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惹 作者:似川 简介:白切黑男神攻x自卑偏执小可怜受 - 高二三班的盛绍昀性格开朗、为人洒脱,是全校的风云人物。 他是众多女生的暗恋对象,也是汤鹤的。 汤鹤可不是什么腼腆的小女生,他是恬不知耻的偏执狂:偷窥,尾随,跟踪…… 他是在黑暗中窥探着光的乌鸦,他不配得到盛绍昀的任何关注。 直到某天,汤鹤意外拿到了一段盛绍昀与校外混混打架的视频,视频里,男生表情阴翳,动作狠厉,与阳光开朗的男神形象毫不相符。 汤鹤惶恐又兴奋,他想,他的机会来了。 - 后来—— 盛绍昀单手扼住汤鹤的喉颈,暧昧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宝贝儿,威胁我的时候不是挺带劲儿的,这会儿躲什么?” 汤鹤的眼角被激出一片漂亮的绯红,无助又无措地被他亲吻。 -排雷:受明恋攻,特别喜欢攻,没攻活不下去,攻也挺恋爱脑的,介意慎入哦~ 第1章 我们聊聊 盛绍昀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 清晨的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入教室,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明亮的通路,把教室里照得格外亮堂。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汤鹤独自一人蜷缩座位上,厚厚的窗帘把阳光遮掩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光洒在汤鹤身上。 汤鹤很瘦也很白,缩在角落的时候只有小小的一团,他的脊背微微地弓着,两肩处的蝴蝶骨格外突出,一双黑漆漆的圆眼正直勾勾地盯着教室里的某个空位看,过分灼热的目光几乎要把那课桌燎出一个窟窿来。 有无数的念头在汤鹤的脑海中滋生,好似藤蔓在疯长。 盛绍昀为什么不来上课? 是生病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来学校? …… 很多想法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但汤鹤没办法停下思考,他太想见盛绍昀了,他恨不得把目光粘在盛绍昀的身上。 甚至一想到盛绍昀这个名字,汤鹤便觉得心里一阵酸涩,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他的心尖尖儿上爬,张牙舞爪地去咬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汤鹤喜欢盛绍昀,喜欢了很久很久。 汤鹤第一次见到是初中时候的事情,那天他被几个校外的小混混堵在小巷子里“借钱”,盛绍昀恰好带着几个朋友路过那里,出手帮他解了围。 其实就是顺手的动作,把那几个混混赶走之后,盛绍昀甚至都没和他说上两句话,只是叮嘱了他一句“路上注意安全”,盛绍昀着急跟朋友一起打篮球,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只留给汤鹤一个高挑的背影。 那天盛绍昀穿了件黑色的篮球背心,怀里抱着个篮球,落日的余晖从侧面洒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汤鹤站在小巷子里,身上还带着那几个小混混留下的伤,盯着地上的盛绍昀的影子看了很久很久。 他甚至不敢去看盛绍昀的背影。 从那以后,汤鹤的目光却再也没能从他的身上移开了。 中考时,汤鹤特意报考了桐柏高中,不为别的,只为可以坐在盛绍昀的身后,每天注视着盛绍昀的背影。 很幸运,汤鹤的脑子还不错,最终考入了桐柏高中的尖子生班,得以每天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窥探盛绍昀的身影。 直到这天结束,无数的念头在汤鹤脑海里闪过,他又无数次地去看盛绍昀的座位之后,盛绍昀依旧没有出现,他的凳子歪着摆在那里,桌子上放着两本摊开的练习册,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晚自习放学,有个叫路浩瀚的男生走过来问盛绍昀的同桌:“今天盛哥还是没来?” 汤鹤对这个人很熟悉,他是盛绍昀的朋友,与盛绍昀几乎形影不离。 盛绍昀的同桌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女生,闻言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回答说:“嗯,没来。” “真是奇了怪了……”路浩瀚啧啧两声,自言自语道,“打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盛哥这是跑哪儿逍遥去了?” “诶,小路,你没听说吗?盛绍昀好像是跟人打架了,”旁边儿有个短发女生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盛绍昀把人打得可狠了,脑袋都开了瓢,他爸花了好多钱才把这事儿给压下去,盛绍昀现在是在家反省呢。” “你从哪儿道听途说的消息啊?我盛哥就不是这样的人,”路浩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笃定道,“桐柏高中谁不知道我盛哥脾气好人又仗义,他犯得着给人的脑袋开瓢?” “他好像就是因为替人出头才打人的,”女生抬起手掌,做了个打人的动作,说,“好像说是有几个校外的小混混调戏咱们学校一女生,盛绍昀路过看到了,把那几个小混混教训了一顿。” “这倒是很像我盛哥的脾气……”路浩瀚沉吟了一会儿,又拧起了眉头,说,“不对啊,如果盛哥真是见义勇为,怎么还得回家反省?你这情报前后矛盾啊!” “我听到的版本儿可不是这个,”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也凑了过来,说,“我听说是那几个人骂盛绍昀是小三的儿子,盛绍昀气不过,才把人给开了瓢。” “真的假的?盛绍昀是私生子?之前没听说过啊?”短头发的女生倏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这可不能乱说啊。” “没可靠的消息我能乱说吗?”男生瞪了她一眼,又凑到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那天我送我女朋友回家的时候看到了,这事儿就在咱们学校门口发生的,我还录到了视频呢。” 说着,男生从兜里掏出了手机,说:“不信我给你们找找,视频里听得清清楚楚的,那几个男生骂盛绍昀是小三的儿子,盛绍昀一下子就急眼了,这不明显被戳到了痛处吗?” “诶诶,你们差不多行了吧?”路浩瀚赶忙出声阻止道,“八卦别人打架的原因就算了,还八卦别人的家庭,你们这有点儿太过分了吧?” “看来小路你知道内情?”男生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更兴奋了,拽着路浩瀚问,“你跟我们讲讲呗,盛绍昀真的是私生子吗?他妈是小三还是原配?他家现在的关系咋样……” “你们有完没完?”几人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盛绍昀是不是私生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犯得着让你们来说?” 几人回头去看,汤鹤腾地从最后一排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了他们身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与路浩瀚不同,汤鹤身上自带着一股子阴郁狠劲儿,大家平时就有点儿怕他,他向来独来独往,不跟别人接触。 他的头发略有些长,发质细而柔软,微微卷曲着,稍一低头便会挡住眼睛,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他显然是真的动了怒,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冰冷,甚至让人怀疑,如果再有人敢说一个字儿,他马上就要动手打人了。 “我、我这不就是随便问问嘛……”男生不悦地拧起眉头,声音却不自觉地小了起来,服软道,“……你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汤鹤说的没错,我盛哥的事儿轮不到你们八卦,”有汤鹤在,路浩瀚的语气也硬气了起来,说,“你有本事当着我盛哥面儿说,在他背后八卦这些有什么意思?” 男生终于举手投降道:“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了吗两位祖宗?” “别再让我听到你在背后嚼盛绍昀的舌根,”汤鹤依旧毫不收敛地盯着那男生,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一脸冷漠道,“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试试?我饶不了你。” 说完,汤鹤猛地推了那男生一把,男生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后腰磕在课桌的棱上,发出一声闷响,汤鹤则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操,什么人啊这是,”男生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后腰,呲牙咧嘴地嘟囔道,“汤鹤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盛绍昀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你俩很熟吗?” 汤鹤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的,漆黑的眸子像是泥泞的深潭,似乎下一秒就要涌出来。 十分钟后,校门外,汤鹤挎着个单肩包,冷着脸,伸手拦住了男生的去路。 “靠,你他妈真的有病吧?”男生十分痛苦地看着他,已经没脾气了,“我跟你保证,不,我发誓,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说盛绍昀的八卦了,你饶了我行不行?” 汤鹤眼睑微垂着,让人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你刚才说,你有盛绍昀打架的视频?” “啊?”男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掏出手机,说:“哦哦,我删!我现在就把视频给删掉。” 汤鹤抬眸扫了他一眼,目光冰冷,说:“把手机给我。” 男生二话不说把手机递了过去,陪着笑脸说:“好好,你来你来。” 汤鹤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在男生的注视下打开了他的QQ,然后加上了自己的好友。 男生的表情变得很惊悚:“……我草?” 汤鹤没有搭理他,冷着脸把那段儿视频发给自己,又迅速地删掉了两人的好友,把手机抛给他,说:“好了,把视频删了吧。” 男生收了手机,在汤鹤的监督下乖乖地把视频给删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儿骂骂咧咧的:“真他妈晦气,让我碰到这么个神经病……” 第二天,盛绍昀还是没来上课,他的课桌上堆满这两天发下来的卷子,层层叠叠,摇摇欲坠,同桌实在是看不下去,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摞了厚厚的一摞。 教室后排的角落里,汤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戴着耳机,一遍遍地播放手机里的视频,看得目不转睛。 那男生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视频听里得清清楚楚,其实他的视频拍得很模糊,前半段根本听不清楚那边儿在说什么,只能勉强看清盛绍昀和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对面而站。 不过汤鹤本来就对几个人说的话不感兴趣,他不关心盛绍昀的身世,他喜欢看的是后一段儿,从某一秒钟开始,盛绍昀身上的气质一下子就变了,他拎起面前一个男生的领子,狠狠地把他摔在地上,然后又那个人的同伙手里抢来了一个钢棍,朝着那人的头上砸去。 …… 视频里的盛绍昀跟平日里阳光开朗的男神形象毫不相符,表情阴翳,动作狠厉,让汤鹤下意识地有点儿腿软,却……让他更加的心动。 汤鹤的心脏以一种极其不规律的频率狂跳着,喉结不断地滚动着,连带着浑身上下都燥热了起来,像是有炙热的火苗在心里烧。 “汤鹤!”路浩瀚的声音突然从汤鹤的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怒气,说,“你在看什么东西?是不是盛哥的视频?” 汤鹤猛然回头,这才发现路浩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不用你管。”汤鹤迅速地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语气淡淡的,说,“你看错了。” “你别装了,章睿广已经都和我说了,”路浩瀚拧着眉头,冷笑了一声,说,“我刚才去找了章睿广,他说他手里已经没有视频了,但是你手里还有……需要我现在把他找过来跟你对质吗?” 章睿广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汤鹤有点儿烦躁地把手机从桌子上拿起来,握在手里,说:“你放心,我不会给别人看的……我就,就是想看看。” “我凭什么信你?”路浩瀚紧紧地瞪着汤鹤,一副恼怒的样子,说,“亏我还以为你昨天是好心,合着你自己倒是把视频给要过来了……怎么,你要拿来威胁我盛哥吗?” “我没有!”汤鹤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的手指很烦躁地摩擦着手里的手机,“我不会威胁他的,我就看看,我不做别的。” “那你就赶紧把视频给删了!”看到汤鹤阴沉的表情,路浩瀚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但还是一副强硬的语气,说,“反正我已经把这事儿告诉盛哥了,你要是不删,别怪盛哥亲自来找你!” 汤鹤的表情敛了一下,一个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让他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我……我知道了。”汤鹤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有点儿不自觉的沙哑,说,“你先回去吧,我……视频我以后会删掉的。” 上课铃很适时地打响了,老师拿着书走进教室,朗声道:“好了,同学们快回到座位上去,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路浩瀚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临走时又催促了汤鹤一遍:“你快点儿把视频删掉,听到没有,别那么不知好歹。” 汤鹤垂着眼睛,假装没听到路浩瀚的这句话,待他走后,他手指一划点开了QQ,很熟练地找到了盛绍昀的头像,然后把那条视频发了过去。 汤鹤:【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汤鹤的手指一直在颤抖,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地按下发送键。 第2章 谢谢大哥(修) 又做噩梦了。 厚厚的窗帘把窗外皎洁的月光阻隔,阴暗的小房间里,汤鹤蜷缩在一张小床上,手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做足了防御的姿态。 光怪陆离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破碎的片段不断重复,汤鹤在梦中奋力地挣扎,他祈求似的哭喊道:“不要……别打我……求你了……” 很快,汤鹤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虚汗,他的双眼紧闭,眼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咸涩的感觉在口腔中弥漫,他拼命地拽着被子的一角,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 “好疼……救我……救救我……” 然而并没有人来救他,从来就没有过。 梦境重演到最激烈的地方,男人拿着皮带抽在汤鹤的背上,尖锐的刺痛压得汤鹤喘不过气来,汤鹤哭着睁开了眼睛。 小房间里是漆黑的,汤鹤睁大了眼睛,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分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枕头已经被哭湿了,汤鹤的身上也是汗涔涔的,黏腻的汗水粘在皮肤上很难受,汤鹤十分烦躁地去冲了个凉水澡。 冰凉的水从头顶洒下,汤鹤冻得哆嗦了一下,但很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彻骨的凉意让他清醒,让他终于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一场噩梦。 当然,不管汤鹤是舒服还是难受,他也只有凉水澡可以洗,家里的热水器早就坏了,一直没修。 是报应吧,汤鹤想,这一定是他给盛绍昀发那种短信的报应。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那个男人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原来梦里的场景还是那么地清晰,历历在目。 汤鹤没有开灯,洗完澡之后,他胡乱地拿毛巾擦了下身体,然后摸黑回到了房间。 床单和被套都已经被濡湿了,汤鹤爱干净,把它们都扯下来换了套新的,这才躺回床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房间里很黑也很安静,汤鹤渐渐有了些困意,但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依旧睁得很大,他不敢闭上眼睛。 他怕自己再次睡过去的时候又会梦到那个男人,他曾是他许多年里无法逃脱的噩梦。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汤鹤的父亲,汤温茂。 汤温茂的名字带“温”,是“温柔”的“温”,在汤鹤遥远而模糊的记忆里,他曾经也是个温柔的人,夏天的时候会带着汤鹤一起到楼顶乘凉,会拿着一个大大的蒲扇给汤鹤扇风,然后笑着给汤鹤身上的蚊子包涂清凉油。 那时候的汤温茂是一种中学老师,虽然赚钱不多,但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倒也有种温馨的幸福。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汤温茂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赌红了眼,把家里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赔了个倾家荡产,甚至连工作都丢掉了,却还是不肯收手。 汤鹤记忆里那个温柔的爸爸不见了,被单位开除之后,汤温茂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地去赌,赢了的时候自然皆大欢喜,输了的时候他就拿汤鹤和他妈妈夏凝思撒气。 一开始的时候夏凝思是很想挽救他的,四处借钱把房子赎了回来,好言相劝过他很多次,说自己愿意陪他重新开始,汤温茂也动摇过,发誓自己再也不赌了,然而好景不长,汤温茂很快又把夏凝思借来的钱赌光了。 夏凝思终于忍无可忍地跟汤温茂离婚了,她被汤温茂伤害得太深,甚至连汤鹤都不愿意要了,一鼓作气远走高飞,把汤鹤一个人丢给了汤温茂。 多亏那时候汤鹤的奶奶还在,汤鹤和汤温茂一起住在奶奶家里,有奶奶帮着照顾俩人,汤鹤这才不至于被饿死,也不至于被汤温茂打死。 后来汤温茂因为抢劫进了监狱,奶奶却也因病去世了,只留下汤鹤独自一人住在奶奶留下的小房子里。 桐柏高中尖子生班的奖学金还算丰厚,汤鹤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然而每次夜晚被梦魇惊醒的的时候,汤鹤都会格外地想念过去。 以前虽然汤温茂常常打骂他,却还有奶奶陪着他,奶奶会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伤口,然后笑着安慰他说会好起来的,说他一定可以平安长大,可以逃离汤温茂那个魔鬼。 只不过他再怀念也没什么意义了,“爸爸”走了,妈妈走了,奶奶也走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这个破旧的小房子里,好像被永远地困在了原地。 汤鹤瞪着眼睛躺了大半夜,最终难抵浓重的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似乎是又做了梦,但并没有梦到汤温茂,而是梦到了盛绍昀。 那个梦是温暖的,和煦的,在梦里,盛绍昀就站在汤鹤的不远处,明媚的阳光从他的身侧洒下,他还穿着那身黑色的篮球背心,手里抱着篮球,与俩人初见时一样。 但与那次见面时不同,盛绍昀的那些朋友们都不见了踪影,那些小混混们也不在,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汤鹤和盛绍昀两个人在,盛绍昀回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汤鹤,向他伸出了手,说:“汤鹤,过来。” 汤鹤欢欣雀跃地向前跑去,他大大地张开双臂,跑着扑向了盛绍昀的怀里—— “铃铃铃——” 尖锐的闹钟声在耳边响起,把汤鹤从美梦中拽回现实,让他的梦碎得一干二净。 汤鹤痛苦地捂着耳朵,蒙着被子在床上翻腾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把闹铃关掉了。 他忽又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点开QQ,又找到盛绍昀的头像。 俩人的对话框里干干净净,只有汤鹤发去的两条消息,一条是那个视频,一条是汤鹤说的“我们聊聊”,盛绍昀一直没有回复汤鹤,好像汤鹤发过去的是空气,他根本就没有看到。 梦境与现实的落差太大了,汤鹤盯着俩人的对话框看了许久,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不想用这种方法来吸引盛绍昀的注意,可是他真的不知道除了这样自己还有什么办法,他真的不会。 盛绍昀是天之骄子,性格开朗,朋友众多,而他却内向自闭,偏执拧巴,奶奶很艰难地把他拉扯长大,却并没有教会他要怎么和别人相处。 汤鹤听说学校里有个同样姓汤的同学,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是和盛绍昀一样的天之骄子,可汤鹤不是。汤鹤的名字是奶奶起的,奶奶希望他做展翅高飞的仙鹤,但汤鹤只是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乌鸦,他只能在阴冷的角落里偷窥着他的光亮。 哪怕这次,汤鹤用了如此不堪的手段想要吸引盛绍昀的注意,盛绍昀却依然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汤鹤的手指颤抖着,他急促地呼吸了几次,然后再次发了条消息给盛绍昀。 汤鹤:【我知道你看到消息了,如果你不回复我,我就把这个视频投稿到学校的表白墙上去,让大家看看平日里阳光开朗的男神私底下是什么样子】 消息发出之后,汤鹤捧着手机放在心口,他的脖子微微扬起,纤长白皙的脖颈像是漂亮的鹤,纤细而又脆弱,似乎轻轻一掐就可以折断。 有一滴眼泪缓慢地从他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他漂亮的脖颈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汤鹤红着眼睛想,他真的不想威胁盛绍昀的。 他只是……太喜欢他了。 盛绍昀终于回复汤鹤了,在汤鹤最新一条消息发出去的两分钟后。 盛绍昀:【今晚放学,你在校门口等我,我会过去】 他果然早就看到了汤鹤的消息,只是懒得回复,但汤鹤不在乎,只要盛绍昀现在回复了他就行,他对盛绍昀向来有着取之不尽的耐心。 很简短的一句话,汤鹤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几乎要把这行字印进脑海里,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着,有很多话想要说,但都说不出口,删删减减,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字。 汤鹤:【好】 盛绍昀没再回复了,似乎再次把他当成了空气。 汤鹤还是不在乎,得到盛绍昀的回复他就已经很开心了,一点点甜头就足以让他回味很久。 出门之前,汤鹤还特意照了照镜子,把校服的领口一点点地掖平整,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是要出席什么严肃的仪式。 这天白天,盛绍昀还是没来上课,但这还是阻止不了汤鹤的好心情,汤鹤知道,晚上他就可以见到盛绍昀了。 除了出门的时候照了镜子之外,汤鹤还拿了个小镜子,每节课下课的时候他都要拿镜子照一照自己,看看自己的衣服和发型有没有乱。 镜子里的男孩儿看起来很乖,汤鹤的头发是纯黑色的,微微卷曲,他前面的刘海有些长了,稍微一低头便会有些挡眼睛,却又有一种朦胧而青涩的少年感。 校服是他昨晚上特意洗过的,领子没有一丝褶皱,拉链的锁头安安分分地待在领子下方,每一寸都显得十分妥帖。 男孩儿的眼睛很大,黑漆漆的,从前奶奶总是夸汤鹤的眼睛漂亮,像是两颗漂亮的葡萄,于是汤鹤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眼睛。 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时,汤鹤的眼睑微微垂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烦躁地别开了眼睛。 他想,奶奶一定想不到现在的他这么讨人厌,居然要靠威胁来跟喜欢的人见面。 汤鹤其实并没有想好见面之后要和盛绍昀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从盛绍昀那里要什么,或许是一个他用过的草稿本?或许是一件他穿过的校服?又或许,他只是听听盛绍昀的声音就足够了,他并没有奢求过更多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快要放学的时候,汤鹤忽然有些烦躁起来,频频地朝着盛绍昀的座位上看去。 盛绍昀真的会来见他吗?汤鹤忽然十分惊恐地想,他会不会只是捉弄自己? 应该……不会的吧? 汤鹤安慰自己,盛绍昀都答应自己了,肯定会说话算话的。 可是……你这样的人真的值得盛绍昀说话算话吗?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想起,带着讥讽,把汤鹤一下子推入深渊。 汤鹤很无措地搓弄着自己的手指,他在紧张的时候很喜欢啃指甲,有时会把好好的甲床咬的血肉模糊,却仍不自知。 晚自习的下课铃终于打响了,汤鹤甚至连书包都忘记了背,撒腿就往教室外跑,又一路狂奔,朝着校门外跑去。 “呦,这么着急,这是要去哪儿啊?”刚跑到校门口,忽然有人拦住了汤鹤的去路,汤鹤抬眼去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人,比汤鹤高出了半个头,一身健壮的肌肉,手臂上纹满了纹身。 汤鹤被迫停下脚步,很烦躁地抬眸瞥了他一眼,问他:“有事儿?” “那当然是有的,”一个女生从男人的身后站了出来,抱着手看向汤鹤,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对身边儿的男人说,“哥,就是他,昨天欺负我男朋友来着。” 汤鹤有点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还是有点儿没搞懂是什么事儿,章睿广站在俩人身边儿,抱着手臂,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怎么样,怕了吗?以为就你会打架?” 汤鹤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这是章睿广找来的帮手,他很淡定地点了点头,伸手把校服的拉链拉开,说:“是要打架吗?” 汤鹤向来不忌惮这些,小时候家里没人管他,他没少去跟那些小混混们打架。 刚开始的时候他身子骨弱,总是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后来摸爬滚打得多了,一个人就能揍趴好几个。 章睿广见他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转头对着花臂男说:“哥,给他点儿教训。” 花臂男人双手握拳,把自己手指的骨节摁得咔咔作响,然后朝着汤鹤挥出了拳头—— 半秒钟后,他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跪在了地上,汤鹤站在他的身后,单手摁住他的双手,笑道:“这么弱啊。” “嘶嘶嘶——疼!”花臂男疼得呲牙咧嘴的,眼睛里沁满了泪花,止不住地喊道,“大哥饶命,大哥饶命,我知道错了。” 章睿广和女朋友站在俩人身边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僵硬得站着。 汤鹤心里还惦记着盛绍昀的事儿,懒得跟他们纠缠,冷着脸松开了手,说:“快滚,别来烦我了。”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花臂男趔趄着起身,着急忙慌地跑走了,章睿广见状,拽上身边儿的女友,跟着那花臂男一起跑了,俩人跑得太急,还差点儿栽了个狗啃泥。 汤鹤没再看他仨人,整了整自己的领子,又低头把校服的拉链拉好,又恢复到平时乖乖仔的样子,全然不见刚才狠厉的模样。 “小伙子身手不错。”身后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汤鹤抬眼望去,盛绍昀正站在那里,一边懒洋洋地鼓掌,一边歪着头朝他笑。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影上,金灿灿的一片,像极了汤鹤梦中的模样。 “盛、盛绍昀?”汤鹤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绯意顺着纤长的脖颈一直蔓延到衣领的深处,全然不见刚才狠厉的模样,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盛绍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上前两步,猛地拎住了他的衣领,眯着眼睛,一脸阴沉地问他:“所以……你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是想跟我打架?” ------------------------------------ 似川 汤鹤:听说学校有个同样姓汤的同学…… 川:别难过小鹤,不用羡慕隔壁汤小少爷,他家很快就要破产了。(对不起,我是魔鬼) 第3章 这种好事(修) “我没有!”汤鹤的脸迅速变白了,十分慌乱地解释说,“我没想跟你打架,我只是……只是想见你一面。” 尖锐的刺痛从心尖传来,汤鹤知道盛绍昀一定会讨厌自己,他以为自己能够承受的,可他根本就高估了自己,看到盛绍昀厌恶的眼神,汤鹤亲手替盛绍昀揍自己一顿。 不只是盛绍昀讨厌自己,汤鹤自己也觉得讨厌自己,他怎么可以这么讨厌啊,他居然妄图用如此不齿的行为来引起盛绍昀的注意。 “你猜我会相信你吗?”盛绍昀依旧拽着他的领口。冷嗤一声,说,“大费周章地约我出来,结果就是为了见我一面,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我……我……”汤鹤含着胸勾着背,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眶蓦然红了,“对不起,盛绍昀,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汤鹤发誓,他真的不是想哭的,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可一想到盛绍昀对自己的厌恶,想起自己做了什么龌龊事,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眼泪。 “操,你哭什么啊?我欺负你了?”盛绍昀觉得有烦躁,汤鹤哭得他心烦意乱的,“明明是你先威胁我的吧?你哭个什么劲儿?” “对、对不起……”汤鹤依旧低着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盛绍昀……我没想威胁你的。” “所以你想干什么?”盛绍昀摁了摁自己发胀的太阳穴,问他,“不想威胁我你给我发那消息干什么?我本来不想搭理你的,结果你还来劲了。” “我、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汤鹤的双手被在身后,一副小学生被老师批评的样子,他的眼眶还红着,讷讷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想做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见一面,跟你说两句话,我想……你记住我的名字。” “我当然记得你的名字,咱俩可是同班同学,”盛绍昀理所当然道,片刻,又突然意识到了点儿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靠,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咱俩可都是男生!” “对不起对不起!”汤鹤猛地被戳中了心思,吓得眼睛不停地眨,长长的睫毛像是快要蹁跹而飞的蝴蝶,“我、我知道我很恶心,你别怕我,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不会来打扰你的。” “你这还不叫打扰?”盛绍昀挑了下眉,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无语,“拿视频来威胁我,就为了跟我见上一面儿,也亏你能想得出来。” 汤鹤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事儿确实是他干的,他说不出来反驳的话,于是只能低着头乖乖承认。 汤鹤确实太瘦了点儿,脖颈后面的骨头格外突出,一节一节的,低头的时候就更突出了,脆弱到好像轻轻用力就可以被折断。 “……算了算了,”盛绍昀懒得跟他折腾了,汤鹤这态度让他确实说不来什么狠话,他摆了摆手,十分大度道,“既然事情都已说清楚了,你把手机里的视频删了吧,我不跟你计较了。” “啊?删视频?”汤鹤的眉心倏然拧紧了,像是拼命想要藏住食物的流浪小狗,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那是我的视频,我为什么要删掉它?” 在汤鹤的认知里,视频是他从章睿广那里要来的,就是他的东西了,他想要怎么处理都可以。 “你的视频?那上面的人可是我,”盛绍昀没耐心等他,压低了嗓子,威胁似的,“快点儿,别耽误我时间。” “我、我不删。”汤鹤心一横,梗着脖子,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我可以保证不给别人看,但是我要留着,我不删它。” “你觉得我会信你?”盛绍昀挑了下眉,觉得汤鹤的话有点儿好笑,“你可是刚还拿这个视频来威胁过我,你在我这儿有什么可信度吗?” “我真的不做别的……”汤鹤祈求地看着盛绍昀说,“你就让我留着这个视频吧,我就是想看看你,让我留着看看吧。” 如果早知道见盛绍昀一面就要删掉视频的话,汤鹤或许就不会给盛绍昀发消息了,他才舍不得呢。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一下,语气冷冷的:“你留着视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删了视频,或者让我讨厌你,你二选一。” “我、我留视频。”汤鹤几乎没有犹豫便做出了决定,他的声音小小的,近乎自言自语道,“我才不傻,我删了视频你也不会喜欢我的,还不如留着你的视频看看。” 盛绍昀:“……”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盛绍昀被他的逻辑给气笑了,语气依然十分冷漠,“但是不行,我不信任你,谁知道你留着这视频会干点儿什么?万一再来威胁我怎么办?” 汤鹤的嘴唇紧紧地绷着,不反驳盛绍昀的话,但也不愿意删视频,只是执拗地握着自己的手机不愿意丢。 “……你要怎么样才能把视频删掉?”盛绍昀的语气软了一点儿,问他,“你要怎么样才能把视频删掉,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汤鹤黑漆漆的眼睛轱辘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直勾勾地看着盛绍昀,说,“那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跟我在一起一个月,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保证把视频给删掉。” “你想得美。”盛绍昀的脸色倏然变得很难看,“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你要我跟你谈一个月的恋爱?就因为一段儿视频?” “不答应就不答应嘛……你这么凶干什么?”汤鹤有点儿委屈地看着盛绍昀,撇撇嘴,说,“如果你觉得一个月太久了,两周也行,实、实在不行的话,一周也是可以的。” 盛绍昀冷嗤一声,目光沉沉地瞪着他,说:“想都别想,我不喜欢你,我一分一秒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我不跟你讨价还价,一个月就一个月,一天都不能少!”汤鹤被他的冷冰冰的惹恼了,瞪着眼睛看着他说,“要么你就跟我在一起,要么我就留下视频,又不跟我在一起又要我删视频,哪儿有这种好事啊?” - 夏天的夜晚总是闷热的,学校门口的烧烤摊旁,盛绍昀坐在小凳子上,一边用手背擦着鬓角的汗水,一边猛灌了两口冰可乐。 浓郁的烤肉香味儿在空气中弥漫着,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烧烤,却半点胃口都没有,心底只剩下浓浓的烦躁。 “操……这汤鹤真的是这么说的啊?”路浩瀚坐在盛绍昀的对面,一副愤愤的模样,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居然还要跟你谈恋爱?” “……行了行了,这种话就不用说了,”盛绍昀端起可乐又猛灌一口,十分烦躁地说,“快帮我想想,要怎么才能把视频给删掉。” “别急盛哥,在想了在想了,包在我小路身上!”路浩瀚很仗义地挥了挥手,忽又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盛绍昀,“所以盛哥……你这段时间没来学校真的是因为打架了?你为什么打架啊?” “我……”盛绍昀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睑微微垂下,说,“那几个小混混喊我杂种,我一时没忍住。” 起因是半个月前,有俩本校学生在校门口调戏女生,盛绍昀看到了,冷着脸训了俩人一顿,结果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那俩人又叫了几个校外的朋友过来,想让兄弟们报复一下盛绍昀,把盛绍昀堵在了校门口。 盛绍昀不是怕事儿的性格,但也不想惹事儿,本来只打算把他们糊弄过去,然后报警处理的,可那几个人的嘴太脏了,盛绍昀后来实在是没忍住,当场给几个人开了瓢。 “你这不是正当防卫嘛!”路浩瀚不自觉地拧了下眉头,说,“是他们先堵你的,他们嘴那么脏,你打了他们,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吧?” 不怪路浩瀚为盛绍昀说话,那些小混混们可能是随口乱说的,但路浩瀚知道,盛绍昀确实是听不得这话的。 盛绍昀他妈在他八岁那年车祸去世了,他爹半年后就把一个年轻漂亮的后妈领回了家,连带着还有一个只比盛绍昀小一岁的便宜弟弟,后来“杂种”这个词便成为了盛绍昀的禁忌,也成为了他们这些朋友之间的禁忌。 “怪就怪在他们太不扛揍了,”盛绍昀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无奈,“我把他们打得太重了,好几个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靠,这他妈是什么菜鸡啊,好几个人都打不过你一个啊?”路浩瀚幻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直接就被逗笑了,笑了好一阵子才止住,对盛绍昀说,“那你被拍到视频就让他们拍呗,就算是你下手下狠了,那你也是防御过当,提起来也有正当理由的。” “……还不是因为盛弘业,”盛绍昀提起这个就烦,手指攥着可乐的易拉罐瓶,几乎要把它给捏扁了,说,“盛开诚的性格你也知道,他才不管谁对谁错,让我在家里反省了好几天了,说我这事儿影响不好,要是视频这事儿再被他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盛开诚是盛绍昀血缘上的亲生父亲,但实话说,盛绍昀根本就不在意这个老男人怎么样,也不在意他给予自己什么样的惩罚,他生气任凭他生气,气死他才正好呢,但老东西手里还攥着盛家的家产,盛绍昀不想让它们落到后妈和那个便宜弟弟的手里。 盛开诚私生活过得混乱,手上倒是有点儿钱,他是本地声名显赫的商人,经营着一家很大的企业。 想当年盛开诚也是穷小子一个,而盛绍昀的母亲唐诗柳却是富家的千金小姐,穷小子全是仰仗着娘家的势力才走到现在这步,却在妻子刚刚过世半年后,就着急忙慌地把小三和私生子接回了家。 当然,盛绍昀那便宜后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进家门的第一天起,她便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了,什么都是她那个便宜儿子优先,而没有半点儿盛绍昀的份儿,好像盛绍昀才是那个私生子。 盛绍昀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他见不得母亲的那部分财产落到外人手里,更见不得这个后妈在他家里兴风作浪。 所以,在那个老男人面前,盛绍昀一直扮演的是一个乖儿子的形象,为的就是能获得老男人的信任,将来能拿到更多的家产。 “那这确实就没有办法了……”路浩瀚沉默了一会儿,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毕竟你确实是动了手,到时候万一大家都看到了视频,咱们肯定是堵不住他们的嘴的。” “这也是我担心的事儿,”盛绍昀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说,“谁知道这汤鹤软硬不吃,还非要我跟他谈恋爱,我脑抽了才跟他谈。” “我靠,我知道了盛哥,”路浩瀚一拍脑袋,十分激动地对盛绍昀说,“他让你跟他谈恋爱,你就跟他谈啊!”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盛绍昀瞥他一眼,说,“为了拿回视频,让我跟他在一起一个月?你有没有良心啊!”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假装答应他,”路浩瀚解释说,“你约他出来,就说答应他了,但前提是要他先删了视频,等他把视频删完了,再想干什么,不就是你的事儿了吗?” “你以为人家是傻子啊?”盛绍昀挑了下眉,又拿起桌上的可乐闷了一口,说,“咱们能想到人家想不到?人能这么轻易答应我?” “哎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嘛,”路浩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怂恿盛绍昀道,“听刚才的描述,这小子应该挺喜欢你的,说不定他就是这个傻子呢?” “也是,”盛绍昀思考了片刻,觉得路浩瀚话说得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反正试试也不吃亏,如果他同意了,那我就赚到了。” 路浩瀚十分赞同的点头:“是啊盛哥,不赚白不赚嘛。” 盛绍昀把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瓶子拍在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拿出手机,给汤鹤随手发了条消息过去。 盛绍昀:【在吗,聊聊?】 似川 这篇没有存稿,前期可能更新略慢,但还是希望大家能给我一点点反馈,拜托了! ps听说今天发海星了,小鹤宝宝说他也想要一点海星,求求了QAQ 第4章 亲我一下(修) 盛绍昀的消息发来的时候,汤鹤正躺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那段视频。 视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汤鹤依然觉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感觉到厌倦。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汤鹤的心脏猛然一颤,盛绍昀主动给他发消息了,这简直是他梦里才有的场景。 他点开消息,小心翼翼地把屏幕上的那行小字看了好几遍,最终删删减减,打了几个字过去:【有什么事儿吗?】 盛绍昀很快回复过来:【我答应你的要求,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一个月,但前提是,你必须先删掉视频。】 汤鹤的手指一抖,一个感叹号直接发了出去,他又赶忙撤回了。 一阵狂喜在汤鹤的心尖蔓延着,好像是藤蔓在疯长着。 汤鹤其实没想过真的能和盛绍昀在一起,能留下这个视频,汤鹤已经很开心了。 但很快的,汤鹤就又冷静了下来,汤鹤不是傻瓜,理智告诉他,这一定是一个陷阱,等他把视频删掉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盛绍昀哪里还会再理他呢? 