎手那种。 没一会儿,一个平头的瘦小男人走了进来,众多的打手簇拥着他走到中间的位置。 他居高临下的环顾一周,然后满意的冲尤逾他们几个点点头,发表了一番单方面的讲话。 “……总之,以后有熊哥带着你们发财,你们只需要干你们的老本行,专心跑,尽情跑,既开心还能赚钱,只有听话,熊哥救恩能够带你们走向不一样的巅峰人生!” 尤逾跟其他几个赛车手一起,听完了熊哥声情并茂、把自己都感动到不行的短暂演讲,然后就到了发钱的时刻。 第一名三万,第二名两万,第三名一万。 熊哥亲手拿着三叠红票子交到尤逾手里的时候,语气和眼神都透露着寄予厚望,他拍拍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半头的尤逾,堆满笑意说:“明天决赛的冠军奖金是十万,跑完直接跟我签合同,加油!” 尤逾接过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要笑不笑的眼神,突兀的问了句:“什么时候上台?” “马上就安排你们上台。” 熊哥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显然很高兴,热切的望着尤逾,说:“等会上台不要拘谨,你们可以想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尽量励志点、热血点,给自己积攒点人气,以后观众也舍得往你们身上压钱……” 尤逾勾着嘴角点点头。 熊哥满意的大手一挥,让他们上台。 台上,几个人都摘了头盔,主办方还特意请来专业的团队给他们拍照,领奖台上的灯光打得台上的人像是站在光束里。 尤逾还没站定,场上就尖叫就像浪潮一样涌起,一浪压过一浪。 “第一!第一!” “七号帅哥太帅了,湿了湿了!” “……” 喊什么的都有,也不怪台下的人这么激动,实在是尤逾的造型太酷,一米八五的高挑身材,肩宽腰窄,动作间绷紧的皮衣包裹的肌肉线条尽是力量感,还有那一头耀眼的银发,让人除了尖叫发不出别的声音。 尤逾被尖叫声和灯光包围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上午学校的开学典礼。 “好学生”站在台上的时候,底下也是一片追捧的浪潮。 尤逾不自觉笑了下,又成功掀起台下尖叫的有一次高/潮。 麦克风被送到手里,尤逾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他们浪费,三叠红票子使劲儿往麦克上一磕,绑钱的纸条断裂飘落。 赛场逐渐安静下来,赛车迷们热切的望着他,熊哥也给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他轻勾唇角,露出一个不算善良的笑容,对着话筒说话。 “赛方不允许不领奖金,那就请你们喝汽水好了,合约我就不签了,你们签不起我。” 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尤逾已经扬臂将钱撒了出去。 三万块钱不多,三百张红钞票却被晚风吹得很散。人群里响起哄叫,有人急着去抢钱,有人拿出手机往前冲想拍一张照片,人们拥挤踩踏,堵住了熊哥和一堆围着他的打手。 尤逾从容的下台,扣上头盔,找到自己的摩托,头也不回的开往夜色深处。 第013章 考虑到两个发小在学校上晚课,尤逾比赛的事情谁也没跟谁说。 他也没当回事儿,除了没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有点遗憾,当众打了那个熊哥脸这事让尤逾还挺惬意的。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昨晚赛车场上的照片在学校论坛里纷纷扬扬的被爆出来,有他比赛之前在等候区吸烟低头吸烟的,有赛场上风驰电掣看不清脸的,最多的,就是他站在高台的光束下,扬手撒钱的。 尤逾迎着清晨的朝阳上学,将摩托车停在学校的停车区内,下车摘头盔的一连串动作利落潇洒,惹得旁边的同学频频侧目。 不过他很小的时候就对各种异样的目光免疫了,刚走到教学楼楼下,他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是“尤学辉”三个一点也看不出关系的姓与名的组合。 铃声响到地四次的时候,尤逾才慢条斯理的接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是他老爹万年不变的平稳声调,没有指责,也没有疑问,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回国的各项事宜已经办完了,我也跟共济中学的校长打过招呼了,要是再有什么问题你再说。你要是不回家住的话,这几天来我公司一趟。” “上课,没时间。” 尤逾果断拒绝。 那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又传来尤学辉一成不变的语气:“那你就好好学习吧。本月26号,我的婚礼,你要来的话,跟助理提前说一声。” 电话挂断好几秒,尤逾才露出一个“简直了”的嘲讽表情。 不过内心已经无感了。即使他骤然回国扔下M国学了一半的学业,即使两人半年不见,即使他一声不响的搬出去,更多的即使,尤学辉都不会表露出一点惊讶,也不会愤怒,只会平静的让手下的人处理他弄的烂摊子。 尤逾有时候觉得,他跟尤学辉绝对是这世界上最陌生的父子了,要不是亲子鉴定的报告摆在那里,俩人谁都不会信彼此之间竟然有血缘联系。 就这样,田言和景龙天天嚷着羡慕他,说亲爹给钱花,还不管他,简直是从出生起就是人生赢家啊。 不过他们看不到的是,从他妈没了那一年起,每年的除夕夜都只是家里的管家王姨陪他一起过的,至于尤学辉,却是定期打了大笔的钱过来,不过他人在哪儿,尤逾是真不清楚。 尤逾觉得有点可笑,自己在这上面浪费脑细胞干什么。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见景龙和田言脑袋凑在一起拱在书桌里。 尤逾路过的时候在他俩脑袋上各拍一下:“干嘛呢?拱一起抢食呢?” 田言他俩下了一大跳,刚要开口骂,听到他的声音,霍然抬头。 田言:“老大,你火了!” 尤逾在自己靠窗的位置坐下,看了一眼前面穿着干净校服的男生背影,语气漫不经心:“嗯?” 景龙已经站起来,两步走了过来,直接将手机怼到他眼前。 “尤哥,你也太不讲究了,去比赛怎么不叫上我俩。” 尤逾垂眼扫过手机屏幕上那张自己照片,微微挑眉:“怎么还传学校来了?” “我才要问你怎么回事儿!” 景龙站在他桌子旁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随后又想到尤逾的脾气,将怒火转化为悲愤的问道:“怎么出趟国回来就不带我俩玩了,你自己去私赛有意思吗,都没人给你呐喊助威?” 尤逾轻哼一声:“给我呐喊助威的人多了去了。” 景龙:“……” 不过这倒是真的,看传到论坛的那几张照片就知道昨晚他有多骚了。 “你靠边点。” 田言一脸嫌弃,直接拖着凳子过来,将挡在中间的景龙拽走后,才眼睛亮晶晶的转向尤逾:“尤老大,快告诉我,昨晚到底是怎样一个骚操作的传奇故事,你这撒的是多少钱啊?” 看他一脸八卦,尤逾也懒得解释,三言两语做了个概括。 “奖金。三万。不想要,就撒了呗!” 田言:“……” 景龙鼻孔都被他的骚得扩张了,只能竖起大拇指,赞了声:“骚还是我尤哥骚!” “谁传的照片?”尤逾问。 “传的人多了,昨天好几个逃课去看私赛了。”田言一脸郁结,抱怨道:“尤哥你真的过分了,为什么不叫我俩一起啊,多久没看你骑摩托了,那么多人都跑去看了,我俩竟然错过了。” 尤逾露出一点笑:“想看的话,今天放学让你家司机跟着开,给你看个够。实在看不够的话,哥允许录像,回家接着看。” 田言闭嘴了,一句话都不想再跟他多说。 景龙手机里弹出两条消息,他一看就咧嘴乐了,将手机又推到尤逾面前,说:“看,尤哥,晴晴昨天也拍到你了,是不是比别人拍的都好,你看这构图,还有脸上灯光和角度找的……” 还没等尤逾发表看法,田言就一把将他扯了回来,并忍无可忍的警告他。 “你可闭嘴吧你!” 早自习的预备铃在这一刻响起,周序从后门冲进来,看到尤逾他们几个的时候,猛地刹停脚步,冲他们露出一个堪称乖巧的友善微笑。 然后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全身的肉肉瞬间又软了,瘫在凳子上像个死尸。 安泽抬起专注于书本的目光,侧头看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伸手在兜里掏了一下,然后往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一块儿糖。 周序看到那块儿糖的时候,眼睛诈尸一样亮了一瞬,然后又寂灭回去,气若游丝的说:“安安,我没有力气打开。” 安泽没说什么,给他利落的撕了糖纸,重新递过去。 后面却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 周序被惊得糖块掉进了嗓子,差点没噎死,猛地咳嗽了两下,彻底精神了。 “好同学。” 身后突然传来尤逾的慵懒的声音,他不光叫,还伸出食指敲了敲安泽的肩膀。 “也给我一块儿糖呗。” 安泽先是没动,等到周序忍不住用惊悚的眼神瞄他,他才又将手伸进兜里。 “你应该不喜欢吃。”安泽淡淡的说道。 尤逾在他俩后面勾起嘴角,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会,我最喜欢吃糖了。” 安泽侧过身,扭头看他一眼,也勾起嘴角,不过笑得有点意味不明。 在尤逾还没琢磨透他笑容里的意思,他的面前就多了一块儿糖。 安泽将糖放到他面前,嘴角微微往上吊,左边脸颊就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儿。 他眼睛晶亮,说:“蓝莓味儿的,最后一块儿,用我也帮你撕开吗?” 尤逾:“……” 这小子长得跟个小白兔子似的,单纯又良善的样子,倒是挺记仇。 尤逾没生气,嘴角的笑容扩大,竟然纵容的说道:“不用了好同学,你太善良了。” 周序其实挺想将自己嘴里这块儿吐出去给他的。 听出他的讽刺,安泽挑挑眉,没在意,回过身,正好上课的铃声响起。 一上午的时间,尤逾翻着手机,打了一会儿游戏,快中午的时候刷到关于自己的消息。 还是昨天晚上赛车场上那些照片,也不知道本校是去了多少个学生,竟然拍了这么多照片,在学校的论坛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论坛上被顶到最高的那篇文章得题目是:历届共济中学只出了一个的帅爆了A爆了富爆了的男神——尤某。 配图就是那张他扬手撒钱,站在高台光束下一头银发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五官立体,嘴角微微上钩,眼神带着点儿不屑,笑容带着点儿轻蔑。 底下的评论有几百条,全都是高中女生们土拨鼠尖叫的状态。 作为话题主角的尤逾本来是没打算看的,他真的是不经意间点进去,然后看到了最上面一条点赞最多的评论,内容是:“这才是男神好吗!!!谁帅?谁帅!” 底下有一张需要加载的图片,尤逾点开,看到的就是安泽站在阳光下主席台上演讲的照片。 尤逾轻哂:这帮人,竟然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昨天晚上,他站在高台上的时候,瞬间想起的,也是安泽这张照片里的样子。 尤逾捏着手机,眯着眼,聚精会神的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又翻看了好几页的评论,也挺想知道,他跟安泽,谁更帅。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帮完全丧失理智、只沉迷于美色高中生们并不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尤逾看出来了,“好学生”单凭一张脸,就跟自己受欢迎的程度差不多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么么哒~ 第014章 “今天是星期三,学校食堂炖小排骨和糖醋丸子” 周序作为一个吃货,自诩是专业的。他不仅清楚校外一条街上的各色小吃的品目和口味,连不常光顾的食堂,从星期一到星期六的早中晚菜单明细都深谙于心。 还没下课,他就自顾自的嘀咕一句,引得正听课的安泽侧目看他一眼,嘴角抽了抽。 到食堂的时候,前方已经是一片人山人海了,周序将水杯塞给安泽,说了声“占座”,就像个胖泥鳅一样滑了出去。 安泽:“……” 找了个醒目的位置放下水杯,安泽抬头看了一眼,各个打饭窗口已经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周序了。 在食堂打饭和占座的分工安排上,从安泽转学来的第一天起就确定了。虽然安泽个子更高,看起来有优势,但是食堂打饭靠的是行云流水的人群穿插技巧以及打饭窗口报菜名的嘴皮子,这些显然周序从未棋逢对手过。 有一次安泽实在不愿意干坐着等,强行跟周序换了任务,自己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的时候,周序对着他打的那几个毫无水准的素菜简直要流泪了,后来周小少爷真的不能勉强自己的口腹,吃完食堂又拽着他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还在他耳边幽怨的碎碎念了一整个下午。 后来,安泽不自己带饭的时候,来食堂就再也没跟周序抢过。 安泽心安理得的坐在食堂的蓝色座椅里,脑海里自然流畅的回忆最后一节物理课老师下课前留的物理大题。他微微垂着头,纤长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划着,没注意到附近的来人。 “安泽,就你跟周序俩吧?”李显端着托盘走过来,张口问完,没等到回答就要一屁股坐下了。 安泽抬头,先是看到李显,然后看到他身后的尤逾。 “同学,这有人了。”尤逾轻飘飘的说。 李显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一愣神,然后看到尤逾,脸色变了变,条件反射后退了两步,嘴里:“啊。” 尤逾擦着他的肩膀走过,直接坐在了安泽对面,视线从安泽的脸上向下移动,看着安泽的手指说道:“呦,练书法呢?” 安泽平静的看着他。 尤逾伸出手指也在桌子上画了一圈儿,道:“这叫书空?” 安泽其实很想说:闲得你吧! 但他不想跟尤逾多交流,敛目无表情的说:“这叫无聊。” 安泽收回手,看到周序端着托盘看过来,他抬起手臂挥了挥。周序脸上的兴高采烈在看到尤逾时候突兀的僵在脸上。 安泽接过他的托盘,周序怯生生的跟尤逾“嗨”了一声,紧张的挨着安泽坐下了,抿着嘴什么都没敢问。 周序刚正襟危坐的摆好姿势,就见田言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田言看到这拼桌阵容,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目光依次从三个人脸上滑过,又看了一眼旁边那张空桌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非常不情愿的坐下来。 食堂里已经人满为患,很多学生找不到位置,拿着托盘从旁边匆匆走过,却愣是没有人坐邻近尤逾那边的空桌子。 “现在食堂打饭,菜的好坏也是按成绩给分的?” 尤逾突然开口,伸手指指安泽和周序面前的糖醋丸子和排骨,又指指田言打来的一份儿西兰花,一份儿香菇油菜。 田言嘴角抽了抽,看对面荤素搭配,有看上去就不错两个肉菜。自己这边,四个菜全是青色的…… “我就说不来!”田言也很怒:“去饭店多好,非得来这儿挤,还抢不到好菜。” 尤逾闲闲地说:“那是你没本事。” 田言简直火了,很想掀桌子,让他自己去抢饭试试! “不过还好……”尤逾说话跟大喘气一样,将自己这边的两个菜推到桌子中间,然后勾着嘴角、瞄着周序他们这边的菜说:“我们同学比较厉害,而且我们比较友爱,可以换着吃。” 周序:“……” 田言:“……” 安泽一挑眉,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尤逾将周序千辛万苦抢来的,简直是拿生命厮杀来的两盘肉肉扯到了中间,还一脸的坦然自在。 “放心吃吧,都是好同学,不会那么小气的!”尤逾眯着眼睛说,嘴角勾起的弧度简直像只黄鼠狼。 “嗯嗯,我们一起吃!”周序抢在安泽前头把话接过来,手爪子在桌子底下狠狠的按住安泽的腿,想要制止他说话。 “你吃了士力架?”安泽皱眉垂下眼角,看向抓在自己腿上有力的胖手。 周序在心里“嘤嘤嘤”后,委屈的收回爪爪。 尤逾夹走了安泽面前盘子里的一块儿长相最精致的小排骨,还笑眯眯将西兰花往他那边推了推,好心的说:“好同学,你多吃点儿青菜,你看你白得一点儿血色都有,明显是缺乏营养,要多吃青菜。” 安泽冷冷的看他:“我发现你挺喜欢吃别人的东西。” “那当然了,别人的看着就更吸引人。”尤逾真诚的建议:“不信你尝尝我的菜。” 不光安泽想骂人,田言都想骂人了。 就在这时,几个男生边喊边走:“哎!这有座,亮哥,尤可,这边!” 几个人是从安泽背后走过来的,安泽听到脚步声渐近,抬眸正好看到尤逾的脸,上一刻还挂着不正经笑意的男生,突然从眼神到表情俱沉戾下来。 安泽坐在他对面,能感觉到一瞬间他从内到外周身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 果然,下一刻,尤逾伸出一只脚,拦住刚才那个说话的男生,语气阴沉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男生一看到尤逾就懵了,他又用这么阴沉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让他瞬间慌乱得神经都搭错边儿了,舌头像是被打了个结,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尴尬的“啊……”了一声。 “我问你……”尤逾手指指向安泽侧后方几个男生中的一个,语气阴寒:“你叫他什么?” “尤、尤可……” 男生磕磕巴巴的回答,几个男生都停在原地,有点尴尬又不敢动的杵着。 一个身材纤瘦,长相秀气的男生走出来,站在离尤逾两步远的地方,正好是安泽的身边,他看向尤逾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畏惧,不过这个过程飞快,除了紧盯着他的尤逾谁也没有察觉,他先是挤出一个大大的友好的笑容,望向尤逾,轻声说:“你好,尤逾,我是尤可,你可能不知道我,不过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希望能跟你好好相处。” 尤可长相斯文秀气,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附近几桌吃饭的同学早就悄悄禁了声,他身后的几个一起的男生也屏住呼吸,不大敢喘气的样子,因此他的话成功的传进了附近每一个人的耳朵。 就在所有人凝神等着尤逾的回答的时候,安泽莫名的惊跳了一下,然后猛地使劲儿推了身边的男生一下,下一刻,食堂的铁托盘连着两盘托盘上的菜一齐飞了过来,汤汤水水溅洒了开来,铁盘“哐当”一声猛地砸在尤可原来所站的位置。 本就紧绷的氛围在这一声巨响之后,只剩下凝固了一样的死寂。 尤逾像个豹子一样站起来冲上前,拎起被推到一旁空椅子上的尤可就要揍,然后拳头还没挥出去呢,身体就被田言从后面抱住了,田言一叠声的:“哥!哥!哥!” 然后是安泽,挡在尤可前面,用力按住尤逾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将尤可使劲儿拉扯到了自己身后。 但尤逾始终没松手,他们两个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显然也不是尤逾的对手,尤可前面挡着安泽,校服的领口还紧紧的握在尤逾的手中。 尤逾像是一头被制住的猛兽,眼神里全是凶戾,冷冷的道:“放手!” 田言瑟缩了一下,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已经死了,嘴上嚷道:“哥!哥!冷静!” 安泽站在他面前,目光坚定,他看着尤逾的眼睛说:“你放手。” 尤可仿佛被攥着他领子的尤逾扼住了呼吸,脸色惨白,大口喘息,全身虚软,如果不是对方手上的力道,相信他一定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尤逾的目光阴冷,从尤可身上转移到安泽脸上,他寒声问:“你知道什么,就强出头,护着他?” “我就知道打架不对,任何事都不是非要通过打人解决。” 安泽静静的跟他对视,目光温润而坚定,一点儿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尤逾脸上露出极度嘲讽的表情,骂道:“你他妈知道什么!”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食堂负责的老师的注意,此刻两个男老师冲过来,将他们隔开,并大声训斥他们。 “干什么!要打架啊!这是学校!给我松手!” “你们几个哪个班级的!其他人都散开!” “都看什么热闹,吃饱了的马上回班级!” 两个老师雷厉风行的赶走了看热闹的学生,将撕扯在一起的几个人隔开。 田言松了一口气,周序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尤逾的目光越过老师和安泽他们几个,直直的落到尤可身上,那目光像是有实质的利剑一样,淬着毒液向他射去。 “喜欢到处认爹是吧?我他妈就提前让你进我家祖坟!” “想要姓‘尤’也行啊,别认爹,直接认老子当爷爷,我他妈就让你姓!” 当着两位老师的面,尤逾丝毫没有顾及,张嘴骂起来更是理直气壮,气的两个老师脸上通红,大声的呵斥。 尤可吓得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脱力一般靠在椅子上,目光又惊又俱。 田言无语的捂着脸。 安泽皱着眉,目光在尤逾的脸上,看着他暴跳,看着他骂人。 可是就在几分钟前,这个男生还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厚颜无耻的抢他们的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逛街了,更新晚了!谢谢收藏和留言的小可爱们! 第015章 下午尤逾没来班级,听说十五班的尤可也跟老师请了假。 安泽他们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听到走廊里很多同学在讨论中午食堂打架的事儿。 “安安,我想跟老师说调个座位。”周序拧着眉,一张胶原蛋白丰富的小胖脸已经皱成了包子。 他说:“这样下去不行啊,你不觉得尤……那谁很奇怪吗,以前就听说他很多传闻了,这眼见的比听说的更可怕,说动手就动手了,他上一秒还笑呢,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儿原因都没有,这要是打得是我……” 周序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都说不下去了。 安泽看他一眼,沉思了一下才说:“也不是没有原因。” 周序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拉着他要再去找班主任:“我不管啊,我要换座,我害怕,你想想,他就坐在咱俩后面,哪天一抽风,随便拿个什么东西像今天的托盘一样朝咱俩脑袋上一砸……” 简直越想越悲凉,周序靠在走廊墙壁上,一脸欲哭无泪:“我这学期怎么这么倒霉啊,好不容易刚申请了跟你一起坐,后面又来个惹不起的大佬,开学这三天过的,我真的觉得漫长的好像过了一整年……” 安泽跟他一起站着,若有所思,也没注意听他在碎碎念什么,回过神后只是拍拍他:“走了,回班级。” “我要换座!” “换不了。”安泽笃定的说:“老班不可能给你换,尤逾揍的又不是你,再说了,给你换哪儿去?你自己上学期期末若磨硬泡非要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答应你都好不错了,你又要换,欺负老班脾气好是吗?” 末了,安泽又真心诚意的补了一刀:“你说你天天吃得那么多,胆子怎么这么小” 愤怒的周序:“你諵砜不是学霸吗!不知道吃再多跟胆子也没有关系吗!我的胃是很大!” 安泽摸摸他的头,有点嫌弃的点点头:“嗯,知道,我只是想感叹一下而已。” 周序觉得自己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被气得够呛。 安泽安抚他:“怕什么啊,不还有我陪着你坐呢嘛,就算他发疯,也一定是先冲着我来。” 这话倒是不假!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你陪我我才更怕啊! 周序欲哭无泪的被他拖回班级,都懒得再劝安泽躲着点尤逾了,他已经看透人生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儿吧。”周序忧心忡忡的说:“我看中午你挡着不让尤逾动手的时候,他真想揍你了。” 安泽不置可否,轻笑了一下,只将他拎回班级上课。 景龙也听说了中午食堂的事情,中午回到班级就一脸激动,捶胸捣足恨自己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一进门,景龙就冲田言嚷嚷:“怎么样怎么样?打120 了吗?” 田言:“打个屁的120!” 景龙不可置信的道:“难道是我尤老大出国半年,心慈了,手也软了,打个架都不用送人去医院了?” “我看你想进医院了吧!”田言一脸郁悴,真是无力骂他:“那他妈是学校食堂,我看你是想让他直接被送进派出所!” “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要收拾人为什么要在学校里,一会儿一个老师冲出来,还得去政教处接受洗脑教育,真是服了,要不是我跟学年第一拉着,就等着写又臭又长的检讨吧。”田言趴在桌子上,纳闷儿的说道:“那个十五班的叫尤可,尤哥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脸了的,还说‘认爹,任爷爷’的,上一刻明明还好好的,突然就生气了,难道是因为也姓尤……” “你们不要命了?不帮他就算了,还敢拉他?” 景龙的关注点显然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话锋一转又惊讶道:“学年第一也拉着了?怎么哪儿都有他啊!” 景龙越过尤逾的空桌椅,看了一眼安泽低头写字的背影,摇头晃脑的预言:“完了,他完了。” 收回目光,景龙翘着腿问:“你想什么呢,尤哥去哪儿了?” “我哪知道!” 景龙感叹:“好想跟他一起逃课啊,他又去哪儿玩好玩的了,他不回国我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一看到他座位空着,我就忍不住猜想他又背着咱俩偷完什么去了,弄得我一颗心啊,像是长了花花草草悸动不安……” 田言无语的白他一眼,无情的揭露事实:“他能带你,你敢去啊,逃课看你爸不打断你的腿!” 景龙自己嘶了一声:“那倒是。” 田言看他没心没肺那样就来气,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正事儿?那个转学来的尤可,你都不好奇吗?”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最大可能就是尤哥他爸新找的小老婆的儿子嘛!” 田言:“……” 景龙不屑的从鼻孔轻哼一声:“这你都不知道?尤哥他爸本月26号,在鑫海庄园就行婚礼,那女明星早年就跟前夫有一个儿子,跟咱们差不多大。现在好不容易进了尤家的大门,让自己儿子认个这么个有钱的爹不是很正常吗!” 田言真没想到有一天能从景龙嘴里听到这么透彻的言论,一时间竟让他无言以对。 “嘟嘟”两声,手机短信铃声响了两下。 田言拿起手机,看到尤逾发来的几个字。 “安泽家地址,发给我。” 田言拿着手机迟疑了半晌,有点儿为难的看了一眼景龙。 景龙接收到他的求救信号,凑过来夺过他手机一看:“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发!” 说着,景龙就兴匆匆的找人调安泽的地址去了,田言及时拉住他,吞吐道:“不太好吧,尤哥这是要直接堵人家门口揍?中午他还跟我一起拉架了,虽然挺烦人的,但是也是出于好心……” “我看你这泛滥的同情心才多到没出用了是吧!”景龙古怪的看他,说道:“劝你在我提起我女神的时候多善良一下下就好!” 很快,同学那边将安泽的地址发了过来,景龙将信息转发给尤逾,末了还加一句:“老大,记得拍视频啊。” 回头发现田言还一脸愁绪,景龙敲了敲他肩膀:“怎么了,不是你说要打别再学校打,一会儿来一个老师的嘛,这尤哥都去校外了,你还计较什么呢!” “不一样啊。” 田言皱着眉,白他一眼:“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嘛,尤哥也不是真的不想道理的校霸,他收拾人都是有理由的,这个安泽……”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也没有那么坏,就是有点好学生的通病,挺傲娇挺烦人的,我总觉得,要是尤哥出手,恐怕有点重……” “我看你脑子里的水有点重!” 景龙翻个白眼怼他:“那是有点烦人、有点傲娇吗!那都多气人了,尤哥忍到现在那是他现在脾气好,要是搁在以前上初中那会儿,早给他收拾老实了。” “行了,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了,等着看视频吧。” 景龙坏笑一下,将他的手机扔回去,坐会自己的座位。 尤逾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是正午最直白炽热的时候,他骑上摩托冲上马路,开往郊区的一处盘山路,盘山路弯弯绕绕,很是不好走,他却在每一个突兀的拐角连个停顿没有,熟悉得像是开在回家的路上一样。 山风呼啸,阳光炽烈。 他觉得心脏要被这大风吹裂开一般。 后来他到了山顶,站在风最张扬的顶端喘息的时候,想起了他妈。 记忆里,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会谈钢琴,也会用纤细好看的手指摆弄花草的折枝。 她对他也很温柔,就像所有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那样,柔柔软软的,像是柔软的蚌肉包裹着尖锐的石子,将男孩子的锐利很好的抚平。她会用轻缓的琴音唤他起床,也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将温凉的手指轻柔的放在他额头…… 可是后来,她死了。 自杀,就在她最喜欢的那架钢琴前,服了大剂量的毒药。 前一天尤逾被他小姨接去参加一个少儿夏令营,等他回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永远的丢下他了,招呼也不打,只有给他小姨发的一条短信,说了一句“对不起。”一句“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尤逾立在山顶,心脏仿佛被这烈风吹透了。 他拿出手机,找出“尤学辉”的号码,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久久未动。 半晌,他又颓然的闭上眼睛。 收到景龙发来地址的时候,尤逾已经站在山顶抽完一整包烟了。 他盯着这个地址好一会儿,将手里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尖捻灭,回神带上头盔。 尤逾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安泽的地址在这时好像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目标,他就骑着摩托在那几条街兜转。 天色渐渐由明亮转变为青灰,继而霞红,最后转入漆黑。 万家灯火在此时亮起,远远近近的仿佛细碎的天边星子。还有街头巷尾飘来的炊烟和饭菜香味,一副人间烟火图画。 转了四五个来回,尤逾最终锁定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巷子,这条巷子很深,两边是即将回拆的旧房,破败残垣的二三层小楼已经无人入住,如同鬼巷一般。 尤逾将摩托停在了巷子口,心想着:好同学会走这条路吗? 他算过,这条路是学校到安泽家里最近的一条,如果是骑自己行车,自己会选择走这条路。 安泽呢? 他不怕黑吧? 尤逾觉得自己越想越稀奇古怪,拿出烟盒,叼了一根烟在嘴里,却没有点燃,他一下午抽太多了,现在不想抽,只想这么闻闻。 闻着熟悉得烟草香味儿,他突然笑了。 他竟然真的来赌安泽了,还是提前来了将近两个小时,傻乎乎的站在路边等。 况且,他还没想好要干什么。 要打他吗? 不太想…… 跟他谈谈? 有点娘们儿…… 那自己他妈的来干嘛来了?! 第016章 尤逾站在巷子里琢磨等会儿怎么捉弄安泽的时候,一阵机车的发动机轰鸣声在巷子口响起。 他微眯眼睛,敏锐的觉得这么密集的机车响动不太寻常。然后,一束束摩托大灯从巷子口穿射进来。 尤逾被骤然的亮光刺疼了眼睛,他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就听到一连串的嘿笑声在响起在空挡的巷子中。 “哈哈哈,你小子还真难找呢!” 尤逾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放下胳膊,就看到迎面七八个男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一身暗花风衣的熊哥。 熊天麟带着人在他面前站定,先是笑,笑声听着却没有丝毫善意,然后得意洋洋的说:“瞧!再难找不也让我找到了?用个□□报名是吧?路子挺野啊你臭小子,你要是不想让人发现就别天天骑个那么骚气的摩托满市里的逛啊,当你熊爷是吃素的呢?” 熊天麟带来的人慢慢靠近,围拢成半个圈儿,将靠墙站着的尤逾密不透风的围住。 尤逾的目光冷冷的落在熊天麟脸上,连一点儿余光都没赏给旁边的打手们。 “好气魄啊!”熊哥忍不住出口赞叹,语气中透露满满的可惜:“还有好胆量,就是年纪轻轻的喜欢找死。你说熊爷我看上你,是你多大的福气啊,年纪轻眼界短,你根本不知道我能带你挣多少钱,为我效力,我能让你过上多舒服、多辉煌的日子。” 熊天麟越说越惋惜,话锋突然转向狠厉:“可你偏偏给脸不要脸,当着那么多人下我脸面!” 巷子里的风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气息融进夜色中。 熊天麟借着月光,只能模糊的看到少年人桀骜的眉眼和平静的表情,看不清他漆黑眼眸中流动的光,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恫吓到他。 这种感觉很糟糕,熊天麟不是没见过他这个年纪无知无畏的初入社会的小年轻,那些人在面对异常强大的对手和压迫时,即使再掩饰,也能从边角细缝中得以窥见一丝软弱。 可是这个少年没有,就像是最坚硬的是他的骨头,他外在透露出凌人的气势仅仅是藏不住的一小部分锋芒。这个少年,隐藏着让他看不透的厉害。 熊天麟又想起来在自己办的私赛上,他将三万块钱奖金像是撒纸片儿一样洒向人群的情形,不禁恨得牙痒痒的。 其实熊天麟是挺欣赏这样既有傲骨,又不乏能力的年轻人的,虽然难以驾驭,但是一旦驯服,他能给你带来的惊喜和财富也一定能让你惊叹。 熊天麟放完狠话,停顿了一下眼睛往后一扫,慢条斯理的说:“看到了吗?今天我们可是绕了大半个城市,就为了好好陪你玩玩。” 他身后离着半步距离的打手们立刻将手里家伙都亮了出来,一个个像伺机而动的饿狼一样紧盯着尤逾。 “哦?” 尤逾终于开口了,语气里的漫不经心跟他脸上的狠戾很不搭调,他轻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他这样问,熊天麟就知道有门道,表情也跟着放松下来,接下来的话也缓和了不少。 “你要是想补救,当然也是有办法的。”卖了个关子后,他接着说“熊爷我之所以生意做这么大,手底下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沉臣服,就说明我有容人之心,放心,只要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真心诚意的给我敬茶道歉,顺便签了合同,以后我们还能做兄弟,熊爷带着你发大财。” 尤逾仿佛很有耐心的听着,熊天麟自然以为他在考虑,心里还不屑的想:到底是年轻人,不禁吓。 尤逾问:“那你能带我赚多少钱?” 熊天麟“咯咯”底笑了两声,脸上难掩浅薄的得意,他笑得张扬:“绝对是一个你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不光如此,就你现在的摩托,到时候最新型号、最高配置,都能停在你的豪华别墅里。” 吹嘛!领导不都是这样,先给你画一个管他娘的能不能实现的大饼! 不过这些听在尤逾耳朵里,他也只想轻轻的回问一句:就这样? 大摩托吗?他有了。 别墅吗?他也有了。 尤逾微微垂下头,眼底闪过讽刺的光芒,不过从熊天麟的角度,他只能看到男生垂头露出的微扬的唇角,以为他是正将自己的话在心里描摹成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吧?” 尤逾突然开口,熊天麟已经在心里确定了对方已经臣服,这是示弱的标志,便笑着说:“可不是嘛,还王明,怎么想的,用个这么土的名字,跟你外表也不搭啊……” “我叫……”尤逾突然压低了声音。 熊天麟毫无防备的往前挪了一小步,脱离了打手们的保护圈儿。 就在他倾耳想要听得更清楚些的时候,突然领口的衣服被人拽住,一股大力将他狠狠的往前一惯,然后他只觉眼前一花,脖颈已经被一条手臂狠狠的扼住了。 “都别动,要是不想你们熊哥脖子上多出个窟窿的话。”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尤逾借着保镖的一时愣神和熊天麟的一时放松,已经将敌人头目牢牢的桎梏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四外圈儿的打手兼保镖全都变了脸色,其中一个往前探了半步,怒视他:“你别吓唬人,你拿个破钥匙根本伤不了人,快把熊哥放下,我们这么多人你跑不了。” 情急之下,尤逾身上没有利器,只拿出一把仓库门的钥匙抵在熊天麟的脖颈上。 钥匙是圆形的,银色的尖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尤逾冷笑一声:“那你就试试,看我能不能精准的把这破钥匙插/进他喉管里,让他以后说话都脖子漏风。” 他话里的挑衅意味成功激怒了打手们,有人觉得他根本就是吓唬人,便跃跃欲试,但熊天麟是个胆小的,况且真正脖子在别人手中的人是他自己,他连忙制止手下:“都别动,别动!听他的!” 打手们得了令也不敢上前,一个个脸色灰白,紧张的盯着尤逾和他的动作。 尤逾也不急,将钥匙往熊天麟的脖颈皮肤上顶了顶,用鼻音轻哼一声:“威胁老子是吧?还想跟我签合同?你签得起吗?” 熊天麟脸色煞白,不光被钥匙尖顶的地方传来刺痛,被尤逾手臂桎梏住的脖子也生疼,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力气这么大。 熊天麟感到疼,却不敢发出声音,这么多手下在,他也怕丢面子,只能死死的咬紧牙关。 还好尤逾似乎也没兴趣跟他玩,拖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直逼围着他的打手,声音冷硬:“都滚开。” 打手们脸色青红交替,想动手又有把柄捏在对方手里,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了自己老大,又觉得非常不甘心,自己也都很难堪。 尤逾却没心思理会他们敏感的心思,一直将四十多岁的熊天麟拖到了巷子外,来到自己的摩托车旁边。 对方人多,而且这些打手一个个肌肉愤张,看着就是动手经验丰富的架势。 尤逾没那么傻,硬出头将自己送给对方当成沙包打。 所以他是想先走的,他也成功了一半,心里正想着这些混社会的智商确实不高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这前后也就一秒钟的时间,是他松开一只钳制着熊天麟的手去拧离合,应该响起的引擎声没有响起,熊天麟带来的人也在这一瞬间蜂拥而上。 熊天麟狡诈多端,动作灵巧的在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松懈的时候一缩一躲,正好一个打手上前,拽住尤逾的一直胳膊,他就从中成功逃脱。打火失败的尤逾跟他们过了几招,挥出的拳头虽然也砸中了几个人,但很快寡不敌众的被按在了摩托车上,然后拖回了巷子里。 “艹” 尤逾突出一口嘴里的血,被按在墙上已经被揍了好几拳。 “你个傻逼,现在知道疼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当你熊野是吃素的呢?我早他妈让人把你摩托灭火了,傻逼!” 熊天麟阴沉着脸,收回用力过猛的拳头,揉揉手腕,张嘴愤怒的骂道。 尤逾嘴角有血,是被拳头打破了嘴角,不过他的表情异常冷静。他漆黑的眼珠落在羞恼的熊天麟脸上,只说:“你最好今天把我弄死在这儿,否则,惹我将是你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你他妈傻逼吧,你以为你是谁啊!” 熊天麟被他说得越发愤怒,从打手手里接过一把利器,手臂一晃,一把瑞士军刀刀刃上的光芒与月光融在一起。 “我他妈今天就做了你你信不信!”熊天麟咬着牙放狠话。 尤逾没说话,唇角却勾起来,露出一个极度嘲讽的表情。 那样子分明在骂他:你个孬种你敢吗? 熊天麟气疯了,将刀尖抵在尤逾的小腹上,猩红了眼珠:“你他妈……” 然而还没等他将愤怒宣泄出口,“咚”的一声,头上剧痛,熊天麟整个人都懵了,他精神恍惚中意识到,手里军刀的刀尖没入了柔软的皮肉…… 疯了! 这人他妈的是个疯子! 这是熊天麟最先涌上来的想法,他根本也就是想吓唬人,没想到对方这么刚烈不要命,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态度,拼着要将他额头撞碎的力气,根本不在乎扎进自己小腹中的刀尖。 熊天麟是下意识的刀往回缩,完全被这不要命的狠厉震住了。 打手们也都一脸惊骇,手忙脚乱的制住突然暴起的少年。 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突然从远及近,从巷子口传进紧绷对峙的人群。 除了尤逾,巷子里的所有人脸色大变,尤其是刚用刀扎了人的熊天麟。 “走!” “快走!” 先是被尤逾惊骇,这一串沉重而急促的警铃像是压断了熊天麟最后一丝神经,他带着手下从巷子里逃窜出去,骑上机车飞快的逃走。 尤逾看他们如同鼠蚁一样狼狈奔走,轻声嗤笑。 他背靠在墙上,左手按着腹部的伤口,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流到手上,他抬头看着巷口,等着警察的到来。 然而,伴着大而刺耳的警铃声出现的不是穿着制服的夜巡警察,而是一个穿着共计中学校服的男生。 安泽从巷子口走过来,背后是巷子外的街两侧的路灯,将他瘦削高挑的身影晕出一圈儿光晕。 “你怎么样?” 尤逾听到他问。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更晚了,嘤嘤嘤,对不起~ 第017章 尤逾所料不错,这条巷子确实是每天安泽的必经之路。 三十多米的巷子,安泽通常是夜里飞快的骑着自行车穿过。不过,今天还没到附近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外面停着的□□辆摩托车。 这些摩托车还全都光鲜亮丽,一看就是会出现在赛车场上那些专业的赛车,这么多聚集在这儿,就很不寻常了。 安泽最先想到的就是白天整个学校都在讨论的尤逾昨晚赛车的事儿,周序还悄悄将照片给他拿过来非要他看看。 他在远远看到这些摩托车的时候就停下了自行车,单脚支着地,嗤笑一声,觉得尤逾也太瞧得起他了,想要弄他至于带这么多人来吗? 还没来得及犹豫一下是去是留,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虽然不算相熟,但尤逾怎么看都不像是这样的人。 尤逾应该是那种极其务实的,打你就是打你,根本不屑于弄花架子。 于是安泽停下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到了尤逾被死死的按在了巷子里暴揍的场面。 安泽:“……” 等安泽拿着某宝买的仿警铃防狼鸣笛喇叭吓走了那一帮人,快步冲进巷子,就看到尤逾后背抵着墙,捂着肚子神色不明的立在那。 安泽也没时间跟他多废话,飞快的在他身上从上至下扫一遍,视线最终落在了他手按着的小腹处。 巷子漆黑一片,他看不到尤逾手背上的血迹,只以为是被揍了两拳,就问:“能走吗?” 尤逾一挑眉:“当然。” “那我们先走,等会儿他们反应过来返回来就麻烦了。”安泽说道。 尤逾抬腿,腹部的伤口和刚才被重击的几拳让他一个踉跄,安泽多亏一直盯着他,才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胳膊。 尤逾舌尖顶了顶上颚,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种这样在安泽面前很丢脸的感觉,便微微抬手,推开他,故作轻松的说:“不用,我能走。” 安泽也没勉强,跟着他往巷子口走,眼睛却一直盯着尤逾的脚后跟,发现他脚步略有漂浮,也没吭声,只是安静的跟着。 “警察呢?” 走了两步,尤逾才反应过来,头没回的问道。 “要报警吗?我现在打电话。”刚才形势紧急,他担心晚一秒尤逾就被多揍两拳,根本没顾得上报警。 “不用。”尤逾走出巷子口,看到自己摩托车后面立着的一辆黄色自行车,挑眉问:“那刚才怎么有警笛?” “这个。” 安泽将书包往前一甩,露出侧面小兜里的样貌普通的小音箱。 巷子口除了他俩连只流浪猫狗都没有,只有路灯孤零零的伫立在两旁看着他们。 尤逾看他,顿了顿,实在是没忍住“你们学霸平时上学还天天带着这个?” “带这个怎么了,这不是就用上了。”安泽瞥他一眼,浅色的瞳眸里闪着光:“我看你们校霸也更应该人手一个,关键时候能保命。” 尤逾按着小腹,头一次被顶的哑口无言。 安泽瞥他一眼,将书包背上,眼神扫向尤逾那辆银黑色摩托车:“这里不好打车,走吧。” 眼看着安泽跨上自行车要骑走了,尤逾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 安泽回身正好看到他这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微微挑眉:“忘了你受伤了,那你上我车,我载你。” 安泽头一次觉得尤逾听婆婆妈妈的,这要是周序,他早就过去直接拎人了。 “快点吧,尤老大,还需要我给你铺一张红地毯吗?” 安泽一双杏眼睇过来,尤逾发现自己被他拿话刺了一下也没生气,只是上车前徒劳的解释了一句:“我的车被他们弄坏了。” 屁股有点咯,尤逾刚坐上去,就听到前面的人说:“坐稳,起飞了。” 然而需要人工脚动的自行车比不上发电机,特别是身后载着的男生骨架大,腿一伸直接可以撑住地面,安泽没飞起来,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给自行车加速,咬着牙的表情反正后面的人看不到,还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话。 “你抱着我啊,不然一会儿飞出去我可不负责。” 尤逾觉得有点好笑,自己是来堵他教训他的,结果被他救了,现在还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 这是他第一次坐别人载着他的自行车,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抱另一个男孩子的腰。 尤逾伸出手,心里怎么想的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反正他舍弃了其他选择,真的伸出一只手扶上男孩儿的腰。 嗯,感觉还不错。 比起曾经硬往他怀里坐的女孩儿们的腰,这截腰肢更硬爽挺直,腹部没有一丝赘肉,却也不像自己的肌肉那样坚实,软软的,带着一丝柔韧。 随着脚下蹬动自行车的力道,手心下的皮肉一张一弛的动。 “别乱动啊,我怕痒。” 安泽的声音跟着风一起吹过来,尤逾轻轻哼笑一声,低声说:“你让我抱的你的。” 风很大,他的话被吹散,安泽没听到。 安泽只穿了件校服短袖,尤逾的右手放在他腰上,头一次觉得校服质量还不错,又薄又软,隔着这层舒服的棉质布料,皮肤的温度能够直接透过来。 尤逾觉得手心很暖。 医院是一个永远不用担心门庭冷落的机构,安泽将自行车停在急诊楼楼下的时候,正好有救护车呼啸而过,闪烁的红色灯光某种危险的信号,撕开宁静的夜晚。 安泽的视线随着救护车移动,直到尤逾说话,才拉回他的思绪。 “看什么呢?” 安泽回头,见尤逾正盯着他,已经兀自下了车,站在旁边看着他。 “没看什么……” 话音未落,安泽就一眼看到尤逾手上的血迹。 医院楼下很亮,不仅有路灯,每个窗口也像一个个探照灯,将大楼前的整片区域照耀得恍如白昼,刚刚昏暗巷子里没注意的情况全都暴露在灯光下,安泽这时候才发现,尤逾黑色的T恤上有一片干涸的痕迹,他的灰色裤子上,手上,甚至是鞋上,都有血迹。 “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多血,你们动刀了?” 他之前没看到血迹,以为尤逾按着的地方是被拳头打的,他震惊的看过去,尤逾却依然一脸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勾着嘴角跟他开了句玩笑。 “我没动,是他们,打不过我,就动刀了呗。” “……” 安泽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动手将他扶着进了医院。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忙乱了,安泽挂了急诊交了钱,护士过来的时候他一脸严肃和急切。 “我同学好像是刀伤,留了很多血,不知道伤口深浅,时间大概是二十多分钟,您们快给看看吧。” 尤逾看着安泽步履匆匆,语速飞快,逻辑清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给医生,心想:学霸确实有两下子啊。 一切都被安泽办的明明白白,尤逾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只需要非常简单的执行医生的吩咐就行,跟着去了急诊室。 从急诊室出来的时候,安泽不知道从哪儿给租来一辆推车,要推他去拍片子和缝针。 尤逾:“用不着,我们还是骑自行车来的呢。” 一听这个安泽脸色变了变,一路上自行车颠颠簸簸,他要是知道尤逾受了刀伤,早在能打车的地方停下打车了。 “上来。” 安泽眉眼肃穆,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 尤逾嘴角抽了抽,坐上去,心想自己今晚真他娘的好说话。 医生给尤逾检查伤口的时候,安泽敲门进来,探个头问他:“你有医保吗?” “没有。”尤逾这才想起来,医院缴费需要花钱,掏出手机就要递过去:“刷我手机里的钱……” 话还没说完,得到答案的安泽已经关门走了。 倒不是安泽有钱,碰巧奖学金发下来而已,他又急着交款,就先帮着垫付了。 挂号、交款、检查、交款、取药……安泽像个陀螺一样在医院几层楼间飞快的穿梭,等到给尤逾送进去缝针的时候,他已经一身汗了,终于得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给他妈回了个电话。 跟他妈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又嘱咐他们先睡不要等他,安泽才有时间擦了一把汗。 胡秀秀也如他所愿,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告诉一声揉着眼睛已经困了妹妹睡觉,自己也收拾收拾睡了,想了想又给儿子发了个信息:“太晚了的话就在同学家住吧,别往家里折腾了。” 安泽从小到大几乎没让她操心过,但也就是这两年间,一向让自己骄傲的儿子从不让她操心,蜕变成了可以依靠。 很多车彻悟都是发生在巨大的变故中,胡秀秀也是,以前的她认为安定是有金钱保障和看上去体面牢靠的生活。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儿子一句低声的嘱咐,比得过金钱和虚荣铸就的坚固堡垒。 让胡秀秀安心入眠的安泽却并不太安稳,他从医院投币自助机器中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眼睛始终盯着尤逾进去的手术室。 说是手术室,其实就是缝几针,刚刚拍过的片子和医生的检查都显示尤逾的伤口并不深,也没有伤及内脏,刀尖扎得挺险,避开了要害,只是造成了一些出血。 “你可以去那边等,那边有休息椅。”一个护士路过,看到站在墙根的俊秀少年,忍不住出口说道。 “谢谢。”安泽冲她笑了一下,点点头,却没去护士指的地方坐。 他有点失神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还有点儿后怕,幸亏尤逾伤的不重,不然自己粗心大意,真的有可能害了他。当年他奶奶就是,爷爷刚出事那段时间,年迈的奶奶经常按着胸口,可是大家都沉浸在自己各种复杂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老人异常的动作和神态,导致病发的时候,连救治都来不及,还没等到医院,老人就死于心脏夹层破裂。 想起这段往事,安泽眼眶慢慢润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扇门。 尤逾推开门的瞬间,一眼就看到对面眼角泛红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么么哒~ 第018章 尤逾推开门,就看到安泽眼角泛红的样子。 少年五官精致,瘦得有些单薄,身上还穿着白衣蓝裤的校服,抱着书包站在这里走角落里,乍一看有一种未入社会的稚嫩感,兼透着楚楚可怜的味道。 本想过去调笑几句的尤逾,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阵酸楚,还有点柔软。 他走过去,站定在安泽面前,声音有点哑:“害怕了?” 安泽收拾了心绪,反问他一句:“我怕什么?” 尤逾看着他,目光里带着笑意,心想:确实,刀也没捅到他身上,针也没扎在他身上,两人几乎同龄,自己这样问确实有点可笑。 安泽莫名其妙的跟他对视,想了想还是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倒是应该努力攒点害怕情绪。” “行。”尤逾还是没控制住弯了弯唇角:“听学霸的。” 安泽也觉得自己这么说挺老干部的,听尤逾似笑非笑的语调就知道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呢,懒得跟他计较,正好看到一名白衣护士也从那道门出来,便几步上前追过去。 护士手里拿着尤逾的就诊卡,看出他们是一起的就递给了安泽,顺便吩咐道:“就诊卡拿好。患者还需要打消炎针,交完款去一楼取药,然后还回到这里打药。” “好的,我这就去。”安泽转个身,目光刚扫到尤逾,又转了过来:“请问需要再给他租个轮椅吗?他能自己走动吗?” “没事,伤口不深。”小护士也是二十出头刚过实习期,一天的忙碌过后还有说话的热情,停下脚步跟安泽说:“缝了8针,连麻药都没打,这位患者连吭一声没吭,特别坚强能忍,只是别有大动作扯开伤口还忍着,家属注意着点,尽量行动轻缓,也别碰水。” “没打麻药?” 安泽吃惊的瞪圆了眼睛,护士小姐点点头,脸上表情也有点感同身受的疼。 “患者自己要求的,说麻药过敏。” 护士小姐走后,安泽将尤逾领到休息区坐下,将自己书包放在他旁边的空位上,没忍住问:“疼不疼?” 问完又觉得自己这是废话,安泽注意到面前的男生虽然一直保持这那副慵懒散漫的表情,可是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额小汗珠,往日张扬挺翘的银色头发也好像软趴一些。 所以还没等到答案,他就从兜里摸了一下,掏出一颗糖撕开,直接堵住了尤逾的嘴。 他的动作飞快,尤逾眼花缭乱的功夫,嘴里已经尝到了甜味儿。 橘子味儿的。 “在这儿等着,我去交款取药。”安泽说完,拿着就诊卡和一堆票据走了。 尤逾坐在椅子上,缝针时候的疼痛劲儿过去后,身上感到一阵疲倦和虚弱,但是被猝不及防塞进来的糖冲淡了口中的苦麻感觉。 他其实不喜欢吃糖,但今天这一颗,却让舌尖儿尝到了让人贪恋的清甜橘子味儿。 尤逾感觉心里的躁动一点点被抚平,他转动着舌尖儿,眼睛盯着安泽离开的方向。 一颗糖没吃完,安泽就回来了。 他找护士给尤逾扎上针后,没坐下,而是跑到护士的前台问一些注意事项。 “忌辛辣、生冷、油腻等刺激性食物,多休息,按时吃消炎药,可以喝点儿补汤……”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打针区域只有四五个患者被家属陪着等待药水滴完,前台两名夜班的小护士手里活儿不多,也愿意跟安泽多说几句。 “好的,我记下了。”安泽礼貌的点点头,又问道:“那能长时间坐着吗?上学的话不影响吧。” 刚刚说话的小护士被逗笑了:“请几天假吧,再怎么说也缝针了,尽量多卧床休息。” 另一个小护士从电脑变歪过头,附和道:“对啊,缝了8针呢,要上课也等七天后拆完线再上吧。” 安泽记下了,又听小护士感叹一句:“我上学那会儿,打个喷嚏都要跟老师请个长假逃课的,你们这一看就是热爱学习的,高中生吧?” “嗯,高三。”安泽笑笑说。 “那课业应该是挺忙,你成绩怎么样啊?”这小护士挺健谈,看安泽长得俊秀干净,就更愿意多聊几句。 安泽始终保持这笑容,语气淡淡的:“过得去,年纪第一吧。” 小护士以为他开玩笑,又被他一脸对这成绩很淡然的表情都笑了,手背抵着唇笑得不行:“小哥哥这么帅还幽默,一定好多女孩子喜欢吧。” 安泽沉默一瞬,见两个小护士都笑眯眯的看着他,只能开口:“不太清楚,我心里只有学习。” 说完,他自己唇边也漾起一抹笑。 话题已经跑偏了,两个小护士笑成一团。 不仅输液区几个看着药液进度的家属忍不住往这边看,尤逾的目光也一直盯着这边。 只见高挑笔直的少年立在前台前,隔着玻璃,对着前台里面两个小护士张嘴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两个女孩儿笑得前仰后合,笑颜如花。 本来还挺有耐心等着的尤逾磨了磨牙,脸色阴沉下来,“嘎嘣”把嘴里剩下的糖咬碎,吞进肚子。 安泽还没回来…… 尤逾最后往那边瞥一眼,狭长的眉眼垂下,单手从兜里掏出手机,从微信里找出安泽,直接视频拨了过去。 一手托着手机,尤逾抬眸,看到玻璃窗口的少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低头跟两个小护士又说了句什么,小护士冲他笑着摆摆手,其中一个站起来给他指了指西面的方向。 还他娘的说什么呢! 尤逾觉得自己的耐心被耗尽,心口渐渐燃气一小团燥火。 这时候安泽回头,冲他打了个“稍等”的手势。 尤逾眼睁睁看着安泽出门左拐,朝着小护士指过的方向走去。 时间一秒钟一秒钟的流逝,他产生了一种将针头扯下来的冲动。 不过这次安泽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中号纸杯,他走路的时候肩膀端平,步履从容,视线若有若无的盯着纸杯的杯口,所以也没发现尤逾的脸很臭。 “你去哪儿了?” 尤逾语气不太爽,右手的手机就被抽走了,然后又被塞进来装着水的纸杯。 水温透过薄薄的杯壁传到掌心,他听到安泽说:“给你接热水,护士说你不能现在尽量不要喝凉的。” 尤逾喝了一口,水温刚刚好,可是心里还有点不爽,见安泽隔着书包坐在了另一个座椅上,他问:“跟小护士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问问你伤口恢复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尤逾阴阳怪气的:“那就是那我当乐子聊了呗。” “……”安泽奇怪的看他一眼,考虑他是患者,忍下了,没理他话里带着刺,从书包里翻出充电宝,插到自己手机上,开始弄手机。 尤逾觉得他被无视了,眉心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下,开始没话找话说。 “需要注意什么,不是应该告诉我吗?” 安泽眼皮都没抬,只说:“给你发过去了。” 就在这时,尤逾放在腿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是安泽发来的微信。 尤逾打开一开,条条框框的注意事项中包括不能吃什么,生活习性方便注意什么,以及每一样药每天几次,饭前还是饭后服用,做的规规整整像个表格,一目了然个。 尤逾看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好!” 对于夸奖习以为常的安泽轻轻点点头,继续弄手机,又听到尤逾发问:“你经常来医院,流程这么熟悉?” 一整个晚上,他看着安泽有条不理的跑上跑下,交款取药等,好像不仅是流程熟悉,连医院的每个角落他都都清楚似的,就算是学霸,也应该术业有专攻吧,不至于连医院这种领域都这么轻易攻略吧,尤逾不相信他厉害得这么逆天。 安泽终于放下手机了,开始整理票据,一边语气随意的回答突然他:“没,之前在医院附近送过几个月的餐,天天往这边跑,不熟悉才怪。” 尤逾惊讶:“为什么往医院送餐?” 安泽理所当然的口吻:“赚钱啊。” 尤逾:“……” “你赚什么钱,不用上学吗?” “之前休学过半年。” 安泽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在他普通的聊天,尤逾的眉头却蹙起来,他是挺迟钝的,但这时也意识到什么,刚要再开口,手机又响了一下。 安泽:“看病的账单给你发过去了,给我转账就行。” 尤逾把钱转过去,安泽又说道:“不报警吗?” 尤逾脸色有点阴郁:“不用。” 安泽点点头,觉得这是他的私事,他自己决定就好。 走廊里静悄悄的,又走了两个挂水的人,安泽低声问:“不用给你家里说一下吗?” 尤逾轻轻“嗤”了一声:“说一下的话,来的人估计会是那个尤可他妈。” 安泽记忆力好,瞬间将尤可与白天食堂那个同学对号入座,顺便想起了今天跟尤逾之间发生的不愉快。 尤逾这句话透露的信息量很大,加上中午食堂他说得尤可“姓”的事儿,安泽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 见安泽不动声色的在思考,尤逾轻笑了一下,问:“现在知道了?有些事不清楚情况就不要瞎管。” “什么情况也不应该在食堂打人。”安泽语气凉薄的说。 尤逾看他倔强的表情,低着嗓音,语气有点危险:“呵,又要开始了是吧……” 话还没说完,却见安泽突然眯起了眼睛,反问道:“你今天去那条巷子干嘛?” 第019章 安泽不知道尤逾家住在哪儿,也不知道那条僻静的巷子是不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只知道他自己每天走,走了超过半学期,一次也没见过尤逾,不仅如此,那条巷子很深,两侧又是破旧即将拆除的旧屋,很多人宁可选择绕远路走大路,也不会冒着危险走阴森的小巷。 毕竟,如果遇上打劫的还是什么其他坏人,连大声呼救估计都不会有人听到。 尤逾就是个例子,要不是正好赶上他放学的时间点,还不知道最后会怎样。 不过,想到这里,安泽突然福至心灵,没明白的巧合都连成了一串儿指向了一个答案。 事出突然,他急着救人和逃跑,到了医院又猝然见到尤逾一身血,愧疚加上着急,忙上忙下的什么都没来得及细想,此刻,尤逾伤口也缝完针,包扎完,该打的破伤风等针也都打过了,手里还捧着自己刚从走廊另一边接过来的热水喝着,模样甚是慵懒闲散,像个大爷一样,安泽突然就觉出不对劲了。 所以,他问:“你今天去那条巷子干嘛?” 尤逾一口水直接呛在了嗓子眼儿,猛烈的咳嗽起来,他一只手还扎着针,另一只手拿着纸杯,连想捂个嘴巴的空余都没有,而一晚上对他呵护备至,给他无上安全感的少年并没有合理的伸出手帮他一把,而是姿势一动未动,冷眼旁观他。 安泽轻轻往后一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静静的看着他。 尤逾咳歇了,抬头,就对上安泽不温不火又静待答案的双眼。 “我……”尤逾直觉他的眼神有点危险,便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是路过,好巧啊,你怎么会恰巧会出现?是不是说明了咱俩格外有缘,不仅在学校能有幸成为前后桌的同班同学,放学后我还能顺便被你救了一命,不愧是学霸啊,听说你还在学生会工作?主要负责的就是乐于助人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逾真心觉得,现在不是跟“救命恩人”撕破脸的时候。 如果这时候景龙和田言在,看到对别人说出一堆讨好话的尤大佬,估计要请个法师给他做个法事,这一定是夺魂了。他们不相信,打死也不信,这是平时那个出口必伤人的毒舌大佬! 不过安泽即使不清楚此刻尤逾有多反常,也以学霸的高双商透彻窥视了对方的谎言。 于是,面对尤逾带着笑意的晶亮殷切也眼神,安泽非常给面子的“呵呵”两声。 尤逾:“同学,你这样不太好吧。” 安泽回视他:“我这样已经挺好了,以德报怨,救死扶伤,而且我负责的也不是乐于之人,我就是学生会里一个捡垃圾的。” 尤逾:“……”感觉他在骂人,还没有证据。 “我出现在那里,可能确实不是巧合,但是……”尤逾眼神愈发真诚,语气还有点无辜:“你觉得,我可能跟你动手吗?” 这一点尤逾自己是很确定的,即使他夜晚截人,有想吓唬吓唬他的意图,但也确信自己没想跟他动手。 从这一点上来看,尤逾觉得自己挺善良,现在被怀疑着,也很无辜。 安泽轻轻哼一声,尤逾望着他,发现小同学长得乖顺阳光,说出的话却一点儿都不软。 安泽说:“不是要约架吗,我也不欺负你,等你伤好了的。” 见他来真的,尤逾被气得想笑:“还等我伤好了的,我伤好了你还能占到便宜吗?我打拳打了6年,还练过两年散打,跆拳道……” 安泽微微挑眉,尤逾以为他怕了,刚要笑,却差点又没被气死。 “你这么厉害,刚才胡同里揍你的那帮人知道吗?” 尤逾觉得他真想打人了。 刚好吊瓶里的药水快没了,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小护士走过来准备拔针,还没到跟前呢,先冲着安泽那边甜甜笑了一下。 尤逾:“……”笑个屁啊! 安泽回过去一个笑,笑容干净阳光。护士女孩儿一边给尤逾拔针,一边头冲着另一边,还不忘聊天:“小帅哥,你太会照顾人了,还特意接了热水给你同学,我们现在找男朋友都找不到这么体贴的了。” 安泽:“不是‘喝热水’这种是直男的死穴吗?” “那是指光耍嘴皮子的臭男人,离得老远不管干什么都让女生喝热水,像你这种,亲自端了热水递过去,哪个女孩儿不觉得暖心啊。”她在心里补充一句:重点是你这么帅! 安泽似懂非懂,回答得也很礼貌:“受教了。” 小护士觉得这高中上不仅长得干净帅气,说话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更可爱,简直不要太招人喜欢。 她正这样想着,脸上还挂着愉悦的笑容,就听“嘶”一声,面前的男生突然冷冷的一声“疼”,着实吓了她一跳,以为针滚了抑或自己光顾着聊天划伤了患者。 “啊,对不起,我看一下。” 小护士分外紧张,连声道歉,低头一看,男生筋骨分明的手上一点事儿都没有,针眼也被棉花球安全的盖住。 只是这个同样帅的张扬的男生脸上的表情很臭,她正疑惑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就听旁边的温和男生突然出声。 “没事,不关扎针的事儿,是他反应慢,疼的是刚才缝针没打麻药。” 护士小姐:“啊?” 尤逾:“……” “走了。”安泽背上书包,从座椅上站起来,冲护士小姐姐说了声再见。 安泽没等他,径直上了电梯,尤逾在电梯门要合上的时候才过来,伸出一条腿插/进电梯门,正好扯动了伤口,这次是真的“嘶”的抽了一口凉气。 深夜的医院人很少,宽阔的走廊空荡荡,电梯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尤逾进了电梯,故意“嘶”了一声果然没引起任何同情。他从铝质电梯壁中偷偷扫了一眼斜后方,只见安泽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站得很直。 尤逾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叮”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安泽目光毫不偏斜的走出去。 尤逾在一楼大厅拽住他的书包带:“喂!” “别生气了,我道歉还不行吗?真没打算对你做坏事儿,想做在学校就做了,谁也拦不住我。”尤逾忍着疼抬着胳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也不知道想干嘛,可能想要跟你说说白天的事儿,让你别管姚可的事儿……” 安泽总算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手里的装药的袋子拿走。 这就是好了呗? 尤逾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扬,松开手,眼底的阴霾仿佛也瞬间散开。 安泽放慢脚步,跟他走在并排,突然开口:“我也没想管你们的事儿,就是不能在学校打架。” “嗯!”校霸大佬点头附和:“是不应该在学校打。” 安泽:“……”哪都不应该打!不过行吧……校霸大佬能有这觉悟也挺感人的了。 他刚才是真动气了,尤逾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他却被别人动了刀子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他觉得虽然刚开学两人就有些不愉快,但都是一个班级的同学,彼此打打闹闹,还没上升到需要他半夜截人的程度吧。 听了他的解释和道歉,安泽心里舒了一口气,算了,谁让他不是小气的人呢。 送佛送到西,安泽跟着尤逾一起上了出租车,半个小时候到了本市的一座繁华小区。 “别折腾回去了,我家没别人,有客房。”尤逾抬手腕看了一下表说道。 安泽有点惊讶,跟着尤逾进了门,灯光亮起,两三百平米的宽敞室内是大气简介的现代装修。 “你自己住?” 尤逾不经意的“嗯”了一声,想拖鞋,刚一弯腰就碰到了伤口。 安泽走在后面,伸手拍他胳膊警告:“别动!” 尤逾家房子很大,玄关处占两个人一点儿都不挤,尤逾今天恰巧穿的是一双绑带的球鞋,不弯腰解开鞋带还真没法拖鞋,于是他一只脚后根儿卡在另一只鞋上,想用力将鞋弄掉。 “告诉你了别动,怎么这么不听话。” 安泽语气里有淡淡的责备,尤逾刚开口:“那要怎么脱……”安泽已经弯下腰,伸手将他鞋带解开了,然后手指灵活的给他送了鞋带。 屋里只开了一盏玄关上面的黄色小灯,灯光照在安泽的头顶将他的头发染成了淡金色,尤逾看他蹲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松鞋带,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自然的错开了目光。 安泽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将书包扔到门口置物台,就跟着他进屋了。 “你在这间房间睡。” “这是新睡衣,没穿过的。” “你房间里有浴室,洗漱用品应该都是全的。” “……”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留宿,之前田言他们过来玩晚了也不走了,不过尤逾从来没管过他们,爱睡哪儿睡哪儿,沙发地板还是客房自己选,更别提尤大少爷亲自给你拿新睡衣了。 得到特殊待遇的安泽并不知道,他已经很困了,距离明天起床上学剩下不到6个小时,他走进尤逾对面的房间,关门之前还不忘叮嘱一句:“伤口疼,或者有什么异常情况,就叫我。” 尤逾微微颔首,看着他进了房间关上门。 第020章 特意定了一个提前半小时的闹钟,安泽做事喜欢提前规划时间,昨天晚上他就用手机查了尤逾家这个地址到学校的线路,当阳光从窗子涌入的时候,安泽迷茫的睁开眼睛,看到载种着绿植的庭院,一时有些恍惚。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在家,不是现在跟母亲和妹妹蜷缩一隅的筒子楼的家,而是住了很多年,庭院环境优雅,绿植也很多的别墅区。 太安静了。 只有树丛间蹦跳的小鸟为洒满阳光的清晨增添美好,没有四五点钟从楼下闯入的叫卖声、吆喝声,安泽很不适应,一瞬间从迷蒙状态转为清醒。 安泽一边洗漱一边回忆昨天晚上,他作息一向规律,骤然晚睡第二天头脑就不是很清明。 客房里新的洗漱用具一应俱全,看来这里应该常接待客人,佣人提前准备的很充分。 如果不是自己在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遭遇了家里的大变故,经历了身不由己的窘境和绝境,眼睁睁看着昔日自以为了解透彻的人全都褪下良善的表皮,露出让人认不出来的狰狞的本来面目,安泽可能,也不会设身处地的站在尤逾的角度考虑一下。 毕竟,尤逾这样的人,以前是他最讨厌的。 富家子弟,纨绔成性,将社会资源当成是炫耀的资本,整日只知道哗众取宠的挥霍不是自己赚的却觉得自己最有占有权的金钱,无所事事,又颓又丧,却仿佛全天下都欠他的一样。 当安泽还是那个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子的时候,他不仅不会跟尤逾这种不良少年产生交集,就连一个目光,也是吝惜的,那时候他表面上也是一个谦和恭良的优质少年,其实骨子里的傲慢和骄矜,也只有自己知道。 那时候他的想法是:这些人自己不争气,谁又能救你! 他也天真的以为,任何人的机会是平等的,只要你肯努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走不到的璀璨未来…… 一夕之间,命运用喑哑沉默的戏剧手段坍塌了他的象牙塔,抹去了他尖锐不平的傲骨,也教会了易地而处,拨开虚假的表现不再武断的下判断。 尤逾就是典型的例子,几天的相识,此人嚣张气焰以及各种风言风语让安泽很难不先入为主的给他一个评判,然而,仅仅是一个晚上的相处,他心里坚固的堡垒似乎就被打开了一个裂缝…… 就在银发大佬哑着声音对他说尤可的事情不是他想象的样子的时候。 就在他从后面抓住他的手,委委屈屈却又真诚说“对不起”的时候。 安泽从镜子里细细描摹了一下眼眶四周淡淡的青色,眯了眼睛决定马上去找一杯温水喝。 晨起饭前先来一杯温开水或者蜂蜜水的是安泽做的,不是他一个男生活得精致矫情,而是已经养成习惯了。他妈胡秀秀作为常年有钱有闲的贵妇,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一家老小照顾好,养生保健仅仅是基础,她要的是精致优雅又有逼格。 因此,安泽被养成了一些非常让人懊恼的娇生惯养的“好”习惯。 安泽出了房门,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尤逾的房间,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决定不叫他,受伤了还是多休息。 他太渴了,急需一杯温水下肚,结果在尤逾家偌大宽敞的大厅转了两圈儿,也没看到可能盛放热水的暖水壶。 那就用矿泉水凑合一下吧。 安泽没怎么迟疑的打开了尤逾家的灰色双开门冰箱,心想着尤逾自己住的话,醒来饿了岂不是还得定外卖,外面的食物很多都增加了添加剂,实在不适合虚弱的病人吃,如果有食材,自己就给他弄点吃的。 结果冰箱打开的那一刻他傻眼了,别说食材了,矿泉水也没有,冰箱里空空的,暗黄的内灯下,只有几瓶碳酸饮料和啤酒。 这冰箱就是摆件! 安泽一把合上冰箱,告诉自己,这才是一个独居男生的生活常态! 安泽决定出门到附近超市买一瓶矿泉水解救自己,结果就在放书包旁白的茶几上看到一张名片,名片上“超市送货”四个字又大又醒目。 这还是家里平时不轻易现身的保姆阿姨特意留下的,怕小主人饿了渴了能起到临时应急的作用。 安泽拨通名片上的电话号码,问了是否能送尤逾家这个地址,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请问有蔬菜卖吗?” “有的亲,我们超市不仅供应各种新鲜蔬菜,还有各种进口水果,可以免费帮您切好了……”超市客服非常热情,口若悬河的介绍起销售产品。 好吧,尤大佬运气还真不错呢! 安泽默默的听着,等她说完,要了几样基本的蔬菜,水果就算了,以他的观察,尤逾应该挺挑食的,他也不想在这方面撞大运。 挂了电话,安泽就去厨房烧水了,厨房跟其他地方一样,看着就不食烟火,不过还好该有的厨具都有,他也没打算做一桌子满汉全席招待大佬,一锅清淡简单的蔬菜粥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水在水壶里翻滚烧开,门铃响起,超市的送货员将他要的东西递进来,安泽微信支付了。 洗菜、切菜、淘米,一锅热气腾腾的蔬菜粥煮好,安泽看了一眼挂在客厅的钟表,如果现在出门,还来得及去医院取昨晚停在那里的自行车。 可是,吃早餐也是他的习惯,而且,粥闻着好香…… 习惯又一次决定了他的选择,等安泽胃里暖暖的,心情也跟着美美的了,他就有控制不了的瞎操心了。昨天晚上护士小姐姐告诉他,要时刻注意尤逾的体温,如果发高烧证明有炎症,需要再去医院打针,他将注意事项连同这一项一起发给了尤逾,但他会看吗?况且,如果睡觉的时候发高烧了,他自己应该也不知道吧。 暗自叹了一口气,安泽真的觉得自己挺鸡婆的,不上去看一眼尤逾还真不放心去上学。 “咚,咚,咚!” 安泽敲完,手搁在门板上,侧耳听了半天,卧室里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刚才有人按门铃也是,自己做饭也弄出一些声响。 有点不放心,又敲了两遍后,安泽试探性的拧了门把手,直接开了。平时尤逾就一个人在家,确实没有锁门的必要,就算偶尔接待客人,也没有哪个有胆子直接进他房间的。 安泽缓缓推开门,入目是漆黑一片,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下几乎没有光线的环境,他才轻手轻脚的往床的方向走。 他看不清床单被褥的颜色,却能看清大床中央隆起的一个人形形状。 试图找了半天,安泽才发现这人竟然整个脑袋都在被子里。 安泽:“……”不怕憋坏了吗? “尤逾?” 安泽试着叫了一声,没听到回应,开始动手想将他的脑袋从包裹牢固的被子里挖出来。 “干嘛?” 男生没睡醒的沙哑声音传出来,语气透着明显的不愉悦。 安泽碰到了人,用手去试探他的额头,手心试玩换手背,刚想收回,却被一只手猛然钳住。 安泽知道他没睡醒,安抚说:“我看看你发没发烧,没事,继续睡吧。” 抓着他的手倒是挺热,保险起见,安泽反手抓着这只手,拉出被子外面感受了一下。嗯,应该是睡眠促使的体温高,没发烧。 这样想着,安泽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顺便拉过被子边角给他盖上。 “你继续,学校那我帮你请个假。”安泽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怕吓走他残存的睡意:“睡醒了楼下有粥,要是不好喝你就定外卖,记得别定不利于伤口恢复的。” 啰嗦完,安泽放心的离开了。 门合上的一瞬间,卧室里又重陷无边的黑暗。 尤逾一双眼睛逐渐变得清明,腹部的伤口泛着丝丝拉拉的疼,手上和额头上仿佛还留存着一丝清凉。那感觉怎么形容呢,仿佛是干旱的沙漠中望见一方清澈的水洼,虽不足以解渴,却可以让人心中如沐春风。 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早晨,尤逾却觉得自己坚硬的心脏被揉得软软的。可能是好多年没受过这样简单不做作的关心了吧,从他七岁失去母亲那一天起,虽然钱很多,却是真正的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磕磕绊绊,不管有多痛有多难,他只能咬着牙,因为身边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他,有的只有看看笑话的人,那帮人酸着牙齿说:瞧,有钱有什么用,没妈的小孩儿真可怜! 他不想要被可怜,也没人真的可怜他,说这话的人只不过是发泄另一种恶意。 管家王姨也会关心他,但是由于心里清楚,再怎么关心恋爱,这些拿着他爸工资的人也只是暂时的呆在他的生活中,根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温暖。 安泽的善意如此明显,虽然他没说什么讨喜好听的话,也基本上没对自己露出过什么好脸色,尤逾却坚定的相信,他就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像是关心一个初识的境遇糟糕的可怜人,不带任何有色眼镜,只是单纯的伸出手,妄图给他一点微不足道不需要回报的善意。 真有趣,他不怕自己,也不喜欢自己,却自然而然的对他散发着善意。 尤逾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嘴角开始向上扬起,心中酝酿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这种情绪从未出现过,他也说不清楚,如果非要定义,应该是欢喜吧。 亦或是喜欢。 只不过这种喜欢跟对田言和景龙他们不一样。 第021章 尤逾从卧室出来,就闻到空气中漂浮的淡淡的香味儿,他想着安泽说的“粥”,一边往厨房走,以便在勾勒着那“粥”的模样。 瓷质的锅盖一掀,几片细碎的绿叶点缀在白粥之上,果然跟他想象中的相差不远,清淡又勾人食欲的样子,像安泽给他的感觉。 尤逾突然食欲大开,不太熟练的在自己家厨房找了个碗,将这小半锅粥全都清扫干净。 他之前一直都不喜欢喝粥,觉得寡淡无味,特别是稀粥缓慢划过喉咙时候的温吞感觉,今天,却只感觉喝完胃里暖暖的。 清晨的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撒满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尤逾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装药的袋子,难得主动的就着热水一起吞下去。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如果不是安泽恰巧出现,昨晚自己是不是就要死在那条小巷子了?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郁,剥了一个朋友的号码。 “尤哥?您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那边的男人声音很殷切。 尤逾打断他:“帮我查个人,要所有的、具体的资料。他手下都管他叫熊哥,城西那块儿赛车场应该是他的,好像他还有意向准备赛车私赛。” 朋友没敢多问为什么,只说让他放,自己会尽快办好。 尤逾放下电话,转着手里的手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报警有什么用,对于熊哥那种人,顶多是关上个几天就花钱出来了,能在A市光明正大组织私人赛车比赛,还持刀当街行凶的,不可能没有几个厉害的人物保驾护航的。不过想来熊哥昨晚敢对自己动手,也是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是身份,不然只要尤学辉的一个名字,也不是他们这些人敢轻易提起来的。 不过尤逾并不打算找他爸,他跟他爸关系僵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希望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虽然熊哥可能在当地有很大的灰色势力,但尤逾也不是好惹的,他是个难缠的角色,惹了他,就要做好被他死咬住纠缠不放的准备。 尤逾正考虑着怎么让熊哥鸡犬不宁悔不当初,握着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是景龙发来的信息。 “哥,怎么回事儿?不是去截咱班学霸了吗?视频呢?” “怎么他来了,你还请假了?他看上去可是完好无缺,这让我不得不有一种不妙的猜测……” 尤逾都能想象他会用一种什么诡异的目光打量安泽,嘴角微微上扬,威胁的回复:“喜欢视频?要不要揍你的时候录一个?” 景龙:“哥,不是!你不要总吓唬我,我不就是单纯的好奇嘛,难道学霸的伤口都在衣服底下?那您下手也太黑了,我倒是想看看他衣服下面现在什么样儿了。” 尤逾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色微微沉下来,也不跟他开玩笑了,直接说:“别动他,想也不要想。” 景龙:“WFK” 尤逾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要是主动惹你们,你们也给我忍着。” 景龙目光呆滞了两秒,将手机递到田言面前:“你帮我看看,我刚才是不是信息发错人了?” 田言正在刷朋友圈,用这种方式酝酿一下困意,听了他的话顺手接过手机,结果一看,彻底精神了。 他甚至又默背了一遍济的滚瓜乱熟的某人电话号,才惊悚的将手机扔回去:“这谁?” 十几秒钟的时间让景龙镇定不少,他只是指着自己手机,像是指着一颗□□,问:“我就是不太明白太最后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主动招惹咱们,咱们也得忍着’?” 两人闭着嘴沉默对视,一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 尤逾思索了一下,并没有将自己受伤的事情跟景龙说,不然他们又有借口上他家来蹭吃蹭玩,聒噪得他想打人,总之就是很烦。 安泽就跟他们不太一样。 想到这里,他马上给对方发了个短信:“粥很好吃,晚上要不要来继续献爱心。” 尤逾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耐心极佳,打开电视看完了一部两小时的电影,才得到回复。 “不去了,晚上得去取自行车,想喝粥的话你就定外卖吧。” 尤逾机敏的捕捉到这句话里的关键点,马上神色如常的回道:“自行车我让人取回我家了,怎么办?” “你要是不着急,也可以等我伤口恢复了,亲自给你送学校去。”尤逾慢条斯理的,嘴角噙着笑打字。 毫无所觉的安泽:“好吧,晚上去你家取。” 尤逾唇角勾着笑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帮我把市医院门口的一辆黄色自行车拉回来,对,到了给我拍照片就行。还有我的摩托……” 给他妈妈打完电话,去尤逾家的公交车刚好到站,是末班车。安泽坐在车上,觉得两天没换的校服很难忍受在,只想快点回家洗个澡。 安泽从公交车下来还要走两百米,到了尤逾家门口,他就看到自己的自行车停在种满绿藤的栅栏旁边。 刚按下门铃,尤逾就出来了,好像是等着门口似的。 什么不说感觉有点尴尬,安泽便问:“感觉好点了吗?” 尤逾笑了笑:“还成。” 安泽点点头,径直过去取自行车。 “你不进屋坐一会儿?”尤逾问。 “不了。”安泽打开车锁,偏着头说:“回家太晚了。” 尤逾:“那就在这儿住下吧。” 安泽为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还以为尤逾是个更喜欢独处的男生呢,要不然应该也不至于自己出来住,昨天晚上是迫不得已太晚了,自己就住下了。今天才九点多,他双手插兜站在庭院里的样子,让安泽觉得他是真的想让自己再陪他住一宿。 可是,两个女人自己在家,虽然城市治安不错,他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然……”安泽迟疑的说:“你问问你那两个好朋友呢?看看谁能来陪陪你?”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景龙和田言,尤逾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这小子这是以为自己缺人陪呢! “不用了。”尤逾看他已经上了自行车,不知道为何感觉很不爽,语气也变得有些僵硬:“你走吧,我不需要谁陪,只不过担心你走夜路不安全。” 也不知道安泽怎么想的,反正他轻轻点点头,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骑着自行车走了。 尤逾站在庭院中看他一直消失在路口,心情一点点沉下去,本来还挺期待的,特意让保姆送来一些新鲜蔬菜和实物,结果,人家连屋门都没进。 尤逾回屋子,将门甩上。 安泽回到自己家洗了个澡,终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心情舒畅不少。虽然这两天不太热,班级里也有空调,他也不是爱出汗的体质,校服没换根本没人看得出来,但他自己就是很不舒服,心想着以后无论多晚,也不会再在别人家留宿了。 第二天上学,周序第二节 下课的时候悄咪咪的跟安泽说:“真好啊,大佬发生什么事儿了,竟然两天没来上课,我觉得后背好有安全感。” 安泽不知道尤逾想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伤的事情,也就故意没说,此刻只是告诉周序:“他请假了,估计这一周都不会来。” “啊,简直太美好了吧!” 周序美得要冒泡,旋即反应过来,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序的声音有点大,引得听力极佳的景龙往这边看了看,正好听见安泽模棱两可的说道:“嗯,他让我帮他请假的。” “谁?”景龙横插进来,隔着过道问:“你说我尤哥?他让你帮忙请假?” 你是谁啊? 我都不配给大老请假,你也敢! 景龙还没在内心吐槽够,就见安泽夹杂着复杂的目光投向他,然后迟疑着说了句:“嗯,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去陪陪他。” 毕竟,你们老大好像挺需要人陪的。安泽在心里想。 景龙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这学霸好像跟他们老大很熟的样子让他的理解力再次突破了下线。 景龙:“你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安泽淡然的看他:“你去他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妈的!好学生说话就这么气人吗! 景龙觉得跟他说话太费劲儿了,累!不想跟好学生打交道,未来的三十年都不想! 要不是尤大佬警告,别惹这人,景龙就像一拳头挥过去了。还是算了,冲动是魔鬼,他要请假去看尤老大。 第022章 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呆了两天,游戏都被打通关后,尤逾扔了手柄,彻底体会了一把主动放假和被动放假的区别。 “其实学校还挺好玩的。” 尤逾默默的想着,接过保姆递给他的粥。 同样是蔬菜粥,明显保姆做的要精致许多,除了六种营养蔬菜,白色骨瓷的碗边缘还点缀了一朵手工雕制的蔬菜拉花。 尤逾用勺子搅动了两下粥,毫不迟疑的将那朵绿色小花挑出去放在了空盘里。 显然他没有那份优雅情调。 保姆也是见怪不怪,噙着一抹笑在一边张罗。 保姆芝姐是跟着半年前跟着尤逾一起出国陪读的相处多年的人,虽然平时应他的要求不怎么出现在家里,却很了解小主人的口味,今天还是半年来头一次被他主动叫过来弄点吃的,自然非常兴奋,拎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和肉火速赶来。 “外面的吃食为了味道浓郁一些都放了很多添加剂,对身体并不好,多数用的食材和调料也没有自己家准备的新鲜,如果少爷想吃,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八大菜系我都会做一点儿,虽然可能比不上顶级厨师,但味道也不会太差。” 芝姐之前是专业厨师,王姨特意花重金找老朋友搭线请来她,就是想给正值青春期长身体的少爷做饭,结果在吃饭上被寄予厚望的尤逾并没有如其所愿,天天不是外卖就是在外面吃,活得一点儿也没有富家少爷的精致样子,弄得芝姐也无用武之地,很是没有成就感。 好不容易等来的了少爷的召见,还亲自点名要喝蔬菜粥,芝姐真的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头,想要一次性俘虏少爷的味蕾。 不过,坐在椅子里少年似乎还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熬了两个小时的粥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芝姐:“味道不对吗?有哪里少爷不喜欢的,我下次注意。” 尤逾整个人有点懒散,想了想,撇了下嘴:“没有,就是还不喜欢喝粥而已。” 工作涉及到吃食的尤家佣人都知道,尤逾不喜欢喝粥,不是发生过什么阴影事件,而是从小就不喜欢。 芝姐露出理解的表情:“少爷不喜欢喝粥不要强迫自己嘛,我还准备了米饭,给少爷盛来?” 尤逾点点头,换了米饭也仅仅将一桌子色香味儿俱全的菜动了几筷子。 芝姐并不知道他受伤的事儿,尤逾穿了件宽大的深色T恤,伤口又是在不显眼的腹部位置,除了走得慢点,他行动如常,除了脸颊上一块儿红肿的擦伤,看不出其他异常。至于脸上这块儿伤口,他也简单一句“不小心弄的”糊弄过去了。 尤逾从小到大打的架不少,芝姐看他脸上是皮外伤,也没太在意,只以为跟朋友间小打小闹或者骑车不小心摔了,没往心里去。但看他神色有些恹恹,吃的又少,就猜想他是不是刚回国不适应。 于是芝姐建议道:“少爷要是不想上学,可以找几个朋友来家里玩嘛,开个party,我和老刘可以把去年常用的那个烧烤架拾掇出来,多来几个人热闹热闹。” 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有的人还真不一定能请来。 他含糊的答了一句:“再说吧。” 受伤到底消耗元气,尤逾坐了一会儿就有点没精打采,眼皮也沉重起来。他也不打算强撑着,反正在家也无所事事,不如睡觉。 上楼前,尤逾说:“芝姐,收拾完你就回去休息吧。” “菜给你放冰箱里,留着晚上热热吃?”芝姐问。 “不用,收拾了吧。” 芝姐知道他之后一定还是定外卖,心里微微了一口气,到底没说什么。 她儿子跟尤逾年纪差不多,虽然家里物质条件一般,却是在自己用心呵护下长大,从小一把屎一把尿,长大后更是天天变这样做好吃的,就怕自己的孩子生活上受了一点儿委屈,因而她儿子白白胖胖的,这都上高中了,还幼稚得像个小孩子。 不过,天下间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无忧无虑的快乐吧。 要是尤逾的母亲也还在……看自己儿子这么瘦,更会心疼的厉害吧。 芝姐心里不太好受,却安守被雇佣人的本分,将没动几口的饭菜打包,准备拿回自己家当晚饭。她只收拾了厨房,知道尤逾喜欢自己呆着,就匆忙的在尤逾醒之前离开了。 尤逾蒙着被子,在挡着窗帘的卧室睡了一下午,睡得很沉,可是越沉,噩梦就越不容易醒来。 正陷入最深的梦魇中,一阵门铃声隔着门板锲而不舍的敲击着尤逾的耳膜,适时的将他从噩梦中拖出来。 尤逾猛地睁开眼,垂在眼睑的银色头发被冷汗浸得微湿,他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梦里的恐怖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尤逾总是做噩梦,尤学辉从王姨那里听说,还曾经给他找过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但他很抗拒,他又没病,也不想被别人剖析心理。 那医生当年诊治被拒后,跟尤学辉说:您家公子总做噩梦这种情况,应该跟童年阴影有关,内心恐惧害怕,存在过不去的心结。 尤逾当时嗤笑一声:恐惧个屁。 他做噩梦没有恐惧,现实生活中也没有让他害怕的东西,只是梦里好像总有什么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很难受,却真的没有一点儿恐惧。由此可见,那医生也是个半吊子骗他爹钱的。 要是搁在平时,谁敢这么按他家门铃,尤逾能直接出去一脚将人踹飞。但今天,这门铃恰巧撞破了他的噩梦,尤逾便收敛了些许怒气,打开门的时候,只是看着脸色稍微阴沉。 景龙按门铃的手还没从门铃的金属键上收回来,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像是偷吃粮食猛然被大猫盯住的小老鼠,瑟缩了一下,高大的身躯往后一跳,非常没出息的躲在了田言背后。 尤逾刚微眯双眸,对面景龙就吓惨了,举起双手声嘶力竭的喊:“我不是不故意!真不是故意的!” “打你电话关机了,你再不开门,我都要报警了,毕竟人命要紧。” 身为人肉护盾的田言脸颊抽动了下,还他妈“人命关天”,这傻逼早晚死在自己一张嘴上。 眼看着尤逾投射过来的目光变得有点儿危险,田言出于道义,连忙开口:“我们是担心你,尤哥,是学霸,学霸说得玄玄乎乎的,我俩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这时他俩也注意到了尤逾左边颧骨上那道半指长的擦伤,景龙震惊的骂了句卧槽! 田言也很惊讶,伸手在自己脸上同样的位置指了指,保守的问道:“你没事儿吧?” 尤逾扫了一眼他俩的表情,语气如常的带着一丝轻微嘲讽:“进来,我家门口聊天更爽吗?” 见危机基本解除,景龙就推开田言,径直先冲了进去。田言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磕门板上,骂了句你妈的! 景龙却没心思管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尤逾,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也不知道是震惊多一些,还是兴奋多一些。总之,他现在心情是复杂的,好几年没见过某人挂彩了。 “尤哥,你这脸,学霸打的?” “你希望是他打的?” 尤逾坐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长腿肆意往茶桌上一搭,语气慵懒。 “不是,我这仅仅是猜测。”景龙坐到他对面,身子往前探:“怪就怪今天安泽那小子用一种你得了绝症的语气说话,把我俩吓到了,这不刚下课就过来了。” “哦?”尤逾慢条斯理的问:“他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说你需要人陪,让我俩尽量来看看你,故意用语气误导我,神神秘秘的,这帮学霸真讨厌。”景龙满脸嫌恶。 今天气温高,两人又在门口站了半天,此刻喉咙干渴,急需喝两口凉爽的。 田言也没客气,自己招呼自己,去冰箱里取了三瓶凉可乐,自己开了一瓶,隔空扔给景龙一瓶,又亲手递给尤逾一瓶,递过去的时候,他再次问道。 “哥,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儿?” 尤逾接过可乐没说话,刚要打开,竟然破天荒吐出两个字:“太凉。” 景龙一口刚含进嘴里,还没等咽,直接喷了出去。 卧榻,老大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 尤逾看了一眼他喷在地板上的水渍,淡淡的说:“你自己收拾了,保姆这几天都不过来。” 田言没喷出来,差点呛到而已。他跟景龙看问题的方向正好相反,他觉得这极有可能他说中了,而尤逾顾及面子两次故意岔开话题。 田言眼睛里闪烁的异样光芒没有逃脱尤逾的视线,尤逾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轻哂了一声。 “想什么呢,还真以为我俩能动手啊。” 不然呢? 田言心中充满了疑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力求得到一个答案。 “没有,我们没动手。还是他碰巧救了我。”说“救”这个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尤逾笑意明显加深了,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他俩,略带警告意味的对他们俩说。 “所以,别去惹他。” 景龙惊跳起来,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尤逾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两人听完脸色都不太好看,景龙是个急脾气,直嚷着必须报仇。田言心思稍微成熟些,蹙了蹙眉,迟疑的说道:“要不,你给尤叔说一下这事儿吧,这人听着就不是好人,还敢这么混,应该有些背景,倒不是怕他,就是得防着他背后再使坏,赶上你落单的时候,容易吃亏。” 尤逾笑笑,仿佛‘熊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不用,我心里有数,你们不用管。” 田言点点头,他了解尤逾是一个虽然看着一切无所谓的人,其实心里很有谱,根本不用他们操心。 景龙骂了半天,终于歇下了,冲尤逾说:“哥,伤成什么样啊,给我们看看。” 尤逾一挑眉,神情似笑非笑,说出的话却一点儿都不亲善:“什么你都想看看,想看自己扎自己一下,天天看个够。老子的身体也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景龙真想抽自己一百个嘴巴子。 他就是有个得意忘形的病,每当尤逾稍微心情看着愉悦的时候,他就容易忘了对方画出的范围线在哪儿。 他们三个是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走过来的,因为这点,他小时候没少挨尤逾的揍。虽然小学三年级以后尤逾就没跟他们自己人动过手,但小时候因为自己瞎皮挨被揍的恐惧还深深地埋在他的记忆里,他可不想试试成年了的尤逾的拳头有多硬。 田言也挺想抽他的,不过他给这傻哥们儿收拾烂摊子收拾惯了,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 “哎,我就很好奇,学霸身上为什么有仿警铃?” 这个问题挺值得深思的,景龙用他简单的脑子飞快给出了答案:“难道是之前学校上过什么课教过,我们没听?” 田言无语的瞪他:“学校不会有哪一门课教学生带仿警铃!”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听课。”景龙回瞪他,满脸的理直气壮。 田言不想跟他进行没意义的废话,扭头对着尤逾:“我总感觉这玩意都是女子防身用的,哪个正常男的随身带着这个,你说是不是,尤哥?” 没得到回应,田言看向尤逾,发现男生姿态懒散的额靠在沙发里,若有所思的样子。 “哥?” 隔了好几秒,田言又叫了一声,才接收到尤逾缓慢移向他的目光。 “跟你们你有什么关系,少管他的事儿。” 景龙田言连尤逾定的晚饭都没蹭到,就被撵回了家。景龙有点不甘心,站在门口的时候还在哀嚎。 “哥,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要强呢,都受伤了,就不能让兄弟伺候伺候你?” 为了他的狗命着想,田言将他拖走了。 第023章 景龙有一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劲头,陪护请求被否决后,还在对病号尤大佬进行温情短信轰炸。 上着化学课呢,他就从兜里偷偷摸出手机,给尤逾发信息。 “哥,你校服回来了,学霸刚给取回来,你看我晚上给你送过去行吗?”景龙语气贱兮兮的,觉得校服真是个好借口。 “别做梦了,有这时间你还是去骚扰校花吧,给受伤的我尤哥一个安静的养病环境就是你能做的最好的了。”田言无情的揭露他,并嘲讽的说道:“你没长脑子吗,从上高中以来,你见过尤哥穿校服?” “没准就穿了呢,我之前还以为他跟学霸永远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呢,这不也经过上帝之手的安排,两人有了生死相交之后,化敌为友了。”景龙一张嘴,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跟田言吵。 虽然十吵九输,但是输人不输阵是他的人生格言。 看,这一次就吵赢了,田言半晌没吭声,就在景龙要乘胜追击,再来两句的时候,他的肋下突然被他捅了下,田言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哎,你说老大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儿奇怪?昨天回去后,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总觉得他说得话有点不对劲儿,他让我们别惹学霸,‘别惹’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景龙嫌弃的看他,眼神中的意思明确:你傻了吧。 “你想想啊,我们顶多是不主动找茬已经很不错了。”田言脑袋搁在课桌上,紧挨着景龙胳膊小声嘀咕:“但要是他主动挑事儿呢,这个‘别惹’岂不是变成了忍让、纵容。你再想想,咱们几个虽然有独霸校园的能力,但是啥时候不低调了,特别是来到三班之后,简直可以说是夹起尾巴做人,不吵不闹的维护好学生班级的学习氛围,但是还是几次起冲突,你想想,是不是都是安泽先找的事儿。” 他一说一大堆,景龙消化信息有点儿慢,不过他也挺认真的思考田言的话,琢磨了将近两分钟,一拍桌子激动的道:“他娘的,可不是咋的!” 化学老师正在黑板上写题,班级里静悄悄的,景龙的一声大吼突兀又震撼,不仅埋头解题的学生吓了一跳,老师的半根粉笔都直接卡断在黑板上。 化学老师回过头,语气严厉:“同学你喊什么,是有什么问题?” 在十五班的时候,班级混乱惯了,学生上课也习惯了闹闹吵吵,甚至各科老师都适应了在纷乱中自顾自的讲课,完全不受学生影响,反正想听课的都集中在了前两排,后面的学生早就放弃自己了。可是三班的环境太不一样了,这个班级的学习气氛太浓烈,浓烈到景龙上课都想给自己带个氧气瓶,真的是不说话就无法呼吸的问题男孩儿。 田言要好一些,他是个手游迷,反正给他一部手机,他就能保持安静到下课。尤逾带着他们两个转到三班的事情在整个年级组传的沸沸扬扬,三班的各个科任老师甚至被副校长聚在一起开了个会,会议的主题大概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争取用无私的爱感化学习困难学生。 所以化学老师厉声吼完之后,多少有点儿后悔情绪。 毕竟,这些困难学生,更需要柔和的爱的感化。 田言适时的出来救场子:“报告老师,他突然攻破一道困扰已久的化学题,心情激动得意忘形了,忽略了这是上课。” 田言一脸诚挚,就差在脸上写“我是傻白甜”五个大字了。 但是谁会相信,说得倒是跟真事儿似的。三班同学静悄悄往这边看,安泽就也停下笔,侧过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可是就这轻飘飘的一眼,成了压垮景龙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儿稻草。 化学老师“嗯,坐下吧,注意这是教室……”还没说完,景龙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冲着安泽,怒目来了句:“看什么看?” 这句话的爆炸性堪比:你瞅啥! 标准答案有两种。第一种:瞅你咋的!然后开干,双方大打出手。第二种:没瞅啥,注意要声音怯懦,表情服软,才能以示弱的方式消弭异常对方目的性明显的挑衅战争。 但显然,今天问这个问题的人明显就是脑抽了。尤逾都明确告诉了,别惹他!别惹他!这他娘的人家没找茬,这傻大个主动出去送人头! 田言想把他脑袋锤到课桌里,再也不用拿出来了。毕竟,除了乱抽风这玩意儿一点用也没有。 如果刚刚有的人还是偷瞄,现在则全班同学都瞪大了眼睛,关注着这边的动向。 大家都知道,他们班安泽,跟这几个十五班转过来的混混不对付。 而且他们发现,一直以来看着脾气就很好,性格温和,讲题耐心的安泽,对着几个人明显没有展露自己柔软包容的一面。 比如此刻,三班的同学都跟着紧张,周序更是不安的碰了一下安泽的胳膊。 面对景龙的挑衅,安泽微微弯了唇角,其实他真没想做什么,但什么都不说,似乎又有点不给对方面子。 于是,安泽在无数双视线下,淡笑着说:“那你俩讨论化学题的时候也小点儿声吧,有点吵。” 安泽顿了下:“或者实在不会,下课来问我,我帮你解答一下。” 安泽指的,是他俩刚才上课聊天,这尼玛讽刺谁呢! 景龙:“艹!” 隔着一个过道,安泽神态柔和的规劝:“同学,少说脏话吧。这是课堂。” 艹!艹!艹! 化学老师:“坐下吧,别说话了,继续上课。课上不允许说话,更不许说脏话,讨论问题也不行,要是有不会的可以问安同学,也可以来问我。” 景龙觉得一万头草泥马呼啸着踩踏他的尊严而过。被怼的是自己,老师还护着他,还给不给学渣们一条活路了。 田言也相当无奈,在他看来,景龙就是自找的。 没事儿找抽型,主动送人头。 你要是真能占到便宜也行,每次都吃哑巴亏,还他妈热情洋溢的往上冲。 简直了,他现在觉得,尤逾那个警告,简直是给他的傻兄弟续命。 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大男孩儿噼里啪啦的摔书,田言没再说话,给狂躁的小伙伴发了个信息。 “别折腾了,这样特娘们!” “乖,晚上带你出去玩。” “傻龙,你他妈再闹我就告诉尤哥了。” 田言抬头看了一眼安泽的背影,人家跟一点儿事儿都没发生似的,拿着笔一边听课一边做笔记了,搭在课桌上的一条手臂纤细笔直,握着笔的手指都好看得像是镀了一层光。 尼玛,这他妈就是偶像剧里男主角的标准形象啊,那自己这一边岂不是自动被划入了反派炮灰,他娘的,都怪猪队友。 田言想把景龙摁死。 刚一偏头,就看景龙一扫暴躁颓丧,捧着个手机跟捧着救命灵药似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按动。 满腔愤愤的景龙正好接收到尤逾的信息,就着上条信息,尤逾的回复是:“别来。不需要。没必要。” 三连拒绝根本打击不到在他这已经练就铜墙铁壁脸皮功的景龙,景龙打字:“那个姓安的,简直太可恶,我不招惹他,他欺负我。” “说来听听。” 景龙很快收到回复,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噼里啪啦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用夸张手法详细的描述给尤逾。 田言看着他一个字一个的打,心情有点复杂,这傻狗真的没看出来对方看笑话一样的心态吗? 田言也不玩手机了,盯着景龙的手机屏幕,等着他尤哥来给这玩意最后的致命一击。 他尤哥果然,从不让他失望,几条信息,一条比一条诛心。 “熊蛋,不欺负你欺负谁。” “告诉你别惹他,你俩的智商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你偏要叛逆。” “乖,下课去跟他道个歉,也许他会原谅你。” 景龙按着手机的手都颤抖了,满脑袋黑人问号。这是啥子意思?他怎么觉得尤逾现在不是他这边的,大佬叛变了? 田言冷笑一声,将他脑袋按在桌子上,压低声音说:“你觉得你更适合睡觉。” 景龙当然没睡,挣扎着要尤逾认清自己的身份,回想一下是谁陪在他身边充当左膀右臂不离不弃,是谁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两肋插刀的跟他做兄弟。 尤逾回复他:“你醒醒。” “把我校服给安泽,注意态度好点儿,否则他欺负你我可不管。” 景龙就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尤逾,闲的都快长蘑菇了,听景龙说完,他就更有不顾受伤去上课的冲动了。 对景龙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心脏扎完刀子之后,他想到了一个极佳的主意,一定能将人诳来。 尤逾拨通了班主任薛老师的电话:“薛老师,我是尤逾,对,我受伤了,挺严重的……” 尤逾都不知道,自己信口胡诌的一通电话,给自己加了多少正面分,甚至彻底扭转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薛老师心里的顽固校霸形象。 薛老师虽然长得粗犷胖虎,却有一颗慈悲柔软的心脏。 他放下电话,轻轻舒出一口气,叹息道:“这也是个好孩子。” 来他们办公室跟其他老师换课顺便聊天的化学老师就站在他旁边,刚才还听他对着电话叫了一声的名字,此刻忍不住问道:“你说谁?” 薛老师抹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柔声说:“尤逾。” 化学老师沉默了,满脸惊悚。老薛叫住一个刚往数学组送完作业的其他班男生:“同学,帮我去3班叫一下安泽。” 安泽的大名全学年都很响亮,学习好长得又帅,简直就是发光一样的存在。男生答应一声,匆忙的跑了。 安泽敲门进了高三年级数学组办公室,坐在门口的新来的女老师看见他就笑了,主动打招呼:“安泽来啦。” “老师好。”安泽抿着唇笑,乖巧的打招呼,脸又长得好,简直萌的年轻女老师不要不要的。 数学组剩下的几个老师看到他,都露出了羡慕喜欢的表情。 啧啧,这么好的学生,竟然是别人班的。 想当初,安泽的高考成绩拿过来的时候,每个老师都怕他被送到自己班,不想接收一个高考成绩那么低的复读生,谁能想到人家只是考试的时候失误。但是,谁又能想到失误能失成那样。也有跟安泽比较熟的老师问过,安泽的回答是,就是考试的时候感冒了。 回答的时候,这阳光干净的少年还带着笑,眼睛里一点儿阴霾都没有,问问题的老师都啧啧称奇,心想这是什么家庭教育啊,这心态也太好了,对这个年纪应该是致命打击,轮到了安泽身上,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安泽停在班主任跟前,化学老师还在朝这边张望着,看到安泽先笑着说:“安泽,等会跟我去趟办公室,我给你拿一套实验班的密卷。” 安泽笑着说好,就见老薛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眼镜重新戴上,一开口就是要促膝长谈的语气:“安泽啊,老师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安泽缓慢的点头,承下这句夸。不过老薛的下一句,让他把刚升起的那点儿自豪感清醒的收回去了。 老薛说:“尤逾,也是个好孩子……” 安泽笑笑,不说话。旁边的化学老师嘴角抽了抽,支着耳朵打算仔细听听他要如何扭曲事实。 老薛在描述尤逾受伤无人照顾这件事儿上,用词造句感人至深到安泽有点儿怀疑,老师从语文组调过来的吧。 老薛又说尤逾这样的孩子多难得,竟然主动要穿校服,打算这几天在家里提前洗洗,并试穿。 安泽也没忍住,嘴角轻微动了动,不知道的,老薛这语气,真的以为尤逾要弃暗投明,奋发读书,为报效祖国而崛起了。原来就是要穿校服了啊…… 老薛又在两人即将崩溃的目光中感叹:“尤逾啊,太可怜了,别看有的孩子外表看着嚣张跋扈,其实也有一颗需要呵护的心。他在家里都没人给做饭,他说你那天给他做了一顿饭,吃得特别香,有久违的家的味道……” 安泽:“……”一碗蔬菜粥,就能喝出来家的味道了? “他家人都忙生意,没人照顾他,家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安泽“……”三四百平的小别墅,自己一个人住,是挺冷清的。呵…… 化学老师:“……”薛老师你没搞错吧,你在可怜本省首富家的独生子是吗?我没听错吧?你能不能先可怜可怜房贷还没还完,每天还挤公交上下班的自己啊。 安泽清楚,老薛在课下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个话痨。他微微垂下头,听到了上课铃声,考虑要不要把旁边那把椅子拽过来坐着听,就听化学老师直言直语的说道。 “薛老师,上课了,让安泽回去上课啊。” 虽然老薛觉得安泽这个水平,听不听差不多,毕竟次次每科试卷他都基本满分,很多老师都做不到。但也不好直接拦着不让学生回去上课,老薛就咳嗽了一声,做最后的总结。 “所以,安泽你放学能去给尤逾送一下新校服吗?” 安泽干脆的回答:“好。” “那,你能顺便给他做个饭吗?”老薛得寸进尺的问。 安泽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轻声说:“好。” 老薛安下心来,望向安泽的眼神里欣慰和爱意都要溢出来了,又来了一句:“安泽是最好的孩子。” 化学老师超级想翻一个白眼,但是为人师表,她只能在心里狠狠翻了一个,立刻对安泽说:“快回去上课吧,等下节课下课再去找我。” 安泽笑着点头,跟两个老师道再见,一副乖巧的样子。 化学老师看他关上门出去,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回头对老薛说:“这样不好吧,你怎么不让别的同学去啊,我前两天还听说尤逾跟安泽关系不怎么好呢,在食堂起冲突了,这尤逾……”顿了顿,化学老师到底将不该说的话吞回去了,继续道:“而且,安泽会做饭吗?人家就是一个高中男生,你这样说,让他还没办法拒绝。” 听化学老师抱怨,老薛也没生气,他知道老师也是为了安泽好,只不过有的老师难免偏心眼儿点,不是所有的老师都能在个性突出的差生身上发现优点的。化学老师就是这样,喜欢学习好又乖巧的安泽,排斥不服管教又桀骜的尤逾。 老薛摆摆手,说道:“我之前也知道他们之间有点小矛盾,但是刚才尤逾电话里都跟我解释清楚了,他前几天出事儿了,还是安泽碰巧救了他,安泽还陪他去医院,在他家住了一宿,给他做了早饭。这是纯洁的同窗之谊,我们应该帮着维护。” 对上化学老师完全不理解的目光,老薛一脸姨母笑:“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这样,意气风发,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日久见人心,即使第一次见面印象不好,也能通过接触孕育出最纯粹的友谊。” 化学老师觉得,再跟这老男人说话,自己容易脑溢血。 现在的男老师是怎么了,比女老师还情绪泛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也可以很粗长~ 第024章 安泽回到座位,看到自己上午刚取回来的新校服带着包装袋又回到了自己桌子上。 已经上课了,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将校服塞到了书桌里。倒是周序有点躁动不安,惊疑不定的看他好几眼,见安泽也不搭理他,就开始在本上写话。 安泽按住他写字的手,给他一个非常明显的眼神示意:听课。 安泽不是怕他打扰自己,是怕他耽误自己学习。 英语课,周序的短板。 这种说法也不太科学,毕竟,周小公子每一科都短得出奇,自然也就没有短板了。 周序被按住手,有点儿不甘心。他觉得全天下人、包括他父母、各科老师、还有他自己全都认清了自己不是学习这块料的事实,已经明着对他实行了放养政策,但偏偏安泽,就是坚持己见的认为他还有一丝希望,天天管着他不让他好好享受校园这片自由的乐土。 一口气憋到下课,铃声刚响了个前奏,老师还没出去,周序就张开了血盆大口,打算来个河东狮吼,一块儿水果硬糖突然被塞进了嘴里,苹果的香甜一瞬间在舌尖上的味蕾上蔓延开来,吃货的本能早他一步屈服。 周序含糊的哼了哼,有点儿舒服。 安泽被他表情逗笑,说:“这是奖励。” 周序一下子被好友对自己怀着这么大的期望所感动,表情渐渐变得有些落寞,语气也有些凄然,他问:“安安,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非常有学习天赋,最后一年,只要我杀下心来用功,也能考个名牌大学?” 安泽微微睁大眼,含蓄的反驳他:“倒是没那么想过……” 周序:“那你……”刚刚英语课上按头让我学习是什么意思? 安泽:“周叔说,你高考分太低连国内普通大学都进不去的话,就只能去国外了。我是想,让你练练耳朵也好……” 注意到旁边人的表情已经又羞愧变成了愤怒,安泽识时务的闭了嘴,笑一笑。真是的,好朋友之间有时候也不能太坦诚。 “我不可能去国外的,我死也不回去,我老子他也就是想想,我没可能同意!”周序愤然说完,又咬着牙补充一句:“除非你也去,你帮我当翻译,还能给我……不,我给你做饭。” 还没等安泽发表意见,周序就被自己这个想法美到了,飞快的畅想着:“你要是跟我一起去,我老子得高兴坏了,学费啥的你都不用担心,他一定全包了,估计还能给咱俩配个车,一到假期我们就自驾去附近的小城市吃各种美食……” 周小少爷还是个中二直男,一点儿也不会觉得他幻想的这些要是跟个妹子一起做会有多浪漫,毫无恋爱脑的只想着让跟自己关系最铁的哥们儿陪着自己,毕竟,在他心中,简单纯粹的吃喝最美好了,掺杂了爱情的复杂元素,会玷污一个吃货最真挚的信仰。 安泽不得不打断他:“这你就能不要想了,你还是自己学好英语,我不去国外,我还得照顾我妈和妹妹。” 经他提醒,周序才想起来,安泽跟自己不同,他不可能像自己这么没心没肺。 “况且,我大学的时候要打工,赚钱把钱还给周叔。”安泽说。 “还那干嘛,就那么一点儿钱我爸也不在乎,再说了,当年他也承了你家不少帮助……”周序拧着眉说:“你给他他也不会要的。” “会的。人情和金钱两码事儿,人情暂时还不上,钱我是一定要先还的。”安泽语气淡淡,表情却透着一丝认真,半晌,他开朗的笑了一下,补充道:“你就当做,这是穷人的尊严?” 周序看他的眼神很纠结。作为一个将混吃等死当成最大人生理想的米虫来说,他以前一直将积极向上、努力拼搏,干什么都是最出类拔萃,做什么都拿第一的安泽视为天上的神明,突然有一天,这么谪仙一样的人物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难免有些担心。 于是,他有点儿忐忑的问:“那,你会瞧不起我这种没尊严的富人吗?” “……”安泽忍不住低声笑:“不会。” 见对方长舒了一口气,安泽的笑容扩大。他很多时候真的觉得周序挺可爱的,堕落得一点儿都不做作。 周序伸手在他书桌里打算掏个面包垫垫肚子,手指碰到哗啦作响的校服袋子,神情一僵,想起正事儿来。 “这什么意思?他们欺负你,让你拿回去洗吗?”周序声音压得低低的,很怕侧后方的景龙和田言听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帮你洗。” 安泽充满感激的看他一眼,说:“不用洗,让我去送校服,尤逾家,要不你替我去?” 周序:“……”我刚才说啥了,我好想啥也没说。 周序抗拒的猛摇头,继而小心翼翼的问:“你真跟尤大佬真和好了?” 前天安泽帮尤逾请的假,还添了班级缺席人名字的名单,周序就好奇的追问了,虽然安泽具体说怎么回事儿,但他也知道了,这两个前两天还要一触即发约架的人,莫名其妙夜晚偶遇了,然后还狗血的和好了。 周序不知道个中缘由,总觉得这是个阴险圈套,而安泽是那个即将羊入虎口的小绵羊。 小绵羊弯弯嘴唇,笑得露出白瓷一样的贝齿,说:“不存在和好,只是关切病号。” 晚上放学的时候,与周序在教学楼门口道别,安泽背着书包往自行车棚走去。后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天在食堂的跟石勇亮他们一起、差点儿被尤逾揍了的那个男生。 尤可站在他侧后方,见他回头,率先扬起一个友好的笑容:“安泽,你好,我是尤可,你还记得我吧?” 安泽停下脚步,看向他:“记得。” “太好了,没想到你学习这么好,这么优秀,竟然会记得我。”尤可脸上的笑容看上去真诚又不作伪:“那天在食堂,真的谢谢你了,我今天刚来上学,就急着来跟你道谢。” “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 “怎么没做什么,要不是你拉着,我可能……可能就被打了。”尤可仿佛是心有余悸一样,胸口都剧烈起伏了两下,然后顿了顿问:“尤逾他,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 “那就好,要是因为我而让你受到伤害,那我就太罪过了。我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你一下。”尤可期待的看向他,两只眼睛闪烁着亮亮的光芒。 “不用了。”安泽平静的看他一眼,干净利落的转身要走:“拜拜。” “等等!”尤可叫住他,这时候他才发现,面对自己示好的热情态度,安泽表现的太过冷淡了。 不是都说这个学年第一脾气很温和,性格很好吗? “安泽,你是生我气了吗?” 安泽不得不停下脚步,又面对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你气?”我也不认识你。他只是快点走罢了,早点儿到尤逾家,也能早点儿回自己家。 尤可却被他的直白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从小到大很会交朋友,心思也敏感细腻,通常他对对不熟的人这样笑一笑,然后真心诚意的夸对方几句,也就能收获对方的好感。但安泽明显没有,他能感觉到,安泽没有发脾气,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听他说话,清冷的模样就像是天上的月,陡然让他升起一种的高攀不起的感觉。 两人站在教学楼附近的路上,放学时候人流量极大,走过路过往这边不经意看一眼的同学,很多都认识安泽,有认识他的直接叫一声“安哥!”还有叫“学神”的,安泽就冲他们微微一笑,轻轻挥手算是打招呼。还有跟他不熟但仰慕他的,就大声尖叫一声“学霸!”安泽也抬头冲他们笑。 尤可站在他对面,眼睛里像是凝聚了黑暗,觉得那些跟他打招呼的人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像个小丑一样。 他最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从小打到被人叫着“私生子”、“野种”,曝露在对比的目光之下。 他最最见不得的,也是安泽这种,满世界都洒满阳光,所有人都趋之若鹜想要靠近,渴望再为他锦上添花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所有人喜爱的人。 嫉妒像是一尾毒蛇,吐着信子将他的心脏缠绕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于是,他忍不住开口了。 “你没生气就好,你也不用怕尤逾,他是脾气有点儿坏,有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今天回去我就跟他说说,我们之间其实只是小误会,他其实是我哥,怎么说呢,就是一家人。我妈跟尤学辉叔叔的婚礼就定在本月的26号。到时候,可能会上新闻,他们要办一场本市最豪华的婚礼。” 尤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光芒。 安泽看着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脑海里突然间划过,那天晚上从医院里走出来,尤逾说他一个人住时候的轻松语气。 尤可见他还没有露出自己渴望看到的表情,继续说:“而且我现在就跟尤逾住在一起,晚上我就回家跟他说,让他以后别找你麻烦。” “不用了。”安泽的声音冷下来,突然问道:“你叫尤可吗?” 尤可不明所以的点头,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愈发突兀,他说:“是,我叫尤可,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身份证上的名字也是尤可吗?” 尤可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陡然跳动,面不改色的道:“当然。” 安泽看着他的眼睛,缓慢的说:“哦,今天学生会统计了一下高考人数名单,需要身份证验证,我在转校生的名单上没看到你的名字……” 安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尤可脸色发青,毫不怀疑安泽话里的真实性,只剩下被揭穿的窘迫和难堪,他咬着牙说:“我的身份证还没改过来,不过很快了,等我妈办完婚礼……” “哦,那你最好明天先去档案处将名字改过来。”安泽不想在听他说,语气也很冷淡:“有事儿,我先走了。” 这一次,尤可看着他的背影,没敢再拦。 安泽一边走,一边勾着嘴角自我嘲笑一下,不怪之前尤逾骂过自己爱多管闲事,爱逞英雄。不怪他骂,自己有时候是管不住自己。 所谓的统计的高考人数名单当然是骗人的,只是要套出尤可的实话。安泽特别讨厌尤可这样虚假的人,跟他相比,尤逾虽然也嚣张得让人牙痒痒,但明显可爱多了。 安泽喜欢活得坦率的人,哪怕你堕落得坦率,像周序。 小时候有一件事儿让安泽挺印象深刻,他一路以来学习好家境好,围着他的朋友不在少数,可是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听别人说跟他做了好几年的朋友的那个男生总在背后说他坏话,说他其实成绩这么好都是在家偷偷补课,说他爱讨好老师还打同学的小报告……他刚开始还不信,直到有一次,亲耳听到那男生跟别人说:“安泽啊,他就喜欢充大头,出去吃饭和玩他都会花钱,你只需要跟他说声谢谢,拍他两句马屁,他就舒服了。” 这件事儿给他的打击挺大,毕竟这个朋友处了好几年,表面上跟他称兄道弟,关系非常好。 因为对方家境不好,安泽跟他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主动买单,但是那男生根本没有拒绝过哪怕一次,甚至很多时候,让安泽带着他去高档一点儿的餐厅吃饭。安泽从来没有多想过,他总觉得他们的世界离成人的世界还很遥远,不存在很多肮脏的算计,谁有钱了谁就多花一点儿,谁有困难了能帮就帮一把,就像他跟现在的周序的相处模式。 他家家道中落,周叔叔帮他重新办了学校手续,还借了他们一笔钱,这些钱他会还,欠周叔叔的人情他也会还。但是这不影响他跟周序的关系,两人在一起,现在多数是周序花钱,特别是周序总是拉着他中午去外面餐馆吃饭,他条件不好他不逞强,心安理得的受着,因为他也拿周序当真朋友,如果身份对调,他的做法会跟对方一样。而且友情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他会真心的为周序好,帮他讲题,也会偶尔给周序做自己的拿手小排骨……或许,以后他们的相处模式会变,但不变的,是情谊。 尤可话里话外,说的那些让人不舒服的话,让安泽很不爽,也有点儿理解了为什么尤逾一个人在外面住。 其实今天老薛跟他说之前,他就想给尤逾发个信息问候一下了。那天他去尤逾家取自行车,他明显感觉了尤逾不想让他走的情绪,这两天又没听到尤逾的消息,安泽想到他一个人生活,偶尔想起来难免有点儿愧疚。 是的,愧疚,就像是在路上捡到的流浪猫狗,将其送医院看完病,再将其送回流浪的小窝儿,也会经常担心它们现在怎么样…… 安泽被自己这个比喻吓到了,他竟然将尤逾那个白毛怪想象成了弱小的流浪猫狗……大魔王还差不多吧。 安泽觉得自己今晚真的不宜出行,去尤逾家的路也是道阻且长。 他的自行车旁边,站了两男一女,正守株待兔呢。 景龙远远的看到他,就抱怨道:“你干嘛去了,我以为你不骑车回家了,这么久!” 安泽挑眉,反问:“我让你在这儿等我的?” 景龙很想把憋了一天的瘀血直接喷在他雪白的校服上,不过被田言拉住了,田言骂他:“你少说两句能死是吗?”然后扭头跟安泽有好的打了个招呼:“嗨,安泽。” “嗨,安大学神。”甜甜的女生声音在旁边响起,蒋晴晴站在车篷下,梳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姣好的脸蛋儿和纤长的脖颈:“我叫蒋晴晴。”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女生,安泽脸色缓和,一边将书包放进车筐里,一边轻声问道:“你好,你们找我有事儿?” 景龙:“没有事儿我们在这儿站了十多分钟是为了喂蚊子吗?” 安泽淡淡的语气:“要是你的事儿就不用说了,帮不上。” 景龙:“你……” 田言每天都想锤死他一百八十次。连蒋晴晴都看不过去了,皱着眉埋怨的望向景龙,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巴。 蒋晴晴:“安大学神,你别跟他生气,他就不喜欢好好说话。我们找你是想跟你一起去看尤逾,听说他受伤了。” 安泽有点诧异,尤逾这么要牌面的吗,去看他还得成群结队? 不过安泽还是点点头,丝毫没多想,只道:“可是,我得骑车,你们呢?” “我们打车去,反正不远,在他家门口集合。” 安泽应下,没注意蒋晴晴异常雀跃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粗长的一章,算是两小章合并吧,我实在是不知道从哪儿断。 改了,明天入v,11月30。估计要晚上,我尽量粗长,谢谢大家。爱你们~ 无耻的求一下评论~嗷嗷嗷~ 第025章 田言是个识时务的, 半路就跑了。不是他不爱他尤哥,而是即将上演的修罗场不是他等凡人配看的。 分开前,田言默默的为自己龙兄弟点了根儿蜡。老天就保佑这个得不到爱情的傻瓜, 不要再被兄弟打断一条腿吧。 尤逾家很好找,市中心有名的高端住宅综合体,小区内既包含小型别墅,又有精致洋房,都是高档住宅, 住户也都非富即贵,整套安保系统自然也异常严谨。 安泽到的时候, 就看到他俩已经先到了,站在小区门外等着他,景龙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水果篮, 七八种进口水果新鲜诱人的摆放在里面。 安泽远远的看过去, 发现这俩人站一起还挺登对儿, 一个身高腿长, 一个纤细娇美。这几天景龙下课聊天的时候经常说到蒋晴晴, 听田言的语气, 好像是景龙喜欢她。 早恋啊…… 这小子智商方面看起来发育比较迟缓, 没想到, 还是个恋爱脑。 安泽心里这样想着,正好骑车来到两人身边, 景龙上一秒还低眉顺眼的跟比他矮上一头的女孩悄声说话,抬头看到安泽, 脸一下子就绷了起来。 安泽都要被他逗笑了。 这讨厌自己讨厌的还真明显, 是安泽喜欢的性格。看他这样, 安泽就挺想逗他的。 蒋晴晴性格开朗, 冲安泽笑得样子仿佛彼此已经很熟稔了,她说:“走吧,小区的门卫说得跟业主通过电话才能让进。” 保安亲自在电脑上录入信息,那严防死守架势就差查看他们身份证了,门卫室的电话拨过去,保安嗯嗯了两声,将电话从窗口递过来。 景龙往后退了一步,手还不忘拽了一下蒋晴晴。 安泽看他一眼,觉得奇怪,保安已经将电话塞到了手里。他只能对着电话“喂”了一声。然后听到尤逾不耐烦的沙哑声音:“这破小区真麻烦。” “……”安泽了解这种程序,表情平静的将电话还给保安。 小区里还有一段儿两三分钟的路程,安泽推着自行车,听走在他旁边的两人在聊天。 蒋晴晴问:“咱们这么晚来会不会打扰他家人休息?” 景龙:“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尤哥自己一个人住。” 蒋晴晴语气略微惊讶:“这样的房子,他自己一个人住?” 景龙:“对啊,他爸是首富嘛,之前这只是尤哥名下的一个休息的据点,我们经常来这里玩,烧烤打牌玩游戏。尤哥还在一个房间里装了五台高配置的电脑,我们可以五黑,简直就是天堂,来了我都不想回家。”回忆起那段时候,他的声音听着都兴高采烈。 蒋晴晴羡慕的口吻:“真好啊,我一直觉得你们男生在一块儿特别有意思,点子特别多,玩什么都尽兴,根本不需要女生在。” “怎么不需要。”景龙说:“你要是在的话,肯定更有意思。” 蒋晴晴笑了两声:“那下次,再来尤逾家开party,算我一个。” 安泽推着自行车不动声色的快走了两步,考虑这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安泽跟两人拉开两步距离,还是听到景龙的声音:“下次聚会一定叫你,来不来尤哥家开就不一定了,他好像不喜欢住的地方来别人,之前是他不住这里……” 尤逾的房子在小区里单独扩出来一个小庭院,也就是景龙他们之前烧烤的院子。安泽径直往前走,心里再跟这两人拉开点儿距离,小区内的灯光昏暗,他就没看到站在围着庭院的铁栅栏外绿植旁的男生。 “你要去哪儿?”尤逾陡然开口,眼看着不知道想什么的男生脚步一顿,肩膀一紧。等他回过头,尤逾还能捕捉到他脸上残留的意思收到惊吓的表情。 尤逾掐灭指间抽了一半的烟,笑着问:“这么胆小的吗?” 夜风吹过,带来庭院内绿叶的清香,安泽额前的碎发被吹得有点儿散,他无语的看向篱笆外,要跟黑暗融为一体的男生,只有银色的头发还能再月光下印出一个轮廓。 “卧槽!吓死我了!” 追上来的景龙光顾着跟美女聊天,也没注意到了,还一边笑一边顺着安泽的目光看去,就猛地惊叫一声,差点儿跳起来。 安泽挑眉,像是在说:看,这才是胆小的。 尤逾忍不住嘴角上扬。 景龙伸手抚抚胸口:“尤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尤逾眼微眯,问了同样的问题:“那你怎么在这儿啊?” 景龙直接被他的表情吓得倒退了一步,也将身边的美女身影凸显出来。蒋晴晴的看到尤逾的时候神采就飞扬了起来,语气柔软的得也与刚刚同景龙说话时明显不同:“尤逾,听说你受伤了,我们专程来看你的,你没事儿吧?” 尤逾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说话时质问的味道很浓:“谁让你们来的?” 景龙眼神有点儿闪烁,白天的时候他确实收到过尤逾的拒绝来访警告,但美色当前,有的时候狗命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但是此时此刻,他有点儿后悔了,不,是很后悔。虽然他脑子总犯二,常常拎不清,但怎么说也是跟尤逾一起长大的,敏锐的探知到他尤哥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但他来不及阻止蒋晴晴开口,很多少女啊,总是容易被美色迷昏了头脑。 “我们自己想来的,因为你受伤……” 女孩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尤逾打断了,用的是凉薄的语调:“哦?你们来看一眼,我的伤就能好了?那这么说医院机构也没什么用处了。” 饶是蒋晴晴性格外向,也知道尤逾就是这副死脾气,被这么当面质问也难免有些尴尬。 一直没出声的安泽突然开口了:“给你送校服,我们马上就走。” 说着,安泽支住自行车,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尤逾的新校服,伸手递给他。 尤逾眉头皱起来,没接,对他说:“没说你。” 安泽知道他说的不是自己,但三个人是一起来的,尤逾冷嘲热讽的一番话,让安泽直觉就想完成任务走人了。 “拿着啊。”安泽将手又往前伸一伸。 尤逾拧着眉,心情莫名就有点儿烦躁:“老薛怎么跟你说的?” 还拿老师出来压自己呢?安泽心里有点儿想笑,面上却神情如常,反问道:“谁说我一定要听老师的?” “好学生都不听老师的?”尤逾挑眉,沉默了几秒钟,语气竟然没了一开始的针锋相对,而是回头对着另外两位说:“来都来了,进屋坐一会儿吧?” 尤老大的邀请,景龙一辈子都没接到过几次,还是这么温和的语气,这他妈,谁受得住。 “好!”景龙连连点头,也不去纠结这神转折是怎么回事儿,惊喜的看向蒋晴晴。 蒋晴晴也挺开心,毕竟能堂而皇之的进尤逾家,哪怕只是进去看一看,也让她这个多年的小迷妹足够兴奋了。她知道这个邀请跟安泽有关,就期待的看向安泽,轻轻唤了一声:“安泽?” 尤逾动作很快,没去接校服,反而伸手夺过他的车把,将自行车接了过来,直接做了决定:“停里面。” 安泽被半强迫式的到尤逾家做客了。 进了屋子,蒋晴晴乖乖的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虽然她也很想参观参观,但是主人没有那个意思,她也不敢,能进男神的房子,已经足够幸福了好不好!景龙却像是一朝得放二哈,进了屋子就开始不像样了,毕竟他之前在这里撒欢过很多次,反正尤逾从来不会招待他们,他自主的过去开冰箱,想给女神先拿一瓶饮料喝喝。 冰箱一打开,他就震惊的哀嚎一声:“靠!怎么回事儿?尤哥你开伙了?怎么都是菜?” 尤逾掀起眼皮扫他一眼,语气不温不凉:“饮料在另一个冰箱里。” 景龙这才注意到,大冰箱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添置了一个暗银色的新冰箱,伸手打开,琳琅满目的摆了色彩缤纷的各式饮料。 “这冰箱酷啊,专门装饮料,不过,尤哥你买那么多菜干嘛,你不是不让保姆来家里做饭吗?”景龙蹲在冰箱前面,努力分辨每个瓶子上的外国字,很想给女神找个草莓味儿的饮料。 尤逾:“吃。” 景龙没找到草莓味儿,正纠结,随口问道:“怎么吃啊,也没人给你做?” “晴晴,你自己看看喝什么?”景龙有点选择困难,干脆直接叫人,回头看的时候发现了安泽,有点儿不情愿的问:“你喝什么?” “随便,我喝什么都行。”蒋晴晴甜甜的说,虽然挺想四处走动看看,但怕惹主人不愉快,她就坐在沙发上维持乖巧的样子。 “那……”景龙还在犹豫,就听到脚步声,看到是安泽,他就想先让对方挑,往外退了一步,没想到安泽却没拿饮料,视线直接转向了大冰箱。 “不知道你那天做的那个粥用的什么材料,我就都买了些。” 尤逾倚靠在酒柜前的高台上,单手拿着一根烟,没抽,只是在手里把玩,目光却始终看向他们这边,此刻,他的目光就定在手搭在冰箱门上的干净男生身上。 安泽有点无语,他那天用的就是最基本的青菜,尤大少爷一言不合就弄回来这一冰箱的菜和肉,这分量,估计足够三口之家吃一星期还有富余了。 “你还想喝粥?”安泽问。 尤逾:“喝粥有助于健康。” 景龙适时地插了一嘴:“尤哥你不是从不喝粥吗?” 尤逾挑眉,眯眼看向他:“喝粥有助于健康,你没听懂吗?” 被他的眼神吓到,景龙小声逼逼:“这为了健康还拼了啊……” 安泽有点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了,自若的扭头,看向尤逾问:“粥也没有那么保健,晚上了,吃点儿别的行吗?” 尤逾眼神动了动,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感觉自己是个更新困难户。 第026章 安泽从冰箱里拿出几种菜, 后知后觉的景龙才意识到有人要做饭,嘴巴反应比脑子快的多:“我也饿了。” 尤逾阴恻恻问:“你也没吃晚饭吗?” “吃了啊。”景龙诚实的回答:“又饿了。” 尤逾:“你是猪?” “那就一起?我简单做几个菜,有忌口的吗?”安泽回头, 看了一眼尤逾,又看向蒋晴晴和景龙。 景龙最快:“我喜欢吃辣。” 尤逾:“我忌辣。” 蒋晴晴站起来:“我都可以,我帮你。” 安泽看尤逾脸色有点儿冷,转头看向景龙:“他伤口恢复不能吃辣,要不, 你迁就一下?” “可以,我愿意迁就我尤哥。” 尤逾:“你其实不用这么勉强, 出门左转就有24小时营业的饭店。” 这就意味着能在这儿多呆一会儿,蒋晴晴开心的走过去打算帮安泽拿东西,安泽走到厨房门口, 突然扭头, 看向尤逾:“助你健康, 你是不是也要给老薛个面子, 以后穿校服啊?” 尤逾胳膊撑在高台上, 闻言笑了下:“行啊, 不过是给你面子, 你不是负责这块儿计分儿吗?” 是他计分儿没错, 他是学生会的卫生校服这块儿的主要负责人,自己班的同学不穿校服这件事儿确实让他很难做。所以他也没反驳, 转身进了厨房。 反正也要做这顿饭的,不如跟尤逾交换个条件。 蒋晴晴跟在他身后, 进了厨房才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家境虽然一般, 但也是个独生娇娇女, 又处在学习的关键时期,父母根本都没让她进过厨房。安泽将饭焖上,洗菜的时候手脚麻利,就听她问:“我能帮你干什么?” 安泽正琢磨着给她找个简单易操作的活儿,蒋晴晴看出他的为难,抿唇一笑,说道:“我洗水果吧。” 那最好不过了。安泽点点头,觉得没人跟自己捣乱,自己还能快点儿。 蒋晴晴将自己买来的水果拿到水龙头下面冲洗,橙子切块儿,草莓摆好,甜瓜去皮切成好看的形状,动作也挺灵巧的。尤逾家的厨房很大,半开放式的,蒋晴晴切水果切得高兴,偶尔抬头一瞥,就看到安泽高挑笔直的背影,不禁想到一句话:做饭的男人最帅。 有同样感受的是刚走过来的尤逾,正好听到蒋晴晴的问话。 “安泽,你怎么还会做饭啊,你是学年第一哎,这么优秀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没有,很多人都会做饭。”安泽声音温朗,早就习惯了各种夸奖,手下动作有条不紊,嘴上笑着:“而且,不是说现在不会做饭的男生都找不到女朋友吗?” 蒋晴晴也在低头摆弄水果,与安泽一人占据厨房的一边,没看到门口的人,兀自说道:“嗯,会做饭是会加分,但是你不需要加分了啊,你已经是男神了,我们班很多女生都喜欢你呢,你怎么可能找不到女朋友。对了,学神你有没有喜欢的类型,我帮你留意一下。” 安泽笑笑,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到一道男音突兀的响起。 “我觉得学神应该只喜欢学习。”尤逾靠在厨房门口,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然的话,还怎么考第一?” 尤逾在家的穿着比较简单,黑色的T恤衬得皮肤异常白皙,银色的头发和锋利的五官都好看到张扬。蒋晴晴抬头就看了一眼,心脏就砰砰砰跳个不停,都忘了要说什么话了。 一点儿没被美色蛊惑的是头也没抬的学神,安泽淡淡的口吻:“按你的说法,爱学习的最后都要变成无性人呗,科学家之类的、各领域的领先者都用自己的专业研究繁衍后代得了。” 尤逾笑起来,声音里都透着杠精的兴奋:“呦~学神还考虑繁衍后代的问题呢?” 安泽没说话,觉得尤逾就是来抬杠的。 一旁默默当背景墙的美女校花却惊讶瞪大了眼睛,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尤逾。一直以来,尤逾在她的印象中就是那个孤僻狠戾,懒得跟不熟的人废话,只沉迷于自己喜欢的事情,除了偶尔损别人几句,一切都是提不起兴趣的男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会相信,尤逾竟然会这样笑着说着玩笑话。 而且,这个人还是共济的学神! 她都不知道,校霸跟学霸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前几天不是还传言两人不和的嘛,而且就算是像景龙说的,因为一些巧合两人冰释前嫌了,但怎么看,都像是两人相处已久,能肆无忌惮开玩笑的那样关系啊。 而且,尤逾此刻主动过来搭话,话里话外都是玩笑的成分,而学神还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今天能被邀请进来,似乎也是看学神的面子,所以呢? 蒋晴晴低着头,怎么想怎么觉得匪夷所思,正好这时候被晾在客厅孤立的景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找到了厨房的几个人。 “哇,你切的也太好看了,简直心灵手巧,才貌并重,辛苦辛苦,我尝尝。” 景龙直接被美色吸引过去了,就要从他尤哥身边走过的时候,被一把拉住了脖领子。 尤逾说:“在外面呆着。” “啊?为什么?”景龙不甘心的看向蒋晴晴那边。 “去外面吃。”尤逾给了蒋晴晴一个眼神,蒋晴晴连忙端着果盘,从出来出来,她以为尤逾不喜欢进厨房,要在外面吃,结果将果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后,过来的只有景龙。 “他们,不吃吗?” 回头看一眼,蒋晴晴看尤逾还杵在厨房的出口处站着,忍不住问道。 “那就是不吃呗。”景龙大大咧咧的说,伸手就拿了一棵草莓,放在嘴里,享受的道:“真甜!” “你也吃呀。”景龙抬头,看向蒋晴晴。 蒋晴晴的表情有点儿纠结,她看尤逾站在门口跟厨房里的安泽聊天,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觉得自己要是过去,有点儿破坏气氛。 “算了。”她长舒一口气,跟着坐下,忍不住叹息道:“哎,学神这么优秀,真的不给别人机会啊。” 安泽将排骨洗净顿进锅里,用另一个灶台热了火炒蛋。鸡蛋下锅的时候滋滋作响,油烟机倒是静音的,尤逾站在厨房门口,还是闻到了香味儿。他眼看着安泽动作这么熟练,在他这个外行人眼中,安泽的做饭功力应该跟自己家厨师不相上下了。 眯了眯眼,尤逾问:“你从几岁开始做饭啊?你家里人虐待你?” 拿着锅铲翻炒的安泽笑了一下,问道:“像吗?” “不像。” 安泽随意的问:“那你这么问?” “看你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尤逾斟酌着用词:“但你这手法也太娴熟了。” 安泽笑:“不是小少爷,也没被虐待,只不过我妈妈喜欢烹饪,我跟妹妹从小在一旁看着,后来有机会了,就实践了,觉得也挺有意思,跟做题一样,按照步骤来,就能完成一道菜。” 尤逾挑眉:“看来我这种不会做题的,做菜也不用指望了。” 安泽头也没回的揭穿他:“懒人总有借口。” 尤逾低声笑,也没生气,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做菜的背影,竟然也不觉得怎么枯燥。 安泽将饭做好了,景龙早就闻到香味儿坐不住了,和蒋晴晴一起主动进来端菜,端排骨的时候忍不住低声嘀咕:“艹!这也太香了吧。” 味道出奇的好,糖醋小排骨得到了最佳好评。安泽一点儿也不奇怪,那是高级吃货周序给予最高分的菜。 吃完饭,都已经过十点了,蒋晴晴主动要收拾碗筷,被景龙拽住了。 “走吧,回家,太晚了。” 蒋晴晴:“把东西收拾了再走吧。” “不用,尤哥家会有人来收拾。”景龙很坚持的将蒋晴晴拉走了,出了小区,蒋晴晴有点不高兴:“咱们这样吃完就走不太好吧,而且都没跟安泽打个招呼,咱们还是一起来的。” 刚才两人离开的时候,安泽正好去洗手间了。面对蒋晴晴不满的眼神,景龙也很无奈,他总不能说,刚才他跟尤逾独处的时候,尤逾告诉他,吃完饭立刻带她滚吧。 “已经到极限了,今天尤哥已经很给面子了,再呆就不能保证后果了。”景龙说:“明天我会跟安泽解释一下。” 其实今晚在尤逾家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他能与预想的了。来之前,田言还断言,尤逾会打断他的狗腿呢。结果不仅没有,自己还带着校花在他家蹭了一顿饭,真的人要知足。 安泽从洗手间出来,发现就剩下自己一个客人了。 “他们呢?” 尤逾:“先走了。” 安泽点点头,想帮他把桌子收拾了,却听他说道:“别收拾了,明天我叫保姆来。你等一会儿,我试一下校服大小。” 说完,尤逾就回自己卧室了。安泽以为如果不合适,他需要自己帮忙换一下,就在客厅等了一会儿。 没到一分钟,尤逾就顶着一头银发,穿着跟他同款的校服走出来,直接到他面前。 安泽抬头看了一眼,评价道:“很合适。” 还不得不承认,还很帅!尤逾比他高,五官也比他立体,穿上共济素来被其他学校学生羡慕不已的白蓝搭配校服,搭上那头银发,简直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混血王子。 “过来。” 安泽正想着自己给的评价是不是有点儿低了,就看到尤逾站在门口的化妆镜前冲他招手。 “干什么?” 安泽走过去,就被他搭上肩膀,往前一推。两人都出现在等人高的镜子里面。 尤逾:“比一比谁帅?” 是个男生都会首先注意到身高,安泽一眼就扫到自己差了近半掌宽的距离,飞快的就想走开。 同时,安泽一本正经的说:“不比,我从来不跟别人比学习成绩以外的东西。” 一双手压住他的肩膀,力道刚好让他走不了,安泽听他在自己耳边轻笑:“也不是比不过,怕什么?” 尤逾举起自己的手机,对着镜子里的人说:“拍张照片传论坛上吧,不少人争论咱来谁更帅,都穿校服来一张,比较起来就直观了。” 安泽被他按着,并不想拍,微微侧过脸,正好听到手机按下快门的“咔嚓”声。 拍完了,安泽有点儿无奈,嘴硬道:“人们都喜欢给心里较差的那个加同情分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赢了也是因为被同情了呗! 尤逾正好看到他侧过来的表情,干净漂亮的脸上透着一点儿无奈,水润过似的双眸眨了下,看着好无辜。 尤逾笑起来,笑得胸腔都微微振动,想控制一下都做不到。 这人,也太可爱了吧。长得这么好看,还怕比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拼了我的老命了! 第027章 “这么没自信吗?”尤逾一边笑着, 一边将手机递给他让他看。 照片里两个男生长得都出类拔萃,一个五官张扬锋利,一个气质干净帅气, 安泽看照片里,自己微微侧着头,呈现出来的轮廓真的挺好看。 “好看吧,我可不会故意给你拍丑了,那还比个什么劲儿。”尤逾勾着一边唇角, 跟他一起看着照片。 安泽从照片中抬起头,说:“别发, 告诉你一个事儿。” 尤逾扬眉说:“我发现,你挺喜欢交换条件啊。” 安泽没理他,自顾自的说:“那个十五班的, 他还不姓尤。” “什么?”这话说得没头没脑, 不过也就一秒钟, 尤逾就反应过来。安泽看他上一刻的笑容还凝在脸上, 提醒道:“那个说自己叫尤可的。” 尤逾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点儿都不剩, 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说我喜欢管闲事儿吗。”安泽无所谓的语气:“就是又管闲事儿了呗。今天放学的时候碰到他, 几句话套出来的。他身份证上应该还是原来的姓, 姓尤是他自己瞎说的。” 尤逾绷着脸, 眼底沉暗,过了好几秒, 才哑着声音问:“你想知道,他其实姓什么吗?” “不想。”安泽连考虑都没用, 直言道:“他是谁, 跟我没关系, 姓什么跟我就更没关系了。” “你也一样……”安泽微微仰头, 看着尤逾的眼睛说:“既然他无足轻重,他姓什么,做什么,跟你也没有关系,干嘛要将心思用在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身上呢。” 不是想说教,只不过,是自己的经历过,想告诉同样深陷困境中的人吧。 安泽见他不说话,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我也走了。” 安泽的书包正好就放在门口的柜子上,他拎起来挂在身后,尤逾才回过神来:“别走了,这么晚了,还住客房,不用你明天早晨做饭。” 安泽笑笑,知道这是他的好意了,却仍然去穿鞋:“不了,我妈和妹妹两个女人在家,我不放心。” 尤逾心里一跳,脱口而出:“你爸呢?” 安泽笑得温朗:“我当他死了。” 安泽走后,尤逾坐在亮着灯的客厅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烟雾里,他好像能看到很多张脸,他妈的、他爸的、姚如兰的、姚可的……交织在一起,搅动着他的脑仁,可是突然,仿佛有一道阳光洒下,轻易的将纠缠他已久的噩梦打散了。 那道阳光,就是安泽说的话。 尤逾以为,安泽吸引他的,是他跟他们之间的不同。而就在刚刚,他突然意识到,安泽身上让他忍不住靠近的,是相同。 这份相同,又略有不同。 他跟他自以为是一类的朋友——景龙和田言等这些发小其实不同,他有伤口,深不见底的伤口,他自己知道,这些朋友却没有一个看得见。 而他跟原本以为的、处于两个极端不同世界的安泽,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他的伤口,安泽看得见。 他们的不同就是,他的伤口阴暗溃烂。 安泽的伤口,被他自己曝露在阳光下,正在一点点愈合。 这样想着,尤逾突然于绝望中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有救,只要向着阳光的方向,靠近会魔法的人。也许,从安泽身上,他就能找到自我救赎的方法。 早晨就有点儿阴天,上午大课间的时候体操也取消了,因为同学还没等出去,天空就飘起了雨点儿。 降雨先强后弱,到中午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声音很有不停不歇的气势。 “我定个餐?外面湿了,现在去食堂的话估计也没生什么好吃的了。”午休的铃声一响,周序就跟安泽说道。 “安泽。” 突然有人叫到,周序比安泽先回头,就看到景龙拧着眉头,好像说的是什么让他难受的话。他说:“你们别出去了,我定完餐了,带了你们的,一起吃。” 周序瞪圆了眼睛“啊?”了一声,田言赶紧出来打圆场,他笑着冲安泽说:“听景龙说昨晚是你做的饭,特别好吃?遗憾啊,我没去太后悔了。景龙点的餐,一起吃呗。” 景龙就是不想欠安泽的。吃人嘴短,昨天安泽做的东西他没少吃,再想对着安泽横眉立目总感觉没底气,就想着赶紧请回来。 “好啊。”安泽答应。 本以为就他们四个,结果餐送来的时候,蒋晴晴也来了,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的热奶茶。站在后门就笑着说:“我手要断了。” “哎?怎么不让我接你。”景龙第一时间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奶茶袋子,放在桌子上,还一边给蒋晴晴拉来附近的一张椅子:“你坐这儿。” “学神好啊,昨天不好意思啊,我跟景龙走得匆忙,都没跟你道再见。”蒋晴晴一坐下,就开口说道,然后拿着出一杯奶茶最先递给安泽,然后再给其他几个人分发。 安泽接过奶茶,礼貌的跟她客气两句。景龙真的没少定,他们四个男生一个女生,定了6个菜,菜量还极大,吃的时候,蒋晴晴还感叹:“哎,虽然也不错,但跟安学神昨晚做的水平差太多了。” “安安昨晚做的什么菜啊?”周序很感兴趣的问道。 因为下雨的关系,班级里很多同学都订餐了,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吃东西聊天,他们以为没人注意最后排的他们几个,却忘了校花的魅力多大,几个人聊天的话都被附近的人有意识的听在了耳朵里,从门口路过的其他班同学不经意看到,也都慢下了脚步。结果就是,到下午的时候,传出了比较奇幻的版本。 周序去放水的时候听到厕所有男生八卦。 “哎,你知道吗?听说学年第一还会做饭呢,单独给校花做了,校花很喜欢。” 另一个人是“还用你说”的语气说:“重点是两个人好像看对眼了,中午的时候还一起吃的饭,校花特地跑到校外给他买的奶茶。” “啊?这学年第一都要早恋了,不知道学校管不管。” “不是都说蒋晴晴喜欢尤逾吗?” “传言而已,我还听说她喜欢的是尤逾那个哥们儿景龙呢,传言!都是传言!校花和学神这个才是真的!” 周序缓慢的提上裤子:“……” 除了周序,其他几个当事人倒是没听说这些流言蜚语,倒是姚可,特意把这些记在了心里。他整个下午都有点精神恍惚,甚至石勇亮他们找他出去玩,他都难得一次不合群了。 早晨他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收买了一个认识的学生会的人,让他帮忙问一下昨天是否有统计高考人数的情况,答案果然是否定的。昨天晚上他一夜没闭眼,就觉得安泽最后走的时候,那个眼神又冷又嘲讽。 姚可知道安泽昨天晚上是骗自己了,也断定他用自己这个秘密,去讨好尤逾,所以才能得到尤逾的原谅,顺利的打入尤逾和景龙他们的小圈子。 真恨啊,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阴险狡诈、恶心恶毒的人呢,而且整个共济中学,除了石勇亮那一帮,其余的人竟然都觉得这人是个好人。简直太可恶了! 他从小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设计别人、算计别人,从来没有一次,竟然栽跟头栽的这么惨。 安泽! 我记住了你了,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当面揭开你虚伪的面具,让所有人都认清你刚脏的真面目! 姚可在课桌下,狠狠地握紧拳头,指甲都掐断在肉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第三更,短小又精悍! 第028章 过了个周末, 天空放晴,共济中学的学生在早晨入校的时间段陆陆续续的进校园,各种来送学生的豪华私家车将校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这里又禁止鸣笛,很多家长和司机只能干坐在车里生闷气,也得等着。 景龙家的车被堵在中间,眼看着要打早铃了,他就拽着书包下车, 打算这几步路走过去。 他脚刚迈下车,余光就扫到前面出租车下来一个高个男生, 一头银发,在清晨的阳光里耀眼得就差闪闪发光了。 “卧槽,这他妈谁, 敢跟我哥染一个发色!”他刚小声叨叨完, 想快两步走到前面, 看看这人脸能不能配上这么霸道的颜色, 就见那人停下来, 扭头看向他这一边。 看清是尤逾的脸, 景龙狠狠地大声“艹”了一句。 尤逾在晨光中微眯着眼睛:“骂我?” “哪敢!”景龙在暖风中打了一个哆嗦, 连忙解释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您有半点儿不敬啊, 我这是感叹,发自肺腑的震惊……” 尤逾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率先往校园正门的方向走,景龙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实在是不问能憋死:“哥, 你咋穿校服了, 不会真的因为答应了学……安泽吧, 我从来都没见你穿过校服啊!这是头一次,太稀奇了!” “那你要不要交点参观费?”尤逾散漫的问。 景龙早对他的嘲讽免疫了,此刻满脸的不可置信,追问道:“不是,就因为他给你做了一顿饭?” “那你觉得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景龙顿了顿,表情纠结的叹气说:“要是之前孙老师知道这么简单就能让你穿校服,做个遵守校规校纪的高中生,她估计愿意天天上门给你做饭。” 孙老师是之前他们十五班的班主任。不过十五班的问题并不光是尤逾不穿校服,其他学生也都不老实,被骄纵惯了的富家小姐子弟都聚在了自己班级,她也早就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只要不太出格的事儿都见怪不怪了。至于其他班级每星期都努力争取的纪律和卫生模范班级的好名,她从来想都不敢想。 “那哥你今天怎么没开自己车来?” 两人此刻已经走进了校园,尤逾反问他:“你是不是忘了我受伤了?嗯?就只记得上我家蹭饭吧?” 景龙一愣,心说确实忘了,一拍脑门儿急道:“对啊,你恢复的怎样,今后连车都骑不了吗?” 怎么听都觉得他更像是在诅咒自己,尤逾侧头看他,眼神有点儿危险:“你是盼着我彻底残了吧?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非让你像个鸟儿似的叽叽喳喳凑热闹。” 景龙不想闭嘴,最后为自己辩驳几句:“没,我没那个意思,纯粹是仰慕你,觉得你身强体壮,就算残了,轮椅也能被你骑飞起来……” 他最后两句声音小,几乎含进了嗓子眼儿,尤逾没听清,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刚要伸手敲他脑袋,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走廊另一边传来。 安泽站在门口,冲他来说了一声“早。”然后看到尤逾的扬起一半儿的手,客气的说:“请继续。” “你他妈……”景龙羞恼的张口,脑袋被狠狠敲了一下,疼得他“嗷”一声。 声音传进教室,坐门口的几个学生忍不住往外探脑袋,看到尤逾的时候全都是吃了大惊的表情。 周序眨巴着眼睛看,继而小声嘀咕:“跟校霸穿同款的感觉太刺激了。” 安泽不知道他的□□在哪里,将昨晚给他批注的数学练习册扔到他桌子上说:“你看一下错题量,估计能更刺激。” 不过,尤逾穿校服这件事儿,情感波动最大的还是三班的班主任——薛老师。 星期一的第一节 课就是数学课,老薛站在讲台上往下一扫,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目光充满了慈爱,第一排的学生甚至看到了这个中年男子眼底的浑浊湿润…… 等到下课,他还夹着教案,迈着小碎步直接来到最后一排,关切的问:“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尤逾似乎今天心情也格外好,冲老薛笑笑:“谢谢老师关心,好多了,昨天拆的线。” 老薛露出感动的神色:“那你应该再在家休息两天啊,多好的孩子,等会儿课间□□就别去了,在班级坐着就行。” 尤逾点点头,老薛又关切的问:“来咱们班还算适应吧?我们班同学都挺友好的吧?” 周序在前排腰板都要绷断了,很想替尤逾回答这个问题:三班同学都挺友好,能不能适应这个问题,三班同学才更有发言权好吗! 尤逾点头,一脸纯良。 薛老师满意的从后门踱步走了,心里全是满足和感动,能帮助一个学生变好,简直比直接培育出十个好学生更能令一名人民教师获得成就感。 课间操开始前,安泽要跟学生会的同学开个小会,周序就磨磨蹭蹭打算最后一刻再出去。 他刚站起来,余光就扫到身后的大佬正往他这边看呢。周序的身体一僵,挤出个笑容回过去,就看对方的目光似有所指的在他课桌里转了一圈儿。 周序反应极快,甚是大方的说道:“尤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尤逾眼神看向一处,问:“那是什么?” 周序顺着他的目光,表情一瞬间有点儿纠结,迟疑了一下才说:“这个……是我的午饭。” “安泽给你带的?” 周序看他饶有兴趣似的,心里感觉不妙,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他那些进口零食奉献给大佬一点儿都不心疼,但是安泽难得给他做一次小排骨,如果被抢走,他觉得他的心会滴血。 大佬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哂一声,说:“把安泽那个给我。” 周序:“……” 早晨安泽来的时候跟他说帮他带了小排骨,本来两个饭盒都放在安泽的保温袋里,周序为了提早与小排骨近距离接触,非要将自己的从保温袋里拿出来,放在仅自己隐约可闻的地方,谁能想到,竟然引来了大佬的觊觎。 但……他为什么要安泽的。周序用自己仅有的良知咬牙说道:“你吃我的吧。” 说着,周序狠心将自己的饭盒递过去,尤逾却没接,轻轻扬眉,反将一军:“我们熟到能共享一个饭盒的程度了吗?” 周序傻眼了:这不是您要的吗? “我跟安泽一起吃过两次饭,呃,应该算是一次……”尤逾耐心的跟他解释完,见他还没动,就催道:“快点儿,你不去上操了?” 一起吃过一次饭就是抢别人饭的理由吗??!!周序很愤怒!周序很害怕!周序向恶势力投向了。 这周安泽检查的体操和卫生区域不在高三年组这边,也就不知道周序找他找的着急。等安泽跟学生会的同学登基完高二年级卫生方面的得分,回到班级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他跟着语文老师一起走进教室,看到的是一副周序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安泽还没问,就看到自己桌子上饭盒了,饭盒不知道被谁拿出来放在他桌子上,他还有一些疑惑,走近了就听到周序小声的说:“我没办法……” 安泽挑眉,还在疑惑谁把他饭盒拿出来干嘛,一伸手就感觉到了饭盒是空的。安泽坐在座位上,就听身后探过来一个脑袋,离得很近的说:“学神,我太饿了,就把你午饭吃了。而且我觉得吃你做的饭有康复功效,我吃过之后神清气爽,感觉好多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 安泽只愣神了一秒钟,就去拿语文书,将饭盒随手放回保温袋里,低声说了句:“我也想吃点儿能神清气爽的。” 后面出来低低的笑声。 周序有点儿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自己要干什么??? 中午午休,安泽想去食堂,被周序和尤逾两个人联合拦住。周序觉得安泽的午饭被抢了自己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就想跟安泽分享自己的,然后再随便在附近的送餐饭店点个什么盖饭。 尤逾用手指敲敲桌子,不太高兴的语气:“你点什么点,饭让我吃了,当然是我来。” 周序赶紧从点餐界面退出来,听尤逾厚颜无耻的补充道:“不然我下次怎么好意思再吃。” 您这话说的,脸皮已经挺厚了。 田言僵着一脸笑意,不忘拍马屁:“谁也别抢,让我尤哥点!” 尤逾拿出手机,却连个订餐软件都没有,还要现下载,景龙没憋住的问:“我说哥,你平时在家怎么点的餐啊?” “我家附近的餐厅都是直接打电话的。”尤逾扫他一眼,用眼神让他闭嘴。 周序有点儿急,主要是他饿了,其实其他人也都饿了,就是没人敢说。中午本来就是送餐高峰,再耽误一会儿,等送来的时候都下午上课了。周序正急得没法子,就听安泽说话了。 安泽侧过身,对还在锲而不舍下软件的尤逾说:“周序点吧,他知道哪家饭店好吃还送的快,你等会儿给他转账。” 尤逾想了一下,觉得这样也算他请的,就同意了:“行吧。再点一份儿排骨,没吃够。” 周序也没吃够,因为他饭盒本身也没多大,米饭上的几块排骨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尤逾夹一块儿。 景龙说:“我也来一块儿。” 田言:“这就是传说中学神做的排骨?我尝尝。” 尤逾筷子又伸了过来,周序想哭、想嘶吼!安泽及时的将饭盒往那边一推,警告的眼神看向尤逾:“行了吧,你都吃多少了,能不能给周序留点儿。” 尤逾收回筷子,轻声“啧”了一下:“你还挺宠着他。” 安泽轻飘飘的看他一眼:“不宠他宠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评论我都好珍惜,我都不舍得回复!!! 第029章 “宠我也行啊。” 尤逾竟然没气恼, 反而笑呵呵的,思考了几秒,拿着筷子说道:“要是天天这样给我做好吃的, 我让你宠。” 景龙一脸刚吃过大便的难受表情。田言去夹豆角的筷子也是一顿,然后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吃他的,心想的是,老大怎么骚, 他都管不着。 安泽抬眸看他两眼,诚实的说:“免了吧, 宠不起。” 周序因为安泽这句话差点儿热泪盈眶,还好,他还是安大学神心中唯一的小宝贝。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尤逾坐在最后排, 消停得让三班各科的老师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甚至作为话题被在办公室里热烈的讨论起来。作为三班的班主任, 薛老师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 便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 矜持又自豪的说:“这就是我一直倡导的, 爱的教育啊。” 之前在高一教过尤逾的一个科任老师疑惑的说道:“但是之前, 我们谁也没对尤逾严苛过啊,一直都是遵循着本校的教育宗旨, 用爱来感化同学,十五班的孙老师对他也是嘘寒问暖, 怎么就你薛老师感化成功了呢?” 另一名男老师端着茶杯走过来:“对啊, 薛老师不愧是有十五年教龄的优秀教师, 真是有办法, 快来传授一下。” “哪有,大家都差不多,都很优秀。但是如果非要总结一下的话,我觉得我可以把多年的一点儿教育小心得分享给大家,就以报告的形式吧,我会写完了发到集体教师群里……” 老薛还没说完,端着茶杯的男老师默默的转身,几个刚刚聊得兴奋的女老师也闭上嘴,准备回去写教案了。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突然开口:“薛老师,那你们班尤逾同学的头发,是不是也能染回正常色系?” 共济虽然管理不严,艺术生较多,很多同学都染发,但大多数染得都是色调不明显的暗色系。毕竟,校规上有一条是不准染发烫发的。 尤逾这个银灰色,真的是太显眼了。不敢走到哪儿,都是最亮眼的崽儿。 老薛迟疑了一下,语气肯定:“那当然,不过这也正是我要重点强调的,教学学生要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在学生初步改掉坏习惯的时候要给予大量的肯定……” 眼看又引起了另一番长篇大论,年轻女老师心里有点后悔,办公室里其余老师也似有若无的投来嗔怪的眼神,还是太年轻了啊。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很多高三学生都显露出异常的兴奋。毕竟,刚开学两周,突然加重的学习压力,以及周休由两天改成一天,令刚从高二升上来的同学很不适应。 大多数人选择这一天在家补觉,也有出去打一天游戏寻求放松的。像安泽这样,跟平时一样不到六点钟就自觉起床的,还真的不多。 安泽起床先读了一会儿英文,他妈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今天的安然也有点儿兴奋,平时挺内敛的小姑娘,今天吃饭的时候也没消停,一会儿问胡秀秀新买的钢琴是什么颜色,一会儿说自己现在没有琴谱,又问哥哥有时间的时候能不能帮他去网吧下载打印几张琴谱。 “可以,把你要的列个表发给我。”安泽说道:“我下午给你带回来。” 安然听他这么说,饭都没吃几口,就跑回屋里列表去了,很怕遗漏什么。 胡秀秀一边将鸡蛋剥了壳放进安泽的碗里,一边说道:“高三学习这么忙,就别补课了,我现在也有稳定收入了,最后一年,你要好好把握。” “不碍事儿。”安泽吃了鸡蛋,将白瓷碗放下:“一点儿都不耽误我,而且还能复习复习初中知识。” 初中知识虽然是基础,但高考难度大的多,根本就没有太大关系。胡秀秀当然知道,看了一眼安然屋子关着的门,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要不就先别给然然买钢琴了,你妹妹懂事,她会理解的,等以后……” “嘘……” 她话还没说完,安泽就竖起食指放在唇间,示意她别再说了,然后用更低的声音说:“别提,让她听到她就不要了。” 前几天,胡秀秀认识的一个家长想给孩子换个钢琴,家里原有的想二手卖了正在联系买家,胡秀秀有这个心思就去看了,也试了琴,觉得八千的价格确实很实惠,就跟安泽商量了一下。安泽二话没说就让她定下来,先用自己的奖学金买。 安然从小练琴,还没到初中就过了8级,参加过几次省里的艺术比赛,都拿到过名次,小姑娘也是真心喜欢艺术,乖乖巧巧的,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事儿,将会一路顺遂走自己想走的路,成为一名才女。