可仅存的那一点儿期待又在折磨着汤鹤:万一呢,万一盛绍昀真的愿意跟他在一起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汤鹤都舍不得拒绝。 汤鹤手里握着手机,就这么定定地看了许久,最终点开了那份视频,长按,选择上传到自己的网盘,然后又退出了那个账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汤鹤在心里不断地道歉,他在心里发誓,留下这个视频只是为了防止盛绍昀耍赖,只要盛绍昀愿意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他都会如约删掉视频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汤鹤再次切回到聊天的界面,说:【我可以把视频删掉,你怎么兑现你的承诺?】 盛绍昀顿了一会儿,才回复他:【明晚晚自习下课后,校门口见。】 汤鹤回复:【嗯嗯,好的】 之后盛绍昀就没有再回复了,汤鹤也没有再回,把手机撂到了一边儿,然后躺在那张小床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汤鹤毫不意外地失眠了,他直挺挺地躺在奶奶家的那张小床上,睁着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白天,盛绍昀依旧没有来学校上课,但汤鹤还处于很亢奋的状态,直到晚上,俩人见面之后。 “视频都删掉了吗?”见面的第一句话,盛绍昀朝着汤鹤伸了伸手,说,“手机拿来,让我检查一下。” “已经都删掉了。”汤鹤稍微有那么点儿心虚,抿了下嘴唇,才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盛绍昀,说,“相册,回收站,还有给你发的那些消息,我都删掉了。” “挺好。”盛绍昀接过汤鹤的手机,依次点开汤鹤所说的地方,一一检查过了,然后又问汤鹤,“还有别的地方有备份吗?” “没有了。”汤鹤摇了摇头,很诚恳地说,“我家里没有电脑,我也没有别的电子设备,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我家里检查……” “那这是什么?”盛绍昀手指一划,忽而把手机屏幕转向了汤鹤,一脸愤怒的样子,说,“你还留有备份,对吗?” “对不起、对不起……”汤鹤的心脏蓦然一颤,下意识地开口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耍赖而已……” 对面儿,盛绍昀忽然笑了起来,一如了然的模样,说:“你果然还留有备份,说吧,藏在哪里了?” 汤鹤愣怔了一下,定睛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是空白的,他很快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抬起眼眸,狠狠地瞪着盛绍昀说:“你骗我!” “你不是也骗了我吗?”盛绍昀勾唇笑了笑,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说,“你不仅骗我,你还拿我的视频来威胁我呢,我骗你又怎么样?” “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在跟你做交易。”汤鹤抿着嘴唇,一脸倔强地看着盛绍昀,说,“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了,要么你先跟我在一起几天,等我确定你不会骗我之后,我再把视频的备份清空。” “你也好意思说是在做交易,你这是什么狗屁交易?”盛绍昀冷嗤了一声,他的表情还保持着冷静,眼底却沉得吓人,“你真以为自己很正义吗汤鹤?我再重复一遍,你拿的是我的视频,你这不算是威胁又算是什么?” “我不正义,我知道,我本来就是个讨人嫌的人,”汤鹤也被盛绍昀惹恼了,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道,“这视频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算是我发给学校的表白墙你也管不住我!” 这其实只是汤鹤的气话,汤鹤知道这视频对盛绍昀很重要,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视频发给别人,就算是盛绍昀愿意他也不会的。 “好,好,好,”盛绍昀连连点头,连着说了三个“好”字,他冷嗤了一声,随即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说,“就一个视频而已,你想发给谁就发给谁,不,不用了,我这里还有你之前发给我的那份,现在就替你投稿到表白墙上,你也不用想着再拿这个跟我谈条件了。” 这视频确实很重要,但是也没重要到这个份儿上,需要让盛绍昀对着汤鹤卑躬屈膝,牺牲自己。 盛绍昀讨厌他那个花心的爹,讨厌他那鸠占鹊巢的后妈和便宜弟弟,但同样讨厌别人威胁自己。 看着盛绍昀盛怒的模样,汤鹤忽然有点儿慌张了,他确实很想跟盛绍昀在一起。但他也不希望盛绍昀因此而生气。 “你别、别这么冲动……咱们还可以再商量的……”汤鹤赶忙伸出手,有些慌乱地去想去拿他的手机,说,“我信你,我愿意相信你,我可以先删掉视频,你别生气好不好?” “诶——那边儿的俩小伙子,”远处,一个胖乎乎的保安大叔小跑着过来,拧着眉头,狐疑地打量着两人,“看你俩在这儿杵半天了,什么行不行的?你俩吵什么呢?” 虽然嘴上在询问,但保安心里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盛绍昀一脸冷漠地看着汤鹤,动作和表情都格外的盛气凌人,而汤鹤则一脸慌张的模样,好像是谁欺负了他似的。 更何况盛绍昀外貌确实优渥,他是校篮球队的,身材高大,其实汤鹤也不矮,有一米七七的个子,但盛绍昀还是比汤鹤要高出了半个头,就这么冷冷漠漠地站在汤鹤身边儿,确实有种欺负人的感觉。 保安转头看向汤鹤,语气放缓了点儿,问他:“小伙子,刚才是不是他在欺负你?把你堵在这儿管你要钱了?还是让你帮他干什么事儿了?你跟叔叔说实话,叔叔会帮你的。” “谁欺负他了,您这也太以貌取人了吧,”盛绍昀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儿,简直要被保安的话气笑了,没好气儿地看了汤鹤一眼,说,“……还我欺负他?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保安手里还拿着个黑色的橡胶棍,闻言再次分别打量了俩人一圈儿,拧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然后一脸认真地开了口:“真的吗?我不信。” 盛绍昀:“……” “叔叔您误会了,”汤鹤终于反应了过来,深吸口气,然后往前走了半步,很认真地跟叔叔解释道,“他没有欺负我,也没有堵我,是我主动答应跟他见面的。” 虽说俩人刚刚还在争执,但在外人面前,汤鹤却下意识地想要维护盛绍昀的形象,他不希望他被别人误会。 “你主动的?真的假的?”保安有点儿迷茫地回头去看汤鹤,一眼就看到了汤鹤脸颊上未干的泪痕,还是不太相信,“那你刚刚哭什么?我刚才都看到了,你俩在这儿拉扯了半天,然后你就开始哭了。” “啊?我没有哭啊?”汤鹤有些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发现自己竟真的被激出了几滴泪,大概是刚刚情绪太激动了。 “你就别骗我了小伙子,”见状,叔叔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说,“哭了就哭了,哭不丢人,欺负你的人才丢人。” “不是的,叔叔,”汤鹤抿了下嘴唇,自然不能把俩人刚才争执的事情说出来,他沉默着思考了两秒钟,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我没真哭,叔叔,我俩刚才在演戏。” 保安懵了一下:“什么演戏?” “就学校艺术节的那种话剧,”汤鹤咬了咬牙,忽然想起了之前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对话,又补充道,“他演男主,我演女主,男主跟女主说‘亲我一下,命都给你’,然后女主就被吓哭了。” 保安大叔:“……” 大叔猛地咳嗽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俩人一阵儿,一言难尽地看着俩人:“你们现在高中生都玩儿这么花的吗?” “我俩也不想演,但是抽学号被抽到了,没办法。”汤鹤越说越觉得这个理由很靠谱,甚至反问保安大叔说,“叔你觉得我刚才演技怎么样?哭得像吗?” “挺、挺好的。”大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最终开了口,说,“小伙子你不去学表演可惜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演演,”汤鹤受不得别人夸自己,马上摆摆手说,“叔叔您过奖了。” 好说歹说了一通,汤鹤终于把保安大叔给说服了,大叔拿着警棍继续执勤去了,汤鹤这才松了口气。 一抬头,盛绍昀正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亲我一下,命都给你?” 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汤鹤的脸“腾”地一下便烧红了,丝毫不见方才的正经与冷静。 “咳咳——”支吾了好几秒,汤鹤这才十分慌乱地摆着手说,说,“我、我刚才瞎说的,你别、别当真。” 汤鹤很白,于是脸红的时候也是真的红,绯意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子,又顺着纤长的脖颈钻入宽大的领口,像是有人执笔将一大片的胭脂晕染在少年人白皙的皮肤上,莫名的,让人有点儿移不开眼睛。 盛绍昀的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也不躲闪,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一点儿弧度,说:“表演舞台剧,也亏你能想得出来。” 刚才小小的插曲过后,盛绍昀对汤鹤的态度没有那么排斥了,虽然汤鹤威胁他的行为让他很厌恶,但汤鹤还算是有点儿良心,没有任由那保安误会他,而是替他解了围。 “那……那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理由了,”汤鹤依旧背着手,语气还挺委屈的,说,“再说了,你本来就是欺负我,你骗我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我骗你是因为你威胁我在先,”盛绍昀难得耐心不错,跟他解释道,“这事儿我做的确实不对,但你难道就对吗?你凭拿我的视频来威胁我,还那么理直气壮?” “可是我威胁你你不是也没答应吗?”汤鹤还是觉得自己很无辜,委屈地低着头,说,“你为什么宁愿发视频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又拧,最终轻轻地喊了声汤鹤的名字,问他:“汤鹤,你怪我讨厌你,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因为……我拿视频威胁你?”汤鹤眨了眨眼睛,想起盛绍昀是在自己说要跟他在一起之后才变得那么生气的,于是又摇了摇头,说,“不对,是因为我痴心妄想,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对什么不对,我气的就是你拿视频威胁我,”盛绍昀被他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气笑了,片刻,垂眸看着汤鹤,语气放缓了点儿,说,“喜欢这件事本身没有错,如果你喜欢我,你可以直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而不是拿视频来威胁我让我跟你在一起。” “那……”汤鹤的眨了眨眼睛,问他,“如果我现在说喜欢你,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盛绍昀很直白地说:“不会。” 汤鹤:“……” “但是我至少不会讨厌你。”盛绍昀安静地注视着汤鹤,语气认真道,“如果你想让我喜欢你,你首先得学会尊重我,学会堂堂正正地站在我面前,而不是躲在角落里搞什么小动作。” 似川 感谢SerenaG的猫薄荷X1,深辞wh、BBBD橙子12月、春上秋来的鱼粮X1,感谢大家的海星和评论,小川鞠躬。 第5章 偷偷亲热(修) 汤鹤愣怔了很久,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是做错事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没有威胁盛绍昀,但他做的事情却依然还是威胁,他想要留着盛绍昀的视频,但盛绍昀没有理由信任他。 “那个视频备份你想留就留着吧,”盛绍昀显然已经懒得再和汤鹤争执了,很随意地摇了摇头,说,“你想发给学校的表白墙那就发,我拦不住你,也不想拦了。” “我不会发给学校的表白墙的,真的。”汤鹤抿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说,“你别生气了,我会把视频给删掉的。” 盛绍昀挑了下眉,狐疑地看着汤鹤:“真的?” 汤鹤的语气很认真,说:“真的,我这次绝对不骗你。” 盛绍昀盯着他看了两秒钟,又很快的收回目光,只说:“那样最好了。” 被汤鹤这么一闹之后,盛绍昀也算是想开了,汤鹤不留视频最好,要是真想留就留着算了,左右就是个打架的视频而已,闹不出太大的风浪。 回家之后,汤鹤则主动删掉了网盘里的所有记录,然后给盛绍昀发去了消息,说:【视频我已经全部删掉了,你不用担心】 盛绍昀的消息隔了很久才回复过来,很简单的一个表情:【/ok】 汤鹤犹豫了好久,很想问盛绍昀“你会不会讨厌我”,输入了好几次,最终都还是删掉了。 汤鹤不敢去问,他怕得到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盛绍昀很快回到学校上课了,然而之后的一整周,汤鹤都没有再跟盛绍昀说过话。 盛绍昀就像是从汤鹤的世界中路过的飞鸟,很短暂地与他接触了一下子,又头也不回地飞远了,他飞得太快了,让汤鹤望尘莫及。 不是汤鹤不想继续,但汤鹤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盛绍昀的话还在那儿撂着,汤鹤怕自己再做出点儿什么不齿的事情。 不过汤鹤早就习惯了这样,也并不觉得有多难受,他本来就不是奶奶期望中的仙鹤,他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乌鸦,能有一点点散落的星光落在的他的世界里,已经让他十分知足了。 这天晚自习,盛绍昀又没在教室里,约摸着是翘课打篮球去了,盛绍昀的篮球打得很好,是学校篮球队的对长,经常带着班里的一帮男生下楼打球。 汤鹤闲得无聊,撑着脑袋往窗户外看,试图试图寻找盛绍昀的身影,只可惜操场距离教学楼实在是太远,中间隔着个大广场,汤鹤连盛绍昀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说盛绍昀的人了。 看着窗外静谧的夜景,汤鹤的眼睛轱辘着,犹豫要不要下节课翘课去看盛绍昀打篮球,他实在是太无聊了,盛绍昀不在,他干什么都觉得没有意思,更没有心思学习。 下课铃终于敲响了,汤鹤放下笔,快步朝着教室外走去,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盛绍昀的名字。 汤鹤对这三个字格外敏感,他下意识地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章睿广正坐在盛绍昀同桌的位置上,跟前桌的一个女生嘀咕着什么。 汤鹤的脚步一顿,转了个身,朝着章睿广所在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章睿广显然没有发现汤鹤的到来,还在兴致勃勃地跟前桌一个叫魏莹雪女生说话:“哎呀,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那天真的看到盛绍昀跟人打架了,你不知道他打人打得有多凶,直接拎着人的领子把人拎起来,然后拿着钢棍就往人家头上甩。” “这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魏莹雪不信他,拧着眉头说,“你光说有什么用,你有什么证据吗?而且我今天看了,盛绍昀的身上都没有伤,一点儿都不像是打架的样子。” “那是因为他打架厉害啊,只有他揍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揍他的份儿?”章睿广理所当然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压低了嗓子,小声说,“……其实我拍到盛绍昀打架的视频了。” “哪儿呢哪儿呢?”魏莹雪一下子便来了兴趣,睁大了眼睛问他,“快让我看看!” “视频现在已经没有了,”是章睿广叹了口气,一副很可惜的表情,“……那天我跟别人聊天儿的时候被汤鹤给听到了,汤鹤把我手机里的视频给删了。” “汤鹤?咱们班那个汤鹤?”魏莹雪微微一愣,有点儿奇怪地问章睿广,“你别是瞎胡说的吧?这事儿跟汤鹤有什么关系?他跟盛绍昀的关系很好?” “嘿,你还别不信,他俩的关系可不一般呢!”章睿广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道,“上周四的时候,俩人在校门口偷偷见面儿了,还拉扯了好一阵子呢。” “你这又是哪儿来到消息啊,”魏莹雪震惊了,半信半疑地看着章睿广说,“又是你看到的?你怎么什么都能看到?” “这是我的福气,”章睿广咧嘴一笑,又继续添油加醋道,“俩人不仅在校门口拉扯,还在校门口亲热呢,还被保安给逮到了!” “我俩什么时候在校门口亲热了,”汤鹤站在章睿广的身后,突然出了声,问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俩亲热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草,汤鹤!”章睿广吓得差点儿从座位上跳起来,拍着胸口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你走路怎么也没个声响?” “我问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跟盛绍昀亲热了?”汤鹤没理会他的问题,眸色沉沉地看着他,说,“回答我的问题,别逼我问你第三次。” “哎呀,我刚才就是随便说说,我什么都没看到,”章睿广摆了摆手,马上改了说辞,“你们俩当时站那么远,谁能看清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没看清你在胡说什么?”汤鹤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章睿广说,“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没亲热就没亲热嘛,你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章睿广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很小声嘟囔道,“……不至于这么玩儿不起吧?你是不是心虚啊?” “我玩儿你大爷!”汤鹤猛地捉住了章睿广的领口,把他提起来,狠狠地把他往后推了一把,说,“我让你看看是谁玩儿不起!” 章睿广趔趄着向后倒去,只听“咣当”一声,他的整个人栽向了身后的桌子,连带着把桌子一起撞倒了,桌子上的书散落了满地。 “操!汤鹤你他妈有病吗!”章睿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骂出了声,“好端端的你又犯神经病是吧!” 十分钟后,盛绍昀被人叫回教室里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倒地的桌子已经被人扶起来了,歪歪扭扭的放在旁边儿,那些书也被人捡起来了,但完全不复最初的整洁,而是很凌乱地被摆在桌子上。 “这是我的桌子?”盛绍昀眯着眼,阴测测地问道,“谁干的?”” “刚、刚才汤鹤跟章睿广俩人打起来了。”同桌孙慧慧站在旁边儿,有点儿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好像是……汤鹤推了章睿广一把,然后章睿广倒在你的桌子上了。” “汤鹤?”提起这个名字,盛绍昀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眉心拧起,问道,“他俩人呢?怎么没见到?” “他俩都已经被老师带走了,这会儿应该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孙慧慧思考了片刻,小声解释道,“俩人刚打起来的时候就有人喊老师过来了,但汤鹤特别凶,跟不要命似的,老师扯了好久才把他们扯开,就直接把他们带办公室去了。”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一下,继续追问:“那他俩为什么打架?谁先动的手?” “应该是……”孙慧慧努力回想了一会儿,说,“好像是z……” “章”字还没出口,身后,一直沉默着的魏莹雪突然开了腔,喊了声:“慧慧!” 孙慧慧下意识地回头,魏莹雪走过来拉住了她,把她挡在身后,然后转头对盛绍昀说:“是汤鹤先动的手,好像是章睿广说了汤鹤两句,汤鹤生气了,就动手打他了,章睿广没有还手。” 孙慧慧的表情有点儿难看,目光在盛绍昀与魏莹雪之间游移动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盛绍昀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转头看向她,有点儿奇怪地问道,“怎么感觉你表情这么奇怪,还有什么事儿要说?” “其实——”孙慧慧刚要开口,魏莹雪又拽了拽她的胳膊,讨好似的喊她:“……慧慧。” 孙慧慧的目光在魏莹雪和盛绍昀的身上来回游移着,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算了,没什么。” “有事儿就直说,支支吾吾的干什么?”盛绍昀挑了下眉,问她,“怎么,你们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没事儿没事儿!”不得孙慧慧开口,魏莹雪倒是先开了口,笑着说,“你还去不去老师办公室了啊?一会儿估计汤鹤他们都要回来了。” 盛绍昀淡淡地打量了俩人一番,最终没再说什么,他撂下手里的篮球,转头朝着教室外走去:“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办公室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教室里,看到盛绍昀走了之后,孙慧慧马上甩开了魏莹雪的手,很不理解地问她:“你什么呀?明明是章睿广在背地里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汤鹤是因为气不过才打人的,你怎么不跟盛绍昀说呢?” “我也不想啊……可是当时跟章睿广一起八卦的人就是我啊,”魏莹雪苦兮兮地朝着孙慧慧笑了一下,有点儿委屈巴巴的说,“那要是盛绍昀知道了,生我的气了怎么办?我才不干这事儿呢!” “你、你这也……”孙慧慧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冷着脸对魏莹雪说,“……我只帮你这一次,以后你再做这种事儿别拉上我。” “对不起嘛慧慧,我知道错啦,”魏莹雪抱着孙慧慧的手臂跟她撒娇,说,“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真的,你信我!” 另一边,盛绍昀走出教室的门,迈大步下了楼梯,然后快步朝着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刚刚魏莹雪说是汤鹤先动的手,孙慧慧也没有否认,但俩人的表情都有点儿奇怪,所以盛绍昀还是打算当面问问汤鹤,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到了老师办公室,盛绍昀推开虚掩的门,听到汤鹤正在跟老师据理力争。 “我没错!”汤鹤梗着脖子,态度十分执拗,“是他先说的那些话,我打他是他活该!” “我说什么话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章睿广站在旁边儿,手臂支着给老师看,“老师你看我这被他打的,都青了。” 班主任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很迷茫地看着俩人:“你们这……” 班主任名叫吴静婉,是个很年轻的女老师,第一次带班主任,没多少带班的经验,十分头痛地看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余光瞥见盛绍昀的到来,连忙出声喊他:“来来来,盛绍昀,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这事儿到底是谁对谁错?” “盛、盛绍昀?”听到盛绍昀的名字,汤鹤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去寻找盛绍昀的身影。 在看到盛绍昀的瞬间,他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好像是沉寂已久的深潭中透出了光亮。 汤鹤不知道盛绍昀为什么会过来来,但在潜意识里,他把盛绍昀归为了自己这边儿的人,毕竟,他就是为了盛绍昀才会打章睿广的。 如果不是因为怕影响盛绍昀的名声的话,汤鹤才不会介意这种东西呢,甚至,他巴不得别人说自己跟盛绍昀的关系好,巴不得别人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盛绍昀淡淡地瞥了汤鹤一眼,问他:“谁先动的手?” “我先动的,”汤鹤挺着腰,仰着脖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这人该打!我想打就打他了!” “你脾气还挺大,”盛绍昀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笑了声,说,“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怨啊?犯得着在班里就动手?” 本来盛绍昀是不太相信魏莹雪的说辞的,可汤鹤的语气这么肯定,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又让盛绍昀觉得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又想起自己那些被撞得七零八落的书,盛绍昀还是觉得气儿不打一处来,他是真的不能理解,章睿广到底怎么惹到了汤鹤,能让汤鹤发那么大脾气,直接在教室里就动手了。 “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是我的错?”汤鹤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盛绍昀是什么意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怪我?凭什么?” “一个巴掌拍不响,有矛盾肯定是两个人的事儿,”盛绍昀没有把话说死,但态度依旧明确,“但是不管怎么说,先动手肯定是不对的,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非得用武力解决?” “好,好,好,”汤鹤连说了三个好字,才终于把心里的火气给压下去,但他还是觉得委屈,眼眶蓦然红了,强忍着才没有流下眼泪,“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帮你说话了,绝对不会了!” 似川 感谢春上秋来的鱼粮X1,感谢大家的评论和海星,小川鞠躬。 第6章 太喜欢你 “什么帮我说话?”盛绍昀的眉心倏然拧紧了,很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打章睿广还有我的原因?” 汤鹤是真的觉得委屈了,梗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不吭声,只当做没听到盛绍昀的问题。 “我服了,有话你倒是说啊……”盛绍昀心里也憋着火,但是看他这幅委屈兮兮的模样,又不舍得跟他发,于是转头问章睿广道,“你说,你刚才怎么惹到他了?” “我……我没说什么啊,”章睿广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同样梗着脖子,哼哼着想要糊弄过去,“谁知道这神经病突然发什么疯?我俩本来说的好好的,他突然就朝着我挥拳头了。” “你放屁!”汤鹤忍不下去了,瞪着他,眼睛里还含着泪,说,“你有种把你在教室里的话重复一遍!” “我、我凭什么要重复?”章睿广梗了一秒,还继续嘴硬,“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怎么就这么听你的话啊?” 班主任坐在俩人旁边儿,很无奈地朝着盛绍昀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看看,这俩真的是高中生吗?怎么跟小学生吵架似的? 盛绍昀也很无奈,摁了摁自己发胀的太阳穴,说:“行了行了,别吵了,你们俩这吵来吵去的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在这儿把事情给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已经认定是我的错了吗?”汤鹤还气着,气冲冲地瞪了盛绍昀一眼,破罐子破摔道,“没错,就是我的错,他一点儿错都没有,行了吧?” “啧,这么大脾气……”盛绍昀啧了一声,抬眸看着他,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刚才态度不好,没搞清楚状况就来怪你,先跟你道个歉,咱们汤同学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成吗?” “什么叫脾气大?本来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汤鹤有点儿别扭地移开眼睛,哼哼了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开了口,说,“……章睿广刚才说你跟我是一对儿的,说他周三那天看到咱俩在校门口亲热,我气不过才动手的。” “什么玩意儿?说咱俩是一对儿的?还在校门口亲热?”盛绍昀直接愣住了,眉心拧了又拧,到底是没忍住,转头看向章睿广,问他,“你他妈有病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汤鹤在校门口亲热了?” “我……我……”章睿广缩着脖子,支支吾吾半天,实在是没话说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错了哥哥们,你们别生气,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我开玩笑的。” “章睿广你小子……”吴静婉坐在旁边儿,被章睿广的话气得不轻,“要我说汤鹤打你也不亏!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就不说他们是俩男生了,就算是一男一女,要是真有人信了你的说辞,你让他们俩人怎么在班里生活?” 她也是现在才刚刚弄清楚汤鹤和章睿广到底是为什么打架,刚才在办公室里,汤鹤和章睿广你一句我一句的顶嘴,她实在是没听懂俩人叽里咕噜地说了点儿什么。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在班主任面前,章睿广不敢再多说什么,低着头,低三下四地道歉说,“是我当时一时脑抽了,我对不起他们俩人,我没考虑好后果。”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吴静婉拧着眉头瞪他一眼,用目光示意他道,“俩人这不就在旁边儿呢?你跟他俩道歉啊。” “对不起盛绍昀!”章睿广很爽快地跟盛绍昀道了歉,然后不情不愿地看向汤鹤,别扭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小声嘟囔了句,“……我也对不起你。” “谁稀罕你的道歉?”汤鹤很不屑地别开了眼睛,章睿广瞬间又恼了,转头跟班主任告状,“吴老师,你看看他,他还打我呢!他难道就一点儿错都没有了吗?”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消消气儿,都别再吵了,”吴静婉安抚似的拍了拍章睿广的肩膀,然后又转头跟汤鹤说,“还有你,汤鹤,老师也得批评你,不管章睿广说什么,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如果你觉得他做的不对,你可以跟他讲道理,如果还解决不了,你可以告诉老师,让老师来处理,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明白吗?”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这会儿的汤鹤变得很乖,主动跟老师承认了错误,说,“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要动手之前也会先认真思考的。”除非真的忍不住。 “哎,这就对了嘛。”吴静婉看着俩半大的孩子,十分欣慰地笑了笑,说,“这次就先不罚你们了,大家都是同学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都好好相处。” 从吴老师的办公室出来以后,章睿广头也不回地就先走了,余下汤鹤和盛绍昀俩人并肩朝着教室走去。 换做往常汤鹤应该会很兴奋,或许他会努力地跟盛绍昀搭话,但他今天只是低着头,很沉默地走着,根本没打算搭理身边儿的盛绍昀。 这事儿在老师那儿算是翻篇了,但在汤鹤这里还没有翻篇,他还在生盛绍昀的气。 他不理解,为什么盛绍昀上来就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自己,明明,他是为了他才动的手。 另一边儿,盛绍昀也还惦记着汤鹤刚才说的话,问他:“诶,汤鹤,你刚才说替我说话是什么意思啊?章睿广说的不是咱俩人吗?怎么变成你替我说话了?” “本来就是替你说话,要不是怕影响你的名声,我才不会管这闲话呢,”汤鹤垂直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语气不善道,“我巴不得章睿广传咱俩的闲话,巴不得大家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换做往常,汤鹤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跟盛绍昀说话的,他不是那种情绪外露的人,更不会轻易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这会儿,汤鹤着实是有点儿生气,不,十分生气,他不知道盛绍昀为什么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自己。 汤鹤当然还喜欢盛绍昀,但他向来拎得清楚,一码归一码,喜欢盛绍昀和生盛绍昀的气并不矛盾。 另一边儿,盛绍昀先是一愣,显然是被汤鹤的话吓了一跳,紧接着又看到汤鹤别扭的表情。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没跟着章睿广一起散布咱俩的谣言?”盛绍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说,“要是你俩真一块儿说,我有八张嘴我也说不清楚了。” “谢不谢我是你的事儿,我管不着,但是你总不能冤枉我吧?”汤鹤还是很气,瞪着眼睛道,“你一进门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说是我的错,哪有这样的道理?” 汤鹤生气的样子很可爱,黑漆漆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小动物。 “我这不是一时生气嘛……”盛绍昀勾了勾唇角,侧目看着他,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跟他解释道,“那我回来看到我的书桌被人撞飞了,书还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我有点儿脾气都不行?” “书?什么书?”汤鹤愣了一下,又瞬间反应了过来,“那个被章睿广撞倒的桌子是你的?” “怎么?你不知道?”盛绍昀挑了下眉,半是调侃,半是无奈,“不然我来吴老师办公室里干什么?我还帮你们分析谁对谁错,我有那么爱多管闲事儿?” “我、我还以为……”汤鹤低着头,声音小小的,这会儿倒是完全没有脾气了,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狗,“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打架,以为你是因为讨厌我才故意偏袒章睿广的。” “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形象?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好人?”这会儿反倒是盛绍昀生气了,拽着他的手臂不让他继续往前走,问他,“你跟我好好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了?” “对、对不起……”汤鹤被他拽着站在走廊里,但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只是……” 只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遇到你的事,总是轻易地就会失去理智。 后半句话汤鹤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支支吾吾地左右言他,含混着想要把话题给糊弄过去。 盛绍昀垂眸看着他的侧脸,却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他想说什么,喜欢是藏不住的,哪怕是捂住了嘴,也会从亮晶晶的眼睛里倾泻。 盛绍昀本来确实是有点儿生气的,自己的书就那么散落了一地,还被汤鹤误会不分青红皂白,但这会儿却突然气不起来了,汤鹤是个太纯粹的人,他的爱恨都太分明,虽然他并不擅长表达,但盛绍昀仿佛看到了他遮掩在笨拙的行为下的那颗炽热的真心。 “算了……”盛绍昀有点儿不自在地别开眼睛,说,“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 “对不起、对不起……”汤鹤垂着眼眸,再次跟盛绍昀道歉,讷讷地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 晚自习下课之后,汤鹤跑去校门口的书店,重新买了一套书,然后一股脑地塞给了盛绍昀,说:“这是赔给你的。” 盛绍昀还有点懵,很迷茫地抱着一摞厚厚的课本,想要说点儿什么,但不等盛绍昀说话,汤鹤便低着头跑远了,头也不回,好像把盛绍昀当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盛绍昀确实是没生自己的气,汤鹤知道,但汤鹤没办法原谅自己,他明明本来是想帮盛绍昀出头的,结果最后反倒把盛绍昀的书给弄得乱七八糟的。 汤鹤有些恹恹地想,自己果然是个废物,干啥啥不行,找麻烦第一名。 或许他应该离盛绍昀远一点儿,汤鹤告诉自己,盛绍昀并不需要他的帮助,而他的行为反而会被盛绍昀带来不幸。 盛绍昀有点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没说什么,把那些破掉的书扔掉,换成了新的课本。 好在这是刚开学,书上没什么笔记,不至于影响使用。 之后的很长时间,汤鹤都没有再和盛绍昀有什么交集,他还是会忍不住偷看盛绍昀,但偶尔与盛绍昀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地别开眼睛,他不敢与盛绍昀对视。 刚开始的时候,盛绍昀还觉得有点儿奇怪,不知道汤鹤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但很快的,他就把这件事儿抛在脑后了,也渐渐忘记了汤鹤这个人。 虽说他没有生汤鹤的气,但他对汤鹤也谈不上喜欢,在他这儿,汤鹤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普通同学,汤鹤不来找他,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汤鹤。 盛绍昀的生活很丰富,他有很多朋友,远不至于为一个小小的汤鹤费心思。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周,俩人的关系就像是一滴渺小的雨点滴落入大海,很短暂地掀起了那么一点点的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转眼开学一个月了,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 尖子生班的氛围本就浓郁,临近考试,教室里比平时多了几分紧张的氛围,但汤鹤的生活依然如旧,每天撑着脑袋发呆,偷看盛绍昀,很偶尔的时候,他才会翻出练习册写几道题,与旁边奋笔疾书的同学形成鲜明的对比。 月考完后,成绩很快出来,汤鹤考了年级第二,只比第一名的陆柏清低了十几分。 成绩也许算是汤鹤为数不多的优点了,他的脑子很管用,学习对他比很多事情都要轻松,比如处理人际关系,再比如……喜欢盛绍昀。 这天晚自习,教室里吵吵嚷嚷的,成绩刚刚出来,大家难免心情激动,班长喊了好几声安静都没人听,索性直接摆烂了,也加入了讨论成绩的大军。 汤鹤依旧坐在教室后排最角落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撑着脑袋发呆,说实话,他不太在乎自己的成绩,第几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他之所以还在学习,只是因为盛绍昀在尖子生班,而他想要跟他在一起。 片刻之后,吴静婉推门走了进来,她踩着高跟鞋,径直走上讲台,拍了拍桌子,说:“大家先安静一下,我有事儿要说。”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汤鹤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依旧托着脑袋神游,成绩他都不在乎了,自然也不在乎班主任要说什么。 直到,吴静婉突然点到了汤鹤的名字,说:“——汤鹤。” 汤鹤突然回神,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站得直溜溜的:“到!” 教室里传来一阵哄堂的笑声,吴静婉也跟着掀了掀唇角,问他:“你在发什么呆呢汤鹤,刚才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汤鹤很迷茫地看着吴静婉,摇了摇头,是真的不知道她刚刚说了点儿什么。 前排有个好心的女生转过头来跟汤鹤解释,好一会儿,汤鹤才终于弄明白了是什么回事儿:吴静婉打算换座位。 而之所以会叫到汤鹤的名字,是因为吴静婉把整班的同学分成了九个小组,由这次月考一到九名的同学担任组长,再以小组为单位选座位。 “你这次考试不是年级第二名嘛,刚吴老师喊你就是让你当组长的。”女生一脸羡慕地看着汤鹤,说,“太牛了,你到底是怎么学的啊,感觉你也没怎么用功,怎么就年级第二了呢?” 听完了女生说的话,汤鹤张了张口,好几秒钟,才终于发出了今晚的第一个音节:“……操。” 他根本不想当什么组长,只想缩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去看盛绍昀的背影。 似川 小鹤:随便一学就能考年级第二真的很烦恼呢(bushi) - 久等了!最近想存存稿,三万字之后应该会稳定更新的。 第7章 不能惯着 吴静婉还站在讲台上向学生们介绍分组的规则,什么按照成绩分层选择,什么组长与组员双向选择,汤鹤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只当跟自己没有关系。 等到吴静婉说完之后,教室里掀起了激烈的讨论声,趁着混乱的时候,汤鹤三步并两步跨上讲台,直截了当地向吴静婉表达自己的诉求:“吴老师,我不想当组长,你换个人来当吧。” “那怎么行?”吴静婉想都不想便拒绝道,“你可是咱们班的第二名,你要是不当组长,还有谁能当组长?” “谁都行,反正我是不想。”汤鹤低着头,语气还挺理所应当的,“我性格不好,不会跟同学们相处,也不想跟他们相处,您让我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就行。” “不要这么肯定嘛,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吴静婉的语气放缓了一点儿,安抚汤鹤说,“万一你就很适合做组长呢?万一你就因此交到了很多朋友呢?” “可是我不愿意啊。”汤鹤梗着脖子,想都不想便拒绝道,他不需要交朋友,只要让他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他就很满足了。 “别这样嘛汤鹤,你你这样老师也很难办呀,”吴静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我刚刚在同学们面前宣布完规则,你就说自己不想当组长,好,如果我同意你了,之后又有同学也不想当,那我同不同意他呢?如果都同意了,没人当组长了,咱们班的这个活动还怎么开展呢?” “这个……”汤鹤的嘴唇张了有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确实不想当什么组长,但是他也不愿意让吴老师难做,特别是吴老师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的时候,他就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了。 “要不然你就先试试,”吴静婉的语气更缓和了,好商好量地跟汤鹤说,“真不行了老师再调整,保证不会让你觉得难受,好不好?” “……那、那好吧。”汤鹤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有点儿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小声嘟囔道,“反正到时候都得换人,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非得走这么一遭。” 吴静婉只当没听到汤鹤的后一句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了好了,先不说了,我把其他几个组长都叫过来,咱们马上就开始正式选组员了。” 汤鹤抿着嘴唇没说话,吴静婉拍拍手示意同学们安静,然后又把剩下的组长喊了过来,说:“先从第一名陆柏清开始吧,选过一轮之后再从第九名孙慧慧开始,这样以此类推。” 其他几个组长一副了然于胸,跃跃欲试的模样,教室里也很快安静了下来,坐在台下的同学十分期待地看向讲台,汤鹤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根本没听吴静婉说的规则。 犹豫了好一会儿,汤鹤轻轻拽了拽站在身边儿的陆柏清,问他:“……那个,同学,能问一下,咱们是怎么选组员的吗?” 陆柏清是尖子生班的第一名,也是年级第一,平时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是汤鹤绝对不会招惹的类型,但除了他之外,汤鹤跟其他同学更不熟悉,有好几个人甚至汤鹤都叫不出名字。 陆柏清有点儿诧异地瞥了汤鹤一眼,显然也没想到汤鹤会问自己问题,但还是很好心地帮汤鹤解释了一下:“就是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这样……” 汤鹤很认真地听着他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等他讲完之后,又十分真诚地说了句:“……没听懂。” 陆柏清:“……” “算了,”陆柏清懒得解释了,直接跟汤鹤说,“这个规则比较复杂,你跟着选就行了,让你选你就选。” “好的。”汤鹤也懒得听了,反正他并不在意自己选的是谁,他这个组长必然是当不久的,先把这关糊弄过去就行了,他朝着陆柏清点了点头,说,“谢谢你,陆同学。” 选组员的环节正式开始,第一轮选择的是成绩排名十到十九名的同学,老师念过排名之后,九个人全部站了起来,汤鹤一眼就看到了盛绍昀的身影。 汤鹤原本沉寂的心脏瞬间就狂跳了起来,像是一根点燃的火柴扔进了干草堆里,很快就烧起了燎原的大火,把天边都燎得火红一片。 刚才光顾着纠结要不要做组长了,汤鹤刚才竟然忘记了这茬儿,盛绍昀这次考了班级第十名,也就是说,汤鹤有可能能选到盛绍昀做自己的组员。 狂喜了几秒钟之后,汤鹤又开始纠结了起来,要不要选盛绍昀做自己的组员呢? 感情上,汤鹤当然想和盛绍昀一组,按照吴静婉的意思,他们是以小组为单位选座位的,如果汤鹤跟盛绍昀一组,就可以跟他坐得更近一些了,这是汤鹤梦寐以求的事情。 理智上,汤鹤却又不敢放任自己离盛绍昀太近,之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汤鹤怕自己再做出点儿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把盛绍昀给惹生气了。 这边儿汤鹤正纠结着,另一边儿,几个组长们已经开始选人了,按照吴静婉的规则,这轮是陆柏清第一个选,陆柏清站在讲台旁边儿,表情淡淡地瞥了眼台下,然后把手指指向了盛绍昀,说:“我选盛绍昀。” 汤鹤:“……” 行吧,白纠结了,原来根本没他纠结的份儿。 吴静婉说,组长与组员的选择是双向的,于是汤鹤又抬头看向盛绍昀,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地幻想,也许,盛绍昀不愿意跟陆柏清一组呢? 然而盛绍昀并没有给汤鹤继续幻想的机会,陆柏清念完他的名字,他很爽快地就点了头,说:“好啊。” 汤鹤站在旁边儿,目光定定地看着盛绍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很想一组的,哪怕可能会惹他生气,他还是想要离他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只可惜,上天不愿意给汤鹤这个机会,盛绍昀也不愿意给。 盛绍昀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汤鹤一眼,很自然地朝着陆柏清挑眉一笑,然后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汤鹤讷讷地垂下眼睑,终于把最后一丝希望给掐灭了,不再看向盛绍昀所在的方向。 “汤鹤……汤鹤!”吴静婉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汤鹤倏然抬头,这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他的嘴唇微张,一副很迷茫的样子:“……啊?” “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你都不答应。”吴静婉的语气里颇有些无奈,说,“该你来选组员了,汤鹤,快点儿选吧,后面还有很多人要选呢。” 盛绍昀已经被选走了,但双选活动还远远没有结束,按照规则,汤鹤需要在剩下的八个人当中挑一个做自己的组员。 汤鹤讷讷地抬起眼眸,目光在余下的八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儿,然后很惊奇地发现……其中七个人他都叫不出名字来。 倒也不是完全不认识,毕竟朝夕相处了一年多,汤鹤看他们还是有点儿眼熟的,但也仅限于此了,汤鹤每天都安安静静地缩在自己的角落里,某种程度上,他已经脱离了整个班级,变成了局外人。 余下的那唯一一个是章睿广,汤鹤就算是打死也不可能跟章睿广一组,于是就随便指了个离他最近的女生,说:“就你吧。” “等等等等!”汤鹤的话音刚刚落下,女生便开了口,有点儿着急地说,“我不能跟你一组,我已经跟慧慧商量好了,我想跟她一组。” 汤鹤有点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慧慧?”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但是他有点儿记不清楚是谁了。 “是我,”身边儿,那个叫孙慧慧的女生往前走了半步,有点儿歉意地看着汤鹤,说,“不好意思啊汤鹤,我们之前就商量好了,她想要跟我一组。” “哦,好的。”汤鹤点了点头,很自然地说道,“那你们一组吧,我再换一个人。” 反正那个女生是他随便点的,除了盛绍昀,其他的所有人对他来说都一样,他也不愿意当拆散别人的恶人。 “那……你呢?”汤鹤眨了眨眼睛,又指了身边儿的一个男生,说,“你愿意跟我一组吗?”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身边儿,又有一个组长站了出来,说:“我俩已经商量好了,他跟我一组,你再换个人吧。” 又一个:“那你呢?” 答:“不好意思啊汤鹤……我想跟那谁谁谁一组……” 再一个:“你呢?” 答:“我也选好了,抱歉。” 汤鹤的表情一点点地难看起来,他确实是不在乎谁跟自己一组,但接连被好几个人拒绝,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更何况,盛绍昀还在旁边儿坐着,汤鹤不希望让盛绍昀觉得自己是个很差劲的人,连个组员都找不到。 汤鹤看着台下陌生的面孔,又回眸看着吴静婉,忽然觉得有那么点儿委屈,他都说了自己不适合做组长,说让吴静婉找别人,吴静婉却还非要让他尝试,现在可倒好,让他在盛绍昀面前丢了大人。 “咳咳……大家别只挑自己熟悉的人,也可以多多跟不熟悉的同学接触一下嘛,”吴静婉察觉到汤鹤异样的表情,赶忙出来打圆场,“咱们汤鹤同学就是一个很适合的选择,虽然他性格内向了点儿,但人家可是年级第二名呢,要是我选组长,那我肯定争着抢着要跟他在一起。” “别搞笑了老师,谁会愿意跟他在一起啊,”吴静婉的话音落下,章睿广便在旁边儿开了腔,说,“性格内向就算了,关键是他还打人啊,一言不合就动手,谁敢跟这样的人一组?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你再说一遍,我那是一言不合打你吗?”汤鹤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章睿广,说,“你自己非要犯贱,我打你也是活该!” “好了好了,别再吵了!”吴静婉出声打断了他们,冷着脸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都不要再提了,都是同班同学,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 汤鹤听了吴静婉的话,簌簌地垂下眼睑,没有再和章睿广继续争论下去,章睿广却还不甘心,嘟嘟囔囔道:“凭什么还不让我说,本来我就是受害者……” “你真好意思啊章睿广,还敢说自己是受害者?”讲台下,盛绍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懒洋洋地开了口,说,“用不用我跟大家宣传宣传,你都是怎么散布别人的谣言的?” 汤鹤忽然愣住了,抬眼看向盛绍昀所在的方向,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从来没想过盛绍昀会为自己说话,还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 章睿广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嘴唇翕动着,还在嘴硬,说:“我承认,是说了几句闲话,但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我怎么就散布谣言了?” “行啊,那我就让大家来评评理,”盛绍昀手臂环着,转头,向着身后的同学们说,“章睿广说我跟汤鹤是一对儿的,还在校门口亲热,你们说,算不算散布谣言?” “……靠,章睿广你有病吧?”盛绍昀的话音刚刚落下,路浩瀚就忍不住开了腔,说,“你他妈乱说什么呢?盛哥跟汤鹤是俩男的,而且他俩根本就不熟好吗?” “不是男女的问题,也不是熟不熟的问题,”盛绍昀瞥了路浩瀚一眼,接过他的话说,“没有根据就在这儿胡说八道,随便在背后传别人的闲话,这种行为难道不是很让人讨厌吗?” “这真的好恶心啊,这跟网上那些造女生黄谣的有什么区别?”一个坐在前排的女生率先开了口,说,“反正我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人,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章睿广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另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也很快接话道,语气愤愤的,“不只是盛绍昀和汤鹤,我之前不止一次听你在班里讲其他人的闲话了……合着都是你编的啊?” “说起来,之前章睿广还编排过盛哥的其他闲话呢,”路浩瀚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添油加醋道,“是关于盛哥家里的事情,也是无根无据的,但他说得却信誓旦旦的,一副自己亲眼看到的样子。” 教室里响起了一阵讨伐章睿广的声音,盛绍昀很适时地补充道:“汤鹤就是听到这样的闲话才忍不住打章睿广的,你们说,章睿广这样的行为该不该打?” “该打!” “该打!” “靠,要是我,我打不死他!” “汤鹤做得对!对这样的人就不能惯着!” …… 似川 盛哥,一个能把班会课变得很热血的男人x - 感谢SerenaG的猫薄荷x1,感谢大家的评论和海星,小川鞠躬。 第8章 蛮可爱的 章睿广的表情变得很难看,缩着脖子,含着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同样表情难看的还有那个名叫魏莹雪的女生,她虽然没有像章睿广一样被公开处刑,但盛绍昀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站在讲台旁边儿的孙慧慧也想起了魏莹雪之前做过的事情,抬眸看着魏莹雪,用眼神说: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魏莹雪苦兮兮地用眼神保证道:我下课就去给他们俩人道歉!立刻就去! 汤鹤站在旁边儿,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这不是在选组员吗?怎么画风突然变得热血了起来? 实话说,汤鹤并不在意章睿广的风评怎么样,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章睿广对汤鹤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汤鹤却还是觉得很开心,因为他知道,盛绍昀这是在帮自己。 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谴责着章睿广,汤鹤没有看他,而是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盛绍昀。 盛绍昀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无意识地回眸,恰好撞上了汤鹤沉沉的眼眸。 四目相对,两秒钟后,盛绍昀倏然移开了目光,表情有那么些许的……狼狈。 盛绍昀一早就知道汤鹤喜欢自己了,但却还是有些受不了汤鹤如此直白的眼神。 汤鹤的目光太灼热了,他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有太多太多的喜欢几乎要从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倾泻出来。 倒也不是讨厌,盛绍昀之前就说过,真挚的喜欢是值得被尊重的,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只是觉得不理解,不明白汤鹤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自己。 平心而论,盛绍昀觉得自己对汤鹤的态度不算多好,这次帮他出头,也是因为章睿广的气焰太嚣张,盛绍昀实在是看不下去,并非因为他对汤鹤有多怜悯。 当然,盛绍昀自认汤鹤对他来说也没有重要到那个份儿上,值得他有很多多余的怜悯。 教室里的气氛愈演愈烈,吴静婉索性借机召开了一个主题班会,讨论流言的危害,以及在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魏莹雪主动举手发言,诚恳地汤鹤和盛绍昀道了歉,又保证跟章睿广保持距离,章睿广的表情更难看了,却也只能低着头承受着,这些都是他自作自受。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断了原本正在进行的选组员活动,吴静婉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节课,等到再想起还要选组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晚自习上课之后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那个小插曲,同学们对于汤鹤的印象没有那么差了,这一次,汤鹤还没有开始选,便有一个男生主动提出要跟汤鹤一组。 汤鹤眨了眨眼睛,稍微有点儿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说:“……好、好的。” 不能怪汤鹤反应迟钝,但他确实还没适应好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在此之前,他在班里一直是透明人的角色,现在却突然有人要主动跟他一起,汤鹤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盛绍昀坐在座位上,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眼睑微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讲台上略显局促的汤鹤,唇角不自觉地掀起一点儿。 真呆,盛绍昀在心里评价。 不过,他想,还蛮可爱的。 之后的整个活动,汤鹤一直都处于一种很迷茫的状态,莫名其妙地就选好了组员,又莫名其妙地选好了座位。 这次的座位是以小组为单位选的,汤鹤没搞懂规则,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乖乖干什么,等到下课后大家开始搬东西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坐在了盛绍昀的正后方,成为了盛绍昀的后桌。 汤鹤的手里还抱着一摞书,心跳以一种极其不规律的频率跳动着,胸口闷闷的,好像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揉捏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着盛绍昀的身影,好像是飞蛾在义无反顾地扑向灼烧的火焰。 盛绍昀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三下五除二地搬完了东西,然后很随意地拎起挂在凳子旁边儿的书包。 这会儿已经下课了,搬完东西就可以走了,盛绍昀和几个朋友一起笑闹着走出了教室,全程都没有回头看汤鹤一眼,但汤鹤并不觉得难过。 汤鹤一直是个很知足的人,他不用盛绍昀回头看他,只要能看到盛绍昀的背影,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其他同学也陆续搬完了东西,教室里很快就空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汤鹤站在教室,很安静地注视着盛绍昀的背影,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时,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然后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第二天,汤鹤特意起了个大早,早早地来到了学校。 往常汤鹤也来得很早,因为他想要第一时间看到盛绍昀,但今天还是不一样的,只要一想起自己要成为盛绍昀的后桌了,汤鹤便忍不住欢欣雀跃,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盛绍昀。 早上六点五十,盛绍昀踏着早读的预备铃准时进班,汤鹤鼓足了勇气,想要跟盛绍昀打个招呼:“早上——” “盛哥!早啊!”一道活力满满的声音从汤鹤的身前响起,把汤鹤的声音遮掩得一干二净。 汤鹤倏然抬眼,看到路浩瀚正热情昂扬地朝着盛绍昀招手。 昨晚汤鹤太兴奋了,完全没有注意到除了盛绍昀之外的其他人,直到今天,汤鹤才发现,路浩瀚就坐在自己的斜前方,与盛绍昀是同桌。 盛绍昀三步坐两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背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跟路浩瀚打招呼,说:“早啊。” 汤鹤的手还举在半空中,愣了片刻后,他又猛然收回了手。 盛绍昀很快就发现了坐在身后的汤鹤,转过身,敲了敲汤鹤的桌子,表情中带着几分惊喜:“呦,好巧啊,你怎么坐我后面来了?” 汤鹤抬眸看着盛绍昀含笑的眉眼,喉结轻轻滚动,说了句:“……好巧。” 这本是汤鹤期待了许久的场景,但此时此刻,汤鹤却突然觉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喜了,汤鹤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好像被一大团满是海腥味的藻类堵住了口腔。 就算是坐在盛绍昀的后面又怎么样,汤鹤想,他和盛绍昀依旧只是最普通的普通同学,不会因为坐位而有任何改变。 人好像是一种无论怎么样都不知足的低等动物,之前蜷缩在教室后排的小角落的时候,汤鹤一直觉得,只要能看到盛绍昀能偶尔地回头看他一眼就好了,他从来没有肖想过更多的东西。 而现在,当他就坐在盛绍昀的身后的时候,汤鹤又觉得不知足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就不满足于仅仅是看着盛绍昀的背影,他希望盛绍昀能回头看他,又希望盛绍昀把他当朋友,希望盛绍昀能给他很多很多的好。 汤鹤控制不了盛绍昀的想法,于是这种希望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或者说,一种在阴暗处疯狂生长的嫉妒。 汤鹤平等地羡慕盛绍昀身边儿的每一个人,而他最嫉妒的,则是坐在盛绍昀旁边儿的路浩瀚。 路浩瀚自称是盛绍昀的小弟,天天对着盛绍昀盛哥长盛哥短的,但汤鹤知道,盛绍昀其实是把路浩瀚当做朋友的,盛绍昀从来不搞大哥和小弟的那套,他对所有的朋友都是真心相待。 路浩瀚的成绩不好,于是盛绍昀便每天都会给他讲题,路浩瀚听不懂,盛绍昀会气得大骂他废物,但骂完之后又会换不同的方法给他讲,直到他听懂了为止。 从前汤鹤也知道俩人关系好,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观过,现在的汤鹤就坐在盛绍昀的身后,就算是汤鹤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依然能感受到路浩瀚与盛绍昀之间的那种亲密。 很多个瞬间,汤鹤都很想直接过去把他们扯开,想不管不顾地把路浩瀚给赶走,想自己坐在盛绍昀的身边儿,但汤鹤最终没有那么做。 汤鹤知道,就算是自己这么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盛绍昀还是会把路浩瀚找回来,因为盛绍昀把路浩瀚当做了朋友,而没有把他汤鹤当做朋友,他这样做只能徒增盛绍昀对自己的嫌恶,就像是他曾经拿视频威胁盛绍昀那样。 汤鹤不希望盛绍昀讨厌自己,所以宁愿忍耐着自己心底的阴暗念头,宁愿只是坐在盛绍昀的背后,近乎自虐地去看他的背影,看他与路浩瀚互动。 另一边,在汤鹤因为盛绍昀和路浩瀚的关系而黯然神伤的时候,盛绍昀也在为路浩瀚的事儿发愁。 路浩瀚是个很合格的朋友,仗义,热情,但他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盛绍昀每次给他讲题都得折进去半条命。 一次两次倒是还行,盛绍昀自认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更何况路浩瀚还是他的朋友,可现在俩人是同桌了,路浩瀚天天来问他问题,他实在是有点儿顶不住。 甚至在某些瞬间,他想直接打包把路浩瀚给送出去,什么狗屁同桌,老子不要了。 不过这气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座位是自己选的,同桌也是自己选的,再难受都得自己受着。 更何况,除了成绩差这点儿之外,路浩瀚的这个朋友当得十分合格,每天跟在盛绍昀后面盛哥长盛哥短的,盛绍昀也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兴致。 这天晚自习下课,盛绍昀拎着书包正要走,坐在旁边儿的路浩瀚又拽住了他,拿把一本习题册塞进他的手里,说:“等等盛哥!你给我讲完这道题再走!” 盛绍昀垂眸瞥了眼习题册上的题目,语气很是无奈,说:“这题我不是给你讲过三遍了吗,怎么,你还不会做啊?” “嘿嘿,我忘了嘛……”路浩瀚挠了挠头,笑得挺不好意思的,又祈求似的看着盛绍昀,说,“最后一遍儿盛哥,求你了,你给我讲讲吧……” “你是金鱼脑吗?”盛绍昀拧着眉头,从旁边儿的桌子上捞起根笔,拧着眉头给他讲了起来:“你看,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不就做出来了吗?” “等等等等……”路浩瀚很迷茫地看着盛绍昀,说,“先哪样,再哪样,最后哪样,盛哥你说清楚一点儿啊!” “……”盛绍昀彻底是没脾气了,把习题册往他手里一撂,没好气儿道,“说了最后一遍,已经讲完了,别再问我了!” “那……那我这题怎么办啊?”路浩瀚捏着自己的那本儿习题册,欲哭无泪,“明天还得交作业呢,盛哥,你就忍心看我被老师罚站吗?” “这周围不是这么多同学吗?你非得薅我羊毛干什么?”盛绍昀余光一瞥,看到坐在前排的陆柏清,说,“这不是,全校第一都在这儿呢,你去问陆神呗。” “不好意思,我朋友来班门口找我了,我先出去一下。”陆柏清忽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走廊里,年级里出了名的爱玩爱闹的汤煦正站在那里,朝着陆柏清摆手,“陆柏清,这里!这里!” 路浩瀚:“?” 盛绍昀:“??” 尖子生班的优等生和不学无术的小少爷搞在一起去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路浩瀚你是想问数学题吗?”身后,一直沉默着汤鹤忽然开了口,说,“习题册拿来我看看。” 汤鹤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或许是不希望让盛绍昀觉得为难,也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听到盛绍昀与路浩瀚那么亲密地交流。 听到汤鹤的话,盛绍昀瞬间回了神,他转头看向坐在身后的汤鹤,很自然地笑了起来,说,“我差点儿都忘记了,咱们年级第二也在这儿坐着,小路,你以后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汤鹤啊!” “操!我才不要!”路浩瀚想起之前汤鹤私藏盛绍昀视频的那档子事儿,马上摇了摇头,说,“我就算是饿死,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会问他题的!” 似川 路浩瀚: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是吗? 第9章 太亲密了 “怎么?你看不起咱们年级第二名?”盛绍昀挑了下眉,调侃似的问他,“你什么档次啊你,你能考年级第二?你还嫌弃人家?” “盛哥你忘记之前的事儿了?”路浩瀚十分嫌弃地瞥了汤鹤一眼,然后凑近了,对盛绍昀说,“你怎么还跟他说话啊盛哥,你不觉得他恶心吗?” “之前是咱俩想太多了,”盛绍昀想起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跟路浩瀚解释,压低了嗓子,说,“后来我去找他了,他很听话地就把那视频给删了。” “那你就这么原谅他了?”路浩瀚还是觉得不理解,拧着眉头对盛绍昀说,“不应该啊盛哥,你不一直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吗?” “汤鹤这人还不错,”盛绍昀沉默了片刻,说,“别的不说,至少他学习成绩真的不错,如果他愿意给你讲题,不算是见坏事儿。” “那我也觉得奇奇怪怪的……”路浩瀚还是觉得别扭,哼哼了好一会儿,说,“反正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不想让他给我讲题。” “看你自己吧,”盛绍昀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不愿意跟汤鹤接触的,也不强求,只说,“反正我这边儿是无所谓的,主要就看你的意思。”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汤鹤没耐心听俩人在那边儿嘀嘀咕咕的,垂下眼眸,朝着路浩瀚伸出了手,说,“习题册拿过来,我不说第三遍。” 如果换做是别人,汤鹤早就懒得搭理了,可路浩瀚是盛绍昀的朋友,如果汤鹤拒绝了他,那给路浩瀚讲题的任务八成又要落在盛绍昀的头上。 “什、什么意思?你要我习题册干嘛?”路浩瀚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不自觉捏紧了自己手里的习题册,然后一脸提防地看着他,说,“我警告你啊汤鹤,这可是在班里,你别想干什么——诶诶!” 汤鹤没了耐心,直接站起身,从他手里把习题册拿了过来,目光在翻开的习题册上一扫,问他:“哪道题?” 路浩瀚终于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指了指习题册最下面的那道题,别别扭扭地说:“这道……” 汤鹤垂眸扫了眼他指的那道题,很快就明白过来:“我知道了,这道题有一个小陷阱,如果你不注意的话,很可能就会掉进去,你看这里……” 路浩瀚原本是很嫌弃地看着汤鹤的,听着听着,逐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猛地一拍脑袋,很激动地说:“对对对!就是这里!我之前一直没理解!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汤鹤被他这激动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手臂架起,十分提防地打量着他,片刻,才反应过来,收了手,语气无奈道:“……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对不起对不起,”路浩瀚也反应过来自己太大声了,十分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又很诚恳地看着汤鹤说,“你讲得真好,真的,比盛哥讲的好多了。” 盛绍昀就在旁边儿站着,闻言挑了下眉,调侃似的看着路浩瀚,说:“怎么回事儿啊小路,我看你是不想要我这个大哥了?” “没没,盛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浩瀚讨好似的朝着盛绍昀道,他心直口快,不会说谎话,于是还是很老实地承认道,“盛哥你成绩确实挺好的,方法也好,但是你不太会讲题你知道吧,总是动不动就跳步骤了,我问你你还嫌烦……” 盛绍昀无语了:“你小子会不会说话啊……” 路浩瀚挠头憨笑:“嘿嘿,嘿嘿……” “算了算了,”盛绍昀摆了摆手,十分大度道,“刚好我不想教你,你以后也别烦我了,有问题找汤鹤去问吧。” 嘴上骂路浩瀚不会说话,但盛绍昀知道他说得是实话,盛绍昀自认不是第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以往他看在俩人是朋友的份儿上不好意思对路浩瀚冷脸,现在路浩瀚找到了汤鹤,盛绍昀自得清闲。 路浩瀚也确有此意,转头问汤鹤:“汤学霸,我以后还能来问你题吗?”因为刚才的一道题,路浩瀚对汤鹤的称呼已经从名字变成了“汤学霸”了,可见确实是认可了汤鹤的能力。 “可以。”汤鹤的眼睑微垂着,答应得倒是很痛快。 他本来就是不想让路浩瀚缠着盛绍昀,路浩瀚的这个问题正合了他的心意。 、 “也不用那么认真,就随便给他讲讲就行了,”盛绍昀站在旁边儿,懒洋洋地搭话道,“开心的时候给他讲两道,不开心的时候不搭理他就行了,反正你给这小子讲题也没什么好处。” “盛哥!”路浩瀚气急败坏,说,“你不给我讲题就算了,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啊?” 盛绍昀笑:“我什么时候跟你一家了?” 路浩瀚反问:“不跟我一家难道跟他一家?” “也不是不行,”盛绍昀瞥了眼汤鹤,懒洋洋地开口道,“至少人汤鹤不会问我一些弱智问题,还嫌弃我讲题讲得不清楚。” 路浩瀚:“……” “那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嘛,”路浩瀚梗着脖子,振振有词道,“盛哥你跟人汤学霸真的不是一个级别的,完全没法比。”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调侃着,汤鹤没再搭话了,低着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闷声不吭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你看,就算是你努力靠近盛绍昀也没用,汤鹤有些恹恹地想,盛绍昀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朋友,他不会多给你一个眼神。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路浩瀚渐渐地开始缠着汤鹤问问题了,刚开始的时候路浩瀚还觉得有那么点儿尴尬,毕竟他之前一直不喜欢汤鹤,后来慢慢地也就放开了,汤鹤虽然一副生人勿近的阴郁模样,但讲起题目来确实很耐心。 他从来不会像盛绍昀那样骂路浩瀚,也不会像盛绍昀那样跳步骤,不管路浩瀚问什么题目,他都会认认真真地给路浩瀚解释,直到路浩瀚听明白了为止。 甚至路浩瀚对汤鹤的称呼从“汤学霸”变成了“汤哥”,每天跟在汤鹤的后面“汤哥”长“汤哥”短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喜欢当人小弟。 汤鹤觉得这称呼很奇怪,明里暗里地阻止过他几次,但路浩瀚屡教不改,汤鹤最后也就由他去了,反正只是个称呼罢了。 另一边儿,盛绍昀坐在俩人的旁边,天天听着路浩瀚跟在汤鹤屁股后面喊他“汤哥”,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却有点不太舒服。 这种感觉很微妙,一个是自己的多年好友,一个是声称喜欢自己的小变态,结果俩人就这么搅合在一起了,倒是没人来找自己了。 路浩瀚也就算了,他本身就是没心没肺的性格,盛绍昀更加不满的是汤鹤,明明嘴上说着喜欢自己,结果他每天很认真地给路浩瀚讲题,对自己的态度倒是一直不冷不淡的,甚至很少主动跟自己搭话。 这汤鹤是喜欢自己的吧?盛绍昀心想,他天天跟路浩瀚在一块儿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不应该来找自己吗? 难不成他变心这么快的吗? 路浩瀚与汤鹤讨论问题一般都是在晚自习的课间,盛绍昀不愿意看他俩亲亲密密的样子,索性晚自习也不上了,直接翘课去打篮球。 反正盛绍昀平时也不怎么上晚自习,他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经常要参加篮球训练,再加上他的成绩还算是可以,班主任吴静婉一直对他翘课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盛绍昀照例约了几个朋友下楼打球,一直打到最后一节晚自习快上课的时候才回来,盛绍昀抱着篮球走进教室里,却并没有看到路浩瀚跟汤鹤凑在一起讨论问题,俩人分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汤鹤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路浩瀚则一副蔫蔫儿的样子。 盛绍昀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从两人身边儿路过,把篮球放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又折反回自己的座位,状似不经意地问路浩瀚:“你今天的作业都会做了?怎么没见你去找汤鹤问问题?” “盛哥你可回来了!”路浩瀚哭丧着脸,凑到盛绍昀身边儿,抱怨似的开口,“你快帮帮我吧盛哥,我都不知道我做什么了我,汤哥突然就不给我讲题了。” “他之前不是一直挺耐心的吗?”盛绍昀有些诧异,他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对路浩瀚说,“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做什么事儿惹他生气了?” 虽然心里不愿意看到俩人在一起讨论问题,但盛绍昀从来没想过要阻止俩人继续交流,别的不说,盛绍昀知道路浩瀚是真的蛮喜欢汤鹤的,路浩瀚每天黏在汤鹤身后“汤哥”长“汤哥”短的,是真的把汤鹤当成了朋友。 盛绍昀也把路浩瀚当成朋友,现在朋友遇到了事情,盛绍昀自然会帮着一起想办法。 “没有啊!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做!”路浩瀚马上哀嚎道,“我就是跟之前一样拿着题想去问他,他就突然说让我以后都不要问他了,我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或者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儿,”盛绍昀瞥了路浩瀚一眼,一点儿都不信他的说辞,说,“按照我对汤鹤的了解,他虽然性格比较孤僻,但绝对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冷着别人的人。” “我想了!我真没有!”路浩瀚一脸苦兮兮的表情,说,“不信盛哥你去问他,我真的什么都没说过,也没干过,我是无辜的!” 盛绍昀挑眉看着他,说:“你自己干了什么事儿你自己不知道?还需要去问人家汤鹤?” “对了盛哥,要不然你帮我问问汤哥吧?”路浩瀚的眼睛忽然亮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汤哥不是挺喜欢你的吗,要是你去问,肯定能问到点儿什么。” “……我不去。”盛绍昀拧着眉头,想都不想便拒绝道,“这是你俩之间的事儿,让我掺和进来算是什么?” “可是我是真的想不到啊,”路浩瀚一脸委屈地看着盛绍昀,可怜巴巴道,“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一个朋友吗,盛哥,你也太残忍了吧,盛哥,你可怜可怜孩子吧!” ”操,停停停,别再说了,受不了了。”盛绍昀被他的语气恶心到了,眉心拧了又拧,然后十分诚恳地跟路浩瀚说:“……你会不会失去朋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这样说一个字儿,你马上就会失去我。”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了,尖子生班的教室里依旧很安静,放眼望去,几乎每个人都在低头做题,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铃声那样。 汤鹤不想学了,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东西,刚要起身,盛绍昀忽然转过身来,用食指和中指的骨节敲了敲他的桌子,说:“聊聊?” 刚才课间的时候,盛绍昀架不住路浩瀚那恶心吧啦的恳求,最终答应了帮他问问汤鹤。 当然,除了因为路浩瀚之外,盛绍昀还有一点儿自己的小心思,他也有些好奇,俩人相处的好好的,汤鹤到底为什么突然就不给路浩瀚讲题了。 汤鹤有点儿迷茫地抬起了头,愣愣地看着盛绍昀,问:“和我……聊?” “嗯。”盛绍昀指了指教室外面的走廊,说,“去那里吧。” 汤鹤从来不会拒绝盛绍昀,乖乖地点了点头,说:“好。” 俩人一起走出教室,站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盛绍昀问汤鹤:“你跟路浩瀚闹什么矛盾了吗?还是他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啊。”汤鹤眨了眨眼睛,说,“路浩瀚很好的,他没有惹到我。”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一下,问汤鹤:“那你为什么不给他讲题了?” 汤鹤愣了一下,没有回答盛绍昀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你想让我继续给他讲题吗?”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盛绍昀也愣了,他十分迟疑地上下打量着汤鹤,问他,“你不给路浩瀚讲题是因为我?” “因为我每次给他讲题的时候你好像都不太开心,”汤鹤低着头,抿着嘴唇,很小声地说,“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我和路浩瀚太亲密,觉得我抢走了你的朋友,所以就……” 似川 小路:我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盛哥:我才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微笑 第10章 命都给你 这段时间,汤鹤一直有隐约的感觉,每次路浩瀚来找他问问题的时候,只要盛绍昀在旁边儿,盛绍昀总会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 汤鹤仔细思考了很久,只想出了这一种合理的解释,这段时间路浩瀚总来粘着自己,好像确实不怎么找盛绍昀了。 “我没觉得你抢了他,我那是……”盛绍昀的话说到一半,又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深吸口气,说,“没事儿,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你俩怎么相处是你们俩自己的事儿,跟我没关系,你们自己觉得开心就行。” “可是我觉得有关系啊,我希望你能开心,”汤鹤的抬眸看向盛绍昀,语气认真道,“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 汤鹤的眼睛确实很好看,乌黑莹润,像是两颗熟透了的黑色葡萄,又像是纯天然的黑曜石,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盛绍昀一直很喜欢汤鹤这双眼睛,纯粹,明亮,然而此刻,盛绍昀只是与汤鹤对视了一眼,便匆匆地移开了目光,好似被燃烧的火焰灼伤。 汤鹤的感情太浓郁了,太热烈了,反而让盛绍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盛绍昀觉得很迷茫:他理解不了汤鹤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也觉得自己无法回应汤鹤如此热烈的感情。 盛绍昀承认,他确实对汤鹤有那么丁点儿的兴趣,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跟他之前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但他对汤鹤远远没有到喜欢那一步,甚至于在他的心里,汤鹤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从前盛绍昀一直觉得,汤鹤喜欢自己就由着他喜欢吧,他并不厌恶汤鹤的这份喜欢,但这会儿他却猛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儿失控了。 盛绍昀想,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如果放任汤鹤就这么继续喜欢自己,他不确定汤鹤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你不需要这么在意我,汤鹤,”盛绍昀的喉结微微滚动着,最终决定直白地告诉汤鹤自己的想法,“你这样让我觉得很有压力,我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对吗?” “可是我喜欢你啊,我希望你开心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汤鹤几乎下意识地便回答说,他与盛绍昀四目相对,看到盛绍昀眼底的疏离,又忽然愣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他讷讷地道歉说,“……是我又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了吗?对不起……'喜欢你'这件事我一直做的不好,也并不擅长。” 他眼底的光芒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眼睑耷拉下来,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把脸上的情绪遮掩得干干净净的,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心底的那份失落。 盛绍昀的喉结滚了又滚,在某个瞬间,他很想就这么算了,想就这么放任汤鹤继续喜欢自己好了,就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又能怎样呢,但他最终还是残存着一分理智,没有因为汤鹤那副委屈兮兮的表情而怜悯他。 “从前的事情就不再说了,你想继续跟路浩瀚玩儿也行,不想继续跟他掰扯了也罢,都随你的心意,”盛绍昀看着楼下郁郁葱葱的花坛,语气淡淡的,说,“但是我们以后就保持一点距离吧,不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为什么还要保持距离?我们现在很亲密吗?”汤鹤倏然睁大了眼睛,他紧紧地盯着盛绍昀,完全不能理解盛绍昀的想法,试图从他侧脸的表情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又祈求他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的,你别这么着急疏远我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什么都不做,真的,我什么都不做了,我……” “汤鹤。”盛绍昀依旧没有看汤鹤,继续盯着楼下的绿色,他倏然叫了声汤鹤的名字,打断他的话,似是喟叹,又似是无奈,说,“咱们尖子生班五十多号人,你何必非得抓着我不放呢?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你多去看看别人不好吗?” “我……”汤鹤的嘴唇抿了又抿,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他终于偃旗息鼓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埋进地上那一层薄薄的沙子里。他的语气很轻很轻,说:“……对不起,我知道了。” 与盛绍昀熟悉起来之后,汤鹤好像最常说的话就是“对不起”,他时常会做错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在这件事上,汤鹤并不清楚自己具体做错了什么,但他还是近乎本能地跟盛绍昀道了歉。 盛绍昀看着他慌乱又迷茫的眼神,片刻,喉结微微滚动,然后倏然别开了眼睛。 这天晚上回家之后,盛绍昀做了一宿的梦,梦里的片段很琐碎,但盛绍昀唯独记得汤鹤的那双漂亮的黑眸。 汤鹤那双漆黑的眸子太漂亮了,像是烙印一般留在了盛绍昀的记忆里,惊鸿一瞥过后,就让人很难再忘掉了。 躺在床上,盛绍昀再一次思考,自己的话说不是说的太过火了,汤鹤其实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表达喜欢,他只是喜欢他而已。 第二天一早,盛绍昀赶了大早来到学校,想要给汤鹤道个歉,来到教室里,却发现汤鹤的课桌已经空了,而汤鹤的人则又坐在了教室里的角落。 “汤鹤。”盛绍昀走到他旁边儿,问他,“你坐那儿干什么?” “你不是说希望我和你保持距离吗?”