但是骤然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别说家里的钢琴,他们几个带出来的全部家当就是几本影集。 安泽眸光有一瞬间的暗沉,他心疼妹妹,总觉得当哥哥的就有责任保护妹妹。 胡秀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呢,轻叹了一口气,悄声说:“你就宠着她吧,也不考虑考虑自己。” 胡秀秀担心的是两人的学费以及高中之后安泽的大学费用。 “穷养儿富养女嘛,妹妹要宠着,我就得穷着,才有发展。”安泽扬眉笑,声音里仿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元素,他说:“别担心,日子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等我上大学,我跟妹妹的学费我都会搞定。” 胡秀秀知道他说的就会实现,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点头。 跟补课的学生约的是中午十二点的kfc,正好在那儿解决了午饭讲两个小时的课。安泽算是全才,学生补的是数学,但安泽告诉他其他科目不会的都可以拿来给他讲。 安泽想去书店给妹妹看看琴谱,不到十点就出门了,先用手机查了一下要去书店的具体位置,正好离跟学生约定的地点不远。 安泽骑着自行车,背着书包在风里不快不慢的速度,拐过一个十字路口,距离书店不到一千米的时候,马路上突然塞满了豪车。 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安泽的自行车都很难过去。停下车,单脚支着地,安泽拿出手机想看一下附近有没有别的路,结果最近的一条到书店的,也要绕过两条街。 那还不如走过去了。 安泽就找了个空地儿,将自行车靠墙锁住了,将书包一个肩带搭在肩膀上,打算徒步绕过这些车。 堵在这里的几乎全是豪车,车牌号也都很高调,其中还穿插着几辆是军牌拍照。安泽一边从书包里掏耳机,一边不经意的打量,看到酒店门口偌大的拱门和堆满的花丛以及气球的时候,意识到这是有人结婚。 这就不稀奇了,而且看样子新人非富即贵啊,安泽停下脚步,在手机里找了一首英文歌儿,就听到酒店门口似乎有几个人吵起来了。 “这谁的摩托啊,停在这里太碍事儿了,挡到别的车进车位了,你们怎么看着的?” “对不起经理,真的没看到,我刚才进去给一个客人送钥匙了。” “告诉你们不能离开门口,今天多重要不知道吗,出了事儿你们谁能负责!” 被叫做经理的四十多岁男人站在门口脸色震怒的骂着那几个人,因为距离近,安泽听得真切,结果正好路过那个挡路的摩托。 亮黑色的机车身上横穿过几道银色闪电图案,非常酷炫。 安泽眼睛不经意的看过去的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摩托车牌。果然…… “这摩托车主呢?”突然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几个男人,开口就问经理。 经理脸色不太好看,本来就因为手下的人办事不利有些恼火,突然被质问,语气也不太友善:“你们认识车主?我们也正找他呢,你要是认识就给他打个电话。” “我们知道还用问你!”为首的黑衣男人说。 “那你们谁啊?”经理敏锐的发现不太对劲儿,语气里已经透露出狐疑。 “我们他妈就找这人……”黑衣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被他身边另一个人拉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看神色应该是在警告他。 “你们是来闹事儿的?没看看今天是谁在这儿办喜事儿吗?不知道的回去打听打听吧,这是尤学辉先生。”经理语气非常不屑,倒是没说出太难听的话,只是抬出了尤学辉的名字。 尤学辉是谁,当地人哪个不认识,业界大佬,本省首富。 那几个男人脸色不太好看,往旁边走了几步,眼神始终阴狠的盯着嚣张停在那里的摩托车。 安泽心里一跳,注意到几个男人短袖下露出的花臂,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其中一个拿出手机拨号,然后盯着这边,对着对着电话一直在说话。 经理站在台阶上,瞪着眼往那边看了几秒钟,就气急败坏的对手下人说道:“快进去给我找车主,先让人将车给我抬一边去。” 酒店的员工几个人要去弄摩托,安泽摘下耳机,给尤逾拨了一个电话,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安泽微微皱眉,考虑了不到一秒钟,就走向酒店正门。 安泽知道自己没有请柬不可能进去,直接到了那经理跟前,张口就说:“你好,我认识机车车主,也找他有急事儿,他电话打不通,你让人送我进去找一下人吧。” 经理有点儿不耐烦,看他一个衣着普通的少年,语气严肃:“不好意思,没有请柬谁也不能进去。” “我没想进去干嘛,就是找人。这摩托的主人,就是尤先生的儿子,也是我同学,我找他真有急事儿,而且这个事儿是出了咱们谁都担当不起的,你可以让人陪我进去。”安泽平静的跟他对视,温和的目光中却似乎有一种坚定,不容反驳。 他当着经理的面拿出学生证,递过去,正面朝上,让他看清。 “我是共济中学的学生,我同学,叫尤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边暮小可爱的地雷,感谢各位小伙伴们的订阅和留言,爱你们~暂定中午十二点更呗,放存稿箱了~嘿嘿~ 第030章 经理皱眉看着台阶下的少年, 干净挺拔,眼底是不卑不亢的坦荡。 眼见经理还在游移不定,安泽又开口:“我这位同学, 尤先生独子,脾气还不大好,我觉得你们最好先不要动他的车,等找到人再说。” 拿“尤逾脾气不好”来恐吓别人,还是从周序身上得来的灵感。安泽说完话, 平静的看向经理,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果然, 没到三秒钟,跟有钱人打交道多年的经理就败下阵来,冲正对酷炫机车无从下手的几个人喊道:“别搬了, 回到自己的岗位, 过来一个人, 带他进去。” 经理跟要带安泽进场的员工耳语了几句, 安泽就顺利的进入了会场。员工一脱离经理的视线, 神情就放松下来, 冲安泽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你跟尤先生的公子是同学啊, 你们哪个学校的?” “共济中学。” “那可是贵族学校, 每年学费都不少吧,听说都是有钱有势家的小孩儿……”员工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 见安泽没有要搭话意思,就说道:“典礼快要开始了, 尤公子的话, 现在应该在前面几个主桌, 或者在前面跟尤先生一起招呼客人, 我们都去看看……” 酒店是本市最豪华知名的,高大的穹顶上遍布彩灯和鲜花,华丽的装修和配饰将偌大的空间布置得像一个金色的城堡。临近典礼开始时间,很多客人已经落座,还有一些正由打着领结的酒店员工引领着找各自的座位。 身边人的声音混杂在乱糟糟的杂音中,安泽努力听清,隔了老远看到典礼台侧面冲过去几个黑衣保镖,眼皮一跳,不知道怎么就有一种直觉,说了一声“那边”,已经朝那边迈步了。 员工跟在后面,会场人多,几个错身就不见了安泽的身影,他焦急的在后面:“喂,等等我……” 安泽移动的时候身形灵活,很快到就到了保安围拢的附近。隔着薄薄的门板,况且门也没关严,他就听到了一个男人严厉的声音。 “我没非让你来,也没非让你祝福什么。但你要是来了,就别闹事儿,像个正常宾客一样,守好自己的身份,别给彼此丢人。” 安泽的心里咯噔一下,就听到了少年仿佛结了冰的声音。 “我丢人?你天天在外面玩女人的时候你不说自己丢人,娶了个鸡回家不说自己丢人,还他妈给别人喜当爹,你他妈说我丢人!”隔间的屋子里一片死寂,尤逾粗粝嘶哑的声音掷地有声,敲在每一个人耳膜上都有些阵痛。 “啪”的一身脆响。 安泽的心脏紧紧一缩,他推开拦在身前的保镖,朝里面喊了一声:“尤逾,我来了。” 用力一推,安泽就挤了进去,看到一圈儿西装礼服、打扮精华贵的男人女人,最后视线落在破洞牛仔裤,银发凌乱,刚被打了一巴掌的少年身上。 安泽说:“尤逾,我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眼神柔软而坚定,仿佛在说:你别怕。 尤逾没有怕,他不知道什么是怕,他只是心中有一头野兽,嘶吼着想要冲破牢笼将所有人都撕碎,有保镖看他有要往上冲的趋势,全都围上来要制住他。 安泽拉着一个保镖用力一推,厉声凶狠的说:“别动他!” 少年好看的五官还残留着未完全成熟的稚嫩感,他这么凶着冲保镖喊的时候,尤逾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条白色小狗儿,那小狗儿稚气未脱,每天“嗷呜嗷呜”的趴在自己脚边,但是对着别人,总是奶凶奶凶的“汪汪”叫着。 尤逾有一瞬间的晃神,然后下一刻他就被人护在了身后,奶凶奶凶的少年挡在他面前。 安泽打量眼前穿着高定新郎西装,长相与尤逾有几分相似的高大男人,开口问道:“您是尤学辉先生,尤逾爸爸?” 尤学辉先是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余怒未消,盯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安泽语气说不上友善:“你是谁?” 尤逾听到他爸的语气,就想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手刚碰到安泽的胳膊,就被反手握住了,安泽手指细长白净,任谁都会觉得这就是一双只适合执笔泼墨的手,但尤逾真切的感觉到了他握着自己的力道。 安泽对着尤学辉,也扫了一眼他旁边的妖娆女人和女人身边神情瑟缩的男生,语气凉薄至极:“我是谁不重要啊,毕竟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但是要祝贺尤先生差点儿就大放异彩、双喜临门了,您刚刚要是一下打死了自己亲儿子,正好新郎、新爹一起当了。是不是呀,尤可?你不清楚尤逾刚被人捅了刀子,连学校都去不了,在家休养一周了吗?” 安泽的目光突然扫向女人身边的姚可,眼神犀利又嘲讽,但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屑的收回了目光。 姚可听到他在叫出自己“尤可”这个名字时,咬字故意放慢,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抑制不住的抓住了他妈的手,颤抖的叫道:“妈!” 姚如兰扑了精致妆面的脸也变了神情,以为这是尤逾找来捣乱婚礼的人,连忙叫保镖,声音因为急切甚至有一丝破裂。 安泽伸手拦一下,示意保镖别动,回身撩开尤逾的上衣下摆,只让那个狰狞的伤口露出半秒,然后说道:“别动啊,刚拆线还很疼呢,这可是个孝顺儿子,伤得这么重来参加老爸的婚礼,被打出去可不太好看,毕竟外面那么多贵客呢,咱们也都是要脸面的人,让我们自己走吧。” 尤逾的伤口,在这个特定场合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在尤学辉猛然看过来时,姚若兰甚至没那么快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脸上褪去血色,浑身冰冷,对着尤学辉颤抖的说:“我没有!我没有!” 安泽不知道他有没有,反正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就扭头对身后神色阴郁的少年说:“祝福已经送到了,咱们走呗?” 混乱中,尤逾被安泽拉着,逆着人群,往门口光亮的地方走。 耳边声音嘈杂,有人想拦也拦不住,尤逾觉得握着自己的手掌温柔又有力量。 很多年后,尤逾回想跟安泽在一起一幕幕,明白他生命中那些痛苦的劫难,自己也能咬咬牙熬过,只不过有一个人挡在你身前,那么用力的握住你,就能让你感觉不到痛苦,也不会再孤独…… 安泽一直拉着他走出了宴会大厅,才松开手,回头冲他笑一下,说:“事发突然,可能有点儿用力过猛,别介意啊。” 阳光下,尤逾觉得他的笑发着光。他的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安泽看他神情有异,以为他还心情不好,便伸手轻拍他肩膀,说:“谁还没遇见过几个渣男呢,看开点儿。” 尤逾唇角一点点上扬,漆黑双眸里的阴霾也慢慢散去,他笑:“你也遇到过?” “遇到过。”安泽见他表情明朗了,放下心来,洒脱的道:“渣爹嘛,我以前也有一个。” “有你这么好……优秀的儿子,他还渣,看来不是只有讨人厌的孩子才不被父母喜欢。”尤逾声音轻轻的,口吻仿佛在调笑。 安泽却从中听出浓郁的悲伤,说:“你傻吧,这样的父母都是天然渣,跟孩子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也没那么讨厌,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尤逾笑,盘踞笼罩在心脏上空的一块儿乌云仿佛被人一口气轻轻吹走了。 “学神说的对。” 尤逾语气柔软,带着一丝笑意,却听安泽突然说道。 “竟然忘了,来找你是有事儿的。”安泽往四周仔细搜寻,竟然没看到来时候的几个男人。 “找什么呢?”尤逾问。 安泽简单将事情前后给他说了,他虽然不知道那天伤了尤逾的人到底是哪些,但看刚才的几个人,应该是一伙儿的。 等他说完,尤逾笑了笑:“你这一手脏水,直接泼姚如兰身上了。” 安泽讶然:“不是她干的?” “不是。”尤逾眼里透出一丝揶揄:“你泼错人了。” “哦。”安泽不咸不淡的说:“别着急,她会这么干的。” 尤逾眨了眨眼,不可思议的道:“你内心这么阴暗的吗?看不出来啊。”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安泽睨他一眼:“别瞎说,学神需要走阳正面人设。” 他的样子太正经,语气也严肃,尤逾就被他几句话逗得在他爸婚宴酒店门口笑得前仰后合,伤口都笑疼了,不得不用手轻轻按着。 安泽看着他给朋友打完电话,就要跟他告别了。 “你去哪儿,我跟一起。” 安泽:“我去给学生补课。” 安泽估计他是不想自己呆着,怎么说今天也是他爸再娶,怕他等会儿又想起什么伤心事儿,杀回婚礼现场。 某个校霸大佬似乎确实不适合一个人呆着。安泽犹豫了下说:“一起也行,就是可能有点儿无聊。” 尤逾表示很可以。 经过刚才一折腾,估计去书店的时间也不够了,安泽就决定直接去跟学生约好的地点了。 “你伤口,能骑车了?” 安泽觉得自己不光管的闲事儿有点儿多,嘴也有点儿欠,后果就是他自行车后座坐了个一米八五的热衷运动、身上纠结着紧致肌肉的男人。 安泽呼哧呼哧的瞪着自行车,心情是很后悔,特别后悔。他就忍不住说:“尤哥,我觉得您这体重我有点儿吃亏。” 尤逾的笑声伴着风传到前面:“不让你吃亏,下次我车后座,也给你坐。” 安泽:“你好意思说,你的车动力是油,我的车动力是腿,您这一波儿好算计啊。” 尤逾扣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声音里都是笑意,反问他:“那怎么办,要不……” 停顿了下,尤逾轻声接着说:“下次你坐我身上?” 安泽:“……” 安泽将这话理解成有一个玩笑,爽朗的应下:“行吧,看你还挺诚心。” 尤逾轻轻往前凑了凑,呼吸几乎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压着唇角笑得意味不明。 第031章 安泽没想到, kfc隔壁就是一家书店,两家店都是两层,中间用巨大的玻璃窗隔着。 “早知道这儿有书店, 我特意绕了一大圈儿是要干嘛。”安泽指着玻璃另一边的书店说:“你可以选择在知识的海洋徜徉一会儿。” 没等尤逾回答,他又补充道:“当然,还有第二选择,商场斜对面网咖,往上冲浪走一波。” 尤逾笑, 故意问道:“学神还鼓励别人上网呢?” “是啊,特别害怕你们这种上升空间无限大的, 万一不小心发现了学习的乐趣,一飞冲天就把我们顶了下去了。”安泽说的一本正经。 尤逾笑得眼睛都弯了:“之前没发现,你还挺能说。” 安泽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 接起来对面是补课的学生, 告诉他已经到了, 自己在二楼。 安泽跟他道了别,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了一下, 要是再看到那几个坏人, 赶紧往人多的地方跑, 然后报警。 尤逾冷笑了一下, 跟他说的语气却挺温柔:“放心吧,他们没机会了。” 找安泽补课的学生今天复读初三, 也是个复读生,安泽觉得两人还挺有缘分的。虽然学生的情况跟他不一样, 之所以复读是因为成绩太差。倒也没差到什么也不会, 到那种程度估计家长就直接给人送职高去了, 也省事儿。这位叫解逸的男生, 坏也就坏在成绩不上不下,坏到还能让父母存着一丝希望,不想放弃他,就各种补课安排起来了。 安泽是解逸的妈妈经过别人介绍的,那个安泽上学期给补课的初三女孩儿,在中考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特别是安泽给她补的数学。女孩儿的家长给安泽很高的评价,正好被解逸的妈妈听到,一搭线,谈了价钱,安泽还特意给试过一节课,解逸和他的家长都挺满意。 安泽上了二楼,靠玻璃窗那桌的男生站起来冲他挥手:“泽哥!这儿呢!” 安泽走过去,解逸刚要坐,就被他拍了下肩膀。 安泽:“你坐对面。” “好,哥你喝饮料。”解逸也没多想,背靠着玻璃窗坐下,将刚买的热饮往安泽那边推了推。安泽道了一声谢,问道:“这周都学什么了?” 尤逾在楼下给几个朋友打了电话,神情肃戾的讲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挂了后他在商店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手机里最上面就是一个尤学辉的未接来电,还有他助理的未接来电以及短信。 尤学辉助理发的语气挺焦急,关切的问他在哪儿呢,还有伤是怎么回事儿,说他爸很担心,尽快回个电话。 尤逾冷笑一下,直接将手机按了关机键。 大喜的日子,还有空关心他呢?可真是不够他忙活的! 尤逾手插着兜,推开书店贴着漂亮窗花的玻璃门。他都不记得多久没进过书店了,怎么也有几年了吧,尤逾眯眯眼睛,从木质书架旁边绕过,脚步轻轻的,却仍然有不经意抬头的看书的同龄女孩儿注意到他,然后眼睛一亮,目光就不自觉的跟着他移动。 尤逾五官锋利深邃,肩宽腰窄,个高腿长,一头银发张扬更是自动吸睛。不过他也早就练就了目中无人的功力,脸色寡淡的上了二楼。 二楼有个木质小拱门,尤逾漫无目的走过去,目光在罗列在书架上的一排排书的扉页上滑过,一错目,不经意间就看到了玻璃窗那边的清朗少年。 男生微微垂着头,五官精致,浅色的发色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向上弯,给人一种分外柔和清爽的感觉。 玻璃窗就像一面魔法滤镜,尤逾眼睛望着那人,心脏律动的节奏加快,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怎么这么好看,比所有他见过的女孩儿还好看…… 最好看的男生突然抬头,目光像是有感应一下,一下子就抓住了他。 尤逾在那一瞬间有种干坏事儿被抓住的窘迫感,然后看到对面男生轻轻冲他笑了一下,心口一紧,密密麻麻的痒在心脏上蔓延开来。 安泽一边给解逸讲题,声音不紧不慢,说完一个地方停顿一下,给对方几秒钟思考时间,等着他说明白了,再继续讲。这空档,他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玻璃窗那边,书架拱门下的尤逾。对方眼神有点儿发散,看着这边,挺高的个子杵在书架旁边,身边人手里都拿着一本书,他却两手空空,仿佛不小心掉落异空间的怪生物。 安泽看他这样就想笑,都不知道拿起一本书装装样子吗,还真是不爱读书呢。 校霸明明有时候挺可爱的,像现在,安泽就觉得他一身格格不入的校霸气息,站在书店里神情发散的样子很无辜,像是将自己武装成大人的小孩子,不经意间透露的那一点迷茫让人看了心软。 真不明白周序和学校同学都为什么那么害怕他,在安泽看来,他们的这种害怕也算一种歧视和孤立,不敢跟对方讲话,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是对方身上携带某种病菌一样,不是孤立是什么? 刚见到尤逾的时候,不好的第一印象以及传闻的影响,安泽心里对尤逾是排斥的,虽然他在心里警告过自己不可以这样,难道没吃过类似的亏吗?但人很多时候很难克服人性中的弱点,他对肆意张扬,颓丧得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的尤逾很难产生好感,甚至有些讨厌,才会先入为主的将看似柔弱无害的姚可划到弱者区域,不自觉的维护,却原来小白花才是食人花,看上去霸凌张扬的少年反而更容易受伤。 想到这里,安泽不自觉的上扬唇角,觉得自己对尤逾同情心泛滥最大一个原因就是对方总是受伤,巷子里的刀伤,空旷家里的孤独,以及亲爹婚礼上的心伤。男生天生都有一种保护欲吧,他又是特别容易看不惯打抱不平的那种,让他碰上了,他还真控制不住自己去管。 “泽哥,这么做对吗?”解逸咬着笔问。 安泽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他的答案,开始给他讲解:“思路有点儿问题,你看这里……” 补课时间原定是2小时,安泽倒是可以多给他讲一会儿,但饶是安泽讲得再好,青春期又不爱学习的男孩儿也坐不住,等他讲解完最后一个选择题,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打断他:“泽哥,超时间了。” “没事,给你把剩下几个题讲完。”安泽不在意的说道。 “下次再讲吧,哥,我跟同学约了打游戏。”说完,男孩儿还嘿嘿笑了两声,讨好的看着他。 “那行吧,今天就到这儿吧。”安泽放下笔,见对方已经动作麻利的将书本装回去,背上书包就要飞奔了。 “注意安全啊,早点儿回家。” “好嘞!”解逸的声音在楼梯口传来。 无奈的笑笑,安泽想,这孩子学习要是也有这麻利劲儿,考重点高中绝对没问题。 收拾完东西,安泽看尤逾还在书店里,捧着本书,眉目垂敛,看样子还挺认真。挑了下眉,安泽拎着书包下楼。 两家店特意设置了一个内门,安泽过去直接上了二楼,找到尤逾,对方没发现他,他就凑过去想看看他看得什么书。 尤逾感觉有人靠近,抬头就看到近在眼前的笑脸,对方压低了声音问:“看什么书呢?” 尤逾合上书,直接让他看书名。一本欧洲领袖自传。 感觉到对方挑眉,眸光里露出惊讶,尤逾轻声问:“怎么了?” 安泽手指擦过书页,声音轻小:“没什么,就是以为你会看图片多一点儿的。” “讽刺谁呢?”尤逾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伸手要敲他脑袋。 安泽不仅脑袋反应快,动作也挺快,躲开了没被敲中,笑了下,不开玩笑了,指了另一边书架说:“我去那边,你继续看吧,我完事儿了过来找你。” 尤逾没有继续看,等他走了就将书放回了原处,去找他。 安泽在乐谱区域停下,抽出一本看了几秒,放回去又拿别的。他看书的时候眼神专注,神情平和。 尤逾停在他身边,轻声问:“你还会弹琴?” 安泽笑笑,没说自己会不会,只说:“给我妹妹买。” 尤逾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安静的在一边看着,神情若有所思。等安泽挑好了在收银台付完款,两个人走出店面。尤逾刚要问他要不要找个地方吃饭。 安泽先开了口:“你饿吗?” “还行吧。” 听他语调都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安泽忍不住笑:“我也还行吧,你要是不饿,咱俩等会儿再吃?” 尤逾点头,就听学神又说了句让他吃惊的话。 安泽说:“网上冲浪走一波?” 尤逾扬眉,眼里的惊讶明显的很,嘴上却说:“走呗。”他倒是想看看,这人还能让自己多惊奇。 两人身份登记后,开了机,尤逾全程不动声色,看旁边的人打开网页,搜索钢琴谱,“啧”了一声:“还真是来冲浪的啊。” 安泽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微微弯了下唇角,说:“你先玩点儿什么,我等会儿陪你。” 尤逾心里觉得好笑,心想学霸还能陪自己玩游戏怎么着?可别等会儿拉着他玩纸牌或者扫雷。 他腹诽的时候,安泽已经弄完了,点了打印,将琴谱又跟手机上安然发来的对照了一遍,放下手机,扭头对旁边的人说:“来吧。” “你会玩什么?”尤逾笑着问,他觉得对方会玩的自己一定不感兴趣,但,是他的话,陪他玩一会儿也没什么…… 安泽在助手里登了账号,说了个游戏的名字。 “行啊,学神还真什么都会啊,你哪个区的?我是某某区的。” 安泽:“缘分啊,同一个区。” 尤逾扬眉,心里有点儿高兴,等加他游戏好友后,他看了一眼对方的段位,有点儿惊讶:“这是你的号?”段位级别不低,比他认识的大多数爱玩游戏的朋友的分都要高。 “是啊,两年多没玩了。” 两年多没登录的号,一登录很多消息蹦出来,安泽不经意点了好友列表里最下面一个,十几条未读消息,最后一条是:泽哥,求你回条消息吧,我们都在等你。 安泽的手顿了一下,关了消息,将所以的消息列表都清空,面色不变的说:“排位准备了啊。” 尤逾刚才正好侧头,看到了他将未读的消息都删了,还删除了几个好友,眸色深了深,什么也没问。 现实告诉我们,一时的成绩真的不代表什么,安泽打了两局,有点儿冒汗,深刻体会了一把德不配位的心虚赶脚。 安泽打得ADC,被对方血虐到人头比0/8,上单是个没素质的,直接打字骂他人头狗。 尤逾脸色一下沉下来,将英雄退回血池,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字。等安泽发现的时候,发现自家中单(尤逾)已经将那人妈的狗血喷头了。那人骂一句,他骂十句。 “别啊,尤哥……”安泽有点儿心虚:“打成这样,我自己都想骂自己。” 尤逾抽空看他一眼,语气没有起伏,安泽却硬是从中听出一种暗波汹涌的决斗感。 尤逾语调淡然:“但别人不能骂你。” 安泽:“……”行吧,你有理!谁让维护的就是本宝宝呢。 安泽两年多没玩,不仅自己手生疏了,对手显然在这两年里也愈发强高大,他又是个高级号,匹配的都是段位很高的选手,安泽一路被血虐,尤逾倒是玩得不错,但是自从那一把之后,这大佬似乎就迷上了跟人对骂,也不好好玩了。 安泽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投降投票,没想到尤逾果断的点了拒绝。 “你干嘛?”安泽说:“赶紧点了啊。” “不点。”尤逾语气不容置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仿佛要起飞了:“还没骂完。” 安泽:“……” 形势已经不可逆转,对面都推到家了,安泽的英雄又凉了,复活时间是50多秒,他就趴过去,看几眼尤逾骂对方的犀利言辞,再看看他的手速,头一次对对方产生敬佩的心理。 水晶被打爆的那一刻,安泽看对话输入条里的尤逾打下一行字:“加我好友,继续骂你。” 安泽:“……” “没看出来啊,你骂人这么厉害的。”安泽感慨,用好像需要重新认识一下的眼光上下打量他:“你嘴巴这么利索,完全没必要跟人动手啊,下次谁再惹你,你完全能把对方骂得痛定思痛。” 安泽都觉得,这两次自己在尤逾有危险的时候出现,完全是多此一举,对方明明实力雄厚,不用脏字都能隔着屏幕将人骂到怀疑人生。 谁知,尤逾口气不屑的说道:“能动手谁还动嘴。” 安泽:“……” 原来您是因为隔着屏幕动不了手呗!失敬了,看来是我太稚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长,略粗~ 上一章的评论达到了巅峰,嗷呜~感谢小伙伴儿们~~~ 第032章 玩了四把, 安泽一直被人吊起来血虐,还要承受来自队友的辱骂和吐槽。这游戏玩的,让他深感疲惫。 “投了吧。”安泽放下鼠标, 活动手腕,眼睛盯着灰色的屏幕。 尤逾:“不投。” “挣扎也是徒劳,这样没有意义。”安泽试图劝服他。 尤逾一边打字骂队友,一边心不在焉的操纵手里的英雄。安泽在一边看着,怀疑他现在沉迷的是跟队友对骂, 而不是跟对面对战。真是…… “你怎么这么喜欢投降。”尤逾突然开口。 要不是对方语气正常,还有点儿调侃的意味, 安泽都以为他要把骂人战场拉倒现实世界了。安泽撇撇嘴,觉得有一句是对的,要看一个人真正性格如何, 跟他打一场游戏就知道了。尤逾在游戏里那就是个勇者, 不管对面几个人, 不怂就是干。虽然他技术不错, 但被对面按在地上摩擦的次数更多。 而且这死也不投降的性格, 啧…… 安泽为自己辩解:“我这是知进退, 能屈能伸, 已经注定要输了, 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再开下一句不好吗!” 尤逾:“不到最后, 你怎么知道一定就是自己输。” “战况已经这么明显,还用怀疑吗!”安泽一边跟他据理力争, 一边又申请了投降。已经到20分钟了, 排除尤逾, 其他四个人都同意, 他们也能投降成功。安泽觉得正常队友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然而,尤逾的一行字在这一刻同时出现在队内对话框里。 “承认自己是孙子的就投吧。”然后率先点了红色的“拒绝”。两个跟他妈的正来劲儿的队友果断被带了节奏,也打出:谁投谁孙子!!! 安泽:“……”合着就他一个孙子…… 头一次碰见尤逾这样的人,对胜负没什么执念,宁可被人羞辱抽打血虐也不投降。无语了一会儿,安泽得出个结论:“你适合生在抗战年代。” 尤逾从鼻腔里轻轻哼笑了一声,眼睛看着屏幕,拿出一根儿烟放在嘴里。 网咖禁烟,尤逾也没点上,眼看着自己家对面的水晶被打爆,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终于……” 尤逾好笑的侧头看他:“这么着急输吗?” “是挺着急的,过程太痛苦。”安泽说:“主要是你也带我飞不起来。” 尤逾挑起边眉毛,听见对方接着说:“你个校霸大佬,我还以为玩游戏有多厉害呢,以为会被带飞,没想到,嗯……” 安泽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拉得长长的,带着意有所指的意味。 尤逾脸上的笑意,觉得他这样也一点儿都不讨厌,略带责怪的委屈声调很可爱,抓得他的心有点儿痒。 “我出去一下。”尤逾说完,起身往吸烟区的地方走。 安泽喝了一口饮料,觉得肚子有点儿空了,扭过头,正好看到远处吸烟区,尤逾一边吸烟一边打电话。 等尤逾回来,安泽就说:“走吧,去吃饭吧。” “饿了?”尤逾坐回去,语气有些迟疑:“再玩一把?找了几个朋友,带你飞一把。” “行啊。”也没有很饿,而且都找了朋友。 安泽以为还得等一会儿呢,结果尤逾直接就在列表里拉了个几个人进来,他有点儿吃惊的问:“你朋友这么有效率的吗?” “他们本来也在网吧……”尤逾话音刚落,耳麦里就传来一个男生声音,大喊了一声“尤哥!我想死你了!”。鬼哭狼嚎的,震得安泽耳朵一阵发麻。 “尤哥,前几天就听说你回国了,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出来玩啊。”另一男生说道,一共进来三个男生,正好五黑,他们跟尤逾说话的语气都很熟稔。 “我也想你,尤哥……”第三个声音响起。 尤逾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别废话,带飞就完了。要是输了,直接拉黑。” “我靠,尤哥你不至于吧,那我得提着脑袋玩啊。” 难得尤逾主动找他们开黑,兴奋之余,对面注意到队伍里还有个不认识的人,并且一直没出声,就惊讶的问了句:“这谁啊尤哥?妹纸吗?” 尤逾眼睛微眯,刚要骂人,就听耳麦里一道雌雄莫辨的带笑声音:“对啊,小哥哥,带我躺赢啊?” “卧槽!”对面震惊的声音都颤抖了,本来自己也是一句玩笑话,等自己说中了,自己先吓到了:“尤哥第一次带妹纸玩游戏,这是……嫂子吗?” 尤逾听到身边人故意变化的声音时就一愣,等又猝然听到“嫂子”两个字,不知怎么就心口一跳,舌尖抑制着快速扫过齿根。 安泽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说,直接笑开了,等到对方终于从他笑声中听出一丝不对劲儿,他也就开口承认了:“不是‘嫂子’,也是个小哥哥,开个玩笑,别生气啊那边的朋友。” 那边又是几声“卧槽”,尤逾突然开口将话题转回了游戏上:“我俩打下路,你们自己安排位置。” “我打野。”有一个人说道。 “那我中单压缩。”那几个朋友很快分配好了,等选英雄的时候,看到尤逾选了个辅助英雄,几个人都有点儿傻眼,有人问:“哥,你不是不玩辅助吗?” 不仅不玩辅助,他们都没见过尤逾打下路,记得之前尤逾说过类似的话,不喜欢一直跟别人打配合。而且,跟他打一路要是坑了,他那臭脾气…… “你还管到我头上了?”尤逾语调淡淡的,却让对方饱受威胁,连声说了几句“不敢!” 安泽也觉得自己现在挺坑,迟疑了一下问:“我现在多坑你知道吧?” 尤逾轻轻“嗯”了一声。 耳麦另一边几个人都不敢大声喘气了。安泽看他挺平静,想了想说道:“那,我的兵给你吃。” “不用。”尤逾瞥他一眼,带着笑意问他:“给我吃了你怎么发育,ADC?” 想了想,安泽说:“行吧,我尽量好好打,不拖你后腿。” 他俩聊完,游戏进入等待界面,耳机里一个男生小心谨慎的语调说:“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啊,我叫杨喆,尤哥初中同学,现在在市一中。” “我叫安泽,平安的安,润泽的泽,不用叫大哥,跟你们同龄,尤逾高中同学。”安泽回答他,语带笑意。 对面另两个人也自报了家门。叫杨喆的是打野,上单褚恒,中路王向翔。安泽性格随和开朗,说话也有趣,是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性格,这也是他人缘特别好的原因。对面几个人跟他聊几句,就开始了称兄道弟模式。 “泽哥,等会儿加个好友,以后一起玩儿,我们三个基本上天天在。”杨喆说:“保证一学期下来就能带上大师。” 那一学期下来,自己学校排名那儿估计也能掉下来二百名。 安泽笑着婉拒:“我不常玩,得学习,高三了。” 对面仿佛了什么玩笑话,他们这一帮就没有学习的孩子,更别提是尤逾身边了。褚恒说:“你家里管得严不能来网吧吗?那我们手游的时候带你呗,白天除了体育课,我们基本都在。” 你们还真是无处不在呢……安泽干笑了两下,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群网瘾少年解释,除了他们之外,还存在一部分以学业为重、刻苦读好书的正常高中生。 他们扯东扯西的时候,一直没听到尤逾说话,就忘了旁边还有这么一尊大佛,只以为是普通路人安静的辅助一枚。在他突然开口的时候,就把人吓了一跳。 “闲的你们是不是,他得学习,听不懂吗?”男生顿了顿,过了好半晌才又补充了一句:“他的成绩是我们学校第一。” 那边不出所料的一阵爆笑,笑够了杨喆才说道:“我就说吧,尤哥平时不爱讲笑话,但他要是讲,就一定是最好笑的。” 安泽听到另两个人还在附和,觉得他们太好笑了,全都好笑,自己就控制不住的笑起来,笑得实在有点儿受不了,他还一只手抓住尤逾半搭在沙发把手上的胳膊,用力握着控制自己。 尤逾眼睛垂下,看了一眼握在自己胳膊上的白皙好看的手,竟然没觉得反感,也轻轻跟着笑了,然后骂了一句那几个人:“一群傻逼。” 一群傻逼乐呵呵的带着安泽躺赢了,虽然他自认为能赢跟自己这局发挥的不错有重大关系,练了几把,终于找回了一些当年的手感。 “走吧。”尤逾直接退了游戏。 安泽还没来得急说话,就听到开黑的几个人在耳麦里大喊:“别啊,怎么能赢了一局就走呢,再玩一会儿啊尤哥。” “……”安泽:“你尤哥已经下了。” “泽哥你让他再登上来呗,好不容易凑一起,怎么能玩一局就走呢,多伤人啊,我们还没跟你扯够,你叫……” 安泽听着,耳麦突然就被人摘了下来,抬头,发现尤逾已经起身,站在他身边,身形异常高大。 “要不,再陪他们玩一局?”安泽有点儿犹豫,对面太热情,他就觉得这样走了是不太好。 “你不是饿了?”尤逾挑眉,将他的耳麦放在桌面上,突然弯腰。 他突然靠近,伸展的腰身正好擦过安泽的发梢,他甚至闻到了对方身上好闻的男士沐浴露味儿,清冷的木质男香,很淡,跟主人高冷的气质很配。 安泽一瞬间的失神,尤逾已经帮他退出了游戏,并结账下机了。 “不用理他们,一群傻d。”尤逾以为他还在纠结,就说道。 安泽站起来,拿起自己的东西,一边往两人的桌子上扫了一眼,以防落下东西,一边笑着说:“你朋友,挺有意思的。” 尤逾站在旁边等他,心想:他们一点儿都没意思,有意思的是你。 出了网吧,新鲜的空气骤然涌入胸肺,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安泽停下脚步感叹了一下:“我真的好久没玩游戏了。” 尤逾走在他身边,听到他的话也停下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玩游戏的?” 安泽笑了下,一边朝自己的自行车走去,一边回忆:“那可早了,小学五年级吧。” 尤逾有点儿惊讶:“那么小,你家里让你玩?” “让啊,我家对我教育很宽松开放。”安泽说:“我爷……我家的老人,有什么新出的科技产品都会先给我买一份儿,而且从小就培养我自律,我玩什么他们都不太管,初中的时候身边的朋友都很羡慕我。” “你竟然没学坏,是挺不容易的。”尤逾想了一下说。 “什么是学坏?都是别人定义的。”安泽将书包扔到自行车上,不等他反应,就说道:“好饿,吃什么?” “随你。” 对于这种答案安泽也懒得纠结,直接伸手指向对面的一家门店:“牛肉面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033章 吃完饭, 夜幕已经降下来,城市的灯光一盏一盏陆续点亮,变成一座看似温暖的霓虹灯海。 安泽站在饭店门口跟他告别:“那, 明天见呗?” 没有提今天发生的不愉快,虽然他知道上午尤学辉的婚礼对尤逾来说是一件大事儿,但时间总会抹平伤口,男人更不需要将伤心时刻挂在嘴边。 “明天见。” 尤逾插兜站在原地,目送他跨上自行车, 背影很快消失在城市五彩缤纷的光影里,心里突然涌上一抹不舍, 想把这个人叫回来,让他跟自己回家,一直陪着自己。 这种情绪很不对, 他长这么大就没对谁有过依赖心里, 他爸不用说, 两人曾经住在一起的时候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 见了彼此之间也只有尴尬, 家里跟他还有些感情的就是从小带他的王姨, 但也只是比一般人关系好, 仅此而已。至于景龙和田言那些小伙伴, 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但是由于他这个天生独性, 跟任何人都习惯在暗中画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私密空间和领土意识强烈到病态。 就像是半年前尤学辉提议让他出国, 他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因为这里没有人或物能牵绊住他的脚步。他匆忙回国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姚若兰母子, 还有一个原因谁也不知道, 他在那边被一个同班的男生表白了。男生叫Barry,棕发碧眼,性格开朗,不仅长得好看,还是学校里有名的Gay。但是他是在后来被表白之后才知道的。 那天他跟玩得比较熟的几个同学去酒吧,玩到凌晨两三点钟,除了 Barry全喝了酒。他本来想叫司机来接,但Barry执意要送他们,等将几个同学送回宿舍,Barry就跟他回了公寓,还提出要上来坐一会儿的打算。他当时真的没多想,在国内的时候景龙他们有时候也在他家留宿,他都不管他们,可是等他洗了澡出来,看到对方□□的躺在自己床上,他就炸了。直接将人踢了出去,但对方不死心,一边说多喜欢自己,一边在撕扯中亲到了他脸颊,那一瞬间,恶心的感觉真的让他觉得被对方嘴唇碰过的地方沾染了细菌,后来他直接把人打了个半死。 等Barry伤好了回到学校,虽然没敢继续骚扰他,但尤逾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心里像是爬过一条毒虫一样难受,当时他以为自己是恐同的。但现在他看着安泽消失得方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又像是有一根羽毛反复轻轻蹭过,让他非常想冲动的狂奔,将人追上。 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如此不同,尤逾心里非常清楚,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对一件事情有过这么清晰明确的念想。 他好像不是恐同。 他还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安泽回到家,在楼下就听到音乐的钢琴乐曲声。小区的房子老旧,隔音不好,关上了窗子在楼下还能听到声音,还好现在天色不晚,刚过六点,邻居街坊都刚吃过晚饭还没休息。 走上楼梯,安泽先在门口站了两分钟,才抬手敲门。就听到一串飞快的脚步声。 安然拉开门,露出来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唤了一声:“哥!” 安然应了一声,摸摸她的头,站在门口先将自己书包递给她:“琴谱在书包里,你自己拿。” 安然开心的抱着他书包去沙发上打开,安泽蹲下换鞋,就听到她惊呼一声:“哥,你还给我买了书啊,还是精装的?” “嗯。”安泽吸着拖鞋走进来,也走到沙发旁边,说:“我觉得精装书更有质感,特别是你弹琴,能更有感觉吧……” “那当然了!我太喜欢了!”安然抱着书,欣喜的用脸蹭了蹭,想亲两下,都怕弄脏了书封。 安泽看她喜欢,就放下心来。却听到小姑娘又说道:“但以后别买了,哥,这是最后一次,太贵了。” “你喜欢就好。”安泽安慰她:“哥不是有奖学金嘛!” “你的奖学金都拿来给我买琴了。”小姑娘说到这儿,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她知道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有多差,哥哥都高三了还在给别人补家教,却一下子拿出一大半的奖学金给她买了钢琴。 “得奖学金的动力就是给你买钢琴,傻姑娘。”安泽摸摸她头发,说道:“快弹一曲让我听听,你琴技生疏了吗?” 小姑娘跑到钢琴前面坐下,将精装琴谱翻到一页,小心翼翼的夹在夹子里,开始弹奏。 安泽坐在沙发上,看到胡秀秀从厨房出来,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怕打扰到家里的小公主。 一曲结束,两名观众一齐鼓掌。安泽说:“真好听,一点儿都没生疏,这样的曲子,我一天可以听二十四个小时都不会腻。” 安然当然知道哥哥这么说哄她开心的成分更大,但是仍然忍不住笑得特别开心,自从搬离原来的家,她就没想过自己还会拥有一架钢琴,哪怕它是二手的,却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就像是这个租来的陈旧的两居室,狭小拥挤,连当年他家的仓库都比不上,却也很温暖安心,因为有两个人又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从小她就崇拜哥哥,因为她哥最温柔最优秀,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但现在,她觉得哥哥比优秀还要更进一步,简直就是完美,像一堵墙,能将外面的风霜雨雪全都挡住,用最柔韧的坚强力量,守护她们。 “你吃饭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晚?”胡秀秀问。 “吃过了。”安泽说:“陪一个同学呆了一会儿,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安然好奇的问:“周序哥吗?他怎么了?” “不是他。”安泽顿了顿,想起跟尤逾一起呆了的大半天,又是闹婚礼又是打游戏的,就说:“一个新朋友。” 胡秀秀听说他交了新朋友,脸上露出的高兴表情非常明显,鼓励道:“多交新朋友好啊,小泽以前就朋友很多,大家都喜欢跟你玩,来这边也可以多交一些朋友。” “嗯。”安泽点头,心想要是他妈知道尤逾一头银发,骑着炫酷的机车,是个校霸大佬,还被一些黑社会堵在巷子里捅刀子,就不一定是这个态度了。 安泽的新朋友——尤逾打车先去酒店取了车,然后骑回了自己家。 到了房子门口,他看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那,尤学辉的助理看到他,连忙下车,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去后面开车门。尤学辉从车里走出来。 之所以小区的保安能让他们进来,应该是有户主直系亲属登记,但尤逾房子的电子锁,他们却没有。也不知道他们等多久了,反正尤学辉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看。 助理轻声说:“少爷,您手机一直关机。” “嗯,一直有人打,烦就关了。”尤逾一点儿都没要给谁面子,实话实说,掏出电动门的遥控器按了一下,庭院的门自动拉开,他也没招呼谁,直接将自己的车停进了车库。 尤学辉吩咐助理一声,单独跟着他走进了屋子。 尤逾一点儿也没有要招待他的意思,兀自进屋换了鞋,就要去洗漱,却被叫住了。 “尤逾,你等一下,我要跟你谈一下。” 尤学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尤逾晃着钥匙圈儿,想了想倒是回头了,率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倒是想看看,新婚之夜尤学辉不去陪新娘,来自己这儿要谈什么。 尤学辉看他坐下,脸色可见的转好了些,也跟着坐在他对面,开口道:“如果早知道你这么不喜欢如兰母子,我不会娶她。” “那你现在回去离了吧。”尤逾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锐利如刀。 尤学辉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婚礼已经举办完毕,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就算要离,也至少要等一年半载,不过我会考虑的。” 尤逾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讽刺:“那你还来说这些干嘛?”他就知道,尤学辉只会将生意场上的手段用在自己这儿,根本就是浪费彼此时间。 “我说的是真的。”尤学辉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蹙眉说道:“半年,给我半年时间,如果你还是很排斥他们,我会离婚。” 尤逾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嘲讽模样,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想到安泽今天说的“渣爹”言论,突然觉得很想笑:“不必了,也不是我跟他们一起生活,恶心也恶心不到我,你只要让他们离远点儿,别再我面前瞎蹦跶,否则,我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反正就像尤学辉之前说的,不是姚如兰母女,也会有别人。 “特别,是那个尤可。”尤逾语气里透出明显的厌恶。 尤学辉看着他,语态很明确:“他不姓尤,以后也不会姓,我没有允许,我回去会让他们安守本分。” 尤逾嗤笑一声,觉得压在自己心上这么多天的恶气早就已经消散了,跟尤学辉更没什么好说的,也不需要对方向哄小孩子一样哄自己,就说:“随便,你开心就好。” 尤学辉看他态度有些软化,便说道:“你的伤,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我自己能解决。” “你才多大你就自己能解决?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事儿吗,你一个学生要跟他们斗?”尤学辉见他态度不冷不热,又受了伤一声不吭,难得对他泄露恼火。 尤逾半掀眼皮,语气漫不经心:“你忘了?我十八岁生日都过了,已经成年了。而且,我不止是一个学生呀,我还是您儿子不是吗。” 尤逾最后的尾调轻轻扬起,带着点儿隐秘的嘲讽,尤学辉听得出,却说不出什么。半晌,他只是仿佛落败一样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也不知道这社会有多险恶,交给我吧,你安心上学,做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儿。” 这个年龄应该做什么?学习?中二?早恋? 尤逾想着想着,想到这几个词,突然觉得对方说得挺有道理,他就应该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儿嘛。 “行吧,你处理吧。” 尤学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态度扭转就同意了,针对他的情绪似乎也弱化了不少,但是总之心里很高兴。他跟尤逾关系恶化不是一天两天了,伴随他年纪的增长,越来越突出的个性和脾气,让尤学辉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但尤逾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也没打算再要,只能期盼有一天,他能理解自己的一些做法。 尤逾三言两语跟他说了熊天麟的事儿,他已经找朋友调查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尤学辉非要插手,他也打算收拾对方。 跟对方对自己几乎一无所知的状态不一样,尤逾将对方的社会势力以及主要盈利生意都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他也想好了报复对方的方案,但是尤学辉要接手,其实再好不过了,对方的势力确实不小,自己运作起来应该很麻烦,而自己现在也不是很有时间,就在刚刚,他受到启发,觉得确实应该做一些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比如上学……比如早恋…… “不留您了,回去陪新夫人吧。”刚一说完,尤逾就耗尽了耐性,说出逐的话。 “我等会儿还有个晚宴。”尤学辉出言解释了一下呀,同时站起身来,也打算走了。 尤逾不甚在意的挥挥手,说了句:“那不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4章 姚可听到管家说“先生回来了”的时候, 一阵惊喜,连忙从客厅的沙发站起来,跑回二楼自己的卧室。上楼之前, 他回头,看到他妈妈的脸上终于由阴转晴,用手整理了鲜艳的裙摆,带着欣喜的表情往门口走,打算出去迎接。他连忙回过神往楼上跑。 进了卧室, 他没有关严门,而是留了一个缝隙, 让他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 姚可坐在地板上,竖起耳朵,扒着门缝, 听到男人的声音似乎并不高兴, 他妈陪着笑, 小心翼翼的否定着什么。 他手指扣着门缝, 心里突然涌上一抹恐惧, 怕被赶出这个华丽的仿佛只存在在想象中的房子。除了后悔, 他还有不甘, 他妈不是已经嫁给他了吗, 这跟以往每次给别人当情人不一样,这应该是他们母子终于等来的扬眉吐气的一天, 但为什么…… “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他想都没想就要关上门, 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只鞋尖挡住。 女人挟着怒气进来, 一把甩上门, 刚站起来的他被一耳光又抽到地上, 耳边是女人不加抑制的厌恶声音:“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丑人多作怪,你偏偏不听,是想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幸运再次毁掉吗?” 他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都火辣辣的发麻,努力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为什么要私自改姓尤,还有尤逾他受伤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说!你差一点儿,就又一次将我毁了你知不知道!”姚如兰歇斯底里的喊,因为她知道尤学辉已经又出门了。 满腔的恐惧似乎如果不以这种形势发泄出去,她就要崩溃掉。 奈何这个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孩子总是不如她的愿,此时也要跳起来跟她理论一番。 “我没有去招惹他,我只是想跟他好好相处,我会改姓尤也是你说的,他受伤了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在怕什么,你已经嫁到尤家了,嫁给你想嫁的豪门富贵了!”姚可从地上站起来,也冲着女人嘶吼。 “你懂个屁!你以为嫁进来就一劳永逸了吗?你以为尤学辉娶我是因为爱我吗?你以为我们从此以后的生活就牢不可破了吗?你也太天真了,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天真愚笨的孩子!”姚如兰震怒得身体止不住颤抖,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指几乎戳在自己儿子的脸上:“你如果不夹着尾巴做人,就自己滚回小房子住吧。” 也不知道女人的哪一句话戳中了他,姚可愣怔在原地,眼睛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他知道,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他们过得看似体面的生活,一直都是将倾的大厦,只包裹了一层纸质的彩色壳子,一捅就破,然后他们就要回到残酷破败的现实里…… 姚如兰仿佛看懂了他的心思,却没打算放过他:“如果不是为了生你,我根本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因为生了他,他妈失去了在黄金时段冲击事业的机会,失去了年轻时候嫁入豪门的机会,也失去了幸福的机会,都是因为他……姚可因为这句话,一瞬间就被击倒了,所有的反抗和不甘只能退缩到阴暗的角落,他眼角湿润,颤巍巍的说:“妈,对不起。” 女人也因为他这一句话眼泪决堤,最后是两人相拥在地板上,抱头痛哭,姚若兰的低声在他耳边喃喃:“小可,要乖乖听话好吗,别去招惹尤家大少爷,去讨好他,让他喜欢你……” 姚可将头埋在他妈的怀抱里,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轻声答应:“好。” 星期一的早晨,下了一阵秋雨,秋雨来得猛去得也急,正赶上学生上学路上的档口。 安泽在教室门口脱了雨衣,一身干爽,跟几个进门的同学打了招呼,就去教室后面挂雨衣。 被淋了一身雨,模样有些狼狈的景龙正好进教室,看到头发丝儿都干净清爽的安泽,忍不住低声“艹”了一句。 安泽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话都到了嘴边,猝然听到这一句脏话,换成了抿着唇笑了。 景龙一看到他的笑容,就觉得自己被毫不留情的嘲讽了,刚要风风火火的过去将场子找回来,看到本不应该这么早出现在教室的尤逾竟然静静的坐在自己座位上,看到他的时候一挑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饱含威胁,让本来还威武的汉子一下子萎了。 景龙回到座位,眼看着上一秒还对自己施加恐怖威吓的某人对着前桌的人友好一笑,亲切的说了声:“早。” 安泽也有点儿惊讶,问道:“你来这么早?” “早吗?”尤逾噙着一抹笑,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说正经的:“打算以后好好学习,你说还来得及吗?” 安泽坐到自己座位里,微微侧身:“来得及,只要你觊觎的不是学年的第一的位置。” 尤逾被他逗笑,觉得一早晨被天气影响的一点儿阴霾也被驱散了,他轻声说:“不会,不会跟你抢。” 两个人互相开玩笑,落到本就不爽的某人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景龙压低了嗓音,先是骂了个脏字,然后自言自语的道:“不就学习好,还天天挂在嘴边臭显摆!” 田言放下手机,看了看尤逾那边一派祥和气氛,再看看自己身边的暴躁大魔王,忍不住出言:“我说你,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啊,人俩开玩笑听不出来啊?” “他谁啊,就跟我尤哥开玩笑,真他妈能套近乎!”景龙语调狂躁,声音却压得低到不能再低。 田言无语的看他一眼,实在是忍不住说两句公道话:“尤哥刚才先搭的话吧,你这人有色眼镜怎么这么重呢,而且你不是跟安泽和好了吗,那天还主动请人家吃饭。” “和好个屁!我那是还他!”景龙愤愤的将书包链拉开,“刺啦”一声。 “我劝你还是别太傲娇,你斗不过他。”田言客观评价道。 “我斗不过他?开什么玩笑呢?我是不稀罕理他好嘛!”景龙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屈辱,重点还有来自身边人的背叛,尤哥也就算了,跟安泽那个小白脸说话时候笑得那么温和,他内心呕血也不敢说什么,但田言这么评价自己,就是胳膊肘往外拐,站在敌方阵营羞辱自己人,忍不了! “你等尤哥的恩情报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不整得他追着我叫爸爸我就……我就……” 没等他“我就……”完,田言就翻了个白眼,冷静道:“愚蠢的人类,总是认不清自己的实力。” 周序迷迷糊糊的进教室,虽然是独立行走,但是还处于半梦游状态,只不过他已经能够熟练的在这种状态下操控自己的肢体。然而等他到自己的座位前,听到两声“早!”的时候,瞬间就清醒了。 一声是安泽的,他很熟悉。 另一声,怎么感觉那么惊悚、那么恐怖呢! 周序一个瑟缩,狂抖着声音对着后面的大佬说道:“早、早安,尤哥!” 尤逾轻轻笑了一声,安泽有点儿无语,轻敲了一下他胳膊:“你冷啊?” “不、不冷!”就是想哆嗦。 周序坐下,还是觉得有点儿迷幻,身后坐着的那个人是尤逾吧,来这么早没错,还规规矩矩穿着校服也没错吧。 别人都不知道这两个大佬昨天经历了什么,关系已经达到了质的飞跃,两个当事人也不会说,旁人就只有惊悚的份儿。 尤其是周序和景龙。一个觉得这世界太迷幻,一个觉得这世界太操蛋。 尤逾见安泽转回去打算学习了,轻轻敲了敲对方的肩膀,等他回过头来问:“我学什么?” 安泽扫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桌面,问:“你的书呢?” “我没有书。” 回答的还挺理直气壮,安泽忍不住笑了下,挑眉看向他书包:“那你书包里装的是什么?” 尤逾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真的是比脸还干净,就一个黑色充电宝和两包烟。 “……”安泽看了后沉默半晌,问:“你想学什么?” 尤逾其实也不知道,手指闲散的敲了敲桌面,说道:“随便,随便拿本书看看吧。” 周序其实挺想将自己书包里的漫画书递过去的,但安泽先一步将自己的高一教材扔了过去。 “高一的各科教材,你先看看,正好在复习这块儿。”安泽说完,思考了下,说:“嗯,不过我的书上也是新的,你要是想看重点得管别人借。” “不用。”尤逾已经随手将书翻开,果然是崭新崭新的,一个字都没有,就很是真诚的问:“学神根本一个字都不用记,全都记在脑子里了对吗?” 一直悄悄观察这边,准备伺机而动的景龙终于抓到了机会,飞快的将自己的书送过来,豪气云干的说:“看我的尤哥,我的有字儿!” 田言拿起手机开始录像,觉得自己兄弟闪现过去送人头这种桥段就应该录下来多次回放。 果然,沾沾自喜的景龙大兄弟下一秒就遭到了重创。 “要点儿脸行吗?”尤逾不屑的看他一眼,说出来的话也是毫不留情:“就你那书能看?看完了让我成绩低出宇宙吗?” “我的至少有字,我高一的时候画了重点。”为了证明,他翻开自己的书,前两章内容果然有几条歪歪斜斜要飞出书页的曲线,景龙冷笑一声:“看,是不是比他的强多了。” 安泽也看到了他画的重点,忍不住露出怜悯神色,心想:哥们儿,你手抖成这样,要不要借个格尺给你,这样画,真的把书本上的内容都挡住了呢。 尤逾直接将书甩还给他,直言道:“强在哪里?你的书,扑面而来都是学渣的气息,人家的书,铺面而来都是学神的气息,能比吗?你清醒一点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这一刻刚写完~嗷呜~ 第035章 秋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到了上午大课间的时间,太阳已经露出温柔的光线,空气里也只余雨后的草木清香。 景龙一边敲手机一边出来, 站在操场上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还觉得挺好,就听到耳边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 “你校服呢?” 景龙回头,看到不是安泽那个事儿妈臭小子,而是他尤哥,这话问得是不是就更没有立场?但是他心里苦, 他不敢问。 “早晨雨淋湿了啊。”多好一个借口,景龙一脸无辜, 真的希望他尤哥别管这个闲事儿了,扣分儿就扣分儿呗,怎么一下子从十五班转过来就变成五讲四美的好学生了, 那多不给十五班班主任的面子啊。 奈何某些人简单粗暴惯了, 根本不管他的情愿不情愿:“湿了不能穿?要不你去取来, 我跟你换着穿?” 这问句饱含威胁, 谁能听不出来!他又不“瞎”! “能穿, 我去取。”景龙内心哭唧唧, 转身就往教室跑, 刚走到教学楼侧门门口, 就跟正往外走的安泽和学生会的几个学生正面相撞,红色的学生会干部钢标别在雪白的校服领口, 景龙怎么看怎么觉得一股官僚之风过早的侵袭了纯粹的学校风气。 特别在安泽说出:“你干嘛去?课间操马上开始了。”的时候,景龙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赤果果充满恶意的针对,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眼前的人。 所以他口气很冲:“我当然知道, 我回班拿校服!湿的校服!” 跟在安泽身边的几个别班学生会成员被他的语气吓一跳, 都知道他的大名,之前在十五班的时候就是个不好管的刺头儿。他吼完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 安泽却神色如常的点点头,对他这外强中干的样子适应的很好,说道:“那你回去取吧,尽量快点儿。” 景龙被他气得半死,眼看着安泽一帮人呼啦啦走了,感觉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 偏偏这时候又有人出来找晦气,一个男生在后面喊他:“龙哥!” 景龙回头,看到是之前十五班的几个同学,流里流气的,都没穿校服,还大摇大摆的走在校园里。 以石勇亮为首的几个男生是蹭着课间操的点儿出来的,十五班不穿校服的多,也不怕扣分,除了太出格的事儿班主任都不管,景龙看到他们悠闲还有理的样子,有点儿柠檬,好怀念在十五班为非作歹的日子。 “干嘛?”不过他一直也看不太上石勇亮他们,回答的语气也不太好。 “龙哥,我看刚才那个学生会的跟你说话的时候态度挺不尊重啊,要不要兄弟们给他点儿教训?” 石勇亮一副要搞事情的样子,景龙看他一眼,心里一阵厌烦,没错,他特别恶心石勇亮这一帮,没事儿就知道拍马屁,长得磕碜也就算了,还天天往眼皮底下凑,比安泽讨厌多了。他对安大学神,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嫉妒,嫉妒尤逾对他另眼相看,还讨厌他总是风轻云淡的碾压自己的智商。而石勇亮,那就是发自内心的单纯厌恶了。 所以,景龙不屑的瞥他一眼,反问了句:“你觉得我还得你替我出头是不是?” “你是哪根葱啊?”景龙路过他的时候,肩膀故意擦着他狠狠撞了一下,嘴里骂道:“滚远点儿!” 景龙风风火火的冲进教学楼,因为他听到预备操的广播已经开始了。 石勇亮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用极低的声音骂了一句:“艹”。上赶着热脸贴了冷屁股让他很没面子,特别是在一帮同学面前,但对方还就是个他惹不起的人。 “走吧,亮哥,班级查人了。”一个男生小心翼翼的说,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石勇亮这一股气一直憋到了上午第四节 的体育课上,这节体育课刚好跟三班撞在一起。体育老师宣布解散后,石勇亮就叫了几个人,拿着篮球就往三班同学聚集的地方走过去。 一个男生犹犹豫豫的问:“亮哥,还去吗?大课间的时候景龙不是……” 石勇亮打断他:“跟他也没关系,我自己看安泽不顺眼怎么了,他们现在一个班级,就算心里不爽也不好明面上找茬,反正我们别惹到他们几个就行了。” “可是……”那个男生迟疑的说:“我听校花说,那个安泽跟尤逾最近关系好像还挺好吧?” “你也知道是听说啊!”石勇亮露出鄙夷的神色,轻嗤了一声:“蒋晴晴还说她去尤逾家了,按照她的说法她都跟尤逾处上对象了!可能吗?” 石勇亮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生,不屑的语气:“你要是害怕就别去了,跟咱们班女生去那边跳健美操吧。” 都是青春期的男生,承认害怕那就是怂!男生绷着脸说:“我怕什么,走!” 李显过来找安泽打球,安泽很想拉着周序一起,苦口婆心的劝道:“跟我们玩一会儿,你不是总嚷着会打篮球很酷吗?” 刚才体育老师领着他们跑的三圈操场他还没缓过来,喘着粗气摆手:“不,我是看别人打比较酷。” 安泽看他虚成这样,跑了一千多米就要窒息的模样,还是不想放弃他:“你不是说要减肥吗,这时候不运动就没机会了。” 周序用湿巾将贴在额头上的薄薄一层汗仔细拭去,端坐在看台最下面一个台阶,将自己想象成了一个精致的猪猪男孩儿,然后义正言辞的拒绝好友:“我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将我的肥肉留下,用以抵御即将到来的寒冬。” 安泽看着他肥白的脸蛋,伸手直接去捏他肚子上的软肉,果然,厚厚的一层:“你这,真心不用留,来十个寒冬都可以抵御的。” 周序愤怒把他的手扯开,眼神悲愤,直接出言恐吓:“你再这样,别说我等会儿不给你准备水。” “别,别!”安泽立刻投降,冲他友好一笑。 周序要是不给她准备水,等有爱慕的女生过来送水,他就没理由拒绝。 周序小人得志的翻他一眼,说:“快去,我要看帅哥打篮球。” “得嘞!您瞧好儿吧!”安泽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扔在他身边的空位上,朝着李显他们跑去。 李显他们就等他呢,班级里几个经常打球的早就自动分好了队伍,水平好一点的李显和安泽在两个队,每队5个人,他们体育课的时候几乎都在一起玩。 李显刚将篮球隔空扔给安泽,就见几个没穿校服的男生走过来,打头就是十五班的石勇亮。 三班的同学都知道助学金的事儿,也知道石勇亮因为这事儿很不爽,总是找茬安泽,所以在他们走近停下的时候,李显和班里几个男生不动声色的往前站,挡在安泽前面。 “呦!怕啥啊,咋还护起来了?这是学校,我能怎么样啊?”他们的举动恰恰戳中了石勇亮心里某个点,觉得对方这是害怕自己啊,心里的顾虑减少了不少。 随后他又环视一周,没看到尤逾他们那一帮,球场上除了这几个准备打球的,其他三班同学都回班级了,或自习或休息,反正是相对比较安静的优秀班级会做的事儿。 看到这个情景,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没有了,石勇亮笑起来,眼神里透露着不加掩饰的恶意的光芒:“一起玩呗,光自己班级玩多没意思。” “自己班玩自己的,我们人够了,没兴趣跟别的班玩。”李显站在最前面,也没跟他们客气。 “啧啧!多不友好!”石勇亮说:“我就不明白,你们这帮学习好的怎么就这么傲呢,还排外,学习上排斥我们就算了,这玩游戏也瞧不起人啊。” 李显皱着眉,所有人都明确了他们是来找茬的,安泽轻轻拨开挡在他面前的男生,走到前面来,看向石勇亮一帮人。 “没人瞧不起谁,一向都是自己班玩自己班的,要是你们看中这个球场了,可以让给你们,我们班去室内玩。”安泽手里拿着篮球,眼睛只看着为首的石勇亮。 “呵!怂什么啊安泽,敢不敢比一场,就打篮球,输的人给对方道歉。”石勇亮满眼挑衅。 安泽看他的眼神有点不理解,问道:“输的人为什么要道歉?输了的人顶多承认自己某个阶段技不如人,大不了是认输,为什么要道歉呢?” “道歉得是一方有做对不起另一方的事情,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安泽眼神澄澈,却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石勇亮被他看得恼羞成怒,他的话更是让人耳根都热了,但人都过来了,自己总不能被灰头土脸的几句话就被打发了,于是他便蛮横的说:“我不跟你理论,谁他妈不知道你口才好,死的都能让你说成活的,我就是跟你们班约战,你们就说敢不敢吧!” “不敢的话,以后见了十五班的同学全都绕着走。”怕他们还是拒绝,石勇亮自以为很机智的又补充了一句。 三班几个男生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看向安泽,用眼神催促他答应。谁怕谁啊,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三班的同学学习好也不代表脾气就好到任人欺负。 安泽冲他们点点头,看向石勇亮,语调缓慢:“敢是敢,就是为了裁判公平,我们把体育老师请过来。” 对面十五班的同学愣了一下,石勇亮身后的男生最先笑起来:“三班同学是不是干什么都要找老师啊?” 几个男生都笑起来,笑得声音还很大,引得另一边刚跳完健美操的女生都往这边看来。 李显他们几个都很生气,即使知道对面是故意这么说特意要激怒他们。三班的一个男生忍不住说道:“笑什么笑啊,找老师当裁判怎么了?老师才能公平啊。” 对面又是一阵大笑,还有人怪声怪气的模仿了一遍刚才同学的话。 相比之下,安泽冷静的多,他不仅没有愤怒,还始终啜着一抹淡淡的笑,说:“不是老师当裁判,我们就不比了。” 石勇亮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眼神阴鸷的看向安泽,知道对方说到做到,也知道除了跟他打球的时候动手脚,自己在学校还真没有什么机会搞他。 “行,既然你们班离不开老师。”石勇亮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说他们是一群没摘尿不湿的小娃娃。 安泽转身拍了拍两个表情愤怒同学的胳膊,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亲自过去找体育老师。 周序独自一人坐在看台边,石勇亮他们一来,他就紧张的站了起来,悄悄的走到三班同学后面,听到了全部。 看着安泽已经跟体育老师说玩,两人往这边走。再一转身,他又看见十五班那几个靠在篮球架不知道在说什么,说完几个人都笑了,石勇亮的眼睛一直像恶狼一样,紧紧的盯着这边。 周序皱眉,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啦,今天有点事儿,更得太晚啦。我想改一下时间,不确定中午12点更了,最近有点儿忙,我尽量早点更。爱你们,么么哒~ 第036章 周序左右张望, 终于看到一个高瘦身影出现在操场边缘的时候,心里狠狠赞了自己一句: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就在刚刚,他从对方的眼神中洞悉到阴谋, 还不好直接叫大佬来救场后(主要是怕被拒绝),机智的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他往班级群里发了一张球场上即将上演的两班对战照片,并配文:十五班又来踢馆,三班的勇士已经上场了。 这是一条主要给尤逾看的信息, 群里却涌现出班级同学的亲切问候,大家追问着在哪儿呢, 要过来,他马上把球场的定位发过去,迟迟没见大佬冒头, 还有些忐忑, 却没想到, 大佬竟然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尤逾身高出众, 五官深邃, 不笑的时候周序心肝儿乱颤, 微笑的时候更觉得对方笑里藏刀, 想要给自己贴张符纸保平安。然而, 此刻向这边走来的高大男生身上仿佛散发着萧杀气息,给了周小同学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周序激动的站起来, 视线全部聚集在快步往球场这边走的男生,没看到球场上一瞬间发生的变故。 “砰”的一声闷响, 接着是三班同学愤怒的声音。 “你怎么打球的, 撞到人了看不见?” “你是故意的!安泽没事儿吧!” “出血了, 快去医务室吧!” 李显摔了球, 跑过来跟三班的同学一起,围住受伤摔倒在地上的安泽,一看他膝盖及至小腿血淋淋的一片,瞬间就激动了,转身对着撞人的石勇亮:“你有病吧!打球不好好打你撞人!” 石勇亮无辜的摊开手,跟十五班那几个男生站在一起,说道:“别瞎说啊,我可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撞上在所难免,他还撞到我了呢,只不过我比较抗撞没事,他这是自己太弱了摔地上的!” 李显看他这样眼睛都气得发红,冲动的往前冲两步被班级同学拉住。耳边传来安泽的声音:“李显,别冲动,他们就是想让咱们先动手。” 李显也想明白了这个关节,转头看向老师:“老师,你看见了吧,他们撞人。” 体育老师已经过来了,蹲在地上给安泽查看伤口,用手按了按伤口身边的位置,过了几秒说道:“应该没伤到骨头,先让同学送你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安泽点头。 体育老师看他表情平和,不像其他同学那么激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他们违规,但……” 体育老师脸上为难的表情安泽明白,他冲老师笑一下,说:“没事儿老师,皮外伤,体育运动磕磕碰碰很正常。” 这还是体育课上,即使知道他们是故意的,老师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两个班级的同学直接斗殴。 体育老师心理欣慰,还来得及在说什么,就听到人群有人喊了一声“尤哥”。 围拢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男生从中走过来,他跟身边人一样穿着校服,甚至比几个领口扣子全开的学生更规矩,但他身上的气质却过分张扬凛冽,轻而易举压过了另一边十五班那几个混混。 尤逾走进人群,没跟任何人说话,眼睛只是从安泽身上扫过。 安泽曲着腿坐在地上,右腿膝盖以及下面小腿一片血糊糊,没伤到骨头,却连皮带肉一片都被篮球场的地面刮下去,可以看出这一下撞得有多狠。 尤逾抿着唇,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泄露,但是他的眼神让安泽心脏猛地一跳。他不禁叫了一声:“尤逾?” 安泽觉得心惊肉跳,虽然觉得对方没理由给自己出头,但就是很怕他又像在食堂对待姚可那样,说动手,就是一秒的时间,根本不让别人反应。 尤逾仿佛看出来他所想,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轻声说:“放心,不打架。”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反正十五班的那几个男生暗中松了一口气。除了周序,谁也不明白尤逾为什么突然出现,本来老薛因为他受伤刚好,让他在班级休息的。他们临出来前,还看到这大佬在最后一排晒着太阳睡觉,班级同学脚步都放轻了,没敢吵他。 篮球滚落在一边,尤逾突然朝着篮球走去,弯腰将其捡起来,放在手里颠了两下,对一众目瞪口呆的人说:“看什么,接着玩啊,我替他。” 石勇亮和十五班其他四个男生心脏狠狠一缩,虽然尤逾语调正常,脸上也看不出过激情绪,但就是很吓人。 石勇亮最先认怂:“尤哥,不玩了,我们玩不过你,我们认输。” 尤逾拍了两下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专注目光非常瘆人。 石勇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他也不明白尤逾为什么给安泽出头,只以为他现在转到三班了,本能罩着自己班级的同学,于是连忙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道歉吧,给这位同学道歉。” 没人回答他,尤逾就说了一个字:“玩!” 三班的同学也看出了门道,明白尤逾这是站在他们这边,于是李显和几个男生都附和着喊:“对啊,接着玩啊!别怂啊!” “刚才不是你们非要玩的吗?” “接着玩,接着玩!” 三班的男生没多想,都听过尤逾喜怒无常、暴躁校霸的威吓名声,但是没亲眼见过,此刻他也没表现得过激,甚至表情和行为都可以称之为平静,他们就以为大佬打球厉害,要用比分将对方虐得体无完肤,大家都很赞成,毕竟,自己班同学被欺负了他们都很生气。 石勇亮虽然一直混不进尤逾他们的小圈子,却亲眼见过这位大佬发疯起来打人,那跟他这种校园混混真的不是一个级别的,他害怕,害怕的厉害,特别是尤逾现在这样与平时很反常的模样。 于是这次变成石勇亮他们求助老师了,他们哀求瑟缩的目光聚集在体育老师身,体育老师皱了皱眉,也觉得两个班级剑拔弩张的气氛不适合再继续一起打球,便说道:“别玩了,先送受伤同学去医务室。” 安泽此刻已经在周序的搀扶下站起来了,他蜷着腿,胳膊搭在周序肩膀上,遥遥看着尤逾。 尤逾似有感应,回头正好触及他的目光,两人视线相接,他说:“能挺住吗?能挺住就看一会儿,等会我陪你去医务室。” 见他还有话要说,尤逾挑眉又吐出两个字:“很快。” “老师,我们不用裁判了,这不是还没下课呢嘛,玩一会儿,您忙您的去吧。”尤逾抱着球,跟老师说了一句,像是挺客气,却一点儿也没有要听话的意思。 尤逾抱着球走到篮球场线内,与石勇亮擦肩而过的时候,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现在不玩,我以后天天陪你玩。” 石勇亮都要吓跪了,却不得不跟同样抖成筛子的队友在自己场地这边站好。 安泽被周序扶着坐在了看台那边,看着球场,多少有点儿担心,尤逾说了让他放心,但是这人发起疯来容易失控。虽然石勇亮他们很欠揍,但在学校直接打架影响还是非常不好,轻则被学校记过,重则也会送派出所的,毕竟,大家也都成年了。 尤逾估计不怕这些,但是……安泽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就是觉得自己的视线离不开球场上那个银发男生。 这边的动静挺大,十五班跳完健美操的女生有的早就过来了,蒋晴晴却由景龙陪着,去买了杯柠檬水才过来,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尤逾他们比赛开始。 “尤逾!” 听到蒋晴晴惊喜的喊了一声,景龙说道:“怎么可能,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班级睡觉呢,晒太阳晒得可舒服了,把我椅子都拿去搭腿了……” “卧槽!”景龙顺着她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球场上气场全开的某人,第一个惊讶还没消化完,紧接着球场上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就让他的嘴再也合不上了。 他眼看着,或者说所有人眼看着石勇亮被狠狠地撞倒,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狼狈的摔在地上。他就没有那么幸运只是腿受伤了,大半张脸,抬起来的时候都肿的,还有他的胳膊,动都不敢动。 石勇亮哀嚎一声,体育老师的口哨声划痛每个人的耳膜。 尤逾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冰冷的眼神在手中瑟缩的人身上扫一遍,仿佛是不太满意,就说:“再玩。” 再玩命就没了。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得,等体育老师过来拉开他们的时候,石勇亮整个人都软了,瘫坐在地上。剩余的十五班的几个人男生都不敢靠近,似乎此刻义气这个词也没什么意义了,全都离得远远的防备又紧张的看着尤逾。 尤逾视线逡巡一圈儿,淡淡的扔下一句:“都是帮凶啊。” 几个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连辩解都不会了。体育老师脸色很难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好的体育课,两个学生受伤严重。刚才石勇亮上场时候还像模像样的打了一会儿球,才出其不意的撞了人。轮到尤逾,更让人措手不及,因为他说是打球,上场连球都没碰到呢,直接就撞人。 体育老师黑着脸:“干什么!你们怎么回事儿,当自己黑社会吗?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打架复仇的地方!” “我们没打架。”尤逾视线越过体育老师,落在躲在后面的石勇亮脸上,语调平平的问:“你说是不是?我不小心撞得你,你还撞到我了呢。初中物理不是学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摔倒了只能说明你太弱了。” 没想到他将刚才他说安泽的都听到了,此刻还给最初说这话的人,石勇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边是臊得慌,一边是真的疼,风尤逾的眼睛还盯着他,仿佛在等他回答。 石勇亮欲哭无泪,迫于威压,赶紧说道:“对,不小心撞到的,老师,我们都不是故意的。” 体育老师脸色很难看,十五班的几个男生吓得缩在原处,最高兴的要数三班的同学了,一口恶气出了,李显心里解恨的想:恶人还需恶人治!呃不,尤逾现在站在他们正义这边,就不能算是恶人了…… “尤哥,我错了,真错了,我给你们道歉行吗?让我去看看伤吧,太疼了。”害怕尤逾非要再玩,石勇亮也不要脸了,干脆捂着脸瘫在地上求饶。 尤逾的突然出手震住了场内的人,连坐在场外的安泽和周序都吓一跳,谁也没想到他这么敷衍,上去就撞人,还直接就是最猛的一下,太明显了,比石勇亮撞自己的那一下厉害多了。 尤逾居高临下的看着求饶的石勇亮,嘴角轻压,眼神冰冷的光太骇人了。 就在体育老师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场外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尤逾!” 安泽撑着周序的肩膀站起来,冲这边喊:“我要去医务室了,你去不去?” 众人看着上一秒还散发着冷冽气息的男生听到后,竟然答了一声:“去。” 尤逾最后淡淡的看一眼石勇亮,又扫过十五班那几个人,竟然勾起嘴角,甚是吓人的笑了一下说:“下次还找你们玩啊。” 石勇亮几个人脸色惨白惨白的,一直等尤逾走后,平时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好哥们才敢过来扶自己,石勇亮气得一甩手:“滚!”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将时间改到晚上12点之前吧,最近有点儿忙,晚上能打字~嗷呜,爱你们~ 第037章 尤逾撞完人, 又扔下几句特吓人的话,简直可以说是大摇大摆的离开。 体育老师有点儿纠结,手里捏着哨子犹豫了几秒钟, 尤逾已经走到了看台边,停在了受伤的三班同学面前。老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算了,等会儿跟这两个班级的班主任是说一下情况得了,这节体育课上的, 真是糟心,两个学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看着像是运动受伤实际却是私人恩怨,如果定义成校园暴力,还又偏偏是在打球的时候发生的。真让老师挺难处置的, 最后报到学校那, 估计结果也大概率是语言教育。 “轻点儿, 疼疼疼!” 躺在地上的石勇亮被同伴拉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叫道, 体育老师闻言看了他一眼, 这摔得比三班那个学生严重多了, 得用了多大劲儿啊, 看着就疼。不过转念一想, 也不值得可怜,毕竟是他先挑事儿, 三班那个安泽看着多乖啊,学习还好…… 这么想着, 体育老师就不免戴上了有色眼镜, 觉得十五班这几个混混实在该, 等会儿要将这事儿好好跟学校领导反应一下。 另一边, 安泽看到被自己叫了一声竟然真的往这边走的尤逾,着实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失控场面。 尤逾走近,停下来,直接俯下身,去看安泽腿上的伤口,伤口面积很大,基本上从膝盖到右脚踝一整块儿皮都蹭掉了,膝盖已经红肿起来,看着触目惊心。 尤逾的目光一黯,手指在伤口边缘按了一下,安泽毫无防备,疼得“嘶”了一声,脱口而出:“别碰啊哥!” 闻言,他的手指一顿,收回后直起身,正好看到安泽疼得皱眉,清隽的脸异常苍白。 “抱歉。”尤逾说。 刚走过来的景龙正好听到,惊得下把都要掉了。他尤哥,还会道歉啊??? “卧槽!”看到安泽被搀扶着,刚想讽刺两句的景龙看到他腿上的伤口,直接惊呼出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蒋晴晴是跟他一起过来的,头脑不像他那么不灵光,瞬间就理清了前因后果,也明白刚才刚才球场上尤逾为什么突然撞人。于是她连忙说:“别问了,先送安泽去医务室吧。” 周序一直扶着安泽,早就觉得应该先去处理伤口,这都过了七八分钟了,虽然看石勇亮被撞很解恨,但是细菌什么的,都渗透伤口了吧?他也不太懂,就知道看着血糊糊的伤口心肝儿有点儿颤,也说道:“那快走吧。” 他的话音落下,安泽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撤走,他只来得急“哎?”一声,就见安泽突然身体前倾,手朝着跟他面对面站在的尤逾伸过去。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尤逾的上衣下摆已经被撩起来了,肌理分明的肌肉线条一闪而过,还有细长的一道结痂的伤口。 伤口有点儿发红,但是没渗血。 安泽放下心来。尤逾刚拆线没几天,刚才撞石勇亮那一下,他在看台这边看得清清楚楚,用了很大的力气,别人不知道,但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尤逾的伤口。 尤逾眸光闪烁了一下,没等开口,看到这一幕的景龙忍不了了:“你掀尤哥衣服干嘛?” “我看看他伤口……”安泽回答他的时候,视线主动去找对话的人,一偏头,却不想一只脚根本使不上劲儿,刚才手又从周序身上撤了下来,一下子就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周序马上伸手,却有人比他更快。 尤逾向前迈了一小步,张开双臂,直接让人倒在了自己怀抱里。 安泽心里惊呼一声好险,就因为没再次摔倒而放松下来,感觉到隔着棉质校服T恤的温热胸膛,还有男生有力规律跳动的心跳声,安泽才赶紧抬起头,一条腿又使不上劲儿,他只能双臂撑着对方的身体。手刚碰到对方的腋下想要使劲儿,却感觉后背突然环上一条带着温度的臂膀,将他又压回了眼前的胸膛上。 景龙先是看到他大逆不道的掀了尤逾的衣服,又直接投怀送抱,简直被对方的狗胆吓到了,又一次发挥了他破坏气氛的惊人本领:“安泽你……” 安泽马上反应过来,以为对方怕自己再摔,就着拥抱的姿势碰了碰男生的后背:“我可以起来了。” 尤逾慢了半拍儿才松开手,一直注视着他的周序看到他的细微深沉表情,不明所以的就有一种他其实不想松开的感觉。但这古怪的感觉也就一瞬间,下一秒,他已经无法找到蛛丝马迹,看见尤逾松开怀里的男生,改扶着对方肩膀,还轻声叮嘱了一句:“那你站稳了。” 景龙话说到一半,感到一道冰冷瘆人的目光,然后看到尤逾面无表情的阎王脸,瞬间熄了火,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好。”安泽站直了,一点儿也没发觉气氛不对劲儿,就想继续让周序扶着自己,叫了声:“周序。” “不用。”尤逾突然开口,拽住他胳膊,说:“我也去医务室,正好一起,让周序他们去吃饭吧。” 安泽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马上就要下课了,中午食堂人多,周序还是一顿吃不好都不行的人,就说:“那行啊,周序你们先去吃饭吧。” “没事儿,我可以订餐……”周序有点儿犹豫,安泽受伤他想陪着,但一看尤逾的表情,他又敏感的觉得对方好像不想让自己去。 “那好,你吃什么我先给你定。”周序说。 尤逾:“不用了,我们两个中午一起吃了。” 安泽也没觉得什么,冲周序点点头,催他赶紧去吃饭。 周序走后,景龙和蒋晴晴也被尤逾身上散发的不友好气息逼走了。 医务室跟食堂是两个方向,两人走出篮球场的时候,正好赶上午休的铃声响起,饿极的大部队风风火火的在教学楼通往食堂的石板路上狂奔,气势犹如蝗虫过境。 安泽被尤逾掺着胳膊扶着,逆着人群一跳一跳的走。还好尤逾校霸的声名远博,奔跑的大部队看到他的瞬间表情比见到教导主任的还乖,全都自动让路。不像安泽自己的时候,根本不敢跟大部队迎面相撞,有一次跟周序一起试过,肩膀都要被撞青了。 他比尤逾个子矮,胳膊搭在对方肩膀上有点儿难受,特别是一条腿还伸不直的情况下,但他这样被对方架着也不怎么舒服。尤逾也看出来了,说了句:“要不然,你扶着我腰吧。” “行。”安泽答应的特别爽快,他的腰都被尤逾搂过好几次了,何况他们显然比之前更熟悉彼此了。 安泽的手刚搭上去,就听到对方绷着声音说道:“别动……” 安泽:“你怕痒?” 对方回答的有点儿慢,他直接手动验证了一下,顺着男生劲瘦紧实的腰线摸了一把,果然收获了校霸大佬的一阵抖动。 安泽差点儿没被直接甩到地上,好在对方还有残存的良知,及时伸手捞住他的腰。 尤逾的声音带了急躁:“告诉你了别乱动!” 安泽以为他生气了,反思了一下自己,确实有点儿过了,这才熟悉几天就跟对方开这种玩笑,也不是周序呢。而且被怕痒突然被偷袭确实很难受。 尤逾见他半天没说话,低头看他表情严肃,以为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突然有点儿不自在,不太熟练的开口说:“我没别的意思,很痒,我没控制好语气……” 安泽根本没在意,也没想到他会解释,连忙说:“没事儿啊,确实是我没分寸,把你当成周序了。” 不解释还好,他解释完尤逾反而脸色更臭了。 周序?跟周序关系那么好吗? 安泽想起来刚才球场尤逾收拾石勇亮,忍不住问道:“你不是答应了不打架吗?” 他去之前,明明告诉自己放心,哼哼,安泽觉得自己竟然信了也挺天真。 尤逾心里还因为周序很不是滋味,回答的语气略微僵硬:“我是不打架,我只打人。” 安泽:“……” 你牛批!校霸跟正常人的脑回路果然不一样。 安泽沉默了几秒,突然认真的说:“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尤逾看他:“你帮了我那么多次,不用跟我说这个。” “那不一样。” 尤逾:“怎么不一样?” 安泽抬头看他,嘴角带笑,眼神却很认真:“没听过一句话吗?多记得别人对你的好,自己对别人的好最好别记着。” 见尤逾微微蹙眉,他接着说道:“就是我自己的看法吧。总之,不用记得我帮了你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就算是以后有,也是我自愿的,我不需要别人急着。” 尤逾目光专注的看着他,露出不赞成的神色,过了几秒才说:“那你岂不是很吃亏?” 安泽笑笑,目光晶亮:“不觉得。” 尤逾没说话,心里想的是,你不记得的,以后我帮你记着。 怕再碰到他们,石勇亮自然不敢来医务室,直接趁着午休去了学校附近的医院。学校医务室中午也有医生值班,但是尤逾看到那个男医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似乎才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样子的时候,有点儿后悔,改变主意也要送安泽去医院。 “真没必要,同学,我给他消毒包扎完,就打破伤风,一套程序专人专护,你上医院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待遇。”医务室的男医生虽然年轻,却分外热情。 尤逾就更不相信他的医术了,怀疑他是因为学校工作轻松闲的,来了个受伤的学生练手就有点儿热情到过分。 “好的,那麻烦老师了。”安泽笑着说。 “不麻烦,你这腿就是看着严重,其实都是软组织,可能消毒有点儿疼……” 安泽也没想到,医生看着挺和蔼的,说话也挺热情,动手的时候毫不手软,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给他抹碘酒消毒了,药水翻开的血肉直接接触的一瞬间,安泽疼得眼前都发黑了。 没忍住,“啊!”了一声。 没想到,旁边的男生比他反应还激烈,直接扣住医生的手,厉声道:“你干什么呢?” “消毒啊,哎,同学你松手……”校医拿着医用棉手背狠狠攥住,也很疼,高中的学生劲儿也太大了,一点儿也不必成年男人差啊!!! “消毒你不提前说!”尤逾的声音紧绷。 校医很无奈:“没看到我特意跟他说话分散他注意力吗,就是为了减轻疼痛!” 尤逾还抓着他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安泽睁开发黑的眼睛,看到校医的手被尤逾拉着,莫名的安心,虚弱的说:“尤逾你放开老师吧。老师你等会儿,让我缓一下……” 等伤口全部处理完,安泽坐在椅子里,整个人被汗水浸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还闭着眼睛,就听到尤逾的声音:“特别疼?” “被一个缝针不打麻药的人问疼不疼,我不配。” 安泽睁开眼睛,就见他站在自己面前,眉头蹙着,嘴角轻抿,关切和担心在这张俊脸上没有掩饰。 尤逾并没有因为他故作轻松的玩笑放松表情,继续当着校医的面说:“我就说去医院。” 好像这么疼全是因为医生的技术不过关导致的一样。多亏校医是个脾气好的,正在洗手的时候听到他这么说,抬起头还冲安泽苦笑了一下。 安泽挺不好意思,怕尤逾继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连忙跟他解释:“老师已经很温柔了,是我体质的问题,我对疼痛格外敏感。” 尤逾不信:“你刚才在球场,没那么疼。” 安泽:“……”这人还执着上了,偏偏又是关心自己,自己没法反驳。 “刚刚,我强忍着的。故意没表现出来。”安泽表情认真,也只能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8章 尤逾以前只是觉得景龙一般烦人, 中二少男嘛,偶尔脑抽还是可以包容的,谁让自己小的时候没看出来这是个只长身体不长脑子的傻缺呢。玩都一起完了这么多年了, 总不能说让他滚蛋就滚蛋吧。 不过此刻,尤逾是真的想这么干了。 景龙在虚掩的门口探头探脑,从门缝里看到尤逾恐怖的眼神的一瞬间很想退出去。但身后就是喜欢的姑娘,真是进退两难啊! 蒋晴晴从身后拍他肩膀催他的时候,安泽在屋子里闻到了一阵香味儿, 爆炒过的饭菜香。 景龙被推了一下不得不推门进来,壮硕的身体几乎挡住了整个门口。尤逾看着他的目光让他有点儿害怕。还好这时候安泽开口了:“什么东西这么香?” 蒋晴晴从景龙的身后走出来, 尤逾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我们去吃饭,考虑到你受伤了不方便行动,就把饭菜给你们打包了, 等会你们回教室就能直接吃了。”蒋晴晴笑得甜甜的, 说着将手里提着的餐盒向上提了提, 能让他们看见。 “你们也可以在这儿吃, 吃完把东西收拾干净就行。”校医正好洗完手, 用毛巾边擦边说:“我的饭到半天了, 我也去吃了, 你们随意吧。” 校医老师真的挺随和, 跟管行政和教学的老师都不一样,对待他们更像是对待同辈的态度。 刚才又帮安泽处理了伤口, 尤逾冷着一张脸态度也不好他都没生气。安泽就邀请他一起吃。 “不了,我吃素, 估计跟你们吃不到一起。”校医老师走之前, 还体贴的帮他们关好门。 过了十月, 天气已经不似八九月份那样灼热焖烤, 医务室的房间没开空调,朝南开了一扇小窗户,秋天的风穿堂而过,带来一阵凉爽,让人很舒服。 安泽才来这个城市不到两年,却渐渐的喜欢上这里,虽然都在北方,但这里不像家乡春秋两季总是多风,吹得人心烦。这城市也有风,只不过更多的是拂人心肺的轻柔做派,容易让人找到归属感。 “在这儿吃吗?”蒋晴晴问。 虽然医务室在学校里,但怎么也是个看病的地方,安泽怕尤逾不愿意,就用询问的眼光看向他。 尤逾其实有些小洁癖,虽然这里通风好也没闻到什么消毒水之类的味道,但要是他自己,他考虑都不会考虑。可是,看过来的眸子有点儿乖,眼角还因为刚刚上药疼得微微泛红。他就觉得拒绝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随便。” 尤逾吐出这两个字,就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看向窗外。 除了不知道想什么呢的尤逾,其他人都挺高兴。景龙看他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顿时意识到危机暂时解除,马上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刚才为了给尤逾买最好吃的排骨,他们在校门外走了整整两条街,现在脚还有点儿酸呢。 正好尤逾跟安泽做的椅子中间有一个小方桌,蒋晴晴将餐盒放上去,热心的将拆开包装袋,将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样拿出来,还将两个环保空餐盘摆在他俩面前。 被这么周到的服务,安泽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腿上的伤包扎完了,能不站起来就尽量不要站,但蒋晴晴动作有条有理,他还插不上手,就笑着说:“这多不好意思,让你们买饭,还让你忙活。” “那有什么!”蒋晴晴说:“同学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嘛!我想要献殷勤还找不到机会呢,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那天尤逾遇到麻烦,要是我碰上该多好。” 安泽没明白这有什么好的,就抬头正好看到女生眼波流转的望着侧头看向窗外的男生,眼含深情。 “……”安泽突然有点儿明白了蒋晴晴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在这时,景龙说了一句:“尤哥,晴晴以为你爱吃排骨,非拉着我跑了两条街去找那家店,就因为她闺蜜说那家的糖醋小排做的好吃,你快吃吧,尝尝味道值不值得我这样卖力。” 尤逾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回头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谁说我爱吃排骨了?” 蒋晴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轻声问:“啊?不是吗?在你家吃饭的时候看你吃了几块儿,以为你爱吃。” 那次自己在尤逾家做的,安泽回忆起来,他也觉得尤逾挺爱吃的啊。或者说,他觉得尤逾胃口挺好,自己做的那些他都没少吃。 尤逾没回答,也没看到在自己面前张罗半天的女孩儿,直接拿起筷子,第一口夹的也不是排骨。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儿诡异,安泽将筷子抽出来,一边吃一边想:蒋晴晴好像喜欢尤逾。 再一想:景龙好像喜欢蒋晴晴? 安泽觉得自己有点儿天马行空了,他已经好几年没陪妈妈和妹妹看狗血爱情脑残剧了,怎么还能得出这么疯狂的结论。但……怎么就这么像呢…… 安泽吃得有点儿心不在焉,主要是被自己幻想的三个人的错综关系搞得有点儿迷糊,不自觉的夹菜,也没在意自己往嘴里填的是什么,反正是从面前的一个盘子里反复夹了同一道青菜。 “我说,我白走两条街了?”景龙当然不敢说尤逾,但见方桌上的排骨就是没人动,就有点儿不甘心:“排骨都没人吃吗?安泽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啊?”还想事情的安泽突然被点名,反应慢了半拍儿:“我吃啊。” 尤逾夹菜的手一顿,筷子堪堪停在半空中,眼神直接扫向景龙:“你买了我们就必须得吃吗?” 这冰冷的语气直接将气氛又搞僵了,景龙都不知道尤逾今天怎么了,像是吃了炸药专门冲自己开火。 安泽都没觉得被冒犯到,景龙刚才说这话说得很随意,也没有要找茬的意思,被他找茬找惯了的安泽还觉得刚才他语气挺好的。 “我没那个意思啊,尤哥。”景龙为自己辩解,挺高挺壮的男生表情非常委屈:“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你们这,都有伤,应该多吃点儿肉,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话的可信度也就百分之三十,尤逾还不知道他嘛,只能是见色忘义,想让蒋晴晴高兴。不过尤逾知道这些,安泽可不知道。 “是啊,多亏景龙你们俩给我们买饭,不然我都要饿死了。”安泽适时的出声,夹起一块排骨,犹豫了一下先放到了尤逾盘子里,然后又给自己加了一块儿,一边吃一边说道:“真的好吃,你们要不要尝尝?” 尝尝就没必要了,他俩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不过安泽却是解决了气氛的尴尬。景龙有点儿复杂的看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讨厌,腿还伤成这样,看着怪可怜的。 “我下周过生日,邀请大家吃饭,你要不要来?”景龙突然说,说完又有点儿后悔,别扭的看着安泽:“在星期日晚上,你要是没事儿的话。” 安泽对他的邀请很意外,但也礼貌的说道:“好,我记住了,如果没什么事儿会去的。” 没被直觉拒绝,景龙心情不错,转向尤逾:“尤哥,你呢?提前把那天时间空出来啊!” 尤逾淡漠的道:“再说吧。” “……”景龙知道虽然这么说,但他一定会去的。 安泽这里,反而只是先答应下来,虽然通过最近的接触,他看景龙虽然嘴上爱找茬,倒不是个有坏心的人,在安泽眼里,他更像是一个争宠的孩子,好像挺排斥新人进入自己的圈子,得到他朋友关注。不过安泽也无意跟他们有过多交集,只不过是同班同学,像是李显,像是田言,在他心里的地位都差不多。 等景龙生日的时候,提前找个借口说有事儿,送他个生日礼物,也就说得过去了。毕竟,自己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 尤逾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讨厌有人在自己耳边聒噪,尤其是景龙,简直碍眼得达到了两人认识以来的烦人峰值。 所以,饭还没吃完,尤逾就将他们两个赶走了。 没错,没找借口,直接让人走的。 安泽吃完,看他神色不豫,不禁脑补了一场兄弟阋于墙,两人同时爱上一个姑娘,为了不伤害兄弟我还不能表露自己的爱这种狗血戏码。 “你想什么呢?”尤逾看他一会儿瞥自己一眼,一会儿低头想事情,嘴角还抿得紧紧的甚是严肃,都怕他被自己的话憋到。 “没!”安泽急忙否认,被脑补对象突然问话让他不自觉露出一点儿细微慌乱。 尤逾眯了眯眼:“说吧,说了不怪你。不说的话,你就自己回教室吧。” 自己回教室倒是倒是没什么问题,重点是安泽好管闲事儿的病又发作了,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就在尤逾耐心耗尽的那一刻,他突然问道:“你们,三角恋啊?” 尤逾觉得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们……”安泽说得也很艰难,毕竟这事儿有点儿复杂又狗血:“你、景龙,还有校花……是我想的那样吗?” “你想的哪样?”尤逾语气很危险。 “我不是恶意揣测你们。”安泽怕他误会,连忙语气诚恳的解释:“我是觉得高中早恋不好,三角恋就更不好了。如果可以,还是尽早说开了解释清楚,不然容易出事儿。” 毕竟,现在青少年类似案件挺多的,正处于青春期这个迷茫又冲动的阶段,爱情的火花太容易烧昏了这帮少男少女头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主要是您俩看上去又都挺不正常的。 一个暴躁中二,一个孤僻偏激还容易发疯…… 安泽内心这样想着,面上一点儿也没漏,还是一脸真切的关心,那真诚简直要望穿对方的灵魂。 可惜他对面的是尤逾,一个不可能给他这样机会的阴鸷少年。尤逾反问他:“你怎么看待早恋?” “早恋当然不好……”边说边注意观察,看到对方脸色细微的阴沉变化,安泽立刻一个转折:“但是,它既然存在,就以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如果碰到了特别喜欢和适合的,只因为时间不对而错过确实很可惜。那就要……” 安泽努力设身处地的想着,没注意到对方眼睛一错不错的深深望着他。 “共同进步吧。虽然这么说挺俗的,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会因为对方变成更好的自己嘛?”安泽语速不快,是认真思考过的答案,就像是他每一次作答的学科知识。 尤逾看着他,因为他的话,也因为他认真的表情,心里泛起一层层涟漪……他知道安泽说的对,因为自己觉得自己现在就变得更好了。 第039章 体育课上打球受伤的消息在班级群里炸开, 等安泽从医务室回来,在班里的同学都围过来问候。 安泽笑着跟他们说没事儿。有的女生细心的跟他说伤口不能沾水之类的注意事项,几个男生还在义愤填膺的说着打球的过程。 尤逾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扭头往外走,路过景龙的时候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出来。” “干嘛去啊?等一会儿啊哥,我俩打完这局……”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手机就被抄走了,景龙茫然的抬头, 看到尤逾脸色严肃,一点儿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瞬间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出去。 两人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窗口,尤逾的手伸到裤兜,没有摸到预想中的烟盒, 才想起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早晨的时候自己特意将烟都放进了书包, 只能放学的路上才能拿出来。 “哥, 我这儿有。” 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 不该机灵的时候瞎抖机灵的景龙掏出自己的烟, 直接抽出来一根儿递过去。 烟瘾犯了还不想抽的尤逾心情烦躁, 看他的眼神更沉郁了:“拿走, 我不抽。” “为啥?”景龙环顾四周,确定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午休时间老师大多数也都回家吃饭了。 尤逾沉着脸看他,不可能有耐心跟他解释自己不想在学校抽烟的心理历程, 只说:“我发现, 你最近挺叛逆啊。” 景龙一脸懵逼:“?” “我之前告诉你, 别惹他, 你当耳旁风吗?”尤逾双手插兜,姿势慵懒的靠在身后的窗台边缘,语气却透着一个严肃的意味:“你对安泽,到底有什么意见?” “啊?”景龙被他问愣了,蒙着回答:“我对他没什么意见啊。” 尤逾暗沉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景龙挠了挠头,有点儿纠结的说:“没什么大意见,就是觉得他挺能管闲事儿的,还爱装逼,我也没对他做什么啊,有时候跟他吵吵嘴,我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嘴巴那么利,能吃什么亏。” “况且,他也不是我们的谁,跟我们……” “以后就是了。”不等他说完,尤逾就强硬的开口打断,用的是肯定且不容置疑的语气。 “以后跟他说话,用跟我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明白了吗?” “什么意思?”景龙眼睛本来就大,此刻因为惊讶挣得更圆了:“以后让他跟咱们一起吗?” 这就罩着了?因为啥?救命之恩吗? “你这么理解也没有错……”尤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调变慢:“反正,你再跟他说话不客气,就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这□□的威胁,还能再置多年的兄弟情义于不顾吗! 景龙有苦说不出,还觉得他对安泽的维护有点儿过分,感觉很奇怪。 “还有,以后别带着蒋晴晴往我身边凑,再凑,你就跟她一起滚蛋!” “这又是为啥!说好的帮我的啊!”景龙哀嚎。 尤逾眼睛眯了眯,淡漠的说“说好什么了?你要是喜欢就去追,追不上就换人,我没有那个闲工夫帮你追人。” “这不是还在追嘛!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景龙犹犹豫豫,有点怂却必须为自己争取一下:“尤哥你没喜欢过人你不懂。而且我觉得你也不吃亏啊,晴晴那么漂亮,在你身边也不影响你什么,她追她的,我追我的,谁先追到自己喜欢的人,我们都会给彼此祝福。” 祝福个粑粑!尤逾现在想把他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又重又蠢的东西,能让这个二货说出这样傻逼又自我感动的话来。 之前之所以允许蒋晴晴在自己身边转悠,确实是因为景龙求他的,那时候他没多想,是因为觉得身边一切人事物都可有可无,他既不在乎蒋晴晴的心意,也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他在意了,那人还当面问他:他们是不是三角恋。 尤逾想到这儿,心里就很烦闷,语气也不那么平和了:“我不管你怎么追,别到我跟前来就行。否则……”顿了下,觉得威吓差不多了,他才又继续说道:“我今天找你就说这两个事情,能做到吗?” 景龙张了张嘴,还没等回答,尤逾就霸道的宣布:“做不到也要做到,从现在开始生效了。” 该说的说完了,尤逾视线划过他手里的烟,到底还是拿过来一根儿,放在鼻子下轻轻闻了闻,然后在回去的路上,经过垃圾桶的时候将未点燃的烟又扔了。 景龙游魂似的回来,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看到刚进教室的一个同学给安泽送来一个艳红的苹果,内心竟然也毫无波澜。 田言刚打完两局游戏,没听见他日常嘲讽两句,有点儿惊讶的侧头:“怎么了?” 没精打采的睇过去一眼,景龙开始跟他吐苦水:“你不知道尤哥跟我说什么了……” 当他将尤逾警告他的话说完,又絮絮叨叨吐了半天苦水之后,田言终于忍不住了,说他:“你行了,尤哥哪儿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了。我觉得就是他这几年脾气太收敛,还没人惹他,导致他几年没动过手,你们就忘了大佬是个怎么一个大佬了吧!” 有一些话,田言埋在心里很久了,此时真是个机会,就全都说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喜欢校花,就帮着校花追别的男生自己特别酷、特别有深情男主范儿啊!我告诉你,在别人眼里你除了绿还是绿,特他妈傻逼你知道吗?” 受了二连重创的景龙就彻底被打击到了,他圣洁的、纯真的爱情怎么会被这帮俗人说成这么不堪、这么下作!他被廉价的塑料兄弟情义打击到了人生谷底。 田言懒得理他,真的,打游戏都比跟他聊天提智商。 下午第二节 是数学课,下课铃声一响,老薛没有像平时一样非要压堂三分钟,而是走到教室后面,先看了一眼安泽的腿,就叫尤逾跟他出去一趟。 听到的安泽回过头,叫了一声:“老师……” “放心,老师不会冤枉好人,只是找尤逾了解一下情况。”老薛知道安泽担心什么,但他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球场上的事儿他已经听几个同学说过一遍了,是十五班的同学先挑事儿的,现在叫人出去,其实是因为想多跟尤逾交流。 毕竟,最让学校头疼的问题学生,是尤逾啊。 尤逾跟着老薛往教室后门走的时候,田言抬头一路注视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就差热烈鼓掌了。 毕竟,大佬竟然被谈话,多稀奇! 尤逾被老薛带到了一个空的办公室,进门老师就先和蔼的让他坐下,才开始说:“体育课课上打球的事儿我听说了,是十五班石勇亮同学非要跟咱们班同学打球,又把安泽给撞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都说他是故意的,但他就是不承认,他现在在医院呢,听说胳膊骨折了,他家长刚才给十五班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说要找学校要说法,还有医药费……” 老薛说着说着,轻叹了一口气,也觉得这事儿挺难办,虽然石勇亮的父母明显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但学生确实是在体育课上发生的事故,还是因为跟别人的肢体接触,听说尤逾撞人家那一下,还特别明显,跟石勇亮先打一会儿再不经意的撞人套路不太一样。 尤逾轻嗤了一声,语气甚至吓人的说:“医药费没有,倒是可以给他丧葬费,问问他父母要不要吧。” 老薛心里一凛,抬头惊讶的看过去,却见坐在桌子对面的少年嘴角泛着冷笑,眼神漠然,一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直到此刻,老薛心里才对尤逾有了一点儿重新认识。之前听很多老师和同学说过他的诸多偏执行事,可谓劣迹斑斑,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他来自己班上没男风多久,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他也没有太出格的言行,老薛还以为,是那些传谣言的人对他有误解。可是此刻,他冷着声音说的这句话,却让老薛心里发凉。 “这样的父母,有这样的孩子也就不奇怪了。”尤逾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嘲讽:“不过,最有问题的还是学校。” 老薛惊讶的抬头看他,想要先安抚一下他的负面情绪,就说:“学校领导和老师已经积极的再跟那边沟通了,应该……”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尤逾打断了:“沟通什么?沟通为什么他的家长勾结学校领导在助学金上作弊,还是沟通事发之后打击报复举报学生?” 老薛心头一震,没想到尤逾知道这些,更没想到他就这么直白将众人心底的疑惑直接揭露出来。 尤逾嘴角勾着一抹笑,平静的注视着这个看上去还算善良的老师,说:“今天如果我没动石勇亮,那就只有安泽一个人受伤。之前,我就看到过他被十五班几个男生围住,之后,类似的事情还有没有可能发生发生?学校就是这么保护学生的?现在还被他的家长反咬一口要赔偿?” “如果学校也像很多机构一样只向非正义一方的强权低头,那么,学生也只好用自己的方法保护自己了。”尤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说对不对,薛老师?” 老薛的心头震撼简直不足以用语言形容,他既不知道石勇亮之前已经找过安泽的麻烦,也没想到尤逾能这么冷静的将这些看在眼里,然后批判学校。 “安泽怎么没说他们之前就找过他麻烦……”老薛震撼之余,心里泛起愧疚,特别是一想到安泽这是正义之举,却在老师的眼皮底下遭到校园暴力。 “是我我也不会说。”尤逾手指轻轻扣动自己的腿面,淡然的说:“不过现在老师你知道了,看学校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件事吧。如果处理不好,我也有办法不让石勇亮再出现在校园里。” 从老薛那儿回来,尤逾刚回到自己座位,安泽听到动静就回过头,问他:“怎么,老薛不会是让你写检讨吧?” 尤逾坐下,心情不自觉的变好了不少,问他:“让我写的话你帮忙吗?” “当然了。”安泽本来说的也是一句玩笑话,就笑着说:“谁让你是因为我挨罚呢。” “老薛到底说什么了?” 尤逾唇角不自觉往上勾,语调很是柔软:“老薛说,年纪第一的腿受伤了,我晚上要送他回家。” 安泽从他脸上看不出这话的真假,有点儿迟疑的说:“真的吗?但是不用啊,你忙你的,我就是行动迟缓点儿,不至于动不了,打个车就回去了,很方便。” 尤逾:“那不行,我听老师的话。” 一直关着这边的田言:“……” 敢摸着良心说话吗哥!!! 第040章 安泽被尤逾骑着摩托连着接送了一周, 从最开始的不好意思变得不坦然接受也不行了。还好他性格洒脱,心胸疏朗,在校园里看到同学窃窃私语的偷偷往这边看时, 还能回过去一个爽朗的笑容。 偷看被抓现行的同学们不得不尴尬的回一个笑容,然后匆匆走掉。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学年第一跟校霸大佬成好朋友了吗?太可怕了! 景龙观察了好几天。尤逾郑重跟他谈完话的那天,他就看到从来没被坐过的摩托车后座首次出现了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机会多可贵的安泽还半推半句,最后勉为其难的被送回了家。景龙当时的心情真是瘀血郁结于胸, 想起尤逾的警告,憋不住也得憋着, 看见了什么辣眼睛的也只能当眼睛里进了沙子,别揉别抗拒,慢慢就适应了。 “你说尤哥就是为了报答那天安泽救他一次, 所以非要罩着他吗?”景龙百思不得其解, 拽着正打游戏的田言小声嘟嘟:“别玩了, 能不能跟我说会儿话!” “你说你的, 不耽误我玩。”田言一边按手机, 一边说道:“可能吧, 不然还能为啥。” “但我觉得不至于啊, 认识这么多年, 我怎么感觉我越来越不了解尤哥了,那天体育课上, 他不是也帮安泽出头了,算是还回去了, 至于现在还天天接送吗?”景龙越说越困惑:“跟个老妈子似的, 要是我我可做不到。” 田言打游戏打得入神, 这边还装的像是认真听他说了, 沉吟了一下回答:“是挺奇怪的。” “奇怪吧!”内心的想法得到肯定,景龙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你说,尤哥图他啥呢?” “什么?” “尤哥这么干,肯定是有所图啊……”景龙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反正要是我的话,除非是晴晴,否则谁也不能让我做到这样!但安泽他是个男的啊,尤哥看上他了这一点最先就排除了。那到底是什么能让他看着还挺心甘情愿的做这些呢?” 跟他相比,田言一点儿探索的兴趣都没有,不耐烦的说道:“就不能是因为人家真的好,就你看不上安泽,他在班级里人缘好着呢,你看不出来啊!” “那还能好到我尤哥都乐意主动交朋友的程度?”他声音都有点儿变调了,好在被谈论的两个主角此刻都不在教室。 “怎么就不能,是你一开始就戴着有色眼睛好吗?人家尤哥可能就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了呗,你瞎,你发现不了,跟石勇亮他们一样。” “别拿我跟那孙子比行吗?”景龙提到这个有点儿火大,他想起石勇亮那张讨厌人的脸时,突然想起来那天课间操自己回班级取校服,正好碰到石勇亮,对方跟他说要替他收拾安泽…… “艹!” 听到他没头没脑的突然大骂了一声,田言吓了一跳,没好气的说:“你疯了?能不能不突然吓人!” “安泽被他撞那天,那孙子之前跟我说过,我根本没在意,结果……”景龙越说声音越小,虽然不喜欢安泽,但怎么说现在也在一个班级,还被尤逾强行拉进他们的友谊小圈子。石勇亮那天明明就说了,自己没在意,如果提前提醒他一句,是不是他就不会被撞了…… “石勇亮这个混球儿,等他回来上学的!”景龙愤愤的说。 “他来了啊。”田言头也没回,说道:“十五班的群,我没退呢,刚才弹消息出来,说是他回班级收拾东西呢。” “……”景龙只耽误了几秒钟,就冲了出去。 十五班对于景龙来说,比三班更像是自己的班级。自从转班之后,他早晨迷迷糊糊的睡不醒的时候,好几次都走错了班级,直接坐到之前自己位置,被附近的同学笑着调侃:景龙你还是回来吧,你的心是十五班的。 景龙往教室里一扫,看见中间过道倒数第二排果然有人站着收拾课桌里的东西,这人手臂上还缠着白色纱布。他二话没说就走了过去,黑着脸往对方面前一站。 正值午休,大多数同学都出去吃饭了,班级里零星几个人看他进来,刚想跟他打招呼,就见他脸上不善的杵在了石勇亮面前。 “你还有脸回来?” 低着头的石勇亮下了一跳,一抬头看到是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特意挑了个班级学生少的时间段回来,就是想要避开尤逾。只要不是尤逾,他就没那么恐惧。 “龙哥。”石勇亮谄媚的一笑,眼神里带着些微小心。毕竟,景龙跟尤逾是好哥们儿。 “别叫我!”景龙语气不善,指了指他的胳膊上的白纱布,语调阴沉的说道:“我看你是没挨揍够是吧,不在医院好好躺着,这么早来学校又要找茬是吧?” “没有,龙哥!”石勇亮脸色有些发白,解释道:“我绝对没有对你或者尤哥不敬的意思,我之前都是冲安泽去的,我正想找个机会跟你们解释一下,你们别误会,我对你们有一点儿恶意都没有。” 石勇亮解释了一通,正好扎在了景龙逆着的那个根儿刺上,他怒道:“你他妈冲安泽去就有理了?欺软怕硬是吧,你咋不敢直接冲着你爷爷我或者尤哥去呢!你欺负一个学年第一算什么男人!” 安泽正好从门口路过,走廊空旷又拢音,十五班教室也没几个人,景龙的粗嗓门儿全都落入他的耳朵。 安泽:“……” 请问什么叫“欺负学年第一算什么男人”?学习好现在已经变成弱势群体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安泽的脚步顿在十五班门口,往里面看一眼,正好看到景龙拎着石勇亮的上衣领子,威风赫赫的恐吓道:“别让老子再听到你要欺负他,他现在使我们罩的,你从今以后给我记清楚了!” 安泽:“……”有点儿头疼,感觉被拉近了校园“恶势力”小团体。 放完狠话就走的大佬一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安泽,瞬间脸色涨红,脱口而出就是:“我自己看他不顺眼,不是为了你,你别多想!” 安泽迟疑的点点头。景龙已经从他身边越过,迈开大步往班级走。 安泽眨眨眼睛,看着像是仓皇逃跑的背影,决定给明天过生日的他认真选个礼物。 景龙回到班级,抓耳挠腮了半天,田言被他的频繁动作搞得有点儿烦躁,问道:“你干嘛呢,燥什么?” 景龙看了一眼左前方低头看书的男生背影,心里非常纠结。他一边觉得自己刚才吓唬石勇亮那番话被安泽听到了很不好意思,一边又觉得自己个刚才跟他说话是不是又语气不好了,如果让尤哥知道了…… 田言半天没得到回答,却感觉身边人霍然站起来,他抬头,看到景龙竟然走到了安泽和周序的桌子前。 周序正往嘴里填一包甜玉米粒,很好吃,塞得嘴里满满鼓鼓的,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明天我生日,在‘爱乐城’请大家吃饭唱歌,你们两个有时间的话就来呗,不用带礼物。”景龙板着脸说完,其实心里有点儿紧张,站在原地等一个答复。这样,安泽应该就不会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凶了吧。 安泽停下笔,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笑着说:“好啊,一定去。” 景龙松了一口气。周序艰难的将嘴里的玉米粒吞进去,马上边咳嗽边说:“我也一定去。” 这两人的态度和答案还都听让他满意,景龙脸色缓和:“我等会吧地址和时间发给你们。” 等景龙走了,周序才喘息着,压低声音说:“吓死了。”表情那么凶,真像是来打人的。 安泽笑了下,他现在都有习惯了,景龙就是个暴躁男孩儿,不凶好像都不会说话。 “我知道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了。” 周序:“什么?” 安泽笑眯眯的说:“他正缺少一本情绪管理方面的书籍。” “……”周序倒吸一口气,低声说:“能别在人家生日的时候气人吗?” 安泽不在意的笑笑,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问道:“你想去吗?不想去我倒时候帮你说一声就行。” “当然想去!你以为我是被逼的吗!”周序表情高深的说:“我当然是自愿的。谁还没有个少年英雄梦呢,肆意青春,敢爱敢恨,嚣张独行,做校园里谁也不敢惹的大佬!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跟这帮传说中的校霸们做朋友,谁也别拦我!” “我还以为你挺害怕他们,想要能躲多远躲多远呢。” 周序傲然的瞥他一眼:“那是刚开始,现在我发现,他们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可怕,我对我们学校的大佬们有误解,特别是尤逾,他分明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好后桌。” 虽然他都没看出来尤逾哪儿和蔼可亲了,但这个好后桌却不能否认,毕竟,自己被热心的校霸大佬连续接送一个星期,再在背后编排人家就太不像话了。 安泽赞同的点点头,说道:“那你下次跟尤逾说话,别一直磕巴行吗?” 周序:“……我尽量。” 第041章 景龙生日宴会的“爱乐城”在城西区的繁华商业区, 是今年年初新开的综合性娱乐场所,营业项目包含了大中小型聚餐。 周序提前跟他安泽说好,自己坐家里的车去他家接他一起去, 安泽看了一下“爱乐城”的位置,觉得他这样绕路,就拒绝了:“不用,我家到那边正好有直达地铁。” 以为是他担心自己的腿,但其实白天他都拖着伤腿坐公交给学生补课, 出去又回来了,除了大面积的褐色结痂看着挺吓人, 基本上行动自如了。 周序其实倒是没担心他的腿,他担心的是自己跟景龙他们不熟,自己先去了尴尬。有安泽在, 他就非常安心。 周序家的司机给他们送到爱乐城门口, 周序预估了一下时间, 想到两人跟他们不太熟, 估计吃个饭就能走了, 就让司机大约两个小时后来接他俩, 随时等电话。 安泽看着周家司机下车, 从后备箱抬出来一个半人高的礼品盒, 眼睛都瞪大了:“这是你要送的礼物?” “礼多人不怪!这显得我有诚意。”周序说完,想到安泽刚才上车拿的礼物, 竟然真的是一本书,简单的报了个彩色外皮, 还用个环保塑料袋装着, 看着都觉得敷衍, 就说:“你那个要不别送了, 我都怕激怒寿星,我这个,就说是咱俩买的。” “不用。”安泽无所谓的说:“我这是礼轻情意重。” 他和景龙能有什么情义,不过是同班了才一个多月,刚从相看两相厌转为勉强表面和平罢了。 “里面是什么?”安泽帮他一起抬,手碰到礼品箱,才发现还有点儿重量。 “一个貂蝉的硬塑模型,除了高度都是高仿真的,我觉得他能喜欢。” “古代四大美女?”安泽这两年都没怎么玩游戏了,手游更是没碰,不知道他说的是游戏里的英雄角色。 “不是,游戏英雄啊,美女!我就说你现在落伍了,一点儿都不符合你以前什么都玩得转的全能学神人设了。”周序嫌弃的说。 “没办法,精力有限。”安泽帮他抬着一边往店里走,一边说:“不过你这礼物是挺用心,我觉得他会喜欢。” 看景龙天天跟着蒋晴晴身后跪舔的样子,就知道他对美女没什么免疫力。周序沾沾自喜的说:“那当然,我还特意跟十五班一个同学打听过,他们说他玩游戏的时候就喜欢玩这个美女角色。” 安泽点头,就听到了景龙的声音。 “安泽,周序!” 景龙和两名店的侍应生在电梯口那接人。安泽听到他的声音,率先抽出一只手挥了一下,看到电梯旁边还立个迎宾指示牌,上面是景龙穿着正装的一张单人照。 安泽没忍住笑了下,觉得这阵仗,弄得像是要结婚。 “笑什么?”一看他看到自己的照片笑,景龙就觉他又在嘲笑自己,瞬间口气有点儿硬。 “没!”安泽指了那照片,说:“挺帅!给你,周序的和我的礼物。” 礼盒包装精美,半人高度,看他俩一起抬着就知道重量不轻。景龙都没想到他俩这么送个这么像样的礼物,这是重视自己啊!瞬间就觉得自己刚才觉得他是嘲笑自己很小人之心,羞恼的情绪一起来,他梗着脖子红着脸说:“我不是说了不用送礼物!嗯……谢谢,你们先进去吧,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安泽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更肯定自己礼物买对了。 一个适应生接过他们的礼物,顺便领着他们往二楼定好的餐厅走。 晚宴还没开始,景龙作为一个富二代小开,生日这天想要请朋友聚会,家长嘱咐不要惹事之后主动给他定了适合聚餐的地点,还找人布置了会场,鲜花灯光点缀,很有庆祝生日的氛围。但其实景龙没请那么多人,人多了他招待不过来,也懒得跟没那么熟的人客套应付,所以今天来的他邀请的不到二十个人里,安泽和周序算是最例外的了。 爱乐城这个综合娱乐俱乐部建造的主打就是新颖先进,设施都是面向年轻人的新潮设备,适合他们吃完饭直接玩。景龙预定的宴会厅左边是可容纳而二十几人的自动旋转餐桌,是他按照报出来的人数酒店预先准备的。右边的面积比较大,摆放着各种桌游、电动射击游戏机以及体感游戏之类的设备,最中央的位置还有个小型的舞台,后背是LED屏幕,灯束打下来,既可以用作嘉宾讲话,也可大灯一关,变成个小型ktv现场。 晚饭定在晚上六点,受邀请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全都聚在宴会厅的右边,有几个人在玩射击游戏,大多数人却围在一起,人群的中间,尤逾姿势慵懒的坐在单人沙发里,指间虚虚的夹着一根儿烟,不时地放在鼻子下面轻嗅,眼神似有若无的看向他正对着的门口。 “我说,得给龙哥过个难忘点儿的生日啊,18岁,成人礼啊!”说话的是杨喆。那天跟尤逾和安泽打游戏的几个也都来了,是初中跟他们玩的好的几个男生。 “怎么难忘,你要给他送个妹纸?让他今天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王向翔嘿嘿笑着说。 男生在一起就容易说黄段子,田言适时的插嘴:“得了,龙哥现在有喜欢的姑娘,你们可别瞎说,等会儿人来了,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容易挨揍。” “哎!我也听说了,龙哥在追你们学校校花吧?”杨喆说完,看了一眼坐在沙发里的尤逾,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就把接下来想说的说了:“我还听说,那女的喜欢尤哥啊?” 田言表情很纠结:“这你们都听说了,你们一中跟我们学校隔着大半个城市呢!” 一直没说话的尤逾慢慢掀了一下眼皮,语气听不出情绪:“都别跟着瞎说行吗。” 尤逾是他们圈子里公认的老大,对外人挺狠的,对自己人倒是很少发怒,不过也没人敢惹他,大家看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跟他开几句玩笑,看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谁也不敢抢上前送人头。毕竟,他真生气了那就是天雷地火,杀伤力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不过此刻,尤逾说这话的时候让人看不出情绪,不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还是正经话。但是没人想再说什么试一试。 杨喆挠了挠头,注意到尤逾从来了后就总是往门口看,就问道:“还有谁没来吗?” “还有蒋晴晴……”田言脱口而出,话音卡顿在众人望过来的眼神中,他才发现自己的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看了一眼尤逾,尤逾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没听到他说的似的,田言才放下心。 不怪他啊,他也不知道景龙具体邀请了谁,但肯定少不了蒋晴晴。 但此刻,尤逾毫不在意的还将视线落在门口位置,旁边几个男生悄悄对了一下眼神,露出了了然于心的默契表情,都以为他在看那个传闻中的女主角。 “……”田言张开口,又把想要解释的话咽回去。没什么好解释的,容易越描越黑,他们也不用脑子想想,尤逾要是真喜欢蒋晴晴,还可能传出那么多风言风语吗。无知! 不过杨喆他们可不这么想,他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平时见面少,不了解真实情况,就以为这真的是一出爱情和友情纠缠的感情大戏,全都悄咪咪的闭了嘴,心想等会儿说话可得小心点。 两条人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尤逾不动声色的将烟放回了烟盒里,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不明显的浅浅弧度。 杨喆他们没见过安泽和周序,见两人往这边走的时候,就问道:“这是?” 田言:“我们班学神,和他同桌。” “?”杨喆以为自己没听清,或者他说的是反话。但是反话也没必要啊,他们几个学习全都是学年成绩的末尾,除非这哥们儿次次考零分,不然“学神”这一个称呼怎么解释。 田言用认真的语气再说了一遍:“真的!正话,那是我们全校第一,真学神!” 杨喆他们三个震惊之余,都觉得“全校第一”这个梗有点儿熟悉,不过又想不起来。 “你说,景龙过生日请了个学神?他被他老子打傻了吗?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褚恒震惊的说道。 说话间,安泽他们已经走过来了。餐桌那边一个人没有,虽然这边也就两个认识的人,但也应该过来先打个招呼。 “你们来的挺早啊。”安泽笑着跟站起来的田言打了个招呼,看了一眼坐着没动尤逾,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杨喆他们几个看尤逾没站起来,以为他们不认识或者不熟,所以听到安泽介绍自己和周序的名字的时候,除了有一点儿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真的没来得及多想。 杨喆他们几个报完名字,就见面前长相干净帅气的男生笑着挨个指着他们说:“打野、中单、上单。” 迟疑了几秒,几个人“艹”了一声。 “你是ADC!那天跟尤哥一起打游戏那哥们儿!”杨喆最先反应过来,激动着指着安泽,将脑袋里“尤逾的朋友”、“学神”、“adc”、“安泽”几个身份彻底的联系在了一起。 安泽笑着点头,听到褚恒说:“卧槽!我以为尤哥那天开玩笑呢,说你是学年第一?你真的是学神啊!” 前两周打游戏的时候,他跟这几个男生已经聊成一片,开过玩笑了,此刻也不觉得生疏,就笑着点头说:“第一是上学期期末的成绩,游戏王者却是真的昨日辉煌了。” “卧槽!是那哥们儿没错了!”褚恒他们几个听他说话,激动的确定了,都对安泽这个“学神”身份投去钦佩的眼神。 “快请坐,学神!”杨喆夸张的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将自己的沙发让出来。 安泽拉着周序过去的时候,不经意扫到中间茶桌上的烟灰缸,从兜里掏出一块儿糖朝着尤逾扔过去。 尤逾抬手,正好接住,笑了一下,撕开糖纸将糖吃了。 杨喆几个人瞪大了眼睛,震惊于尤逾突然这么一笑,这笑的有点儿过于开心了吧。 周序却早就习以为常了,尤逾在班级烟瘾犯了的时候,总伸手从后面叫安泽,让他给自己一块儿糖。 烟灰缸里,只有三四个烟头,没有尤逾抽的那个牌子。 就在这时候,景龙和蒋晴晴一起进门,景龙吩咐门边立着的适应生:“人到齐了,开饭吧。” 蒋晴晴不愧是俊男美女云集的共济中学的校花,身材和容貌都是顶尖儿的,特别是今天穿了一席烟熏蓝的长裙,踩着高跟儿鞋,身姿窈窕,凹凸有致,漂亮得不像是一个高中生,而像是一个要走红毯的流量小女星。 这么漂亮的女生,走到哪里都仿佛笼罩着女主角的闪亮光环,瞬间就吸引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只匆匆扫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嗷呜~ 第042章 “怕你们吃饱了, 蛋糕我让他们晚点再送来,先吃饭。”景龙招呼大家去左边餐桌落座的时候,服务员已经依次往上上菜。 安泽和周序过去的晚, 要落座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空位了,景龙站在正对门口的主位招呼:“尤哥,你来这儿座。” “不去。”尤逾说完,挑了一把最近的椅子拉开,坐了进去。 田言看了一眼纷纷落座的众人, 又瞄了一眼站在景龙身边的校花,蒋晴晴的眼睛正在往尤逾身边的空位置瞄。他当机立断坐在了尤逾左手边, 然后有点儿急切的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安泽身上。 “安泽!” 安泽偏头看过去,田言指着尤逾右边的座位说:“你坐这儿呗。” “学神你坐我这儿呗, 我还想沾沾学神的气息呢, 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平易近人的学神。”杨喆直接站起来去拉安泽的胳膊, 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的对田言说:“抢什么强啊, 你们你一个班级, 平时总能见到, 让他坐我们这儿好好聊聊。” 坐哪儿他都无所谓, 但尤逾身边就一个位置, 周序又不认识别人,安泽就拍了一下周序的肩膀:“你去坐那儿。” 周序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对他来说, 坐门外也比坐尤逾身边强啊,还让不让一个职业吃货好好吃饭了! 谁都一样, 只要不是蒋晴晴。田言作为一个好哥们, 真不想给景龙生日会上添堵, 就招收示意周序快过去。 尤逾挑眉淡淡的往旁边一瞥, 就一个眼神,周序就很想钻到桌子底下。 菜上齐了,景龙举杯简单的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但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混一起多年的损友,谁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就他边说边有人笑着接话。 杨喆低头悄声跟安泽说:“泽哥,上次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你是学渣呢,要带你天天玩游戏上大师,我他妈这是有眼无珠啊!” 安泽笑起来,也将声音压低:“别夸,再夸我要膨胀了。” 杨喆嘿嘿笑两声:“你有膨胀的资本。” 尤逾的眼睛往斜对面瞥了两眼,正好看到安泽笑得明亮又柔软,像个暖洋洋的小太阳,但却是对着别人。 舌尖儿用力的顶住后牙位置,他眼神幽暗的放下筷子,觉得自己有点儿吃饱了。 坐在他旁边敏感又弱小的周序感觉到一股不明显的冷气压,吓得他顿住了夹菜的筷子,怯怯的收回手,他求助似的隔着满桌子的菜看了一眼安泽。 安泽抬头看到,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到尤逾,也笑了一下。 尤逾的心口像是被什么软乎乎的小爪子抓了一下,心脏开始“碰碰碰”跳得更快,他垂下锋锐的眉眼,想的是,不行呢,这样明媚又美好的笑容,怎么能对所有人都给呢,应该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这股阴郁狂躁的想法涌上心头,尤逾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突然起身去把那人拽过来,困在自己怀里,谁也别碰,谁也别跟他说话,他也不准对除了自己的任何人笑。 这时候桌上有人举起酒杯,祝景龙生日快乐。 说话的是个男生,没什么正经的语调,边祝福边玩闹:“龙哥,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送你的礼物是一块手表啊,你别误会,没什么亲密的含义,就是想让你珍惜时间,长点儿心吧,这都十八了,越活越老了,不要虚度时间!” 他说完,桌上人都笑起来,景龙故意板着脸说:“我真是谢谢你了。” 蒋晴晴坐在几个女生中间,此刻也掩着唇笑了笑,看了几眼尤逾这边,突然说道:“要不然你边拆礼物,我们边给你送祝福吧。” 几个男生都起哄说好,想着怎么把自己的礼物编几句能损寿星的祝福词。 “你们就坑我吧,等会儿大家评出来一个,谁送的最过分,谁就喝酒。”景龙也觉得搞笑,一边骂他们一边吩咐侍应生将礼物拿过来。 大家就说先吃饭,等礼物来了再继续,结果礼物没到两分钟就送来了,被侍应生推着,装满酒店的一个小型推车。 很少有人不喜欢拆礼物,除非礼物是那种搞怪吓人。景龙怕他们憋着坏真搞事儿,拆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不过还都好,他每拆一个礼物,送礼物的人就自动站起来说两句祝福话。不过除了几个女生说得正常,这帮损友或发小全都连损带贬的没个正经。 景龙用侍应生特地借给他的剪子拆一个四方形的箱子,箱子很有重量,他晃了一下,就听褚恒憋着笑说:“龙哥,这我的,劝你别拆。” 当然不可能不拆,他越这么说,大家越好奇,全都在起哄。 景龙在众人的目光下拆开箱子,露出里面最上面光盘的浅蓝色封皮,封皮上是一个姿势妖娆的女人含着手指的挑逗姿势,女人的后面站了一排欧美壮男。看箱子的大小,明显下面还有很多张。 景龙旁边的男生看到,最先“卧槽”了一声,然后笑着说:“牛批啊,还都是欧美的呢,太重口了!” “褚恒你想干嘛!太色了你!” 离得远的几个女生即使没看到,也猜到里面是少儿不宜的东西,都红着脸装作不知道的夹菜。 “这个他妈够坑了啊!”一个男生说道。褚恒拿着酒杯站起来,不服气的辩解道:“我这可不算坑啊,这全是原装正版啊,有的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寄回来的。装正经那几个人,到时候别求着管龙哥借啊!” 他都这么说了,还是有人说他坑,主要是桌上还有景龙喜欢的女生呢,让人家以为他是啥人,这不坑什么坑! 褚恒不服气的坐下:“接着拆,我就不信没有比我坑的。” 大家拆带周序的礼物的时候,周序被这帮青春期的少年狠狠的赞了一把:“艹!这也太他妈诱人了,好看,哥们儿你再哪儿弄得,等会儿加个微信告诉我。” 这个貂蝉的仿真模型做的非常逼真,外面的衣服和饰品还是手工制作的,一看就价值不菲,不光几个男生看得眼红,女生也都挨个去摸了摸,有一种小时候玩玩具娃娃的感觉。 终于拆到蒋晴晴的礼物,景龙有点儿激动,又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蒋晴晴笑着端起一杯饮料,等他拆完说:“嗯,上次你说你的游戏鼠标不好用,我路过数码城就给你买了一个。” 她之所以提出让景龙拆礼物,就有一点儿小私心。她共济校花的名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市的高中生却总拿出来几个学校校花校草的比一比,虽然她明确的拒绝过景龙,但他们很多时候有交流,不知情的很多人都误会他们的关系,今天正好尤逾在这,她也想趁机表明一下态度。至少,她送的这个礼物,就一点儿暧昧的意思也没有,纯纯洁洁的同学关系会送的礼物。 景龙却没失望,反正在他看来,自己喜欢的人送的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 眼看着装礼物的小车空了,有人就说道:“没了吧,那我给褚恒投一票,罚他喝酒!” 安泽摸了摸鼻子,他没想到当众拆礼物,这帮人也太不拘小节了,也不怕拆到谁的礼物闹了尴尬。比如他的……在场的人只有周序知道,看到他递过来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安泽认命的小声说:“还有我的呢?” “嗯?”景龙看着他,这才想起来在门口接他们的时候,除了周序的半人高礼品盒,还接过来一个书本大的小礼物。 往车里一看,果然还有一个,在角落的阴影里,粗略一扫的时候容易看不到。 景龙弯腰将礼物拿出来,放在手里颠了颠,分明是一本书,他用有点儿牙疼的表情说:“安泽,你要是送我一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我就服你!” 大家都觉得,如果这种充满禁欲气息的高考练习册是安泽送的,那也没毛病,毕竟,人家是学习上最能打的。 安泽不自然的用手指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尖。他送的,明显比这个更羞耻。 尤逾看到他刮鼻尖的小动作,眉尾一挑,看向景龙手里礼物的目光带上一丝兴味。 毫无所觉的景龙一边拆包装,一边吐槽:“我以前没觉得你是个书呆子啊,安泽,但你要是真送我这个书,以后我就送你一个外号……” 话没说完,伴随手里包装纸的跌落,景龙与书封上的卡通小人完成大眼对小眼的凝视,他将书名也读了出来:《坏脾气小精灵,快走开!培养孩子的情绪控制力》 “什么玩意儿?”景龙自觉三观都被扭曲了,愤愤的望向罪魁祸首。 此时,餐桌上已经爆发了最热烈的笑声。 杨喆拍着桌子狂笑:“卧槽,儿童情绪管理书,重点是儿童啊,泽哥你太有才了!” 田言隔着桌子向安泽投去赞赏的目光:“安泽,牛批啊,这礼物简直为我龙哥量身定做。” 褚恒笑得鼻涕都要出来了:“卧槽!谁说我泽哥是书呆子了?景龙你不用送泽哥外号了,泽哥倒是送了你一个……坏脾气小精灵!卧槽哈哈哈哈!” “坏脾气小精灵!哈哈哈哈!” “……” 就连桌上的女生都笑得控制不住,景龙绷着脸看到安泽正心虚的摸鼻子,也没绷住乐了:“操!安泽你这个最坑没跑了,大家都同意吧?同意就喝酒吧!三杯啤的还是一杯白的,你自己选吧。” “学神最坑!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 大家一起起哄。安泽有点儿为难,倒不是他不想喝,而是喝酒真的是他的一个短板。一杯倒说的就是他没错了。不过这种时候,直接拒绝的话又不太好。 安泽抬头,目光扫过餐桌上的每个人,最后目光精准的落在只浅浅弯着唇角的尤逾身上。灵光一现。 满室的欢声笑语,隔着三米左右的桌子直径距离,尤逾看到安泽看向自己,明亮的眼睛一瞬间更亮了,带着五分狡黠五五分讨好的光芒。他的眸光也跟着一深,就听到对方说话了。 “不行啊,这样不公平。”安泽突然出声,嘴角的笑容显得又乖巧又无害:“那有人没送礼物的怎么算?尤逾送了吗?” 安泽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有人没送礼物,那自己就可以钻一下这游戏的漏洞,而且显然景龙刚才拆的那些礼物里,没有尤逾的。他敢当面揭穿尤逾,也是觉得尤逾跟景龙那么熟,不送礼物的话不仅景龙不会挑理,大家也不会觉得什么。而且据他了解,尤逾的性格真不像是能给好兄弟精心挑选礼物的人。 被点名的是尤逾,场上的笑容就渐渐的压了下去,有人憋着不敢笑,却全都偷偷往这边看。 田言端起自己杯子,喝了一口饮料,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啥情况的时候,尤逾看着安泽,勾着嘴角说:“好像让你失望了,我送了。” 安泽:“?” 不光安泽惊讶,其他人也都很好奇,有人催景龙把礼物拿出来。 景龙的脸色有点儿精彩,青一阵红一阵,让看着他的人都替他纠结。 尤逾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着景龙:“拿出来啊。” 在众人的八卦的目光中,景龙憋着气说道:“尤哥给我发红包了。别问了。” 安泽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红包不想他说得那么“干净”,于是追问道:“拿出来看看吧,礼物都拆了,红包也得当面大家看看吧,要不我也不能心悦诚服的喝酒啊。” 景龙涨红着脸说:“他发了25个250的红包,都听到了?满意了?” 宴会厅里静寂了一秒钟,大家一起狂笑起来。 杨喆都要笑疯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我就想知道,是‘坏脾气的小精灵’更坑,还是25个250的红包更坑!” 第043章 “绝了, 坏脾气的小精灵。太符合我龙哥的气质了。哈哈!” “学神就是学神。我泽哥这智商碾压全场。” “别这么说,我尤哥也不差啊。过生日给兄弟发25个二百五的红包,这他妈才是亲兄弟啊!” “他俩操作太骚了, 不行,这要是比赛谁拿第一我都不服!” “艹,是真的难啊,天选之子到底是谁!” 场面一时混乱,大家七嘴八舌的争论起来。安泽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他一点儿都不想争取这个天选之子的名额。倒是旁边的杨喆扯着嗓子跟对面的人叫嚣,好像这个第一争到是给奖金, 而不是喝酒一样。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 景龙在一片“坏脾气的二百五小精灵”中脸黑得像是锅底,安泽有点儿愧疚, 这是人家过生日啊, 还请大家吃饭, 这么调侃抹黑一个铁憨憨真的不太好。于是他举起一杯酒, 不, 果汁遥遥的打算敬悲催的寿星一杯。 景龙现在看到安泽站起来都有点儿怕了, 他算是看清了, 这人长得细皮嫩肉, 笑起来也像个肥嫩的小白羊,其实他娘的蔫坏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景龙眼神那么警惕, 安泽就更愧疚了,他轻声“咳”了一声, 在众人停下嬉闹的时候, 语气诚恳的看着景龙:“我没别的意思啊, 看你什么都不缺, 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就开个小玩笑,想都你笑一下,知道你大度不会介意的啊。” 说完,安泽将杯中的饮料一口干了。动作干净利落,很是帅气,景龙却气得肺有点儿疼,这他妈高帽子戴的,都没法发脾气了,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蛮搞笑的。 “那你倒是自罚一杯酒啊,干饮料算什么意思。”景龙装作凶恶的样子:“正好三杯酒,你喝了吧,我就不计较了。” 安泽有点儿为难,知道自己得找人替喝,在那之前,还要为替自己喝的人争取点儿最后福利。 “那不行啊,尤逾的呼声也很高,要不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半,我还得找个人替我喝。”说完,安泽着实有点儿难为情:“实不相瞒,我是一杯倒,喝完就直接趴这儿了。” 安泽说得真诚,外加他长得实在是诚实纯良的样子,桌上大多数人都是信的。但景龙不信,被坑了那么多次,他要是再被骗那就真是二百五了,于是他直接轻嗤道:“不行啊,一杯半酒你还要找外援,送礼物之前你早想什么了,不能够的啊泽哥,你就安心喝吧,喝完倒了我让人送你回家。” 猜到他会找周序,或者杨喆这小子也玄乎,这才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已经跟着安泽屁股后一口一个“泽哥”叫得贼亲热了。怕他们帮他说话,景龙赶紧又机制的补充一句:“不管,反正我是寿星啊,我说了算,天选之子就是你俩,这酒,也必须你和尤哥喝啊。” 尤逾不动声色的看了景龙一眼,觉得这个二百五有时候也挺会来事儿的。 安泽有点儿苦恼。周序是知道他什么情况的,以前出去玩的时候,安泽也从来没喝过酒,估计是真的不能碰。 周序刚想帮他解释两句,就听到有人先他一步开口了,还是一出声就全场静默都听他说的人。 “真的喝不了?” 尤逾声音不大,调子也懒懒散散的,安泽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希望,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他,点头,特别诚恳:“真的,一杯倒真的不能再真了。” 尤逾看着他,轻轻“哦”了一声,伸手拿过桌上的开了盖的啤酒,倒满了三大杯,取了一杯放在自动转盘上,淡淡的说:“那我替你喝半杯吧。” 满怀希望的安泽眼看着一大杯啤酒缓慢的转到自己面前停下,惊得瞪大了眼睛,抬头,不太确定的叫了一声:“尤哥?” 这声“尤哥”叫得调子柔软,还夹杂着一丝听不真切的颤抖,可是尤逾耳朵好使,感觉被这一声撩得心口痒得难受。 他轻轻咬了下舌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自己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呢,挑座位都不知道坐到自己身边吗,还跟别人有说有笑,笑得一脸灿烂,不给点儿教训不行啊。 一杯倒挺好的,省的继续在自己眼皮底下跟别的男人嬉笑扯闹。 安泽眨眨眼,先是看了一眼尤逾自己选的大杯子,餐桌上明明有两种杯子,他选了大的那个,两杯黄橙橙泛着白沫的啤酒在他眼里似乎也跟白开水一样没放在眼里,那就是能喝呗! 基于最近两个人你帮我我帮你的频繁互助,尤逾也不应该袖手旁观啊。但安泽看过去,他就是一副冷峻不近人情的脸色。 “泽哥,你就别客气了,尤哥亲自给你倒上的呢。”景龙阴险的笑了一下,催促着,他是真的觉得安泽骗人,他还打算等安泽喝完一杯倒不了,自己再好好的嘲讽他一顿呢。 “泽哥你不会是过敏吧?”杨喆有点儿担心的问。 安泽摇摇头,不是过敏,单纯的酒量差而已,说出来真难为情,一杯倒还是他挑好听的说的,其实他喝酒后容易耍酒疯。看到尤逾的目光也投射过来,他想也没想,就说道:“尤哥,帮帮忙吧。”安泽恨不得起来给他作个揖,眼里乞求的意味儿很浓。 尤逾抿了下唇角,心里的第一个直观感受就是,想要对他狠下心肠真难。前不久他就发现了,安泽并不是一味地只爱帮助别人的性格,他是真诚的与人交往,在需要别人的帮助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吝啬开口,有来有往,这也是大家都愿意跟他交往的原因,与他在一起无压力,觉得给予与索取仿佛都特别自然。 安泽的话音刚落,景龙就警惕的觉得他尤哥容易被蛊惑,忙说:“停停停!尤哥你别听他的。” 尤逾连看都没看他,只直视着他一晚上目光都移不开的人:“我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话,安泽就松了一口气,知道有戏。尤逾还是心软啊,就是看着比较冷漠而已,多好说话。安泽不自觉的弯起唇,笑得又乖巧又明亮:“我给你带盒饭?或者,你说?”他知道尤逾挺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虽然这段时间他都没提过。 “先欠着吧,记得你之后答应我一件事。”尤逾说。 这条件听起来挺吓人,但如果尤逾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不用什么条件他也会帮忙。安泽点点头,挺欢喜的,将酒杯转回去,语调明快:“不违法就行。” “唉唉唉?有人问过我意见吗!”景龙很是无语,到底谁是今晚的主角啊,怎么感觉都是来拿他开涮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尤逾喝酒,白色酒沫儿粘在他微薄的唇角,安泽看着他单手拿着酒杯的把手,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锋锐深邃的眉眼给人的感觉依然是沉郁中带着点儿颓丧,安泽突然有点儿理解了为什么学校里那么多人怕他,却又有很多女生说他帅了。 尤逾这种,锋利不羁中偶尔流露的颓丧像是一种精致的脆弱,真的吸引人,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飞蛾扑火的冲动。 安泽大口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心里涌起淡淡的羡慕。嗯,没错,他也会羡慕能大口喝酒的男生,像尤逾那样,活得恣意张扬,从不在意食世俗的阳光,想丧就丧,想疯就疯,又帅又酷。不像自己,长得就是一副温吞的纯良模样,永远也“酷”不起来。 吃完饭,大家就将战场转移到了宴会厅的右侧玩乐的地方,安泽眼看着侍应生又抬进来两箱啤酒。 他们这一群男生,没成年的时候都经常偷偷聚在一起喝酒,更别提现在年龄都合法了,家里父母也多是做生意的,小小年纪就对于聚会的各种喝酒玩乐得心应手。景龙父母刚才还打电话叮嘱他,让他们想喝就喝,招待好同学,注意安全就好。 景龙说去那边玩,人多玩牌最有意思,已经让人去取了。 安泽一看那两箱啤酒,就有点儿想开溜了。他走到周序旁边,扯着他的袖子低声说:“走不走?” “我随便。”周序看他一眼,说道:“我就是觉得你走不了。” 话音刚落,找了一圈儿的杨喆就从后面拍安泽的肩膀:“泽哥,走啊,玩牌了!” 男生女生都落座了,蛋糕还没切呢,现在说走确实是又扫兴又不合群啊。安泽觉得自己有点儿难,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尤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过来。” 安泽抬头,见尤逾坐在一个单人座椅里,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重复了一边:“过来,等会儿有酒我帮你喝。” 安泽觉得有点儿不真实,旋即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去,有一种自己傍上大款的感觉。挨着尤逾的坐下后,安泽凑近他,轻声说:“尤哥,你是天使吗?” 尤逾愣了一下,轻轻勾起嘴角,硬朗的脸部线条都仿佛一瞬间软化了。他侧过头,看着面前男生明亮喜悦的眼睛,轻轻说了声:“可能吧。” 杨喆站在原地,正好能看到他们俩靠在一起低声说话,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今天的尤哥这么反常呢。” 周序习以为常的也往那边看了一眼,沧桑的说:“习惯就好。” 周序飞快的去抢占安泽身边那个位置,杨喆知道他跟安泽一起来的,就没跟他抢,坐到长桌的对面,坐下后还冲安泽挤眉弄眼的笑了下。 尤逾冷飕飕的看他一眼,他也没察觉。 扑克牌送来后,景龙几个男生站着拆开包装,讨论玩什么。人多就得玩点儿刺激的,有人提议玩“抽鬼”,被抽出来的“鬼”接受惩罚。 第044章 “抽鬼”这个游戏是当地的一种扑克牌玩法, 安泽不是本地人,在景龙站着说规则的时候听得很认真。玩法特别简单,将一副牌中的小王拿出去, 只余一个大王,洗过牌每个人分差不多的牌数,然后将对子全都扔出去,每个人手里剩下的牌都不一样多的时候,牌数最少的抽牌数最多的, 然后按照牌数多少依次抽下去,碰到对子就可以扔出去, 最后谁手里剩下大王,谁就是“鬼”。 在场的一共十六个人,防止人太多牌太少, 干脆就将四副扑克牌洗在了一起, 四副扑克牌中只有一张大王。 安泽听了一遍就懂了, 景龙作为寿星, 亲自洗牌, 洗完分别给大家发, 发到安泽的时候, 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玩这个, 可不是光靠运气的,主要还是心理较量。规则你懂了吧?” “差不多, 不懂的我临时问。”安泽谦虚的说道。 景龙阴笑一下,继续给下一个发牌。结果等第一把大家扔完对子, 他就傻眼了, 除了安泽, 手里牌最少的还剩下三张, 最多的剩了二十几张。那个握着二十几张牌的女生一脸崩溃,手都要抓不下了,苦着脸念叨:“完了,完了。” “卧槽,泽哥,你是欧皇吗?”杨喆坐在安泽的斜对面,最先看到他将手中的牌都扔到桌子上。 大家闻言全都看过来,景龙有点儿不相信:“你是不会玩吧?” “不就是碰到对子全扔出去吗?我的都是对子。”安泽一脸无辜。 “……”景龙有点儿不相信,特地从桌子另一侧绕过来,查看他面前挑出去的对子,整整齐齐的,还真全是,他一时有点儿无语,这牌还是他亲自发的。他也是服气了,崩溃的说了一声:“今天是你生日吧。” 桌上其他几个刚才跟安泽说过话的也开始夸他,安泽有点儿不好意思,推了一下牌,说道:“不是都说不会玩的人牌运更好一些吗,我正好看你们玩一把,下一把会了就不会这样了。” 景龙也是无话可说,大家继续玩起来。安泽看了一眼周序的牌,又看了一眼尤逾的,两边看,他只是看着不说话,表情还挺认真。尤逾在他偏头过来的时候,将牌侧过来,身体也往后靠了靠,方便他看,他就在尤逾这边多看了一会儿。不过他没看两分钟,尤逾的牌就被抽没了,连大王的影子都见着。第一局竟然校花做了“鬼”。 他们定的规则还有一条就是如果最后做“鬼”的人的被惩罚措施,由跟他较量的倒数第二个人决定,无论是对方从“鬼”手中抽走了自己想要的凑对子的牌,还是手中的大王被“鬼”抽走,最后决定权都在倒数第二个人手中。这也是为了防止大家意见不同,由一个人说了算,好办的多。但考虑到现场有几个女生,如果罚的太狠,可以用三杯啤酒代替。这个规定也仅限于女生。用杨喆他们的话来说就是:都选择喝酒了,那还玩什么!都是老爷们儿,什么惩罚扛不住,什么脸面甩不开!男生的话,得吹三瓶! 说的挺有道理,但大家都小心得不行,唯恐自己做了“鬼”。因为知道其他人全都憋着坏水等着发大招呢,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啊。 “要怎么罚我啊,我是第一个,拜托你们选个轻松点儿的。”蒋晴晴手里攥着最后那张大王惨兮兮的说。不愧是校花,卖惨笑起来都特别好看,让几个都想好坏主意的男生都不好意思说了。 大家帮着出主意,拥有惩罚决定权的那个男生看着还挺老实,但他旁边的男生起了个哄:“亲个男生呗!或者直接亲寿星一下呗。” 这明显是个不知道复杂内情的愣小子,伴随话音的落地,牌桌上不正常的静谧了两秒钟。 “这个太狠吧。”蒋晴晴嘟着嘴,倒是没生气,但拒绝的意思也挺明显,笑了下说道:“这是逼我喝酒啊。” 田言作为最了解这其中弯弯道道复杂暧昧线的人,已经习惯了在关键时候冲出来充当和事佬。他瞪了一眼说话那人,说道:“是太狠了啊,怜香惜玉懂不懂,上来就给女生出这么难的惩罚,难怪你初恋都送不出去。” 被怼的男生很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哪儿狠了,他们以前玩得不比这个狠多了。 “唱首歌儿得了。”田言眼睛扫过蹙眉的景龙,再看了一眼根本没往这边看的尤逾,说道:“校花唱歌儿特别好听,你还不抓紧机会,听我们共济校花唱歌,你以为谁都有那个机会呢嘛?” 田言给有决定权的男生递过去一个眼神,那男生也不想给女生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笑着说:“那就唱歌吧,唱一首情歌行吗?” 蒋晴晴朝那个男生笑了一下,说:“没问题。” 这样的惩罚蒋晴晴当然是乐意的,唱歌儿怎么说也是校花这个名号必备技能了,哪个高中生没特意练过啊。她选了一首节奏明快的情歌,屏幕旁的高脚椅也没坐,踩着高跟儿鞋站在舞台中央,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有人正好将屋里的等关了,只亮了她站立地方的一圈儿光晕。 “自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自己。不管上天下地都看见你,想念如影随形。猜不透这是什么道理,怎会想你想到昏天又暗地。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爱情,已悄悄闯进心里……” 女生的声音不算特别甜美,却在轻微的喑哑间透出丝丝缕缕的情思撩人心弦,对唱歌儿人没有特别心思都觉的校花唱得确实不错,有其他心思的,自然是觉得犹如天籁之音,简直要将魂魄都要勾出来了。 歌词唱完,蒋晴晴站在台上双手结花,在胸前位置比了一个心,俏皮的朝台下扔出。 台下人鼓起掌来,昏暗中,安泽直觉那个心是朝着他们这边扔来的,他直觉捏了一下尤逾的腿。 尤逾在黑暗中侧过脸,眸光闪动的看着他。 安泽其实就是一激动,想到了他们三角恋的事情,捏完了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没事”。 尤逾却没转回头,继续盯着他,漆黑的眼瞳在昏暗中闪了一下,挑眉问他:“好听?” 安泽沉默了两秒,看到蒋晴晴从台上撩着裙子往下走,走动间裙摆纷飞,洁白笔直的小腿儿仿佛闪动着青春的没理,于是反问了一句:“不好听吗?” 倒不是他八卦,他的心情其实跟田园差不多,都觉得这三个人这样挺尴尬的,不仅他们自己尴尬,他们在旁边也替着尴尬。他很想问问尤逾跟他们说清楚了没,心里就琢磨着怎么说自然又不显得自己太八卦,就听到尤逾说:“不好听。” 冷冷淡淡的三个字从男生的嘴里吐出来,无形中带了那么一点儿高傲的调子。 安泽抬眼略微惊讶的看他,见他绷着嘴角,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灯光在吵杂的笑闹声中亮起,游戏继续。 景龙心情有些复杂。他是知道校花喜欢鱿鱼的。但有的时候,人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真的喜欢蒋晴晴。这一首情歌儿,他也知道不是唱给自己听的,却很难不被那直白表露的情谊撩拨了心弦,神思都不禁有点恍惚。等他回过神儿的时候。发牌的男生已经将手里的牌发没了。他第一时间去看安泽。安泽在他盯紧的目光中将牌一对一对挑出来扔在桌上,最后摇了摇,手里剩的7张牌,还朝他笑了一下。 景龙暗中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太幸运,也是容易让人紧张的。 不过他刚放下的心很快又被纠起来了,眼看着安泽手里最后上下两张牌,褚恒手里剩下一张,褚恒看了一眼一脸纯良磊落的安泽,说道:“我觉得我有点儿欺负人。” 安泽没有像别人一样,将两张牌子啊桌子上一左一右摆开,而是一前一后的攥在手里,笑着问:“没事儿,抽吧,你要哪张?” 褚恒伸手往后面那张牌摸了一下,刚要抽出又塞了回去,虚晃了一下,笑得贼兮兮的:“那我当然是选择前面这张了。” 以为胜券在握的他一看到手里那张大王就傻眼了:“卧槽!不科学啊!” 安泽冲他笑了笑:“我抽你的了。” 褚恒将两张牌颠来倒去倒得自己都要眼花了,最后自己悄悄看了一眼,并排放在桌面上,往安泽的方向推了推。他们俩离得有点儿远,安泽站起来,想也没想就选了左边那张。尤逾看到这里,唇角不自觉的往上吊了吊,往后靠了靠,长胳膊自然的搭在安泽的座位的椅背上。 安泽含笑将手里的对子扔出去,褚恒就跳起来,激动的“卧槽”了几句,最后赞叹了一句:“泽哥你不简单啊。” “巧合。”安泽笑得像一只小白兔。 几把过去,大家就知道这不是小白兔了,这是一只纯黑兔。也是巧得很,剩下最后两个人玩心理战的时候,总是有安泽,四五把有惊无险的赢了之后,除了尤逾,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泽哥,我现在不仅怀疑你是个欧皇。”杨喆捏着拍说:“我还怀疑你是个挂逼。” 安泽摊开双手,给他看清楚:“我没作弊。” “我知道你没作弊。”杨喆表情五分扭曲,五分佩服:“我是说你是人生挂逼,等玩完你教教我呗,咋做到把把赢的。” 旁边的褚恒一把将他的脑袋按住,说道:“可拉倒吧,你的智商教你你也学不会。这是技术问题吗?这分明就是脑子结构问题,能不能有点儿自知之明。” 景龙刚被罚跳了一场脱衣钢管舞,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这么对一个寿星,十八岁的生日,真的让我永生难忘啊。” “我就不信了,还没人能赢你了。”刚在安泽手上又栽了一会的景龙很是不服气,扫视一圈儿说道:“尤哥,我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我觉得安泽这智商,只能你出手了。今天就算玩到天亮,我也要玩到你俩能对决的一把。” “对!尤哥给我们报个仇!”几个男生笑着起哄。 大家伙儿对自己怒气森森,安泽真的挺无辜,他也不想没次留到最后跟别人对决,像尤逾多好,每一把中途手里的牌就抽没了,乐得看热闹,还不拉仇恨值。 听他们起哄完,尤逾似笑非笑的说:“我可没把握。” 安泽歪头看他一眼,见他眼里有笑意,说道:“我表现的还不错吧,为了不让你替我喝酒,我很拼了。”还拉了这么多仇恨。 尤逾看着他,笑容愈发明显,轻声说了一句:“嗯,很不错。” 结果,安泽刚表完衷心,大家都期待的天王山之战就来了。可谓大佬对大佬。杨喆和褚恒他们都忍不住“嗷嗷嗷”了。 景龙觉得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激动的跑到尤逾身后给他打气:“尤哥!别轻敌啊,他真的很狡诈。” 说实话,安泽连赢了好几局并不太科学,尤逾又是最吸引人的大佬,最后剩下他俩对决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激动,俨然已经到了今晚的小高/潮时刻。 “别靠我这么近。”尤逾往后斜了一眼,警告快要挨他身上的景龙。 景龙早就被他嫌弃惯了,马上听话的退后一步,还不忘伸着脖子跟安泽叫嚣:“来吧,尽管放马过来。不败战神,让我尤哥破你连胜记录。” 尤逾淡笑一下,看着安泽说:“你给我一张吧。” 安泽一愣。景龙那边都懵了:“不是吧,尤哥你这是认输了?” 有几个男生也跟着哀嚎:“尤哥,没有这个玩法啊!”。 “你们懂什么!尤哥这是心理战术吧?”杨喆挤在人堆儿里,笃定的语气说:“本来不就是心理战吗?尤哥也没说选哪张呢!还是老大妙啊!” 有几个围观的自以为转过这个弯了,都了然的一下,攒道:“我尤哥高!” 安泽看了尤逾一眼,对方还想刚才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安泽心里也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尤逾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想的。 难得见常胜将军举棋不定,景龙一边笑,一边急不可耐的催促:“快啊,我急死了!” 反正,今晚尤逾帮了自己,玩这个还要替自己喝酒呢,那谁赢就无所谓了。安泽看了一眼手里的两张牌,推出去一张。 虽然这么觉得,但他还是有点儿紧张,因为这个屋子里,他真觉得也就尤逾是自己的对手,如果自己没猜错,自己还是会赢。 安泽跟其他人一样屏住呼吸等待尤逾的答案,尤逾却像是全然不在乎一样,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将安泽给他的那张牌掀开了。 “慢……”景龙的话没喊完,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气,因为看到了那张牌。 那是一张红桃K,正好跟尤逾手里的黑桃K凑成一对儿。 尤逾赢了。安泽是“鬼”。 安泽微微睁大眼睛,就听到旁边人喊道:“我尤哥太牛批了!”景龙更是恨不得上去啃他老大两口,但是怕被揍死,只兴奋的捶桌子。 尤逾笑了笑,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大家都听见。他说:“嗯,他让着我。” 第045章 尤逾说完“嗯, 他让着我”后,安泽愣怔了一瞬,然后回过神来, 仿佛又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缕缱绻温情,就像是温柔的夜空,承载着璀璨水漾般的星子。 自己并没有让着他。 安泽有点儿羞愧,垂下眼睑。他其实很少产生类似的感觉,他性格开朗, 男生之间打打闹闹早就习惯了。跟他好的朋友不少,但好像都没像尤逾这样, 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对方在故意让着自己一样。 安泽输了这个结果,简直让景龙有一种比收到礼物还开心的快感。几个男生商量来商量去, 讨论怎么惩罚他, 在让他跳个脱衣艳舞还是找个女生说一分钟的情话之间争论不休。 安泽扶着额头, 产生了一种现世报躲不过的感觉。刚才他罚别人的时候, 留点儿良心就好了。 抬起头, 安泽忧心忡忡看了他们一眼, 这几个人吵得都要打起来了, 丧气的收回视线, 一只手在面前的桌面上轻敲了两下,他听到尤逾问他:“是上去唱首歌儿?还是我替你喝酒?” “……”安泽都想问问, 自己究竟何德何能! 尤逾刚才选择了自己给的牌,而且发自内心信任自己。但其实, 自己以为他会选择另一张的, 将刚才套路别人的想法同样用在了他身上……玩游戏嘛, 他都没想到尤逾怎么这么……额, 这么实诚。 三瓶酒啊!要是尤逾替自己喝了,安泽都在心里唾弃自己! “唱歌儿。”安泽说。 争论不休的人中终于有人注意到这边,马上说道:“开什么玩笑啊,泽哥你要唱歌儿吗?你问问大家能同意吗?没可能啊,你刚才还让我跟墙深情告白三十秒,他们都录下来发到群里了,你想简简单单唱个歌儿,那我尤哥不是白赢了。” 安泽心想,你尤哥要是替我喝三瓶啤酒,那才就白赢了好吧兄弟。 反对的声浪很高,安泽看看尤逾,觉得自己唱首歌儿真的难以平息众愤,就用征求的语气问:“要不,我也对着墙深情告白三十秒吧?” “太简单了吧!”马上有人喊道。 安泽有点儿无语,回头笑着瞪了喊话的人一眼,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听到尤逾的低沉又有些性感的嗓音。 “对着我吧。” “嗯?”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安泽有点儿失笑,这人,刚才还站在自己这边呢,竟然跟着一起闹起来了。不过他一向大方,也愿意用自己给大家提供点儿乐子,就敲了一下桌子,等人都安静下来,才说:“对着尤逾深情表白三十秒,这个不简单了吧?” “卧槽!”刚才还叽叽喳喳挑刺儿的几个男生全都赞了他一声牛批。 尤逾虽然长得帅,但他是大佬啊,哪个男的跟他当面表白,一定是不想要自己的器官了。