汤鹤抿着嘴唇,很小声地解释说,“我们坐前后座,难免会需要交流,比如前排传了卷子过来,比如老师让从后往前交卷子……所以我就跟吴老师说了一下,换回这个位置来了。” “我靠,你真没必要。”盛绍昀有点儿慌了,拧着眉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哎……” 盛绍昀一时词穷,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终蹦出来了一句:“我没说你不能坐在我后面。” “没关系的,我已经跟吴老师说过了,”汤鹤摇了摇头,表情依然是淡定的,平静的,说,“你开心就好了。” “……算了算了。”盛绍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说了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本来盛绍昀是真的没打算这样的,他本意只是稍微跟汤鹤拉开一点儿距离,并没有想完全回到陌生人的状态,可他拧不过汤鹤,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盛绍昀回到座位上之后,汤鹤独自一人趴在自己的课桌上,目光小心翼翼地,朝着盛绍昀那边儿看过去。 汤鹤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会错了意了,但他还是拿不太准盛绍昀的意思,不知道盛绍昀所谓的界限是什么。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好难的事情啊,汤鹤有些沮丧地想,为什么没有人能来教教他呢? 他从来是不害怕孤单的,但在这一刻,他又很希望有个人来陪陪他,任何人都好。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汤鹤依旧经常会给路浩瀚讲题,俩人真正成为了朋友,和盛绍昀之间却再没有什么交集了,甚至连话都没能说上几句,又回到了最初那种冷冰冰的状态。 刚开始的时候,盛绍昀总会经常想起汤鹤,想念他坐在自己身后时的场景,也想念他看向自己的那纯粹而热烈的眼神,甚至于他还梦到了汤鹤好几次,但渐渐的,那种燥热的情绪也就逐渐不复存在了。 汤鹤给盛绍昀的印象确实很深,但也难抵时间的蹉跎,俩人现在的距离太远了,而汤鹤本身又是那种闷声不吭的性格,像是个透明人似的。 倒是汤鹤一直没能忘掉与盛绍昀相处的这段时间,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坐过了盛绍昀的后座之后,再回到自己的那个角落里,汤鹤总觉得很不适应。 很多次,汤鹤都想再去找盛绍昀一次,问问他到底想要怎么样,问问他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一想到盛绍昀那天冰冷的语调,汤鹤又下意识地退缩了。 ——他不希望盛绍昀讨厌自己。 进入十月份之后,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同学们身上的校服从夏季的短袖变成了春秋季的长袖。 凉爽的天气之下,盛绍昀翘课打篮球的频率更高了,他几乎每天一写完作业就下楼了,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天晚上,盛绍昀又打了两节晚自习的球,抱着篮球走进教室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路浩瀚。 “盛哥!”路浩瀚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然后朝着盛绍昀挥手道,“我正要下去找你呢!” “怎么?”盛绍昀很随意地用手背擦了下额侧的汗,问路浩瀚,“有什么事儿?” “刚才静姐来教室里找你了,但是没找到,”路浩瀚解释道,“她让你回来之后去她的办公室里一趟。” “静姐”是同学们给吴静婉起的外号,吴静婉的年纪不大,和同学们的关系也还算亲近,所以大家私底下就直接喊她“静姐”了。 “嗯?静姐找我?”盛绍昀有点儿诧异地挑了下眉,然后很淡定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公室里找她。” 虽然被吴静婉抓到了翘课,但盛绍昀的心底并没有什么畏惧的情绪,他向来不是那种怕老师的人,在老师面前也很能混得开。 当然,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盛绍昀的成绩一直还算不错,他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虽说前段时间他被汤鹤分去了一部分的精力,但该学习的功课、该完成的作业他并没有落下,最近几次周考和随堂测试,他的成绩依旧稳定在尖子生班的前十五名。 教室的后门敞开着,盛绍昀先进了教室一趟,把手里的篮球放下,又去走廊尽头的水池洗了手,这才慢悠悠地下了楼,朝着吴静婉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见到了盛绍昀之后,吴静婉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但还是装模做样地问了一句:“晚自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我下楼打球去了。”盛绍昀的回答也很干脆,大大方方地朝着吴静婉笑了一下,说,“吴老师您别担心我,我自己有分寸,不会影响学习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是一回事儿,但是以后还是尽量少翘课吧,同学看到了影响不好,”吴静婉又叮嘱了两句,就把这事儿给翻篇儿了,转言道,“我今晚上找你确实不是因为你逃课的事儿,是这样的,咱们学校要举行一个艺术节的活动,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我希望你来负责这件事。” “艺术节?还要出节目?”盛绍昀愣了一下,学校里要举办艺术节自然是好事,但盛绍昀对艺术节的兴趣仅仅在于可以看节目,而不是自己准备节目,他有些无奈的对吴静婉说,“吴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既不是咱们班的班委,也没有什么特长,您让我负责什么啊……难不成打算打算到时候让我上台去打篮球?” “我这不是看你在咱们班的人缘儿好嘛,”吴静婉显然是思虑已久了,很淡定地跟盛绍昀分析着理由,“咱们班是尖子生班,大家平时都挺闷的,像你这么玩儿的开的人不多,你在咱们班比较有公信力,让你负责准备节目,比较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那陆柏清呢?他是班长,又是年级第一,他应该也很有公信力吧?”盛绍昀还是不太愿意,拧着眉头反问吴静婉说,“您找陆柏清不行吗?” “陆柏清……哎,”提起这个名字,吴静婉的表情瞬间就凝重了起来,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陆柏清家里……他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除了学习以外,他每天还要打很多份工,我实在是不忍心把什么事儿都交给他。” “那我难道就没别的事儿……算了。”盛绍昀话说道一半儿,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这事儿我负责就是了。” 盛绍昀还是不想管劳什子艺术节,也对负责节目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他隐约听说过陆柏清家里的情况,据说陆柏清家里欠了很多钱,父亲死了,母亲瞎了,家里全靠他一个人托着。 而且吴静婉说得确实没错,尖子生班的学生都很独,大家平常都只喜欢闷头学习,不太爱参加文娱活动,如果他不管这事儿的话,最后这事儿大概率会落在陆柏清的头上。 “辛苦你啦小盛,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放任咱们班不管的,”吴静婉的表情十分欣慰,确定盛绍昀愿意接手此事之后,她便开始给盛绍昀讲述具体的要求,“其实吧,这个艺术节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是非合唱类的集体节目就可以,我觉得咱们也不用搞得太复杂,弄个小话剧就可以了,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话剧?”盛绍昀挑了下眉,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那天在校门口时,汤鹤搪塞保安时想出的理由,不由得笑出了声,“您说得是那种,男主把女主摁在墙角,眼角猩红,嗓音嘶哑,'亲我一下,命都给你'的那种话剧吗?” 吴静婉:“……” 第11章 换一个人 “想什么呢你!”吴静婉很无奈地瞥了盛绍昀一眼,义正言辞道,“咱们这是学校的艺术节,必须要正能量,可不能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知道,我开玩笑的,”盛绍昀见好就收,朝着吴静婉露齿一笑,随后表情便正经起来,说,“行了,这事儿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这样吧,我回去想想,再找几个同学一起商量一下,然后尽快拿个方案出来给您过目。” “尽力就行了,别有那么大压力。”吴静婉很体谅盛绍昀的辛苦,提前宽慰他道,“你们现在主要的任务还是搞学习,艺术节这种活动嘛,重在参与就好。” “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真的重在参与了?”盛绍昀试探着朝着吴静婉挑了下眉,很明白地跟她说,“我也是第一次搞这事儿,搞成什么样真的不敢保证,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放心大胆地去搞吧。”吴静婉笑着给他打包票说,“我这边儿真没什么要求,能弄出来就行了。” 从吴静婉的办公室里出来之后,盛绍昀回到教室,在全班征集了一下意见,确定好话剧的主题之后,又找了几个语文成绩比较好的同学负责写剧本,由成绩最好的语文课代表做剧本的总负责人,自己则安心地做起了甩手掌柜。 盛绍昀确实没在这事儿上放太多的精力,毕竟吴静婉的态度就摆在那里,她本来就没指望盛绍昀能搞出什么花样来,找盛绍昀负责只是为了完成学校的任务。 不过盛绍昀的号召力确实很强,找的人也合适,不出一周的工夫,剧本的终稿便确定好了,盛绍昀把剧本拿给吴静婉看的时候,吴静婉还被感动得眼眶一红。 “你们这故事写得还怪感人的……”吴静婉手指捏着剧本,来回翻看着,感叹道,“你之前还那么谦虚,这剧本的完成度比我想象中的要高多了。” “主要是几个同学们比较厉害,我就是个摸鱼的,”盛绍昀也不邀功,把打印出来的剧本翻到署名页,跟吴静婉一一介绍了每个同学负责的是什么样的工作,这才试探着问吴静婉,“吴老师您觉得没问题的话……那我们就正式开始选人和排练了?” “嗯,没什么问题了,继续往后搞吧,辛苦你了小盛。”吴静婉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剧本还给盛绍昀,片刻,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只是你,你们整个团队都辛苦了,谢谢你们为咱们尖子生班争光。” “不辛苦,我们也是班里的一份子嘛,”盛绍昀从吴静婉的手里接过剧本,笑道,“那我就回去继续推进度了,等有什么新进度了,我再来跟您汇报。” “好好好,”吴静婉很满意地朝着盛绍昀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说,“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到剧本完成的这步为止,一切进行地都很顺利,所以在吴静婉这儿,盛绍昀一直表现得淡定又从容,吴静婉也对盛绍昀十分放心。 然而在正式开始选角色的时候,盛绍昀便遇到了难题,剧本写好了,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演。 配角们倒是还好,有几个平时爱玩儿爱闹的同学主动报了名,盛绍昀又找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算是把阵容给凑齐了,而剩下的两个主演,盛绍昀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毕竟演话剧和写剧本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剧本相当于是幕后工作,只需要在幕后默默出力就好,而演员则需要走到台前面对观众,艺术节是全校的活动,也就意味着需要在全校的师生面前露脸,很多同学都放不开。 更何况出演话剧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排练,磨合,尖子生班的大部分学生都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真有这闲工夫,他们更愿意刷两道数学题,或者背几个英语单词。 盛绍昀晚自习的时候也不下楼打球了,写完作业后就坐在座位上,拿着班里的花名册翻来覆去地看,物色合适的人选。 这天晚自习下课,忽然有个身影站了出来,踩着下课铃的声音走到盛绍昀的身边,问他:“你看我怎么样?” 盛绍昀一时有点儿愣怔,抬眼看去,发现是汤鹤站在自己的面前,还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问他:“什么怎么样?” “话剧。”汤鹤言简意赅地说,“你们不是找不到主演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这段时间,虽说俩人没有联系,但汤鹤却还是忍不住在角落里偷看盛绍昀,汤鹤把盛绍昀的纠结和无奈都看在了眼里。 当然,除了想帮帮盛绍昀之外,不得不承认,汤鹤其实是有几分私心的,盛绍昀让他跟他保持距离,他依言照做了,可盛绍昀让他不要再喜欢他了,他却真的做不到。 喜欢了盛绍昀这么久,这份感情对汤鹤来说更像是一种本能,早已镌刻在了他脑海深处,融化进了他的血肉之中,根本无法随着意志而转移。 盛绍昀的眉心拧起一点儿,下意识地便想要拒绝,汤鹤又保证举起了右手,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你放心,我不会借这件事来打扰你的,我记得你说的话,我会跟你保持距离的。” “……哎,那好吧,”盛绍昀盯着汤鹤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一会儿把剧本复印一份给你,你先熟悉熟悉剧情。” 实话说,盛绍昀其实真的不想让汤鹤来演这个话剧,虽说他现在已经不常想起汤鹤了,但他依旧记得之前那种烦躁的感觉,他不想再跟汤鹤有什么交集了, 可现如今,他确实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汤鹤是唯一一个愿意主动的。 算了,汤鹤就汤鹤吧,盛绍昀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吴静婉对艺术节不算上心,他自己也没打算上心,随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排练不了几次的。 下课之后,他去吴静婉的办公室里复印了一份剧本,回来之后,交给了汤鹤,说:“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嗯嗯!”汤鹤双手捧过盛绍昀递过来的剧本,像是什么宝贝似的捧在怀里,说,“我会努力的。” 虽说有那么点儿私心,但汤鹤却也是真的想把这个角色演好的,在他这儿,与盛绍昀有关的事情都是天大的事儿,他也希望盛绍昀能看到自己优秀的一面。 之后的几天,汤鹤一有空就抱着这个剧本来研究,甚至比他平时学习都要认真许多倍,剧本上被他写满了花花绿绿的标注,大有电视上那种专业演员的架势。 这边儿,其中的一个主演算是解决了,另一边儿,另一个主演却还是没有着落。 眼看着艺术节的时间一天天逼近了,盛绍昀被逼得无奈了,最终想了个方法——抽学号,抽到谁就是谁。 这也是盛绍昀从汤鹤那里得到的灵感,那天搪塞保安的时候,汤鹤提过一嘴,说他们是抽学号被抽到的。 班里的同学们都同意了盛绍昀的提议,于是这天晚自习的时候,盛绍昀打开了教室里的白板,找了个在线的随机数生成器,把全班的总人数输了进去。 片刻过后,第一个随机数产生了,班里的学生们都开始低头翻自己的学生卡,生怕被抽到的人是自己,唯独汤鹤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剧本——他才不在乎抽到的是谁呢,他不在乎跟谁搭戏,反正能和盛绍昀一个剧组,汤鹤已经很开心了。 很快的,不知道是谁看了一声,说:“靠,被抽到的好像是盛绍昀啊,我记得他的学号好像是这个?” “没错,就是他,”另一个姓牛的同学很肯定的说,“咱们学号是按照姓氏首字母的顺序排的,我是他前面的那个,他的学号就是这个。” 路浩瀚朝着盛绍昀一阵挤眉弄眼,笑嘻嘻地接话道,“盛哥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你这还抽什么学号啊,这么兴师动众地抽了一大圈儿,结果抽到了自己。” 听着身边儿的议论声,汤鹤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倏然坐直了,有些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上的盛绍昀看。 他的目光灼灼的,像是炽热的火焰,几乎要把盛绍昀的身影灼烧出一个窟窿来。 汤鹤一边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停跳了,一边又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把教室里的嘈杂声都掩盖得干干净净。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汤鹤此时的感受,汤鹤有些晕晕乎乎地想,这大概是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这是上天给他的垂怜,让他能与盛绍昀再靠近那么一点点。 后来路浩瀚又和盛绍昀贫了几句嘴,汤鹤却一句都听不下去了,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了,汤鹤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踩着铃声走到盛绍昀的身边儿,问他:“你要演另一个主角是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排练?” 汤鹤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盛绍昀,他一点儿都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眼底那浓郁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正要找你,汤鹤。”盛绍昀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别开了眼睛,说,“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汤鹤眨了眨眼睛,一脸热忱地看着盛绍昀,问:“什么?” “……汤鹤。”沉默了好一会儿,盛绍昀最终还是难抵心底的那份抗拒,开口道,“你介意我换一个主演吗?” 如果说另一个主演不是汤鹤的话,盛绍昀一定二话不说就接下这个角色了,他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可现下,当确定另一个主演是汤鹤之后,盛绍昀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盛绍昀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当初的那种感觉,一想到要和汤鹤演对手戏,一想到要面对汤鹤那种炽热的眼神,盛绍昀便感觉心底有一簇火焰在灼烧。 盛绍昀甚至有点儿后悔了,他为什么非要选这种抽学号的方法来决定主演的人选,又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么死,现在连反悔都不好反悔了。 思来想去,盛绍昀也只想到了这么一个方法,他当时说抽到谁就是谁,他自己是被抽到的,而汤鹤却不是。 “什么意思?”汤鹤眨了眨眼睛,有点儿愣住了,说,“你刚才不是说,抽到谁就是谁吗?怎么还要换主演?” “我说的是另一个主演,”盛绍昀的声音顿了一下,说,“我说过抽到谁就是谁,我说话算话,所以我的角色不会动了,但你的角色不是抽到的,还有更换的机会,对吧?”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一起演话剧吗?”汤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深吸口气,语气又放低了一点儿,说:“或者你可以随意提条件,比如我们之间要间隔多少的距离,再比如剧组的脏活累活都让我来干……只要我能办到的,你随便提,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这又是何必呢,”盛绍昀的喉结滚了又滚,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只是一个角色而已,你不用这么卑微。” “……我、知道了。”汤鹤抬起手,十分狼狈地用校服袖子揩掉自己的眼泪,哽咽着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换掉我的话,那我听你的。” 从云端一下子坠入谷底的感觉并不好受,上一秒钟,汤鹤还以为自己能和盛绍昀更亲密一点,下一秒钟,却被告知,连话剧都演不了了。 可汤鹤又有什么办法呢,盛绍昀不想,汤鹤总不能按头他答应自己,他不希望让盛绍昀讨厌自己,于是只能委屈自己。 汤鹤的皮肤很白,情绪激动的时候脸上总会沁出一层绯意,大片的红晕在少年人的眼角处晕染开来,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有那么一个瞬间,盛绍昀真的是心软了,他想,汤鹤想演就让他演吧,不就是个话剧吗,有什么不能演的,但他最终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抱歉。” 汤鹤不再说话了,低着头,连头顶软趴趴的头发都耷拉了下来,整个人蔫蔫的,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盛绍昀垂眸看他,片刻,强迫自己别开了眼睛。 趁着晚自习还没上课,盛绍昀再次走上了讲台,解释了一下要再抽一个主演的事情,他没说是自己要求的,只说是为了公平起见,两个主演都会通过抽签产生。 说完之后,盛绍昀打开白板,找了个随机抽号的软件,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步骤。 正是下课时间,整个教学楼里都闹哄哄的,但尖子生班的教室里却很安静,得知要和盛绍昀一起搭戏之后,许多同学心里都没有那么排斥了,甚至有暗恋盛绍昀的小女生暗自期待,希望能抽到自己。 只见盛绍昀再次按下鼠标,白板上随即生成了一个随机数,只比盛绍昀的学号大了一位。 “这随机数看起来不太随机啊,”盛绍昀随口抱怨了一句,又对台下的同学说,“抽到的是谁,自己自觉地站起来吧,让大家看看我们的另一位主演。” 教室里又响起了一片议论的声音,片刻,汤鹤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说:“……是我。” 似川 缘,妙不可言。 第12章 绝不喜欢 看到汤鹤的瞬间,盛绍昀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似是无奈,又似是如释负重。 在刚才的时候,盛绍昀就已经动摇了,犹豫要不要直接让汤鹤演了算了,他见不得汤鹤那样委屈的表情。 现如今,抽学号又抽到了汤鹤,这无疑给了盛绍昀一个绝佳的理由:这是抽签抽的,是命运的抉择。 “好了,那么咱们的另一个主演就确定了,”盛绍昀的目光投向汤鹤,目光定定的,说“就是咱们的——” “——等等。”汤鹤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我、我能不演吗?”汤鹤直溜溜地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指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学生卡,说,“我不善言辞,也没什么表演的经验,如果让我演这个角色,我怕会给班里的同学丢脸。” 如果换做之前,汤鹤肯定会因为抽中了自己而开心很久,可现在不是了,盛绍昀的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汤鹤不希望让盛绍昀觉得为难,也不想让盛绍昀拒绝自己第二次了。 “这话说的,咱们班谁有经验?大家不都是业余的吗?”盛绍昀并不同意他这个理由,语气淡淡的,摆了摆手,道,“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就好了,没有人会怪你的。” 这根本不是关键的问题,汤鹤张了张口,还想拒绝说:“可是……” 盛绍昀却并不想让他说下去了:“没什么可是的,我说过了,抽到谁就是谁,没有再变卦的道理。” 汤鹤张了张口,实在是没有反驳的理由了,只好讷讷地说了声:“……好吧,我知道了。” 上课铃声恰好在此刻打响了,盛绍昀关掉了白板,对台下的同学们说:“好了,大家继续自习吧,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大家都闷头写起自己的作业来,唯独汤鹤依旧定定地站在自己的座位上,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赶忙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盛绍昀的态度十分坚决,但汤鹤却不能理解,他不知道,为什么盛绍昀的态度会突然转变这么大。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铃响,汤鹤马上去到了盛绍昀的坐位旁边儿,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盛绍昀的眉心拧了一下,说,“我不是说过,抽到谁就是谁吗?你怎么还要来问?” 盛绍昀也很奇怪,为什么汤鹤的态度会变化这么快,明明之前他还在求自己呢,现在抽到了他,不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事儿吗? 汤鹤抿了下嘴唇,还想开口,“可是……” “还是说你其实不想演了?”盛绍昀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心里没有来的有些烦躁,“如果你是不想演了,你可以自己去找吴老师,看她愿不愿意再重新抽一次。”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吴老师了。”汤鹤马上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没有不想演,我想演的,真的,剧本我都看完了。” “那就行了。”盛绍昀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说,“继续回去看剧本吧,等周末的时候咱俩对个戏。” 汤鹤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了,只得讷讷地应了声,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之后的几天,汤鹤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每天撑着脑袋发呆,剧本一个字儿都没有看。 平心而论,汤鹤是很想把这个角色给演好的,前几天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会捧着剧本来看,剧本上被他勾画的花花绿绿的,全是各种笔记,但现在他却做不到那样了,他摸不透盛绍昀的心思,不知道盛绍昀是怎么想的。 甚至于,汤鹤对这个话剧产生了一些抵触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怕会再惹盛绍昀生气。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汤鹤依然坐在座位上发呆,剧本就摊在他的桌面儿上,他依旧一个字都没有看下去。 下课铃打响了,放学时间到,教室里很快喧闹了起来,汤鹤同样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身后,孙慧慧忽然叫住了他,说:“——汤鹤,你等等!” 汤鹤有点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回头朝着孙慧慧看过去,问她:“怎么了?” 一直以来,汤鹤和孙慧慧几乎没有过任何交集,俩人上次聊天还是在上次,那还是孙慧慧和盛绍昀还在坐同桌时候的事情,后来,盛绍昀和路浩瀚坐了同桌,再后来,汤鹤又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箐。 “我看你上课的时候一直盯着那个话剧的剧本在看,但好像又没有在看……”孙慧慧的语气有点儿犹豫,问汤鹤,“是剧本有什么问题吗?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交流一下。” 汤鹤还是有点儿懵逼,下意识地反问:“啊?” “噢噢,我懂了,你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跟你聊剧本的事儿吧,”孙慧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是剧本的总负责人,这个话剧是我带着班里的几个同学一起写的。” 与盛绍昀的敷衍了事不同,孙慧慧是真的对这个剧本上了心的,她是语文课代表,也从小喜欢写些小故事,这个故事从构思到最后的成稿,她花费了很多心思来准备,也很期待能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搬上舞台。 上晚自习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汤鹤正对着自己写的剧本发呆,于是便起了询问的意思,想要来问问汤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虽然很喜欢写故事,但写剧本也是第一次,”孙慧慧很谦虚地对汤鹤说,“如果是剧本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没有没有,”汤鹤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真心实意地说道,“剧本写的很好,是我自己的状态没有调整好,不是剧本的问题。” “状态不好?那你来找我啊!”孙慧慧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我最喜欢跟别人聊天,做思想工作了,你想跟我聊什么都可以。” 之后的两天,孙慧慧有事没事儿总会来找汤鹤聊聊天,问问他的进度,再和他闲聊几句。 汤鹤的心事自然没法跟她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聊下去,但孙慧慧太热情了,都说盛情难却,汤鹤也不好拒绝。 路浩瀚是个爱看戏的,这天下午,他又看到俩人凑在一起,于是十分八卦地拉着盛绍昀说:“我靠,盛哥,你看你看,汤鹤这几天怎么老跟孙慧慧在一块儿啊?他俩好上了?” “他俩好不好关你屁事儿?”盛绍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冲,“你作业都写完了?还有空八卦这些?” 盛绍昀一早就注意到俩人在讨论剧本了,但一直都在刻意地无视着俩人,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或许只是懒得管,也或许……是觉得俩人在一起的画面太刺眼。 “我不就吃个瓜嘛,这么凶干什么?”路浩瀚很不理解地看着盛绍昀,忽然一拍脑袋,福至心灵,一脸揶揄地看着盛绍昀,问他,“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盛哥?你喜欢孙慧慧啊?” “……”盛绍昀猛地呛咳了起来,咳嗽了好几声,语气很无奈道,“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扯到孙慧慧身上去了,我跟她都没怎么说过话。” “那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啊?”路浩瀚还是不甘心,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试探着问盛绍昀,“盛哥,总不会是你喜欢汤哥吧?” 听到路浩瀚的话,盛绍昀的心跳忽然没由来地快了两拍,微妙的情愫在胸腔中蔓延着,但盛绍昀又很快把它们赶出了脑海。 “瞎说什么呢你,我俩可都是男生,”盛绍昀的语气很笃定,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说,“我绝对不可能喜欢汤鹤的,我对他一丁点儿的感觉都没有。” “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同性又不犯法,有什么不能承认的?”路浩瀚反驳他说,“盛哥,你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很容易真香的。” “我认真的,我不反感同性恋,但我真的不喜欢他。”盛绍昀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他又想起路浩瀚之前的事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上一秒还不愿意让汤鹤给你讲题,下一秒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汤哥长汤哥短了?” “别骂了别骂了,我当时不是一时脑抽嘛,”路浩瀚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儿,又迅速地把话题转移到了盛绍昀的身上,问他,“所以你真的对汤哥没感觉啊?我觉得汤哥这人挺好的,学习成绩好、长得也白净,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有点儿孤僻……” 路浩瀚开始掰着指头分析跟汤鹤谈恋爱的利弊,盛绍昀听不下去了,拧着眉头,语气硬邦邦的:“你要喜欢他你就去追,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没没没,我不喜欢他,”眼看着盛绍昀的表情有点儿不对,路浩瀚赶忙解释道,“我对汤哥那就是纯纯的兄弟情,没有人比我俩更纯洁了。” 盛绍昀懒得理路浩瀚了,从桌兜里随便摸了本习题集出来,随便翻开了一页,然后低头写起题目来。 后来的几天,路浩瀚又在盛绍昀面前提了汤鹤好几次,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盛绍昀似乎不愿意提起他。 路浩瀚没再拿这事儿跟盛绍昀说了,他转头找别人八卦去了,然而盛绍昀心底的那份烦躁并未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了。 盛绍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愿意再往汤鹤和孙慧慧那边儿看一眼,另一边儿,汤鹤和孙慧慧的关系倒是真的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主要还是因为孙慧慧的性格很好,汤鹤天天闷声不吭的她也不生气,还会讲一些有趣的故事逗汤鹤开心。 后来汤鹤有些忍不住了,隐晦地跟她提了下自己的现在的问题所在,他没说自己喜欢盛绍昀,只说跟盛绍不熟,怕配合不好,让盛绍昀讨厌自己。 “嗨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孙慧慧听了之后,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说,“你在这里空想是没有用的,你不如现在去找盛绍昀,约他一起排练一次,你就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效果了。” “啊……”汤鹤抿了下嘴唇,还是有些怯,“可是……万一他不想让我去找他呢?”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啊,”孙慧慧说拧着眉头说,“而且,你也说了是万一,那我还说,万一他就等着你去找他呢?” “他怎么可能等我?”汤鹤倏然睁大了眼睛,片刻,又讷讷地垂下眼眸,说,“……不过你说的对,就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在孙慧慧的鼓励之下,周五这天,汤鹤终于鼓起了勇气,找到盛绍昀,问他:“你周末有空吗,我剧本背得差不多了,想要跟你对一对戏。” 看到汤鹤的到来,盛绍昀心中一喜,他暗搓搓地想:你和孙慧慧聊那么多次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来找我对戏? 表面上,盛绍昀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模样,淡淡地打量了汤鹤一会儿,然后才道:“可以,我周末有空。” “那我们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去哪里?”汤鹤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十分兴奋地说,“我去喊上慧慧一起!” “慧慧?你是说孙慧慧吗?”盛绍昀很敏锐地发现了重点,拧着眉头问道,“不是咱俩对戏吗?你喊孙慧慧干什么?” 那股无名的火再次悄无声息地在盛绍昀的胸腔中蔓延,好似野火遇到了春风,愈演愈烈,逐渐有了燎原的态势。 “嗯?叫她有什么奇怪的吗?”汤鹤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十分不理解地看着盛绍昀,说,“她不是剧本的负责人吗?叫她来可以看看整体的效果,再帮忙提提意见什么的。” “有这个必要吗?”盛绍昀的眉心拧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她是剧本的负责人,我还是总负责呢,我对戏还需要让她来看整体效果?” 似川 此时,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路某人路过:?你还好吗盛哥? 盛绍昀:。 - 宝贝们好久不见^^ 存了一些稿子,但是不太多,暂时更二休一吧,会有不定时的加更掉落~ 第13章 很怕我吗? 话说出口的瞬间,盛绍昀马上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儿不合适了,汤鹤说得没错,孙慧慧是剧本的总负责,剧本是她带着几个同学一起推敲出来的,让她过来指导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讨厌她,”盛绍昀捏了捏自己发酸的鼻梁,语气放缓了一点儿,试图给自己找个理由,“我只是觉得……觉得……” 觉得了半天,盛绍昀却还是没有“觉得”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不愿意看到汤鹤什么事儿都去找孙慧慧,不愿意看到他们俩人亲密无间、言笑晏晏的模样。 “算了算了,你想叫她就叫上吧,”盛绍昀忽然觉得有点儿烦躁,又改了口,说,“下午两点以后,找个凉快点儿的地方,叫上孙慧慧一起。” “不用,我不叫慧慧了。”汤鹤摇了摇头,同样改了说辞,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着盛绍昀,问他,“下午就我们俩人,行吗?” 汤鹤并不算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对于大多数人的情绪,汤鹤向来不在意,但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到盛绍昀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盛绍昀为什么不愿意叫孙慧慧一起,但他能感觉到盛绍昀对于孙慧慧的抗拒。 汤鹤挺喜欢孙慧慧这个人的,但不得不承认,他更在意的是盛绍昀的情绪,如果盛绍昀不开心的话,那么对于汤鹤来说,这一切的一切就毫无意义了。 “怎么又突然不叫她了?”听到汤鹤的话,盛绍昀的心中一喜,嘴上还要继续推辞,一脸淡定的模样,说:“没关系啊,你想叫就上呗,你说的也没错,孙慧慧很懂剧本,可以让她帮我们提提意见。” “可是我刚刚说要叫上慧慧,你好像有点儿不太开心,”汤鹤一脸认真地看着盛绍昀,分析道,“我说要叫她,你拧了好几次眉,还问我有这个必要吗……这应该就是不喜欢吧?” 汤鹤的语气十分理所应当,说话的时候,他抬眼注视着盛绍昀,漆黑的眸子中只有盛绍昀一个人的影子。 话说完之后,汤鹤却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觉得盛绍昀不想让他跟路浩瀚继续接触,可当他拒绝给路浩瀚讲题之后,盛绍昀反而更加不开心了,他说汤鹤这样让他觉得很有压力,他说汤鹤没必要抓着自己不放。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给你压力,我只是……”汤鹤的表情瞬间慌乱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事,他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这就是他的本心。 “……我还是去叫上孙慧慧吧,”汤鹤的眼睑簌簌垂下,很快妥协了,还要继续跟盛绍昀道歉,说,“对不起,我没有忘记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只是一时口快,你别跟我生气。” 汤鹤的表情很委屈,眼睑耷拉着,像是害怕被主人训斥的小动物,也像是弄丢了自己心爱之物的小孩子。 盛绍昀眼睑轻垂,喉结微微滚动着,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汤鹤,忽然觉得有些移不开视线了。 上一次,察觉到汤鹤对自己浓烈的喜欢时,盛绍昀觉得很烦躁,也很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可这一次,当汤鹤再一次毫无原则地向他妥协的时候,盛绍昀却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讨厌汤鹤的这份感情,甚至于,他其实是有几分享受的。 他喜欢看到汤鹤目光痴痴地看着自己,喜欢汤鹤这份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情,就像是炽热的火种,几乎要把他一起点燃。 不是没有人喜欢过盛绍昀,主动追求盛绍昀的人也有很多,但盛绍昀只遇到过汤鹤这样一个人,他的喜欢是毫无保留的,只要盛绍昀愿意,他可以做任何的事。 看着如此纯粹又明亮的一双眼睛,盛绍昀心底的恶劣分子在作祟,他忽然起了几分逗弄汤鹤的意思,故意勾起了唇角,问汤鹤:“你真的想让我开心吗?” 汤鹤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说:“嗯嗯,真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不在意什么孙慧慧还是李慧慧的,那都跟我没关系,但是你不一样,你总是让我心乱。”盛绍昀微微垂眸,懒洋洋地看着汤鹤,说,“你不是说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让我开心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你离我远一点儿。” 汤鹤一下子就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盛绍昀会说这样的话。 沉默了好几秒钟,他才有些难以置信地开了口,说:“……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让我继续演这个主角了?” “这不是你说的吗,你说,我想让你干什么都可以。”盛绍昀还要逗他,说,“那我说要你别演这个角色了,你愿意愿意?” “你……你怎么能这样?”汤鹤抬眸看着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瞪着眼睛去看盛绍昀,“不是说好了抽到谁就是谁的吗,怎么又不要我了?” 汤鹤是真的觉得委屈了,盛绍昀一会儿让自己演,一会儿又不让自己演,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盛绍昀耍得团团转的傻瓜。 “你要是讨厌我就早点儿说,”汤鹤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盈满了眼眶,连鼻尖都是红通通的,“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演,为什么抽学号那会儿还要给我希望?” “诶诶,别哭别哭——”盛绍昀有些慌了神,连忙解释道,“我没想换掉你,真的,我刚才就是逗逗你。” “哪有这样逗人的啊!”汤鹤哭得更凶了,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砸在地上,绽开一点点的泪花,他抽噎着抱怨说,“我都怕死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就突然让我离你远点儿。” “靠……你真别哭了,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盛绍昀更慌了,手忙脚乱地从桌兜里翻出来半包抽纸,塞进汤鹤的手里,说,“先把眼泪擦擦吧,你这哭的,别人还以为我是怎么欺负你了。” 盛绍昀周围的几个人都没在座位上,但班里还有不少人在,汤鹤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脸颊泛起一点不自然的红晕,小声嘟囔道:”……你本来就是欺负我。” 说着,他抽了两张纸摁在自己的眼睛上,还惦记着盛绍昀刚才说过的话:“……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到底让不让我继续演了?” “让你演,不可能不让你演的。”盛绍昀很认真地看着汤鹤,语气放软了点,再次解释道,“我刚才真的是逗你的,我没想过换别人。” “真的吗?”汤鹤还有点儿不太相信,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里面还盈满了眼泪,“你发誓,骗人是小狗!” 盛绍昀被他宝气的表情逗笑了,低低地笑了几声,笑声从喉咙的深处传来,显得格外性感:“嗯,真的,我发誓,骗你是小狗。” 汤鹤的脸颊泛起一点儿不自然的红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盛绍昀好像和之前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今天的盛绍昀格外的温柔,连带着空气都温柔了起来,教室里明亮的白炽灯洒下来,把盛绍昀的身影都照得朦胧。 汤鹤迷迷糊糊地盯着盛绍昀看了好几秒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问道:“那……慧、孙慧慧那边儿呢,我们对戏还要叫她吗?” “叫上她吧。”盛绍昀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实验楼一楼有个空教室,地方挺宽敞的,还有空调,咱们可以到时候去那里排练。” 很奇怪,刚才盛绍昀明明还很不想见到孙慧慧的,可当明白了汤鹤的心意之后,盛绍昀突然就不介意这些了。 他心底的那些燥郁、不爽,全都被汤鹤赤诚而明亮的一双眼睛给抹平了,再无一丝痕迹。 “你真的不介意吗?”汤鹤还有点儿不太确信,眼睛眨了眨,试探着说,“不然我还是不叫了吧……咱们俩人也可以……” “没事儿,喊上吧。”盛绍昀很大度地说,“正好让孙慧慧这个剧本总负责帮我们提提意见,咱们也不能闭门造车嘛。” “那就好……”汤鹤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说,“那我一会儿就跟去跟她说。” 汤鹤很在意盛绍昀的感受,但在盛绍昀愿意的情况下,也同样很希望能叫上孙慧慧一起排练。 孙慧慧除了性格好之后,对剧本的理解也很独到,汤鹤相信,如果有孙慧慧在的话,他们一定能排练得更快更好。 桐柏高中的高二年级是单休的,周六上午和周日下午都要留在教室里上自习,仨人最后把排练的时间定在了周六的下午。 这天中午吃完饭后,汤鹤早早地收拾好东西,提前拿着剧本里来到了实验楼的一楼。 虽然之前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但汤鹤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因为马上要对戏的人是盛绍昀。 汤鹤把书包放在旁边儿,拿出剧本,一边儿在教室里踱步着,一边儿背着自己的台词。 背了两遍之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汤鹤抬眸去看,发现是孙慧慧推门进来了。 “诶,小鹤?”看到屋里的汤鹤,孙慧慧的表情有点惊讶,说,“这不是才一点半吗?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我不到一点的时候就来了,”汤鹤手里抱着剧本,有点儿腼腆地笑了一下,解释说,“我怕下午忘词儿了,提前过来熟悉一下。” “嗨,你这也太紧张了!”孙慧慧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咱俩都排练了那么多次了,你肯定没问题的!” 汤鹤张了张嘴:“可是……” 孙慧慧摆手:“没什么可是的,你信我!” 汤鹤倏然闭上了嘴。 孙慧慧的话无疑给了汤鹤极大的信心,之后的半个小时,他明显没那么紧张了,不再一直在教室里踱步了,又看了两遍剧本之后,汤鹤便和孙慧慧聊起了天儿。 两点整,盛绍昀准时推门走了进来,汤鹤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然后眼睛便亮了起来:“盛绍昀,你来了!” “你俩到得还挺早,”盛绍昀的目光在俩人身上游移了片刻,微微颔首,问汤鹤,“现在开始?” “嗯嗯,”汤鹤点了点头,说,“好。” 汤鹤放下剧本,很快调整好状态,有板有眼地念起了台词来。 盛绍昀再次瞥了眼旁边儿的孙慧慧,还算配合地跟汤鹤搭起了戏,孙慧慧则在旁边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俩。 五分钟后,孙慧慧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在旁边儿喊:“停停停——你们先等一下。” 汤鹤的台词刚念了一半,骤然被孙慧慧打断了,有些迷茫地看着她:“怎么了?我台词说错了吗?” “没,你台词倒是背得挺熟的……”孙慧慧深吸了好几口气,到底是没忍住,用一种十分一言难尽的语气对汤鹤说,“……不是我说你,汤鹤,你跟盛绍昀离那么远干什么?盛绍昀往前一步你退后一步,你俩中间都快能装下一个银河了。” 汤鹤愣了一下,猛然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和盛绍昀之间确实间隔了好几米远。 “也、也还好吧……”汤鹤轻轻地别开眼睛,略微有点儿心虚道,“我觉得这距离挺正常的啊……太近了不太好吧……” 这确实是汤鹤的问题,但汤鹤又有些不愿意承认,他对盛绍昀有种本能的畏惧感。 这种畏惧并非因为他不喜欢盛绍昀,正相反,是因为他太喜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怕盛绍昀讨厌自己。 虽然现在俩人的距离有所缓和,但汤鹤依然记得盛绍昀说过的话,盛绍昀说,汤鹤的喜欢会给他压力。 在感情面前,汤鹤一直是一个很愚钝的人,他猜不透盛绍昀的真实想法,于是只能采取最稳妥的方法——和盛绍昀保持距离。 “你这样可不行啊汤鹤,”孙慧慧的语气很是无奈,试图跟汤鹤讲道理,说,“话剧不只是要背台词,也要有主角的互动,你俩距离那么远,怎么互动呀?观众看什么呀?” “我……我知道了。”汤鹤咬了咬牙,终于朝着盛绍昀那边儿走了两步,说,“我们再试一次吧。” 盛绍昀站在原地,眼睑微掀,淡淡地打量着他,眸色沉沉的,过了好几秒钟,才开口说:“……汤鹤,你很怕我吗?” 第14章 你的主角 孙慧慧都感觉到了汤鹤的不对劲儿,盛绍昀没道理感觉不到,汤鹤的表现太明显了,盛绍昀知道,汤鹤是在意识地躲着自己。 一种微妙的不爽在盛绍昀的心底蔓延着,明明刚才汤鹤和孙慧慧聊天聊得那么开心,可在面对着他的时候,汤鹤却是一副瑟缩的模样。 但盛绍昀又实在是猜不透汤鹤的想法,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情,哪怕汤鹤提出想要让孙慧慧一起来看,盛绍昀也并没有拒绝他。 “啊?没、没有啊……”汤鹤当然不愿意承认,想都不想便摇头道,“我、我怕你干什么?我就是有点儿没准备好……我们再来一次就好了。” 嘴上这么说着,汤鹤却在忍不住地打磕巴,在盛绍昀面前,汤鹤根本就不会说谎,他的眼神胡乱地瞥着,就差把“我在骗你”这几个字儿写在脸上了。 盛绍昀的眸色沉了沉,也不揭穿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那行,咱们就再来一遍。” 汤鹤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反驳,盛绍昀便已然转身回到刚才排练的位置了。 汤鹤轻轻地掐了下指尖,朝着盛绍昀那边儿走过去,刚刚站定,盛绍昀便念起台词。 盛绍昀进入状态的速度很快,目光定定地看着汤鹤,他的眸色淡淡的,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汤鹤的时候,有种锐利而有力的感觉,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剑,要把汤鹤的心脏都剖开。 汤鹤强迫自己抬眸与盛绍昀对视,这一次,俩人的距离倒是正常了,但汤鹤的动作变得格外僵硬,台词也背得结结巴巴的。 这次不用孙慧慧喊停了,汤鹤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词说到一半,他实在是念不下去了,簌簌地低下头,避开了盛绍昀的眼睛:“对、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要等一下……” “汤鹤。”盛绍昀淡淡地喊了声他的名字,走到教室前面,随手拽了个凳子坐下,然后转头对汤鹤说,“来聊聊吧。” “聊……聊什么?”汤鹤嘴上询问着,身体则不自觉地朝着盛绍昀那边儿走过去,然后站在了盛绍昀的面前,直溜溜的,双手放在身前,像是小学生被罚站似的。 “站那儿干什么?坐下啊,”盛绍昀目光瞥了眼身边儿的凳子,示意汤鹤坐下,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问汤鹤,“现在还要说自己不怕我吗?” “我、我真没有!”汤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赶忙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试图岔开话题,“如果你没什么事儿的话咱们就快点儿开始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我倒是想开始,但是你行吗?”盛绍昀被他慌乱的神情逗笑了,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说,“你怕我什么啊,汤鹤,我又不吃人。” 盛绍昀心里还是很不爽,但看到汤鹤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觉得很可爱,于是便很自然地想要逗逗他。 “对、对不起……”汤鹤不敢面对盛绍昀探究的眼神,垂下眼眸,讷讷地道歉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事了,你别讨厌我,我会改的。” “你又跟我道什么歉?”盛绍昀忽然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劲儿,说,“我什么时候说你做错事了?又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 “就……上次啊。”汤鹤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那次我以为你因为我和路浩瀚的事情不开心,然后说不给路浩瀚讲题了,你说让我别只盯着你一个人,说我的行为让你很有压力什么的……” 汤鹤并没有要责怪盛绍昀的意思,他当然不会怪盛绍昀,怪也只是怪自己太愚钝了,猜不出盛绍昀的心思。 “我……”盛绍昀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的喉结滚了又滚,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低低地骂了个脏字出来。 盛绍昀怎么也想不到,汤鹤这么躲着自己,竟然是因为自己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但当他意识到以后,又觉得汤鹤这样的反应很合理,汤鹤确实是这样的人,有时盛绍昀完全无心的一句话都会被他奉为圭臬,更不要说那么认真的要求了。 盛绍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想骂汤鹤傻,但又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无声地蔓延着。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可以如此笨拙而又赤诚地喜欢一个人,甚至傻到让人觉得心疼? 盛绍昀迟迟都没有说话,汤鹤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又赶忙低着头道歉,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了?你别生气,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汤鹤,”盛绍昀倏然开口,低低地喊了声汤鹤的名字,他说,“别和我道歉汤鹤,我没生气,也没讨厌你,我只是……” 顿了片刻,盛绍昀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是你。” “啊?”汤鹤簌簌地抬起了眼眸,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看着盛绍昀,说,“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做错了什么?” “那天我说让你跟我保持距离,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我还没能适应有人、有人这么喜欢我。”盛绍昀第一次在汤鹤面前剖析自己,语气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才把剩下的话给说完,“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继续喜欢我,我不讨厌你。” 汤鹤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盛绍昀,嘴唇张了有张,好几秒钟,都没能说出话来。 这场景太梦幻了,像是一场盛大的梦境,不,就算是做梦,汤鹤也没有有做这么大的,这是汤鹤连梦中都不敢奢求的东西。 盛绍昀看着他愣怔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地掀起,笑着问他:“怎么,你不信我啊?” “没有没有,”汤鹤赶忙摇头,生怕盛绍昀误会了,他讷讷地别开眼睛,语气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我也只是还没适应,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你不信我也没关系,”盛绍昀的表情倒是依旧很淡定,他垂眸看着汤鹤,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说,“以后还有时间,你总会相信的。” 盛绍昀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之前给路浩瀚讲题的时候,他总是讲几道就烦了,完全是看在路浩瀚是自己的朋友的份儿上才没跟他翻脸,他对待其他朋友的态度也是如此,但在对待汤鹤的时候,盛绍昀却好像有着很多的耐心。 虽说盛绍昀已经解释过了,但汤鹤对盛绍昀的态度还是有点儿惧怕,有时盛绍昀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会让他误会,但盛绍昀并不觉得厌烦,反而会很耐心地跟他解释。让他安心。 久而久之,汤鹤渐渐地适应了这样的盛绍昀,他意识到,原来盛绍昀是真的不讨厌自己,原来,他也是值得别人好好对待的。 后来俩人再对戏的时候,汤鹤便自然多了,甚至偶尔还会跟盛绍昀开开玩笑,互相调侃打趣。 再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与盛绍昀对戏变成了汤鹤最期待的事情,每天都心心念念。 等到盛绍昀和汤鹤的戏份排练得差不多之后,盛绍昀又叫上了其他配角一起参与排练,跟着来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剧组成员。 实验楼的那个空教室一直是空着的,盛绍昀去和年级组的老师申请,老师同意在艺术节之前,这里可以作为话剧组排练的专用教室,直接把钥匙给了他们。 只可惜他们排练的时间一直不多,只有周末才会聚在一起,毕竟大家都是学生,不可能花太多的时间在这件事上。 好在汤鹤一直是个很知足的人,哪怕每周只有那几个小时的时间,汤鹤也总是开开心心的,每次都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一个月的磨合之下,剧组里的学生们都混熟了,整个话剧也排练得差不多了。 十一月初的时候学校组织了统一的期中考试,再之后,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艺术节了。 校园里开始弥漫起浓郁的氛围,操场上搭起了大型的舞台,各班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自己的节目来。 艺术节定在期中考试后的一个星期举行,于是考完试的这一周,话剧组排练的频率明显比之前高了起来,大课间、放学后,几乎所有零碎的时间都被大家拿来利用了起来,甚至吴静婉还特批,话剧组的学生们这周可以不上最后一节晚自习。 其中最开心的人自然是汤鹤了,排练变多之后,他和盛绍昀接触的时间也明显变多了,但随着艺术节一天天的临近,汤鹤心底的抗拒和不安又开始逐渐加深了。 ——他真的可以演好这个角色吗? 当初自告奋勇要演这个角色的时候,汤鹤并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得只要是跟盛绍昀在一起,其他的任何人和事他都可以不在乎。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汤鹤对于剧组以及剧本的感情不断加深,到现在,他想要演好这个角色,已经不只是因为盛绍昀了,也是希望能得到观众的认可,能把这个故事带给更多的人。 然而汤鹤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擅长舞台的人,盛绍昀可以旁若无人地站在舞台中央,享受观众的目光,汤鹤却做不到,那些目光只会让汤鹤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让汤鹤想要逃离。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汤鹤更愿意待在自己的那个小角落里,可现在,他却必须要克服自己的那份恐惧,走到台前来。 这种紧张的情绪是很难排解的,它根植于思绪的最深处,它不会因为旁人夸了你几句而轻易地改变。 汤鹤也在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然而他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效果,也只能一遍遍徒劳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不要怕,你已经练习了那么多遍的,一定没问题的。 时间转眼到了艺术节的当天,换好了演出服之后,坐在后台的准备室,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时,汤鹤紧张的情绪达到了最顶点。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汹涌浪潮中的一叶小舟,十几米高的巨浪拍来,瞬间便能将摇摇欲坠的小船淹没。 之前彩排的时候,汤鹤他们这个节目很受领导们的喜欢,于是他们被安排在了倒数后几个的位置,算是压轴节目之一。 前面的节目一个个的结束了,负责的老师喊汤鹤他们准备上场,汤鹤的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盛绍昀站在汤鹤的旁边,转眼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汤鹤很局促地站在那里,缩着脖子,脸色苍白,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盛绍昀挑了下眉,很轻易地便发现了汤鹤的情绪,问他:“你很紧张吗?” 汤鹤的嗓子有点发干,下意识地回答说:“还、还好。” 嘴上这么说着,身体上的反应却很诚实,汤鹤还是一副瑟缩又紧张的模样。 盛绍昀被他这幅傻乎乎的模样给逗笑了,唇角微微掀了下,说:“没事儿的,很正常。” 汤鹤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轻轻地“嗯”了一声,低着头,手还是有点儿不自觉地颤抖。 盛绍昀的话让汤鹤稍稍平静了一点儿,但这种平静是暂时的,很快,汤鹤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汤鹤这么安慰自己过很多回了,但并没有什么用处,语言的力量是很苍白的,哪怕是盛绍昀也是同样。 舞台那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掌声与欢呼声,再之后,主持人走上了舞台,声音激情又昂扬地宣布道:“感谢高二七班同学为我们带来的的精彩演出,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高二三班的同学……” 终于还是轮到他们了,汤鹤感觉到一阵眩晕,好像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出的步子,只是很机械地向前走去。 “等下——”盛绍昀忽然凑近了点儿,喊了声汤鹤的名字,汤鹤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正好对上盛绍昀的眼睛。 “上台之后别往下看,紧张你就看我,”盛绍昀目光定定地看着汤鹤,语气轻缓而又温柔,“台下的那些都只是你的观众,我才是你的主角。” 似川 大家好,V我50海星,立看两人表演(bushi 第15章 一拜天地 盛绍昀的眼睛很好看,是标准的桃花眼,双眼皮的褶子宽而深邃,眼尾微微上挑。 都说桃花眼的人很薄情,但此时此刻,嘈杂的准备室里,盛绍昀的目光却是干净而澄澈的,他的桃花眼里只盛了汤鹤一个人。 砰砰。 砰砰。 周围的世界好似突然安静了下来,汤鹤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好几秒钟之后,汤鹤才终于缓过神来,轻轻地应了声:“……嗯。” 盛绍昀很淡地笑了一下,唇角微微掀起,他随手揉了把汤鹤的脑袋,然后干脆利落地转了身,朝着台上走去。 手掌的重量落在头顶,汤鹤的心脏又是一颤,他轻轻地掐了下自己的指尖,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跟在盛绍昀的身后,一起走上了舞台。 台下坐满了观众,黑压压的一片,学生、老师、被邀请来的家长,以及被这浩大声势吸引过来的附近居民,比汤鹤想象中的人还要更多,但汤鹤没有看他们,目光痴痴的,只追随着盛绍昀的身影。 盛绍昀是一个很会引导情绪的人,也或许是汤鹤本来就对他有情,当汤鹤看向他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了,仿佛不存在了似的,汤鹤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再没有被台下的观众分去半分的精力。 直到两人的最后一句台词说完,台下爆发出巨大的掌声和欢呼声时,汤鹤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原来表演已经结束了。 观众们显然很喜欢这个节目,掌声经久不息,还有好多人站起来鼓掌,整个台下都沸腾起来,这是给予台上的表演者们最大的嘉奖。 汤鹤有点儿被吓到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表演会这么受欢迎,看着台下观众们激动的表情,他讷讷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盛绍昀站在汤鹤的身边儿,手背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压低了嗓音,提醒他道:“别愣着,该鞠躬了。” 低低的声音落在耳边,汤鹤终于反应了过来,跟着盛绍昀一起往旁边儿站了站,然后等待其他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上台,大家一起向台下的观众们鞠了个躬。 汤鹤与盛绍昀并肩站在一起,不知为何,两人一起鞠躬的那一瞬间,汤鹤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叫“一拜天地”。 台下又爆发出了一阵更热烈的掌声,突然的,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好配啊——”连带着还吹了声口哨。 他没有说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指谁。 其实在话剧中,汤鹤与盛绍昀所扮演的两个角色只是最普通的同学关系,并没有什么暧昧的剧情,但或许因为汤鹤与盛绍昀本身的气质迥乎不同,台下的观众们对拉郎他们两个人很有兴趣。 舞台下的掌声瞬间变成了笑声,很快就有人揶揄着跟风起来,大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其实就是开玩笑的,是一种大家表达喜欢的方式,因着俩人都是男生,台下的观众才能肆无忌惮,就连老师们都笑呵呵地捂起了嘴,任由学生们闹腾。 唯独汤鹤站在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台下,原本白皙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汤鹤当然知道大家是在开玩笑的,但却还是觉得害羞,别人起哄完就过去了,只有他知道,自己对盛绍昀的感情是认真的。 他真的喜欢了盛绍昀很久很久,他梦到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他就这样堂堂正正地站在盛绍昀的身边,接受周围所有人的祝福。 盛绍昀站在汤鹤身边儿,余光看到汤鹤绯红的侧脸,眼睑微微垂下,不自觉地掀起了唇角。 盛绍昀不在意其他人的那些调侃,但他能感觉到汤鹤对自己的在意,那种想要隐藏,却根本无处可藏的感情,这种认知让他感觉到十分愉悦,好像心底某一块被安安稳稳地填满了。 掌声和欢呼声就这么持续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剧组的成员们一起下了台,盛绍昀走在倒数第二位的位置,汤鹤则走在他的身后。 主持人再次登台,激情昂扬地说起了串词,汤鹤坐在后台的休息室里,心脏还在止不住地狂跳。 他悄摸摸地回头去看盛绍昀,猝不及防的,撞上了盛绍昀含笑的眼眸。 盛绍昀的表情很坦然,与汤鹤对视之后,他唇角微掀,朝着汤鹤笑了一下,然后便别开了目光,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汤鹤的心里却悄悄地打起了鼓——刚刚光顾着自己开心了,他都忘记去考虑,盛绍昀到底喜不喜欢这样了。 想到这一点之后,几乎没有怎么思考,汤鹤便得出了结论,盛绍昀肯定是不喜欢的,毕竟他又不喜欢自己,怎么会喜欢别人开他们两个人的玩笑呢? 虽说盛绍昀之前说过,他现在已经不反感自己的靠近了,但汤鹤很有自知之明,他想,盛绍昀大概只是人比较好,不忍心那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最多最多,也就是把他当做了普通的同学。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汤鹤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盛绍昀的面前站定了,有些结结巴巴地喊道:“盛、盛绍昀。” 盛绍昀应声抬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问他:“怎么?” “刚刚同学们的玩笑好像有点儿没有分寸,”汤鹤低着头,用了自认最恰当的措辞来解释这件事,他顿了下,又补充道,“对、对不起,你别生气。” 其实这事儿完全怪不到汤鹤的头上,但汤鹤已经习惯了向盛绍昀道歉,他总是很愚钝,搞不清楚盛绍昀的真实想法,道歉几乎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 “你跟我道什么歉啊,你又没做错什么,”盛绍昀显然是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挑了下眉,又说,“而且谁说我生气了?不就是开了两句咱俩玩笑吗,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动不动就生气的形象?” “没没……”汤鹤赶忙摇头,又很敏锐地发现了重点,他倏然抬起眼眸,试探着问道,“所以……你不介意他们说的那些话吗?他们说让咱们俩在一起也没关系?” “你很介意吗?”盛绍昀对汤鹤问题不置可否,只说,“别想太多,咱俩是什么关系犯不着让别人来说。” “噢、哦……”汤鹤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很乖地点了点头,说,“好的。” 汤鹤没有问到盛绍昀的真正态度,但并不觉得沮丧,知道盛绍昀不反感之后,汤鹤便安心了许多。 在后台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汤鹤跟随着盛绍昀还有剧组的其他同学一起回到了台下,坐在了本班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看起了演出。 平心而论,学校的艺术节办得挺不错的,舞台、灯光、音响……各种硬件设备上都花了心思,各班的表演也各有特色,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 不过汤鹤不是那种喜欢集体活动的人,看了一会儿之后便跑神了,注意力很自然地回到了盛绍昀的身上。 盛绍昀就坐在汤鹤斜前方的位置,汤鹤很容易就能看到他,舞台上是各种精彩绝伦的节目,舞台下观众们在欢呼,汤鹤坐在自己的那个小板凳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盛绍昀,自有自己的一番乐趣所在。 斜前方的位置,盛绍昀偏头跟身边儿的同学聊天,总会时不时地回一下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汤鹤那边儿瞥上一眼。 真的不是自己想看的,盛绍昀在心里为自己辩解道,主要是汤鹤的目光太炽热了,好像带着灼人的温度似的,轻易地便能让他感受到。 意识到自己不抗拒汤鹤的喜欢之后,盛绍昀就再无法拒绝这种目光了,每次被汤鹤注视着的时候,盛绍昀的心里都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像是温泉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泡。 尖子生班的节目排在了很靠后的位置,表演完之后就没剩下几个节目了,几人下台之后没多久,主持人便走上了舞台,激情昂扬地宣布本届艺术节圆满完成。 盛绍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懒洋洋地看着前方的舞台,心里有那么点儿不爽,但并不是因为没看够节目,而是因为没享受够汤鹤的目光。 主持人走下舞台之后,负责的老师接过了话筒,开始安排各班的同学排队回教学楼,大家都搬着凳子站了起来,偌大的操场瞬间变得喧闹起来。 盛绍昀犹豫了两秒钟,搬着凳子走到汤鹤的身边儿,很自然地问他:“一块走?” 这对汤鹤来说简直是做梦一般的场景,他倏然睁大了眼睛,愣了好几秒钟,才讷讷地应了声:“好、好啊。” 盛绍昀站在他身边儿,被他受宠若惊的表情取悦到了,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尖子生班的位置比较靠后,是最早离开操场的那一拨,但盛绍昀故意放慢了速度,带着汤鹤一起,慢悠悠地走在人群里,任由后面大批的人超过他们。 汤鹤乖乖地跟在盛绍昀的身边儿,没多说话,但一直在用余光瞥盛绍昀,眼睛亮晶晶的,眼底的那份喜欢很难隐藏。 忽然的,有两个女生小跑着追上他们,拦住了俩人的去路,其中一个女生飞速地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然后把一个折好的小纸条塞进了汤鹤的手里。 女生长得很漂亮,个子不高,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梳了一个麻花辫,身上的气质很柔和。 汤鹤手里还搬着凳子,另一手里莫名地就多了个小纸条,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条,又很迷茫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生,问:“这是什么?” 女生的脸颊羞得绯红,拽着同伴的胳膊,结结巴巴地说:“同、同学你好,我是高二五班的于雨南,纸条上是我的名字和微信号,我刚才看了你表演的那个话剧,特别喜欢你,想要认识你一下。” 汤鹤更懵了,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低头看看手里的小纸条,又抬头看看面前的女生,还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盛绍昀站在他的身边儿,轻轻地嗤笑了声,转头对那女生说道:“怎么回事儿啊这是,我俩一起演的话剧,怎么光给他塞小纸条,不给我塞小纸条?” 盛绍昀在意的当然不是这小纸条,给他表白的女生不计其数,他向来都是直接拒绝的,但这女生把纸条递给了汤鹤,却让盛绍昀觉得十分不爽。 女生被他问得愣住了,好几秒钟都没想要该怎么回答,只是很尴尬地朝着盛绍昀笑,盛绍昀没再继续为难她,摇头笑了笑,说:“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你别这么紧张。” 另一边儿,汤鹤倒是马上意识到了盛绍昀的情绪,他的手指轻轻地捏了下那张小纸条,然后把它递回给了女生,说:“……对不起,谢谢你的喜欢,但是这个我不能要。” “啊?为什么?”女生的表情一下子就低落了起来,她盯着汤鹤的手指看了好几秒钟,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汤鹤,试探着问:“是因为……同学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汤鹤摇了摇头,下意识地瞥了盛绍昀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们这样。” 盛绍昀站在旁边儿,很安静地看着汤鹤的侧脸,在这一刻,心底的情绪得到了无限的满足。 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场景,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汤鹤永远都把盛绍昀当做是第一优先级,不,应该说,在他的脑海里根本没有优先级这一说,盛绍昀是他唯一在意的。 女生还是觉得很难过,但汤鹤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只能把纸条从汤鹤的手里拿了回来,说:“对不起同学,打扰你了。” 同伴拍了拍女生的肩膀,俩人一起小跑着离开了,汤鹤没再去看他俩,转头朝着盛绍昀笑了下,表情中带着点儿讨好,好像是什么小动物在期待着主人的夸奖。 盛绍昀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点儿罪恶,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给过汤鹤,却要求汤鹤一直照顾他的情绪。 “你……”盛绍昀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有点儿别扭地开口道,“我没有要打扰你交朋友的意思,如果你喜欢刚才那个女生的话,你可以加她的微信,我不会生气的,也不会因此而疏远你。” 盛绍昀顿了一下,看女生和同伴已经快走远了,又补充道:“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把那纸条要回来,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不要不要,我不喜欢她的,”汤鹤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想也不想便拒绝道,“就算你不介意,我也不会加她的。” 盛绍昀垂眸看着汤鹤,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呀!”汤鹤理所当然地回答,又忽然意识到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他的脸颊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低着头,很小声地说:“我、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我对别人没感觉的。” 似川 小鹤,一个平平无奇的直球达人罢了。 第16章 请多指教 汤鹤明显是不好意思了,别过头,不愿意再往盛绍昀那边儿看过去,纤长的脖颈微微勾着,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盛绍昀垂下眼眸,盯着汤鹤白皙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着,好几秒钟都没有移开目光。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盛绍昀此时的感觉,像是汹涌而炽热的岩浆灌满了他的胸膛,又像是绵绵的细雨浇灌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盛绍昀妈妈在他八岁的那年就出车祸去世了,仅仅半年后,父亲就把外面的小三接回了家,连带着还有一个仅仅比他小了一岁的弟弟。 后妈对盛绍昀极尽刻薄,弟弟几乎霸占了盛绍昀的所有东西,他那所谓的亲爸却只会告诉他不要惹后妈生气,说弟弟还小,你要让着他。 这个世界对盛绍昀的爱在他八岁那年、妈妈离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盛绍昀从来不知道,原来除了已故的母亲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可以毫无保留地喜欢着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他当做自己唯一的选择。 这种纯粹而热烈的感情甚至让盛绍昀觉得有点惶恐,他似乎并没有对汤鹤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汤鹤却还是愿意把如此浓烈地感情献给他。 盛绍昀的目光沉沉的,眼底含着浓郁的墨色,好似古井的深潭一般,要把汤鹤整个人都吞没进去。 汤鹤很快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回眸去看,恰好与盛绍昀的对上了视线,四目相对时,脸色马上就变了。 “对、对不起……是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汤鹤不知道盛绍昀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赶忙低着头道歉,说,“你要是不喜欢我说这些,你就当我没说过吧,我以后都不——” 盛绍昀想都不想便打断了他:“不行,话都说过了,哪儿还有反悔的道理?” 汤鹤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再次对上了盛绍昀的视线,盛绍昀的唇角绷着,表情专注而又认真:“汤鹤,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希望你也能一直记得。” 汤鹤有点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一时没能猜透盛绍昀的意思,确认了盛绍昀没有生气之后,他就没再继续问了,老老实实地应了声,乖乖地说:“嗯,我会记得的。” 俩人就这么慢悠悠地搬着凳子,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一起回到了教室,谁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 而就是从这一天起,盛绍昀对汤鹤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以往两人勉强算是普通同学,见面都不一定会打招呼的那种,而这天以后,盛绍昀有事儿没事儿总会凑过来跟汤鹤说两句话,课间操、下楼上体育课的时候也经常会喊上汤鹤一起走。 这天晚饭的时候,俩人一起去食堂买了饭吃,回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的上课铃刚好打响了。 俩人踏着铃声回到座位上,刚坐好,吴静婉便踩着高跟鞋,推门走了进来,说:“大家先安静一下,我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 距离期中考试已经过去好几天的时间了,按照尖子生班的惯例,每次大考之后,班里都会换一次座位。 尖子生班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很不错,吴静婉于是还延续了上次的模式,让班级排名前十的同学当组长,自行选择自己的组员。 汤鹤这次期中考试还是第二,毕竟有陆柏清这个学神在,汤鹤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而盛绍昀则考了第十名,刚好擦到了吴静婉划得那个线,成为了班里的十个组长之一。 听到吴静婉宣布组长的时候,汤鹤趴在自己的课桌上,下意识地抬眸看了盛绍昀一眼,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理智上,汤鹤当然为盛绍昀的进步感到高兴,可无法克制的,他又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他很想有机会能和盛绍昀一组,希望能和盛绍昀靠得更近一点儿。 艺术节之后,班里的同学对汤鹤的印象有了明显的改观,这次选组员的时候,有好几个同学主动来找汤鹤,说希望跟汤鹤一组,汤鹤一一答应了他们,却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直到全部的组员都选完之后,开始换座位的时候,汤鹤不经意地回了下头,忽然发现盛绍昀的位置就在自己的身边儿,只和自己隔了个过道。 “你……”汤鹤手里还抱着一摞书,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走到盛绍昀的身边儿,傻乎乎地问他,“你怎么坐在这儿了?” “我刚才去找静姐说的,”盛绍昀的东西已经快搬完了,他随手把最后两本书扔到了自己的桌子上,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说,“我跟静姐说,希望她能把咱们两组排得近一点。” 各组选好组员之后,每组具体坐哪里还是要吴静婉敲定的,前后排的位置每周都会轮换,但前后左右的人都是固定的。 汤鹤也想过要去找吴静婉提这个,但又怕盛绍昀觉得不乐意,倒没想到盛绍昀主动做了这事儿。 汤鹤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盛绍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伸手掐了下自己,生怕这是自己的一场美梦。 “怎么了这是?”盛绍昀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唇角微微掀起,故意逗他,“咱们汤组长这是不愿意跟我坐一起?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不为难你——” “没有没有!”汤鹤马上反应了过来,怀里抱着的书也不管了,随手放到旁边儿的的桌子上,然后直接伸手拽住了盛绍昀的手腕,说,“我愿意!我愿意的!” 话急急忙忙地说出口了之后,汤鹤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有点儿歧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好像是在说结婚的誓词似的…… 盛绍昀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汤鹤,揶揄他道:“你愿意什么?你打算干什么?” 汤鹤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我说什么了?”盛绍昀还要逗他,“汤鹤,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想到什么了你?” 汤鹤后知后觉盛绍昀是故意的逗他的,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小猫伸爪子似的,说:“你……你还非得问出来吗?”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盛绍昀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对汤鹤说,“以后咱们就要坐一起了,就拜托咱们汤组长多多指教我了。” 汤鹤的脸颊还红着,又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嗯,请多多指教……盛绍昀。” 这句话汤鹤在心里默默地念过许多许多遍,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念出来了。 换座位是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后进行的,自己的东西搬完之后就可以放学了。 晚上回家之后,汤鹤躺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一想到自己就要和盛绍昀坐邻桌了,汤鹤的心脏便砰砰直跳,像是蹦蹦跳跳的小鹿踩在他的胸口。 一直到外面的天蒙蒙亮的时候,汤鹤才终于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缩在被窝里睡着了。 翌日早上六点,手机闹铃准时打响,汤鹤倏然睁开了眼睛,他几乎是蹦跳着下了床。 一整晚都没怎么睡,汤鹤却没有半点儿困意,洗漱完之后,他一路小跑着出了门。 出来的太早了,到教室的时候还一个人都没有,汤鹤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翘首以盼着盛绍昀的到来。 然而直到上课铃敲响了,早读开始之后好久,盛绍昀的位置上依旧空荡荡的,不见他的身影。 早读课上,教室里回荡着朗朗的读书声,周围的同学们各个抱着课本,嘴里叽里呱啦地背着书,汤鹤却没什么读书的心情,一直盯着盛绍昀的空座位看。 无数的思绪涌入他的脑海中,好的,坏的,让他的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无法停下来仔细思考。 盛绍昀为什么还没来?是家里有什么事儿?还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 …… 总不会是他其实不愿意跟自己做邻桌,所以刻意不来的吧! 