精彩的画面马上就要上演,简直此生难遇,已经有人掏出手机打算开录了。 “别录。”安泽说:“我不要面子,尤哥还不要面子了?” 拿出手机的几个人马上意识到,都有点儿惧尤逾,就想要将手机收回去。 尤逾在这时候,眉尾挑起,似真似假的回了他一句:“你都跟我表白了,我还要什么面子。” “……”安泽无语了一下,继而笑了,心想,这人,还演上了。 褚恒拿着手机在人堆儿里寻找了一下田言,田言、景龙跟尤逾认识的时间最长,关系也最好,他不像景龙那么大大咧咧的,还算是挺了解尤逾的,就想问问他,结果看到田言单手拿着手机,已经开录了。 “……”褚恒低声问:“尤哥不能生气啊?” “怕啥!”田言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没看他今天高兴吗?使劲儿浪,挨不了揍!” 得嘞!褚恒也准备好手机,打算将这个以后可以拿出来炫耀几年的名场面好好用高清摄像头记录下来,最后再给这俩大帅逼来个美颜滤镜。天啊!自己简直太贴心了。 “关灯关灯。”有人喊道:“光灯有气氛!” “关什么灯!关灯还能看清了吗?我要清晰见证这神圣的一刻,我们学校两大校草现场撒粮!”另一个人说道。 安泽:“……”兄弟们,你们搞得这么隆重,我都张不开口了。 “你行吗?”安泽最后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 “你觉得我哪儿不行?”尤逾挑眉,眼神透出一抹锋利和危险。 安泽:“……”好吧,说错话了。 “怕你觉得不好意思。”还是要解释一句的。 尤逾看着他,要笑不笑的表情:“不然,你表白完,换我跟你表白?” 还带买一送一的?便宜死这帮人了呢!安泽直摇头,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胳膊,投降似的放软了声音:“我错了,尤哥,您哪儿都行!” 垂眼看看他按在自己手臂肌肤上的手指,光洁纤长,连指甲都修剪的圆润好看,尤逾眸色沉了沉,声音比喑哑:“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试过,不要乱说。” “卧槽!尤哥太骚了!”褚恒忍不住低语:“连学神也调戏啊!” 安泽被“调戏”这个词弄得一阵耳热,不想让尤逾继续“骚”下去,就加重了按他手臂的力度,说:“我要开始了。” 来了来了!名场面来了! 这是所有在场的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男生拿着手机的手都要兴奋的抖起来,女生也红着脸,看着这两个大帅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要蹦出胸口了。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安泽的第一句要说什么的时候,安泽用他的清朗干净的嗓音、标准的英国腔儿,对着面前的男生诵读了一首英文情诗。 “How do I love theeLet me count the ways.” “……” “I love thee with a love I seemed to loseWith my lost saints. I love thee with the breath,□□iles, tears, of all my life; and, if God choose,I shall but love thee better after death.”[1] 安泽早过了变声期,声线里褪去了稚嫩只余干净的少年感。他曾经学过朗诵,但在这种场合用朗诵的强调未免过于夸张,他便踩着诗韵,将抑扬顿挫化为情诗的深情在诵读的过程中体会出来。为了凑够三十秒,他还特意放慢了语调,更显得语调有情。 他读完了,停顿两秒,跟听得入神的男生说:“ 英国女诗人,伊丽莎白勃朗宁的情诗——《我是怎样的爱你》,还行吗,尤哥?” 尤逾的眼睛里像是燃烧起了火焰,他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问他话的男生,简直被满溢到心间的涨潮般的情绪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听过这首诗,也不知道什么英国女诗人,但他英文是所学科目中最好的,还曾在国外带过半年,虽然他可能翻译不了那么美观,但是从安泽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句子,他都懂。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安泽教会了他什么是浪漫。 然而,在场的大部分学渣可没在国外带过那么长时间,假期出国旅游,那也是傻玩傻乐,语数外我都学不好,还指望着爱国的我学好英语,简直是做梦。 所以,有人提出质疑:“啥玩意?学神说的啥?有人听懂了吗?” “没听懂,他说是英文情诗。”杨喆懵懵懂懂的样子,却一脸崇拜:“我不想叫泽哥了,我想叫爸爸。” “刚才对着墙表白的那个,咋说的来着?”田言找了一圈儿,看到有人举手。举手那人一脸苦逼,都要哭了,他刚才对着墙一阵磕巴不说,说的全是土得掉渣的告白,什么“我喜欢你,你就想花一样美丽……” 田言默然无语的看这哥们儿一会儿,真诚的劝道:“你以后千万别跟女生表白,太毁自己姻缘。” 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 有女生听到安泽说的诗名,用手机查出原诗的中文翻译,读了两句,脸更红了,仿佛透着春色,在这容易初次动情的年纪。 蒋晴晴在拿着手机的女生旁边看翻译,耳朵里还回荡着刚才安泽好听的英国腔调儿,刹那间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情绪涌上心间。她从小到大因为外貌受到过无数夸赞,也因此比别人多一份骄傲,但如今一个男生却让她自卑了,这是一种内在的、让人想追赶也追赶不上的高贵气质。 刚才,在安泽读诗的时候,她都觉得怦然心动,她看到的尤逾眼中奇亮的光芒也就不奇怪了,应该就是男生对男生的欣赏。 “尤逾?”安泽又叫了一声,想起刚才自己对着他用情诗告白,后返劲儿的有点儿不好意思,说道:“别让他们往外传啊,太丢人了。” “读的很好。”尤逾张口说话,嗓音里轻微的颤抖只有自己感觉到。 无非为了逗大家乐呵一下。读英文情诗倒不是为了装逼,就是中文的确实有点儿说不出口,刚才那哥们儿对着墙都磕磕巴巴的,自己这是对着一个大活人啊,这首英文诗是他中学的时候就会背的,还用它拿过当时学校举办的诗朗诵大赛一等奖,这才让他刚才看着尤逾读的时候能有那么好的心里素质,就是将他当成了台下观众。 安泽笑了笑,站在尤逾的角度考虑了一下,觉得对方现在没笑就很给自己面子了,便笑着拍了对方的肩膀一下,说:“你满意就好。” 安泽这个情诗,真的是扎了一片学渣的心啊。 大家心里想的是,学神就是学神啊,接受惩罚都能这么秀,表白也能表白出新高度,多亏人家不处对象,不然还有别人什么事儿! 景龙也是服气的,他又看了一遍刚才录的视频,得出一个结论:我跟一个这么优秀、智商情商颜值全都碾压常人的学神较劲儿是为了什么?除了让自己不痛快,根本什么都得不到啊! 艹,这一刻他突然自己以为领悟了尤逾为什么不让他惹安泽,这是对自己的另一种保护啊。尤哥…… 大家都在看刚才安泽的视频,也没人张罗继续玩了,还有一个男生念念有词的想要背诵,以后追妹纸用,但口语明显不行,读了两句觉得发音不好听,跟安泽差远了,于是跑过来想要请教一下学神。 尤逾冷冷的扫他一眼,甚是无情的说:“别问了,你要想练到他那样,重学音标都不行,得重新投胎。” 安泽知道尤逾很多时候挺毒舌的,特别是跟他自己这帮朋友一起的时候。见那哥们儿被损得哭唧唧的跑走后,安泽用手掩着嘴,偷偷笑了笑。 笑得时候,安泽一低头,正好看到周序在看表,就问:“要走了吗?” 玩牌玩了将近两个小时,加上刚才吃饭,已经快九点了,确实应该走了,安泽纪要站起来。 周序伸手拉他一下,眼神很哀怨。 安泽:“?” 就在这时,侍应生推着蛋糕车敲门进来。景龙放下手机,站起来说:“蛋糕来了,消化了一会儿,都能吃点儿吧?” 安泽看到周序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他这是等蛋糕呢。 注释1:摘自英国诗人伊丽莎白·芭蕾特·布朗宁的诗歌《How do I love thee》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了就赶紧说一下,谢谢大家的订阅和鼓励,这篇文章后面可能写到成年,不光是纯的校园文,可能有点儿玻璃碴,但不多,总体还是甜甜哒并且he,在这里提个醒,省得大家看到后面受不了,不喜欢的可以提前弃文。(等会我会在文案也写上,给后来的读者避雷) 这篇文的主要动力就是你们这些小可爱的支持和喜欢,还有自己想把这个故事写完写好(写好只是我自己能力所及的尽力写好),所以不存在灌水的问题,因为每一章的收益都不到十块钱,时间成本都是不划算的,不过是自己的写作热情和坚持,你们的订阅和留言真的很鼓舞我,也希望喜欢的小天使们继续支持!是真的爱你们! 这篇文会坚持日更不动摇,按照我的想法写完,只要有一个读者看就会写完,因为我不是那么孤单啊。 隔壁那个古耽《山河入梦》我这两天开始继续写,前面可能改一改,马上也会日更,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帮忙收藏一下。嗷呜~借用泽哥读的诗:我是怎样爱你们! 下面翻译: 我是怎样地爱你?让我逐一细算。 我爱你尽我的心灵所能及到的 深邃、宽广、和高度----正象我探求 玄冥中上帝的存在和深厚的神恩。 我爱你的程度,就象日光和烛焰下 那每天不用说得的需要。我不加思虑地 爱你,就象男子们为正义而斗争; 我纯洁地爱你,象他们在赞美前低头。 我爱你以我童年的信仰;我爱你 以满怀热情,就象往日满腔的辛酸; 我爱你,抵得上那似乎随着消失的圣者 而消逝的爱慕。我爱你以我终生的 呼吸,微笑和泪珠----假使是上帝的意旨, 那么,我死了我还要更加爱你! 第046章 刚才在饭桌上的时候, 景龙特意提了一嘴,蛋糕是在本市最有名的一家私人糕点定制店定制的,这家蛋糕店的口碑出名的好, 价钱也完全配的上口感,就是每天限量出售,生日蛋糕更是得提前两个月才能订到。这也是蛋糕为什么没在吃饭的时候上的原因,就是想让大家再多吃点儿蛋糕。 周序刚才饭根本没吃多少,就是为了给蛋糕留肚子。频频看了多次手表, 当然也不是着急回家,而是心急蛋糕怎么还没到。他惦念好吃的心情真的就像一个慈母挂念在外的儿女,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都将蛋糕路上可能的遭遇担心了个遍,唯恐它遭遇不测。 吹蜡烛许愿, 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儿, 景龙终于在一片欢乐的祝福声中找到了来自小伙伴的温暖。他缓缓张开眼睛, 笑着跟大家说了声谢谢, 开始亲手切蛋糕。 蛋糕是五层的, 景龙切了两块儿, 就被白色奶油沾了满手, 形状也不好看, 就叫来侍应生帮忙。 侍应生手法比较专业,很快大家都分到了蛋糕, 周序捧着自己瓷盘里三角状的蛋糕,用小叉子插了一口填进嘴里, 感受软香奶油在舌尖儿化开, 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安泽侧头, 看他吃得像是小猫儿一样, 满嘴奶油,一脸满足表情,都忍不住对这蛋糕刮目相看了。 “这么好吃吗?” “那当然了,他家的糕点师傅是在A市非常有名,做的蛋糕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我最爱吃的是他们家做的一款栗子蛋糕。” 他家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非常喜欢蛋糕,安泽虽然吃着一般,却也对蛋糕有一种特别的情怀,每次吃得时候都是跟家人在一起,还多是开心的时候,此时吃了一口,神情也不自觉地变得柔软。 “喜欢吃?” 安泽走神儿的功夫,就听到旁边的男生问道。他抬头,看到尤逾动都没动面前的蛋糕碟子,亏得景龙还将切出来的最完整的一块儿奶油花型给了他。 尤逾手里拿着一根儿烟,看着他的神情也懒懒散散的。 “我,还可以……”安泽吃得慢吞吞的:“家里的女王和公主比较喜欢。” 尤逾笑了一下,伸出一根儿手指将自己的那份儿蛋糕推到他面前:“那给你吧,我不爱吃。” 蛋糕很大,侍应生切了三层下来,没人分到的分量都不小,安泽自己这块儿就够吃了,侧头看向另一边,周序像个小仓鼠一样,吃得又专注又快,就笑了一下,说道:“给周序吧。” 尤逾不置可否的轻点了一下头,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以前住在B市?来这里住得惯吗?” 安泽一边挖了一口奶油下面的绵软蛋糕,一边“嗯”了一声:“其他时候还好,冬天就不太习惯了,太冷了,希望扛过这一年,明年考个温暖城市的大学。” 尤逾拨弄烟的手指一顿,问道:“你想好考哪个大学了?” 安泽说了一个大学名字,然后笑着看他一眼,又谦虚的加了一句:“不知道考不考的上,尽力吧。” 他说的是国内排名第一的综合性大学。尤逾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几秒钟才说道:“你想考,哪个大学都考得上。” 从小到大,安泽听过无数夸奖,对很多恭维早就习惯一笑而过。尤逾声调没有起伏,平淡的就像是陈述一个事实,反倒让他心里不自觉的流过一阵暖流。 “泽哥,你过来一下。” 安泽抬头,看到杨喆他们几个全都站在蛋糕后面,手里拿着一个卡片晃了两下:“这儿有一段儿英文,你来帮忙翻译一下呗,可能是谁给景龙写的情书呢!” 景龙站在后面直接踢了他一脚,杨喆笑嘻嘻的,回头挑眉给他一个眼神暗示。 安泽不疑有他,放下自己的蛋糕盘子,拉开椅子就要过去。尤逾看了一眼杨喆他们几个憋笑憋的困难的表情,想要叫住安泽,却已经晚了。 室内灯光陡然熄灭,连小舞台上的屏幕都跟着一起灭了,黑暗笼罩的一瞬间,女生的尖叫声响起来。 安泽心道“不好”,想往回退已经晚了,胳膊别人拉扯着,脸上瞬间被糊上了奶油。 一个人糊完还不够,安泽真切的感觉到,得有五六只手拿着蛋糕往自己脸上和头上招呼。 “卧槽,你们糊错人了,我不是泽哥!” “艹!我糊错了你就糊我啊,你他妈等着!” 安泽:“……”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安泽站在黑暗里,感受了一下脸上奶油的厚度,伸手在自己头上摸了一把,反手扣住抓着他胳膊的一个人,朝着判断出的位置直接朝这人脸糊上去。 “卧槽!”安泽听到一声惊呼,嗯,不错,是褚恒的声音。 被袭击的人放开了手,安泽觉得,他有必要趁着黑暗再找找景龙…… “啊,我新买的裙子!” “别抹了,都他妈塞我鼻孔里了!” “哈哈哈哈!” “……”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和笑闹声在黑暗中炸开,现场乱做一团,安泽都没睁眼睛,因为感觉上面盖了厚厚一层奶油。听到凳子倒地的声音,有人惊呼,有人大笑,然后光线透过眼皮晃到眼睛,安泽知道灯又被打开了。 他刚要睁开眼睛,手就被人拉住了,那人掌心微凉,手指关节出奇的硬。抹了一把眼皮上的奶油,安泽才睁开眼睛,就看到尤逾锋锐的眉眼拧着,眼神中透着一丝戾气,很不高兴的样子。 “压死我了,快起来,我要断气了!” 田言的声音传来,安泽朝着声音看去,发现两个男生压在他身上,刚才凳子倒地的声音就着他们这边传来的,互相糊蛋糕的时候动作太大,直接将人推倒,撞翻了椅子。安泽视线转了一圈儿,发现大家脸上身上基本上都是奶油。 视线收回,竟然看到一个幸免的。尤逾就站在他身边,不知道在黑暗中怎么躲的,又是怎么摸过来的,竟然从上到下干干净净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帅得人神共愤。 安泽感觉自己的手有点儿痒。 “泽哥,你这睫毛,假的吧?”杨喆就站在他们俩旁边,灯一亮看到安泽惨不忍睹的样子爆笑了一阵,然后注意到他的睫毛格外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么好的蛋糕,配泽哥你这颜值,也是值了。” 尤逾也往他脸上看,就看到安泽的长睫毛上堆着一层白色的奶油,将根根分明的睫毛凸显的又长又翘,很像是在橱窗里看到的洋娃娃的假睫毛。 尤逾抿了一下唇,眼里的戾气不自觉消失,心口却像是新燃起一团火,烧得他莫名有一股焦躁情绪,很想将那睫毛上的奶油一根一根舔干净…… “我怎么离你们这么远!”景龙从门口的方向走来,两只手全是奶油,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惊叹了一声:“尤哥你怎么做到的,你是会发光吗?黑暗里都没有敢对你下手!” 尤逾瞥他一眼,都懒得理他,看向安泽:“去洗吗?”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拍在了脸上,黏糊糊奶油掺杂蛋糕碎屑粘了一脸,尤逾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傻了的景龙和杨喆。 始作俑者安泽一脸无辜,摊着手,接了他上一句话:“一起去洗。” 景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将视线从被糊了一脸的尤逾转向安泽,发自内心的说:“真是做得一手好死,安泽,从今以后我也敬你一声泽哥!” 杨喆咽了一口唾液,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也不可思议的喃喃道:“泽哥你竟然对尤哥下手了!” 安泽刚才脑子一热,他以前也跟别人这么闹过,男生在一起多数时候就是打打闹闹,哪个过生日正经吃蛋糕,最后基本上都是糊人脸上了。刚才看全场就尤逾一个人的脸时干净的,他就没控制住,伸手就给人也抹了。 此刻,景龙和杨喆这么一说,安泽就抬头去看尤逾的表情。 尤逾好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偷袭,或者是没想到有人敢在亮着灯的情况下这么跟自己闹,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忪,然后眼神一深,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我是过来救你的。”尤逾说。 “我知道……”安泽顿了下,眨了下眼睛,样子很无辜:“我是怕你被孤立。” 这么多人,全都玩得“其乐融融”,或者是急头白脸,只他一个这么干净,安泽将自己的行为硬生生辩解称好意。他真的,怕尤逾这样不合群……吧? 尤逾伸出手。 景龙闭了闭眼睛,心想完了完了,他尤哥终于要动手了,安泽你个无法无天的傻货,我要不要救…… “你还挺皮。” 景龙睁开眼睛,就看他尤哥手放在那个本应该挨揍的人头上,轻轻揉了揉,语音带笑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尤逾笑着问:“就你没孤立我?” “……”安泽也没听出来他话里有没有讽刺的味道,只摊着手说:“没关系,你可以抹回来。” 反正他都这样了,尤逾抹他,只能再抹自己一手。 尤逾笑出声,用刚才牵过他的手扯他一下,说道:“走吧,去洗,反正怎么都是我吃亏。” 景龙跟尤逾认识这么多年,还真没碰见过能让他吃亏的人或事儿,一时有些无言。 杨喆绕过来,胳膊拐了景龙一下,望着两个一前一后要去洗脸的男生的背影,问道:“你觉不觉得,尤哥对泽哥,有点儿特别?” “那是有点儿特别吗?”景龙一副要憋屈死了的表情:“我跟他,十几年的感情,都不如他们俩才认识了不到两个月。” 他又恨恨的咬了咬牙:“我现在他妈就想知道,尤哥以后找个女朋友,得宠成什么样!” “不敢想象……”杨喆在一边搓了搓自己脸上的蛋糕渣子,一边说:“想我尤哥铁血男儿,竟然也有怎么温柔的时候。” 安泽看了一眼二楼男生洗手间处,几个他们的人挤在门口排队呢,就回头说:“得排队,奶油干得快,一会儿干在脸上不好洗,我们去别的楼层吧。” 电梯就在旁边,安泽进去之后问了句:“三楼?” 他的手指悬在电梯按键上,却没等到回答,尤逾的手直接从后面绕过来,又往上按了几层。 安泽看了一眼被按亮的六楼按键,笑一笑说:“也行,高点儿楼层保险,就是不知道六楼是干什么的?” 没听到回答,安泽从电梯的电梯里的镜面看到背后的尤逾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太狼狈了是不是?”安泽就笑着跟他聊起来:“刚才灯一熄,七八只手同时往我脸上招呼,我等会儿得看看脸肿没肿,这帮人,跟我是有多大的仇!” 安泽说的玩笑话,知道他们都是跟他闹着玩儿,也就吐吐槽,没想到尤逾语气很严肃:“要是肿了,等会儿我回去扇他们。” 安泽心里刚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电梯门就开了。 “走吧。”安泽先出了电梯,朝着男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走廊两边都是包厢门,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是隔音好,还是里面都没有人。 不出所料,洗手间果然更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安泽将一抔水泼脸上,然后挤了点儿洗手液开始洗脸。奶油不好洗,他又脖子脸上手上全都沾满了,洗的时间有点儿长。 尤逾倒是省事儿的多,脸上那一块儿奶油还是他刚才亲自抹上去的。 尤逾洗完了,就倚着墙站一边看他。看到安泽用手蹭掉脸上的奶油,一寸寸露出粉红的唇、白皙的面皮以及漆黑长翘的睫毛,长得真得老天优宠,清隽又好看。 “我得承认个错误。”安泽从镜子里看他,突然开口说道:“给你那张牌,没想到你会要。” 所以,我是套路你了,你还上当了。 虽然安泽觉得大家在一起玩的时候就是玩,不存在套路不套路的,但尤逾这样,他就觉得好像做了坏人,特别是他还替自己喝了酒。 尤逾轻声“嗯”了一下,说:“我自己要的,你又没逼我。” 这云淡风轻的语调,怎么听着这么无怨无悔呢。安泽滞了一下,语气郑重了些:“尤逾,你不用这样,我虽然救过你,但你上次石勇亮的事情你也你帮了我,咱俩算是扯平了,你不用这么委屈。” 他都觉得,尤逾对待自己的态度有点儿反常,好像总是委屈自己顺着他一样。都是朋友,安泽觉得尤逾对待自己,可以像对待景龙他们一样,随意点儿。 “我不是在报恩。”尤逾看着他,眼神中压抑的情绪稍稍释放,就显得过于火热,他看着脸上还挂着水珠,一脸纯真的少年,嘴唇动了动。 “那你是?” 安泽有点儿困惑,又被他灼热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然。 尤逾要笑不笑的看着他,专注的眼神没有恶意,却让安泽莫名的觉得危险,他还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就听到尤逾开口了,刻意压低的嗓音有些沙哑。 “因为,喜欢你啊。” 第047章 尤逾说完这句“喜欢你啊”就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然后还向前迈了一步。 安泽心下慌乱,脑袋里“嗡”的一声,不自觉的就后退了一步, 脊背抵在洗手间冰凉的墙壁上,才缓过来一点儿,勉强笑了一下,故作镇定的说:“你可真能闹,今天虽然不是愚人节, 但我信了你才有鬼。” “我没跟你开玩笑。”尤逾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神捉住他的, 半分不退,说:“我开没开玩笑你心里清楚,你看我对你, 跟对其他人一样吗?” 是不一样, 很不一样。这些天过往的种种相处片段飞快的在安泽脑海中闪过, 有尤逾偷吃自己盒饭, 非让他去他家里, 帮他收拾石勇亮, 接送他上下学, 还有刚刚替自己喝酒……黑暗中灯光重新亮起的一刹那, 自己被他牵住的手……如果尤逾不说,他就将这一切默认为两个关系好的男生的互动, 可能有的人表现友好的方式要更亲密一些。但在对方挑破这层关系后,他突然意识到, 尤逾绝不是那种跟朋友相处亲密的人。 相反的, 很多被忽略的细节表明, 他还是个领地意识极强, 个性很独的男生。 然而,意识到是一回事儿,被当众表白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走廊里传来电梯“叮”的一声,紊乱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发出动“咚咚咚”几声响,然后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安泽不自觉的就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很怕被别人看到。 然而,脚步声很快靠近,安泽觉得屏住呼吸后,听力更敏锐了,他听到了男人粗重的喘息以及女人清浅的□□。 “等会儿……走廊有监控……”女人半推半就的声音淹没在唇齿纠缠间,安泽确定自己听到了让人耳热的声音。与此同时,他面前站着的,还是一个刚说过喜欢自己的男生,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他心里,让他的心都要炸开了。 尤逾看见他白皙清隽的脸庞突然翻红,心脏紧紧一缩,很想低下头亲他。刚刚在电梯里,他就从电梯的反光镜中看到安泽的粉红色的嘴唇上沾着乳白色奶油,看着极其诱人,勾的他想直接把人按在电梯里。 还好他自控力一向强韧,然而几经撩拨的神经异常敏感,耳畔传来男女动情的声音时,他就又感觉心口一片火热。 安泽视线不自然的漂移,正好对上尤逾仿若燃着火的眼睛,刚才还妄图骗自己的心猛地一纠,不由得紧张的还想后退。 后面已经退无可退,走廊里那对男女在这时竟然也冲了进来,还是搂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的姿态。安泽一眼望过去,就看到男人的手在女人裙摆下鼓动。他连忙收回视线,正好看到尤逾漫不经心的也往那两人处看了一眼,却一点儿不见慌张,还轻轻的从鼻孔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响。 安泽:“……” “有人!”穿着酒红色礼服的女人推了男人一把,男人抬头,一双桃花眼尤为醒目,竟然长得不错,不过一开口就掩不住风流气:“两个小帅哥啊,你们继续,我们回房间。” 桃花眼的男人明显喝了酒,见安泽脸色拘谨,还故意轻佻的笑了一下,才揽着女人的腰走了。 安泽觉得他刚才看自己和尤逾的目光有点儿隐晦的暧昧。这两人来了又走,将他心里本来就有的尴尬推向了顶端。然而心情尴尬透顶之后,他又产生一种绝境中的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既然已经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男生,更好说开。 安泽突然想起初中的时候被一个同班女生当面表白的事情,那时候自己委婉拒绝后,女生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对方是男生,而且是尤逾的话,至少应该不会哭。 安泽在心里这么安慰了自己一句,硬着头皮迎上那双火热的眼睛:“尤哥,我把你当好朋友啊,好兄弟的那种。你……明白吗?” 尤逾看着他,语气不变,就像跟他往常说话一样正常:“那我说喜欢你,不是想跟你做单纯兄弟的那种喜欢,你明白吗?” “……”安泽被他的直白堵得半天说不出话。他知道尤逾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但你表个白得都这么强势,真的好吗。安泽现在觉得,拒绝尤逾这样的,应该比拒绝会哭的女孩儿还难。 弄不好,哭的会是自己。 安泽故意一口一个“尤哥”,就是想让他醒醒脑:“尤哥,早恋不好,而且,我们都是男生……” 尤逾眉尾挑起,寸步不让:“我记得你说过,要是碰到了实在喜欢和适合的,因为时间不对就错会很可惜。还是,你排斥同性恋?” 前一句是当时他说尤逾和景龙以及校花时候的话,说的时候不可能带入自己,现在被拿出来砸在自己脸上,安泽还真无从辩解。而后一句,帽子可就扣大了。他虽然觉得自己不会跟男的在一起,但还真的没歧视同性恋。但这与他跟尤逾……是两码子事儿。 “我不歧视同性恋。”他的语气地上了些许无奈,本来觉得情形挺尴尬,偏偏尤逾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一双眼睛盯着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安泽就慢慢的,说出心里话:“但是,尤哥,我们真不合适,我暂时没想谈恋爱,更没想跟一个男生谈……” 安泽顿了顿,觉得拒绝的话说得再婉转好听,也难免伤人,于是他尽量放软语调:“我觉得你挺好的,又帅又酷,那么多女生喜欢你……或者,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女的,以你的条件,也一定能找到个优秀的男生,重点是他也能喜欢你。” 尤逾看看着他,淡淡的说:“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有个男生追我,被我送进医院住了半个月。” 安泽猛然抬头看他,不知道这话的意思是威胁还是什么。 尤逾见他心思全写在脸上,有点儿受伤,又有点儿好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觉得我能跟你动手?” 那倒是,安泽又想起这一段时间以来,尤逾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心里觉得别扭。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以前不喜欢男生,之前说喜欢我的男生让我恶心。那时候我倒是以为自己排斥同性恋,没想到会遇见你”尤逾声音放轻,说出的话也显得有些温柔:“我也没喜欢过女孩儿,我就喜欢你。” 安泽脸红了,发麻的感觉从心脏处一点点蔓延开来。尤逾的声音温柔缱绻,所说的情话又这么热烈赤诚,跟他以往对安泽的好又有些许不同,此刻的表白,温柔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安泽一直认为,不喜欢别人就不要给别人希望,情感上的抉择,最好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干脆果决,才能长痛不如短痛。他硬着心肠说:“尤哥,可是我不喜欢你啊,丁点儿那方面的方法都没有,更不可能跟你……” “没关系。”尤逾样子倒是很洒脱,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噙着一抹笑说:“我也没让你现在就跟我怎么样,就是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真是感受,别再把我对你的好误会成普通朋友之间的好,我是有目的的。” “在你答应跟我好之前,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尤逾笑着说。 “……”安泽还没直面过这么难缠的人物,自己狠下心说的话在对方眼里也不痛不痒,反而是他这么笃定,让自己难以招架。 安泽苦笑了一下:“你这样,我还怎么跟你做朋友……”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正好打破眼前的尴尬。没再看尤逾,安泽拿着手机快步走到走廊窗口处,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电话,是他妈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挂了电话,安泽也不敢回头,他不知道尤逾在没在后面,却觉得芒刺在背,拿着手机又看了一会儿,正好看到周序在微信里问他在哪儿呢。 “六楼洗手间。”安泽低着头打字,头一次产生怯懦的心里,又在对话栏里敲:“你上来找我。” 等周序的这段时间仿佛异常漫长,其实也不过一两分钟,听到电梯响的时候,安泽急切的朝电梯看过去。 尤逾站在洗手间门口摆弄着打火机,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是听到声响才抬头。 周序一出电梯,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尤逾站在左边洗手间门口,安泽站在右边窗口处,两人一左一右,气氛稍微有点儿古怪。 “尤哥。” 周序刚跟尤逾打了个招呼,安泽已经走了过来:“走吧。” 电梯停在这层还没下去,安泽按开电梯门,听到周序问道:“你不下去吗,尤哥?” “你们先走吧。”尤逾拿出一根烟晃了一下:“我抽根儿烟。”其实他是不想把安泽逼的太紧。 周序跟安泽下楼,电梯里,安泽说:“跟景龙他们打个招呼,我们回家吧。” “好。”周序迟疑了下,小声问:“你跟尤哥吵架了?” 安泽不知道该说,回答的模棱两可:“……不算是。” 见他不愿意说,周序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他语气可怜巴巴的说:“我觉得,尤逾要把你抢走了。” 见安泽看过来,周序委屈的说:“就是啊,他对你那么好,你又好像跟他更聊得来的样子,下课了是你俩一起说话,放学了他送你,中午吃饭他也跟咱们一起,我都觉得我现在像是你俩的电灯泡。” 周序根本不知道在楼上尤逾跟安泽说了什么,他就是这两周来堆压在心里很委屈,觉得自己最好的朋友被抢走了,明明安泽的腿受伤,也可以坐他家的车,让司机绕过去送他一段,耽误不了几分钟的事儿,安泽非要选择让尤逾送,他就很醋。 他不说,安泽真没意识他跟尤逾都这么亲密了,虽然他跟周序有时候好的也不分你我,但他跟周序是从小就认识,两家的交情都十多年了,跟尤逾,却认识了还不到两个月。 安泽心里涩涩的,张口说道:“抱歉。” “道什么歉啊!”周序奇怪的看他:“我就是吐槽一下,你这一道歉,我都怀疑你俩真背着我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安泽觉得他说得挺对,莫名心虚,故作镇定的说:“我们两个男生,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 “偷吃好吃的啊!”周序仔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不想遗漏任何蛛丝马迹,见他眼神有些闪躲,不可置信的惊道:“不会吧,你们真的背着我偷吃了?” 又是“电灯泡”,又是“背着他做对不起他的事儿”,又是“偷吃”,安泽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一直在暗示,要不怎么每句话都能踩在他心口上呢。 安泽很无语,在电梯门开的时候,飞快的闪出去。 跟景龙他们打过招呼,安泽跟周序下楼等车。周序说他家司机就在附近,让他们去大楼侧面停车场出口处等他。 到了那里,周序抬头,说了句:“哎?你往上看,窗口那儿是不是尤哥?” 安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六楼的窗口处站了一个人影,走廊灯光明亮,照出一个高挑分明的轮廓,就是尤逾。 周序朝上面招招手,很兴奋的喊了一声:“尤哥!” 安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感觉尤逾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目光笼罩了下面,自己无处可躲,怎么都会在他的视线里。 远远的看到熟悉的轿车,安泽拉了周序一把:“走吧。” “着什么急……”周序跟他上了车,终于觉出点儿不对劲儿,问道:“不会吧,你真跟尤哥吵架了?” 安泽看着窗外沉寂的夜色,就想起尤逾那双黑沉带着深意的眼睛,心下乱的很,过了几秒钟,才声音低低的说:“嗯,以后只做周小少爷的跟班儿。” 周序有点儿受宠若惊,想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又觉得安泽好像不想说,就说:“行,那我也恢复做安大少爷的跟班儿。” 尤逾站在六楼的窗口,看着安泽上了车,那辆黑色的轿车一直小时在万家灯火中,才收回视线,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没妄想安泽一下子就答应自己,知道他不排斥同性恋,他就还有机会。 第048章 电话在兜里响了几次他都没管, 一连抽了四支烟,尤逾才从六楼离开。 回到二楼宴会厅,田言正好要去放水, 看到他问道:“尤哥你去哪儿了?我们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听?” “抽烟。”尤逾淡淡的答了一句。 “抽这么久啊!”田言喃喃一句,跨出去一步又退回来,说:“安泽他们走了你知道吗?” 尤逾轻轻的“嗯”了一声,像是知道,还像是根本不在意。田言就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刚才喝了两杯有点儿上头,这么小的事儿他是怎么了, 还特意汇报一下。 田言晃晃悠悠去上厕所,尤逾进屋,正好有男生抬头看到他, 热情的叫道:“尤哥, 过来一起玩啊, 输了喝酒的, 今晚不醉不归!” 尤逾走过去, 就有人给他让出来一个位置, 他坐下的时候, 蒋晴晴正好站起来。 “我也走了, 太晚了家里人会担心。”其他几个女生都已经结伴先走了,刚才有女生悄悄问她走不走的时候, 她就想着等尤逾回来,当面说一声再见。 可惜的是, 她说完, 有几个男生都站起来了跟她说再见, 只有坐在最中间那个男生, 一脸漠然的把玩着手里的纸牌,一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看。 她按捺住心里的失望,抿唇又放开,露出一个笑容冲着大家说:“那再见了,今天很开心,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跟你们一起玩儿。” “再见,校花!”有男生笑嘻嘻的说道:“一定有机会啊,等我过生日也邀请你,到时候还得你给面子来啊。” 蒋晴晴笑着点头,落落大方的说:“那一定。” “我送你。”景龙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走了两步又说:“现在外面有点儿冷吧,你穿的太少了,等一会儿我去拿我外套。” “不用,我不冷。”蒋晴晴说:“真不穿,出门就打车了。” 景龙犹豫了一秒,妥协道:“那好吧,我帮你打车。” 蒋晴晴还想拒绝,景龙却已经站出来了,她就回身跟大家挥挥手,被景龙送下楼。 两人走了之后,杨喆冒出来一句:“其实龙哥也挺好的,对校花又温柔又体贴,怎么就追不上呢?” “你懂什么,这叫上赶着不是买卖,追求这事儿可不是看谁更诚心,那得首先看对眼儿了,再使点儿计策,厚黑学之类的,用在恋爱里也是管用的”褚恒说道。 “变态吧你,处个对象还厚黑学,看哪个女生能吃你这一套。”杨喆骂他。 “你不懂,我之前有个朋友,就是玩套路,女朋友都是周抛的,那帮女生分手了还死去活来的想着他。”褚恒说。 “你说的那是人渣!”杨喆撇撇嘴,视线一转,想给自己拉个盟友:“尤哥,你说呢,你要是追人怎么追啊?” 旁边有一个一直听着的男生笑起来:“杨喆你喝高了吧,尤哥追人,怎么可能,我都想象不出来,尤哥身后那么多小迷妹,看上哪个,还不是回头轻轻勾勾手指,就都扑上来了。” 几个男生笑着附和,杨喆心想那倒是,还没等说话,就听到被讨论的男主角说话了。 “那可不一定,碰到了喜欢的,我也得追。”尤逾用纸牌搭建了一个简易城堡,他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城堡塔尖,像是在回答刚才杨喆的问题,又像是意有所指:“会把最好的都给他,会对他好,会想让他高兴,怎么都行,但他也只能看着我,想着我,完完全全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旁边几个人都听傻了。杨喆摸了一下胳膊上起的小疙瘩,觉得尤逾好恐怖啊,深情的这么瘆人呢,尤其是他刚才的语气。 “你这样,很鬼畜。”褚恒给出了一个专业判断。 杨喆后知后觉的问:“不会吧,尤哥你有喜欢的人了?” “难道是校花?”褚恒接了一句,他说完,大家眼睛都闪着八卦的光,却都闭嘴了,不清楚景龙校花他们三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尤逾突然说,语气虽然不严厉,却也不想是说笑。他想到这帮人以讹传讹,安泽竟然也误会了,就有些不高兴。 “我错!”褚恒赶紧道歉,小心的观察着尤逾的脸色,又补充道:“以后我要是听到别人瞎几把传,我也揍丫的!” 因为这个小插曲,景龙去了很久才回来也没遭到大家的调侃。 景龙的脸有点儿红,表情不太自然,却强装作自然的样子,坐下就说:“喝酒吧,今天是兄弟的就陪我喝到醉。” 男生们开始起哄,女生都走后,显然气氛更加活泼了起来,大家什么玩笑都敢开了,黄段子层出不穷的往外冒,有人喝得上头还直接将上衣脱了,光着身子喝啤酒。 本来大家说玩牌的,玩输了喝酒,结果喝到后来,醉了的人都不用输,就主动喝,啤酒一箱一箱往里抬,快到午夜的时候,大部分都横七竖八喝醉在沙发上,音响自动播放着歌曲,室内的光亮来源是播放mv 的屏幕。 杨喆趁着还有一丝清醒,拿了房卡上楼上房间睡觉去了。 唯一剩下还算清醒的,也就尤逾和田言,尤逾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田言直接就在打手游。田言的体质不能喝酒,大家都知道,他就喝开始喝了两杯,此刻除了在游戏里用□□狙人的时候手有点儿不稳,思维还是蛮清晰的。尤逾是单纯的能喝,喝了不少,脸色不红不白的,他不说,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现在什么情况。 景龙算是喝得最多的了,他都睡了一觉了,被尿憋醒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直接来到了尤逾面前。 “尤哥!” 景龙突然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好像很激动。尤逾抬头,看到他眼眶泛红。 “哭什么?”尤逾皱了下眉,将手机屏幕按灭。 “没哭!”景龙抹了一把眼睛里流出来的水,倔强的说:“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也想明白了,我跟你道个歉,我不应该为了跟晴晴多接触,就利用你,明知道你不喜欢,还总是将她带到有你场合……” 尤逾点头,不厚道的评价他:“说的是人话。” 田言本来就坐在附近,听到有大瓜,拿着手机直接挪了过来,支着耳朵听到这儿,也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你是应该跟尤哥道歉,就尤哥这脾气,你天天带着个他不喜欢的女生在他眼前膈应他,他都忍了我是敬佩他。” “你闭嘴行吗!”景龙瞪他一眼,又委屈的看向尤逾:“我都反省了,也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领她找你了。我下了个决心,给自己三个月时间,尽我最大的努力去追求她,如果她感动跟我在一起,我们一定能幸福快乐一辈子。如果她……还是不喜欢我……” 越说越艰难,景龙的拳头都在黑暗中攥紧了,才强迫自己继续:“那我就,努力不再喜欢她,如果我做不到,我也不会再追求她,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越说越难受,景龙觉得他今天真的喝得有点儿多,酒都顺着眼睛往下流了。 “你至于吗?”田言没喜欢过谁,非常不齿他这种因为小情小爱就哭唧唧的劲儿,鄙夷道:“不就是个女的,没她你还不能活了。哭成这样,我咋就看不出来她哪儿好呢,除了长得漂亮点儿,跟别的女生有啥区别!”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你懂个屁!”景龙冲着他嘶吼,吼完就红着眼睛将头埋在膝盖上,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的抖动,过了好几秒,他才用颤抖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懂个屁!她是我第一次喜欢的女生,也是我最喜欢的人,我那么、那么喜欢她……” 这不是田言第一次因为蒋晴晴骂他,却是第一次见到景龙被自己骂哭,他游戏也不打了,直接退出,看到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傻大个儿竟然因为一个女生伤心成这样,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就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你别一言不合就哭啊,我平时不也这么说嘛,算我不懂吧……” 他又没喜欢过谁,既不理解书本里描绘的终身难忘的初恋,也不明白身边哥们儿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面子也不要了的哭。 一直沉默看着他的尤逾突然说:“行了,鼻涕眼泪擦一擦,没有哪个女生喜欢男生哭。” “你不是决定了吗,我监督你,你三个月后要是追不上,再反悔死皮赖脸做舔狗,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尤逾声音平淡的说出威胁的话,然后顿了顿,声音突然压低:“我可以跟你打个赌……” “赌什么?”景龙抬头,脸上还挂着泪。 “我也追一个人……”尤逾说得很慢,像是在边想边说:“三个月,如果谁追不上,以后就再也不能追别人。” 景龙:“啊?” 田言都瞪圆了眼睛,慢吞吞的说:“这赌注,有点儿大啊!” 喝了酒的景龙这时候脑子转的倒是不慢,说道:“这不公平啊,你要追谁的话,用不上三个月啊,还不是在套路我一个人!” 田言闻言,也抓过头。 黑暗中,他们竟然看到尤逾难得笑得那么发自内心。 “公平起见……”尤逾带着笑意说:“我就追一个最优秀的人吧。” 谁? 他俩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等他说出答案。 “男生。”尤逾勾着嘴角,笑得很不羁:“要不要猜一下?猜对了有奖。” “卧槽!”听到是男生,景龙酒都要惊醒了,然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说出了一个名字。 “不会是安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好几次,特别清水还给我锁了。 第049章 景龙被人抠耳扒眼硬生生拽起来的时候, 除了头痛欲裂,简直一团焦火燃在心里。看清眼前的人,他怒道:“田老狗, 你是不是有病,我今天请假了。” “请什么假啊,去班级睡多香啊,快起来,我要跟你说话。”田言吃奶劲儿都使出来了, 抱着他的头不撒手,说什么不让他再沾到枕头。 “香个屁!天天说你还说不够啊, 我要睡觉,你再碰我就绝交。”景龙死死的抱着枕头。 蛮力失效,田言放开他想了想, 又旋即贴在他耳朵边轻声说:“你跟尤哥打得赌, 是不是忘了?三个月啊, 过一秒少一秒, 你知道你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 很有可能打一辈子光棍儿吗?” “记不记得尤哥昨天说的, 你要是输了, 这辈子都不能再追人!这意味着什么啊?意味着你要么永远单身, 要么只能屈从一个你不喜欢的妹纸啊!”田言猛拍他脑袋:“你还不起来,校花在等你啊!” 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 田言嘴里“啧啧”了两声,用非常瞧不起的眼光看着某男生痛苦纠结的从床上爬起来。 在景龙刷牙的时候, 田言蹭到他身边问:“你没断片吧?昨天你跟尤哥说了啥, 你都记得吧?” “当然。”景龙含着牙膏水, 含糊又没好气儿的说。 “那你这么淡定?”田言瞪眼:“尤哥要追安泽!安泽啊!那是男生!” 他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景龙往水池里吐出一口白沫子,忍不住的说:“你能不能小点儿声,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田言表情震惊的摊手:“why?” “尤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讲义气又爱面子,对人好才不会说出来,他一定是给我出谋划策,又不想跟哪个女生纠缠不清,才选了个男的,借着打赌的名义,给我做个恋爱示例呗。”景龙分析的头头是道:“反正尤哥的心思你别猜,不是你我这智商能琢磨透的。” “可是为什么是安泽啊?”田言搓着下把说:“选我也行啊,再说也不用非得整这么复杂啊……” “你懂什么,告诉你不要瞎琢磨了,你那智商明显不够!”景龙想了想又说:“可能是安泽好看吧,你见过身边哪个男生长得像他那么唇红齿白的。可能……尤哥看他更有感觉?” 田言觉得他说得没有道理,饶是他再确定,这事情里仿佛也透着一丝古怪。 可是景龙就跟铁了心一样,坚定的认为他尤哥就是好面子,之所以拿安泽当个幌子,全是为了自己。 两人一直从酒店吵到班级,到了班级门口,景龙突然严肃的说道:“就聊到这里,我们打赌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尤哥知,我跟尤哥……不,我自己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看你能不能把住你嘴上的门了!” 这他娘的跟我有个屁的关系!田言嘴角抽了抽,看他志得意满,脸上都散发着即将早恋的荡漾情绪,把要出口的打击强吞了回去。 说实话,他觉得尤哥跟安泽在一起的可能性都比景龙跟校花的可能性大。蒋晴晴对他有没有一点儿女生看男生的感觉,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他还在自己骗自己。 就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让他再欢乐蹦跶三个月吧。 令人吃惊的是,尤逾今天竟然旷课了。一直到下午,景龙菜笑嘻嘻的对田言说:“看,我说的吧,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太敷衍了,打赌的第一天就旷工。” 田言好心劝道:“别高兴的太早,以前的教训忘了?尤哥从来都是重效率,初中那次拼机模,你都弄完三分之二了他才动手,还不是比你先完成。” “也是,等他来了,我跟他取取经。”景龙将几乎全部的希望都压在尤逾身上了。 晚自习的时候,尤逾不负众望的来了,形貌上有一点改变,不过一般人不太看得出来。 景龙跟着他去教学楼后面抽烟的时候,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在尤逾挑眉威胁意味很重的目光中,努力将这当成一个找茬游戏。 “你,头发剪了?”景龙眼睛都要看酸了,才算找出一点,语气笃定的指着尤逾的脑袋说。 “滚!”一把打掉他的手,尤逾觉得自己疯了,跟个傻叉讨论这个问题。景龙这样的,明显是钢铁直男,他前几天刚剪过发,再剪是要直接出家吗? “你有什么打算?”尤逾告诉自己尽量充满耐心:“或者计划?” “啊?我等着你给我指示呢。”景龙一脸懵逼:“我的计划就是按你说的来,绝不擅自主张。” “……”尤逾抖掉烟灰,觉得自己找了个猪队友,静默了两秒,才说:“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自己回去做个计划表,做好了拿给我看。” 呆愣了两秒,景龙反应过来,有点儿兴奋的问:“尤哥,你现在也觉得我很靠谱吗?等我做完了你给我改改,我一定照着实施。” 后半节晚自习的铃声打响,尤逾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扔进垃圾桶,转身就就走,觉得追求安泽这件事儿,还是得靠自己。 周序就发现,今天安泽话很少,一整天都在那做题,他没停下,周序也不敢打扰。到晚自习的时候,他百无聊赖的打了两个哈欠,就看到一天没出现的尤大佬从后门走进来。 现在是自习阶段,看晚自习的老师出去了,班级有同学在小声问题,不算吵也不安静。周序跟他对上视线,连忙打招呼:“尤哥!” 尤逾难得冲他笑了笑,还没坐下,就将手里的一个精美包装的盒子递过来:“糖,给你跟安泽的。” 周序太受宠若惊了,大佬送礼物这事件本身已经超越了礼物带来的惊喜,他连声道谢之后,激动的拐了一下旁边的人:“安安,尤哥给的糖。” 安泽的笔尖在雪白的试卷上划出一道深印,他微微偏头,视线范围只能容下周序,轻声说:“你吃吧,我今天牙疼。” 周序还没得及惊讶,后面的尤逾就自然的接过话茬:“牙疼?很疼吗?是发炎了?” “那白天你还吃糖。”周序也接了一句。 安泽含糊的说:“嗯,刚疼,可能是糖吃多了。”说完,他回过头,拿着笔往试卷上方一戳,摆出一副要认真学习的姿态。 安泽心里有点儿乱,没注意到后面的人什么时候出去的,就听周序拆开盒子里之后小声惊呼:“哇塞,尤哥也太给力了,他在哪儿买的糖,这么多种,好多我都没吃过,还有我最喜欢的牌子……” 安泽往旁边一瞥,余光看到纸盒里五颜六色的糖果,不自然的收回目光,心里却有点儿想笑,没想到尤逾这样的人,追人的方式还挺老套。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临下晚自习的时候,他桌子上多了两盒药。 尤逾噙着笑站在他桌子旁边,语调说不上是温柔还是调侃:“不是牙疼?一个是消炎的,一个是止痛的。” 安泽有点儿无语,他不信尤逾听不出来他说牙疼就是一个借口。周序也有很惊讶,这么快的功夫,尤老大特意出去买药了?他迟疑的说道:“我去给你接点儿水?” 安泽没说话,牙不疼他难道要为了圆一个谎把药吃了?他觉得尤逾有点儿过分,就像是还没在一起,就胁迫他一样。 有点儿过分的尤逾盯着他,看到他好像要生气,悄悄勾了勾唇角,正色说道:“要是不是很疼,你就等回家再吃。” 安泽看着他,神色纠结,语调也带了一丝尴尬的勉强:“谢谢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尤逾想了想,话锋一转:“也行,那你也算算之前在我家做饭买菜什么的花了多少钱,我也转给你。” “……”安泽有点儿无语,不想跟他多纠缠,就说:“那算了,谢谢。” “跟我你客气什么。”尤逾笑着说。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安泽装作要学习的样子,没再说话。 尤逾早就料到了安泽会这样,轻笑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景龙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竖了一个大拇指,想说的话都写在脸上了:牛批,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反向操作。 尤逾轻嗤,心想你懂个屁。 他不怕安泽生气,生气了再哄就好,只要给他机会交流就行。 放学后,不出所料的,安泽在路上见到了一路尾随的机车少年。深秋风很大,一张嘴就灌了满肚子风,安泽不得不停下自行车说话。 “尤逾,别跟了。”安泽顿了顿,语气很无奈:“我牙也不疼。” “我知道,就是为了多跟你说一句话。”宁可特意跑趟药店,像模像样的咨询药店老板,就好像自己真有对象了一样。 沉默下来,安泽望着尤逾,几乎不用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头发烫了微弯的卷儿,衬得五官更加锋利耀眼,还是同一身校服,却明显经过细心的熨烫,衣服裤子连个微小的褶皱都没有,宽肩窄腰的身形轮廓更加立体,衬着满身不羁肆意的凌厉。 安泽作为一个男生,都不能不说尤逾真的很帅。 可是这个很帅的男生,非要跟自己发展点儿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临近十五,这几天天气又好,月亮又圆又大,挂在暗色的夜幕中宛如水盘中的银币,溶溶的月光洒在尤逾银色的头发上,安泽从他的眼眸中看到带着笑意的温柔。 心里一软,安泽缓缓开口:“尤哥,我真挺珍惜你的,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不会失去。”尤逾的声音在唯美的夜色仿若能蛊惑人心:“只要你愿意尝试一下,就能拥有全部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昨天的。 第050章 得到全部的他……这个念头在安泽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就不等细品,就将这个念头又赶紧甩出去。 想想都觉得一阵耳热,安泽转身骑车, 加快了速度,就想快点儿到家。将自行车锁在楼下的时候,安泽悄悄的扫视四周,没看到尤逾和他的车,暗中松了一口气。 等人上楼了, 尤逾才从巷子尽头转出来,觉得自己像是个跟踪狂。不过没办法, 他控制不了,一想到这个人,心口就发烫。 景龙万万没想到, 他熬夜一整晚从网上搜集整理打印出来的“恋爱秘籍”, 竟然被尤逾看了一遍, 就轻飘飘的扔回来了。 他真的, 此生第一次这么对待一份全是文字的稿件。憋着一股气, 景龙虚心求教:“所以……意见呢?” “什么意见?”尤逾轻轻掀了下眼皮, 说道:“哦, 你这个, 我是当做排除选项用的。” 景龙听了差点儿没气死,兀自平复了许久, 才又将他气扔了的“恋爱秘籍”又捡回来,宝贝的打算逐条实施。 还没等他实施, 共济的论坛里就爆出了他生日那晚的视频, 景龙上厕所的时候听之前十五班的同学说了一嘴, 飞快的跑回班级拿手机, 以为看到自己和蒋晴晴,再不济,也能看到朋友们为自己热烈庆生的温馨欢乐场面。 “劝你别看。”田言在一边冷飕飕的来了一句。 景龙嗤笑一声,毅然决然的进了论坛,发现只有文章中出现过自己,还是以某同学代称。文章题目是:大型虐狗现场——学神向学霸表白。文章的内容提及事件发生在他这个“某同学”生日会现场。 绝望的扫了一眼四百多层楼的评论,景龙悲催的发现,只要有他尤哥和安泽这样光环的人在,无论什么场合,他都只配当配角。 “告诉你别看了。”田言看他一脸灰白,非常有兄弟情义的补刀:“我觉得你费劲心思准备了一周的生日宴挺值的,不仅打响了我们学校两个校草的知名度,还让他俩的爱情故事人尽皆知。” 说是爱情故事没错了,只有他们当时在场的十多个人知道这是个纸牌游戏的惩罚,不知情的人看到视频里两个颜值逆天的大帅哥,一个桀骜不驯,一个明朗俊秀,深情对望读英文情诗的时候,简直要被别人家的绝美爱情虐哭了。 底下一片评论:[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我的英语学习就从这首情诗开始。] [啊,为什么这么帅的大帅哥都内部消化了?因为我不配!] [这不是我尤哥吗?我尤哥竟然被都被男生表白了,求问这个男生现在住院了吗?] [这是我们学校学神、校草、学年第一,怎么会这样,我真的好喜欢他啊!呜呜呜呜!] [……] 尤逾下课的时候接了几个电话,没有避讳,直接笑着在教室里跟电话那头的人承认:“是我啊,怎么了,碍找你们眼了?” “怎么,嫉妒啊?劝你想开点儿……” 安泽眼睛盯着桌面上的化学资料,耳朵却自动接收了这些话,他刚才听周序说那天的视频不知道被谁挂出来了,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 周序根本不知道实情,还笑着说:“拍的太好了吧,这角度找的,可以当做表白典范了,安安,你看看底下评论,太逗了!” 安泽没说话,想起来那天尤逾跟他表白之前,竟然是自己先跟他读了一首情诗,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录下来当成了证据,自己当时竟然没看出来尤逾对他…… “这个,怎么让他们撤了帖子?”安泽见尤逾拿着电话出去了,才问周序。 “撤了干嘛?也没什么影响。”周序笑嘻嘻的说,然后见安泽表情有点儿不对劲儿,才停顿了下说道:“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问问尤哥?他好像什么都有办法。” 安泽攥着笔,情绪有些焦躁,他不想去找尤逾。 结果下午的时候,老师之间似乎也知道了这个梗,英语老师让大家做卷子的时候,绕了两圈儿终于在周序旁边的桌子停下来,犹豫半晌轻声说道:“安泽你背过很多英文诗?” 因为上次体育课尤逾出手收拾石勇亮的事儿,班级很多同学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加上他来了这么久除了那一次大家也没见他有过什么暴力行为,很多男生就忍不住往他身边凑合,偶尔也能跟他们三人组开一开玩笑。 英语老师的声音很低,但三班同学的听力也不赖,附近一小圈儿人全听到了,也不知道谁带头笑了一下,很多人都笑起来。前排没听见的同学焦急的回头问:“咋啦咋啦?老师说什么了?” “说安泽的情诗。” 安泽:“……” 英语老师一阵暴喝:“都笑什么,做完了就交卷子!我看这次谁成绩下滑了,我就给他开小灶了!” 吼完回头,英语老师落回安泽身上的目光又充满慈爱,只是其中又闪着熠熠的光彩。安泽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所以很尴尬,白皙的脸上泛出一层红晕,尽量语气正常的回答:“初中时候背过几首。” 英语老师刚要再开口继续问点儿别的,后面就有一道男声不问自答了。 “老师。”尤逾抬头叫了一声,说:“网上那段视频,我们做游戏的时候输了的惩罚,还有其他同学更搞笑的视频,你没看到,我们都是闹着玩的。” 英语老师了解的点点头,咳了一声说:“老师知道,就是想让大家跟安泽学着点儿,看看人家做个游戏都能这么出彩!” 英语老师算是所有老师中对学习好的学生最偏爱的一个,她夸安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三班的同学早就习惯了。不过听到尤逾亲自解释了一下,老师又这么说,班级里的笑声终于渐渐低下去了。 安泽还没来得及对尤逾主动解释做出反应,刚一下课,他就被老薛叫走了。 老薛表情挺严肃,进了没人的会议室就将手机往安泽面前一方,眉头一皱,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又是视频……安泽心里有些烦躁,耐着性子几句话跟老薛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番。 老薛听他说完,严肃的表情却没怎么变化,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们肯定是闹着玩,但影响太不好了。要不是主任刚才找我谈话,我都不知道这段视频在网上点击率这么高,现在网上有人都知道你们所在学校了……” 安泽静静的看着老师,没什么好反驳的。要是搁在尤逾对他表白之前,他可能还能跟老薛笑着辩几句,现在…… 老薛接着说:“本来现在教育口都在强调杜绝早恋,一中前几天就因为两个男生早恋,传的沸沸扬扬,给他们学校造成很坏的影响,学校和教育局都引起了高度重视,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你们这个视频,虽然是闹着玩,也不能让舆论继续发展,对你们个人、对学校影响都不好,你得找一下谁发出的,然后赶紧让他撤了……” 老薛后面的话安泽听得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中两个男生早恋上。别的学校的同学,也有男生和男生恋爱吗?他以前不是没听说过,只不过他这个圈子里没有,就觉得很遥远,虽然不排斥,但一将自己代入,就感觉很不自在。 男生和男生恋爱是什么样儿的?跟男女爱情一样吗? 如果那个人是尤逾……想到那个英俊又不羁的男生,安泽就觉得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安泽像是做了亏心事,莫名的心虚,跟老薛保证:“我知道了老师,我回去就问。” “好,要是实在不行,你再跟老师说,老师帮忙想想办法……”老薛说完这个,又发挥了自己的唠叨劲儿,感叹了一句,顺便发表一下对于现在同志之间爱的看法:“我其实思想还是挺前卫的,觉得一个男孩子呀,喜欢另一个男孩子可能更需要勇气,这份爱可能也更纯洁,但是这条路毕竟比较难走,社会舆论在那儿摆着,就算大家说得很民主,等一旦发生了,别人很难不带有色眼镜来看,这是一条难走的路啊……” 安泽默默听着,心里却一阵酸一阵软,他从尤逾以往看自己的眼神中,以及玩笑中,都能看到他很真诚,可是这样的真诚,注定无法从自己这儿收到回报…… 安泽心里装着事儿,从门口出来直接跟一个人撞上了:“不好意思……” 话没说完,他就被一直手扶住了胳膊,尤逾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怎么了,老薛说你了?” 正想着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安泽觉得被他碰到的胳膊的皮肉有点儿发烫,抽出手后,故作镇定的说:“没说什么。” 尤逾沉默的看着他,轻声说:“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啊,就算只把我当朋友,也不应该瞒着我,这样我也会很伤心。” “视频已经撤下来了。”尤逾说:“是那天一个朋友拿给同学看,他同学偷偷用他手机转的,我刚找到资源来源,视频和评论全删了,放心吧。” 这正是困扰他的问题,结果自己都不需要开口,尤逾就替他解决了,安泽心情很复杂,一边是感激,一边是别扭。 尤逾真的很好,要是只跟他当朋友该多好。 “谢谢。”安泽说。 “别说谢,你不怪我就好。”尤逾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着说:“本来就是我有私心,骗你跟我表白,要不然他们也没机会录视频,你不怪我就好了。” 安泽真怪不起来他,甚至觉得,尤逾这样跟自己说话,真的将自己放在过低的位置,像是一些男生在小女朋友面前做低伏小,不是害怕她,就是想宠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嗷呜,我的评论呢? 第051章 尤逾的办事效率, 不需要别人怀疑。安泽本来还担心视频传出来后有人会保存,继续上传的话就更不好控制了。结果他过两天怀着忐忑的心情翻论坛。没有,一条都没有关于那条视频的评论。 就在安泽放心下来的时候, 他不知道,在阴暗的角落,有人像毒蛇一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耐心的等待他露出破绽的时候,就猛扑过去咬断他的喉咙。 姚可觉得如果自己是猎人, 那自己一定是最有耐心的猎人。生活的痛苦或许没带给他别的益处,却确定无疑的教会了如何忍耐, 如何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那段在共济中学甚至是其他本市高中都掀起一阵热潮的视频,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又将底下的每一条评论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细品读, 每看到一个夸安泽的文字, 他心里的嫉妒就多一分, 恨得心都要烧出血水来。 他不恨尤逾, 或者说不敢恨, 对于尤逾这样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人物, 一个锐利的眼神都让他自卑发抖, 他知道两人、甚至两人阶级之间的鸿沟般的差距, 他心甘情愿为这样的人服务,在这样的阶级面前弯下脊梁, 做一个他听话、懂事、有眼色的跟班。 但他恨安泽,恨他跟自己一样生在底层阶级, 或者说还不如自己的脏乱环境, 本应该像自己一样在乌黑潮湿的角落里发霉发烂, 他却像是不需要阳光就能自我滋养, 长成阳光积极、正面向上的模样,在人群里熠熠发光,即使在尤逾以及他朋友们那些从小千娇万宠的少爷小姐们面前,也不卑不亢,闪闪夺目。 在他妈成功嫁给当地首富之前,他每一天,想的就是如何打入尤逾他们那个上流圈子,得到的却只有鄙夷和排斥。凭什么,凭什么安泽一个对一万多块钱奖学金都斤斤计较的贫民学生,让其他普通学生喜欢还不够,还能轻易得到这些少爷小姐们的喜爱。 景龙过生日,虽然没大操大办,却被十五班同学传了好几天,听说很多人送他礼物他都没接,就对人说了谢谢,生日宴会也就请了不到二十个人,蒋晴晴因为在其列,被很多人羡慕,觉得这就是A市一个小型上流圈子的代表。姚可内心也暗暗羡慕,但他没想到安泽和他的朋友周序也被邀请了,看到视频里安泽游刃有余的跟这些少爷了解们开玩笑,他就觉得嫉妒的虫子要将他整个人咬开噬尽。 就在他嫉妒得快要发疯的时候,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在那么多评论里捕捉到一条与众不同的。 那条评论写着:“这不是我在B市时候的学长吗?换个城市又成学神了?果然有钱才是王道,看来他爷爷贪污进去了,也给他留了不少钱啊。” 姚可像是饿极的老鼠,眼睛冒光的循着这条评论,用尽了各种办法,终于在视频删除前找到了评论的人。 姚可跟这个人约在本地一所职高后门口相见,等待的期间,他捏着背包的手指都忍不住激动的泛白。 从职高的后门走出一个染了黄毛的高壮男生,他的视线四处张望一圈儿,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姚可身上。姚可拽了拽包带,率先开口:“你就是知道安泽原来家里事儿的人?” “知道。”黄毛上下打量他,然后嘿嘿笑了两声:“一看你这态度,就是跟他有仇啊。” “找个咖啡厅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的。”姚可不想站在这儿说,职高后门很多杂乱的小摊,乌烟瘴气的,还有臭水沟,让他回忆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结果黄毛爆料的,比姚可想象的还要令人震惊。 原来安泽以前不是真贫困啊,他曾经也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不过捧着他的那些钱,来得不干不净,不明不白,是坑害了百姓利益的贪污的钱。 “他爷爷,我们市里原来二把手。”黄毛说起别人家的八卦,口吐飞沫,张狂高傲的姿态明显:“他爸爸,就是被他爷爷拿钱惯坏的赌鬼富二代!前两年事件一出,在我们市里都轰动了,你要是不信,现在上网都能查到他爷爷当年落马的事儿,还有他爸爸,不到半年就将家里剩下的钱挥霍一空了,还让要债的人打断了腿……啧啧,真是戏剧啊,要我说,这帮不干好事儿的贪官,就该得到这样的报应!” 姚可握着手里咖啡杯子,他一口都没喝,却觉得从掌心传来的咖啡的热度烫的他心口发颤。 “所以后来听说他退学了,高考都没参加,以前是我们市区学习最好的优秀代表,各种证书拿到手软,谁知道是不是用肮脏的钱砸出来,估计成绩都是作假。”黄毛撇撇嘴,将喝完的咖啡杯往旁边一推,露出贪婪的神色:“我还想来一杯果汁,再来点儿糕点吧,有点儿饿了。” 姚可点头,在黄毛转身服务员的时候闪过不屑的神色,随即他缓缓笑开,觉得能够碰到黄毛这样贪婪的人,可真是自己幸运。安泽,你就等着后悔吧,后悔刻意出风头,后悔曾经给我的那些伤害…… 姚可给了男生两千块钱,让他将找几个人将安泽的以往事情写一个详细的帖子,发到各大高校都能看到,然后再将帖子顶上去。黄毛杜厚问他姓名,姚可随便编了一个名字,然后回去后特意买了一张不记名电话卡,给杜厚打电话。 姚可深知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他心里有一种担忧,担忧有些人不管不顾很多事儿,被安泽虚伪的外表蒙骗,找他麻烦。特别是尤叔叔的儿子——尤逾,他不敢再惹到他一丝一毫。 回去的路上,他感觉血液都沸腾了,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安泽被撕开伪善的面具后,围绕在他身边夸他的老师和同学,会是怎样一副被欺骗了的愤怒表情。 共济中学历年运动会都比其他学校晚,学校领导的说法是我们不跟风,要举办就举办最好的,每年运动会当天学校会开放,不光本校的学生,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和家长慕名而来,记者和报社每年也会在网络和报纸上大肆赞颂学校,既为了来年招生打下知名度,也发扬了共济中学的校园风采。 周一的时候,李显拿着运动会报名表走了一圈儿,坐在周序的座位上,说:“泽哥,你报个啥项目?你这运动神经,得挑个大头。” 景龙和田言也过来了,景龙扫了一眼报名表问:“有没有那种特别能凸显英姿,还容易得冠军的项目?” 李显嘴角抽了抽,诚恳的说:“那样的项目,我也想报一个。” “泽哥,三千米你行吗?我看咱班男生也就你有这耐力,你不是还天天骑自行车上学吗?”李显将头转向安泽。 “骑自行车上学,又不是跑步上学。”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微冷的声音,李显回头,这才发现尤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目光似有若无的看向他手里的报名表。 一听他这么说,李显紧忙将报名表递过去,笑着说:“啊?我是觉得反正都是锻炼嘛,骑车总比走车来运动量大一些。尤哥你看看。” 李显倒是挺想让他们全报名,但考虑到他们三个之前是十五班的,怕他们不愿意,就等着看他们自己啥态度。 尤逾接过报名白,淡淡的说:“我看三千米就挺符合景龙的要求。” “能不闹吗?”景龙想象了一下,一阵恶寒,觉得尤逾真的为了个赌约人都不做了,睁着眼睛说这种瞎话,他是忍无可忍:“三千米,我跑到终点得累得跟狗一样,英姿飒爽得起来吗?” “你想太多了,还英姿飒爽,给你个主席台座位,你这气质也顶多是个计分的。”尤逾勾着唇角说。 “人森攻击啊!”景龙跳起来,愤怒的指着报名表:“那你报,你长得帅,让我看看三千米终点线上你的英姿。” 尤逾噙着笑,语调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行,就让你见识一下,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能跨越生物种族。” 景龙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叫跨越生物种族。田言翻个白眼,心想骂你狗你都听不出来,还是闭嘴吧。 李显没想到每班最难找到人的三千米竟然让尤大佬包了,刚要兴奋的给他名字填上,一直没说话的安泽突然出声:“不是先问我的吗?三千米我跑吧。” 这还抢上了? 李显愣了一下,热情的说道:“你们都想要长跑啊,三千米就一个名额,要不,我把我的一千五让出来,你们一人一个。” 安泽侧着头,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说话。 田言目光扫过去,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对啊,尤哥你跑不了啊,你伤口刚长好吧,这么剧烈的运动,太伤身体了吧。” 尤逾受刀伤的事情也就发生在一个半月前,伤口早就愈合,去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疤痕,从外面看着像是完全长好了,但是剧烈运动的时候,伤口附近还是会丝丝拉拉的疼。 李显也想到了这事情,一拍脑门儿说:“对啊,我都忘了,那可不行,尤哥你别报了,身体要紧。” 尤逾的目光落在安泽脸上,唇角的弧度慢慢扩大,两只眼睛里都盛满温柔的光。他轻声说:“好吧,既然有人关心我,我就不报了,到时候请全班同学喝水。” 李显他们笑着就这个话题侃了几句。安泽感觉到凝在自己脸上的火热视线,抬头撞进了尤逾洒满温柔星光的眼眸,心跳猛然加快,有一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羞耻和尴尬交融的复杂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2章 “泽哥, 你就随便跑跑就行,能跑下来就跑,跑步下来随时下来, 每年三千米都不少划水的,有体育生在,咱们拿不到成绩也是正常情况。”李显将项目表交上去后,又忍不住跑安泽这儿叮嘱一番。 安泽点头说行,晚自习前的休息却特意跑到操场上试跑。跑赛跟体育生比他确实不占优势, 也没想过要拿第一,只不过他任何事情习惯了全力以赴。 在跑道旁边压完腿, 安泽就先试着开始慢慢跑,绕着学校操场四百米跑道跑第二圈儿的时候,突然感觉旁边追上来一个人, 一回头, 就看到尤逾冲他勾起的嘴角。 太阳刚刚沉入西山, 留下半边天空的绚丽晚霞, 远处的教学楼层层幢幢, 像是充满青春气息的照片立在高大帅气的男生身后。 安泽不自然的抿了一下唇, 继续跑, 身后的人跟上来。 随着越来越快的奔跑, 胸腔内的心脏跳得愈发剧烈,身后的人始终保持这两步远的距离缀在后面。 安泽猛地停下脚步, 胸膛持续起伏,犹豫着怎么开口的瞬间, 背后的男生已经越过他跑到了前面。眼看着他就要跑远, 安泽飞快的喊了一声:“尤逾!” 前面的男生脚步没停, 优雅的转个弯, 又往回跑,到了他面前还像模像样的原地踏步,好像真的也是恰好来晚间运动的。 安泽本来还觉得有点儿尴尬,结果这一丁点儿的尴尬被对方好笑的行为冲散了,他抿着唇,尽量严肃表情的说:“别告诉我你是专门来跑步的。” 尤逾配合的说:“是啊,好巧。” 安泽:“……” 安泽:“建议你去市医院后面的公园跑,伤口裂了能直接进抢救室。” “嘴巴怎么这么狠。”尤逾刚说完,就“嘶”的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捂住腹部受过伤的地方。 安泽神色一变,伸手抓住他的手,就要掀他的一摆。校服的白色衣摆刚被卷起一角,安泽就反应过来,脸有些红的又松开了。 “怎么不看了?真疼。”尤逾顺手就将衣服撩了起来,毫不在意的将自己线条分明的腰腹裸/露出来,展示给对方看。 安泽内心充满了无力感,目光却妥协的往他腹部看了一眼,只见刀疤以及刀疤上缝针的地方全都泛起不正常的红,与周边紧实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安泽心跳有点儿快,连忙收回目光,开口说道:“疼你还跑,这不是活该吗?” “没办法啊,在班级你都不跟我说话,见到我就跑。”尤逾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黑亮的双眸却不似往常强势,深红的晚霞印在他的眼睛里,看似有一种别样的温柔和轻软:“伤口裂开可以再缝上,只要能跟你多说几句话。” “你当肚皮跟衣服是一个材质是吧?”安泽真的超无奈,又拿尤逾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一边说着温软情话,一边又做低伏小的姿态,很多时候别说拒绝的话,稍微重点的话都让人说不出口。 沉默了一瞬,安泽语气尽是无奈:“尤哥,别说这样的话行吗?” “那你能正常跟我相处吗?别躲,就像跟周序一样正常相处?”说完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要求有点儿高,又改口说道:“就像跟普通同学一样相处也行。” 尤逾这语气,让他觉得自己挺混蛋的。安泽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到底没硬起来:“你……去那边坐着吧,别跑了。” “行。”尤逾眼睛亮起来,笑着又贫了一句:“都听你的。” 安泽无奈的拖长了音调:“尤哥……”刚说完要好好说话。 “抱歉,一时没控制住。”尤逾道歉道的倒是快,语气也诚恳,就是上扬的嘴角看上去没那么老实。 安泽是拿他真没办法,无奈的垂下眼睑,指着操场边的木质长排座椅说道:“我的外套,你要是冷就穿吧。” 已经是深秋了,早晚天气格外反复无常,晚风更是带着阴冷轻易的打透人们的衣衫。尤逾却还是穿着短袖的校服。 安泽继续跑,边跑边想到,他不会是没有秋季校服吧?路过校园长椅的时候,看到尤逾将自己的校服披在身上,拿着手机在玩,他路过的时候就冲他笑一下。 安泽一脸严肃的跑过去,尽量在经过他的时候做到了目不斜视。 跑完了自己计划的米数,安泽放慢脚步,虽然胸腔振动,心脏都要从嗓子蹦出来,他还是自律的坚持在操场上走圈儿,不然明天估计会腿疼到跑不了。 尤逾拎着他的外套追上他,发挥了腿长的优势,几步就到了跟他并排的位置。 “你这么认真,我都想让其他参赛的人弃权了。”尤逾半真半假的说道,听语调真听不出来是不是开玩笑。 安泽斜睨他一眼,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轻抿了一下:“台上台下老师同学看着,我一个人在跑道上疯跑三千米,然后得一个正第一的名次,一个负第一的名次,是挺具有喜剧效果的。” 尤逾低低的笑出声,天边红艳的晚霞落在他的眉眼间,弱化了他神色间的锐利,恰如渡上一层温柔的光。 两人踏着渐渐沉落的夜幕往回走,教学楼像一个发光的巨人,张开怀抱随时准备迎接学子。 “你要是不舒服,我以后尽量忍着点儿,不说惹你不高兴的话。”尤逾突然说道,声音低软。 过了一会儿,安泽才开口,再开口的时候也让语气自然得像是朋友间的普通对话:“你没有秋季校服吧,还没上课,现在就去老师那看看有没有你的号码的衣服吧。” 因为他的话,尤逾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扩大,应道:“行,看看他们还有多少,有多少我买多少,我现在就喜欢穿校服。” 安泽终于笑了,看他一眼,笑着问:“那等不到一年,你从这里毕业,还穿着这些校服去大学报道吗” 尤逾想都没想就答道:“那也行,你要也穿,我们还是情侣装。” 安泽一愣,尴尬别扭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浮上来,就听到尤逾飞快的语气说:“抱歉,我又没忍住。哎,最近我要好好管一管我的嘴了,以后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 安泽没接话。尤逾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语气也认真了几分:“你生气了?原谅我一次啊,真的是一时口快。” 其实相比他有时候调笑自己几句,更让安泽受不了的,是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好像他是个女生,需要哄着宠着,否则就要用冷战的方式给对方好看一样。 “没!”安泽无力的说,他觉得尤逾现在这幅油盐不进,能屈能伸的态度让他招架不住,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骂不得、赶不跑、该说的硬话自己也都说了,再过分事情,自己真的做不来,毕竟,尤逾也不是伤天害理,只是诚恳的说喜欢他而已…… “尤哥……”安泽突然叫道,从教学楼窗口透出的白光落在他的发梢眼尾,让他本就清和温润的五官更显出几分可怜来,他此刻完全软和了语气,带着商量口吻:“我没那么容易生气,这些天也不是因为生气了才跟你疏远……你别总道歉,正常相处,正常相处行吗?别把我当个姑娘似的。” 尤逾抑制住想要伸手推开他蹙起的眉尖儿的冲动,一脸我最好说话的表情:“当然行,你说什么都行。我也没把你当姑娘。我可从来没喜欢过姑娘,我只喜……” “尤逾!”安泽着急忙慌的打断他,刚才跑步没来得及平复的心跳又加快了,好在旁边无人,要不然他的心脏能直接炸开。 “我又错了……”尤逾摊开手,一脸无辜和懊悔,锋锐的五官见的厉色都被冲淡了不少。 又道歉……安泽无力的揉了一下太阳穴,觉得都是自找的,能指望尤逾好好说话,不如自己把耳朵废掉。 “你先别说话,做一晚上安静的美男子。”安泽抬起头,认真的求道。 平时都是别人求着跟他说话,现在被当成了话痨还一脸嫌弃,尤逾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那就闭嘴吧,谁让他喜欢人家呢。 尤逾伸手在自己嘴唇前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眉尾飞扬,长睫下深邃的瞳仁泛着光润在刚坠下的夜幕里追寻他的目光。 安泽跟他对视一眼,很是无奈,错开目光,伸手推了他一把:“别贫了,快走,要上课了。” 管理库房的老师现在电脑里查库存,说尤逾穿的号码的校服只剩下两套了。 尤逾有点儿遗憾的说:“就两套?那都要了吧。” 安泽怕他再跟老师定个十套八套的,连忙说道:“两套够穿了,没多久就要换羽绒服了。” 两人相携回到教室,正好撞见刚碰了一鼻子灰的景龙,景龙看他来一前一后低声说话的和谐画面,真想将桌子都锤碎了。 安泽散了热气就穿上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尤逾抱着两套新校服,在他肩膀后面说:“是有点儿冷,我现在就穿上。” “我还以为没人提,你一件短袖要穿着过冬呢。”安泽说。而且外面风那么大你不说冷,进了暖和的教室竟然又说冷,安泽强烈怀疑这人冷暖神经失灵了。 尤逾笑笑,走到自己的位置,作势要拆包装:“去年真的是穿短袖过的冬,还没想到换冬装,一转眼冬天就过去了。” 这人,可真会照顾自己。安泽回忆了一下来这边过的第一个冬天,那真是冷到怀疑人生,在他眼中,整座城市所有的生机都被冻住了,连人的思维仿佛也被冻住,只能缓慢的运转。到了土生土长的尤逾眼中,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竟然都可以不换冬装,轻描淡写就过去了,安泽真是无话可说。 去年冬天,他冷得生了几次病,家里的两个女人更是抵不住骤然而至的寒流,几乎一个冬天,家里都没缺过病人。 冬天没过去之前,他都怀疑,来这个城市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但当立春之后,万物复苏,整个城市被风吹起一层一层绿浪,他又觉得这座城市自有特色,或许多呆几年,他就能像周序他们一样适应了这种寒冷,甚至能在这寒冷中欣赏素雅清静的雪景。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马上又要入冬了,身体和记忆都自动回忆起最真实的寒冷感受,安泽突然想到,跑跑步也很好,把身体锻炼的更加强壮,或许今年能少感冒几次。 第053章 田言进教室, 就看到自己凳子上放了个半人高的四方礼盒,跟那天景龙生日周序送的装游戏仿真人物的盒子一样大。 “啥?”田言伸手摸了一下结成一个蝴蝶结的彩色绸带,转头, 看景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尤逾和安泽那边,一脸郁瘁表情。 “你吃吧,送你了。”景龙有气无力的说,下把垫在胳膊上,见那边两个狗男男虽然没有说有笑, 但气氛和谐,空气中仿佛也有一种谁也插不进去的默契, 就觉得心好累,做人好难。 田言从来不跟他客气,直接一使劲儿, 将礼品盒拆得七零八落, 看到里面颜色各异的彩色糖果的时候, 发自内心的骂了句脏话, 然后问:“你送我干嘛?也不是要跟我处对象!” 景龙回头, 咬了咬牙说:“送给晴晴闺蜜, 那女的说什么不要, 还给我一顿打击, 这他娘的恶毒女人,说我跟晴晴永远不可能, 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我把她头揪下来踢。” 田言略一思索, 就理出了他今天行动失败的原委, 然后那一盒子, 不!一大箱子糖, 语气透着不可思议:“你跟尤哥学?给校花闺蜜送糖被拒了?” 偷偷学艺的景龙一点儿都不觉得可耻,还深有一种自己被贩售了伪劣消息的受害消费者心理,理直气壮地说:“对他娘的!我就不明白了,我比尤哥还用心,这些糖跑遍了进口食品店网罗的,连这包装盒子,我都精心挑了一个多小时才做的决定,怎么就他娘的让我碰一鼻子灰!” 就是为了防止他有时候控制不住激动,说话声音太大被安泽听到,田言昨天就跟老师打了招呼,将他们来的桌子搬到了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虽然这边离尤逾远了,但明显景龙再大声说话他不用担惊受怕了。 田言神色复杂看了一眼窗边的两人,周序不知道去哪儿了,安泽主动侧着身子跟后面的尤逾说话,而尤逾,今天一晚上俊脸上就始终噙着笑,听着的神态专注而温和。 温和?他都多久没在他燥得一批的尤哥脸上看到这么充满人性光辉的神情了。还有他们俩相视一笑时候的默契,两个人都是大帅逼,他竟然奇异的觉得安泽跟他尤哥很配。 “你说韩妙是不是有病,之前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她对我态度一直挺好的,今天突然就跟抽风了一样,还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该一棵树上吊死,他娘的更年期吧!”景龙一看那一箱子糖果就烦,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喜欢一个姑娘,身边没有一个人看好他们,还追求的困难重重。 田言觉得那个闺蜜说的挺对的,不过现在落井下石估计会火上浇油,他将箱子扔在地上,语重心长的说道:“首先,你不该作弊啊,就算跟尤哥偷学,你倒是学其精髓啊,你照抄照搬送这一箱子糖过去,是想给人家女生吃成大胖子还是糖尿病?” 见他明显不服,田言叹口气说道:“反正你自己想想吧,你跟尤哥完全不是一个情况。没听过‘男追女各做山,女追男隔层纱’吗?重点不是谁追谁,而是相比之下,男生更好追一些,女生看着心软,有时候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更残忍。尤哥这边就不一样了,他跟安泽本来关系就不错,兄弟情过渡到爱情,只要过渡自然,成功的几率比你多了。” 说着,田言从箱子里抓了一块儿糖填进嘴里,继续偷偷观察着那边的两人,心下复杂:“就是,我怎么觉得,尤哥好像……真的喜欢安泽。” 景龙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之中,看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又觉得自己在踽踽独行的黑暗中看到一丝希望,他抓着希望——田言的手,根本没听他后来说了什么,自自顾自的激动道:“要不,你给我出谋划策吧,当我军师,但我恋爱顾问,你要什么都行!” 对早恋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田言:“……我还是先把你这箱子糖处理掉,太碍眼了。” 那半人高的箱子真的太能装了,田言找了两个男生帮忙一起给班级同学分,每个同学都收到一大把,直嚷着够了够了,最后还剩下大半箱子。 田言又想骂人了,来到安泽桌子旁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泽哥,你要吗?这是景龙的失恋喜糖。” 安泽挑眉,问:“他在追蒋晴晴吗?” 田言撇着嘴点点头,怕打乱他尤哥节奏,犹豫着要不要也给安泽糖,想了想说道:“你还是别要了,失败者的喜糖,不吉利。我这剩了大半箱子,都送不出去。” “……”安泽知道他们之间说话就这个调调,怎么损怎么来,其实关系是铁磁,就凝神想了一下,说道:“送不出去的话,要不要运动会当天发给参加比赛的同学,运动量大的话容易血糖低,估计大家都很需要。” 田言眼睛一亮:“行啊,那就以我们班级的名义发,再给学校老师和领导也发点儿,估计能得个运动会友爱班级奖之类的。” 没想到他还挺有班级集体荣誉感,安泽笑着说:“挺好,那最好弄个包装,提前分成小份儿。” 田言打了个响指,商人世家的他,只不过是干什么都习惯性的谋求点儿利益,奖状总比没有好,倒真没考虑到班级荣誉啥的高大上的情操。 景龙蔫了吧唧的看全班都兴奋的将从礼品店采购来的各种小彩盒分了,然后兴奋的往里面装糖。 明天就是运动会了,大家兴奋地就像是要过年了,晚自习的时候老师看他们也无心学习,干脆让学生干部管一下纪律,自己先走了。 每个班级现在都差不多,吵闹的声音从紧闭的门板窜出来,走廊也一片闹哄哄的。 三班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谈论一个小盒子里装几块儿,还有专门给领导的陶瓷彩罐上的绸带是怎么系的。 安泽拿着明天上午要在开幕式上念的祝贺词,从乱哄哄的教室出去,打算去安静的操场脱稿练两遍。 他一站起来,后面就有人跟着也起来,安泽心里叹口气,什么都没说。反正这些天,尤大佬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充当跟屁虫。 一出教学楼,寒凉的冷风就兜头吹过来,安泽伸手紧了一下外套,在台阶下面停下脚步。 “你先请?”安泽看向身后的男生,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眼睛里却含着调侃的笑意:“不过别去偷偷抽烟啊,让我抓住还是会扣分的,我一向大义灭亲。” 尤逾手指在裤兜里摩擦了一下烟盒,笑着问:“我是亲?” 安泽:“……” 人和人的体质果然不一样,他校服里面穿了一件衬衣,将校服裹得紧紧的,只在外面站了五六分钟,就冷得不像话。反观尤逾,出来都没穿外套,还是单薄的夏季短袖校服,站在风里就头发被吹得乱了些,看不出一点儿冷的意思。 “我知道个暖和的地方。”安泽将手里的两页纸叠好放进衣兜里,带尤逾往学校最老的那一栋教学楼走。 尤逾迈开长腿,不紧不慢的跟着他。这个场景最近每天傍晚都在操场出现,安泽为三千米做准备,尤逾就拎着两罐可乐坐在长椅上玩手机等他,有时候观赏流动的傍晚云霞,有时候视线就胶着在跑道上匀速奔跑的纤长身影上。有晚间吃完饭经过操场,或者也练习项目的同学看到他,都纳闷又惊异,然后飞快的跑开了。 习惯真的很可怕,才一周的时间,安泽有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回头找他的身影。 一口气上了六楼,也只是轻微喘息,他这些天的体能训练还是很有效果的。 随后上来的银发少年将一个挡路的纸箱子踢开,看了一眼空旷的天台,问:“你说这儿暖和?” 一阵大风像是响应他的问话,猛地横吹过来,呼啸的风声灌进没关门的走廊,发出呜咽的声响。 “那边有个小屋。”安泽挑了挑眉,说:“反正你也不怕冷,在这儿还能看风景。” 尤逾向前走了两步,撑着落漆的栏杆往下看,只看到几幢高大的教学楼,空旷的操场和球场,以及不小范围的绿植。 “这有什么风景好看?” 尤逾是真的疑惑,学校这景色,都没有他爸现在住的庄园好看。 安泽来到他身边,伸出手指指向西南角一处阴暗的地方,旋即指见又调转方向,指向正南的矮墙边:“那里的树丛旁,还有靠近院墙的地方,都是作案的高发地点。” “一般抽烟的,都会选这两个地方。他们自以为很隐秘,其实在这儿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尤逾挑眉:“你们这些学生会干部这么阴险的吗?躲在这像是看风景一样抓抽烟的可怜学生?” “哪里可怜?”安泽失笑:“再说了,我们这可不算阴险,警察办案还多种方法并用呢,别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才是好猫。” 皎皎明月当顶,大风天里,月光仿佛隔着层层细沙,为面前少年漂亮的五官独上一层柔和的光边。 “嗯,你是一只好猫。”尤逾心下柔软,声音也放轻了:“那我这只可怜的烟瘾耗子,要不要戒烟?” “问我干嘛?我只负责抓人,不负责训教。”安泽察觉道这话里的一丝暧昧,飞快的扭过头将目光投下夜色深处:“你要是想戒烟,那也应该是你自己想戒,不要在别人身上找动力。” “你不反感吗?” “我一个男的……”安泽皱着眉,语气都无奈了:“身边这么多人都抽,我反感的过来吗!” 安泽没说的是,叛逆期那两年,他就学会了抽烟,也经常跟当时的哥们儿躲在没人的校园背面抽烟,只不过刚抽出烟瘾,就被嗅觉灵敏的胡秀秀发现了。 胡秀秀一向开明,那次却皱着眉,表情严肃的很:“虽然我不想你抽烟,吸烟有害多危害健康你是知道的。但如果成年后还是决定抽,我也会尊重你,但是现在不行,你还没成年。” “而且,你各方面都很优秀,更是省里的优秀学生代表,要是抽烟被人知道了,你知道多少未成年人会跟着你学吗?大家会觉得他那么优秀他都抽,那就说明这不是件坏事儿,我也可以……” 回忆越走越远,他及时遏止,眼底已经飞快的漫上一层阴霾。 有些伤口只是外表结了痂,厚重的痂下面,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彻底消除的污血恶脓。 “我以为,我说戒烟,你会鼓励我呢。这可是拯救失足少年的好机会。”尤逾笑着说,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半天没得到回应,尤逾侧头,看到少年撑着栏杆,用力的手指都泛着苍白,瘦削的身体在风中站得很稳,脸上的表情却透出一抹阴翳。 安泽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第054章 安泽望着远处夜空, 浅色的眼珠犹如被夜色浸染了,也黑得如墨。 “不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可能还很坏, 很脏污,如果你全都知道,可能就只会唾弃我。” 夜凉如水,他的声音更冷。 尤逾皱眉,直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微微用力,扣住他颈后的一块冰冷皮肤:“说什么傻话呢?发生什么了?” 冰冷的脖子骤然被握住, 从肌肤透过来的热度让人忍不住战栗,却也在那一刻,他清醒过来, 浓烈的阴翳从眼底渐渐散开, 只留下淡的仿佛不存在的一丝脆弱。 “没事, 我瞎说的。”安泽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若无其事。 手还扣在他的脖颈上, 尤逾露出这些天都没在他面前表露过的厉色:“说话, 到底怎么了?” 安泽扭动脖子, 同时伸手推开他的手。尤逾又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 深沉的眸子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被侵略的压迫感。 “松开!”两人仿佛对峙一般,安泽也冷了脸, 语气有点儿冷:“我要生气了。” 尤逾松开了,眉心却更紧了:“你不信任我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或是解决不了的事情, 告诉我, 让我帮你解决。” 安泽往后退了一步, 跟他拉开半米宽的距离,本来不应该这么暴躁,但尤逾的追问仿佛一只非要揭开他好不容易长出的脓血上的痂的手,让他莫名的排斥和反感,说的话也没那么客气了。 “你让我说什么,都告诉你没事儿了。再说,你问我就一定要什么都告诉你吗,我们有那么熟吗?我也不需要谁为我解决问题,我的问题我自己会处理。” 平时温和惯了的人突然冷下来,就更显得突兀,说出的冷言冷语也更伤人。 安泽努力平复着胸口的起伏,看对面前的少年果然被刺到了一样,上一秒还关切的神态全部收回。 尤逾将手插入兜里,深邃雕刻般的五官浮现出初识时候的冷厉颜色,唇角抿得死紧,漆黑的眼底泛着冷光,语气也疏远讽刺:“好,我多管闲事儿了。对不住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带着深秋的寒意,转眼消失在了老旧的楼道里。 破旧的门板被风吹得呼呼响,安泽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楼道,扭头又向下看去。 尤逾腿长,走得又极快,几乎在他转头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楼下。安泽看着他带风的利落背影,心里涌上一丝懊恼。 本来想要在旁边的小屋子练一下祝贺词,结果现在全然没了心思。安泽垂着眉眼往班级走,心想着尤逾是有多生气呢? 刚才确实是自己一时冲动,尤逾虽然有些强势,语气也很急,却全是出于为他好的目的。 而他呢,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一些压抑的情绪烦躁,却很少有失控的时候,更不曾出现将怒气发泄在别人身上的事情。这种迁怒,亦或是通过刺痛对方来抚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他反感的。刚刚,却对着尤逾爆发了。 回到教室,安泽先往最后排靠窗的位置看去,座位是空的。 “安安,你去哪儿了?” 收回目光,安泽看到周序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额前的碎发都被细汗浸湿了,他的声音也虚弱无力:“我肚子疼得不行了,刚要给你打电话。” 安泽惊了一下,过去探他额头,不热,却摸了一手冷汗:“怎么回事儿?就肚子疼吗?” “应该是晚上那会儿吃的虾,我就觉得味道有点儿怪,老板娘硬说没坏。”周序声音虚虚的,咬着牙说。 “……味道怪你还吃!”安泽骂他的心思都气没了,直接拿了他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先去医院吧,那应该就是吃坏了肚子。” “我刚给司机打电话了,让他来学校接我……” 周虚家离学校远,司机过来最少要四十分钟,安泽果断的说:“让他直接去医院吧,我们打车去。” 软软的哼唧两声,周序就被安泽架着走了,前桌一看他病得挺严重,主动说替他俩请假。 安泽有周序家司机的电话,直接自己给他打了,说让他直接去医院,也不用太着急,应该就是吃错了实物。 到医院挂了水,周小公子生病之后更加依赖人,恨不得挂在安泽身上,终于该跑的都跑完了,他就靠在安泽肩膀上,哼哼唧唧肚子还疼。 “食物中毒,肠胃感冒,怎么也得等药效上来才能缓解。”安泽看他脸色惨白,忍不住说道:“谁让你什么都敢吃!” “那还不是你不陪我。”周序非常委屈,这一星期安泽为了三千米的项目,节省时间也不跟他去外面吃了,要不买个面包糊弄一口,要不然就吃食堂,他实在馋,今晚就一个人跑到校外吃独食,被苛待的胃一时扛不住美食的诱惑,饥不择食的将味道有点儿怪的虾都吃了,他也用生命挣扎过,但抗争不过。 “而且,尤逾现在也看上你了,天天跟着你,我都插不进去你们。” 安泽:“……” 周序什么都不知道,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戳中了他的心事。安泽沉默,又想起刚刚跟那人发生的冲突,捏着手机,考虑着应不应该发个短信道歉。 “你想什么呢?我明天运动会是不是参加不了了?”周序歪着头,很是自怨自艾。 回过神,还是算了。安泽想。 如果他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他可以道歉一百次。 但现在,不尴不尬的,既然自己不能成全,就别去招惹。 不仅司机来了,周家的老大也来了。远远的,安泽看着身影就觉得有点儿熟悉。 待那个白衬衫红领带、手臂上挂着外套的男人走近,他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景龙生日那天、欢乐城六楼跟一个女人……的男人嘛。 那天,不仅是自己看到了他和一个女人怎样,尤逾也在那个时候个你自己表白的。 安泽心里有一丝微妙的尴尬。 “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娇贵的,吃个东西都能吃进医院。”年轻男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出彩,勾起的嘴角和上扬的眼梢都透出一股风流气,他余光看到弟弟靠着的少年,眉毛一挑,显然也认出了他:“真巧啊,你竟然是我弟弟的同学。” “大哥。”周序叫了一声,从安泽身上爬起来,却见他哥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好友身上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在欢乐城六楼,当时你跟另一个男生在一起。”怕他想不起来,周瑾还热络的出言提醒。 “记得!”安泽连忙站起来,跟他客气的握手:“您好,周大哥,我叫安泽。” “你就是安泽啊!”周瑾脸上的表情更惊讶,然后说道:“难怪啊,我家老爷子在家天天夸你,小序也天天念叨,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一看就优秀得不得了啊。” “没有,周叔叔就是偏爱,才总夸我。”安泽连忙谦虚道。 客套了两句,安泽一看人家哥哥来了,也就提出先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尤逾吵了架,心里有愧疚情绪,他这一晚睡得极其不好,做了噩梦,梦到爷爷被抓起来的消息传出来后,很多人涌入奢华温馨的别墅,将他名贵的花瓶全都摔碎,值钱的字画也都撕扯开,身后传来妈妈和妹妹的哭声,背后的哭声和眼前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要将他们三个压住,然后他熟悉的那个男人一把推开他,纠起身后哭着的女人的头发,狰狞着狂吼:“钱呢?钱都在哪儿?再不拿出来,我就弄死你们……” 猛地睁开眼睛,头顶连灯罩都没有的简陋灯罩让他很快清醒过来,安泽从床上坐下来,才发现睡衣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太阳透亮,天边挂了一抹淡淡的彩虹。 地面是湿润的,看来昨晚下了大雨。 “哥,你今天就跑赛吗?我也想去看。” 吃早餐的时候,安然咬着饼子说,被妈妈拍了一下,警告道:“吃饭别说话。” 吃完饭,胡秀秀听安泽跟妹妹说自己的比赛在明天,从屋里找出个厚外套来,递给儿子:“秋雨最凉,你多穿点儿,等上台讲话的时候再换上西装。” 胡秀秀知道,但凡有需要重要的场合,学校总是会选安泽作为学生代表讲话 她儿子,一直都是最优秀、最耀眼的。 “谢谢妈。”安泽在门口接过外套,直接套在了西装外面。 运动会是学校举办的大型集体活动,全员都必须穿校服,但他上午要上台,怕衣服放在包里压出褶皱,他直接将专为各种活动准备的成套小西装穿上了。 穿着西装少年,更凸显了蓬勃朝气中的贵气和神采,胡秀秀目送他出门的时候,眼神都是压不住的自豪神色。 祝贺词昨晚没得到功夫练习,但对于这种讲话,他早就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因此在路上默念了两遍,就觉得可以了。 刚进校园,周序的短信就狂轰乱炸而来,安泽拿出手机看,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对方愤恨后悔的情绪。 “我再也不嘴巴馋了,呜呜呜!我心心念念期盼了一个星期的、运动会啊!就这么与我失之交臂了!” 安泽直接发语音过去:“还没好?那好好养着吧!” 周序:“这是我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运动会呢,咱们学校最有特色的活动就数运动会了,我作为共济学子,竟然能犯这种错误,很可能终身都为此遗憾。” 安泽好心的出主意:“你其实还可以选择复读。” 周序:“……善良点吧,我是病人。最可悲的是我哥竟然拿我当借口今天不出去工作,非要我陪他一起打游戏,我太惨了。” 安泽:“挺好的嘛,还有人陪你玩。” 周序:“好什么啊,他根本不是陪我玩,拿我当陪练还差不多,我根本不喜欢那些高难度游戏,玩不好他还一直骂我,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我是病人……” 说道最后,周序都带出哭腔了。安泽忍不住失笑,心里却觉得周序才真是个集万千宠爱的小少爷,不识人间艰苦。周序的亲妈是周叔第二任妻子,周序跟周瑾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这对儿兄弟却感情好得胜似很多同胞兄弟,周瑾为人张扬风流,虽然嘴上总是骂他,却非常宠着自己的弟弟,就安泽所知,周序一整间书房的玩具十有八九全是哥哥在国外读书时候给他买的。周父跟周母更不用说,全都拿他当成小宝宝养,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也就养成了他如今不求上进,胆小和气的性格。 周序又发来一条:“我跟我哥说你玩游戏厉害,我哥说等有机会要跟你切磋,到时候你帮我一雪前耻。” “行。”安泽进了教室,听到周序最后发来:“那你去忙吧,我明天好了就去看你比赛。” 安泽笑着说好,将手机放回外套兜里。 此刻班级的同学应该都去会场了,教室里空无一人,桌子椅子挪得都不在该在的位置上,学生的物品衣服也都扔的到处都是,好像这个运动会就是高中生涯的最后狂欢盛宴。 后门的门被推开,李显满头热汗的跑进来,看到安泽有点儿惊讶:“哎?泽哥你还没去会场呢?我刚才看到尤哥,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安泽眼神闪烁了一下,一如既往的笑得温和:“没有,我才刚到。” “周序也请假了吧。”李显跑到自己桌子里掏了半天,找到自己要拿的东西,又绕到后面说:“一起走呗,泽哥?” “好。” “对了,泽哥,你还不知道呢吧,三千米项目改到今天下午了。”两人从教室走出来,李显说道:“昨晚那场雨下的,有几个今天下午的室外比赛项目没法进行了,得等明天地面干一干,长跑就都挪到今天了,我们高一的时候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那时候你还没来。” 安泽想到早晨还答应妹妹明天带她来,晃了一下神,李显还以为他担心,就哈哈笑了两声安慰:“都差不多啊,反正我是喜欢早比完早放心。泽哥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练了这么多天,我那天在操场边看了一下,你状态超燃啊,没准真能干过那帮体育生,拿个第一呢!” “第一有点儿难,但我尽力。”安泽笑着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人群,到了会场自己班级的场地,运动会还没开始,操场上的广播正播放着一首肆意张扬的青春歌目,三班几个男生站在桌子上挂条幅和气球,班长叶小甜在下面指挥:“偏了偏了,右边的在往上点儿。” “嘿,用不用我?”李显窜过去。 几个忙活的人抬头,看到他俩,叶小甜看到安泽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有点儿羞涩指着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说:“安泽你坐那儿吧,特意给你留了个位置,你等会上台讲话,进进出出的坐那儿方便。” 安泽视线不经意的往后一扫,就看到坐在最左边那排靠后的脸色冷然的男生。 景龙和田言不知道去哪儿了,尤逾一个人坐在四周空荡的椅子里,长腿交叠,闭着眼睛,锋锐的面部线条紧绷,一副“想死就过来惹老子”的表情。 旁边是四班,四班的同学基本上来齐了,本来他们班同学就多,坐的挨挨挤挤的,偏偏靠近尤逾附近那几个座位,愣是没人敢坐。 安泽就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回头跟叶小甜说:“三千米改到今天了,下午我估计也不在,学生会那边也要过去看看,视野这么好的位置让别人坐吧,等我回来随便找个地方坐就好。” “那我坐这儿!”李显飞快的说,兴奋的就要一屁股坐下。 “李显你有点儿自知之明行吗?”站在桌子上刚将条幅挂好的男生一脸嫌弃的说:“第一排是咱们班的牌面,就算不安排俊男美女,也得长得周正点儿的吧!” “我怎么不周正了……” 他们几个拌起嘴来,安泽笑了一下,将厚外套脱下来,穿上校服,准备先去一趟学生处。 他转身的时候,没看到身后的男生突然睁开眼睛,黑沉沉的目光一直胶着在他的背影上,眼中的烦躁情绪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该错别字,嗷呜~爱你们 第055章 其实昨晚他就后悔了, 满腔的怒火在飞快的疾驰中消散了大半。 他回到家,就捏着手机,既是想主动低个头, 又想对方会不会也这么想。可是他等了一晚上,自己没拉下脸面,也没有收到任何只言片语。 积压了一整夜的怒气和不甘在看到安泽出现,还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班级同学有说有笑, 他就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他亲手放进油锅里,沸油煎炸过后, 又毫不怜惜的扔进冰水中,忽冷忽热,都是极致的痛苦。 安泽走了, 不可能没看到他, 却连过来打个招呼都没有, 好像他就是对方心里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同学。 “尤哥, 你这么早啊, 吃包子吗?”田言晃晃悠悠的过来, 手里拎着一袋子小笼包和豆浆。 他热情友好的一个晨间问好, 没想到对方眼睛倏地睁开眼睛, 漆黑的眼底卷起狂风暴雨。 手一抖,他差点儿把早餐直接扔了, 颤声问:“尤哥,咋啦?” 不会是因为昨晚没陪他玩游戏玩到最后吧, 都半夜两点多了, 谁扛得住啊, 他困得直接睡着了, 也不能怪他啊。 尤逾又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候尽量收敛了怒意,只是嗓音还是透着沙哑阴沉:“没事。” 田言几口将包子吞了,眼珠转了转,想说点儿什么让他心情好一点儿。 那当然非景龙大兄弟莫属了。 “尤哥,你知道我昨晚怎么都联系不上大龙吧?”田言拖了一张椅子,直接坐到了尤逾旁边,打算用将景龙的痛苦讲出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他昨天晚上在校花家楼下站了一宿,披星戴月,手机早就没电了,景叔叔电话都打我家去了,听说就要报警找人了,他个傻叉也不知道借个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今天早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听他妈在一边骂他呢,估计这次得挨揍!” 尤逾轻轻蹙起眉:“他为什么在蒋晴晴家楼下站一宿?” “谁知道啊!像个跟踪狂似的……”田言想了想说:“不过昨天放学之前,我好像听他说他把校花惹生气了。” 尤逾问:“他怎么惹的她生气?” “这不知道,不过想也知道,一定是用力过猛呗!”田言腿搭在前面没人的凳子上,伸了一个懒腰:“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校花被追的不耐烦了,可能就冲他发脾气了呗。景龙又是标准舔狗一枚。不是自己的错都要揽过来道歉,我真服了,等他以后要是没跟校花在一起,再找了别的姑娘,我就他这些事儿威胁他,没见过年纪轻轻就疯狂给自己写黑历史的……” 他后面的话,尤逾已经没在听了,但他的话就像是点醒了在迷雾中找不到路的他,安抚了心中焦躁易怒的野兽。 他为什么要生气,是他是他先越过了界,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外人探知的秘密,哪怕自己只是想要更靠近他,为他解除一切烦恼,但也是他的错…… 现在看来,他连景龙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如果是自己的那个好哥们儿,别说是被凶了,就算被喜欢人的骂了,疏远了也不会生气,甚至还曾经因为蒋晴晴喜欢自己,就带着她偷偷往自己身边凑。 景龙的种种舔狗行为,他曾经比任何人都要嗤之以鼻,觉得简直毫无尊严,让他打心眼里瞧不上。 可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当你特别喜欢一个人,是心甘情愿将自尊捧给心上人让其随意践踏的。 “卧槽,你来了?”天眼惊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尤逾回过神,看过去的第一眼就注意到景龙脸上浅淡、但还是很明显的巴掌印。 田言也注意到了,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摸:“卧槽,你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校花把你打成这样?” 景龙一把推开他,忍着怒气说:“滚,我爸打的。” “叔叔打的好啊……”田言像个戏剧演员,夸张的去捧他的脸:“这五道指痕力道均匀,一看就是练过……” 景龙直接将他刚才坐过的椅子踢翻了。 旁边四班的乖宝宝们听到动静,吃惊往这边看一眼,然后看到暴怒的一脸狰狞的景龙,以及虽然面无表情,但看上去更神秘可怕的尤逾……都是传说中的大佬,呜呜呜,好可怕…… 尤逾看着他俩疯闹,突然站起来。 “干嘛去啊尤哥?”田言说:“开幕式马上开始了。” 此时,广播里激动人心的进行曲停下,广播院的女教师清亮舒缓的声音传到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们大家好,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你们是播种的学子,今日的汗水将铸造明日的辉煌……” 尤逾现在就想去找他,跟他服个软,如果他不消气,自己还能更不要脸一些,做低伏小到他再对自己露出无奈又不得不妥协的表情。 田言脑子转的飞快,想也没想就说道:“听说等会儿升旗仪式过后,安泽要代表全校运动员宣读誓词,应该快到了。” 尤逾就又坐下了,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拇指缓慢的摩擦着手指后壳,了解他的田言看出来,他好像有点儿焦躁。 还不到上午八点,清晨金色的阳光散漫共济的校园,落在一个个饱满而青春的少年少女脸上,他们就像娇嫩的花骨朵,羞涩而热烈的等待着不久后彻底绽放。 入场仪式开始后,各班的方队队员穿着统一的服装,跟着班主任老师和举牌手的后面缓缓入场。学校的摄影师和社会上的摄影团队早就摆好机位,各个角度记录莘莘学子的青春动态。 三班的举牌手是班长叶小甜,她跟在薛老师身后,带着身后三班同学走过主席台的时候,看到与几个学生会同学站在一起的安泽。 安泽在他们经过的时候,笑着在胸口比了一颗心。 老薛因为忙于志得意满的挥手没看见,三班的同学和叶小甜却都看见了,前面的几个女生羞涩的笑起来,后面的男生心比较大,也没考虑正在入镜,直接也比了一颗心回去。 主席台后面是巨大的投影仪,全校师生都看得清清楚楚。 投影仪上正在直播走过主席台前的方队,其他班级都规规矩矩的走过,只有三班同学例外。就听底下有学生说:“干嘛呢?三班不是都是好学生吗,怎么还搞怪?” 一直往那边看得同学回应:“我看到主席台旁边一个同学先朝他们比心的,我靠,那好像是咱学校那个空降学神!” “听说老帅了,优秀的一批,那种一对比就让你想重新投胎的人。” 讨论声很快淹没在各种响亮的口号声中。没一会儿,全校起立,升国旗,奏国歌。在赤诚的爱国热情以及生动的体育激情下,共济中学的现任校长上台讲话。 就在这时,一篇带有耸动标题的文章几乎是同时发到了共济中学的几个以年级为单位的大群中,有几个掏出手机的正好看到,纷纷震惊的瞪大眼,口耳相传,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几乎整个学校在会场的同学都看到了。 耸动的标题是:昔日贪官子孙化身共济中学最优学生代表,骗取老师和学生信任。 文章不长,却将文章要揭露的人的基本信息全部明确的列出来,其中包括这人的在B市时候的升学档案,照片,以及所获得的多项荣誉奖项。 这些奖项,有的拿出来一个,都是很多人用尽努力也无力企及的。 文章下面还有一条链接,点进去,是一篇以这人之前校友身份匿名写的揭露信,新的内容信息量极大,毫不隐晦的指出,这人的直系亲属系B市前任某高位官职,利用职位之便,不仅贪污巨额款项,还为该学生铺就金光大道,篡改成绩,伪造证书,恶心至极,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事发之后在B市混不下去了才来到A市。结果此人换了个地方继续行骗…… 文章从头到尾没提过该生的名字,但只要是共济的学生,没人猜不到这个人是谁的。 空降到本校的天才学神——安泽。 “不可能吧,这也太扯了……” 这么说的人,心里其实已经全信了。 文章有凭有据,被说的人还光灿灿的一直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某些时候,有些人对待自己羡慕钦佩的人,其实是恨不得从将其从云端拽下来,跟自己平起平坐,甚至于被自己踩在脚下的。 安泽什么也不知道,穿着正式的西装,迈着稳健的步伐上台,年轻漂亮的脸上带着从容自信的笑容,周身散发着干净清冽的气息,简直就像是从小生长在阳光中,从未见识过黑暗阴翳,活得最干净纯粹的灵魂。 台下学生有些躁动,看向他的目光透着古怪。 他对着麦克风开口,预想中自己播音主持般的专业声音没有出现,耳朵里传来后背音响里尖锐的嗡鸣声。 稳定的心弦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来自黑暗深渊的枯手拨弄了一下,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听到,坐在离主席台最近的高一部的学生吵起来,站起来情绪激动的挥动双臂,对坐着领导和老师的单独席位区疯狂的喊叫。 “老师,骗人的,这学长是个骗子!” “不能让一个贪污犯的孙子代表我们发言!” “抗议!抗议!我们共济中学不欢迎这样的社会败类!” “滚出共济……” “滚下台……” 安泽上台从来不拿稿件,此刻他手脚冰冷,指甲扣进了柔软的掌心,却恨不得有一张薄薄的纸可以抓着。 台下人探究的眼神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默不作声就要一把将他拖入心里最恐惧的地带。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6章 群情激奋, 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 反抗情绪最高昂的要数主席台两侧的高一高二部,在成年与未成年的交界处,最是义愤填膺, 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年纪,做很多决定的时候便容易失去判断力,盲目的跟风行事。 相比之下,与主席台遥遥相对的高三区要冷静不好,这或许跟他们更年长有关, 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人与安泽之前产生了更多的交集。 主席台的领导和老师皱眉,不明情况, 很快学生会的几个干部,跑过来附耳到他们跟前简单叙述了情况。 安泽的宣誓词讲话显然是要被中断的,主持人老师得到指示, 在台下招手示意安泽先下去。 安泽最后一眼看了台下, 这些异样的眼光和激愤的情绪都是他所熟悉的。经历过一次, 他发现他比以往更从容淡定了, 至少, 能维持表面上如此。 他走下台的时候, 还能冲着过来安慰他的主持人女老师笑一笑, 似乎是让她放宽心。 “安泽, 群里有人发了你的……”女老师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不忍心, 看着这个她见过最优秀的男孩子,出言宽慰:“应该都是假的, 你不要担心, 学校和老师都查明真相, 给你一个公道的, 你先去后面休息一下。” 安泽其实想说:那应该就是你们所谓的真相。 但他一贯是个不喜欢把尖刺朝外对着别人的人,便只是轻声说:“谢谢老师。” 穿过后台,好几个同在学生会工作的同学正埋头看手机,还一边窃窃私语,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是他的时候,都露出了尴尬的勉强笑容。 “泽哥……” “安泽……” 安泽朝他们弯起唇角,只不过这笑容比起往日消散得要快一些。他继续朝前迈步,耳边传来主持人老师淡定组织纪律的声音,很快,台下的声浪平息,换了一个体育学院的学生拿着现写的誓词上台宣读,运动会各项活动继续。 推开后台门的时候,秋风裹挟着寒意涌入,安泽才想起来,他的厚外套还在后台的化妆凳上。 算了,不想回去面对那么多异样的目光,他继续朝前走去。 誓词讲话不用他了,估计学生会下去检查也不用他去了,那他上午就没什么事儿了,但是下午还有一个三千米跑赛…… 脑袋里这么想着,他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昨晚刚来过的老楼天台。这边一个人也没有,也看不到会场的情况,只是遍布校园的广播还是将会场欢乐的声音送到了每个角落。 天台的风更大,安泽坐在了栏杆边上,感受了一下冷风,才掏出手机,打算好好看看有人都写了什么。 刚打开屏锁,就弹出来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微信私信。他都没看,直接点进去了一直疯狂刷新对话的年级大群。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几条评论:“所以说,他来咱们学校也是学术造假吗?”“我靠,不会吧,人面兽心啊,我的三观碎了一地,学校竟然能黑暗到这种成都吗?”“重点是这人好吧,太恶心了,上学期期末他还写了一篇上报纸的文章,将学校助学金名额还给了真贫困学生,现在我都怀疑是不是暗箱操作了……” 早就知道说什么难听的都会有……安泽嘴角弯气一抹嘲讽的弧度,直接翻到了链接点进去,看到文章里将他的信息全部抛出来,还是两年前的那些东西,批判的话和编排的事儿却更丰富了。 安泽默默的看着,每看一条,就在心里跟自己说一句:假的。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飞快的到了门边,安泽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 男生不知道跑过几个地方,胸膛剧烈的起伏,抓着老旧门框手都青筋凸起,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陡然停住脚步,竟然仿佛不敢往前迈动一步的似的。 安泽很想朝他笑一下,像往常一样,但却觉得这个动作很难,他能感受到尤逾的情绪并不比自己放松多少。 安泽说:“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尤逾声音沙哑,将台阶下的一只脚迈上来,轻轻的落地,仿佛怕惊动他一样。 安泽皱了一下眉,问:“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尤逾又往前走了一步,眉宇凝着,俊脸很年轻,肃穆的表情却给人一种厚重的踏实感,他一字一句的问:“我是问,里面说的,哪一点是真的?” 没想到他会这样,但安泽认真对待,仔细的想过,给出答案:“我爷爷……是贪官,是真的。我是被家里花钱养大的,也是真的。” “还有吗?”尤逾问。 安泽没说话,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昔日阳光清隽的脸庞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影。 “没有了是吧。”尤逾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向他靠近:“所以,你做错了什么?投错胎了?没有人能选择出身,你十八岁之前花家里的钱也天经地义,没有人是不吃不喝长大的,现在那些说风凉话的,很可能长大之后还是啃老巨婴呢,你现在已经用奖学金和补课费自己养活自己了,不是吗?还是,你考试作弊了?补课也是骗人的?” “我没有。” 他没作过弊,以后也不会,至于补课,他也有认认真真的为学生制定学习计划,将补课学生的成绩提高到了他们家长都震惊的程度。 “那就是说,你的成绩、你的荣誉,全是靠自己的努力获得的,你有什么心虚的?那个瞎编造谣的人,我会把他揪出来,让他后悔终生,那些背后跟着瞎说的,我听见一个治一个,拉到你面前给你道歉。” 安泽心弦震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一步一步小心的靠近,尤逾终于来到了他面前,朝他伸出手,冷厉的话锋一转,变得温和轻柔,只是还难掩一丝沙哑:“你别动,把手给我。” 乱麻一样捆绑心脏的枷锁仿佛刚被他理出条理,被捆绑太久失血麻痹的心脏又被他这一句小心翼翼的话语揉软,还蔓延上温暖的热度。 他笑着说:“尤哥,想什么呢?” 尤逾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凝着沉重的恐惧,他看着眼前身形单薄、衣摆被烈烈秋风吹起的少年,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就控制不住的心脏缩紧。 他只想伸手,尽快抓住他。 安泽却勾起唇角,从刚才到现在露出第一个放松的笑容,在手即将与对方掌心相贴的前一秒,说了句:“陪我一起坐一会儿吧。” 等尤逾也将大长腿伸出栏杆,安泽才发现,这个位置有点儿危险,确实容易引人遐想,刚想解释一下自己还有妹妹和妈妈,不可能想不开,却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尤逾说:“好,你要想跳的话,我陪你一起跳。” 他说话的语调太正常,就像是在谈论天气。安泽猛然侧头,望进对方眼底的那一瞬间,却就是清楚的知道,他说道,就会做到。 没有感动是不可能,这个世界能有几个人,会愿意陪着你,黄泉也相随。 不过他对尤逾,除了感动和感激,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 尤逾却在这时候牵住了他递过来的手,一把包裹在掌心。不知怎的,安泽的脸就红了。 对方的掌心干燥温热,紧紧的扣住的手指和坚硬的骨节让人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蕴藏着巨大力量的男人,没有女人的温柔小意,却能无时无刻跟你并驾齐驱,在你落入困境的时候,沉默着为你撑起一片天。 安泽一直觉得,将来的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男人。 就在此刻,他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突然间莫名的心动。 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一下接着一下,安泽既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音,也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尤哥,你这样,不值得……” “什么样的值得?老死在病床上?” “我们……”安泽觉得自己的嗓音分外艰涩:“又不是什么关系。” “我喜欢你的关系还不够吗?”尤逾问得磊磊落落,简直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 安泽被这猝不及防的表白弄得又是一阵耳热,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感觉到握着自己手抗拒的用力一下,然后才放开。 鬼使神差的,他就忍不住问:“尤哥,我要是一直都没法把你当成恋爱对象那样爱呢?” 尤逾轻轻勾唇,阳光烈日下,银灰色的头发仿佛都闪着狂放的光芒,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不会的。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是男的,等过两年我就去变性。” 安泽震惊的瞪大眼睛。 “这也信?”尤逾伸手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发顶,笑了:“我要是变成女的,你更不会将我当成恋爱对象了。” “当成变态还差不多。”尤逾轻笑着说,转头看向他,语气认真:“还不高兴吗?放心,谁做的,我不会放过他。你不是也跟我说过,为不相干的人生气没必要,谁还没有个极品亲戚呢……” 说了一堆,尤逾也没在对方脸上看到想要看到的释然的表情,有些懊丧:“我不会安慰人。” 安泽心想,挺会的了,尤哥。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儿忙,因为今天不太舒服,明天我尽量粗长!嗷呜~ 第057章 “不过, 我说的是真的。你没错,错的是那些有比他们优秀,故意诋毁的人, 还有不知道事实真相就胡乱攀咬,散播谣言的人。”尤逾又重新抓住他的手,用力捏着他,不带一点绮丽,仿佛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予他力量。 他说:“交给我, 不要想,相信我。流言止于智者, 至于不是智者的,我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你要做的,就一件——不要质疑自己。” 其实尤逾说的这些, 他早就想到过。 无数个煎熬难耐的夜晚, 他就曾经睁着眼睛想到天亮, 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他从小就是大人眼中最听话优秀的孩子, 孝敬长辈, 努力学习, 尊敬师长, 友爱同学……无论对任何人,都存着善良宽容之心。 优渥的环境不仅没有使他骄纵, 反而教会了他善良仁慈。 可是当风雨来袭,他陡然发现, 不是你一心向善, 周围的世界就永远是鲜花与阳光,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词, 叫做原罪。 他无知无觉的享受了家境优渥的好处,难道那些荣誉,那些然人夸赞钦佩的成绩,不是用充满罪恶的金钱浇灌出来的吗?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会选择这样的人生,不想承载着一身沉重的优秀。可是容不得选择,他只能是他,只能背负,心里的愧疚像是溃烂的伤口,每一次想起当年曾经富丽堂皇的家里,送礼的人络绎不绝,熟悉的画面那么自然和谐,他的伤口就如同又一次被抓烂了。 很多个失眠的午夜梦回,他流着眼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自己再努力一些,以后回馈社会,将家里这么多年欠的债,全部还回去,多倍还回去……唯有这个念头,能让他在黑暗中重新拾回勇气,擦干眼泪变回那个开朗阳光的少年。 他带着娇弱的母亲和稚嫩的妹妹逃离了牢笼般充满嘶吼和暴力的世界,来到这个冬天冷得过分的城市,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却原来,存在的永远不会消失,它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鬼怪,只能你放轻松的时候,猛然冲出来将你撕碎。 可是,现在狂放得天地都不放在眼里的男生,握着他的手,坚定的告诉他:不是你错。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不要质疑自己。 漫长岁月里积攒下来的酸涩一股脑往上涌,直接漫上了眼睛。 明知不应该,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更用力的回握,这一双仿佛从黑暗之中向他伸过来的救赎之手。 这个世界,除了亲人,还有人相信,这不是他的错……一直压在心口的沉甸甸的阴霾仿佛慢慢消散了,安泽知道,自己苦劝自己多次,却一直无果的负面情绪终于被这人强行打碎了。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看见温润明朗的少年露出不一样的脆弱的一面,浅褐色的眸子浸润在泪水中,眼尾泛红,他就觉得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原来,在喜欢之上,还可以更怜惜。 “你再哭,我就忍不住要亲你了。”尤逾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情绪起伏激起的喑哑:“还忍不住要狠狠地报复伤害你的那些人。” 那些伤害他的人,全都他妈的该死。 安泽以为他是故意这么说,结果抬起头,直接看到了对方漆黑瞳仁中的认真。 一瞬间,丢脸的感觉都被弱化了,他想起来之前很多次尤逾对着自己说暧昧的话,多数时候是笑着的,让人以为他只是习惯于说骚话,现在这双黑瞳中的认真跟之前含笑的黑瞳中的认真重叠起来,安泽惊异的恍悟,尤逾似乎从来都不是跟自己开玩笑,他说想亲,就是真的想亲。 安泽突然就心慌了,眼泪堪堪止住,只不过被泪水润泽过的眼圈儿还泛着红。 “你这样……”尤逾伸手,用拇指碾碎悬在他脸上的一颗泪珠,嗓子更哑了:“我更忍不住了。” 带着些微惊恐神色的杏眼瞪大,浮上一层羞恼的神色,安泽偏头,躲过他的手,脸颊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烫了,以此为中心漫开一片粉红色,他强自镇定的说:“你别这样!” 以为对方会继续调侃几句,耳边却传来极为诚恳的道歉。 “对不起,你别生气。”尤逾说:“我不气你了,我现在,真的舍不得你生一点儿气。” “……”感觉脸都要热得烧起来,安泽低声道:“别说了,尤逾!” 某大佬乖乖闭了嘴,安静的坐在他身边,任由他先是拉着他的手,然后又不好意思的将他的手推回来。 过了半天,安泽才缓和了心里各种复杂情绪,低声认真说道:“谢谢你。” “别跟我说谢,我都觉得打脸。”尤逾没看他,仿佛将目光投向了隔着几幢教学楼的另一面,语气带上了些许阴郁:“我要是早知道……这些杂碎,你放心,我会都收拾了。” “别……”刚才听对方要为自己出头,心情因为有人相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而愉悦,但是冷静下来,某些骨子里善良惯了的人就又恢复了老好人的性格。 尤逾却打断他,露出很久不曾在他面前表露过的强势一边:“你别管!” 安泽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将眼泪挤出去,才要跟他讲理:“我自己事情,我怎么不管……” “别总跟我强调你、我!特别是这种时候……”尤逾手指摸到烟盒,想起网上那些污言秽语就暴躁得不行,还有刚才高一高二那帮小崽子,要不是他们起哄,安泽也不会神色黯然的被赶下台…… 他忍不住暴躁的骂了一句:“这帮傻逼!” 安泽看着他,鬼使神差的,也想骂一句。他也就真骂了。 “这群傻逼。”他骂的不如尤逾有气势,也不如尤逾语调阴狠,却骂散了心口郁结的一口恶心。 于是,他又更大声的骂了一遍:“这群傻逼!” 骂完,安泽笑了。感受到一束火热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他侧头,看向尤逾簇在一起的锋锐眉心,还有细微观察才能发现的关心神色。 第一次听到好学生骂人,尤逾心情复杂的看着他,听他又更有气势的骂了一句,然后就见他转过来,眼里还盛着来不及收回的笑容。 这未干的泪水中生出的笑容,就像是冰天雪地绽放的绚烂花苞。让人除了喜爱,还不能自已的感动到想流泪。 见他不知道为何走神儿了,安泽伸手隔着裤子轻拍一下他放在裤袋里的手,说:“骂人是爽!尤哥,来根烟!” 尤逾从兜里掏出烟盒,还在犹豫,手中的烟盒打火机已经被抢走了。 “你不会别呛到……”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那双拿笔姿势都特别好看的手熟练的开了机盖,“啪嗒”一声,将唇间的烟点燃了。 动作熟练的就像是个……老烟枪。 安泽吸了一口烟,就看到尤逾异样的表情,笑了:“有这么意外吗?” 是很意外,在尤逾的印象里,安泽应该是个乖宝宝。他又想起了上次两人玩游戏看到的对方的高级账号,看来自己还有很多宝藏可以挖掘。 小小的插曲也冲淡了尤逾的担忧,他想,或许自己喜欢的男孩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 事实上,安泽就是一点儿也不脆弱,他是那种,性格温善,却永远不会像困难妥协的人。 尤逾的一声相信,让他在黑暗中踽踽摸索的灵魂更快的找到了方向。他吸着烟,望向远方,突然说道:“不管怎么说,当年家里长辈做的事情给很多人的生活带来了伤害和不公,我作为不知情而享受了这些有待的人,有责任去偿还。” “你没必要非要自己承担。”尤逾说。 “嘴里吃着肉的人,怎么可能说自己没杀过生呢。”安泽语气认真,也很平静:“这也是让我内心宁寂静的唯一办法。尤哥,你相信吗?我会努力,成倍的回报社会,来为自己和家里人所做的事情赎罪。” 尤逾想都没想,说:“我信。” 知道他会这么说,也知道他说的就是真的,但就是想听他这么说,似乎很重要。 “烟。”尤逾要拿回自己的烟,却被躲开了。 安泽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眼睛里盛放阳光的少年,明朗的笑着,一点儿也不讲情面的说:“别!校园里不允吸烟。” 尤逾挑眉,神情仿佛在说,你认真的? 安泽将刚抽了几口的拿出来按水泥平台上,虽然姿势熟练,其实因为太久没抽,口感并不如看起来爽。 他笑着对某个被没收了烟的大佬说:“我这算是监守自盗,等会儿回去,我给自己扣个双倍分。” 尤逾:“……” 安泽将他的烟盒和打火机递回去,又笑着叮嘱了一句:“别抽啊,尤哥。” 谁知刚将东西递过去,自己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扣住了,刚刚还握着他给予了他无限力量的那只手,突然捏紧了他的手往上拉,一直停在唇边位置,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干嘛?” 安泽身体都僵了,用力扯了一下没扯回,却见对方低着头,闭着眼睛在他手指上轻轻嗅着。 “不让我抽……”尤逾闭着眼睛,嗓音喑哑的说:“还不让闻闻?” 细白纤长的手指不似女生柔软,却自由一种柔韧的魅力。 闻着淡淡的烟草味儿,想象着它们握着笔时候时候的样子,尤逾觉得自己有反应了。 两人离得近,呼吸都恨不得交缠在一起,对对方的细微变化就异常敏感,特别是,自己手指上放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尤逾……”安泽紧张起来。 尤逾在他手指颤抖的一瞬间已经放开了他,只是眸色深沉得像是晕染的浓墨,他哑着声音说:“已经尽量控制了,叫你别招我,看你哭我扛不住,看你笑,我更扛不住。” 安泽作为一个十八年来生活中只有学习的纯情少年,无师自通的领会了他话里“扛不住”的意思。 有些难堪,可能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羞恼。安泽抽回自己的手,用力搓了一下刚才沾染了湿润呼吸的手指,感觉一阵发麻的战栗顺着脊背爬上来。 他豁然站起来,心慌意乱的要走。 深知自己又忘形过头的尤逾跟着站起来,眼光瞄到旁边遗落的大半截烟头,淡定从容的捡起来,放进了自己的烟盒里,然后快步跟上。 安泽没有走的特别快,身上的热气被风吹散后,不自觉的将步伐放得更慢。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尤逾追上来也不提刚才的尴尬,神态语气都正经了不少。他说:“走吧,想去哪儿我陪你,等这边处理好了,我们再回来。” “去哪儿?”安泽抬眸,说:“哪儿也不去了,我下午还有跑赛。” 作者有话要说: 没粗长成功~嗷呜 第058章 虽然决定下午去跑赛, 但安泽没打算现在就回去。 他回了教室将修身的西装换成了校服,坐在书桌前,又觉得心中一片宁静。 人在失意失望的时候, 总能在熟悉的事物中寻求到安慰。对于他来说,书本和知识就是心之安处。 尤逾跟着他一起回到教学楼,在教室门口就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绷着脸出去了。安泽掏出书本开始看书。 所有的师生全都在操场上参加运动会,整个教学楼就他们两个人, 尤逾打完电话,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 就看到安泽专注的看书,他手里的笔不时地在纸上划动,阳光从窗子透进来正好打在他的完美的侧脸上, 鼻梁高挺, 睫毛卷翘, 就像沐浴在阳光中的一刻易折的绿植。 但尤逾心里却觉得, 这好看的外表包裹着的, 应该是百折不弯的钢筋铁骨。 感受到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安泽回头, 看到尤逾正站在门边望着他出神, 心里略微有些异样,面上却很平静, 说道:“尤哥,你不用陪着我, 去会场看看吧, 应该有很多好看的节目。” 什么节目会比你还好看? 尤逾心里这样想着, 嘴上却不敢再越距了, 满不在乎的口吻:“能有什么好看的,一些无聊的节目。” 要不是因为安泽,他都不会参加,青天白日的,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家里的床不软和? “其实你也没必要非参加这个比赛。”尤逾说道。 三千米,累成狗,会场还有一些不懂事儿的傻逼。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别说继续参加跑赛了,他都能把运动会搅黄了。 “要去的。”安泽说:“事先答应好的。” 安泽见他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笑着问:“怎么,觉得我迂腐?” 尤逾看向他,轻叹了口气才说:“知道你们学习好的都有很多原则。没关系,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最迟明天,我那边就能把人找出来,律师我也都找好了,法律上一定会给他得到最终的处罚结果”说完,尤逾停顿了一下,眼中划过一道利光:“告他之前,你想怎么出出气?我都能给你准备好。” 安泽愣了一下,感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有点儿感动,又觉得好笑。但他不想那么做,也不想尤逾替自己做一些手染鲜血的事儿,便正色道:“别!尤哥!我的气都出过了,现在一点儿气都没有了,自动调节调节就好。你也不用麻烦家里,喜欢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好了,只要我不在乎,他们就白费功夫了。” 尤逾拧着眉,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有时候心肠软,就扔下一句:“你别管了。” 安泽倒是还想跟他苦口婆心一阵子,没想到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女生的谈话声也由远及近,还是两个挺熟悉的声音。 “不知道,联系不上安泽,我真挺担心的,网上那些一看就是造谣,这些人真是太坏了!”女孩子的声音充满委屈,甚至带着哭腔。 “你别哭啊,小甜,那些瞎说的人都不了解情况,等学校跟老师澄清了就好了……” 前门被推开,安泽就看到叶小甜和班级的另一个女生,叶小甜正接过朋友递过来的纸巾,要擦眼角的几滴眼泪。 没想到屋里有人,还是联系不上的安泽,叶小甜激动的叫了一声:“安泽!你竟然在这儿!” “大家找你都找疯了,你没事儿吧?”叶小甜说着,着急的想过去,走得太快撞到了过道里突出来的一把椅子,疼得“啊”了一声。 安泽扔了笔过去,关切的问道:“撞哪儿了?” 一起进来的女生赶紧扶着她坐在就近的的椅子里,也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看看。” 女孩儿“嘶”着气将校服裤脚挽起来,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膝盖的位置瞬间肿胀起来,膝盖骨支起的地方直接蹭破了皮,露出泛着血丝的红肉。 叶小甜看着自己的伤口,眼泪更是决堤一样往外涌,疼倒是其次,主要是伤口看起来好可怕。 安泽有点儿手无足措,主要是女孩儿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但他从小哄亲妹妹的经验丰富,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从书桌里掏了一大把糖,还将前段时间自己受伤省下的药膏拿了过来,一股脑的放在叶小甜面前的桌子上。 “对不起,都怪我。我手机关机了,没注意你们找我……”安泽语气充满抱歉,弯下腰,又看了一眼女生腿上的伤口,柔声哄道:“应该就是皮外伤,上点儿药吧,可能有点儿疼,你吃块儿糖。” “不怪你……” 叶小甜眼睛红红的,低下头,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儿太娇气了,耳边又是男神温柔的声音,瞬间脸都红透了,不敢去看安泽。 安泽手里拿着药膏,对旁边的女生说:“你帮她上药吗?这个药挺好用的,涂上去就不疼了,还消炎,我上次也是腿部外伤用过。” “好,我给她上。”女生接过他手上的药膏,打开挤在棉花棒上,透明的将透明的啫喱状药膏往伤口上涂。 安泽怕叶小甜害怕,就想着跟她聊天岔开话题:“你要不要吃一块糖?” “好。” 女生声音羞怯,仿佛有点儿不好意思,伸手拿了一块儿糖悄悄放进嘴里。 “你们一直班级吗?”女生问道。 “我们也是刚回来。”安泽说着,回头看一眼,没想到就看到尤逾脸色奇臭的样子。 安泽心里惊了下,没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就又被叶小甜的话吸引过去。 “大家都特别担心你,老班也一直再找你,他在群里跟我们说了些你以前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网上那些是编造的,你不要伤心……”说道最关心,女孩儿的声音有点儿急,还掺杂着不加掩饰的担心。 “嗯,我知道,谢谢你们。”安泽笑着说。 上完药的女生叫从丹,性格比较内向,在班级也没担任职务,跟安泽这样的耀眼的男生说话的机会并不多,此刻屋子里就他们几个,男生还就站在面前,说话的时候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不用谢我们。”从丹鼓起勇气,看向他认真的说:“虽然你来班级的时间不长,但是大家都知道你的人品,你平时对大家的帮助大家也都记在心里,没有人会相信网上那些,你放心。” 安泽被她说得很惭愧,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什么值得大家记在心里,不过都是分内该做的,但听到她这么说,语气坚决的说相信他,心里还是酸涩的感动着。 “谢谢。”安泽又说了一遍。 “成绩做不了假,人品也做不了假,我们相信自己的眼镜。”叶小甜也抹干了眼泪,激动的说道。 “你们要在这儿谢来谢去到天黑吗?”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三个人和谐有爱的感人气氛。叶小甜和从丹脸色一僵,扭头向后看,见尤逾脸上就差直接写着“不开心”三个打字了,全都闭了嘴,不敢说话。 安泽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脾气,但知道尤逾性格时常有点儿古怪,说翻脸就翻脸,可不敢面对的男生女生,一点儿怜香惜玉的自觉地都没有。 怕他再说什么,安泽就跟两个女生说道:“他有点儿饿了,那我先跟他去吃个饭,等会儿就去会场。” 虽然尤逾长得也帅,但全校真没有几个有校花蒋晴晴那么大勇气,敢找个机会就往他身边凑,毕竟,他脾气坏都是口耳相传的。青春期的少女,多半还是更喜欢安泽这样,温柔又阳光的帅哥的。 “需要给你们带饭吗?”走到门口了,安泽又回头问一句,担心叶小甜腿疼不想走路。 “不用,不用……” 话没说完,两个女生就看到安泽被阴着脸的年级大佬拽走了。 一直被拉到了楼梯口,安泽才使劲儿挣了一下,语气很无奈的问:“又怎么了?” 本来就不爽的男生听到他的语气更生气了,直接反问:“你说怎么了?” 安泽皱眉,他其实不想跟尤逾吵架,但对方这火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他正蹙着眉想的时候,就听到酸溜溜的一句话。 “跟女同学那么有耐心,那么温柔,轮到我就只剩下皱眉?” 这吃醋的样子太明显,饶是安泽这种对感情有点儿迟钝的男生,也反应过来了。他看尤逾抱着肩膀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逾却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有一堆的抱怨:“怎么,把我的糖给女生吃,还给她自己的药膏?要是另一个女生不在,你是不是要亲自给她涂啊?” 安泽:“……”这么说就过分了吧? 安泽:“小甜……” 尤逾挑眉:“还小甜?” “……”班级同学都这么叫,叶小甜又是班长,两人之前工作上有不少交接,就是一个称呼,怎么听尤逾的语气,自己这么叫就罪恶大了呢。 “你那糖,不是给我了吗?” “你吃过一块儿吗?” “……”安泽真接不下去了,特别是看到尤逾危险的眯起眼睛,摆出个不死不休的气势的时候,他认输了。 “我错了,等我回去把你给的糖全吃了。”安泽举起双手,投降投的心服口服。 尤逾挑眉,表情稍微缓和,但看上去还不是很满意。 安泽是想速战速决的,连忙又说:“我对小……女生没兴趣,对他们都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同学情谊了。” 临时将“小甜”改成了“女生”反倒改坏了,尤逾抓住他话里的错处,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你也是对男生有兴趣?” “……”安泽被他折磨得没脾气,带着讨饶的口吻说:“尤哥,你是我大哥,我们要在走将这个问题继续到天黑吗?”刚才是谁在屋里不耐烦来着? “跟你在一起呆到天黑,我求之不得。” 他语气诚恳的,让安泽想要一脚踹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嗷呜,爱你们~ 第059章 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是按照一天的时间排下去的, 中午也没有休息,只有部分同学去买饭,大多数人都在会场上吃盒饭解决了。几个学校的大领导为了体现亲民, 也矜持的让食堂送来简单的饭菜,笑呵呵的在主席台上边吃边讨论运动会进行情况。 他们两人从食堂走出来,校园里的小路上只有偶尔路过的几个人,会场那边正将的比赛播报正从广播里传来。 “下面宣读高二女子组跳高比赛成绩,第一名, 高三十班苗倩然同学……” 尤逾接了一个电话,抿着唇角朝安泽这边看了一眼, 眼神闪烁了一下。 安泽朝他笑一下,轻声说道:“我去那边买个水。” 食堂外面有一个贩售机,离这边的距离不远不近就十多米, 正好打电话的声音听不到。投币买了两罐可乐, 安泽自己开了一个, 仰头喝了口。 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从他面前路过, 本来还有说有笑的, 看清他脸的一瞬间, 笑容立刻收了回去。 安泽脸上清浅的笑容褪去, 跟他们对视了一眼, 就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 告诉自己这很正常,不要在意。他就掏出手机开机, 手机刚打开,就震得仿佛跳舞。短信微信和电话, 都有数十条。 怔凝神看去,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他下意识的朝尤逾刚才所在地方看去。 只见一手还拿着电话的男生脸色阴沉, 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学生的领口,几乎将人从拽离了地面。被拽着的胖男生脸色涨红,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他旁边的男生,脸色苍白,颤抖的求着饶。 “尤、尤学长,你有话好好说,我们没惹你,我们……” 安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友好的画面,快步跑起来,冲到那边,正好听到男生低沉阴狠的声音:“没惹我?谁告诉你只有惹了我我才会动你?” 两个男生吓得腿都抖了。 “还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个人,惹到了你们?” 银发的男生五官深邃俊美,却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两个男生眼中倒映着他的英俊而阴森的面容,简直都要下尿裤子了。 “我们、我们随便说的,没有别的意思,我错了……”被尤逾抓在手里的胖子满眼恐惧。在共济,连老师都算上,没有人不知道尤逾的大名,或者说是恶名。虽然不明白怎么就惹了这么个阎王爷,但先道歉总没错。 “随便说的?” 尤逾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咀嚼这句话的意思,不过被他抓在手里男生,生物本能的感知到了极度的危险,绝望中,他慌乱的为自己辩解:“不光我说,我们班同学都说了,你别打我,我真的没有恶意……” “别人说了,你就跟着说,无论真假,还不承认自己有恶意吗?”尤逾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手上的力道不自知的越收越紧。 衣领勒住脖子的力道越来越紧,胖男生心生恐惧,求救似的想找人救自己,才发现,跟他一起的小伙伴吓得都跑远了,附近只有奔跑过来的安泽。没得选,他想也没想就冲着安泽喊道:“学长,救我!” 安泽伸手拉着尤逾的胳膊,低声唤道:“尤逾!” 手掌下的小臂肌肉绷起,可见用了多大的劲儿,安泽用力拽了一下,暴怒的人却不为所动,眼睛还直勾勾盯着手里的胖子,语气阴冷:“你求他救你?你刚才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的人,不就是他吗?你还有脸叫他?” 尤逾的声音阴冷嘲讽,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能看出他有多愤怒。 安泽其实跑过来之前,就能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儿。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尤逾虽然有时候脾气很坏,却也从来不无缘无故拿别人撒气,碰到有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儿,他压根都懒得理睬。能让他情绪变化这么激烈,想也是这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本来这两个人从他身边走过时候,看他的眼神让他心里产生了很不舒服的感觉,但现在尤逾将人拎在手里,一副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生气千倍百倍的表情,竟让觉得想笑,那种轻松的无奈。 “没必要,尤逾,你先放开他。”安泽轻声劝他,手上也加重了力道。 “我说过,有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我不会放过他……” 一听尤逾这么说,胖子干脆吓哭了,“哇”的一声,止都止不住,声音动天地,不知道的都得以为尤逾已经对他动过粗了。 安泽被搞得头很大,一边是脾气说一不二的大佬,另一边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学弟,虽然现在没人路过,但他不经意的抬头,看到食堂上面正有人悄悄的拿手机录呢。 “行了!别哭了!他又没打你,你哭什么!”安泽突然对哭泣的胖子说道。 为了该盖过胖子哭声,他也没办法,只能声音比他还大。而且再怎么说做过多年的班长总有些威势,当安泽沉下脸厉声说话时,也挺能唬人的。 胖子学弟立刻将鼻涕和眼泪都憋了回去,惊恐的看着一个比一个凶的两人,心里拔凉拔凉的,真心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活不成了。 尤逾也挺惊讶,侧头看去,就见安泽平日总是温和带笑的表情不见了,标志的五官笼罩在一层寒霜下,竟然有种别样的美感。不过这显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胖子学弟可一点儿没敢没瞧出来,他就是想哭,想就地钻个洞逃走。 安泽肃着脸,看着胖子,语气也一本正经问:“你刚才说我什么了?” “我、我……”胖子说不出来,很多乌脏的话,当着当事人的面怎么能说得出来。他们之前之所以敢那么明目张胆的跟着一起瞎说,也是都知道话题中心的这个学长脾气好。哪里想过竟然会被当面这么严肃的质问。 见他说不出来,安泽更确定他刚才说的确实很过分,又正好撞到了尤逾这个火药桶上,彻底将大佬点燃了。 “别哭了,他又没真把你怎么样,瞎传谣言本来就是你不对。那些网上的言论,你经过查证了吗你就瞎传?我现在就在这儿,你要是有不清楚,你当面问我。”安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对上胖子的闪烁的眼神。 “我、我错了、我对不起!”明明就是自己错了,一点儿理也没有,还被明显比自己强大的人抓在手里,胖子的想也没想就连声道歉:“我真错了,学长,我以前很崇拜你的,我就是听同学都在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 对方都道歉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安泽转头冲向尤逾,说道:“放手吧,他道过歉了。” “道歉有个屁用,我看这种人嘴巴长着也没什么用,背后乱嚼舌根,当面又道歉,不是两面三刀是什么,我看他这舌头是怎么长的!” 尤逾语气阴狠,盯着胖子的眼神简直像是结成冰块的实体。不仅胖子吓得要尿裤子,安泽也是心中一跳,连忙挡住他伸向要瘫软了的胖子的手。 “尤逾!”安泽提高了声调,真的挺害怕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儿,直接伸手将他整个人从侧面抱住了。 这是一个阻拦的姿势,没有半点儿暧昧的意味,但尤逾竟然也松手了,放开了胖子,最后笑得极为瘆人的警告他:“这次放了你,但让我再知道你乱说,别管在不在学校,我都能找到你。你应该知道的,被我盯上的人,还没有能继续平平稳稳过日子的。” 安泽很无奈,对于尤逾这样赤果果的威胁学弟的表现。 “那边的学生,你们干什么呢?快把人放开!” 远远传来一个男老师的声音,刚才跑掉的胖子的小伙伴到底没太不讲究,犹豫再三还是将看到的三名老师找了过来。 等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安泽正想扶起从尤逾手中脱离就到底的胖子学弟,奈何胖子学弟实在是不争气,几乎吓破了胆子,一见他伸手就惊叫一声,瑟缩着往后退,嘴里还边喊道:“别打我!” 安泽:“……”这算是碰瓷儿吗? 他这样的表现,果然让三个体育老师误会了,其中两个上前扶起他,挡在他们两个面前,语气严肃的问道:“伤哪儿了?” 其中一个男老师皱着眉,语气不善的质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儿,太无法无天了,还敢在校园里欺负人,殴打暴力学生是违法的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都成年了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名老师话说得这么重也是因为看到这个低年级胖子哭得实在惨,先入为主的觉得他已经遭到了校园暴力。 走在最后面的男老师竟然是三班体育老师,面对自己的学生,他直觉安泽和尤逾不会这么做,额,至少安泽在这,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恶劣的校园暴力事件。 “王老师,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安泽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三班体育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王老师五十多岁都快到了退休的年纪,在学校当了一辈子的老师,还保存着老一派的迂腐保守思想,平日最看不惯的就是尤逾这种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肆意妄为的学生,而对于很多老师对于家境好的学生的谄媚态度,他更看不惯,看还有年轻老师竟然出言顶撞自己,维护明显是恶势力一方的“坏学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世风日下,学校这片最圣洁的净土都被这些道德败坏的人玷污了。 “他们是哪样的人?”王老师气得瞪大了眼睛,讲一个瑟瑟发抖去求救、一个吓得全身瘫软的学生挡在身后,全然的保护者姿态,鄙视又厌恶的指着安泽和尤逾说道:“他们,一个是就知道欺负同学、天天违纪不学无术的人,一个是别的学校待不下去了,作风有问题的转校生!他们这样的人,以后步入社会也是反社会的渣滓!” 上了年纪的老师中气十足,说的话更是掷地有声,仿佛是将自己视为了正义的化身。 食堂楼下对峙的几个人之间,气氛一时死寂一般僵硬,只有会场那边传来的广播播报一如既往的维持着闹哄的声调。 尤逾突然往前迈步,直接逼近说话的老师,脸上恐怖的表情简直跟刚才吓唬学弟不是一个程度,他声音又冷又哑:“你他妈说什么?” “怎么,你还敢打老师?”王老师愤愤的,插着腰一副舍我其谁的气人表情:“来啊,我看首富家的儿子,打了老师还能不能在这个学校继续待下去。” 那一瞬间,尤逾真的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带着火星的东西炸开了,他仅存的那一点儿理智也要崩塌了。 就在这时,两条细瘦的胳膊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他,男生明朗的声线明显也压抑着情绪,附在他耳畔低声说:“尤逾,别冲动。你一冲动,我们就真没有理了!” “相信我好吗?相信我一次,就当是替我忍一会儿!” 安泽心里着急,说出来的话也急,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尤逾。他不知道盛怒中的男生能不能听进去他的话,直到感觉紧紧拥着的男生身体渐渐放松,不再绷得像是一块儿石头,亦或者随时暴起要吃人的狮子。 “让我处理,你帮我,我们换一种方式处理,让他们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安泽一直在他的耳畔说,声音很低,语气却异常坚定,仿佛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与此同时,他悄悄的拿出手机,用尤逾的身体挡着,按下了录音键放回衣兜里。 “王老师,你冷静冷静,我们知道你着急受伤的学生,还是先看看学生情况怎么样吧。”另一个老师虽然没交过安泽和尤逾,但也知道王老师说的太过分了,已经有违师德了,也不符合当代教师的行为规范。但同事多年,怎么着也想帮衬着点儿,就赶紧岔开话题。 “我们没动他,他在背后诋毁我被尤逾听到了,我们只是问他,并没有打他。”安泽开口,对着三个老师,平静的叙述。 “你们没打他,他能吓成这样?”王老师嗤之以鼻,看安泽的目光也像是平时看自己极度不喜欢的学生。 尤逾忍着怒气,要不是手突然被安泽握住了,他估计真就动手了。 “打没打他也不是根据状态别人就能判定的。”安泽说完,觉得王老师对他俩成见挺深,就将实现转向了教自己班级的体育老师,说道:“黄老师,你问问吧,问问这位同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他先说了不好听的话,还有我们到底动没动手。来龙去脉最好弄清楚了,再下结论。” 黄老师也觉得王老师太过分了,脸色不太好看的对着安泽点点头,转向那个还呼吸急促,脸色惨白的胖子,问:“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我……”胖子吭哧半天吭哧不出重点,黄老师皱着眉,声调也拔高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说清楚,我们怎么主持公道?” “你冲个受害学生凶什么啊,黄老师,你温柔点!”王老师说道。 安泽没说话,眸色却冷了几分。 尤逾这时候突然开口了,语气嘲讽至极:“这位老师,劝你说话之前用你的教师脑子多思考一下,不然等会儿脸很容易被自己的愚蠢打肿。” “你怎么说话呢,有没有教养……”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安泽直接打断他们,冲那个胖子说道:“同学,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吧,把话说清楚了省的老师们误会,你一直含含糊糊的,我们等会儿有可能还得去主任、校长那说,到时候请了家长来,有些话更不好意思当着人多的面说。” 胖子学弟终于吞吞吐吐的将经过说了出来,说尤逾跟安泽并没有打他,也承认是他不对,是他先说了安泽坏话。 王老师拧着眉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拍着胖子学生的肩膀说:“你别害怕,别因为对方是校园恶势力不敢说,放心,今天老师能给你讨回公道,今后也能保证你在学校里不受他们骚扰,他们到底怎么你了?” 尤逾气得想发笑,嘴角要勾不勾:“这位老师非逼着他说点儿什么,还真有强行逼供的架势呢。” “真没有!是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我已经给他们道过歉了,老师你别问了!”胖子学生听到尤逾阴冷的声音都觉得可怕,只想速战速决,快点儿逃离开这个修罗场一样的场合。 奈何这位王老师特别“热心”,非让他说出俩人的错处,他急得又要哭了,在心里埋怨同学为什么把老师找来,更后悔自己跟着同学乱嚼舌根。 王老师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也很气愤。但除了他,另外两位老师都看出来了,安泽和尤逾应该真的没怎么样,而且不占理的是这位胖子同学,他先在背后说别人。 “算了,王老师,知道你都是为了同学好,但同学也没什么事儿,今天的事儿就算了吧,运动会还有很多事儿要忙,我们得过去了。”另一位老师连忙出来打圆场。 王老师犀利的目光在尤逾和安泽之间来回徘徊,语气严厉:“别以为今天没抓住你们,你们就能昧着良心继续无法无天。今天我就给你们一句忠告,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要仗着家里有钱或者有什么黑暗的势力就觉得全世界都是你的了,以后入了社会,早晚有人治你们。” 尤逾之所以还能站在原地,就因为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很用力,那份力量让他一忍再忍,将他最隐忍的心性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好,老师说的话我们都记住了。”安泽等王老师说完,才开口说话,他虽然脸上无笑容,眼神也有点儿冷,但说话时候还是客客气气的,就像是平时那个尊敬师长的好学生。 可是没等王老师得意的表态,他就继续说下去了:“既然老师为这位同学做主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为自己争取些最基本的人权和学生权利。” “刚才王老师你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说我跟尤逾不学无术、校园暴力,还有作风问题,但事实是,我们什么都没做,那老师你是不是应该为刚才说过的话负责,至少,应该我们道歉吧。” 王老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露出非常觉得对方非常可笑的表情,反问道:“你让我!跟你们道歉?” 安泽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丝毫没有退让。 尤逾侧过头,就看到他平静又坚毅的脸庞。自己的手还被握着,这人掌心的温度顺着肌肤浸润到他的体内,竟让他从外到内暖了起来,那种舒服的、安全的、无论做什么都人陪着你的温暖。 “没错,因为刚才那些话全是您说的。”安泽说。 “你一个学生让老师跟你道歉?你是疯了吧?”王老师伸出手,直接指着安泽的鼻子,大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是家里当官的给你撑腰撑惯了?学校领导吃你们贿赂那一套,不代表我也怕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这些社会败类,以后就是进监狱的货色……” 这就触犯底线了,尤逾伸手推开指着安泽鼻子的那只手,只因为答应了安泽不动手,相信他,就只是上前一步,挡在了安泽身前,眼神冰冷的看着疯狗一样失控的老头。 “你敢打老师?啊?你敢跟我动手?”王老师不依不饶的抱着被尤逾挥开的手,脸红脖子粗的撒泼。 黄老师和另一位老师也无奈了,平时就知道王老师不好惹,喜欢倚老卖老,也经常仗着自己教龄长干些没脸没皮的事儿,但真的没想到,他跟学生也这样。 “王老师,你别这样,他没跟你动手,他就是碰了你一下。”黄老师很无语的解释。 “你们瞎吗?他都打我了……” 眼看着他还不依不饶,安泽往旁边走动一步,从尤逾保护姿态的伸手走出来,掏出校服口袋里的手机,查看了一眼录制情况一切正常,才说道:“黄老师,您和这位老师都看到了,今天我跟尤逾没做什么就平白被王老师这样诋毁,既然他拒绝道歉,那我们就之后校长那里见吧,如果学校的大领导也不能给学生一个公道的处置,我们还会找律师,毕竟,就像王老师说的——还有法律呢。” 看到安泽晃了晃手机,给他们看了一下录音界面,他们才反应过来。 “你他妈还录了音……”王老师率先脸色一变,就想要去抢安泽的手机。 安泽反应极快,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抓来的手。尤逾更快,直接将人推了回去,勾着嘴角问:“怎么,王老师现在还要抢学生的手机销毁证据?还是你想顺便体罚教学一下学生呢?” 他说的还是很讽刺,语调却一点儿也不凉了,甚至还能听出微微上扬的心情很好的感觉。 “走吧。” 安泽从后面拉他的手,跟黄老师他们告别后,两人朝着运动会场的方向走去。 等脱离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安泽拿出手机播放录音,录音录得很清晰,就像他干什么都很靠谱一样,没有任何意外,王老师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了。 