这个念头在汤鹤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又迅速地把它赶了出去。 别乱想了汤鹤,汤鹤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道,如果盛绍昀不想跟你坐在一起,他早就提出来了,还需要等到现在吗? 努力说服了自己之后,汤鹤的惴惴不安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但还是止不住地担心,如果是单纯的有事倒是还好,就怕是出了点儿什么意外。 好不容易捱到了早读下课,汤鹤马上从桌兜里摸出手机,给盛绍昀发了条消息过去。 汤鹤:【你在哪里?怎么没来上课?】 一分钟。 两分钟。 转眼汤鹤的消息发出去十分钟了,一直等到上课铃声打响的时候,盛绍昀依然没有回复。 汤鹤紧张的情绪到达了顶点,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开始上课的话,他大概会直接从教室里跑出去去找盛绍昀吧。 虽然在极力的克制之下,汤鹤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但他却还是止不住地担心,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几乎每隔一两分钟就要看一下自己的手机,看看盛绍昀有没有回复消息。 第一节下课之后,汤鹤终于按捺不住,又给盛绍昀发了条消息过去。 汤鹤:【那个……你还好吗?】 之后的每一节下课,汤鹤都会给盛绍昀发去一条消息。 汤鹤:【你别吓我……】 汤鹤:【你看到了记得回我一下】 汤鹤:【/大哭/大哭/大哭】 …… 中午十二点,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敲响的时候,盛绍昀的消息终于回复了过来。 盛绍昀:【没事】 看到消息的时候,汤鹤只觉得心脏猛然一坠,又晕晕乎乎地飘了起来,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确认了盛绍昀没出什么意外之后,汤鹤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紧接着,更大的疑问悄然钻入了他的脑海:既然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盛绍昀为什么没来上课呢? 盛绍昀的消息发得很简单,就俩字儿“没事”,但汤鹤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真要是没事儿的话,盛绍昀不可能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汤鹤字斟句酌了好一会儿,最终发了条消息过去:【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我可以一起帮你想想办法】 这一次,盛绍昀倒是很快就回复了,但态度依然冷漠:【真没事儿,你别问了】 汤鹤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退出了与盛绍昀的聊天界面。 后来的好几天,盛绍昀一直没有来学校,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的,只有两摞不太整齐的书摞在课桌上。 汤鹤时不时地就会给盛绍昀发一条消息,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盛绍昀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回,偶尔回一次,也只是说“没什么事儿”、说“不用担心”,却闭口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绍昀这边儿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但汤鹤还是觉得不甘心,盛绍昀越是讳莫如深,他便越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天中午放学时候,汤鹤背着书包走在路上,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问到事情的真相。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汤鹤无意识地抬了下眼眸,忽然发现路浩瀚正和几个朋友在不远处走着,几个人勾着肩搭着背,一副兴致昂扬的模样。 汤鹤犹豫了两秒,追了上去,喊了声:“路浩瀚——!” “汤哥?”路浩瀚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挥起了手,与汤鹤打招呼道,“怎么了汤哥!有什么事儿啊?” 路浩瀚周围的朋友全都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地样子看着路浩瀚,有一个人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你刚刚叫汤鹤什么?” 这几个朋友都是尖子生班的同学,虽说大家对汤鹤的印象已经有了改观,但在大家的印象里,汤鹤一直都是很孤僻的人,没人能想到汤鹤会跟路浩瀚搅到一起去。 “就汤哥啊,对了,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汤——诶诶诶,汤哥你拽我干什么?”路浩瀚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脸骄傲地跟其他几个人解释,但汤鹤没耐心听他解释了,直接把他拽到一边儿,压低了嗓音问他:“你知道盛绍昀出了什么事儿吗?他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诶诶诶——汤哥你急什么?”路浩瀚被他拽得踉跄了两步,听到他的问题,又十分奇怪地瞪大了眼睛,“啊?你不知道吗汤哥?” 汤鹤拧着眉头问:“知道什么?” “盛哥这段时间估计都来不了学校了,”路浩瀚想都不想便说道,“他把他后妈打进医院了,现在正在被他爸关禁闭呢。” 似川 给我们的盛哥和小鹤换了个新封面~ 第17章 他在追你 “啊……?”汤鹤很迷茫地看着路浩瀚,艰难地抓取着关键词,“后妈?所以说……之前章睿广说得传闻是真的?” 汤鹤从来没有问过盛绍昀家里的事情,盛绍昀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所以汤鹤便很自然地认为,之前章睿广只是随口乱说的。 “我靠……盛哥之前没跟你说过吗?”路浩瀚也很震惊,他赶忙捂住了嘴,一脸懊悔地样子,“完蛋了完蛋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这我怎么跟盛哥交差……”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汤鹤没心情跟他掰扯这个,继续追问道,“盛绍昀他爸妈离婚了吗……他和后妈的关系不好?” “哎呀哎呀,你别问了汤哥……”路浩瀚的嘴唇张了有张,有些为难地看着汤鹤,说,“这毕竟是盛哥家的私事儿,盛哥没说过,我也不好意思随便拉出来讲啊。” “噢,哦……这样啊。”汤鹤犹豫了许久,眼睑垂下,偃旗息鼓道,“那……那好吧。” 汤鹤依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想让路浩瀚为难,也不愿意让盛绍昀觉得自己没有分寸。 但难免的,汤鹤还是会觉得有点儿沮丧和难过,他以为自己和盛绍昀已经算得上朋友了,现在才意识到,他们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亲密,盛绍昀依旧对他有所防备。 汤鹤轻轻地咬着下唇,眼睑耷拉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路浩瀚马上就心软了,赶忙安慰他道:“诶诶诶,你别哭啊汤哥,我没有把你当外人的意思,盛哥肯定也没有,他估计就是这两天心情不好,没心思跟你讲。” “谢谢你啊小路,”汤鹤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没关系的,他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路浩瀚侧目注视着汤鹤,沉默了好几秒钟,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汤哥你等我跟其他几个朋友们说一声,咱俩找个地方聊聊。” 说着,路浩瀚转头就要往那几个朋友的身边儿走去,汤鹤愣了一下,又赶忙拽住了他,说:“别啊小路,本来盛绍昀就没有要跟我说的意思,咱们还私底下讨论这事儿……盛绍昀知道会生气的,而且也影响你俩的关系。” “怎么会呢汤哥!我跟你说这个盛哥才不会生气呢,你俩啥关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路浩瀚挑着眉毛,朝着汤鹤眨了眨眼睛,说,“小路我是不太聪明,但也没有那么憨吧?” “啊?我俩是什么关系?”这下轮到汤鹤懵了,他很迷茫地看着路浩瀚,说,“我怎么不知道?” “别装啦汤哥,小路我早就看出来了!”路浩瀚又是一阵挤眉弄眼,凑到汤鹤耳边,压低了嗓音,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盛哥应该是在追你吧?” “……”汤鹤沉默了两秒钟,想要说话的时候突然被自己呛了一下,然后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很难说路浩瀚到底是迟钝还是敏锐,要说他迟钝吧,他确实看出了俩人之间没那么单纯,可要说他敏锐吧……汤鹤真的不知道他哪只眼睛看到盛绍昀要追他的,明明是他单方面地喜欢盛绍昀才对。 “别害羞嘛汤哥,”路浩瀚嘿嘿一笑,又对汤鹤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小路我不歧视同性恋的。” “他没有追我……”汤鹤还在试图负隅顽抗,“我俩那是……” “好好好,没有没有。”路浩瀚不愿意跟他掰扯了,点点头说,“懂的都懂汤哥,你放心,我嘴巴可紧着呢,我绝对不会到外面乱说的!” “……算了。”汤鹤实在是没辙了,单手撑着脑袋,一脸无奈地说,“我算是解释不清楚了,改天让盛绍昀跟你解释这事儿吧。” “好啊汤哥,你俩啥时候在一起了记得告诉我,”路浩瀚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等着喝你俩喜酒呢!” 路浩瀚显然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任凭汤鹤再怎么说都没用,他不知怎的又想起刚才那茬儿了,转头对汤鹤说,“所以汤哥,你还想知道盛哥的事儿吗,你要想知道我就跟你说了。” 汤鹤抿张了张嘴,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儿的时候,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好像嗓子里堵住了一大团东西似的,他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汤鹤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在作祟,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挺不齿的,不经过盛绍昀的同意便私底下打听他的私事儿,但他又是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路浩瀚的脸上闪过一抹了然,转头便走到几个朋友身边儿,对他们说,“你们几个先走吧,我和我汤哥还有点儿事儿要聊,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汤鹤站在原地,看着路浩瀚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沉默了一小会儿,最终没有再劝阻他,而是默认了他的话。 几个朋友听到路浩瀚的话,又是一阵瞠目结舌,有人笑着调侃路浩瀚道:“草?什么事儿还不能当我们面儿说?小路你叛变组织啊你!”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们掰扯。”路浩瀚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然后拽着汤鹤走到学校旁边儿的一处树荫下,“汤哥你别理他们,咱们在这儿聊吧,这儿人少,说话方便一点。” 汤鹤去旁边儿的小超市里买了两罐冰可乐,递给路浩瀚一罐,自己那罐则拿在手里,动作稍显局促,“所以……盛绍昀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真的像章睿广说的那样吗?” “怎么可能,章睿广那就是纯纯瞎掰瞎掰的,”路浩瀚打开可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然后一脸不屑道,“盛哥才不是什么私生子,他妈是他爸明媒正娶过来的,后来他妈在他八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了,结果不到半年,那老男人就把外面的小三儿和私生子领回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路浩瀚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一脸嫌恶地说说:“靠,提起这个我就恶心,盛哥那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只比他小了一岁,那老男人早就在外面跟人搞上了!” 汤鹤沉默着没有说话,路浩瀚便像倒豆子似的,把盛绍昀家里的事情给汤鹤说了,最后又聊起了这次的事儿。 “这次也是盛哥那个便宜后妈做的妖,”路浩瀚冷嗤了一声,说,“她故意把盛哥和他妈妈的照片给扔了,那盛哥能不生气吗?” “她为什么要把照片给扔掉?”汤鹤眨了眨眼睛,有点儿天真地问道,“因为不愿意看到上一任留下来的东西吗?” “你这也太单纯了汤哥,要是真是这样就好了,”路浩瀚有点儿怜悯地看了汤鹤一眼,说,“人就是故意的,想破坏盛哥在他爸心中的形象,但凡盛哥对她动手了,她就可以倒打一耙,说盛哥不尊重她这个后妈,说盛哥行事冲动……能找得罪名可多着呢。” “这……这也太过分了吧,”汤鹤很快明白了过来,胸膛里烧起了无名的火气,手里捏着那个可乐罐,几乎要把罐子给捏扁了,“那盛绍昀爸爸就由着他后妈这么干吗?” “他才不管什么青红皂白的呢,”路浩瀚撇了撇嘴,语气更加不屑了,“这老男人专横自大到不行,从来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根本不听其他任何人的辩解。” “那……那盛绍昀应该会很难过吧,”汤鹤犹豫了一下,说道,“自己和妈妈的照片没有了,爸爸也不愿意听他解释,还要关他的禁闭。” “那肯定啊,这事儿换谁谁不难受啊,”路浩瀚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刚开始每次遇到这种事儿,盛哥总会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后来长大了,盛哥总说自己想开了,但……哎,我有时候还是能感觉到盛哥的那种落寞。” 汤鹤的手里还拿着那罐可乐,他终于把那个小小的铝罐给捏出了一个凹坑,他冷着脸问路浩瀚:“盛绍昀现在在哪里?在家吗?” “靠,你要干什么啊汤哥?”路浩瀚被他阴郁的表情吓了一跳,赶忙劝阻他道,“你别冲动啊汤哥,打人是犯法的,打人是不对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汤鹤忍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他道:“行了行了,想什么呢你。” 路浩瀚的声音一顿,小声嘟囔道:“……那我不是担心你想不开嘛。” “……我是担心盛绍昀想不开。”汤鹤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想见见他。” 听完了路浩瀚的话后,汤鹤只觉得整颗心脏都揪得发酸发涩,他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小时候每次受委屈的时候,奶奶总会轻轻地抱住汤鹤,告诉他都会过去的,汤鹤也想去抱一抱盛绍昀。 “还是算了吧汤哥,”路浩瀚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汤哥,但是没用的,还不如让盛哥自己冷静一会儿呢。” 汤鹤张了张嘴,还想说点儿什么,路浩瀚又说:“我们几个朋友之前都试过了,但盛哥从来不愿意对我们打开心扉,后来我想,可能我们的关心反而会给他带来压力吧,毕竟他一直是个很独的人。” 汤鹤的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路浩瀚的话让汤鹤无法反驳,汤鹤又想起了之前盛绍昀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汤鹤的喜欢让他觉得很有压力。 虽然现在汤鹤已经明白,盛绍昀不再排斥他的喜欢了,但他依然害怕自己想做的事情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关心,只是在感动自己,而盛绍昀根本不需要。 这会儿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汤鹤和路浩瀚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饭,回到教室后,路浩瀚趴在自己的桌子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汤鹤同样趴在自己的桌子上,闭上眼睛,听着路浩瀚熟睡的呼噜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海里,路浩瀚的话在不断地回响着,一遍又一遍的,像是录音机摁下了循环键,让汤鹤的整个脑袋都乱糟糟的。 片刻之后,汤鹤睁开了眼睛,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盛绍昀空荡荡的位置上。 汤鹤的目光直勾勾的,就这么盯着盛绍昀的座位看了很久,一直到下午的上课铃打响时,汤鹤从座位上起了身,走到路浩瀚的身边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醒醒。” 路浩瀚睡得正迷糊着,汤鹤拍了他好久,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嘟囔着:“怎么了汤哥……有什么事儿?”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汤鹤的表情很冷静,说,“盛绍昀现在是在家里吗?他家在哪儿,你告诉我。” 知道自己也许是在做无用功,但汤鹤又实在是做不到留盛绍昀一个人在那里,万一呢,汤鹤想,万一盛绍昀需要别人的安慰和陪伴呢,如果盛绍昀身边儿一个人都没有的话,他肯定会觉得很难过吧。 “不是吧汤哥,你还要去找盛哥啊!”路浩瀚被汤鹤的坚决的语气给吓到了,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他还在试图劝说汤鹤,“真的别去了汤哥,你就算是去了,盛哥也大概率不会见你的。”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汤鹤的眼睑微垂着,语气淡淡的,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盛绍昀说是你告诉我的,也不会说我已经知道了他家里的事情,我就是想去看一眼他而已。” “我不是这个意思汤哥……”路浩瀚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败下阵来,说,“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就是了。” 路浩瀚从桌兜里找了张草稿纸,写下一个短短的地址,然后递给汤鹤,说:“诺,就是这个了。” “谢了。”汤鹤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把上面的地址记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他马上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这个地址。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自习下课,汤鹤书包都没有背,一路小跑着出了校门,骑着自行车向盛绍昀家飞驰而去。 似川 小路,一个平平无奇的助攻小能手。 - 大家好!不知不觉7w字啦,谢谢大家能看到这里,360度螺旋鞠躬! 本文计划8.18(周五)入v,因为入V审核需要时间,所以16,17两天没法更新,18号更3章共1.2w+字补偿大家。 另外说一点点废话,不是第一次v了,但还是有点紧张,这篇文我自己写的很开心,希望大家也能看的开心,如果喜欢我们盛哥和小鹤的话,拜托大家可以多多支持一下,先提前谢谢大家了! 第18章 “小野猫” 盛绍昀家离学校不太远,骑车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汤鹤很快就到了。 这里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别墅区,大片的绿植旁坐落着几栋别致的小房子,与周围喧闹的街道形成鲜明的对比,也昭示着屋主非富即贵的地位。 深夜时分,郁郁葱葱的树木把头顶的星光遮掩得干干净净,街边的路灯洒落下的黄色的光,给人一种祥和而静谧的感觉。 别墅区外有低矮的围栏围着,汤鹤把自己的车停在了路边儿,绕了一大圈,才终于找到了入口所在的位置,他深吸口气,刚要进门,便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 保安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喂——小伙子,你找谁啊?” “啊?”汤鹤微微愣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冷静地回答道,“我找盛绍昀,盛大的盛,袁绍的绍,昀是那个日字旁加个‘均匀’的匀……我是他的朋友来的。” “盛什么什么……哦,你说的是盛家的那个大少爷吧,”保安很快反应了过来,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下,但依旧十分警惕地看着汤鹤,说,“盛少爷没说有人要来拜访他的事情,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找个人来接你吧。” “啊?这么麻烦啊?”汤鹤微微愣了一下,他家住的是老旧小区,连个门卫室都没有,更别说有人管这个了。 “那肯定啊,”保安十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说,“我们这都是有规定的,不然进小偷了你负责吗?” “哦哦,好的。”汤鹤很乖地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给盛绍昀打去了电话,然而不管是QQ电话、微信电话、还是普通的电话,盛绍昀一概不接。 保安站在旁边儿看着汤鹤,表情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狐疑地打量着汤鹤,问:“你真是盛少爷的朋友?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真的是他的朋友,”汤鹤有点儿着急了,一边低头给盛绍昀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这会儿在他家楼下,问他在不在家,一边儿把自己的通话记录拿出来给那保安看,说,“你看,这不就是盛绍昀的手机号吗?” “哎哎哎,你别让我看,我看了也不管用,”保安一脸推拒地地摆了摆手,显然已经把汤鹤当成了骗子,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这小年轻长得倒是挺乖的,怎么也是个浑水摸鱼的。” “可是我真的……”汤鹤张了张口,还想说点儿什么,保安已经没有耐心了,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说:“行了行了,没别的事儿你就赶紧走吧,不要在我们门口闲逛了,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进来。” 汤鹤低头看了眼手机,盛绍昀依旧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他只能很无奈地朝着保安摆了摆手,认输道:“好好好,我走就是了。” 保安没再说话了,一脸冷漠地盯着汤鹤,汤鹤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一直走到保安的视线以外,他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公交地铁都停运了,然而汤鹤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围着别墅区绕了一圈儿,然后朝着低矮的围墙走去。 ——来都来了,这点儿小困难又怎么能难得倒他? 汤鹤爬上旁边一个大树,然后很麻溜地翻过低矮的围墙,跳进了别墅区里,动作熟练而又轻盈,只有衣摆擦过郁郁葱葱的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的声响。 不远处的别墅内,盛绍昀站在二楼的露天阳台旁边儿,手扶着木质的围栏,懒洋洋地看着楼下的灌木丛。 摇曳的树叶吸引了盛绍昀的目光,盛绍昀瞥了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转头叫了家里的保姆过来:“赵婶,楼下好像有只发情的小母猫,改天抱她去做个绝育吧——” 话音刚刚落下,楼下便传来保安气急败坏的声音:“来人啊——抓小偷了——” 盛绍昀应声抬眼,看到几个保安迅速跑了过来,又很快从灌木从里拎出个人来。 少年人约摸着十六七岁的模样,瘦瘦高高的,身上穿着桐柏高中的校服,被保安拎着领口,还在奋力地挣扎着:“放开我!我才不是小偷呢!” 听到声音的瞬间,盛绍昀微微愣怔了一下,而后倏然拧起了眉头。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这声音跟汤鹤有点儿像? 可是这不是他家吗?汤鹤怎么会过来呢? 楼下的动静越闹越大了,保姆赵婶儿犹豫了一下,说:“盛少爷,楼下好像不是小母猫,是遭贼了……不然我下去看看?” “等等,”盛绍昀出声叫住了她,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你不用下去了,我下去看看就行。” 盛绍昀迅速换好了衣服,下楼赶到那篇片灌木丛的时候,几个保安正架着汤鹤准备往外走,汤鹤还没有服软,拼命地挣扎着,说:“我不是小偷!你们放开我!” 盛绍昀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当机立断地上前拦住了他们,说:“等一下。” “盛绍昀!”看到盛绍昀的瞬间,汤鹤的眼睛倏然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救我!” “盛少爷您来的正好!”带头的保安就是刚才值班的那个叔叔,看到盛绍昀的到来,他十分惊喜地走到盛绍昀面前,小声凑到他耳边解释,“这小子非说是来找您的,您看看,您认识这他吗?” “这确实是我朋友,”盛绍昀抬眸瞥了汤鹤一眼,语气淡淡的,说,“你们应该是误会了,他不会偷东西的。” “有您这句保证那我们就放心多了,”保安叔叔随即点了点头,招呼手下的把汤鹤给放开,又忍不住感叹了句,“不过您这朋友的爱好还挺独特的,不走正门儿,非得翻墙进来。” “实在不好意思啊叔叔,”盛绍昀赶忙笑着跟保安叔叔赔不是,说,“翻墙这事儿是的不对,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汤鹤站在俩人的身边儿,张了张嘴,还想说点儿什么,盛绍昀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说话,汤鹤于是便没再开口了,只是低着头,很安静地站着。 待到几个保安离开之后,盛绍昀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转头看着汤鹤,一脸严肃地问道:“说说吧,大半夜的不回家,跑来我家这边儿做什么?” “我……我就是来找你的啊,”汤鹤依旧低着头,很小声地嘟囔道,“我刚刚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所以我才想着翻墙进来的。” “嗯?什么电话?”盛绍昀一下子便愣住了,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随即看到了数十条的未接来电,以及各种软件上的消息。 “我当然也知道翻墙不对,可是我又联系不到你,”汤鹤依旧低着头,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儿委屈,说,“那我还能怎么办嘛?” “靠……我真的没听到。”盛绍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凑近了点儿,软着嗓子跟汤鹤道歉,“这次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个不是,成不?” “算了……我没跟你生气。”汤鹤不太适应与盛绍昀靠这么近,略微有点儿不自在地别开了眼睛,心里把账算得很清楚,“主要的错还是在我,我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就来了,你不生我气算好的了。” “所以这大半夜的,你来找我是干什么?”盛绍昀挑了下眉,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调侃似的看着他说,“怎么,一天没见我就想我想得不行了?” “我……我……”汤鹤不会说谎话,嘴唇张了又张,很小声地解释道,“路浩瀚说你家里出了点儿事情,所以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行吧,就知道路浩瀚是个大嘴巴,”盛绍昀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去,当即便要发作,“他怎么什么都往外抖啊!”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汤鹤赶忙摇头,替路浩瀚解释道,“是我先找他问的,你别怪他。” “算了,反正都已经说过了,怪谁都没意义,”盛绍昀轻轻的嗤了声,转过身来背对着汤鹤,盯着远处一片绿色的灌木,语气淡淡的,说,“我送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聊这个。” 汤鹤咬了下嘴唇,还想说话:“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盛绍昀打断了他的话,很冷漠地回头瞥了他一眼,说,“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也犯不着你来插手。” “对、对不起……”汤鹤很敏锐地感觉到了盛绍昀语气中的推拒,马上开始低头道歉,“是我想得太多了,你别跟我生气……” 汤鹤的眼睑耷拉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算了。”盛绍昀的喉结轻轻地滚了一下,语气放缓了点儿,说,“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噢……好的,那我收回刚才的话,”汤鹤依旧低着头,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语气乖乖的,然后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虽说盛绍昀说没有怪自己,汤鹤却还是觉得很难过,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儿大石头似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好像一直都猜不透盛绍昀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把自己所有的最好的都给盛绍昀,可盛绍昀却好像根本不需要,他总是在推开他。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挫败了,汤鹤有些闷闷不乐地想,盛绍昀一定很讨厌他这种不开窍的人吧。 盛绍昀站在原地,回过头看汤鹤离去的背影,把汤鹤落寞的神情看在眼底,片刻,他轻轻地喊了声他的名字,说:“汤鹤。” “嗯?”汤鹤应声转身,有点儿迷茫地抬起了眼眸,问盛绍昀,“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刚才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盛绍昀迈大步走到他的身边儿,语气有点儿无奈,“我说没有怪你就是没有怪你,你不需要想得太多。” “对、对不起……”汤鹤又在道歉了,他的声音小小的,许多的情绪都压抑在了喉咙里,“是我太笨了,我总是猜不到你的想法。” “你还真是……又忘记我刚才说什么了?不是说了你不用道歉的吗?”盛绍昀被他可怜兮兮的语气搞得很无奈,索性不计较他的道歉了,反而深吸口气,压低了嗓音,凑在汤鹤的耳边小声说道,“……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盛绍昀的呼吸就落在汤鹤的脸上,汤鹤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反问:“什么?” “我是不需要你的安慰,但这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这事儿本来就是假的。”盛绍昀的声音很冷静,他定定地看着汤鹤的眼睛,说,“汤鹤,我不是傻子,乔悠柔扔掉的那张照片并不是原件,原件早就被我藏起来了,那张照片就是故意拿出来摆给给她看的。” 这事儿盛绍昀谁都没说过,就连路浩瀚也不知道,所以路浩瀚才会那么义愤填膺地告诉汤鹤,说盛绍昀受了多大多大的委屈。 本来盛绍昀也没打算告诉汤鹤的,没那个必要,可看到汤鹤那委屈兮兮的表情的时候,他却突然心软了,他见不得汤鹤难过。 又或许,是他真的寂寞了太久太久了,他一直渴望着有一个人能让他放下戒备,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内心。 不知怎么的,盛绍昀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说得那些话,之前他还说什么希望汤鹤跟自己保持距离,现在再想到的时候,盛绍昀只觉得好笑,什么狗屁的保持距离,他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窝都掏出来给汤鹤了。 “可是路浩瀚说你很生气……”汤鹤愣怔了好几秒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盛绍昀,说,“……你是故意的,对吗?” “是啊,她不是想要找事儿吗,那我就陪她好了。”盛绍昀冷冷地笑了一下,眼底的阴冷一闪而过,“我们俩这大闹了一场,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那个姓盛的老男人好几天没回家了,说看见她就心烦,去找外面的小情人快活去了。” “还有之前我跟你发消息的时候,你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汤鹤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完全接受这巨大的反转,又试探着问盛绍昀,“这……也是你装的吗?” “……算是吧,主要是懒得解释了,”盛绍昀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说,“不只是对你,我对其他所有人都是这样,做戏就得做全套的。” 说着,盛绍昀又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嗓音,凑到汤鹤的耳边说:“你可别和别人说这个,路浩瀚也别说,这事儿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为、为什么只告诉我?”汤鹤张了张口,几乎完全没有经过脑子,脱口而出一句,“我和别人不一样吗?” 似川 感谢大家支持,小川鞠躬! 这是一更,后面还有两更哦~ 第19章 “汤鹤是不一样的” 盛绍昀似乎被汤鹤的话取悦到了,唇角微微掀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片刻,笑着说道,“你说呢?” 汤鹤后知后觉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脸颊腾地一下便烧红了,赶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不是什么?你不是说得挺对的吗?”盛绍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饶有兴致地盯着汤鹤红透的脸颊看了好几秒钟,这才在汤鹤求饶般的眼神中收回了目光,语气淡然道,“汤鹤,你和别人不一样。” 汤鹤站在盛绍昀的面前,感觉到一阵微妙的眩晕,整个人像是踩在了大片的云朵里,摇摇欲坠的,却又飘飘然地让人痴迷。 “所以……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背叛我。”盛绍昀凑近了点儿,嘴唇似乎要贴到汤鹤耳边的皮肤,声音轻轻的,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相信一个人,我不骗你。” 温热的气息落在汤鹤的耳边,汤鹤的心跳更快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起来,汤鹤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不会背叛你。”汤鹤几乎是下意识地开了口,他举起右手的三根手指,漆黑的眸子注视着盛绍昀,眼眸中写满了认真与笃定,“我发誓绝对不会的,如果我背叛你的话,就罚我——” “不用了。”盛绍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手掌包住了他的三根指节,而后握住了他的手,语气淡淡的,说,“你不用发誓,我相信你。” “不行,要的。”汤鹤摇了摇头,第一次忤逆了盛绍昀,他把自己的手指从盛绍昀的手中抽出,再次做好了发誓的姿势,语气认真道,“如果我背叛你的话,就罚我这辈子都只喜欢你,但是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上我。”前半句是汤鹤笃定的事实,后半句则是对汤鹤来说最残酷的酷刑。 盛绍昀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发誓的,觉得有点儿好笑,但也没怎么当真,他的唇角微微掀起,很随意地点了点头,说:“好,我记下了。” 之后俩人便没有再聊这个话题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又闲聊了几句之后,盛绍昀便给家里的司机打去了电话,喊他开车送汤鹤回家。 “不用不用,”意识到盛绍昀要干什么之后,汤鹤赶忙摆手,拒绝道,“我来的时候骑了车的,车就在你们围栏外面放着,我还骑车回去就行。” “你家在哪里?”盛绍昀随口问道,汤鹤小声地报了个地址,他家和盛绍昀家刚好在学校的两个反向,从盛绍昀家这边儿过去估计得快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么远啊,”盛绍昀啧啧地感叹了一句,语气强硬道,“还是叫司机送你回去吧,这么远的路,我不放心。” “可是……”汤鹤还是有那么点儿犹豫,主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太麻烦盛绍昀了,思来想去,他总算是找了个理由,“可是我的车还在这里,我明天上学还得骑。” “不用担心,我喊司机开个大点儿的车,把你的自行车给你一起送回去,”盛绍昀又给司机发了个消息,而后转头对汤鹤说,“回家了给我发个消息,知道吗?” “噢,噢,好的……”汤鹤没有再拒绝了,乖乖地点了点头,略微有点儿局促,说,“那就麻烦你了……” 司机很快就到了,坐上车之后,汤鹤摇下车窗,与盛绍昀摆手说再见,盛绍昀就站在原地看他,一直等到车消失在路尽头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回到家时,盛绍昀推开房门,一道清亮的女声从客厅的沙发处响起,带着些调侃与揶揄:“呦,这都几点了,绍昀你怎么才回来啊?” 盛绍昀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坐在那里,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真丝旗袍,白皙的手臂上戴着个翠绿色的玉镯子,姿态优雅而矜贵。 这便是盛绍昀的后妈乔悠柔,后妈保养得很好,细腻的皮肤宛如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只可惜眼角细密的皱纹还是能让人看出岁月蹉跎所留下的痕迹。 “乔阿姨,您怎么也还没睡?”盛绍昀很快绽开了一个笑容,眼角微微弯着,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怎么,您这是在等我爸爸回来吗?” 盛绍昀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乔悠柔听的,因为他知道他爸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 都说狗改不了吃屎,盛绍昀他爸和他妈结婚的时候在外面养了乔悠柔,现在娶了乔悠柔,外面又养了别的女人。 听到这话,乔悠柔的脸色马上一沉,目光阴恻恻地盯着盛绍昀,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她用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得十分恬淡,“这话说的,你爸爸在外面忙工作,我这个做妻子的应该体谅他的工作才是,怎么能天天盼着他回家呢?” “您最好是。”盛绍昀懒得跟她斗嘴,冷冷地笑了声,抬腿朝着楼梯走去,“时间不早了,我先上楼休息了。” “等等——”乔悠柔再次出声叫住了他,她背靠在沙发上,歪头看着盛绍昀,红唇轻启,姿态中是说不出的妩媚,“还没来得及问你,刚刚在楼下和你聊天的那个男孩儿是谁?” 盛绍昀的脚步瞬间就定住了,他在原地站了好几秒钟,转头看向乔悠柔,目光冷冷的,“您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看你俩聊得挺开心的,”乔悠柔的唇角翘了翘,又拿手指拨了下头发,大红色的美甲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扎眼,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绍昀真的长大了,交了新朋友都不跟家里人说了。” 盛绍昀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成了拳头,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松开了,眼睑微微垂下,“你想太多了,那不是我的朋友,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罢了。” 普通朋友这句自然是骗人的,乔悠柔向来不安什么好心,盛绍昀不可能对她说实话。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妈妈这是在替你开心呢,”乔悠柔的唇角翘了翘,显然是没相信盛绍昀的话,依然是笑吟吟的,“除了路家的那个小公子,这还是第一个过来找你的朋友吧?” “我都说了不是朋友了,信不信随便你。”盛绍昀不愿意再跟她纠缠下去了,直接长腿迈开,朝着楼上走去,语气冷冰冰的,“还有,别自称那两个字,你不配。” “哎呦哎呦,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火气。”乔悠柔依旧坐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低着头玩弄起自己大红色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又不是我想这么自称的,还不是辈分放在这里,我也没有办法嘛。” 楼上,回到房间后,盛绍昀反手把房门给关上了,木质的房门撞击门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太多的情绪在盛绍昀的胸腔中蔓延着,好似大口的海水灌入了他的口腔与食道,苦涩,咸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关上门之后,盛绍昀迈大步走到床边,然后狠狠地把自己砸在了床上,整个身体都陷入了厚厚的被子之中。 盛绍昀与乔悠柔打过太久的交道了,虽然她嘴上说着是在替盛绍昀开心,但盛绍昀太了解她了,听她的口气盛绍昀便知道,她肯定是盯上汤鹤了。 乔悠柔说得没错,汤鹤确实是第一个来家里找盛绍昀的朋友,除了因为盛绍昀本身防备心重以外,也是盛绍昀曾经在乔悠柔这里栽过跟头。 乔悠柔刚嫁进盛家的时候,盛绍昀和隔壁班的一个小男生关系不错,那时候他们还在上小学,经常一起上下学,乔悠柔便用每天一包薯片收买了那个小男孩儿,要求他每天事无巨细地报告盛绍昀的行踪。 而盛绍昀之所以会发现,还是托了路浩瀚的福,同样的事乔悠柔也对路浩瀚做了,但那时候路浩瀚也才八九岁,又傻又愣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直接跑过来跟盛绍昀说了,语气还十分地骄傲。 后来乔悠柔又故技重施,对着盛绍昀身边儿的许多人都做了同样的事,有人拒绝了她,也有人没有拒绝,但盛绍昀已经没法完全信任身边的人了,对谁都有所保留。 现在他们都已经十七八岁了,盛绍昀当然知道汤鹤不会像之前那个小男孩儿一样,一包薯片就能收买了,但他不清楚乔悠柔会开出怎么样的条件,也不知道汤鹤会不会因此心动。 