安泽将这段录音发给尤逾一份,问道:“你想怎么处理,是让他在学校跟我们道歉,还是请律师?” “随便,看你。”尤逾没想到安泽这次这么生气,竟然还问他是否请律师。他以为,按照安泽平时善良平和的性格,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那个胖子,说得更难听,一起告了?”尤逾问。 他不像安泽容易心软,虽然那胖子道歉了,但他本来也没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他,竟然敢在背后那么说安泽…… “他就算了。”没想到,安泽语气很无所谓。 尤逾挑眉:“因为他道歉了?” “他又没说你。” 安泽走在前面,一边看手机一边随口说。尤逾却停了一下脚步,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后,又几步追了上去,搭上他的肩膀问道:“什么意思?骂你的人你不计较,骂我才必须要他们道歉,甚至要告他吗?” 本来就是这样。但被按着肩膀这么认真的质问,安泽就有些不自在,也不想撒谎,他就故作轻松的说:“嗯,反正我被骂习惯了嘛。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尤逾盯着他追问,漆黑瞳仁中的亮光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子。 “……”这么常规的回答也能被揪住问个没玩,安泽也是很服气,他无奈的说:“你好!因为你好行了吧,尤哥?” 尤逾嘴角自然上翘,五官深邃硬朗,又眉目含情,安泽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被帅到了,飞快的错开眼,心跳得有点儿快。 “这话我爱听。”清浅的笑意冲淡了男生眉宇间的锋锐,他顺势将手臂圈在对方脖颈上,问道:“我乖吧,你不让我动手我就没动手。” 这是讨好卖乖? 安泽无奈,继续夸:“乖!尤哥你好乖!” “你也很乖!”听到了想听的话,尤逾脸上的笑意继续扩大,又伸手去揉他柔软的发顶。 感觉对方的手指穿插进发丝,指尖冰凉的温度传到了头皮上,安泽瞬间战栗了一下,偏头就要多开,热度顺着脖颈往上爬,连耳朵尖都红了。 要是别的男生跟他这么闹,他不会觉得什么。但尤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不一样,每当他的碰触自己的时候,他就会抑制不住的身体起细微的异样感觉,心里也格外不好意思。 见他多开,尤逾虽然觉得有点儿遗憾,却也没再乱动,将无处安放的双手插到裤兜里,又说回了刚才的事情。 “真没想到,你竟然录音了,那几个老师也根本没想到。”尤逾感叹一样说。 “你怎么这么聪明?” 安泽耳根还很热,心不在焉的如实回答:“不是聪明,就是怕你跟他们打架,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你有时候太冲动了,不分场合不分人,跟谁起了冲突就动手,很多时候本来不是你的错,但因为你先动了手,最后也变成了你的错,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盲目的同情弱者,根本不问缘由,就像是刚才,明明也不是咱们的错,只因为对方哭了,老师们就认为是我们一定做了什么伤害他。我要是不阻拦你,那个老师说话那么没师德,你八成会被他气得失了理智,只要动了手,你一个学生身份,不管他说了什么,错就全是你的了……” 安泽说了半天,没听到声音,以为尤逾去干别的了。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了对方炽热得仿佛滚烫岩浆的眼神。 安泽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你别对我这么好……”尤逾望着他,声音都沙哑了:“你还害怕我吃亏,我能吃什么亏啊,我这样的人……” “你什么样的人?”安泽将手机放回兜里,看着他说:“不会吧,尤哥,活得像你这么潇洒的人,还会妄自菲薄呢?” 从不在意别人眼光,活得恣意潇洒,狂放不羁的男生,竟然用这样沙哑软弱的语气说“我这样的人……”,可真让安泽惊讶。 “什么妄自菲薄,欺负我学习不好是不是?”尤逾短暂的笑了一下,脸上还残留着感性的情绪,顿了顿,他仿佛很感慨似的缓慢说道:“就是觉得,跟你一比,我就像一坨垃圾。你对我这么好,我不配……是不是,特别喜欢一个人,自己就慢慢的低到尘埃去了。” 您突然这么文艺,我真不好接。况且我还是当事人的情况下。 对于尤逾这三天两头就猝不及防表白的情况,安泽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慢慢适应,逐渐免疫。 就像现在,他还能装作很平静的回答:“有生之年能听到尤哥自评为垃圾,我也是值了。”肚腩要疯 尤逾轻笑了一下,并没有被他把话题带跑偏,继续维持深情的校霸人设:“我说真的,别再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我就心里就还存着一丝希望,觉得你心里是有我的……” “好!” 安泽没让他抒情完,果断打断,一脸诚恳的答应道:“我错了,尤哥,以后绝对不对你这么好了。不,以后绝对不对你好!” 尤逾:“……” 两人从食堂出来耽搁了很长时间,到会场的时候,广播已经通知高三男子组三千米项目比赛运动员去检录。 安泽还是决定去会场的本班位置走一趟,刚才他打开手机后,不仅接到了班主任老薛的电话和短信,他们三班群里也像是炸开了锅,全都是班级同学关心他、鼓励他的话。就连平时从来没在群里说过话的几个特别内向的同学,今天也为了他破例冒了个泡,跟他说同学们都支持他,不会因为网上那些不实传言轻信。 安泽和尤逾穿进会场,刚走到旁边四班所在地的附近的时候,有看到他们的同学就大吼一声:“泽哥!泽哥回来了!” 李显和几个平时跟他混得熟的男生甚至直接翻过栏杆冲了过来。 “泽哥!”李显大个子一把将安泽抱住,激动的说道:“吓死我了,我们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你他妈去哪儿了,也不接电话!” 安泽:“……”怎么这么多人觉得他想不开,他平时有表现得那么脆弱到不堪一击吗? “不会想不开。”安泽无力的为自己辩解一下。 叶小甜和几个女生坐在最前排,看到他们之后也激动的站起来。她对旁边一个女生说:“看,我说吧,安泽他没事儿,一会儿就过来了。” 安泽跟着他们一起自己班级走,从四班路过的时候,很多安泽不认识的四班的同学也冲他友好的笑。 “卧槽,这你都能想开……”李显松开他后,一拳怼在他肩膀上,笑着骂道:“你丫心挺大啊!” “……”安泽想问问,那你到底是想让我怎样啊? 不过李显很快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他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他回头,就对上了他们年级大佬的死亡凝神。 卧槽!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道怎么的,就跟手被烫到了一样,飞快的从安泽肩膀上挪开了,并且非常自觉地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尤逾也没再看他,极其自然的替代了他站在安泽身边的位置。 几个人走到班级集体的怀抱,老薛正在最后排跟一个班干部弄表格,听到同学的声音,抬起头来。 “老师,我刚才……心情不太好关机了,刚看到您的电话。”安泽轻声说道。 老薛一边点头一边从凳子里站起来,冲安泽说:“过来。” 安泽走过去,被他一把抱住,耳边听到他颤抖的声音轻声道:“孩子,你受苦了,别伤心,别气馁,还有很多爱你的人,我们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中年发福男人的怀抱有种特殊的厚实感,绵软的,没有紧实的肌肉,却莫名的让人觉得这是最安全的港湾。 就连这过于煽情的话,平时听来可能只会觉得好笑的话,都听得安泽眼眶不自觉红了。 他跟老薛在秋阳下静静的抱了一会儿,就听到旁边李显煞风景的声音说道:“老师,你抱一会儿行了吧?泽哥马上要检录了,我们还都想给他个爱的抱抱呢!” “你抱得能有老师温暖吗?”老薛不爽的说,却也放开了手。 安泽眼眶微红,抬头,看到老薛却连眼睛都被泪水模糊了。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黄色小帽子,压着头上的地中海,样子有些滑稽。安泽却觉得他比任何一个中年男人都要帅气高大。 “谢谢老师。”安泽说,嗓子些微沙哑。 “到我了吧!”李显率先扑过去,来个熊抱,安泽差点儿没被他撞断了肋骨。 “泽哥!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李显吼着说完,非常有团队精神的放开他,扭头问后面一群男生:“谁先来?” 安泽:“……” 尤逾黑着脸挡在他面前,声调透着阴沉:“行了,去检录吧。” 后面一堆想要奉献爱的魔力抱的三班男生面面相觑,谁敢对大佬说啥! 安泽对跟全班男生抱个遍也没有什么兴趣,就跟他们笑着挥手,去检录那边了。 这一次,他跟其他参赛人员一起站在起跑线前,听到的声音跟刚才在台上的截然相反。 高三三班那边简直要炸锅了,疯狂的喊着:“泽哥!” “安泽最棒!” “泽哥最秀!” 让安泽更没想到的是,几乎整个高三区,其他班级的老师和同学,也跟着在呐喊:“安泽,加油!” 开始的枪声响起,安泽觉得心脏已经被这些叫喊声鼓动起来,涨得满满的,里面全是感动和释怀。 安泽在高三的风评是最好的,高三的学生没有一个人不认识这个后转来的黑马学神,每周的升旗仪式,他会以最饱满热情的声音大家读激励的话语。很多个午后和晚饭后,他兢兢业业的仔细检查每个班级负责的卫生区域。还有上学期的国家助学金名额,如果不是他,好几个真正家里贫困到可能失学的学生最终得到公正的待遇,还有很多很多……他才来到他们学校一个学期,短短的半年时间,却做了那么多正能量的事情。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无意中的善举和坚持,让多少人心中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让多少困在苦痛青春期的学生,见识到善良和阳光的力量,从而新村感恩…… “安泽,加油!” “安泽,我们相信你!” “安泽,你没有错!你是最优秀的!” “安泽……” 自己的名字从不同的嘴中喊出来,每个人喊得都很大声,安泽奔跑着,听不清交叠在一起的声音到底说了什么,去真切的感受到,他们全心全意的善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日万了,没时间改错别字,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原谅我~嗷呜~看我能不能坚持五天,坚持的话jj会给榜单,坚持不了就当给大家的过节礼物了~拼了~爱你们~ 第060章 秋风迎面吹来, 刮动着脸上的汗珠,胸前写着赛号的布条和校服一起鼓动翻飞,安泽一步一步跨出去, 感觉每一次抬起腿,都充满了力量。 耳边是他三班同学的奋力嘶吼,隔着大半个操场都震耳欲聋。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不一样。 周围同学的反应不一样;环境和情况不一样;他的心态也不一样了。 两年多前,他就读的高中是B市省级的重点高中,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 他身边的玩伴也多半是高干子弟。当年他爷爷一被调查,那些早就历经官场沉浮几十年的家长全都提前看清了形势, 勒令自己家的孩子们远离他,唯恐跟安家的人车上一点儿关系,审查也会落到自己身上。 直到他爷爷安世兴一干人等彻底落马, 相关消息占据本地报纸政治版面一整版的时候, 班级和学校其实也没有今天这么大的动静, 没有人像今天高一高二部那些学弟学妹们大喊着说出来, 每个人都静悄悄的, 仿佛什么都没变, 却全都自觉的疏远了他。 那时候他默默的忍受着, 像往常一样笑着, 只是没了平时在他身边前扑后拥的人。就连一起玩了很多年的好朋友,也因为父亲同在当局上班, 为了避嫌跟他保持了距离。 那时候他觉得,人性如此, 趋利避害, 他今后要做的, 就是不要对别人产生太多依赖感情, 君子之交淡如水最好。 可是在这个成绩并不怎么顶尖的学校,出现了一群他以为只会是生命漫长旅途中短暂过客的同学,在知道那些真相之后,还热烈而真挚的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安泽跑着跑着,觉得眼睛泛起酸涩。 本来不喜欢这个冬天太冷、风又很大城市,可是现在,他突然想像一根野草一样,落在这里生根发芽。 三千米的距离很长,绕着四百米长度的跑到是七圈半。也就是他需要路过三班七次,每一次他刚出现在跑到尽头,三班同学的呐喊声就又一次冲破新高度。 第五圈儿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从汗水沾湿了,抬起手臂擦了一下,他就看到周序的身影竟然出现在了三班场地前面。 这两天的食物中毒将本身覆着一层软肉的白胖少年折腾得瘦了不少,褪去了一层浮肉,脸上圆润的五官都立体起来,看着倒像是长开了似的露出应有的少年的好看模样。 安泽每天跟他在一起,看过去唯一的感受就是他瘦了。 周序站在三班同学的最前面,苍白着脸,冲他使劲儿挥手,跟着其他人一起喊:“安安,加油!” 安泽的目光不自觉的穿过人群,搜寻到独自站在后面,沉默着往这边看的耀眼男生。 尤逾看起来很平静,唇线抿得很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冲他喊出鼓励的话语。但安泽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就像是收获了某种强大力量,心里涨得满满的。 回过头,他奋力奔跑。 他控制着呼吸,大脑已经由于剧烈运动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加油! 不能让信任他的人失望,做最好的自己,全力以赴的自己,最优秀的自己。 风从耳畔擦过,深秋的阳光不如盛夏浓烈,却不失温柔舒缓,安泽冲过终点冲线的时候,一下子失去了力量,闭上眼睛,惯性的往前冲了几步,然后膝盖一软,要跪在地上。 预想中与地面撞击产生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落入一个坚实温凉的怀抱。 熟悉的浅淡烟草味和冷杉混合的味道,非常淡,印象中应该让人觉得冷漠疏离的味道,安泽闭眼闻着,却觉得莫名的安心。 剧烈的奔跑过后,身体肌肤滚烫发红,而环住自己的手臂却很凉。他知道以现在跟尤逾的关系,这样被对方抱着不合适,但真的好舒服。 算了,反正他也累得动不了,就装死吧。 广播在播报刚才的成绩,他被尤逾的手臂环绕半拖半抱到一边,三班几个同学已经围了过来。 “泽哥,你太牛批了,你也没说过你跑赛也这么厉害啊?”李显震惊得语言都组织不明白了,只一个劲儿的感叹:“还能不能给别人留条活路了!” 班里的另一个男声哈哈笑着说:“泽哥,你这么猛,体育班的那帮兄弟知道吗!” “不是比赛运动员的回去班级去。”有组织人员过来赶人。 “我们来送毛巾。”李显将毛巾递过去,半路却被尤逾接了过去。 安泽笑跟他们说了声谢谢,侧头看到周序站在他们中没说话,就问道:“你怎么来了,肚子好了?” 李显他们几个这时候被赶回去了,尤逾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他看了一眼是他派去找人的人,想去接,却略微犹豫了一下。 看出他的迟疑,安泽直接推开他,自己站好,说话还微微有些喘:“你去接电话吧,我没事儿了,周序陪我去那边拉伸就行。” 之所以能赢了三千米比赛,除了他平时自身身体素质本身就不错,又坚持不懈的练习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外,还因为心中被激起的一股冲劲儿。 见尤逾拿着电话走远了,周序要扶他,语气担忧:“你没事儿吧?”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安泽冲他展露一个明朗的笑容:“好得很,你不是都看到了。” 三班同学和老师的表现也出乎了周序的意料,他欣慰之余,叹了口气说:“早知道你没事儿我就不来了,怕你多想……我蹲马桶的时候看到的群里信息,直接过来了,现在腿还是软的。” 安泽知道他娇气惯了,心里感动,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周小少爷立刻忘了自己托着病弱的身体来学校的重要任务,习惯性的在安泽面前撒起娇来。 “安安你不知道我大哥,简直没有人性,说是特意请假一天照顾我,结果全是我在陪他,我都累了,他还让我陪他打游戏,还言语攻击我,我简直了,病得更重了,后来都躲到厕所了……” 做完了简单的拉伸,听着周序罗里吧嗦的在耳边一直念叨,两人就朝班级走去。 尤逾打完电话就回去找安泽,走回班级场地时候,不出所料的看到安泽身边围绕了不少人。 他走过去,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羞涩的语气中透着勇敢:“安泽,那些不好听的谣言你不要听,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我们都觉得你特别好。” 听到男生温柔的笑着说谢谢,尤逾舌尖不自觉的顶了一下压根,觉得很不爽,特别是班级了的女生,他都看出来有好几个,正觊觎着自己的心上人。 尤逾冷着脸走过去,几个前一秒还似乎还有很多话相对安泽说的女生,全都吓跑了。 尤逾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绷着脸周身散发着吓人的气场。 “尤哥,谁惹你了?”景龙过来,看到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懒得跟他废话,尤逾冷飕飕的一个眼刀过去。 “……”不敢再跟他说话,景龙扭头对上脾气好的那个:“安泽,你听听,我嗓子是不是哑了?刚才给你加油助威喊得。” “不过没白喊,你还真的了个冠军。”景龙说着说着,露出后悔的表情:“早知道三千米也能跑这么帅,我当时就不应该拒绝。” 回想起安泽在场上呼声震天的场景,景龙一阵唏嘘,同时在心里描摹了一下如果换成自己…… 万年损友田言一眼就看出他不要脸的想法,直接出言怼道:“要是换成你,先不说能不能跑第一,就第二那个体育生,长得也比你帅,你这颜值,跟安泽能比吗?还妄想在全校师生面前露脸呢?我看你想火,可以来个扮丑或者搞怪的,包你成功!” “你他妈!”景龙骂了一句,气急败坏的要抢他手机,两个人打闹在一起。 “你心情不好?”安泽的视线从景龙他们那边收回,落到尤逾那张明显写着不愉快的俊脸上。 “没事……”说完这两个字,尤逾又后悔了。他估计没人说,安泽永远也看不出来那些女生对他的心思,就像是自己,那么明显,他这个双商都很高,似乎唯独情感这块没开窍的人如果没人提,永远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你看不出来吗?”尤逾突然压低了声音,头也往安泽那边偏了偏,近距离的轻声说:“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喜欢你。” 安泽惊讶了一下,以为他在开玩笑,一看他表情又很认真,就飞快的反驳道:“你别瞎说,根本没有的事儿,同学那是关心我,让人听到多不好。” 尤逾也没跟他硬掰扯,勾了勾唇角,声调骤然放软,仿佛示弱一般:“好,我不说了。我就是怕我还没追上,你先喜欢上别人了。” 安泽:“……” 景龙刚把田言的手机抢到手里,听到他尤哥这么露/骨的直球,差点儿没直接将手机扔出去。 田言也是心里一颤,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田言在眼睛里说:艹,尤哥太骚了吧! 景龙的眼神则是:是骚……不过学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坚持住,哈哈哈,我还是日更吧~ 第061章 安泽上台领奖, 三千米长跑的男子组冠军。没想到的是,老薛跟着他一起上台了。 临上台前,步入中年的老师才将头顶的小黄帽摘下来, 嘱咐一名同学帮他拿好,潇洒的用手理了一下前额为数不多的头发,非常不在乎形象的拉着安泽一起往上走。 共济中学一向是学习成绩拼不过其他学校,就高举培养学生各种社会能力的大旗,通俗点说就是净整些没用的。 每项比赛的前三名都机会在台上讲一讲话, 学校鼓励学生多发言,培养自信精神和体育精神。 台上, 安泽的话筒被老薛抢走,张口就来了一句狠的,他说:“那个散播谣言的人, 劝你不要被嫉妒蒙住了双眼, 空口白牙诬陷我的学生!” 老薛其貌不扬, 嘴皮子却很厉害, 二十余年的授课更是练就了“狮吼功”的本领, 他一开口, 气出丹田, 铿锵有力, 只一句话就震慑了全场,台下台上鸦雀无声。 深谙高中生心理的老师很满意, 特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大声说道:“我的学生家里是发生过一些事情, 但他有错吗?跟他有关系吗?还有人说他考试成绩作弊, 你给我作弊一个让我看看, 看看有些人给你答案你能不能抄那么多分!睁眼说瞎话的人, 是不是觉得他刚才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跑的三千米长跑的冠军也是作弊了啊?我发现现在很多人就是不把精力放在重点上,好好学习多考几分不好吗?至于羡慕别人到心理扭曲去做不要良心的事儿吗?安泽是我的是我的学生,他是一个好孩子,我敢拿自己的名誉作保证!所有请有些看了网络不实信息的同学擦亮你的双眼,做客观的判断,你们也不小了,到了能判断真假的时候,也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我希望我们共济学子,都能做客观公正、善良慈善的人!” 这一番言论可谓慷慨激昂,台下掌声雷动,连学校的领导都带头热烈的鼓掌。 本来网上的信息真真假假,很多人就是看个热闹,老薛的几句话又像是演讲一样声情并茂,瞬间就激起了共济学子的团结精神,已经有人嗷嗷叫着高喊学校的口号:“共济共济,同舟共济,学神最棒!” 看着台下群情沸腾,学生们全都很热情,比预想的效果还要好,老薛心里热乎,脑子更热,就想趁机再来一段万字演讲,激励同学再接再厉,在学习和生活的海洋中逆风航行,再创高峰…… 主持人女老师还是比较了解他的,找准机会飞快的抢走了他的麦克风,交给安泽,语气温和的说:“安泽同学有什么想对同学和老师说的吗?” 安泽接过麦克风,声音温朗清亮,不卑不亢,他一开口,底下渐渐的消了声音。 “除了谢谢,也没有更好的词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了。”安泽浅浅的笑着,目光闪动,清瘦高挑的身材配上温润精致的五官,不仅赏心悦目,还像一颗向阳生长的绿植一样给人以力量。 “感谢老师和同学们的信任和爱护,最感谢的是你们的善良和包容。我家里确实有人做错过事情,身为家属,我不能说自己全然无辜,但我觉得最好的赎罪方式应该是回报社会。我会很努力,争取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对社会做出贡献,尽最大的可能去用自己的方式替家人赎罪。” 说完,安泽朝着台下,深深的鞠躬。 台下的掌声和呐喊声再度沸腾到巅峰,连旁边站着的两个一同跑赛的第二名和第三名的男生也都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眶有些湿润。 等麦克风交到拿到第二名次的同学的手中的时候,这个皮肤有些黝黑的体育生激动的握着麦克,还没从刚刚煽情的情绪中走出来,说话的嗓音都有些沙哑。 “本来没想说什么,我也不会说什么!我是体育特长班的,我们班级的一向作风就是‘啥也别说,干就完了’……” 台下一阵哄笑,高个子的体育生继续说:“但今天必须说点儿什么,我以前特别瞧不起某些学习好的同学,就觉得他们瞧不起人,不就学习好点儿嘛,至于那么骄傲嘛,以后出了校园谁比谁强还不一定呢!但今天,我真要对我身边的学神说一句‘服气!’。”体育生顿了顿,朝着安泽竖起一个大拇指,继续说道:“我一周前就看到这位学神在操场上练长跑了,当时我的想法是这瘦了吧唧的小身材,以为长跑是练几天就能练成的吗,莫不是学习学傻了吧?我真的一点儿都没将他放在眼里啊!谁能想到我一个体育生三千米竟然跑不过学习成绩年级第一的人啊。我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比你厉害的人?” 旁边名次第三的同学心有戚戚的帮他补充道:“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 “没错,就是这句兄弟!”体育生激动的跟“第三”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场面非常热络,台下一片哄笑声,连看台上的领导们都交头接耳的笑着。 主持人真的是太难了。平时想让上台的人多说几句,却都跟个闷葫芦似的。今天却一个比一个话多,拦都拦不住,已经耽误下一场比赛的播报了。 安泽的事件算是运动会上的不小的一个插曲,连校领导都惊动了,但是结果是好的,校领导们都觉得,适当的风浪更能增强学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十五班几乎是全年级问题学生的聚集地了,女生基本上都化妆上学,这些走在时尚前沿的小姐姐说话也更直白露/骨。此刻就有人举着手机往前凑,边录像边说:“天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学霸竟然也能这么帅!安泽这样文弱又温柔的,明明不是我的菜啊!我为什么腿有点儿软!” 另一个女生也拿着手机往前挤:“因为帅啊,不管什么类型,反正帅的我都喜欢!” 她们两个推挤着,正好撞到一个人身上,第一个女生连忙说道:“啊,不好意思!” 看清是姚可后,她笑容收敛了几分,还算客气的说:“能请你先去旁边坐一会儿吗?这边视野最好,我们想在这儿拍照。” 姚可的目光从台上耀眼的人身上收回,沉得像是黑暗乌脏沼泽的眼眸慢慢恢复正常神色,他冲着两个女生友好的点点头,声音极轻的说了句:“好。” 两个女生冲他点一下头,看他拿着自己的水往后走,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撇了一下嘴。 姚可不经意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们露出的不屑的神情,心脏瞬时间像让人用鞭子狠抽了一顿,疼得他神经都绷紧了。 “我听说尤逾正在找人查网上那条谣言的来源呢,不知道能不能查到,毕竟匿名发的,在网上转来转去的,估计就是大海捞针。”女生说道。 “尤逾要查还能查不到,你是不是忘了他家多厉害了?”另一个女生轻笑一声说:“不过啊,安泽怎么做到的,这么快就跟我们学校最难搞的大佬关系这么好了,这种事情也插手帮他查?” “人格魅力呗!”第一个女生露出羡慕的表情,然后压低声音:“别羡慕,羡慕不来的,他们那个圈子你以为说想进去就能进去,没看那条网谣说的嘛,人家安泽之前是什么家庭?那也是顶级二代吧,怪不得即使今天落魄了,身上的气质还那么出众,简直就像是落难的小王子,天啊,我的小心脏要受不了了……” “……” 姚可的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想走,他一个字也不想听,可是好像无论走到哪里,自己都像一个喜欢阴暗的小丑虫子,躲不开他们艳阳般的灼烧。 “姚可。”突然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到是之前石勇亮他们一帮的男生。调整了一下情绪,他走过去,主动问道:“亮哥,没说什么时候回学校吗?” 那男生露出了仿佛牙疼的表情,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看了看四周,才低声贴近他耳边说:“小声点儿啊,尽量别提那天的事儿,现在台上那位,可得罪不起。” 他是那天跟跟石勇亮他们一起玩球,最后被尤逾收拾了的其中一个,他看姚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免有些生气,故意夸张的说:“亮哥估计回不来了,我听说尤大佬放话,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不知道真的假的,我其实觉得他休学一段避下风头就行,大佬怎么可能总记得这种小事儿,但他好像特别害怕,让他家里给他办转学呢。反正啊,听说现在安泽是尤逾罩的,以后见面绕着走吧。” “我不怕他。”过了好半天,姚可才轻声寒凉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男生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傻子,觉得自己话白说了,又突然想起来姚可跟尤家的那些传闻,心里更加不屑。这个人,刚来自己班级的时候就打着跟尤逾是亲戚的名号招摇撞骗,骗得他们班一帮男生跟着他屁股后献殷勤,就想通过他跟尤逾扯上点儿关系,顺便要是能抱上大佬的大腿就更好了。但没想到,这姚可,不仅不姓尤,听说还是个突然冒出来要跟大佬争家产的冒牌弟弟,简直了,剧情逆转得有点儿厉害,让他们这些人唯恐因为自己前一段的殷勤,引起真正大佬的反感。 想到这里,男生退后了一步,想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意图非常明显。 姚可心脏紧紧一缩,像是被人攥紧了,疼得他要将牙根都咬断了。 为什么,都这样了,将这人最致命的□□曝光出来,他还能像是个绝境中崛起的英勇斗士,获得大家的尊重和原谅。而自己,这么努力用心的讨好这些人,小心翼翼的,不管是金钱还是态度,还是收获不了别人轻易就唾手可得的真挚感情和绝对支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似乎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困扰着他,像是有一支长满毒刺的藤蔓依附他的心脏而长,伴随时间的流逝,藤蔓越缠越紧,毒刺越扎越深,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答案…… 那么,为了好受些,他只能将自己的痛苦,成倍的加诸在给予藤蔓养料的那些让他恨之入骨的人身上。 “你不怕他就硬刚吧。希望你也不怕尤逾。”男生最后看他一眼,眼里尽量隐藏的讽刺逃不过姚可的敏感。 话不投机半句多,男生觉得两人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兀自拿出手机看,笑着自言自语:“等着尤大佬揪出这个背后的阴人,估计就不记得亮哥的小事儿了,就这位兄弟估计要被大佬搞死……” 姚可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心中莫名慌乱,就在这时,手机陡然在兜里响起来,简直像是来自地狱的夺命召唤。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2章 “卧槽, 安泽他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竟然顺着网线都查到我了,他们来学校了, 我运气好跟他们错开了,我同学说他们说要起诉我呢,你快想想办法啊,你在哪儿呢?” 电话接起来,那边的男生就一连串的话灌进耳朵, 姚可脸色苍白,握着电话的手用了最大的力道, 等那边声音停下来,他才强做镇定的说:“我已经给过你钱了,是你自己要做的, 跟我没关系, 我不认识你。” “你他妈现在说不认识我?”男生似乎没想到他不认账, 语气由急切变得气急败坏:“那你让我做这事儿之前, 怎么不他妈告诉我, 他背后有这么厉害的人?我要早知道, 怎么会因为你那几千块钱, 惹这么大的麻烦?我同学说了, 他们带的人直接将学校出口堵住了,警察都来了, 说要告我诽谤……” “我不认识你!” 不等那边说完,姚可就匆匆按了挂断, 心神不宁的要将手机关机, 然后将买的匿名的专门用来跟杜厚联系的这张卡掰断销毁。 就在他关机前的一瞬间, 他看到手机上弹出来的杜厚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 “你以为这就逃得掉?只要我说是被人指使的, 那人找得到我,也同样找得到你!” 手机的屏幕骤然黑下来,姚可的心里也像是被罩上了一块儿厚重的黑布,他想起来那两次自己被尤逾当面针对时,男生像是凶残兽类一样盯着自己的冷冰冰的眼神。 秋阳当空的天气里,他竟然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危险的警钟在脑袋里越敲越响,他终于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电话:“妈妈……” 王老师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知道他是回去之后自己寻思过味儿了,还是受到了其他老师的点拨。总之,他是没等到安泽将那份录音报告交上去,就先找到了主管他们的班主任老薛。 王老师想得挺美,官官相护嘛,更何况大家都是老师,互相留点儿颜面,日后好相见。 令人没想到的是,老薛就是一个教育界的另类,听他说完之后,不仅没出言安慰说一切都能帮他搞定,还让他去给自己的学生们道歉。 真是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王老师自诩年级比老薛长,教龄也比他长,被拒绝后一甩袖子,扔下几句道貌岸然的狠话就走了。 临走前,王老师是这么说的:“真是世风日下,师不师,生不生,有些老师就能为了绩效和虚荣连最基本的职业操守都不顾了。” 老薛自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如果他有胡子的话…… “不值得原谅,不值得可怜!”老薛愤怒的拍着手里的水瓶子说。 被刚叫过来的安泽和尤逾对视一眼,都很惊讶。毕竟,老薛平时脾气是很不错的,特别是跟同事的关系,在年级组还有个外号叫“老好人”。 安泽应他的要求,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叙述一遍,又给老薛放了一遍录音。 老薛深吸了几口气,才闭了闭眼冷静后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尤逾觉得难得三人的感受差不多,怎么处理也不用纠结了,直接说:“告他吧,律师我都找好了,现成的,估计结果是直接下岗,也不用他道歉了。” 安泽:“……” 老薛:“……” 尤逾:“???”他说的不是大家都想的吗? “我觉得……”老薛咳了一声,木着脸说道:“怎么说王老师也干了一辈子教育者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他有时候嘴巴坏,人又迂腐,有局限,但罪不至于直接下岗吧。” 尤逾看向安泽,安泽不自然的躲开他探问的眼神,很没底气的快速说了句:“薛老师说的有道理。” 尤逾:“……”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这两个人,一个一边痛骂说对方太可恶了,不值得可怜;一个说让自己决定,因为对方骂了自己。结果呢,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两个善良的老好人到底狠不下心,坚持让王老师道歉。 尤逾跟他们的想法截然相反,道不道歉的能当饭吃吗?真正让他失去饭碗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让他得到教训。 但显然,他说了不算…… 尤逾磨磨牙,心想只能等他找到罪魁祸首——那个网络上散播谣言的人了。到时候,谁也别阻止他发泄怒火。 共济中学的运动会开办的还算顺利,中间发生的小小插曲也以令人满意的方式解决了。但对与安泽来说,这似乎是一个转折点,是他敞开心扉,真正重新接纳他人,接纳自己的契机。 唯一特别的存在,就是尤逾了。 安泽也说不清对他什么感觉,在自己最困惑、最难熬的时间里,是他陪着自己,帮助自己,甚至可以说没有他,自己不可能心态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但是,他对自己这么好,又是因为对自己有别样的心思…… “我给你发过去一张照片,你看看认识吗?” 尤逾的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安泽纷乱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慌乱,点开手机里的照片看了几秒钟,确定无疑的说:“不认识。” 尤逾眉心拧住,刚要开口说什么,手里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显示的号码,对安泽点了下头,就出去接电话了。 安泽将那张照片又仔细看了看,确定自己应该是连见都没见过,不免有些疑惑。 他知道尤逾给他看的应该是找到的网上散播谣言的人,这几天尤逾时时刻刻将手机拿在手里,就是怕错过电话,而且既然找到了,应该就不会找错人…… 一边想,他一边不自觉的将视线投向走廊。 隔着窗子,男生站在墙边接电话,脊背挺直,眉心微蹙,认真的样子将少年人的稚气感都褪去了,神情的郑重可以看出他有多重视这件事情。 这是自己的事情,尤逾却比自己还上心。其实他也没有非要找出幕后黑手,也表达了自己意思,但尤逾当时抿着唇,露出很不高兴的神色,告诉他“别管”。 好像从他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就被强势的保护起来了。 看着男生英俊认真的侧脸,他不禁想着:要是尤逾是个女孩儿该多好……不对,他要真是个女孩儿,自己就能接受与他成为恋人关系吗?自己真的那么看重性别吗?尤逾是男生,喜欢自己,自己就不能也喜欢男生吗? 这个大胆的念头震得安泽一阵眩晕,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 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尤逾已经打完电话进来了,叫了他一声后见他神情懵懵懂懂的,像是走神的梦游娃娃,忍不住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笑着问:“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叫你都没听见?” 安泽一下子红了脸,心里有一丝被抓包的慌乱,连忙故作镇定的说:“在想那个人。” 尤逾一挑眉,语气又不正经起来:“当着我的面说想别人,我可受不了。” 安泽:“……” “好了,不闹了,想不到就别想了,应该就是不认识。”尤逾顿了下,还是决定不隐瞒赶得到的消息:“这个人说是以前跟你一个学校,也是B市人,家里做流动生意的,所以经常转学,他成绩不好,来到A市后连着蹲了两次级。” 安泽认真的听着,脸上的表情是单纯的疑惑。 尤逾看他这幅无害的样子,都有点儿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同时在心里痛骂那个傻叉。 “然后呢?他认识我?”安泽见他不说了,自己问道。 “嗯……”尤逾音调阴沉了几分“他本来是说,他是受人指使,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结果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口供突然变了,他一口咬定确实是他一人所为,他是出于嫉妒心理,不经意的时候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然后捏造了那些谎话,并且现在已经意识到错了,要跟你当面道歉,写保证书、赔偿精神损失费、出声明、公开道歉他都愿意干,非常诚心的希望获得你的原谅。” 不需要听尤逾语气中越来越浓的讽刺,安泽都听出不对劲儿了。他想了几秒钟,低声问道:“不是他?” 尤逾嘴角向上翘起,只不过这类似微笑的弧度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友善。 “不是他。所以你想想,来到这里后有的罪过什么人吗?” 想了一圈儿,安泽诚实的回答:“好像除了你,也没谁了。” 尤逾轻笑了一声:“就说你心大,跟我那能叫得罪吗?那叫招惹!” 安泽:“……” “不过你做好事儿也没少得罪人啊,忘了吗?石勇亮他们。”尤逾提醒道。 “我觉得不会是他们吧。”安泽蹙眉想了想,说道:“或许,根本不像是我们想的那么复杂,背后也没什么人……” 安泽不愿意用阴谋论去想事情,尤逾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从他说的挺狠,真下手时又要放过王老师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就是个硬装高冷的心软的家伙。 尤逾看着他,笑着说:“你放心,不管背后的人是谁,有几个,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会找到他,让他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3章 安泽觉得, 尤逾有点儿神经质的魔障了。 运动会过去了一星期,学校已经恢复了正常上课,学生们也都从运动会的激动和兴奋中缓过劲儿来, 开始以各种精神面貌投入到学习中。 尤逾却还在找背后这个人,安泽都有点儿无奈了 发布信息的人已经确定是杜厚了,杜厚承认了一切所为,还跟安泽当面道过歉,公布到网上的致歉函也言辞恳切, 好像一夜之间这个网上随意发布恶意消息的人,突然就真的大彻大悟的认识到了错误, 道歉和配合的态度好的不像话,确实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安泽已经劝过好几次了,但尤逾坚持说杜厚最开始的时候, 说过是受人指使的, 这个人之所以还没冒头, 只不过是藏得深。 “我就是一个普通学生, 没有人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害我, 完全没有必要啊。”安泽伸手在尤逾的眼前晃了晃, 想将他思绪唤回来。 尤逾眼神飘忽了一会儿, 才渐渐定在他脸上, 眉心依然紧促,沉声说道:“我让人查了杜厚的父母, 他之前所以转学来这边,就是因为他父母在之前老家做生意欠了不少钱, 但就在昨天, 他的父母将一大笔钱还给了来要债的亲戚, 似乎还有要回老家重头再来的打算。” “你不会吧, 连他家长都查了?”安泽瞪圆了眼睛,开了句玩笑话:“尤哥,我觉得你以后适合当警察,干个侦破之类的职业,估计谁也没有你细心和持久。” 刚吃完饭在后排走来走去消食的景龙听了,嗤笑一声,插嘴道:“尤哥要是当警察,当地还有人敢作案吗?” 尤逾抬头看他的目光就没那么平和了,淡淡的一瞥就像是带着凌厉的刀子。 奈何傻龙没看见,兀自的沉浸在想象中,还手舞足蹈的表演起来了:“都选尤哥这种比恐怖分子还恐怖的人当警察,那些作案被抓了的人一定会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被恐怖分子抓了吗?” 他声音很大,刚从后门走进来的两个女生掩着唇偷笑,然后快步走过。 尤逾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问:“你看我,现在够恐怖吗?” 笑着转过去的景龙僵了一下,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向安泽投去求救的眼神。 安泽竟然还在笑!景龙决定自救,指着他对尤逾说:“刚才,是他先说你适合当警察的。” “是他先说的。”尤逾冷淡的眨了下眼睛,质问的意思很明显:“他说是在夸我,你说是什么意思?” 景龙:“我也在夸你啊!天地良心!”还不信,他就要赌咒发誓了。 没想到尤逾笑了笑,语气凉薄至极:“我用你夸我?” 景龙:“……”兄弟不如狗啊…… 笑着笑着,安泽就觉得尤逾语气又要跑偏,怕他在别人面前说骚话,连忙将话题扯回来:“我是说,没必要这么深入吧,可能就是他父母恰巧得了一笔钱呢,肯定跟我没关系,我在这边,没跟谁结下这么大的仇。” 景龙也知道尤逾这几天忙着查这件事儿,他单纯的头脑让他比安泽还确信是尤逾想多了。不过就在他昨天以嘲笑的口吻背后跟田言说自己的想法时,田言毫不留情的讽刺了他。田言说,你懂个屁啊,尤哥不是打赌追安泽呢吗? 景龙一下子醍醐灌顶,被骂了也不觉得难受了,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更觉得备受启发。 没错,追人首先要为自己制造无限的接触机会。像他尤哥这样,每天接接电话,沉思一样琢磨,弄得真像在努力找人的样子,安泽就主动跟他说过多少回话了! 苦口婆心的劝,尤哥就不听,他还没办法生气。毕竟,这么做是又是为了谁呢? 景龙觉得自己此时像个机智的小精灵,在尤逾还没来得及表态的时候,就义正言辞的说:“你别管,只要我尤哥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安泽:“……”听着怎么这么怪,像是某些逼供的恶势力。 “你会不会说话?”尤逾直接从后面给他一脚,皱着眉骂道:“滚!” 觉得自己好心并没有得到好报的景龙愤愤的回到自己座位,见同桌还在手游,瞬间觉得这人太没心没肺了,忍不住出手怼了他一下。 田言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凉凉的说:“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座位我都陪你换了,你还非得跑过去找骂,怨得着我吗?” 田言现在一心沉迷游戏,但他觉得他是个好少年。 至少跟自己两个不正常的死党比,他真的太正常了,他们一个死迷一个不爱自己的校花,整天追妹纸追成舔狗,一个打个赌都给自己这么高难度,追个男生也就算了,你还非要加个学神标签,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是什么! 田言挺后悔的,要不是当天晚上三个人喝得都有点儿多,他一定设个赌局,将自己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全部压上,赌他俩全都失败,自己一定能转个盆满钵满…… 另一边,安泽凝视着尤逾出神了片刻,觉得自己实在是劝不动了,就想换一种思路,让他离开几天,可能回来就不这么热衷于找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幕后黑手”了。 “我周二要起一趟外省,你要一起去吗?” 说完安泽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这没头没脑的,又不是出去玩,还是赶在上课的时间…… “去!”尤逾想都没想,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就说道。 “你都没问去几天,去干嘛,到底去哪个省。”安泽说。 “不需要问啊。”尤逾突然身子往前倾,压低了声音轻声说:“楼都敢陪你跳,还有哪儿不敢陪你去?” 安泽:“……” 买零食回来的周序刚好这时候从后门进来,不自觉的往自己的位置看,正巧看到后桌男生倾身向前,距离近得几乎要亲上自己同桌了。 他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涌上一丝怪异的感觉,正好停在了景龙他们旁边。 “买什么好吃的了?”景龙看到他手里满满一袋子的吃的,里面露出一个自己喜欢吃的牌子的薯片。 “薯片给我!给我!” 景龙自觉跟周序已经很熟了,熟到可以直接要零食吃的地步,毕竟,自己为数不多的珍贵生日宴名额都有他一份。 周序也没觉得什么,低头就要给他拿,却听到靠窗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别给他,要吃自己买去。” 尤逾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回了自己椅背上,姿势慵懒,语气却挺强势。 景龙喉咙一梗,真心觉得自己被针对了,他这不是欺负同学,是被同学欺负了。 周序是无所谓的,就是一盒薯片而已,但大佬这语气仿佛自己以后有人罩了一样,瞬时非常兴奋,都忘了之前心里涌上的那一丝怪异感觉了。 “没事,还有很多。”周序大方的掏出薯片放到景龙他们桌子上。 “谢了。”景龙一边拆包装,一边心里滴血的碎碎念:“我怎么觉得,尤哥现在对周序都比对我好了?” 一个安泽也就算了,这周序算怎么回事儿啊。 田言伸手拿了一片薯片,一边吃一边无所谓的语气:“娘家人呗!” “娘家人”周序回到座位,正好听到两人再说要跟老薛请假的事儿,好奇的问怎么回事儿。 “回趟B市,去探监。”安泽说,说完眼神却看向尤逾,见尤逾神色如常,眼睛都没眨一下,心下放松不少,笑着说:“你都不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又不是去劫狱。”尤逾挑眉,回给他一个痞坏的笑容。 安泽:“……”好吧,他就不应该以正常思路去揣测这个人。 一旁的周序反应过来,神色有点儿惊疑不定,轻声问了句:“去看爷爷?” 安泽点点头,没说话,神色却不如刚才明朗。这个称呼两年来一直是他心里一道过不去的鸿沟,现在他想通了不少,也打算去面对之前不敢面对的东西,就跟监狱那边约好了探监时间。正好是本周三,时间有点儿急,明天就要走。 周序对他的情况了解非常清楚,也基本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免有些担心,建议道:“我也一起去吧,我也陪着你。” 尤逾的眼睛眯了眯,刚要说话,被安泽签抢了先:“不用那么多人陪着,还得耽误上课,你好好留在学校学习吧。” 周序:“可是……” 尤逾可不想听他“可是”,直接挑眉问道:“怎么,觉得我不可靠?我陪着他你不放心?” 大佬的威慑还是在的,周序俩忙反驳:“当然不会!” “不会就好。”上一课还有点儿吓人的表情舒缓下来,尤逾笑得很温和,对这周序说:“放心把他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周序:“???” 安泽:“……” 本来还有点儿后悔,现在安泽只想他闭嘴。见漉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说,特别是对尤逾这种人,安泽觉得自己现在也没胆子反悔,毕竟这人现在捏着自己的命脉,什么都敢说,他都怕他一不小心把对方惹急了,尤大佬直接跑到校广播站对着全校师生来一次公开表白。 他竟然让自己陪着,而没叫周序,这让尤逾非常高兴,内心忍不住悄悄冒出一种想法,是不是,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终于比周序这个发小还高了? 尤逾正yy 得很兴奋,一抬头看到安泽略微担心的表情,立刻笑着说:“放心,我就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小能手,带上我绝对包您满意!” 听到这句饱含自信的保证言辞,周序和安泽都有点儿无语。 安泽见他这么兴奋,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尤哥,真的不是出去旅游哦。” 尤逾:“放心!带上我,不是旅游也能给您绝佳的旅游体验!” 安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里这两天来人了,真的是非常非常耽误我码字啊,我都是卡着点写完的,都没看错别字,也是醉了。还好明天就走了!嗷呜~ 第064章 两人的假非常好请。带着学神光环的安泽去办公室请假, 顺利拿到假条之后,还顺带得到办公室里老师们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热心叮嘱。 至于尤逾,学年大佬去请假这一事件本身, 就足够老薛感动得一塌糊涂了。更何况还听说是陪安泽出去办事。作为一名资深一线教育工作者,老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将来拿假条的安泽留下来,苦口婆心的絮叨了一大堆。 “安泽啊,最近你跟尤逾走得挺近啊。”老薛特意将旁边的一把凳子拽过来, 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按着坐下,慈祥的说道:“看得出来, 他对你的事情都挺上心,对你的态度好像也跟对别人不太一样。” 安泽心里一突,抬眼看了一眼老师, 莫名的一阵心虚, 回答的声音也很轻:“嗯, 他对我……是挺好的。” 他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快, 不清楚尤逾对自己这份特别, 一向心细的老师看出来多少, 其他人……又看出来多少。 “我看他还挺听你话的, 那你作为咱们班学习的楷模, 是不是应该带动一下后进生,也琢磨个办法, 让他收收心,至少学一点儿, 这都高三了, 眼看大半年就要高考了, 考不好以后可怎么办啊……” 旁边七班的数学老师笑着接道:“别人不好说, 你们班尤逾,要是考不好确实挺愁人的,估计只能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老薛抬头略微责备的瞪了乱插话的老师一眼,语气略含警告口吻:“别因为我的学生家境好,就歧视他。” “我歧视谁了?我歧视当地首富家的独生子?我疯了?”七班老师又好气又好笑,发自肺腑的真诚道:“我只是单纯的柠檬,要是我也这么会投胎,我还用一周上满十五个课时,用得着天天备课讲课……” “行了你!别在我学生面前说这些丧志的话!”老薛很不屑的摆手打断他,砸了咂嘴觉得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有些老师也这么金钱至上,一点儿文人教育者的风骨都没有。 “你别听董老师的,董老师天天嘴没个把门的,就乐意开玩笑!”老薛对上少年干净清冽的眼神,唯恐自己最喜爱的学生思想遭到了玷污。 安泽乖巧的点点头,其实心里是同意董老师的说法的。他也不觉得尤逾高考考不出好成绩,会对他今后的人生有什么大影响,书本也只是人为规定的一些求生法则,在此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各种能力,才是进入社会后决定个人发展的最重要因素。 “那你有时间劝劝他,多跟他研究研究数学题,看看能不能将他的学习兴趣调动起来,我前几天调了他的档案,发现他中考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在本届学生排名中处于中上游……” 从办公室出来,安泽还在想着老薛的话,低着头差点儿撞到人,随后就被一只手握住了肩膀,从上方传来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 “老薛说了什么,都把你说得精神恍惚了?” 一抬头就看到尤逾那张惯常勾着半边唇角的英俊脸庞,在意识到之前,安泽已经不自然的错开了目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啊!”尤逾的语气理所当然,勾着唇角说:“他要是再不放你出来,我就准备冲进去救你了。” “怎么,不给假吗?”尤逾见他不说话,就问道。 “给了。”安泽说:“老师跟我聊了一会儿你。”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安泽不怎么愿意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倒不是讨厌,就是时常不自觉的沉溺其中,然后发现对方调侃一样带笑的目光,自己又慌乱而心跳加快。 都不用思索,就能猜到他们关于自己会谈些什么。尤逾挑眉问:“他让你劝我学习?” 安泽终于抬头看他一眼。 “这还用猜吗?当老师的,不就关心学习成绩这点儿事儿。”尤逾满不在乎的口吻,突然目光中迸发出一丝光亮,扫见老师办公室门前没有人,才低声说道:“你要是同意跟我处对象,我就好好学习。” 安泽:“……” 沉默了两秒,安泽才将快要靠在自己身上的男生推开,无情的说:“你这个条件,跟老薛提一下,看他是会同意,还是暴揍你一顿!” 说的话没几句是正经的。安泽径自迈开脚步往班级走,听到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还有男生低低的充满磁性的笑声。 去探监的决定做的很突然,胡秀秀也不知道运动会期间发生的事情,不明白一向执拗的儿子怎么想通的。这两年间,她提过很多次,让安泽去看看爷爷,但都被拒绝了。 她多少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自己的儿子,在光亮的地方长大,有一个单纯的赤子之心,容不下黑暗,是非黑白分得格外清,看得也格外重,昔日最敬重崇拜的爷爷化身为罪恶之源,他过不去心里的屏障,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昔日的亲人。 不过,从他跟自己说要去探监时候的神情看来,他似乎想通了。 胡秀秀心里高兴,提前一天晚上就要给安泽收拾东西。 “不用,妈!就去两天,什么都不用带。”安泽制止她还要往书包里塞东西的动作,说:“我同学陪我一起去,带太多东西也麻烦,路上我们想吃什么现买就好。” 胡秀秀点点头,神色间还带着明显的高兴,说:“你这位同学真不错,就是耽误了人家上课,你回来给他补一补吧,车票也你买。” 车票好说,但是估计补课这种事,他妈还是不太了解青少年的世界,谁会愿意补课呢,更何况是尤逾…… 脑海中突然浮现他靠在自己身侧,提出让自己跟他处对象就好好学习的条件…… “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胡秀秀抬头问道。 “……尤逾”安泽轻声说。 “名字倒是挺特别。”胡秀秀没发现他的细微异常,继续笑着说:“等你们回来,改天叫他和周序一起来吃饭,赶上我放假,给你们做好吃的。” 安泽“嗯”了一声,就拿出手机,给尤逾发去一个信息,要他的身份证号,想在网上提前买票。不过当他洗漱完,还没收到回信,他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了,那边先是传来一个女人叫“少爷”的声音,然后尤逾的声音才响起来:“抱歉,没看到你信息,我没在家。” “没事,需要你的身份证号买下票,你给我发过来就行。”安泽盘腿坐在自己床上,伸手在窗边的书桌上拿笔要记。 “开车去吧,我在取车。” 安泽听到他的说话声,还有走动的脚步声,猜测他是回了他爸爸的那个家。 “不用了吧,现在坐动车也很方便。”安泽说。 “不喜欢坐车。”尤逾说:“而且监狱一般建在郊外,地图上也没有显示,自己开车找起来方便一些。你别管了,总之能把你舒舒服服的带过去。” 地图上不显示这事儿安泽倒是不知道,他只有一个他妈给他的地址。安泽也就没有坚持,随他去了。放下电话,仰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的灯发起呆来,不知道让尤逾陪自己去做的对不对,会不会让他误会自己什么…… 尤家的别墅里,王姨因为尤逾突然回来很惊喜,匆匆赶出来就只叫了一声“少爷”,见他在打电话,赶紧噤了声。但又想多看他几眼,就没走远,在旁边细细的打量从小看到的少年。 只不过,她脾气暴躁的少爷今天格外不同,对着电话说话的样子语调非常温和不说,连向来锋锐透着一丝颓丧之气的眉眼都分外柔和。 王姨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了,印象中,尤逾除了跟自己的父亲争吵,就是经常沉默着独来独往,就连那几个相识多年的发小,他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多时候不是很耐烦。 难道……这是恋爱了? 虽然才是高中,但看到少年能有这么好的变化,王姨那颗激动的心就抑制不住了,见他挂了电话就问道:“少爷交了新朋友?” 因为明天两人单独出行,尤逾的心情很好,笑着回答:“嗯,算是吧。” 王姨嘴角都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追问道:“漂亮的女孩子?” 尤逾眼中透出一丝狡黠,故意说得很慢:“是漂亮的……男孩子。” “啊?” 王姨瞬间疑惑了,又觉得不可能啊,刚刚他的表现可不像是对以往那些男性朋友。这样想着,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测就出现了:少爷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恋爱了吧。 “那你,好好跟人家相处,别乱发脾气,要多谦让。”王姨忍不住碎碎念的叮嘱几句。 “嗯……”少年答应的非常干脆:“我让着他。” 两人各自揣着不同的心思边聊边往里走,尤逾连主屋都不想进,直接往车库走,打算取了车就走。 车库这边正好正对着别墅楼体的西侧,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尤逾就看到三楼一个窗子上印出的人影。 尤逾皱了下眉,问王姨:“三楼那个亮灯的房间,现在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住呢?” 王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人影似乎看到自己被发现了,倏地闪到了一边,屋子里的灯马上也灭了,变成一个黑洞洞的窗口。 “是……”王姨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不屑,欲言又止,然后四下看了下,支走了跟着他们的一个保安,才声音压得极低的跟他说:“奇奇怪怪的,这对母子,每天对谁都阳光灿烂似的,礼貌又客气,但关起门来,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听到有一次她朝着他儿子大喊大叫,骂得很难听。第二天,那男孩儿脸都肿了,明显打得不轻。”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但他突然就冒出了野兽一般的直觉,敛去眼底笑闹的神色,肃着脸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也就十多天前吧。”王姨停下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是十一月二号那天,我记得正好前一天先生出差,我给先生收拾的行李。” 十一月二号……正式运动会结束那天,也就是杜厚突然改口,死咬着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干的那一天…… 黑暗中,尤逾的眼睛眯起来,危险的光芒射向三楼那个黑黢黢的窗口。 “哎,其实这话不该说……”王姨叹了一口长气,低声说道:“先生挑来挑去,竟然娶了这么个样的人回来,也未必长久。” 王姨心中对新女主人是有怨怼的,她总就觉得,是他们的出现自己的少爷才出走。虽然尤逾不是吃亏的性格,更不可能在这对母女那里受气,但从小看他长大的阿姨就是很难不偏心眼。无论自己的少爷再怎么嚣张跋扈,她也觉得他就是个从小没母亲,父亲又忙得没精力关爱的可怜孩子。 尤逾冷哼一声:“什么锅配什么盖!说不定他就喜欢这样的!” 他说自己亲爹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好态度,王姨此刻就装作没听到,不作答。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男生开口了,声音压得又阴沉又沙哑。 “但他们最好别再犯到我手里,我最近心情好,还真不愿意脏了手。” 半山腰的别墅栽满绿植,偌大的庄园走动的人却很少,到了夜里更显得寂静,少年阴鸷的眼神盯着三楼窗口看了几秒,才缓慢收回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微笑。 他不知道,躲在黑暗中厚重窗帘后面的男生,因为他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就吓得浑身冷汗,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好早,留言的小伙伴呢?嗨起来!!! 第065章 安泽接到尤逾的电话,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停在楼下一辆崭新拉风的大越野。 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从车上跳下来,深蓝色的牛仔裤勾勒出双腿的笔直线条。正好清晨的浅金色阳光洒下, 映照着男生飞扬的银色头发,更凸显得立体的五官深邃有棱角。 看过去的第一眼,安泽就被帅得有点儿眼晕。虽然自己也是长得不错的男生,但尤逾这样的不笑就很冷锐的酷帅长相,才是令同为男生都羡慕的。 不过向来冷酷的大佬在他面前从来绷不住几秒钟, 下了车看到他的时候,就唇角飞扬, 眼神都在阳光中荡漾出温柔的笑意,还率先夸了一句:“你今天,帅!” 安泽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真诚的说:“别这么说, 尤哥, 我会觉得你是讽刺。” 尤逾笑出声:“你还不信!你在我心里, 就是最好看的!” 又说骚话! 安泽无奈的看他, 语气是服气的示弱:“尤哥, 这一路我就有一个要求, 别言语调戏我了。” 尤逾挑了下锋锐的眉:“你的意思……可以肢体调戏了?” 安泽:“……” 不能说话, 安泽打定主意一路绷住。不看、不听、不说——总行了吧? 谁知道拉开车门,安泽的心脏又被震了一下。只见越野车宽阔的后排座位被放倒了, 满满的一车零食和饮料。 得意的男生声音在身后响起:“本来想准备一车鲜花的,空运的新鲜玫瑰那种, 但是怕你看了直接不上车, 就还是算了。” “真是谢谢您了!”安泽有点儿咬牙切齿, 内心又很无奈:“尤哥, 我是男生啊,你这些,都是追女生的手段吧?” “不知道,我也没追过女生,不然呢?追你怎么追,你教教我?”尤逾特别谦虚的求教。 “……”被气得很累,安泽深吸一口气,上了副驾驶,坐下才缓缓说道:“反正别弄这些零食鲜花什么的,不太适合我,真应该带着周序一起来,把他扔在后面零食堆里,他能吃上一天。” 尤逾非常好脾气的说:“吃不完剩下的给他带回来。” 说着,车身一个猛转弯,箭一样飞射出去,经过路口的时候手握方向盘的男生更是一个漂亮的漂移。 安泽差点没被甩飞出去,脑袋直接磕碰到坚硬的玻璃窗上。 “哦,抱歉,忘了告诉你,因为我车技过硬,所以车速难免有点儿快。”这话说得毫无诚意。 车还没开出市里,安泽就因为几次险象环生的超车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安全带,产生了跳车的冲动想法。 “你怎么了?脸色有点儿白?是昨天没睡好?”某人一边开着快车,一边还能抽空往旁边看一眼,很是体贴的问。 “不是,我是想吐。” 车速终于慢下来,也不晃晃当当的见缝插针了,过了一会儿尤逾问道:“好些了吗?需要停车吗?” “不用了。”安泽灌了一口水,扭头对着男生英俊的侧脸真心的感叹:“尤哥,感谢你让我有生之年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晕车。” 尤逾干笑了两声,就又听到他又说道:“冒昧的问一句,你有驾照吧?” “嘿?竟然不信任我!”尤逾单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从两人中间的储物格中拿出黑色驾照本朝他扔过去。 他也就那么一问,没想到尤逾直接将驾照拿出来了,他忍着一阵眩晕翻开驾照本,就看到了黑色头发的尤逾。 小小的一寸照片里,男生面容冷峻,黑色的短发颜色甚至深过斜飞锋利的眉毛,衬得深邃的面容更加气质出众。 见他久久盯着照片,尤逾嘴角扬起笑容:“怎么,太帅了,移不开眼了?” “建议你直接看本人,鲜活会动还能陪聊陪玩的本尊就在身边坐着呢。” 安泽赶紧合上驾照本,将其放回去,眼观鼻鼻观心的注视着车窗外,同时警告他:“好好开车!” 尤逾从倒车镜偶尔看他两眼,还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你觉得我现在这个发色好看,还是原发色好看?” 安泽以前都没发现,这男生还挺爱臭美,这么重视自己的外貌的吗? “其实我现在最喜欢你这个发色,是浅棕色的还是巧克力色呢?你这种浅浅的发色,看着又乖巧又温顺……” 还“温顺”?您这是形容狗呢吗? 深吸一口气,安泽问:“非要我夸你几句是吗?” 尤逾:“赞美别人是一种美德。” “……”安泽也是无奈了,看在他现在好好开车的份上,没什么诚意的说:“你帅!你发色好看!什么色都好看,因为重点在脸上,共济尤逾一张脸帅得人神共愤,是所有人无法反驳的大帅逼!” 尤逾听得很满意,矜持的将不断上扬的嘴角用力下压,带着笑意说:“虽然你说得都是事实,但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骂人?” “慢点!”眼看车速表直接飙过了高速最高限车速,安泽出声提醒。 然后,这一路上,他就一直这样。 “超速了,尤哥!” “太快了,尤哥!” “……” “尤逾!”最后,安泽已经快吼了:“敢不敢不超速!” 在安泽每隔几分钟就提醒一次的频率下,握着方向盘的男生无法放飞自我,却也一直在120迈的超速边缘疯狂试探。 高速公路上的风景几乎一成不变,路过一片片平原,两侧就出现了四季常青的树木,从车窗里飞快的倒去,安泽喝了两瓶水,最终也没抵挡住困意。 在睡着之前,他绝望的想着:就将生死交给命运吧…… 驾驶席的男生一会儿没听到旁边提醒的声音,微微偏头,余光看到他已经睡熟了,就将车速降了降,一路以均匀的合法速度平稳的行驶。 安泽醒来的时候,感受到坐车时独特的轻微颠簸感,记忆回笼的第一时间是去看车速表。 车速表的指针稳稳的停在120迈以内。 安泽:“……” 过了两分钟,专心开车的尤逾才发现他醒了,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对方开口了。 “按照我睡着的速度开,不要停,尤哥!” 尤逾:“……” 被揭穿小计谋的尤逾沉默了两秒钟,又恬不知耻的为自己辩解:“我就是想跟你多说说话。” 安泽轻声“嗯”了一句,回道:“我就喜欢你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尤逾:“……” 不过安泽到底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从A市开到自己出生地B市,保守估计要七个小时,一个人开这么久的车不仅累,没人聊天也容易困。安泽逗完他,伸了个懒腰,从后面拿了一罐儿咖啡喝了,做个称职的陪聊。 两人在休息区停过两次车,傍晚的时候,已经到了B市高速收费口。 安泽抢着将过桥费交了,尤逾挺无奈的收回钱包,顺着他的侧脸后的车窗打量这座临省城市。 新鲜湿润的空气从刚打开的车窗涌入,还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和城市特有的古朴韵味,跟A市那种经济繁茂的城市有很大的不同。 安泽交完钱,眼睛随着车的启动缓缓转动,神色不明的打量即将落下夜幕的城市夜晚。 “很想这里吗?”尤逾突然问道。 说不想是假的,这片土地是他从降生起就存在于脚下的,一草一木,日常口音,城市建筑,乃至于空气似乎都是熟悉而舒适的。 不过,对于安泽来说,美好的记忆和糟糕的记忆都有,复杂的情感和交错的记忆就很容易形成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见他没说话,尤逾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轻快的说:“其实城市和城市之间没有那么大差别,只不过是经历赋予了其情感,因为某些记忆和足迹,就成了心里特别的存在。其实真没什么特别的,A是就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都没玩过吧,等回去了我带你去。” 被拉回思绪,安泽说:“A市是很好,就是冬天很冷。” 尤逾一边开车一边说:“冷不要紧啊,多穿点儿就好了,而且多过几个冬天你就适应了,其实纯粹的冷细细体会,还挺舒服的。” 安泽古怪的看他一眼,不能苟同,觉得能在觉得透骨的寒冷中舒服的人,多少有点儿受虐倾向吧。 尤逾不清楚他想什么,还兀自的畅想着:“而且A市的雪不是很漂亮吗?很多外地人冬天特意来看雪,还能打雪仗,做冰雕,冬泳,多么充满人文气息的好城市啊,等今年冬天,我带你好好玩一玩。” 想想就冷! 安泽含糊的应了一声,默默裹紧了外套,打开手机打算找个酒店住。 “住的地方我定完了。”尤逾瞥到他的手机界面,慢悠悠的说道:“你要是不累,找个吃饭的地方吧,我们吃完饭再回去。” 安泽有点儿惊讶,他一直觉得尤逾应该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的大少爷,结果看来,他还挺有出门经验的。 “你想吃什么?” “当然是吃你觉得最好吃的东西。” 这倒是难住了安泽,他以前吃过很多不错的饭店,但真想不出一样最好吃的,倒是当时高中校门口的几家小饭店,印象都很深刻。 恰好此时,尤逾开口了:“不用那么认真,我就随便一说,你带我吃什么,我都觉得最好吃。” 重要的是,陪你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是谁! 尤逾现在觉得自己还真挺恋爱脑的,人家现在还没答应跟自己怎么样,自己就因为跟他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而高兴成这样,等以后真在一起了,自己是不是要被吃的死死的? 安泽就带他去了自己的高中学校,B市一中,闻名于全省的重点高中,云集尖子生和高干子弟。 正值晚上放学,一中附近车流如织,人山人海,路灯次第点亮,照在熙熙攘攘的杂乱人群中。 其实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吃饭,但不知道为什么,尤逾在身旁的时候,他就想去面对一些之前内心逃避的东西。 好像身边这个落阔不羁的男生虽然说话不正经,其他都很靠谱。 两人将车停在外面,徒步往里面走。经过校门口的时候,人挤着人简直没有空隙,安泽却觉得是种有一双手撑在他身侧,阻挡了往他这边来的人潮的力量,也没有碰到他。 安泽心口发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将那只手牵住了。 不敢看对方的反应,安泽就拉着手的主人快步往前走,一直到冲出了人群,才又伪装自然的松开了手。 不过,他装得再自然也没用。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男生最不要脸,特意凑近了说:“哎?刚才我好像被占便宜了!有人牵我的手了,你看到是谁了吗?” 安泽想锤爆他的狗头!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昨天的没补上,但是我会记得的,这几天就会补上,看哪天有时间的!爱你们! 第066章 正好赶上晚上放学的时间点儿, 小吃街里学生不少,挤挤挨挨的排着长队买各种小吃。 安泽带着尤逾熟门熟路的拐到一家小饭店,牌面上写着“正宗烤鱼”四个字。 安泽停下脚步, 还想问问他想不想吃呢,身后的男生直接胳膊穿过他旁边推开门:“快!最后一张桌了。” 等两人落座到挨着店门的最后一张桌的时候,后进来的两个女生苦着脸,其中一个对着另一个说:“没位置了,需要排队, 我们是等一会儿还是去别家?” “可是我想吃烤鱼想吃一个星期了。”另一个女生委屈的答道,眼神似有若无的往安泽他们这边瞥。 热热闹闹的小店里, 两个大帅哥往门口桌子旁一座,瞬时间就吸引了很多道视线。 正在给其他桌点菜的老板娘朝他们热情的喊了一句:“稍等啊两位同学,先看看菜单, 点完这桌我就过去!” 尤逾用两根手指将就是一张塑封纸的菜单推给安泽:“你点。”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 也吃过不少顿饭了, 安泽基本上知道他的口味, 刚低头看了一眼菜单, 就听到上方传来女生的问话。 “同学, 请问你们是两个人吗?”刚才那两个女生手拉着手走到了他们桌子前,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 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尤逾后,吓得直接将视线转移到了安泽身上。 安泽一抬头, 就对上了女生求助的视线。 “是两个人。”他想也没想就回答。 “太好了,我们也是两个人, 可以跟你们拼桌吗?”女生飞快的说道, 这时候才看清面前男生清隽精致的五官, 本来觉得银发的男生已经够帅了, 没想到一起的这个男生也这么好看,她越说脸越红,耐心的解释道:“我们可以坐在这个小边边,绝对不打扰你们。” 拼桌啊? 要是往常的话,安泽都不会犹豫,但是今天他们坐的正好是靠门的桌子,位置狭小,坐他们两个男生,长腿都在桌子底下伸不开。 正在安泽想着要不然挤挤算了,就听到对面大佬手指敲敲桌沿,非常不客气的反问了。 “你确定,这么个小边边,够你们俩坐?” 安泽:“……” 女生被他说得脸一红,直觉这句话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又被对方帅气的脸迷得神魂有些出窍,只非常诚恳的点头答道:“够的!够的!我确定!” 安泽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根本来不及阻止什么。 只见对面的冷淡英俊的男生用狭长的眸子扫了女生一眼,语气极其凉薄的淡淡道:“我看不够,我怕挤。” 那嘲讽的眼神,明明确确的写着:你对自己的体重是有多自信? 两个女生的脸瞬间轰成了猪肝色,尴尬的攥紧了彼此的手,好像一时半会都没法从被拒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同学,我们这桌地方大,要不你们坐这边吧!”旁边一桌也是两个男生,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主动招呼两个妹纸。 “谢谢,我们不想吃烤鱼了。”后面的女生拽着刚才说话的女生,红着脸说道:“我们去吃别的吧!” 安泽看着两个女生匆匆离开的背影,真的是尴尬得头皮发麻,眼神绝望的看向对面的男生。 见有可能打扰到他们二人世界的人走了,尤大佬心情又好起来,绽放一个无辜的笑容,春风化雨般的温柔语气问道:“怎么,想好点什么了?” “不是……”安泽迟疑着开口,注视着一脸无辜的男生,真诚的说道:“尤哥你这样说话,是个女生都挺难接受!” 他以前都没发现,尤大佬身上也有这么强注孤生的属性。 “那不正好。”尤逾浅笑着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又不是女生。” 安泽:“……” 老板娘忙完那边过来,为他们点好了菜,说鱼是现烤的,得等三十分钟左右。 两人倒是不着急,反正今晚没事儿,明天早晨开车去郊区监狱就好。 “这是什么?”尤逾指着墙壁上一排被塑料隔板挡住的写满字的便利条问道,同时伸手已经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粉色心形叠纸,展开看了一眼,皱着眉读出来。 “B市一中我来了!三年后的高考状元到此一游!” 安泽正用吸管喝着冰可乐,直接笑得呛了嗓子,咳嗽了几声,才笑着说:“这是一中的传统,学校附近的每家小店都有,有的学生将稀奇古怪的话写在便利贴上,老板就单独做了个收纳的塑料壳,正好当装饰用了,算是……一种学生时代的特殊文化?” 尤逾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A市也有。”就又抽出几张看,好像还挺好奇的样子。 安泽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一些中二少男少女的幼稚话。 等他上了个厕所回来,还没坐下,就看到桌子上铺满了各种颜色的便利贴。 “你的英文名是Andy?” “是啊。”安泽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然后,就见尤逾推过来三张彩色便利贴,黑着脸说:“看来猜对了。这三张,都是暗恋你的。” 安泽:“……” “一中这么多学生,英文名重名很正常,特别是A打头的英文名……” “哦,那中文名总不会那么多重名了吧。”男生声音没什么起伏,面无表情的用指头点点其中的两张。 安泽一眼就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 这帮学生也真是,自己匿名,就将表白对象的名字写得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吗? “好学生?嗯?”尤逾酸溜溜的说出这几个字。 安泽:“……”其实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就是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要写!”破釜沉舟一样的语气,尤大佬开始撕桌子上放的空白便利贴。 还以为他要干嘛呢,结果这操作也是挺惊人的。 安泽有点儿无奈的按住他的手,低声说:“别啊,尤哥你不觉得这样很幼稚吗?” “我还怕幼稚吗?”尤逾像个老流氓一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肢体接触的机会,直接反手将对方握在自己掌中,同时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的人都被别人觊觎了,我还怕什么!” 安泽:“……” 使劲儿挣了两下,安泽瞬间炸毛了,低声吼道:“放手!尤逾!” “果然是先爱上的人就输了……”放开是放开了,不过尤逾的动作极其缓慢,微凉的指见擦过安泽的手背,激起他脊背的一阵莫名战栗。 不甘不愿松开手的尤逾,嘴角勾起一抹凄苦的笑容,搭配着酸涩的语调说道:“你怎么摸我都行,我一回摸就变成流氓了。” 你不承认自己是流氓吗? 安泽嘴角轻轻抽动了两下,即将崩溃的好言相劝:“别演了,留点力气等会多吃点儿。” 不过,尤逾只要跟他在一起,似乎就很难做回那个冷酷又安静的美男子。 安泽眼看着他拿笔在那三张找出来的便利贴下面留言,感觉自己的心肝儿都被刺激得乱颤了。 男生写完一张,推给他。 安泽垂眸,看到狂草张扬的笔迹写道:“做什么春秋大美梦呢,老子的人也是你能想的?还永远在一起?我他娘的都没你敢想!” 安泽:“……” 另一张杳杳症理:“建议精神科、心理科都去看看,你这样应该不是单纯的臆想症这么简单,专业判断是已经病入膏肓,才能产生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安泽:“……” 第三张:“姑且认为你表白的这人跟我的人是重名,否则让我找到你直接打残。” 安泽:“……” 这一口一个“我的人”,还有从未见识过的校霸文采,谁能hou得住! 安泽眼睁睁看他将笔扔在桌子上,站起来将手伸进装便利贴的塑料长盒中,抓了一大把出来,引得旁边桌的学生都频频侧面。 “干嘛啊,尤哥?”他现在想伸手阻拦都不敢,怕极了对方的肢体“碰瓷儿”。 “全都找出来。” 安泽沉默了下,尽量平和的劝道:“这少说也有几千张。而且,有这种便利贴的饭店这条街上不下十几个。” “这样啊……”尤逾思考了一下,不甚在意的说:“我先找着,等明天回去后,我再派人过来慢慢找。” 安泽:“……”真服了! “久等了,鱼好了,请慢用!” 这时候老板娘端着烤鱼盘过来,笑吟吟的表情在看到尤逾的动作后一愣。因为在便利贴上留言现在已经不太流行了,看到个这么帅的男生在弄,她高兴的说:“我们家这个留言收藏墙是这条街上弄得最早的,已经五六年了,同学你可以写几张啊,只要我家店不倒闭,这些都会给你们存着,以后来还能看到,挺有纪念意义的!” 尤逾:“好,谢谢。” 安泽心脏猛地一跳,就怕老板娘的话引起另一场发疯行径,便在老板娘走后,故作镇定的拿起筷子,试图转移话题:“快吃吧!我都饿了,这鱼好新鲜,太香了!” “你先吃吧。”男生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的挨个翻看便利贴。 安泽:“……” 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安泽自己吃了十多分钟,终于放下筷子,感觉嘴里新鲜的鱼肉也如同嚼蜡。 “说吧,尤哥,怎么才能好好吃饭,不碰那个了?” 他输了!真是刚不过这人! 尤逾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好像看他面子不情不愿的说道:“那你给我写一条类似的吧。” 安泽简直不可置信:“尤哥,你还缺人表白吗?” 据他所知,学校里像是校花蒋晴晴那样的崇拜者,多到让某人烦躁吧? “不缺别人,就缺你的啊!”尤逾眨眨眼睛,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安泽不想动,一向灵活得被号称为“金脑子”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当时他是抽了什么疯,才邀请这个神经病男的陪自己来B市的? 他能怎么办,他根本无计可施,对上不要脸的疯子流氓,安泽最后握着笔的手气得都很抖。 “不用写的那么露骨,清纯一点儿就行。”尤逾笑眯眯的在一旁宽容的好心提醒:“快写吧,写完我们吃饭啊!” 你要是真饿了就直接吃啊,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安泽在对方特意从其他桌拿来的红色心形贴纸上写道:【尤逾是个大帅逼!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安泽问:“能吃饭了吗?” 尤大佬在嘴里反复念了两遍,表情不甚满意:“太敷衍了,你只是在阐述事实,爱我的人是很多,但你没把你自己体现在里面。” 安泽:“……” 最后,安泽添了一句【……不排除我也这么认为】 看对方的表情已经在崩溃边缘,尤逾决定见好就收,郑重的将自己第一条“爱的贴纸”叠好放进卡包里,然后快速拿起捧起自己的饭碗:“快吃饭,我好饿!” 安泽:“……”饿死你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7章 酒足饭饱, 从小吃街出来再一次经过一中大门的时候,安泽内心丁点儿的矫情情绪都不剩了,只想将这个大魔王赶紧弄走。 “着什么急啊, 多逛一会儿,也许我能有什么新发现。”尤逾双手揣兜,饶有兴趣的将视线投向夜幕下灯火通明的校园。 你还想发现什么!当自己是神探柯南了吧! 安泽揉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是真的很虚弱:“回去休息吧,我太累了。” 是真的累, 感觉跟尤逾斗智斗勇的一晚上,比连着做一套奥数习题都费心! 所以到酒店后, 前台小姐将一张房递过来的时候,安泽连挣扎都懒得挣扎,打算闭着眼睛当自己死了。 电梯里, 尤逾见他闭着眼睛, 手指悬在他眉眼间描绘了一下, 笑着问道:“你怎么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我只订了一间房哦。” 安泽睁开眼睛, 无力的将他的手挥开, 无表情的说:“我相信你的人品。” “我还有人品?”男生狭长漆黑的眼眸用力的眨了眨, 一副惊讶的表情:“我自己都不知道!” 安泽:“你只藏得比较深, 别怀疑自己, 你就是个正人君子。” 这是给自己戴高帽子,逼着自己什么坏事儿都不能做呗! 男生带着一抹邪气的笑容, 舌尖滑过牙齿内侧,有点儿后悔自己没再大胆一点儿, 直接定个一张大床的房间。 “你还真了解我啊!”尤逾用房卡打开门, 侧身让他进来。 安泽看到里面两张标准尺寸的单人床, 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率先进去将包放在桌子上。 洗漱过后,两个人就躺下准备睡觉了,安泽不想说话了,作为陪聊,七八个小时的车程,他将这么多年压箱底的笑话都讲完了。 安泽躺在床上:“睡了尤哥。” 尤逾:“别啊,才八点多,这个时间应该还没下晚自习吧。” 安泽:“……所以我要闭上眼睛温习一下数理化的公式。” 尤逾气笑了:“……算你狠,就这么不喜欢跟我聊天?” 安泽:“不是啊,我要保存体力,为明天七八个小时的回程做好准备,争取将单口向上讲好。” 尤逾被哄得挺满意,伸手将灯关了。 厚重的窗帘将流转的彩色霓虹都挡在外面,室内一片黑暗,空气净化器的细微声响像是催眠的夜曲。 安泽翻了个身,看到黑暗中一抹微弱的光线,尤逾在弄手机。 灰蓝色的手机光线投射到他脸上,男生上半身靠在床头,姿势闲散慵懒,为了不打扰到身边人休息,很少打字的他在屏幕上慢腾腾的输入数字,跟帮他办事儿的人沟通细节。 尤大少爷定的两张床的标间也是豪华型的,两张床相隔的距离不远,安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虽然不想说话,但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有点儿疲累却没什么困意。 直到过了很久,听到清浅匀称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熟了,尤逾才放下手机,扭头看过去。 只需要感受黑暗中那个人的存在,他心里就烧了一团火一样热烈温暖。 折腾疲倦了才好,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不开心的事情。 他知道安泽心里有个难以解开的结,他自己正在努力的一点点揭开,所以不惜耽误上课时间也要回B城一趟,自己当然竭尽所能帮助他。 那些试探和玩笑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效果似乎也不错,但除此之外,是不是安泽对自己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了,正在接受他一点一点的侵入他的领地? 比如今晚,真是收获巨大。 一枚安大学神亲笔写的小小“表白贴”,还有初次同房一起睡觉。 嗯……尤逾在黑暗中缓缓扯动嘴角,鼓励自己下次其实可以再过分一些…… 清晨,闹钟响之前,安泽已经起来了。 他轻手轻脚的洗漱完,从洗手间走出来,坐在床上刚睁开眼睛的男生就对他笑起来:“早!” “早!” 安泽来开窗帘,明亮的眼光瞬间洒满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两个人在酒店吃了自助早餐,就买了一些可以带给犯人的东西前往郊区监狱。 路果然不是很好走,地方也特别偏僻,不过一点儿也没需要安泽操心,手执方向盘的男生顺顺利利将他准时送到了地方。 一路上,从一千公里意外的A市,一直到监狱的会见大厅,尤逾始终陪在他身边。 见面之前,安泽早在脑海里模拟过很多次不同的重逢场景,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看到血浓于水的亲人的那一刻,很多萦绕于心的难以逾越的沟壑都自动铺平了,唯有心酸和激动充斥胸怀,眼泪也变得不值钱,沉默而安静的奔涌而出。 昔日位高权重、精神矍铄的领导干部变成了普通的垂暮老人,满头白发如同飘零的皑皑飞雪,爬满褶皱的脸上滚落浑浊的泪水。 “爷爷……”安泽握着电话,泣不成声隔着玻璃望着年迈的阶下囚老人,后悔的情绪冲刷着他的理智,他说:“对不起,爷爷!” 对不起,没有早一点儿来看你! 对不起,我没有早一点儿成熟! 对不起…… “泽泽,说对不起的该是我,都是爷爷的错,爷爷对不起你们……”老人哭得更严重,干裂粗糙的手指死死抠着大理石台面,一边流泪,一边道歉:“是爷爷害了你们,你还能来看爷爷,我死了也瞑目了!” “我是罪人!我是失败者!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国家,也对不起人民……” 亲爷孙无法碰触,只能隔着隔离窗相对流泪,电话里传来彼此迟来的道歉。 从监狱走出来的时候,大片刺眼的阳光照在红肿的眼睛上,安泽闭了闭眼,心中除了释然,还有重新燃起的希望。 肩膀突然搭上一直手,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那男生桀骜的眉眼间尽是心疼和柔情。然后他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尤逾伸手搂着他,用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低软诱哄的语调轻声低喃:“都过去了,别伤心啊,以后我都在你身边,再也不让你哭!” 安泽堪堪止住眼泪,破涕为笑,伸手轻轻的回抱住对方,心中一片安宁。 他想,如果非要找个对象,尤逾这样的,是不是就是最完美的了? 至少他觉得,这个傻瓜安慰人的方式,真的挺管用的。 分别前,他告诉爷爷要好好保重身体,自己会努力,帮他将犯下的错误尽量弥补,争取好好表现,他会等着接他出来的那一天。 安世荣垂泪答应,隐瞒下身体愈发不好的事实,向自己一生中最骄傲的孙子保证,自己会好好改造,保重自己。 两人的谈话间提到了不少这两年间的事情,除了那些不联系的亲戚朋友,B市其实还有他特备感谢的恩人。在他们一家陷入绝境的时候伸出援手的曾经的邻居。 上车后,安泽将印在脑子里的电话拨通,那边响了五六声才被接起来。 “您好,哪位?” 中年男人的声音醇厚沙哑,身边嘈杂的声音说明他正在一个人多的地方。 “沈叔,我是安泽,您方便吗?我想去看看您跟阿姨。” 对面愣了一下,语气瞬间激动起来,突然提高的音量能听出真心的关心:“泽泽!真的是你!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连我们,现在过的好吗?你妈妈和妹妹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安泽一个一个回答,讲了将近半小时的电话才放下。临挂电话前,沈纪说不巧他跟媳妇出差在外地,但让他一定去自己女儿的学校去看一下,他们一加人都特别想他,需要亲眼见到他好好的才放心。 安泽这才知道,沈晨曦竟然去了全国知名的电影学院,刚好在本市。 还在犹豫,他的电话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果然,那边传来记忆中女生的声音:“安泽?我爸说你回来了,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空里很安静,女生迫切声音和好听的嗓音飘散在空气中,尤逾开车的手一紧。 “方便再回市里一趟吗?” 尤逾:“不太方便。” 安泽:“……” “去见谁?”尤逾眼睛注视着前方,好像很认真的在开车,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他淡淡的问:“女生?” 是女生没错,不过安泽坦荡荡的,一点儿心虚都没有,不知怎么就起了一点顽皮的心思,故作沉默一下才说:“是很漂亮的女生没错。” “?”男生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一丝有些危险的气息,他问:“有多漂亮?” “等会儿见到你就知道了。” 安泽淡淡的答道,然后低头若无其事的摆弄手机。 之后的路上两人几乎没说话,直到尤逾按照他的指示先是将车开到了一家甜品店。 看着安泽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甜品袋子上车。 “给那个漂亮女生买的?”尤逾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语气轻飘飘的:“没有我的?” “你不是不爱吃蛋糕吗?上次景龙生日的时候,我看你一口都没吃。” “那现在就想吃了呢!” 安泽:“……” 安泽:“建议你忍着。” 忍着是什么操作?尤逾长这么大,都没弄懂这个词存在的意义,可是此时此刻,他暗中磨着牙,似乎体会到了这个词的深意。 然后,在他看到知名电影学院大门口站着的比蒋晴晴还要漂亮的女生的时候,他又进一步领悟到了这个词的精髓…… 尤逾坐在车里,隔着车玻璃大概七八米的距离,看到校门口最亮眼的那个女生,见到安泽的瞬间红了眼眶,然后安泽将刚才特地去买的甜品礼盒递过去,被女生扑上来抱住。 女生纤细清纯,梨花带雨的紧紧抱着高挑笔直、气质清润的男生,在充满阳光的正午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得路过的人忍不住频频侧目,投去各种羡慕、祝福、友爱的目光。 尤逾抽出一根烟点上,心里很不是滋味的抽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是错字受吗?哈哈哈 第068章 “那不是表演系的系花吗?那是他男朋友吗?看着好配啊, 男生好帅!也是咱们学校的吗?” “没见过啊,应该不是,这样气质的小帅哥要是咱们学校的, 早在开学的是就被论坛顶上去了。” “我靠!他们抱了!抱了!是情侣实锤了!” “不对啊,我听说沈晨曦有男朋友的,也是他们表演系的,叫曹登元那个官二代。” “所以这个帅哥可能就是她亲戚,哥哥或者弟弟什么的, 不然谁能在学校大门口说抱就抱,也太过分了吧!我想要这个帅哥联系方式, 你们谁跟沈晨曦熟啊?” 四个打扮靓丽的女孩从黑色的越野车旁边路过,尤逾抽着烟,手从打开的车窗上伸出去, 眼睛直直的注视着不远处那一对儿说话的男女。 听到她们的议论, 他偏过头, 眼神森冷的看向正说话的女生。 几个女生讨论得极其专注, 一直侧身往后看, 直到走到了黑色的车门旁边, 才注意到车里有人, 还是一个帅得让人想尖叫的极品帅哥! 刚才说想要跟沈晨曦拥抱的帅哥联系方式的女生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也要! 太帅了吧!今天哪来的这么多极品帅哥!黑色越野车搭配银色头发, 男生锋锐冷冽的眉眼简直就像是只存在于异次元的雕塑男神! 女生眼睛亮晶晶的,可能是本身就很漂亮又自信, 神色间的崇拜和喜欢一点儿都不加掩饰。 正好尤逾漆黑的眼眸看过去。女生被他过分好看的皮相迷得头昏脑涨,也没在意其中的冰冷神色, 激动的停住了脚步, 仰头望着他热切的说:“同学你好, 你也是‘宏影’的吗?” “你看我像吗?” 尤逾慢慢的掀起眼皮, 语调也是漫不经心的冰凉质感,撩得女生一颗心像是烧起了火。 女生性格开朗,借此跟他顺利的搭上话,声音明快清亮:“不像,我们学校没有帅成你这样的!” 夸奖赞美的这么直白,是个男生都应该有所回应了吧! 但尤逾偏偏就是个没什么风度的另类,他只是淡淡的扯了下嘴角,不冷不热的,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帅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我们电影学院的人,很大程度上以后就是靠脸吃饭的,你要是学习表演,仅凭长相也能大火!”女生就站在他车旁边,其他三个同寝室的女生知道她想要干嘛,都站在附近等她,脸上带着笑意,想看看她怎么把这么冷、又酷的男生的联系方式要到。 “帅哥!方便加个微信吗?” 聊了几句,女生就单刀直入的问道,已经将手机里的微信二维码打开了。 对面的帅哥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眼神若有似无的透过挡风玻璃飘向学校大门口的地方,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过了好几秒,才问:“你说什么?” 女生也没生气。帅哥嘛!就凭这张脸,他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谅! “联系方式。”女生笑着冲他眨下眼睛,春波荡漾,笑容暧昧:“交个朋友?” 尤逾看着她,好像才明白她的意思,勾起唇角,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微嘲的光芒:“你想跟我交朋友?” 女生挑着眉梢,语气半明半昧的反问:“不可以吗?” “可不可以……”尤逾说的很慢,话说到一半,语气突然变得莫名的认真:“你得问问我对象。” “什么?”女生傻眼了。 尤逾夹着烟的手往前一指,正是校门口被围观的一对长相出众的男女。 “那是我对象,你去问吧。” 女生:“?”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女生说:“你开玩笑的吧?沈晨曦好像有对象吧……” “不是那女的……”尤逾靠在真皮车座椅上,姿势闲散不羁,语气平淡:“是那个男生。” 女生以及她的室友全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尤逾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表现反衬得好像她们太少见识,大惊小怪。 “怎么了?我刚才还听见,你不是还想要我对象的联系方式吗?”尤逾语气轻飘飘,莫名的让人心寒:“去要啊。跟他要,我们俩他说了算。” 女生扔下一句“抱歉”,就拉着同寝室的女生匆匆走了,最后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好像在说这是哪儿来的神经病。 尤逾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用力按在车载烟灰缸里,神经质的拧了拧,觉得自己再等一会儿,估计真的要被逼成神经病。 他从车里下来,关上车门,抬起的脚步又顿住了,想起安泽临走前特意警告他待在车里,他十分钟左右就回来。 十分钟?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这么十分钟就够自己被绿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使然,日天日地的尤大佬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愣是将脚步钉死在了原地,又点了一根烟,看一眼前面,又看一眼表,就这样打算掐着时间熬过自己有生之年被绿的第一个十分钟。 对于沈晨曦来说,十分钟根本不够叙旧,也不够她好好的看清面前男生这两年的变化。 “你太狠心了,安泽,你连个消息也没有,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问清楚了他现在跟妈妈和妹妹都稳定下来后,沈晨曦将内心担忧的忐忑情绪都放下了,委屈的小情绪就冒出来了,抹掉眼泪,瞪着水润过的眸子看着他。 安泽自知理亏,心里也很愧疚,两年前发生的变故让还不够成熟的他做的决定都很决绝,不仅断了跟不想再见的人的联系,也无奈的断了跟真正关心他的人的联系。 此时此刻,面对着眼泪和质问,他发现道歉也显得单薄,只能嗫嚅的说:“对不起,我……” 女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尤其是面对对自己来说意义不同的人。 两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他们从小就认识,沈晨曦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难和苦,一想到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公平遭遇,看着姣如明月,清朗干净的少年又像光束一样站到了自己面前,什么委屈和怨怼都烟消云散了。 “你只要答应,以后,再也!再也不突然消失,跟我们失去联系!”沈晨曦绷着脸,严肃的神情仿佛在逼着他发誓一样郑重。 世界这么大,你再离开,让我去哪儿找你。 “我保证!以后,再也!再也不会突然消失,会跟你和沈叔沈婶一直保持联系。”安泽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轻声的跟她保证。 在他看来,沈晨曦跟安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妹妹,娇弱的,需要哄着。而他性格温和,又有耐心,从小似乎就格外招女孩子喜欢。不过几分钟,沈晨曦就破涕为笑,又变回了他面前娇俏可爱的女孩儿。 但两年的变化可不小,他们似乎在没见面的这段时间跨过了一个人生的特殊时期——青春期,一个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一个变成了肩膀更宽厚,更坚毅有担当的少年。 沈晨曦看着他依然清贵温朗的气质,还有刚才那个短暂的温暖拥抱,白皙的脸颊的渐渐蔓上一层花瓣般的粉红。 只是将她视为跟自己妹妹一样存在的安泽当然不会注意到这细微变化。 沈晨曦悄悄深吸一口,说道:“你在留一天吧,我爸妈刚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明天就回来,想见见你。” “我也很想沈叔、沈婶,但是我现在高三,明天还要上课,等我下次来吧,一定多留几天。”安泽说道:“或者你们有空了,去B市逛逛。” “我是一定要去的,要是早知道你在哪儿,我早就过去了。”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过于亲热,湘箱筝理沈晨曦连忙加了一句:“主要是我现在学校事情比较少,平时很闲,闲着也是闲着,就经常四处旅行。” “安泽?”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用不确定的语气叫了安泽的名字。 安泽转过去,看到穿着时尚,个子中等,长相周正的男生。 曹登元震惊的看着他,隔着三四米远的距离停下脚步,又快步走过了过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竟然真的是你!” 沈晨曦侧头看到他,轻微的皱了下眉,飞快的去看安泽的神色,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才稍微放下心。 将头转向突然出现的男生,沈晨曦直白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跟一个男生在……”说了一半的话陡然停住,曹登元这才将目光从安泽脸上挪开,震惊的情绪还没稳定,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是安泽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 沈晨曦没说话,刚才跟安泽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轻松笑容也收了个干净。 曹登元将头转向安泽,表情是跟很亲的人重逢的激动和兴奋,他甚至拉住了安泽一只手:“安泽,你怎么回来了没找我?你现在在哪儿呢,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过得挺好的。” 从旁边走过的人看到安泽脸上淡淡的、得体的笑容,再加上听到他们的对话,就觉得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一次好朋友重逢画面,温馨感人。 可是跟他做了多年好兄弟,一起打过球,上过网吧,从小学开始一路抄安泽作业过来的曹登元却心里咯噔一下,看穿了面前依然明亮得像是发着光的少年藏在笑容下的冷淡。 曹登元眼眶中一瞬间就蓄满了泪水,他抓着安泽手非常用力,一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找遍了整个城市,问了每一个可能知道你在哪儿的人,还给你的每个号码,□□号,微信号,电话号,甚至是游戏账号,我全都留言了,你一个都没给我回!” “那些号码全都换了。”安泽看着他夸张的表演,像是一个抽离出去的旁观者,心如止水。 直到他想将手时抽回来,却没抽动的时候,才轻轻簇了下眉。 回到B市,预想中的负面糟糕情绪头一次要在心底冒头,他浅色的眸子凝成更深的色泽。 这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下一刻,抓着他的那双铁钳一样的手就被推开了,冷冷的嗓音在侧后方响起。 “说话就说话,谁让你动手动脚的?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眼看十分钟过去了,安泽没按照说好的回来,尤逾就掐了烟,抬腿往这边走,刚迈步,就见那个矮个子小白脸将安泽的手拉住了,心里刚才就要燃未燃的妒火一下子升腾起来。 “你干什么?”曹登元在反作用力下踉跄的退后了一步,站稳后露出怒容。 “你说见一个人,怎么又来了一个,还有完没完了?”尤逾却连看都没看他,直接站在了安泽旁边,说道:“走了。” 曹登元也是当地知名的官二代了,虽然他家背景没有当年安泽家那么牛,但小圈子里谁不给他几分面子。 尤其是家长亲戚都是从政的小孩儿,常年累月的耳濡目染,木头疙瘩都变得圆滑狡诈了,他哪里见过像尤逾这样,狂得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富二代。 “这是谁啊,安泽,你新朋友?” 见张狂得不可一世的男生连眼神都不屑于给自己一个,曹登元将目光转回安泽,语气有点儿不屑的问。 本来见到曹登元的时候,安泽就想走了,他知道尤逾之所以这样不太礼貌,是因为见到对方抓着自己不放手,才脾气上来了。 不过还没等他说要离开,就听到曹登元揉着手腕轻声嘀咕:“什么素质!” 安泽突然看向他,向来温和带笑的眸子敛着,语调也不如刚才客气:“是我朋友。不仅是新朋友,还是一辈子的朋友。” 曹登元因为羞恼脸色涨红了几分,不想在沈晨曦面前跟安泽撕破脸,也不想就这么被怼了,就从鼻孔轻轻哼了两声:“呵呵。” 尤逾终于屈尊纡贵似的,将目光设施般给了他,只是其中冷寒的光让人心里一颤:“你哼哼什么?” 他轻轻眯起眼,连不认识他的沈晨曦和曹登元都感觉到了危险。 “那你又是谁啊?” 曹登元被他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狠戾目光一盯,一时间竟然张不开口了。 尤逾自然听到了他那句嘀咕,不过他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却不能容许别人对自己喜欢的人这个态度。 刚要发飙的外省校霸突然被人拉住了手。 安泽清朗微凉的嗓音在身边响起。 “他啊,以前的朋友,现在已经不是了,所以就不跟你介绍了。” “我们走吧。” 安泽拉了一下旁边不动的男生,转向他的时候明显带了几分笑意:“走啊,不是着急吗?再不走到家太晚了。” “晨曦,我先走了,帮我向沈叔和沈婶问好,等有时间来找我玩。”安泽笑着跟沈晨曦说道。 曹登元脸色变得非常那看,他站在原地,质问一样的语气:“安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了?不就是当年你家出事儿我没帮上什么忙吗?” 安泽笑笑,不想跟他讨论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就只是挥手跟沈晨曦说再见。 见他看都不看自己,曹登元更来劲儿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就因为这个连朋友都不跟我做了,是不是有点儿可笑?” “怎么说话呢,小朋友?”尤逾上前一步,却被安泽拉住。 有些话,不想说,是因为对方已经不值得他浪费口舌了。 不过,却也没必要因为懒得废话,就让对方站在道德制高点耀武扬威。 “高三体育课,更衣室里,你跟班上几个男生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我记得当时在场的有严峰、廖石宇、曲斌,还有个我不认识的。” 安泽语气平平,曹登元的脸色,却因为他没说一句,就苍白几分,最后直接变成了狼狈的惨白。 “安泽,你听我解释……”他已经流汗了,第一反应却是看向在一旁与此事无关的沈晨曦,徒劳的说:“我当时、我当时没有别的意思……” 即使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经过,在场的人也都能猜得差不多。 尤逾脸色阴冷,却被安泽紧紧地握着手。 “解释什么呢?要说你没有恶意?”尤逾动不了手,却能嘲讽几句,他不想安泽那么有风度,也承认刚才曹登元说自己那句没有素质。 反正,他就是不会让任何一个惹了他的人好过。 “这些屁话留着对自己的良心说吧。”尤逾瞥了一眼旁边的沈晨曦,目光像是某种有毒的液体,又划过曹登元苍白的脸,带着深深地嘲讽:“小朋友,你这么虚伪,旁边这位——你喜欢的姑娘知道吗?” “不过你对自己的认识还是比较深刻的,知道根据自己的表演特长,报个电影学校。” “祝你早日成影帝,小朋友。” 在曹登元愤懑狼狈的目光中,尤逾开心的牵着安泽的手,大摇大摆的往车上走。 黑色的越野车开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尤逾还从车窗中,笑着朝他嚣张的竖了个中指。 豪车的车标在眼光中熠熠闪光,像是昭示着这个社会暗藏的等级。曹登元牙都要咬出血了,才在他们走后狠狠的锤了一下身旁的景观石。 作者有话要说: 想知道今天的我为什么又是错字受吗?看字数!好粗长!看时间!根本没时间好好检查对不对! 第069章 车缓缓驶过曹登元和沈晨曦身旁, 尤逾就问:“他都说什么了?” 愣了一下,安泽才反应过来他问道是什么,脸上的表情是全然不在意的轻松:“忘了, 我现在根本就不在意了,怎么会浪费时间记他说了什么。” 尤逾暗中轻磨牙齿,心想算姓曹的走运,不然就算他家在当地有些背景,自己也会让他吃点儿教训。 其实难听的话安泽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之所以曹登元的话格外诛心,无非是他自以为两人感情深厚。 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哥们儿、兄弟, 两个人一起上网吧的时候,被家里抓住曹登元没少替他背锅,那些年一起闯的祸, 安泽也替他扛过, 那年曹登元跟校外的人打架, 对方家里背景也不小, 还跟他们学校的校长是近亲, 学校要将累计记过好几次大过的他开除, 还是安泽主动帮他顶下, 才没让他半途终止学业。 那是安泽长那么大, 第一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得不是荣耀的各种致辞, 而是检讨书。 所以在一夕之间变天后,被他疏远, 甚至听到他在背后编排自己, 才会那么愤怒吧。 周序苍白着脸, 忍着肚子疼到运动会场看他。 班主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抢过麦克风为他说话。 相处了不过半年的同学,全都声嘶力竭的为他呐喊。 还有旁边坐着的这个人,说楼也敢陪他一起跳…… 是这些从未抱过期望的人,用赤诚的善良消弭了他的那些意难平。而其中最特别的,显然就是自己主动让陪着,一千多里路走入他精神故乡的尤逾。 这几天他也在思考,尤逾对于自己来说究竟算什么? 朋友?同学?好像都不是。 他还不确定,心里只有对尤逾的那一份异样到底算什么。 安泽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曹登元喜欢晨曦?” 尤逾却答非所问:“那女的,就叫晨曦?” “……她姓沈,沈晨曦。”安泽停顿了一下,解释道:“他家跟我家之前是邻居,我妈跟他们处的好,我们还同一个学校的,我对她就像对自己小妹。” 这个答案,尤逾还算满意,嘴角往上勾了勾,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当然是看出来的。” 安泽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你还不信……”余光瞥到他的表情,尤逾笑起来,问道:“你是不是将聪明都用在学习上了?这么明显的事儿都看不出来?那个姓曹的,几乎说一句话,看那女的一眼,眼睛都要长女的身上了。” 安泽回忆了一下,眉头微微拧起,并没有觉得曹登元像他说的那样。 尤逾一直似有若无的注意着他,轻笑了下,感叹道:“多亏我机智,不然要是像某些闷骚的人,憋着就等着对方发现自己暗恋,我估计得等到海枯石烂。” 安泽心里有些异样,却已经习惯他总是拿对自己的感情开玩笑了,笑着反驳:“不存在的,尤哥不是能憋住的人。” “那你平时感受到我热情如火的视线了吗?”尤逾故作深沉的问道。 安泽很配合:“当然,你没见我最近上课都不穿外套了吗?感觉后背都要被烧穿两个窟窿。” “故意的吧,泽哥?”尤逾笑着说,漆黑的瞳仁里闪着细碎的光:“讽刺我最近上课都在睡觉?” 出发前几天,尤逾不知道晚上干了什么,白天几乎一整天都在睡觉,午休和放学还是安泽叫他的。 安泽又想起老薛用心良苦的想要自己劝尤逾好好学习的事情。 “你什么打算啊,最后一年,真的不打算学习吗?” 尤逾一脸洒脱,语气更是很欠揍的无所谓:“没打算,就打算听我男朋友的。我男朋友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安泽:“……” 这话没法接。 尤逾见他不说话,又欠欠的问:“你说,我男朋友会希望我好好学习吗?” 安泽:“……”你男朋友其实想让你好好做人!说人话! 鉴于他这么强烈的渴望拥有男朋友的心情,安泽真诚的劝道:“尤哥,我觉得你要是好好学习,可能会早点儿有男朋友。” 尤逾似笑非笑的思考了一会儿,说:“行吧,我先好好学它一个星期,看看一周后能不能收获男朋友一枚。” 安泽:“一星期?” 安泽:“建议你去买彩票。” 尤逾笑出声来,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可耻。 “那我什么都不会,你是不是要给我补课?” 安泽觉得心累,头一次见到“什么都不会”还真硬气的人。 “补!” “那我随时都可以找你说话?” 安泽咬牙:“问题的话才行!” 深谙得寸进尺之道的尤老大笑意加深:“为了方便,我觉得我还可以和周序换一下座位。” “你别太过分了。”安泽警告他:“能不能不要总欺负他!” “我从来不欺负人。”尤大佬很无辜,大拇指翘起,示意他往后看,两人都不是爱吃零食的人,一车的零食基本上没怎么动:“我用这些零食跟他换,我觉得他会同意。” 安泽觉得周序也会同意。 “如果一车不行的话,就一年。”尤老大豪气的说:“各国零食,我一直提供到高考,我不信他不同意。” 安泽表情有点儿扭曲:你把他想得太有气节了,根本不需要一年,就现在车里这些,就能让他乐得换个百八十回了。 事实证明,安泽对自己朋友的了解还是很深刻的。 回到A市的第二天,周序看到尤逾放在他面前的吃的,震惊过后,就是害怕了。 “尤、尤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尤逾笑眯眯,声音轻柔,慈眉善目:“给你的,车里还有,没全拿上来,等我明天再给你拎上来。” 周序内心天人交战,一面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一面警惕自己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看大佬这伪善的笑容,好像是要将自己喂胖了,过年宰了吃肉啊! “我有个事儿求你。” 周序渴望的看一眼吃的,又抬头忐忑的看向尤逾,绝望的说:“尤、尤哥,你能有什么事儿求我啊,别开玩笑了,我除了吃还会什么啊?” 刚从学生会回来的安泽正好走到班级后门,听到周序的话,脚步一顿,内心非常赞同他最后一句对自己的评价。 尤逾像个知心大哥哥似的,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安泽:“……” 周序:“?” “你会的可多了,你本身的存在就有重大意义……” 尤逾嗓音是惯常的低哑深沉,如果不看他此刻明显带着表演成分的表情,光是听着语气,那些被他收拾过的人都会被吓得瑟瑟发抖。 周序一脸懵逼,听尤大佬很有感情的继续娓娓说道:“比如你现在拥有的那个位置,如果可以跟我换一下,就不仅是你我之间的互惠互利,对整个共济,乃至整个社会,都将是无形的贡献,巨大的意义。” 尤大佬跟他说这么长的话,周序需要反应一会儿其中的意思,再感受一下其中丰富的感情。反正不管怎样,先奉献出崇拜的表情。 安泽在门口看到周序一言不发,以为他不愿意,心下微微感动,迈开脚步,就要上去制止尤逾。 “是要换座儿的意思吗?” “嗨!尤哥你早说啊!” “买什么好吃的啊,现在就换,我收拾东西!” 周序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对着尤逾粲然一笑,就开始收拾书包。其实他觊觎尤逾那个座位很久了。当时尤逾他们三人帮没来的时候,他好不容易跟老师商量好,坐在那个素有学渣VIP座位之称的地方——最后一排靠窗。 结果突然杀出来个隔壁班大佬,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他都不敢坐了,直接换给了安泽。 因此听到大佬主动要将班级最好的风水宝地献出来,周序心里都乐开花了,根本想不起来考虑一下他同桌的感受。 兴奋过头的周序一回头,看到面无表情的前同桌。 周序兴奋的招呼他:“安安,尤哥要跟我换座儿,你跟我一起换,还是跟尤哥坐?” 尤逾和安泽都觉得,他好像有点儿没搞明白状况。 尤逾最先忍不住开口:“周序同学,你屁股是金的吗?难道以为我就看上了你做过的凳子?” 周序愣了一秒钟,傻兮兮的、又恍然大悟似的:“不然呢?你其实看上的是安安?” 无意中说出真相的周序小同学被狠狠敲了一下头,疼得他嗷一声。 安泽在他旁边,轻声感叹:“行啊,换座都不用通知我,你们高兴就好!” “不是,安安,我是觉得尤哥不是外人,前后桌跟同桌也没什么区别,离得都很近,想吃什么随时就能递过去……”周序怕他生气,兀自解释着。 安泽对于他话题永远跑不出吃货思维已经习以为常,回去收拾东西。 见他也在收拾,周序瞪大了眼睛:“你真要跟我一起走?这样不好吧,尤哥不就是冲你来的吗?” “我去后面,你还坐在这儿。”安泽说,然后将一盒曲奇塞他手里:“吃!别说话!” 尤大佬高兴得在后面擦桌子,擦完了问安泽坐里面还是外面。 安泽直接将书包扔在了里面。 结果,高三三班天时地利的学渣专属座位被学年第一占据了。 周序是不情愿的,吃着曲奇问:“安安你现在也喜欢最后靠窗的位置了吗?你不是说坐在哪里,对你来说无所谓的吗?” 安泽将自己的书拿过来,抬头说:“依然不喜欢,只不过这里能监督你。” 周序:“???” “你要是睡觉……”安泽慢条斯理的说:“我就拍下来发给你爸。” 周序:“!!!” 说好的好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告家长谁是狗呢! 蓝天白云什么的,现在天气冷了,安泽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空间确实大了不少。 不光指的是书桌下面能放开长腿,还有好久没享受到的自己的干净的桌肚。 之前他的书全都放在书包里或者桌子上,书桌里堆满了周序的各种小零食。这个周小少爷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从幼儿园开始,就以跟同桌分享自己的好吃的为条件,分享了同桌的书桌空间,用来装零食。 不过,尤逾这张桌子,是不是也太干净了。 除了桌子上一本数学书,还是专门用来睡觉垫在胳膊下面的,安泽没看到尤逾的任何其他东西。 安泽:“你的其他书呢?” 尤逾笑,特别好意思的说:“以后我跟你看一本。”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一定要早点!握紧我的小拳拳! 第070章 班主任对于这样调座位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上午第三节 的数学课, 老薛看到基本上上课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玩手机的年级最顽劣学生——尤逾,竟然跟同桌扯着一张卷子看, 简直感动得内心流泪。 两个同样干净俊帅的少年认认真真的学习的样子,阳光、书本——这画面,真的是他说从教多年的成功铁证。 老薛慈爱又感动的目光一节课都在最后一排晃悠,导致周序一口饼干尝试了三四次,都没成功放进嘴里。 下课铃声一响, 周序火急火燎的将都要捏碎了的饼干塞进嘴里。 饿死他了! 每天第二节 下课,他就用零食填充小胃胃, 结果今天厕所排队的人有点儿多,他就回来晚了,结果老师又不知道抽什么风, 每次他就要成功偷吃到嘴的时候, 那似爱似严的眼神就投射过来了。 “还吃!”老薛走到最后排, 用卷成卷儿的卷子敲周序的头:“好几个科任老师跟我反映了, 后排有一个同学上课经常偷吃东西, 再吃就把你这些零食全没收了!” 周序艰难的吞了嘴里的东西, “嘤嘤嘤”了两声, 委屈的说:“那饿啊老师, 饿得题都听不懂了。” “要不你也听不懂!” 老薛又敲了他一下,将视线转向他后面, 恨铁不成钢的说:“这么好的资源都给你了,你说说, 之前学年第一天天坐你身边, 你成绩都提不上去!” 周序小声逼逼:“关键学年第一的脑袋没长我脖子上啊……” “你说什么?” 老薛猛地回头, 又要动手, 就听到旁白的尤逾说话了。 尤逾笑着,将周序的话头接了过来:“老师你放心,现在学年第一坐我旁边,我的成绩一定能提上去。” 听到这么上进的保证,老薛瞬间慈爱又泛滥了,笑得抬头纹都出来了:“尤逾,你这么说,老师真的太欣慰了,老师没有看错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尤逾点头,笑着附和:“嗯,我特别懂事儿。” 凑过来看热闹的景龙和田言都翻白眼了,要是没记错的话,尤哥上学期出国没有成绩吧,高二和高一,好像也都是缺考的吧。 年级倒数第一……这成绩往上提一提,太容易了趴! 安泽已经麻木了,只是听到尤逾那句“我特别懂事儿”的时候,在桌子底下忍不住踹他一脚。 “啊!你踢我!”尤逾突然叫了一声,还表情生动的叫了一句:“好疼!” 安泽:“……”逗谁呢?缝针都不打麻药的是谁? 不过显然有人并不知道,老薛还沉浸在自己教学生涯成功巅峰的愉悦和感动中,立刻关心的问:“怎么了,安泽你为什么踢他?” “……”安泽还是很尊敬师长的,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想搪塞过去:“他,刚才上课走神了。” 老薛:“……” 过了好一会儿,老薛才拖着长长的调子,苦口婆心,又欲言又止的劝道:“安泽啊,老师明白你对尤逾同学的殷殷期盼之心,那种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的心情,老师也有,但你要知道,每个人基础不一样,在帮助同学的时候,要多一份包容的心,多鼓励,多共勉……总之,不能说动手就动手啊!你对尤逾同学,太严厉了!” 挖坑自己跳进去的安泽无话可说,安安静静的听着,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尤逾在旁白特别入戏的扮演了一个可怜又弱小的学渣,被老婆管得严严的那种。 安泽一偏头,看到他嘴角那副忍笑要忍到抽筋的表情,实在忍不住,在下面又给了他一脚。这一次,动了真格的,使了很大劲儿。 尤逾“啊”一声,拉了长长的调子,不像是疼得,倒像是很爽。 除了安泽,听到他这一声叫的人都觉得这叫声似乎有点儿诡异,但又说不出来诡异在哪儿。 怕真惹安泽不高兴了,尤大佬适可而止,收放自如的换上了正经表情,认真的对老薛说:“老师,你别批评他,他全是为了我好!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他打我、骂我,我都心甘情愿。” 旁边听到他这话的田言景龙,还有周序,都要被他的语气恶心吐了。 老薛也是愣了愣,实在没想到他觉悟这么高,看来,之前学校里疯传的关于尤逾的各种校霸谣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多好的孩子啊! 老薛眼泛泪光,又夸了尤逾几句,然后叮嘱安泽千万要循序渐渐的帮助同桌提高成绩。 看到下一节课的科任老师已经来了,他才从后门慢悠悠的踱出去。 班主任一走,景龙最先爆笑出声,声音大得很多同学都侧目,连讲台上准备电子课件的语文老师都忍不住往他们这边看了几眼。 “尤哥你刚才那声怎么叫的?快再叫一声让我学学,太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安泽在桌子底下对你做了什么!” 景龙粗线条的哈哈大笑,没注意到安泽略微尴尬的将笔抵在书封上,脸色泛红。 景龙的话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他那声怪声怪调,让他的心没有来的一阵失控跳动。 “想学吗?” 尤逾转着从安泽那儿顺来的笔,笑着轻声说:“你过来,离近点儿我教你。” 刚往前跨了一步,这一步就又飞快的收回来,景龙笑嘻嘻的连着退后两步,确保跟尤逾之间已经是安全距离了,才敢继续说:“那就不用了,我其实学了也没什么用。” 我又不追男生,我追的是妹纸,就不用学叫/床了吧!啊哈哈哈! 不过,多年的毒打并没有教会景龙闭着嘴好好做人。 他说完又笑起来,指着安泽说道:“泽哥你太牛逼了吧,你敢踢我尤哥,上一个跟尤哥动手那些人,你知道吗,都在局子里蹲着呢!” 安泽反应过来,他说得应该是他恰巧碰到的,在小巷子里对尤逾动了刀子的那帮人。 想了想,安泽还想挽回一下自己友好光明的人设,解释道“我那都是为他好,你没听老师说吗!” 回想起老薛说的一连串成语,还有尤逾那一句不符合学渣身份的“爱之深、责之切”,景龙的表现欲也被激起来了,也想用一两句成语来彰显一下自己高中生的高深文学素养。 “我明白,你对尤哥这种爱,叫做望子成龙!” 他说得喜滋滋,又大声,话音落下,铿锵有力,班级后面这一小片范围,瞬间死寂。 周序睁着圆眼睛,在笑出声之前,飞快的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儿糖堵上。 田言就没那么多顾虑了,爆笑出声,然后说道:“尤哥,你打他吧,打死我都不拉着!” 安泽心里那点儿紧张心思也被冲淡了,他表情扭曲了一下,笑着应下了这句,对景龙说:“谢谢,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高到可以给校霸当爸爸了。 尤逾眯着眼睛,站起来拎着他校服衣领,阴恻恻的说:“成语不好?嗯?走吧,我出去教教你,还想学什么,我一并教了……”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尤逾和景龙从后门进来,景龙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顺势趴在了桌子上,再也没动。 这节语文课的内容是写作,语文老师将议论文的写法和常用论点论据展示在大屏幕上,口吐飞沫,讲台下却睡着了一大片。 安泽也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一眼景龙安静得跟死了似的后背,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听出安泽语气里的担心,尤逾轻轻嗤了一声,也将脑袋搭在了桌子上,低声说:“他装的,现在应该是睡着了。我没把他怎么样,倒是他把我馋了。” 安泽挑眉,听到他继续说道,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听说我要戒烟,这货说考验我心诚不诚,当着我的面在厕所吞云吐雾了。” 那你没揍他? 安泽都有点儿惊讶,缓了一会儿轻声问:“你戒烟干嘛?” “这个问题好!”尤逾单手撑着头,面对着他,声音压得很低:“我得变得更好一点儿,才配得上你啊!也许我一点一点儿变好,将不好的习惯一个一个改掉,有一天,你就被我感动了呢!” 安泽心口一热,第一反应是往前看,还好,周序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仔细听,还能听到他细微的鼾声。 除了惊吓,安泽确实挺感动的。 他自己戒过烟,知道那滋味儿多难受,况且当年他也就吸了几个月,就被他妈发现后戒了。 尤逾这烟龄,应该不止几个月吧。 但吸烟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戒了也好。 安泽想了想,轻声说:“会很难受,可以找一些替代品,吸一些喜欢的其他气味儿,慢慢来,” 说到这里,安泽伸手在兜里,掏出一块儿糖,看了一眼确定不是他不喜欢的蓝莓味儿,才递过去:“你可以含一块儿糖……” 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安泽猛然顿住。 他的手指被一双手攥住,往前拉,停在尤逾突然底下的鼻翼前。 他的手里还攥着那块儿薄荷味儿的软糖。 男生鼻息的温热擦过他的手指,热烈得像火,灼烧他冰凉的指尖。 尤逾闭着眼睛,痴迷的表情,深深贴着他的手指吸了一口气,低低的喃道:“这就是我最喜欢的气味儿。” 等安泽反应过来,抽回自己的手的时候,脸已经红透了。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像是舌头被黏住了,只震惊的看着旁边的男生。 尤逾薄唇边是得逞的带着一丝痞坏的笑容,正午的阳光照进他的漆黑夜空一般深邃的眼睛,安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漾在一团温柔的水光中。 手里的糖被飞快的拿走。 安泽的手心像是被烫了,一下握紧了。 他听到尤逾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糖我也要啊!” “你的我都要!” 第071章 周六下午, 班级同学微微有些躁动,明天就休息了,高三生活还是很累的。 趁着安泽不在班级这段时间, 景龙凑过来,往尤逾桌子上放了一瓶刚买的冰可乐。 他看尤逾桌面上摊着书和笔记,在底下不知道给谁发现信息,就夸张地“啧啧”了两声,然后说道:“尤哥, 你这样太累了吧!玩个手机怎么了,还能不能做个光明正大的纯爷们儿了!” 尤逾头都没抬, 垂着眉眼盯着手机,很专注的样子。 景龙自说自话惯了,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 伸手去翻桌子上的笔记, 半晌后有点儿震撼, 说道:“这是安泽写的?字写的也太瘠薄好看了吧!就是写笔记白瞎了, 帮我抄几封情书多好!” 低着头的男生终于抬头看他一眼, 直接将他手打掉, 很是无情冷漠:“让你碰了吗!” 撇着嘴收回手, 景龙小声抱怨:“你也不会看, 占有欲怎么这么强呢!” 学习笔记,谁要是给他亲手写一本, 他能直接砸对方脸上! 在他看来,他尤哥这是魔障了, 打个赌, 真他娘的入戏! 尤逾根本就不知道他还纠结着打赌的事儿, 没人提, 他自己都要忘了,那天喝了不少酒,鬼使神差的打了个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赌,他都不知道景龙和田言真当回事儿了。 “今晚我爸家办的晚宴,你去吗?”尤逾突然问道。 景龙没想到他这么问,立刻表忠心:“怎么可能去啊,我妈要去都被我拦下了,说她要是去我就跟她断绝母子关系!” 他爸新娶那位,为了以尤夫人的身份正式在A城的顶流富豪圈儿露个脸,特意准备了很久的一个品酒宴,就在他家半山腰的主别墅举办,邀请了A城几乎全部上流的贵妇。 参加这种宴会,很多贵妇都会带着自己家的少爷小姐,为了让他们从小就多多交往。 反正,他们长大后,就是年青一代的顶流人士,这个上层阶级基本上不会怎么变动。 景龙半天没听到回应,看到尤逾若有所思的神情,以为他还在为他爸新娶的这个女人不高兴,脑筋一转,说道:“我听我妈说,那个女人之前风评就不好,圈儿里的那些贵妇名媛,其实都瞧不起她,她突然整个聚会,去的都是给尤叔面子,不过也都是看热闹的心。” 尤逾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轻声说:“我知道,她不就是想出名嘛,我帮她一把!” 景龙微微惊讶:“你要去,尤哥?” “去。”尤逾笑起来,眼里尽是冷意:“不止我去,你也去,顺便叫上阿姨,一起去看个热闹。” 景龙本来都准备好今晚逃自习去网吧打游戏,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决定鸽了那几个约好的哥们儿,出去给他妈打电话了。 从外面回来,景龙就有点儿过分的兴奋,摩拳擦掌的一会儿去一趟尤逾那儿。 “尤哥,需不需要我提前准备点儿家伙,或者买点儿鞭炮什么的,吓一吓他们?” 田言也听说了,跳着过来,一巴掌呼他后背上:“少年,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杀人放火的潜质呢!那是尤哥家,你他妈是要炸了尤哥家吗?” “我这不是提供建议嘛!”景龙挥开他的手,嘟囔着:“关键是我问尤哥晚上想干嘛,他怎么也不说啊!” “等着看不就得了,就你那点儿小儿科,都不够尤哥玩剩下的。”田言也很兴奋,一副期待的样子:“等着看好戏就完了!尤哥还能让你失望!” 尤逾听着他们说话,嘴角勾起一抹笑,将手机收回去,翻开安泽特意给他做的笔记。 “回去!别打扰尤哥学习!” 景龙被田言拽回去,又往窗户那头看了半天,发自肺腑的感慨:“我服气!尤哥你那表情就跟真能看得懂似的。要是换成我,晴晴给我亲手做一本手写笔记,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太为难了。” 田言:“你做梦呢?蒋晴晴也就长得好看,也是个学渣吧,跟安泽能比吗?” 心上人被言语侮辱了景龙扑上去,卡住他的脖子,怒道:“说我可以!不许说我喜欢的人!” 晚自习的时候,安泽本来给尤逾和周序准备了两张基础理综试卷,打算考科一下他们两个人的基础,正式将复习提上日程。 结果,拿过卷子凝神看了十分钟,一笔没动的周序发现不对劲儿了。 “尤哥呢?” 安泽犹豫了下,拿出手机,给尤逾发了个信息,随口说:“不知道。” 周序机智的把卷子一盖,说:“尤哥不写,我也不写!” 安泽抬头,看见他一副要造反的嚣张气势,眯了眯眼,轻声说:“需要我给周叔打个电话?” 周序一下子就萎了,哭唧唧的拿出笔,觉得自从失去同桌身份后,安泽都不爱自己了。 安泽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察觉到他要停笔拿吃的,直接用手戳他后背,警告道:“写完了再吃!” 他现在看管着他们两个学习,尤逾那是纯自愿的。 周序就是他单方面强制的了,除了周序爸爸的嘱托,他也觉得,周序这种头脑不笨,自制力全无的人就得严点管着,不然容易被自己懒死。 手机震动一下,尤逾的信息来了。 [我去给你报仇,等着。] 报仇? 安泽想起来他在小巷子里看到尤逾跟人逞凶斗狠的那次,想也没想就出去给他打电话。 “你给我报什么仇?”那边一接听,安泽就问道:“你在哪儿呢?” 景龙的声音最先传过来:“哎呦!泽哥查岗吗?老大你要不要回去先把卷子做了!哈哈哈!” 安泽:“……” 那边传来冷飕飕的“闭嘴”两个字,然后尤逾的声音才传过来,带着微微的笑意:“嗯,找到背后使坏的那个人了,等我给你直播。” 安泽皱了下眉,站在开着窗户的走廊里,对这电话说:“不用报仇,不需要,也没有伤害到我,我根本没当回事儿,你回来吧。” 尤逾因为他这句“回来”而心情愉悦,笑着跟他保证:“放心,不打架,不做违法的事儿,明天我去找你。” 也跟来凑热闹的田言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散发的爱情酸臭味儿也太浓了。 他就在那边喊道:“泽哥,别操心了,我们都在呢,出不了大事儿。” 放下电话,田言有点儿惊奇的问:“尤哥,明天周日,你还跟泽哥见面啊?” 尤逾淡淡的瞥他一眼,心情很好的样子:“当然要见,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说的就是我们。” “你一个网瘾少年,又怎么会懂呢。” 田言:“……”自己真他妈的嘴贱! 他们三个到的算是晚的,庄园里停了一溜豪车,有的司机下来放风,也都穿着得体的西装,带着白手套,举止优雅。 “艹!” 景龙攥着手机,看他妈给他发来的短信,气愤的说:“我妈说那女人正将她儿子给大家介绍呢,可他妈不谦虚了,说他从小品性坚毅,心地善良,多才多艺,等会要给大家表演钢琴演奏呢。有人还在下面说,他像个小王子呢。” “就他?”田言不可置信的说:“谁说的啊,瞎吧!要不就是托!那小子咱们又不是没见过,长得就猥琐,开学还干过那么恶心的事儿,自己给自己改姓,着急认别人的爹,都不怕恶心到自己!” 尤逾默默的听着,月光流淌在他锋锐眉眼,整个人都似乎透着一股森冷。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的说:“希望,等会儿他也能优雅的像个小王子吧。” “小王子”三个字,像是从冰窖里拖出来的。 田言跟景龙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丛彼此的眼中看出来答案。 看来,尤逾今晚,果然是来砸场子的。 尤家的别墅很大,室内设施一应俱全,装修富丽堂皇,宴会厅更是可以容纳上百人都不会挤。 北方的天冷得早,聚会就在室内举行了。 有些跟尤家是世交的人,十多年前来参加尤家上一任女主人举办的宴会,还是在庄园里,当时树木青翠,花香扑鼻,庄园里搭起的灯光亮得恍如白昼,每个角落精巧的布置无不显示女主人的才思。 时隔十几年,有些当年跟尤逾妈妈有过交情的人,全都戴着虚假的笑,冷眼看着在人群中翻飞得像是花蝴蝶一样的女主人。 景龙妈妈就是其中一个。 她与另外两个气质高贵的女人坐在一张主桌旁,闲来无事的聊天。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景夫人,许夫人,娄姐,我来了。真是招待不周,今天人太多了。” 三个女人抬起头来,心照不宣的一个眼神交流后,许夫人最先开口,语调也是淡淡的,带着疏远的味道。 “哪里,这么多人都需要尤夫人亲自招呼呢,不用在我们这儿费心,我们自己喝喝、聊聊就好。” 姚如兰笑着跟她客气几句,将头转向他们中气质最好,即使过了青春年纪,仍然五官绝美出尘的一个女人。 “娄姐,说起来我们还曾经一起共事过,当年您可真是我的偶像,你还记得我们在一个剧组拍的戏吗?” 姚如兰笑着妩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她称为“娄姐”的女人。 娄宛白浅淡一笑,慢条斯理的说:“不好意思,没印象,当年我拍过的戏太多了,搭过戏的龙套也不少。” 姚如兰脸色一僵,没想到自己如今是尤夫人了,娄宛白还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她嘴角啜着一丝冷笑,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嘲讽:“是啊,我出身不好,当年从跑龙套做起,想起来真是唏嘘,能在今天跟娄影后平起平坐,真是不容易呢。” 她见娄宛白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还在得体的微笑,就暗中咬了咬牙,笑起来:“说起来还是我命好,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儿子也乖巧听话,一点儿让我操心的事儿都没有。我现在已经不奢望能在演艺圈儿混出什么名堂了,对于女人来说啊,什么事业上的成绩就,都不如一个知疼知热,让自己骄傲的孩子。” 姚如兰自顾自的说了一堆,说完只有她自己笑起来。 圈儿里人都知道,娄宛白当年三金影后,风头无两,在名声最鼎盛之际嫁给了她现在的富商老公。 然而,或许是世事两难全,娄宛白前几年一场大病,不能生育,这也是她最大的软肋和伤疤。 景龙妈妈性格直率,脸上本就浅淡的笑容收得干干净净,直接问道:“姚女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故意说给谁听呢?” 姚若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对着娄宛白道歉:“我忘了,我真的忘记了,娄姐你别怪我,我这人性格直,想到什么说什么,真没有暗讽你的意思……” 景龙妈妈生气的打断她:“姚女士,这么装就没意思了!你这么大的人了,以后出去还挂着学辉的脸面,连最基本的话都不会说,岂不是要丢光他的脸,帮他把人得罪尽了?” 姚若兰又装作委屈的小白花一样,连声道歉。 娄宛白脸色白了一阵,很快恢复了正常,笑了笑,按了下景龙妈妈的手臂,话却是说给姚若兰听的。 她说:“算了,尤夫人有一个儿子就知足了那是她惜福,这是好事儿,以后一定要让这个儿子好好巴结学辉和莉莉的独子啊。尤逾这孩子,咱们从小看到大的,优秀得很。就是脾气太爽利,眼神也比他爸好使些,希望以后能设施自己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弟弟一份工作吧。” 娄宛白说话的强调惯常慢声慢语,此刻却像是软刀子一样,尽数捅在姚若兰的心脏上。 景龙妈妈和旁边的许太太笑着附和,三人自成一派。 姚若兰咬了咬牙,只能含恨离开。 她现在还惹不起这些人,因为这一个尤太太的空头衔骗骗不明白事儿的人还行,尤学辉根本没有多在意她,也未必在自己跟别人冲突的时候,给自己出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啊,我天天卡点卡得,今天估计又是错字受! 第072章 姚若兰走后, 景龙妈妈冷哼出声:“什么玩意,真当自己麻雀变凤凰,尤夫人的宝座就坐稳了?” 许夫人轻笑出声, 看了一眼娄宛白说道:“这点儿小肚鸡肠都藏不好,一看就是嫉妒宛白嫉妒得疯魔了。” 她将手中的红酒杯子放下,很是嘲讽的继续说道:“我看啊,那些张嘴闭嘴在儿子身上找寄托的女人,八成是不幸福到极点了, 自己还不自知呢!” 景龙妈妈也笑起来,说:“可不是嘛, 宛白跟老陈感情好在圈儿都是有目共睹的,谁不羡慕啊,就她会说话!” 娄宛白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握着酒杯的手葱白纤长, 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优雅, 她笑着说:“倒不一定是嫉妒, 可能就是这位尤夫人比较爱记仇, 当年在剧组, 我还真记得她这么一号人物, 确实没给过她好脸色, 也给她为难过。” 旁边两位夫人露出惊疑的表情,他们跟娄宛白认识很多年了, 都清楚她是个平时好说话,性子难得温婉的人, 就连对家里的佣人, 平时客气得都跟朋友一样。 娄宛白笑了一下, 继续说道:“当时年纪小, 有些嫉恶如仇,看见不公平的事儿就喜欢打抱不平,剧组当时一个女N号的戏本来定了人选,是海选出来,没背景的一个小丫头,小丫头为了要我一张签名,大半夜在我住宿的地方蹲了四五个小时,后来被突然出现的姚若兰顶了,这只是其一,娱乐圈这种黑暗的事情也很常见,不过后来,小丫头在家里自杀了,我听一个极亲近的朋友说,可靠消息是因为姚若兰逼的,小丫头涉世未深,找她理论,被她找人伤了脸……” 话停在这里,娄宛白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眸暗淡往宴会厅中央正巧笑倩兮的女人看了一眼,轻叹口气说:“我先走了,来这里确实是给学辉个面子,倒是把自己恶心到了。” 娄宛白说着就放下酒杯,要起身,手刚撩到裙子上,就见门口处传来一阵招呼声。 他们几个顺势抬头,就看到三个少年出现在门口。 为首的男生身高腿长,五官深邃,眉眼锋锐,视线往大厅里一扫,已经让这些顶流社会的热感觉到威慑力。 几乎所有人,立刻认出来这是尤家那位太子爷。 他身后跟着的两位,也分别是A城顶流圈儿里有名的富家少爷。 尤逾嘴角端着一抹不远不近的笑容,跟几个过来攀谈的人打了招呼,就步履从容的往大厅左边的主桌走,停在娄宛白他们面前。 今晚来的大多是女眷,女眷又带来了一些公子少爷,本来尤家这位新夫人办宴会,他们拿着请帖来,就是持着观望的态度,没想到尤家的真太子,未来的继承人,竟然也会出现。 很多人脸上露出殷切的笑容,热情的态度跟刚才面对姚若兰和她儿子时候大有不同。 “妈!”景龙喊了一声,又客气的叫人:“白姨、许姨,晚上好啊!” 尤逾和田言也跟他们打了招呼,也坐下了,就听到景龙他妈跟景龙抱怨:“你们怎么才来,你们白姨都要走了。” 景龙惊讶的问:“怎么了,这不是宴会才开始吗?刚来就走?” 景龙妈妈冷笑一下:“还不是被某些人恶心的!” 除了景龙,另两个高情商的少年立刻就懂了,只有他还在傻兮兮的问:“被谁啊?我白姨这么漂亮,还有人敢来恶心她?” 景龙性格直,想到什么说什么,倒是马屁拍的奇准。 娄宛白笑起来,心中的不愉快也驱散了不少。 景龙妈妈白他一眼,生气的说:“还能是谁,就这个女人呗,刚才还特意过来恶心我们一下……” 她明显是还有话,却瞥了一眼尤逾,又将有些不太合适的话吞了回去。 尤逾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下了然,可能是姚若兰的一下见不得光的事儿,但他也不在意,他现在根本没将这对母子放在眼里,来这里,不过是给自己的未来的小男朋友报个仇。 他淡淡一笑,说道:“白姨,要没有要紧的事儿,就再留一会儿吧,马上给你看出好戏,估计能解解气。” “哦?” 娄宛白惊讶的视线投注他身上,才发现,昔日那个顽劣肆意的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室内冷白的灯光流淌过他的侧脸,他的五官比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父亲看着还要锋利,此刻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倒是冲淡了一贯的冷冽感觉,凸显出一种来呢矜贵高冷的气质。 尤逾坐在座位里,端起一杯下人刚送上来的名贵红酒,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浑身上下透着贵公子的气息。 这样有城府又矜贵狠厉的尤家继承人,又岂是姚若兰那对投机取巧的母子能讨到便宜的? 真是异想天开! 娄宛白觉得刚才被姚若兰恶心的那些话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心情好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尤逾说的“好戏”是什么,但也决定坐下来看完再走。 娄宛白闲来无事,问起他们在学校的近况。 说起这个景龙就口若悬河了,尤逾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问到他才说两句,他在这些大人的眼中,一向话挺少的。 宴会厅少说也有几十个客人,尤家别墅的佣人也有几十个,大多数在屋里走动,准备随时为客人服务。 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但尤逾来的消息一定是第一时间不胫而走,传到宴会厅每个人的耳中。 很多人似有若无的盯着这边,想要端着酒杯过来搭话,却都有所顾忌的犹豫着。 同样听闻消息的姚若兰脸色一变,匆匆从侧门出去了。 她身后跟着穿着白色精良西装的姚可,神色慌张的从背后拉住她的胳膊。 “妈?尤、尤逾来了!” 姚若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叮嘱自己新培植的一个管事,好好关注着尤逾那桌,然后回头,对上自己的儿子。 看到他吓得脸上血色全无,一副惶然无措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就忍不住往上窜。 “他来他的,你不是要上台了吗,去做准备吧。”姚若兰压着怒火,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还帮他理了一下领口的领结。 姚可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都能听到颤抖:“妈,他是不是知道了?他是冲我来的吧?你要保护我,一定要保护我!” 姚若兰怒急攻心,另一只手扬起,马上要狠狠一巴掌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又猛然停住,想起等会他马上要代表自己的脸面上台表演。 深吸一口气,她缓和语气:“别怕!妈妈在这里,谁也不能伤害你!尤逾,他来了也是正常,这是他自己的家,他回来可能就是凑巧。况且今天这么多人,就算他想要做什么,也伤害不了我们分毫,只会丢他自己的脸。” 说道最后,尾音中泄露一丝阴狠。 姚可站在舞台后面,一个阴影区里,透过厚重的帘子,看舞台圆形光束下,在弹奏古筝的一个小女孩儿。 曲子进行到了尾声,他手心都攥出了汗,往舞台旁边的主桌看去,那个他畏惧得不敢直视的男生正跟几个人在聊天,即使在聚集着出众的人们中,他也是最亮眼,不能忽视的那一个。 他只是噙着浅浅的笑,漫不经心的看着台上,就仿佛不自觉地散发着慑人的光芒。 正深思混乱,突然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隔着舞台和人群,一眼就锁定了在阴暗角落里躲藏的他。 姚可飞快的旁边一闪,心跳如擂鼓,抓着厚重帘子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这海欣家的女儿从小学艺术,确实气质不同凡响。”景龙妈妈看着舞台上的小女孩儿,笑着说道:“哎,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生个乖女儿,看到别人家的女孩儿就馋的不行。” 他们几个注视着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景龙眼睛从手机中抽回来,不满的说:“你的意思就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我呗!我明白,不用特意强调!” 景龙妈妈骂他几句,其他人笑起来。 尤逾将视线从舞台侧面的厚重布帘上收回来,笑容泛着冷淡:“这是主办人设计的抛砖引玉环节吧,估计等一会儿,那女人的儿子会上场。” 等临时主持人上台,按照惯例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夸赞,就介绍了下个节目,果然是姚可的钢琴独奏。 桌上的人都很惊讶,看向尤逾的目光带着敬服。 尤逾勾起一边唇角,看着被打扮得光彩夺目的姚可走上台,笑着说:“别急,他这个节目过后,就轮到我的节目了。” 而台上,姚可虽然笑容很得体,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感受着那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让他像针刺一样难受,按在黑白琴键上的手指都略微僵硬,只能机械的,凭着记忆努力的坚持下去。 听了一会儿,景龙妈妈轻笑一声,不想说一个孩子坏话,只是客观的评价。 “姓姚的女人还真敢啊,就着水平,也敢拿出来献丑?” 今天被邀请的这些名流,哪个家里的小孩儿不是从小学习各种艺术,就姚可这半路出家的,糊弄一下什么都不懂的人还差不过,在他们面前露的这一手,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说句不好听的,刚才台上七岁的小女孩儿,表演的都比他出彩。 桌上的几个人轻声笑起来,心照不宣的碰了下杯子,浅尝红酒。 就在台上的钢琴曲弹奏尾调的时候,姚如兰匆匆走过来,看到尤逾的时候,眼神中的慈爱和热切让在场的人都觉得很假。 “小逾,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我回家,现在还要提前跟你报备吗?” 姚若兰话里的热乎劲儿被少年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就打散了。 她笑容略微僵硬,还得端起笑容:“怎么会,这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准备充分点儿,让你更舒心。” 尤逾漆黑的眼珠盯着她,那模样要笑不笑。 姚若兰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心里发虚,等回过神的时候,正好台上的钢琴曲结束。 她转身,看到自己儿子被价格高昂,精致华丽的西装包裹着,站在舞台的灯光下,夺目耀眼,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台下响起稀稀落落额鼓掌声。 姚若兰转回身,看着他们轻笑一下,表情里是掩藏不住的骄傲:“献丑了,可可刚学钢琴没多久,技术不娴熟,也就还算有点儿天分。” 景龙妈妈她们三个女人都没说话,看着她的眼神都有点儿奇怪,像是没理解她得意洋洋的点在哪儿。 “是挺有天分的。” 这么莫名其妙夸了一句的,竟然是尤逾。 他轻晃着酒杯,掀起眼皮淡淡的扫一眼站着的骄傲女人,蕴着笑意的说道:“轮到我的节目了,你们也给品评下,看看算不算也有点儿天分。” 还不等姚若兰反应,室内的灯光陡然一暗,大厅的主灯全部被关闭,只余下边角一圈儿的筒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同一时间,舞台后面的投影仪骤然亮起,仿佛是镜头晃动了几下,出现几个穿着脏旧校服的少年。 “我艹尼玛!姚可!你他妈个人渣,我要你给我妹妹偿命!” 一个粗粝沙哑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宴会厅,肮脏的话语和破败的画面,与现场的环境如此格格不入,侵袭着每个人的耳朵和眼睛,很容易让人产生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三个女人,都微微蹙起了眉。 画面还在继续,辱骂声不断。 刚才钢琴前衣着华贵的少年的脸出现在视频中,只不过面容与现在相比,略显稚嫩,头发略长,瘦得皮包骨,身上穿着的设计样式难看的校服宽宽大大,混合这污渍像是一年没有清洗过。 画面中的姚可脸上也不干净,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充满怯懦和恐惧,嘴里一直在求饶:“我错了,麦达哥,我错了,求求你别打我……” “姚可你他妈就是个魔鬼,我他妈对你那么好,拿你当兄弟,我妹妹那么喜欢你,你去给她洗脑,逼她自杀!”揪着他领子的少年目光赤红,狠戾乖张,骂着骂着却眼眶湿润了:“要不是我找到了我妹妹的手机,恢复了你们之前的信息记录,我他妈都不知道最阴险的毒蛇就在自己身边……” 偌大的宴会厅里,有人拿着红酒杯,有人拿着香烟,此刻全都死寂一样盯着唯一发光的屏幕。 姚若兰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儿子毫无尊严的跪着,被人骂着,落魄残污得像是一条被人追打的疯狗。 他瞬间反应过来,扑倒尤逾面前,就要拉他胳膊,声音更是撕心裂肺:“尤逾!你干什么!快停下!别放了!” 坐在尤逾右边的景龙伸手一档,就将她伸出来的手隔开。 尤逾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视频里播放的画面是他非常感兴趣的。 景龙挣得人高马大,只用一只手,姚如兰就被挡在了旁边,她只能隔着他,冲尤逾低声怒喊:“尤逾!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尤逾轻笑一声,终于屈尊一样瞥了一眼模样狼狈的女人,淡淡的说:“你刚才不也说,这是我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画面还在持续播放,姚若兰想象着所有人都看见了,几近失控的冲台边掌控播放器的人喊道:“给我停下!听没听到!谁放的!给我停下!” 可是,就像今天被邀请来的名流们一样,在家里工作的人也都清楚,这个家该听谁的话。 没人理会状若疯狂的女人。 也没人注意到,还没来得及下台,就被惊住脚步的男生。 上一秒,他还是这些人眼中华贵如王子。 下一秒,他就被尤逾撕了包裹在外的虚幻假象,扔在人群中接收唾弃和嘲讽……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3章 一直到视频播完, 灯光重新亮起,室内还是一时间静寂无声。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仿佛大家都在回忆刚刚那个片段,视频里看似被霸凌的少年最后承认,是他故意设计,让那人的妹妹跟自己约定自尽,只不过是谎言, 为了报复曾经那人说过的一句,他微不足道的坏话。 为首凶恶的看着像是校霸的男生最后还哭了, 打了姚可一顿,嘴里一直哭着喊:“我跟你道过歉啊!你明明说不在意,为什么要使下作的手段伤害我妹妹, 我妹妹要是不醒过来, 我就找你偿命!” 再次亮起的灯光流淌过宴会中每个人的脸, 神色各异, 却都隐隐透着嗤笑与鄙夷。 一瞬间光明回笼的时候, 姚若兰脸色青了又白, 深深的看了一眼尤逾, 嘴巴张了张, 好像无数的怨毒的话下一秒就会脱口而出。 然而,酒桌上这几个人, 没一个是她惹得起的。 他们淡笑而有深意的眼神,让姚若兰知道, 她再做什么, 都是出丑。 控制住想要奔逃的冲动, 她将脚死死定在原地, 用了全部力气控制着愤怒的情绪,咬着压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景龙抱着手臂挡在她面前,嗤笑一声,嚣张的来了一句:这么做不对吗,你儿子做的这么光彩的事儿,不正应该亮亮相吗,也让大家全面了解了解你们母子到底是什么人。 景龙妈妈都要给自己儿子一个赞了,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解气的话!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姚若兰不为所动的望着尤逾,好像根本没听到景龙说了什么。 尤逾正低头摆弄手机,好像从视频播完开始,他就完成任务了,事不关己的玩起了手机。 听到姚若兰又加重了重音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才缓慢的抬起头。 对上姚若兰怨恨的眼睛,尤逾敛去眼里的笑意,按黑了手机屏幕,淡淡的对她说:“先问问你自己做过什么吧!” 姚若兰愤怒得近乎失去理智:“我不就是嫁给你爸了吗,你要是真容不下后妈,就阻止你爸啊,我有什么错,我儿子又有什么错,要被你这么对待陷害!” 这就是要宣战喽? 尤逾都忍不住好奇了,他爸那么精明的一商人,怎么就挑女人的时候眼瞎了,在哪儿找来姚若兰这么极品的蠢女人。 还没等他开口,景龙妈妈也跟儿子一样同仇敌忾,讽了两句:“你是说小逾为了陷害你,几年前就找人拍了你儿子的视频?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视频的年头怎么也得三四年了吧,那时候你跟学辉认识了吗?” 姚若兰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灰。 娄宛白一直看和她,眼神淡淡的,透着一丝厌恶,此刻也缓缓开口了:“怎么不说说,你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儿?” 许夫人见她不说话,笑了一声:“可能是坏事儿做多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吧。” 尤逾看她杵在这儿不动,眼底浮现厌烦的神色,终于开口直说了:“你干没干别的坏事儿我不管,第一次见面我就警告了你了,别招惹我。你儿子猥琐肮脏,你就给他擦屁股是吧,那你们就一起张长教训吧。” 尤逾的话一点儿也不夸张,今晚来的人几乎囊括了整个A城顶流圈儿的贵妇和名媛。姚若兰本意是立一个好人设,还贪心的将自己儿子包装了推到众人眼前,结果这一个时长不到三分钟的小视频,彻底毁了她跟她儿子的名声。 电光火石之间,姚若兰想到了尤逾的所指。 震惊中,她颤抖着问:“就因为一个外人?尤逾,你是不是疯了?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你爸爸的脸面你都一并下了!” 尤逾眸色深深的看他,语气森冷:“对我来说,你们才是外人。” 随即,他又扬了一下唇角,说:“我爸的脸面是你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怪他也只能怪自己眼神不好,看上你了。” 姚若兰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那一桌的人明显都站在尤逾那边,她讨不到任何好处。 深吸一口气,她立刻做出决定,尽最大可能收场。 她踩着高跟鞋,身形不稳的在宴会中找跟她最近关系还不错的富家太太。 看着姚若兰又重振旗鼓,飞快的跟人攀谈起来。 娄宛白摇摇头,淡淡的道:“这女人,竟然不是第一时间去看看他儿子。” 许夫人说:“估计是顾不上了吧,她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也太……过了点儿,年纪这么小就给人家小姑娘洗脑,逼死?不用等长大,已经是一个反社会的人格了,可怕,但愿他适可而止,别再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怎么没做!”景龙拖了椅子坐下,愤愤的说:“已经做过了!许姨,你以为尤哥费这么大劲儿为了什么,他这小子阴着呢,我们一哥们儿,学年第一,又帅又好,他不知道抽哪股子邪疯,在背后阴人家……” 景龙添油加醋的一通说,把安泽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 连他妈都好奇了,笑着问:“这么优秀啊?那怎么跟你们成哥们儿了?” 被亲妈质疑的痛,别人又怎么会懂。 景龙生气的吼了一声“妈!有你这么当众损自己亲儿子的吗?” 景龙妈笑笑,马上安抚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儿子很优秀的,刚才我就想夸了,虽然脑子不是很灵光,但是身体好啊,健壮能打,刚才拦着姓姚那女人,一点儿都不费劲儿!” 景龙一脸黑线:他近一米九的身高,肌肉壮硕,拦住一个女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而且他妈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好像以后他就适合干个出力的保镖似的…… 其他人也低声笑起来。 尤逾唇边的笑意很淡,跟桌上的几个长辈礼貌的打个招呼,就拿着手机走了。 这个家他从出生就住着,每一个角落都清清楚楚。 问了一个佣人,姚可往哪个方向走了,他就步履从容的走出主楼,去了庭院。 明天就是冬至,庭院内葱茏的乔木和灌木都落尽了叶子,只有后花园的一角,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松柏,紧贴着庄园的后墙。 尤逾从容的迈开长腿,直奔那个地方,一路无人,所有的佣人都在前面送客人。 庄园很大,前厅和后面像是隔开的两个世界,前面是喧哗的人来送往,后面则安静得连鸟叫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未走近,他就听到一阵轻微摩擦声,声音不大,却异常刺耳,像是石子儿与砂砾的摩擦。 顿了一下,他故意放轻脚步,朝那个方向悄无声息的移动。 已经入夜,天色暗黑,庄园墙上却围了一圈儿黄色灯带。 幽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正佝偻着跪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用力的在墙上划着什么。 听到声音,姚可警觉的回头,看到逆着光的高大身影,一颗心沉到了底,眼中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 尤逾脸沉下来,往前迈步,嘴角啜着冷笑:“写什么呢?这么隐蔽?” “尤……”愣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男生疯狂的扑倒墙上,妄图挡住什么。 不过他瘦弱的身体显然不是尤逾的对手,只一个抬手,用力一挥,姚可就被甩开了两步的距离。 白色石灰墙面展露出来,幽暗的月光和的灯光下,是用石子画出来深深的痕迹,有几个名字,还有一些诅咒的话。 尤逾深冷的眼神落在“安泽去死”四个字上,额角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 还没等他回头,身后就传来一连串的颤抖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尤哥我错了,对不起,你饶了我这一回!” 尤逾缓慢的转身,看到自己还没怎么样,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生。 他妈妈应该对今晚的期待很高,还给他请专业化妆师上了妆,站在台上确实光彩夺目,可是此刻涕泪纵横,却像个难看的鬼怪。 尤逾走过去,一只手就将他提了起来,逼近了问:“道什么歉?你知道道歉的意义吗?” 哼笑一声,尤逾的眼底结着一层寒霜:“你道歉就为了不挨揍?” 尤逾将他拽到墙根,直接将他脸怼在他刻的字上,语调冰寒:“怎么没有我的名字?” 姚可已经抖成了筛子,紧紧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像是得到了救命的稻草,哭喊着。 “没有!没有尤哥!我没写你!” 尤逾缓缓勾唇,露出一个残忍的弧度:“你是不敢写吧?” 目光落在“安泽”两个字的时候,男生的眼神既温柔又深邃,突然将手里的脑袋重重的撞到墙上。 “那你为什么要写他呢?”声音轻而危险,将被撞得凄厉惨叫的男生拖回来,尤逾靠近他耳朵问道:“为什么呢?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就这么恨他呢?” “啊……” 姚可像是被人残肢断腿那样撕心裂肺的嚎叫,他头被撞得一阵眩晕,裂开一样疼,感觉有血顺着眼皮上往下淌…… 尤逾将他按在墙上,手臂像是钢筋做成的,任他拼尽了力气也动不了分毫,而耳边的声音仿佛来自魔鬼。 “叫吧,看这个家里,谁能阻止我。”轻笑一声,尤逾阴狠的一面露出来:“你不说,我就一直撞,看你的脑袋有多硬,几下能撞碎,看看你的脑浆,到底是白色还是黑色的……” 说着,尤逾又用力将他甩向坚硬的石墙。 姚可在头部剧烈的疼痛中高声喊道:“嫉妒!我就是嫉妒他!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感觉拉着自己的人半晌没有动作,姚可颤抖着紧紧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睁开,只有嘴唇不住的动:“别打了,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从头顶传来令人胆寒的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嫉妒他?” “你——就是一个脏污的小虫子,只配在黑暗中龌龊的活着。” 这是怎样阴暗的灵魂,只因为嫉妒别人,就恨不得别人去死? 却又因为惧怕,连自己真正恨得名字都不敢写? 其实“嫉妒”这个答案他早就考虑过,当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为这个人能阴暗、恶心到这种程度。 突然觉得跟这种心理有病的人生气没什么意思,他喜欢的人活得阳光朝气,根本不需要看到这些乌漆墨黑的,而姚可这种,以为对别人做了什么,其实最痛苦的是他自己,根本没人在意他那些内心阴暗。 想到这里,尤逾松开手,任他瘫软在地上。 姚可此刻就像一滩烂泥,没有人扶着,软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尤逾冷冷的看着他,然后一脚踹在他身上:“起来!把你刻的东西,都给我抹了!” 现在他说什么,姚可都不敢反抗,屁滚尿流的爬起来,白色的高定西装黑一块儿白一块儿,姚可跪着去捡那块儿石子儿。 刚碰到石子儿的手却被踩住了。 尤逾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漠然深冷:“让你用工具了吗?用手。” 姚可震惊的抬头,刚触及对方的视线,就一个瑟缩,哭着求饶:“好,尤哥,用手,我都听你的,求你别打我了……” 墙壁还是多年前的石灰墙,硬度很大,即使能尖锐的石子儿划,也需要很大力气,更何况是用手指。 姚可茫然的用手抹了两下,墙上的字迹深浅一点儿没变化。 尤逾在后面冷冷的看着,淡淡的说:“给你十分钟时间,没抹干净,你就等着人来给你收尸吧。” 他每一次说话,姚可就是浑身一抖,而且好像特别怕死的样子,听了他的话,就不管不顾的使劲儿抠墙面上的字迹。 尤逾冷眼看着他双手十指流血,指甲都批烂了,还在痴狂的抠着墙壁,那暗红色的血迹,薄薄的一层干涸在石灰墙上,终于算是将自己盖住了。 他虽然觉得跟姚可这种人耗着没意思,却也得让他长点儿教训,让他知道,恶念,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刚才姚可凄厉的叫声终于引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尤逾慵懒的靠在一颗树上,语气平静的威胁:“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有病就去看病,没病别装疯!但是以后要是再敢动安泽的念头,我就让你后半辈子脑子都想不了事儿。” “明白吗?” 语气骤然冷冽,吓得姚可转过身趴在地上给他磕头:“不敢了,我不敢了尤哥!我再也不敢了!”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众人找到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姚可满脸脏污,一身血迹的跪在冷漠的少年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我可是好好检查错别字呢!哈哈哈~ 第074章 闻声赶来的人一共七八个, 除了尤家的佣人,还有景龙、田言,以及姚若兰。 不说别人, 景龙和田言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姚可身上头上,都是血和泥垢,更疯了似的跪在地上磕头。 而他们尤哥,表情淡漠的静立在一旁,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 就是这种泰然的态度,才更让人觉得恐怖。 姚若兰看到地上的自己儿子, 瞳孔一缩,差点儿倒在地上,还是身后的一个尤家佣人, 及时伸手托住了她。 姚若兰的视线从跪在地上的自己儿子身上挪开, 看向尤逾, 声音颤抖而恐惧:“你究竟要做什么!你杀了我的可可, 你杀了他!你也杀了我吧……” 尤逾淡淡的瞥她一眼, 薄唇轻启, 尽是凉薄:“别乱泼脏水, 都活得好好的呢, 以后你们老实点儿,别那么多动作, 否则,还得我亲自教你们做人。” “报警!我要报警!” 姚若兰要被他刺激疯了, 崩溃一样大叫起来, 但却根本没再去看地上的姚可。 尤逾撇撇嘴, 嘲讽的说:“真可怜, 我还奇怪他怎么心里那么扭曲,原来是跟你这个亲妈学的啊。” 姚若兰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了,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嘴里还在念叨:“报警,我儿子被打死了……”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按住她打电话的胳膊,语气暗含威胁。 是王姨:“夫人,家里发生的事儿不需要惊动警察吧。况且,你跟先生打招呼了吗?” 本来姚若兰举办品酒会,王姨心里膈应,就装病躲在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宴会开到一半儿,她下面的人偷偷跑来跟她说,出大事儿了。 王姨不知道事情始末,但却本能的站在尤逾这边。 她就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别人。倒是这对母子,很可能居心叵测。 姚若兰一愣,被“先生”两个字提醒,猛然想起来自己来之不易的豪门富太太身份。如果……她将尤逾送进了监狱,自己确实可以出一口气,但是自己的未来…… 眼见她迟疑了,尤逾勾了勾唇角,笑着对王姨说:“让她打,看警察来了,看谁判得更重一些。” 尤逾话语中的有恃无恐使姚若兰惊怒的看向他,语气尖利,仿佛质问:“就算我不报警,也是因为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你以为,凭借权势,就能颠倒黑白,玩弄法律吗?” 真是没想到,这女人能将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又理直气壮。 尤逾被她都笑了,谦虚的说道:“那怎么能呢,我虽然脾气不好,从小到大可是没做过伤天害理,昧着良心的事儿。到时你们母子,可真是对儿天才,颠倒黑白这种词,还是留给你们自己用吧,等警察来了,我将这段视频,还有前几年你拿钱找关系压下的这件丑事儿,全都交上去。” 如愿的看到她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只剩下惊恐。 尤逾兀自笑一下,冷淡而凉薄的说:“你还可以试试,我能查出你多少见不得光的丑事儿。” 姚若兰终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王姨确定她不会轻举妄动,才放开她的手,指挥家里的两个下人:“去把人扶起来,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 王姨眉宇间一团郁色,虽然稳住了姚若兰,但不确定姚可的伤势,她还真怕她家少爷,一冲动把人打残了。 佣人扶着姚可站起来,姚若兰还像是没回过神一样,站在原地没动。 王姨皱眉,吩咐佣人将人扶到屋子里,厌恶的看了一眼她,心里非常鄙夷。这女人,根本就没在乎自己这个儿子,说得好听,从过来到现在,只想着怎么报复,连自己儿子伤成什么样,都没看一眼。 尤逾临走之前,脚步停在姚若兰身边,语气轻缓的说:“我第一次说别惹我,你们是不是都当我开玩笑呢?那我今天就再说一遍,别以为背着我动手脚,就安全了,买通杜厚家人的事儿,我先跟你们算到这里,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直接将东西交警察局了。” 夜幕已经彻底降下来,天色阴沉,仰头连颗星星都看不到,沉闷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尤逾伸手拍了一下离他最近的,呆愣的景龙,说道:“走了。” 跟王姨打过招呼,几个人走到停车的前面院落,田言才率先不可思议的开口。 “艹!尤哥,你不会把他打残了吧?” 尤逾开车在他们俩来的,此刻也没什么事儿,打算送他们俩回去。 听了他的话,笑了笑:“怎么会,根本没跟他动真格的,他胆子太小。” 景龙瞪大眼睛看他:“全是血,还没动真格的呢?” 尤逾笑,没说话,打开车窗,冷风灌进来,虽然被姚可母子恶心到了,但仇报得还算满意,也算给自己的小同桌出了一口恶气。 想到某个人今晚还打电话叫他学校做卷子,尤逾脸上不自觉的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这么柔情的笑容,落在景龙和田言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跟刚才在花园中他罗刹般的形象相比,怎么这么让人心里发毛呢! 景龙坐在副驾驶,忍不住问道:“哥,你笑什么?” 尤逾的手打着方向盘,笑得更开心了:“笑明天还有一张测试卷子可以做。” 景龙:“???!!!” 田言:“???!!!” 他们尤哥!怕不是疯了吧! 车厢里一阵诡异的寂静,尤逾看他们今晚有点儿自闭,就体贴的将车载音乐打开了。 他们来时刻注意着尤逾的动静,看他去按播放键的时候还觉得挺正常的,结果声音一起,竟然他妈的是一串原版流利的英文,像是在读报纸。 景龙一听英语就受不了,英文歌儿都不行。 于是,他咬着牙问:“哥,你这英文歌儿没有伴奏?” 尤逾在后视镜中看他一眼,像是在看傻逼。 “要什么伴奏?英文原声新闻,练听力,顺便听听国外财经新闻。” 景龙和田言:“……”想他妈跳车,不知道会不会死! 这他妈一秒学渣变爱学习的上进青年,还怎么继续做哥们儿! 而且,哥你刚在自己家把人收拾成那样,转个身就要从良了? 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如果没人打扰,尤逾能听英文新闻听一路,还挺享受的。 景龙和田言默默无言了一会儿,终于承认这人不是装的了。 田言在后面捅了捅景龙,示意他说话。 景龙想了想,问道:“哥,你说给泽哥直播,不会播的是刚才你暴虐姚可那一段吧?” 想想都惊悚,田言也在后排座位竖起耳朵。 “怎么可能。”尤逾淡淡一笑,眼神犀利的扫了一眼他:“你们也不许说,今晚的事儿,一个字不准提。” 景龙他们俩:“……” 车速很快,山道上车流稀少,只有黑森森的树木疾驰倒退。 景龙和甜言就听到他继续说道:“你们泽哥,不适合听这名污浊血腥的故事。他……只要阳光雨露就好。” 景龙他们俩:“……”无话可说,这他妈还文艺上了,要不要脸了? 景龙很想问问:阳光雨露他妈的是什么玩意? 尤逾将他们倆都送回家,哼着歌往自己家开。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他爸打来的。 今晚的事儿闹这么大,即使姚若兰不说,他爸也自然能从别人嘴里听说。 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男人怒气的质问。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任性,会带来什么后果?” 今晚的尤逾,简直充满耐心,如果是平时他听到他爸这个火冒三丈的语气,直接就关机了。 此刻,他竟然还能跟他对付上几句:“什么后果?别人知道你找了个傻女人?”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过了半天,才又传来男人的低哑的声音,他说:“你要是真的受不了我再婚,就直接告诉我,何必做这种伤害彼此脸面的事儿!” 尤逾转了个弯,漆黑的双眸比车窗外的夜色还要浓沉,他淡淡的说:“你想多了,你再婚不再婚跟我没关系。”就跟我以后结不结婚,跟谁结婚,也跟你没关系一样。 将车开进小区,尤逾的语气也流露出凉薄的嘲讽:“脸面不脸面的事儿,你跟我说不着。要追责,就找你女人和她儿子去,问问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懒得废话,尤逾挂了电话,他可不想好心情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破坏了。 在他看来,姚若兰母子虽然很蠢很毒,但是还是很惜命的。现在他们知道自己手里有他们的把柄,应该再弄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如果他们的真的自己作死,他也不介意,在通往地狱的路上,送他们一程…… 回到家,早就过了晚自习的时间,估计安泽已经睡了,尤逾洗漱完,躺在床上,在微信里敲字。 “晚安,今晚你能做个好梦,仇帮你报完了。” 也想关机睡觉的他看到屏幕上方一排“对方正在输入”的显示。 几乎是同一秒,那边回过来。 宝宝:“怎么报的?” 看到自己昨天给安泽新换的微信昵称就很愉悦。 他勾着唇角回复,刚输入两个字,想到什么,将自己原来的微信名也删除,输入:宝宝的老公。 宝宝的老公:当然是以理服人。 尤逾握着手机,久久等不来对方回复。 不知道是自己的新名字,还是说的话绊住了对方回复的脚步。 又过了好半天,就在尤逾要忍不住的时候,那边才发来几个字。 宝宝:把我微信昵称改回来。 尤逾直接笑出声来,按在屏幕上的手指都有点儿跳,他继续装无辜。 宝宝的老公:什么昵称? 宝宝:尤哥,再装就没意思了,直接截图过来。 安泽小同学显然还是太嫩了,忽视了一个陷入单恋的男人的不要脸程度。 尤逾高高兴兴的截图发了过去。 安泽同样躺在床上,看到点开的图片上一排“宝宝”说的话,一排“宝宝的老公”说的,赫然就是自己和尤逾的头像。 心脏“扑通,扑通”,加速狂跳。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没有特别尴尬,只有些微的不好意思,外加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似乎,有那么一点儿……是雀跃的。 见他久久不回复信息,那边一点儿都不矜持的狂轰乱炸。 尤逾:“???” 尤逾:“怎么了?生气了?这么小气的吗?” 尤逾:“让我改昵称,我有什么好处呢?” 安泽回复:“好处就是——暂时不拉黑你。” 尤逾:“……好狠一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5章 第二天就是星期日, 每星期为此一次的单休假期,很多同学都选择放飞自我。 一大早,景龙就给尤逾打电话, 电话拨过去还有点儿后悔,怕这位大佬还没起,自己被起床气波及。 结果,景龙问他要不要跟田言和自己去玩,被尤逾气定神闲的拒绝了, 并且炫耀了跟安泽一整天在一起的行程。 放下电话,景龙有点儿纠结, 吞吐的说:“跟尤哥比一比,我真的太不上进了,这么美好的假期, 我分明应该跟晴晴在一起啊。哪怕不做什么, 只是单纯的一起压压马路, 陪她逛个街, 帮她拎包, 然后一起吃个饭……” 田言翻了个白眼, 冷冷道:“做梦实现吗?”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景龙也很快清醒过来, 咬了咬牙, 说道:“如果这次追不上,我也决定改一改性取向。” 田言瞥他一眼, 真心的劝道:“还是别的了,性取向正常的时候你还有点儿优势, 你要是实在打击颇大, 建议直接出家。” 景龙:“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 他们这边撕了一天, 另一边, 尤大佬却美滋滋的出门了。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咖啡厅,是在解逸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里。 每一次地点都是解逸定的。显然,这个初中男孩子有一颗并不安分的心,从补课到现在,没有一次通知安泽的地点是重复。 安泽在楼下绕了两圈儿,才找到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咖啡厅。 进去之后,发现它跟隔壁网吧是连着的,中间只隔着一排低矮的盆栽绿植。 那边网吧厮杀声叫喊连天,这边咖啡厅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 安泽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了解逸的书包,找了一圈儿,才在网吧找到他。 他正在趴在一个男生的沙发椅背上,激动的喊着:“放大!放大!卧槽,就他妈差一丝儿血,追他追他,妈的,闪现跑了……” 懊恼的尾音拖得很长,一只手从后面拍他。解逸回头,就看到安泽干净清隽的脸。 “挺会挑地方啊?补完课直接玩?” 解逸回头就亲切的扯过他胳膊:“泽哥,你来了,我这太入神了,都没发现你。” 这都初三了,想起解逸妈妈跟他说起自己儿子成绩时候的恨铁不成钢,自己又是收费补课的,就板着脸多说几句:“你还不收收心,这都初三了。要玩……” 安泽浅色的眼珠想剔透的琉璃珠子,不笑的时候也显得温柔好脾气,板着脸说话,显然也起不到大效果。更何况是跟他混熟了的青春期男生。 解逸就笑着打断他:“知道了哥!要玩等以后嘛!但是我算了一下,中考之后要补课,高中更要努力,大学还要考虑考研,考完研后再决定是否深造……这么一算,我未来十几年都要死磕努力了,根本没有任何自由,所以别骗我学完这一段儿,就能痛快的玩了!” 安泽内心觉得好笑,面上却不露,严肃的说道:“想什么呢,我要说的是——要玩……是不可能!就你上次月考的分,就别想太多了吧。” 解逸痛苦的哀嚎一声,跟着他往咖啡厅那边走,一边絮叨:“泽哥你这种专注学习的学霸又怎么会懂游戏的乐趣呢?要不然,等会儿咱们学习完,我教你打游戏吧。” 这小子自己不爱学习也就算了,看样子是还打算拖他下水。 安泽嘴角泛起一抹笑,心想,谁教谁还不一定呢。 没听到他回答,解逸有点儿着急,往前一步抱住他胳膊,求道:“哥,你听我说,千万别告诉我妈,今天真是特殊情况,我跟同学约好了,我们游戏pk,一劳永逸解决旁边三中那帮孙子。” 安泽:“三中不是高中吗?” 解逸咬了咬牙,好像想起来什么让他特别愤怒的事儿,咬牙启齿的说:“哎,泽哥你就别管了,我们就是一起打个游戏,事情就解决了。” 安泽张嘴,还没出口的话又被他堵了回去。 解逸说:“上课上课!这节课我一定好好听,超高效率完成任务!泽哥您就瞧好吧!” 安泽看了下手机说:“你先把月考卷子拿出来吧,等会儿我尤哥同学也来,他就旁听,不说话,不会打扰到你,可以吧?” 解逸嚼着口香糖,眼睛一亮:“太可以了,是泽哥女朋友吗?” “……”现在初中生都这么思想开放了吗? 安泽:“男朋友。” 解逸瞪大了眼睛,表情相当吃惊,心里想的是:我靠,高中现在都流行这个了?那等我中考之后可得小心点儿…… 安泽:“快拿!” 解逸从书包里抽出卷边快要散架的卷子,刚要回头,就看到楼梯口走上来一个帅哥。 不仅帅,还特备吸睛,一头嚣张得银发,黑白相间的棒球服,身形高大挺拔,皮肤冷白,犀利的眉眼往周围轻轻一扫的瞬间,凌厉和威势已经不自觉的泄露。 常年游走于社会和学校间的问题男孩儿——解逸,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大佬,非常不好惹! 首先,敢弄个这么张扬发色的男生,要不是混得非常厉害,得挨多少揍啊! 他记得,共济那个非常有名的校园大佬,就是染得银灰色头发吧,听说长得也挺帅,家里还巨富…… 少年的心思转的非常快,他回过头,就像问一下安泽:“哎?泽哥,你也是共济中学的,听说过叫“尤逾”的校霸大佬吗?” 他说话间,没注意到刚才身后的男生已经走过来,还子非常好奇的问:“听说他老牛逼了,就在学校挂个名,其实已经在社会上混了,社会上一些大哥都非常给他面子,我就是好奇他长什么样……” 充满江湖气息的少年转这笔,正说着,发现自己身边的椅子被拽了一下,然后刚才那个银发男生坐下了。 安泽表情有点儿古怪,被他左一句“社会”,右一句“社会大哥”给雷到了。 安泽:“不用好奇了,他长什么样,你可以仔细看看了。” 解逸:“???” 尤逾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话,坐下后勾起一边唇角,好像还挺懊恼:“外面就这么传我的?谣言与现实极度不符,我明明刻苦勤奋,奔着学年第一使劲儿呢!” 解逸都不敢说话了。 校霸!大佬!现在在搞学习?还是泽哥再跟他开玩笑啊? 安泽简单的介绍了他俩的名字,不想浪费时间,就开始上课了。 不知道解逸是安泽给他妈打电话揭发他,还是因为旁边做了个不出声就气场压人的校霸大佬,做题速度和理解能力都显著提高,也没想前几节课那样,没事儿就跟他插诨打科几分钟。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沉浸学习的解逸同学甚至产生了一种“意犹未尽”的错觉。 安泽将他各科的错题都讲通透了,又给他留了一些相关的类似题目,还没等说结束,解逸就匆匆合上书本,小心翼翼的看向在自己旁边做了一节课的大佬。 尤逾从书本中抬起眼皮,淡淡的问:“要签名?” 本来还有些疑虑和不确定,这句话中的桀骜彻底将它们打散,解逸激动的直叫唤:“要!要!要!大佬快给我签个名吧。” 尤逾却卖了关子,不冷不热的笑了笑,语气很欠揍:“想签哪儿呢?” 解逸:“手上!脸上!衣服上!大佬你想签哪儿?” “……”看到尤逾在解逸手上瞎划拉一样写下两个字,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真的不明白他们做的意义在哪儿。 名字签完,尤逾扫了一眼绿色盆栽另一侧,在网吧里冲这边招手的几个同样满脸写着“傻气”的初中生,给了解逸有一句警告:“别带他们过来烦我。” 确实有个这个想法,不过就算解逸不信那些大佬谣言,光是他身上散发的压迫气场,也让他不敢不乖乖听话。 解逸同学那边也很着急,眼看约定的时间要到了,一个男生拿着几罐可乐,冲他喊道:“磨蹭什么呢,解逸!” 他走后,安泽将昨晚尤逾逃掉的理综测试卷拿出来,递过去:“现在写吧。” 尤逾扫了一眼密密麻麻,三张前后面的卷子,表情有些为难:“……不了吧。” 安泽;“你不是刻苦勤奋,奔着学年第一使劲儿呢吗?” 尤逾笑着看他,弯起的眉眼流露出温柔调侃:“我说的‘学年第一’,指的是你啊。” 安泽:“……” 尤逾蛊惑的说:“而且,你不觉得,这么好的天气,如果这么度过就浪费了吗?” 天光明亮,多适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约会! 显然,安泽并不这样认为:“好天气跟测试卷更配哦。” 不管他说什么,今天这张卷子是一定要做的,昨晚周序哭唧唧都以死相逼了,安泽也一点儿没心软,这套测试他们两人真是水平的卷子,做完了他才好进行下一步。 真是操碎了心! 尤逾自然也没周序那么厚的脸皮,一哭二闹三上吊,只适合周小少爷。 尤逾做题,安泽也自己学习。网吧那边一直吵吵闹闹,几个初中生被拽了出去,他们这边也没听到动静。 直到安泽接了一个电话。 正好要去一趟洗手间,安泽就边站起来边接了电话。 刚离开桌子两步远,电话那头就传来解逸崩溃的呼喊:“泽哥!泽哥!你带尤哥来救个场吧,不然我们今天都得被揍死在这儿!” 安泽脚步一顿:“说清楚点儿,怎么了?” 不过,那边背景一片嘈杂,解逸显然也清楚不起来,就胡乱的快速说:“泽哥泽哥救命啊,你就带尤哥过来一趟,什么都不用干,他们说只要看到是尤哥本人,就放了我们,不然今天都别想回去了。” 听了个大概,安泽也明白了点儿,只不过不知道他们惹了什么人,这喊打喊杀的,还真当没有王法了不是? 安泽顺着洗手间旁边的后门出去,正午的阳光浓烈刺眼,他眯起眼,对这电话说:“地址告诉我,我马上来,顺便帮你报警了。” “别!别!别!”一听说他要报警,那边反应很激烈:“警察管得了一次,不能天天守在这儿啊,来的这个大佬我们惹不起,要是还想上学的话就不能报警,泽哥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啊。” 安泽皱了眉,说道:“我过去再说。” 地址就是网吧外旁边的死胡同,从网吧一出来就能看到。 显然平时这里就是两家学校的小市场,居民楼的一楼不少小餐馆,只是今天周日学生放假,这里的人不多。 安泽走过去的时候,有两个店家从餐馆探头探脑,表情挺平静,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显然是常见这种事儿,或者认识那几个巷子里的校霸。 解逸今天出来找他补课,怎么说他也有责任保证学生安全。 不过他不想让尤逾出来,校霸坐下来静心学习多不容易啊,况且这种场合,他就是不想让尤逾掺和进来。 也不知道他这种奇怪的保护欲是怎么产生的,反正,安泽单枪匹马的就过去了。 还没走近,安泽就听到那边有人大声笑着嘲讽:“小子,你骗谁?尤逾要长成这个气质,能当上共济的校霸,那他妈除非共济是个学前班!” “哈哈哈哈!” 几个抽着烟,拿着棍棒的混混一齐笑起来。 解逸这边几个初中生也都皱着眉,看着一步一步走进,从容不迫,但是一身斯文气质,看着他妈就像个好学生的男生走过来。 离解逸最近的一个同伴伸手怼他一下,低声咬牙切齿:“叫你他妈别撒谎,还吹牛逼认识大佬,等会儿估计被揍的更惨!” 另一个少年直接闭了闭眼,低声叨咕着“死了死了,这下死了,解逸你个孙子,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解逸比他们都急,几步冲过去,抓了安泽胳膊,表情已经要哭了:“泽哥!别告诉我!尤哥已经走了?!” 安泽没回答他,视线转向靠墙站着的一群社会青年。 这些人年龄应该都在十五到二十之间,靠着墙姿势不雅的抽着烟,眼神撇过来的时候,全都写着“我不好惹”的明显字样。 安泽的视线从上到下,最关注的点还是,是不是纹身有调节身体温度的功能?不然,这么冷的天,这些人怎么全都穿这么少,还特意将纹身的部位全露出来了? 最左边靠墙的红头发男生露出一双花臂;靠墙倒数第二个三角眼男生干脆两条干巴瘦的腿全露着,上面是蛇、蝎子、蟾蜍……看着像是将古代的五毒都纹上了,好不伦不类啊! 安泽就想问一句:哥们儿,你们不冷吗? 第076章 不过, 显然安泽充满研究探索的目光冒犯了这群外表强悍,内气其实无比脆弱的少年。 花臂少年直接挺起身,骂道:“艹!你他妈看什么呢?” 告诉你怕你更气。 安泽收回目光, 看向对面为首的那个看上去相对正常的男的。说他正常,纯粹是因为他保暖设备符合A城正常标准。 “你是这里老大吧?”安泽将目光放在为首这个正常男的身上,男的应该跟他差不多大,不过装扮故意往老了折腾,又梳着老成的背头, 穿了一身牌子的衣服鞋子,很像个已经入社会的老油条了。 老油条看着他轻笑一声, 眼底却没有笑意,两指夹着烟缓慢的抽了一口,讽刺的说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这种血腥的场面不适合你, 到时候吓出病来, 就没法好好读书了。” 显然, 这帮人将他视为乱管闲事的书呆子了。 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引得后面一众小弟哈哈大笑。除了一个紧挨着他站着, 头上缠绷带, 鼻青脸肿, 拄着根拐杖, 看不清脸的男生,他目光阴鸷的望着安泽, 看了一会儿,毒蛇一样阴冷的视线又缓缓扫过他身后的几个初中生。 几个初中生本来就紧张, 被他这么一盯, 其中一个就炸了毛, 激动的冲着对面说:“庄嘉你讲讲道理, 说好的游戏里解决,你带这么多人过来什么意思啊,还能不能守点儿道上规矩了?” 安泽:“……”还道上……弟弟我看你不用上学了,社会那一套学得就挺明白。 花臂男率先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能看出来他就是这群混混中脾气最炸的,也是最没有社会公德的了。 果然,他一开口,先飙除了一堆脏话:“我草你奶奶的大***,你这帮阴险的瘪犊子,以为给嘉哥套上麻袋,我们他们的就猜不到了?他妈的缺德带冒烟……” 安泽眨眨眼,真的是靠着多年的意志力,才站在原地没被这花臂的脏话功夫吓跑。 他骂着,安泽也听明白了,合着这个嘉哥就是鼻青脸肿看上去被揍得很严重的绑带混混了,下手的人是真挺狠的。 不过这个庄嘉也很让人敬佩,身残志坚,拄着拐出来干架! 嘉哥也发话了,嗓子哑的不行,像是被砂纸磨过,难听又刺耳:“我哥来了,你们今天就一个都别想走!” 安泽对这些混混很无语,对他们开口闭口的沙雕社言更无语,插话进去,好言好语:“这位嘉哥,你要是脑子没被打坏,其实可以认真想一想,还有没有的罪过别人,套麻袋打人,还打得这么狠,说实话,在我一个外人看来,也不像是这几个初中生干的。” 这几个中二少年,充其量在虚拟的游戏世界叫个嚣,根本不像是能干大事儿的人! 嘉哥没说话,凝着红色血块儿的眼睛转向为首的男人,神色不定。 花臂和后面几个男生对视一眼,表情变得也有些犹豫:“嘉哥,会不会是……” 不过花臂男的话被打断了,为首的油条男冷厉的朝他看一眼,冰冷冷的说道:“会不会什么?不可能是别人,就是这几个小子,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刚才不是还说认识尤逾的吗?撒谎撒得挺溜啊,尤逾你都敢扯出来,我都不敢说认识他,你们他妈的是不是天天打游戏,打得精神恍惚了?梦做得有点儿大吧?” 要说最怕找错人,报错仇的,还数惨遭毒打的绷带男。 他犹犹豫豫的开口:“哥……” 油条男脸色一暗,偏头瞪他一眼:“哥什么哥?瞧你那出息!快点儿解决了,我可没有闲工夫浪费在这儿!” 随即,油条男拿着烟的手指往后一指,指挥几个混混:“把他们按住,一个都别想跑了,今天就教教他们低调做人!” 混混们一拥而上,重点是几个初中生连跑都不敢跑。 碰到庄嘉那样在高中里装逼的不良少年,他们还敢叫嚣一下,换成这些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混混,刚才还威胁过他们,他们真怕跑了之后天天被截。 安泽扶额,心里在呐喊:怎么不跑啊,弟弟们! 转眼间,混混们拿着棍棒,一脸狰狞的将他们团团围住,想跑都跑不了了。 安泽也看出来,这个油条男应该也不是真关心这个弟弟(不知道是亲弟弟,还是干弟弟),反正从他猴急的态度能看出来,哪怕是找一堆替罪羊,他就想快点儿解决。 真的不能理解这帮人的脑回路,眼看对方要动手了,安泽也无奈了,说道:“你们的照片我刚才都拍了,110我也打过了,警察随时到!” 油条男嗤笑一声,围城包围圈儿的混混们更是夸张的笑起来。 庄嘉忍着嘴角的疼痛,还忍不住炫耀的说:“你知道这一片儿管事儿的姓什么吗?也行王!听明白了吗?我哥王霄是王家的第六代单传!” 王家和王霄是指定没听说过,但是第六代单传什么的,真是代沟不小。 安泽不动声色的站在几个少年前面,只是望着油条男:“王霄是吧?我看他们应该都唯你马首是瞻,但要是因为赶时间就欺负几个小孩儿,不太厚道吧。况且,这片管事的姓什么我不知道,但法治社会我还是基本了解的,我这人没什么背景,就是喜欢维权,所以今天这些弟弟,有一个受到伤害,口诛笔伐,网上舆论,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太好过。” 安泽其实不是吓唬他们,他这人某些方面一根筋,遇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就算把法律啃透了,也能跟他们纠缠到死。 解逸从后面扯他外套,急得都冒汗了:“哥!你说这些没用,还不如跟他们说说你跟尤逾是真的认识……” 王霄难显然耐心耗尽,刚才还稍微顾忌了一下安泽的话,现在听他有扯出尤逾来,就断定安泽是虚张声势,眯着眼恶狠狠的嘲讽:“你们怎么不说认识市长呢?或者直接认识尤学辉,那是尤逾他爸,都不知道吧,咱们省首富,就这样还敢出来吹牛逼,一帮沙雕,今天我就帮你们把脑袋打开窍!” 解逸的几个外刚内怂的小伙伴显然跟这帮混混一个想法,没人相信解逸的家教会认识传说中的大佬。 一个小伙伴绝望的低声说:“别吹牛逼了行吗,解逸!安安静静挨顿打不好吗?” 解逸又羞又恼,被他们这么一动摇,都要怀疑刚才看到的人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尤逾,还是只是个冒牌货。 王霄一声令下,几个混混挥着棍棒狰狞着扑上来,安泽就后悔了。 现在想给尤逾打电话,也没空掏手机了…… 虽然他小时候家里派人专门教过点儿防身技巧,但这棍棒无眼,身后还有几个吓毛了的小崽子…… 王霄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心里正想着等会儿跟新巴结上的薛家小少爷好好打溜须,也许就能混进他们顶流的那个少爷圈子。自己刚才真是想进那个圈子想疯了,信了这些信口雌黄的小兔崽子。 自己也是天真,用屁股想也应该知道,尤家那位太子爷,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条普通的小巷子里。 王霄还沉浸在自己高高在上的幻想中,冷眼看着自己人动手了,不屑的发出一句感慨:“这社会就是弱肉强食,小子们,今天我就好好给你们上一课……” 最后一个字刚从舌尖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集中他的背部,他整个人毫不夸张的飞了出去,直接砸向了举着棒球棒的花臂男后背,然后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俩一起惯性跌倒在水泥地上,滚成一团,好不狼狈。 “我草——”花臂男龇牙咧嘴的回头,还没接着骂,就看到脸都磕掉一层皮的嘉哥的“大哥”。 花臂男:“!!!” 王霄整个人还是懵的,剧烈的疼痛已经从脸上和嘴里传来。 目睹全过程,很有求生欲的伤患庄嘉瞪大了已经布满了血雾的眼睛,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刚才一脚将他哥踹出去的银发男生的气势震慑了。 安泽正伸手拦下朝解逸脑袋砸去的木棍,匆忙中,他一手扯开他,一手挡在了身前男生的脑袋上,手臂被敲中,一阵麻中带痛。 安泽抬头看到尤逾的一瞬间,提着的心就放下来了,还没来得及冲他笑一下,就见到他也看到了自己,然后本来还冷肃的男生突然疯了一样,将几个身边的混混一人一脚踢翻,眨眼间就来到了他眼前,将刚用木棍打到他的男生就起来,一拳击出…… 巷子里响起杀猪一样的嚎叫…… 等安泽拽住他,大声喊他“尤逾”的时候,刚打过他混混胳膊已经被一双冷硬的短靴踩住了,鞋底僵硬,鞋的主人更似乎有一种嗜血的冲动,要将他的臂骨踩断碾碎一样用力。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安泽终于稳住了暴怒中的尤逾,全场又安静下来。 差点儿没被踩断了骨头的高瘦混子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花臂男和王霄身后,惊恐的叫了一声:“霄哥,救命啊!” 刚才安泽已经叫出了“尤逾”的名字,但是显然这些人都被吓傻了,还是解逸最先反应过来,直接激动的跳起来:“尤哥!尤哥!你终于来了!” 解逸的表情是激动得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要爆笑,什么都不顾,先对着自己旁边的小伙伴一顿嚎叫:“我他妈没吹牛逼吧,这他妈真是尤逾,共济的大佬!你们这下信不信!” 被冤枉吹牛逼的才是天大的事儿,跟被揍相比都要严重多了。 安泽无语的看他,耳朵被震的发麻,低声警告他:“行了,解逸!” 让解逸闭嘴的是被安泽紧紧抱着,冷厉目光往他身上一扫的银发大佬。 解逸身后的小伙伴们目瞪口呆,头一次见到真人大佬的仰慕之情全都写在眼睛里。 安泽是了解他的脾气的,手臂用了力气将暴怒的男生锢住,在他耳边哄道:“消气,消气,我没受伤,刚打起来,你来的很及时……” “及时个屁!” 尤逾怒火也不知道是冲谁发的,转身直接握住他的胳膊,安泽松开手,袖子直接被撸了起来。 笔直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两指宽的红印,还好他怕冷穿得多,又是厚毛衣又是外套的,真的不严重。 尤逾的漆黑的眼睛里的却酝酿起了风暴,捏着他的胳膊的手指都有点儿发白。 安泽看他那个样子,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儿,泛起圈圈涟漪,眼神也软了下来,赶紧用轻松的口吻安慰他。 “没事儿,你看,英雄的勋章,保护小朋友留下的,我胳膊硬,要断也是那个木棍断!” “我看你是嘴硬。” 看到他受伤的尤逾可没那么好安抚,还因为他不叫自己,自己受伤而压着火呢。 “尤逾!不不不!尤哥尤哥!”王霄反应过来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遥不可及、巴结都够不到的尤家太子爷!作为一个常年想往顶流圈子爬的“上进”青年,他最自傲的就是将本市顶流圈子这些难惹的少爷小姐调查得清清楚楚,尤逾的照片,更是恨不得印进脑子里。 “尤哥尤哥!我是七曜电器董事的孙子,王霄!早就久仰您大名了,今天绝对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眼瞎没认出来这些人真是您的朋友……”王霄小嘴叭叭叭,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年纪不大,油条本质倒是很足:“我们现在就赔礼道歉,给您的朋友看病,道歉,怎么都行,您千万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安泽傻眼了,他没叫尤逾出来,是怕他打架,像曾经在小巷子里那样受伤。 要是早知道这帮人一看到他本人,就吓成这样,他干嘛浪费那么多口舌…… 尤逾冷哼一声,放开他的手,眼神冷凝的看过去,倒在地上的一群混混已经瑟瑟发抖了。 尤逾:“七曜电器?没听过。” 接受嘲讽的七曜电器太子爷也并不气馁,面子什么的,也不如小命重要,他看尤逾眼神不善的朝他走过来,倒退了几步,吓得不行:“尤哥我错了……” 警笛声音突然贯彻了整条巷子,一辆警车飞驰而来,然后一个漂亮的摆尾,停在了他们这群人前面。 眼看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拿着警棍冲下来,躲在两侧店面里看热闹的人也推开店门走出来几个。 尤逾还没来得及发泄怒气,脸色阴霾的转过身。 不得不说,他虽然长得帅,但一身戾气一看就不是好人。警察们也是经验丰富的,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里面最刺头的是谁,直接朝他走去。 警察一边走,还一边大声训斥:“聚众斗殴?啊?都闲的是吧,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解逸一看警察似乎要抓错人,连忙喊道:“警察叔叔!你抓错人了,坏人在那边,尤哥是来救场的!” 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警察被这一声“叔叔”雷得手一紧,握着电棍的手直接指向解逸他们,吼道:“还没说你们呢!一个个不好好学习,附近学校的吧?跟着混什么混?能混出好来啊!” 解逸这帮小伙伴武力值不行,义气还是有的,特别是看到警察都来了,纷纷在后面叫嚷着:“哎!警察叔叔你别抓错人啊!这位大哥是来就我们的,没有他我们现在都被打死了!” “是啊警察叔叔,你们不能冤枉好人!乱抓人会让民众寒心的,以后谁还敢见义勇为了……” “你们还来劲儿了!”一个中年警察让他们一口一个冤枉喊得极烦,眉头都蹙起来,指着另一边纹身混混冷笑着问:“你们是不是也要说,你们是冤枉的?” 执行任务这么多年,这种场面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没被抓住前一个比一个能放狠话,等被警察一抓住,全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冷笑还凝在脸上,中年警察就听到一帮混混争先抢后的回答:“我!是我们!是我们先动手的,要抓抓我们!他们是冤枉的!” “……” 下来的四个警察都懵了,还没见过这种操作。 他们是冤枉的这种话,还真是头一次听到呢! 而且,这些混混都是他们这片儿有名的刺头,几天就要惹事儿去他们那儿报个到,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老实的。 几个警察视线交汇了一下,那边王霄也反应过来了,焦急的解释道:“几位警察,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尤……这位和后面那些真的都是好人,快把我们抓走吧!” 王霄一脸急需教育改造的表情。 警察们心想:信你个鬼! 其中一个警察突然说道:“报警的目击人呢?目击人应该知道情况。”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安泽,他刚才亲口的,他报警了。 然而,真不是他!安泽正要开口,听到另一个警察说:“报警的好像是个小姑娘。” 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一个白毛衣,扎马尾的漂亮女孩儿。 女孩儿怯生生的说了一句:“我,是我报的警。” 尤逾的视线冷冷的扫过去,还因为警察突然出现,没让他收拾了这帮敢伤害他心上人的人渣儿生气,此刻就不爽的哼了一声,冷言冷语的轻声说道:“多管闲事。” 女孩儿不知道是被刚才的血腥打斗场面吓到了,还是被这个冷面银发魔王吓到,眼眶瞬间溢满了泪水。 最烦女生哭,尤逾不耐烦的转过脸,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却眼看着哭着的女孩儿跑进来,冲进了站在那边表情有点儿奇怪的安泽怀里。 尤逾的俊脸一下子扭曲了,漆黑的眸子深邃得堪比流转的深渊旋涡,嫉妒撕咬这他的灵魂…… 他看见安泽没有推开少女,而是将她圈在怀里,低声温柔的哄着:“好了,别哭了,没事儿,我在这儿呢。” 尤逾觉得那一刻,他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血雾,不可置信和嫉妒要将他整个人从内撕碎,然后毁了能看到的一切。 安泽在这时候突然抬头,手还轻轻的拍女孩儿后背,隔着几个警察和混混,冲着脸色铁青的男生说。 “介绍一下,我妹妹,安然。” “亲妹妹。” 尤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认真检查了! 第077章 王霄在车上就要打电话, 结果被警察喝住了:“打什么打?现在想到家里人了?你聚众斗殴的时候怎么想不到家人呢!等到了警局一起打!” 王霄诺诺的不敢说话。大佬都不说话,他真害怕! 目击者跟一个当事人认识,正好方便去警局录口供。警察见小姑娘被吓到了, 她哥哥虽然也在混战中,但看脸就知道啊,这是个好学生,以后会是个良好市民! 于是警察将他跟安然和解逸几个学生放在一辆车里,在前面开路。 后面的车就惨了, 大佬一声不吭,谁敢说话, 车里的气氛像是墓地一样死寂凝重。 “亲妹妹”三个字,彻底将尤逾炸蒙了。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尤逾一丝反抗情绪都没有的被警察带到了警察局。 车里的一群混子都像是吃了哑巴药, 一声不吭的不住往尤逾那边瞟。 而被这么多人偷偷看的银发少年像是没感觉一样, 面上没什么表情, 却也没有了在巷子里的凶狠, 像是困扰在某个难以解决的难题里, 反复思考无法挣脱。 警察都很奇怪, 头一次碰到这么奇怪的斗殴双方。 到了警局, 尤逾直接朝安泽那边走去, 刚从车上下来的警察连忙跑过去拦他:“干什么!干什么!还想打击报复吗?人家小姑娘是好心,遇到打架斗殴, 积极报警是值得表扬的,你不去忏悔就算了, 想找麻烦是不可能的!” 尤逾:“是去忏悔。” 警察:“忏悔也不行……啊?你说啥?” 尤逾又重复了一遍:“真去求原谅的, 刚才我把她吓哭了。” 警察被他轻柔的语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冷静了下说:“那也不行, 先去那边站着,等调查完通知你们家属……” 安然已经不哭了,跟警察说过事情经过后,还被警察安抚了一句,塞过来一杯热水,让她先回去。 她当然不会先回去,她得等她哥。 本来今天她跟同学约好在学校外面的饮品店相见,等下要去逛书店的,结果她刚到就碰上一场斗殴,想都没想就报警了,然后她躲在饮品店里跟店员一起往外看,就看到了她哥。 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比那些纹着纹身,面目凶恶的混混更可怕的,是那个长得帅气,却一脸狠戾的银发少年。 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去找哥哥,结果抬起的视线蓦然撞进一双漆黑的双眸中。 尤逾隔得远远的,站在一堆混混中,高挑帅气格外瞩目,冲着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女孩儿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 安然手里的杯子直接吓掉了,热水烫了手,还打湿了她的浅色牛仔裤。 “怎么了?”安泽听到声音,和警察一起从录口供的办公室冲出来,就看到惊慌失措红了眼眶的小姑娘。 像是心有感应似的,他往大厅那边看了一眼,果然,银发少年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哥!哥!”安然一连叫了两声,伸手抓住他手臂。 “小姑娘别怕,是不是有人吓唬你了?”年轻警察说完,视线也转向大厅里那些不良混混,故意大声喊道:“别说这里是警局别人伤害不了你,就是在外面,谁还敢无法无法怎么的?这些人都记录在册了,你放心,你要是回家后少一根儿头发,我们都能找到他们将他们再抓起来!” 安泽知道警察的好意,轻声说道:“谢谢您,不过那个银灰发的是我朋友,他没有恶意。” 说着,几个人将视线定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鹤立鸡群的英挺少年身上。 尤逾抓住机会,冲着妹妹挤出一个大大的友善的笑容。 安然直接躲到了她哥身后。 安泽:“……” 他都不得不说,大佬这个勉强的笑容,看着有点儿凶。 王霄真没说谎,他姨夫正好是这片区的领导,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还有点儿气,不高兴的问:“又怎么了?别天天闯祸就想着我给你擦屁股,等你哪天真惹到不能惹的人,就知道后悔了!” 王霄第一次发现,他姨夫骂他的话竟然神预言了,哭丧着脸说:“现在就后悔了,已经惹到了。” 他姨夫在那边哼一声,也没信他的话:“长点儿教训也好,这次别想我给你打包票捞你出来。让你爸妈也知道知道,好好管教管教你!” “不不不!”王霄握着手机语气凌乱的说:“不用捞我,求您快点儿让他们把跟我打架的人放了,关我个三天七天都行!” 其实他们性质不算恶劣,没人受什么伤,基本上还没打起来,况且双方有和好的趋势,还有几个未成年的,主要找家长来好好教育一下,写个保证什么的,也就放了。 王霄的态度太可疑,他姨夫都警觉了:“稀奇啊!你惹谁了?” 王霄犹豫了再三,在被尤逾打死和被父母打死之间迟疑了不过三秒钟,就吞吞吐吐的交代了。 被警察严厉教育的过程中,尤逾一直在思考着怎么重新挽回小妹妹的好感,结果刚被训完话,可以走了的时候,他就被一大堆自称是王家的人在警局门口围住了。 王霄的父母和爷爷都来了,老头子七十多岁了,拄着拐杖被人从车里扶下来的时候,尤逾脸都黑了。 虽然安泽一直跟安然解释,只那是自己同学,是为了帮自己才出手的,是好人,但是安然就是怕,趁着那人被从豪车上下来的一干人围住,拉着她哥就跑。 “哥!求你了,跟我回家吧,我现在就想回家,我害怕他!” 安泽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先回家。 上了车,他给尤逾发微信:【我带我妹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别找王霄他们麻烦了,他们已经保证过,再也不去解逸他们学校门口找学生麻烦,再犯也有警察管他们,反正你乖乖的。】 发过去看了一眼最后三个字“乖乖的”,安泽拿着手机自己笑出来。 电话在下一刻响起,他按下接听键,那边就传来尤逾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们在哪儿?我被绊住了,这家人有病,跟我这儿到什么歉,有那闲工夫不如好好教育自己儿子!” “你们现在在哪儿,我立刻去找你们。” 安泽听着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安抚的说道:“别气了,也不用找我们了,我带着然然回家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 尤逾有些懊恼的声音传来:“我吓到妹妹了吧,我跟她当面解释一下吧。” “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还在在意上了。”安泽笑着说,一边摸了一下妹妹的头发。 尤逾:“或者你把电话给她,我跟她道歉。” 还道歉? 安泽失笑,说道:“尤哥,你太夸张了吧,今天动手本来就是因为我,你最后那句……也是气急了,不知道就是安然,都是误会,说道歉可太过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安泽想是不是信号出问题了的时候,才传来尤逾略微沙哑的声音。 “你不知道,我现在恨不得狠狠抽自己是个耳瓜子。”轻微的叹息过后,男生接着说:“本来我追你就困难重重了,要是你家人再反对……” 电话贴着耳朵,话也仿佛是贴着耳朵说的,安泽感觉被这声轻微的叹息润湿了干涸的心脏,热血顺着耳朵流向四肢百骸,流向心脏,温暖舒适。 安泽:“不会。” 他的声音很轻,却蕴含着坚定和信心:“我不会因为家人的反对,而决定是否跟谁在一起。” 尤逾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他星星点点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初春抚向冻土的风:“那我也要用心讨好妹妹啊,万一她对我印象好,说不定我就加分了,然后你跟我就能提前步入婚姻的殿堂。” 安泽心尖儿有点儿发烫,听着尤逾用懒散而不太正经的语调说出的“婚姻的殿堂”,竟然忍不住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 那自己应该是一身白西装,干净斯文的精英形象,而尤逾适合穿黑色西装,一定是腿长肩宽,五官硬朗锋锐,不笑的时候婚礼现场都不会有人敢说话,一笑的时候又恨不正经,英俊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 “怎么不说话了?”尤逾慵懒的调子打断他的思路:“别在心里骂我不要脸啊,谁还没有梦想了,敢想才能实现,我现在天天做梦就是跟你这个那个……” 说说就要跑偏,安泽飞快的看一眼旁边,正巧对上安然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安泽:“行了,明天还有新卷子等着你呢。” 尤逾:“太好了,只要是跟你一起做,再多的卷子我也愿意做,并且,什么姿势做都可以……坐着做,站着做,按在墙上做……” 这黄腔开的,安泽又气又好笑,顺着他说:“行,那明天你就把卷子按墙上做,让同学都看看,校霸做卷子是什么风采。” 挂了电话,安泽想象了一下,觉得尤逾那样做了,一定是高三年组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有点短小,不要嫌弃,毕竟我也粗长过! 第078章 安然一直等他挂了电话, 看他耳朵尖泛红,才小声的问道:“哥?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安泽摸了摸她的发尾, 温和的说:“没什么,就是刚才那个哥哥,我同学尤逾,他还想当面跟你解释,给你道歉呢。不过完全没必要, 今天他之所以动手,也是因为我和解逸跟那帮人打起来了。” 顿了顿, 好像在想着什么,他笑着说:“他就是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容易冲动,其实是好人, 对我更好。” 安然看着他说起这个超凶的同学时, 眼睛里竟然亮的像是缀满了星子, 心里敏感的涌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没想到, 他哥竟然跟新同学, 关系这么亲密了。 嘟起嘴, 安然小声说:“反正, 我觉得他就不像好人啊, 好学生能染那个颜色的头发吗?太张扬高调了吧。” “……”安泽:“也不能通过染什么颜色的头发就判定一个人是好是坏吧,这样就有点肤浅了。” 安然不赞同的看他一眼, 平静的说:“哦,就是这位同学, ‘虽然我抽烟染发打架, 但我是个好男孩儿呗’?” 安泽:“……” 安泽无奈的笑着看她:“小姑娘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牙尖嘴利。风” 安然面无表情:“小姑娘还学会慧眼识人呢, 反正哥你千万不要跟他学坏了!” 说了一路的尤逾的好话, 但一向又甜又软的妹妹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就听不进去劝,铁了心认定尤逾就是个坏人。 晚上胡秀秀回来,她更是激动的将今天心有余悸的警局之行叙述给他听。 胡秀秀的第一反应是问安泽有没有受伤。 安泽笑着说:“没有。” 胡秀秀不放心,非要将他睡衣袖子挽起来,仔仔细细的将他笔直洗白的胳膊在灯光下反复看。 安然拧着好看秀气的眉,生气的说:“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哥交了一个特别恐怖的朋友,一个人打倒一大片混混,手法特别凶残,重点是他还是银色头发!你知道银色头发吗,那种白中带灰,灰中泛着白……” 见安然手臂活动的时候也正常,胡秀秀彻底放下心,心不在焉的回答她:“哦,听着挺好看的啊。” 安然气愤的尖叫一声:“哪里好看?那不是不良少年的标配嘛!妈你到底能不能跟上时代潮流,现在学校管这么严,高中不可能让染发啊,他要么是老师都管不了的校霸,要么就是非常能臭嘚瑟!” 被说跟不上是时代潮流也是胡秀秀的一个不能容忍的点,她立刻反驳:“那可能就是这学生特别适合这个发色呗。多时尚啊,我昨天晚上看一个选秀节目,一个特别帅气的小鲜肉就染了银灰色头发,特别好看,奶凶奶凶的,看得都我都幻想你哥高考完,要给他弄个什么新造型了。” 安然莞尔:“我就算了。” 安然跪在沙发上蹦:“他不是奶凶奶凶!他是真凶真凶!” 胡秀秀准备去洗漱,跟她说话显得非常不认真:“哦,他也长得特别好看吗?我感觉这个发色,长得一般的人都不敢尝试的。” 安然想起尤逾那张棱角分明,又帅又有个性的脸,说他丑这种谎言根本说不出口。 安然追到洗手间门口,咬着牙说:“反正没我哥好看!我哥最好看!” “最好看”的安泽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书看,笑着摇头,听到他妈已经拒绝跟疯癫的小女儿沟通,转向他了。 “泽泽,这个朋友是上次陪你回去看爷爷的同学吗?” “是。”安泽从书里抬头,非常厚道的为自己的校霸追求者说几句好话:“他今天打架也是因为我和解逸,要是没有他,估计我的伤就不能这么轻了。” 安然撇撇嘴:“没有他还有警察呢!是我报的警,他还说我多管闲事!” 安泽服了这小姑娘:“行了,他是要跟你道歉的,都说了是误会,你别揪住不放了,他心很诚的。” 安然:“他要是心诚,就把头发染回来,染成黑色,我就不针对他了,承认他是个‘好男孩儿’。” “好男孩儿”几个字还加重了咬字,安泽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么的敌意。 胡秀秀思想一向开明,不理小女儿的骄纵,对着安泽说:“听着就是个有个性的好孩子,上次就说叫他来家里吃饭,还没感谢他特意陪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就下周日吧,叫上周序,我好好招待他们。” 周序想来他家吃饭都想疯魔了,就馋安泽做的糖醋小排,还有安泽妈妈做的红烧鱼。 安泽:“行,我先问问他们那天有没有其他事。” 周一早晨,安泽就在两人都在的时候问了。 周序自然是没有其他事儿,有的话也没有吃饭重要,都推了推了!幸福得简直要昏厥! 倒是尤逾,表情有点儿不自然。 虽然他也说下周日那天没事儿,但是安泽见他一直没说话,也没像周序表现得那么想去,就等周序不在教室的时候,说道:“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我跟我妈说一声就好。” 毕竟,不是谁都喜欢去别人家做客的。 没想到,尤逾古怪的看他一眼,语气也怪怪的:“我怎么会不想去,我做梦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你家。”你家里你的床。 安泽:“那你?” 尤逾佯怒的瞪他一眼:“对我来说这就是见家长啊,第一印象多重要,我要是有表现不妥的地方……” “……”安泽:“你想太多了吧,就是吃个饭。” 尤逾看着他,眼神幽怨:“对我来说,这就是比高考还重要。” 过了一会儿,安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还行,因为我看你一点儿也不看重高考。” 刚开始要好好学习的校霸大佬:“……” 因为这一顿饭,周序受了一整周的威胁,天天兢兢业业的跟卷子和笔记死磕,就怕周日安泽生气不让他去了。 尤逾这一周也格外沉默,安泽给他布置的任务他就一声不响的做,做完了就沉思一下,还时不时的在手机上查东西,看上去挺忙碌。 安泽倒是省心,他觉得周序要是一直吃不够糖醋小排和红烧鱼,其实可以每周都在家里设宴,请他去吃,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说不定周小少爷能考出个惊人的高分呢! 景龙紧贴着走廊的墙坐着,偶尔从游戏中抬起眼睛,转动一下疲劳的眼珠,看着这边这两个学渣在安泽的监督下,疯狂的刷卷子,就觉得场面很迷幻。 景龙:“你不觉得,安泽迷之可怕吗?” 田言跟他一起玩的手游,空隙的时间正给自己手里的人物换服装,不太上心的说:“怎么了?你可别作死惹他,尤哥能弄死你。” 景龙:“我知道,我好奇的是,尤哥为什么不弄死他?” 景龙:“你想过吗,如果之前有一个人,按着尤哥的头让他学习,刷卷子,看笔记,会是什么后果?” 田言想也没想,回答:“火葬场!” 景龙:“对啊!那为什么安泽没事儿呢?” 田言沉默一会儿,给出他心中的标准答案:“因为,那是安泽啊!” 尤逾这一周的变化是巨大的,周六晚上他逃了个课,老薛大惊小怪的跑来问安泽。 “怎么了,怎么了,尤逾呢?” 景龙抬头看到,激动的对田言:“看到没,尤哥也坚持不了几天吧,就一周,我之前是不是跟你打赌来着,快点儿!输了的给我买全套皮肤!别想赖账!” 田言眯着眼观察一会儿,深沉的道:“不要太早下结论,你知道尤哥干什么去了?” 景龙:“那一定是飙车或者开趴去了啊,他低调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忘了,他比谁都野了?跟他比,我们都应该被学校评个三好学生!” 田言嫌弃的说:“自嘲的时候别总带上我,放心吧,学校三好学生评选取消了,也不会轮到你的。” 景龙嗤了一声:“我话就放这儿,今晚尤哥要是还还回来,我就开个游戏号,直播吃书!” 田言是不愿意见自己兄弟多惨的,但有的人,不给教训是不行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偷摸去厕所给尤哥打个电话,从他俩旁边的后门就走进来一个男生。 男生长腿宽肩窄背,光看背影就特别帅,除了发型是纯黑色的寸头,这走路的气势,简直跟他们尤哥有得一拼! 景龙正闲得蛋疼,直接将手机拍桌子上:“喂喂喂!走错班了吧?哪个班的?” 晚自习难得安静一会儿,老薛刚出去,班级有人扛不住倒下,打算睡一会儿,结果都被她一嗓子喊起来,往后看。 然后大家看到,脸还是那张脸,帅得人神共愤,也吓人得让人心肝乱颤! 刚染完发的大佬拉开自己的凳子坐下,扫了一眼往后看的那些人,语气是漫不经心的懒散:“不好看?” 艹! 都他妈没人敢吱声! 特别是坐最前排的几个女生,听到他说话,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飞快的回过头去。 尤逾:“……” 怎么?自己在胆子较小,容易害羞的女生那里吃不开? 想到每次见面都极尽热情表露爱意的蒋晴晴,还有前几天自己一句话,就被吓哭了的妹妹,尤逾拧起了眉心。 他是不太懂,女生怎么这么麻烦,还分这么多种类! “哥?”看清他的脸,景龙这一声呼唤,嗓子眼儿都在颤抖。 田言最先反应过来,狂笑着拍景龙:“皮肤!皮肤!哥们儿现在脸疼不?少废话,直播吃书!” 景龙瞪他一眼,摸了摸自己脸,然后窜起来,冲到窗边,上上下下打量银发变黑发的大佬,突然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哥,你要是被附身了,你就眨两下眼睛!” 尤逾活动了一下手骨关节,阴恻恻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染了头发,我打人就不疼了?” 景龙不自觉往后退,撞上一个人,是刚去老师办公室取完卷子的安泽和周序。 周序瞪大了眼睛,受到的惊吓明显不小。 安泽也看到尤逾染发了,倒是没多惊讶,他跟景龙他们想法不同。景龙他们觉得尤逾做破格的事儿才叫正常,但安泽觉得,尤逾做什么都挺正常。 安泽将卷子分给两个学生让分发,回头看着尤逾,弯着眼睛笑着说:“很好看。” 尤逾从他进来就一直看着他,本来还觉得这个发型和发色有点儿蠢,被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彻底美得不行了,感觉灵魂都在天上飘。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着笑,还好此刻大家都在哀嚎新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没工夫往后面看。 多少卷子、什么难度,跟景龙都没有屁丁点关系,他体味不出看到他俩相视一笑,眼里尽是默契的难受滋味是因为什么,也无法形容这种被硬塞了一把狗粮的感觉,只是觉得不爽!很不爽! 于是,景龙酸溜溜的说:“泽哥,你们学习好的人说话都这么虚伪吗?哪儿帅了?还是之前好看吧?有没有眼光?” 自己有没有眼光暂且不论,反正你是很有眼色就对了!安泽看着景龙,目光怜悯,心中感慨:他在作死的这件事儿上,真是从来不需要别人搭把手。 田言就有很有兄弟的自觉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定要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尤哥!打他!他瞎!” 勾着唇角,尤逾淡淡的说:“景龙要是说好看,我才要好好反省一下。不过,你觉得好不好看,都不重要。” 景龙:“……”卧槽!‘没人在乎你是怎么想的’才是一万点暴击伤害! 被明晃晃夸了的尤大佬心花怒放,怎么会那么血腥呢,淡淡的瞥他一眼,让他滚。 发完卷子,周序坐在座位里,先是吃了一颗糖压惊,然后后知后觉的想到,尤逾染发不会是为了明天去安泽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凶真凶的尤哥:嘤嘤嘤~ 我这几天要回家了,存稿箱设置18点整发,宝贝们可以那个点看~嗷呜~爱你们~ 第079章 周序不是第一次去安泽家做客, 但却是头一次这么有压力。 周序随性惯了,跟安妈妈和妹妹也比较熟,平时来的时候想起来就随手在楼下买点吃的, 想不起来就算了,白吃白喝最能体现周小少爷的风采。 但今天走在熟悉的楼道里,前面的人一身合身庄重的西装,两手拎满了礼品,头发也染得规规矩矩的黑色……再一看自己, 邋里邋遢的穿着运动服,早晨懒没洗头, 两手空空…… 周序鼓起勇气冲着前面的人说:“尤哥,要不你先去吧,我……我回家换套衣服, 洗个澡, 再买点儿礼品。” 西装革履, 精英气质凸显的尤逾回头看他, 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 真诚的夸他一句:“你这样就很好!” 周序:“???” 尤逾邪魅一笑:“正好衬托我。” 周序:“……”你还是人吗?尤哥? 所以当安妈妈热情的开门后, 看到的就是一个得体的、英俊的、气场足、气质润的高大帅气少年, 以及他身后, 灰扑扑跟个小灰鸭子似的周小少爷。 周序内心嘤嘤嘤个没完,但面上一点儿都不敢露, 毕竟,黑发大佬也是大佬, 他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礼貌的问好, 简单的介绍后, 他们两个人被邀请进屋里。 房子很小, 又是有年头的老楼,走楼道里的时候,龟裂的墙壁和残破的台阶就让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心里还微微有些心疼,他心爱的人,竟然住在条件这么差的环境里。 然而进了屋子,尤逾就被这个小巧但精致温馨的房间震慑了。 两间卧室一间客厅,面积不大,也就七八十平米,可是餐厅布置,窗帘壁画,无处不透露着主人精巧不俗的心思。 尤大佬怎么会刚过这个机会,愣怔了片刻,就震惊的开口:“阿姨,这房间您是请专业高端设计师设计的吧?” 胡秀秀一听就很开心,笑着谦虚的说:“不是,这么小的房子找专业设计师设计也不值得,都是我自己瞎弄的,材料都不贵,就是花了点儿心思。” 尤逾:“瞎弄都弄这么精巧典雅,看来不是花不花心思的问题,设计家居还是需要灵性,我家的设计师也花了不少心思,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不像您设计的有家的感觉。” 胡秀秀听着尤逾面色真诚的一连串彩虹屁,笑得简直像朵花。 周序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尬笑,这就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来过这么多次,为什么没能像尤哥一样,从这么刁钻的家居设计角度出发,展开一连串的彩虹屁呢? 哦……他好像也夸了,不过都是:这个菜好好吃,那个菜好好吃…… 胡秀秀笑完,夸赞道:“你这孩子,说的话让人心里听了就舒服,一看就是个实在又善良的好孩子,跟泽泽和小序一样,你们好好相处,我真高兴你们能成为好朋友。” 周序内心毫无波澜的腹诽:是的阿姨,跟校霸做朋友,我也好高兴…… “你们先玩着,我去做饭,我把安泽给你们叫出来。” 锅里做着菜,安泽在看着火候,胡秀秀进厨房后,他才出来,但是刚才客厅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擦着手上的水出来,还没等说什么,门铃就响了。 被派下楼买临时缺了的调料的安小妹站在门口,呆愣的看着站在周序身后,高挑的黑发少年。 少年朝她一笑,应该是温和友善的笑容还不是很熟练,导致有些僵硬,不过声音还是够柔的:“安然妹妹吧?上次的事儿要跟你道个歉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少女紧紧的握着醋瓶子,内心震撼,一时间忘了回答。 安泽伸手拍她胳膊,笑着说:“怎么傻了?” 少女回过神来,还是瞪着尤逾的头发。 安泽好笑的提醒她一句,话里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嗯,你说的条件人家做到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 “他要是心诚,就把头发染回来,染成黑色,我就不针对他了,承认他是个‘好男孩儿’。” 上周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是她说的没错,但她真没想到,这么张扬肆意的男生,就因为要求得原谅,染回黑色这么简单的吗? 但到底是自己说出去的话,面对她哥戏谑的眼神,安然低声礼貌的叫道:“尤哥。序哥。” “我没生气,不用道歉。” 进了屋,安然跑进厨房送醋,出来的时候手里断了一个大果盘。草莓、葡萄、蓝莓……好几种水果切了摆好,好看的造型彰显着用心的女主人。 “你们吃水果。”安然将果盘放在客厅的矮几上,尽量态度自然的招呼他们,然后迟疑了一下,就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尤哥你不用道歉,我哥都跟我说了,那天是你为了救他们……” 其实安然也没有多讨厌尤逾,上周之所以情绪反应那么激烈,主要就是吓得。 现在人就坐在自己家客厅,她其实还是挺怕的,虽然尤逾尽量的表现和善和温柔,但是他往沙发里随意的一坐,气势也让人很有压迫感。 不像周序,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头都散发着满满的亲和力,就没存在感…… 不过,家教和礼貌安然还是有的。她跟他们聊了几句学习上的事儿,就主动说道:“给你们看看我哥小时候的照片吧。” 相册就放在客厅的五斗柜里,安然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安泽又去厨房帮着忙活了。毕竟,周小少爷金贵的胃不是一个厨师能伺候好的,他还要单独开个灶做糖醋小排。 相册一共有五本,都厚厚的,安然挑出来他哥单独照片那本,又抽出一本。 周序忍不住惊呼:“这么多吗?安安自己独占了两本?对小妹这么不公平?”他习惯叫安泽“安安”,叫安然“小妹”,从小叫到大,已经习惯了。 安然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另一本是我哥凭本事挣来的,全是他的各种获奖证书,你们要看吗?” “不看不看,快拿走!”周序求生欲极强的喊道。 那当然是拒绝的,看一看小时候的安泽比自己长得还白嫩可爱已经是看在多年兄弟的情谊,谁要看他从小打大获得了多少荣誉证书?不是大周末的自己虐自己嘛! 但显然,有人就是有抖m 的心理征兆,或者承受能力比较强吧。 “看!” 尤逾淡淡的说,看都没看周序拒绝的神色,伸手从小妹手里接过了相册。 安然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简单扎了一个马尾,完全是一个邻家崇拜哥哥的小妹妹形象,说起自己哥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都闪烁着小星星。 “这些成绩,我哥一点儿都没当回事儿,但是我觉得这就是人生赢家的写照啊。”安然说着说着,也自来熟起来,跟着周序你一颗草莓,我一个蓝莓的,边吃边跟尤逾说道:“很多证书和奖杯不方便携带和保存,当年妈妈就每一个都拍了照片,存在相册里,我们搬家的时候,哥哥还不想带这本相册,是我偷偷背出来的,放在书包里,它最重了!” 安然说着,眼神和神采全都是不掩饰的自豪和骄傲。 周序小时候见识过安泽拿奖状奖杯的本事,好像有他参加的比赛,所有最高的奖项都会被他包揽。 然而,看着厚厚的足足有一百来张的相册,周序还是将嘴里的水果咽下去,吞了一口口水,发出一句感叹:“这简直,不是人啊!” 安然被他震惊的表情逗笑,说道:“是吧是吧,还好我不是弟弟,不然的话人家提起来,安家两个儿子,一个优秀得逆天,一个平凡得不行……” “小妹,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普通人眼中,也是很优秀的。”周序说完,也露出了迷茫的眼神,扶着胸口说:“好险,就我跟安安这缘分,还好差了那么一点儿,不然真做了亲兄弟,我估计是要被他比死的。” 他们两个子在沙发上你一言我一嘴,都是在开玩笑捧着安泽,调侃自己。 只有尤逾,默不作声的一张一张看,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的塑胶薄膜,心中微微酸楚又骄傲,他喜欢的人,是有多优秀啊。 安泽从厨房里端菜出来,招呼他们吃饭,看到了自己的相册,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安然,你有完没完?”安泽有点儿无奈:“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把电视打开。” 周序表情一本正经:“说什么呢安安?优秀不就是拿来炫耀的吗?嫉妒什么的,我们根本就不配!” 周序就是再黑自己玩,没想到坐在旁边始终没说话的大佬突然开口了,尤逾按着一张安泽抱着水晶奖杯的照片,轻声跟着重复了一遍:“我不配……” 周序:“……” 周序惊悚了!安然也愣怔了,唯有安泽,懒得揭穿他演,问道:“要不要看我房间了?” 尤逾一挑眉:“?” 安泽无奈的压压唇角,心想装什么装,昨天不是说过最想看的是自己的房间吗,还没等他说算了,尤逾已经站起来,一脸虔诚的对他们讲:“我要去参观学神的房间,都别跟着我。” 真是!谁想跟着你了! 周序和小妹默默的吃水果。 安泽一阵无语,还是领着他进屋了,简单的床和书架,干净整洁,才搬来一年多,他的东西并不多。 安泽站在门口,看他还在演,进了房间一脸崇拜,眼神好像扫过每个家具,都带着热切的温度。 安泽被他气笑:“还演是吧?既然这么崇拜,等会让我帮你把饭端进来,你坐在我书桌上吃,还能一边刷题。” 尤逾配合的说:“那可太好了!让妈妈和小妹都知道,我是个勤奋又虚心的,回头浪子。” 安泽:“……别乱叫行吗?” 客厅里,安然将电视机打开了,周序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倒是应该听不到屋里他们说话。但安泽也心虚的将房门合上了。 尤逾看到他关门的动作,眸色深沉了几分,嗓音也变散漫了:“怎么乱叫了?我又不是因为以后会跟你在一起才这么叫,有的亲戚朋友家的妈妈和妹妹,关系特别好的,我们也会直接叫妈妈妹妹。” 我信你才有鬼! 轻飘飘的语调一听就不正经,安泽眯着眼睛低声说:“劝你,差不多得了,过犹不及!” 显然,有一类人是劝不得的,一劝容易蹬鼻子上脸。 尤逾从他书桌前的椅子上起身,走到相邻的窗边,伸手指了指床单都没有一丝褶皱的床,语气很欲的问:“我能上吗?” 你上个屁!安泽故作冷静的说:“当然不可以!” 尤逾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脸上又坏又邪恶的表情,好像在轻声说:就等你说不要呢…… 安泽眼皮狠狠一跳,然后,眼看着比他高,还比他壮的男生坐上他的床,躺下,长腿一身,整个人占据了他的床,拖鞋从脚上啪嗒一下掉落的声音,像是砸在安泽心里。 尤逾枕着自己的手臂,仰面躺在床上,高大挺拔的身躯衬得标准尺寸的单人床狭□□仄。 可就是这种挤压的紧迫感,莫名的在封闭的空间内营造了一种暧昧的氛围。 安泽盯着自己床上的男人,心口莫名升起一团火,灼烧得五脏六腑又热有痒…… 这还不够,尤老大躺床上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深深的望着站在门口的安泽,用极其缓慢的语调,沙哑的嗓音撩人心弦:“男人,说不要……就是要。” 第080章 安泽被他一句话撩得脸都要烧起来, 只能瞪着一双水润过似的眸子看他,充满愤怒。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愤怒中, 多少事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绪。 “吃饭了?你哥和小逾去哪儿了?” “去我哥卧室了。” 隔着门板,听到外面的对话,安泽抿着唇瞪他:“起来!” 尤逾躺在纯棉的浅蓝色被单上,一副“我就不起来”的气人表情。 安泽都要动手了,刚从门口抬起脚, 要去床上把人拽起来,门上已经响起了三声敲门响。 胡秀秀也没多想, 两个男孩子在房间里能有什么,敲完就直接将门推开了。 在她推开门的前一刻,尤逾动作敏捷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笔直的站在地上, 压皱的衬衫都顺便拉了一下。 安泽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打开门, 胡秀秀笑着看了他俩一眼, 说道:“这么拘谨干嘛?小逾要是累了的话, 就直接在泽泽床上躺一会儿嘛!不过要吃饭了, 吃完饭再休息。” 安泽:“……” 瞥到刚被某人弄皱了的床单, 安泽无语的看他, 眼神中的警告成分很明显。 尤逾也没想到这都能发现,其实只是想逗一下安泽, 此刻面对胡秀秀,就又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笑着说:“不用了阿姨, 我不累。” 是啊, 你不累, 你就是有上别人床的嗜好而已……安泽一边内心吐槽,一边瞪他。 胡秀秀笑着,不经意间看到自己儿子的表情,惊异的说道:“泽泽,怎么对同学这么不热情?” 安泽:“……”再热情,我怕他上天! 平复了一下跳动的有点儿快的心脏,安泽解释道:“没有不热情,我们俩平时就是这个相处模式。” 胡秀秀转头对尤逾说:“那小逾你应该高兴,我这儿子,对谁都一副好态度,其实也有脾气,相比之下,对待关系特别好的人,才有时候耍点小脾气。” 尤逾接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是!我知道,他是跟我特别好,而且我觉得他那也不算耍笑脾气,如果他不高兴了,那一定是别人的错。” 这一番舔狗言论说得真诚又感人,真是说得亲妈都愣了。 过了两秒,胡秀秀敲了一下安泽的肩膀:“听到没,小逾都把你说成多好了?但也不能这么惯着,男孩子要是惯坏了,以后都不好找女朋友。” 尤逾谦和的笑着,对安妈妈说:“没事儿,您这一双儿女这么优秀,以后找的对象也会心甘情愿继续惯着他们。” 安泽:“……” 客厅的安然:“???” 安泽:“闭嘴行吗?你再夸,没人能吃得下了。” 最吃不下的要数周序,他一上桌就打了个饱嗝,刚才水果吃多了。 尤逾:“阿姨,您手艺太好了,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鱼,色泽味道简直绝了……” 周序默默的在一旁趴米饭吃,要自闭了。 同样是有钱家的小孩儿,为什么别人这么优秀! 以前他也自认为是个功力不错的马屁精,跟优秀的尤哥一比,他简直是幼儿园水平啊! 而且,周序水果吃多了,就勉勉强强吃了一碗饭,反观尤逾,一连添了三次饭,说话幽默风趣,吃饭的时候还特别讲礼仪,不说话,端着碗,举手投足间都是贵公子的气质。 而尤逾对于第一次去未来丈母娘家,有一个周序这么完美的陪衬,是相当满意的。 当他们被送下楼,看着周序蔫蔫的,尤逾心情很好的开导他:“别灰心,就当我免费给你上了一课,你早晚也有长大的一天嘛,等以后去丈母娘家,照着我今天这个表现就行。” 周序:“……” 周序是觉得尤大佬今天兴奋过头了,丈母娘这种错误比喻都拿出来了,一点都不恰当好吗?不过他并不敢说什么…… 伴随着一阵寒流来袭,第一场雪就要降临在A城了。 天气预报播报的是后天,学校论坛里有些骚动,都是关于初雪的话题。 不过大多数认真学习的高三学生是不关注的,毕竟,大多数都是本地人,从小看到大的雪,一年三四个月都能看到,还有什么稀奇的? 外面寒风飒飒,干枯的树枝被风吹动的摇摆不定,偶尔还能撞到二楼的玻璃。 高三三班的教室里,灯光如昼,温暖如春。 安泽低垂着眉眼在学习。 尤逾刚好做完一套卷子,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漆黑的窗边,少年清隽的五官温宁祥和,浅褐色柔软头发,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遮挡住明亮眼眸的睫毛又长又卷,在教室冷白的灯光下根根分明。 感受到炽热的视线,安泽偏头,就听到尤大佬问了一句很诗情画意的话:“你喜欢雪吗?” 安泽想了一下,斟酌着回答:“喜欢在屋子里看。” 来这边也有两个冬天了,就连安然比较丰富的少女情怀,从小到大对雪有一种迷之向往的少女,也被A城冬天这种极寒的天气冻怕了。 尤逾知道安泽还没适应北方的冬天,有点儿可惜的说道:“还想跟你来一场浪漫的雪中约会呢,听说初雪代表最纯洁的事物,适合跟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安泽发现他越来越有浪漫情调了,不过对于高三学生来说,这个思想有点儿偏。 安泽将视线转回书上,一边翻一边说:“我们还是来一场题海约会吧。” 尤逾勾着唇,笑得有点儿坏:“现在不是每天都在约。” 这话不假,他现在的学习强度已经几乎跟学年第一的安泽持平了,虽然基础不一样,但安泽按照他的现有水平给他制定了学习计划,这当然要浪费也许不少时间和精力。尤逾问了几次,怕耽误他自己学习,但安泽都说无事。 其实安泽也想过,如果尤逾真想冲击一下高考,可能找专业的老师补课更好一些,能节省彼此的时间。但心里就有个相反的念头,总是在产生这个湘箱筝理想法的时候跳出来阻止他。 两个人学也挺好的,校霸大佬这个脾气,估计补课老师也管不住。 而自己,偶尔复习累了,抬头看到他一直陪着自己,在这寒冷的冬天也像是在心里燃起了一簇温暖的火焰。 “我这次要是考好了,你有什么奖励?”尤逾突然歪头问道。 前几天高三进行了开学后的第三次月考,也是尤逾入学以来,第一次没交白卷的一次。明天会发成绩。 安泽挑眉:“你要是考好了,该得奖励的不应该是我吗?” 是谁深夜帮你划重点,一遍一遍整理笔记,批卷子,要搞清楚! 尤逾笑:“好啊,那我周日给你惊喜。” 安泽:“……” 说来说去,尤大佬还是走不出少女心,想在今天冬天第一场雪的时候约他。 安泽嘴角噙着一抹笑,说道:“等你真考好了再说吧。” 虽然这么说,但是安泽心里清楚,如果尤逾好好答题了,考不了太差。 见他答案模棱两可的,尤逾笑起来,反正现在他们俩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就当他答应了。 第二天成绩发下来的时候,几乎每一科老师都单独点名表扬了进步巨大的尤逾。 尤逾的年级排名是309,班级排名是29名。 老薛更是激动得不行,将一节数学课直接变成了总结班会,请进步神速的同学上台谈一谈学习方法。 老薛站在讲台上,说完了本班在年纪的排名后,开始鼓励个别学生上台讲一讲,特别是进步大的同学。 景龙桌子上摊着各科都是个位数的卷子,扯着脖子起哄:“尤哥!尤哥!” 老薛着实是个有师德又脾气佳的好老师,对于高三转过来,直接拉低了本班分数线的景龙和田言一点儿没有不满意,还附和的说道:“尤逾,上来吧,咱们班进步最大的同学!” 景龙虽然自己学的不怎么样,但是对别人的荣誉称号还是持客观态度,比如此刻,他就在最后一排,蹬着凳子喊道:“老师,那我是不是下次也先缺个考,之后再好好考一次,毕业之前也有机会上去谈一下学习方法啊?” 这就是赤/裸/裸的的调侃尤逾是因为前几次缺考才进步这么大了。 老师隐忍的看他一眼,本来都不想说他,非要往枪口上撞,就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你要是不服气,我们其实也可以把你上次月考成绩当成零分,可是就算这样,你每一科的成绩进步都不超过十分吧?” 可能对于安泽这种好学生,差一分两分没达到满分,算是学习上的巨大难度,但对景龙来说,从个位数变成双位数,才是学习上最大的困难。 老薛说完,班级的同学都忍不住笑起来。 三班好学生比较多,加上班主任心里辅导做的好,班级的整体气氛很活络。 被群嘲的景龙也不生气,毕竟,他就是想哗众取宠一下,老薛这么说,贬低他的同时也算是夸了尤哥,都是兄弟,不亏! 景龙笑嘻嘻的将卷子折成纸飞机,看着他尤哥在众人的目光下缓步上台,声音不大不小的跟田言笑骂:“艹!我从上幼儿园起就没被老师因为成绩表扬过,尤哥这操作牛啊!” 尤逾上台,轻薄的眼皮掀起,视线直接投向班级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安泽停下笔,眼里蕴着笑意抬头,看看他想说什么。 “尤哥!尤哥!看我,嗷呜!”景龙在下面起了个哄,很想将三班的气氛调动成演唱会现场。 但是没人配合他,大家其实都挺好奇,尤逾用了什么方法,短时间内成绩取得这么大的提高。 老薛走到最后一排,用成绩单敲景龙的脑袋:“这么想上去,等会儿还有时间你就去说说,怎么能科科卷子写满,科科不超过十分的?嗯?为了考验老师视力是吧?” 听到老师这么说,田言扯过他的卷子,惊呼出声:“我的天,你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法师的天赋和符文?” 这回班级同学都笑了。 老薛恨铁不成钢又敲了他一下,踱步走到尤逾的座位坐下,慈祥的对着讲台方向说:“随便说点儿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比如学习感受,成功经验,或者是促使你突然下狠心学习的动力是什么。” “动力?”尤逾一开口,班级同学都安静下来,有的还打开笔记,准备将大佬的所言所感记录下来,没准大佬的动力,也能成为自己的动力呢! 面对四十多双期待的眼神,尤逾缓慢的开口:“那当然是学年第一了。” 全班同学:“……” 大家的一致想法是,怎么,他突然想学习了,就将目标定那么高?学年第一?这难道就是眼界比较宽阔,理想都跟他们不一样吗? 班级成绩排名靠前的一些同学瞬间羞愧起来,为自己每次提个一两名的小目标而汗颜。 害!相比之下,自己是多没有志气啊! 全班同学都心思各异,却也全都误会了现在一心恋爱的校霸大佬。 只有安泽一个人,对上那双别有深意的漆黑眼眸,知道这个“学年第一”,指的是自己。 老薛也震撼住,心中热血燃情都被点燃了,激动的转身拍了一下安泽:“听到没?他的目标是你啊!” 安泽:“……” 老薛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脸色微微泛红,眼神也闪烁晶亮,兀自沉浸在自己热血沸腾中,继续说:“这才真是最有价值的座位安排,要是每个人都能以自己的同桌为目标,为动力,我们国家还愁缺少人才吗?” 没听到安泽回答,老薛扭头看他,笑着说:“你可别生气啊,尤逾的意思虽然是要超越你,但是年轻人就要有这种竞争意识,才能互相促进,共同成长!” 老薛这是一边跟安泽说话,一边给同学做总结,声音很大,所有的同学都能听到。 站在讲台上的尤逾突然慢条斯理的问道:“那你生气了吗?” 这个“你”,明显是在跟安泽说话。 全班同学的脖子都要拧断了,齐刷刷的往后看,李显他们发觉尤逾这台上讲话不太着调之后,也跟着起哄:“泽哥?你生气了吗?” 班级同学跟着学,全都怪声怪调的:“泽哥,你生气了吗?” 安泽:“……” 除了他和尤逾知道,这句话别有深意,班级的同学都是跟着瞎起哄,羡慕他们感情好。 在别人眼中,尤逾对他,虽然跟对景龙他们又很大的不同,但也是朋友的另一种,只不过因为性格不同,相处模式不同。 谁又能想到,这个男生,问得意思其实是:我追你,你生气了吗? 我喜欢你,你生气了吗? …… 没有人知道,可是这么多人一起起哄,安泽就是莫名的觉得羞耻,脸一点一点红起来,内心的复杂情绪在发酵。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春节了,渣作者在回家的路上,我是存稿君~嗷呜~ 第081章 尤逾现在要是没在台上, 安泽能一脚踢死他。 可是全班同学还有旁边坐着的老薛都在等着他回答,老薛用鼓励的目光示意他,快说啊, 说不生气,还很高兴,能成为同桌的榜样力量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老薛想说的话全都写在脸上了,表现欲几乎从热切的眼神里满溢出来,安泽都想让他替自己说了。 尤逾不知死活的, 用手撑着讲桌,身体往前倾, 笑着问:“真生气了?” 安泽心想:你完了! 几乎是咬着牙,安泽一字一句的对台上那个不知死活的男生说:“不生气,被尤同学当成动力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毕竟……你也追不上。” 哇! 三班同学脑袋里都炸起来了烟花, 没想到安泽的回答这么嚣张, 这么狠! 毕竟, 不管是三班的男生还是女生, 都觉得他们班安学神是一个高高在上, 神灵一样的存在, 现在不仅让人当成动力要拉他下马, 他也一改往日温和阳光的纯正面形象,直接跟站在台上的大佬叫嚣。 毕竟……你也追不上。 这是什么狠话, 嚣张又霸气,还透露着两人关系已经进入了别人没法想象的地步。 昔日叱咤风云, 一言不合就吓死个人的大佬在台上笑了, 笑得还非常诡异, 点了下头, 语气不仅不怂,似乎还很挑衅:“嗯,是挺难追的,但谁说我追不上的?” “好!” “说得好!” 老薛大喝一声,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带头鼓起掌来:“我们班现在就需要这种斗志!没有谁是追不上的!没有达不到的目标!没有实现不了的梦想!” 安泽:“……” 安泽想说,老师你这样真不好,上周班会您刚强调的让学生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的主题言论,您是不是都忘了? 谁还不是热血少年了? 三班同学显然脑子一热,也都忘了上周班会老薛同样激情四溢,言语鼓动……不过强调的是完全相反的论调。 气氛被彻底调动了起来,此起彼伏的热烈鼓掌声让隔壁以为这班疯了! 中间座位几个男生讨论,“是啊,就得目光放远大,追就追学年第一,管他追不追得上呢,敢想就是爷们儿!” “下次,下次月考,我就要一鸣惊人!一飞冲天!让所有因为我成绩给过我嘲讽的人都跪地忏悔!” “……” 还没完了,安泽觉得自己像个反动派,还是全班都立志要打倒的那种…… 尤逾也听出不对劲儿了,眼睛一眯,拿着老薛的教鞭,敲了三下讲桌,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大佬一挑眉,眼神中透出犀利的光的时候,三班同学一直认为,艹!比老薛有威势多了! 等没人敢吱声了,尤逾才又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语气有一丝不甚明显的不悦:“都让你们追上了,我还追什么!” 尤逾话锋一转,一点儿也不顾及的老薛的努力,语气是欠揍的不可一世:“年轻人,劝你们还是务实点。” 尤大佬的声调不高不低,眼皮轻抬,就让下面的人感觉都被锐利的眼光扫疼了。 调子微微扬起,他说:“我都追不上的……你们做什么梦呢?” 老薛:“……” 三班同学:“……” 所以,老师为什么要让大佬上台讲话,就为了逗他们玩吗? 老薛咳了一声,冷静下来,正色说道:“换个话题,就说说你成绩进步这么大,这一个月来,是怎么学的吧! 本来想说就是安泽让学什么,自己就学什么。转念一想,怕自己专属的人被盯上,全班没事儿就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就不好玩了。 尤逾:“就正常学。” 全班:“……” 老薛引导他:“那都用了什么学习方法,或者记忆方法?” 尤逾有点儿不耐烦了:“就用脑子啊。” 全班:“……” 老薛:“……” 全班同学都在心底感谢大佬,如果不是大佬分享这么可贵的学习经验,他们都不知道用脑子学习呢!!! 在三班同学都觉得大佬除了目标远大,动力感人外,并不真心想跟他们分享什么的时候,老薛虚弱的抬抬手臂:“那你说完就下来吧,让郭宣上去说说。” 班级里闹哄哄的,郭宣上去紧张的说了几个大家从小学就知道的学习方法,什么上课认真听讲,多总结,多练习……后面根本没人在听,都还没有尤大佬的动力学习法新颖。 不过,还是有两个人真相了。 景龙一脸震惊:“他们是不是疯了?都眼睛里只有学习?老薛这话,分明是在鼓励大家早恋啊!” 田言很赞同:“所以老薛错了,蒋晴晴是你永远也追不上的女人。学神是尤哥不好追的男人。” 景龙表情都扭曲了,恨不得将个位数试卷叠成的纸飞机全塞他嘴里:“你傻吧!话都说反了!我是比较难追好不好,安泽才是尤哥永远都追不上的男人!” 田言轻轻哼一声,预言一般说道:“那就的等着看吧。” 下课后,三班的门还没推开,门口就站了一堆看热闹的,等三班的同学出去,就有隔壁班的同学问:“上节课你们班干嘛了?班主任在班级还敢这么嗨?” 于是,校霸讲台分享学习方法的事儿传开,校霸和学神都是学校的焦点人物,传到晚上放学,俨然已经变成了:学神和校霸公然开战,正面对决,要争这个学年第一的位置。 夜里,共济中学的论坛上,出现了几十篇学神和校霸的相关标题。 其中一个最热的,题目是:【校霸正面钢枪学神,誓言抢夺学年第一的宝座,否则朋友没得做!】 楼主:【都说高三是地狱苦海,我看只有三班腥风血雨,成绩面前,兄弟算什么!】 1楼:【楼主说的不对吧,众所周知学神跟校霸是感情胜过亲兄弟的一对儿!还是楼主这样说,为了吸睛?】 2楼:【我是高一的,都吃了一晚上这个瓜了,本来觉得高三像楼主说的苦海无涯,但怎么现在看着这么嗨呢?我都有点儿期待了呢!】 …… 19楼:【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不要听信谣言,高三是真的苦,比苦瓜还苦!】 20楼:【今天怎么这么多尤哥的话题,我就想说,高处不胜寒好不好,尤大佬不要做这种意气之争,学年第一算什么,你永远是我们心中最diao的大佬!】 21楼:【英雄不以分数论长短,傻逼才拿成绩当资本!开跑车,抱妹子,和烈酒,才是我追逐的人生。】 22楼:【楼上才是傻逼吧,在哪儿本洗脑赘婿书里学到的傻逼言论?】 …… 42楼:【弱弱的说一句,没人觉得学神和校霸的cp很好磕吗?还有人记得学神对着校霸大佬念英文情诗的视频吗?我有,我不敢发……】 43楼:【我可!我可!这糖我他妈磕了快一学期了,从尤大佬转学回来,一脚踢开三班的后门,两人初期的各种互看不顺眼,到大佬篮球场给学神出气,撞得某找茬学生满地找牙,一星期的大摩托接送,生日宴学神当众读情诗,现在的每天形影不离……天啊,根本不需要刻意找糖,他们平时撒的就够甜掉我大牙了!】 44楼:【大佬平时太宠了,经常接送学神放下学,平时学神的外套是大佬帮拿着,瓶盖是大佬帮开的,就连上体育课,学神打球,大佬也在看台守着看……我要不行了,天天被我男朋友气死,已经提分手了!处对象不如磕cp!】 45楼:【楼上说的太对了,为什么追我的都是直男癌,天天只知道让我多喝热水,瓶盖我拧不开,他说怎么能够呢你虎背熊腰这么壮!(已分)】 46楼:【呜呜呜,楼上还有人追,为什么从小到大没人追我,我觉得不是我不可爱,长相自评七分,身材七分,学习也能在大榜上排到中上游,为什么从小到大,我没有收到过一次异性的暗示,是我太迟钝了吗?】 47楼:【别问!问就是还不够优秀!你要是有学神的精致五官,明眸皓齿,开朗笑容,加上逆天成绩,喜欢你的人都会暗示得很明显,不会让你感觉不到的!所以不是你迟钝,是你还不够格让人死心塌地!】 48楼:【楼上太诛心了,抱一抱上面的妹纸,但我也想说一个,没人觉得,学神对校霸也很宠吗?记得那一次篮球场吗?校霸替学神出完气,学神自然的撩开了校霸的衣服,看校霸的伤口有没有裂开,我还听说当时在场的人瞥见了校霸的六块儿腹肌,天啊!我都不敢想,想就太欲了,谁还能学进去习啊!你们能吗?反正我不能!】 49楼:【楼上真香了!我赞成学神更宠校霸一些,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学神成了校霸的专属辅导老师,私人辅导什么的,是不是能联想出不少故事?】 50楼:【不说我是几班的了,反正也是高三的,在一楼,自从磕了这对儿绝世cp后,懒癌的我,每天绕一大段路,多走两次台阶,绕到二楼,每天都要不经意的从三班门口路过,就是想看到学神和大佬的绝美温情画面,或欲或撩,我都受得了!有一次看到学神在睡觉,学霸给他披校服,动作那叫轻柔,然后大佬安安静静的在一边注视着学神的睡颜,像一只衷心的小狼狗啊,天啊,我现在全部精神粮食就是两位大佬了,羡慕死三班的同学了!】 51楼:【没错,磕一眼cp,我能精神振奋学一上午,这一对儿太上头了,主要是长得太配了,一个狂野锋利,一个阳光疏朗,此对只应天上有!】 …… 66楼:【看题目,我以为这是个学习有关的帖子,还想跟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取取经,结果这都是什么?抱歉,告辞!】 67楼:【楼上那些腐女是想掰弯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只磕学神的成绩,大佬的战斗能力,还有两人的颜!其他的,拜拜!】 68楼:【楼上这些都是女的吧?知不知道直男看了会很恶心,你们是想被大佬一个一个找出来揍吧?还特意跑去看,等被大佬知道,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瞎几把说,玷污我们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 108楼:【直男滚!我们现在只磕校霸和学神的cp,不要男人!请识趣儿点自己滚!】 113楼:【楼上的姐妹们,有时间骂这些臭男人,不如讨论一个让人开心的话题,学神和校霸,谁攻谁受呢?或者,谁上谁下呢?啊……画面出来了,我有点儿羞涩!】 114楼:【楼上的姐妹要坦诚面对自己的腐女灵魂,没什么羞涩的,说羞涩就是“还要”的意思。至于上下问题,还用猜吗?那么霸气凌厉的大佬攻你看不出来?】 115楼:【呜呜呜~~~可是人家真的最喜欢学神那种温暖斯文阳光攻呢,学霸做错题,学神就勾过他的脖子,吻到喘不过气……】 116楼:【楼上怎么不说他把他掐腰按在墙上亲?卧槽,我在说什么!邪教休要给我洗脑,不准逆我CP!】 117楼:【我站尤上安下!】 118楼:【同站尤上安下!】 …… 134楼:【同站尤上安下!】 135楼:【抱歉打乱队形,但是我再不说就憋死了,你们没发现吗?校霸单名逾,学神单名泽,逾=鱼,泽=水,鱼离了水就活不成啊,说明校霸不能没有学神啊,两个校草就是注定的一对儿啊!】 136:【虽然楼上有点儿硬往cp上靠的感觉,但是我他妈愿意磕了!心甘情愿磕到糖上头!】 …… 睡前,安泽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个未读信息。 打开,是尤逾发来的一张图片。 他完全没多想,点开,图片加载……是一张蓝色背景的论坛截图。 图片正好截到117楼,论坛队形非常整齐,大家发的话和标点都几乎一样。 全是:【我站尤上安下!】 安泽:“???” 安泽:“!!!” 手机“叮”一声,尤逾的另一条信息进来了。 【晚安,好梦哦!玫瑰jpg】 安泽:“……”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夜快乐!谢谢支持我的大宝贝们!真的爱你们!祝你们越来越美,磕的cp越来越甜,天天开心,没有烦恼! 第082章 安泽难得没睡好, 被他妈叫醒的时候都要迟到了。 推开班级后门,吵闹的声音陡然冲出来,炸得他脑袋更疼了。 堵在后门的景龙回头看到是他, 激动的“艹”了一声,伸手直接勾住了他的书包带:“终于来了一个!停停停!” 安泽太阳穴隐隐发痛,不想理他,脚步被迫停下:“快说。” 景龙愣了一下,说:“我靠, 你现在说话的语气怎么跟尤哥这么像!我是要问你,你看到了吗?” 安泽从他手里拽回自己的书包, 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问:“看到什么?” 景龙停顿了两秒,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好像是想从中看出他说谎的蛛丝马迹。 然而, 他显然太高估自己各方面的能力了。安泽瞥他一眼, 迈步就要走。 “哎?别走啊!怎么脾气也跟尤哥越来越像, 急什么啊!”景龙伸手直接拽住他胳膊, 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泽哥!聊一会儿!我就想问问你昨天上论坛看了吗?” 安泽表情没变化:“没看, 不知道你说什么。” 景龙嘿嘿一笑, 掏出自己的手机, 说道:“那你可要好好看看了,看我手机……” 话没说完, 他的手机就突然被抄走了,背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手机不想要了?我帮你没收了。” 认出是尤逾的声音, 景龙哀嚎一声, 凳子腿本来就翘着, 随着他的大动作凳腿一滑, 他也跟着摔在地上,沉闷的重物落地声音和嚎叫一起响起。班级的同学听到声音,纷纷扭头往后看。 “有没有人性啊!一大早晨就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拽着田言的裤腿他就要爬起来,尤逾就在旁边慵懒的靠着墙,冷眼看他。 等他爬起来,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警告般说了一句:“管好你的嘴,今天一句话别说,明白了吗?” 说完,又半眯着眼看他一秒钟,才把手机扔回去。 景龙:“???” 田言幸灾乐祸的看他,也没有帮他扶起凳子的觉悟,就笑嘻嘻的,样子贼坏的小声说:“一句话别说啊,我帮尤哥看着你!” 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自己拉起凳子坐下,景龙动作很大的撕了一张纸,在上面写字,还没写两个,大刀阔斧的气势就用完了,觉得写字太费劲儿了,拿起手机打字,给同桌发了过去。 【霸王龙:一大早两人都跟炮仗似的,咋回事儿,都看到了?还不乐意了?】 【我家有良田:乐不乐意不知道,反正你这窥探的行为是正撞枪口上。】 【霸王龙:不是,他俩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三月赌约之期马上到了,我有那个闲工夫窥探他俩的感情进展吗?我不过是打探敌情,顺便看看这个论坛轰炸有没有效果,效果良好的话,我也找人给我跟晴晴写一个,我爸最近正好搞了个传媒公司,听说经营了不少营销号,卧槽,我何必局限于学校论坛,直接将我俩的爱情故事弄大网站上去,晴晴这么好看,说不定顺便还能让星探发现呢,从此以后我们一个豪门少爷,一个流量花旦,这他妈是什么绝美爱情!】 越想越兴奋,田言看他手指头都要杵折在手机屏幕上了,结果信息发过来,他一看就乐了。 【我家有良田:我觉得跟景叔讲讲你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是个不错的主意,说不定他能打死你呢?】 【我家有良田:而且我发现你很会编啊,这么扯的故事你都能想出来,说不定毕业之后可以豪门少爷直接逆袭成营销号主编,我他妈好羡慕你啊!】 【霸王龙:你死了!】 这边两人放下手机直接掐起来,动静很大,但三班的学生已经见怪不怪了,听到是他俩的声音,真是连头都不想回。 尤逾看了他俩一眼,将头转回去,从手里拎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拿着苹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用笔在上面画了一会儿。 安泽正在检查昨天周序交给自己的数学卷子,一边检查一遍皱眉,这卷子他已经是第二次给周序出了,一模一样的卷子做了两遍,错误率竟然还能高出天际,而且,他看到几道上次明明填对了答案这次却错了。 周序这脑子?是学习的时候间歇性失忆吗? 心里正有些烦躁,雪白的试卷上突然被放了一个苹果。 苹果又大又红,正对着他的那一面上,画了一个叼烟很□□的人物简笔画,几笔线条勾勒的本应该很酷的男人,眉毛硬是被多描了几笔,变成粗眉毛装b老爷爷的形象。 但不得不承认,尤逾在绘画上还是很有搞笑天分的。 安泽静静的看了苹果两秒,问:“你画的是景龙老了之后?” 尤逾看了眼自己的杰作,皱了下眉,确实有点儿像景龙装b又沙雕的样子,本来想画的其实是自己。不过,算了……随即对答如流的又用笔在老头下面画了两条下跪的腿,又放在自己同桌面前:“对,他给你下跪了,求你对他尤哥好一点儿,” 安泽哭笑不得的看了看那两条被无情画断掉的腿,像是风中的两根面条,实在是没忍住,嘴角泛起笑意来。 “这么对你还不好呢?”安泽转了下笔,说:“再好点儿,我怕你是受不住啊。”看来还是太闲,题海战术可以提上日程了。 奈何,自从动了心思之后,尤大佬就彻底变成了恋爱脑,笑着说:“受得住,受得住!你再胖个十公斤二十公斤的,我都受得住!” 安泽摇笔的手一顿,瞬间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论坛——关于体位的问题。 本来安泽对于他的日常骚话都免疫了,毕竟,骚也是话比较骚,除了最出格的某些时候,尤逾烟瘾犯了,抓着他的手指嗅得很色/情外,他倒是真没做别的存在被揍风险的举动。 尤逾突然问道:“那他们说的,你还能接受吗?” 什么? 你上我下? 安泽脸直接黑了,伸手就把他靠近的脑袋推回去,淡淡的说:“滚!” 被推走的脑袋不到一秒钟,又凑了回来,尤逾勾着唇角笑:“害!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么不纯洁啊!我说的是他们说的我离开你就不能活那句,我是鱼,你是水啊!” “涸泽而渔?”安泽斜着眼看他,抿着唇,表情毫无波澜:“哦,那我估计快干涸了,也养不活你这条大鱼。” “养得活,我特别好养。”尤逾舔着脸说完,又将苹果推过去:“请你吃苹果。” “算了,笔油有毒,你自己吃。” “……”有毒就让他自己吃?尤逾僵了一秒钟,好脾气的将苹果掰开,没写字的那一半递过去:“行!你吃没毒的,我吃有毒的,消消气!” 睡得不好,今天早晨也没吃下早餐,突然闻到清新的果香,竟然觉得很诱人,安泽也就拿起没毒的一半吃了。 见他吃了,尤逾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也咔嚓一口咬了有毒的苹果,一边吃一边小声的自言自语似地说:“群众的眼光果然是雪亮的,不看不知道,一看我自己都吓一跳,我们竟然真的天生一对儿到这种程度。” 安泽也不看他,盯着试卷说:“他们想多了,你也想太多,这种明显瞎编乱遭,跟封建迷信有什么区别!” “你竟然将我最纯粹美好的初恋形容成封建迷信?” 尤逾一口苹果差点没卡在嗓子里,感觉有被他冷漠的表情伤害到,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好狠一男的!” 这还是委婉的说法,尤逾觉得自己也就是个糙老爷们,否则是个姑娘,这么痴恋眼前这男的,一定能被对方的渣男气质气哭! 安泽微微偏头,看他一副受到巨大打击的表情,心里想笑,就顺势落井下石了:“你要是闲得有时间搞封建迷信,不如再增加点儿学习量,每天增加五十个英文单词背诵和一套理综试卷我觉得挺合适。” 合适个屁! 尤逾默默的吃苹果,谦虚的拒绝:“不必,现在学习已经耽误了我的爱情。”虽然也是天天在一起,但根本没时间有骚动作。 “什么爱情?” 周序几乎是踩着早自行的预备铃进的教室,刚走进,就听到两个最近在他眼皮底下好得不像话的男生在说话,他就模糊听到几个字,其中就有“爱情”两个字。 瞬间,周小少爷就柠檬精了。 这两人!现在已经好到背着他谈论“爱情”这么私密的话题了吗? 简直不要太过分! 周小少爷将书包放在凳子上,忍着心口泛起的淡淡酸涩,装作无所谓的问:“怎么,你们谁喜欢谁了吗?” 尤逾笑了,本来还觉得这小子刚来就跟自己争抢安泽的注意力,而很不爽,但这句话还挺歧义的。 尤逾:“没错,互相喜欢。”这个谁和谁,指的就是他们来内部消化。 美滋滋的某人被瞪了一眼,安泽抬头,正巧对上周周序懵懂愣怔的视线,一瞬间,安泽就发现周序的眼神变了。 “你们!苹果……”周序眼睛死死盯着他俩正在吃的,红皮诱人,饱满多汁一人一半的苹果,心里在意的只剩下一点:“好吃吗?” 空气中飘散的清新果香瞬间让他暗自吞咽了一下。这一大早晨,这么诱人的苹果,谁能扛得住啊! 安泽:“……” 安泽胳膊长,直接从尤逾刚才拿苹果的袋子又掏出一个,递给周序。 安泽:“口水收一收。” 周序笑嘻嘻的接过来,完全忘记了刚才他俩背着自己交换小秘密的事儿,当然也没法细品尤逾那句模棱两可,又暗含深意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存稿了,打字也不方便,明天恢复十二点之前更新,明天到家估计得晚上,嗷呜~爱你们~等回家要重新开始努力! 第083章 周序苹果没吃完, 上课铃就响了,他用英语书挡着脸,在朗朗的英文朗读中, “咔嚓咔嚓”的咬多汁的果肉,吃得特别高兴。 苹果甜又脆,比他家定期采购的进口水果口感还好,看来首富家果然不一样,水果等食材都是特殊渠道准备的, 跟着吃了这么多天好吃的周小少爷表示很满意。 现在尤逾几乎跟安泽形影不离,就差上厕所都要牵着手一起了, 本来周序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被抢走了最好朋友的落差,但由于尤逾的加入,各种好吃的层出不穷, 他的两个书桌都塞满了。 他也想过, 像尤逾这种学校大佬, 怎么就跟他们成了朋友, 想了很久, 在嘴里不断咀嚼食物的某一个瞬间, 他突然得出结论, 如果不是安泽魅力太大, 就是学习能上瘾。 不过如果是学习能上瘾,显然也是他们俩上瘾了, 自己依然是被排除在外的情况。同一张试卷,同一个辅导私教,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跟尤逾的学习进度和水平都明显拉开了。这……难道就是“优秀的人在任何方面都能展现优秀”, 而他……只适合吃吃喝喝?这样的人生, 如果是命运的安排,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吃着喝着,通着并快乐着……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周小少爷又津津有味的神游了一上午。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安泽照例带着学生会的同学去检查各班卫生情况,因为这学期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结束了,高三下学期全体高三师生都要以学习为主,他的学生会工作也要交接出去,下一任的卫生检查代表是个高二的女生,有点儿腼腆,追着安泽问了很多细节,问得安泽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耐心的一边为她解答,一边陪她一个班级一个班级走。 安泽还在高二教学楼挨个班级走的时候,李显和一个男生趁着大课件去了趟门卫取快递,顺便看看有没有自己班级其他同学的,就看到了安泽的收件名字。 “卧槽,泽哥这是什么快递,看着不大,死沉死沉的!” 门卫离他们高三教学楼最远,李显本来还将安泽的快递用手拎着,拎到半路手都酸了,直接扛在肩上,抄个近路从后门进,想将安泽的东西扔他座位上再绕回自己座位。 安泽和尤逾都不在班级,而尤大佬虽然现在看着和蔼可亲,但一些恐怖传言还言犹在耳。 安定的两个快递虽然不大,但也都不小,怕碰到尤逾的桌子,李显东西都要扔了,又迟疑了一瞬,直接放在了周序桌子上。 “放你这儿吧,泽哥的!” 李显说完就走了,景龙正好过来,他是专门过来找周序的,周序英语早读的时候苹果啃得“咔咔”脆响,他都馋了。 “序哥,还有苹果吗?给我来一个呗!”因为尤逾的关系,景龙他们现在跟周序基本上天天都能说上话,已经很熟了。 周序还在拽着快递一角看,余光刚扫到“B市”的字样,还没来得及看发件人的是谁,就听到了景龙粗犷的嗓门。 周序回头,直接指着安泽那边窗台上放着一个立体纸袋,说:“不知道还有没有,尤哥带的,你自己看看。” 景龙本来就站在后面,手都伸出一半了,一听到是尤逾带的,立刻缩了回来,很惜命的说:“你帮我看。” 周序也没多想,自己是个吃货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尤大佬待他好像在吃的方面格外纵容,几乎他们三个的吃的现在都是谁想吃就自己拿的状态。 周序屁股挪进去,探身看了一眼,拿出一个苹果来:“就一个了,田言不吃吗?” 景龙很惊喜,接过苹果,非常够义气的提兄弟回答:“他不吃!” “什么不吃啊!我吃,给我一半!”田言一见真有苹果,也从凳子上起来,要过来分一杯羹。 越是抢着吃,越觉得平时在家看都不看一眼的苹果好吃,景龙几口就咬得剩下半个果核,眼巴巴的望着窗台上,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的纸袋子,对着周序说:“你们这高三生活,真是有滋有味啊!” 他这边醋溜溜的,田言早就习惯了,咽下嘴里的苹果问周序:“谁的东西啊?” “安安的。” 说着,周序又去看发件人的姓名,这一看可不得了,他“啊”了一声,接着花痴一样喊道:“仙女!” “什么?仙女?还有叫这名的?” 说着,田言凑近了看,看到沈晨曦三个字,随即灵光一闪明白了,笑得有点儿坏,从后面拍周序的肩膀:“没想到啊,兄弟,我还以为你只对吃感兴趣呢!怎么,这是你女神?” 周序也是跟他们熟了,毫不遮掩的露出痴迷的表情:“‘女神’这个词根本配不上她,唯有‘仙女’二字才是为她量身打造。” 景龙本来对这个话题没感兴趣,但一听周序这么说,就不乐意了。蒋晴晴就被很多人叫做女神。 “谁啊,让你吹成这样!”景龙从神色到语气都泄露出不屑:“你怕是平时注意力不在女生身上,突然看到一个长得还算清秀的,就惊为天人了吧!我认为男人啊,还是得眼界宽了,才能真正懂的审美。” 话里话外语气里的高傲让田言都忍不住翻白眼。 周序更忍不了,主要是他现在也不怕他,跟尤逾一比,景龙这种,显然是平时虚张声势惯了,他嘴里刚吃完的苹果,还是他亲自给拿的呢。 “嗯,我觉得我眼界就挺宽,没把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学校。” 周序的据理力争让田言直接笑出声,看景龙还有些懵逼的表情,笑着说:“就是!看我们序哥,没谈恋爱都比你眼界宽,古人告诉你的都是对的,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眼见他俩同仇敌忾了,景龙冷哼一声,谁也动摇不了自己心中女神的地位,就高傲的问:“吃得是挺响,说的也听明白,你有照片吗?别告诉我是个纸片人啊?” 照片当然没有,周序上一次见到沈晨曦,还是两年前他跟他爸一起回B市,帮安泽家处理一些后续问题的时候。那时候,周序见到多年不见的小姐姐,简直惊为天人。那时候虽然是安泽最为落魄的时候,但精致的五官,温和又脆弱的气息,也完全跟小仙女一样的沈晨曦配得一脸。当时他们俩站在一起,沈晨曦眼尾湿红拉着安泽袖子安慰的样子,至今深深刻在周序的脑海中。 “不会真是个纸片人吧?”景龙看他不吭声,已经觉得自己赢了,笑得有点儿欠揍。 周序表情一本正经,圆润白皙的脸蛋绷得紧紧的,嗓音也可以模仿了一下尤大佬有时候吓唬景龙时候的微沉:“这么说吧,你知道安泽为什么收到的情书从来都不看就还回去吗?那那么多人仰慕也一点儿不动心吗?” 周序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才说:“……都是因为她!她就是安泽拒绝所有人的理由,心中的白月光。” 周序这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又煽情顿挫,说完感觉自己都被感动了呢! 没错,想起来最近几天在论坛上看到的各种腐女言论,竟然在嗑“鱼泽cp”的,周序就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嗑cp的鼻祖啊,而且他嗑的是有根有据,清明光正的男女cp。 正兴奋着的周序没想到,他最后的几句话,不仅将景龙和田言砸的有点儿懵,还落入了刚走进教室的两个人耳中。 “谁啊?” 尤逾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他们几个的身后,轻飘飘飘的像鬼魂。 景龙和田言还沉浸在“安泽这么伟光正的学神,竟然有喜欢的女生”这一惊天大瓜中,回头看到尤逾和安泽一前一后进来,想都没想就说道:“卧槽!真的假的?当事人来了,快来给我们说一说,是石锤还是辟谣?” 景龙激动坏了,也没去看旁边尤逾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直接越过他,冲他身后一脸岁月静好的学神问道:“不会吧!安泽你藏得这么深?学习暗恋两手抓?” 安泽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尤逾这句话好像被大家自动忽略了,周序也很激动,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伸着脖子推个子高到挡住视线的景龙,说道:“就是晨曦小姐姐啊,你快说,她有多美……” “美不美不重要了?你真的暗恋她啊?”田言也八卦的插了一下嘴。 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安泽视线往前看,落到景龙身后,露出的黄色快递纸箱上面,就多多少少才出了几分。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旁边一套胳膊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带着隐隐的重量,尤逾突然靠近,像是跟普通男生之间笑闹一样的动作,只是看向他一个人的眼光有些暗沉。 “你暗恋谁啊?” 尤逾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安泽被他压着一边肩膀,对上那黑沉的眼眸,突然觉得大佬吃醋的样子也挺可爱。 “没暗恋谁。”安泽收回目光,身子一侧,顺便将他搭着自己的手臂推开,对着几双既好奇又期待的目光说:“就是我朋友,给我妹妹寄来的琴谱。周序你瞎说什么了?” “没瞎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之间流动的爱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顶着这几个人各异的目光,周序也豁出去了,反正俩男的他们都能嗑,他嗑个正经cp怎么了?! 景龙看了一眼田言,他们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疑惑。因为周序这语气也太斩钉截铁了,难道是真的,只是安泽脸皮薄,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承认? 他们还没从对方的视线中找到统一答案,尤逾眼神已经黑沉黑沉的了,只不过嘴角还啜着一丝笑,是没进屋之前,跟安泽有说有笑,残留在脸上的, 安泽无语的看了一眼周序:“还‘流动的爱情’,我说你怎么作文都没法超过二十分钟,看来不光是审题有偏差,基本的遣词造句都不过关啊。” 景龙适时地“哼”一声,鄙视他吹牛皮并当场吹破的意味显露无疑。 周小少爷也是要尊严的好吗! 周序立刻看向安泽:“你不承认你们之间的爱情也行,但你得承认,晨曦姐是你见过最好看的女生吧?” 有一道似冰又似火的目光始终钉在自己身上,安泽能说什么! 那当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背叛朋友。 安泽淡淡的说:“我看女生都差不多,没注意谁好看不好看,都挺好看的。” 这番“眼盲”言论让激烈讨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田言愣了一下,惊喜的说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帝为你开了所有门,必然为你关一扇窗’?泽哥这么优秀牛逼的人物,其实分不清女孩儿好看不好看!这可是个硬伤啊,泽哥你这样以后耽误找对象!不过这也算是给别的男生留一条活路了!” 安泽笑笑,没说话,坐回自己的座位。 站在他身后的男生脸色好看了不少,锋锐的眉眼都微微挑起,带着一丝鲜活的笑意。 安泽真“脸盲”,假“脸盲”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泽这么说,他很高兴。 “尤哥!你不是也见过晨曦小姐姐?你说,她漂不漂亮!”周序病急乱投医,突然想起上次尤逾陪安泽回B市,也见到了沈晨曦。 面对周序渴望支持的眼神,尤逾当然不可能赞美情敌,就嘴角一勾,甩出一句:“也就那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4章 当尤逾甩出“也就那样吧。”这句话的时候, 周序彻底傻眼了。 景龙直接爆笑出声,引得前排的同学探头探脑的往后看。 班级同学都挺羡慕他们的,特别是尤逾、安泽、周序的成三角形的座位构图, 人家真是学的时候用心学,玩的时候最开心,还有数不尽的零食可以吃。 田言跟着笑了两声后,难得说了一句公道话:“周序你就不应该问尤哥啊,你不知道尤哥, 跟泽哥是一个属性,在他眼睛里根本没有美女。” 以前的尤逾, 眼高于顶,玩摩托,开跑车, 各种趴, 带他们玩得最疯最野, 蜂拥而上的美女自然熟不熟生, 不过他谁也看不上。 现在的尤逾, 眼睛里只有他同桌了。 尤逾好像也不在意他们编排自己什么, 眼睛若有似无的观察安泽的表情, 看安泽神态自然的站起来取放在周序桌子上的快递, 又有点儿不是滋味儿。有什么好邮啊,琴谱哪里买不到, 就显着她能耐! “什么琴谱啊,还得跨省邮?咱们这儿没有?” 田言状似无意的说道, 其实心里是有些八卦热情的, 反正他的认知里:男人女人就没有纯粹的友情。况且, 一个女生从外地给你寄东西这事儿, 其中的暧昧是经不起推敲的。 “我也不太懂,听她是今年出的一本典藏限量版,有这方面兴趣的人都应该想要收藏这个版。”安泽将快递拿过来,看大小没想到这么沉,胳膊一顿,快递差点儿掉了,一手修长有力的手突然伸出,帮他挡了一下,直接放到了他桌面上。 尤逾声音淡淡的,说的话却缓慢得让人有异样的感觉:“这么不想要啊,下次直接拒绝。” 安泽闻言看台一眼,眼神中有只有他们俩懂的警告意味。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他们几个全都为在这儿不走,明显是不相信自己和沈晨曦的纯洁友情,安泽就将包装直接拆了。 手边正好有一把剪纸刀,安泽皙白的手指有条不紊的剪开硬纸壳外面的胶布,心里一片坦然,还觉得好笑,自己怎么可能跟沈晨曦有什么!他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只有小说里爱写青梅竹马,现实世界里,这种从小就认识,知根知底,对对方比对自己亲人都要熟悉的感情,怎么可能升华为爱情呢。 硬纸壳里面是繁密的包装,一层泡沫一层防水塑料,才露出油画一样精致的封册外壳。 之前沈晨曦向他要地址的时候就说明了,是琴谱,安泽深信不疑,即便看着这精美的红色枫叶油画封面,也没往别处想。 还觉得,不愧是限量典藏版,看着就高级。 他没注意到,旁边的几个人眼神都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安泽的神情很放松,嘴角还噙着一抹自信的笑意,好像在说:看!清清白白! 封册被摊在桌子上,九十点钟的太阳从窗子透进来,安泽见没有塑封包装,就从容的翻开第一页,预想中的曲谱和目录都没有出现,反倒是一副画着他的油画。 画中青绿色打底,有山有水有树木,看着像是野炊的一次活动,旁边的几个人都几笔勾画,被画者以巧妙的笔法模糊了脸,只有他一个人,青葱挺拔的身形,背靠着一棵树在看书,低垂的眉眼和唇角都显现出柔和的气息。 画中的他,要比现在看着年纪更小一谢,比现在的他更多了一份稚嫩的少年感,却同样温柔明亮。 安泽愣住了,就听到耳边传来景龙的一声低呼:“卧槽!” 然后是诡异的寂静,他们几个突然的噤声,没人说话。 安泽快速的往后翻,发现全是他的单人油画像,每一张的背景都不同,有在领奖台上的,有在校园里的,也有在自己花草繁茂的花园的,笔法细腻,画面带着油画特有的柔和质感,仿佛每一张,每一笔,都倾注了作画人的细腻心意。 随着安泽的翻动,景龙和田言的眼睛越等越大,就连周序,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不是说好的是琴谱吗? 周序:我心理准备都做好了,你竟然给我看这个? 上课的铃声在这时候很凑巧的响起,景龙张了张嘴,眼看要不知道说出什么话,就被刚进屋的英语老师大声训斥。 “后面站着的同学,没听到铃响了吗?还不回自己座位!” 回到座位的景龙非常激动,直接拉了一个五人群。英语老师刚讲起昨天的试卷,他就手指“啪啪啪”在群里打起字来。 他作为群主,在给群起名的时候,也是灵机一动,自觉是个天才的写道:【向泽哥的爱情致敬!】 最后想了想,又将安泽从群里踢了出去。八卦的时候,当事人还是回避比较好。 上课铃声一响,安泽就将画册合上,直接塞到了桌肚里,他也不知道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为什么侧头,就对上尤逾又黑又沉的眼眸。 他看到尤逾唇角微动,左边脸颊被飞快的顶起来一下,这是尤逾心情不好的招牌动作,他简直太熟悉了。 安泽将两人的试卷放好,尽量神色如常的扭回头。 尤逾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他这样子反倒让安泽有些心惊胆战。 英语老师语速飞快,一节课讲了三套卷子,但安泽提前对过答案,基本上全对,对他来说一点儿难度都没有,本来应该学点儿别的的他,竟然也盯着试卷整整一节课。 尤逾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专心听讲,而是在看手机。 景龙将他们几个拉进群里之后,就疯狂的刷屏。 尤逾点进去,就看到景龙已经发了十多条信息了。 【序哥!你是我亲哥!快给我八卦八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泽哥跟这女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照片什么的不重要了,这是个才女!我他妈凭借我一身的艺术细菌看出来了!】 【重!点!是!泽哥在我心里!就是个不会恋爱的学神好吗???】 【周序你给我说,是才女单恋泽哥,还是双向暗恋?卧槽!太劲爆了,老薛知道他最得意的学生带头早恋会是个什么心情!哈哈哈哈!】 周序也被炸出来,握着手机激动的打字。 【不仅是才女好吗,晨曦小姐姐真的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生了,从小到大一直是公认校花,现在在电影学院,说不定过几年,你就在电视里看到她了!】 周序气呼呼的,一条一条回复:【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你懂吗?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听说两家的关系也特别好,小时候更是差点儿定下娃娃亲……】 【我觉得大概率是双向暗恋吧,但是估计安安不会承认,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 景龙打字:【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除非他不好意思承认!哈哈哈哈!不过如果这女的真的你说的一般漂亮,也就是我晴的十分之一漂亮,估计就是真的啦!没想到!我我泽哥!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 看到这里,尤逾干脆不想看了,沉着脸,连打字警告他们都懒得做,直接举手。 这是尤逾转到三班第一次课堂上举手,英语老师还以为他有什么疑问,毕竟,这段时间尤逾对学习态度的转变所有老师都有目共睹。 英语老师很和蔼的冲他一点头,问道 :“怎么了?我讲得太快了吗?” “不是。” 尤逾脸色冷冷的,说:“有人上课玩手机。” 英语老师:“?” 这都高三了,想学的不想学的基本上都定下来,班级有几个学习吊车尾的,几乎每节课都在用手机打游戏或者聊天,在老师看来,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实名举报就不一样了。 愣了一下后,英语老师眼神严厉的往后排一扫:“谁玩手机呢?上课是你玩手机的地方吗?给我交上来!” 根本没有自首的机会,群里的其他三个人就被尤逾冷酷无情的指出来了。 田言其实有点儿无辜,他就是个看热闹吃瓜的,根本一句话没说。不过好吧……上课看手机也不行! 交个手机,自然不用全上去,田言坐在外面,硬着头皮接了这个苦差,拿着和景龙的手机往周序那儿走,还没走到,就听到两声手指轻叩桌面的声音。 田言心里一惊,直觉朝后看去,却只见他尤哥,将自己的手机也掏出来,摆在桌上,示意他收走。 “我也玩了,一起上交。” 田言景龙周序:“……” 是啊!你不玩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个在群里说话!举报一个群,好玩吗? 四部手机被放在讲桌上,英语老师看着,都有点儿懵,缓了一下说:“以后上课都不许玩手机。”才又开始讲课。 景龙对于他尤哥这种“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骚操作,真是心服口服! 就想问一句!是手机得罪你了?还是流量得罪你了? 下一节课是物理,物理老师压得卷子有点儿多,这边英语还没下课,他就在门口夹着书堵门口了。等英语老师一说下课,直接进来开始下一节,有向上厕所的同学可以去。 安泽不想上厕所,就没动。 尤逾也没动。 被收走了手机的三个人很丧,景龙往这边看了一眼,很想跟尤逾掰扯掰扯,但求生欲让他觉得尤逾此刻身上的气场不是很好惹。 一直到中午放学,安泽去食堂吃饭,其他三个人去英语老师要手机,才到了两人独处的时间。 两人像每天一样一起走,尤逾去打饭,安泽占着座位,吃完饭安泽去自动贩售机买水。 区别就是,两人没说话。 安泽将一罐可乐放在他面前,尤逾终于开口了,语气有点儿生硬:“我今天不想喝可乐。” 安泽拧瓶盖的手顿了一下,将手里矿泉水递过去,拿走了他面前的可乐:“行吗?” 尤逾抿着唇角,没说话。 安泽觉得他这样很好笑,像是赌气骄横威胁家长的小孩子,就忍不住笑了,又将水拿回来,拧开了瓶盖重新放回去。 “这样行吗?”放软了语气,安泽忍着笑说:“再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脸上的阴翳散去,尤逾笑着骂他一声:“这种说法,太渣男了!” 安泽喝了一口可乐,一脸的无所谓:“真的没办法啊,你这,说生气就生气了,我又不会哄人。” 提起这个,某人就又忍不住心里发酸:“你都没解释吗?周序在群里说,你们青梅竹马,互相暗恋。” 尤逾感觉,最后这一句话,他是咬着压根说出来的。 “周序太能造谣了!” 安泽笑笑,又觉得沈晨曦寄来的那个独有他的画册是挺容易让人误会,就解释道“晨曦从小学国画,以前两家经常一起出玩,她就让我当模特,现在估计是想把我的画像都寄给我,没别的意思。” 尤逾心里还是酸,但是安泽这么坦然的跟他解释,他也就好受点了。 况且,吃醋的男人一点儿都不酷! 尤逾就慢吞吞的喝了一口水,清凉的水顺着喉管滑下,过了好半晌,他才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你现在是说不喜欢她,但是烈男怕女缠、女追男隔层纱,未来太不确定了……” 安泽好脾气的问:“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发个毒誓吧。” 安泽:“……”还毒誓?过了点儿吧?感觉他有点儿蹬鼻子上脸了。 不等安泽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尤逾就捏着水瓶,坦然的说:“发个你就算跟我在一起,也永远不会跟沈晨曦在一起的毒誓。” “你就算跟我在一起,也永远不会跟沈晨曦在一起”是什么鬼? 安泽:“……” 安泽:“你确定,这叫‘毒誓’?” 尤逾义正言辞,眼神澄澈,表情就像个纯良的小白兔:“反正你要是这么说了,我下午学习的时候,才能真的静下心来。” “……”安泽:“威胁我?” 尤逾:“怎么会,我就是想好好学习,但自己喜欢的人被人惦记着,真的没法安心……” “很简单,对你来说就是一句话,反正你又不喜欢她。” 是不喜欢,但这种话怎么开口?安泽觉得尤逾的脸皮一定厚到了一定程度,才能那么坦然的将这句话说出来。 “这么难吗?还是你其实是喜欢她的,所以,才说不出口……” “我!不!喜!欢!她!” 安泽打断他,几乎咬牙切齿了,不想跟他继续这个羞耻的话题,换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你明天不是让我陪你出去吗?还需要吗?” “当然需要,天气预报明天是初雪。”尤逾笑了,漆黑的眼珠中透着一点儿狡黠和暧昧:“多浪漫啊,当然要跟最重要的人一起过。” 明天正好是星期日,尤逾已经缠着他约了好几天,安泽其实早就打算跟他一起,这几天一直说再看看,不过是吊着他多做几套题。 现在拿来交换条件,不用说那句羞耻的话就和好,也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5章 他们去要手机, 当然也把尤逾的要回来了。 从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景龙吐槽:“服了我尤哥,对自己和对别人还是这么狠!” 田言取回手机, 先登录了游戏界面领取了一堆限时奖励,说:“估计是不想听我们在群里说的,你也是,八卦泽哥拉他进群干嘛,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吗?” 景龙突然“咦”了一声, 瞪着刚手里的手机。 听到声音,田言往他那边看一眼, 就看到景龙刚将尤逾的手机开机,开机界面闪过,就出现了屏保画面, 两个穿着白衫蓝裤, 共济校服的男生对着镜子的自拍, 一个眉眼锋锐, 气质冷厉, 一个温和明朗, 表情有点儿无奈的纵容, 却都帅得一脸。 尤哥竟然用他们俩的照片做屏保? 什么意思啊? 景龙有点儿懵, 刚要开口问田言,就被田言一把扣住手机, 同时暗示性的看了一眼周序,说道:“你没事儿手欠什么, 想挨揍吗!” 说着, 将尤逾的手机拿回来, 关机, 自己保管。 景龙明白他的意思,将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跟着回了班级。 他们三个定的餐,还没吃完的时候,就见安泽和尤逾一起从食堂回来,虽然没有说有笑,但他尤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温柔。 景龙一个大丸子差点儿没卡到嗓子眼噎死,猛咳了一阵,才面红耳赤的喝水压下去。 他怎么觉得,尤逾对安泽这份态度,这么不会劲儿呢,感觉比他追女神还上心…… 不过他也没时间琢磨别人的事儿了,初雪就在明天,对于不谈恋爱的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他这种追求期的人来说,真是太重要了。想象一下,洁白的雪花洋洋洒洒,经过三个季度的锤炼,终于又像是圣洁的仙子降临人世间。而他的爱情,比雪还纯洁。 所以,初雪跟初恋最配了。 景龙下午逃课了,去准备了一个绝佳的表白场景,订鲜花的时候,他还贴心的给尤逾发了个信息,问他要不要。 尤逾给他回复:“你看我像那么俗的人吗?” 景龙:“……” 虽然被鄙视了,但景龙还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有更好的主意,就舔着脸问他明天是不是要跟安泽一起。 尤逾:“不然呢?你看他现在像是一天能离开我吗?” 景龙:“……”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啊?当我瞎吗? 被对方脸皮的厚度震惊过后,景龙发自内心的发了两个字:“牛批!” 尤逾笑着收回手机,扫了一眼安泽书桌里的画册,轻笑一声,想起在B市的时候,沈晨曦久别重逢后抱着安泽哭的画面。那女孩儿确实清纯靓丽,气质比蒋晴晴还要好得多。可是有什么用呢,谁让你喜欢的是更优秀的人呢!安泽,显然最后只能喜欢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俩几乎形影不离,每一分每一秒堆积起来,他就觉得,这个人已经是他的了。不然的话,他为什么对自己笑得温柔又纵容,每天浪费宝贵的高三时间为自己提高成绩,就连周序这个粘人精,很多时候都被排在了自己后面…… 甚至,尤逾觉得,安泽现在答不答应自己都没那么重要了,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亲密,亲密到一定程度后,水到渠成的爱情似乎也很浪漫…… 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环境,和得天独厚的内外条件,让尤大少爷还不知道,爱情和人心——是最不可掌控的。 下午和晚上,尤逾想着明天的约会,心情好得不得了,还主动提出跟周序比谁做试卷的速度快,正确率高,把周序折磨得生无可恋。 安泽虽然带着手机,却很少在学校用,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 上午收到了沈晨曦的快递,怎么说都应跟她说一声谢谢,可是中午他给她打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就简单发了个信息。 晚上的时候,他再打电话,沈晨曦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另一个包裹当然就是典藏版的琴谱,拿回家安然看到后,直接惊喜的欢呼起来,抱着琴谱一页一页的翻,是一种只有真正热爱的人才懂的感受。 胡秀秀看到他还抱着个东西,就问道:“你手里还拿着什么?” 安泽犹豫一下,觉得没什么,就将画册拿了出来:“跟琴谱一起邮来的,晨曦画得我画像。” “画像?”胡秀秀惊讶一下,马上说道:“快拿来看看!” 安然也放下琴谱,好奇的凑过来,然后和妈妈一起惊呆了。 安泽洗漱出来,看他们俩还在翻着看,就笑了:“画得是很好,但你们一看就这么久,容易让我自恋。” “是真的好,我小时候就特别羡慕晨曦姐拿着画板作画,觉得她就是我长大后最想成为的样子……而且,她把你画得也太好看了吧,都不能用帅形容了,就是美!好看!” “羡慕死你了,我也好想要这样一本画册,有人一笔一笔勾勒出你的每一个线条,谁还去拍写真啊,呜呜呜,我也好想要,晨曦姐为什么只给你画?这个太有心意了吧!” 安泽:“之前她总让我做她的模特,就画熟悉了呗,你又没给她做过模特。” “她也不需要我啊,每次出去玩,就你们两个在一起,谁插的进去啊?” 安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柠檬精,还酸着呢,就听到胡秀秀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妈?” “没怎么,就是觉得,晨曦真是个好女孩儿,多才多艺,人美心善,曾经各方面都跟小泽很配,他俩又聊得到一起去,你沈阿姨还曾经想要给他们定个娃娃亲……” 话说到一半,胡秀秀想到现在的境况,就涌上一股自责,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家庭分崩离析后,自己也没能力给一双乖巧听话的儿女好的生活。 看她陷入伤感情绪,安泽赶紧过去将画册合上,要收走,笑着说道:“怎么还说道娃娃亲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平时看您也挺时尚开明,怎么还想起来干预儿女婚配了?” 胡秀秀确实思想开明,此刻直接就问道:“那你不喜欢她吗?晨曦这么的女孩子!” 安然惊讶的看着他妈,坐在沙发上竖着耳朵听,哇!妈妈这么直接的吗! 安泽将画册放到客厅的柜子里,挨着家庭相册,对于他来说,这本相册真的没有特别的意义,否则他就直接拿回自己房间了。 “好的女孩子多了,我们班就有二十四个,学校更多,数都数不过来,我要是因为‘好’就喜欢,那真是喜欢不过来。” 安泽笑着说,胡秀秀注意观察他的表情,感觉自己儿子是真没开窍,她还觉得,晨曦挺喜欢自己儿子…… “妈!你不知道现在学生的思想多疯狂,全都乱拉郎配,像我哥这种共济校草,我都听说了,他们说没有哪个女孩儿能配上我哥,只有更帅更攻的另一个校草能配上!” “你说什么呢?” 开明是开明,但胡秀秀还真想不到现在的腐女年龄段越来越小,她根本没听懂。 安泽却心里一跳,赶紧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安泽:“别听她说,都是网友瞎说开玩笑的。” 然后又将头转向安然:“你们同学乱说,你别跟着继续传,心思多放在学习上,还有半年就中考了……” 怎么一言不合就是关于学习的教育啊!安然一肚子八卦都被他老干部一样的思想打消了,赶紧说要进屋再看一会儿书。 安泽回屋准备睡觉,拿起手机看,没有沈晨曦的回复,却有一条尤逾发来的信息。 看到这个新微信名的时候,安泽还愣了一下,才受不了的搓了一下被激起的鸡皮疙瘩。 【离不开水的鱼:明天,期待吗?】 安泽搓着手臂打字:【先把网名改了!】 随即,他意识到什么,又飞快的打字【你给我设置的新备注,不会变成“水”了吧??!!】 如果“水”这个昵称还没让安泽崩溃,那就只有尤逾的聪明才智和深厚的文学功底能做到了。 【离不开水的鱼:不是水,是生命之源。】 安泽:“……” 去你妈的“生命之源”! 他真是被雷得外焦里嫩。 安泽发了一个“拜拜”的黄豆表情,就将手机静音了,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是笑着睡着的。 每日一骚的尤逾知道他肯定睡了,也不再发多余的,只是将刚出炉的情侣名字截图,保存进相册,勾着唇角笑了。 握着手机,他想着明天精心准备的约会,就开心得睡不着觉。 后来还是睡着了,不仅很快睡着,尤逾还做了一个美梦,梦到大雪纷扬中,安泽答应了自己的表白,然后他们在满世界的纯白雪花中相拥,接吻…… 这么美好的梦简直就像是一种预示,尤逾睁开眼睛后,还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觉得上面还残存着梦里的余温。 然后神采奕奕的跳起来,洗漱,挑衣服,精心的打扮了一下自己,准备去接安泽。 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他收到了安泽的信息。 【抱歉,今天我不能跟你出去了,家里有点儿事情,你自己好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6章 跟尤逾约好的是今天出去, 也是正好赶上解逸他们学校高三考试,这周补不了课。 安泽就想着跟平时一个时间出去,眼看着快到中午十一点了, 他开始换衣服。 衣服换到一半,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安泽心里已经,穿裤子的手都停下了,他想不会是尤逾早来了, 就上楼来了吧。虽然胡妈妈和妹妹跟他都见过面了,但是安泽就是有一种心虚, 就像是背着家长在早恋。 胡秀秀正在客厅打扫卫生,离门最近,此刻已经将门打开了。 安泽听到妈妈门的响动, 然后是妈妈激动的声音, 还有小妹的一声惊呼。 飞快的提上裤子, 外套都没穿, 他就着一见单薄的毛衣从自己的房间出来, 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儿, 还穿着比较单薄秋装, 浅粉色的翻毛针织短外套, 下面竟然还穿着米色的纱裙,是沈晨曦。 沈晨曦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不光是安泽震惊,胡妈妈和安然都是过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应该先让人进屋。 |“太冷了!”沈晨曦进一边搓着手, 一边接过安泽递给她的热水, 没喝, 就拿在手里暖着。 胡秀秀比较感性,拉着沈晨曦坐在沙发里,仔细打量着出落成大人模样的女孩儿,眼眶都湿润了,然后就是问东问西,从沈父、沈妈到她家养的猫,一个都没落下,时而伤感,时而欣慰。家道中落后,她带着一双儿女远走他乡,虽然最爱的人都在身边,但对故土的依恋仿佛是扎根在灵魂里的,尤其是像她这样,突然经理大变故,人生起伏动荡的人,最容易怀念过去。 安泽在一边听他们说话,不用胡秀秀说,他也知道今天出不去了,就低头给尤逾发了个信息。 【抱歉,今天我不能跟你出去了,家里有点儿事情,你自己好好玩。】 信息刚发过去,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安泽笑着跟沈晨曦说了一声抱歉,就去阳台接电话。 电话接通,尤逾关切的声音就传来:“家里什么事儿?需不需要帮忙?” “没什么事儿,就是来了……”顿了顿,沈晨曦的名字都到嘴边了,他又改了口:“一个家里的朋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听到尤逾说话。 “那,你一天都得陪着吗,还是他什么时候走?你下午或者晚上能出来一趟吗?今天什么时间都行。” 安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沈晨曦什么时候走,就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来了。而跟尤逾的约定,早在十多天前,尤逾就开始提了,虽然自己昨天才答应,但显然,今天的见面对方很看中。 尤逾没跟他说今天去干什么,就说让他跟着自己走就完了。安泽迟疑了一下,看向阳台里跟他妈聊得正热的沈晨曦,小声说:“什么时候走还真不好说,我下午应该也很难出去,本来今天你是怎么安排的?” “说出来还叫惊喜吗?” “那……” 听出安泽的迟疑,尤逾那边又笑了,像是刚才那一句是故意开得玩笑:“你还真当真了?本来是想约你图书馆里一起看雪景的,你不是怕冷吗。” 安泽笑起来:“侮辱谁呢,那也没怕到那种程度,再说第一场雪又不冷。” “好好好,你抗冻,你身体好,你不是怕冷,只是还没适应。”尤逾一连串的马屁拍完,说道:“那你先忙着陪客人,等你要是能抽个空出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安泽说:“图书馆看雪景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你要是喜欢看,不用非得这一天,等以后我陪你看。” 尤逾在那边笑笑,说:“行,以后几十年你都陪我看。” 安泽对他很无语,直接说了声:“挂了。” 安泽觉得,虽然尤逾喜欢他,但初雪这种,真的没有必要纠结,他们两个又不是女生,就算以后谈恋爱了,也不用非要硬着头皮将女生觉得浪漫的事儿都做一遍吧?那可真就是折磨了。 再说,图书馆看雪景……亏他想得出来。 安泽拿着手机从阳台出来,就听他妈张罗要吃饭了。已经是中午了,现做有些匆忙,特别是沈晨曦大老远跑来,胡妈妈可不想吃饭就随便糊弄一下,于是决定出去吃。 胡秀秀风风火火的,主要是也高兴,已经拿着外套要穿鞋了。 安然兴匆匆的从卧室里跑出来,一手拎着钥匙,一手在拉羽绒服的拉链。 安泽看了一眼沈晨曦单薄的衣服,说道:“你这样不行,太冷了,先给你找件衣服穿上吧。” “对!我怎么忘了这事儿了,饭店也不近,得走个五六分钟呢。”胡秀秀说着,又脱了鞋,进屋去给沈晨曦找衣服,找了一圈儿,安然的衣服太小,自己的衣服就一件厚的穿在身上,其余的上午刚刚都洗了,还没干,只有安泽衣柜里挂着一件干净的羽绒服。 胡秀秀给拿了出来,到客厅问道:“穿泽泽的行吗?他这件是刚洗过的,干净的,或者你要是不嫌弃,就穿我身上这件。” “这件就行。”沈晨曦笑着过来取。 也没人问安泽的意见,胡秀秀看沈晨曦穿上了,还笑着夸了一句:“真好看,晨曦长得好,穿这么臃肿的衣服都显得仙气飘飘。” 安泽正好穿完鞋抬起头:“妈,你之前不是说不臃肿,我穿也挺好看的嘛?” 三个女生都笑起来,胡妈妈一边戴围巾一边说道:“你个男孩子那么讲究干嘛,臃肿点儿就臃肿点儿呗。” “好吧,我是男孩子,您说了算。” 安泽无奈的语气又将几个人逗笑,他们一起出门去,安泽在最后锁门,看着胡秀秀和安然一左一右挎着沈晨曦的手边走边聊。 等他们吃完饭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几个人回到家,没呆多大一会儿,胡秀秀又要去超市,说是要晚上要给沈晨曦做自己的拿手菜。 安然和安泽要陪她去,她也不让,就让他们在家陪着沈晨曦呆着。 安然从小就拿邻居家这个仙女似的姐姐当偶像,问题一个接一个,从沈晨曦的大学生活一直聊到了那本画册。 安泽觉得都是女孩子的话题,他也插不上,就起身去厨房洗水果。 接水的时候感觉手机在裤兜里振动,他掏出来一看,发现尤逾又给他发信息了,上面是一张写满的试卷照片,下面才是一句话。 【希望今天雪别下,如果明天下午,晚自习咱们逃课,你陪我去个地方。】 安泽一边关水龙头,一边笑着打字:【干嘛?要逃课去图书馆?境界太高了吧。】 那边的信息几乎是秒回,简单的几个字还能看出他的期待。 【你有时间了?】 【没有,在洗水果。】 【哦。那就不要回我信息。】 安泽挑眉,打字:【我回信息还有错了?你发信息难道不是为了收到回复?】 尤逾那边:【你别撩我了,聊完我又没时间。】 安泽都气笑了,所以,这是自己的错喽。 安泽发了个乖乖点头的表情,又发了一个自己闭嘴的表情。 【别!我错了,帅哥你撩撩我吧!】 【没时间了,拜拜。】 说完,安泽还特别不善良的发了一张自己做的水果拼盘的照片给他,然后往客厅走。 沈晨曦虽然一直在跟安然说话,但眼睛始终盯着厨房的方向,正好捕捉到安泽放回手机,端着果盘出来嘴角挂着的一抹笑容。 沈晨曦心里一惊,如果不是知道安泽在这边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喜欢的女孩儿,她都要怀疑他刚才是躲进厨房给喜欢的女生发信息了。因为这笑容太温柔,也太甜了。虽然安泽总是笑,但刚才那一瞬间,那笑容就是跟平时他对着自己,对着同学,甚至对着自己妈妈和妹妹时,露出的笑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沈晨曦也说不清楚,可能就是觉得,他这么笑的时候,眼睛里的亮光都闪着开心吧。 “吃水果。”安泽将果盘放下,见沈晨曦有些心不在焉,就说道:“你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去休息一下吧。” 沈晨曦扬起一个笑容:“不累,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将时间浪费在休息上呢。” 安泽笑:“这么远,来一趟就多待几天,我妈要请假陪你好好逛逛。” 沈晨曦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特别快,因为安泽正温柔的注视着她。安泽的眼睛是她见过最明亮温暖、也最干净澄澈的,可能是自己的喜欢带了滤镜,从她情窦初开知道自己暗恋眼前的少年那一天起,她就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沈晨曦尽量平复着心跳,睁着大眼睛与安泽对视:“不了,学校要举办圣诞庆典,我还要回去组织排练。” 安泽看了一眼窗外,问道:“你不会,专门为了看初雪来的吧?”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沈晨曦不时地往窗外看,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你怎么知道。”沈晨曦眼睛亮亮的,笑着说:“就是!” 安泽不太理解跑到一千公里外看雪这种行为,但转念一想,又想到了尤逾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样子,就觉得相比之下,女生这么注重仪式感和浪漫,这种事儿也不为过。 “好吧,不过天气预报不一定准,万一今天不下,你就多待几天,一定要等到之后再回去。” 沈晨曦深深的看着他,语气仿佛若有所指:“那当然,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一定要等到。”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但是从早晨起,A市的天空就分外晴朗,展现出一种不同以往的冬天蓬勃景象。 很多人都以为今天的初雪泡汤了。 傍晚的时候,夜幕下沉,华灯初上,安泽帮妈妈在厨房打下手,就听到客厅里两个女孩儿的惊呼。 “哥!妈!下雪了!” 沈晨曦惊喜的声音:“真的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啊,我这点卡得,又改了一下,我现在还没在家,在别人家码字真的太难了!嗷嗷嗷,原谅我这几天短小~ 第087章 别人不知道, 安泽却知道,沈晨曦其实是专程来看这场雪的。 吃完晚饭,沈晨曦要帮忙一起收拾, 被胡秀秀强行制止了,推她到沙发上去看电视,她就从沙发上看着窗外,眼睛里像是闪动着亮光。 等他们再回到客厅,沈晨曦就要告辞了, 胡秀秀想留她在家里住,但又觉得沈晨曦从小就是富家小姐, 未必住得惯现在简陋狭小的房子,就也没坚持。 胡秀秀:“让安然陪你去住宾馆,你一个女孩儿, 又是自己在异地, 我不放心。” 沈晨曦笑着说:“真的不用, 秀姨, 我不需要陪, 去年我去了十个城市旅行, 都是自己一个人, 我能照顾好自己, 也喜欢自己一个人。” 胡秀秀看着她脸上自信的清浅笑容,就愈发觉得沈家的女儿可真优秀。 “那好吧, 你定的宾馆在哪里,让安泽和安然送你。” 女孩儿的脸突然有点儿泛红, 迟疑了一下, 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让安泽送我吧, 我正好想跟他说几句话。” 胡秀秀愣了一下, 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那好啊,正好让安泽陪你逛一逛,城南的夜市很热闹的,虽然还没有冰灯,但是今天周末,那边各种小吃的摊子,你们要是不怕冷就去走走。” 听说可能要逛逛,安泽就多穿了一件内衫,拿了钥匙跟着沈晨曦一起出门。 夜幕半遮半掩,将残破的街道笼罩在半透明的黑暗中,突然间,两遍成排的路灯点亮,沈晨曦抬头看那通向远方的暖黄灯光,觉得这就是一种暗示,她表白会成功,还会跟安泽一起朝着光明的远方走去。 “要去逛吗?”安泽没注意到她的心理变化,将领口扎紧,声音平缓温柔:“其实就是普通的小吃街,没有我妈说的那么热闹,不过你想去,我们也可以去看看。” “要去!”沈晨曦转过头,看着他,语气里都是因为想象了美好的未来而雀跃的意味,她说:“不过是去别的地方,你跟着我走。” 两人上了一个出租车,安泽看向窗外雪中匆匆走路的行人,说道:“你第一次来,竟然自己找好了要玩的地方,好像我来两年了,也没什么用。” 两人都坐在后排,出租车里有点儿黑,沈晨曦就借着昏暗盯着他轮廓好看的侧脸,曾经光耀优秀集万千宠爱的安泽她喜欢,现在住在废旧小区的安泽更像是落难的王子,将埋藏多年的喜欢酿成了更浓烈的情绪,有心疼,有喜欢,也有怜悯,就是这种更为复杂的浓烈情绪,给她力量,让她冲动的跑到一千里外的地方,做一个未必成功的忐忑决定。 心潮涌动,她的表情却隐藏在堆起的围巾中,说:“就是这样,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让你找个约会的地方,你会选哪里?” “约会”两个字,是她小心翼翼扔出来的试探,她心跳加快的等着安泽的反应。 安泽却像是没发现这个词有任何不会劲儿一样,笑了一下,神情仿佛一瞬间闪过光灿的神采,随即笑着说:“估计是图书馆吧。在图书馆……隔着玻璃窗看雪景。” 安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尤逾,他还真了解自己呢,想象着他们俩图书馆的窗子旁边学习,外面是簌簌的大雪,室内是温暖的空调和书本间的笔墨香。 沈晨曦心想,那画面也挺美,如果可以,以后我们也可以试试。 她说出来的确实带着笑意的相反的话:“难怪你还没有女朋友,约会你都最先想到学习,看来是要跟学习锁死了。” 其实,他最先想到的是,是个男生。 安泽笑笑,还没说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两张白色票据,耳边响起沈晨曦的声音:“A市最美的雪景观赏地,今晚有冰雪焰火节目,票特别难定,我托了朋友在这边好不容易抢到的。” 借着车窗外的路灯,安泽的低头,看到票据上几个艺术体的冰蓝色字:“火焰圣雪”,下面还有一排冰花写成的小字:“焰火与初雪,最极致的浪漫,是我送你的绚烂。” 安泽挑眉,说:“我竟然都没听说过。” 沈晨曦:“没听过很正常,我是因为特意打听这边初雪的旅游地方,在一个小众推荐上看到的,这是一个旅游企业新开发的项目,今年第一年只是试营业,但官网上的购票系统已开通,不到半分钟就抢售一空了。” 听她这么说,安泽好像有了点儿印象,好像班级的女生下课聊天的时候提起过,全是一脸想往爱情的样子。 饶是如此,安泽也没想过沈晨曦对自己会有爱情方面的想法。在他的印象里,沈晨曦跟安然一样,只是妹妹的想法已经深植于心。 不得不佩服开发商的想法,排队进去之后,安泽和沈晨曦拿着156号的号码牌,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156玻璃房,房间很小,只有两把椅子并排放着的空间,但空调和换气系统等设施一应俱全,安泽往外看,就看到弧形玻璃窗外茫茫的大雪,广袤的黑色夜空和延伸进黑暗中的纯白色雪地。 他们来的有些晚,工作人员来通知雪中的烟火表演马上开始,室内的广播突然插播一段表演前的宣告,女播报员的声音通过玻璃房内的话筒传入耳朵,很动听,也很调动观众的情绪。 “亲爱的各位观众,晚上好,期待已经的火焰圣雪表演在三分钟后就要正式开始了,让我先恭喜各位,今晚的大雪非常适合焰火表演,我们将为您呈上最极致的浪漫之景,我们的焰火盛宴的高/潮持续时间为15分钟,但在这里,要特别感谢一位赞助观众,他出资捐赠,将焰火齐鸣的时间延长了四分钟,变成19分钟,寓意为长长久久,他也希望能早日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让我们一起祝福他!同时,祝福每一位来观看“火焰圣雪”的观众,祝你们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共享人世最极致的绚烂!” “天啊,早就听说A市的有钱人多,这四分钟的盛大焰火,不说上千万,少说也要几百万吧,这可真是烧钱。” 沈晨曦感叹完,又开心起来:“不过真的很好啊,感谢这个人,十五分钟真的不够看,而且十九分钟,带个“九”,我就觉得很吉利,来这里看表演的基本上都是情侣,谁不期待着长长久久!” “而且,据说一共售出的一百九十九张票,号码越靠前的房间视野越好,这个富豪一定在一号房了。”沈晨曦拿着手机和自拍杆儿都准备好了,话也比平时多,显然是很兴奋:“就是不知道他是自己来的,还是跟他那个心爱的人一起来的,听刚才广播的意思,他好像还没跟那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知道捐赠这么多焰火,是不是也要表白……” 话音陡然停住,沈晨曦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一个字“也”字,要是换做别的男生,早就被点透了,偏偏旁边自己喜欢的这个,似乎就是还没开窍。 外面突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明亮刹那间点亮黑暗的夜空,蓉蓉大学和缤纷的星火交缠在一起。 沈晨曦被这一幕的美景震惊,回过头,却看到烟火的残影里,安泽正在看手机,玻璃窗外透进来的火光照亮他嘴角的笑意。 “安泽!快看啊!” 沈晨曦有点儿急,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还在看手机。 “好。” 话音刚落,安泽抬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视频申请,尤逾发来的。 犹豫了一下,安泽还是按下了“接受”,因为他不知道沈晨曦对自己的感情,觉得这么美好的景象,也不想让尤逾错过。 视频接通的一刹那,安泽还没将摄像头转过去,就先是看到手机里传来的烟花绽放的画面,满屏都是,还有漫天的雪花,都被装在了一个小小的手机里。 他惊讶的抬头,向外面看去,发现手机里的画面和他所见到的画面竟然是同步的,只是视野略有不同。 尤逾,竟然也在这里? “好不好看?准备好久了,本来想跟你一起看,但你有事,就只能我给你现场直播了……”尤逾的声音还带着笑意,端着胳膊笔直的对着外面的夜空中的绚烂美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机里的人,然后他看到,安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除了倒映着手机里的焰火,还有外面漫天的焰火…… “你在哪儿呢?” 尤逾突然问道,笑意好像也一瞬间从脸上消失了。 此刻,他看到了安泽身后的背景,那扇白色门跟他身后的一模一样。 然后,他还没等到安泽回答,手机里就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安泽,手机快收起来,你专心陪我看!” 尤逾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沉到了底,底下是冰冷的深海,将窗外的美景都冻成了僵硬的虚假画面。 在这一刻,安泽才反应过来,尤逾念叨了一周的惊喜,根本不是图书馆一起学习,而是这场盛大的雪中焰火。 尤逾的声音很冷:“你旁边是谁?” 安泽想解释一下,就听尤逾自己飞快的给出了答案:“沈晨曦?” “今天来的客人竟然是她啊……”尤逾的声音很冷硬,手机那边还绽放着雪中烟花,安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含着冷笑的声音:“好……很好……原来是因为她放我鸽子啊,我明白了。” 他话音里的冷意让安泽知道他误会了,他就说:“你明白什么了!我都不明白,我就是陪朋友出来逛逛,你别乱……” 他突然想起来沈晨曦就在旁边,想要解释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可是正是这种说不出口的态度,更让尤逾误会,更让人怒火中烧。 尤逾冷笑:“别乱什么?别在你身边乱出现?行!挂了吧,四分钟的焰火送你们,祝你们……”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尤逾狠狠的骂了一声“艹”就挂了电话。 第088章 这是两人关系变好后, 尤逾头一次冲他发脾气,甚至暴怒之中说了脏话。 安泽握着手机,心里有些震撼。 本来他还不明白尤逾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他觉得他和沈晨曦就是普通好朋友,之间的关系跟他与周序没两样,但尤逾竟然情绪起伏这么大,吃醋生气的样子好像他跟沈晨曦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安泽也有些恼火,这脾气, 来得也太莫名其妙了,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过, “四分钟的焰火送给你们”是什么意思? 所以根本不是图书馆看初雪,这才是尤逾准备了很久,要给他看的惊喜吗? 那为什么不说……要是告诉他, 他根本不会…… 玻璃房的隔音系统做了特殊处理, 屋内能听到大雪簌簌的声音, 烟花轰鸣的声音却很小, 就是为了情侣之间倾诉情话可以听的听得清楚。 安泽还握着手机, 想要给尤逾回拨回去, 就听到旁边的女孩子突然说话了。 “让你专心陪我一起看烟花, 这么难吗?还是因为,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安泽抬头,看到沈晨曦正仰着头看他, 眼神专注,暖橘色的围巾里, 她五官都被窗外的烟花照亮了。 女孩儿眼中的情谊不再掩饰, 便在流光溢彩的光影的陪衬下倾斜出来。 这一刻, 安泽才看得明白。 他心里一紧, 觉得自己蠢笨的同时,应该制止接下来的发展。于是他摘下耳机,没再去看沈晨曦,而是飞快的将视线投向窗外,说道:“抱歉,刚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现在我们一起看吧,我不碰手机了。” 故意忽略那句女朋友,安泽就是不想让沈晨曦说出口。 十九分钟,尤逾还故意捐赠了四分钟,是要闹哪样!要是他在也就算了,他们现在不仅不在一起,他还跟另一个女孩子关在一个玻璃房里。简直是……煎熬! 感觉到沈晨曦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脸上,直白赤罗,安泽头皮都发麻了,在心里咬牙切齿的“感谢”了一遍他的好同桌! “安泽,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沈晨曦突然说道。 安泽心里一跳,不得不转头看她。女孩儿也就在与他视线相接的一瞬,说:“我有一个一直喜欢的人。” 如果此刻还不能确定沈晨曦对自己的感情,他就不是迟钝那么简单了,而是眼瞎! 插在裤子口袋的手指用力的“嘎嘣”一声暗响,消融在室内的雪花和焰火的背景音中,安泽突然就说:“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沈晨曦的眼睛瞪大,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这不是一个相互暗恋表白的戏码,安泽也没给她想歪的时间,直接说道:“之前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没有,其实不是没有,只是我还没明白自己的心。现在确定了,我很喜欢他,他就是我现在学校的,我们一个班级。” 安泽说得太快了,信息量又那么大,等沈晨曦反应过来的时候,眼中的不可置信还来不及散去,眸子已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 她不信!怎么会这么快!她一下子就想到,这可能是安泽想要拒绝她的,一种委婉的方式。 可是不行啊,准备了这么久的表白,用尽了勇气下的决心,如果安泽是故意骗她,她会为这段人生只有一次的初恋终生遗憾。 “怎么会,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了,你不用骗我。”沈晨曦很急的说。 安泽语气很轻,却很坚定,坦然的望着女孩儿浮着水雾的眼睛,硬下心肠,顺着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没骗你,我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安泽说:“是真的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只是我之前一直没明白自己的心意,现在既然知道了,我觉得就没必要再骗自己了。” 安泽都没想到,这一番话说出来,他竟然觉得分外轻松,禁锢着心口的一层透明的丝网仿佛也被果断撕破了,从中溢出入蜂蜜般粘稠甜蜜的喜悦来。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自己,早就喜欢上他了啊。 他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尤逾的身影,强横的,赖皮的,不耐烦的,还有对自己无数次妥协的,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的喜悦和感情是从来不屑遮掩的。 这样一个男生,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一个男生。 “嗯,我喜欢他。” 仿佛是在对着自己的心,安泽又轻轻说了一遍,然后他温柔的看着身边的女孩儿,语气认真:“你也有喜欢的人了吗?但他喜欢你吗?不要轻易说喜欢啊,如果他没有同样的想法,就是不值得。” 安泽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又郑重:“即使你觉得他很优秀,即使你真的很喜欢,他也得至少是同样的爱,才配的上你的喜欢。因为,你在我心里,跟安然一样,都是我永远最心疼的妹妹。” 沈晨曦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汹涌的泪水沾湿了她长长的睫毛,还可能弄花她的妆容,但现在都顾不上了,不仅是安泽的话让她绝望,他看着自己时候,那种对亲人、对妹妹才有的心疼和抱歉,才让她彻底死心。 她真的,一眼都看不了,自己最爱的男生这样的眼神。 “看外面!” 她伸手抵着安泽的脸,将她看一辈子都觉会觉得好看的脸转过去,不让他看自己。 玻璃窗外的烟花在夜空中争抢着炸开,绽放,用短促的生命,燃亮了广袤的星河,然后毫无留恋的坠落,熄灭的和未灭的火星裹挟着雪花,大片大片的交缠在一起,像是缠绵殉情的挚爱。 沈晨曦流着泪,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超越想象的极致的绚烂,觉得自己的初恋也像焰火和初雪一样,最美的事物,总是最快消逝,然后永远的冰封在记忆中。 安泽觉得心里特别难受,他知道他必须拒绝,必须说一些让她死心的话,可是却一点儿都不想让他伤心。 安泽伸出手,想要安慰她一下,却犹豫着,内心歉疚自责。 如果,他早点儿发现,及时遏制,可能就不会让沈晨曦哭得这么伤心了吧…… 伸出的手突然被拉住,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女孩儿直接靠进了他怀里,动作一点儿都不温柔,像是带着撒气的成分,让他顿了一下才没被撞得退后。 突然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虽然安泽一点儿绮念都没有,但男女有别,他还是觉得尴尬。 怀里突然传来女生赌气似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不是非要当我哥嘛!妹妹都伤心成这样了,抱一下怎么了!” 很凶的样子,跟她在安泽面前表现出来的温婉可爱不一样,却也很可爱。 安泽就伸手从后面绅士的环住女孩儿的肩膀,想道歉,心里的歉疚几乎要满溢出来。但又不能,这声“抱歉”一旦说出口,女孩儿更会没面子。 就在安泽僵硬着,头脑都要秀住的时候,沈晨曦突然吸吸鼻子,说道:“你说错了!” 安泽:“什么?” “爱情从来就不是平等的,所有感情都不是平等的,总要有一个人先爱上,就像是父母,在他们的孩子还没出生,他们就能去用生命去守护。爱情也一样,从来就没有平等,先爱上也没什么不值得,被爱上的人也不会不配,可能是要爱过,生命就像焰火和初雪一样绚烂又浪漫了吧。” 说完这番话,沈晨曦都将自己感动了,哭得更激烈,肩膀都忍不住抖动起来。 安泽心里特别不好受的按了下她的肩膀,到底说了:“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啊,在爱情里听到对不起的人,都是失败者,我不要做失败者!”再伤心,她也还是那个从小鲜花掌声中培养起来的骄傲小姐,内心有自己的坚持和自信。 烟花开到尾声,两人才发现,十九分钟也没有那么长。 趁着最后这段儿焰火表演,沈晨曦吸吸鼻子,说道:“我还是要说,你不想听我也要说,不战而败算什么事儿啊,我要告诉你我就喜欢你,喜欢你很多年了,虽然你一直把我当妹妹,也不会喜欢我,我也要让你知道!” “这样,我也对得起自己的这么多年的付出的真心了!”沈晨曦用他的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泄愤一样用力蹭了两下,将混着粉妆的眼泪全都蹭他身上,然后抬起头,就不那么生气了。 安泽任由她弄脏自己的衣服,他是真没想到,他都暗示得那么明确了,沈晨曦还是将话说出来了。 不过她说得这么激愤,这么坦诚,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尴尬。 安泽一直袖子给她,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还不能继续道歉,只能耐心的等着她发泄完. “刚才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给你打的电话?” “……是。” “那她是不是生气了?你也是的,怎么不说啊,下午我就看你一直拿手机给她发信息,这么浪漫的日子,你不跟她在一起,偏偏陪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啊!”沈晨曦终于从他怀里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眼睛却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纯净和坚定:“你,去找她吧,我好了!” “我好了”三个字,又让她眼泪止不住往外涌,她擦了一下眼泪,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可是控制不了。 看她这样,安泽怎么可能走,即使他现在真的很想去跟尤逾解释,或者还要跟他说说自己是怎么想的…… 雪中焰火表演结束,工作人员来清场,窗外也只剩下化为灰烬的焰火,已经放空的烟花盒子。 出了大门,很多人在排队打车,雪没停,但已经不那么大了,来的人多数是年轻的情侣,还有很多学生,即使雪不是很大,刚才雪中焰火的浪漫还感染着情绪,全都不是先相拥在一起,就是手牵着手。 刚刚经历失恋的女人是最见不得这种大型虐狗场面的,沈晨曦隔着厚厚的羽绒服,狠狠地掐自己一下,本以为衣服厚掐不疼,结果疼得她差点儿尖叫出声。 尖叫什么的当然太丢人,但泪花直接又涌了出来。 呜呜呜,她怎么这么倒霉,她又不是不漂亮不可爱,怎么命运就忍心对柔弱又可怜的她下手了呢! 今晚是安泽第一次见到沈晨曦哭,他以前还一直以为她是个坚强自立从来不会哭的女孩儿呢。怎么一哭起来,眼泪这么多。 附近两对情侣频频往这边侧头,安泽不觉得尴尬,就是觉得真的很对不起沈晨曦。 “我走了,你去找她吧,趁着雪还没停,跟她表白,你们就能幸福的在一起了……”沈晨曦想做一个洒脱的真女子,上车挥手,从此斩断情丝…… 安泽说:“我先送你回去。” 真女子沈晨曦一下子又软了,呜呜呜,说:“……好吧,” 就让她再着急一会儿,谁让她夺走了我的初恋呢,坏女人就坏女人吧,谁让本小姐心都碎成渣了呢……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9章 安泽送沈晨曦到定好的宾馆, 在门口,沈晨曦说:“拜拜,下次见面我就好了, 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你先别说话!”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冲着后面挥挥手,跑进了宾馆里。 安泽心里也不太好受,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给尤逾拨电话。 那边却传来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安泽拽着耳机线, 站在雪幕中,正好一辆出租车看到他站在宾馆门口,就停了下来,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 就拉开了车门, 报了尤逾家的地址。 地面上铺着一层即落即融的雪, 司机车开的很慢, 城市的霓虹灯光彩流转, 他想到自己的目的地, 心脏就“砰砰砰”跳动得比平时猛烈。 去了要说什么呢? 他还没想好, 就到了,宾馆在市中心, 尤逾家也是黄金地段,距离很近。小区的保安早就认识他了, 而且尤逾特意嘱咐过, 以后安泽来了不用打招呼, 直接让进就行。 不过年轻的保安还是从玻璃岗亭中走出来, 笑着跟他说:“您要去的3栋,业主好像还没回来。您要进去等吗?” 还没回来? 安泽有点儿后悔刚才没在表演场找找人了,但也就是想想,那么多人怎么找,沈晨曦还在身边哭。 现在回去也晚了,怕反而在路上又错过,安泽就决定在这儿等一等。 先进小区看了一眼,确定尤逾不在家,他又走出来,打算到保安的休息处待一会儿。 保安很热情,跑到前面给他拉开了门。顶级的小区就是不一样,接待厅都宽敞舒适,安泽坐在沙发里,保安已经给他送来一杯热饮。 “谢谢。” 保安见他总是窗外看,就笑着说道:“您可以在这儿放心休息,尤先生回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安泽说:“好的,辛苦了。” 保安出去后,安泽自己在屋子里,又拨了一遍尤逾的电话,还是关机,他就坐在沙发里等着。 他不想发信息,有些话,他觉得还是当面说得清楚。 在这一方面,他觉得他和沈晨曦还是很想的,可能恋爱的人都有相似之处,想要爱意袒露的一刻,能当面得到对方更热烈的回应。 保安八点换班,下班的保安跟来接班的同事说了一下,特意跟安泽告个别:“您要是在这儿呆着不舒服,留个您的电话号码,尤先生回来的第一时间,我们给您打电话也行。” “不用了,谢谢。” 婉拒保安之后,安泽从沙发上站起来,才发现腿坐得都有点儿酸了。 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持续掉落的雪花,在夜幕中朦朦胧胧的,只路灯下的一圈儿看得清楚。 头一次,他觉得A市的冬天,他内心燃着火一样,觉得整个城市都暖得像是夏日。 直到十一点,妈妈第二次打来电话,安泽才不得不回去了。 走进雪里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即使告诉自己明天学校就能见到,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失落。 初雪啊……之前尤逾那么期待,自己要是在这时候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他是不是会特别高兴? 失落的夜晚,不光只有他一个人不好受,尤逾被一帮人围着,在一家知名的高端会所里,来者不拒的跟别人拼着酒。 “你可算来了,今天尤哥不对劲儿啊,再这么喝要喝坏吧!你去劝劝!” 田言刚赶来,就被一哥们儿拉着往围着一圈的人里挤,拨开吵闹的几个人男生,尤逾正垂着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有个男生正殷勤的给他倒酒。 “这也没什么事儿啊。”田言一边叨咕,一边往那里走,尤逾突然抬起头来,他就看到尤逾发红的眼珠,冷冰冰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他直接吓得“艹”了一声。 “我就说吧!”旁边那哥们儿攀上他肩膀,压在他耳朵边儿说话,酒气也很大:“再喝容易出事儿的,尤哥喝酒不显,你又不是不知道!” “已经喝这么多了……”说着,这哥们儿气虚的朝摆放着空酒瓶的角落指了指。 田言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稀里糊涂的被打电话叫来了。不过他也习惯了,尤逾的脾气,没喝酒大家都不敢劝,别说还是明显看着性情不好了,全都都指望着他来救场呢。 刚才尤逾哪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让田言也有点儿心虚,就问:“给景龙打电话了吗?他到哪儿了?”这种场合,还是景龙这种抗揍的体质上合适。 “龙哥电话一直打不通啊!”男生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田言就硬着头皮上了,来到尤逾身后,桌上还有两个起来敬酒呢,他从后面直接身后拦了一下,说:“哥,别喝了吧,或者缓一缓,喝多了难受。” “没事儿。” 尤逾倒是回了他一句,语气淡得不带一点儿情绪,停顿都没停顿一下,直接将杯里的酒全干了。 一看这状态,田言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他还没那么大的魅力。 那么问题就来了,谁有那么大的魅力? 