他愿意相信汤鹤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实的,包括今晚上的誓言也是真实的,但盛绍昀更加相信,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房间里很闷,盛绍昀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挺直腰板坐了起来然后,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目光投向窗外的夜景。 窗外是一面很大的人工湖,已经是深夜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着路灯的影子,把明亮的灯光打碎成片,好似一切都朦胧。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一下,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盛绍昀转身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这才发现是汤鹤发来的消息。 汤鹤:【我到家了,谢谢你让司机送我】 汤鹤的头像是一只黑猫,浑身上下都是漆黑的,只有四个爪子是白色的,看起来像是踩进了一大片雪里。 小猫约摸着只有几个月大小,在方形的软垫子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戒备,不知怎的,就让盛绍昀想起了汤鹤那双漆黑的眸子。 汤鹤第一次把盛绍昀约到校门口的时候,他也用这种紧张又戒备的眼神看着盛绍昀,知道的是他在威胁盛绍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盛绍昀怎么欺负他了。 盛绍昀点开汤鹤的头像,盯着这只小黑猫看了很久,心底的燥郁不觉消散了些,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回复了一条:【好】 汤鹤的消息很快又回复过来,他显然还惦记着盛绍昀说过的话,再次向盛绍昀保证到:【你今天说得话我都记得,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也不会背叛你的】 盛绍昀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兀自地笑了起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汤鹤确实是个蛮厉害的人,他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却能一句话戳中盛绍昀的心扉。 盛绍昀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好一会儿,本想把乔悠柔的事情告诉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只回了句:【嗯,我相信你】 或许真的可以相信汤鹤一回吧,盛绍昀想,汤鹤是不一样的。 乔悠柔的话到底还是影响了盛绍昀的心情,之后俩人又聊了几句,盛绍昀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 另一边儿,汤鹤很快便意识到了盛绍昀的情绪,对于盛绍昀,他一直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 汤鹤犹豫了一小会儿,试探着问盛绍昀:【你不开心吗?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还是我又说错了什么话了?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你告诉我,我会努力改正的】 盛绍昀再次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只是回了条:【别胡思乱想】 盛绍昀:【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汤鹤盯着他的两条消息看了很久,这才回复了一条:【噢,好的】 汤鹤:【晚安】 聊天记录就断在了这里,盛绍昀没有再回复了。 汤鹤又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确认盛绍昀不会再回自己了,这才跑去洗漱了一番,刷牙的时候还一直拿着手机再看,怕盛绍昀又发什么消息过来。 晚上躺在床上,汤鹤有点儿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都没有睡着,索性仰躺在床上,脑袋枕在手臂上面,睁眼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看。 汤鹤能感知到盛绍昀的情绪,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开始胡思乱想。 是因为自己吗? 汤鹤想,应该不是吧,他走的时候盛绍昀还好好的呢,还笑着跟他挥手说再见。 可是还能因为什么呢? 汤鹤盯着天花板苦思冥想了好久,还是一丁点儿端倪都猜不到。 再后来,汤鹤慢慢地有点儿困了,他中午的时候就没有睡着,晚上又往盛绍昀家里跑了一大趟,到底是累了,没过多久,汤鹤便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一晚汤鹤睡得并不安稳,一整晚都在做各种乱七八糟的梦,他梦见盛绍昀冷冰冰地跟他说“你离我远一点儿”,也梦见盛绍昀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对他说,“你和别人不一样”。 梦境的片段琐碎而又光怪陆离,但每一段都有盛绍昀的存在,清晨的闹钟响起的时候,汤鹤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脑袋睡得昏昏沉沉的,汤鹤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关掉闹钟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微信上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安之若素:【小鹤你好,我是盛绍昀的妈妈,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下】 似川 二更。 第20章 “你接过吻吗?” 看到消息之后,汤鹤有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记得盛绍昀昨天才告诉过他,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这怎么会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自称是“盛绍昀妈妈”的人? 愣了几秒钟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叫“安之若素的”人应该是盛绍昀他爸后来娶的那个女人,昨天的时候盛绍昀提过她的名字,但汤鹤没有记住,对于这样的人,也不需要汤鹤花心思去记她的名字。 这个称自称倒是很亲昵,汤鹤暗暗地想,如果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妈妈”所做的事迹,他或许会被她骗到,而听了盛绍昀讲得那些故事之后,再看到这两个字,汤鹤只觉得好笑。 ——她凭什么认为她能做盛绍昀的妈妈,哪儿来的勇气啊她,她配吗? 汤鹤轻轻地冷笑了一下,截了个图,给盛绍昀发了过去,问他:【你看一下,这个人自称是你“妈妈”,我要通过吗?】 汤鹤对于盛绍昀的家庭情况依然是一知半解,全靠盛绍昀昨晚给他讲得那些,但他也不是傻子,昨晚上盛绍昀的那些话足够让他意识到,这位后妈来加自己,多半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汤鹤暗搓搓地想,如果这位后妈是想利用自己来对付盛绍昀的话,那她就真的是找错人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盛绍昀,喜欢到……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消息发出之后,盛绍昀一直没有回复,约摸着是因为这会儿才六点多,盛绍昀还没有起床的缘故。 盛绍昀还在被他爸关禁闭,不用早起上课,但汤鹤还是要上课的,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汤鹤实在是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再等就要迟到了,他把手机放进书包里,匆忙地洗漱了一番,然后小跑着出了家门。 之后的一整个上午,汤鹤时不时总会低头看一眼手机,看看盛绍昀有没有回复。 盛绍昀是这天中午十一点多才看到消息的。 昨晚上和汤鹤聊完之后,他同样失眠了,躺在床上躺了大半宿,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 盛绍昀的睡眠质量一向好,睡着的时候不怎么做梦,但这天却难得做了噩梦,他梦到汤鹤站在他的面前,回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转头便跑远了。 他跑得很快,盛绍昀想追,却根本追不上他,盛绍昀伸手去抓他,他便变成了一把亮晶晶的沙子,从盛绍昀的指尖流走了。 醒来之后,盛绍昀躺在床上,脑袋枕着手臂,发了很久的呆,他感觉脑袋蒙蒙的,好像是被人蒙上了一个厚麻袋似的。 看到汤鹤的消息之后,他又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给汤鹤发了条消息,问他:【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消息发出之后,盛绍昀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有多傻,汤鹤还能在哪儿,这个时间点儿,他肯定是在学校里上课啊。 盛绍昀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又给汤鹤发了条消息,说:【一会儿放学后先别走,在校门口等我】 盛绍昀一早就知道乔悠柔一定会去找汤鹤,可心里知道,和实际发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看到汤鹤的截图的时候,盛绍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朝着大脑涌了上来,紧接着,他感觉到手脚一阵发凉,像是一下子坠入了寒冷的冰窟,被严寒的冰块所包裹。 盛绍昀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件事,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根本无法平静不了。 他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在意汤鹤,他害怕汤鹤真的会被乔悠柔所蛊惑,哪怕这概率只有万分之一。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汤鹤,任何一个小概率事件他都不愿意去赌,他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 汤鹤的消息很快回复了过来:【???】 盛绍昀没有多解释了,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之后,他便让司机把自己送去了学校。 黑色的迈巴赫在校门口停稳时,正好赶上中午放学的时间,学生们嬉笑着从车边路过,有人好奇地打量着这边儿,有人则直接径直走过。 桐柏高中有个国际部,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多数同学已经对豪车已经见怪不怪了,剩下的少部分是陆柏清那种学神,除了学习之外,他几乎什么都不关心。 盛绍昀开门下车,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汤鹤,虽然满心疑惑,但汤鹤一直很听盛绍昀的话,盛绍昀让他干什么,他便一定会依言照做。 看到盛绍昀的瞬间,汤鹤马上朝着他挥了挥手,小声喊他:“盛绍昀——” 盛绍昀的表情依旧紧绷着,快步走到汤鹤的身边儿,说:“你跟我来。” 他伸手拽着了汤鹤的胳膊,汤鹤没反应过来,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了,盛绍昀回头瞥了汤鹤一眼,但却并未停下脚步。 “怎、怎么了?”汤鹤更迷茫了,他跟上盛绍昀的脚步,却忍不住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盛绍昀依旧没有吭声,只是闷头走路,俩人绕着学校走了大半圈,走到后门处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里,盛绍昀突然使力,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把汤鹤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汤鹤有点儿发蒙,他下意识地拽住盛绍昀的手臂,喊他的名字:“盛、盛绍昀?” “汤鹤。”盛绍昀的声音在汤鹤的耳边响起,他的嘴唇几乎要贴到汤鹤的耳朵上了,声音很低,呼出的气息却很烫,他说,“你不要背叛我。” 盛绍昀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失控了,但他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行为,甚至是在心甘情愿的任由情绪来左右他的动作。 这在从前是很少有的事情,盛绍昀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在这之前,能让他失控的人只有一个,是他早已离开的母亲。 盛绍昀的身体是滚烫的,他的力气很大,紧紧地桎梏住汤鹤,像是一个不见天日的铁笼,要关住一只本该属于天空的鹤。 汤鹤被盛绍昀抱得有些痛,但他并没有挣扎,而是很顺从地任由盛绍昀抱着,片刻之后,他主动伸手回抱住了盛绍昀,自由的鹤心甘情愿地钻入了为它打造的牢笼。 “嗯……不会背叛你的。”汤鹤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微风拂过耳朵,他说,“我保证。” 其实汤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汤鹤能感觉到盛绍昀的情绪,他意识到盛绍昀好像是在不安,在紧张,于是便第一时间向他做出了回应。 没有人比汤鹤更希望盛绍昀能够开心,这份感情在经年累月中已经融入了汤鹤的骨血,近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更何况,汤鹤也的确不可能背叛盛绍昀,在他这里,盛绍昀就是唯一重要的,没有其他可以相比的备选项。 汤鹤很瘦,很轻易地便能摸到他的骨头,抱在怀里十分硌手,但就这么抱住他的时候,盛绍昀感觉到的是一份久违的安心,好像被温柔的风托举了起来,也像是飞鸟找到了自己的归巢。 母亲去世之后,盛绍昀少有这般安心的时刻了,一面是冷心冷情的父亲,一面是虎视眈眈的继母,盛绍昀几乎没有过一个安稳的日子,他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实汤鹤的这种口头上的保证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人类的语言是最不可信的东西,明明上一秒还在甜言蜜语,下一秒就可以拿利刃捅入你的心脏,但听到汤鹤的保证之后,盛绍昀却下意识地相信了。 他愿意赌一次,愿意相信,汤鹤对他是真心的。 盛绍昀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一些,但依然没有松手,他把汤鹤圈在自己的怀里,脑袋轻轻地搭在汤鹤的肩膀上。 俩人就这么站着抱了许久,久到汤鹤的肩膀都被压得有点儿麻木了,盛绍昀才终于松开了手。 “抱歉,”冷静下来之后,盛绍昀难得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他的眼睑微微垂着避开汤鹤的目光,问汤鹤,“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有点儿,主要是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汤鹤很老实地回答道,汤鹤小幅度地揉着自己发麻的肩膀,犹豫片刻,再次把刚才的问题问出了口,“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关于乔悠柔的,就是我那个后妈。”盛绍昀的语气淡淡的,把之前乔悠柔做的事情讲给汤鹤听。 情绪平复之后,盛绍昀已经可以神色如常地讲出那些事情了,好像那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汤鹤站在他的身边儿,反倒成了不淡定的那个,听盛绍昀讲这些,他的心好像在被钝刀一道一道地剐着。 自己那么、那么喜欢,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却被这么对待,汤鹤简直恨不得冲到那什么乔悠柔的面前,直接揍她一顿。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乔悠柔的微信号,气鼓鼓地当着盛绍昀的面儿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说:“什么人啊这是,我非得骂她一顿不可!” “等等,别冲动——”盛绍昀忽然伸手拽住了汤鹤的手腕,说,“你骂她有什么用?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可是我真的忍不了,我不能让她就这么算了!”汤鹤手指依然紧紧地握着手机,不愿意松手,气呼呼道,“她不在意就不在意,让我先骂爽了再说!” “之前怎么不知道你的脾气这么暴?”盛绍昀被汤鹤的话逗笑了,唇角微微掀起,语气淡淡的,说,“而且我只是让你先别骂过去,谁说我要就这么算了?” “所以……你是有别的计划?”汤鹤很聪明,听到盛绍昀的话之后,他马上反应了过来,一回眸看向盛绍昀,问,“你打算干什么?” “既然她想从你这里得到我的行踪,那就告诉她好了。”盛绍昀十分赞许地瞥了汤鹤一眼,似笑非笑道,“反正是从你这儿说出去的,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多少,不都是我们决定的吗?” 其实盛绍昀一早就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乔悠柔之前找的那些人盛绍昀都信不过,所以也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从来没有实践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汤鹤在身边儿,盛绍昀愿意相信他,愿意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人来对待。 “那如果她来加我不是为了要你的行踪呢?”汤鹤还是有点儿犹豫,倒不是他不愿意,只是他生性谨慎,害怕出什么变故,“我一时想不到其它的,但万一她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寈- “那我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盛绍昀的态度倒是很淡定,语气懒洋洋的,说,“我跟她明争暗斗了这么久了,她的什么手段我没见过?没什么好怕的。” 汤鹤偏过头,盯着盛绍昀看了两秒,很认真地回答说:“好,我听你的。” 汤鹤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盛绍昀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与盛绍昀聊过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点开微信,通过了乔悠柔的好友申请,然后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汤鹤低头操作手机的时候,盛绍昀便在旁边儿看着他,目光温温柔柔的,再没有刚才的半分冰冷。 如果汤鹤此时抬眼的话,大概会被盛绍昀眼底浓郁的情绪吓到,盛绍昀的眸色偏浅,而此时,他浅色的眸子却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汤鹤的睫毛很长,从盛绍昀的角度看过去,弯弯的睫毛像是个小扇子似的,盛绍昀最喜欢的就是汤鹤的眼睛,纯粹,明亮,惊鸿一瞥便让人移不开眼睛。 而此时此刻,盛绍昀又突然发现,汤鹤的嘴唇也很好看,汤鹤的皮肤很白,唇色淡淡的,漂亮的唇珠却很有肉感。 汤鹤感觉到盛绍昀打量自己的目光,脸颊不觉更红了,他下意识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再松开的时候,淡色的唇瓣上多了几分血色,又因为唾液的濡湿而显得亮晶晶的。 “汤鹤。”盛绍昀忽然开了口,声音有点儿发哑,问他,“你接过吻吗?” 似川 三更! 第21章 “你亲我一下” 正午时分,明亮的日光从头顶直射到两人身处的小巷子里,俩人站在巷子口一棵树下,汤鹤往远处看去,看到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面上洒下斑驳而模糊的影子。 树荫下,气氛好似陡然暧昧了起来,微不可察的情绪在两人身边悄然弥漫着,汤鹤再次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他感觉到了一阵微妙的眩晕,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的心跳声在咚咚、咚咚。 如此场景在汤鹤的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了,可当梦境一朝照入现实的时候,汤鹤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甚至于,汤鹤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想掐自己一下,又不敢下手,害怕这真的是一场美梦,醒来就不再有。 他不敢看盛绍昀的眼睛,但又想看,悄悄摸摸地瞥盛绍昀一眼,又着急忙慌地收回目光,像是受惊的小鹿,又像是振翅的蝴蝶。 ”你……你说什么?”汤鹤终于还是开口了,小心翼翼的,带着点儿不敢相信,像是伸出爪子来试探的小猫,“我,我没有听清楚……” “我说,你跟人接过吻吗?”盛绍昀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又凑近了点儿,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低哑哑的,温热的气息洒落在汤鹤的脖颈,“如果没试过的话,想不想试一试?” 这不仅仅是在逗汤鹤了,盛绍昀承认,他确实很喜欢逗汤鹤,但此时此刻,这是他真实想做的事情——他想要吻汤鹤。 在此之前,盛绍昀便一直对汤鹤有种隐约而朦胧的好感,他喜欢听汤鹤说喜欢自己,喜欢看汤鹤那炽热而毫不掩饰的眼神,也喜欢看汤鹤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面红耳赤的可爱模样。 而直到这一刻,盛绍昀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这种好感并非只是单纯的逗弄、找乐子,他大概是真的有那么点儿喜欢汤鹤的。 多喜欢或许谈不上,俩人熟悉起来才没多久,盛绍昀当然不至于对汤鹤掏心掏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但总归是不一样的,汤鹤给盛绍昀的感觉跟之前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盛绍昀有着很多朋友,男生,女生,也有很多人跟他表白过,然而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希望与汤鹤肌肤相贴、唇齿相依,希望和他做很多很多亲密的事情。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盛绍昀的嘴唇几乎要碰到汤鹤的,汤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睑,睫毛轻轻的颤动着。 不只是睫毛,他的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着,他抖得太厉害了,不太像是期待,反而更像是畏惧,像是淋了雨的小动物似的。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一下,没再继续靠近他了,稍稍拉开了一点儿距离,问他:“怎么了,不是说喜欢我吗?你不愿意?” “没、没有……”汤鹤赶忙摇头,小心翼翼地拽住了盛绍昀的校服外套,然而他的身体依然在忍不住地颤抖,睫毛也在轻颤着,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盛绍昀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他并不喜欢强迫别人,见状便往后退了半步,表情不自觉地冷了下来,说:“不愿意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没有不愿意!”汤鹤更慌张了,手指紧紧攥着盛绍昀的衣服,他往前探了一点,鼻尖轻轻地擦过了盛绍昀的嘴唇。 “你不用这样,”盛绍昀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没让他继续靠近,语气放缓了一点儿,说,“没事儿,我没有生气,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对、对不起……”汤鹤咬了下嘴唇,表情有点儿无措,说,“我真的没有不愿意,我只是……只是……” 汤鹤顿了好几秒钟,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儿,有些不情不愿地开了口,说:“能不能……不要拿这个来逗我啊,我会当真的。” “什么当真?”盛绍昀的眉心皱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你觉得我这是在逗你,是在拿你寻开心吗?” “难道不是吗?”汤鹤扬起头来反问,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盛绍昀,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儿委屈,说,“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是喜欢我,所以才想跟我接吻的吗?” 盛绍昀站在他的面前,垂眸看着他,目光定定的,又倏然变得柔软,好似温柔的水抚摸过。 汤鹤从来没有讲过自己的故事,但盛绍昀大概能感觉到,汤鹤似乎有一个不太幸福的童年。 汤鹤可以很炽热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他把自己的喜欢毫无保留地献给盛绍昀,却不擅长接受来自外界的爱意,但凡盛绍昀对他稍微好那么一点儿,他便会惶恐,会不安,他似乎觉得自己是不配被爱的。 大概因为是害怕自己的话惹盛绍昀生气,汤鹤低着头,目光盯着自己鞋尖,又很快补充道:“对、对不起……我没有想要怪你的意思,但是我、我……如果你总是这样的话,我真的会忍不住会想多的。” “那就多想一点,”盛绍昀到底是没忍住,轻轻地捏了下他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耳垂,声音放的低低的,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汤鹤?” 这种自卑感是刻在骨子里的,经年累月,已然深入骨髓,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但盛绍昀却并不觉得厌烦,只是觉得心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汤鹤到底有多值得被爱。 “我知道你也许现在不敢相信,但话我还是要说,我得跟你说明白,”盛绍昀目光柔和地看着汤鹤,说,“我喜欢你,汤鹤,不只是朋友对朋友的喜欢,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汤鹤倏然睁大了眼睛,嘴唇翕动,想要说点儿什么,盛绍昀没让他开口,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巴,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没有安全感,我们可以还保持现在的状态,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了,你告诉我,我们再正式地在一起,在此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超出朋友范围之外的事情。” “我……”汤鹤的嘴唇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唇瓣因为失去血色而变得苍白,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怔怔地看着盛绍昀,问他,“这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吗?” 现在比刚才更像是在做梦了,哪怕是做梦,他也从来没有梦到过这样的场景,盛绍昀竟然说喜欢他?还说愿意等他? “你要是想现在跟我在一起也行,”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当你同意做我男朋友了。” 汤鹤的耳朵动了动,绯意顺着顺着耳缘的皮肤一路向下,直直地红到了脖子根,蔓延入了衣领的下方。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伸手环抱住盛绍昀的腰,再吻上盛绍昀的嘴唇,甚至与他做各种亲密的事情,然而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最终只是别开了眼睛,说:“……再、再等等,可以吗?” 他很想和盛绍昀在一起,但盛绍昀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什么安全感,更没有什么真实感,这样的盛绍昀让他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又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这样的盛绍昀太好了,好到,让汤鹤忍不住去想,万一有一天他不在了,离开了,自己会怎么样。 无数个场景瞬间在汤鹤的脑海中闪过,但无一例外,全都是让汤鹤无法承受的,汤鹤想,如果盛绍昀就这么离开自己,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汤鹤也想告诉自己,也许盛绍昀不会走的,但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他觉得盛绍昀对自己只是一时兴起,玩累了,厌倦了,自然就会离他而去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跟盛绍昀保持一点儿距离,汤鹤想,从简入奢难,从奢入简易,如果他们不曾那么亲密过,他是不是更容易接受盛绍昀的离开呢? 虽然拒绝了盛绍昀,汤鹤脸上却一副纠结又委屈的表情,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拒绝,被抛弃的人,盛绍昀有点儿无奈地摇头笑了下,到底是没舍得再逼他了,转而岔开了话题,道:“对了,光顾着聊天儿了,你看看,乔悠柔回你了吗?” “噢噢,我看一下。”汤鹤瞬间回过了神,没再纠结刚才的事情了,又或者说,是故意地逃避掉了,他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却发现对话框里还是空白的,只有他刚才发给乔悠柔的那句,“有什么事儿吗?” 汤鹤把手机举起来给盛绍昀看,老实地回答道:“还没有回复……可能是还没看到。” “嗯,不着急,再等等吧。”盛绍昀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说实话,他已经不在意乔悠柔如何了,能骗到她当然是好的,骗不到她也不损失什么。 “噢噢,好的。”汤鹤很乖顺地应了声,他误会了盛绍昀的意思,以为盛绍昀提起这事儿是因为在意,想了想,又跟盛绍昀保证道,“等她回复我消息了,我马上告诉你。” 盛绍昀没怎么在意,巴不得多个理由跟汤鹤联系,很随性地点了点头,说:“行啊。” 汤鹤于是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的手指握紧了手机,暗暗地想,自己一定不能让盛绍昀失望。 之后俩人便没再聊这事儿了,盛绍昀还在被关禁闭,不能出来太久,又跟汤鹤聊了几句之后,他便坐车回了家。 汤鹤在校门口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回到教室里,时不时地就要拿出手机,看看乔悠柔有没有回复自己。 午休快要结束的时候,乔悠柔的消息才终于姗姗来迟,然而她却并没有如盛绍昀所猜测地那般收买汤鹤,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几句盛绍昀在学校里的表现,汤鹤一一回复了过去,乔悠柔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谢谢”,便没有再问下去了。 汤鹤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乔悠柔真的没话要说之后,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难道,是被她发现了? 可是汤鹤翻来覆去把聊天记录看了好几遍儿,自认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又或者,是盛绍昀猜错了? 可都说狗改不了吃屎,汤鹤不相信,乔悠柔费这么大劲加到自己的微信,只是为了关心盛绍昀。 就这么纠纠结结的,下午的预备铃打响了,汤鹤只得先把手机收回桌兜里,老老实实地听起课来。 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了,乔悠柔依然没有再发消息过来,汤鹤终于有点儿忍不住了,点开微信,给盛绍昀发了条消息,问他:【你在吗?】 盛绍昀是秒回的,他先是回复了个问号过来,然后很快便给汤鹤打来了语音电话。 汤鹤的手机开了静音,但突然弹出来的消息还是把他吓了一跳,汤鹤对盛绍昀的认知还停留在他一开始发的那个问号上,没想过盛绍昀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 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汤鹤这才拿着手机跑出教室,站在走廊里,接通了盛绍昀的电话。 “喂、喂?”汤鹤的声音有点儿发虚,问盛绍昀,“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语气懒洋洋地问他,“下课了?怎么突然发消息给我?” 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让汤鹤的耳朵又是一热,但他还惦记着乔悠柔的事情,于是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 “乔悠柔回我消息了……”汤鹤事无巨细地把与乔悠柔的对话向盛绍昀复数了一边儿,语气有点儿低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之后她就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正常,她这人就是这样,敏感又多疑,”盛绍昀的语气淡淡的,说,“有时候我们觉得没什么,她就起了疑心了,我也猜不透她怎么想的。” “对不起……”汤鹤声音更低落了,很委屈地叹了口气,说,“哎,要是我再敏锐一点儿就好了,或者给她发消息之前先问问你的意见,总不至于成现在这样子。” “你道什么歉,我又没说你做错了,”盛绍昀的语气放缓了一点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算是你当时过来问了我,我也给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案了。” “可是还是很可惜啊,”汤鹤还在懊恼,这会儿学校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的,他站在走廊旁边儿,看着楼底下三三两两的学生,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机会,结果就被我这么搞砸了,哎……” “早知道你这么在意,我就不让你去加她了,”盛绍昀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的无奈感,“就一个乔悠柔而已,怎么还让你难受上了?” “因为你在意啊。”汤鹤几乎毫不犹豫地便脱口而出,学校里已经没有人了,他还站在走廊边上,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蝴蝶在扇动着翅膀,他小声说,“……我确实不太聪明,在很多方面我都很愚笨,可是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似川 现在的盛哥:没多喜欢,不至于为他掏心掏肺 以后的盛哥:。 第22章 “怎么这么好骗” 隔着语音电话,盛绍昀看不到汤鹤,但他可以轻易地想象到汤鹤此时的表情。 汤鹤的眼睛很漂亮,跟人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无意识地盯着你看,他的目光从来都毫不掩饰,那双漆黑的眸子中只有你一个人的影子,湿漉漉,亮晶晶的,显得格外热烈而赤诚。 每次听到汤鹤说类似的话的时候,盛绍昀总会觉得内心一软,汤鹤总是这样,他对盛绍昀是毫无保留的,他从来都把盛绍昀的事当做是唯一重要的,很多时候甚至会忽略自己的感受。 而此时此刻,在听清了汤鹤话中的内容后,盛绍昀除了感动之外,还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谢谢你的好意,我很感激,”盛绍昀先是低声向汤鹤道了句谢,而后忍不住地问了句,“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意乔悠柔的?” “啊?就是今天中午啊,”汤鹤先是愣了一下,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老老实实地承认道,“就是中午的时候,我说等她回复消息的就马上告诉你,然后你的语气好像很期待的样子,所以我就……” 说着说着,汤鹤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理解错了,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再透过语音通话传到盛绍昀这边的时候,已经快让他听不到了。 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此了,自以为是地想要帮助对方,结果对方却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这种自我感动似的付出不仅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很让人讨厌,这是一种逾越的行为。 “对、对不起……”汤鹤有点儿尴尬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有点儿尴尬地小声道歉说,“……好像是我理解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怎么又和我道歉?”盛绍昀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有点儿无奈道,“我生你的气干什么?我刚才就说过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 之前盛绍昀已经跟汤鹤说过很多次了,说汤鹤不需要跟他道歉,但汤鹤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把“对不起”挂在嘴边。 后来盛绍昀已经不再强迫了,汤鹤想说就让他说吧,但有些话,盛绍昀必须要跟汤鹤解释清楚。 “……汤鹤,”盛绍昀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地喊了声汤鹤的名字,问他:“你真的想为我做点儿什么吗?” 学校里已经快没人了,汤鹤依旧站在教学楼走廊里,握着手机,语气认真地问盛绍昀,“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那就多在意一点自己吧,汤鹤。”盛绍昀的语气低低的说,“我希望你能开心,你开心的话,我也会开心的。” 类似的话汤鹤也对盛绍昀说过,那时候盛绍昀不懂,不理解情绪被另一个人牵着走是什么感受,但后来他开始慢慢理解了。 他希望汤鹤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希望汤鹤热烈地喜欢着自己,也希望汤鹤可以永远无拘无束的,可以永远单纯快乐。 其实盛绍昀大概能明白汤鹤为什么误会,汤鹤总是这样,他对盛绍昀是毫无保留的,他从来都把盛绍昀的事当做是唯一重要的,很多时候甚至会忽略自己的感受。 刚开始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盛绍昀觉得很别扭,后来又因此而心动,而现在,再次察觉到汤鹤的这份心意时,盛绍昀却开始无法克制地觉得心疼起来。 汤鹤总说自己愚钝,但盛绍昀却并不觉得他有什么愚钝的,他明明是一个太好太好的人,他不该是卑微的,他值得所有的爱。 夜色是温柔的,汤鹤站在走廊边,盛绍昀的声音透过手机的麦克风,落在汤鹤的耳边,更多了几分温柔。 汤鹤的脸颊一下子就烧红了,心脏砰砰地跳着,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云朵里。 别别扭扭了好几秒钟,汤鹤才重要开口了,语调轻轻地说:“我、我尽量吧。” 汤鹤并不擅长接受别人的善意与爱意,他本来就不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在他童年的记忆里,残存的只有父亲的暴力、母亲的逃离,以及奶奶眼底的那份失望。 更何况汤鹤现在面对的人是盛绍昀,是汤鹤喜欢了太久太久的人,汤鹤便更觉得无所适从了,他很坦然地接受盛绍昀的喜欢,可总有个声音在心里告诉他:醒醒吧,别痴心妄想了,你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盛绍昀的垂青? “你怎么就这么反应?不信我说的话是吧?”电话那头,盛绍昀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慢慢的无奈,“行吧,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不可信,那我下次不说——”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汤鹤赶忙接话,话说到一半时,忽然听到电话那边儿传来低低的笑声,盛绍昀的声音带着几分逗弄,“你怎么这么好骗啊,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你——”汤鹤这才反应过来盛绍昀是在逗自己,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闷闷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明明知道我在意你,还要故意拿我寻开心。” “不是故意拿你寻开心,”盛绍昀收敛起语气中的笑意,声音正经了起来,说,“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不是在逗你。” 汤鹤的耳朵尖一下子就红了,他真的受不了盛绍昀这么跟他说话,他有一种微妙的眩晕感,好像眼前万千的星辰都在奔他而来,把他的周身照得明亮一片。 汤鹤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好意,于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没有人告诉他,听到这样温柔的话的时候,到底是该坦坦荡荡地接受,还是应该红着脸躲避。 犹豫了好几秒钟,汤鹤最终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本心,他无师自通地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带着丝丝缕缕黏腻的尾音:“盛、盛绍昀。” “嗯?”盛绍昀的声音从手机的听筒传来,低沉而温柔,“怎么了?我在呢。” 汤鹤张了张嘴,脱口而出,声音闷闷的,语气却十分笃定:“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咳咳——” 这下轮到盛绍昀咳嗽了。 在坦荡地表达自己的爱意方面,汤鹤才是优等生,他从来都毫不吝啬自己的喜欢,就连盛绍昀这样习惯了接受别人表白的人都遭不住他的热忱。 咳嗽了好几声之后,盛绍昀还是觉得脸皮有些发烫,他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有点儿别扭地轻轻说了声:“嗯……我也是。” …… 后来俩人就没有再聊这个话题了,盛绍昀实在是顶不住汤鹤的直白,有些慌乱地岔开话题。 汤鹤很快便察觉到盛绍昀的别扭,虽然没太懂为什么,但他还是很配合地顺着盛绍昀的话聊了下去。 对汤鹤来说,和盛绍昀聊什么都是一样的,只要对方是盛绍昀,不管说什么他都是开心的。 后来他们便没有再有关于乔悠柔的话题了,盛绍昀是怕汤鹤再误会,而汤鹤则是彻底想开了。 