之前那哥们儿就在他旁边,面露难色,关键是在场有眼色的,跟尤逾更铁点儿的都看出来他不是高兴了喝酒,显然是借酒消愁啊,这酒就喝得不太好。 “要不……派个人去景龙家找他?” “找他有个屁用啊,找他来了,让尤哥打他一顿出气吗?”田言说道说着,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谁的魅力那么大啊?当然是他泽哥啊! 从小到大,他就见过一个能制住尤逾的人,那就是安泽啊! 田言马上就要打电话,手机都掏出来了,这哥们突然又说了一句话:“尤哥平时不这样啊?今天感觉脾气又炸又丧,不会是失恋了吧?” 他手都要点在安泽的名字上了,一抖直接戳歪了,他都没看清电话拨哪儿去了,直接挂断了,一头冷汗。 那哥们儿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震惊的说:“我不会猜中了吧?” 田言其实也搞不清楚尤逾跟安泽现在的关系,一开始他觉得就是打赌,但是赌得这么真情实感,这么情意缠绵的,他都要相信,这其实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了。 他不知道尤逾今晚要搞什么节目,但显然是有节目的,跟景龙一样,要在初雪这个适合告白的特殊日子,搞点事情。 这是失败了?还是吵架了? 不过失败或者吵架,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那哥们儿一看他变换的有口难言的表情,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神情布满了头洞悉大佬秘密的八卦之色:“卧槽!竟然是真的!是谁!这么牛逼让我尤哥看上了?还给他整成这样?” 现在再一回头,沉默喝酒,眼睛里都有红血丝的男人不是为情所困,还能是什么! “真个屁!”田言回过神来,先瞪他一眼,没兴趣跟别人分享尤逾的八卦,就说:“别瞎问,没影儿的事儿,让尤哥知道你对他感情生活这么好奇,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能给安泽打这个电话,田言压下满满的疑惑,拉了一把椅子坐尤逾身边,正好看到有个不知尤逾已经戒了烟的男生,递了一根烟过来。 那人凑过来弯下腰,要亲自给他点上,尤逾明显顿了一下,看着那根烟的时候,瞳孔紧紧一缩。 田言离得近,看得心惊胆战。 没想到下一秒,尤逾竟然将那根烟接了过来,打火机“咔哒”一声,亮红的火光映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田言觉得那眼神阴沉得瘆人。 尤逾戒烟,是因为安泽,这事儿他是能确定的。 那看来,就不是小问题了。但他真的,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他们来现在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什么事儿能翻脸。 这一夜,田言真的非常煎熬,景龙的电话也打不通,他就不明白了,什么初雪不初雪,全是自作自受自我折磨,老老实实在家打游戏不好吗?! 星期一的早晨,整个城市都被雪花覆盖了,放眼望去,全是亮眼的白色,洁净得像是童话世界。 街上的车开得都很慢,雪天路滑,而且不断落下的雪花还容易遮挡视线。 因为这样的雪天,堵车严重,走路都走不快,班级差不多有一大半的同学都迟到了,老薛站在门口数了一下人数,上课铃声响了,他就去走廊给没来的同学打电话,确认别是路上出了意外。 安泽一直看着门口,难得的,他竟然静不下心学习。 尤逾一直没出现,就连田言和景龙也都没来。 下课铃一响,周序就扭过头来问:“你们去哪儿了昨天?尤哥怎么还没来?” 他就坐在前面,早就听说尤逾昨天要约安泽出去。 安泽抬头:“我们昨天没出去……晨曦来了。” 周序露出吃惊的表情:“小姐姐来了?怎么这么突然?那你岂不是不知道尤哥准备的惊喜了?” 安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惊喜他是知道了,如果昨天他跟尤逾出去,确实能被惊喜到吧。但结果偏偏弄巧成拙了…… 周序哪里会知道他的内心想法,自顾自的说:“害!我还挺好奇呢,也就是你吧,说鸽大佬就鸽,他都从来不跟你生气的!” 安泽没说话,突然发现,尤逾对自己有多好,连身边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窗外的雪没停过,他却感觉心里越来越躁乱。 中午从食堂回来,他又打了一边尤逾的电话,却还是关机状态,没想到回到班级,周序说田言来了。 “在哪儿呢?”安泽问。 “刚才管我要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包纸,然后冲出去了,应该是去洗手间了吧。” 说完,周序就见安泽走了,很少看到他这么着急的样子。 在二楼的洗手间没找到人,安泽也忘了打电话,直接几步跨下楼,想着他没走远,应该还在校园,结果刚走过楼梯拐角,就听到了田言的声音。 “你可行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早知道自己内心这么脆弱,还碰什么感情啊!别哭了,你要是实在过不去,就当是打赌输了呗,把这事儿就单纯的当成赌约,尤哥估计也翻车了,他都没追上安泽,你也没追上蒋晴晴,这不扯平了,好兄弟,一起丢脸!不过就是个赌约!” “那能一样吗!我付出的是真感情,他就算打赌打输了又能怎么样!他也不是真喜欢安泽!”景龙红着眼睛,冲他嘶吼。 安泽抵在洗手间门上的手一顿,然后又猛地推开门。 看着洗手池旁边,一站一坐的两个男生,问:“什么赌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没有错别字,你们不说,我也不知道啊~那我就当做没有 ! 第090章 “什么赌约?” 门突然被推开, 厕所里两个男生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整个人都傻了。 就听安泽又问了一遍:“什么赌约?” 他的声音很淡,声调不高, 脸上也没有显露任何愤怒的表情,但就是让田言心里一沉,觉得沉甸甸的,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来。 安泽的耐心在这时候显得很可怕, 他就用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仿佛要不到一个清楚完整的答案, 他会就这样盯着他俩变成雕像一样。 田言舔了一下嘴唇,觉得这一刻安泽的恐怖程度不逊于他尤哥。 他说:“泽哥,你别这么看我, 我害怕……” 景龙倒是不怕, 反正他不会看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且觉得自从跟安泽熟了之后, 他都忘了安泽最开始怎么收拾过他,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于是他就在哥们儿怂了吧唧的时候, 迎难而上了。 “安泽, 你也别生气, 我们打赌的事儿,都快三个月了, 那时候咱们关系还没这么铁,我们几个也是闲着没事儿闹着玩, 就打了个无伤大雅的赌。我说我三个月追上……晴晴, 尤哥可能是觉得你更有挑战性, 才说要追你。”说着说着, 他又想起了伤心事,眼神都黯淡下来,也没有精力再去解释什么,就靠着墙一挥手,敷衍的说道:“害!你也别当回事儿,都是男人,就当玩笑了。” 田言听了这一番解释之词,差点儿没当场去世。 他他妈刚才就是被安泽吓得走了一会儿神,还没编好一个借口,这傻龙就叭叭叭一顿说,直接将他们几个全卖了。 田言本来半靠在墙上站着,直接吓得身体绷直,张口就骂:“玩笑个屁!” 然后扭头紧张的跟安泽解释:“你别信他瞎说的!他,他刚失恋了,他娘的神志不清了,瞎几把叭叭!” 景龙颓丧的坐在地上,接了一句:“没错,我失恋了,所以我输了。” 田言:“……” 田言:“输鸡毛!你听我说安泽……” 安泽看着他,说:“景龙的话虽然不太好听,却是可信的,你不用说了,我差不多明白了。” 你差不多明白什么了啊! 田言都想一头撞死在厕所墙上了,推开门就追了出去,从背后拉住安泽,急得也不管条理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嘿!你也别光耳朵听啊,你能不能再用眼睛看看,尤哥对你怎么样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安泽回过头,眼眸下垂,视线落在他抓着自己的手上,淡淡的说:“我们之间,我们自己会处理,你不要管了。” 田言脸上的焦急肉眼可见,安泽看他一眼,表情么什么变化,推开他抓着自己的手,消失在楼梯口。 田言狠狠锤了一下墙壁,骂了一句娘! 怒气冲冲的回到洗手间,田言本想张口就骂,正好看到景龙一脸痛苦的拿头框框撞墙,嘴里还一边哼唧着没音节的调子,很是凄楚。但田言只觉得他没出息! “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给尤哥打电话吧,跟他说安泽都知道了,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啊!”景龙恒哼哼唧唧的,面对着墙,生无可恋的语气:“安泽又不会真生气,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刚才不是跟他说清楚了嘛。” 田言都要气蒙了,就问:“他为什么不会真生气?” 景龙也不看他,接的倒是挺顺:“因为他们之间不是爱情啊!有什么生气的,你们要是跟我开这种我玩笑,我顶多气一会儿,以前被你们耍的时候比这过分的事儿多了去了,我记仇了吗?” “那能一样吗!”田言拔高了音量。 “怎么不一样,友情跟爱情都是相似的,唯独爱情是特殊的。友情和爱情,都是对方高兴了,自己也就高兴了。只有爱情才会将小事儿当成大事儿看,这是因为爱情中的占有欲和偏执,玩笑也开不起了,会觉得是背叛,是欺骗……但他们又不是真的。” 田言都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一番富有爱情哲理的话,看来这初恋也不是白失的,至少让他参透了不少爱情密码。 过了一会儿,田言才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些你说的都对,但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之间不是真的呢。” 到底是多年的兄弟,即使很想打死他,看他失恋那副可怜样,田言还是无奈的替他扛了这个锅,出去给尤逾打电话。 他打的不是尤逾的手机,尤逾的手机昨天晚上就关机了,他们昨天晚上还转场了,几乎是大部分喝到了不省人事,早晨,他才将尤逾他们几个送到临近的一个酒店,托服务人员帮忙照看一下。 他打的是酒店前台的电话,结果酒店前台告诉他,尤逾已经退房走了。 田言又打了他手机,还是关机状态,他急脑门都盖了一层薄汗,开始编辑短信,打算能联系上他后,让他第一时间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三条信息发过去之后,该补充补充差不多了,他才擦抬手擦了一下汗。 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吓成这怂样,总之是觉得昨晚尤哥失控到往死里喝的样子不对劲儿,刚才安泽平静的目光下隐忍的涌动也不对劲儿。 他抹了一把脸,希望他尤哥跟安泽,要好就赶紧好上吧!别折磨身边的人了! 提心吊胆的日子!真尼玛不好过! 尤逾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头还疼得像是已经裂开了。 酒店是五星级的,工作人员特意送来了管宿醉头疼的药,尤逾连水都没喝,眉头皱得死紧的生吞了下去,着急要走。 酒店的门童问他要去哪儿,车已经给他叫好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报了家里的地址。 他想先去学校,想现在就见到安泽。 没错……他后悔了。 酒精在身体里发酵过后,让人难受,也让人分外清醒。 昨晚该泄的火都泄的差不多了,吃得醋好像也在迷乱的宣泄中蒸发了大半,虽然想起来心头还是酸涩的难受,嫉妒得不行,但他冷静了。 彻底冷静了,理智就回来了。 安泽早就跟他说过,他对沈晨曦是普通的像妹妹一样的纯洁感情,他是相信,因为觉得安泽没必要骗自己。 以他对安泽的了解,要是真喜欢那女孩儿,根本就不能容许自己在他身边晃来晃去……那是不是说,其实他对自己也是有一点……特殊情感的…… 这样想着,尤逾就很燥郁。 燥郁之后,就是挫败。 如果真的,安泽对他也是有那方面感情的,昨晚自己那一通乱发脾气,估计也搞没了! 他神色沉郁的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胡茬都冒出来了,眼眶发青,眼睛里爬满红血丝,满脸郁气,还浑身都是隔夜的烟酒味儿。 简直糟糕到不能再糟糕,怎么去见安泽? “师傅,开快点儿!” 司机服务态度很好,却也摇摇头,和蔼的说道:“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路面有雪太滑了,开太快了不安全。” 尤逾从车窗往外看,雪还在不断掉落,他就“嗯”了一声,然后问:“有手机充电线吗?” “有有有!安卓苹果都备着呢!” 司机挺热情的把插口给他递过去,自来熟的笑着聊起来:“在这座城市住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第一场大雪就下这么大的,这都持续快二十个小时了吧,一刻都没停过,虽然开车不好开,但瑞雪兆丰年,这白茫茫一片,看着就心里舒服!” 尤逾兴致不太高,只礼貌的回应两声,看着窗外的雪,想着自己的烦心事儿。 “小伙子你这么着急,是想要去哪儿啊?有急事儿啊?” 司机是个快五十岁的大叔,为人朴实,性格豪爽,也不在意是不是探听了别人的隐私,就寻思着他要是真有急事儿,自己就冒险再开快点儿。 “着急去学校。” 司机:“……”这也不像是学生啊,虽然长得又帅又酷,但这一身酒气,和满脸的戾气,怎么看怎么像个早早就辍学了的富二代啊。 司机讪讪的笑了下,说:“爱学习好啊,学习是正事儿,我再开快点儿!” 电能耗尽的手机这时候终于能开机了,开机动画闪过,各种消息就往出蹦。 他去翻看未读消息的时候心脏都像是绷着,很紧张,想着安泽会不会主动联系自己。 他就看到五个安泽的未接来电。 犹如被捏紧了的心脏一下子像是被松开,新鲜的血液又重新流淌,将胸口都暖热了。 他来不及看其他消息,就想回拨一个电话,心情是喜悦的,觉得电话一接通,两人只要一句话的默契,就能和好如初。 然而就在他要拨过去的那一秒钟,手机上又弹出来几个未读信息。 信息的内容在手机屏幕上只显示了部分,他却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重要的名字——“安泽” 点开田言的信息,逐字逐句的读下去,越往后看,他的心就越往下沉,最后直接沉到了底。 “到了,小伙子。” 尤逾握着手机,等听到司机又说了一遍,才想起来下车。 “不舒服就回家休息休息吧,学习也不在意一时,身体最重要。”热心的司机大叔看到这个年轻人精神恍惚的站在豪华小区门口,忍不住打开车窗,又叮嘱一句。 尤逾大脑一片空白,只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小区门口了。 看到门卫要给他开门,他猛然回过头,想要叫回刚离开的出租车,直接去学校。 形象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他就想第一时间见到安泽,跟他解释清楚! “尤先生!”开门的门卫在后面喊他,正巧是昨天接待安泽的那一位。他见尤逾又要走,连忙快跑了几步追上他,说道:“昨天您朋友来找过您,等了您四个多小时,但是没等到,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尤逾转头,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谁?” 门卫被他眼睛赤红的眼睛吓一跳,主要还是他此刻眼神,亮着的光有点儿瘆人。 “姓安,就是前一段常来找您的那一位,干净又好看的那个帅哥。” “你说……他等我四个多小时?” 门卫听他语气沉重沙哑,回答得都有点儿小心翼翼:“是啊,……他昨晚七点多就来了,正好是我的班,听今天早晨跟我换班的同事说,他是十一点多才走。” 门卫觉得他说的话没问题,昨天那个小帅哥也不像是有问题,怎么他话一说完,旁边男生就踉跄了一下,像是承受了巨大打击一样。 “小心,尤先生!” 门卫好心提醒一句,眼疾手快的要扶,手刚搭上男生胳膊,男生就惊跳起来,拦住一辆正好路过出租车,跳上去,动作飞快而慌乱。 在车上的时候,尤逾一直催促司机快点开,但真到了学校,他又不想进去了。 不,不是不想,是不敢。 学校的门卫当然认识他,现在已经是下午上第二节 课了,但迟到什么的,对尤逾这样的校霸大佬来说,真不算什么。 门卫痛痛快快的给他开了门,还好心的提醒他:“还有不到十分钟就下课了,下课再进班级吧。” 尤逾没想回班级,而是去了老楼天台,安泽曾经带他来的那个地方。 天台空旷,但有一个旧棚子,他刚上来,狂风就裹挟着大雪席卷而来,凛冽寒冷,却也分外让人清醒。 他在栏杆旁边,与风雪对抗般睁着眼睛,正好能看到高三楼二楼。 但他们班级的位置在最偏远,正好被前面的楼挡住,看不到,但他能想到。 安泽此刻应该正坐在他旁白的位置上,腰身挺直,看着很认真的挺老师讲课,其实底下正不动声色的自己刷题呢吧。 想到这儿,他就有点儿受不了,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来,烟是昨晚不知道谁塞给他的,他都抽了大半盒了,紧紧按着一个月没犯的烟瘾,一旦破戒,好像再什么巨大的精神动力,就更难戒除了。 烟在风雪中消散的很快,他就借着一根烟的时间,捋了一下昨天发生这些事儿的顺序。 所以,是自己乱发一通脾气之后,安泽给他打了电话。 但他生气关机了。 然后安泽追到他家楼下等了四个多小时,自己约了帮朋友傻了吧唧的借酒消愁一夜。 今天中午,他又听到了景龙和田言说的自己追他是因为赌约的事儿…… 尤逾感觉自己要炸了,天寒地冻,雪花落在他眉毛上转瞬结成冰,他都像是麻木了,差不觉不到冷,就觉得心里像火烧一样,唯一一个想法是。 他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再不让他俩在一起,你们会想杀了我~嗷呜~ 第091章 正常人被人一直盯着, 也能感觉到这种视觉压力。 何况安泽现在一点儿都不正常,他根本就没像表现的那样,在认真听老师讲课。 下午最后一节课放学铃声响起, 田言抓着电话第一时间出去,安泽侧头看了一眼,合上书,也跟着出去了。 田言电话还没打通,那边提示已经关机, 就被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 回头一看是安泽,顿时心虚得手都不稳了。 “泽哥……” “他现在在哪儿呢?” 他的眼神太摄人, 田言败下阵来,迟疑了两秒,无奈的说道:“在老楼天台, 下午就来了, 估计这会儿手机又没电了。你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好好谈谈?” 他夹在中间都觉得又累又难, 尤逾是来学校了, 但没回班级, 给他发信息还那么不着调, 就让他偷拍两张安泽的照片发过去。 偷拍个屁啊! 想了你就自己来看呗! 这么关键的时候, 怂什么! 看人家安泽,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稳得一批的回教室穿上羽绒服, 才从容不迫的又出去。 吐槽归吐槽,田言内心是想哭的, 景龙这个不争气的, 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失恋情绪中, 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哦!也不能这么说, 他是能帮上倒忙的! 听到楼梯里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尤逾刚给自己又点上一根烟,烟盒里的最后一根。 然后漠然的回头,他以为是田言来了。 又颓又丧的神色凝固在脸上,尤逾看到楼梯口出现的穿着灰白相间羽绒服的男生,脊背瞬间绷直了,手里的烟忙乱的往后一藏,神情是震惊中带着一丝尴尬,如果仔细看,还能从他漆黑的眼底看到翻涌的复杂情绪。 “你怎么来了?” 他在身后悄悄将烟头按灭在墙上,扔雪里了。 然而栏杆下面的石台上,还有一堆来不及收拾的烟头和烟灰。他感觉到对面的男生视线往这边一扫,就心里一紧,往前走了一步,堪堪用自己的身体挡上。 “为什么不能来?你躲着我呢?” 安泽就站在楼梯口处,没动,身后身前的风都很大,他将羽绒服的帽子脱下,头发瞬间就被吹乱了。 不过他本身就又瘦又白,站在风雪里面无表情的样子都让尤逾觉得心动,只觉他眉眼线条好看又干净,皮肤比雪还清透白皙。 “没。” 尤逾说,就一个字都觉得有点儿艰难。 “那你是因为觉得太热,才在这儿吹一下午冷风?” “抱歉……”尤逾突然说道:“能不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安泽说:“不需要,我来不是要听你解释的。” 冷风吹了一下午,雪也要冰冻在他身上,他都没觉得这么冷。但就安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就觉得心情跟傍晚的天空一样,被铅色的雪覆盖住,冻僵了。 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不过确实是他活该!明明那时候就已经动心了,还非要欺骗自己似的弄出个可笑的赌约,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的追求找一个完美的理由似的。 他都不知道,这个随口一说的赌约,当时到底是出于什么弱智心理原因了。 他只知道,自己因为这个,要彻底出局了…… “没有了吗?其实我还有挺多话想说跟你说,包括昨天晚上我意气用事了,冲你发了脾气,我现在就挺后悔的,但是当时,就是生气,就是吃醋,我一听到你跟那个女的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负面情绪,感觉嫉妒都能死人的那种……”尤逾表情有点儿寡淡,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颓丧,仿佛是已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不再乞求一线生机,只是平淡的宣泄心中的愤懑和极端情绪。 “我也知道,打赌的事儿触犯你底线了,你不让我解释,我就不说了。但昨晚的事儿,还是要跟你道个歉,你跟我说过的话,我都相信,相信你跟她之间是纯洁的,清白的,我为我脑子一热就发疯跟你道歉。” “你说错了,我跟沈晨曦之间,根本不是我说的那样。”安泽浅色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说:“她昨晚跟我表白了。” 以前他以为尤逾是瞎说的,但显然他说对了,沈晨曦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单纯。 过了好一会儿,尤逾才努力想向上吊一下唇角,但这个动作很失败,在安泽看来,他这样比哭还难看。 尤逾想的是,安泽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是要说他们在一起了吗? 那么浪漫的气氛和环境,沈晨曦也确实长得挺好看,被一个本身就有感情基础的女孩儿表白,他同意了吧? 然后呢,跟他说这些,是为了跟他彻底划清界限,让他以后连暧昧都不要有,少在身边转悠甚至是出现吧。 尤逾觉得心里冷飕飕的,刚才拼命道歉为了博取好感的示弱感也收了个干净,露出有些桀骜又冷峻的表情。 男生可能都有这一面吧,骨子里傲得很,在非常在意的东西要失去时,心痛到极致时,反而会用冷漠和不屑来伪装坚强。 “那……”他双手插兜,站得比刚才还笔直,只是藏在裤袋里的手僵硬的握成拳头,面上还在故作轻松:“恭喜了。” “恭喜什么?”安泽问他。 听得出来,安泽问话的时候,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就是不高兴的。 尤逾就又因为这一句不高兴的反问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真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心脏都要出问题了。 他舔了一下下嘴唇,整个人都绷得很紧,提心吊胆的问:“你没答应她?” 安泽好像更生气了,原地站着胸口轻微起伏了两下,才说:“我就当她是邻家妹妹,是好朋友,你不清楚吗?” “那我最后跟你强调一次,我不喜欢的人,跟我告白一万次,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安泽声音不大,语气里的严肃和坚定却非常明显。 听得尤逾胸腔里都鼓噪起来。 什么意思? 他彻底不懂了。别人告白一万次他不答应是挺让人振奋的,但是不是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让他别白费心思了。 就算他告白一万次,安泽都不会答应…… 他这么直接,尤逾觉得胸口里又闷疼起来…… 安泽:“听明白了吗?” 尤逾:“……听明白了。” 安泽:“……” 安泽其实很想问问,你都明白什么了! 自己这么说,还是不明白吗?那满脸绝望又透着一丝丧气的表情……我看你是真没明白! 安泽倒是想一点儿一点儿跟跟他掰扯明白,但显然天气不允许,他都后悔上来亲自找人了,说重要的话,果然就应该像昨天沈晨曦一样,挑一个浪漫又有温度的小空间,而不是像现在,死冷寒天的面对面吹寒风。 所以,安泽决定速战速决了。 他看着尤逾,问:“你现在还想做我男朋友吗?” 他这句话说得太突兀,语速又快,跟刚才像是每次给人讲题一样考究细研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就像是问:一起去食堂吗?不去先我走了。 急匆匆的,你要是不回答,他就默认你做出了否定答案一样。 尤逾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反应也算够快了:“你说什么?” 安泽一个字一个字,又说了一遍:“我说、你、现在、还想、做我男朋友吗?” “想!想!想!” “我他妈白天想,晚上想,都要想疯了!” 在还根本不知道对方什么用意的时候,尤逾飞快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管他是玩笑话,还是只是报复自己那个打赌,就算刀山火海,他都能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那好……回班级吧。” 安泽说着,转身就要走,站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他现在冻得非常想回到温暖的教室。 刚转过身,他就被人从后面猛地抓住,顺势按在了铁门旁边的墙上,尤逾自上而下的,眼珠通红的看着他,眼神却很复杂,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安泽也很高,但被尤逾以这样具有侵略性的姿势圈着,两人身高上和体型上的差距更分明了。 尤逾比他还高几公分,按着他肩膀的手臂已经蕴藏了男人的力量。 他推了他一下,竟然没推动,就说:“冷!要回去了。” 尤逾是在外面冻了一下午的,身体的骨头都硬成了冰块儿,只不过他有比身体更难受的心事,就自虐一样任由自己折磨自己。加上昨晚喝完酒,青色的胡茬覆盖在线条英朗的下把上,平时看着是性感,如今看来就显得很凶了。 他就“凶神恶煞”一样充当了一把恶霸,一只手按着猎物的肩膀,一只手抵着墙,将其禁锢在自己胸前和逼仄空间,哑声说:“不准走!冷也不准走!说清楚!” “你没跟她在一起对不对?那我可以当你刚才说的……也是玩笑话,就抵消了我头昏跟别人打赌的事儿,原谅我了?”尤逾紧逼一样盯着他。 安泽坦然的跟他对视,心里已经感觉一阵好笑了,认真的说:“我没生气,刚才我说的也是真的,在征求你意见,看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你要是非曲解我的意思,我也解释不清楚了,太冷了,让我回去吧,哥……” 最后一个“哥”字,他说得语调格外软,好像带着一点儿哀求示弱的意味,让紧紧锢住他,冷血无情的恶霸逾浑身一阵酥麻,脑子都转得缓慢了。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恋爱本能让他一把将人直接拽进自己怀里,他的动作太大,安泽头直接撞在了他的下巴上,疼得“嘶”了一声。 “疼了?抱歉,第一次没经验。” 尤逾紧紧的抱着他,还抽出一只手去揉他脑袋上撞疼的那块儿,同时轻声轻语的哄:“以后我轻点儿。” 安泽这时候才知道他手有多冷,碰到自己头皮的手指像是冰棍儿。 “你不会真傻得在外面呆了一下午吧?” 说着,安泽直接将轻轻揉自己脑袋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手里,自己先冻得一个哆嗦,真的是,像是骨头都冻透了的感觉。 “你傻吗?不会进屋待一会儿吗?” 上一秒还小心翼翼的尤大佬,手被握着之后,一下子就飘了。 脑袋里炸烟花的那种飘。 安泽嚷嚷着冷,手却一直插在羽绒服的兜里,暖的很。 这是安泽第一次主动做这么暧昧的亲密动作,以前他们两个也有不少肢体接触,不过安泽都是丝毫不带暧昧的。 尤逾现在算是终于知道他的意思了,反握住他的手,还是有点儿不确定的紧张:“那你刚才,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安泽抬头看他,说:“因为不需要解释,我又不瞎,你追我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我自己看不出来吗?” 尤逾加重了握着他手的力道,轻声问:“那……你这么跟我表白,不怕自己看错了,我真的就是因为打赌……” “不怕。”安泽浅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一弯浅浅的光:“我跟你表白,跟你打不打赌,甚至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只是因为喜欢你。 所以不怕被拒绝的难堪,也无畏在对方眼中,这可能只是一个玩笑似的赌约。 安泽轻轻的说:“尤逾,我的表白不晚吧,雪还没停呢,现在依然是初雪。” 尤逾说不出现在的具体感受,可能是狂喜和幸福突然奔至,与他十八年枯燥又无意义的生命突然握手言和了。 他指感觉眼睛很热,心里更热,像是有一团不真实的烈火在燃烧。 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要将人吞噬,还甘之如始奔赴的感受,一向很溜的骚话没了,就只是最朴实的说出自己所思所想。 他紧紧的抱着他喜欢的男生,哑着嗓子说:“我也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不知道,如果可以,我想将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安泽回抱他,也是很用力的,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我也是,特别特别喜欢你!” 与女人相比,男人的总是更深沉,更内敛,更愿意用行动表达。 但是不说,不代表这感情深沉,不纯粹。 天台上的两个男孩儿,在最青春肆意的年龄,突然心与心相贴碰撞,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因为,与这用尽全力的拥抱相比,其他的都显得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打我,我终于写道他们在一起了,我也很激动~嗷呜~ 第092章 安泽觉得自己要是不说走, 这家伙能抱着自己冻死在天台。 他伸手杵了一下尤逾的肋下,被抱得紧紧的,声音都险些发不出来:“行了吧, 回班级吧。” “不行,我要一直抱着你。”说着,他短暂的松开安泽,将大衣的扣子解开,敞开衣服又将人拉了回去。这下, 两人贴的更近了。 安泽:“……” 所以呢,在屋里拥抱没感觉是吧?非要在恶劣的环境中才爽是吧? 好在尤逾不愧是他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风里来雪里去惯了,动了一下午,身体自动循环的热系统都没冻报废, 胸膛还是热得像是火炉。 “我有男朋友了。” 耳边传来男生沙哑的低喃, 像是幸福来的太突然, 需要慢慢缓过劲儿来一样。 “嗯……”安泽轻声附和:“我也有男朋友了。” 这么白痴的对话, 也就是刚恋爱的人能说的出口吧, 还说得特自然, 特深情, 安泽说完都想笑, 他也确实笑了,还是没偷偷翻白眼的那种。 在跟尤逾表白之前, 他其实是没有什么恋爱概念的。或者可以说,如果不是身边突然出现尤逾这样, 强势的闯入他感情生活的人呢, 他真的不知道哪一天才会开窍。 而在真的盖章宣布在一起的前一刻, 他也不知道说出来“在一起”之后, 和之前具体有什么区别。 之前他们两个的相处已经够亲密了,在尤逾无限接近的过程中,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早就超过了其他任何人。像是周序,安泽跟他好成那样,但也没做到像跟尤逾这样,几乎可以算是形影不离。而且,两个男孩子谈恋爱,能有什么,身体构造都是一样的,不像普通男女之间还有一层神秘感的薄纱。 所以,他真的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这有这么的不同。 连最简单的拥抱,跟之前的感受都一点儿不一样。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是类似于一颗心找到了另一颗心,拥抱的时候不再有隔阂,完全的贴在了一起…… “昨晚,你去找我,等了我四个多小时?”尤逾的声音还不是很稳,问这话的时候很像是在试探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要程度。 安泽轻轻“嗯”一声,躲在羽绒服的帽子里上扬唇角:“跟你的四分钟烟花,扯平了。” 半晌没声音,就在安泽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尤逾轻微的咬牙切齿声音。 “那可太便宜你了,我的四分钟焰火,你知道我联系了多久的主办方才办成,而且……你是等了四个小时,但昨天一整夜,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嗯?” 宿醉只是表象,心心撕裂的感觉才是最痛的,尤逾手往上抬,隔着羽绒服的领口,突然扣住了他的脖颈,像是捏住猎物柔软颈子的感觉,带着一丝暧昧。 真得到了人,某人就开始得寸进尺算账了:“我痛苦了一晚上,挂了电话还在原地等你,也没见你来找我。” 安泽:“哦,我要送她回宾馆。” 尤逾:“你还敢说!” 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加重,安泽直接笑出了声,问:“那你要怎么样?” “怎么样都随我吗?” 安泽顿了一下,推开他,说:“我看你有点儿不要脸了。” 低低的笑声没有冲淡这份暧昧,因为尤逾宿醉后又吸了大半盒烟的嗓子很哑,伴着风灌进耳朵的时候,像是有轻微的羽毛剐蹭过耳廓。 他们一分开,尤逾的大衣外套就呈现出敞开的状态,安泽伸手将他衣服一合,左边衣襟搭上右边衣襟,勉强算是挡住了胸口的风,还要再给他拉一拉的时候,尤逾突然微微低下头,靠近了他的脸说:“在你这儿,我就是不要脸!” 服!自己不要脸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不过这倒是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尤逾对待别人时候那种又拽又傲,不爱搭理人,搭理你就是损死你的形象在他这儿完全破灭了,反正就是很没脸就对了。 考虑到他的没脸程度,安泽心里一跳,头不自觉的往后一仰,那一瞬间,他觉得尤逾要吻他。 脑后突然按上来的一只手更像是验证了他的想法,安泽脸色微红,转瞬之间竟然也有一丝忐忑……和期待。 然而,尤逾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只是将头靠近了,贴着他的脸轻柔的蹭了几下。 冒头的青硬胡茬划过来脸上的细嫩皮肤,产生的酥麻感直击心脏。 安泽觉得,这比接吻什么的,可还刺激! 再这么弄两下,安泽觉得他们可以直接干柴烈火了,忍不住伸手推他,同时低声警告:“行了,别蹭了,跟狗似的。” 尤逾笑起来,脸又凑回去,很坚决的要跟他这么肌肤相贴,不要脸的问:“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 安泽一脸麻木:“没那么想。要亲也是我亲你。” 笑声加大,尤逾说:“现在就争起主动权了?行,你要是想亲,以后随便亲!” 安泽拖长了调子:“……也没那么想。” 也不知道是太高兴了,还是他说的话真的戳中了笑点,安泽就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一直笑,像是中了彩票只知道傻乐那种。 笑够了,尤逾才又说话:“这是初吻,我要慎重,我现在嘴里有烟味儿。”即使他再有接吻天赋吧,现在的形象也不太容许他这么草率。 安泽问:“谁的初吻?” 尤逾:“……” 趁着大佬暴怒之前,安泽笑着说:“开玩笑的,就觉得你这样……跟你的气质和形象一点儿都不符合。” 尤逾挑眉,轻声“嗯”的那一下,还能听出不不太满意的强调:“我怎样了?” 隔着羽绒服被搓脑袋更难受,头发都应该起电了,安泽伸手摘了帽子,露出微红的耳尖,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雪天的室外冒汗了。 刺激的吧? 感觉早恋是真刺激啊,不仅心跳加快,浑身热度都上来了。 他这样想着,就说:“你好像对一切“初”都情有独钟啊,“初雪”是这样,“初吻”是这样,小姑娘才这么在意这个吧。” 说到后面,安泽轻笑起来,眼睛弯着,水润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 尤逾本来就最喜欢他这一双眼睛,特别是他与平时温柔正经的表现不一样,露出那么一点儿只有自己能发现的有点儿坏,又有点儿狡猾的神色的时候,他就恨不得扑上去,直接用嘴唇将他眼睛附近亲个遍,每一根纤长的睫毛都不放过。 被调侃像“小姑娘”的男生一点儿没羞愧,反而哑着嗓子说:“我是啊……” “我就是特别在意这些,不仅如此,所有的第一次我都特别在意,比如……” 这个比如之后的答案,不用他说,安泽就猜到了,他及时伸手堵住了对方的嘴。 话是被他掩住了,可嘴唇的热度却直接贴上了他的手掌心,掌心皮肉稚嫩又敏感,安泽按上去就后悔了,刚要收回,突然一个湿滑温柔的东西轻轻顶了那一小块儿皮肤一下。 是尤逾的舌尖。 安泽像是触电般收回手,然后紧紧握成了拳,都没抵住那一缕从掌心快速滑到心脏的电流。 他问:“你属狗的吗?” 某人对答如流:“你要是喜欢属狗的,我可以去改一下户口本。” 安泽:“……” “闭嘴!”安泽一脸无语的看他,直接换上了强硬语气:“冷风没吹够,你就自己接着在这儿吹吧,我走了,再拦我跟你急。 田言觉得,在他本该最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青葱岁月,他真的是为兄弟们的爱情操碎了心。 景龙趴在桌子上,说:“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有真正的快乐。” 田言:“……” “我失去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再也没有可能爱上别人,往后的几十年,我都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度过,品尝爱情的酸涩和孤独的苦楚。” 田言:“要不我帮你请假吧,你回家……”省得他妈在这儿墨迹我! 景龙打断他:“回家也没用,如果心是一座空城,哪里都只有孤冷。” 田言:“……闭嘴!” “你喊什么喊!我失恋了你竟然还用这种态度对我,你还是不是人!” 田言:“……” 田言认栽,失恋的人最牛逼,行吧! 他是不了解这个傻龙的脑回路,这人恶心吧啦的自怜一会儿,又突然说道:“看来尤哥也是败局已定,我们真是好兄弟,有他陪我,我至少能安慰一些,我们可以组个组合,就叫失恋联盟,等你也遭受感情的重创后,就可以加入我们。” 神他妈的他也遭受感情重创! 他为什么要加入这么惨又失败的联盟! 疯了吗! 田言怒了:“你诅咒谁呢!当谁都跟你一样呢!别拖我下水,也别瞎几把编排尤哥,他还不一定呢。” 景龙恹恹的看他一眼,笃定的眼神像个老神棍:“等着吧,没有不一定,我看人最准了,他们没戏。安泽看尤哥的眼神,毫无人性,就跟看考试卷是一样的,那不是恋爱该有的眼神。你要是不信我,就等着被打脸吧。” 田言现在被他们古怪的爱情搞得发蒙,已经失去了自我理智判断。 但他直觉景龙坚信事儿永远是错的就对了,所以很硬气的跟他叫板:“你傻了吧!泽哥是学神啊!学神最爱什么?当然就是学习啊,他要是看尤哥的眼神跟看考试卷一样,岂不是已经爱得深沉,爱得纯粹,爱得不可自拔了!” 越说越觉得有理,他干脆为两个大佬的爱情做了总结。 “泽哥和尤哥的爱情,就是‘我爱你,就像爱考试卷一样爱!’”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学渣,景龙都没听过这么渣的比喻! 短暂忘了失恋伤痛的景龙刚要反驳,突然身后的门被推开,走廊的冷风涌进来,同时一个非常欠揍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 “听说你被失恋了,怎么个详细过程?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3章 景龙想说:乐呵尼玛! 还好没说, 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了。 尤逾今天的形象着实不佳,不像是往常每天能把千篇一律的校服穿成风流倜傥的样子,穿着自己的黑色大衣, 下巴上还有没刮的胡茬,但就是这么不修边幅的模样,景龙也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自己最爱的狂放不羁的酷帅劲儿。 真他娘的man啊! 等等……他嘴角上扬的欠揍的弧度是怎么回事儿? 这他娘的脸上不是打赌打输了的凛冽寒风,而是拂草春风啊。 尤逾是跟在安泽身后走进教室的,他们两个一前一后, 却离得特别近,安泽闻言回头惊讶的看他一眼。 这一眼也让景龙在误会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他直接“艹”了一声,眼睛还是看着安泽的。 “骂谁呢?”尤逾直接勾起他领子,手臂微弯, 力气全隐藏在袖子里。 “没骂谁, 感叹!这是感叹句!”求生欲他还是有的, 一边求饶, 一边很怂的拉着尤逾的手。 开玩笑, 他尤哥是有人性的人嘛!能因为他失恋就不揍他吗?不可能! 尤逾倒是放开他了, 挑起一边眉毛, 语气有点儿危险的问:“感叹什么?” 景龙憋住了! 憋了半天, 才蹦出来一句:“我感叹……恋爱不如搞基。” 他这话一说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秒, 还好他们这一片闹惯了,放学的时间点儿, 很多同学吃饭或者去超市了还没回来, 除了他们几个没人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尤逾眼睛都眯起来了。 景龙粗神经的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太对, 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 像你们这样关系好得像是搞基一样,确实是比处对象好。女人啊,太狠心了,就是应该好兄弟一生一起走。看,不过是一个玩笑,说好就好了吧!” 尤逾的手就撑在墙上,垂着眼睛看他,好像准备随时提他出去一顿暴揍。 安泽及时回头拽了他一把,将他拽回了他们俩的地方。 周序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但教室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俩说话还是容易被其他同学听见。安泽就拿出手机打字。 安泽:“低调。” 尤逾手机在外面冻得没电了,就直接拿过他的手机,打字:“不想低调!” 打完这几个字,他又勾着嘴角继续噼里啪啦的打:“想要昭告全世界,你是我的了。” 安泽抢回手机,无语的看他一眼,然后往他脸上拍了一张空白的单元卷,冷酷的说:“我看你需要用试卷清醒一下头脑!” 冷静是不可能冷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冷静的。 尤逾手机在教室后面唯一的插座上充电,手里被塞了一支笔,三分钟都做不完一道题,安泽偶尔看他一眼检查进度,就被他脸上不单纯的笑容惊到。 田言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怎么回事儿,刚刚他自觉要操碎一颗心的另一个兄弟,不用他操心了? 他紧盯着尤逾的手机,一发现充电开机了,就狗腿子一样帮他送过去了。 然后给他发微信:“哥,怎么回事儿?你跟泽哥解释清楚了?和好了?”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过了一会儿,新消息“丢”的一声过来了,就几个字:“不能告诉你!” 田言:“……” 什么叫不能告诉他!他娘的他怎么有一种还在幼稚园,小朋友之间要严防死守小秘密的感觉! 行吧,这个也惹不起起! 田言就在微信里问:“景龙晚上要去喝失恋酒,尤哥……你跟泽哥去吗?”他就是觉得,应该直接将两人化为一体了。 那边,尤逾拿着手机直接伸到了安泽眼皮底下,安泽不仅看清了这句邀请,还看到了屏幕上上面的对话,迟疑了一下,说:“去吧。” 尤逾就又勾了一下唇角,甘心当个传话筒。 他们几个去了一家火锅店,在市中心,但是晚自习下课后的时间路上已经不堵车了,今天景龙开了车,田言看他情绪不稳定,抢了驾驶席的位置。 田言提前订好了包厢,也没叫多余的人,毕竟,等会儿景龙喝多了什么狗样都能想象的出来,加上失恋的创伤,他都准备好打120了。 他们放学九点了,在车上安泽就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说是晚些回去,不用等他。 田言一边开车一边说:“泽哥这个假也太好请了,一看就是特别让父母放心,都没问你干嘛去。我妈就不行了,每次都得我把尤哥搬出来,她那边才能松口。” 安泽觉得这话有点儿稀奇,笑着说:“把尤逾搬出来,不是才更应该担心吗!” 尤逾跟他一起坐在后排,闻言不自觉的勾着唇角,手在底下惩罚似的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景龙在副驾驶上插话:“那你可错了,尤哥在我们父母辈儿的眼里那是非常靠谱的,也不知道这帮中老年人眼睛什么毛病,反正就是特别放心我们跟尤哥一起玩。” 田言:“什么什么毛病啊,会不会说话,尤哥关键时候超靠谱的好吗!反正我跟你出去是一点儿没安全感,不像是有尤哥在,一点儿不用担心吃亏。” 景龙露出不屑的眼神:“你还真好意思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要在别人身上找安全感,要不要脸啊你!” 田言:“就你要脸!反正在恋爱中丢尽了脸面的人不是我……” 他们俩又开始了日常斗嘴模式,安泽就感觉挺有趣,黑暗中有一只手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带着一点点试探,一点点试探。 他就突然那只不老实的手抓住了,握在掌心里,不再让他乱动,听到田言问他问题,还笑着对答如流。 尤逾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他靠在后排的角落里,一条胳膊搭在安泽后面的靠背上,另一只手在偷偷做着小动作,感受到安泽在暗处不动声色的回应,上面还在跟景龙和田言聊天,就觉得他一点儿不像表现出来的乖,这种藏在正经表情下的闷骚,反而撩得人心里发麻。 到了饭店,火锅已经给他们热好了,景龙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安泽就田言:“真失恋了?” 田言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指挥服务员上酒,说:“我景龙大兄弟,自从迷上校花后,十天半个月就要失恋一回。不过,这次看着挺真的!值得庆祝啊!” 他话音刚落,包房的门就被推开,有人送来一个大蛋糕,笑着让他们签收。 田言和安泽眼神有点儿疑惑,转过去的时候,看到尤逾正翘着腿笑,不厚道的说:“我定的,庆祝他失恋啊。” 安泽:“……”你们还真是好兄弟呢!“两肋插刀”比喻的这种哥们儿吧! 田言却笑得不行,屁颠屁颠的去接蛋糕,还把等灯了,打算给兄弟真的点个蜡! 安泽觉得不太好,毕竟,景龙真的挺伤心的,今天中午他在厕所里哭得眼睛红彤彤的样子还留在记忆中,安泽觉得这个大男孩儿有时候也挺脆弱的。 “要不别了吧,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吗?”安泽说。虽然景龙总是被失恋,但别真的戳人心窝子了。 “不知道。就知道他又被失恋了。”田言还笑嘻嘻的,根本没当会事儿,一边找打火机一边说:“别着急,泽哥,你想知道的八卦,等这几瓶酒下肚的,到时候你就是不想听,傻龙都能扯着耳朵说到你吐!” “是吧,尤哥?等会儿我手机要是没电了你把你的借我,我要全程录像。” 尤逾答得很痛快:“行。” 安泽:“……”看来这俩家伙真的是来看戏的。 等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景龙从外面回来,鼻尖都被冻红了,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安泽座位在场唯一良心还在的人,好心的问了一句。 景龙眼珠盯着他,又好像没看他,过了一会儿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说:“没事,吃饭吧。” 本以为景龙看到兄弟们在蛋糕上给他点的蜡会收一波刺激,没想到他只看了一眼,就开了瓶酒开始喝上了。 田言有点儿懵。其实他和尤逾有时候做一些别人看着挺过分的事儿,并不完全就是为了霍霍兄弟,只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让他快点走出来。 景龙这个反应,着实有点儿反常。 田言主动替他吹了蜡烛,条件反射的想许个愿望,张口非常应景的来了一句:“祝大家都能早日拜托恋爱苦楚,找到那个对的人吧。” 他这话说得随意,蛋糕本身也不是给他买的,他就是凑个热闹,结果说完其他人没吱声,包厢里有点儿寂静,他就挑了最可能捧他场的安泽说道:“我这么说对吧,泽哥?” 安泽视线从蛋糕上收回来,看向他:“不对。” “啊?” 安泽就在一片寂静,缓缓的说道:“事实上,这个人已经找到了。” 田言“啊?”的更大声了。然后听到安泽说:“我跟尤逾恋爱了,通知你们一下。” 田言彻底没声了,被惊住了。 景龙也像是突然回神,看鬼一样从他脸上看过,又转到尤逾脸上。 尤逾也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让他低调的安泽,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低调,刚在一起第一天晚上,就直接公开出柜了。 不过尤逾惊讶显然是喜悦的,他之前还考虑着,安泽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他在公共场合就克制一些,尽量别让别人看出端倪,再等个半年,他们上大学了…… 田言伸手指了指安泽,又指了指尤逾,张口无声的做了个口型:wtf? 尤逾直接用行动给了他答案,倾身靠近安泽,从椅子后两手一伸,将人揽住,脸都贴在了一起,笑得特贱:“别羡慕,你们羡慕不来!” 第094章 安泽手肘怼了他一下, 他还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跟尤逾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尤其是熟人。 尤逾应该是知道他怎么想的,夸张的叫了一声, 缩了回去,眼睛还盯着他,得到安泽一个白眼。 屋里的另外两个单身狗显然是被刺激到了,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景龙表情可谓精彩纷呈,他手里还拿着一瓶刚打开的啤酒, 嘴巴张了又闭上,闭上又张开, 还是田言率先反应过来,站起来给大家倒上酒,端起酒杯敬安泽和尤逾:“太震惊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 还真没谁能配得上你俩……多余的话不多说了, 祝福就完了!” 说完, 田言就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安泽酒量不行, 来之前没打算喝, 但此刻看着杯里橙黄色的啤酒, 觉得跟他跟尤逾的爱情一样, 有点儿刺激,又有点儿叛逆。 这么想着, 他就一冲动,跟着田言干了。 尤逾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 那边景龙也举起了杯子, 一脸便秘似的表情, 吭哧着说了句:“兄弟变嫂子啊, 我得适应一阵儿……先恭喜你们了啊,挺好的,我们中终于有一个脱单了……哦!不!泽哥你早就是是我们内部人了,你俩这叫内部消化,挺好挺好,一下子脱俩……” 说着,他视线转了下,正好看到田言拿着刀准备切蛋糕,视线一对上,田言直接说:“想都不要想!我就算弯了也看不上你!” 景龙嘴角抽了一下,显然也是被脑海中想象出的画面雷到了,还受不了的“嘶”了一声。 喝了一杯就有第二杯,安泽也不想厚此薄彼,又干了一杯。景龙看他喝得这么豪爽,想起自己生日宴那次,就是安泽说喝不了酒,尤逾替他喝的……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后,景龙爆了一句粗口,恍然大悟又满脸佩服:“泽哥你套路深啊!原来那时候你就在套路我尤哥,我一点儿没看出来!” 安泽说:“谁套路谁啊?我真不能喝,等会儿就醉了。” 景龙撇嘴:“你再装!” 尤逾特别乖:“嗯,我套路你!” “……”安泽顿了下,选了个合适的说辞:“我俩……的事情,还是要先保密。” 他们可不光是早恋的问题,年初教育部发布的关于“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严重防范腐化思想”等一些列文件,使得很多高校和家长不仅提高了对异性恋之间的重视,对同性之间的暧昧也是严防死守。 田言最先表态:“那必须的啊,放心吧泽哥,搁在打仗的年代,我绝对是死于嘴严的烈士!” 景龙不知道被他那句话刺激到,无声的在嘴巴上打了叉,就开始喝啤酒。 安泽还是知道自己的量的,在一边悄悄的喝水,看他们喝酒的时候还像模像样的举起手边一直没动过的啤酒碰杯。 尤逾看着就想笑,什么都没说,觉得他每个动作都可爱能到他心里去。 几瓶酒下肚,真的如田言所说,根本不用问,景龙就拄着酒瓶子自己说起来:“你说她跟别人在一起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就直说呗!我虽然追求追得有点儿狠,但也不是不要脸面的人,要是知道她早就跟别人在一起了,我还能那么死皮赖脸吗?他们是不是觉得看我笑话特别有趣啊,我现在回想起来他娘的自己都不如个小丑!” 田言抿了一口酒,微微睁大眼睛。 尤逾本来还给安泽夹菜呢,闻言脸色微微变冷,问道:“蒋晴晴跟谁在一起了?” “我他妈就是个傻子,追着人家屁股后让人看热闹!”景龙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要不是昨晚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我他娘的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尤逾难得有耐心,又问了一遍:“她跟谁在一起了没告诉你?” 越说越激动,本来景龙喝了酒就有爱哭的毛病,听到他冷硬的话语里潜藏的关心成分,一向心大性子糙的男生红了眼眶:“尤哥你别问,也不用管,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景龙这点儿风度还是有的,即使得不到的爱的人,我也祝她幸福!” 尤逾看他的样子像是再看傻子,过了一会儿才举起酒杯对着他,说:“行,你牛逼!” 牛逼的景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得都是他跟蒋晴晴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发生的事儿。 酒精入胃后,他的舌头都卷了,娓娓道来的一桩桩,一件件青梅般酸涩的暗恋,让人听了心里也跟着一片酸软。说是来看热闹的两个人也不说话了,安泽抬头,发现正田言闷着头陪他一起喝酒,尤逾手指摩擦着杯壁,脸色有些紧绷。 他们三个,平时打打闹闹景龙看着总像是挨欺负的那一个,但看他真的伤心难过,其他两人没人能高兴得起来。 以前看景龙天天叨逼叨的晴晴这、晴晴那不觉得什么,看他跟个舔狗一样追着人家姑娘屁股后跑也没觉得什么,但现在听到景龙说:那个傻逼会不会对她像我这么好的时候,安泽突然就领悟了他的对这份感情的真。 或许在别人眼中他这样很傻,很可笑,但人生中的第一份喜欢,不就是因为这份傻气才显得真实,才能被漫长的余生缅怀几十年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也萌动了,此刻的他就是特别能理解面前少年的眼泪了。情绪和情绪间的互相影响,安泽突然觉得自己的爱情美好顺利得不真实,像是一个美梦,而他还在梦中没有醒来,也没有察觉到这仅仅是一个梦。 “你怎么了?” 突然,一只手从从桌子下面伸出来,拉住了他的手,尤逾的手总是又热又干燥,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耀眼得像是个炽热的太阳。 安泽身后回握他,张嘴刚要说话,包厢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很急,隔着木板门传来服务员的声音:“小姐,这桌也有客人了,您再乱闯我们要叫保安了。” 包厢的门没锁,服务员的声音混杂在门把手拧动的声响里,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女生站在门口,半融化的雪还薄薄一层堆在她宽大的白色毛领上,而头上的雪已经化成水,浸湿了她的刘海和鬓发。 女生显然没想到推开的这一扇门就是,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又立刻反应过来,喊了一声景龙的名字。 “艹!你来干嘛!”景龙第一反应就是爆了一句粗口。 门口站着的两个男服务员一脸犹豫,毕竟这女孩儿从一楼冲到二楼,挨个包厢门推的样子有点儿像是疯子,就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这位小姐也是你们一起的吗?” “不是!”景龙立刻说。 门口的女孩儿表情微妙的动了一下,转瞬即逝后又是一脸气愤:“不会看吗!这还用问!” 安泽觉得女孩儿有点儿眼熟,听她这泼辣的语气才想起来,这是总跟蒋晴晴在一起的叫韩妙的女生。 “那不好意思了,小姐,客人说并不认识你……” “认识,她是我们同学,帮忙加一套餐具吧。”安泽及时出口。 服务员很快拿来餐具,韩妙却还在门口站着,就像是跟谁置气一样,定在原地不动,眼神直白而愤怒的落在景龙脸上。 这没头没尾的突然出现一个跟他们不算熟的女生,几个人都摸不着头脑,除了安泽,也都不是对女孩有耐心的人。 安泽无奈的出来担当和平大使,说:“现坐一下吧,衣服需要我帮你挂吗?” 室内开着空调,桌子中央的火锅下面还是赤红的炭火,女孩儿身上脸上的雪都化了,形成细密的水珠挂在身上,样子有点儿狼狈,只是她看着景龙的眼睛里仿佛有一种不认输的气势。 女孩儿认识安泽,或者说学校里没有人不认识安泽,她的目光转过来一瞬间,露出感激的神色,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我站着就行,说几句话就走。” “要走赶紧走啊!废什么话!”不知道为什么,景龙对她似乎脾气有点儿大。 韩妙显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眯眼盯了他几秒钟,就开口了:“你因为一个从没拿你当回事儿的女人,哭了?” 她声音不大,但说的话却像是重磅地雷一样,炸开在了包厢里。 包厢里一片死寂,只有火锅的红白浓汤发出咕咕的热闹声响,连尤逾的都挑了一下眉尾,透出细微的惊讶表情。 “放屁!老子能哭!你是瞎的吧!”景龙红着眼眶吼回去的样子中气十足。 韩妙冷笑一声:“我瞎不瞎不知道,你瞎是肯定的了!要不怎么能人家都有对象了还追着屁股后,真不够丢人的了!” 这话就诛心了!安泽都心里一突,后悔主动让她进来,这位女同学,才是真的看着石头来砸人的吧…… 景龙显然是被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关你屁事儿!丢人丢你的了吗?韩妙你能不能少管闲事儿,离我远一点儿,我他娘的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天天追着屁股羞辱!你这样折磨一个失败者有意思吗?” 是真的被她摧残疯了,“失败者”都出来了。 “这算个屁的失败者,找你这个想法,失恋的人都不用活了!再说了,她也根本不值得你那么喜欢,没答应你,算是你幸运!” 安泽正悄咪咪的观察,防止两人一言不合直接动起手来,结果就听到了这句有点儿变味儿的话。 女孩儿软了的语气在座的人都听出来了。除了景龙。 景龙眼睛还是红的,不过这会儿估计是气得了:“幸运个屁!要不是收到匿名信息,我他娘的还当乌龟王八蛋呢!” “信息是我发的。”韩妙说。 “你发个屁……”屎尿屁了一半,景龙震惊的看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5章 这顿饭比料想中结束得快很多, 韩妙和景龙的对话画风变得清奇之后,女孩儿主动要求出去谈一谈。 “别出去了,就在这儿吧, 我们走了。”一直没说话的尤逾开口,起身先拿了安泽的外套,下楼买单一气呵成,离开得非常干净利落,好像他早就不想在这儿呆了一样。 将田言送上车之后, 他们就在路边打了个车。 出租车里开着空调,有点儿闷热, 安泽觉得刚才下肚的两杯酒蒸腾出热气,就将窗子开了个缝。 风雪裹挟着一起顺着窗户缝往里涌,安泽的头发瞬间被吹乱。有一只手更快, 从他旁边伸过来帮他压住头发, 正好捂着他的脑门。 “别吹感冒了。”尤逾说。 安泽笑着看他一眼:“哪有那么娇气!” 司机在前面也是一团和气, 伸手将空调提低了两度, 笑着说:“少年人火气壮, 热你们就开一会儿窗, 我把空调也调低一下。” “嗯, 谢谢师傅。”安泽说。 说着, 他就将捂在自己脑门的手推开了。尤逾这才发现,他不光是额头温度有点儿高, 瓷白的皮肤也像是染上了一层淡粉色,似乎是酒气在体内发酵后蒸腾出来的醉意。 “真喝醉了?”尤逾眼睛盯着他, 露出一点儿笑意:“刚才看你干杯的气势, 真以为是千杯不醉呢。” 安泽用手掠开额前的碎发, 露出晶亮的眼睛, 有点儿不满的看着他:“你会不会说话!” 尤逾看着路边店面的各色灯光晃成一片,从安泽泛着亮光的眼底缓慢划过,觉得他刚才的话很有点儿撒娇的意思,就莫名得像哄他:“行吧,算我不会说话,我是怕你喝多了难受。” 安泽好像真有点儿喝多了,心情也有点儿飘,直接训斥了一句:“啰嗦!” 尤逾接得很顺:“是!我错了,你先把窗户关上。” 前排的司机都被逗乐了,从后视镜往后看,觉得很有趣,长得乖巧又白净的男孩儿脾气挺大,五官锋利看着就不好惹的男生反而脾气好的不像话。见尤逾正探着身子去另一边关车窗,司机就笑着说:“这是你弟弟吧,说话都这么宠着。” 反正司机是没见过关系亲密的朋友或者同学,自以为聪明的猜了一句。 尤逾还没来得及说话,某个兴奋的醉鬼就抢着说:“他是弟弟。” 司机又是一阵乐。 尤逾有点儿无奈,说:“行!你是哥!” 饭店本来就在市中心,离他们几家都不算远,尤逾自然是要先送人的。第一天当别人男朋友,这么特殊又亲密的身份他还没享受够。 老旧的街区巷子狭窄,刚到路口安泽就喊了一声停车。 从车上下来,雪还在纷纷扬扬往下落,到了晚上反而有越下越凶的气势,鹅毛一样向巷子深处延展过去,像是铺就了一层宣软纯白地毯。 雪片大,落得又快,几分钟就能在少有人走的路面重新覆盖一层新雪。 安泽就踩着这层新雪,走一步盯着脚印看一眼,因为慢反而有点儿踉跄。 尤逾就从后面扶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叮嘱:“小心点儿!” 话音刚落,黑暗的巷子深处传来几声规律的吱哑声,是脚步落在厚雪地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尤逾飞快的松开手,然后看到一个穿着厚棉衣,棉帽子手套都齐全的中年男人抽着烟走过,步履匆匆,应该是赶着上夜班,视线只在他们身上一扫,已经错身而过。 等人走了,尤逾还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又要去拉安泽。 安泽笑了一下,说:“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从小到大,好像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是什么都太敢,安泽的说法着实有点儿新奇,他就挑眉问:“我胆子小?” “不小你怕什么?” 巷子深处才是有人住的老旧楼房,他们还没走到那边,两侧都是水泥墙,长长的围着一个食品加工厂,夜里格外寂静,如果不是有人路过,也没人能看到他们,或者听到他们说话。 安泽停下脚步,背朝着墙又问:“刚才有人路过,你不是吓得一下子就松手了?” “吓得”这个词被扣在自己头上,尤逾觉得不可思议,还肯定安泽是喝多了,平时他可没这么话多,也没这热情直白。 也或者,今天的他之所以格外不同,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了,他可能也像自己一样,欣喜之余有点儿忘乎所以了。 尤逾伸手拉住他的手,说:“是吓得,怕别人看到,你先放手,或者干脆,你就后悔不和我好了。” 醉了酒的安泽着实可爱,眼睛很亮,神情认真,完全看不出醉意,但就是反应慢半拍儿似的,此刻他就看了尤逾好一会儿,才蹙了一下眉心说:“不会。” “我不会先松手,也不是做了决定会后悔的人。” 尤逾攥着他手指的手紧了紧,心口暖和得像是刚吹过夹在暑气的海风。 他低低的说:“嗯,我知道了,就算你松手,我也抓着不放,你没有那个机会。” 安泽拧了一下眉,看着就像是反应慢半拍,认为对方的回答是并没有理解自己。 他质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尤逾:“怎么会!” 安泽:“叫哥!” 尤逾:“嗯?” 安泽固执的盯着他,尤逾过了两秒钟才明白,他这是还记着自己在车上说的那句“你是哥”。 安泽本就五官柔和,在半朦胧的夜色中专注的盯着自己要个答案的样子,纯真中透着一□□惑,让他心尖就像是被柔软的爪子轻挠了一下,特别想欺负他,或者做点儿什么过分的事儿…… 于是,尤逾眼眸沉凝下来的瞬间,语气也带着蛊惑的沙哑:“想让我叫你哥?那可不能白叫,得交换,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眼看着单纯的小白羊要上套,尤逾用一只手点点自己的嘴唇,另一只手好握着他的手,眼神飘向他的唇,挑了一下眉,暗示得很明显。 安泽撇了一下嘴,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没给尤逾反应的时间,也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唇,皙白的手指还用力的在他明显的唇线上揉搓了一下。 搓完他的嘴唇,安泽说:“叫哥吧。” 尤逾:“……” 尤逾心服口服的叫了一声:“哥!泽哥!你是我哥!” 语气里满满的无可奈何,还夹杂明显的宠溺和笑意。安泽听着,半眯起眼睛,仿佛是很享受的样子,然后微仰着抬头冲他勾勾手指。 安泽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又飒又帅,很像是“哥”被叫舒服了,挑衅得想要更进一步的得寸进尺。 尤逾很想看看他喝醉酒能得寸进尺到什么程度,乖乖的把脑袋凑过去,毫无防备,就被亲了一下。 那一下唇贴唇非常快,快得让人以为只是雪花落下转瞬即化。 可是那触感又是那么真实,是他从没体会过的,比想象还要柔软和温热的甜美。 尤逾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初吻是毫无防备被人偷走的,那人得逞后还因为自己一瞬间的愣怔笑得不行。 尤逾用手指碰了碰唇,回忆刚刚太过短暂的一幕,眸色幽深。 安泽笑得直接弯下了腰,撑着膝盖,气都有点儿喘不顺,断断续续的说:“不行了,尤哥你太可爱了,你不会以为两杯啤酒,我就醉到傻了吧。” 尤逾低头看了他,语意不明:“嗯,是我傻了。” “哈哈哈,你别生气,谁让你先要骗我的,你叫了,我亲了,很公平!我是一个说到做到,讲究诚信的人,哈哈……” “讲究诚信?”尤逾轻声“嗯?”了一下,上挑的尾音透出一丝危险的意味,但安泽光顾着笑,根本没注意。 然后他就听尤逾又叫了一声:“泽哥?” 话音从头顶落下,安泽一边开心的应下:“哎!”,一边撑着腿直起身子。刚抬起头,脖子就被人勾住了,尤逾有力的手臂绕过他后面,一个用力,重心还没稳的他直接朝前扑去,被人精准的找到了唇,吻上去。 这个吻其实更应该是实际意义上的初吻,两个没什么经验,但初尝爱情的毛头小子,只是唇贴着唇,舌缠着舌,牙齿磕碰着牙齿,燃烧在血液里的浴火就能噼里啪啦迸溅出火星。 安泽被按头亲上的那一刻,只有震惊的中的瞬间挣扎,这种心理层面的条件反射还没来得及过度到行为上,他就已经沉浸其中,试着回吻回去。 充满青春学期的爱欲总是炽热又急切,感受到他的松口,对方就迫切的长驱直入,攻城略地,湿滑的舌头像是探寻领土的国王,急切的将每一寸隐秘的角落都印上自己的烙印,沾染自身的气息…… 后来,安泽觉得自己再不推开他,就直接能成为被亲死的第一人了。 尤逾安泽自己后脖颈,不断靠近挤压,啃噬他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块儿肥嫩的葱香小排骨,可口是可口,却只有被拆吃入腹的份儿。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也快活兴奋得让人情难自禁,跟他这么多年体会到的快乐都不同,不是静下心学习时候的安心,不是站在领奖台上的光耀,也不是家人陪伴在身边的温馨,是只属于两个人的隐秘小幸福,只有特定的那个人能给,自己也是对方特定的人。 这种彼此的独一无二,他在依然紧抓着他,呼吸仓促炽热的尤逾眼中可以看到,从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眼中,也能看到。 心脏在鼓动,安泽就在想,他根本不是才爱上这个男生,而是很早之前就爱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6章 这场雪一直持续到凌晨, 星期二的早晨,日光很亮,照在路面、房屋, 树梢上的白雪上,折射出异样的鲜活光彩。 三班的气氛一如既往,该学习的学习,该自我放弃的也不会打扰别人,课堂上响起朗朗的读书声和书本翻动的声音, 安泽就用了一个早自习的时间,思考了一下自己和男朋友的未来。 之前他就问过尤逾, 对未来大学和专业什么看法,当时尤逾还是凡事说话必须暧昧一下的追求者身份,当然是说他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现在既然在一起了, 两个人的生命线就像是纠缠在了一起, 未来的路上也有另一个人陪伴, 就不能不让他操心了。 安泽像是规划自己学习计划一样, 甚至是比自己还精细得给自己男朋友设计了一份更严格, 更缜密的学习计划表。 现在是期末的尾巴, 加上高考占用的时间, 其实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也没妄想着不到半年的时间将男朋友的成绩拉倒金字塔尖的位置,只想着, 如果去不了同一所大学,能在同一个城市也是好的。 但也总要定一个目标, 比如他将来想要去的专业最适合去哪个学校读。还有, 尤逾对未来的规划和设想, 与自己的有没有冲突, 比如他会不会高考之后直接出国。毕竟,出国留学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境殷实,学习不是顶尖的学生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安泽制定详细的学习计划用了一个早自习,制定完了才倏忽从脑热中清醒过来,觉得这计划更像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于是他又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想着怎么跟尤逾聊一聊。 在学校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节课一节课下来,就到了晚上放学。 尤逾今天开车来的,下了雪的路面实在不适合骑自行车,他就理所当然的接过了接送男朋友的甜蜜任务。 校园外私家车堵得一动都动不了,有家长或司机来接的,也有不少一成年就扯了证自己开车来的,路灯和车灯晃在一起,各种焦躁的鸣笛声穿插其中,很容易让着急回家的人产生路怒症。 尤逾以前就是很严重的路怒症一员,今天却心情格外美丽,冲着旁边疯狂按喇叭的一个低年级学生说:“急也没用,同学,你要从现在开始学习遇事要有耐心了。还有,你怎么不穿校服?” 旁边打着耳钉,嚼着口香糖高二学弟听了,心里因为堵车而攒的火气都要炸开了,转头就要骂:“穿你……” “妈”字还没问候出来,他扭头就看到了一张被誉为全校头号不能惹的脸,对方一手撑着窗沿,不知道是怕冷还是怎么的,车窗只开了一条缝,学弟被这张脸吓得一个哆嗦,口香糖直接咽下肚子里了,慌乱飞快的道歉:“对!对不起!” 尤逾眼睛像个精密检查仪,将学弟从头到脚大量一边,淡淡的吩咐:“明天记得穿校服,耳钉也摘了,在校园待一天就要有一天学生的样子!” 怪就怪校霸的传说过于恐怖,即使他努力维持了一个自认为温和的表情,在学弟看来,他的表情也过于诡异和扭曲,吓得简直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然后他就看到大佬回过头,车窗最后的一条缝隙也关上后,跟副驾驶一卫衣外面套校服的学长说起了话。 安泽歪头看了全过程,被他这种与校霸形象完全相反的操作逗笑了,说道:“都放学了,你还管人家穿不穿校服?比教导主任都严格了。” 某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说:“那小子一看就是白天也不会穿的,看到了就要管,谁让我男朋友是学生会领导呢,他们必须都将校服穿服帖了!” 感受到后视镜里火热的目光,安泽请咳了一声,知道再就着“男朋友”这个话题聊下去,很容易引发不太和谐的后果。 今天白天一整天就是这样,尤大佬好像在恋爱这事儿上反射弧特别长,全天处于有点儿躁动的情绪里,在班级里好几次情不自禁的靠过来,也不知道他是要亲还是要蹭,反正过于亲密了。 安泽想到这里,马上警告他一下:“在班级,你能不能克制一些?” 尤逾说:“已经克制过了。” 安泽:“……” 安泽咬着牙一会儿,说:“我可真没看出来!” 校门口拥堵的车流终于趋于平缓,一会儿就疏通了,他们的车开上主路,走过高速天桥,尤逾始终将车速定格在限制的最低迈速上。 安泽偏头盯着迈速表看了几眼,想起那次他们俩一起回B市,这家伙为了让自己陪聊,不惜多次超速。现在又能精准的将车速定在自己想要的最低限速上,真是个控制车速的小天才呢。 而尤逾,好像自从得到了名分之后,就很不能容许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现他思绪不在线的状态,看安泽又幽若所思起来,就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他的,将有点儿冰凉的指见握在手心。 “我就在这儿,你还想什么呢?” 安泽回过神,看他一眼,说:“想以后。” “以后怎么了?” 安泽就将萦于心里一天的问题问了出来:“你高考之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尤逾像是没听明白,下了高速天桥,正好停在红灯前,得空赶紧将目光黏在他脸上:“当然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其实这个答案安泽早有心理准备,但他又不想尤逾这样,好像是两个人都被恋爱冲昏了头脑,除了彼此什么都不管不顾,这种炽热的感情虽然让人沉迷,但也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就像是一开始耗尽了全部,越往后越消沉,最后只能剩下灰烬。 或许是他想得太悲观,但他就是不想尤逾将全部都压在他身上,否则他觉得做不好,承担的就是两个人的后果,更不想承认的是,他不想让他这么喜欢的人,对现在这个决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见他很久没说话,尤逾敛去一点儿笑容,轻声问:“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安泽看着他,顿了一下才回到:“没!” “那干嘛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不要吓我啊,我自从谈恋爱后,心脏格外脆弱,受不了一点儿打击的。”尤逾一边开车,一边得空就偷瞥他一眼。 安泽说:“你可得了,你那心脏要是脆弱,被你吓的那些人都要衰弱得进手术室了。” 尤逾I略沉的笑声混杂在车载英文音乐中,锢着自己手指的手动了动,一根手指碰了碰他的掌心,安泽在这种亲密的小动作中心软了一片,终于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了, “不是让你说我哪儿你就去哪儿,我们虽然是情侣关系,但也不是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有你想读的专业和学科,比如工商管理之类的,国外的几所大学就更出名一些……” 车还在平稳行驶,尤逾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平稳:“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出国?” 安泽看着他的眼睛,不想回避一些将来总会面对的问题,“就是说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不要一时冲动,就做了影响终生的决定。”免得,以后后悔……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尤逾却都自我领悟了。 正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指示灯一变,车身冲出的速度有点儿快,他听到尤逾说:“我后悔什么?后悔早恋?还是后悔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把我想得还没长大的小毛孩儿了?还会……你怕后悔的是你自己?” 安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看着一下像是被触了逆鳞的男生,感觉就是莫名其妙,然后他仔细一想,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是,尤逾表现出来都是很怕他后悔的行为,而且总是很生硬极端,就像是躲在高大强壮的躯体下的,是一个时刻恐惧被抛弃的小孩儿。 这质问的语气着实勾起了他心里的一点儿火苗,然后还没等他用对等的吵架的方式发泄出来,就看到了尤逾紧捏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安泽抬头,又从后视镜中跟他视线一对,慌张狼狈的目光一闪而逝,就像是怕被他抓住心里那只不安的小鬼一样。 安泽长了张口,犀利的话语全都咽回去了,只剩下带着几分无奈的柔软:“说了不会后悔,就算是真有一天我们不能再在一起,我也不会后悔这一段路有你陪着……” 尤逾打断他:“瞎说什么呢!”语气有点儿气急败坏。 安泽顿了顿,看出他平静外表下的紧绷,继续说:“我当然是想无时无刻都跟你在一起,你有多想,我就有多想。你感受不到吗?” 尤逾还没吭声,他又酸软的加了一句:“你总说,我的喜欢不及你。但我也想告诉你,我的喜欢虽然可能不及你,但是绝对比你以为的多得多。所以,我才想要长长久久的未来,而不是一时冲动的几年青春。你想出国也好,在国内读个喜欢的专业也好,但总要选一条走得下去的路,不然我们以后有什么资本在一起?” “我……”尤逾这时候,才意识到,安泽看似在两人的感情中是冷静的那一个,他的这种冷静总是给人一种缺乏激情的感觉,但其实只是他的性格使然,他在自己还沉迷的时候,已经将两人的未来编织到了一起,并且,料想了可能的阻碍和应对方法。 这何尝不是用另一种沉迷呢。 尤逾突然有点儿说不出话来,喉咙紧得厉害。 从他妈去世之后,他在物质条件上从来不缺,只知道活一天爽一天,明天是什么?不知道,依然纸醉金迷或者陡然突变都是明天的事儿。但现在,却有一个人逼着他思考未来,逼着他现在就为以后想要的生活做好准备。 一种比激情更饱满的情绪涌进了他心里,使他的胸腔都无声的起伏。 安泽轻声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们以后要是想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偷偷摸摸的,注定要比异性之间更大阻力……” 男女之间谈个恋爱还会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愿原因遭到阻拦,家世、学历、相貌、地位等等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等级划分,不知道何时变成某些人誓死遵守的规则,何况他们两个男的。 尤逾眼神闪了一下,想要说话,又被安泽先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你不在乎,但就算你舍得下你爸打算给你的金钱地位,你觉得一个极力阻止你的有权有势的家长,能看着唯一的儿子在外面过他看不顺眼的生活?还有我,我也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我妈和然然。” 尤逾梗了一下,看着外面霓虹灯闪烁,有点儿排斥这个话题,但又知道他说得都对。 他将车停在巷子口,看着前方延展得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轻声问:“如果有一天,你妈妈和妹妹坚决反对,你会……跟我分开吗?” 安泽放在袖子里的手指攥紧了,面上几乎看不出波动,笃定的说:“不会。我会慢慢说服她们。” 安泽的表情太平静,就像是无论什么考试、演讲、或者竞赛,他都稳操胜券一样,对待他们的未来,他好像一样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信心。 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心终于被轻柔的放下,尤逾觉得安泽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可以信任的人。 “我知道了,放心,只要你不主动离开,我们朝夕相处能做到,长长久久也能实现。除了我们自己,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第097章 安泽没想瞒着周序, 景龙和田言他都主动说了,就是知道特别亲密的朋友根本瞒不住。 与其被抓包后吓人一跳,不如先将结果告知, 然后不管能不能一瞬间接受,都可以慢慢消化。 而周序,果然如他想的那样,一个礼拜过去了,都没消化好, 偶尔回头不经意看到尤逾的手指压在他手指上的时候,还是一瞬间僵硬, 尴尬了他自己。 然后又没过几天,独自尴尬消化的周小少爷迎来了他十八岁生日,不仅赶上了洋气的圣诞节, 还正踩在模拟考的最后一天, 晚上自习课老师将讲卷子, 他们也好请假。 礼尚往来, 周小少爷也邀请了景龙和田言他们, 自然也少不了尤逾和安泽。 周序在学校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在家里却是个集万千宠爱的小祖宗。他爸听说他要邀请同学来, 特意将家里的豪华别墅空出来, 打算在家给他半个体面又盛大的成年生日宴。 不过周父某些方面还是很保守的,考虑到他们都还在高中读书, 没让佣人准备酒,喝得全是进口饮料和果汁之乐的符合学生身份的饮品。 周序自己不喝酒, 但是回想了一下景龙生日宴酒色财气的场景, 直觉父母为他准备的高端饭菜, 钢琴曲又萨克斯的伴奏, 不会让除了他爸妈外任何人开心得起来。 中午午休的时候,他收到他爸给他发的生日宴布置照片,挣扎了很久,还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他爸打电话了。 “爸,要不我还是请他们去酒店玩吧,我同学上次就是在欢乐城请大家吃的饭,那边玩起来方便,什么桌游、ktv都有。” 周父那边也很平和的跟他解释:“咱家也有影院,里面音响都是你哥配的顶级的设备,想唱歌就在家里长,桌游什么的,你们想玩什么,直接告诉你妈,你妈保准让人准备好了。” 周序很无语,捏着电话拉了长声唤了一声“爸……” 周父也不跟他打太极了,直接说道:“我看别的都是假的,你是准备请同学喝酒吧?” 周序这么多年在家长宠不衰,也是因为掌握了跟父母的沟通技巧,听他爸这反对的口吻,他就知道只能曲线救国,于是就将尤逾搬出来了。 在这之前,周父都不知道周序竟然跟尤家的太子爷一个班级,而且竟然处成了好朋友,生日宴竟然能邀请大驾光临。 周序屏住呼吸,不知道成没成,脑子已经飞快运转想下一个理由了,就听到他爸说:“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我虽然没见过尤学辉这个儿子,但是听说他可不是个能跟你玩一起的性格。” 自己儿子虽然自己宠着,但是什么德行老子还是最清楚的,周序既不离经叛道,也不善于交际,往难听里说,都不像是他们这种家庭养出来的小孩儿,无数的夸人优点里,他也就勉勉强强占个可爱。 听说他不信,周序气鼓鼓的,说:“我当然不可能跟他们玩一起去,是安泽!安泽跟他们玩得好,跟我也就好了,明白了吗爸?”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周父立刻就明白了,放下电话直接将给自己大儿子拨电话,将晚上的生日宴交给他。于是,周序的十八岁生日宴,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波折后,直接由墨守成规的中老年聚餐,变成了疯狂摇滚的时下最流行轰趴。 让周序更没想到的是,他哥看了一眼他生日宴会的邀请名单,一共还不到十个人,嗤笑一声,直接呼朋引伴,将跟自己一起夜夜笙歌的小伙伴全叫来了。 周瑾也比较聪明,跟他和周序的老爹说:你要是想让我招待好了小弟这些朋友,就千万别露面,也别打听,我抱住你给您招待好了就得嘞! 对于吃喝玩乐,周父还是很信得过自己大儿子的,毕竟,他就精于此道。 周父也有一个嘱咐:一定要特别照顾尤家太子爷的心情,如果可以,结交一下,以后总会用得着。 等周瑾见到先被司机接回来的小弟,第一句话就是勾着他的脖子,含笑不屑的说:“我们老子非让我把你生日宴搞成攀龙附凤的场合,你说没劲不没劲!” 没劲不没劲周序不知道,他看被他哥布置得满屋子的洋酒,先是惊呆了。 周瑾看他一眼,笑着说:“傻样!等我朋友来了,你可别露出这个表情,太丢我排面了!” 周序脖子都僵硬了,慢慢的扭过去看他:“你的朋友?” 周瑾笑眯眯的,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是啊,哥好吧!不仅找了自己朋友来给你捧场,还给你准备了不少节目呢,你不是挺崇拜一个唱流行歌曲的小鲜肉吗,哥都给你请来了,绝对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记忆。” “你说的是冉初?” “对!” 周序无话可说了,被他哥揽着肩膀走了一圈儿,发现家里一层完全看不出本来简洁大气的装修了,除了每个角落都能找到各种类型的酒水,他爸摆着的那块儿兴家的风水宝石都不知道挪到哪里去了,原来的位置被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小舞台,灯光音响一应俱全。 这是他头一次见识他哥在吃喝玩乐方面的行动力,果然像他爸说的,精通到神乎其神了。 尤逾跟安泽考完试,跟老师拿了假条,先去商场选了一份礼物。 安泽的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去选尤逾的那份。尤逾说早就预定好了,果然,到商场一楼专营店的门口的时候,他打个电话,店员直接热情的给他送出来了。 车开进主路,安泽扫了一眼他扔到后排的包装袋,看清了几个英文字母,有点儿惊讶,就说道:“你送这么贵的手表?” 尤逾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贵啊,让专柜直接帮我挑的。你喜欢手表吗?喜欢我们可以亲自去挑,带一块儿情侣的。” 安泽回过头,连忙拒绝:“别!情侣的也是我们相互送,我现在没钱,你不要逼我去卖肾。” 尤逾:“肾你都要卖,考没考虑过男朋友的心情?要卖也是卖我,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谢谢了,不必!” 两人侃了一路,不到七点就到了周序家,安泽是对周序知根知底,尤逾是什么豪宅都见过,所以两人没想其他同学那样,来了先是震惊过度,没想到平时低调得小胖子家境竟然这么豪华。 周序跟他哥周瑾站在一起,在门口迎接不断来的人,脑门儿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也觉得,这生日宴办的,真的太浮夸了! 而且让人非常不爽的是,平均接待四五个人,才有一个是他的同学,其他的都是他哥邀请来的。这他娘的!今天到底是谁生日啊? 正当周序都要笑僵了,准备偷溜的时候,看到安泽和尤逾一起从车上下来。 周序激动得都要哭了,跑了几步迎上去,听到安泽笑着跟他说:“生日快乐,老友!” “害……”周序刚要跟他吐槽一下,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他哥也跟过来了。 尤逾将手里的黑色纸袋递过去,也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嘴角勾着,算是大佬对待除了安泽以外的人,格外和蔼友善的神情了。 “安安来啦?”周瑾两手插兜,停在了周序左手边,蓝色的休闲西装,白色衬衫,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之色。 他的视线从安泽身上扫过,然后落在站在安泽这样周正又好看的男孩子身边仍然毫不逊色的少年身上,脸上放松的愉悦收敛了几分,带上一点儿郑重,说道:“这位气质不凡的帅哥也是我弟弟的朋友吧,小序快介绍一下。” 其实周瑾看一眼,就猜到了,这位就是让他爸破例,他应该好好结交的尤家太子爷。 周序给他们做了介绍,周瑾态度从容又很郑重的伸出手:“久仰了,早就听说辉叔有个跟我弟弟差不多年纪的爱子,今日一见,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很高兴认识你。” 尤逾笑一下,还算客气的跟他握了手,话却不多:“谬赞了。” 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多年混迹于交际场合,对方是虚情假意,还是努力热络,基本上一两句话就能知道。周瑾自然也看得出来,尤逾没兴趣多说。 但他还算孝顺了,谨记着他爹的叮嘱,自觉做努力热络的那一个。 周瑾指着周序手里的包装袋,露出惊讶的表情:“尤少爷也太客气了,送这么贵重的手表,看来是真将我这个弟弟放在心上了,小序你谢过了吗?” 周序还没开口,尤逾就率先说道:“不贵重,也不需要谢,就是小礼物。”他的语气没多坏,却也没多热。 周瑾已经看出来了,这可不是个好结交的人物,就适可而止的笑笑,又将目光转到比较讨自己喜欢的少年身上。 “还没跟安安握手呢!”说着,他冲安泽伸出手,笑眯眯的说:“欢迎啊,小安安。” 尤逾在一旁没说话,眉心却微不可见的紧蹙了一下,然后深沉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露出寒凉的神色。 ’ 第098章 将两位重量级客人引进大厅, 周序还得继续跟他哥戳在门口当门童,给他哥邀请那些朋友看看,到底是谁过生日。 室内有暖气, 空调开得也足,大厅的门大敞四开也不觉得冷。 周瑾的眼神总是似有若无的往客厅里飘,在看到安泽从路过侍者端着的托盘中拿过一杯红色果酒,又被尤逾拿过去换了一杯纯果汁的时候,桃花眼中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惊奇意味。 “尤家这位少爷, 又冰又傲的,你怎么结交的?” 周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还因为他擅自主张给自己弄了个不伦不类的生日宴生气,说话也有点儿赌气:“我怎么可能结交的上,当然是因为安安啊!” 周瑾轻笑一声:“我猜也是。” 周序愤懑的看着他, 觉得他这一声轻笑很有侮辱的意思, 想要借此机会兄弟俩好好掰扯掰扯, 却见周瑾眯了一下他那看着就不正经的额眼睛, 问:“安泽跟这个尤家少爷……是不是关系有点儿与众不同啊?” 周序心里一惊, 都不知道他哥这么不靠谱的人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他连忙说:“哪有!没得事儿, 你别瞎猜, 他们就是普通纯洁的同学关系!” 周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伸手拨一下他他头上的小软毛, 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弟弟, 你说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傻白甜呢?” 安泽在屋子里, 还不知道被单纯的朋友给卖了。 周序性格比较内向, 容易害羞, 不像他哥交际圈儿那么大,加上老家也是B市的,转学过来没比安泽早几年,能邀请的也就是班级里的几个平时总说话的同学。 女生他也没好意思邀请,李显和班上几个男生倒是都来了,自然也少不了景龙和田言。 景龙和田言根本没当回事儿,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乖小孩儿的生日宴有多无聊,无非是吃个饭,唱歌生日歌之类的,小孩儿的娱乐活动,因此在路上,他们都商量好等会儿找个地方续摊了。 结果到了现场,找到尤逾和安泽后,景龙张大了嘴指着宴会厅中间已经开始群魔乱舞的迷恋场景,说:“别怪我没见过世面!我就想知道,我走错地方没有!” 安泽还是比较善良的,没人搭理他的时候主动搭理他,说道:“没!应该是周大哥准备的,所以可能就……社会一点儿……” 安泽也找不到能准确又友善得形容宴会创作者思路的形容词,说完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一口果汁。 田言也从过来招待的侍者手里接过一杯酒,说道:“周大哥?就是门口跟周序站一起的男人吗?序哥他们两个人一点儿像的地方都没有啊?他还挺帅的!” 尤逾靠在一个高脚椅上,突然出声:“他哪儿帅?” “啊?”田言惊讶的偏头,看到尤逾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惊讶了一下,然后低声问:“他惹你了哥?” 这才刚来,一共也没说几句话,而且刚才在门口,周瑾对他可以说是格外周到客气了,所以安泽也面露疑惑的看过去,等着看他怎么说。 尤逾在几双等待的目光中淡淡的笑了一下,语气很轻的说:“没什么,可能是磁场不合。” 就是单纯的看着不顺眼呗! 旁边几个了解他的人都清楚,尤逾这种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下定论的情况很少见,平时他要是看谁不顺眼,压根懒得评论哪怕一句。 安泽对周序家最为了解,听说过不少周瑾的事儿,知道周瑾就是看着比较浪荡不羁,不拘小节,其实应该是粗中有细,爱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却没什么坏心思。 他是朋友的哥哥,再说,周叔可是帮了他非常大的忙,于情于理,安泽不想尤逾对他有什么误会,就替他辩解道:“周大哥毕业久了,行事作风可能跟咱们不太一样,不过他人不需要怀疑,就是挺好的。” 安泽不知道,尤逾所谓的“磁场不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一口一个“周大哥”。现在他又当着自己的面,这么直白的夸赞另一个男人,简直是骑在老虎头上拔胡须。 唯有田言感觉到了附近某个吃醋男人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他眼睛转了转,还没想好说什么打个岔,就先抿了一口酒喝。 景龙是一只永远不负众望关键时刻出来充当搅屎棍的角色,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惊叹道:“好酒啊!我也觉得周序的哥不错,挺有想法的,单说这生日宴,就弄得特有排面,刚才我进来还看见明星来着,他挺有门路啊!” 田言本来想慢慢细品,结果一口就呛在了嗓子眼儿,惊天动地的咳起来,也没胆子去看某人的脸色难看到什么地步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侍者也不少,但都服务刚来的宾客,或者去后面准备什么了,他们这边一时没见到人,安泽就起身,亲自去给田言找纸和水去。 尤逾坐在高脚椅上没动,神色冷淡的从大厅里各色衣香鬓影的人身上扫过。 安泽一走,田言像是被按了开关,一下子就制住了咳嗽,只不过还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说:“哥?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儿待,礼物送到了咱们就走呗,换个场,今天是圣诞,哪儿哪儿都有节目。” 景龙很不解:“这儿不挺好的,现成的不说,你当有好节目的地方现定好定吗?人家都提前预定出去了。” 尤逾眼神幽幽的看向他,淡淡的说:“你要是喜欢,就等会儿自己留下来玩吧。” 景龙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悦,想了想,讷讷的说道:“你们都不喜欢这儿啊,不喜欢就直说呗,我也不是非想在这儿玩,自己留下什么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抬头就看到尤逾脸色陡然变得很冷,眼神漆黑幽深的看着他身后的一个方向。 景龙转身,田言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正好看着拎着两瓶矿泉水的安泽站在人群后面,被周瑾和几个人拦下来,周瑾笑得异常灿烂的跟他说着什么,还一边热络的伸手勾住他肩膀,动作熟稔得像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而安泽,笑着跟他举起手里的矿泉水,在对方说完的时候点了几次头,然后又说了两句,才被放开往回走。 田言不知道他们同性之间处对象是怎样的,这种称兄道弟似的勾肩搭背算不算过界,就赶紧回头去看尤逾,果不其然看到一脸冰寒,吓得自己暗中顺了顺胸口,心想太吓人了,这他娘的,以后跟安泽相处一定要万分谨慎,时刻老街对方的嫂子身份,否则容易出事儿。 就这么个空挡,也不知道是不是失恋让景龙的爱情那根儿弦敏感了,他硬是从中品咂出了周围的醋意,后知后觉的说:“尤哥你说你跟他‘磁场不合’,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后面几个字他说得格外意味深长,愣是又将尤逾的脸色说沉了几分。 然后这还不够,仿佛突然获得新技能的景龙沉思了一下,立刻将刚才的事儿串联成串儿,概括总结,又得出了个结论:“泽哥刚才叫他‘周大哥’,称呼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亲昵!” 田言瞪大眼睛,说了句公道话:“哪儿亲昵,我怎么没听出来!泽哥语气很正常好吗!你不要不懂装懂,瞎分析什么!” 景龙瞪他一眼,不屑的“切”了一声,继续沉浸在侦探附身的暗爽中:“就算泽哥很正常吧,但刚才我好像听那位大哥叫咱们泽哥‘安安’来着,这可不是我编造的,太亲密了吧!我都不敢这么叫!” 田言觑了一眼尤逾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色,崩溃的说:“他是跟着周序叫的好吗!周序一直这么叫泽哥的,人家俩人是发小,有什么不对,我还叫你大龙、傻龙、沙雕呢!” 景龙:“那你咋没叫我龙龙,或者景景呢?” 随即,他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田言,好像在看一个连性别都分不清楚的幼稚园小朋友,高傲的做了个总结:“就像将来你真的万幸找到女朋友了,你叫你女朋友的昵称是‘老婆’,然后别人也觉得这个昵称好听,就跟着叫了,你觉得你绿不绿?” 这他娘的一番狗屁不通的假设! 田言都在心里揪着他的狗头一顿爆锤了。他觉得绿不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尤逾此刻的脸色很绿! 田言是想要掰扯的,但安泽拎着两瓶水已经走过来了。 “聊什么呢?”安泽先是给田言地过去一瓶水,将另一瓶放在他跟尤逾之间的小吧台上,目光在几个神色迥异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儿,笑着问:“怎么我一回来,全都不说话了?” 景龙假咳了一声,刚要说点儿什么,被尤逾一个眼刀杀回去了。 尤逾淡淡的说:“我们正在聊,今晚很多地方都有圣诞节目,不看可惜了,咱们打个招呼就走吧。” “才来了就要走?”安泽有点儿惊讶,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说:“刚才周大哥还特意跟我说让咱们留到最后,说等会儿有明星唱歌,还有惊喜节目……” 说话间,他见他们几个没流露出什么兴趣,就说:“那好吧,分开行动吧!你们去玩你们的节目吧,我刚才都答应了,就得留下了。” 尤逾:“……” 见他脸色很臭,安泽挑了下眉,安抚道:“你们真的不用顾忌我,想去哪儿就赶紧去,我在这儿自己就能玩得挺好,相信我!” 尤逾脸色变了变,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几乎是咬着压根在说话:“我相信你男朋友不在身边也能自己玩得很好!但我不相信我自己!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都没来得及看,我也没脸说话了~嗷呜~ 第099章 周序站在门口吹冷风, 将今晚的宾客一一招待进屋,就有点儿分不清今天到底是他哥生日,还是他自己生日了。 要是他哥生日也挺好, 至少他不用站门口将脸都笑僵了吧。 到了最后,他也看开了,他生日确实是一个幌子,他也不用内疚,趁着周瑾跟几个漂亮小姐姐应接不暇的抛媚眼的时候, 毫无愧疚之心的溜了。 好不容易找到安泽他们,周序决定躲一躲。刚过来, 就觉得气氛有点儿怪。 他谨慎的从果盘里拿了一颗圣女果填进嘴里,吞了后悄声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没意思?来的这些人大多数我也不认识,我跟你们一样, 没想到会这样。” “挺好的。”安泽说:“能看出来周大哥很上心, 请了这多人来为你庆生。” 周序想说他上心个屁, 不过是在他爸那儿打着他的幌子, 自己爽。但怎么说哥也是自己亲的, 不好在外人面前直接揭底, 他就隐忍的撇撇嘴。 “对了, 他唯一干的一件好事儿就是请了冉初来, 就这个我还挺激动,安安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等会儿我们问问能不能跟他合个影吧!”说到这个,周序的语气又兴奋起来。 从这一点上看, 他哥到还算是上心, 毕竟, 不是所有当哥哥的都能关注到弟弟追的星是谁, 更别提家长了。 “还能拍照?那能要签名吗?”安泽饶有兴趣的问。冉初是时下挺红的小鲜肉,暑期刚拍了一部青春校园题材的偶像剧,干净清纯的王子气让很多青春期的少男少年神魂颠倒——安然就是其中之一。 周序一听他附和自己,兴致瞬间又提高一倍:“签名一定可以,拍照不知道行不行,我刚才看他带了好几个保镖和助理来,还真不是想靠近就能靠近,要不等会儿去问问我哥?” 安泽还没发表意见呢,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 尤逾说:“你们都多大了,还追星?” 追星还分多大年龄吗?再说他们也不大啊!正是追星的好年华啊!周序满腹牢骚,但说这话的是尤逾,他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他不敢,自然有人敢,安泽觉得自从进了周序家开始,这位尤大少爷就有点儿呛毛儿,看哪儿哪儿不顺眼,这分明就是找事儿了。周序虽然不是男朋友,但分量在安泽心里真不比男朋友轻,特别是看周序敢怒不敢言的闪躲神情,安泽就有点儿不高兴了,决定今晚让寿星高兴了才行。 于是他说:“管他多大,喜欢就追呗!” 说罢,他也没看尤逾什么反应,将手里的杯子放下,碰了一下周序的肩膀:“走,现在就去问,一会儿人家表演完走了,想问都没机会了。” 周序有点儿兴奋,还有点儿慌张,从高脚椅滑到地上,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刚刚被呛了的某人男朋友。 尤逾本来对于追星这种事儿没什么看法,明星怎么也不是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除了光鲜亮丽,还披着一层人为渡上的人设呢,那种喜欢哪有耳鬓厮磨的朝夕相伴来得欢喜。 今天,他纯粹是被周瑾给搓出火了。 从小他就生活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环境中,性格独的男孩子常常占有欲也强,他的占有欲主要体现在喜欢的东西上,对待越喜欢的,就越受不了别人哪怕看一眼。 更别提是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呢! 刚刚周瑾多在安泽脸上逗留的那一两秒钟视线,已经让他心生警惕,他还用带着笑意声音一口一个“安安”,他都不知道安泽之前什么时候跟这么不正经的男人见过。 大少爷脾气上来后,尤逾板着脸,刻意压制着脾气,尽量好声好气的说:“别去,想要谁的签名,我都能拿到,给我列个表就行。” 安泽抬头看他一眼,听出这看似好意的话语下的强硬态度,就笑了一下,淡淡的说:“不用,签名好要,合照怎么要?把我们P上去吗?” 然后也没去看几个人的表情,伸手拽了一把傻站着的周序:“走不走!” 旁边的空气都像是被挤压到凝固状态了,周序自然一溜烟跟着他跑了。 两人来到专门给明星准备的一个大卧室外面,不太幸运的被拦在了外面,也没看到周瑾哪儿去了。 周序对保安说:“大哥,我就是今晚的寿星,我哥特意为我请的冉初,能让我进去跟他要个签名吗?我特别喜欢他!” 周序笑得像花一样的脸没有得到对等的回应,保安大哥还是酷得一脸莫得感情,公事公办的说:“不行!请您到前面等候,演出马上开始了。” 周序:“……” 安泽就知道,虽然请到家了,但明星就是明星,怎么可能你说面见就面见,见周序还要跟扑克脸的保安大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赶紧将他拉走了。 二楼的围栏边倒是难得人少的地方,安泽往下一看,正好看到临时舞台,只是楼下吵闹的人群隐在了地板下方,是个绝佳的观赏地点。 有周家的佣人正好路过,看见他俩拄着栏杆,又从二楼一个房间抬出两个单人沙发,让他俩在这儿看得舒服些。 周序往沙发上一靠,看安泽神色一点儿没受影响,就问:“我们不回去跟尤哥他们一起吗?” 安泽眼睛看着下方,大厅中央悬挂的华丽水晶吊灯折射出多种光彩,晃进他的眼睛里:“不用啊,他们又不是小孩儿,自己照顾不了自己。” “你俩生气了?” “没!” 周序来满脸写着不信,安泽就笑着说:“生气真不至于。” “就是……感觉他管得有点儿宽。” 听了这一波三折的论断,周序嘴巴张了又开,开了又张,想说点儿什么对他们有利的话,奈何自己又一点儿爱情理论基础也没有。 安泽都快赶上他肚子里的蛔虫了,看他一眼,就说:“别说了!看吧,你偶像上台了!” 冉初应该是从另一侧楼梯下去的,保镖和助理浩浩荡荡的给他开路,然后临时舞台前还象征性的拦了几条隔离带。 小明星应该跟他们差不多大,但是已经出道两三年了,没红得大红大紫,但也圈儿内小有名气,是个谦逊又可爱的弟弟。 冉初在台上唱了一首自己的歌儿,待到掌声沸起又落下后,对着麦克风讲:“今天有幸跟大家在这里见面,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一个小帅哥庆生,下面就唱一首生日歌……我自己唱显得有点儿孤单啊,有没有小帅哥的好朋友要跟我一起唱的,或者小帅哥也自己也行,上台来我们一起唱!” 冉初说着,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笑眯眯的看向二楼。 部分离舞台角近的宾客顺着他的视线拧脖子,就看到了刚才在门口欢迎他们的周家小少爷,还有一个白毛衣黑色休闲裤的小帅哥,小帅哥干净帅气,嘴角带着一抹笑,自有一股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感和青春气,看得楼下一帮被社会的花红酒绿糊了眼睛的男男女女一阵嗷嗷叫。 周序一看偶像看过来,激动得直接猛挥手,挥完发现大家的视线都热切的看过来,瞬间就犯了尴尬症,僵在原地。 冉初又催了一边,让两个小帅哥下来跟他同台唱歌。 周序就非常怂的推出了好友:“你去!安安!快!他们都看这儿呢!” 安泽知道是逃不了了,无语的看把他往二楼楼梯推的怂货,低声说了句:“你可真能坑我!” 被坑的安泽从保安打开的路上台,虽然第一次跟明星同台,但也没局促,学着刚才冉初的样子给大家行了一个礼,尖叫声和快门按动的“咔嚓”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安泽在一片躁动中拿着麦克风说:“谢谢大家……” 他故意顿了一下,等着有一片女生的尖叫声响起后,继续说道:“……给我拍照!刚才去后面想求一张合照,被保安大哥拦下了,没想到竟然又实现了,好像在做梦。” 底下传来笑声,冉初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鼓励的眼神让他多说几句。 安泽拿着话筒,装作像是硬往出憋词儿,但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小帅哥一点儿都没紧张,就是在故意搞笑。 “嗯……还要谢谢我的好朋友周序——今晚的寿星,将这么……紧张的任务交给我,我虽然有了合照,但是还不满足,想要一张亲笔签名。” 冉初高兴他能更进一步调动现场的气氛,笑着说:“当然可以,一张不够我还可以多签几张。” 安泽说:“够了,一张显得比较珍贵,毕竟,我没带礼物来,借花献佛,也要将送朋友的礼物尽量升值。” 说完,他一本正经的听着台下的人狂笑,连旁边的冉初都笑得不行,气喘匀了才说:“你竟然不紧张,太优秀了!” 周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二楼,突然站在众人上方吹了一声口哨,喊道:“他当然优秀,每学期的全校最优秀学生讲话,都是他在台上讲的!哦呜~成绩全校第一!” 学霸光环一上身,全场都沸腾了,毕竟,没有哪个学渣没在偷偷酸过真正的学霸。 安泽笑得有点儿羞涩,他拿着麦克风要示意要说话,大家才又激动的停下来,手机的闪光灯闪个不停。 “我们赶快唱生日歌儿吧。” 大家以为这羞涩的笑容和话是要低调的意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台上小帅哥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我等会儿还要回家学习呢。” 景龙在下面跟别人一样,要笑抽了,拍着大腿说:“不行了!我竟然没发现,泽哥说话这么骚的吗!” 说完,他就感觉冷飕飕的,然后对上一双没什么感情的阴森森的眸子,马上意识到自己又口不择言了。 “不是!我是说嫂子……”他求生欲极强的改口:“这么优秀的吗!” 尤逾没工夫搭理他,视线移回舞台,看着舞台的灯光下,仿佛聚满星光的那个人,心里酸溜溜的想:这是我的啊! 第100章 安泽觉得自己生日歌没唱跑调确实挺优秀, 从台上下来的时候,还听到周瑾鬼哭狼嚎似的喊:“弟弟!” 然后一群奇装异服的社会男女跟着一起喊。 周序要切蛋糕了,拼命的朝他招手, 想让他过去一起操刀,安泽飞快的摆摆手,逃跑似的溜了,一不留神,又跑回了尤逾身边。 回都回来了, 再走有点儿说不过去,就听到尤逾很是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高兴了?” 景龙瞪大眼睛等着看热闹, 被田言猛拍了一下后背,说:“走,别聚堆了, 大家看咱们的眼神就像是看一群幼稚园小朋友, 散开散开!” 说完他就将景龙还有另外几名同学像是哄小鸡一样哄走了。景龙这个不甘寂寞的小精灵, 还在背后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牛逼! 角落这边就只剩下两个熟人了, 他和尤逾, 还是熟得不能再熟的。 安泽说:“嗯, 挺高兴!” 随即, 他又神色自然的补充了一句:“你帮我拍照了吗?” 尤逾正转着手里的也玻璃杯, 听了他的话明显两颊都绷紧了,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盯着他半晌没吭声,然后才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直接黑着从理石台面推过去。 安泽还以为他这么严肃要给自己看什么, 手机推到面前的时候骤然被按亮了, 两个穿着校服的干净少年出现在屏幕上, 一个对着镜子带着挑衅的笑意,另一个就比较无奈了,看着像是硬被按住拍的。 “你们怎么就窝在角落里自己人跟自己人玩啊?让我好找!” 安泽无语了一下,还没等说话,旁边突然响起了说话声,动作几乎是反射一样迅速将手机翻了个面,倒扣在桌面上。 周瑾手里端着两块儿有完整花形的蛋糕,也不知道看没看什么,反正那一双桃花眼里总是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安泽连忙从他手里将两块儿蛋糕都接过来,又递给尤逾一块儿,非常客气的笑着说:“谢谢周大哥!” 周瑾一挥手,好像是很受不了他这么客气,将视线转向尤逾,“尤少,楼上准备了牌局,楼下等会儿也有表演,或者你们这帮小伙伴儿喜欢一起玩,想玩什么告诉我,我去准备。” 从一进门,安泽就发现,周瑾对尤逾的态度格热情周到,宾客这么多,他端着两块儿蛋糕亲自找了半天,倒像是今晚就来了尤逾一个贵客一样。 不过对比之下,尤逾态度始终很冷淡,他说:“不用了,要走了。” 周瑾挑了下眉,直接问道:“这才刚开始,就急着走,是不是有我招待不周的地方?” 尤逾连一个敷衍的借口都懒编,好像多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没有。” 周瑾虽然惯于大少爷做派,但常年浸淫在花天酒地中,八面玲珑也顺带着培养出来了,他还没见过哪位爷头一次见面就这么下自己脸面的,而且他还确定没得罪对方的情况。 周瑾搞不懂这位传说中的大少爷,很快想到了迂回的曲线救国方案,扭头求助似的看向安泽,“安安也有事儿?” 殊不知,他这一眼直接像是在尤逾眼睛里撒了一把辣椒面,尤逾眼睛一眯,果然听到安泽说:“我没事儿,最好十一点前到家就可以。” 他这个台阶让周瑾下得很舒心,直接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弯着眼睛说:“还规定什么时间,等会儿我给阿姨去个电话,你放心玩,今晚直接在这儿睡下多好,正好明天跟小序一起上学。” 安泽笑笑点头,没说留不留下住,只说让周瑾去忙,不用特地照顾他。 “那尤少爷,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也尽量多留一会儿呗,不喜欢外面吵吵闹闹的话,楼上的客房都准备好了,可以上去直接休息。”周瑾手叠着手,虽然年纪大不少,但跟尤逾说话的时候完全是平辈的口吻。 尤逾没吭声,半分视线都没分给别人,只是冷冷的看着安泽。 周瑾感受到气氛的诡异,打了个响指叫住总旁边经过的一个佣人,吩咐道:“先别忙其他的,留下来看看尤少他们有什么吩咐,专门伺候好了。” 正好舞台旁边一帮辣妹一直在叫周瑾,他说了一声失陪,就赶紧溜了。他走后,安泽迎上了尤逾冰冷幽深的视线,语调也淡下来:“着急你就走吧。” 尤逾眼睛里像是有什么闪了一下,腮帮子都鼓紧了,不管是不是熟人,此刻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也不会认为他很开心。 安泽却像是没领会他的愤怒一样,将脸转向热闹的舞台那边,完全是一副当他不存在的样子。 蜜里调油了这么多天,沉浸在热恋中两个青春期的少年显然忘了彼此都有棱有角,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坚持,当感情升温到一个很亲密的数值,有人的占有欲会跑出来作祟,而另外一些人,则会觉得这种束缚无理取闹兼令人窒息。 安泽能猜到尤逾可能是有点儿醋了,但是这醋在他看来非常没有理由,就像是没事儿找茬挑事儿一样。 而且,周瑾可没得罪他,还四处殷勤的跑来关照好几回,尤大少爷不知道哪一根筋搭不对头了,脸子甩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所以,他现在不可能惯着他的臭脾气。 安泽的态度也在行动上体现出来了,他不仅没再看尤逾一眼,还跟过来搭讪的一个美女笑着聊了几句,然后互相加了微信,因为那女的说刚才抓拍了好多张他在台上跟冉初的合影。 美女没聊几句也被叫走了,走前还别有意味的冲安泽眨眨眼,说:“小帅哥,之后微信聊!” 安泽不可能有兴趣跟明显比他大四五岁的小姐姐玩暧昧,不过是对方给他看的照片角度确实很好,拍的也清晰,抓拍到了几张角度特别好的照片。他是打算小姐姐跟他下次聊天的时候,直接告诉对方他已经有对象的事儿的。 不过他对象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接二连三的对别人笑得格外灿烂,对自己脸一个眼神都吝啬的态度,已经攒了一团火,直接在他心肝脾肺里烧了个痛快。 那女的一走,尤逾突然扣住他手腕,压低了声音嗓音粗哑的问:“故意气我呢?” 他的手劲儿很大,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气到了极点丧失了掌控力道的意识。 疼都是其次,安泽是感觉到了这力道下的胁迫感,神色也冷下来,反问:“我气你什么了?” 尤逾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藏不住了,眼神灼灼盯着他看。他本身眉眼长得锋锐,平时心情好笑着的时候凌厉都会伴随细微的表情变化凸显出来,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感觉,更别提是心情不好,还蹙着眉的时候。要是换成跟他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早就磕头谢罪了。 但安泽显然不吃他这一套,跟他对视了几秒钟,眼神一点儿都不怵。 而且,安泽脾气上来的时候,比他还倔,语气有点儿讽刺的说:“怎么,我惹到你了?” 尤逾心想:你是惹到我了,但是我他娘的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刚才周瑾吩咐的侍者端着一盘新切的西瓜果盘过来,一走进就看到两人胳膊交叠在一起,以及周围的紧绷气氛,有点儿忐忑的叫了一声:“先生,吃点儿水果吗?” 尤逾胸口无声的起伏了两下,心里难受的不光是安泽的抗拒,还有四面八方不断落在安泽身上的眼神。安泽今晚异常的态度加剧了他心里的不安,越是不安,他就越不能忍受别人带着好感和兴趣的视线哪怕一分一毫。 舞台那边又有人上去唱歌,歌声,交谈声,欢呼声交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催人心肺的力量,鼓动着他的心脏,让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觊觎也不行!再多看一眼,我就跟你们玩命! “客房在哪儿?”尤逾陡然回头,脸上狰狞的表情吓了侍者一跳。 他赶紧说:“我送您们过去!” 安泽却没动,岿然的坐在椅子里。 尤逾缓和了一下语气:“我们单独谈谈。” 安泽扫一眼扣住自己的那只手,冷淡的说:“先放开。” 尤逾放开了,心里一片颓败,他其实想拉着安泽,直接冲出宴会厅,跑到外面,远离这些人,就只他们俩。 安泽看他一眼,然后对有点儿战战兢兢的侍者说:“麻烦您带路吧。” 侍者直接带着他们乘坐室内电梯,来到三楼左侧一件装修简洁的客房,然后说了一声,就出去带上了门。 门一合上,一楼的喧闹声就都隔绝在门板外,厚重的暗色窗帘和窗外浓黑的夜色瞬间勾起了人初冬寒夜的记忆,也一定程度上安抚了焦躁叫嚣的激烈情绪。 客房还挺简洁的,不是套间却很大,大床的正对面就是两张单人对桌沙发。安泽却没想坐,靠在门口的墙上,言简意赅:“要聊什么聊吧!” 两人都带着怒气,尤逾的怒气里还多一份妒忌,酸涩得要将胸口胀破,真恨不得直接将人按在身后的床上啃老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想这么短小,是时间被压缩了很多,我写的又慢,努力再努力能保证三千多~嗷呜~不要嫌弃我~ 第101章 尤逾觉得, 只要安泽像往常一样冲自己笑一下,或者温柔的抱抱自己,哪怕就是碰碰他, 也不至于让他内心在三昧真火里煎炸着。 可是偏偏,这人此刻拿出了硬碰硬的态度,一脸冷若冰霜,即使到了只有他们俩的空间里,还端着架子。 他深吸一口气, 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冷静之后,才开口:“你现在还欠周序他们家多少钱?” 安泽像是没听懂, 表情愣怔了一下,“什么?” 尤逾耐着心又重复一遍:“我说你还欠周序家多少钱?” 安泽当然不是没听见,只是没听懂, 不过他很快就领会了尤逾为什么这么问, 脸色又沉了几分, 冷淡的反问:“你什么意思?” 尤逾:“没什么意思, 就是你告诉我个具体金额, 我明天连本带利还给他们家。” 安泽看着他, 眼神有点儿古怪, 半天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像是说什么笑话一样,略带讽刺的问:“为什么要你还?” 尤逾蹙了一下眉, 觉得这么你来我往的对话很像是安泽在拿刀子磨他的耐心,但他还得问一句答一句, 不能将内心焦躁的野兽放出来。 “我是你男朋友。” 安泽轻笑一声:“对啊, 你就是我男朋友, 但我欠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泽慢条斯理的, 像是平时给他分析题目一样,是一种要从中抽丝剥茧找出出题陷阱的态度。尤逾感觉非常不好,明白这个问题之后就是安泽给他设置的陷阱。 所以他咬着牙根,硬是将涌到喉咙里的很多话咽了回去。 安泽等不到他回答,开始发问:“我没听说过谈个恋爱,一方有债务,另一方有责任帮忙偿还的。还是,我欠钱,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尤逾说:“是不舒服!” 安泽问:“怎么不舒服了?” 尤逾又不说话了,好像是说出来就会引发什么严重后果一样,他绷着脸,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客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而且只开了玄关处的一小盏,并不明亮的光晕下双方散发的低气压更显阴郁。 他不说,安泽就引导他说:“之前也没看你不舒服,跟周序也好好的,是因为周大哥?” “周大哥”像是一个导火索,直接引爆了尤逾用全力压下的火气,他说:“对!没错!就是他,让我不舒服了!” 很多话,一旦豁开个口子,也就无所顾忌了。 “我看见他就难受,我帮你把钱还了,你以后离他远点儿!” 安泽语气轻飘飘的:“啊,原来你要帮我还钱,还是有条件的,以后离谁近点儿,离谁远点儿,可以跟谁说话,不可以跟谁说话,都得经过你同意是吧?” 尤逾蹙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泽语气轻飘飘的:“我的理解力只能理解到这个意思啊,还是……不止如此,还有什么条件一次说出来吧,毕竟,你要帮我还钱我就应该感谢你啊!” “安泽!”尤逾要被他气疯了。 安泽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意:“行了,不用喊那么大声,今天周序生日,我不想在别人家跟你闹不愉快,你要是真有特别讨厌的人,难以忍受,就先回去吧,不需要非得陪着我。” 安泽顿了顿,又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钱不用你还,欠你跟欠别人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我都会自己努力还,用不着别人!但不管怎么样,你也没有权利管我跟谁交朋友,我不可能在这方面迁就你的大少爷脾气。周叔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们一把,不光是钱的问题,这里面的恩情多少钱我都还不清。还有周序,你觉得我们之间都用钱来维系感情的?” 这一番话看似很平静,但最后的问句难免带了些讽刺的意味。尤逾听得火冒三丈,觉得安泽是在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安泽觉得这样吵架很没意思,特别是自己说了一堆,对方显然不认同的时候。他伸手就去拉门把手,想要给彼此营造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的空间。 尤逾见他要走,一下急了,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他的动作又急又快,直接将人抵在了门板上:“别走!还没说完呢!” 安泽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想活动了一下手腕,对方却锢得更紧了,他脸色沉下来,声音也很冷:“放手!我说完了。” “我没说完呢!”尤逾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眼神也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阴郁:“你要去哪儿?不让我还钱,让我看着你下去跟他们说说笑笑吗?” 安泽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什么意思?” 尤逾气得口不择言:“意思就是钱是钱,恩情是恩情,我都能帮你还!而且我必须帮你还!但你现在就跟我走,一秒钟都不要多呆!” 安泽也被气笑了,嘲讽的说:“真是活久见,头一次听说替人还钱还能强制执行的,你尤大少爷是听不懂别人说话,还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尊重别人?” “感觉强制还钱之后我的生活不会很好过呢,除了哄着您的大少爷脾气,我是不是还得卖身偿债啊,以后你大少爷想干什么,我都不能说个‘不’字!让我往东我不能往西呗!” 尤逾以前都没发现安泽说这么能刺人,他平日温和惯了,不到二十年的生命已经经历了大起大落,仿佛比同龄人多一份老成的宽容,但尤逾现在才发现,那是没触犯安泽的底线。 当他生气的时候,也能用学霸的知识理论和思维逻辑,更致命的一刀一刀往你心口上扎。 尤逾现在就被他一下一下扎得心里直冒血,只想让他闭嘴,别再将他的心揉搓拿捏完又扔在地上踩。 于是,身体比思想还快。他将人用力安泽门板上,带着怒意,带着疯狂的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对方的嘴。 这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吻,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吻,只是两惧愤怒的灵魂,用肉/体在搏斗。 可以预料的,这样的唇齿纠缠会起血腥,尤逾感觉舌尖又麻又痒,不知道是安泽咬破了他的舌头,还是他太用力,牙齿磕破了对方的口腔,他就知道自己双臂间的身体特别不安分,每一个动作都在抗拒他,而且对方力气一点儿都不小,他只能用尽全力勉强镇压。 但他心底又有顾忌,即使气得要将自己引爆了,还怕真的将对方弄疼了。 他的束手束脚正好被对方钻了空子,安泽狠狠咬了他的舌尖儿,趁着他极小的松懈反扣住他的手。 尤逾这么多年的拳击也不是白练的,在两人一声不吭肉搏的时候稍微占了上风。 然后不肯服输的人一个用力,眼看着要撞到了沙发的实木椅背犄角上,电光火石之间,尤逾惊出一身汗,陡然受力,自己哐当撞到了墙上。 这一下是实劲儿,他收了力不说,安泽更是趁机狠命一推,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掼错了位。 “哐当”一声闷响,安泽终于将他反压在墙上,气喘吁吁的问:“服不服?” 服是不可能服的! 谁服谁不是男人! 尤逾眼睛一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不顾疼痛直接圈上他的腰,将人抱离了地,然后大跨两步,将人抱远离了可能成为凶器的两个单人沙发,直接扔在了床上。 安泽一瞬间被摔蒙了,天旋地转之后,他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床上。 他的第一想法是跳起来继续打,结果房间里另一道身影更快,直接跳上来压住了他。 安泽咬着牙反抗,身体像是一条离了谁拼命弹跳的鱼,几下就要将自己翻过来了。 尤逾为了制止他,不得已将自己全部贴上去,像是将身体变成了胶带,严丝合缝的结将人固定在自己怀里和床铺之间。 他又用手安泽的手按住后,才同样气息不稳的问:“现在老实了?” 这一番较量两人都使出了全力,简直比连做几十个俯卧撑还累,全身的肌肉不安的轻微跳动着,身体也冒出了轻微的潮气。 尤逾问完,没听到回答,就从上面垂着眼睛往下看,正好看到安泽倔强扭过去的侧脸,挺直的鼻梁上还渗出了细小的汗珠,皮肤被暖黄色的灯光堵上了一层特别可爱的毛边,嘴唇殷红,边上还破了一块儿皮,血珠在空气中凝结,只有芝麻大小,却像是一颗血红的朱砂痣。 尤逾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一下,视线也不受控制的往下继续。 身下少年的脖子又长又白,连细微的颈纹都看不到,喉结却很尖,像是云间插落的一把剑,锋利而让人忍不住想亲自试试其锋芒。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尤逾以前对这个理论是嗤之以鼻的。 但现在他觉得,他娘的这句话就是至理名言! 他的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了,只能依照本能的亲上了眼前凸起的喉结,以舌尖亲自触碰其锋芒…… 作者有话要说: 刚写完,不知道这么清水会不会被锁~怕怕~ 第102章 尤逾亲着身下雪白玉质一样的皮肤, 简直像是尝到了人间极致美味,一口下去不仅欲罢不能,手也不自觉的找寻入口, 三两下找到了安泽的衬衫下摆。 他只觉得手感滑腻有人,安泽惯常微凉的提问爬上他的指尖,简直像是从他头顶浇灌了一桶烧得赤红的铁水,将他整个人烧穿了不说,头脑和心神全部被烫了个沸腾。 然后, 就在他头脑比浆糊还混的一刻,肚子旁边肋骨下面传来一阵剧痛, 然后视野陡然变化,体位也从上至下来了逆转,身体摔进床铺, 被人狠狠勒住了脖子。 勒住他脖子的安泽先是喘了几秒钟, 然后按住他的脖子狠狠往下压了压。 尤逾被他手臂勒得有点儿喘不上来气, 目光还是很热, 特别是看到他从脖子下面的衣服里慢慢氤上来的粉红, 不自觉得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的喉结的位置正好挨着安泽手臂内侧细嫩的皮肤, 安泽很敏感从这个细微的小动作感觉到游走于两人之间的不寻常。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尴尬中仿佛被触动了敏感的神经, 尤逾的手刚才经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火烧成了一片 可是不对, 时间地点都不对,两人应该做的是看谁先把谁彻底制服。 安泽板着脸, 眼神闪了几下, 斥责的语气:“你有病吧!” “是有病!”尤逾眼底泛着红, 一点儿都不反抗的被制住, 神色和语气却没有处于下风的,“你就是药!给吃吗?” 话里既有挑衅,又有勾引,两种意味一混合,冲击得安泽头脑发胀,直接伸手将他脸掰过去,将那双炽热的视线同他的脸一同按进床单里。 “吃个球!我看你应该吃点儿冰好好冷静一下!” 尤逾没说话,安泽却能感觉他脖子上动脉跳动的频率,像是有点儿烫手一样,突然就松开手,然后退后一步。 安泽跳下床就朝门口走,这一次尤逾没来得及阻止,或者说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丧失了刚才不管不顾的勇气。 “你去哪儿?”尤逾坐在床上问。 安泽已经打开了门,楼下的喧嚣一下子冲进来,带着狂欢的热闹,也将人拉回了现实。 安泽其实不想理他,门都要合上了又拉开,故意冷冷的说:“我去哪儿你管不着,是我的自由,你要是连这个都想干涉,我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你需要的是一个男朋友,还是听话的奴隶!” 说完,安泽带上门离开了,又将嘈杂的聚会声关在了门外。 满室的寂静很快消化掉残余的暧昧,尤逾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等从床上弹起来追出去的时候,走廊里已经不见任何身影。 “艹!” 他对着墙壁狠锤了一拳,觉得本来理直气壮的吃醋行径都精虫上脑搞砸了,他忍不住过度脑补,笃定安泽最后一个眼神中带着鄙夷。 在心里又飙了几遍脏话,他愤然又委屈的想:对自己男朋友发/情怎么了?在一起还不是因为喜欢到不行!都在一起了又怎么能克制情/欲! 不过尤大少爷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都没用,安哥应该知道这些道理的人显然不会认同他! 尤逾脸色不太好看,边往楼下走,边想着:他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乖是不可能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乖的安泽在楼梯口缓和了一下,正好迎面遇到上楼的周序。 周序看到他的表情跟考试前安泽给他押题差不多,都是一种离开对方会死的表情。 “你去哪儿了?我找遍了一楼都没找见你,你竟然在楼上?” “嗯,累了,上来休息一会儿。”安泽神色还有点儿不自然。 “怎么了?尤哥呢?”周序现在看到安泽就想到他那个大型跟屁虫,就是条件反射的问问。 安泽:“他也累了,还在楼上。” 周序没多想,“哦”了一声,随即兴奋的说:“就咱们俩了,太好了,咱们去打游戏,趁着没人发现我们!” 安泽:“今天你生日,躲起来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周序说,并且带出了提起他哥就牙疼似的表情:“李显他们都走了,说是还有作业没写,一猜就是受不了这气氛。别说他们受不了,我都受不了,什么玩意儿啊,群魔乱舞啊!我再在楼下待一会儿,估计要被涂着红嘴唇的大姐们吃了!” 安泽被他的形容逗笑,不过觉得二十多岁的姑娘是跟他们身边的女孩儿不太一样,明显要开朗热情很多。 安泽问:“冉初也走了?” 周序:“走了!对了,他还特意给你签了名,送咱俩一人一本他新拍的写真!” 安泽点点头,已经被周序拉着去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门一关,周小少爷又像是重新回到丛林的小鸟儿,兴奋得团团转,将本就连号的游戏机打开。 游戏开机的时候,安泽在周序大的离谱的卧室转了一圈儿,看到各种电子设备全都呈现出一种被频繁使用过的状态,发自肺腑的感叹:“周叔都不管你吗?还是在用这些考验你意志力?” 周序回头看了一眼,没皮没脸的笑起来:“他才不管我,他就指望着你多管管我呢!” 安泽无语了片刻,说:“以后我也不管了,纯属白费力气,多此一举。” “别啊!”周序继续嬉皮笑脸,还有心情开玩笑,装着哭腔说:“老大,求你不要放弃我,要是连你也放弃我,我就真的没救了……” 看他要扑过来,安泽飞快的闪开,弯腰拿起地摊上的一个蓝色手柄,“要玩快点儿!” 天大地大寿星最大,安泽为了哄他开心,跟他玩了好几年没碰过的游戏机。 周序刚开始考虑到安泽好几年没玩了,而自己天天玩,就特意下载几个前几年流行的对打游戏,他刚说完:“先玩一把,你练练手感。”他操纵的英勇大汉就被安泽操纵的矮小科学家三个连招砍得一丝血不剩。 周序:“……” 周序:“抱歉,老大,是我想多了。” 然后周序换了这个月刚发布的新游戏,自己还没玩熟练,自然又是被血虐。 后来周序几乎被虐成了抖m综合征,竟然在自己的小人倒地吐血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快感,兴奋的将手柄往地摊上摔:“爽!” 安泽看他的眼神很明显就几个字:你是不是疯了? 周序自觉没疯,因为同样是输,输在安泽手里和输给他哥完全是两种极致体验。 安泽这人好像是优秀惯了,不仅是别人适应了,连他自己都适应了,所以连赢十局,他也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在分析周序操作失误的同时,还不忘从侧面鼓励他几句,简直就是天使! 而之前跟他哥玩的时候的阴影还在,他哥怎么形容他的技术来着?全是类似于“你不是我弟弟,你是我祖宗吧,原身是一具木乃伊干尸!”、“我觉得我们检测一下DNA,不,我们的智商差距不仅体现在是否是亲兄弟上,还体现在是否为一个物种!”,或者“弟弟别灰心,你只是小时候十根手指都被碾断过,重新接的骨,我们没忍心告诉你。” 他为什么不让安泽帮他发虐一下他那个臭不要脸的亲哥呢! 周序内心瞬时将自己夸成一个绝世小天才,激动的一拍大腿:“太好了!” 安泽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冷静的说道:“珍惜时间,我还能陪你玩顶多一个小时。” “啊!要是你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样对我好,不给我留卷子多好!”周序哀嚎一声。 安泽看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做什么梦呢,今天的卷子明天要熬夜赶出来。” 周序嘴巴张大了,静止了一秒,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醉生梦死一回,飞快的冲出去,去找他哥。 周瑾正喝了个五迷三道,跟着一群玩嗨了的男男女女找乐子呢,骤然接到小弟的战书,冷笑一声,说:“今天就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而尤逾独自悄悄找人找的焦头烂额,听到周序说让他哥上楼跟安泽比一比,才知道安泽竟然刚刚躲在房间里跟周序在玩游戏。 他抹不下脸面打电话问,就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差点儿以为安泽先走了,一冲动差点儿追出去。 还好没走,他尾随浩浩荡荡七八个人一起上楼,就见安泽正盘腿坐在深色几何图案的地毯上,手指如飞的操控手柄。 周瑾是真喝高了,早将表面勉强维系的一点儿谦虚扔到太平洋去了,扶着门框就开始放大话:“安安,等会儿可别说哥欺负小孩儿,我弟就是你对战玩得一绝,那我就让你四分之一血格怎么样!” 他身后跟进来的几个男男女女鬼叫:“哦!哦!比赛要有赌注!” “去!别想玩我弟弟,这可跟我亲弟弟没区别!”周瑾骂完那几个起哄的,一转身笑出了一肚子坏水:“输了的当众裸泳!” “啊!啊!啊!” 尖叫声和口哨声响起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了,这都锁…… 第103章 “输了的当众裸泳!”这句话像是在人群中炸起了一朵火花, 终于将今晚的酒色奢靡推到了高潮。 周瑾满意大家或惊喜或尖叫的反应,笑着指指头顶说:“顶楼现成的游泳池,恒温的水不怕冷, 弟弟的身材也不用怕被看!” “让我流鼻血!” 门口的地方突然有女生尖着嗓子叫,安泽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看到尤逾站在开着的门边,人挤人的地方他看着也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个。 目光相撞后,尤逾竟然蹙着眉, 直接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安泽看到他对前面的人强装出来点儿耐心, 嘴里说着:“请让一下。” 尤逾本来长得就帅,眉眼轮廓都更凌厉,气质也是比较吸引御姐的那种嚣张锋利型, 不穿校服的时候看着真不想是个还在念高中的学生, 更像是大学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知道了的他的身份, 他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自动给他让了一条路, 声音都低下去了。 尤逾没什么表情, 没笑也没皱眉, 但眉宇间仿佛凝着一团阴沉燥郁的气。 他停在离安泽两步远的地方, 跟周瑾面对面:“我替他。” 周瑾有点儿懵, 问:“替什么?替安安玩吗?” 尤逾目光有点儿冷冽,也没看周围人都是什么反应, 说:“他要是输了,我替他受罚!” 他的话说得其实有点儿僵硬, 但屋子里现在全是周瑾那帮喝上头的朋友, 多奇怪的话、多奇怪的语气似乎都再平常不过了, 有一个姑娘挤出来自告奋勇:“瑾哥也有人替, 我替!” 关于裸泳的话题又掀起了一波高潮,女人毕竟比男人有看头多了。 安泽就等此起彼伏的鬼叫停下来,说:“别了周大哥,我们还是学生呢。” “学生怎么了,我也是学生弟弟,不过我今年大四……”一个染了红头发打着鼻钉的瘦高男生嬉皮笑脸的说道。 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周瑾打断了。周瑾被安泽的话提醒了,骂了那红毛一句“滚”,然后回头冲安泽说:“安安的对,我弟弟们还都高中没毕业呢,怎么能给你们说看就看,美得你们!” 有人提议,“那就喝酒啊!” 喝酒比较中规中矩,但这种场合说白了得赖于酒才能热闹起来。有人开始起哄,尤逾视线盯着安泽,他基本知道对方酒量,安泽是真的喝不了。 周瑾视线在他们两人中间逡巡一番,笑得意味深长的:“喝酒总不过分了,你这还有个帮手呢!” 安泽笑笑,没继续扫兴,说:“行!” 安泽还是坐在地毯上,周瑾拽了一把椅子过来,撸胳膊挽袖子的样子很有威慑力。 尤逾悄悄往安泽身后挪了两步,就站在了离他很近的后面,看着他们选游戏定规则,心想安泽虽然刚才没跟自己说话,但是等会儿自己替他喝几瓶酒,两人是不是就能默契的握手言和了。 周瑾选了一款类似于“拳皇”的新游戏,也是两人对打,只不过画面和人物构造更现代化一些。 周瑾眼神有点儿迷乱,抹了一把脸说:“你先选人物吧,这游戏我也就前几天玩过半天,不欺负你,说好的让你四分之一血量。” 安泽在一百多个人物里迅速选出一个身材又萌又可爱的小萝莉,说:“我选好了,不用让我,我刚才也完了两把了。” 周瑾觉得安泽不知天高地厚,笑着说:“那也行,让血量不好玩,哥让你三瓶酒!” 刚才定下的规则,输一把直接吹完一整瓶。 安泽笑笑,云淡风轻的样子像个没遭受过社会垂敛的小白花。旁边有人已经先一步幸灾乐祸起来。 这个游戏跟那些“街霸”、“真人快打”、“大乱斗”之类的差不多,各种招式疯狂输出,防御和输出考验的都是玩家的预判和手指灵活度。 第一局,安泽用了一分钟二十七秒将周瑾操纵的骚包人物打得倒地不起,随即两人头顶各自蹦出一个“victory”和“failed” “耶!” 最先蹦起来的是周序,他被人多挤到了床边,本来位置很不显眼,此刻在床上兴奋的弹了几弹,大家看到他的脸才想起来,对啊,今晚还有人过生日啊。 周瑾放下手柄,回头一看他弟吃里扒外的高兴样子,都气笑了:“你到底跟谁是亲的?” 安泽笑笑,跟冲过来周序击了下掌。 尤逾突然觉得很酸,他也很想跟安泽来个亲密点儿的互动,或者是像周序一样,让别人知道他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他赢了他与有荣焉,他输了他永远在那里。 可是就这么点儿微小的愿望,也很难实现,因为尤大少爷骨子里还是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劣性根,觉得今晚他没有错,是安泽不应该跟周瑾表现得亲密。 而且他说帮他还钱,全是好意,也没有半点儿安泽揣测的,什么需要个听话的奴隶之类的鬼话。 想到这里,被曲解和误会的恼怒又一股脑的涌上来,他心口像是着这一团无名的热火,恨不得安泽多输几把,他好将冰凉的啤酒一瓶一瓶当着他的面灌进去,用这种蠢笨的方法让他看清自己蠢笨的心。 可惜,安泽一局也没输。他只不过将打死周瑾的时间一局一局缩减,到第十把的时候仅仅用了四十二秒,让周瑾的颜面彻底扫地。 最后几瓶周瑾说要凑到十瓶一起喝的,游戏一落幕,他那些狐朋狗友果然是坑朋友的好选手,一个叫得比一个大声:“喝!喝!喝!” 周瑾抱着酒瓶子,崩溃的问:“刚才说要替我裸泳的美女呢?你在哪儿啊?” 只有人这样回答他:“别想赖账啊!是男人就喝起来!” 啤酒不比白酒和红酒,他有酒量,不代表他有那么大的胃,实在喝不进去了,扭头问安泽:“我想现在换成裸泳还来得及吗?” 笑声和起哄声一声交叠一声,安泽将最后他怀里的三瓶酒拽出来,笑着说:“别喝了,不是说好谁输了让对方三瓶的嘛!” 周瑾舌头都大了,还习惯性别人说啥呛啥,“那不行!说好了是我让你!” 安泽:“谁让谁都一样,哥。” 周序对亲哥就没那么温柔了,直接将酒瓶子让人撤走了,屋里人也渐渐撤出去,有要继续去一楼通宵的,有要走了的。 周序看到没外人了,扯着他哥耳朵吼:“这回知道了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下次跟我玩游戏记得谦虚!” 周瑾迷糊着一巴掌呼他脸上,笑骂:“谦虚个屁!你就是弱智!” 被醉鬼骂了的周序成了河豚。安泽在一边被他们兄弟俩都得一直笑。 尤逾觉得自己脸皮奇厚,反正没人撵他,他就像是根棍子似的戳在周序房间一动不动。 周瑾是真喝多了,看到屋里剩下的三个人,晃出了九个人影,然后突然一指尤逾的方向,语气惊人的道:“尤大少!我说你也太……太小气了,都是男、男人!看了又不会少……二两肉!” “安……安又不是你家的!怎么护着跟你……你媳妇儿是的啊!” 周序:“……” 安泽:“……” 周序脱袜子塞他亲哥嘴里的心都有了,崩溃的小声说:“你喝多了别说话!” 尤逾:“就是我媳妇儿!” 周序:“……” 安泽:“……” 只有周瑾,以为自己幻听了,卷着舌头问:“你说什么?谁、谁是谁媳妇儿?说清楚!” 安泽觉得这对话真是有够尴尬,越早结束越好,起身准备走,跟周序说:“赶紧让周大哥去休息吧,我也走了。” “别走!谁敢走!”一听有人要走,周瑾又开始半眯着眼睛胡说八道:“谁也不许走,客房都收拾好了,你就跟你媳妇儿一个房间,爱干嘛干嘛,全当自己家,别见外!” 周序都不敢去看安泽,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别提当事人有多尴尬了。 不过就有个脸皮厚的,半晌死寂之后,尤逾突然出声:“行!” 安泽:“……” 安泽真是无语了,也很生气,本来压下去的小火苗被罪魁祸首几句话就又勾了起来。 他披起外衣就要走,回头终于睁眼看了尤逾一次,只是语调有点儿冷:“爱住你自己住!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了个媳妇儿,真是恭喜啊!” 一手促成这场闹剧的周瑾大哥还是不满足,歪着脑袋天真的说:“你不就是他媳妇儿吗?” 安泽气得太阳穴的血管都突突蹦,又不好冲比他大的周瑾说什么,只能狠狠的盯着尤逾,说:“我是男的!谢谢!” 说完,跟已经神志不甚清醒的周瑾打了个招呼,安泽就准备走了。 周序也顾不上他哥了,找了两个家里的佣人进来帮忙照看着,就追了出去,门外竟然飘起了雪花,不大,稀稀落落的像是一个缓慢的前奏。 尤逾也一声不吭的跟上,以为安泽会坐他的车走,结果周家的管家正好在门口给客人安排车,问了一下,安泽直接钻进了一辆商务车里。 司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听安泽让开车就开了。 周序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家司机将人直接拉走了,回头就看到冷风寒雪里站着的,看着比冰雕还冷尤逾。 “尤哥,你俩生气了?” 尤逾显然没工夫跟他聊了,一甩手里的车钥匙,什么都没说的往自己车停的地方走去。 周序冲着夜色的背影喊道:“尤哥!安安要是生气了别跟他硬碰硬啊,他不吃那一套!得软一点儿哄着!” 也不知道他听到没听到,周序看到黑色的越野在庭院里飞快的转弯,几乎漂移起来,随后汽车尾灯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锁了我一章,怎么把每天给我评论那几个小可爱都锁消失啦!嗷嗷啊嗷嗷嗷! 第104章 做过三条街, 拐过第四个路口,周家的司机终于忍不住问:“后面那辆车是不是跟着我们的?” 安泽眼神淡淡扫过倒视镜,说:“不是, 应该是顺路。” 司机点点头,又开了一会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后面跟着的车几乎是自己停下他也停,自己开得特别慢他可以超车的时候也不超, 就那么不紧不慢的紧紧追在后面,要不是车型豪华, 在路人看来估计就是自己这辆车的保镖车了。 安泽说完话就头抵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司机他调了一首舒缓的音乐,也没再问后面车的事儿。 车开到巷子口就不好进去了, 安泽在路口下车, 冲司机大叔挥手告别, 眼神都没往后面飘一下, 真的像是陌生人, 然后大步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司机瞟了一眼同样停在路口的越野车, 觉得两个男孩子这种行为还挺奇怪的, 也就带着这份好奇掉头, 直到他走了,看到越野车竟然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第二天上学, 所有人都发现,安泽和尤逾两人不说话了。 两个人还是坐在一张桌子上, 但中间仿佛无形的竖起了一个厚屏障, 谁也不过界, 都看似自然其实精准的一次都没碰到对方。中午吃饭, 他们也不一起了,安泽跟周序去了食堂,尤逾跟田言他们定了餐。安泽想上厕所的时候,就曲着手指,往桌面上敲两下,然后尤逾一脸阴沉的抿着唇站起来给他让位置。 自从手机上一次被尤逾以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方式举报上缴后,景龙就将尤逾踢出了该群,现在群里只有三个人——景龙、田言和周序,自从组成了八卦小组。主职八卦对象当然是现成的这对虐狗男男,俗称狗男男。 景龙在群里说:“咋啦?昨天我走之后发生了啥?这俩人咋冻成这样?” 周序说:“不知道啊,但好像是昨晚就不正常了,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田言:“不会是还是因为你哥吧?” 周序:“我哥咋啦?” 群里半晌没动静之后,田言又打字:“尤哥好像是吃你哥醋了。” 周序:“吃谁醋?!吃我哥什么?!搞笑呢吗?!” 景龙:“真的!你不觉得你哥跟尤嫂说话的时候,特别亲密吗?” 周序:“WTF黑人问号jgp.” 周序:“我哥跟谁都那样,他看着不正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哥看不出来?” 田言:“我们尤哥已经被爱情迷乱了双眼,眼里只有尤嫂一个人!没看见吗,习都不学了!” 周序:“别叫‘尤嫂’啊,安安看到估计会崩溃!” 几个人在群里扯了一大溜,愣是一句重点没有,当然也想不出缓解两个低气压的人冷战的解决方法。 放学后,安泽几乎是铃声一响就站起来,他为了赶公交车,早就将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 尤逾心里别扭了一天,一句“我送你”在嘴里绕了一把八十遍,还没等说出口,安泽已经背着挎包跟班级几个男生走了。他们几个坐一辆公交车,不同的站点下车,安泽是最远的。 虽然下来的早,但末班车一般没有座位了,偶尔有人下车大家也让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坐了。 安泽就站着跟几个同班同学聊天,车上正好有李显,李显抓着栏杆好奇的问:“哎?泽哥你今天竟然没跟尤哥一起走?” 安泽一只手在上面勾着挂环,一手拿着手机和耳机线,笑着说:“我们又不顺路,不一起走不是很正常。” “不正常啊,问题是天天看你们形影不离都习惯了,感觉这学期尤哥转学回来后,我们都的抓不住你落单的时候了,简直了,真羡慕你们关系这么好!” 安泽不动声色的选择性回答:“抓我落单的时候干嘛?要干什么坏事儿?” 李显给一个往后面挪动的母女侧身让了位置,回头才说:“能干什么坏事儿,不过就是问问你题,想跟你一起打个球、吃个饭之类的。” 安泽说:“那你有什么好犹豫的?该叫就叫啊!” 李显:“说的容易!谁敢啊!一想到你去哪儿尤哥也都在,我们就有压迫感好吧!” 安泽其实不想听到关于尤逾的话题,今天两人一句话没说的坐了一天同桌,已经很难受,结果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李显还提个没完。 安泽就说:“没事儿,以后叫我我不让他跟着。” 李显嘴里像是陡然被塞进了一个大鸡蛋,震惊之情溢于言表,过了半晌才感叹:“还能这样?尤哥是可以这么随便得招之则来挥之的人吗?” 安泽笑笑没说话,很想快点儿结束这个话题,没想到李显就着这个答案自然而然又引发了联想,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难怪有人说,泽哥就是尤嫂。” 前面听清,后面两个字真没听清,安泽问:“什么嫂?” 李显表情有点儿纠结,声音更低了:“尤嫂啊。” 安泽:“……” 这回听清了,安泽心里猛地一跳,问:“谁说的?” 李显不明所以,还笑着安慰他:“谁说的忘了,反正第一个人说了,就有人跟着说了,大家都喜欢这么开玩笑,之前你跟周序坐一块儿的时候,他们还私下管周序叫泽嫂呢!” 安泽:“……” 李显:“害!你可别真生气,这个年代就这样,乱了套了!特别是班上那几个天天刷剧看小说的女生,满脑子腐朽思想,只要看到两个男生走得近点儿,就说gay里gay气的,在学校里瞎点鸳鸯,还都点男的!我就很好奇,她们这么欣赏和鼓励男的和男的在一起,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安泽稍微松了一口气,觉得李显随便聊点儿什么,都比聊他跟尤逾令人放心得多。 不过他这口气刚舒出来,还没得及平静一下内心,公交车就一个颠簸,停在了一个重要站点,车上的人陆续往下走,广播里还在提醒下车的人注意安全。 安泽就听到李显惊呼:“我靠!这不是尤哥的车嘛!” 安泽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路灯和霓虹灯的光斑在车玻璃上映出五光十色,尤逾的黑色越野停在公交车的车屁股那儿,他前面停着一辆私家小轿车,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从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男生有型的下颚。 “真的是尤哥!” 安泽只听到李显惊呼一声,然后叫起来:“尤哥!尤哥!看这里!” 到站的乘客下完后,后门关合,安泽赶紧拽了一下旁边激动的男生,说:“别喊了,听不到!” 车内的空调嗡嗡运转,车窗车门全关着,车厢里还有各种交谈声,安泽是不信尤逾隔着两个车玻璃能听到。 但是偏偏,尤逾抬头了。 前方红灯变成绿灯,公交车和并排的私家小轿车几乎同时启动,小轿车因为动力更强一些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然后后面的黑色越野车缓缓向前,与公交车车身渐渐平行。 安泽就又看到了阴魂不散的某人。 尤逾手握着方向盘,一脸冷漠桀骜的表情,冲激动的跟他挥手的李显僵硬的点了点头。 “听到了!听到了!”李显激动的去抓安泽的胳膊。 安泽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顺手将一路早就想插上的耳机终于插到了耳朵里。 安泽戴着耳机,正好又有人上车,他顺势换了个手环,也换了个方向,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 李显偏偏不让他如意,朝尤逾挥够了手,终于想起来旁边的安泽,一偏头,发现人没了。 “哎?泽哥?” 李显在身后找到安泽,“你怎么去那儿了?” 安泽抬头用眼神示意一下上方的公交车行驶路线和站点,淡淡的说:“看着站点,怕坐过站。” “天天坐还能坐过站?我帮你看着!” 李显乐呵呵的又挤了过来,非常没有眼力见,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安泽并不想交流,还专挑人不爱听的话题聊:“你不是说尤哥不顺路吗?这分明就顺路啊,你当他带你到附近几个沾点儿多好,省得站了一路。” 耳机也挡不住李显的大嗓门,安泽淡淡的说:“我想站一会儿。” 李显:“也是,都坐了一天了!坐都坐累了!” 安泽心想:是啊,你说没说累吗?我都听累了! 面前的人要是换成尤逾或者周序,哪怕是田言或者景龙,安泽都早让他立刻闭嘴了。但他在班级同学心里好像一直是一个脾气性格特别好的人,陡然发飙,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算了,他还是忍着吧! 于是,他就一直忍到了李显下车,耳朵里除了英文歌曲,就是李显各种各样的花式“尤哥大法”,将安泽折磨得濒临崩溃。 公交车的站点离他家巷子口还有二百米左右的距离,安泽下了车,内心的烦躁在看到尤逾的车的时候几乎达到了顶点。 这回很好,没有外人了,他的脸想摆多臭就多臭,眼神想多冷就多冷,成功将自己创造成一个莫得感情的渣男形象,也使得跟了一路挣扎着要不要下车的男人再次失去了机会。 眼看着安泽大步走进幽黑的小巷,尤逾才发现,这二百多米的距离竟然这么短,短到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第一句口,才能既不失了尊严,又显得不那么尴尬的让对方接受。 就这样,一次两次的错过机会,或者说是安泽根本从没给过他这个机会。尤逾终于从甜得让他自己都觉得不真实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一脚踩在了恋爱所带来的负面沼泽里,想拔又不知道怎么□□。 第105章 曾经, 尤逾将自己归类为“有娘生没爹教”的孩子,身上的逆刺在一天天无人看管的岁月里疯狂滋长,终于, 他变成了自己都不喜欢的脾气和性格。 通常情况下,他缺乏耐性,脾气来得快又很倔,性格中有一种自己都很难忍受的别扭在里面。但身边的朋友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能是迁就他, 也可能习惯了,长而久之, 他都觉得这样也没什么,看开了,谁还没有点儿个性呢! 就是这该死的“个性”, 让他五脏六腑灼着火, 却不得不强撑着维持了表面平静假象, 好像这样跟同样若无其事的安泽对垒的时候, 自己没丢人一样。 真是可耻又愚蠢的心理!但他还没法摆脱这种困境。 他也不是没试过, 一次两次的开车跟着安泽回家, 在他以往十八年的生命中, 这可以说他最破例的一次, 在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的前提下,生硬的给对方递梯子, 就希望得到哪怕最简单的一句“你跟着我干嘛”,然后可能就说开了, 这期间发生的小。统统消失, 一切回到最初的样子。 可是他双手举高递过去的梯子被无视了, 安泽一句废话都懒得设施他。 于是冷战从一天变成两天, 从两天又变成三天…… 第三天的时候,尤逾在极度压抑下产生了变态想法,他觉得他可以再折磨自己一周! 然而第五天,他又抓心挠肝的难受,前一天自己立下的毒誓统统作废,因为安泽没来上课。 前一阵子安泽为了方便看管他们学习,建了一个学习群,里面除了管教老师安泽,就只有尤逾和周序。周序作为一个闪闪发亮的椭圆形电灯泡,非常有自知之明,除了学习上的问题基本上没废话。当然,他学习上也从不会自行发现问题。于是这个群某种意义上就是尤逾一个人在蹦跶,各种花式秀恩爱。 从前几天开始,群里的活跃分子不说话了,偶尔周序将做过的错题整理好拍照片发到群里,让安泽检阅,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明天是元旦,晚上会有学校举办的元旦晚会,但对于很多青春期的学生来说,跨年好像比新年第一天更有仪式感,所以晚自习中间休息,很多高一高二的学生也没走,躲在老师不常去的那一片操场偷偷点燃小呲花,推推嚷嚷的笑着,整个校园充斥着年节的喜悦气氛。 尤逾一直等到这时候,跟田言一起路过操场,竟然迎面碰上了景龙和一个姑娘。 姑娘头上戴了一个校门口卖的闪闪发亮的鹿角发卡,竟然是景龙失恋那天,闯进饭店包房的韩妙。 几个人打了招呼,景龙因为刚才临时脱队撒了另一个谎而脸色涨红,尴尬的等着好友的奚落。韩妙倒是落落大方,跟他们说话的时候还露出两个小虎牙,一点儿都不为自己当初的冒冒失失不自在似的。 尤逾阴着一张脸,根本见不得别人两个人甜甜蜜蜜走在一起,打过招呼后一步没停的走开了。 田言气喘吁吁的追上他,也是有苦难言,心想别人恋爱至少能尝到点儿如胶似漆时候的甜蜜,自己这个好兄弟的角色,能享受到的除了撑死人的狗粮,就只剩下人家吵架时候他跟着感受森森冷气了。 昨天突然断崖式降温,一下子进入了零下二十多度深冬,田言耍单耍惯了,就穿了单薄的外套,此刻看到尤逾坐在操场上冰冷的台阶上,小心脏着实是颤抖了一下——冻的! 操场上热热闹闹的三人一伙五人一串,还有小情侣赌政教处老师不会这时候来抓,牵着手亲亲我我……再一看他尤哥,满脸的阴郁,眼神里全是落寞…… 田言就一咬牙也坐过去了,屁股差点儿没跟操场水泥台阶冻成一体。这一下刺激太直观,直观到他一个激灵,直接将憋了好几天的话说出来了。 “尤哥,你跟泽哥打底怎么了?” 尤逾落寞的眼神在深邃的夜空停了一会儿,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田言的嘴角在寒冬的冷空气中抽搐了一下,“不会还是因为周序过生日那天的那点儿小事儿吧?” 旁边大佬一个阴恻恻的目光回视验证了他的正确答案,田言嘴巴直接睁大了,根本顾不上这样做会不会死得很惨。 “不是!尤哥,你先别这么看我,我害怕,我真的是关心你,看你跟泽哥天天话也不说一句,我都要跟着憋死了,我是想帮你想想办法,你们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不是吗?” 田言觑着他的表情还行,才敢继续问道:“今天泽哥怎么没来上学呢?” 这个问题似乎触碰到某块儿逆鳞,尤逾的目光猛然犀利起来,明明白白写着“你问我我问谁”几个打字。 “怎么不问周序?”田言都惊讶了。 “废话!”尤逾终于开了尊贵的口,说了今天一天第一句富有丰沛感情的话:“问周序他不就知道了!” 田言像个渴望知识的好奇宝宝:“所以呢?知道怎么了?” 尤逾又用他经典的看着死物一样的眼神瞄他,不过田言已经被恋爱中的男人头脑彻底雷到了,变得无畏无惧,充满求知欲的反问:“你是觉得……泽哥知道你问他的行踪,你显得没面子?或者,你就输了?” “卧槽!恋爱要不得这么强的胜负欲啊!”田言哀嚎一声。 附近走过几对小情侣,看到他们两个男生坐在这么冰的石阶上,都未免觉得冷,眼神奇怪的瞄一眼就赶紧走开了。 尤逾脸色阴郁起来,一部分是因为被田言说中了,更大的一部分是因为这几天实在是肝火旺盛,焦躁得想揍人。 尤逾说:“不然呢?” 这么问,或许也是需要别人推他一把,或者给他个明确的答案,他确实是受够了。冷冰冰的不说话,像是陌生人一样相处,比跟陌生人还多一份别扭的情绪在里面——这种感觉就像是拿着一把钝刀在一点一点磨骨头,疼痛都麻木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不知道这种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田言表情很扭曲,内心非常鄙视这些恋爱脑后智商归零的男人,遂决定简单粗暴的结束这场心灵指导。 田言:“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跟泽哥谁1谁0吧?” 然后他被尤逾的眼神吓了一跳,咽了一口唾沫,连忙自问自答把话说完了,“我是觉得,泽哥应该是你媳妇儿的角色吧?我也不太懂你们……额!贵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景龙私下就叫泽哥‘尤嫂’,我就觉得你们应该是这么个……角色分配吧!” 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分析将田言自己都说冒汗了,很怕尤逾一脚直接将他踹到台阶下面去。 不过幸亏,尤逾还残存一点儿理智,冷冷的问:“所以?” “所以啊……”田言嘴角抽搐,表情扭曲到诡异:“你听过吵架后,媳妇儿给你道歉的吗?” 尤逾:“……” 不能否认,田言这个从来没谈过恋爱,只见过猪跑的中二高中生给了他非常重要的信息,直接到达了语文老师讲过的“醍醐灌顶”、“福至心灵”的境界。 尤逾沉浸在震撼中半天没说话,吓得田言屏住了呼吸,越来越不自信。 尤逾突然开口,“可是我没有错,我全是好意……”娓娓道来了自己恋爱挫折的心路历程,也是病急乱投医,对“恋爱田大师”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见过猪跑”的田大师没让他失望,听完后一拍大腿,直接给他盖棺定论:“‘媳妇儿就没有错!。'哥你没听过吗?他肯定没错,那就是你错了!” 在尤逾要暴怒之前,他又连忙正色说道:“等会儿,说正经的,你确实是好心办坏事儿了!你吃醋就吃醋,扯什么帮忙还钱啊?” 尤逾的脸色已经是风雨欲来:“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件事!” 田言被这种赤果果的直男话语震了一下,说:“当然不一样啊哥!我终于知道泽哥为什么一气这么多天了,换成我我也气啊!你说你吃醋就好好吃醋,承认了又能怎么样!非要整成帮人还钱然后要挟人家听你话的意思,这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尤逾脸色青了白白了青,眼神也在黑暗里晦暗不清,他哑着嗓子说:“我没要挟他!” “我当然知道你没要挟他!”田言说:“你要要挟谁根本不需要先给对方钱啊!但我知道,泽哥不知道啊!况且‘钱’本身就比较敏感,特别是在恋爱中,对方要是个女的估计都会觉得自尊心受挫,更何况泽哥是男的,而且你哪个眼睛能看出来他像是会吃软饭那一类型的?” 顺着他的提示,尤逾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安泽在台上,两人还没熟悉,但对方已经是光芒万丈,被众人呼喊拥护的璀璨模样。 他嘴硬的说:“我没这么觉得!” 田言叹了一口气:“那你让泽哥也知道啊!让他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想的,大丈夫在媳妇儿面前认错低头不丢面子,你说是不是?” 尤逾说不出个“是”字,表情却松动又纠结。 田言觉得自己这颗心没白操碎,站起来拍拍他肩膀:“别怂啊尤哥!马上跨年了,别因为一个小误会吵两年的假!” 跟田言聊完,尤逾觉得自己被说服了,就一刻都不能等,直接站在操场上拨了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可惜到最后挂断了都没人接,尤逾突然特别着急,想直接冲到安泽家去,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直接戳进了三人学习群里:“你在哪儿?” 秒回的是周序,“尤哥你问安安吗?他今天感冒请假了。”其实周序等他这么问也等了好几天了,受低气压荼毒的不只田言自己。 田言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再一抬头,尤逾已经跑到校园林间道上了。 田言喊道:“尤哥,你去哪儿?不上课了?” 好像连“请假”两个字都来不及说,田言就见他头也不回的跑向校门的方向,消失在校内的灯火明亮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其实想补上昨天的,但是今天失败了,明天争取~欧耶~明天也是失败的一天呢~ 第106章 尤逾到安泽家楼下的时候, 仰头往上看,发现他家二楼的窗户里一点儿光亮都没有,连安泽的房间那盏只要不睡觉就亮着的小台灯的光都没有。 才不到十点, 但显然要么是家里没人,要么是都睡了。他焦躁的在楼下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给安泽打电话直接显示对方关机了。 然后他又三两步跑进楼道,在靠近二楼的时候就放轻脚步,像一只敏捷而焦躁的豹子, 步履轻盈,却急切的想要破门而入。 他当然没有破门而入, 甚至连敲门都没有勇气。在安泽家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普通同学,白天造访还说得过去, 在大半夜的人家都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来了, 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而且等安泽的家人开门他要说什么?听说安泽病了, 他来…… 想到这里, 在漆黑楼道里乱成一团的少年又像是打了鸡血, 一直跑出巷子, 去药店拎了一兜子感冒药回来。 手里的药袋子仿佛给了他力量, 尤逾这次没有犹豫, 直接顺着一楼的防护网翻上了二楼,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敲动爱人的窗户。 安泽是被一阵有节奏的“咚咚咚”弄醒的, 朦朦胧胧间,他的第一反应是来贼了。这条布满旧居民楼的小巷治安并不好, 连物业都弃管了, 前几天就听说有一楼的商铺收银柜被撬了。 他彻底清醒了, 手握住床上跟他并排躺着的一根光滑的木棍, 起身悄无声息的来到窗边,就跟窗外那个悬空掉吊在外面的尤逾对上了视线。 安泽:“……” 安泽发烧烧得有点儿懵,还没反应过来应该开窗先把人放进来,就见窗外的少年用一个有点儿惊险的动作晃了晃手里的纸袋,上面写着“某某药房”几个字。 好像怕安泽不给他开似的,脸上绷得很紧,能看出一丝紧张的情绪。 安泽从里面将窗户打开,冲着外面摆了摆手。 从尤逾的视角来看,安泽眼神恹恹的,脸色也不好看,冲他挥手的意思像是让他回去。 尤逾有点儿急,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急剧的惶恐,他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安泽如果因为这件事真的产生两人三观不合、不适合在一起之类的想法,那自己要怎么再把人追回来…… 窗子里的安泽像是看懂了他的想法,无奈的叹一口气,将窗户轻微推开一个小缝隙,让声音能传出去。 “往边上一点儿,窗户是外开的。” “……”尤逾绷着一张略显严肃,实则掩饰尴尬的俊脸,单手挂在楼上的铁网上,然后在窗户打开后,长手长脚一同运作,迅速敏捷的跳进了温暖的卧室。 窗外的风呼呼啦啦涌进来,老房区本来取暖就不好,安泽觉得晚上喝完姜汤裹着厚棉被捂出来的一点儿热气全都被吹散了,冻得一个机灵,在人进来后飞快的关上窗户。 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的大男生现在就像个天然制冷器,在狭小的房间里散发着寒气,安泽皱了下眉,直接钻回了被窝儿里,一点儿也没有要招待他的意思。 安泽从拉到鼻子下面的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看他像根棍子似的戳在自己窗边,手里还拎着体积有点儿过大的装药袋子,整个人都显得硬邦邦的。 “怎么不敲门?”人都让进来了,而且安泽烧得也没精力吵架,于是先开口了。 他能明显感觉尤逾身上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听到对方说:“怕你们睡了,吵醒你们。” “是睡了,还被吵醒了。”安泽说。 尤逾局促了一下,伸手将装药的袋子放在旁边的小书桌上,语气略微僵硬:“听说你病了。” 安泽看向那个纸袋:“所以你买了这些?” 尤逾不去看他,将袋子打开,说道:“你吃药了吗?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就每样买了一份,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拿来!”安泽重新从床上坐起来,将递过来的袋子翻开,数了数,一共三十四和感冒药和消炎药。 安泽:“……” 安泽:“你是不是把药房的感冒药包场了?” 尤逾还挺严肃:“没有,他们有库存。” 安泽:“……好吧,谢谢了。” “是不是没有需要的?” “……”安泽要将药装回去的手顿了一下,挑了一盒中草药的制剂的感冒药,指着他身后的说:“水杯帮我拿来。” 从尤逾手中接过水,将药吞下去,安泽又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回去了,挑了下眉:“你就这么一直站着?” 其实安泽想说的是,要送到了您可以回去了。但看他从进来就一直很紧张的情绪,就忍心说出来。 尤逾在凳子和床上犹豫了一会儿,见安泽没有什么异常,坐在了床边。 尤逾:“就是感冒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安泽只露出一颗头,回答他:“不需要,就是普通感冒,每年入冬就要来一场,今年算是晚的。” 尤逾点点头,两人没再说话。 小巷子里路灯残破昏暗,几乎没有光亮,室内是刚才安泽起来时候顺手按亮的台灯,调的是幽暗的睡眠模式,昏黄的一小片,安泽就要在这一迷蒙的光影中昏昏沉沉。 尤逾是真的不想走,才刚来,没看上几眼,也没说上几句话,完全不足以抵消五天来冷战给他带来的伤害。 可是看安泽的样子,像是要睡了。 安泽也确实是有点儿困,一个闭眼间差点儿进入梦乡,恍惚间又惊醒了,像是上课的时候困极了,脑子里还在跟着讲台上的老师在做运算,思维完全没落后。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问:“你要说什么?” 他其实真的不知道尤逾想说什么,只是看到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就忍不住问了。而且药物作用使他不能思考那么多。 但这个问题,听在尤逾耳朵里,就像是在逼他表态。 尤逾一秒钟也没用,直接说道:“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安泽:“……” 尤逾正在认真考虑怎么将自己的错误错误逐条分析并做个具有深刻意义的检讨,就见安泽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拍拍身边的位置,用感冒特有的轻微沙哑嗓音说:“上来。” 尤逾懵了一下,脑袋里嗡的一声,想都没想就过去了。 安泽往单人床里面挪了挪,说:“衣服脱了。” 某人这才想起来外套还没脱呢,几下脱了挂在衣柜的挂钩上,然后作势要脱裤子。 安泽:“……” 安泽表情微微抽动一下,收回视线,说:“行了!裤子不用脱!” 尤逾松开放在裤腰带上的手,飞快的爬上床。从背后抱过去的时候,尤逾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在今晚堂而皇之的被允许上了安泽的床。 可能是尤逾身上的温度还没上来,也可能是自己发烧体表温度过高,尤逾的手臂从他腋下穿过,手指勾到他侧躺贴着床的腰侧的时候,他觉得那块儿肌肤被冰了一下,同样有电流通过。 好在他刚才挪动的时候朝着墙侧了身,现在是背对着尤逾,以至于不会让对方将他表情中流露出的异样看去。 安泽上身是一件纯棉的系扣睡衣,尤逾脱了外套后里面是一件薄款衬衫,两人在被子里后背贴前胸的挨在一起,安泽甚至能感觉得他衬衫的垂感和柔软,然后就是布料也阻隔布料的体温。以前他就觉得自己男朋友体温平时有点儿高,果然,在被子里没到一分钟,他的后背就像是靠在一片人形暖气上,被烘烤每根毛孔都舒张了一样,让人想睡又舍不得睡。 就在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男生低哑带着磁性的声音。 男生温热的呼吸直接剐蹭着他的耳廓,那声音说:“对不起,我就是吃醋了,他那么叫你,那么看你,我心里嫉妒得发狂!” 安泽被他湿热的呼吸刺激得后脖颈的绒毛都竖起来了,反应慢半拍的问:“他是谁?” 尤逾:“……” 话音里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周序他哥!” 安泽惊讶的声音:“周大哥?” “除了他还有谁?” 安泽:“……” 安泽:“那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说什么呢!”尤逾气得不轻,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有人的一块儿后脖颈细嫩的皮肤,到底是没敢叼上去,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轻轻吸着气。 “就算真吃醋,你也应该找个踏实点儿的理由吧,这个根本毫无道理。”安泽想到那一天尤逾所有的反常举动,觉得匪夷所思又哭笑不得。 “怎么毫无道理!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叫你的方式也不对!他就是有那个意思,我是男人,一眼就能看穿他!”尤逾紧绷着声带说。 安泽:“我也是男人,怎么就一眼看不穿呢?” 尤逾想说,可能你还只算是我的男人。但这句话不敢说,说了怕被直接踹下床。 尤逾想起来之前田言的叮嘱,道歉要诚恳,道歉要频繁,一直道歉到对方心服口服的原谅为止。 于是他说:“你生病了就少说话,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全听你的!” 安泽:“……”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道歉的话挺笼统,也挺敷衍,但是又让人无法反驳。 没听见他吭声,尤逾又有点儿忐忑,往深了想一想,嘴唇贴着安泽的后颈说:“我真错了,不该跟你提钱,也不应该管你,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只要别不理我,别不跟我说话,别对待我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越往后说越心有感触似的,尤逾手臂不自觉的收紧,想将人永远禁锢在自己怀里。 安泽挣扎了一下,将他的手臂搬开,说:“行了,别说了。” 然后回头,一仰头问住了他。 第107章 两个人躲在被窝儿抱着亲的时候, 尤逾心里一万个后悔,面子又不能当饭吃,自己他娘的早怎么就想不开, 是接吻不舒服,还是不够刺激? 偏偏安泽在吻得最难舍难分的时候推开了他,当然是又被按头继续。 足足亲了十几分钟,安泽受不了了,伸手绕过去拍着某人的后脖颈, 又捏又薅的才把人拽起来。 尤逾当然是不情愿的,他觉得他的体力可以再战一整晚。 安泽用眼神给他一个警告, 压低了声音说:“行了,你不怕感冒,我还怕窒息呢!我这病着呢, 照顾一下患者吧!” 尤逾一手从枕头上面绕过去摸着他的头发, 一手顺着脊背滑到了腰部, 情不自禁的夸道:“你腰真细!” 安泽面无表情的拍开他的乱动的手, 说:“今天就当你是在夸我。” 尤逾又往前凑了一点儿, 几乎将脸贴上了安泽的脸, 用耳语似的声音说:“当然是夸你, 这么细的腰, 手感也好,碰一下我都要把持不住了!” 安泽被他撩得身上发烫, 表面还得维持镇定,不想让他占了口头便宜, “建议你还是把持住, 不然容易被人从二楼怎么爬上来的, 就怎么扔下去!” 这威胁就像是小朋友拿着棒棒糖充当武器, 尤逾就觉得被塞了满嘴的甜蜜,笑得特别开心。 但他单纯的开心在安泽眼中显得有点儿淫/荡,瞥他一眼,说:“我睡了,别忘了帮我关台灯。” 说着安泽就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隔着眼皮透过来的浅黄灯光消失,身边的位置再次陷下去,一条有力的臂膀轻轻搭在自己腰肋处,连被子一起卷入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 药效上来了,几乎是下一秒钟他就坠入了梦乡。 梦里,他好像病了,浑身发冷没力气,穿了一层一层衣服也没用,就在他冷得发慌的时候,他爷爷用一双厚实的大手揽他过去,将他按在胸口的地方裹着。爷爷的胸膛和大手一直是他记忆力最敦厚安全的港湾,安泽就在这样令人安心的梦境里发了一身汗,然后彻底堕入黑暗中。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粗重,尤逾知道他睡着了,更不敢动弹了。他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心想再待一会儿,再一会儿…… 直到尤逾的眼皮也愈发僵硬,突然一声沉闷的声响隔着玻璃窗响起,将他的神志从中过于温柔的氛围中拽回,他抬头,正好看到一朵接着一朵绚丽的烟花在窗子上盛开。 应该是为了庆祝新年,临近街区有人燃放的。 新年啊……以前有人喜气洋洋庆祝的时候他内心毫无波澜,现在却一瞬间觉得,生活中的每个节日都有了意义,新年的每一天,也都值得期待。 身后就是窗外的炸开的烟花,眼前是安泽沉沉的呼吸声,尤逾在他长而翘的睫毛上轻轻印下一吻。 新年快乐,亲爱的! “小泽,起了吗?” 清晨,胡秀秀敲了敲儿子房间的门,怕他感冒严重了,犹豫了一下就将门推开了。 安泽没有锁门的习惯,胡秀秀和安然也从来都是敲门得到应答后才进屋,今天纯属特殊情况。不过相比于震惊程度,安泽和尤逾都比不上胡秀秀,谁一大早看到自己儿子床上多出一个人来,都会吓一跳吧。 “妈!”安泽一下子就惊醒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姨……”尤逾迟疑的叫了一声,胳膊和腿还僵硬的缠在安泽身上。 三人在曙光明朗的新年第一天,僵持着尴尬了几秒钟。还是胡秀秀最先回过神,手还撑着门,连连道歉:“抱歉啊!儿子,小逾,我不知道你来了,还以为屋里就小泽一个人呢,怕他发烧……呃……阿姨先出去了,你们要是没醒就再睡一会儿。” 说完,胡秀秀匆匆退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安泽看了门板两秒,将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下去,低声说:“你竟然没走?” 尤逾本来挺愧疚的,还有点儿心虚,但一听他这么说就不乐意了,很理直气壮的顶回去:“你也没说让我走啊!” 安泽:“……”行吧,但我也没让你来啊。 不过这话说出去就有点儿不识好歹了,怎么说人家大半夜的翻墙来看自己,打着的是给自己送药和探病的旗号。 “起吧。” 床太小,一动不动都得皮蹭着皮,现在被窝里都是两个人的温度,安泽甚至能闻到尤逾身上清淡的残余的沐浴露味道。 这清浅的味道在容易生理冲动的早晨实在是有点儿醉人,他又用很小的气音催促了一遍:“快啊,赶紧出去。” 他害怕再呆久了引起他妈的怀疑。 但尤逾显然不能跟他思想上达道同样的觉悟,已经先他一步兀自产生了生理变化,盯着他的眼眸深沉深沉的,说:“快不了……” 安泽:“???” 没给他自行解答的机会,尤逾直接从被子下面准确的抓住他的左手,按在了某个凸起的不可描述的地方。 安泽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被烫了似的抽回手,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然后崩溃的小声冲他耳朵低吼:“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耍流氓了!” 流氓逾稳稳的半躺半靠在床沿,锋利的眉眼微敛,在明亮的晨光中懒洋洋的说:“这算什么耍流氓,这只能说明我身体健康。” 安泽竟然无言以对,被气得哽了半晌,轻声咬牙切齿的问:“那你要多久?” 尤逾一挑眉,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暧昧的说:“你要是帮我,估计能快点儿。” 然后他被一个枕头狠狠的砸在了脸上。 胡秀秀出去后,抚着胸口转了两圈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着急说错话了,困也不能睡了啊,上学要迟到了。 然后她又悄悄的挪步回到安泽的门口,听到里面有起床的动静,才放下心来,去做早餐。 安泽家就一个洗手间,早晨赶时间的时候,兄妹俩也常常一起用,一个刷牙一个洗脸,并不冲突。 胡秀秀从厨房出来,看到洗手间的门紧闭着,而他儿子表情呆滞的坐在餐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不跟小逾一起洗?然然马上也要起来了。”胡秀秀从冰箱里拿出来提前腌制好的两罐泡菜,奇怪的问道。 “……”这要怎么说呢?安泽纠结了几秒,总不能说自己并不想进去帮忙吧。 他看到桌上的水杯,说道:“哦,我先喝杯水。” “对了,小逾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到门响?”胡秀秀都要进厨房了,又扭身回头发出灵魂的拷问。 安泽表情僵了僵,很不想对他妈撒谎,但又不撒不行,只能错开眼神轻飘飘的说:“可能你没听见?” “啊!那一定是因为那个感冒药,我每次吃完都困得不行,安然跟我一样,睡得特别沉,叫都叫不醒!”胡秀秀颇为懊恼的说。 安泽心虚的点点头,喝了一口温水。 谁知他妈还来了站在厨房门口跟他聊天的兴趣,继续说道:“怪不好意思的,小逾来了我也不知道,今天还是元旦,早晨也没什么招待他的。” 安泽说:“不用招待,他就是来送药的。”顺便道个歉,蹭个床。 “你这孩子,朋友听说你病了大半夜来给你送药,这份心意多难得,你怎么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的,让人听了多寒心,一定要表示感谢!” 胡秀秀还没说完,洗手间的门突然就开了,尤逾脸上挂着水珠的出现在门里,显然是听到了最后几句,对女主人客客气气的说:“不用感谢,阿姨,我应该做的。” 安泽:“……” 说完,尤逾自己也意识到这句有点儿危险,连忙补充道:“安泽平时对我就很好,我们关系很好,呃……就是应该这么做的关系。” 安泽想让他闭嘴,越描越黑。 要不是他还算了解尤逾的为人,他都要怀疑这个大哥要当场帮他出轨了。 “小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幸运,那我去做饭了,你们先坐会儿,很快就能吃早饭了。”胡秀秀比较感性,被这两个人感天动地兄弟情感动得差点儿当场落泪。 他妈走后,安泽起身要去用洗手间,路过某人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客气的留下一句:“你这不挺快的嘛!” 尤逾直接抓住要从自己肩膀上滑落的手,飞快的转身,直接将人抵在洗手间的门板上,幽深的眼神异常危险。 不过他的动作虽然快,但也轻,如果此刻有外人看到,一定会觉得这像个静了音的动作片。 安泽被他卡着脖子,还不认输,挑眉用口型说:“说你快,还不乐意了?” 是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这种生理上的质疑,尤逾眼睛半眯着,同时注意着厨房“乒乒乓乓”锅碗瓢盆的声音么有异常,才压低声音嘶哑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拿你没办法?” 阳光透过客厅清透干净的窗子,洒落在安泽明朗又带着挑衅的眉眼上,他摊着双手,毫无着力的靠在门板上,全身放松的姿态分明表示:你就是拿我没办法! 尤逾唇角勾了勾,眼神又幽暗了几分,突然很贴近他耳畔轻声说:“那就先让你尝尝味儿!” 什么味儿? 安泽还没反应过来。 要亲他? 他妈还在厨房!!! 然后他还没吓完自己,突然柔软的唇瓣被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碾,趁着他愣住疏于防范的时候,又顺势滑进了他的嘴里。 有力的手指尖在他舌根轻轻一压,安泽就感觉一阵麻意顺着舌头直达脊椎,大脑,乃至四肢百骸…… 这是他才在战栗中明白过来,尤逾让他尝的是什么味儿! 安泽在脑海里飙出了一连串不甚熟练的脏话,将面前的男生锤了个稀巴烂! “哥!啊!尤哥?!” 安然推门出来,睡眼惺忪,看到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男生,吓得一下子清醒了。 尤逾慢条斯理的将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偏头冲安然露出一个友好良善的笑容:“早啊,小妹!” “早!”安然懵懵的。 安泽知道从安然的角度看不到什么,却依然紧张得整个人都炸毛了,僵硬了半天,等安然问他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还没洗漱呢。 胡秀秀因为有客人,将早餐弄得更丰盛了一下。 尤逾在餐桌上像个斯文礼貌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都让胡秀秀忍不住露出赞赏的目光。 吃了一会儿,胡秀秀见安泽总是心不在焉似的,就问道:“小泽,是不是还不舒服?没胃口吗?要不要再请一天假?” 安泽回过神,忙说:“不用,我已经好了。” 安然将一个小包子夹进他碗里:“哥你吃的有点儿少!” 安泽:“谢谢!” 尤逾正好喝完粥放下碗,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多吃点儿,我刚才洗手了。” 妈妈和妹妹都没听懂。 安泽:“……”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周围的小伙伴发现, 校草跟校草谈恋爱,根本就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涉及周围所有人的事情。 他们俩前几天吵架不说话的时候, 周围的小伙伴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班级里想来找安泽的问题的其他同学,走进了觑一眼他们尤哥那个棺材冰雕脸,都默默的将卷子攥成了一团,装作不小心路过, 若无其事的从后门出去,再从前门进来……真的前所未有的坑爹。 然而, 情况在新年的第一天,骤然明朗,所有人看着他们尤哥和泽哥有说有笑的一起走进教室, 尤哥肩上背着的, 还是泽哥的单肩书包。 小伙伴儿们还没得及庆贺一番, 就发现这是个大型虐狗现场, 而且他们泽哥从内到外, 从上到下整个人完全被尤逾一个人霸占了。 班长叶小甜拿着上节课物理老师几句话草草带过的一道综合大题, 装着胆子捏着卷子走到了最后一排。 “安泽, 最后一道大题老师说他之前讲过两道类似的了, 我还是不明白……”叶小甜站在周序旁边空出来的地方,语气委委屈屈的。 “我看看……” “我会!我给你讲!” 安泽刚开口, 就被同桌将活抢过去了。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尤逾不甚温柔的拽过女生的卷子, 然后拿着笔在一旁的草纸上逐条写解题思路和应用公式, 而叶小甜一脸震惊, 等被问了一句“懂了吗?”, 才恍然回神,飞快的答道:“懂了!” 尤逾略显不耐烦的表情收敛了一些,继续讲第二小问。叶小甜神情非常复杂,应该是没料到有一天自己沦落到被校霸讲题的地步。 她物理是短板,虽然很用功,但是在分析一些提示少又较难的题目的时候,总是怎么也转不过那个弯儿,年级前五十名的成绩全靠其他偏文性质的科目拽分了。 安泽给同学讲题时候都是以那位同学的基础为根据,该精细的时候精细,该粗简的时候粗简,不像他们班物理老师那样,为了赶进度,让同学多见题型,一节课能轮完两套卷子。 这也是叶小甜过来找安泽的原因,结果,大佬讲得比物理老师还要简略,叶小甜一顿“懂了”,回到座位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啥去了。 尤逾讲题的时候,安泽一直在旁边看着,知道他讲得全对,就是太简略了,他还以为叶小甜不能听懂呢。 叶小甜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安泽目瞪口呆了一会儿,说:“是我每次讲得太磨叽了吗?原来这样就能懂。” 尤逾眉梢微扬,轻哼一声,“她们当然想让你多磨叽一会儿。” 可能是通过周瑾的事儿了解了尤逾的醋缸本质,安泽硬是从这句不咸不淡的话语里听出了点儿酸味儿。 他觉得好笑,边翻书边说:“那行,以后同学有问题你要是会就你讲。”很想知道别人是怎么处理喜欢乱吃飞醋的男朋友的。 尤逾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视线正好落在他被窗外阳光洒落的含笑脸庞上,语气霸道的说:“我都会!” 安泽:“……行吧,尤哥真厉害!” 元旦这一天,校园里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高一高二下去就放假了,不过大多数同学都留在学校排练节目,或者等着晚上参加晚会。高三比较苦逼,全天上课,不过年级主任将今晚的晚课统一窜走了,说是想自习的他同学可以自习,想放松一下的同学也可以去看晚会。 艳阳高照,从中午开始就下起雪来,校园里都是高一高二学生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的声音,隔着窗户扰得人静不下心,学校管了几次都管不住。 田言被这帮小崽子闹腾的,游戏都打不下去了。 放眼望去,班级里除了在认真苦读的学生,就是各种大型虐狗现场。高中的最后半年,很多萌动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不想为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听说昨天跨年的时候,就又成了几个班对儿。 最近景龙跟那个当初特别讨厌的妹纸韩妙聊得火热,根本忘了是谁失恋,又是谁寻死觅活说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而他尤哥更过分,铁血硬气男儿,当初是多么的强悍自尊自强,是他们所有人的榜样,结果呢?恋爱了,前几天还一脸阴狠咬牙说要给对方颜色看看!现在看来,给对方的颜色怕不是粉红色的爱心泡泡吧! 田言看着电量耗尽的手机,连走两步去后面充电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想不明白,恋爱这么有趣吗?那他要不要也试试?可是没有人选啊!男的也成啊,关键是他看男的女的都是哥们儿! 不像他尤哥,哥们儿都能变成恋人!牛/逼! “晚上去看晚会吧!”田言说:“叫上你的现女友,要是有兴趣还可以来一场雪仗!” 景龙嘴角贱兮兮的笑容还没得及压下去,从手机屏幕中抬起眼皮,义正言辞的说:“什么现女友?别乱说好吗!我们就是普通单纯的同学关系!” 田言嘴角抽筋儿,眼神里全是鄙夷,说:“行!祝你们永远保持普通单纯的同学关系!永远别变异!” “滚!”两个人又在后排动起手来。 事实上,晚上校园广播提醒高一高二学生到音乐厅就位的时候,高三很多学生也都坐不住了。 三班号称是爱学习的班级,有两个男生跑到走廊先观察了一下,发现隔壁十五班人都走干净了,才回头呼朋引伴。 田言蹬着凳子刚睡醒,抬头看了一眼说:“靠!好学生都走没了,咱们在这儿干嘛呢!” 说完,招呼尤逾他们一起去看晚会。 尤逾其实对晚会没什么兴趣,对大晚上的一大群人一起压校园马路也没兴趣,要是按照他的想法,就应该找个没人又安静的地方,亲亲小嘴儿什么的…… 奈何安泽不会配合的,因为周小少爷很多时候并没有一个圆润电灯泡的自觉,干什么都要扯着安泽陪着,偶尔发现尤逾阴着一张脸跟在身后,他竟然还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将某人的怒气值再推上新高度。 今晚也是,不仅有周小少爷,田言、景龙还有景龙那个关系不明的女朋友,几个人非要死死粘着他俩。 音乐厅前聚集了不少人,还有刚从里面退出来的,一边走一边说:“没劲儿!高二这帮学弟一个帅的都没有,要我说为什么不让高三参加,我至少能目睹一下校草校霸的神颜!” 天色已经很晚了,还一直飘着雪,视线模糊不清,几个女生都没看到他们嘴里的校霸校草就在跟前,还聊得津津有味儿。 “就算是高三也参加,你顶多能看看校草,校霸你就别想了,那种酷帅狂霸拽的大佬,你能想象他来音乐厅看晚会?” 几个人同时扭头看了一眼某大佬,大佬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拽样儿,只不过寸步不离的跟在校草身后。 低年级的学妹还在继续:“听说去年艺术节,校草还上台唱过一首英文歌儿呢,简直帅得不要不要的!好可惜,那次我在外面参加竞赛没看到,简直是此生遗憾。”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的特别帅!那学期还不知道安学长还是个学神,光靠那颜值和气质,当天晚上咱们班就有一半儿的女生说要集体写情书呢!” “还有没有视频了?我超想看!” 几个小姑娘从校霸聊到校草,在花痴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韩妙跟景龙走在前面,听到这话回头说:“两位大佬真是我们共济的颜值担当,估计下几届都不一定再出一个你们这样独领风骚的人物了!” 景龙这个语文二百五立刻反驳:“风骚什么风骚,有这么形容俩男的吗!” 后面几个直接笑出了声,只有尤逾一脸嫌弃的看他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回去,落在安泽身上。 几个人在校园里各走各的,情侣不好牵手,倒是朋友之间更没有避讳,周序离安泽比尤逾这个正牌男友还近多了,他也听到了刚才学妹们的交谈,有点儿小骄傲的说:“他们没见过的多了,小时候我家还没搬家的时候,学校每次艺术节有表演,都是安安上去弹钢琴曲,每次都能震慑全场!” 韩妙正因为刚才“风骚”两字,对景龙有些嫌弃,便慢了几步,跟周序他们并排走,语气很惊叹:“哇!安学神什么都会啊?还会弹钢琴?” “不怎么会,我妈妈是教钢琴的,我就小的时候跟她学过一点儿,跟专业的比差远了。”安泽笑笑,很谦虚的说:“现在也基本上都还给我妈了。” 韩妙可不管他怎么说,脸上的崇拜之情都要满溢出来了,激动的说:“安学神你可别谦虚了,就我知道的,我身边的姐妹至少有七八个私下里称你是她们男朋友!” 韩妙是在场唯一不知道尤逾和安泽真正关系的人,肆无忌惮的说完后,一点儿都没注意旁边另一位大佬的脸色,还兴致勃勃真情实感的继续:“真的!安学生,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这都高三了,能不能给我共济女生一点儿希望了!” “你就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性格的,是活泼开朗的,小鸟依人的,还是温柔小意,我都能给你找到这其中的绝色,保准让你满意!” 女生好像有点儿红娘潜质,这个话题一打开,韩妙就有点儿抑制不住自己了,根本没发现旁边已经没人说话了。 安泽等她说完,笑着回答:“我有喜欢的人了。” 韩妙:“安学神你不要不好意思,啊?你说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安泽笑着没说话,韩妙就自动理解成了暗恋。 天啊!学神竟然有喜欢的人了!还是暗恋! 韩妙就是贴吧里众多的追星女孩儿之一,此刻的心情简直比自己恋爱还要兴奋,激动的问:“那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就是小可爱啊?” 景龙很崩溃,主要是害怕自己因为这个女人挨揍,连忙给她使眼色:“别问了!你怎么那么八卦!” “问问怎么了?安学神喜欢的人又不可能见不得人!”韩妙白他一眼,根本无法正确接收他眼波中传达的信号。 安泽偏头看一眼,见到在家男朋友脸色比夜色还黑,就笑了,回过头,对一脸好奇的女孩儿说:“嗯!是挺可爱的,就是脾气臭,容易脸黑,还爱吃醋!” 一干知道内情的吃瓜群众:“……” 韩妙:“???” 韩妙眼神很奇怪,话说得有点儿艰难:“原来安学神喜欢这样的啊……那确实挺特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又是错字受了,嗷呜 第109章 几个人到底没有进入音乐厅里, 而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 田言提议去打雪仗,音乐厅旁边正好是一片林子, 是学校连接校外的交界处,平时没什么人来,此刻大学将每一棵松树都罩上一层厚重绵密的雪花。 尤逾不想去,他觉得安泽感冒刚好,不适合玩这么剧烈的室外活动, 不过还没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就被猛地拉住了, 往林子那边跑起来。 “冲啊!抢占好位置!” 安泽拉着他的手,率先向小松林冲去,将其他几个还处于呆愣中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好像如果奔跑起来, 拉着手也没什么奇怪, 至于别人会不会多想, 安泽已经考虑不到了, 他只想在风刮过脸颊耳畔的刹那, 紧紧拽着这只手奔跑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打了第一下, 攥得稀松的雪团开始在天空中乱飞, 有的砸落到松树树干上, 有的在半空中就散了,更多的砸在了彼此的脸上。 刚开始他们完全是乱打, 敌我不分,后来不知不觉就分成了两队, 原因可能是尤逾的战斗力太强了。 景龙被一个坚实的雪团砸中鼻梁之后, 懵逼了几秒, 伸手抹掉脸上的雪, 崩溃的大叫:“尤哥你扔的这不是雪球吧!这根本就是沙包!” 尤逾也很有原则,除了安泽全都打了,出手又快又狠,被砸了几下的几个人叫唤着统一了战线,周序和韩妙负责团雪球,田言和景龙负责重磅出击。 然而他们四个人的战斗力也就跟尤逾和安泽他们这边两个人勉强打个平手。 安泽出门带了手套,团雪团手不冷,玩了一阵更是全身都出汗了,他们两个一边团一边扔,气势上一点儿不输对面四人阵。 “我靠!泽哥你敢不敢不躲我尤哥身后?太猥琐了吧!” 景龙刚嚷嚷完,就被尤逾一个雪球正面击中,糊了一脸雪,就听他冷冰冰的说:“我们愿意!” 然后他还没将脸上的雪弄掉,安泽又非常够意思的给他又来一击。 虽然暂时于一个分队,但看到景龙被打,大家好像都挺高兴,就在雪地里热热闹闹的笑起来。 这场雪仗打得酣畅淋漓,雪球在天上肆意乱飞的情景,同张扬恣意的青春很像。 这一刻没有人觉得冷,俗世的烦恼和纠结的考试也都被彻底抛开,仿佛生命就应该这样鲜活轻松。 安泽很开心,觉得掷雪球的手臂有用不完的力量,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只要他跟旁边这个男生一起并肩作战。 最先嚷着不玩了的不是在场唯一的女孩儿,而且自觉受到成吨伤害的景龙。 韩妙说:“那堆雪人吧!” 大家都是,不想回家,又不想回教室,当然这只是单身狗的想法。尤逾和安泽就很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处一会儿。 所以在他们忙着堆雪人的时候,他们两个悄悄溜了。 韩妙一回头,发现少了两个极为耀眼的人物,惊道:“尤哥和学神呢?” 景龙忍无可忍:“你总看着他们两个干什么?” 韩妙回答得理直气壮:“他俩好看啊!” 景龙被噎了一下,随即反击道:“好看跟你也没关系,人俩都有人了!” 另一边,好看的两个人刚走出别人的视线范围,就迫不及待的牵起了手。 黑暗的小松林,正适合干点儿羞涩的事儿,开始的时候尤逾将人抵在树干上,然后又被推到另一颗树上,后来没人知道怎么就相拥着躺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几圈儿,松开的时候两人都气喘吁吁。 安泽眼睛湿漉漉的,仰面躺在雪地上,笑着问:“你怎么这么渴?” 尤逾在他旁边躺平,牵过他的手,说:“就是看到你就渴!想到你也渴!” 安泽笑出声来,抿着唇压一下上扬的唇角,向松林上方看去,树梢直指的地方,幽黑的夜空能看到几点明亮,他惊喜的说:“有星星!” 尤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浑身慵懒又放松,语气轻轻的:“没你眼睛好看。” 安泽笑着歪头,“你可真会说话。” “那你喜欢听吗?” “怎么说呢……偶尔听一听还行……”安泽语调故意放得很慢,显得勉勉强强才能接受。 尤逾挑起眉尾,颇有些挑衅的说:“这么不满意啊,那你也说两句来听听?” 他就是这么一说,压根没觉得安泽会配合。虽然也说过情话,但显然,他觉得安泽不是一个喜欢经常表达爱意的人。 没想到,安泽竟然开口。 他与夜空面对面,语气温柔,眼神晶亮。 “星星每天都有,唯有与你一起看,才觉得它们漂亮。” 没什么辞藻,也不华丽,安泽就是这么想的,听的人却心神一动,直接将他的手攥紧了。 安泽突然问:“你以后想干什么?” 尤逾的答案干脆又明确:“想跟你在一起。” 安泽笑了一会儿,侧过头看他,说:“问你真的呢,哪有人将自己的未来就规划在另一个人身上的!” 尤逾不为所动:“我就是,也不觉得早早的将自己和另一半的人生规划到一起有什么不对。” 安泽顿了顿,笑了:“行,你有理。” “所以,我的另一半——你以后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跟会干什么可不一样。”安泽又将视线投向深邃的夜空,语气中沾染了一丝怀念,一丝向往:“我小时候的理想其实是当警察,上学后又立志要做个军人,总之就想像我爷爷一样,在部队里操练磋磨一番,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然后一辈子做正义的事儿,当干净的人,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无愧于社会。” 尤逾静静的听着,在他停下的来到时候说:“嗯,挺好。” 安泽笑笑,没说话。 尤逾想到了什么,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只管安心考试,准备体能。政审方面,我帮你想办法。” 他以为,安泽最大的顾虑,就是考军校会受到正在监狱服刑的□□爷爷的影响。 安泽摇摇头,虽然是笑着,但是语气里难免有一丝感怀:“不用麻烦了,不是政审的问题。我不准备考军校了。” “做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可以问心无愧,为社会做贡献。我要多赚点儿钱,让我妈和小妹过舒坦一点儿的生活。” “钱的事儿你不用考虑,有我!”说到一半,尤逾又顿住,轻拧着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你因为钱做后悔的决定。金钱上的困难都是暂时的,虽然我觉得以后我的所有都是你的,但是你要觉得不舒服,完全可以当做是向我借的,心安理得的做正确的决定才是明智的。” 关于钱,尤逾坦率的以这种方式说出来,安泽其实挺感动的。他知道大少爷堆金积玉的日子过惯了,应该很看不上别人因为钱别扭。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懂,知道上一次的架没白吵。 “嗯,尤哥说的对!”安泽从旁边滚过去,伸出胳膊将他上半身圈住,语调儿开朗了:“不过这个决定也不会后悔,我做的决定从来不后悔。” 那天晚上两人聊了很多,地上是厚厚的棉花一样的白雪,深黑的夜空只有几点星子,却特别明亮,仿佛是被雪洗过一样,干净剔透,一如去而不返的青春,一如弥足珍贵的初恋。 元旦晚会过后,大家就开始盼望着暑假,仿佛从新年初始,节日的欢腾就越来越近。 高三的考试越来越多,除了那些已经自我放弃的人,或者已经定下来出国的学生,很多人在学校和老师反反复复的威吓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安泽作为年级第一,并没有得到学校那几个特别宝贵的保送名额。因为学校早就有明文规定,为了招生,保送名额只给从高一到高三一直在本校就读,学籍未曾变动过的学生。也就是说转校生并不包括在内。 老薛因为这个特意找了安泽谈话,怕他心里有想法,但安泽显然早就知道了,别说保送名额他看开了,就连当年那么多竞赛加分,他都因为错过那一年高考都作废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周序知道老薛找他谈话的内容,有点儿愤愤,安泽就安慰他:“没事儿,学神是白叫的吗?你看我像是差一个保送名额,或者几分加分的人吗?” 这语气倒是真不像,周序甚至从中感受到了来自学霸的强大内核,怎么形容呢,就是——嚣张! 不管期待与否,焦躁的、忧郁的、紧张的高三上半学期终于在小年前一天结束了,此时距离高一高二学生放假已经快过去二十多天了,最后一个晚自习,也没人学习了,有人在收拾东西,有人在聊天,还有在走廊里乱走乱窜的。 老师们去开年级大会,班级里彻底乱成了一团。 尤逾放下笔,其实很想替老师组织一下班级纪律,被一眼就看穿他的安泽及时制止了。 被打扰到了的弃恶从善的前任校霸,语气很不善:“这就都疯了?还没高考完呢!” 安泽将他刚做好的卷子抽过来,说:“行了,你管的太宽了,明天就放假了,还不让人高兴高兴?” 一直竖着耳朵的周序觉得此时可以插话,回过头来,有点儿兴奋的问:“尤哥,安安你们放假有什么打算?要不要一起玩?” 都不用安泽说话,尤逾就扯着嘴角教训起他:“玩?你心是多大?” 周序语气很委屈:“不都放假了吗?” 尤逾板着一张脸:“谁告诉你放假就是用来玩的?” 周序:“……” 见他说不出话,尤逾才略微满意,又将他妄想当电灯泡的念想打碎在摇篮中。 “这个假期,我们每天都要刷题,学习,共同进步!” “想来你也可以来。” 周序:“……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最近总请假!害!羞愧! 第110章 当天晚上, 两人将练习册和卷子整理好,每个人两个书包都装不下,就将这些书运到哪里这个问题尤逾非常坚决, 土匪一样全都弄回了自己家。 安泽简直哭笑不得,说:“你总要让我拿回去两本晚上看吧。” 两人说好假期来尤逾家复习,此刻尤逾又有点儿后悔了,觉得只是白天见面根本不够。 他说:“要不然,你晚上也别回去了, 直接在这儿住,还能节省时间, 多学一点儿。” 安泽可不信他是为了学习提出这个馊主意,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我信你才有鬼”。 “真是的,这段时间的我的学习精神还没取信于你吗?”尤逾防止他反悔, 将他的书包放到书房里面座位上, 一脸不被信任的愤然:“我是一个正直坦荡、除学习外什么也不爱的人!” 不过他还是盯着安泽只让他取了两本书, 多一本都不给。 安泽在楼下跟尤逾告别后, 已经快十点了, 家里的窗户一点儿亮光都没有, 他有些奇怪的小声开门, 心想今天她们睡得还挺早。 结果打开门, 他才发现两个女人竟然没在家。 这么晚了,要说两个人一起下楼买东西都不合理, 他的心脏瞬时间提起来了,紧张的掏出手机拨电话。 听到他妈的号码传来“对不起,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时候, 安泽真的有点儿慌了, 他又拨了安然的电话, 一声接着一声的长音“嘟”简直像是利器在磨着神经,让人控制不住的害怕。 安然的手机没关机,但是没人接。 安泽飞快的将刚脱下来的鞋又穿上,打算下楼去找,同时他的手机一直拨打着安然的电话。 打到第四遍的时候,他在楼下奔跑起来,朝着最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方向,结果刚放进兜里的手机骤然响了。 他的神经真的在寒冷的室外一紧一绷,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安然,他飞快的接起电话。 “小妹,你们在哪儿?” 说话的不是安小妹,而是他妈。 “小泽啊,你到家了?” 听他妈的语气,安泽的心重新回到胸腔里,语气放缓了:“妈,你跟小妹在一起吗?怎么没在家?” “然然跟我在一起,你不用担心,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冰箱里有饭菜,你要是饿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 安泽拧起了眉,察觉到她始终不说他们此刻现在在哪儿呢。 “妈!你们到底在哪儿呢?” 他真的想不到,他们在哪里需要需要瞒着他,不免又担心起来。 胡秀秀支支吾吾的:“哎呀,儿子你先别问了,我们等会儿就回去了,你先睡,你放心吧,我和然然都没事儿。” 这么说就一定是有事儿,安泽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不只是担心,还有些急躁。 “妈,你现在就告诉我吧,到底怎么了,等然然回来我问她她也会告诉我……”安然握紧了手机,声音有一丝紧绷:“是不是……我爸?” 电话那边半天都没有声音,安泽已经知道了答案。 胡秀秀的声音也不再是伪装的无事,说到底,她心里特别依赖儿子,但又知道这么做安泽不会同意。 “小泽,安茂勋他出车祸了,是医院的人给我打的电话,要是他打的我不会接,可是医院说他们只能联系上我,你别担心,我就是来看看,帮他把款交了就带然然回去……” 安泽默默的听着,头脑已经气得发昏了,他用尽了意志力才等对面把话说完。 “你竟然还帮他交款?”安泽声音有点儿冷:“他从你那儿骗去的钱还少吗?” 胡秀秀半天说不出话来,再开口,声音竟然也带了一丝颤抖:“我知道,那我怎么办,他们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如果我不来,一个能帮他的人都没有了……” 她每说一个字,安泽的怒火就升腾一次,最后他甚至觉得视线都不清了,眼前都是铺天盖地的沉重黑网。 她根本就忘了那个男人曾经给过他们的伤害,或者说,她还是狠不下心。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当年带着她跟小妹走出来,他废了多大的劲儿,如果再让男人重新进驻他们的生活,他们又将重新陷入怎样的万劫不复? 安泽从小到大没跟他妈发过脾气,此刻却非常非常生气,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朝着电话怒火,将她吼醒。 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那么做,握着手机的指节都白得像是纸,他压低了嗓音,最后问一遍:“你们现在在哪儿?” 放下电话,他再也控制不了,手撑着膝盖狠狠的吸气呼气很久,才又重新积累力量挺直了腰背。 他不能!让安茂勋再一次毁了他们! 安泽打车到了医院,推门进入护士告诉他的病房的时候,正听到里面小声的啜泣,不是熟悉的声音。 “哎呀,人生在世太难了,谁还没犯过错误呢,都是生活逼的啊!我说大妹子啊,等你到姐姐这个年纪你就懂了,什么都不重要。原则啊、对错啊、都是人跟自己较劲儿呢!最重要的就是一家人在一起!日子穷点儿,难点儿都不要紧,总有熬过去的一天,只要一家人不离不弃!” “你听大姐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安泽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认识的几个人都没说话,似乎该说的都说完了,正在心底酝酿某种情绪。而隔壁床一个全身缠着绷带的大婶儿,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妄图插手别人的家务事,还说得将自己都感动了。 她自己感动不要紧,只要该理智的人还冷静就好。 “小泽!” 可是,胡秀秀看到他的时候,眼睛外明显也挂着泪珠。 安泽浑身森冷的走进屋子,回手将门关上,动作不大,却带着一股决然。 大婶儿似乎已经觉得自己打入了他们家内部,看到门外进来一个长相出众,身高腿长的好看少年的时候,直接问道:“这是?” 可是没人有功夫理她了。 安然从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紧张的站起来。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男人腿被掉在石膏里,费力的朝门口张望,然后在看到安泽的时候,眼睛里一瞬间蓄满了泪水。 安茂勋嗓子沙哑的喊了一句:“儿子!” 胡秀秀本来就站在一旁,此刻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这一幕家人大团圆的画面显然感动了更年期情绪易波动的大婶儿,大婶儿直接捂着嘴哭出了声,还一边说:“太感人了,父子重聚啊,你们家以后又是团团圆圆的了!” 安泽眼神始终钉在床上的男人脸上,神情冷得像是冻上了一层冰。 安茂勋抵不住这样的目光,颤抖着开口:“儿子!对不起!” 安然用死亡视线盯了他几秒,发现这个男人变化挺大的,昔日保养得精致的皮肤似乎因为瘦了不少而显得松弛,黑了,瘦了,憔悴了,却依然是一张能只要他想,就能博取同情的脸。 “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些废话。”安泽的声音跟他眼神一样冰冷,然后他终于从男人的脸上收回了视线,望向旁边的女人:“走吧,妈!钱不是帮他交完了吗?已经仁至义尽了,带小妹回去睡觉了。” 安然下意识的向她哥走了一步,然后又在一声沙哑中透着撕心裂肺情感的呼喊中停下了脚步。 安茂勋激动的叫道:“然然!” 安泽猛然回头,看着安茂勋的眼光能看到深刻的恨意。 大婶被突如其来的剧情逆转惊呆了,然后露出不可思议的略带责备的表情:“你这孩子!你怎么这样?” “刚才你爸都说了,他确实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儿,但是他都改过了啊,你知道他几年过得有多苦吗?这么难他都坚持过来了,就是为了跟你们娘仨儿团聚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这可是给了你生命的亲爸啊!” 大婶儿义正言辞,仿佛是正义的使者,但安泽听了只觉得可笑。 他看向床上表情痛苦的男人,嘲弄的问:“你这么会编,怎么不用这些鬼话去骗那些把你腿打断的人呢?” 安茂勋脸色一白,嘴唇抖了抖,不用他发言,旁边富有正义感的大婶儿已经自动替他说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爸的腿伤是车祸造成的!” 安泽冷笑一声,懒得再废话,问他妈:“走不走?” 胡秀秀迟疑了一下,拿起旁边的挂包,脸色也很不好看,跟安泽说话的时候却明显的带着小心翼翼。 “走吧!” 大婶儿显然不满意这种结果,被捆在床上还想动,扯动了伤口疼得叫了一声,然后更是没好气儿的说:“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白眼狼啊!自己亲爸都不认!以后是要下地狱的!” 流言蜚语——比这恶毒的安泽都经历过,深知跟这种人说根本说不清楚。 况且,一个根本不了解事情本身就妄自发言的人,能有什么理性呢。 安泽看着妈妈和妹妹先出去,跟在后面关门前,还听到男人悔不当初的声音。 “大姐,我知道是个好人!但你别这么说孩子,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当年我就是个烂赌鬼,已经在最亲的人面前失去信誉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安泽冷笑一声,“砰”的用力将这令人作呕的声音关在了门内。 回去的路上,安泽坐在副驾驶,车里的气氛异常沉闷,三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安泽付了钱下车,听到他妈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儿子!” 安泽回头,听到他妈说:“你别生妈气,妈是真的狠不下心。” 安然站在一边,神情很不安,表情也很纠结。 安泽转过身,正对着他们,脸色不冷,却没什么表情,仿佛把灵魂抽走了一样。 他说:“你对他狠不下心,就能对我们狠下心?” 胡秀秀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安泽继续问:“还是妈你忘了当年他都做了什么?” 胡秀秀说不出话来,事实上,抓着包带的手指紧紧绞着。 安泽现在有点儿理解她说的感受了,她看到安茂勋的惨样,听他说的话,没法对他狠下心。 就像是,他看着他妈此刻站在破败昏暗灯光下,凄苦又心痛的表情,同样狠不下心…… 这座城市似乎快要到最冷的时候了,几天没下雪了,但是空气冷得发干,都像是冻得绷紧了一样。 没人会在这么冷得天夜间站在外面。 安泽看到安然悄悄跺了跺脚,心脏突然涌入了一股特别无力的感觉。 他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我的评论都被请假请没了!哭~我可爱的小宝贝们呢~我在呼唤你们~嗷~ 第111章 高三的假期不长, 就十六天,大年初八老师和学生就要回归学校,为即将到来的最后冲刺阶段做好准备。 可是就十六天, 景龙他们也没闲着,好像已经解放了一样,恨不得将每一天都排满了多姿多彩的节目,去滑雪、泡温泉、逛冰雪城、还有各种声色犬马的夜生活。 对于他们发来的邀请,尤逾一改没理, 他现在就想安安静静过二人世界。 没错,他一个电灯泡也不想要!而且觉得在家里一起学习极致的浪漫。 景龙和田言分别打来电话, 然后在他强行塞了几次狗粮之后,下定决心要跟他做一个寒假都不见面的塑料兄弟。 尤逾嗤笑一声,心想, 你们又怎么会懂得我的乐趣。比如, 两人在家洗手羹汤, 相拥着在洒满阳光的大床上睡午觉…… “中午我们自己做还是定外卖?”尤逾看了眼挂钟, 内心忍不住期盼起来, 面上却没漏, 一本正经的问。 安泽盯着一道理综大题半天了, 随口答道:“随便。” “那我们要不要先去超市选购食材?还是让附近的超市送过来?” 他有些按捺不住兴奋的声音将安泽飞离了的灵魂拽了回来, 他愣怔一秒,然后说:“这么麻烦吗?那还是订餐吧。” 尤逾没觉得哪儿麻烦?一起去逛个超市能叫麻烦?叫生活好吧! 不过他没说什么, 绷着脸拿出手机,没什么音调起伏的问:“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饭还是面?” “随便。” “……” 尤逾抬头, 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但也察觉到了安泽今天的不同寻常, 就蹙着眉问:“你怎么了?” 安泽光顾着心不在焉, 猛然回神,看向他的浅褐色眼睛里还一片茫然。 尤逾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放下手机问:“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了?” 安泽收回目光,勉强勾了一下嘴角,想要营造若无其事的表情:“没什么,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是溜了一会儿神儿。你是想吃我做的饭了吗?是的话就叫楼下送上来吧,我等会儿给你做。” 尤逾深深看他一眼,也没跟他客气,直接给楼下超市打了电话。 反正他估计,安泽这会儿学习效率也不会多高。 结果他的预测还是失误了,安泽在动手的第一个步骤就产生了失误,接过尤逾洗干净的蔬菜,一刀切在了手指上。 血顺着手指稀里哗啦往下淌,必要钱似的。 尤逾脸色黑得像是这一刀切的是他的手指。 “去医院打破伤风!”尤逾给他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然后用纱布一缠,就要去拿外套。 安泽一把拉住他,笑着说:“不用啊,又没有铁锈,打什么破伤风,包一下就好了。” 尤逾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眉目里凝着寒霜:“到底怎么了?” 尤逾生气了,他不告诉自己可以,但是他因为纠结着某件事情,伤到自己就不行。 安泽卸下强撑起来的笑容,神情有点儿苦涩,说:“也没什么,就是安茂勋找来了。” “……我的那个渣爹。” 尤逾脸色沉了沉,坐回了沙发上,脱口问道:“他怎么找到你们的?” 安泽靠在椅背上,盯着尤逾刚才给他包裹上的白色纱布,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这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都阻止不了他来讨债。而且我们早就与之前的亲戚朋友断了联系,他也不可能是从爷爷或者陈叔家那里知道的。” 安泽顿了顿,抬眼看他,眼神讽刺:“你说他多有办法,怎么就不能放过我们呢。” 尤逾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很有限,听他说过最多的,也是让人心疼的就是关于安泽爷爷那部分。至于这个还活在世界上,却让他们举家搬家,而且让安泽闭口不谈的人,想也知道会是一个更深的伤口。 尤逾心里泛着疼,为自己没能参与他那些年的时光。 尤逾沉默了一会儿,将他的手拉过来握住,语气深沉:“你想怎么办,让他彻底离开?” 安泽愣了愣,看尤逾的眼神就知道,只要他一点头,对方就能帮他想办法并且搞定。 是挺想的,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说的那么简单,如果不用一些不正常手段,怎么才能让一个人永远不在一个城市出现呢。而但凡不正常的手段,他不想尤逾做。 安泽摇摇头,说:“不用,我就是不知道我妈和小妹是什么态度,会做什么决定。” 这也是他一整天心神不宁的重要原因。 他怕的不是一个赌钱欠高利贷的废人,怕的是他最亲近人的态度。 尤逾拧着眉,不是很理解:“他们还能有别的想法?” 安泽没说话,眉眼间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 从小尤逾身边就没有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他一个人在冰冰冷冷的大别墅里长大,对唯一的至亲感情都很淡薄,更不可能理解女人那颗更加柔软的心肠,以及血脉之间斩不断的联系。 “谁知道呢,可能我想多了。” 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别人,安泽故作轻松的说:“饿死了,快做饭吧,这回你来做,我指挥。” 不管怎么说,尤大少爷的洗手羹汤梦圆满了,虽然代价惨烈的点儿,见了血,让他后悔不已的决定之后都点餐,再也不让状态不佳的人进厨房了。 刚过晚上七点,安泽就坐不住了,要回去。 尤逾想留他,但想到他现在正烦着,就什么也没说,开了车一直将他送回去。 车停在巷子口进去不方便,安泽下了车,冲他挥挥手,裹着外套走了。 “安泽!” 尤逾突然叫住他:“有什么事情一定跟我说,你不是一个人。” 安泽笑了,“知道。” 在楼下见亮着灯,安泽就没掏钥匙,直接伸手敲门。 一连串的响动隔着门板透出来,却半天没人开门,安泽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等他将钥匙插进门锁,门却陡然被从里面退卡,露出安然一张慌张苍白的小脸。 安泽站在门口,一瞬间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抬腿就要进去。 安然一着急,双手伸平拦在她哥面前,声音都发着抖:“哥,你先把别进,出去我跟你说几句话。” 安泽知道她可能要说什么,眼神冷冽。 他不会对胆小的妹妹发脾气,但是态度很坚决,一字一句的说:“不用说了,我进去看了就知道。” “让开!小妹!” 安泽阔步走进去,就看到了敞开的卧室的门里,安茂勋躺在床上,正挣扎着要坐起来,看到他的时候,本来放松喜悦的神情明显一变。 胡秀秀匆匆忙忙的从屋里出来,喊了一声“儿子”,然后将男人在的那那间房门赶紧关上。 安泽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胸口急剧的起伏,不敢相信担心了一天的噩梦竟然成真了。 “你让他来的?”安泽一开口,声音又哑又抖:“妈?” 胡秀秀伸手去拉他衣袖,却被闪开了,她连忙说道:“小泽,你先别激动!听妈说,我就收留他几天,他现在无处可去,住一天医院要花不少钱,等他好了就走了。” 安泽一点儿都不想听,他也不想用理性来分析她的话有没有道理,他就知道不能重蹈覆辙,不能再一次让他要保护的家人陷入万劫不复。 “你都忘了是吗,妈?” 安泽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有心碎的声音在里面。 “他当年也是说的好听,把你的钱一次一次骗去,最后我们去住地下室都不够,他是怎么告诉那些讨债人的?儿子女儿都是他亲生的对吧?看哪个器官值钱他们随便取是吧?”这一字一句,不仅仅警醒了别人,还将自己陈旧的结痂一层一层又缓缓掀开。 “后来我们新搬的地址,是他告诉那帮人的吧?” “是他动手将你首饰从身上抢下去,耳朵都划开出血的吧?” “是他推了小妹……” “别说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被安泽冷酷的回忆,胡秀秀也受不了了,她情绪波动极大,眼泪先流了出来,安然害怕的跑过来,跟她抱在一起无声的流泪。 这是安泽此生最不忍直视的画面。换句话说,安茂勋哪怕再给他一百倍的伤害,他也能抗住。但他不能再看到他妈和他妹哭。 安泽突然觉得特别无力,所有的反抗在无声的悲哀中失去力量。 他忍不住想:现在让他们哭的,究竟是屋里的那个男人,还是自己? 第112章 外面几乎吵翻了天, 关着门的无室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安泽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让胡秀秀崩溃了,也让安然害怕了。可是饶是这样,似乎他妈也做好了打算。 安泽觉得很累, 无力感充斥了身体每一根神经,这个家,说到底还是胡秀秀做主,他也做不出来更决绝的逼迫方式。 “你决定吧。”安泽深深的望着他妈。 胡秀秀仅露一个侧脸,还全是泪水, 紧紧抱着女儿的姿态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兵稻草。 安泽于心不忍,语气放缓, 甚至带了一丝哀求:“妈,别让他再毁了我们家,行吗?” 一听见这话, 胡秀秀的眼泪更像是决堤的洪水, 顷刻间再也抑制不住, 两步冲过来抓住儿子, 一手一个儿女的死死搂住, 泣不成声的说:“是妈妈对不起你们, 你们再相信妈妈一次, 妈妈都是为了你们好, 以后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为母则刚,胡秀秀因为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愧疚自责。但站在他的角度, 她又有不同的考量,作为一个母亲, 她真的不想因为破碎的家庭给孩子烙下一辈子的阴影。 如果可以, 她希望两个人孩子昔日的噩梦, 能在安茂勋良知被唤醒后得以慢慢抹去。 安泽不想在安茂勋在屋里的情况下, 上演一场悲惨的家庭伦理剧给人看,无声的拍了拍他妈的肩膀,就去洗手间洗漱了。 冷水往脸上一泼,头脑都在冷冽中清醒了一般。 安泽再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眉眼肃整,仿若覆着一层霜雪。 “不早了,妈,你们也早点儿休息吧。” 说着,安泽就进自己的卧室,从床上抱被。胡秀秀跟进来,小声说道:“儿子,你要是不想看到他,就别为难自己了,这几天去同学家住几宿,等他找到住的地方走了,过几天你再回来。” 安泽手上动作不停,说:“不用,我就在家。”亲眼看着他才放心。 “那你在自己屋子里住,我跟然然住客厅。” “不必。”安泽又果断的拒绝了。将被褥往沙发上一扔,果决的样子像是要防什么贼。 胡秀秀也没办法,知道他妥协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懂事儿了,又帮安泽将沙发整理了一下,她才嘱咐女儿进屋睡觉。 半夜,胡秀秀披着衣服蹑手蹑脚的开门,在黑暗中看了一眼客厅的沙发上,安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沙发挪动了位置,竖过来正好头冲着原先她的卧室的方向。 将一声长长的叹息压在喉咙里,胡秀秀过了好半晌才回去。 细微的声响过后,和暗中一双眼睛骤然睁开。 安泽紧盯着那扇门,眼珠一动不动。 第二天,尤逾都到了楼下了,安泽本来不想去,但被胡秀秀硬推了出去。 “去吧,说好了假期跟小逾一起学习的,你在家谁都不自在。”胡秀秀太了解自己儿子了,看着好脾气,扭起来谁也管不了。某种程度上,这性格也是随了她。昨晚回去后她半宿没睡,辗转反侧得出的结论就是——既然已经认为是对的,那就坚持下去。 安泽顶着两个黑眼圈儿被他妈推上车,尤逾就知道坏事儿了。 “他来你家了?” 尤逾手指点着方向盘,往不好的方向猜测。 车已经驶向大道,安泽的视线还胶着在那条破旧的小巷子,眼神阴郁。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尤逾也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当时学校里乱传安泽的那些恶言恶语,都没让他这样过。他这样什么都不说,却能让人感觉到沉默表面封藏汹涌愤怒。 尤逾安静的开了一会儿车,说:“你放心,在这里他翻不出什么幺蛾子。” 连着一周没有雪,马路上干干净净,两边的松柏呈现浓墨一样深绿色,从车窗往外看仿佛与阳光正好的春夏无异。 但看这静态城市景色,谁又能看出已经临近零下三十摄氏度了。 安泽目无表情的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松树尖儿,突然开口:“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妈为什么还要可怜他?” 见他愿意交流,尤逾心里轻舒一口气,都怕他憋坏了。 “女人某些时候,感性思维占主导,可能就容易做些不理智的决定……”尤逾慢慢开车,斟酌着说:“阿姨可能就是太善良了。” 安泽表情又冷了几分,仿佛对他“善良”这个评价很抵触。 余光瞥到他的表情,尤逾小心翼翼的问:“他怎么来你家的?” “车祸。腿断了。”安泽说。 尤逾顿了一下,也先思考了这个问题,轻声说:“你把他基本信息告诉我,我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用了,不管他撒没撒谎,我妈信了就是真的。”安泽勾起一边唇角,露出的都是苦涩的表情:“我说什么,她倒是不信了。” 事关安泽的亲妈,他倒是真不好说什么,虽然能感同身受一些东西。 “阿姨……可能有自己想法,她也不太像是只会感情用事的人。”车拐进小区,尤逾故作轻松的说:“再说了,他能图到什么,也就住两天,腿好了就得赶紧滚了。” 他听安泽不经意间透露过,他爸好像是个赌鬼,这样的人,让人不齿,但也就是要钱嘛!这里不是B市,有他看着,人就算赖着,也别想浪出什么花儿来。 安泽连个“但愿”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太了解安茂勋了,某种意义上来看,他比那个生他的男人更了解他自己。 他要是能痛痛快快的滚,就不可能托着一条断腿千里迢迢的爬来。 在安泽眼中,他就是从深渊爬来要拖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恶魔。 到了尤逾家,他先洗了个澡,堆积了一整晚的燥郁仿佛顺着水流洗掉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残存在皮肤里面,洗也不可能洗掉。 热气一蒸腾,他竟然困了。 困了就睡,反正这儿没有一个家贼需要他时刻绷紧了神经盯着。 澡是在尤逾的卧室洗的,平时也不来人,其他房间的热水器没开。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了一眼坐在床边摆弄手机的尤逾,说:“我要去睡一会儿。” 看他往门口走,尤逾挑挑眉,伸手一拍自己的大床,“要去哪儿睡?打扫阿姨好久没来了,别的屋子都住不了。” 有什么住不了的,不收拾也是干净的。 不过安泽也没说什么,脚步在门口一顿,折了回来,在尤逾注视下扯过被子,将自己塞进了被窝了。 没到半分钟,坐在床沿的尤逾就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儿,不嫌麻烦的扯了个借口:“今天是怎么了,这么让人犯困呢!” 安泽懒得搭话,感觉到有人从背后靠过来,伸手抱住他,还亲了他微湿的头发。 “别睡啊,头发还没干,是想感冒吗?” 尤逾话说完,感觉身边人已经呼吸均匀,睡着了。 挣扎了一会儿,他还是从床上蹑手蹑脚爬起来,去浴室又拿了一条干净毛巾,轻柔的将露在上面的头发吸干。 安泽一直睡到了天黑,要不是门铃的响声,估计他直接能睡到第二天去。 他在某些方面也算是从小养成了娇生惯养的习惯,生物钟一旦混乱就彻底乱了,迷迷糊糊推开房门,正好看到尤逾在餐桌上拆外卖的袋子。 抬头看到他,尤逾说:“还好行了,不然我要打120了。” “过来吃饭吧,睡觉消耗体力了。”尤逾亲自给他拉了一把椅子。 安泽坐下,扫了一眼桌面全是他爱吃的,说了句:“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啊,我巴不得你在我床上永久驻扎呢。”尤逾夹了一块儿茄子放在他碗里,听不出正话还是反话的说:“多吃点儿!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去继续盯梢。” 晚上到家,安泽才明白他没跟自己开玩笑。 今晚他家依然熄灯很早,八点多钟,安然端了一杯热牛奶给他送来,估计是看他眼底发青,猜到了他没睡好。 不过显然牛奶也救不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边客厅的灯一关,尤逾就给他发了消息。 安泽打开消息页面,是一个游戏下载链接。 这是打算陪他玩游戏啊。 闲着也是闲着,睡不着也学不进去,就玩吧。 游戏是个好东西,玩起来不仅让人忘了时间,也能让人忘了烦恼。 玩了一个通宵的游戏,第二天见面,尤逾倒是很开心,兴奋得完全不像是熬了一宿的人的人。 他说:“这下好了,能陪你睡一天了。” 安泽:“……” 第113章 安泽以为尤逾就是陪他打发一下时间, 结果连着两天晚上打游戏,白天突击补觉之后,他突然像是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不太灵敏了, 胸口积压的熊熊火焰仿佛也烧得只剩下些许灰烬,被北方的冷风一吹,散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他依然不跟安茂勋说话罢了,但是家里其他人态度的软化,他能从每天晚上回家前在门口听到的屋里的谈笑声窥见一二。 等听到他拧动钥匙的声音, 门里面又会一瞬间恢复死寂。 过年的前一天,惯例是全家人一起出门采购年货, 安泽在门口给尤逾打电话,被正推门出来的他妈听到。 胡秀秀就问:“小逾过年回家过?” 因为安泽总去他家,她也知道了尤逾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 本来电话都要挂了, 安泽突然心念一动, 对着手机说:“先别挂, 我妈问你过年在哪儿过。” 那边回答完, 安泽扭过脸来, 说:“他应该是自己过。” “啊。” 胡秀秀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边给儿子拉围巾, 一边说道:“那问问他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过年, 咱们家虽然粗茶淡饭的,但是热闹……” “热闹”两个字说完她好像也意识到, 那是往年,今年有个不速之客, 安泽最近在家里已经几乎不说话了。 她连忙改了口:“或者你让他今天过来, 顺便帮他置办点儿年货儿, 一个人过也得像样似的。” 安泽转述了她的话, 尤逾还在那边欲擒故纵的哼唧:“不太好吧……” “那你在家待着吧……”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立刻改了口风:“马上到。” 安泽深知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所以刚到达约定好的超市门口,见到已经笔直的跟表情一样戳在那里的男生一点儿都没惊讶。 胡秀秀显然没想到他来这么快,惊讶的问:“小逾家就在附近吗?” “不远,阿姨。”尤逾客客气气的,又恢复了在唯独安泽家长面前的乖巧谦虚模样。 安泽觉得他这幅样子特别违和又搞笑,要是景龙或者那帮了解他的发小在,估计下把直接能掉在马路牙子上。 安妈妈跟小妹挎着手走在前面,尤逾落后一步,走到安泽身边,飞快的在他还带着笑意的脸上捏了一下。 安泽吓了一跳,往四周一扫发现应该没人看见,才警告性的狠狠瞪他一眼。 “哎,小逾喜欢吃什么啊?” 安妈妈正好从扶手电梯上回头,看到安泽这一眼颇为吓人的眼神,表情明显惊讶了一下。 “呃,你们怎么了?”上了年纪的人一般爱絮絮叨叨的,她还以为两人吵架了,连忙劝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你们这个年纪小打小闹很正常,可别真生气……” “没生气。”安泽摸摸鼻子,略微尴尬。 尤逾趁机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脸上坦荡得非常赤城:“我俩好着呢,阿姨,刚才闹着玩。” 尤逾脸上的笑容太有说服力,安妈妈不疑有他,笑着说道:“那就好,你们好好玩。” 感觉这话还是把他们看成了小孩儿。不过安泽被尤逾搭着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再他妈跟小妹往前走后,悄悄踢了不老实的某人一脚。 尤逾今天好像特别兴奋,全程挂着笑容,不管安妈妈回头问什么是否也要一份儿的时候,他都干脆的回答:“要!” 他们来一人推着一个购物车,不到二十分钟,尤逾的车里竟然比他的还要满。 安泽用车拦了他一下,忍不住说:“我们家好几个人呢,你自己吃买这么多干嘛?” “高兴!” 安泽:“……” 对于这样的回答,安泽是很无语的,崩溃了一秒钟低声说:“可行了吧你,高兴也不能什么都买,当超市是你家开的呢?” 尤逾一脸惊异的看着他:“还真有我家股份,你怎么这么聪明!” 聪明你大爷! 安泽静默一秒,开始将他用不着也吃不了保质期短的东西扔回去一部分,他还不了嘛,尤逾自己根本不会做饭,从来都是定外卖,而且他家阿姨过去之前都会买好食材。 付款的时候,安泽才真信了尤逾的话。 尤逾拦在前面将一张金色的镂空卡片递给收银员,收银员看到的时候都明显愣了一下,应该是平时接收的都是统一的绿色塑料卡片,突然来了一张这么精致的,要不是上面印着超市的名字,她估计要直接拒收了。 “这是?”收银员将卡往机器上一刷,更震惊了,因为里面的余额好像是个惊人数字。谨慎起见,她叫了经理过来。 经理在电话里听说这么个情况,来的很快,看到那卡倒是没惊讶,就是对他们几个的态度特别客气恭敬,最后还笑着解释了一下:“这个是公司先新出的限量金卡,专门给股东家属用的,持卡八折。” 安妈妈因为这个八折没跟尤逾抢着付钱,出门后大家手里都拎着东西,也没方便给。 安泽家楼下的小巷子平时车开进去,想要出来很费劲儿,得一直擦着边儿退出来,特别是尤逾的车比较大。但今天东西太多了,开进去安泽也没什么异议。 车停在楼下,安泽习惯性的一抬头,就看到窗口里一张脸。 他心里咯噔一下,安茂勋倒是没躲,还冲他笑了笑,带着讨好的。 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安泽觉得刚才在一家人在超市浸染的年节前的喜悦都被这一个笑给冲没了。 尤逾周到的将东西提到了二楼门口,就说要回去了。 胡秀秀很想留他吃个饭再走,但考虑到家里的那个人,想也知道安泽不会想让自己的朋友见到,就在门口将钱掏出来。 “不用,阿姨,本来也是打算给您的,还有这张卡,您留着平时去超市用。”尤逾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朝胡秀秀递过去。 “那怎么行……” “就是给您准备的,超市卡我要了也没用,里面没多少钱,就是能拿着打个折,亲戚给的还挺实惠,就当送您的新年礼物。”尤逾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一张超市打折卡确实不贵重,但是却特别能收买家庭主妇的心。 胡秀秀心里高兴,嘴上还在说:“卡阿姨可以收,但这里有多少钱阿姨得给你,你们还是孩子……” 尤逾刚想说不是孩子了,就听到轻微的一声响,安然身后的卧室门开了,一个拄着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那里。 “留下来吃饭,等会儿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胡秀秀话没说完,也听到了声响,回过头去。 安茂勋脸上堆起笑容,拄着拐杖又往前挪了两步,语气很有一种当家做主的范儿。 他说:“这是小泽朋友吧,快请人进来啊,还站在门口干什么!” 看胡秀秀和安然的表情,似乎因为他这句突兀的话略微有些尴尬,不过还来不及反应,楼道里就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 是安泽拎了东西刚上来。 尤逾淡淡的眼神瞥了一眼这个长相不错,收拾得干净利落,拄着拐杖的单腿男人,什么都没说。 都见面了,胡秀秀是想介绍一下的,出于礼貌也应该这样:“小逾,这位是……” 她话音未落,楼梯里的脚步声逼近,安泽两步跨了上来,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东西刚下,侧身对尤逾说:“走吧。” 尤逾像是没看到突然出现的男人一样,也像是没察觉刚才胡秀秀想要介绍的意图,笑着跟安然挥挥手,然后说:“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哎?去哪儿啊你们?”胡秀秀从门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尤逾刚给的购物卡,想留他们又怕闹出更多尴尬。 “去他家。”安泽头也没回。 上了车,尤逾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外倒,除夕前夜该放假的都放假了,巷子里深居简出的人也都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人多得更不好往外走。 足足用了七八分钟,两人才从这条一二百米的小巷子里退出去。 安泽搓搓脸,眼睛望着街上宽广的路面,以及走过路过的行人,突然说道:“看到了吗?” 以为他说得是安茂勋额,尤逾迟疑了一下,点头:“看到了。” 安泽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有点儿苦,又有点儿讽刺,说:“不是,我问你的是看见他的态度了吗?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人了。而且,还没人反对。” “这个结果我早就猜到了,几个心软又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怎么可能敌得过他卖惨演戏。别说我妈和我妹了,就是社会老油条,都不知道被他的巧舌如簧骗过多少次钱。” 尤逾安静的听着,回忆刚才安泽那个渣爹长得确实时斯文又老实的模样,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第一次见面真的很容易给出一个印象良好的高分儿。 “我看他精神状态挺不错的,不然给他找个房子,先让他搬出去。” 安泽沉思了一下,语气很颓丧:“算了,我早就说过了,我妈没有那个意思,就说他好了就走了。不管了,我也不想跟他再多一点儿纠葛,我爸这个人,像个水蛭,粘上谁非要将水的血吸够了才肯罢休,你别管了。” 第114章 安然把蔬菜和肉品分门别类放进冰箱, 就听到他爸跟他妈说道:“秀秀,那个是小泽新处的好朋友?” 胡秀秀正在为一条活鱼准备水桶,水流哗啦哗啦的响, 她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是” “家里的干什么的啊?” “不知道。” “你都没问问嘛?我刚才看楼上看到他的车了,好车!” “问这干嘛!”胡秀秀声音终于有点儿不快,关了水龙头,从厨房抬头往外看, 却看到安茂勋拄着拐抢过安然手里的一个没削皮的菠萝,说:“你别拿, 细皮嫩肉的,把我姑娘手扎坏了。” 他单脚着地靠着墙,将菠萝放进冰箱的时候动作有点儿吃力, 好像还车到了伤口, 轻声“嘶”了一声。 “谢谢。”安然声音很小的说。 胡秀秀眉头紧皱了一下, 又松开, 心里一下子就软了, 轻叹一口气, 又转回了厨房, 将想要说的话压下了, 决定年后再说吧。 “我儿子厉害啊,从小就优秀, 什么大世面都见过,跟这帮公子哥儿交往一点儿都不露怯, 以后啊, 这都是人脉, 比钱财还重要!” 胡秀秀将青菜拆了包装放进水盆里, 打算做午饭,不想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小泽跟谁交朋友那都是出自真心的,只能是因为性格相投,彼此欣赏,不可能是因为谁家条件好就跟谁玩,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 安茂勋站累了,拄着拐倒在沙发上,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说:“你呀,妇人的想法。儿子可比你聪明多了。” 这句话说得挺意味深长,给了胡秀秀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弹了弹手上的水,脸上笑容也收了。 “我了解我儿子。” “也是我儿子。”安茂勋说,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郁。 胡秀秀皱着眉,从厨房中走出来,严肃的看着他:“有些话我是想过完年再跟你说的,但现在说了也好,我帮你找到房子了,初四的时候上个租户正式到期,你初五就可以搬过去了。” 安茂勋陡然抬头看她,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很快脸上展现出一副凄苦的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胡秀秀看他那个样子,顿了顿说:“我们之前就是这么说好的,你不要觉得我残忍,你在这儿儿女都不自在,就凭你当年做的那些……事儿,我们不管你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知道!”安茂勋一手锤着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腿,一边激动的说道:“你今天还能管我是你仁义,是安然孝顺,你们要是都像小泽那样,我都不会怨恨。只不过我就是想补偿,我千里迢迢连路费都没有一路乞讨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娘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现在还让你帮我出钱,我这心里真是……太难受了……” 胡秀秀审视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的种种愧疚,觉得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看不透这个男人。 “房子离你们这儿近吗?我要住一个近点儿的地方,没事的时候我能天天看见你们……”安茂勋顿了顿,手搓着腿露出一丝卑微又可怜的神色:“你们不想看到我没关系,我不会出现碍着你们的眼,我就偷偷的,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瞄一眼,也就放心了。” 胡秀秀收回目光,继续切菜,过了好半晌才回答:“不远。” 做完饭,胡秀秀给安泽发信息,让他将购物卡里的钱给尤逾转过去。 安泽将信息拿给尤逾看,问:“你竟然还会有购物卡?”感觉这个大少爷,不会有亲戚给他送购物卡吧。 尤逾笑了笑,说:“特意弄的,而且也是特意将里面的现金存的特别少,就怕阿姨不要,结果还是没讨好成。” “成了。”安泽看着他,现在到了尤逾家里,竟然比在自己家还舒服了,主要是一种呼吸都自由了的感觉。 他说:“我妈就是这样的人,你要是给她个没有预存金额的购物卡她会更高兴,而且她可不知道,您大少爷放个烟花都能放出几百万。” 尤逾笑着过来要亲他。 门铃在这时候突然响起来,安泽条件反射的用力一推,差点儿将人直接推地板上去。 尤逾撑着茶几稳住身形,无语道:“吓这样?” 吓是有惊吓的,主要是惊的,安泽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问:“谁?” “不知道。” 门铃又响了一次,尤逾晃晃悠悠的还没起来,安泽催他:“快啊!” “亲热的时候就没见你这么急过。” 抱怨了一声,尤大少爷才撑着手臂从地摊上弹起来,然后慢慢的往门口晃,看一眼监控,说:“我爸。” “……”安泽坐在沙发上,看着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刚提到客厅的一堆年货,问了一句:“我用藏起来吗?” “藏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 嘴上这么说,他脸色却不太好看,安泽知道他是因为门外的人才这样。 然后他见尤逾也没开门,直接按了可视电话,语气不是很耐烦的问:“怎么了?” “开门。” 尤学辉的声音还是很有威严的,不过显然有儿子就是不吃老子这一套,要不是他接着说了一句“我来给你送东西的”,安泽觉得尤逾可能就真不开门了。 “什么东西,司机送来就行了,非要你来?” 打开门,尤逾看着司机果然在门口,正从一辆商务车上给他往下搬东西,看箱子应该是水果什么的。 “来看看你还缺什么。”尤学辉倒是什么都没拿,一个助理和一个司机还在车跟前合计抬一个大物件,他已经率先走到了门口。 尤逾抱着肩膀看着,眼神有些冷,说的话也不太好听:“要是指望着你送东西来,估计我都饿成干尸了。” “你缺什么吗?” 好像没听出来尤逾话里的尖刺儿,尤学辉这么一问,倒显得格外认真,像个不计较孩子话的好父亲。然后他一转眼,就看到了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安泽,视线扫了一圈儿,还看到了满地的刚从超市拎回来的购物袋。 “你有客人啊?” 婚礼上其实两人见过一面,或者说可以算是正面交锋,但安泽没想到这个本市首富能一眼就叫出自己的名字。 “安泽是吧?”尤学辉的脚步也就在门口一顿,轻微得很难让人注意到,随即就露出一个堪称很有亲和力的笑容:“今天陪尤逾买东西去了?” 尤逾的态度让安泽挺为难,但现在尤学辉都这么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能礼貌的回答:“是的,尤叔叔您好。” 尤学辉走进来跟他握了手,安泽没说什么,跟他回握了一下,是晚辈该有的礼节,脸上却挺平静的。 尤学辉虽然自认为在尤逾的朋友面前不是很严肃,但是每次景龙那些朋友看到他,还是跟耗子见猫似的,拘谨又不自在。倒是眼前这个少年,脸上清浅的微笑得体又无畏。他又想起来那次婚礼,还有他这个谁也管不了简直要上天的儿子上次也是为了他,当众下了姚若兰母子以及自己的面子,将姚可治得现在都不敢回本市。 “尤逾从小到大,还没有处的这么知心的朋友呢,真是难得。” 安泽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否有别的意思,但他能感觉到,尤学辉显然不仅仅是表现出来的平易近人,他也就没说话,跟着笑了一下。 尤逾倒是不耐烦了,看了一眼才搬了一趟的司机和助理,冲着尤学辉说:“你这些东西我不要,我缺什么自己买,多余的也是扔出去,让他们不用搬了。” “搬完吧,想要往外扔是你的事儿,我负责送来。”尤学辉说。 尤逾勾着唇角冷笑一声:“做这虚伪的样子给谁看啊!” “你要是实在不想见到我,我就先回车上。” 尤逾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 尤学辉拿着外套站在原地,眼神对上尤逾的,就见里面赤/裸的写着“慢走不走”几个字,一阵无奈,加上说不上来的愤怒。 他张口想说什么,对着已经长大成人,倚靠在门口眼神充满讽刺的已经成了年的儿子,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伪装出来的那点儿风度被气飞了,尤学辉冷着脸直接跨出了门,吩咐两个手下:“走吧,不用搬了。” 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安泽就觉得尤逾甩上门的动作挺大的,没看明白尤学辉到底自己折腾来一趟的目的。 “他就是来给你送东西?你们明天不一起过?” 尤逾冷哼一声,看着搬进来的东西很不顺眼,很想直接扔出去。 “东西又没什么错,别浪费。”安泽看出他的意图,及时提醒道。 尤逾这才收回了目光,伸出脚踢了踢几个进口水果的箱子,说:“多假惺惺,其实就是为了告诉我明天不跟我一块儿过。” 安泽挑挑眉,看他从门口走到冰箱,拿了两罐饮料出来,递过来一瓶继续说:“要是我妈刚走那几年,他拿出来现在的一半儿耐心,我能真心实意叫他一声爹。” 安泽喝了一口带气儿的饮料,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倒是尤逾,也不知道是怕他觉得自己冷漠无情,还是无缘无故不孝顺老子,几乎一口灌进去满罐的饮料,然后说道:“我当年还天真的以为,我妈走了,就剩下我跟他相依为命了,我们是彼此的唯一。然后我三个多月没见过他一面,打电话不接,问谁谁不知道,王姨当时就叹气说他忙,后来我好不容易甩开保姆和保镖,自己跑到了他公司,结果他真在,带着客户笑容满面的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安泽捏着饮料罐看着,就见尤逾还带着笑,语气轻松,就像是再说一个别人的普通笑话。 “结果一猜怎么着?他送客户回来,直接给我一耳光,然后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让司机把我送回去了。” 安泽的心脏狠狠一抽,问了句:“那时候你多大?” “记不清了,七八岁吧,反正还是不会看人脸色的年纪。”尤逾笑着说,眼睛眯了眯,继续说道:“那时候是真傻,为了见他一面,忍着剧痛,差点儿阑尾炎穿孔,等保姆发现被送到医院,差点儿抢救不过来,就这样,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他也一次没来看过我。” 听到易拉罐儿发出“咔”的一声响,尤逾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到安泽沉郁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心里又被暖意填满了。 他说:“没事儿,我现在提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只不过我得让他知道,有些人,不是他想什么时候挽回,都会在原地等他的。” 第115章 某种程度上来看, 虽然人人羡慕尤大少爷生得优渥,好像不费出灰之力就站在人生金字塔了,但成长之路上又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又有人谁知道。 安泽听他满不在乎的说完,心里一阵发堵,伸出胳膊问:“要不要抱抱?” 尤逾赶紧靠过去,欢欢喜喜的迎接了这个拥抱,亲着安泽柔软的额发问:“我男朋友心疼了?” “是心疼。”安泽伸出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像是大人在安慰小朋友,只不过声音夹杂着淡淡的闷:“心疼小小逾。” 尤逾自觉已经长成了一个刀枪不入的男人, 却还是被这一声“小小逾”触动了最敏感的一根神经,灵魂都有一瞬间的颤抖,仿佛背后的这一只手, 真的穿越岁月, 抚慰到了当年孤独的躺在病床上, 绝望的看着永远不会被打开的那一扇门的小男孩儿。 他用下把蹭了蹭安泽带着水果香洗发水味儿的发顶, 笑着说:“别说了泽哥, 再说哭了可就丢人了。” 安泽:“男人哭吧哭吧, 不是罪……” 尤逾愣了一下, 然后在少年很是熟练的歌声中大笑起来。 安泽等他笑够了, 问:“过年不跟他一起过?” “从来不一起过,有记忆的唯一一次, 他刚拿起筷子一口没吃,就接个电话走掉了。”尤逾撇着嘴说道, “所以, 我根本没有这种奢望。” “他是忙工作?”安泽问。 “不光是, 有的时候也是出国跟小情人过吧。不过大多数应该是把年夜饭都安排给各大老板了, 成功人士嘛,不在重要节日陪客户都像是显不出他们多重要似的。”尤逾轻笑一声,神色充满讽刺:“所有说姚若兰这女人傻呢,当个小情人不满足,非要觊觎尤夫人的位置,估计过几年她就能品出来,除了个背地里根本没人看得起的虚名,还有一栋尤学辉早就不会常回去的老宅子,其实什么都得不到。” 安泽对这些豪门世家浮华表象下的空洞腐化早就深有感触,但想到姚可,还是忍不住有所感慨:“姚可转到了别的市?” “嗯。”尤逾将他拉倒沙发上,尤学辉来了又走带来的一阵烦躁就这么轻易云散了,甚至提起来那对让他恶心的母女,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只剩下平和的不屑:“我就让他滚远点儿,别再让我看见,结果这对母子胆子太小,直接连本市的学校都不敢上了。” 安泽拨了一下他乱动的手,有点儿疑惑的问:“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那天不是还说要给我直播吗?结果我问景龙他们,他们什么都不说。” 尤逾眯了眯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安泽的腿上,很惬意的说:“就是思想教育啊,秉持着我们老薛的爱的理念,我就叨逼叨跟他墨迹了两个小时,估计被我的唐僧体质感化了,深刻认识到他不配再与我同处于一片天空下,是个连空气都会污染了的垃圾,就痛定思痛走了呗。” “我信你鬼扯!” 安泽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贴着他脑门儿亲了一下。 尤逾享受似的闭上眼睛,“这样的安慰可以再来一打儿。” “想得美!” 虽然这么说,安泽又在他眼眉上轻轻贴了一下,问:“之前过年都是怎么过的?” “前些年吗?”尤逾伸长了腿,一幅要赖在他腿上地老天荒的架势:“跟王姨一起过过,也跟哥们儿一起过过,还单独过过,对我来说都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一样,不过是人给它定义了个特殊意义,其实一点儿差别也没有,还不是二十四个小时吃喝拉撒!” “还是有点儿差别的。”安泽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发现一点儿都不软和,硬得扎手,就像是刚认识的时候他给自己的感觉——身上带着刺耳一样,现在看来,这些刺儿也不是没有理由。 “那要是跟我一起过呢?”安泽突然问道。 反应过来的男生一个激动直接蹦起来了,从安泽的腿上弹到沙发上坐直,眼神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喜:“真的?你明天能不回家,陪我过年?” “啊,我就是做个假设……” 尤逾没让他说完,直接扑过去将人按住了,胳膊以一种假装威胁的姿势抵在身下少年的下巴上,眯着眼说:“不行,你都说了,变卦我就收拾你!” “收拾,你现在就收拾!” 尤逾怎么也没想到,安泽直接摊开了两只手,做出了一副耍无赖的样子,搭配上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愣是将他弄蒙了,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生气了? 吓得疲软的某大佬刚要跪地求饶,就见安泽挑挑眉,眼角眉梢带着揶揄的意味儿,挑衅的问:“不是,尤哥,怎么这么怂?” “怂”这个字千万别轻易对一个男人说,特别是一个傲到骨子里的蓬勃少年,不然容易被窜起来的火苗烧到渣也不剩。 安泽挺想被烧到渣儿都不剩的,只要是在尤逾的火焰里。 几乎是立刻,雄性的本能就被点醒了。 尤逾扑上去直接对着他又啃又亲,简直要将他当成中午饭直接生吞吃饱了。 “还怂吗?”尤逾伏在他身上一下一下舔着他湿润的唇瓣,挑衅的问了一句。 “不怂!不仅不怂,还有点儿过于生猛了。”安泽慵懒的抬眼皮看他一眼,伸手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接着用这个指头直接将还贴着自己的脸顶开了:“牛!” 这样的夸奖格外振奋人心,尤逾直接扑过去想继续展示一下自己还没来得及炫耀的多种手技,被警惕的安泽发现后,拿着膝盖抵在了下巴上。 “别,尤哥,你再继续下去,这一下午我们都离不开沙发了。” “离不开就离不开,你不是说今天不学习吗?”说话的功夫尤逾也没闲着,直接隔着裤子一口要在面前的膝盖上。 “你是狗吗,哥?这么厚的裤子都咬得透!”倒不是疼,就是刚经历过最激烈的,现在身体还没从敏感的余韵中恢复,被尖牙一咬简直顺着退根儿一路麻到了脚尖儿。 “我就说别穿,还得脱多麻烦。”尤逾坏笑着去扯他裤腰,安泽还没从上一波膝盖上的麻意中缓过神,又直接被一把摸了腰,电流就这么在他身上带着呲花儿似的到处乱窜,他急忙一把按住那只手,崩溃的求饶:“错了哥,饶了我吧!” 事实证明,尤逾就是个硬得不吃,软的吃得香变态。 安泽从第二轮炫彩版眩晕迷雾中清新过来的时候,真切的感觉到所谓的被掏空了的感觉。 然后不等他说什么,整个人又突然腾空。尤逾抱着他往卧室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困了就睡,养精蓄锐!” 公主抱这个姿势非常不堪入目,但也没外人,安泽怕他跟自己一样事后虚软,再脚下一滑把自己扔出去,紧张的抓着他的T恤领口。 “你这么抓着我,我都要怀疑你还想再床上重复一下刚才的运动了。”尤逾低头看了看他的手。 此刻的安泽已经只剩下求生欲,死死抓着那块儿最后一根稻一样的柔软布料,身下稳稳的挨到橡胶床垫才松手,但是某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在他手都松了的那一刻,碰瓷儿一样绞娇柔的“啊”一声,直接又扑到了他身上。 安泽已经无力反抗了,倒不是他身体虚成这样,两次就被掏空,只不过连着熬夜打游戏,白天他还不舍得时间浪费睡觉,抓紧时间复习,搞得身体真的不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该有的蓬勃旺盛。 “我就说,不能熬夜。”尤逾伸出手指恶霸一样碰了一下他的脸颊,还嘴巴特别毒的说:“看看,让人为所欲为了吧!无力反抗了吧!” 安泽嘴巴闭得特别紧,骂他都没有力气。 抽空看一眼他的表情,尤逾正了正色,眉梢眼角还藏不住那一抹邪恶,“不是,我这纯粹是为了你好,怕你等会儿又非常不自觉的拿书去看,累坏了怎么办。不如直接让我给你弄睡着了,明天能有精神陪我个一天一夜。” 啧!还说不在乎明天过年呢。 安泽都懒得揭穿他,瞥他一眼,非常诚恳的说了一句:“除了展示您的手技,您就不会别的了吗?” “怎么不会……”上一秒尤逾还不过脑的要接着贫呢,下一秒脑袋里闪过一道亮光,将他眼睛都劈大了一圈儿,他一手撑在安泽耳朵边儿,严肃的问:“你什么意思?” 这变脸速度把安泽都要逗笑了,但他没敢笑出声,毕竟现在自己的体力值确实不是变态的对手。 在尤逾紧迫中带着威胁的目光中,他慢吞吞的说:“就是你现在想的意思吧。” “艹” 好像只有这一个字能抒发尤变态的情绪了,他控制不住的直接吼出这一声后,觉得身体里的血浆都翻滚沸腾了,身下某个同样举旗又降旗两次的部位,又以不能想象速度重新斗志昂扬。 不过激动到了顶点的人,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 安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已经感觉到了顶在自己腿根儿的异样,挑了下眉,突然有些怂,拉过旁边的被子往脸上一盖,想做个缩头乌龟。 “睡觉。” 他还没说完,刚盖在脸上的被角被一把扯开。 “你想吗?” 要是之前他还不知道这个问题对尤逾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听着耳边骤然变沙哑的声音,他也差不多能理解了。 不过更后悔了,谈论性的男人好可怕。 而且这个问题……被反问过来似乎更羞耻了。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能将话题拐向原来的轨道,尤逾就又在他耳朵边沙哑的说了一句:“我害怕……” “啊?” 耳廓的绒毛都被骚得痒痒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尤逾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看你、功能应该正常啊!”安泽觉得自己这几天确实是脑供血不足,智商都不够用了,脱口而出就一句没带脑子的话。 果然,尤逾脸色变了变,声音还是很喑哑很性感,就是暗含着丝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没害怕我不行!”这一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进入安泽耳朵的。 “我是害怕……”尤逾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努力镇压的是生理欲望还是心理愤怒。缓了好几秒,才继续:“一发不可收拾之后,影响你复习!” 安泽困得都要合上了的眼睛微微瞪大,有点儿不可置信的反问:“你意思是你现在这样逮到我就撸个没完,不会影响我复习吗?” 尤逾:“……” “我还没说完呢!” 尤逾觉得自己的脸皮被啪啪啪打得很响,虽然自己从放假到现在表现的都挺饥渴的,但是以他的正值青春年少的旺盛精力来说,也不算过分吧。 “我是真这么想的!你以为光用手很过瘾吗?”虽然也还挺过瘾的,特别是自己手把手拽着安泽的手像是调教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教的时候……及时遏止脑袋里越来越危险的想法,尤逾眼神重新聚焦,就看到安泽正睁着像是水润过似的眼睛看着自己,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安泽这样看着自己,他眼睛本来长得就圆,看人的时候总是很专注,就像是在等一个答案,乖得让人想啃进肚子里吃掉。 尤逾就觉得在这又纯又乖的眼神下装不下去了,心里高墙盾甲全都被推到卸去,赤条条的自尊什么的也不要了,将头埋进安泽的颈窝儿,闷闷的说:“我是怕你疼……” 随后,他又猛地抬头:“艹,你不知道吗,男的和男的,第一次都……我要是一个没忍住,表现不好,你……” 安泽静静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尤哥,你这是……需要鼓励吗?” 自己作为两个男的中的其中一个,这种鼓励怎么这么诡异,诡异中还透着一丝丝羞耻……不过看尤逾的样子,完全就是个用生命在复习后,却萎在了考场门口儿硬是不敢进去的情绪问题考生。 关键是这个人每次犹豫不决,产生错乱情绪,都是因为自己。 他知道犹豫很在乎自己,但他每次这样,还是让安泽心里软成了一团棉花。 哎……羞耻就羞耻吧,谁还没在男朋友面前羞耻过呢! 安泽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尽量真诚的鼓励:“你可以的,尤哥!相信你自己!” 尤逾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不合时宜的诡异气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安泽怕他再说出什么通往羞耻大路一百年的重口味话,飞快的闭上眼睛,说:“我要睡了,闭嘴!自己琢磨!” 第116章 至于自己让尤逾琢磨什么, 安泽睡着之前自己先琢磨了一下,污得不太能想象,于是他一秒让自己昏睡过去。 睡梦中, 他还是没能放过自己,反复梦到尤逾问他的那句话——“你想吗?” 这还用吗?是男人都会想吧,特别对方还是个自己特别喜欢的人。 短短的寒假才过去不到一半,安泽就觉得,自己浑身的热血和全部的欲望都被调起来了, 在尤逾日复一日堪称熟练的手技下。 有人说,贫穷和喷嚏是藏不住的, 安泽觉得喜欢也是,尤逾越来越依赖他,而他越来越喜欢尤逾, 这种吸引力就像一块儿大磁铁, 不是外界任何东西能左右的。 他睡着之前, 已经感觉到伸手的少年用手环住了他的腰。尤逾似乎特别中意这个睡法, 从背后抱着自己, 贴合着他的身体弓成一个贴合的姿势, 意思缝隙都没有, 像是将两个人融为一体。 而且他发现, 相比于任何亲密行为,尤逾最钟情的应该就是这样抱着他睡觉, 安安静静的,不需要发出一点儿声音, 世界似乎就只有彼此的存在了。 安泽果然睡到了傍晚, 最近他的生物钟彻底乱了, 跟尤逾一起吃完外卖后, 他才回家。 这些天来,他每天白天在尤逾家睡觉,吃饭也基本上在这里,就是不想对着一家四口貌合神离的餐桌,而尽早回去,也是为了给安茂勋一点儿压力。他很怀疑,如果不是他突然回去搅乱了气氛,家里是不是就真的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了。 除夕的一早,安泽是被鞭炮声震醒的。 这条街区太老,虽然全城禁了烟花炮竹,但城管都懒得来这里抓。 就有一些人,将传统的习俗看得比一切都大,即使知道违规和污染,也还是耐不住手痒从早晨就开始放鞭炮。 安泽在热热闹闹的动静中躺了一会儿,才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洗漱。 洗手间的门关着,门板外传来说话声。 安茂勋的拐杖先是在地上一戳一戳的,然后才是他的声音:“秀秀,我帮你干点儿什么?” “不用,你去躺着吧。” “成天躺着,再躺我都要发霉了,起来干点儿活,不然这一天可真够你忙活的。” “真不用,你坐着吧。” “以前咱家里有阿姨,你就指挥就行,看哪儿不如意再自己动手,也是轻巧不累。现在不一样了,是爸……”顿了顿,安茂勋的语气有些阴郁:“老头子连累了咱们,让你过这种苦日子,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我必须帮你干点儿活儿……” 胡秀秀似乎不想听他提起从前的事儿,打断了他的话:“那来吧。” 安泽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往厨房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安茂勋支棱着一条伤腿坐在小板凳上抓鱼,泡在缺氧的水里一整夜的鱼本来都快没什么生机了,被抓了两次没抓着之后突然爆发了求生欲,猛烈的在水里扑腾起来,水滴从桶里泼溅出来,将胡秀秀的新买的裙子上都溅上了水滴。 胡秀秀“啊呀”一声,知道泡了一夜鱼的水有多腥。 安泽看着胡秀秀回了趟房间,再出来时候穿的就是干净的旧衣服了,心里不禁有些烦闷。他妈过年过节仪式感很强,即使现在条件不宽裕,也在在前几天去商场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新衣服。新衣服就是准备新年这一天穿的。 安泽看到他妈走近时,神色还有些低落,却并没有说什么,她是个脾气温和的女人。 “早餐得等一会儿,小泽先去喝杯水。”经过他时,胡秀秀笑着说道。 安泽想说:你让他添什么乱,他会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他妈拍了拍他的肩膀马上又回到了厨房,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安泽回房间换上他妈前几天给他买的白色卫衣,想了想又穿上了羽绒服,看到安茂勋在家里自由活动,他实在是一秒都不想多呆。 今天要去尤逾那儿过年,他昨晚就跟他妈说了,他妈虽然更想让他留在家里,但也多少知道点儿尤逾的家里情况,一听说他十几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在心里瞬间将其归类为最可怜的孩子里了,马上同意安泽过去陪他。 不过安泽本来是打算中午过去的,跟尤逾和他妈都是这么说的。 现在算是临时变卦,他靠近厨房的时候,听到他妈正耐心的告诉安茂勋怎么敲鱼,然后怎么洗,怎么刮鳞,怎么挖苦胆。 “啊,我这都做不好!”安茂勋好像还是将苦胆刮破了,声音听上去不怎么懊恼,却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安泽心里冷冷的想:是啊,你就是废物! “妈,我走了。”安泽直接去门口穿鞋,多一眼都不想看到那男人。 胡秀秀擦了擦手走出来,说:“还没吃早饭呢。” “去跟尤逾一起吃。”安泽起身,围上围巾,带好帽子和口罩,就出发了。 胡秀秀一直听到他走出楼道,才将门关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心里清楚儿子不在家过年,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安茂勋身上。 安茂勋却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将掏破了苦胆的鱼扔回桶里,冲着门口笑道:“挺好!看小泽多会来事儿,关系就这么处着,以后有好事儿他这个同学也忘不了他!” 胡秀秀皱皱眉,去将刚换下来的新衣服洗了,烘干,打算等会儿再换回去。 安泽顶着冷风出来,刚出楼道就看到满地红色的鞭炮屑,几个小孩儿拿着假枪呼啸着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开枪大喊:“反贼,拿命来!” 安泽觉得画面挺有趣,拿出手机来拍了一段儿视频,打算等会儿发给尤逾看看。 结果这帮小孩儿一直跑到巷子口,这段视频录了一分钟来长,他刚要发送,一抬头看到熟悉的黑色越野。 越野车停在路边的车位里,安安静静的像是一个死车,安泽走过去,看到驾驶席上垂头看手机,面无表情的尤逾。 车窗关着,安泽在车窗边站了半天,这么白晃晃一张脸愣是没被发现,才无语的敲了敲车窗。 声音传进去,驾驶席坐着的少年抬头时明显不耐烦的神色的还残留在眉眼间,好像下一秒一个“滚”字就能从那两片薄唇里滑出来。 安泽一看到他这表情,就忍不住笑了。 缺乏耐心的表情瞬间在尤逾那张棱角分明,又过分锋锐的脸上消失,他看不到窗外人嘴角的弧度,只能看到他弯下去的眉毛,和亮晶晶的浅茶色眸子,分明就是一副披着阳光心情明朗的样子。 尤逾飞快的打开车门跳下来,激动的问:“你怎么来了?” 安泽双手插兜,眼神充满兴味的看着他:“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就在这时,刚才跑过去的那群小男孩儿又折回头,呼啸着往小巷子里跑,浩浩荡荡的在他们身边掀起一阵风。 尤逾这才反应过来,怕安泽冷,连忙拉着他把他推上了副驾驶。 安泽上车后摘了口罩,笑着问:“你在这儿守株待兔?” 尤逾也没急着启动车,笑着想给他暖暖手,结果拉过来他的手,发现安泽的手还是暖的,就笑着说:“是啊,这不是就守到一只小白兔。” 安泽今天穿的是白羽绒服,脱下来后连新买的卫衣都是白色的,对于这个评价,他也没什么立场反驳。 “不是约好是中午,你来的太早了吧?”安泽说。 尤逾这才反应过来,安泽可能并不是来找自己的,就说:“我自己在家呆着也是呆着,在哪儿等都是等,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安泽看他一眼,大爷一样往后一仰,舒服的靠在座椅上,道:“曲水小筑。” 一听是自己家,尤逾脸上的眉飞色舞掩饰都掩饰不住,很是骄傲的“啧”了一声,说:“看,我来的一点儿也不早,刚刚好。” 安泽被他得意的表情逗笑,实在没忍心告诉他,自己早出来全是安茂勋的功劳。 安泽都不用猜,就知道尤逾没吃早餐。这个男生对自己很糙,不饿的时候一般想不起来吃饭,而早晨一般是他不会饿的时段。 路过一家粥铺的时候,安泽让他靠边停车,去了这个过年不休息的连锁粥铺吃了早点。 结果不饿的尤少爷比他吃的还多,似乎有点儿兴奋过头的征兆。 “行了,中午咱俩做饭,晚上吃饺子,你别撑得吃不下。”安泽在他伸手又去拿馅饼的时候制止了他。 尤逾漱了口,用纸巾擦过嘴,笑着说:“不会,只要是你做的,你让我吃,我撑死都会吃完。” 这就纯属花言巧语了,到了中午饭点,安泽指着一桌子菜和肉说:“吃!不撑死不让出这个门!” 尤逾确实没少吃,不过安泽做的太多了,八菜两汤,完全是按照普通人家过年的标准来的,但是就他们俩,实在吃不完。 尤逾笑嘻嘻的去抱他,说:“我错了,泽哥!让我用体力来将功抵过吧。” 安泽冷漠的打掉他的手,无情的说:“可以,刷碗去吧。” “得嘞!” 尤逾做了个小二甩毛巾的姿势,贱兮兮又乖巧巧的去厨房刷碗。 第117章 两个人提前说好了, 过年这一天,白天的计划安泽来安排,晚上尤逾来安排。 “你想看春晚吗?” 包饺子的时候, 尤逾抬头问道。今天是尤大少爷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和面擀皮包饺子的全过程,虽然有点儿麻烦,但是这种复杂中的甜蜜,也不是一袋儿速冻饺子能给予的。 安泽动作有条不紊,手指纤长漂亮, 他让尤逾看着跟他学的时候,尤逾觉得他包的不是饺子, 而是在制作意见精良的工艺品。 “随便,你呢?”安泽将一个形状完美的饺子放在案板上说道。 “我都十几年没看过了。”尤逾看着他说:“没什么兴趣。” “哦,那就随你。”安泽说:“我虽然看过十几年了, 但陪着看的成分多一些, 今晚听你的。” 没听到答复, 安泽抬头看到尤逾暧昧的眼神, 才发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 或者是有的人就是喜欢往歪了想。 他无语的将人指使出自己的视线:“去烧水。” 美其名曰两个人一起包的饺子, 但尤逾只能算是重在参与, 真正包的那几个也在锅里皮馅分离, 留在了锅里。 尤逾今天一整天都很亢奋,饺子还没凉就往嘴里扔了几个, 烫得直吸气还一脸笑意。 安泽表情有点儿古怪,在他又夹起一个饺子打算生吞的时候, 飞快的开口:“慢!你慢点儿吃!嚼, 嚼会不会?” 于是这颗饺子在舌头上滚了一圈儿, 逃脱了被直接吞进去的命运。 然后尤逾感觉咬到了一个硬物, 还好他这一口咬的不重,不然牙齿真的有可能跟这个硬皮同归于尽。 “这是?”一个五毛钱硬币从他嘴里掉到了桌子上。 安泽笑着看他,伸手从裤兜里摸出来两个红包,递过去:“恭喜发财,新年超顺!” 两个红包上都是烫金的大字,一个写着吉祥如意,一个写着心想事成。 “你给我包红包?”尤逾手里还拿着筷子,表情有点儿纠结:“我没给你准备。” “不用不用!这个吉祥如意是我妈给你的,她每年过年都要给小辈包红包,我也有。”安泽说:“心想事成是奖励你的,你这不是吃到幸运币了嘛!” 尤逾半天没吭声,只是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不是你暗箱操作的吗?” “当然没有!”安泽大声反驳,还一脸惋惜:“就包了一个啊,每年在家的时候这一个都是我吃到。看!跟你拼运气就拼不过了,尤哥今年一定超顺,心想事成!” 这个有幸运币的饺子就在自己面前的盘子的里,还就在自己要吞了的时候被提醒要慢,如果这都没作弊,尤逾都不知道什么叫作弊了。 但是看着学神为了哄自己认真作弊的样子,尤逾只觉得心口热乎乎的。 饭后,他将那个五毛钱硬币洗干净,放在手心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配的文字很简单:遇见你才是最幸运的。 朋友圈空空如也的大佬突然发了这么一条暧昧暗示的图文,底下的评论一分钟之内就炸了,上百条的评论和点赞。 “什么情况?我哥恋爱了?” “我想看大嫂照片!!!” “恭喜尤哥!啊!我怎么比自己有情况还激动!” “我就想知道哪个神人把我尤哥拿下了?!!!” “这杯狗粮我先干为敬!庆祝我失恋!” “啊!啊!啊!这是真的吗?尤哥你要是被盗号了就眨眨眼!” “……” 平时觉得这些人很聒噪,从来都懒得看,今天他却捧着手机一遍一遍刷新,嘴角不住的上扬,在一个发小发来的“祝尤哥尤嫂百年好合!”后面甚至给了回复。 回复就两个字——“谢谢”,却从屏幕往外透着骚气和炫耀。 于是这条回复又引发了一场评论高潮。 安泽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就是冷桀的少年在沙发上笑得一脸荡漾,跟吃错药了一样。 尤逾翘着腿将硬币收进兜里,兴致高昂的跳起来:“走,去约会!” 除夕夜出来约会,安泽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体验。 看到远处流光溢彩的标志性烟花灯,他就知道尤逾带他来哪儿了。 “又放烟花?”安泽问道。 “说得好像之前咱们俩一起放过似的。”开车的尤逾不是滋味儿的“哼哼”两声,“之前是你鸽了我跟别人去约会,别提了,提起来都是眼泪。” 安泽没看出来他哪儿有眼泪,但那次确实是自己不地道,就决定忍着这大哥一回。 “哎,那次,她跟你表白了吧,当时那种绝美环境,是不是特别容易心动?” 这还没完了。 安泽偏头,正好看到路灯打进来的灯光落在某少年酸溜溜翘着的嘴角上,觉得这人可真可爱。 “是挺容易心动的……”安泽憋着笑,认真的说道:“当时气氛太好了……” 能看到尤逾的嘴角明显抽搐了几下,然后刚刚还半开玩笑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去。 安泽直接笑出声,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继续说道:“要不是那气氛太迷人,我都不能那么快知道我喜欢的你啊……” 带着笑意的关于喜欢的话就显得格外缠绵,尤逾觉得车内温度一下子都升高了,上扬的唇角想压都压不住。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问:“那你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沈晨曦,你还发现不了自己喜欢我?” “那当然不会,尤哥这么帅、这么英俊、这么霸气、这么潇洒……” 夸了几句,安泽就夸不下去了,笑着问:“还想听吗?想听我得上网搜一下。” 几句话就被哄好的少年伸出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警告的说:“闭嘴,让我多享受一下这温馨的气氛。” 安泽以为尤逾是为了带他看烟花,弥补上次遗憾,而且正好赶上除夕夜,挺应景的,他还挺满怀期待的。 结果,他们直接越过了焰火表演的入口,朝着后山开去。 两边的树影重重,路灯突然都变成了卡通造型,安泽还在好奇后面竟然还跟着两辆车的时候,车就停在了另一个门票入口。 尤逾从车里将手机递过去扫了门票,安泽抬头看着“星星园游乐场”几个闪烁着的立体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从车上下来的一瞬间,安泽就被寒风吹了个冷战。 一条宽大的羊绒围巾从天而降,落在颈间,柔软中还带着尤逾手指的余温。 “你不会……”安泽侧头看他,顿了一下继续:“好吧,如果你想今晚把这里玩个遍的话,我建议我们先玩室内的。” “想什么呢!” 尤逾动作自然的帮他把围巾系好,才好笑的说:“这些幼稚的项目,就是你想玩,工作人员也不会同意。” 他确实不清楚,这所游乐场主要是面向13、14岁以下年龄段儿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松了一口气。 真的太冷了。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雪花并不繁密,落在人的肩上、发上也并不很快融化。 尤逾仿佛对这里很熟悉,拉着他朝一条分叉小路走去。 路上虽然没有人,两边的卡通灯却很明亮,闪烁着温暖的光。 直到旁边的人停下脚步,安泽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尤逾的脸隐在路旁树木的阴影中,半明半昧。 “算了,走吧,也没什么好看的,都翻新重建了。” 还没到几秒钟,他就要走。虽然这个地方确实没什么景观。但以安泽对他的了解,他知道这里就是尤逾要带他来的地方。 “走什么走!” 安泽从背后一把拉住他。 没看见有能坐的椅子,安泽拉着他走到视野开阔的一块儿石头上,仰头望向天空,零星的雪花和璀璨的星子交织在一起,没有孩子吵闹的游乐场仿佛一个静谧又梦幻的城堡。 “就是想带你来看看……”尤逾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向夜空,低声说:“我自己有时候回来——都是不开心的时候。” 安泽没看他的,只是静静的听着,伸手牵住了他。 “我妈……”尤逾的声音很轻,很慢:“她最后一次带我出来玩,就是到这里。” “虽然她将我扔在这个让人厌恶的世界,但是我其实知道,她是最爱我的……那时候她精神状态已经到临界点了,但是我却没有注意。或者说是注意了,也没在意。我其实跟我爸没有差别,都没有关心她……” 听出他声音里的沮丧和自责,安泽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说:“你那是还小,她也不会希望你这么想。” “是!”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只觉得这张面孔比群星点点的夜空还要绚烂璀璨。 “所以今天很开心,也来了。” 带着这个能给他幸福的人来,这里就不再是一片伤心的回忆地。 “十年以前,这里还没建这么大的摩天轮,只是一个旋转木马,旁边虚拟射击的游戏,我一直玩到天黑,说什么也不走,我妈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催我,不像别的妈妈或时哄,或者生气的把孩子弄走……” 尤逾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他再一次跟别人讲起这些的时候,竟然能是这么平静的心情,堆积的怨憎仿佛也一层一层剥落,只留下淡淡的回忆,或者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第118章 雪下了没一会儿就停了, 露出深邃黝黑的夜幕,月亮今晚格外皎洁,仿佛也在为凡尘的节日欢庆。 “走吧, 你是不是都冷了?”说完,尤逾才意识到,自己除夕夜把人带出来,对自己来说可能意义不一般,在别人看来似乎挺莫名其妙的。 “着什么急?”瞬间的尴尬还没涌上来, 尤逾就被拉住了一只手。 走了几步,他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 摩天轮外面竟然聚集了一些人,还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挑眉看着停在队伍末尾的好看男生,尤逾有点儿不相信的问:“你要玩这个?” 安泽回复给他一个“有何不可”的表情:“怎么, 觉得幼稚?” 这么觉得也不能承认, 他一脸正经的摇头否认。 安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所想, 笑着说:“回去还早, 咱们也都不看电视, 就在这儿跨年吧。” 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不看电视, 回家我们同样可以干点更有“意义”的事儿跨年……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儿兴奋的声音:“终于赶上了, 这将是我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个跨年夜!” 尤逾默不作声的把到了嘴边的劝退的话咽了回去,听到女孩儿继续扯着她男朋友说。 “只要跨年的那一刻我们在摩天轮上真诚许愿, 神灵就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我们就能永远被祝福, 永远在一起!” 女孩儿充满幻想的浪漫嗓音被她旁边的男生笑着打断:“这你也信, 我还说今晚网吧开黑才能白头到老呢!” 这一番作死的论调还没得到女孩儿手撕的报复,兀自笑着的男孩儿就听到一个微哑的男生。 “这么说话就容易恢复单身了。” 男生抬头,就看到附近灯光下男生轮廓分明的一张脸没有多余的表情,语调里也听不出喜怒,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好帅!”没给男生反应的时间,他女朋友直接惊呼出声,眼睛余光在瞥到冷酷的帅哥后面的男生的时候更亮了,简直就像是掉了星星在里面,直接发出了一声土拨鼠尖叫:“啊!” 男生知道女朋友的毛病,一看到帅哥就这样,控制不了她自己,虽然她坚决强调这是对“美”的一种纯欣赏——绝对艺术性。但就是让人很不爽! “你行了!”男生直接勾着女孩儿的脖子将她揽过来,充满占有欲的把她挡在身后,表情有点儿酸,还因为有点怵面前又帅又冷的男生而压着火没敢发作。 “行什么行,你看,人家帅哥都相信,只有你这种人丑又傻的才张嘴闭嘴都是游戏!”女孩儿从后面跳出来,资深腐女没错了,一眼就看出了两个帅哥神搭的气质,简直兴奋得要疯掉。 安泽最近见多了女孩子们这样看他们的表情,知道她们没有恶意,就朝她露出友善的微笑。 转过身,安泽也注意到排队的都是一对对男女,尤逾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问:“你是不是想回家?” “不!”尤逾答的非常干脆。 他们跟着一对对情侣上了摩天轮,做这个决定的安泽听到工作人员介绍说一圈儿下来要 52分钟零1秒就又犹豫了,这么久他都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耐心,尤逾却非常干脆的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两人虽然坐在一侧,但摩天轮是透明玻璃制作,里面的人干什么外面一目了然,他们还真不敢有什么动作。 “我没想到一圈儿下来这么久,你要是无聊就玩会儿手机吧。”安泽好心建议道。 热恋中的两个人在一起又怎么会无聊呢,时间很长,却过的一点儿也不慢。五十多分钟的摩天轮非常缓慢的转动,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它在动,但就在天空炸起璀璨烟火的时候,他们正好到了最高点,绚烂斑斓的五彩烟花形状各异,距离近得就像是在眼前绽放,远处的钟声响起,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混咋在一起,织出了专属于盛大年结的喜庆气氛。 “新年快乐,尤哥!”安泽说:“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我都是第一个跟你说这句话的人。” 这是专属于安泽的平淡的、为数不多的情话之一,却听得尤逾耳朵和心口一起热起来。 他说:“会的,刚才那女孩儿说只要在跨年的时候在摩天轮上真诚的许愿,就能实现,我们就能成为被祝福的一对儿。” “不需要祝福,我也会一直你身边。”安泽轻声说。 他尤哥,小心翼翼的说出想要被祝福这样的话的时候,安泽心脏就如同被硬物敲击了一样,又痛又软,仿佛这个比他高大,又凶悍又冷桀的男生还是十多年前被妈妈带来游乐场不肯回家的小孩儿,让人想要拥在怀里永远保护着。 保护着就保护着,这个——是他男朋友! “你说的!”手突然被大力握住。 安泽回握回去,盯着他的眼睛保证:“是我说的。” 外面各种节日的欢呼声交杂在一起,他的这句话尤逾却听得格外清晰,并且觉得这是他长这么大,听到过最动听的话了。 五十多分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尤逾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还有一种踩在云朵里的不真实感。 出口处,穿着卡通布偶的工作人员正在给刚下来的每对情侣印一个情侣盖章。安泽走在前面,他也没注意后面跟着的同样是个男生,说了句“新年快乐!”直接扣在了安泽的手背上。 “啊,抱歉,您和您朋友来的吗?需要擦了的话这里有湿巾……”工作人员的声音很歉疚,刚拿起一张湿巾要递过去,就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是后面的帅哥。 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就听到男生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谢谢。” 然后工作人员又用比他反应还快的职业本能,在这位冷酷帅哥手上印了一个女生专属的带着粉色帽子的小星星印章。 频繁的出错后,工作人员要崩溃了,他刚要再次道歉,就见面前五官硬朗的帅哥盯着手上的可爱小印章,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 工作人员:“……” 将两人一系列活动尽收眼底的安泽用尽了力气才绷住嘴角,走到人少的地方才笑出声来。 难得的,看见别人这么明显的取消自己,尤逾也生不起来气,甚至连脸上的笑意都收不起来,最后只能无奈的拍了一下头,说:“别笑了,有这么好笑嘛?” “不!不!是觉得尤哥你特别可爱!”安泽在一站路灯下站定,摸着笑疼的肚子说:“跟你的小印章一样可爱!” 尤逾斜着看他一眼,挑衅的说:“这个印章就是很可爱,我很喜欢,怎么,你有意见?” 说着,他将安泽的手也拽过来,摆在一起,正好晕黄的灯光照在两人的手背上,一个是酷酷的蓝色拿着宝剑的骑士月亮,一个是可爱的粉色的带着帽子的公主星星。 情侣印章。 安泽还在笑,不知真假的提议:“尤哥,你要是真对这图案情有独钟,咱们就去纹一个永久的。” 毕竟还是高中生,尤哥饶是再铁汉柔情,也不适合真的纹一个这么可爱的情侣印章在手上,所以他到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拍了个照,安泽看出来这是真爱了。 后来安泽才知道,他不仅拍了照,还在万年死寂的朋友圈儿发了第二张照片,并配了一行足以震颤整个朋友圈的文字:“可爱吗?” 可爱吗? 可爱吗! 可爱吗…… 一群发来新年祝福并且并没有收到回复的小伙伴们简直见了鬼,除了在心里发自灵魂的一直重复那个“c”开头的字根本做不出别的反应。 新年的钟声就在尤逾将朋友圈震三震中悄然过去,新的一年,只比昨天长大了一点点,但是有的人却能看出从内到外的蜕变。 初一,尤逾接到王姨的电话,叫他回老宅子吃饭。难得的,父子俩坐在一张桌子上,竟然没有吵起来。 王姨一直胆战心惊的在旁边布菜,听见尤学辉拿出商场上那一套,看似很关心其实问的都是虚伪问题,少年在一旁竟然也没发火,偶尔竟然还能回复几句,一直到默默吃完饭,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这孩子终于是长大了,身上的尖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慢慢的软化。 完成这顿每年的例行新年父子聚餐,尤逾被王姨送到门口,手里还被赛了一个大红包,他心情不错的给了王姨一个拥抱。 要走之前,他还特别谦逊的询问王姨年节去别人家串门的礼节。王姨很是惊奇,从来只有别人巴结尤家大少爷的份儿,现在他竟然要主动去别人家串门,王姨简直更欣慰了,耐心的跟他说了十几分钟,而她的大少爷一点儿也没不耐烦,还是不是的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一下。 尤逾心情是真的不错,新的一年,他不仅有男朋友了,明天还能再光明正大的去男朋友家吃饭。 第119章 有生以来最短暂的一个假期就在北方的寒冬中结束了,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在鞭炮的余响中到来。 对于三班的大多数学生来说,过了个假的假期才是真的。安泽却很舒坦,因为安茂勋终于走了。 当然, 他也不是心甘情愿乐呵呵的离开的。 不过这个结果早在胡秀秀让他进家门的那一刻安泽就预料到了。要说安茂勋家族昌盛的时候,也是个极其要脸皮的富二代,家道的中落改变的不仅是外面,还能将一个人彻底的变成另一个人。 即使不在家,只要一想到他跟妈妈和妹妹待在一个房间里, 安泽就像心里扎了一根软刺,无时无刻不难受的抓心挠肝。 所以在尤逾又一次提出有朋友家的空房子可以让他暂住的时候, 最不愿意借人情的安泽连犹豫都没有,当天就去看了房子。 这房子尤逾朋友等着拆迁的空房子,里面条件却比安泽他们现在租住的房子条件还要好。安泽在门口拍了几张照片给他妈发过去, 安茂勋就再也没有赖下来的理由了。 临走之前, 除了生活必需品, 胡秀秀还仁至义尽的给前夫拿了一千块钱。 安泽默默的在旁边看着, 耐心的等着这个跟自己血缘至亲的男人跟家人做最后的道别。 安茂勋的顺利出走跟尤逾的积极帮忙脱不了关系, 不仅胡秀秀他们知道, 安茂勋本人也是心知肚明, 他本来还觉得安泽跟尤逾这样的富贵朋友搭上关系,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没想到第一个看得见的好处就是落到自己头上的霉运。 开学后的第二天, 尤逾早晨来接安泽一起上学,正好看到一瘸一拐从早市儿走来的安茂勋, 手里还拎着一袋儿水果。 尤逾快两步走上前, 正好挡住他的去路, 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只是这笑容中有点儿冰冷。 他说:“安先生,是房子住的不满意吗?您大清早跑这么远过来?” 安茂勋看到他的一瞬间本能的退后了一步,刚养好的伤腿不甚灵活,直接撞到了后面的推车。推车的大妈只扫了他一眼,就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人是不是瞎!没事儿往我车上撞上是想碰瓷儿啊!我告诉你,你没撞坏了我车上的鸡蛋,撞坏了一个都让你赔!” 岁月和磨难在昔日锦衣玉食的男人身上镀了一层狼狈的风霜,风雅和气度在这身破旧衣物,残破的身体,以及堆满菜叶和叫卖声的小巷子里统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被人骂而不敢还口,又眼底堆满仇恨的老男人。 大妈骂够了才走,尤逾就手插兜以一种悠闲的姿势看完这场闹剧,那讽刺的眼神比刚才的骂声更让男人刺痛。 可是他又不敢对面前的男人说什么,只能懦懦的来一句:“我回来看看……” “我看没有必要。”尤逾直接拦住他接下来的话,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你要是想回来看看就回来看看,那说明我朋友这套房子还是不适合你。没关系,我朋友亲戚什么的都不少,外地的也不少,这套房子你要是住够了,我就再给你安排一套省外的,相信安泽也能更满意。” 安茂勋咬着牙,无力反驳:“你……” 尤逾多多少少知道安泽这个渣爹干过什么龌龊事儿,此刻已经耐心耗尽,伸出一只手指着后方说:“别你啊我啊的了,安泽随时会下楼,他要是现在看来看到你影响了心情,你就别怪我直接安排你回去你最不想回去的地方了。” 面前少年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神跟之前在家里见到的良善柔软的眼神反差太大,安茂勋即使心里恨到极致,也没胆子说一声“不”字。 直到目视着男人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巷子口,尤逾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哼着轻快的调子往回走。 安茂勋走过拐外后,脚步一顿,怯懦和狼狈的表情已经被阴狠取代。 他拖着隐隐作痛的伤腿一步一步往回挪,目光穿过来往的行人,过了几分钟,看到清朗俊秀的少年从楼道里走出来,原本靠在墙上慵懒的男生立刻起身,笑着迎上去。 安茂勋手指紧紧攥住装水果的塑料口袋,眼睛眯起来。 没错,他不会看错,尤家这个大少爷看见他儿子那一瞬间眼中绽放的光彩不会有错,那不是普通朋友或者兄弟之间的眼神,而是只有在恋人眼中才可能出现的。 “让让!让让!” 扛着货的小贩从身边路过,安茂勋才回过神来,眼看着对他恨之入骨的亲儿子上了尤家大少爷的车。 到了学校后,尤逾也没忘了这事儿,他给社会上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让那边派人帮忙盯着安茂勋,确保他再也不会自行出现在安泽家附近。 挂了电话,尤逾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对他来说,安茂勋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只要眼不见,就再也想不起来的人。 他的举动无疑不是将已经身处地狱的男人推向了更黑暗的深渊。 外省的债主和仇家通过多方渠道找到了,拿不出来钱当然逃脱不了对方的折磨,就在他活得连狗不如,伤痕遍体的在异乡等死的时候,有人找到了他。 同样深刻的仇恨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越是歹毒的计谋越能照亮他绝望荆棘的前路…… 黑板上方代表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一天变小,最后一次考前模拟的成绩发放了,尤逾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他这半学期咬着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努力终于能让他勉强跟安泽去同一所大学。 考前最后一周,高三的课程全部取消了,老师们全天呆在办公室,等着有需要的同学随时去问问题,至于学生,既可以回家,也可以在学校自习,只需要调整好心态迎接人生最重要的考试。 截至目前,考前动员大会算是学校组织的最后一次集体性活动,学生们想到即将离开母校去往未知的大学,心中都涌动着恋恋不舍的情绪,因此格外重视这次会议。 那一天,几乎全部高三的同学好老师全都到齐了。 作为最后一次校内模拟考的第一名,安泽毫无例外的又是站在主席台上代表学生发言的优秀表率。 早晨起来的时候,外面还是晴天,到了九点多,天色突然暗沉下来,像是要下雨,又不像是能下雨,就像是赌气的人无法宣泄胸中的愤懑,让人无端的跟着心情烦闷。 “这天变得比翻书还要快啊,明天可别下大雨,塞车迟到可就不好了。”周序说完,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扭头看到旁边的安泽正低着头盯着笔记本看。 “不会吧你,等会儿就上台了你还在刻苦,是想羞辱死我们这帮学渣吗!” 安泽这才抬起头,将手里的笔记本往前一递,说:“什么刻苦,我再被等会要说的稿子。” “啊?凭你的记忆力不是看一遍就可以了,还用背,对了,尤哥哪儿去了?” “订午餐去了,他说中午请大家一起吃饭。”安泽说道。 耳边周序叽叽喳喳的像是话痨,突然一声闷响,安泽抬头正好看到天边一闪而过的一道灰色闪电,心口像是突然压下了一个看不清的重物。 “安泽,到你了!”一个学生会同学拨开人群找到他。 “好!”临走之前,安泽回头望望,发现尤逾竟然还没回来。 安泽走上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隐约还能听到后台的声音。 “优盘呢?那只黑色的,对!快拿来!” “台上的同学可以开始了。” 听到后面的吩咐,安泽对着台下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 雨滴还没有录下来,天空却像是一只胀满了气的气球,被一声接着一声轰隆隆的雷电声压迫到了绝境。 很多声惊呼在同一秒钟响起,掺杂进雷电声里,灌进安泽的耳朵。 心中不祥的阴影逐渐扩大,他缓缓回过头,视线定格在本应该播放高三学生生活视频的背景屏幕上,只见上面无声的播放着几张照片。每一张照片里都有着他清晰的脸,还有另一张打着马赛克的脸,却只要是共济中学的同学都能猜到的人。 安泽的脸变得雪白,身体里的血液仿佛一点点冰冻起来,耳边是台下震惊的吵闹声,还有老师主持纪律的声音。 隐秘的、禁忌的、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安泽是被老师拉下台的,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始终没有找到尤逾的影子。 “快关了,快啊!”学生会的老师气吼吼的声音。 “关不了啊老师,好像中病毒了……” “关电脑关电脑!” 安泽不知道他跟尤逾那张接着吻照片在屏幕上循环了几次,只是不敢看赶来的老薛的眼睛,以及其他人的表情。 “怎么回事儿,安泽你跟尤逾……”老薛急切又失望的语气在他耳边响起:“哎!先别说这个了,这个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120章 安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耳边充斥的都是问句——“照片是怎么回事儿?”“你和尤逾是怎么回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安泽在心里问完自己,只要一个答案——完了。 所有人探究、鄙夷、厌恶的眼神曾经不是没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当时他爷爷的事儿轰动一时, 也在每一位家庭成员身上烙下了耻辱的印章。当时青涩稚嫩的他无力承接这场暴风雨,现在的他依然被打得狼狈不堪。 推开家门的一瞬间,门口立着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安茂勋身后的胡秀秀一把推开他,脸色煞白的冲过来,抓住安泽的肩膀, 语气中是满满的肯定:“儿子,他说的不是真的!” “你告诉我, 他说的不是真的!” 她又重复一遍,然后看到她记忆中永远安之若素的儿子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那一瞬间,安泽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仿佛是血亲之间的心灵感应, 他知道她的消息来源不是学校, 而是站在里面嘴角正挂着冷笑的男人。 “是你!”安泽的语气是肯定的, 他狠狠地盯着因为腿伤正要往沙发上坐的男人。 安茂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腿, 坐在客厅里那张双人沙发上, 才掀起眼皮, 含笑的看着还穿着校服的儿子:“是我没错啊!要不是我告诉你妈, 她还被埋在鼓里, 觉得自己的儿子真的多优秀多圣洁呢。” “你住嘴!”率先喊出声的竟然是一向柔弱斯文的胡秀秀,她抓住安泽的肩膀, 语气坚韧,虽然看着安泽, 话确实对安茂勋说的:“我不想听你说话, 你说的一句话我都再也不会去相信, 我儿子什么样我心里最清楚, 你现在给我出去。” 安泽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安茂勋不仅不为所动,甚至抬了抬腿,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态,笑着说:“秀秀,先不要急着赶我走,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同、性恋的嘛。我可记得你以前用‘恶心’这个词评价过跟我同一办公室的两个男同志的,那时候你还说过什么来着?让我回忆一下啊,什么‘是病,得治’、‘父母都跟着抬不起头’……是你说的没错吧,看,我这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吧。” 安泽的脸色白得像是所有的血液都流失了,只剩下一具躯壳。 “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胡秀秀冲到沙发边,一把抓起他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但显然即使是已经一个瘦弱又残破的男人身体,他也能任她使出全部力气仍然拉不动。 安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们,直到胡秀秀生气到失去理智下口咬住了手里的胳膊,安茂勋疼得一甩胳膊,直接将她反弹到地上。安泽才动了一下眼珠,然后猛地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脖领,直接将他掼到了地上。 “啊!”地上的男人狼狈的嚎叫出声,然后眼睛像是饿狼一样盯上安泽:“你个不孝子,不仅在外面跟男人搞在一起,还在家跟你老子动手。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有老子打儿子的道理,没有儿子打老子的道理。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儿,还把那个野男人领到家里,让你妈和妹妹看到,是怎么想的,妄想着她们会支持你们鬼混?还是想让安然跟着你有样学样,也去找个女同志啊……”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带着笑,带着幸灾乐祸,带着要下地狱也要拖着所有人的恶毒。 安泽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空白之上是从没有过的不顾一切。 “碰”的一声响。 胡秀秀来不及反应,沙发旁边花架上的玻璃花瓶已经被抄起来,砸在了喋喋不休的男人头上。 鲜血混着花瓶里的水淌了一地,早晨她新买的粉白郁金香花枝已经折断,凌乱残破的扔在地上。 又一声闷响,伴随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胡秀秀才惊恐的爬起来,去拉安泽的手。 可是她拉不动,盛怒中的少年身上仿佛燃着火,她只能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一遍一遍的喊:“儿子,快松手,别打了!” “儿子!” “儿子!” “……” 安泽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机械性的挥动手臂,只想跟眼前的一切同归于尽。 安茂勋是带着满头的血跑出去的。胡秀秀没想到的是,她拼命从儿子手中救下的男人出门就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胡秀秀正一边掉眼泪一边给安泽的手做包扎,刚才花瓶将附近的杯子带掉地上,也不知道怎么就扎到了手。 她心疼的对着包扎好的儿子的手吹了吹,脸上还挂着泪痕,虽然是责备的语气却带着柔软:“你说你,这么冲动干什么,说好的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怎么样都好,万一伤了你手明天还怎么高考?” 她正说着,一地的凌乱还来不及收拾,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站在门口了。 “哪一位是安泽?” 门没关,连叫门的步骤都省去了,为首的年轻警察说话的时候,已经将目光锁定在安泽脸上。 安泽抬起头,目光沉沉的,语气也很沉:“是我。”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胡秀秀一脸慌乱,这些年应对警察的经历让她已经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有人报警说这位叫安泽的想杀他,并且已经造成了实质性伤害,我们现在要把人带走。”警察语气平板的叙述,打量安泽的眼神仿佛也很诧异,觉得眼前干净优雅的少年的气质跟楼下报警的人所谓的‘禽兽不如,要杀亲爹’的言论很不符合。 “跟我们走吧。”气质再好,警察也要公事公办。 “谁报的警?我儿子怎么可能要杀人!是安茂勋?”胡秀秀虽然不想相信,这却是唯一的答案。她气得快要发抖了,起身挡在门口,试图跟警察讲道理:“不是的,你们别听他瞎说,他是个疯子,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我儿子最乖了……” 警察看她的眼神平静中掺杂着一丝怜悯。 安泽在她身后站起来,将搭在胳膊上的毛巾放在一旁,平静的走到门口。胡秀秀要上前拉住他,却被躲了过去,他轻声说:“妈,你回去吧。” “走吧。”警察没再给他们母子俩道别的机会,直接将安泽带走了。 胡秀秀穿着拖鞋追出楼道,听到动静的左邻右舍都从门里探出头来看,见到被警察簇拥着带走的少年时,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胡秀秀也知道多说无益,警察曾经不止一次从他家将人带走,哭闹还是恳求在法律面前根本没有用,但这次被带走的是自己的儿子,无论她怎么在内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还是忍不住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中掉下了眼泪。 安泽被带上了警车,胡秀秀在邻居的提醒下换了衣服赶去了警察局。 安泽从车窗望向外面,看见他妈满脸泪痕,拖鞋都跑掉了一只,向来精致的女人满脸仓皇和狼狈。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此刻他的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一向优秀的儿子被带上警车更让她伤心,还是她信任的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更令她绝望。 这两件事都让他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警局的拘留室比较简陋,安泽手机和物品被收上去后,就被关在了一个看上去像是仓房的小屋里了。 这个简易的拘留室有一个朝向走廊方向的小窗户,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声音。 几个警察边吃午饭边聊天,今天聊的话题是吐槽丈母娘在自己家帮忙带孩子有多糟心,三个年轻的警察都唏嘘着表示现在连家都不想回。 正说着,大门开合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胡秀秀的声音。 “警察,我儿子在哪儿?” 安泽睁开眼睛,听到警察不疾不徐的声音。 “别急啊,阿姨,我们得先走程序,验伤报告出来了吗?还是你们沟通好了,伤者同意调解吗?” “我伤得这么重,验伤报告哪有那么快出来……” “我看你啊,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自己的儿子,你要是同意,我们就算家庭纠纷,调解调解得了,让里面的小伙子跟你道个歉……” 警察的话没说完就被安茂勋打断:“那可不行!差点被开瓢的人是我,今天要不是我跑的快,我非得被这兔崽子杀了不可,这可是大逆不道啊,我认他当儿子,他拿我当个爹了吗?仇人也不能下这样的狠手吧!这可是法治社会,我报警就是为了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怎么能道个歉就解决这么简单!” “是亲生的吗?”旁边另一个警察忍不住说:“你儿子明天不是还要高考呢吗?父子哪有隔夜仇,而且我看里面的小伙子也不像是真坏人,附近邻居我们也都调查了,小伙子风评好得很。” “警察你说这话就有偏袒的嫌疑了,我头上的伤摆在这儿呢,这跟风评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况且你不知道吗,做邻居怎么可能说实话,他们向来是怎么坏做什么事儿……” “安茂勋你非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是不是!你把我坑成这样我认了,你为什么那样编排我儿子,逼他跟你动手,他已经耽误一年高考了,再也耽误不起了,你不要再毁了他的一生。” “是是是!你们的人生全是我毁的,那我就毁个彻底。反正我他妈也早就毁了,那就全都下地狱好了!” 他拄着拐杖,伸手摸了一下头顶裹得厚厚的纱布,笑得狰狞。 “想高考,下辈子吧!” 第121章 “小伙子, 你也太冲动了,别说那个人是你的父亲,就算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你也不能说动手就动手啊,法治社会怎么还妄想用暴力解决问题呢!” 傍晚时分,年轻的警察将一盒盒饭放到安泽手里:“先吃点儿吧,你这也一下午没吃饭了,饿坏了吧。” 安泽反应稍嫌迟钝的动了动眼皮, 双手接过来餐盒:“谢谢。” “哎,你说你, 挺好的小孩儿。”警察看他斯斯文文的样子,感叹道:“你的情况我们都听你妈说了,学习那么好, 平时那么谨慎克制, 怎么到关键时候还跟人渣较上真儿了……” “别说你成绩这么突出, 就算是个学渣, 十年寒窗为了这一遭, 我们也不可能法不容情。放心吧, 你先委屈一晚上, 明天早晨准时送你去考试。” 安泽抬头, 正好碰上年轻警察关切友善的目光:“谢谢您。” “嗨,不用不用, 你快吃吧,抓紧时间, 一会儿阿姨送书过来你再看看, 古语不是说的好嘛,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按规矩, 安茂勋不同意和解,安泽当晚就要被送去拘留所拘留。但他情况特殊,警察也认真了解过情况,愿意为一个平时品学兼优的少年开绿灯,推迟拘留,先让他参加考试。 一摞一摞参考书由两个警察搬进来,开口的还是刚才来送饭的那个警察:“这么多书,阿姨也不知道搬了几趟才搬过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快看吧,今晚给你亮整宿的灯。” 门“咔哒”一声关上,头顶的白炽灯正好照在最上面一本参考资料上——“物理教材全解析—高一” 胡秀秀不知道他要复习什么,就将他书房里的书几乎全部搬来了。 安泽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下。与明天的高考相比,他更怕面对他妈相信他的眼神。 警察开门送早餐的时候,他才发现一宿就这么过去了,而他不仅一直没合眼,连送来的这些书也同样一眼没看。 “早啊,小伙子,你这是一宿没睡吧,这么用功,今天一定能考个好成绩。”夜里值班的时候,他几次从门口路过,看到的都是少年低头温习的情景,他哪里知道安泽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安泽道了一声谢谢,接过他递来早餐,机械的张开嘴咬了一口面包。 面包很干,嘴里更干。吐司带有硬度的边角像是石头的棱角一样划过喉咙,难以下咽,喝了一口牛奶,腥膻的味道浓烈得让人反胃。 年轻的警察似乎比自己高考那天还激动,开车的时候嘴里叮嘱个没完:“昨晚复习的还可吧?等会儿你可千万别紧张啊,平常心态才能发挥最好……” 警察说了半天,没听见回答,歪头从倒车镜往后看去,只见后座里的少年目光落在窗外。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半张干净的侧脸,下颌的弧度利落流畅,脊背是常年自律养成的挺拔线条。 年轻真是好啊,单是简单的坐着,就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警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突出的小腹,怀念起当年在警校时候青葱热烈的青春岁月。 安泽的目光从车窗外略过的树影上划过,脑海中有凌乱的影子,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就停这里吧!”警车停在离考场还有一段距离的车位里,警察望了望前面的人山人海,回头笑着说:“人太多了,不往里面开了,等会儿我给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她们在哪儿,时间还早,我们过去找她们,听说你小妹妹也来了。” “不用打了,我现在就进去了。”后座的少年抬头说道。 “时间还早吧,不打个招呼吗?” “不了……考完再说吧。” 警察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就是一张脸白得透明,以为他紧张,就说:“那也行,听你的,好好考,千万别紧张啊!” 清晨的阳光并不热烈,甚至可以说是和煦温柔的,但安泽一只脚踏下警车的时候,还是被晃得摇晃了一下。 “加油,少年!”车门挡着,警察没看到安泽虚晃了一下。他看到的是走到前面微笑着冲他挥手的干净少年。 少年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几近透明,笑容完美温柔,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遮住了眼底的一片阴霾。 离开警察的视线,安泽隐匿在人群里。 他好像从来没走得这么快过,一转眼,准考证上指定的考场学校大门已经在眼前了。 将准考证交给门卫看过,得到可以进去的批准,他好像才松了一口气,抬手蹭了一下额头,竟然满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一生之中第一次如此怕见人,这人竟然还是他跟他最亲的妈妈和妹妹。 “同学,你哪里不顺服吗?” 一位穿着格裙子的中年女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来到第三排倒数第二张座位跟前,轻轻拍了拍趴在桌上的少年的肩膀一下。 她在讲台上观察了半天,发现这位同学已经趴在桌子上十五分钟了,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考试,第一科是语文,很多同学手慢脚乱刚开始写作文,这个同学如果不是不会的太多,就是生病了。 保险起见,女老师跟后面老师打了个招呼,径直走过来碰了碰少年的肩膀。 隔着单薄的衣衫,她感觉到少年肩膀的肌肤确实很热。 安泽埋在手臂里的眉头轻轻一皱,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睡的很沉,好像是一趴在桌子上,就进入了梦境。又梦到了当年爷爷出事后他们为了躲开安茂勋以及他的追债人半夜狼狈搬家的情景。还好,抬起头的一瞬间,他反应过来自己是考场上。 又一次的高考啊,不能失败了。 这个信念像是支撑他的一根柱子,又像是锢在他身上的铁丝网,它在心里根深蒂固,因为知道他妈妈为了这些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是这铁丝网也越缠越紧,只要想到他妈妈噙着泪水的目光,他就觉得整个人被缠绕得透不过气来。 女老师从他抬起的胳膊下面看到填写好的试卷,她正好是从教了十几年的语文老师,一眼扫过去,已经知道这孩子不仅答案准确,文笔也很好,就连露出的边角的作文,她都看到了几个不常用的成语,而且这行云流水的行楷,在她教过的学生里都找不出几个能比得上的。 这一个看就是个拔尖的好学生。 那趴在桌子上不检查,脸色还这么苍白,就只有一个解释,这孩子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肚子疼吗?还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女老师看到少年干净温润的脸庞,怜惜之情更浓,这一看就是个优秀的模范生。 “没有,谢谢老师。”他确实感觉头部晕晕沉沉,浑身没有力气,但他向来习惯了隐忍。 “不舒服就说啊,同学,我可以叫巡考来给你测量一□□温。”女老师鼓励的看着他。 “真没事儿老师,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那好吧,还有半个多小时就结束考试了,你要是可以的话再检查检查。”老师言尽于此,怕说得太多影响其他考生,就叮嘱这么几句又回到了讲台。 安泽挺直脊背,看向试卷,他知道自己确实应该像老师说的再检查检查,以防万一有马虎。但是视线太难聚焦了,这种身体和心理的不舒服很难形容,他不得不伸出一只胳膊支撑着脸颊,眼皮还是越来越僵硬。 下课的铃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响起,考场里寂静无声的等老师收完试卷后,才开始嘈杂起来。 “嗨,终于考完一科,语文作文题目简直太奇葩了!” “阅读理解才变态好吗!” “先告诉我最后一道选择题选什么!” “哎,那不是共济的学年第一嘛,听说跟他们班男同学搞一起了,我靠超猛的!” “我也听说了,太离谱了,果然学习好的同学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啊!” “真的假的啊?” “还能是假的?我手机里还有照片呢,听说是当着全校的面公开的,太牛批了。” “对对对,之前共济的老师把他们这个学年第一吹成神了,这回恶心了吧,跌下云端也不过如此,看共济那些爱显摆的校领导以后怎么再在其他学校面前抬起头来。” “……” 安泽绷紧了嘴角,从教室里出去,加快脚步穿过走廊,他感觉四周全是灼热嘲讽的目光。 外面是等待了一上午的殷切的家长们,只要他走进人群,就可以轻易的不被找到。可是胡秀秀就会领着他妹妹站在校门口,在七月的艳阳下周一直等。 安泽走到教学楼的一个拐角,握着手机直到校园里的考生几乎走干净了,他才轻声叹了一口气,按下了开机键。 未接来电的列表里他妈妈的最多,还有安然的,周序的,班主任的……唯独没有一个人的。 未读短信里有很多同学的安慰短信和高考祝福短信,还是没有……那个人的。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但安泽也不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尤逾能说什么呢,跟他同样困扰还是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在两人的关系公开在大众面前之后,他们还能否像之前一样…… 在他想出答案之前,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妈妈”两个字。 第122章 考场附近的大小餐馆几乎都满员了, 胡秀秀让他直接去学校南门斜对面的一家小宾馆,这是安然提前几天就定好了的钟点房,为了能让她哥中午休息一会儿。 “饭店的饭菜怕不卫生, 你吃了坏肚子,你从小肠胃就娇贵。”胡秀秀将保温饭盒打开,排骨汤的热气飘散出来,香气四溢。 “谢谢妈。”安泽低头喝汤,感觉眼睛被热气蒸腾得发酸。 整个过程中, 胡秀秀和安然一个字都没有提他跟尤逾的事情,也没提到安茂勋。 饭菜看着很可口, 是他妈妈用心做的,可是他一点儿味道也没吃出来,扣上保温饭盒, 安然说道:“哥, 你是再看会儿书还是休息一会儿啊?” “我休息一会儿吧。”安泽躺在小宾馆里唯一的一张单人床上, 闭上眼睛, 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应该是胡秀秀带着安然出去了, 也可能他们其中一个人出去了, 安泽没睁开眼睛, 但也睡不着,就这么闭着眼睛, 大脑一片空白的躺了一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的原因,下午考数学的时候, 他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 注意力很难集中, 额前像是有一块儿石头往下坠, 强撑着答完了倒数第二道大题,安泽就觉得胃里的东西拼命往上返。 呕吐来的猝不及防,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当他眼前的漆黑散去,一股难闻的气味儿已经在考场散开了。 多年以后回忆起来,在高考考场呕吐一事,也是安泽为数不多的最狼狈难堪的时刻。可是当时的他,只能像无情命运面前可笑又弱小的小丑,狼狈的如同溺水者一样挣扎,呕吐物还是顷刻间浸湿了卷子,漂亮干净的字迹在他眼前一点一点被浸湿,模糊,直至消失。他眼底的神色也如同墨迹一样黑得不见一丝光亮。 高考中,这种被污染的,有明显印记的试卷归类为作废的试卷,监考老师迅速做出判断,跑出去说明情况,重新申请了一张试卷过来。 “同学,还有十五分钟,你把答案重新誊写一遍吧,没答完的就不要答了,能得多少分算多少分吧,争取做最少的损失。”监考的男老师冷静的分析。 可他不知道,安泽这是第二次高考,为了这次机会,他和他的亲人付出了什么,那所谓的最少的损失,也是他不能损失的。 头脑中像是有一根绷紧了的弹簧,将他的神经压迫到了极点。笔就在手里,可是手却像是拒绝听从大脑的指令,写出来的字颤颤巍巍如同随时倒下的老人。 完了——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他听到身体里那座城堡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慢慢放下笔,目光注视着那张空白崭新的答题卡,看不到自己的前路。 “同学,答一道题是一道题,别在这时候放弃,多得一分是一分。”监考男教师皱着眉,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老师……” 男教师虽然不是教数学的,但从刚才那张作废的试卷上的工整字迹也知道这孩子成绩查不了,他想竭尽全力帮他做最大的挽救,却听到少年沙哑的声音如同被抽干了灵魂。 “一分跟一百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区别了。” 老师哑然,没法再劝,不能再多说影响其他学生考试。下课的铃声响起,他看见这个脸色苍白的俊秀少年率先站起身,走到讲台上朝着底下的同学深深的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走出考场。 桌子上,是一张空白的答题卡。 傍晚的阳光褪去了热烈变得柔和,仿佛为了庆贺这些苦读多年的学生终于要一跃龙门,天边的晚霞迷人得不像话。 安泽一边往外走,一边将手机开机,从通讯录中找到那个以为永远也不会拨打的号码拨了过去。听到对面接通了,没等对方说话他就只冷冷的甩出一句:“你在哪儿?” 安茂勋放下电话,跟同桌一起打牌的几个人说:“继续,继续。” “谁啊?”他下手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叼着烟问道。 安茂勋冷笑一声:“冤家!” “吃!”他对面三角眼的小个子动作熟练的将牌捡到自己面前,翘着嘴角玩笑似的说道:“冤家还好,别是债主,等会儿来搅了咱们的局。” “那不可能,小崽子一个。”安茂勋不屑的说道:“能有什么能耐!” “你可别这么说!”他上家戴着眼镜的男人摸着手里的牌说:“现在最凶的就是这帮小崽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前几天我家门前的网吧还发生未成年人的命案,那帮小崽子,生起起来可不会想后果,出手就是个鱼死网破!” “不会……那是我儿子!” “糊了!” 安茂勋话还没说完,上家的络腮胡子将牌一推,笑眯眯的将烟灰弹到地上。 “怎么又是你糊,真倒霉,看我这一手好牌!”眼镜男说道。 “你的牌好?我还马上要清一色了呢!” “别废话,给钱给钱!” 安茂勋将钱甩在桌上,眼神闪烁了一下,拿起烟盒说道:“歇一会儿,我去撒泼尿!” 麻将馆的破门“哐当”一声关上,他也没脱裤子,而是手拄着厕所的窗户停顿了一下,掏出手机给胡秀秀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儿子说现在过来找我,等会儿他要是发起疯了别说我不留情面再给他送进局子呆一呆。” “地址我发给你了,你最好劝他不要来,他不可能斗得过他老子!” 放下电话,安茂勋撒了一泼尿,推开门出去继续打麻将。最近上面查的严,破旧的麻将馆里就他们一桌人,倒是很清静。大门被很有人有礼貌的轻叩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是刚才点的外卖送到了。 看麻将馆的老头窝在角落的破沙发里睡着了,耳边是熟悉的麻将敲击桌子的脆响,直到一声惨叫划破梦境,他一个高蹦了起来,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时,场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杀人啦!” “杀人啦!” 安茂勋一边嚎叫着,一边往麻友身后躲,谁知道这几个麻友动作比他这个瘸子伶俐多了,一看事情不好全都闪得飞快。门口支门的棒子率先飞了进来,准确无误的砸在安茂勋刚才坐着的椅子上。 椅子掀翻在地,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来,拎起那把倒霉的椅子朝正向后门跑去的瘸腿男人砸去。 捂住头闭上眼的时候,安茂勋心里后悔极了,他早就应该跑的。昨天拿花瓶砸他脑袋的少年狠戾的表情他竟然忘了,此刻想起来,竟是一阵心寒,后怕极了。 砸在身上的椅子并没有像电影里演得那样散架,但他护住脑袋的胳膊估计是折了,锥心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几个麻友常年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进局子更是家常便饭,最怕见的就是警察,看这阵仗是要出大事儿了,头也不回的挨着前门的从前门跑了,靠近后门的从后门溜了。 “杀人啦,报警啊!”安茂勋依靠顽强的求生欲绕过椅子,跑到柜台旁边的沙发上抓住看场子的老头喊道。 老头这生意根本就是非法经营,他哪里敢报警,手被抓得生疼,慢吞吞的说:“报、报什么警啊!你先撒开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少年一眨眼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森然着一张脸,明明是很俊秀温润的五官,却如同笼罩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黑布,让人跟着心里一沉。 “哎我说小伙子……”老头刚想苦口婆心的劝一劝,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亮光,他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少年的宽大袖子底下露出雪亮的一截刀尖。 安茂勋显然也看到了,想跑的本能被伤腿上的一阵刺痛遏制住,反手将老头拎起来推到了自己身前,嘴里喊着:“你别过来啊小兔崽子!你还真想杀了我吗!杀人偿命我告诉你!” 少年黑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动作反而放慢了,一步一步朝他迈开脚步,沉稳的气场仿佛猎物已经落入陷阱无处可逃。 “你撒手!”老头显然也吓到了,使劲儿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没抽动,他都不明白一个胳膊上包着纱布的瘸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把他像个挡箭牌似的架在了身前。几次挣扎未果,老头破口大骂:“姓安的你个缺德带冒烟的放开我,你他妈别想拉我当垫背的,快点撒手!” 奈何他怎么喊后面的人就是越攥越使劲儿,老头感觉胳膊都要被捏碎了,只得看向逼近的少年:“我说小伙子,有话好好说,我可跟你们没关系啊,别冲动,一命抵一命不划算啊!”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面色阴沉的少年竟然停下了脚步。 “这命有你一半,今天就还给你。”安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闪躲的安茂勋,语气平静而坚定:“但你,以后也休想再去打扰她们了。” 话音落下,他的眼睛里像是灌注了某种坚定的信念,豁然间上前,拉开老头,刀尖朝着躲在后面的安茂勋而去。 “啊!杀人啦!救命啊!” 安茂勋是真的怕了,蓦然伸过来的刀尖没有一下像是闹着玩的,可以说每一下都是不遗余力的想要置人于死地,安泽如果不是顾虑他手里的老头,估计早就将他捅成了一个血葫芦。 夹在中间充当挡箭牌的老头眼看着闪着亮光的刀尖从自己身边来来去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软成了一摊泥任由安茂勋摆弄,一边哀嚎一边吓得只出气无进气了,全凭一口气吊着,不然早就白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拼着一口气的不仅仅是老头,拎着凶器周旋着不想伤害到无辜人的安泽更是如此。他约莫着自己是感冒了,头上热得像是一块儿烧红得铁板,浑身骨肉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但他告诉自己不能停,他要跟这个生他没养他,又害得他们走投无路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男人同归于尽。 冲动是魔鬼,人间无可恋,他愿意化身魔鬼,带着眼前猥琐得躲在人后的男人一起下地狱。 随着男人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叫,窗外树枝上昏沉的鸟雀惊起,扑棱着翅膀向胡同外面飞去,差点撞上提着裙摆往这边跑的女人。 胡秀秀按照短信里的地址找来,刚想找人打听一下“小绿房”在哪,就听见一声杀猪一样的哀嚎,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她想也没想就朝发出声音的小院子跑去,看到大开的门里安茂勋和另一个老头躺在血泊里,而苍白干净的少年的双眼,被飞溅起的鲜血染成了黑红色…… 第123章 安泽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像是盖了一层厚重的血雾,但随着手上的动作,男人一声声惨叫进入耳朵, 像是在热锅上煎烤的心竟然慢慢的沉寂下来,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终归于宿命。 “儿子!” “哥!不要!” 两个女人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夹杂在男人濒死绝望的嚎叫声中,像是一道惊雷,惊醒几乎进入迷乱的思绪。傍晚清风吹过, 眼前的血雾也被吹散开来,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他看到他刚才在超市买的水果刀,锋利的刀锋正被胡秀秀紧紧握住,殷红新鲜的血液正顺着刀柄留下, 滴落在她淡绿色绣着小花的纱裙裙摆上。 这双手细嫩柔软, 白皙漂亮, 曾经在最昂贵的黑白钢琴键上翩然起舞, 也曾经在无数个午夜轻抚着他的发顶, 牵引着幼小的他在可怕的噩梦中找到温暖的怀抱。 可是就是这双带给他无尽温柔和爱意的手, 此刻正坚定的握着他挥下的尖刀…… 安然是尾随着妈妈一起过来的, 她们母女俩本来在考高考场外焦急的等待, 胡秀秀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她从她妈突然变了的脸色就隐约猜到了又是安茂勋。 又是他!她的心里一沉,后来在赶过来的路上, 她听她妈简短的叙述后,内心烦闷担忧到了极点。 她比哥哥小六岁, 从小生活富足无忧, 在她的记忆里, 爸爸很少在家, 即时回来也总是醉醺醺的,她对这个赋予她半条生命的男人最深的印象就是浓重的酒气和烟味儿,后来家里出事后,安茂勋更是几乎将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张牙舞爪得仿佛只有将家里的每个人都撕碎了才能宣泄怒火似的。那个不再能称为家的地方带给她的恐惧直到现在仍然会在噩梦里出现。但是,她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那天,被欠了赌债的醉酒父亲推倒后,是放学回来后的哥哥,细心温柔的处理了她的伤口,轻轻的跟她说:“不哭了,妹妹,哥带你们走”,“以后,哥照顾你们保护你们”,“妹妹,笑一个,哥最喜欢看你笑了。” 后来,他真的带他们逃离了这个最可怕的男人,开始了新生活。 两年短暂的平静生活让她明白,原来平安喜乐就是幸福。可是安茂勋就像是个如影随形的恶鬼,在他们身上留下诅咒过的宿命,如蛆附骨的纠缠上来,随手将他们努力经营的平静生活轰然打碎。 她哥跟尤逾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连他们学校都人尽皆知了,她虽然没敢跟她妈提过这事儿,但也在震惊之后想不明白,是谁这么这么处心积虑偷拍了那些照片,后来他哥在家跟安茂勋动起手来,她大着胆子做了一次坏姑娘,趁着他们下楼后翻开了安茂勋落在家里的破背包,果然找到了一部数码相机。她的本意是想将关于她哥的照片都删除,根本没考虑到照片已经流出去,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在里面还发现了她自己的照片。 一共有五张她的照片,其中三张是她补课后回家路上的照片,还有两张是她坐在家里书桌前学习,拍摄的视角显然是对面楼的某个房间,一想到安茂勋竟然在暗处像一个变态跟踪狂一样偷窥着他们,一举一动竟然都被他记录下来,好像只等着抓住他们的什么把柄就将他们毁灭,就像对待她哥一样,她就觉得毛骨悚然,浑身都忍不住战栗。 她当时将照片删除了,但心脏仿佛被人攥住了悬在万丈高楼随时可能扔下一样,整个人像是砧板上脱水的鱼,又焦灼又绝望。她不敢胡秀秀说,就在今天中午她哥去考试之前,将压在心底难受的要命的话对他说了。 她当时说的是:“哥,你千万好好考,别受那件事的影响,爸、他也拍了我的照片,我好害怕,你带我们走吧,考一个好大学,国内国外都行,带着我跟妈去一个再也让他找不到的地方。” 她记得他哥震惊的问完她是什么样的照片之后,沉默了有几秒钟的时间,才轻轻的对她说:“好,哥一定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们。” 鲜血,凌乱的桌椅,摔碎的麻将,扭打的肢体……安然站在敞开的门前,看到她妈用手挡住了捅向男人致命部位的尖刀,失声惊叫出来。 安泽被这声惊叫惊醒,刀子直接掉在地上,他伸手想去握胡秀秀的手,却停在了半路,因为那上面全是血,他不知道伤口在哪儿。就在他慌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她妈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儿子,妈妈没事。” 酸涩感从鼻子蔓延到眼睛,安泽眼眶瞬间红了,他小心翼翼的捧起他妈手上的那只手,声音都颤抖了:“……妈” “没关系,儿子,你别做傻事。” 他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腔调,这个女人好像天生就是水做的,即使是面对最难度过的难关,也是无声流泪,即使像现在这样鲜血淋漓,也是先出声安慰别人。 “你他娘的孽种!”安茂勋拖着伤退往后挪,推开压住他半边身子的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的老头,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连亲爹都杀,简直猪狗不如,天打雷劈!我呸!我一定送你进去陪你那个死爷爷,一起坐穿牢底吧!” 安泽抬起眼睛,目光沉沉的扫过去,眼睛是通红的。 “别去!”胡秀秀一把按住他的手,急的眼泪都落下来了,她语气哽咽哀求的说:“儿子,算是妈妈求你了,别让他毁了你自己啊!妈妈不能没有你!” “妈,你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吗?”安泽眼圈泛红,眼珠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在地上狼狈爬着的男人,脸上现出藏匿许久的恨意:“他,全是他!他已经把我毁了,只要他活着,你们就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 “是啊是啊,你们都是我毁的,我他妈的又是谁毁了,当然是我那个贪污老爹,那个老头没干好事儿,不积好德,所以就应该断子绝孙,你快来杀我,杀了我咱俩一起下地狱,就让死老头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安茂勋松开捂着伤口的手,让血瞬间染红了整件衬衫,形容癫狂,嘴里大喊道:“儿子,快来杀我啊!快杀了我,让他断子绝孙! ” “他疯了。”胡秀秀紧紧抱着安泽的腰身,低声喃喃:“他是个疯子,是个疯子,儿子,你不能因为一个疯子毁了自己,你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如果非要……让我来吧。” 最后几个字落地极轻,安泽根本没听清,胡秀秀已经松开他,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水果刀,朝着地上的疯子扑去……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就算必须有一个人推着安茂勋下地狱,那也决定不能是胡秀秀,他们的妈妈,一个已经为了他们兄妹付出一切的柔弱女人。可是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最心软的女人下手了就是直奔要害去的。 “杀人啦!” 昏昏沉沉的麻将馆老头刚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把刀子插在旁边人的胸口,高喊了一声,吓得又昏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院子里闹得动静太大,有邻居报了警,胡同里豁然响起了“呜呜”的警笛声。 伤者送往医院,其余人被带去了最近的警局。 伤者生死未卜,警察在警局录口供,奈何几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才参加了一天高考的少年学生说全是他干的。手上受伤的母亲说人是她杀的,跟其他任何人没关系,儿子只是帮忙拉住她。伤者的女儿说是她爹是自作自受,偷窥狂变态,却始终没说是谁动的手。最无辜的麻将馆老头似乎有点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开始说是伤者的儿子要杀他,又说是他媳妇。 口供录了一部分,律师是可以请的,电话在监控下被还给了一夜没合眼的少年。 安泽握着电话迟疑了一会儿,手指有些颤抖的拨了一个号码。 一名正在做记录的警察正好抬头,看到少年一脸灰白肃然的举着电话,听着电话铃声一遍一遍响完,没哭也没笑,却说不出的萧条难看。 “如果没有亲近的亲戚朋友,我们也可以帮你们联系律师。”警察用笔杆敲击了一下桌面,提醒道。 安泽抬头,反应慢半拍似的,停顿了两秒才礼貌的轻声说:“谢谢,不用麻烦了。”然后他拨了周序的电话号码。 等待的时间没有很漫长,周序就像是所有人最想交到的朋友那样,不管何时何地,你有困难,他会二话不说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眼前。只是安泽没想到的是,周家的老大周瑾也来了。 周瑾穿着高定的休闲西装扎着领带,身上的香水味和酒味充斥了小小的警局,两个警察看他一眼,对视了一下,又心照不宣的移开了目光。 他不仅穿着像是刚才聚会上出来,就连语调也带着轻飘飘的不着调。看到安泽,说道:“怎么,好学生不忙着高考,上警局来找什么刺激?” 一个警察不太高兴的看他一眼,语气硬邦邦的说:“你是目击者的朋友?你最好先了解一下情况。”说着,拿着文件往外走。 “yes,sir!”周瑾突然大声说道,还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冲着警察的背影喊道:“慢走,sir!” 警察头都没回一下。安泽觉得他这是没少喝。 周序这两天找安泽要找疯了,自从考前大会的照片事件后,他就没打通安泽的电话,没想到再接到他的电话,他竟然在警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序焦急的问。 第124章 安泽几句话将情况概括了个大概, 关于原因他没有说,仿佛他要杀他老子不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过周序深知安茂勋是个什么德行,周瑾也曾在家无意中听父母提起过自己弟弟这个最好的朋友的家里的特殊情况, 所以闻言也没问什么,只是摸了摸鼻子感叹了一句:“狠人啊,还好我这个弟弟只是学习不好。” 跟提着刀追杀亲爹相比,自己弟弟这样只知道吃的傻白甜似乎还挺可爱的。周瑾看向周序的目光顿时充满了从没有过的怜爱。 “哥,你快想想办法啊!”周序一点儿也不领情, 拍开他哥抚摸他脑袋的手,急的脸都红了:“不能让阿泽坐牢, 快联系律师!” “急什么急。”周瑾翘着二郎腿,语气满不在乎:“你要是不想他坐牢,现在就祈祷那人别一命呜呼就行, 哪怕只剩下一口气。” “最好是一口气也别剩下。”安泽突然开口, 抬起头, 漆黑的眼睛对上周瑾的, 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我妈妈和我妹妹别牵连进来, 我怎么都无所谓, 不用管我。” 周瑾轻笑一声, 看着对面干净俊秀的少年, 心里忍不住不厚道的想,自己的亲弟弟要是这样多好啊! 气质真的是先天加后天共同努力的结果, 周序从小被家里堆金积玉的培养起来,也就是礼仪处事等后天能加强的还算拿的出手, 褪去了从头到脚的昂贵包装, 扔到普通人堆里也就是个普通人。眼前的少年却不一样, 即是这样狼狈的形容, 处在警局这样尴尬的境地,也能不卑不亢。他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脊背瘦削挺拔,举止从容不迫,眼神中一丝慌乱也不见,即使不算格外出色的外貌,穿上最普通的衣服,也不可能泯然众人。 不过,还是太年轻了。 “弟弟,你想法太简单了。”周瑾从上衣兜里掏出精致的烟盒,又忽然想到这是警局,就拿出一根烟在指尖夹着没有点燃,说道:“如果人死了,你妈妈和妹妹又怎么能撇得干净呢。别说伯母应该不会同意让你一个人将罪名顶了,就算是她同意这么做,你们当我们的人民警察是吃素的吗?抽丝剥茧,追查真想是他们手到擒来的本事,如果人没事儿,把这次归为误伤和家庭内部矛盾还好说,如果人死了,这可就是杀人罪,即使你有再多的委屈,再正当的理由,法不容情啊! ” 安泽没出声,只是交叠在一起的手指用力到出青白色。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要是处理不好我就去找爸……” “你闭嘴!” 周序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哥无情的打断,他心里是真的着急,但他哥显然对他没多少耐心,直接挑眉道:“这事儿我处理会比交给咱们老子处理好上一百倍你信不信,如果不是看在安泽的面子上,你以为我很闲吗,管你同学的闲事儿。” 周序气的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指着他哥“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周瑾不屑的瞥他一眼,伸手将自己这个不是很满意的弟弟按坐下,就听到一直没吭声的安泽突然开口了。 “谢谢周大哥,怎么安排看您的,只要我妈妈和妹妹没事就好,请您一定要想办法保证她们没事。”说完,他站起身来,对着周瑾郑重的鞠了一个躬。 “不用,不用。”周瑾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伸手将他拉起来,终于有一丝真诚从狡诈似狐狸一样的双眼中透露出来,他说道:“我今天能来,就是真的想帮忙的,你不用担心。” “谢谢周大哥,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也一定全力以赴。”少年不轻易许诺,一诺却有千金的重量。 “好啊!”周瑾眼睛一亮,仿佛来了兴趣一般,语气都变得高昂了,他说:“弟弟这样的高材生能说这样的话可真不容易,那么就一言为定,如果我保你们一家人平安无事,你帮我打工十年怎么样。” “好。”安泽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周瑾这次直接笑弯了眼,说:“就喜欢弟弟这样爽快的人,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周序听着两人的对话,对他哥的厚颜无耻简直刮目相看,刚要反对,就被他哥拎着往外推,直接给拽走了。到了外面,他才有机会问出口。 “哥,是我找你来帮忙的,你怎么还让阿泽给你打工,这都变成交易了,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不行不行,我们回去跟他说清楚。” “你是傻的吧,我的公司就是你的公司,你以后能保证不花我的钱吗?”周瑾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难道你捞不到好处吗?” “我跟安泽是好哥们,特别铁特别铁的哥们儿,我们一直都是互相帮忙,我不需要他给我好处。”周序说的义正言辞。 周瑾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弟弟几秒钟,想伸手打他,强忍住了,无奈的说:“所以是我跟他约定的,跟你没关系,还好咱们老子不止你一个儿子,不然家产一定保不住。” “哥……” “闭嘴吧,不想听你废话。想要安泽没事儿,你就乖乖跟着管好自己的嘴。”周瑾率先迈开大步,朝着司机等待的地方走去。 安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痛心。安茂勋没有生命危险的消息和无罪释放他们的消息一同传达过来。 这都过了好几天了,第二天的高考他直接放弃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他甚至以为周瑾只是说说,没想到安茂勋不仅没事,竟然这么轻易就松口,说他们之间全是误会,刀也是他自己带去的,伤口是误伤,一个是前妻,两个是亲生的儿女,能有什么值得动真格的事儿呢,误会就是误会。 安泽从警察局出来,周瑾正坐在家里的高级商务车里等着他们,第一时间给他妈妈安排了最好的外科医生看手上的伤口,然后带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见个面吧,哪怕是最后一面。”周瑾叼着一个烟,将车窗打开,车正开到山道上,外面郁郁葱葱的绿色树木,林间的微风吹过,竟然让安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出乎安泽的意料,安茂勋住的这家医院竟然非常破旧,不仅医院楼体像是眼看着要拆迁重建,走廊里也空旷脏污,偶尔路过一个护士,面无表情的像是幽灵一样。周瑾棕色的纯手工意大利小牛皮鞋踩在堆满垃圾的地面,竟然还能怡然自得的吹着口哨,他走到二楼左侧第二个门口停下,没敲门,而是站在走廊的窗户外向里面指了指。 安泽顺着他手指看进去,斑驳的铁框窗子里,床上躺了一个打着呼吸机的男人。 男人瘦得颧骨支出,缺乏打理的头发垂落在耳边,已然斑驳灰白,暗淡的皮肤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正是前几天还飞扬跋扈,疯狂的喊着让自己爹断子绝孙的安茂勋。 安泽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别开眼去,脸上沉稳的表情被无法抑制的厌恶划开一道缺口。 周瑾看着他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离开。安泽跟着他的脚步,听到他在前面缓缓说道:“我来带你看他,你现在后悔了吗?” 正好走到楼梯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安泽,问:“就为了这么一个土都埋到脖子,说不准哪天就嗝屁的老败类?值得你断送掉未来可能的辉煌,保护陪伴至亲人的机会?” “少年,你心中的恨意和郁结,在我看来,屁都不算。但这些得需要你长到我的年纪回过头来看。”周瑾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笑着说:“所以弟弟,别再做傻事了,未来可期。” 正午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透进来,为逆光站着的周瑾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这个不着调的男人在此刻竟然给了安泽一种可以依靠的大哥的感觉。 这几年,他带着妈妈和妹妹躲安茂勋,躲他的赌债躲到这里,自己就是别人的依靠。 “周大哥你,是怎么说服他,让他改了口供的?”以安泽对安茂勋的了解,他就是个吸血虫一样不知餍足的无耻之徒,这么大的事儿,他如果不咬着勒索一大笔钱,是不可能罢休的,这也是他疲于再应对他的原因,他永远贪得无厌,永远像个水蛭一样死死的咬住你,直至把你的血吸干。 “对付这种人,很简单啊。”周瑾双手插兜,扭身往下走,边走边说:“你要是依着他,那准是狮子大开口,就得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打一棒子给个枣,然后再打一棒子,不然他可清醒不了,还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了。” “给安茂勋的钱,我以后慢慢还给你。”安泽跟在他身后说:“还有我妈妈治疗的费用……” “别担心,我都给你记账上了。”周瑾说:“我是生意人,你还怕我吃亏不成,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十年就这么卖给我了,反悔可晚喽。” 第125章 有些事, 即使再不想面对,也不得不去面对。 安泽推开病房的门,让医生先出去, 随后关上门,跟着医生一直走到转角才低声问道:“医生,我妈妈的手,伤好以后,还能弹钢琴吗?” “钢琴?”男医生将病历本交给对面走过来的护士, 直白的说道:“你妈妈的手骨头和筋全都伤了,精细点的活都不用想了, 更别说是弹钢琴了。” 安泽心里一沉,薄唇抿的紧紧的:“我们努力复健,找最好的复健师呢?” “周先生为你们安排的, 已经是最好的医生和复健师了。小伙子, 你不能把医生当成神, 像是筋断了骨伤了, 即使能恢复的差不多, 但伤害是不可逆的, 这种需要精细动作的运动, 是不可能再达到以前的标准了。” “放心吧,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医生要走,仿佛看穿了他镇定表情下的纠结, 停下脚步说:“医院每天接纳的疑难杂症多了去了,我们见惯了生死, 可能什么病都不太当回事儿了, 但患者可能一时接受不了, 特别是你妈妈这种可能弹了一辈子琴的, 心理承受的打击更大,你们作家属的,这时候就要好好的为她做心理辅导,如果可以,我也可以给你们介绍了几个好的心理医生。” 医生说完,招了招手,叫等在一旁的小护士一起走了。 安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到了周瑾为他们安排的病房,正好送餐的到了,他在门接过餐盒,推门进去。 “儿子,医生怎么说?”胡秀秀听到声音,坐在床边问道。 “医生说要好好做复建。”安泽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不过现实很残酷,残酷到他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声音都显得有些沉重:“但是……钢琴以后可能……”不能再弹了。 这最后几个字,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在嘴边盘桓了很久,最后变成低低的几个字:“对不起。” 他敢提着刀追杀安茂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杀自己亲爹,却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她。一切都让他搞砸了,她一直以来都以他为骄傲,现在,高考砸了,她的手也因为他毁了。别人或许不知道钢琴对于她的重要性,但他心里清清楚楚。留在他记忆里最美好的童年记忆,就是他妈坐在纱窗边笑着为他们兄妹俩弹钢琴的样子,后来,即使最落魄的时候,他妈也买了一个二手钢琴摆在他们租赁的小楼房里,这不仅是他妈后来为生的手段,更是心灵最后的依托。 他几乎不敢想象,她要怎么承受这一切。 “儿子,你能答应妈一件事儿吗?”女人的声音突然自头顶传来:“跟小……尤逾断了吧,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安泽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抬头,就对上女人含着泪的双眼。那一刻,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拒绝不了一个能为他付出一切,又被他伤害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女人。 但是,尤逾怎么办,他又怎么办…… 他最怕的就是他妈问他,他跟尤逾的照片是真的吗,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他妈没有这么做,仿佛她已经笃定了答案,也给了他一个没有退路的决定。 安泽默然不语,张口叫一声“妈”,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胡秀秀也看着他,将刚换过药包裹着纱布的手递过去,噙着泪,语调依然柔软得不见一丝强硬:“儿子,妈也不想逼你,可是我绝对不能同意。你还没有受够舆论的伤害吗,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无论今后走到哪里,都要承受别人的非议和白眼,妈不能让你过那样的生活,绝对不能!” “妈,你不了解我们,我们跟别人没有不同,也是真心的……” “你不要跟我说!我不想听!”胡秀秀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都尖利起来:“早知道这样我不会让他来我们家,我也不会让你跟他交朋友,是他把你带坏了,我儿子是最乖的了。” “我不是他带坏的,他很好……”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妈现在关于他的一个字都听不得,求求你别说了!”胡秀秀摇着头,闭上眼睛一脸绝望。 “……”安泽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他张了张嘴,看到她的表情,终于没再说什么。 “儿子……”半天没听到他的说话,胡秀秀再度睁开眼睛,语气放得柔软而可怜:“就当妈求求你行吗?妈这辈子,就要求你这一件事,从今以后,你想干什么,妈都不会干谁,哪怕你以后找的姑娘是个瞎子,是个傻子,妈都不会说任何一个‘不’字,我就求你了,跟他断了吧,再也不要见面了。” “妈……”你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安泽很像这样问,却看到他妈的手因为用力,包扎的白色纱布渗出殷红的血迹来。 “你别用力,我去叫医生。” 安泽想要走,刚要站起来就被一股大力拉得又坐回了床上。胡秀秀拉他的手正是受伤的那只手,她仿佛赌气似的这一用力,伤口显然又撕裂开了,她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却仍然死死的拉着他,语气是从没有过的坚决:“别去,除非你答应我。我这一双手又算什么,命又算什么,跟你相比,什么都不是,如果你不答应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妈!这是两码事!”安泽从来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过话:“你别逼我了,我们不能分开。” 胡秀秀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故事一样,突然失声尖叫起来,然后在安泽震惊的目光中,疯狂的开始撕扯手上的绷带。她的动作那么大,用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伤手一样。沙布掀开,露出里面几乎贯穿整个手掌的深刻的刀疤,里面皮肉外翻,黄色的止疼消炎药被从新裂开伤口中冒出的血液冲散,红色的血液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安泽的手背上。 “妈!”那一刻,安泽的心被震颤了,然后撕扯着疼起来。他听到情绪失控的女人尖声喊着。 “你要跟他在一起,我就去死!” 安泽坐在走廊里,从正午一直到黄昏,窗外的吵闹的鸟雀变成规律的蝉鸣,期间有三名护士担忧的过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都被他礼貌的拒绝了。 病房的门传来响动,他顺着声音扭头看过去,是安然。经过几天的折腾,小姑娘也瘦了,宽大的蓝白色校服更加松垮,衬得脸颊更加小巧,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仿佛还漾着水花。 “哥。”她唤了一声,悄声说道:“医生给妈打了镇定剂,她已经睡着了。” 安泽轻轻点头,沉重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哪怕一点。 “哥……”安然看着他,欲言又止,眼神有些挣扎。 “怎么了?” “妈其实……前两个月就在服用抗抑郁的药了。”安然走到他旁边坐下,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缓缓说道:“就在爸……”她停顿下,仿佛也觉得这个称呼不再合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继续说:“安茂勋找到咱们没多久,你高中学习比较忙可能没注意到,而且妈应该是故意瞒着我们,我也是无意中几次发现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哭,才陪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得出的报告时重度抑郁,她答应我好好吃药,条件就是不能告诉你,怕影响你复习,也怕你担心。” “所以,你不要怪她。”她顿了一下说:“抑郁症病人,有时候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安泽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好像这些话需要消化一样,过了好几秒,他才沙哑着声音说:“我不知道,对不起。” 整个下午都在他胸口里燃烧着的一团火像是被一场兜头而来的大暴雨给浇灭了,只剩下灰色的余烬。一只手将他想愤怒,想躁动,想挣扎的心攥紧了,紧得密不透风。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照顾你们。”他想到自己最近,沉浸在甜蜜的恋爱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多甜啊,只要看见对方的眼睛,其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连身边需要他关心的异常都没发觉。 安然看着他将头埋在臂弯里,心里也很难过,小声的,恳求似的说:“哥,你能不能听妈一回。”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里,将他的心都砸出一个大窟窿。他听她说道。 “哥,我求你好不好……你跟他分开吧。” 第126章 医院的夜晚静的出奇, 只有知了躲在草丛里叫到嗓子嘶哑。 安泽从医院大楼后门走出来,清凉的晚风抚上脸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里的沉闷的感觉却一点也没得到放松。 一道闪电划裂暗沉的夜空,轰隆隆的雷声追随而来,震动着沉闷的大地,他身后住院部亮着灯的窗口纷纷探出人关窗子。几粒豆子大的雨点飞快的打在地上,也拍在他的身上, 脸上。 他却没有停止脚步,径直朝着后面的一个徽派凉亭走去, 与正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患者和护士擦肩而过。 他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屋子里太闷了,每喘一口气都很费力似的, 兜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上面赫然是那个他这几天打了好几遍都没打通的号码。 他呆呆的望着一边响着音乐一边震动的手机, 好半天没动作, 直到铃声停止了, 过了不到三秒钟, 又再一次响起来。 安泽这才按下接听键, 那边立刻传来熟悉的男声。 “是我, 你在哪儿呢,我现在过去找你。”尤逾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似乎是另一边半晌都没有听到回音, 他察觉到了异样,稀里哗啦穿衣服的声音停住了, 他的声音显得有点急切:“安泽?是我, 我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了, 我这几天没办法跟你联系, 等见了面我再跟你详细解释,你现在在哪儿呢,我现在就去找你。” 听筒里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突然炸响的雷声,安泽耳朵贴着电话,看到暗黑的天边接连闪过几道明亮的闪电。 他攥紧了手机,听到自己漠然的声音:“不必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电话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瞬间,随即,他听到尤逾难得严肃的声音:“安泽你开什么玩笑呢,刚才的话你收回,我不跟你计较,当做没听见。”然后还没等他说什么,那边语调又变了,变得有些着急。 尤逾说:“是不是谁说了什么,还是有人在你身边?” “没有……”安泽说得很慢,却字字清晰,他说:“尤逾,我没有开玩笑,也不会拿这事儿开玩笑,我们分开吧,我再说一次,从今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我不同意。”尤逾的声音初听之下斩钉截铁,可是如果细心,就能察觉在这铿锵有力的声音下一丝极其细微的颤动,他又重复了一遍:“安泽,我郑重的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休想单方面跟我分手。” 不想给对面的人机会再说出伤人的话,尤逾直接问道:“是不是伯母知道了?我爸也知道了,这些天我就是被他关起来了,不是故意不出现的,我刚跑出来,就过来找你,如果是伯母不同意,让我来跟她说,我给她下跪都行,从今以后你妈就是我妈,只要她同意我们在一起,要我怎么样都行……” 他每多说一个字,安泽的心脏就多痛一分,因为他知道对方有多坚决,而自己,曾经也跟他一样坚决。 可是,他要怎么说,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全家人共同努力两年为他争取的高考机会,他搞砸了。她妈赖以生存和精神支柱一样的手,也让他给毁了。她妈爱他如命,现在对他只有这一个要求,他妹妹乖巧懂事,也求他跟他分开…… 而且,他妈是重度抑郁,随时可能精神崩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儿…… “安泽,我求你了,跟我见一面,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即使再难,只求你别说放弃行吗?” 安泽感觉嘴边有液体划过,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是咸的……这时他才发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大雨已经倾盆而下,铺天盖地的为世界围成了一圈水幕。 他听到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的声音,还有自己冰冷的语调。 那声音说:“分手吧,尤逾,再也不见了。” 然后,他将手机挂断,关机,大步走进夜色下的冰雨中。 十年后,洲山集团中国区总部。 特助张天乐接了一个电话,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没在高大的真皮转椅找到人,转个身内间的休息室走去,果然看到他们日理万机的总裁躺在沙发床上玩游戏呢。 他静立在一边,判断他一局打完了,才出声说道:“周总,我把工作都交代安排好了,下午泽哥的飞机,我想亲自去接。” 刨去两人同属于特别助理这一职位,安泽还是他刚来公司的师傅,以及大学时期给过他不少帮助的学长。自打一个多月前,公司下达了调安泽回国的决定,他就时刻关注着几年未见的学长的回国时间。 “好。”周瑾扔开游戏手柄,站起身来,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领结的位置,笑了一下说:“财神爷回来了,我自然也要亲自去接。” 飞机场里,广播播报安泽乘坐的飞机已经安全着陆。张天乐见周瑾从等候区的vip坐席中站起身,终于忍不住问道:“周总,泽哥在欧总总部的工作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这是他这两个月反复琢磨的问题,欧洲才是洲山集团的主场,周瑾年前的时候也是大半年都在国外呆着,公司的总特助,分公司总经理——安泽更是有六七年不曾踏上国土了。结果年前公司发展总会议的时候,周瑾竟然力排众议,将在那边驻扎了七年的安泽紧急调回,说是开拓国内业务市场。 “怎么这么问?”周瑾双手插兜,抬起左手腕看了一眼表,心情不错的问道。 “泽哥一直负责的就是欧洲公司,业务熟练,人脉也广,这突然间……”张天乐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低声说道:“国内对于我们来说是新领域,调他来这里,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些?而且对于公司和他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损失啊。” 周瑾微微偏头,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国内市场不重要吗?” “重要。”张天乐语气慎重的回答:“国外市场经济看似繁荣,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国内市场虽然竞争激烈,但是很有发展势头,如果能够敲开这扇门……” “不错,安泽就是我的敲门砖。”周瑾打断他说道。 “……” 张天乐很不解,却不敢再问。老板不是为你答疑解惑的,老师才是。但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在国外呆了整整十年的人,怎么就成为他开拓国内市场的敲门砖了? 远远的,一个形容出挑,身高腿长青年男子从拐角处出现,随着人流往这边走来,似乎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扬起一个和煦明媚的笑容,嘴里招呼道:“ 周总,天乐,你们竟然都来了。” 张天乐被他的笑容晃得失神了一瞬,笑的有点腼腆:“泽哥!” “看到了吧。”周瑾脸上的笑容扩大,原地张开双臂,半开玩笑似的对身边的自己的助理说道:“要想敲开国内的市场,非得这样倾国倾城的长相不可!” 张天乐惊讶的闪神,琢磨着老板这句话有几分真假。只见长相格外出众的少年已经走至跟前,落落大方的跟周瑾相拥了一下。 周瑾在他耳边轻笑着说:“弟弟,我可想死你了。” 两人拥抱过后拉开距离,安泽笑着说:“周总,咱们天天视频会议呢!” “告诉你了,别周总周总的叫,叫哥,你不知道这么一叫我有多伤心吗,多疏远啊!”周瑾搭上他的肩膀,抢过他手里的小皮箱扔给张天乐,亲昵的揽着人往外走,看起来真是难得的高兴:“国内的伙伴等你很久了,接风晚宴早就备下,主角终于到位了。你看等会是先去看望伯母,还是去我给你准备好的房子休息一下?” “去公司吧,带我看看今后工作的战场。”安泽笑着说:“我还没告诉家人回来的事儿,不着急,过几天再说。” “工作急什么……”周瑾屈尊纡贵的为他打开大奔的车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神情就是个跟弟弟开玩笑的大哥,安泽说了一声谢谢,失笑着率先坐进车里。 司机将车缓缓开入主路,汇入车流,周瑾在这时候问道:“怎么样,重归故土有什么感想?” 安泽将落在车窗外飞机场附近宏伟建筑上的目光收回来,微笑着回答:“还没来得及感想呢。” “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说最怀念的是高中母校附近的烤串和啤酒呢。”说完,周瑾兀自笑起来,一双狐狸似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感叹的说道:“只要别是近乡情怯就行。” 安泽似乎被他话里的某个内容触动了,微微一晃神,却听到副驾驶坐着的张天乐突然说道:“对了,泽哥,我一直有个特别不解的问题,你高考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怎么那一段简历是空白的?我前几天协助人事部整理公司员工资料才发现这个问题,难怪当时在大学的时候,你是以寄读的身份跟在师傅身边学习。” 他说完,车内静了两秒钟,司机也是个跟他们熟悉的中年大叔,闻言也忍不住从倒车镜中往后看了一眼,却见到他大老板周瑾仍然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散漫模样,正状似不经意的打量着旁边的年轻人。 而这位刚回国的清隽青年,嘴角弯出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弧度,浅笑着回答:“当时有一个人着急要杀,就错过了考试时间。” “……” “啊?”张天乐表情呆滞了两秒,忍俊不禁:“泽哥这个玩笑开得……” 他还没想好形容词呢,就听他老板在一旁微笑着补充:“谁开玩笑了?你泽哥是喜欢跟你开玩笑的人吗?” 张天乐从倒车镜中能看清两人的表情,虽然来都是笑着的,但他知道没人开玩笑。然后他就愕然了,万分好奇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也知道此时问出来不合时宜,就难受的闭紧了嘴巴。 后排座的大老板神色如常的说起近十年本市建筑变化,聊着聊着,就又聊到了生意场方面了。 今天的市区各大主路也一如既往的拥堵,年轻的男人还没卸下旅途的疲惫,就像个普通的归人一样,一边聆听旁边人说话,一边微笑将视线投向车窗外的景象。 第127章 晚宴定在南溪湖大酒店, 洲山集团中国区的各个部门的领导层几乎全到了,齐聚一堂,说是给传闻中欧洲总部调来的同事接风洗尘。 策划部部长许安在周瑾和助理出去后, 笑着跟旁边的人说:“哪里来的神仙啊,这么大的谱,大老板亲自下去接?” 他旁边的市场部副部长是个三十多岁的美女,一边观赏着自己新作的指甲,一边笑着说道:“K国回来的精英, 之前开会的时候不是听过声音?不过我就好奇他到底帅不帅。” “放心吧,丑不了。”许安旁边的一个秃顶的中年人突然开口, 嘴角扬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不过啊,帅不帅跟你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美女扭过头,刚想发问, 他又继续说道:“每次开视频会议就他一个特例, 从没露过一次脸, 你说他跟大老板是怎么样的关系啊?” 这句反问一问出口, 附近几个刚才好像没注意这边的人全都朝这边侧头, 目光中闪动着什么。 美女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她本来就讨厌这个人, 语气也自然的有些强硬, 她说:“江伦,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龌……没有证据的事儿就不要瞎说!” 江伦冷哼一声, 眼底都是不屑:“这还用什么证据,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 “你说谁没有脑子……”他们这边刚要吵起来, 门突然间被推开了, 周瑾带着笑意的洪亮声音在门口处响起。 “来,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位就是安泽,我在M国的得力干将,也是比我亲弟还要亲的弟弟。” 包厢里的众人纷纷从座椅上站起来,露出笑容,至于各怀的鬼胎,都藏得好好的。 “大家好。”安泽从周瑾身后走出来,微微笑着,眼光流转,却似乎让每个人都觉得那如水般温柔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我叫安泽,以后就要加入公司的大家庭了,希望能和各位合作愉快,也希望各位前辈多多关照。” “小泽你太客气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才需要你们年轻人多带带,为我们思想注入新活力。” “赫叔说的对,我们还要多跟泽哥学习,听说泽哥你在M国那边都是挑大梁的。” “你好,我是人事部门的……” 这些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和蔼友好得不行,一张嘴就称兄道弟,反正安泽的具体职位还没下来,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许安敬完酒回来,觉得旁边安静得有些奇怪了,才想起来一向爱咋呼的郭纯美竟然半天没吭声了。他转头问:“怎么样,帅吗?” “帅得出乎意料……”郭纯美盯着被众人围住,低头喝酒嘴角噙着浅笑的青年,眼神都迷离了,过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我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好这一口,太干净了,又帅又乖,不行了,我的审美观都被颠覆了,以前我明明喜欢狂野的……” 许安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喷出去,还好他跟郭纯美认识久了,知道这女人就是个绝对的颜控,又将嘴里的酒生生咽了下去,然后忍着笑低声说:“帅是真的帅,但我劝你啊,搞清楚这人的具体身份再想着怎么泡……” 郭纯美痴迷的眼神根本收不回来,只是皱着眉反问:“怎么,你连江伦的话都信?” “不是我信他,只是觉得这人这么年轻,经手了这么多大项目,你要说大老板对他没有特别原因的信任,怎么可能呢。”许安又喝了一口酒,语意模糊的说:“又不是真的亲弟弟,那是什么关系呢?” 郭纯美最见不得别人诋毁她心中的帅哥,而就在刚刚,这个帅哥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但在公司里许安跟她关系很好,她知道他这么说是想给她敲个警钟,但她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 “是什么关系,我探探就知道了。” “美美啊……”许安见她执迷不悟,语重心长的道:“美色误人,红颜祸水的道理你不懂吗?” “不懂,我就懂……”郭纯美收回猫儿一样晶亮的目光,扬起颜色艳丽的红唇,自信的说:“想要的都要自己去努力争取。” 被众人围着一轮接着一轮敬酒的安泽笑着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对又要上来的叫赫叔的男人笑了笑,抵住额头不胜酒力的说:“不行了,赫叔,我到量了,要吐了。”然后被张天乐扶着去了洗手间。 “哥,你喝不了就别喝了,他们也不是客户,不用非得敬酒就喝,再说了,你以后就是他们的领导……” “别乱说,职位还没定下来。”安泽语气温和的打断他,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从洗手池上方的镜面里对他说:“而且,这些以后一起共事的人,初次见面敬酒就婉拒,那就是在他们心里埋下刺了。” 张天乐张了张嘴,明白他说的确实符合一部分人的情形,但面上仍然有些不快,说道:“那哥你也别这么实诚啊,装醉得了。” 安泽微微一笑,没说话,心里想的是,就算装醉,也得喝到恰到好处的量。 酒过三巡,安泽一杯一杯的喝完,眼神从清明到迷醉,动作也渐渐迟缓,即使是公司里的老酒鬼,也断定他喝到量了,他才扶着墙壁躺倒在包房的大沙发上。 中途有人来叫过他两次,来人笑着说:“哎,这是真喝多了啊!”,“走吧,走吧,咱们接着喝去。” 有东西落在自己身上,安泽感觉搭在手上的布料应该是一条轻薄的毛毯,一股清甜的桃花香气扑鼻而来,头上方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 “帅哥他们也灌,简直毫无人性!” 安泽保持着均匀的呼吸,眼皮也没颤动一下。 周瑾接了几个电话,叮嘱张天乐把安泽照顾好,就大手一挥,潇洒的奔赴下一个厂场子去了。 大老板走后,场面明显更活跃了,有人开始勾肩搭背,有人开始趁醉装疯,还有人开始破口大骂。不过也都喝得差不多了,安泽预估了一下时间,闭着眼睛真的就着迷糊劲儿睡了。等他被人拨弄醒,看到酒席上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服务员已经站在门口准备清场。 “哥,我找了代驾,先送你。”张天乐拿着他的外套,将他从沙发上扶起来。他接过外套,脚步虚浮了一下,说:“不用你送,帮我也找个代驾,我车在地下。” 说着,他把今天下午周瑾才给他的车钥匙递给张天乐。看着年轻的助理去联系代驾了,他从电梯下楼,在大酒店大厅里喝了一杯温水后,才打算离开。 “啊,不好意思。”女人娇软的身躯倒过来的时候,安泽本能的伸手去扶,鼻间钻进来似有若无的橙花香。 “我就说嘛,你是装醉。” 微风袭来,将女人身上的冷香吹得散淡些,却愈发的诱人。安泽低头,就看到挂在他臂弯里养着笑脸的女子精致明艳的脸庞。 正是刚才酒桌上的人,他的记忆力超强,只介绍一遍就记得她的名字和职位。此刻笑着说:“郭小姐 。” “最讨厌别人叫我小姐!” “郭部长?” “我的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叫国家老干部呢!”郭纯美终于受不了似的,从他身上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打量他。 没有几个正常男人能在她这样的目光下稳得住,但偏偏眼前的男人,不仅稳住了,还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失礼貌的问:“需要帮你叫车吗?” 郭纯美没回答他,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他,吐气如兰的说:“你这是假正经吗?就我所知,这世界上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不正经的,一种是装正经的。你是哪一种?” 勾引的意味如此明显,男人低下头,嘴角浅浅的笑容不变。 阅男无数的郭纯美在那一瞬间几乎要迷失在男人温柔清澈的目光里,然后她听到耳边男人温和的笑着说:“那可能,我不算个男人。” 轻飘飘的尾音带着笑意,却一点儿都没有不庄重的意思,勾起了她青春年茂,大学的课堂里,暗恋的那位年轻教授儒雅又俏皮的那句:“我也是支持开卷有益的。” 回忆被酒气镀了一层迷离的温柔,郭纯美心神荡漾,再一看的时候,男人已然斯文温润的看着自己,只不过那目光是礼貌,而不带一丝情、欲的。 好感成倍的增长,郭纯美站直了身体,收回嬉闹的表情,笑着说:“第一天就把新同事逼得承认自己不是男人了,让周大老板知道还不开了我。好吧,不闹了,你要是不算男人咱们也就没有男女之别了,介意送一个没有性别的同事回家吗?” “荣幸之至。” 正好代驾将他的车从地库开上来,停在他们面前,安泽绅士为女士打开后门。 郭纯美笑着坐进去,安泽也上了副驾驶。 “先生,女士,安全带系好,我们就出发了。”代驾小哥例行说一句,缓缓踩油门。 郭纯美从后面望过去,发现新同事的侧脸更好看,简直像是经过大师之手雕磨过一般,刚要开口再聊几句,一道强光恍过,她本能的闭上眼睛,下一秒,耳膜又被一阵长长鸣笛声震动,然后车身猛地一晃,碰撞的感觉从车身传至身体。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她还没来得害怕,车又稳稳的停住了,显然碰撞并不严重。 安泽抢先一步下车,代驾小哥看清楚对面的车标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哥,这个,不是我的问题,是他开车撞咱们的……” “我知道,没事。”安泽出言安抚道,然后看到对面黑色的迈巴赫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相貌端正,脊背挺拔,视线直接落在了安泽脸上,从容的说:“抱歉,这次事故是我的责任,我会全权负责。” 安泽还真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点抱歉的意味,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随后下来的郭纯美已经噼里啪啦的为他讨公道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开车的啊?故意的吧?这么宽的地方你说冲出来就冲出来,会不会开车啊你?” 她的语气很冲,可不管对方是什么豪车,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但男人被她喷了一顿,表情丝毫没变化,已然公事公办的开口:“如果冲撞了各位,我在这里道歉,需要看医生还是修车,所有费用我都负责。” “你负责的起嘛你!”郭纯美被他好像钱能解决一切的态度弄得更加火大,插着腰看了一眼对方全是8的车牌号,语气酸溜溜的说:“哎呦,有钱真了不起啊,想撞人就撞人,想撞车就撞车,道个歉,赔个钱就完事了嘛!” 刺耳的话仿佛没什么影响,男人只看了她一眼,就将视线转向一直没说话的安泽身上,语气似乎也变得更软和了些。 他说:“先生,您是车主吧,很抱歉您稍等一会儿,我已经打给保险公司了,人一会儿就到。” “不用了。”安泽看了一眼停在旁边的黑色轿车,轿车的挡风玻璃全是墨色的,加上此刻快深夜了,如果不是此处酒店门口的灯光还算明亮,根本连里面是否有人都看不清。 他刚才往车内看了一眼,只看到后车窗上一个高大身影的轮廓,不知道怎么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来。 放在身侧的手指收紧,他收回目光,对这个应该是司机的男人说:“我们人没什么事儿,车损我自己处理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年轻男人这才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等等。” “还有什么事儿吗?”安泽回头问,语气很淡,脸上没有不快的表情,却让司机不敢轻视,司机说:“车是我撞的,损失理应我们负责。” “不需要。”安泽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我有拒绝的权利吧。” 男人张了张嘴,似乎不能擅自做决定,扔下一句“稍等”,转身回到黑色轿车旁。 他在后车窗弯下腰,车窗缓缓摇下,郭纯美嘴角噙着冷笑,想看看车里面到底是何方神圣,随即,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微风徐来,盛夏的夜晚蝉声不断,远处大桥上的汽车形成长长的灯河。 安泽看着车窗上去,露出男人冷硬的轮廓。 “尤、尤总!”郭纯美端着的肩膀放下来,慌张的整理自己礼服的裙摆。 记忆中的少年在岁月中变了模样,又像是完全没有变,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安泽瞬间明白了“一眼万年”这个词的深意。 第128章 128 安泽怎么也没想到, 离开了十年,回国的第一天,就见到了最不应该见到的人。 “怎么了, 这位先生认识我?”冷冰冰的话语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像是包裹了无数层寒冰,冷硬得连不知情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恶意。 男人的目光也似刀锋一般,穿透夜色,在安泽的脸上轻轻划过的一瞬, 疼痛就从胸口里面蔓延开来,他嘴唇轻微的颤动, 声音还没有经过喉咙,男人就用冷漠又不耐烦的语气打断了他。 “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记性,无足轻重的人我一向过目就忘。” “上车!” 司机听到命令, 忙不迭的上车启动, 心中忐忑, 也猜不透老板的意思, 但却做到了同样肃着脸, 一声不吭的将车缓缓驶离众人的视线。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凝结了一样, 郭纯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目光紧紧的尾随着迈巴赫的车灯彻底消失, 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的说:“我们刚才跟尤总撞车了?” 代驾小哥不知道她用不可思议的口吻说出的“尤总”是谁, 只知道安泽这车好像是新的,还不便宜, 被撞了还让人轻易走了不理赔很不合情理。 “哥, 这车……” 安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机械的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算不上明朗的礼貌微笑,说道:“没事儿,撞得不严重,之后再处理,我们先回去吧。” 车上,郭纯美正琢磨怎么跟这个帅得让人忍不住心动的新同事展开话题,竟然听到对方先抛出了橄榄枝。 “刚才的尤……总,你认识吗?” “认识啊!”她兴致很高昂的开口,很自然的说道:“不过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全城、哦,不!全国谁不认识他啊,电商的龙头老大啊,这几年就数他最有名了,你不知道吗?”想起来安泽刚回国,她恍然大悟了一瞬,开始美滋滋的介绍起来:“说起尤逾这个人啊,可真是个传奇,听说他本身就是个富二代,当年是本市有名的阔少,但他开发的领域跟家族企业完全沾不上边,反正他的发迹就像个神话,整个电商领域现在他就是龙头老大,我们这种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很多项目也要跟他的公司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公难枫司似乎对我们公司意见很大……” “瞧我,聊着聊着就说到工作上去了。”窗外的风一吹,郭纯美头脑清醒了一瞬,笑着解释道:“我可不是工作狂,其实我就是没恋爱,恋爱之后我觉得我还是更愿意将时间分配到爱人和家庭上的。” 她温柔的眨巴着眼睛,等着身旁男人的夸赞。 一歪头,看到的却是男人温润的侧脸,和有些失神的目光。 那双剔透的眸子像是刚经过晨露的洗礼,水润得让人想沉醉进去。 “想什么呢?”她伸出一根指甲被修饰得分外好看的手指晃了晃,语气里的娇嗔透露出被忽视的不满:“帅哥?” 像是幻境被打破了,男人一瞬间回神,抱歉的朝她微笑,然后轻敲司机后背,吩咐道:“麻烦靠边停一下,我在这里下。” 刚被撞伤的新车停在路边,郭纯美来不及说什么,男人已经下车了。 “喂,你要干嘛去?”她连忙打开车窗问道。 “麻烦把这位小姐送到她要去的地方。” 话却是对着开车的代驾师傅说的。等男人从后视镜消失,她才慢慢的缓过神来,觉得新来的这位帅哥同事,虽然一直温润的笑着,但他温柔的双眼深处,似乎没有什么温度。 安泽将衬衫的领口解开两颗,才觉得不那么憋闷了,但窝在胸口的一口气,似乎一直没能舒出来。 这口气是什么时候积攒在身体里的呢?是刚刚见到尤逾之前,开饭之前,或者说是回国之前,更可能是十年之前…… 眼里的情绪像是天空黑压压的云,不知不觉间已经聚集成不小的规模,将隐约的月光都遮得密不透风。 安泽是走着走着,才发现下雨了,豆子似的雨滴打在脸上有一种久违的刺痛感,他才恍然记起,这里不是度过了十个春秋的异国他乡,而是说下暴雨就下暴雨,有着最浓烈青春回忆的城市。 “收摊,收摊!” “滴滴滴!” 路边被暴雨冲散的人群有条不紊又动作麻利的做着自己事情,仿佛这场雨时意料之中的。 他略显狼狈的找到一个低矮的屋檐,紧贴着斑驳的墙壁躲雨。雨幕外,人群渐渐散去,雨衣,大伞,电动车缓缓经过,临时摆摊的小贩也收摊了。 安泽抖抖白色衬衫衣摆的雨滴,不经意的抬头,余光扫到马路对面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没人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安泽的目光猝然落在车上,前大灯上突然的碰撞刮伤明显而突兀,像是一道带着血的伤口,刺人眼目。 迈巴赫安静的停在雨里,车灯全熄,像是就此停靠,也像是在等什么人。 安泽目光平静的穿过雨幕,攥紧又缓缓放开的拳头彰显着他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他的目光隔着雨幕落在后车窗处,“滴滴答答”的雨声敲击着附近屋檐上的铁板,一声比一声沉闷。 他知道黑色的防窥车窗后面的男人是谁,却不知道如果他走过去,拉开那扇门,等待他的是什么。 男人冷漠的表情,讽刺的言语都清晰得很,但也许是身体里残存的根本不足以醉倒他的酒精齐了某些作用,他竟然想不顾颜面,不顾一起的去拉开那扇车门…… 哑光皮鞋从屋檐下伸出,瞬时被雨水打湿。比豆子还大的雨滴拍打在挺括的棉质衬衫上,他瞬间就湿了半边身子。 “哥!” 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在深夜的小巷,去而复返的代驾小哥儿从车窗里漏出脑袋,一脸欣慰的招呼:“快上车,哥,雨太大了。” 黑色的迈巴赫被挡在后面,安泽站在雨里没动,热心的代驾急忙催促道:“快啊哥!你想溜达也不能挑这样的天气啊,上车再说!” 一道闪电划破雨幕。他的手他抬起来,放在车门上的时候停顿了没人察觉的一秒钟,然后,打开,上车。 “您同事家离这里特别近,我把她送到正好下雨,我寻思下雨了您再打车也不好打,抱着侥幸的心理回来转一圈儿,没想到真让我找到了,哥你可真幸运,你知道这几天下雨的时候多难打车吗?前几天这一片儿还发水了呢,要是真被困在这里就危险了……” 驾驶位的代驾小哥还处于找到人的兴奋中,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下雨天开不了车窗,安泽从前面的倒视镜里看到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原地,然后一个拐弯,消失在视线里。 “哥,你看什么呢?”代驾小哥好奇的问道:“是落东西了吗?” 安泽的视线从倒视镜里收回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轻声答:“没,什么也没落。” 目送突然出现的商务轿车拐个弯消失,张晨功简直要疯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他老板下达一个“追上去撞”的命令。 他开车25年,做尤逾的司机就做了6年。这六年里,除了特别倒霉碰到过一个马路杀手对方全责外,一直保持着完美的驾驶记录,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骄傲的事情,结果今天,老板突然下达“撞车”的命令,简直匪夷所思。 但他现在更害怕的,是老板越来越阴沉的表情。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参与了,三四个小时前,正在一个重要饭局的中老板接了一个电话,突然中途离场,将一干重要商场大腕扔下,让他开车跨过半个城市到达一个酒店,然后就坐在车里呆在酒店外面,没有其他命令,这期间,他听到后面老板的手机不知道响了几十次,但一次也没被接起来。 车内没放音乐,因为老板一向不喜欢,死寂一样的沉默里,他用余光瞥到的,是男人冷硬的下颔线条,和比夜色还深邃的投向酒店正门的眼神。 经历了无故撞车,主动理赔,被拒后又跟踪车这些事,张晨功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满满的细汗,因为他不知道脸色阴沉到极点的男人又会下达什么疯狂的命令。 “回公司。”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张晨功着实松了一口气。 “你回去吧。”尤逾在地下停车场下车,直接步入电梯。 老板是个工作狂,在办公室留宿是经常发生的事儿,张晨功这就是下班了。虽然已经夜深了,但他车开得很慢,因为他在思考这一晚上发生的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情。今晚老板下达的每一个命令似乎都针对这一个人,那个长得干净帅气的年轻人,从撞车到跟踪,老板看他的眼神也是从没有过的凶狠和仇视,难道他们之间有很深的过节? 如果真的是过不去心结的仇人,难道没有更好的报复方式吗? 第129章 接风宴之后就是周末。 在国外安泽被压榨得很彻底, 忙着帮周瑾开拓国外市场,基本上全年无休。 回国后的第一个周末,安泽没打算提前去公司转转, 反正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很长时间他可以慢慢熟悉。接了安然的电话后,安泽按照网络地图开车,找到了他还没来过的,他妈妈新婚后住的地方。 胡秀秀两年前再婚了, 对方是个中年丧偶的大学教授,当年两人经人介绍结识后, 男方陷入了热烈的黄昏恋中,很想给自己温柔可人的妻子一个盛大的婚礼,但被胡秀秀拒绝了。 胡秀秀经历得多, 岁月沉淀下, 越来越不喜欢吵闹嘈杂的场景, 特别是自己作为主角站在台上, 于是男方应女方的要求简单领了证, 连简单的请亲戚朋友喝个答谢酒都没有, 直接就低调而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安泽很多年没回国了, 都是胡秀秀带着安然出国去看他。她们之间仿佛有一道已经愈合了的伤疤, 不会痛,但是它永远存在, 于是再婚这么大的事情安泽也没被告知回国。 开进这所当地知名大学的家属楼的时候,安泽才真切的认识到, 他妈妈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了。 安泽提了事先准备好的礼品盒直接上楼, 便看到了安然给他发的门牌号。 还没按门铃, 门就打开了, 亮出一个高个儿小伙儿惊讶的脸。 “你是?” 小伙儿刚开口,心里的猜测还没落实,身后的安然已经推开他冲了出来,紧紧的将面前英俊的青年抱住,激动的喊着:“哥!哥!” 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很大,还关着门,里面做饭的老夫妇似乎没听到,等他们被安然叫出来的时候,胡秀秀已经热泪盈眶了。 安泽被两个女人激动的抱了又抱,不见外将手里的礼品递给小伙儿子,温文的打招呼:“小磊吧?你好。” “你好!你好!哥!”安然的男朋友邓磊都结巴了,盯着安泽瞪大眼睛,真情实意的来了一句:“哥,你比照片上还帅一百倍!” “呸!是一万倍!”男孩儿满含赞叹的话音被打断,只听到自己的夸哥狂魔小女友脸上满满的骄傲:“我就说我哥拍照片从来不需要美颜吧,你还不信!” “信了信了!”邓磊宠溺的拍拍安然的头,笑着说:“先让哥进来再说,别站门口了。” 安泽穿上家人提前为他准备好的拖鞋,弯腰将自己的黑色皮鞋摆放整齐,在安然的引荐下,他郑重的与黄教授握了手,然后又行了晚辈礼,抬头看到老教授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许之光。 饭桌上全是安泽爱吃的菜,胡妈妈亲手烧制,黄海林作为一个从教三十几年的知名学者,业余最大的爱好就是烧制美食,今天也在桌上添了两道拿手好菜。 谈话的气氛因为久别重逢的团圆而分外美好,黄海林两缸白酒下肚,脸色潮红,话题从对安泽的赞不绝口不知不觉就转到了老年人最热衷的话题榜首——劝婚上。 “是这样,你们年轻人千万不要拿婚姻当儿戏,觉得什么丁克啊,独身啊才最酷,说什么自己过得很好,生活不需要另一个人来掺一脚之类话。有句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今天我就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郑重的劝你们啊,没个贴心人在身边知疼知热的日子,没法过!” “我们办公室新来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教授级别了,女孩子真的特别好,温柔善良,学术扎实,长得还漂亮,父母还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和学者,书香门第……” “行了!”胡秀秀几次在下面拍他的腿想让他别说了,奈何今天的酒似乎真的有点儿上头,老教授愣是没发现妻子异样,沉浸在“做媒”的乐趣中无法自拔。 胡秀秀这一句声音不大,语气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较真,她将老教授眼前新开的大半瓶五粮液拿开,说:“喝多就别喝了。” “我没喝多……”老教授辩解道,是在场唯一没看出胡秀秀脸色变得难看的人,还笑呵呵的解释:“晓晴真的特别好,你们不是觉得她是靠关系的进来我们学校的吧,那可不是,人家是凭借真本事,当年她考研考博的时候复试我都在场……” 胡秀秀放下筷子,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她这个过程中,一眼都没往话题的主角——安泽那边看一眼。 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这一切,却落入了一直闷头干饭的邓磊眼中,他觉得有点儿奇怪。但不及他细想,自己旁边的一向最注重礼节和礼貌的女朋友突然开口了,竟然打断老教授的话,虽然她脸上带着笑,但还是很不同寻常。 她笑着说:“黄叔叔,我哥这才刚回国,工作上应该很忙,应该没时间相亲,而且……” 她顿了一下,语气轻微的变化仿佛意有所指,轻声说道:“我和我妈,以后不想干涉我哥的感情生活。” “希望他能自由选择自己的伴侣……怎样都好……” “他幸福快乐就好……” 她的话里似乎有某种郑重的成分,让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在了安泽身上。 却见话题的主角才是最从容的一个,安泽温和亲切的笑容始终挂在嘴边,在一片默然的寂静中说道:“感谢家人们的关心,妈妈和妹妹的理解,还有黄叔叔的好意,无论大家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是出于为了我好的本意,我心理都明白,并且感激。只是黄叔叔说的这女孩儿太优秀了,我怕是高攀不上。” “什么高攀不上,小泽你更是优秀得很……”黄林海刚想跟他辩驳一番,想起刚才安然话里的意思,连忙的说道:“当然,现在婚姻自由,我也就这么一说,觉得两个人都挺好不见一见可惜,但没关系,你先忙事业……” 谁知他惋惜的话顿在这儿,竟然被安泽笑着接了过去。 “既然黄叔叔觉得可以高攀,那有时间的时候见一见也好。”安泽笑着端起酒杯,眼睛里是温润的光芒:“如果真有缘分,别错过了。” “太对了!”黄林海激动地直拍大腿,夸道:“小泽是个明白事儿的孩子!” 胡秀秀的眼神从黯然变成惊讶,然后眼圈泛起湿意。 黄林海爱酒,酒量却不怎么好,两杯二两的白酒下肚,又聊了一会儿,就眼皮打架困得不行,直接在饭桌上打起了呼噜。 把老教授扶到了床上,关上卧室的门回到饭桌,邓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气氛有些莫名其妙的奇怪,没人说话,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他抬头看看对面的准丈母娘,正拿着筷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看看旁边的女朋友,也是神游太虚的样子,似乎只有另一边的准大舅哥神色正常,斯文的品着桌上的一道松鼠鱼。 但是,安静地有些诡异。 “黄叔叔酒品可真好,醉了直接就睡,不像我,非得把胃吐空了……”察觉到还有人没吃完呢,他马上转移话题道:“大哥你呢,你喝醉了应该也是酒品这么好吧!” “不记得了。”安泽拿了块儿湿巾擦手,抬头笑着回答他:“我很多年没喝醉过了。” “芜湖!”邓磊对安泽的工作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平时应酬很多,忍不住敬佩的口吻说:“哥你酒量真好!你是酒量一直这么好,还是后练得啊?” “哐当”一声响,筷子掉落的声音。 邓磊诧异的抬头,看到一向端庄自持的准丈母娘平静的神色出现一丝龟裂,剩下的一只筷子还在她的掌心微微颤抖,过了良久,她突然开口。 “只要你愿意,也可以……让你林叔叔介绍几个好男孩儿认识。” 过了好一会儿,邓磊似乎都没能消化她这句话的意思。 好男孩儿? 不会是他想象的那个意思吧? 伯母她? 大舅哥他? 夜里邓磊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明白,终于给女朋友信息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收到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是这样”,他才“靠”了一声,激动得不能入眠。 与知道优秀得不像凡人的大舅哥是个gay相比,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没被准丈母娘当成外人。 安泽回到家,关上门,就从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客厅里寂静无声,袅袅的烟雾弥漫开来,直到他再去拿烟没摸到,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没开灯的客厅也不黑暗,不远处林立的一栋栋大楼的霓虹灯从宽大的落地窗中折射进来,洒在地上,显现出大城市生活的一片热景,也更能衬出夜深人静是一个人的孤独。 这样的夜晚,他一个人在异乡的时候几乎天天面对,国外的灯光似乎比这里更迷离,但此刻,安泽觉察到胸口的部位发烫发热。 他抬手附上去,感受到隔着血肉的胸口里,心脏又躁动起来。 这躁动,无端的让人感觉到孤独。 一些想都不敢想的妄念,仿佛又从冰冷尘封的地方顽强的探出嫩芽,想要恢复生机。 饭桌上说赞同老教授介绍对象的话只是随口一说,源于这些年对母亲的愧疚。他久居海外多年未归,虽然事出有因,但也未能尽孝,再回来,电话线那端记忆中的年轻健康的母亲已经斑驳了鬓角。安泽心里发酸,又细心的发现母亲的新家,竟然没有一架钢琴,也没有任何意见与音乐有关的乐器。他妈妈这一生,最挚爱的,就是音乐,曾经带着一双年幼儿女逃离,狼狈不堪又穷困潦倒的时候,都借钱买了一家二手的钢琴,那是她精神世界里最至上的信仰。 现在,她的信仰不在了。 干净整洁的老夫妻家里,看似什么都不缺,但安泽知道,他妈妈失去了最重要的。 就如同他,也失去了最重要的。 出于愧疚说出的说辞,得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答案,安泽感觉他体内正有东西在复活。 这复活,不是毫无根据的头脑一热。毕竟,他已经过了不管不顾爱了就疯了去爱的年纪,岁月的洗礼早就铸就了坚硬的防备盔甲。 击碎防备盔甲的是那双穿透黑暗看过来的冷漠眼睛。 那眼神冷漠而陌生,又带着深深的恨意。但安泽不信那里面没有爱。毕竟,回国第一天就偶遇这种巧合,只能是偶像剧里出现的桥段。 现实里,这种遇见,只会是背地里深深地布局和长久不甘放弃的苦苦等待。 他觉得,尤逾还爱他。 第130章 江赫作为公司的元老级人物, 一直是同事口中最圆滑世故的笑面虎。但今天,饶是他再喜怒不形于色,从总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也不禁蹙起了眉。 “周总, 您方便吗?我有话要对您说。”会议室门口,江赫声音沉沉的开口。 “不太方便”周瑾一扬手臂,奢贵的表盘细钻微闪,他扫了一眼上面的时间,语气随意的不像是一个跨国上市公司的老总, 倒像个夜总会小老板:“但过来吧,匀给你五分钟。” 江赫抿着唇, 快走两步跟上周瑾,好像他要说的话真的非常紧急。 从总会议室出来的其他几人心照不宣的交流了一下眼神,默不作声的各自散去。 安泽本来跟在周瑾身边, 闻言回头看了一眼, 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总裁办公室的门一关, 江赫就激动的开口。 “周总, 我知道您看重安泽, 也知道他有能力, 但这个项目我都跟一半了, 你突然在我上头又安插一个人, 这不是明摆着质疑我的能力嘛!” “没有质疑你的能力。”周瑾倚靠在他的真皮座椅里,姿势随意。 “那您就让我继续……”江赫面色急切, 可是话没说完,就见对面自家年轻老总抬起手来, 一根食指竖立在唇边, 轻声但不容拒绝的打断了他的话。 “但这个项目, 你绝对谈不下来。” 他的语气平淡, 却饱含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样绝对的话反而更容易激起男人的好胜心,更何况是江赫这种在商场混迹几十年的人物,他不认为能力上,公司里有几个人能超过自己,包括那个刚从国外回来就引发公司女员工春心荡漾的年轻人。 平心而论,只凭安泽好得有些过分的长相,还有公司现在流传的各个版本的关于周总他们二人之间关系的传言,江赫就怎么也不信,自己都没把握的项目,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白脸能拿下。 但周瑾却用这么肯定的语气否定了他,多年成功经验积累的傲气让他忍不住反驳道:“ 我谈不下来,他就能?” “ 江总,你先不用动气。我说你一定谈不下来这个项目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我专门把安泽从国外调回来,就是为了这个项目。” 江赫努力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但表情分明很压抑。 周瑾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勾唇一笑道:“长话短说,你觉得在这种尤氏掌握开发和技术主动权,我们竞争公司又都不弱的情况下,我们能吃到尤总亲手递上来的馅饼的几率有多大?” 真让江赫估计,江赫觉得这个估值应该非常低。尤氏这么实力强悍的大企业,有不少固定的可做企业。这几年他们公司和尤氏不说针锋相对,也可以说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更何况早几年圈子里更是盛传尤逾和周瑾结了仇,互相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周瑾显然也没想真的听他的答案,自顾自的接着说。 “跟你透个实话,尤逾能把这么大个馅饼砸我头上的可能性比零还低。” “可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我们还可以给尤氏最大的合作利益……” “多大的利益都没用,你以为……”周瑾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尤逾跟我不合的那些传言都是空穴来风?” 周瑾说说竟然自顾自的笑起来,只不过表情有点自嘲:“早知道这小子能发展成我都不得不上赶着求着,我当时就不可能做那……“” 说到这他停下来,一幅滴猪不怕开水烫的乐观模样。 “ 总之,这个不是努力、或者给对方让多大利益的事儿,生意场上更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也非常看重这个项目,否则根本不可能将人从国外调回来。” “ 不要质疑安泽的能力,国外的情况不比国内好多少,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需要你全力陪着他,我也不想听到任何小鱼小虾给他使绊子的消息,所以,这就得需要江总你全力配合了。” “ 结果我也告诉你,这个这个项目安泽能谈下来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怎么可能! 这么难的项目还没开始就断言百分之百能成,除非尤氏是他安泽说了算! 江赫心中所想毫不掩饰的显露在脸上。 周瑾手指骨轻敲桌面,盯着他的眼睛说:“内情我不便跟你透露,你只需要绝对的相信我的判断。合同敲定的那天,你同样功不可没,但在这之前,我要求你全力配合安泽,满足他工作上的一切需求,并且杜绝任何人给他使绊子。” “明白了吗,江总?”周瑾语调缓慢,语气中却是不容置疑,接下来的话更是表情都郑重起来:“我十分看重这个项目,在我这里它只需成功不许失败,以上我说的,你能做到吗?” “能做到……”江赫抿着唇,头一次见到周瑾流露出这么郑重的威严神情,心里也被他说的话震撼着,这时候也只能郑重承诺:“我会竭尽所能,全力配合。” 周瑾赴宴之前,跟着江赫一起来到了策划部,安泽正在小会议室跟几个策划部的新同事讨论工作。 总司老总不经常来这个楼层,会议室外,此起彼伏的“周总好”在大厅里响起。员工们都紧张的起立。 安泽他们在小会议室里都听到了声音,几个策划部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虚掩的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就一齐说到:“周总好,江总监好。” 安泽也看过去,笑着跟新同事一起打了招呼。 “好!”周瑾踱步进来,侧后方跟着脸上表情不算好看的江赫,走到安泽的身边停下,语气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忙着呢?没什么事儿,顺路下来看看,安助这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了,知道你工作认真,但可别一起回来就累到。等会儿你们谁带安助好好参观一下公司,劳逸结合。” 安泽回国后的暂时职位是周瑾的总助理。 临走之前,周瑾还凑到安泽身边,堆满笑容的来一句:“这个项目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江赫在后面看得瞪大了眼睛,心里把自己老板的祖宗八辈都拽出来问候了一遍。 这他妈的差别待遇也太严重了! 刚才周瑾跟他私下说的话他都听进心里去了,但不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突然服气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他不会主动使绊子,但也不妨碍他等着看安泽的笑话。 明天就是去尤氏谈合作的日子,同为竞争的公司都实力强悍,几乎没有短板。江赫让手下人给安泽发一份明天的会议资料蓝封 ,也想用明天的阵容敲打一下他,告诉他这项目看着是块儿肥肉,但是你要是吞不下,它更可能是烫手山芋! 盛夏的早晨,阳光不烈不烫,正是一天中最温柔的时段。 尤氏伫立在城市黄金地段的集团总部高层门口,几个穿着得体的前台迎来送往,招呼前来参加初选的各大公司高层们。 安泽从商务车上下来,扬起头看向高层顶部锋利巍峨烫金字体的几个集团大字,有些感慨。 当年什么都学就不学好,得他逼着哄着才能学一会儿习的大少爷竟然开了这么大一家公司,一越超过了这么多前辈,成为当地商圈的第一号厉害人物。 “前面几队人分别是兴安集团、高峰建设公司……的高层,他们在国内都有自己的技术开发,实力都不弱,并且不是现在跟尤氏正在合作,就是之前有过合作项目。只有我们……”江赫说到这,顿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在安泽耳边继续说道。 “只有我们公司近些年跟尤氏一个合作的项目都没有。” “所以,想要脱颖而出,我们只有比他们更努力,更有优势,更有诚意!” 江赫这话不仅是说给安泽听,还是为几个同事打气。 毕竟,他可不想准备了这么久,初选就被淘汰。 入初选的一共14家公司,抽签决定入会竞选顺序,3间中型会议室同时进行评分,得分最高的5家公司将进入下一轮选拔。 会议开始前,大家都在大会议室里等候,迎宾小姐端茶送水,穿梭其间。 十四家公司足足来了五六十人,此时当然没有人讨论工作,都是几人聚在一起寒暄客套。 竞争力极强的几家高管更是被一波又一波的人敬茶吹捧,其中一个秃顶的矮胖中年人最受欢迎,接连四五个公司的主管过去说这次项目绝对是他的。 “哪里哪里,大家实力都很强,尤氏也有自己的侧重点,我也就是来凑个热闹,不一定是我。” 言语间,显然已经胜券在握。 江赫喝着热茶,冷冷的目光像是不经意的扫过那边,然后又状若无意的同安泽低声说道:“那就是兴安集团的乔征,油滑得很,可能觉得跟尤氏有过几次合作,尤氏有什么好项目就都是他们的了吧。呵!天真!” 江赫这话说得显然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安泽猜测是因为尤氏跟自己公司关系实在不好的传闻,不然这些人有的都热络客套好几圈了,就他们在角落里无人问津,显然是觉得他们才是真的来凑热闹的,并且因为不好的传闻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毕竟这还是在尤氏呢。 倒是那个乔征起身往这边走来,端着一杯茶笑着道:“江总监,别来无恙啊,这位是?” 安泽的颜值在哪里都备受瞩目,挺拔的身材和出色五官简直像是刚才哪个片场走出来的明星。 表面客气的打了招呼,江赫简单介绍了安泽,没想到乔征表情很吃惊,一脸赞赏的一顿猛夸:“ 早就听说周总最得力的干将在海外给他开拓市场,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本人,真是传闻不如见面,安先生有大才的人竟然长相也这么出众,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江赫脸上虚假的笑意有些僵硬,哪能听不出来这挑拨离间的话。 “没想到周总这么看重尤氏这个项目,竟然从国外把人调回来了,看来周总这次志在必得。” 乔征就是单纯的挑拨离间,没想道江赫接的倒是快。 “是啊,但是乔经理也别灰心,你们公司还是有希望的。” 江赫跟他没什么交情,也不想给他脸,话说的一点面子不给。乔征这个笑面虎笑容刚收了几分,刚要开口,就听台上安排工作的尤氏人管用扩音器说话了。 “大家请静一静,有一件事要临时公布。” “我们尤总非常看重此次合作,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会随机听取一场初选介绍会,请以下三个公司做好准备,十分钟内进入评估会议室。” “兴安集团,洲山集团,安奈儿公司。以上三个公司的工作人员请做好准备。” 乔征也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尤总,竟然亲自来听初选会! 这不摆明现在就要做出选择了嘛! 乔征激动的脸都微微泛红。 四周投来艳羡的目光,江赫攥紧了拳头,乔征嘴角荡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请兴安集团人员组到7号会议室,洲山集团人员组到8号会议室,安奈儿公司人员组到9号会议室。” 几个组人立刻收拾东西,没被通知到的其余公司人员也挤在门口,想着在尤逾面前露个脸也是好的。 于是当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二楼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人。 安泽正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跟江赫一起往8号会议室走,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与为首的男人对上视线。 男人一袭黑色高定西装,得体的剪裁更衬得完美的身材愈发挺拔悍利,五官锋利,棱角分明,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无机制的玻璃制成,仿佛只需目光轻轻扫过,都能令人浑身发冷。 男人的气质尤其矜贵,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息,仿佛是久居上位铸成的气质,更好像是天生骨子里就刻着孤高冷傲。令跟在他身后的四个相貌同样端正的年轻主管看着愈发泯然众人。 男人的目光轻轻扫过,所有人都觉得目光冷得有点冻人。 只有安泽,清楚的感知到那道冰冷的视线扫过自己是停顿了一瞬,一触即分,快得让人觉得似乎夹杂意思不易察觉的慌乱。 安泽的唇角轻轻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走廊里寂静无声,乔征走到7号会议室的门口,在尤逾一行人走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恭候的礼貌姿势。 全走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 男人好像没看到众人的表情,也好像是全不在意,径直从七号会议室的门口走过,停在8号会议室门口。 随行人员将门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走进去。 留在原地的人表情精彩纷呈,大部分是惊愕的,乔征脸色青白交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里还透着尴尬。 其中最震惊的是江赫,他怎么也没想到,尤逾会随机选择听他们的初选介绍会。 难道真的是随机的! 一只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耳边传来男人清晰平稳的声线:“先进去吧,江哥。” 第131章 “尤总是突然兴起, 只是随机进了一个会议室,大家不要多想,快回去该准备的准备吧!” 一个尤氏高层站出来说道, 看大家脸上还都是满满的怀疑,便正色说道:“正好有一个分部会议取消,尤总有些时间,并且很看重这次这个项目。但是进入哪个会议室真的是随机的,尤总在工作上一向大公无私, 严于律己,挑选合作伙伴更是公正客观, 所以大家不要想太多,把精力放在项目上,尤氏一定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合作伙伴。” 众人又回到大会议室, 只有乔征和他身后的助理还留在门口, 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已经全褪去了。 刚安抚过众人的尤氏高层似乎跟他认识, 犹豫了一下, 走到他身边, 低声附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放心, 最后选择谁, 也不会是洲山, 这个我可以打保票。” “那这……”乔征表情激动,声音却压得很低。 他欲言又止的话分明就是:尤总那么闲的吗?随机听这种无意义的初选评估会? 尤氏高层见他不信, 表情无奈的又凑近了一些,几乎是贴在他耳边低语:“别不信了, 尤氏上下都不是秘密了, 尤总亲自发过话, 洲山的生意……一概不接。” 乔征吃惊的抬起眼皮看他。 “快进去吧, 马上开始了。” 乔征进入7号会议室的时候,8号会议室的人已经围在宽大的矩形办公桌坐好了。 江赫虽然总是参加商圈高端会议,但是能见到尤逾的本人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离得远远的望上一眼。 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头一次。 而且是这么突然的情况。 要上去做演讲的秦辕更是紧张的手都有些抖。原因无他,他突然觉得他们洲山跟尤氏合作的机会很大,而自己一个不小心搞砸了怎么办! 尤氏高层说的“随机”这种话,鬼才相信! 洲山一共来了5个人,其中一个负责上台分块叙述本集团企业竞争力和优势,以及合作未来方案等。这是评估会上半段的安排,下半段则5个人都可以回答尤氏评估员提出的针对性问题。 所以做好演讲准备的只有秦辕一个人。 本来这间评估打分的只有4个人,尤逾突然的出现,外加两位跟进来的助理,对面一下变成了7个。 气氛异常沉寂。 尤氏的评估员正襟危坐,似乎比他们来寻求合作机会的还紧张。 “好好表现,别紧张。”江赫在下面拍了一下年轻助理有些发颤的腿,给他打气。 秦辕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拿着备用的文件准备上台。 “等等。” 低沉的嗓音语言响起,不轻不重的敲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开口的冷峻男人身上。 年轻总裁锋利的眉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眸子扫过来时似乎都带着冷意,低沉的嗓音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说:“你们谁是总负责人。” 江赫眼皮一跳,飞快站起来恭敬地回答:“尤总好,我和安总助共同负责这个项目。” 冰冷的眼眸从他身上缓缓移开,江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让他上去说。” 江赫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这一刻,他连想看安泽笑话的心情都没有了。七十多页的文件稿他压着昨晚才让助理给安泽发过去。 天知道他有没有时间看完一遍! 这个项目谈下来皆大欢喜,搞砸了他也跟着倒霉。 这时候自己上都比他上强,毕竟这个项目他已经跟了快一个月了。 “尤总,安助刚回国,项目还处于刚接触的阶段,我也是负责任之一,要是让我来吧……”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冷冷的男声打断。 “既然那么喜欢国外,还回来干嘛?” 江赫:“……” 这是哪儿跟哪儿! 尤总您这话就说得很奇怪,语气更奇怪! 会议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尤氏的几个评估员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眼神都不带乱瞄一下的,仿佛深谙大公司的生存之道。 洲山集团的几个人就不一样了,一边紧张都直冒汗,一边眼神在对话的几人中游移。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屋里最镇定的就属安泽了。 斯文俊秀的青年抬起眸子,手指还压在翻开的雪白文件纸页上,眼神毫不闪躲的直视气势迫人的男人,竟是微微一笑,回答了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不喜欢国外,待不惯,早就想回来了。” 回答的态度落落大方,如果不是场面奇怪,气氛诡异,在场的人会以为听到的是普通寒暄聊天。 就该死的很诡异! 坐在长桌中间的男人眼眸瞬间黑沉了几分,线条冷峻的唇轻轻抿在了一起。 江赫嘴张开,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就又无声的闭上了嘴。 全场最像是来正经参加初选评估的人就属安泽。他站起身,连文件稿都没拿,只拿了一只黑色钢笔,泰然自若的上了台。 冷灰色调的电子屏幕作为背景板,给腰杆笔直的青年镀上一层浅淡光芒,男人五官俊秀好看,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都让人如沐春风,身心舒畅。 “各位上午好,很荣幸作为此次合作初选项目的主讲,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安泽,是洲山集团此次合作竞选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安泽言简意赅的介绍完自己,步入正题,开始了项目内容介绍。 尤氏那边的评估员听的认真,不时的写写记记。 江赫拿纸巾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目视前方,才发现周总格外器重的这个年轻人不仅外貌极佳,说话的声音和语调也特别好听。 枯燥专业的报告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格外的动听。 并且他震惊的发现,昨天晚上才发给他的七十多页的文件,他竟然临场阐述得特别好。 这一刻,江赫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因为有色眼光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评估员中两位女性眼睛里都冒星星了。 面容冷肃的男人坐在长桌一端的正中位置,手肘在桌面抵出平直的线条,腕间的袖扣在屏幕变换的灯光下闪着暗银色的光芒。 他面容冷肃,下颔微微紧绷,目光黯沉的盯着离他一桌之隔的年轻男人。 岁月似乎对安泽格外偏爱,背景屏幕光变换色彩的时候,尤逾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阳光炽热,橡胶跑道被烤晒得发软,主席台上穿着洁白衬衫校服的少年干净清爽,声线流畅温润,他好像永远不需要备用稿,优秀的让人觉得比九月的阳光更刺目。 幻灯片停在尾页,掌声响起,尤逾才回过神来。 没见到人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虐一般幻想重逢的画面。 现在见到人了,心底那团火燃烧得更旺盛,好像他一个压抑不住,就能把自己都焚烧殆尽。 他以为再见面,安泽会不安,会愧疚,至少会不自在。 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有可能跟他一样……难以忘记,深受折磨,毕竟当年分开,他相信他也不是自愿的…… 但是,尤逾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简直可笑至极。 除了酒店门口那一仓促的一面,安泽再没有逃避他的眼神。 他没有装作不认识他,如常的回答他的问题,看他的眼神没有故意装作陌生,但也不像一个故人。 如果非要形容,就像他之于他,不过是个认识但无深交的旧识。 放在桌面上的手掌不自觉握成了拳,这种感觉特别不好,就像一脚踩空,整个人都失去着力点。 类似失控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了。 导致安泽又这样若无其事的看过来的时候,他突然产生极其狼狈不堪的感觉。 似乎某些记忆只有他一个人反复琢磨,怎么也忘不了、放不下,日日夜夜煎熬着,反反复复挣扎着…… “贵公司的合作规划安先生阐述的很清楚,演讲也很常精彩,下面我们进入交流互动环节……” 尤氏这边的主管本想多夸几句,但发现听完演讲自家老板脸色似乎阴沉很多,便决定废话少说两句,直接进入下一环节。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从演讲转移到了尤逾身上,毕竟,他的态度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刚松了一口气的江赫嘴角带着笑意,扭头看到尤逾的表情,笑容直接僵硬在脸上。 这讲的不是挺好吗? 尤总您这脸色是想吓死谁啊? “尤总,您有什么想要提的问题吗?”尤氏主管态度恭敬的问道。 这也是在进一步验证大老板的态度。 安泽此时已经走过了自己的位置,却并没有坐下,闻言抬头也随着众人看向长桌尽头的男人。 漆黑沉郁的目光似乎从自己身上扫过,安泽看到那人握成拳的手松开,修长的食指指骨敲在木质桌面,沉闷的咚咚声响起,伴着男人磁性低沉的声线。 “这么没有诚意的合作,你让我提什么问题!” 这一句话几乎是给他们公司下了一个已死的结论。 江赫在内的洲山集团人员全部变了脸色。 然而尤逾显然没想给他们挽回的机会,直接站起身,抬手松了松领带,迈开长腿就要离开。 他身边站着的助理飞快的跟上。 “尤总!”江赫急切的开口。 同一时间,安泽平静的声音跟他的呼喊一起响起。 “尤总。” 男人的高大颀长的背影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继续往外走。 江赫一言难尽的看向安泽,示意他快说。 说什么都好,必须把人留住! 这是江赫此时心中的呐喊,然后他听到自己的新同事说了一句让他差点直接瘫软到桌子下面的话。 “尤总,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洲山集团的人:“……” 尤氏集团的人:“……” 江赫:“……”年轻人都这么直球的了吗…… 大家目光里蕴含的复杂情绪简直要溢出来,所有人的唇都抿的紧紧的。 助理已经将门打开,尤逾面朝外停下脚步,只回了他一个嘲讽的音节。 “呵” “我很有诚意的,尤总。”安泽神色自若又补充了一句。 这一瞬间,除了两位当事人,所有在场的人似乎都预料到了安泽被当面拒绝甚至冷嘲热讽的尴尬结局。 江赫觉得自己刚才飙升的血压全降下来了,甚至感觉自己很虚弱,随时能晕过去。 安泽你当对面的人是谁? 这么直白泡妞的句式真的可以吗? 尤总当场请保安把他们轰出去他都不惊讶! 真的! 以上是江赫内心真实所想。 男人低沉嗓音响起的时候,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给他安排个时间。” 第132章 下午回到公司, 江赫还有些精神恍惚。 他以为安泽是个行事作风循规蹈矩的人,没想到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当众约人家老总吃饭,也太直接并且那个了! 他真的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了, 让助理把这一个月来他们为这个项目付出的心血全都整理好送到安泽办公室,江赫回想今天安泽在尤氏的种种突出表现,突然胸口微热,对这个项目是真的充满了信心。 这是一种对伙伴能力的信任,比周瑾跟他说一百句都激励人心。 “哥, 你今天也太猛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张天乐把咖啡放在杯座里,见安泽也没在忙, 实在忍不住说道。 安泽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笑着看他:“什么真的假的?” “你当众约尤氏的尤总吃饭?” 安泽眼神闪了一下,笑容不变:“很奇怪吗?吃饭很正常啊, 约人一起吃饭也很正常吧。” 张天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几天的相处他知道安泽脾气非常好, 心里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了。 “不正常啊, 哥!你约的可是尤氏的尤总!整个A城的商业老大, 怎么就正常了?我连暗恋七年的女孩儿都不敢约, 您怎么就这么大胆!” “ 所以你还单身。”安泽笑着说。 张天乐:“ ……” “哥, 先别说我, 就说你!”年轻助理表情纠结:“我就非常想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张天乐一脸的求知若渴,好像这是个能决定他今后事业能走多远的答案。 “他不答应……”安泽扬起嘴角, 故意卖关子似的慢慢悠悠的道:“就自己去吃呗。” 张天乐:“ ……” 大佬的胸襟果然不是自己能比的,看来, 他缺的是一颗大心脏和一张厚脸皮。 张天乐眼含敬佩的离开, 决定去找找暗恋女生的电话号码。 跟小助理说了一会儿话, 安泽心情平静不少。 其实他并不如自己说的那么淡定, 当时情急之下,他判断让尤逾这么走了就完了,项目过初选都没可能。 尤逾的针对,愤怒,他都能感知到,所以就算是为了工作,他也必须找他谈谈。 但是当时,确实挺冒失。 还好,尤逾没拒了他的面子,他还是很感恩的。 翻了一会儿江赫派人送过来的资料,平躺在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安先生您好,我是尤总的5号助理马海涛,您预约尤总一起吃饭的时间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暂定于202&年5月6日晚8点到9点30分之间。” 安泽:“……” 一顿饭约在了两年后是什么操作? 那边还在用平板的声音继续:“非常不好意思,安先生,但事先需要跟您交代清楚,尤总工作繁忙,职能重要,行程时间会根据情况随时调整,所以暂定的时间有向后延迟的可能。” 安泽:“我一点没听出来你不好意思。” 对面5号助理:“……” “请您提前安排好行程,到时我们也会提前再提醒您。” 两年后的行程他好像不用现在就安排好…… “既然有可能延后,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提前?”安泽问道。 那边迟疑了一下,依旧用并不愧疚的欠揍语气说道:“抱歉呢安先生,您说的这种情况几乎不存在。” 安泽:“……” 安泽对着电话好脾气的说:“明白了,谢谢,代我向尤总问好,祝他工作顺利。” 果断挂了电话,安泽被气笑了。 还以为有些人长大了会成熟,原来骨子里还是那个爱记仇的少年人。 看来,没当众驳了他的面子,就是为了事后给他这一记重锤。 好吧,尤总现在已经不是他想约就能约到的男人了。 但总算,今天在尤氏的表现,还不至于让他们初选都过不了。 不出所料,几天后,洲山集团入选参加下一轮竞选的资格送到了。 几个跟踪这个项目的部门人员全都兴奋异常。 好消息送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周瑾一副意料之中的傲慢模样。 江赫是真的高兴,虽然他们之前做了很多准备,但考虑这些年尤氏对他们的公司的态度,这么顺利过了初选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安总助,你跟尤总吃完饭了吧,有没有提到工作?尤总的态度怎么样?我们的机会大吗?” 刚开完会,江赫就拦住要走的安泽,语气热络的开始一连串的问题。 安泽:“……” 十多天过去了,如果跟江赫说,他跟尤总约的饭在两年零几个月后,并且有可能继续往后延,不知道江赫会是何感想。 还是不要打击他的热情了。 安泽善良的隐瞒了这个令人听着都会尴尬的事实,认真的开口:“机会当然很大,尤总也很看好我们,伙伴们只需要继续努力,拿出信心和决心,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加油!” “加油!” “加油!” “ ……” 场面很热络,同事们都很有激情。 工作中需要善意而激励的谎言。 “安总助,你跟尤总是旧识吗?”江赫亦步亦趋的跟上来,语气里充满善意和好奇:“我不是想探究你的隐私,只是这次项目太重要,你们要是以前就是朋友可好办多了,方便不方便透露一下你们叙旧以外的,关于工作上的事儿,我好回去分析分析,没准就对我们接下来的项目争取有很大帮助。” 江赫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闪着最真诚的光芒。 安泽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在这么真诚的目光下撒谎可真有心理压力。 他言简意赅:“我们几乎没谈工作上的事。” 或者说我们什么也没谈。 “那你们光叙旧了?”江赫有点不相信。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安泽淡定的回答。 他没什么表情的想:事实上,尤总可能想把这两年多也攒到一起叙吧。 这几天,总裁的5号助理马海涛很不好过,十多天前,他当着自己大老板的面用其中一部工作手机,按照老板的要求打了一个电话,内容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当时开的是公放,尤总就坐在旁边,似乎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但从第二天开始,尤总就很奇怪了,问他之前打过电话的安先生有没有打来电话。 答案当然是没有。 然而一天两天过去,尤总的态度越发奇怪,眼神若有似无的总往他身上瞟不说,那眼神还不算很友好。 他很紧张,联想到老板的态度极有可能跟那通电话有关,后来实在顶不住那可怕的眼神威压,忍不住小心的问道:“尤总,您明天晚上有一个档期临时取消了,时间是4点到6点,您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者想要见的人,我可以为您安排。” 谁知老板看他的目光更为凶狠。 马海涛觉得自己今年果然犯太岁,这么简单一个打电话的工作,让自己搞得像是犯了大错,连跟尤总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然而没几天,机会来了。 从晚宴上回来的路上,几乎从不与人闲谈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 坐在前面的马海涛腰板绷得直直的,心里忐忑的不行,尤总从来都是那种话不多的大佬角色,突然这么问,让他一瞬间产生自己做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坏事的感觉。 “尤总您请随便问,我一定事无巨细如实回答。” “如果你想约一个人,给他打电话一次没约到,你会怎么做?”男人特有的冷冷的声调从后座传来。 马海涛:“……”这是什么鬼问题,条件太不清楚了。 “那要看约的是什么人……”他小心翼翼的道,贴心的举个例子:“普通朋友还是关系铁别铁的哥们儿,同事还是恋人之类的,或者客户,做法应该都不太一样。” “恋人。” 小助理恍然大悟,老板这是要恋爱啊! “一次约不到我会接着约,可能是对方比较矜持,或者耍小性子需要我哄,就买些女孩子喜欢的礼物啊,发一些想念的短信,可能还会去她家楼下堵她。”5号小助理竭尽所能的把大学时期的恋爱经验都掏出来了。 “前任。” 后座又冷不丁扔出两个字。 “啊?”这个过度有点大,超出了他的恋爱经验范围,并且尤总这样的──不食人间烟火只适合在各大商业版报封面供人仰望的男神,怎么能够有前任!所以一定不是他自己,可能帮朋友问的吧。 这样想,小助理就回答得流畅了。 “前任的话,我可能一次约不到,就不会再约了。因为害怕打扰到对方的生活,并且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拿得起放不下,死缠烂打没有尊严的男人。” 后面半天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听自家老板问:“客户呢。” “如果是客户,一定是全力以赴,客户虐我千万遍,我待客户如初恋,一次不接我电话不要紧,我接着打,每天定时定点给客户送去早安晚安,雨中送伞,寒中送暖,一定能让客户看到我的真诚。” 这次后面沉默的时间更久,一直到了目的地,车停下,小助理才再一次听到老板的声音。 “这么说,电话就打一次是没拿我当客户了。” 夏夜清凉,笔直马路两旁的葱茏树上有细微蝉鸣。 尤逾从车上下来,吩咐道。 “给洲山的安总助打电话,他约的饭可以提前了。” 第133章 马海涛挂了电话, 精神还有些恍惚,他给洲山的安总助打电话了,约在了明天。 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尤总是有前任的人?! 那个人是洲山的安总助?! 如果刚才那个问题不是尤总亲口问的他, 谁来说他都不信! 尤总的的行程安排这块儿主要是他负责,但这次,时间地点都是尤总亲自选的,甚至推了一个重要的生意伙伴的晚间生日宴。 但他不明白的一点是,尤总平时自己或者约人都挑那种人少安静的高端会所, 甚至是自己开的毕竟对外的和茶吃饭的地方。但今天,定的却是一个A城非常知名火爆的西餐厅。 这西餐厅坐落于黄金地段的高层, 四周全是透明单面钢化玻璃设计,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最重要的是, 这里是当地名流、明星网红都爱聚集的地方, 特别容易碰到熟人。 所以…肚腩要疯…尤总这么高调的吗? 确定不是官宣恋情, 而是跟一个前任约饭? 马海涛已经不敢瞎猜了, 猜测的结果总是能让他感到非常惊悚。 晚上六点钟的时候, 马海涛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尤总, 您跟安先生约在七点的“时餮西餐厅”, 车已经准备好了。” 男人缓缓抬头,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反问:“谁说我要去了?” 马海涛:“……” 所以,您这是理直气壮的准备放前任的鸽子? “那, 我现在通知安先生,您临时有事不去了。” “不必。” 马海涛:“……好的。” 您这样是不是损了点! 得了命令要离开的他突然听到男人饶有兴趣的说:让雷新赫把他饭店的监控转到我手机, 就要我定的那桌。” 一个小时后, 安泽一身雾霾蓝软呢西装出现在当地知名的网红西餐厅里。 这西餐厅的老板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年轻人, 听说爱玩爱结交朋友, 砸重金开个西餐厅也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接待的全是非富即贵的客人,却连个包间都没有。 安泽到达预定地点的时候,正是餐厅的营业的高峰时间。 门一推,流淌的大师弹奏的钢琴曲飘散出来,暖色灯光自带氛围感,俊男美女言笑晏晏,举着酒杯从一桌聊到下一桌,男人们腕上名表熠熠生辉,女人们衣服饰品更是没有凡品,珠光宝气。 简直就是,大型交际现场! 一身低调穿着的安泽进场几乎没有引发注目,跟着领路的侍应生到了提前预定好的位置坐下,侍应生给他上了水之后就退下了。 期间它几乎没看手表,凭借着对时间的准确感知,大约七点三十的时候,他给尤逾的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没人接。 又过了大约三分钟,他叫来侍应生,点了本店的招牌豪华单人餐。 十分钟后,他对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食欲大动,开吃。 8点15分左右,侍应生撤去碗盘,铺上干净的桌布,一台银灰色笔记本出现在上面。 安泽带上耳机,开始处理工作事项。 与此同时,拿着手机看监控的男人眉头越簇越紧。 安泽吃饭的时候动作都斯文好看,饭菜可口,他脸上又带着放松又愉悦的表情,让人觉得即使是自己一个人,这也绝对是一顿完美的晚餐。 有他没他根本没区别! 尤逾越想越气,特别是看到还有几个人走上去搭讪,直接推翻了自己发誓要放鸽子的决定。 他走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的就是一个男人坐到安泽对面,安泽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也没站起来赶人。 一分钟之前,安泽感到头顶一片阴影持续了能有半分钟,抬头,一个男人正含笑盯着他看。 跟应对前几个过来搭讪的男女一样,安泽露出礼貌的微笑,直接说道:“抱歉先生,我在等人。” 男人五官精致,衣着夸张,唇上盯着一颗红色钻石,笑起来更是妖冶艳丽,眼中毫不掩饰浓厚的兴趣:“但你等的人显然不守时。” “不守时的人都是不值得等的。”男人将对面的椅子抽出来,不客气的坐下,口中还念念有词:“他显然不明白你的价值。” 安泽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抬头,就看到尤逾面色不善的走过来,停在打着唇钉的男人身后,形成一道暗色的阴影。 “看来你明白他的价值?”嘲讽的语气自身后响起。 唇钉男人回头,得尽力仰着脖子才能看到男人的脸,这时候正好灯光变暗,他眯起眼睛也没看清男人的长相,只看出男人五官轮廓硬朗,应该是特别能让男人女人痴迷的长相,特别是气势上,无形中就很压人。 但白卓自觉整个A城没几个人能压得住他,他是这里富二代中玩得最疯的最狠的。就算真有几个他惹不起的大佬,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你就是一直让他等的人?”白卓斜着眼睛,语气狂妄的评论:“也不怎么样嘛,连守时都做不到,能有多大发展?” 安泽用手掩在嘴边,唇角向上扬起。 “而且我当然知道他的价值,不管他现在什么身份,只要我想,就能让他的价值成倍上升,变成你高攀不起的人。” 还没等尤逾做出什么反应,白卓身后一直没怎么搭腔的男人突然开口了,心想他连声线都特别温柔,真是戳他。 这人他要定了! “先生,恕我直言,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安泽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温和的笑着:“据我所知,相比之下,您面前的人更可能是你也高攀不起的。” “尤总晚上好!太抱歉了,我们提前没接到您要来的消息,以为只是帮别人订的位置,您想吃些什么,我们雷总的私人厨师将全程为您准备。” 从没吃过任何一道餐厅老板私人厨师做的菜的白卓:“……” “先让占了我位置的东西滚开。”尤逾的声音冰冷,餐厅的经理吓得脸都绿了,连声道歉,然后转头对着白卓说道:“白二少爷,请您快回到自己的作座位。” 每次来都能受到热情招待的白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反问:“你疯了,敢对我这么说话!” “您如果再不回去,我只能叫保安请您离开了。”餐厅经理刚才对待尤逾的谦卑笑容退的干净,铁面无私的用强硬的语气说:“请您,立刻!马上!离开这个位置!” 白卓惊呆了,开放式的餐厅里,四面八方都是嘲讽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白卓长这么大,从来没经历过眼前的尴尬场面,面色赤红的破口大骂:“你他妈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 “白二少爷,我知道您爸是白鑫传媒老总,想必您爸更清楚的知道尤氏的尤总是哪一位,为了您好,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行动迅速的保安将人架了出去,被拖着往外走的白卓还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他妈吓唬谁呢,尤氏的尤逾我还没见过吗?他他妈根本不是,哪儿来的傻逼,报个尤氏的名字都就把你们胆子都吓破了……” 经过这么一闹,周围的人都是尤逾出现在这里,已经有几个端着酒杯往这边来了,被剩下的几个保安拦住。 “尤总,我们雷总的私人房间,要不您先去那边用餐?这边的环境稍微有点吵闹。”餐厅经理低声说道。 尤逾脸色暗沉,眼睛瞥向刚才白卓坐过的那把椅子,眼睛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安泽已经收拾好东西,笔记本电脑装在小巧公文包里拎在手中,站起来,看着尤逾问道:“去吗?” 本来尤逾的心境极其燥戾,特别是看到不断有人来搭讪,安泽也不像是等他的样子,自己一个人就将晚饭吃出了满满的仪式感。但他现在看着自己的,茶色剔透的眼珠中只映出自己的身影,然后他这么低声问:“去吗?”语气就莫名的很乖。 空气都仿佛静默了几秒,餐厅经理垂手静候,安泽拎着手里的公文包,脸上是平静的笑意。 “带路。” 雷新赫的私人包厢也在这一层,是单独划出来的空房间,装修豪华,隔音很好。 两人落座后,餐厅经理就离开了,留下了一个自助点餐器。 “不点餐吗?”安泽率先打破沉默。 “你不是吃过了?”尤逾嘲讽的问。 “吃了个七成饱,还可以再陪你吃一点。”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吃过,安泽平静的说道:“我胃不是很好,超时吃饭可能会胃疼,就先吃了些。” 倒是提醒了迟到的是他,都是他的错喽。 尤逾依靠在椅子里,脊背挺拔,个子又高,导致他向前方看去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形成向下垂落的角度,就像是,一切都看不进眼里。 通常,被他这样注视的人都会顶不住威压低下头,或者强自镇定的目光闪烁。 安泽却没有,仿佛他故意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根本不存在一样,轻松随意的口吻像是两人就像多年的好友。 “刚才餐厅给我推荐的菜就都不错,要不你也来一份一样的?” “随便。”尤逾还是冰冷冷的声音。 “那我帮你点了。”安泽用点餐器点了餐,侍应生正好进来上餐前开胃菜。 侍应生走后,安泽再次开口:“我以为你不来了。” “所以你让那个狗东西坐?” “我劝他离开了,但他似乎不懂别人的婉拒。” “听不懂人语的狗,你不会叫保安?”尤逾语气不善,刚才累积怒火在黑眸中翻涌。 安装无辜的摊手,说:“毕竟我刚回国,人生地不熟,贸然得罪了人不好,万一是比较麻烦的呢。” 尤逾冷哼一声,极其不耐烦的道:“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周瑾是有多弱!” “倒也不是,只不过这种事情,我不愿意麻烦周哥。”安泽看着玻璃杯中的绿色薄荷,状若不经的说:“毕竟,我们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听到尤逾回话。 “我很好奇,周瑾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心塌地一直为他卖命?” “普通薪酬待遇,合法的雇佣关系。”安泽平静无波的叙述:“员工为老板卖命很正常,毕竟多劳多得。” 尤逾一双黑色的瞳仁紧盯着他垂下的眼睑和平静的表情,步步紧逼:“那你今天来,周瑾给你多少好处?” 安泽发现,尤逾的每个问题都带着尖锐的刺。 好像不这么跟自己说话,受伤的就会是自己一样。 他觉得这么谈话很累,语气抬起头,目光澄澈:“我今天来,工作的原因只占极小一部分。” 尤逾漆黑的眼眸更加深沉了几分,缓慢的语调问:“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安泽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米半的距离碰在一起,似有什么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在其中酝酿。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侍应生推着餐车走进来。 室内的宁静被打断,喧嚣的声音穿过走廊,破坏了要说不说的暧昧气氛。 安泽低头喝水。 尤逾面色阴沉的盯着进来的侍应生。 第134章 安泽本就吃了七分饱, 菜上来后意思性的动了几筷子,几乎没吃什么。 对面的男人意外的没有再出言讽刺,而是沉默的吃起了东西。 尤逾吃东西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突出的腕骨抵在桌面,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在银色刀叉的映衬下透露出几分尊贵。 杯子抵在唇边,安泽静静的看着对方专注吃饭的面容,心神一阵恍惚。 昔日夺人眼球的少年已经长成拥有璀璨未来的成年男人,轮廓比记忆中更加清晰分明, 拢起的眉头似乎有很难猜中的心思。 但安泽缺蓦然读出了其中的情绪,他觉得尤逾有一丝紧张。 “约你见面……” 尤逾吃完最后一口, 手还维持拿着刀叉的动作,听到平缓好听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工作才是借口,我是真的想见你。” “尤逾, 对不起。”安泽停顿了一下, 一向平和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尤逾漆黑的眼睛看过来, 他却躲开了, 垂下目光, 声音低哑, 满含歉疚。 “为我当年做的那个决定。” 尤逾的舌尖抵在上牙膛, 薄冷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周身都弥漫着低气压。 过了好半晌,男人沙哑的声音才想起, 语气的带着一丝愤恨不甘:“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伤害已经造成, 当年自己那么哀求, 那么绝望, 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只接到一个“分手”的通知,连一个理由都没有,愤怒绝望的他砸碎了家里能砸碎的一切,找遍了他可能去的每一个角落,他爸以为他疯了,把他关在屋子里,他从三楼的阳台跳下去,摔断了腿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那时候,他每天对着一个空号不停地打,睁开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一口饭不吃,一口水不喝,医院不得已给他打葡萄糖续命。 尤学辉在他国外留学最叛逆的时候都没那么骂过他,最后一次到医院,留下:“废物。”两个字,就再也没出现过。 现在想起那段仿佛静止了一样的时间,他都觉得心里一片看空茫。 所以,那么绝情的是你,一个简单地道歉就以为能抹消一切吗? 所以,你后悔了吗? 手机的铃音和敲门声一起响起,侍应生听到回应将门推开,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小眼睛的微胖青年,进门就爽朗的开口:“老逾,可算让我抓到人影了,今天你可别想跑了!” 突然的变故打破了原本的气氛,尤逾还拧着眉,满脸的煞气。 安泽抬眸朝门口看去,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表情。 “抱歉,抱歉!听说老逾在我这里约了人,我撂下饭局就赶回来了,实在不想打扰你们,但真的太久没见了,我必须逮到他,我叫雷新赫,老逾的铁哥们,要是打扰到你们我先在这里道个歉。” “怎么称呼?”男人朝安泽伸出手。 “安泽,平安的安,水泽的泽。”安泽见这人进来就冲他道歉,态度异常和气,一边自报家门一边伸出了手:“雷先生您好!” 伸出的手被半路拦住,尤逾的胳膊轻轻一挥,手掌将从侧面将安泽的手拦住。 两只手一触即分,温度却渗透皮肤的表面留下烫热的触感。 诧异的表情在安泽脸上一闪而过,尤逾唇线微微绷紧。 这么细微的表情别人可能发现不了,但雷新赫惯会察言观色,悬空的手直接拍上尤逾的肩膀,笑着说:“要不是你产业摆在那,我们兄弟几个都以为你故意躲着了,整天忙忙忙的,跟你助理约时间能约到两年后去。” 闻言,安泽微微一笑。 还以为是助理故意为难,原来两年多只是正常期限。 “不是前两个月刚聚过?”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几乎每周都聚,每周都挨个给你打电话,你除了忙还是忙!” 尤逾将手插入裤兜,语气冷肃中难得夹杂一丝慵懒:“我没你们那么闲。” “行行行,我们都是闲出屁来的啃老富二代,但今天人都让我抓住了,你就别想走了,楼下会所里,酒都开好了,估计那几个也都到了,你要不去,我今天抱大腿也要把你拖去。”雷新赫脾气很好的样子,也不知道平时就很好说话,还是就尤逾这么好说话。 而且这人八面玲珑,不忘回头冲安泽热络的说:“兄弟,咱们年纪看着相当,也别拗口冠称号了,你不嫌弃就叫我新赫,我叫你泽……” “呃,你长得比我嫩啊,就叫你小泽行吧。” “四海之内都是狐朋狗友,既然赶上了就不能错过,一起去喝一杯,算是我半路把老逾拉走的赔礼!” “谢谢新赫好意,下次有机会再一起,今天还有工作……”安泽笑着婉拒。 “工作不是问题,你是在本市工作吧,大大小小的老板我认识个十之八九,你把你老板名号报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不行就叫他一起来喝一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或许让人觉得太狂妄,但雷新赫就像陈述一件普通的事实,一点都没有矜骄的意思。 安泽知道A城卧虎藏龙,也知道自己说不过雷新赫这种长袖善舞的人。 于是将目光看向尤逾。 尤逾整盯着他的侧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瞬间对上他带着目光,温软的,带着求助似的。 “他老板是周瑾。” 不知道什么心思,他就恶劣的,想看看自己这里得不到帮助的安泽会怎么样。 “周瑾?”雷新赫觉得今晚的惊讶一个接一个:“你说洲山的周家,周家老大?” 尤逾斜他一眼:“还有谁?” 雷新赫:“……” “哈哈哈,电话我倒是能打,不过你不是跟他有宿仇嘛!”雷新赫再看向安泽的目光更加惊奇,解释道:“周瑾大我们几岁,跟我们也不是一个圈子的,最主要的是跟老逾关系不好,但我打个电话帮你请个假的薄面他应该还是会给的。” 作势就要掏电话。 “不用了,你们要是不觉得多我一个玩不好,那就……”安泽又看了尤逾一眼,见对方面无表情,有点无奈的说:“一起吧。” 雷新赫家族生意主要就是餐饮和娱乐场所,自己显然也专精吃喝玩乐,下一条街就有他开的高端会所。 安泽和尤逾一辆车,雷新赫开着车跟在他们后面,好像怕他们半路逃跑了一样。 车停下,雷新赫看到他俩都还在,露出很欣慰的笑容,走上前来。 “听我的人说,刚才在店里经历了一点儿不愉快?好像是姓白的一个小子。” 尤逾迈开长腿,踏进室内,语气冷淡:“把那人资料之后发给我。” “天凉白破喽!”雷新赫笑嘻嘻的道:“等会儿我也告诉他们一声,这小子以后别想进我的店。” 他们到包房门口的时候,几个男人已经围在了门外,远远看到他们,就有人喊道:“靠!赫子真把老逾请来了,快快快,赌输的转账!” 几个人只有开口的男人赌对了,其余人都没信尤逾真能出现,毕竟,雷新赫举办的局,十有八九都会先吹去尤逾会出席。 几个人闹哄哄的把他们簇拥进去,雷新赫在交际方面显然是能人,几句话就讲安泽介绍给他们,并且一点不突兀的让别人觉得他们很熟。 雷新赫简单跟他叮嘱几句,就被人拽走了。 安泽静静的坐在靠左边的沙发里,发现除了桌上的酒格外多,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像是个超豪华的ktv。连本来正在打牌的几个人都停下,让人把牌桌抬了下去。 雷新赫又接了两个人进来,转到他身边笑着说道:“小泽,你唱歌怎么样,来一曲呗?” 安泽摇头婉拒:“我五音不全。” 跟他隔了一个空座沙发上的尤逾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雷新赫小声跟他说:“本来他们挺能玩,但老逾这人内心保守得很,真是人不可貌相,喝酒还行,女人男人,打牌之类的都不喜欢,生活得像是苦相僧,所以他来了我们一般就唱唱歌,做做游戏,喝喝酒。你别介意啊,等哪天哥单独安排你个荤素不忌的场合,就不会觉得不尽兴了。” “不用,这样就挺好,我也不是玩得开的人。”安泽坦诚的说。 “那行!有什么需要随时叫人,别让我招呼不周。”客套完,雷新赫眼神往门外撇一下,没看到尤逾的影子,压低了声音问:“你跟老逾是……什么关系啊?” 安泽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 雷新赫也是真的好奇的不行,而且他自觉,有时候答案直接问出来比通过拐弯抹角的探究得来的答案更准确。 雷新赫一边瞄着门口,一边眼含真诚的看着他。 安泽:“……” 初恋?前任?很久远的男男关系?现在正争取的甲方公司老板? 安泽在他隐含兴奋的期待目光中,换换吐出三个字。 “老同学……”? 雷新赫:“……”骗鬼呢?! 以他多年纵横情场的经验,怎么可能看错两人之间暗潮涌动的暧昧情愫! 雷新赫还想再问问,就见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尤逾腿长,三两步就走了回来,走近了淡淡的开口。 “我看你跟他挺投缘,有说不完的话?” 靠!这满满的醋意,还老同学,当他纯洁小学生骗呢! 不过他的回答非常怂:“说完了,说完了,我就是尽尽地主之谊,怕招待不好老逾你的老情,啊不对,老同学。那边叫我呢,你们聊你们聊!” 安泽觉得现在跟尤逾的话还真没有跟雷新赫多。 他见尤逾坐回刚才的位置,拿出手机准备看一下未查阅的信息和邮件,就听尤逾突然开口了。 “老同学?” 他的嗓音略显低沉,包厢的另一头几个人因为抢麦混打在一起,声音嘈乱,几乎将他的声音压盖住。 安泽其实真的很想装作没听见。 但他主动跟自己说一句话,真挺难得的。 安泽迟疑了一会儿,反问道:“不然怎么回答?其他的关系还都……挺敏感的,也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没得到回答,并且他觉得尤逾生气了。 看来他的回答不怎么漂亮。 至少尤总很不满意。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抢麦失败的几个人笑嘻嘻的走过来,端着鸡尾酒托盘分发,一个看上去跟尤逾挺熟的男人突然开口。 “赫子说是你朋友,哪种朋友啊?”男人挤眉弄眼,好像长开这种玩笑,硬是问出了一种暧昧的味道。 “老逾你都敢开涮,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张鹏!”旁边几个推推挤挤的打趣,根本没想到会得到什么答案。 安泽也跟着他们看过去,只见尤逾单手端着酒杯,中指轻扣浸润橙黄酒色的玻璃杯,唇角漫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听到尤逾用惯常的冷淡语音,对面前的几个人说。 “曾经单方面结束恋人关系的那种朋友。” 几个人哈哈笑着,过了半秒钟,才有人反应过来,一口酒直接喷在旁边人的脸上。 “靠!” “……” 安泽直接将杯中的酒一仰而尽,服气的眨了眨眼。 感觉心跳有些失常。 第135章 安泽感受到, 除了尤逾,屋子里的每个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异样的热度。 就像是看着一个真的天外来物。 眼神渴望,又不敢盯着看的太放肆, 只能用余光,他都感觉他们再这样看一会儿容易斜视。 尤逾真的是用正面硬钢的方式回答了他那个问题。 损人一千自损八百! 刚才雷新赫不在屋里,但显然他进屋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进来之后眼神直勾勾的看过来,那里面是极力掩饰的八卦的光亮。 安泽尽量不跟任何人对视, 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将自己想象成一颗立在墙角没有生命的绿植。 但作为此刻的焦点, 他不可能独自美丽。 很快,有人提议做游戏,所有人必须参加, 游戏特别俗气, 但重在挖八卦的效率快狠准。 “真心话大冒险!”张鹏摇了下杯子里的骰子, 非常有耐心的跟尤逾和安泽讲规矩:“特别简单, 每人一颗骰子同时扔, 骰数最低两个人石头剪子布, 输的人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赢的人提问题或者提要求。如果骰数最低的超过两个人, 就这几个人继续扔,扔到剩下两个人为止。” “这其中还有个附加条件, 输的人不能连续两次选同样的游戏。” “当然,我们也有选择失败的喝酒惩罚, 但惩罚就不是那么简单地了, 一轮的酒就这些, 大家自己看着办吧。” 安泽一眼目测过去, 虽然杯子不大,但目测应该是十杯烈酒。 安泽内心平静无波,最次的结果就是喝死过去,应该会有人把他送医院。 雷新赫轻轻咳嗽一声,只说了一句:“来吧,兄弟们,都知道怎么做了吧!” 安泽突然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一轮,安泽和尤逾都侥幸的没有扔到最低点。然后他就莫名的感觉,大家都很遗憾…… 第二轮,安泽看着自己扔出的一点,竟有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 石头剪刀布又输了,赢了他的人异常兴奋,甚至原地蹦跳了几下,幼稚的模样根本不像能混进这个大佬圈子的成年人。 安泽等他平静下来,第一时间开口:“我选大冒险。”虽然上一个人的大冒险是脱了裤子去走廊倒立一分钟,但他感觉这帮人未必对他这个还不熟的人这么残忍。 安泽表情很平静,甚至微微带着笑意。 尤逾面无表情,冰冷的目光跟众人一样盯着要说大冒险要求的人。 旁边有人用气音轻声起哄。 “脱……” “亲……” “跳……” 男人已经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儿,在尤逾的注视中缩了一下脖子,飞快的说:“跳个舞吧。” 众人:“……”跳你妈! 安泽:“……”他也同样没想到这么简单。 这倒是难不倒他,安泽脱下外套,轻松的给他们来一段研究生时期练过几天的集体爵士舞。 皮鞋正好很搭,丝质的白衬衫随着起伏的动作勾勒出若有若先的腰身线条,看得几个一点艺术细胞的商业大佬和大佬的二代们目瞪口呆。 “我草,帅啊!” 竟然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跳出了没有尴尬感的舞蹈。 张鹏鼓了鼓掌说:“这段让我媳妇儿看到,又会夸张的捂着脸喊‘欧巴’了。” 拿纸巾擦了一下额头微微的汗意i,下一轮游戏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尤逾扔了最小的点数,然后输了猜拳游戏。 尤逾双腿交叠依靠在沙发里,一副俾睨的姿态,淡淡的道:“想问什么?” 提问题的刚好是张鹏,他对着尤逾讨好的一笑,说:“我问个简单的,哥,你跟你身边这位,谁提的分手啊,或者说……谁甩谁啊?” 他提出这个问题,旁边人使劲儿怼了他一下,轻声说了一个“怂”字。 因为大家觉得答案显而易见,尤大佬还能是被甩的那一个吗?在开什么国际玩笑?提点更劲爆的问题不香吗?比如问问常年禁欲气息缭绕的尤大佬到底是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是否真的在国外养了好几个小情人? 就连张鹏自己,也觉得这就是一个简单地问题,不会伤了他哥的颜面,还很具有话题性。 毕竟,这还是尤逾第一次当面承认自己以前有过恋情。 尤大佬怎么可能是被甩的男人! “他……”尤逾如常的开口,眼神从众人脸上扫过,落在自己左边,只见安泽正用手揉着额角,大睁的眼睛满满的都是绝望。 看着有点儿可怜…… 安泽也觉得自己真可怜,他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又为什么来参加他们的聚会,如果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嘴欠的主动约尤逾吃饭。 他知道,尤逾不屑于在这种问题上撒谎。 众人还笑嘻嘻的,一点没察觉到气氛不对。 “他……”尤逾不知为何,嘴角突然微微上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理所当然的说:“甩的我啊。” 众人:“……” “这种问题最无聊了!张鹏你他妈可真会问问题啊,这么会问当年怎么不去考刑侦当警察!”身后有人骂他。 还有人出来打圆场:“这……谁甩谁这种问题根本没意义,我当年为了不被那帮女的纠缠,一贯的做法就是放飞自我,让她们主动甩我。” 又有人说:“确实,谁提的分手并不能代表什么。” “看他们俩还能坐在一起当哥们儿喝酒,一定是和平分手啦,和平分手!是不是啊安泽?” 安泽利用多年的职业素养挤出一个微笑,点头附和,心里想的是:你们还真都是加深尴尬的小能手呢!剧情全往反了猜不说,每句话都像是在啪啪打脸啊! 尤逾看起来心情不错,不然估计早冷脸走人了,居然让人给自己添了酒,闲适的坐着,很有一种跟着大家一起看自己热闹的姿态。 安泽:“……” 又有惊无险的完了两局,安泽心里想着玩完这把说什么都要走,然后扔出了个“一点”。 石头剪子布也输了。 赢他的恰好是雷新赫,他一脸同情的说:“兄弟,你这次只能选真心话。” 安泽:“……” 说完,他回头看向尤逾,真心实意的求证:“老逾,出去你不会秋后算账吧?” 尤逾瞥他一眼:“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老逾威武大气!”雷新赫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立马转身朝向安泽:“请问,你们当年谁追谁的啊?” 安泽:“……” 有尤逾的保证在,这些人全都不做人了,大声的起哄。 你们这样真的礼貌吗? 安泽等他们稍微平静一点,淡定的说:“我喝酒。” “不行不行!”全场起哄,快要炸锅了。 安泽抗压能力极强,一点不给这些A市提出来一个都响当当的大佬面子,挑眉说道:“游戏规定可以选喝酒。” “兄弟你考虑清楚,这可不是普通酒,这些下肚你两天都别想起来,没看刚才徐子旭光着屁股出去倒立也不选喝酒嘛!”雷新赫状似好心相劝。 安泽坚持:“我爱喝酒。” 雷新赫:“……” “我来晚了,自罚三杯,我尤哥真来了?”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边脱外套一边往里走,他就看见八九个人围在一起,眼睛里也只注意到熟悉的面孔,看到尤逾真的一派闲适的坐在其中,咧嘴笑道:“赫子牛逼啊,真把我哥请来了,老子刚下飞机,寻思你他妈要是诓我非把你喝进医院!” “大龙你先自己玩会儿,等这轮游戏玩完哥们再招待你!”雷新赫回头不客气的冲他说道。 “我草!你他妈玩什么这么急! ”男人走近跟前,刚想跟尤逾先打个招呼,嘴刚张开,余光瞥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瞬间僵住,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吐出一个字:“cao!” 安泽直接起身,弯腰将手放在离他最近的一只装满烈酒的杯子上。 雷新赫他们恨不得直接去抢他的酒。 “这算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吗?”尤逾突然淡淡的开口:“被我追很尴尬?” 安泽的手停在半空。 旁观者吃了个惊天大瓜,笑容僵在脸上,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打着哈哈。 “大龙说他要自罚三杯,快上大杯!”雷新赫站起来,亲自倒酒,将酒杯递过去,景龙看也没看,仰头一口就喝了。 “呦!还得是龙哥!”雷新赫察觉到景龙似乎有点不对劲儿,低声问道:“怎么了龙哥?” 景龙的脸上的笑意已经退了干净,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突然语气不善的道:“你们谁的馊主意玩这种弱智游戏?” “怎么了大龙?”大家已经都看出来面色难看。 只有尤逾面色如常,甚至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突然说:“我同意玩的,怎么了?” “……”景龙突然没了声,他从小跟着尤逾混,可以说是这里面跟尤逾最熟的人,但也是最怵他的。 他不敢跟尤逾说什么,转头看向旁边的安泽,冷冷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了。”安泽第一眼就认出了景龙,看出对方对自己没有善意,就站起身来,趁机对着雷新赫他们说:“有点急事,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什么事儿比跟老同学叙旧还急?” 景龙直接拦在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语气嘲讽:“怎么,在国外发达了?看不上昔日的老同学了?连一杯酒的薄面都给不了?” 说着,从桌面拿了两个大杯子,拔了威士忌的瓶子,像倒水一样倒入杯中,递到安泽面前。 景龙只是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举到他面前的酒杯却呈现出一种僵持强硬的态度。 雷新赫看出点什么,从身后拍他一下,低声劝:“大龙。” 尤逾脸上的笑意收起来,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隐含警告:“要喝你自己喝去。” 景龙却连看都没看他,始终盯着安泽,一字一句说着在场很多人听不懂的话:“就凭他这句话,你觉得你不该喝吗?” 到现在,尤逾还在维护他。 安泽沉默的接过杯子,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我先走了,大家继续。”安泽脸上还是温和的笑意,穿上外套走的从容。 雷新赫本想出去送送,却见尤逾外套都没穿就跟了出去。 安泽在卫生间催吐之后,顺便洗了一把脸,从会所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脚步虚浮。 他理智的想:应该不用去医院。 正要打电话叫代驾,一抬头,就看到尤逾双手插兜站在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贝们帮忙收藏一下新文,这几天就开,还是现耽,之前生了个宝宝断更好久,都不好意思出来说话了。之后会努力保证日更的。爱你们! 《协议婚姻》 程锦深经历了初恋被劈腿,恰逢老爷子重病,为了了却老爷子临终心愿,他去了一趟婚姻中介所,婚姻中介所效率出奇高,三天就找到了符合他提出的各种不合理条件的理想对象,可以随时领证,就地办婚礼的那种。 只不过对方似乎条件太优了点,资产百亿,名头无数,颜值更是让可以直接进演艺圈当顶流。 条件这么好的资优男青年不仅让他碰到了,还全部符合他的要求,这个婚姻婚约要是不签,中介恐怕都要怀疑他不是来招伴侣的,而是来找茬儿的了。从婚礼到婚后生活,程锦深发现他的结婚对象—徐坚强悍深沉,温柔体贴又性感神秘,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眸子在看自己的时候似乎翻涌着压抑的暗潮。 所有人都说徐坚对他用情至深,他自己也觉得他的协议结婚对象似乎不太对劲……直到某一天,他发现徐坚似乎有一个白月光,那白月光不仅是他的高中同学,并且近期刚回国。 程锦深恍然大悟,为了报答徐坚这段时间以来的呵护有加,体贴的先提出了离婚……然后,他被一向斯文有礼的男人猩红着眼睛堵在了画室里…… 徐坚叛逆的少年时期曾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明亮耀眼,是他最好的年华里遇到的最喜欢的人,那个人眼睛特别漂亮,可是目光未曾在他身上停留过一瞬,那人笑起来很美,可就是不曾对他笑过。他将这种不对等的爱和不甘,愤懑,渴望压在心底最深处,一压就是十年,终酿成陈年烈酒。当酒盖打开,光是一缕酒香就能让他一醉不醒…… 如果这就是其他人口中的白月光,那就是程锦深无疑了。 第136章 安泽将掏出来的手机又揣回去, 觉得自己想对尤逾说的话还没说完。 脑袋晕晕的,他径直走过去。 尤逾借着夜色看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清隽男人,面色如常, 插在兜里的手却不自觉握成了拳。 他朝他走来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一瞬间的愣神,胳膊已经被那人拽住,醉意将青年的声音浸润得有些糯软,他站在离自己很近的身侧, 轻声说:“走,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手掌的温度从轻薄的衣料偷过来, 黏在皮肤上仿佛能灼烧人的皮肤。 尤逾知道他醉了,反而放松下来,任由他拽着自己穿过马路, 走过小巷。 高举的路灯在街面投下一前一后两个长长的影子, 影子像是在牵着手向前。 任凭他的力道将自己推向墙角, 尤逾后背抵着墙面, 顺势以这个姿势靠在墙上。 “真醉了?” “没醉!”醉鬼很大声的反驳。 尤逾唇角勾起一抹笑, 突然不是很生景龙的气了。他知道除了景龙最后那一杯, 安泽也喝了不少酒, 他可能不知道, 他们聚会用的酒,无论哪种品类都是烈性的。 “好吧, 那你要说什么?”尤逾放松的靠在墙角,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 安泽松开抓着他的胳膊, 看到被自己抓出来的衬衫上的褶皱, 皱了一下眉, 补救似的用手在上面轻轻滑过, 好像是想将它们拉平。 尤逾被他这几下弄得心里直冒邪火,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眸中微闪。 安泽突然说:“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回答他们,脸面都不要了?” 刚刚尤逾的回答,任何不知情的人,都能脑补出几万字的尤逾苦恋被甩奋发图强成为A市商圈第一大佬的狗血故事。更重要的是,那里面全是他比较熟悉的朋友,他先是说自己是被甩的那个,又帮安泽回答谁追谁的问题。 简直就是讲自己的脸扔地上任人踩! 晚风微凉,月色极美。 安泽听到男人慵懒的微冷嗓音。 “命都没了,要什么脸面?” 安泽怔愣在原地,浆糊一样的脑袋慢慢消化他这句话。 靠墙的男人目光冰冷,在昏暗的巷子里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放肆内心邪恶压抑的痛苦。 “周瑾让你回来的吗,安泽?”恶魔一般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尤逾不知不觉间已经靠近了他的身边,不知何时,伸手压住了他的肩膀,俯首几乎贴着他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他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一个破项目,他就把你交出来了?” “这样的项目我要多少有多少。但似乎对你和他都很重要呢,那……你愿意为它付出到什么程度呢?” 肩膀上的压力消失,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颈项,那块动脉处的肌肤白皙柔滑,触感比得上极品羊脂玉,皮肤上细小的颗粒追逐着他指尖的后面,尤逾看得眸色沉了几分。 “别动!” 旖旎的氛围被打破,一只手直接将他作乱的手扯了下去,并且牢牢地握在了掌心,就像是怕他继续使坏。 两人掌心相贴,安泽握得机器用力。 “先听我说!” 黑暗中,尤逾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似是有些嘲讽,语气却带着一丝自己不曾察觉的娇惯:“说吧,我听着。” “不是他让我回来的,是我要求他让我回来的。”安泽感觉眼前的人多出了两个影子,一手压了一下太阳穴,另一只手不忘将手里的东西抓的牢牢地,极力想让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一点。 “是我非要回来的,他没想让我回来。这个项目、也是我……我努力争取的。”安泽晃晃头,突然发现对面的人离他很远,于是伸出手,将他的脸捧到自己跟前,认真的说:“我想回来看看,我还有没有机会,尤逾。” “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我后悔了。” “我忘不了你。” “我爱你。” 脚下是虚浮的云,眼前是男人晃动的轮廓,安泽以为自己依然是在梦里。 梦里的尤逾一如既往的低下头,将唇印在他的嘴上。 安泽是被头疼疼醒的,睁开眼睛,看见尤逾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办公。 “醒了?把醒酒汤喝了。” 酒店做的醒酒汤还算可口,重点是还温度刚刚好,让他怀疑是不是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人端上来新的备着。 他喝汤的过程中尤逾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几乎目不转睛。 安泽内心有点煎熬,怎么到的酒店他不记得了,或者说从他出了雷新赫的私人会所之后的记忆就没有了。但是他半夜起来好几次,甚至吐了尤逾一身的记忆还有。 尤逾现在身上还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自己也是,如果不是当事人,看到他俩现在的情形一定不会相信他们昨晚什么除了吐与被吐什么也没发生。 “昨天晚上,太抱歉了。” 安泽酝酿了一下情绪,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就只会道歉。” 安泽:“……”这是什么话! “我帮你把昨晚我弄脏的衣服送去洗。” “我助理就送了。” 安泽:“……”天就是这么聊死的。 突然,尤逾问道:“你不记得你昨晚说过什么了?” 安泽的心一惊,微微蹙眉回忆了一下,如实说:“从雷新赫拿出来就不记得了,我没叫代驾吗?不会醉倒在街头了吧?” “我说了什么?” “果然。”尤逾合上工作用的电脑,沉沉的目光看着他:“最重要的,你总是不记得。” “!!!”这话说得,真的很让人心惊。 但让安泽很意外的是,尤逾说完这话,竟然没有直接抬屁股走人,而是还算友好的对他说:“走,下楼吃饭。” 安泽坐上电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已经是下午了。 尤逾率先出了电梯,安泽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看到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未接来电有周瑾和公司的人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座机。安泽心不在焉的坐下,一边翻看未读信息,一边将靠近自己的一个餐盘拉到自己面前。 一只手从旁边横过来,将他的盘子拽了回去,退了一个白瓷碗过来。 尤逾说:“先喝粥,不然你的胃受不了。” 安泽惊讶的抬头看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态度转变怎么这么大,昨天晚上还是一副冷漠得不近人情的样子,态度跟仇人都不相上下。 他拿着勺子喝粥,看到周瑾连续几个微信信息。 22点46分:听说你约上尤逾吃饭了?怎么样,吃完了吗? 23点32分:不会吧,吃个饭就把我的人给拐走了?快回个信息,要不哥怀疑你被人拐床上去了。 00点05分:再不回信息我要报警了啊! 00点16分:行了,好好休息吧,尤家这小子这么多年终于接我一次电话,我就信他一次,醒了记得回电话。 “让你先喝粥,又没让你不准吃菜,”一片白灼生菜被夹到他面前的餐盘里。 安泽悄悄的将手机揣回去,乖乖的好好吃饭。 吃过饭,他去洗手间洗手,给周瑾回了一条报平安的信息,想了想,又将今天上午打来的陌生座机号码拨了回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黄林海。 “小泽啊,就是叔叔上次跟你说的事儿,那姑娘看过你的照片和简历,挺高兴的,想先加你个微信,你先通过以下我的微信,我再把她推给你,你们可以先聊聊……” 半天,安泽才想起老教授说的是上次饭桌上要给他相亲的事儿,瞬间有点哭笑不得,婉拒道:“黄叔叔,我这段工作特别忙,暂时没有相亲的打算,您跟姑娘说一下,别耽误了人家。” “你先把我微信通过一下,小泽,咱们微信说。”说完,对方挂了电话。 安泽无奈的去找新添加的好友,一眼就识别出老教授的头像,点了同意。 他按着手机按键,还没组织好语言,那边一张图片发了过来,他条件反射的点了打开。 一个穿着黄色裙子的姑娘全身照发了过来。 “好看吗?” 阴冷冷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安泽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摔了。 “吓我一跳。”回头看到是尤逾,他将照片缩回小图,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尤逾显然没想岔开这个话题,眼睛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裤兜出转了一圈,语调漫不经心中透着危险:“你的相亲对象?” 安泽:“……”要不要猜的这么准。 “太不怎么样了,长相就不过关,谁给你介绍的,跟你有仇吗?” 安泽:“我都没看清。”况且,您这话说得也太损了点。 “要不你仔细看看?”闻言,尤逾一挑眉,语气有些挑衅。 安泽默默的看他一眼,觉得对方这样很像情侣间吃醋,顿了一下,认真的解释道:“是我妈现在的丈夫,我回国见过一面,看我岁数不小了想给我介绍对象,老人家的好意,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喜欢女的。” 尤逾手插着兜,摆出就要在洗手间里将这件事跟他掰扯明白的架势:“所以,给你介绍男的就行?” 安泽:“……” 安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了。 “这里味道很好吗?还不走。”还好,尤逾没真的打算跟他在这里一直耗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走廊里,安泽刚刚舒了一口气,就听到前面阴阳怪气的话。 “要是真想结束单身,不用找别人,我就要能提供……” “保管比刚才那个各方面都优秀。” 安泽:“……” 第137章 从酒店出来, 不知道是突然呼吸了室外新鲜空气,还是刚才喝的醒酒汤起了效用,他的脑袋没那么疼了。 尤逾有事先走了, 派了车送他回家。 不算太早了,安泽路上给周瑾打了个电话,打算直接翘班。 “你可终于想起我了,再不给我打电话,我真要报警了。”周瑾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揶揄的味道很明显。 安泽从昨天到今天跟尤逾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周瑾说了什么他都没怎么注意听, 一直想着昨天从会所出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奈何记忆像是被人按了删除键, 什么也想不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 公司开年终总计大会, 各个部门的人都忙得起飞, 安泽一边着手复选的评估项目, 一边处理各种琐碎的事情。 一般到家的时候都超过十一点了, 或者有时候干脆就在公司住下了。 这样的日子在国外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上演, 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 总惦记着看看手机。 他每天收到的信息都不少,几十条总会有的, 从头到尾看一遍后,心里莫名的会有一种浅浅的失望。 他清楚这种失望是怎么回事儿, 尤逾并没有再联系他。 直到这天晚上, 他接到了雷新赫的电话, 给他送点空运的海鲜, 让他亲自下楼取一趟。 早就过了下班的点,安泽收拾好东西披上衣服,准备顺便下班。 没想到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 景龙默默地站在车边,抱着肩膀,表情肃穆,安泽走近了的时候,他才开口:“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谈谈,你有时间吗?” 安泽挑了一下眉,还没等开口就被雷新赫截断了话,他笑呵呵的打哈哈:“安泽你别生气啊,景龙说你们以前就是挺好的哥们儿,那你知道他这人性格直,有的时候说话做事冲动了些,但没坏心眼,路上他也跟我聊了,也意识到上次跟你劝酒的事儿不对劲儿,今天就是想跟你好好说话,你要是真不想去,哥们现在就把他拽走!” 安泽往旁边看了一眼,景龙立刻挺直脊背,脸上的表情紧绷,到底没有反驳雷新赫的话。 “我还没吃晚饭,去附近的餐厅坐一坐吧。” 景龙说他吃完了,安泽也没跟他客气,自己点了两个爱吃的菜和一个汤,就没再招呼他。 直到他快吃完了,一直杵着像根木头似的人突然开口了,“你这几天跟我哥联系了吗?” 安泽擦了擦嘴,默默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好像算是隐私吧。” “我……”即使来之前他再三跟雷新赫表示会控制脾气,但看安泽漫不经心的态度,心里的火就一点一点往上拱。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咬着牙在说话,“安泽,我就想知道,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是没有心,就别再招惹我哥!” “周瑾的项目我已经知道了,你要是真想要,现在就在这儿吭一声,我给你想办法。” 安泽喝了一口水,脸色从漠然变得更为冷淡,对面的人却还在继续说。 “项目我给你搞定,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就这一个要求。你这些年在国外过得不是很好吗,我再免费送你一张机票,你只要别再招我哥!” “说完了?”安泽用手机扫了菜单上的自助付款码,站起来就要离开。 景龙情急之下拽住他的手腕,安泽没有用力挣扎,但他平和漆黑的眼眸没有温度的看过来的时候,景龙不自觉地松了手,口气也放软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泽活动了一下被他抓过的手腕,声音冷淡极了,“景龙我不欠你什么,欠也是欠尤逾的,跟你没关系。老同学的情谊,前几天那杯酒就算断送了。我今天来,不是听你指手画脚我的人生和工作的,请你也认清这一点。” 好像一盆冷水迎着天灵盖浇上来,景龙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一瞬间清醒不少。 他没敢再去拉安泽,慌乱中连忙道歉:“抱歉,我刚才着急了,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心疼我哥了,你听我说,先别急着走。” 他话里低低的哀求让安泽停下来了脚步,“那你先得好好说。” 景龙弯腰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又坐了回去,等服务员将桌子收拾干净,景龙才缓缓的开口:“那我就从头开始说吧,从你突然消失的那天……” 他叙述的不是很连贯,而且是从一个朋友的视角,磕磕绊绊叙述了那段安泽缺席的尤逾的人生。 从疯了似的到处找人,到被亲爸关起来从三楼直接往下跳,摔断了腿还从医院翻墙出来继续找人,结果骨裂的地方裂得更严重,在医院多住了十多天的院,种种表现…… 安泽默默的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捏着杯子的指关节却泛着冷白色。 “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骗你不是人。” “我来之前赫子告诉我别人感情的事儿别跟着瞎馋和,但我跟我哥从小一块儿玩到大,我不能不管。你跟我哥在一起时,我哥多快乐我见到过,你走之后我哥多痛苦我也见到过,我现在就希望,安泽,这次你要不是非他不可,豁出命也会陪着他,就不要去招惹他了。” “算我,求你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低很轻,安泽的眼神空茫,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拎着水壶的年轻女老板过来给他换水,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谢谢,不用了。”安泽从店里走出去,才发现外面正下着雨。 女老板惊讶的回头,看到客人已经出了门,不确定刚才那个长的比明星还好看的青年男人是不是哭过,反正眼睛很红。 雨下得不大,雨丝绵密,看上去要下很久的样子。 安泽径直走进雨里,经过的空车冲他按喇叭他好像也没听见,只一直往前走着。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一个大学的门口附近,各种小店在雨中亮着不同颜色的灯,很多年轻的情侣刚吃完夜宵往回走,脸上是恋爱时特有的幸福表情。 两个男生撑着伞从他身边经过,其中一个走过去又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好帅啊!” 另一个连头都没回,只是用力的勾住说话的男生的脖子,声音远远的传来:“好啊你,敢偷看别的男人,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安泽一直注视着那两道身影走进校园,消失在黑色的小径里,才走到一家街角的奶茶店,拨了一个记忆中的号码。 他记忆力好得惊人,只是赌一把,对方可能没换号码,但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听的时候,心跳还是越来越快,直到传来尤逾的声音。 “哪位?” 安泽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感觉悬空的心脏落到了实处,“我。”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刚想说自己是安泽,就听到尤逾惯有的冷肃嗓音,“安泽,是你吗?” 眼眶突然发热,他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我。” “怎么了?”那边只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问道:“你在哪儿?” 安泽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二十分钟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他从奶茶店出去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平复好了,可是在看到从车里弯身出来,来不及瞎一身正式晚宴装束的男人,胸口的热浪比刚才翻涌的更加激烈。 看到他的时候,尤逾急促迈开的腿陡然收住,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发现毫发无损后才缓慢的开口。 “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电话里,他听出安泽的声音不稳,气息很急。放下电话,他就从一个重要的晚宴中仓促离开,在车上才给主办方打电话致歉。 他很少做这样冒失的决定,但有关安泽,永远是例外。 司机从车里出来要给他打伞,被他拒绝了。 但他有一丝不确定,不是后悔中途离开了重要的晚宴,而是安泽的态度。 那天分开后,安泽一次都没联系过他,甚至他都开始怀疑,那天安泽将他拉到巷子里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醉酒后的真言。 安泽站在奶茶店玻璃窗外的台阶上,身后是雪花状的窗贴和明亮的灯光,与尤逾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我那天到底说了什么?”安泽突然开口。 尤逾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开口回答他。 “我是不是说我后悔了?跟你说分手,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尤逾瞳孔的光颤动了一瞬,他在原地沉默的站立,像一棵笔挺青松。 叫卖声,谈话声,嬉笑声,种种嘈杂的声音在小巷里编织成极其热闹的氛围,安泽就在这样的人间烟火前,轻声对他说。 “我承认我很懦弱,很想你却不敢回来见你。我也很自私,在家人和你之间曾经自私的将你抛弃,我以为我抛弃的是自己的感情,割舍的是自己的心,以为时间能治愈你我的一切伤痛,但我错了,时间只是我的借口。” “再次见到你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我对生活失去热情,而是那个能让我热烈的人不在我身边了。” “我这次回来,不是突然的决定,是预谋已久。不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家人,只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你……” “如果你跟我的感情类似,那么请给我们一次余生可能幸福的机会。我曾经给你伤害会在漫长的余生里补偿。” “如果不是……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有没有好心的小伙伴收藏一下新文《协议婚姻》这几天就开。么么哒! 第138章 后来, 尤逾无数次的回忆那天晚上,安泽的说的话,还有大学外面小巷子里的每一盏灯, 每一处平凡又不平凡的景色。 他心里酸涩的想起有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很久以前,连景龙都不知道,他看了几年的心理医生。那医生后来成了他的好朋友。 在那之前, 他积极的为自己治疗失眠之证,后来,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也无效后,他尝试另一种反向方法。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你对待感情的这种偏执很多人可能不理解,但我见过几个类似的病例, 这从生物学角度来说, 是刻在基因里的一种执着, 就像是动物界有很多配偶死去后绝对不会独活的动物, 可以说是一种规则, 也可以说是一种宿命。你精神上这种过度执着在令慈身上也有体现, 所以我基本可以断定, 你想要的通过心理沟通方式治疗因为失恋收到的伤害, 效果不大。你倒不如,顺其自然。” “如果还是精神压力大得影响生活, 也可以试着催眠自己,他只是短暂的离开, 终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 “你要相信——念念不忘, 必有回响。” 尤逾伸手在身侧捞了一把, 只有触感柔软的羽绒被, 意识猛然从梦境抽离,睁开眼一眼,自己身侧的位置果然已经空空如也。 他皱了一下眉,起身下地,白色轻软的被子一角滑落在地,露出他伟岸的腰身,他先去浴室查看了一下,又去衣帽间和隔着一道门的书房,都没有找到人,眉头微拧,拨通楼下的电话。 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接了电话:“安先生去晨跑了,已经去了有半个小时了。” 尤逾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去洗漱。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安泽脖子上挂了条运动毛巾走进来。 “早啊!”安泽率先打招呼。 “早。” 尤逾的声音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安泽就是能感受到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家里的阿姨一般没有事的时候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此刻客厅里就他们两个。安泽换了鞋,走到他跟前,脸微微扬起,伸手揽住对面男人的脖子,浅浅的亲上去。 松开他,安泽笑着说道:“这几天突然发现自己体力不太行,决定从今天开始把晨跑捡起来,你要不要也加入,我明天早晨可以叫你一起。” 尤逾用暧昧的眼神从他头顶看到脚下,唇边终于勾起一个松散的浅笑,嘴里说着调侃的话:“可以,晚上我也可以将你的锻炼加强。” 安泽:“……” 那天晚上,他就跟尤逾一起回家了,两人都是成年男人,干柴了多年终于能烧成熊熊烈火,自然是难舍难分,缠绵至死。 白天两人正常上班,晚上下班的时间还没到,尤逾的车已经停在洲山的办公大楼前,当洲山的女员工们得知豪车里坐着的是尤氏的年轻总裁的时候,争先恐后的带着精致的妆容到一楼跟前台迎宾小姐抢活。 不过她们很快就明白,她们没戏,因为日理万机的尤总每天风雨无阻的到他们楼下,是等男人的! 安泽也很无奈,尤逾这种恨不得昭告天下两人不清白关系的做法高调至极,他试图婉转劝说,得来男朋友挑眉反问:“你害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安泽:“……我不怕。” 逼得一向工作为重的安泽现在每天提前给自己下班,以免引起下班点办公楼前被围观的危险。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快要一个月了,基本上算是连东西都没搬就直接同居了。 安泽总觉得这样没名没分不是很好。 前几天,他将洲山跟尤氏的合作项目又交给了江赫,理由就是自己跟竞选甲方的老总有情侣关系。 江赫大吃一惊,周瑾倒是很乐观,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就说嘛,老江,是你的就是你的,项目的大功臣还是你。” 江赫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想问什么又欲言又止:“那尤氏那边真能选我们吗?” “你这不是说废话呢嘛!”周瑾笑嘻嘻的道:“不选我们,他们等着自己老板回家跪搓衣板吗!” 江赫:“……” 安泽:“……” 项目不在手里,公司也没有新的项目给他,他作为一个企业高层,想偷懒还是有很多机会的,特别是周瑾亲自在会议上发话,说他这些年在国外太辛苦,大家有事儿没事儿别麻烦安总助,让他好好歇一歇。大老板都发话了,其他人能说什么,又不是他们负责发工资。 正好赶上周末,安泽打算去他妈家一趟,他妈前几天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去吃饭,他也想顺便跟黄林海摊个牌,不然老教授隔三差五给他微信里发年龄相当的女生照片,昨天晚上又不小心被尤逾看到,引得尤大佬醋劲儿大发,折腾了他大半宿。 安泽上楼换了衣服,下楼的时候发现尤逾还坐在一楼的客厅里,拿着手机,衣服都没换。 “要出去?”尤逾抬头看到他,问道。 安泽今天穿的简单,下身牛仔裤,上身白T恤,头上还带了一顶蓝色棒球帽,褪去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骤然看上去简直跟二十左右岁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看得尤逾眸色加深。 “你不去上班吗?” 尤逾的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他,言简意赅:“休息陪你。” “……”明显打算独自出门行动的安泽一顿,迟疑了一下说:“今天约好了去我妈家吃饭,你,要一起吗?” 这还是两人重新在一起后,第一次提到他的家人。 尤逾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想让我去吗?” 安泽已经走下楼梯,停在楼梯的拐角,语气微顿,却态度坦然:“你要是不介意,就一起去吧。但我上午有事要办,下午联系你。” 尤逾没说去,也没说不去,看着他离开。 公司的电话打进来,尤逾怕安泽办完事回来没看见自己,将工作都转到了家里办,电话一个接一个,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一道轰鸣的雷声突然响起来,他才发现已经下午三点多了,雨滴大颗而杂乱的敲在门廊外的理石地面上,接着演变成瓢泼大雨。 安泽还没有回来。 尤逾将一份合约签上自己的名字,放下笔,突然觉得很难静下心来。 好像是从两人又在一起开始,只要安泽离开自己身边久一点,他就莫名焦躁,连工作都无法静下心。 他望着重重的雨幕,不断的回想早晨安泽问他是否要一起去他妈妈家时候脸上的迟疑表情,似乎是有什么顾虑……这样更好,雨下这么大,他正好可以说临时取消了…… 正这么想着,雨中的大门被打开,一辆银色轿车缓缓驶入,是安泽早晨开走的那辆。 胸口的位置又灼热起来,他从三楼的书房出来,快步往下走,到一楼的时候,门正好被从外面拉开,安泽带着一丝水汽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厚实的黑色礼品袋,上面溅上几滴雨水。 “不去了?”尤逾开口问。 “去啊!”安泽一边换鞋,一边说道:“我看下雨了,时间还来得及,回来跟你一起出发。” 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压住心中涌起的小窃喜,他转身打算去换衣服,一边说道:“我让人准备好上门礼品。” “等一等。”安泽突然在后面叫住他:“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又回过身,正看到安泽从手中的黑色礼品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宝蓝色丝绒礼盒,然后穿着家居拖鞋走到他面前。 “去之前,我想先把这个给你。”安泽突然抬起头,神色认真的说道:“戒指我提前就预定了,今天早晨通知我可以取了,不是特别名贵,但是是我亲自选的款式,觉得你也会喜欢,就是普通的情侣对戒,想跟你一起戴在手上,等我们以后结……结婚了可以再一起去选。” 宝蓝色的丝绒盒盖打开,两枚铂金净戒并排躺在里面,磨砂戒面分别刻着代表他们两人名字的大写字母。 安泽盯着戒指,笑了一下,语气难得有些腼腆:“我是不是有点儿太急了?你不想戴的话……” 本来想挑一个有仪式感的氛围再送,但突然去他妈家吃饭,他不想让尤逾觉得,是家里人不反对了,自己才跟他继续在一起…… 虽然他刚回来的时候,确实有很多顾虑,但现在心态完全变化。 他想告诉尤逾的是,即使全世界都反对,他也要跟他在一起。 尤逾长久的注视着眼前的戒指,再开口时声音沙哑:“想戴……” 两人戴着戒指,牵着手出现在胡秀秀家门前,前来开门的黄林海吃了一惊,直接僵在门口,手里抓着的瓜子一把全掉在了地上。 安泽提前知会过他妈,只是他没想到,胡秀秀的会格外的热情。 临走前,他妈还将尤逾叫到一边单独说了几句话。 大雨过后的夏夜格外清凉,圆月明亮,星子繁多,安泽一转身看到尤逾下来,连忙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你猜?” 尤逾走过来,牵上他的手往外走。 安泽追问着:“到底说了什么,你嘴角在往上翘哦!” “你的秘密。”尤逾笑着说。 安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宝贝们,喜欢的收藏一下新文《协议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