知晓了盛绍昀的心意之后,汤鹤便不再在意乔悠柔如何了,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至于乔悠柔那边儿怎么想,他确实是决定不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日子都过得平淡而悠长,一个星期之后,盛绍昀终于结束了禁闭,重新回到了学校。 汤鹤如愿与盛绍昀成为了邻桌,俩人之间就隔着一个窄窄的走廊,距离不过七八十公分,伸手就能触碰到。 乔悠柔隔三差五总会和汤鹤聊上两句,询问一下盛绍昀的近况,但依旧并不多问,只是点到为止,汤鹤也并不多说,乔悠柔问什么他答什么,一直和她保持着不咸不淡的交流。 平静的日子看似平淡,却又好像是涓涓的流水,不经意间便会从指尖流逝,没有一丝痕迹。 期中考试后的又一次月考之后,班里的学习氛围明显浓厚了起来,下一次考试便是期末考试了,哪怕是尖子生班的学生也难免要紧张。 汤鹤倒是没什么可紧张的,依旧每天撑着脑袋发呆、偷看盛绍昀,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拿起笔做几道题,他一直是这样的学习状态,但很可气的是,他的脑袋确实是管用,哪怕就是这样心不在焉的学习,他的成绩依然突出,甚至大家都说,只要汤鹤肯认真学习,超过年级第一陆柏清那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汤鹤确实没那份心,对他来说考试成绩只是一串无意义的数字,再说了,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差别也不是那么大,对吧? 然而随着期末考试的一天天临近,汤鹤还是渐渐地焦虑了起来,不是因为成绩,而是因为期末考试后,学校就要放寒假了。 按照惯例,一个月的寒假时间,尖子生班会补两周的课,然而还有两周的时间,汤鹤是见不到盛绍昀的。 从前的每次寒假、暑假,汤鹤都是这么过来的,按理说,汤鹤早就该习惯了,但到底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的汤鹤已经无法忍受和盛绍昀分开那么久了。 汤鹤也想过单独约盛绍昀出来,甚至想过去盛绍昀家里找他,然而按照盛绍昀家的传统,每年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会去海边度假,汤鹤就算是想找也找不到盛绍昀的人。 盛绍昀也不想跟汤鹤分开这么久,提议干脆让汤鹤和他们一起去海边儿,汤鹤思来想去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拒绝了。 毕竟盛绍昀是跟着家人一起去的,如果只有乔悠柔和他那个私生子弟弟也就算了,但还有盛绍昀的父亲在,汤鹤怕会在他面前给盛绍昀留下什么话根子。 盛绍昀自己其实是不在意这个的,但汤鹤实在是太拗了,盛绍昀拧不过他,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时间一晃,转眼间期末考试便结束了,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最后一节班会课上,吴静婉站在讲台上强调纪律,过寒假的各种注意事项,但班里的学生们明显已经坐不住了,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小话,根本没几个人在认真地听吴静婉讲。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了,吴静婉不想再和孩子们生气,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三两句讲完了话,大手一挥,让大家收拾东西放学回家了。 班里的同学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没一会儿的工夫,尖子生班里就没剩下几个人了,唯独汤鹤蔫蔫儿地趴在桌子上,没有丝毫要收拾东西的离开的意思。 汤鹤确实是不想走的,盛绍昀他们家明天就要出发去海边儿了,今天分开之后,他就要和盛绍昀分开整整两周了。 盛绍昀也没有收拾东西,坐在旁边儿陪着汤鹤,看汤鹤一副委屈兮兮的表情,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问他:“真不跟我一起去海边儿啊?现在买票还来得及。” “不要不要,”汤鹤还趴在桌子上,听到盛绍昀的话,想也不想便摇头,“就是两个星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音刚刚落下,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起来,嗡嗡着,连带着书桌下面的金属抽屉都跟着一起震动起来。 汤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忘记调静音了,得亏这会儿已经放学了,吴静婉没有听到。 嗡嗡的噪音在教室里还是显得有些吵,汤鹤赶忙从桌兜里摸出手机,他看到来电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断了,结果对方不依不饶,很快又打了第二个过来。 汤鹤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再拒绝,走到走廊里接通了电话,问:“谁呀?” “小鹤你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乔阿姨,”乔悠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儿传来,问汤鹤,“你们是不是已经放寒假了呀?你在家里有事情吗?” “啊?乔阿姨?”汤鹤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谁,他没想过乔悠柔会主动打电话过来,握着手机犹豫了两秒,有些警惕地问她,“怎么了,您有什么事情吗?” “别紧张小鹤,阿姨就是听说你家人都不在身边儿,过年也是自己一个人,”大约是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安,乔悠柔赶忙安慰他道,她试探着问汤鹤,“我们家每年寒假都会去海边儿过年,小鹤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呀?” 似川 乔女士功德+1 - 最近还是更二休一哦,这章算是加更!(意思是明天、后天都会有~ 第23章 “我们小鹤” 走廊里吵吵嚷嚷的,时不时有同学从汤鹤的身后路过,追逐着,打闹着,教学楼里满是欢快的气氛。 汤鹤站在走廊的栏杆旁边,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离去的同学,唇角不自觉地掀了一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他正愁着寒假十几天见不到盛绍昀呢,结果这乔悠柔就找上门来了,简直像是天赐的机会。 表面上,汤鹤依旧不动声色,很诧异地“啊?”了一声,装作十分为难道:“……这不太好吧乔阿姨,太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这不是绍昀的朋友嘛,”乔悠柔赶忙笑着开口,十分热情道,“他的朋友就是我们家的朋友,多你一个不多的。” “那也还是不太好吧……”汤鹤的声音弱弱的,依然在拒绝,“谢谢乔阿姨您的好意,但是我还是不打扰了。” “哎呀,我和你说实话吧小鹤,”乔悠柔显然十分满意汤鹤的反应,声音压低了点儿,对汤鹤说,“其实阿姨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的。” 汤鹤眨了眨眼睛,反问:“什么事儿?” “阿姨知道,你和我们家绍昀关系很好,”乔悠柔的声音柔柔的,带有几分哄骗的意味,“这十几天里你可以和绍昀同吃同住,阿姨希望你帮我注意一下,他平时都在干什么,最好能给我整理出一个详细的作息表出来。” 果然是和盛绍昀说的是一样的套路,汤鹤在心底冷嗤了一声,面上则佯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您是要我帮您监视他吗?这可不行!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哎呀小鹤,你别误会,阿姨没有想让你做坏事的意思,”乔悠柔赶忙接话,一副比汤鹤还要着急的样子,说,“我怎么会想要监视绍昀呢,我只是希望能多了解他一点。” 汤鹤的语气冷冷的:“什么意思?了解他需要靠这种方式吗?” “哎,这事儿说出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绍昀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乔悠柔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受伤与委屈,“……我是把绍昀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的 ,我很想和他亲近,想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是他一直不愿意跟我交心。” 不得不承认,乔悠柔很有忽悠人的本事,甚至让汤鹤觉得她名字里的“悠”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她先是跟汤鹤诉了大段的苦,给人一种“她是真心对盛绍昀好,但是盛绍昀不理解她”的感觉,然后又话锋一转,说自己理解盛绍昀,并不怪罪他,这么做只是希望能跟他改善关系,给自己的行为加上了合理又正义的光环。 见汤鹤还在犹豫,她又掏出了杀手锏,说自己了解过汤鹤的家庭背景,知道汤鹤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如果汤鹤愿意帮她的话,她可以资助汤鹤从现在到大学毕业的全部学费和日常开销。 如此一番威逼利诱下来,但凡意志稍微不坚定一点儿,大概已经被她给劝服了,但她到底是找错了人,就算盛绍昀没有和汤鹤说过之前的那些事,汤鹤也不可能会答应她,在汤鹤这里,不管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汤鹤都不可能会答应她的。 不过鉴于她邀请汤鹤一起去海边过年,如此好的一个机会,汤鹤倒是愿意陪她演上一演。 “可是……如果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海边的话,盛绍昀那边儿应该会觉得很奇怪吧?”汤鹤装作一副心动又犹豫的样子,试探着问乔悠柔,“如果你直接说要带上我的话,盛绍昀肯定会怀疑我的吧?”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乔悠柔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说,“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不怀疑你。” 乔悠柔想得办法很简单,她说自己已经和盛绍昀的父亲商量好了,说找了一个学习很好的学生,可以在寒假期间全程跟着他们,帮盛绍昀补习。 这显然是为汤鹤量身定制的方案,汤鹤这次期末考试又是年级第二,让汤鹤来给盛绍昀补习,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当然,我会假装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好,你也不要提前告诉盛绍昀,”乔悠柔叮嘱汤鹤道,“等你们见面的时候,你只需要装作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我也会陪你一起,咱们配合得默契一点,他自然就不会再有疑心了。” “这样……这样真的好吗?”汤鹤在心底暗自感叹了一句乔悠柔的方法真是高明,表面上则依旧显得担心又犹豫,“万一被盛绍昀发现了,那……” “没那么多时间犹豫了小鹤,再不定机票就来不及了,”乔悠柔语气中带了几分急迫,催促汤鹤道,“天底下哪有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你要想得到收益,肯定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这已经是很稳妥的方法了。” “那、那好吧……那我回去收拾一下,”汤鹤不情不愿似的开口,还不忘让乔悠柔保证,“您答应我的那些事儿别忘记了。” 汤鹤当然不在意乔悠柔说的那些东西,就算不是因为盛绍昀,他自己平时的奖学金也有不少钱,养活自己不成问题的,但既然要做戏,肯定就要做全套的,乔悠柔会演戏,汤鹤比她还会演。 “这你就放心好了,”乔悠柔的态度一下子便缓和了下来,笑吟吟地对汤鹤说,“一会儿阿姨先微信上给你转两千块钱,算是一份见面礼,只要你好好地帮阿姨做事,阿姨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挂断电话后,乔悠柔果真给汤鹤打了钱过来,又要了汤鹤的身份证号,很迅速地帮汤鹤定了去海边儿的机票。 汤鹤看着她发来的转账和机票信息,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 ——乔悠柔比汤鹤想象中的还要难缠,警惕性很高,哪怕是在刚才,她也一直在试探汤鹤。 好在汤鹤最终还是顶住了压力,成功取得了他的信任,也得到了和盛绍昀一起去海边过年的机会。 确认好所有的信息之后,汤鹤这才猛然想起来,盛绍昀还在教室里等着自己。 汤鹤低头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他顾不得多想,赶忙收起手机,转身想要进教室里去找盛绍昀,一抬头,忽然发现盛绍昀就站在不远处,侧身椅着教室的后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对不起,你是不是等着急了?”汤鹤抿了下嘴唇,心底的喜悦少了大半,有点儿尴尬地解释道,“刚刚乔悠柔突然打电话给我,说——” “嗯,我听到了。”盛绍昀直起身,迈开腿朝着汤鹤走来,目光定定地看着汤鹤,眼底染着笑意,说,“我们小鹤真厉害,把乔悠柔都给骗过去了。” 汤鹤出门没多久之后,盛绍昀便跟着一起出来了,他听不到电话里的乔悠柔说了什么,但能听到汤鹤说的,于是很轻易地便明白了他们在聊什么。 他知道乔悠柔是个多难对付的人,于是更清楚的明白,汤鹤到底有多厉害,能取得乔悠柔的信任。 汤鹤还站在原地,感受到盛绍昀直白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微微偏头,移开了眼睛,唇角又不自觉地掀起,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还是不太擅长面对盛绍昀的夸奖与赞誉,但听到盛绍说那样的话,他其实是很开心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更何况,这个“别人”不是别人,是汤鹤喜欢了很久很久的盛绍昀,这是从前的汤鹤在梦中都不敢肖想的事,现如今却一朝照入了现实,让汤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更何况让汤鹤开心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一件,汤鹤忽然想起了什么,献宝似的把自己的手机举给盛绍昀看,问他:“刚才乔悠柔说得话你也都听到了吗,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海边过年了,你看,票她都已经帮我定好了。” “嗯,听到了,”盛绍昀很随意地瞥了眼汤鹤的手机,实际上注意力根本不在手里上,而在旁边儿的汤鹤身上,他懒洋洋的勾起唇角,半是嘲讽地说道:“大概乔悠柔怎么也猜不到……自己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吧?” 每年寒假的时候,盛绍昀的父亲盛弘业都要带着一家四口去海边过年,这本是盛绍昀最讨厌的时刻,他一点儿都不想跟另外的三个人做一家人,他连见都不想见到他们。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因为有着汤鹤的加入,让这原本令人厌恶的活动多了几分夺目的光彩,让人不由得期待起来。 盛绍昀期待,汤鹤也同样期待,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汤鹤已经是与刚才出门时完全不同的心情了,收拾好东西之后,他和盛绍昀一起出了校门,脸上的表情再无半点儿阴郁,一路上都带着笑。 回到家后,汤鹤早早地收拾好了东西,晚上躺在床上,汤鹤几乎一整宿都没有睡着,早上起床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困,反而还精神抖擞的。 乔悠柔定好的飞机票是在上午的十一点,汤鹤一大早便背上书包出了门,坐上早班的地铁,提前三个小时到了机场。 除了开心之外,汤鹤如此兴奋,其实也是因为有点儿紧张,怕被乔悠柔发现什么端倪,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汤鹤背着自己重重的双肩包,垂在身侧的双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乔悠柔买的是一等座,是有专门的休息室的,但汤鹤实在是坐不住,也不想去找什么休息室了,就安安稳稳地站在大厅的门口等。 一小时后,盛绍昀一家四口姗姗来迟,汤鹤一眼便看到了走在最后面的盛绍昀。 盛绍昀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花衬衣,上面印着椰子树的图案,衬衣的扣子敞开着,里面又搭配了一件白色T恤,下身是一件黑色的短裤,很有海岛的夏天的感觉。 平常见惯了盛绍昀穿校服的样子,猛地看到他这么穿,汤鹤眼前一亮,视线几乎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了。 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乔悠柔,汤鹤又瞬间清醒了下来,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朝着盛绍昀那边儿走去,然后装作十分诧异地样子,试探着喊了声:“盛、盛绍昀?” “嗯?”盛绍昀同样表现得一脸诧异,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汤鹤一番,问他,“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汤鹤张了张口,刚要说话,站在旁边儿的乔悠柔笑吟吟地开了口,“绍昀,怎么跟人家小鹤说话呢?这可是我花大价钱才给你找到的补习同学,你对人家尊重一点好不好?” 不得不承认,乔悠柔确实有几分演技,她表现得似乎完全不知道盛绍昀和汤鹤的关系,甚至还在为自己找了汤鹤这么个人而沾沾自喜的模样。 “您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我要教的人是盛绍昀吗?”汤鹤同样尽职尽责地演着自己小白花的形象,听乔悠柔说完,他假装长长地舒一口气,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声音恰好能让身边的几个人听到,“……要是早知道是盛绍昀的话,我也不会犹豫这么久了。” “怎么?”乔悠柔忽然警惕了起来,敏锐地眯起了眼睛,问汤鹤,“让你教盛绍昀有什么问题吗?” “挺好的,没什么问题。”盛绍昀冷笑了声,接过了话茬儿,半真半假道,“我真的得谢谢你……你确实做了件大好事。” …… 仨人就这么对着互相演了一通,乔悠柔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盛绍昀的脸上则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乔悠柔的气急败坏是假的,盛绍昀的愉悦却是真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确实需要好好地谢谢乔悠柔,如果没有她的话,汤鹤还没法陪他一起过这个年呢。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一行五个人去到头等舱的休息室里休息,盛绍昀大咧咧地喊汤鹤在自己的身边儿坐,丝毫不遮掩他跟汤鹤的关系很好。 两人在真皮沙发上坐定之后,乔悠柔的儿子盛泽承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俩人的对面儿,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汤鹤一番,嗔怪似的对盛绍昀说:“哥,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也不跟我介绍一下?” 似川 今天的小鹤是聪明宝宝 第24章 “做我男朋友” 盛泽承和盛绍昀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外貌上却没有半点相似,盛泽承长着一张乖而白净的脸,眼尾微微下垂,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有个浅浅的小梨涡,是很讨人喜欢的小奶狗的类型。 然而他的态度却显然不怀什么好意,表面上是在笑着的,笑容却未深入眼底,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盛绍昀,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盛绍昀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本来是笑着的,看到他的瞬间,唇角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眼睛眯着,眼底的嫌恶毫不遮掩,但表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的:“你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刚才不是没顾得上吗,我怎么可能不跟你介绍,我的朋友不就是你的朋友吗?” “真的吗哥?”盛泽承的笑容更灿烂了,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盛绍昀,说,“那你现在顾得上了吗?不如现在给我介绍?” “好啊。”盛绍昀点头,回眸瞥了汤鹤一眼,唇角微微掀起,同样笑吟吟地开了口,说:“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汤鹤,汤药的汤,仙鹤的鹤,如你所见,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朋友。” 俩人都是笑着的,气氛却显得格外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着看不见的烟火味儿,似乎正在噼里啪打地剧烈燃烧。 汤鹤坐在盛绍昀的身边,自然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这种状态,可盛绍昀已经开口向盛泽承介绍他了,如果他不跟盛泽承打个招呼的话,好像也不大合适。 汤鹤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盛绍昀忽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不用。 汤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听了盛绍昀话,他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好像根本没听到俩人的话似的。 “盛哥你怎么还这么护短啊?”盛泽承却显然不愿意放过汤鹤,眼底地笑容更深了一点儿,向汤鹤自我介绍道:“我叫盛泽承,是我哥的弟弟,你可以喊我小承。”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汤鹤实在是没法再当做没听见了,只好微微拧了下眉头,跟盛泽承说了声:“你好。” 盛泽承很随意地应了声好,他在两人面前的另一个沙发上坐下,低头玩起了手机,但注意力却依旧在汤鹤和盛绍昀这里,时不时总会和俩人搭一句话。 汤鹤坐在对面,只觉得如坐针毡,他很想问问盛绍昀他这个所谓的弟弟是怎么回事,然而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只能就这么干坐着,背挺得直愣愣的,像是受了惊吓的小猫似的。 五分钟。 十分钟。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休息室的服务人员过来提醒几人登机,汤鹤这才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朝着服务人员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您。” 飞机上,汤鹤的座位和盛绍昀的挨在一起,这是乔悠柔特意安排的,本来是为了给汤鹤与盛绍昀提供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会儿倒是成为了汤鹤逃避盛泽承的最好方式。 盛泽承的座位在两人后面一排,但这班飞机的座位是半包似的,私密性很好,从盛泽承的方向看不到汤鹤与盛绍昀两人。 确认盛泽承看不到两人之后,汤鹤马上往盛绍昀那边儿凑了凑,很小声地跟他说:“刚才那个叫盛泽承的人好奇怪哦,他是你的那个继弟弟吗?怎么感觉他一直在盯着我看?” “嗯,是他,”盛绍昀轻轻地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他说,“……他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纯真,你尽量离他远一点。” 盛绍昀把岁那年,乔悠柔刚带着盛泽承进门的时候,盛绍昀曾经被盛泽承的外表迷惑过,把他当成了跟自己一样的受害者,曾真心地把他当做弟弟对待。 但不久之后盛绍昀便发现,盛泽承从来便没有把他当做哥哥,他只觉得盛绍昀抢走了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他对盛绍昀的敌意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但凡是盛绍昀有的东西,他便也要拥有,如果那东西是他得不到的,他就算是毁掉也不会让盛绍昀拥有。 盛绍昀的母亲唐诗柳在世的时候,带着盛绍昀去烧过一个小小的陶人,那是唐诗柳去世后盛绍昀最喜欢的东西,盛泽承没有,便直接趁着盛绍昀不在家的时候把那东西摔了个稀碎。 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后来盛绍昀便不得不处处提防着他,甚至于盛绍昀不敢在他暴露自己喜欢什么东西。 “是我太大意了,我本以为他的那种偏执只局限于物品之间,没想到他也把‘朋友’算在了其中,”盛绍昀的表情紧绷着,眼眸中的懊悔一闪而过,他很认真地叮嘱汤鹤道,“这几天我会跟紧你的,你自己也多留点儿心,不要跟他单独相处,知道吗?” 一抬头,盛绍昀却突然发现,汤鹤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目光直直的,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 “你看着我发什么呆?我很好看?”盛绍昀的眉心微微拧了一下,有点儿不悦,也有点儿着急,说,“我刚刚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汤鹤依旧很认真地看着盛绍昀,喉结滚了又滚,然后蓦地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说:“盛绍昀。” “怎么?”盛绍昀突然反应过来,汤鹤的情绪好像有点儿不对,他的眼眶有点儿发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盛绍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安抚汤鹤道,“你是觉得还害怕吗,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我——” “——我不怕的。”话没说完,汤鹤忽然打断了他,汤鹤伸出手臂,隔着机舱的座位,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拦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别难过,盛绍昀,我以后也会保护好你的。” 汤鹤根本不怕盛泽承会对自己做什么,他从小摸爬滚打习惯了,绝对不是盛泽承这种富家小少爷能想象到的,盛泽承根本就威胁不到他。 听到盛绍昀讲他们之前的故事,汤鹤只是觉得心疼,凭什么啊,他放在心尖尖的、那么那么喜欢的、甚至连更进一步都不敢的人,却曾经被人这么对待过。 汤鹤甚至觉得有些懊恼,要是他早点认识盛绍昀就好了,盛绍昀有很多顾虑但他没有,他从小就是个不要命的,如果盛泽承摔陶人的时候汤鹤在场的话,汤鹤高低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汤鹤很瘦,胳膊上也没有多少肉,但手臂却是很有力量的,他的手搭在盛绍昀的肩膀上的时候,有淡淡的热意透过手掌、隔着衣服传递到盛绍昀的皮肤,好像是在灼烧。 盛绍昀垂下眼眸,目光很自然地从汤鹤的侧脸滑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着,说了句:“……好。”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盛绍昀早就不在意盛泽承做过什么了,盛绍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怜的人,后来看清楚盛泽承的真面目之后,他也没有让盛泽承好过。 本来乔悠柔是想让盛泽承在长桐本地上学的,方便与父亲盛弘业培养感情,而那次盛泽承摔了陶人之后,盛绍昀借故大发了一通脾气,盛弘业最终答应盛绍昀,让盛泽承转学到了外地,直到现在盛泽承都没有回来,乔悠柔培养感情的计划彻底落了空。 但此时此刻,看到汤鹤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感受到汤鹤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盛绍昀却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好像心底有一块儿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不,不仅是满了,也被灼烧的滚烫。 汤鹤没看懂盛绍昀的表情,只以为他是还在难受,更心疼了,很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哄小朋友似的,轻声安慰他道:“别难过,别难过,以后都有我在了,你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盛绍昀被他笨拙的动作和表情逗笑了,唇角不自觉地掀了掀,反手捉住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握着手里,低声问他:“你真的……希望我开心吗?” 汤鹤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当然啊!” 盛绍昀唇角的笑意更浓了,往汤鹤那边儿凑了凑,嗓音压低了一点儿,说:“那你答应做我男朋友吧,好不好?” 汤鹤太好了,太纯粹,太炽热,反而让盛绍昀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他,想要看到他慌乱又无措的表情。 甚至盛绍昀有些恶劣地想,汤鹤的眼睛这么好看,哭起来的样子一定也很好看吧,眼睛红通通的,眼角莹满了晶莹的泪。 汤鹤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是真的没想到盛绍昀会提这种要求,有些无措地抬头看着盛绍昀,讨饶似地喊他的名字:“盛、盛绍昀……” “怎么?”盛绍昀挑了下眉,低低地笑了几声,还要继续欺负他,“不是说喜欢我吗?不是我要保护我吗?连我的这点儿要求都不愿意满足我?” “你……你怎么这样啊?”汤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盛绍昀是故意的,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有点儿害羞,又有点儿无措,“你明明知道的……我、我又不是不喜欢你,我、我只是……” “我错了,我错了,”盛绍昀见好就收,手还握着他的,指节用力,指腹轻轻蹭着他的手背,说,“我逗你呢,别跟我生气。” 想欺负汤鹤是真的,不舍得也是真的,汤鹤哭的样子很好看,笑的样子也很好看,盛绍昀到底是舍不得让汤鹤哭。 汤鹤本来就没有跟他生气,只是觉得臊得慌,听他这么说,脸上更红了,透过白皙的皮肤,鲜艳到几乎可以滴下血来。 犹豫了片刻,汤鹤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另外一只手拽了拽盛绍昀的那件花衬衫,喊了声他的名字,说:“盛绍昀,你……你过来一点儿。” “嗯?”盛绍昀很自然地往汤鹤这边儿靠过来,问他,“怎么了?” 汤鹤一声不吭的,等他靠近了,身体往他那边儿侧过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皮肤想触碰的瞬间,盛绍昀的身体蓦然僵硬了,好像有无数的情绪翻江倒海而来,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吧,”汤鹤的声音轻轻的,落在盛绍昀的耳边,像是在用羽毛搔挠他最柔软的心间,“我想用最好的自己来面对你,好不好?” “哎……”盛绍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的,嘴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说,“你现在已经够好了,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真的,没有比你更好的人。” 听到这样的夸奖,汤鹤到底是害羞,他有点儿腼腆地朝着盛绍昀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盈满了星星。 不过他并没有再接盛绍昀的话了,他松开了盛绍昀的花衬衣,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别过头,没有再往盛绍昀的方向看。 理智上,汤鹤真的愿意相信,盛绍昀对他感情都是真的,他能感受到盛绍昀的那份真心,但感情上,汤鹤却还是过不起自己心理的那道坎儿。 他总觉得盛绍昀这么好的人不该是自己的,也不配是自己的,就算是自己强行地偷回来,抢回来,该不是他的还不是他的,盛绍昀最后还是会离开。 甚至汤鹤开始有些动摇了,他想和盛绍昀试一试,但并不是因为觉得能和他一直在一起,只是觉得畏惧,万一盛绍昀没有耐心了,不愿意再等他了,那他是不是就错失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又或者,盛绍昀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而讨厌自己? 盛绍昀坐在汤鹤的身边儿,侧过头,把他脸上的落寞和犹豫都看在眼里,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牵住了汤鹤的手。 汤鹤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眸看他,目光相撞的时候,汤鹤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像是一个迷路的、找不到家的孩子。 “不怕,不着急。”盛绍昀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是在哄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你不用逼着自己做决定,我们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我等着你。” 似川 大家七夕快乐,明天要休息一天噢。 第25章 “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这是盛绍昀第二次对汤鹤说这样的话了,第一次的时候汤鹤没有相信,只当是他在哄自己开心,这次却开始有些不自觉地动摇了。 盛绍昀的语气太温柔,好像真的把汤鹤放在了心上,愿意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好像真的……愿意把一颗真心捧给汤鹤。 微妙的感觉在汤鹤的胸腔中发酵,汤鹤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飘飘然的氢气球,不断地向上飘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轻而易举地跃出了透明度玻璃窗,与窗外湛蓝色的天空融为了一体。 在某一个瞬间,汤鹤几乎无法克制自己了,他想,哪怕知道这也许只是一场美梦,哪怕知道盛绍昀一定会离开,他也想就这么放纵自己一次,跟盛绍昀在一起试试看。 坐在机舱宽敞的座位上,汤鹤时不时地偏头去偷看盛绍昀,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完全说不出口,好像突然失了声,又好像有一大团东西堵住了嗓子。 就这么纠结犹豫了许久,汤鹤最终没再开口了,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飞机上晃悠悠的,汤鹤坐着坐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也很乖,低着头,脑袋一栽一栽的,像是小鸡啄米似的。 盛绍昀坐在旁边儿,看不下去了,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脖子,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来。 很奇怪,明明盛绍昀又被拒绝了一次,但他却并不觉得生气,他只是觉得有些心疼,他不知道汤鹤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地小心翼翼,根本不愿意相信回有人对他真心相待? 汤鹤是真的困了,感觉到盛绍昀在碰他的脖子,他很短暂地醒了一下,然后马上又睡着了,脑袋枕在盛绍昀的肩膀上,睡得格外香甜。 盛绍昀的肩膀很快就被他压得麻木了,但并没有叫醒他,反而肩膀放低了一点儿,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汤鹤这一觉确实睡得很好,不知是因为头一晚没有睡好,还是因为是在盛绍昀的身边,他一路都睡得很沉,像是埋进了绵软的被子中,整个人都是轻飘飘是。 飞机飞行途中难免有颠簸,机上还时不时有广播声,显然并非适合睡觉的地方,但汤鹤却完全没有受到干扰,一直睡到飞机落地时才睁开了眼睛。 “唔……这是在哪儿啊?”汤鹤的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本能地感受到了身边儿的温暖,他迷迷糊糊地往盛绍昀的肩膀上蹭了蹭,动作十分亲昵,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在撒娇似的,“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睡醒了吗?咱们已经到了。”盛绍昀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你这醒得还挺及时的,我正准备叫你。” 他的声音从汤鹤的头顶传来,汤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现在是什么姿势,猛然清醒了,从盛绍昀的肩膀上抬起头来,语无伦次地开始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用怕,是我让你枕着我的,”盛绍昀的唇角掀了掀,很自然地说道,“我看你很困的样子,这样应该能睡得好一点。” 被人枕了一路的感觉并不好受,汤鹤虽然瘦,却到底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骨架子在那里摆着,盛绍昀的肩膀已经快没有知觉了,好像那里的骨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他还是甘之如饴。 汤鹤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确认他是真的没有生气,这才放松下来,真心实意地对他说道:“……谢谢。” “光说谢可不够,”盛绍昀又开始逗他了,单手捏着自己被汤鹤枕着的肩膀,调侃似的问他,“我让你枕了这么长时间,你这就把我给打发了?” “那……”汤鹤丝毫没有被逗的自觉,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思考道,“不然我给你捏捏肩膀?” “怎么这么好骗?”盛绍昀的唇角掀了掀,笑他,“不用你捏,我逗你的。” “可是我没逗你,我是认真的,我真的会捏。”汤鹤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盛绍昀,说,“之前我经常帮奶奶捏腿和捏肩膀,她每次都夸我手艺很好。” “……那行。”盛绍昀闻言点了点头,既然汤鹤这么想表现自己,他当然不会不拒绝,笑着说,“那等咱们到地方了,你来我房间里帮我捏。” 捏的怎么样先不说,有这么好的相处的机会,盛绍昀不要才是傻子,要不是怕乔悠柔发现什么端倪,他甚至恨不得让汤鹤直接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天二十五小时待在一起。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汤鹤倒是完全意识到他的小心思,只当做要补偿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十分单纯地问盛绍昀:“你能受力吗?你喜欢我轻一点还是重一点儿?” 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揶揄似的瞥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等会儿到房间里了再说。” 汤鹤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脸颊一下子就烧红了,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决定在下飞机之前都不要再跟他说话了。 盛绍昀的心情大好,后来出了机场,有司机过来接几人去海边儿的别墅,盛绍昀一路上都带着笑。 别墅是特意买来过年用的海景房,许久没有住人了,但一直有请人定期打扫,所以还算是干净,可以直接入住。 一家四口人都有自己固定的房间,到了地方之后,乔悠柔为汤鹤安排了一个客房,然后便匆匆进了厨房,说是要给盛弘业做海鲜吃。 在盛弘业面前,乔悠柔一直是温婉顾家的妻子的形象,盛绍昀早习惯了,也懒得戳穿她,趁着她围着盛弘业转的工夫,盛绍昀把汤鹤叫来了自己的房间,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 汤鹤又乖又听话,知道盛绍昀估计又要逗他,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来到了盛绍昀的房间,一进门就跟他说:“要开始吗?” 盛绍昀是真的被他逗乐了,刚要开口调侃他,敲门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盛绍昀坐在靠窗的摇椅上,拧着眉毛,眼睛眯起,十分不爽地扬声问道:“谁啊?” “哥,是我,小泽。”盛泽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隔着木质的门板,能感受到他淡然而从容的笑意,“我看小鹤刚来你这儿了?你们玩儿什么呢?带我一个呗?” 这显然就是来给盛绍昀找不痛快的,汤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目光下意识地往盛绍昀那边瞥去,盛绍昀倒是先开了腔,语气懒洋洋的:“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汤鹤来我房间里不是来玩儿的,是来给我补习的。” 这本来是乔悠柔为了汤鹤能一起来海边儿找的理由,这会儿倒是成为了盛绍昀拒绝盛承泽的最好说辞,反正房门是关着的,俩人在房间里到底在干什么,又有谁能知道? 门外,盛泽承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盛绍昀的回答,盛绍昀又笑吟吟地补充道,“这可是乔阿姨的意思,我总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吧?” “这……我妈这人儿怎么这样啊,”盛承泽那边儿沉默了两秒,然后再次笑了起来,说,“好不容易过一次年都不让哥你好好休息,我得去说说她去。” 话音落下后,门外便响起来了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盛绍昀站在门口,眯着眼睛,到底是没忍住,低低地骂了句:“真是有病,一分钟都不让咱们安生。” “乔悠柔会听他的吗?”汤鹤站在旁边儿,犹豫了一下,很小声地问道,“不是乔悠柔派我来接近你的吗?他应该会给咱俩创造些独处的时间吧。” “八成会听他的,”盛绍昀冷嗤了一声,垂着眼眸说,“乔悠柔向来宠着她这个小儿子,盛泽承说东,她绝对不会说西的。” “可是……”汤鹤抿了下嘴唇,到底还是抱有几分幻想,盛绍昀于是也不跟他争辩了,只是淡淡地掀了下嘴唇,说,“你等着看吧。” 仅仅十分钟后,脚步声便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门外响起了乔悠柔的声音,说:“绍昀,你开一下门,我有事要和你说。” 盛绍昀回头瞥了汤鹤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起身去把房间门给打开了,懒洋洋地问她:“怎么,您有什么事儿?” “小泽把刚才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乔悠柔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小泽到底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能光顾着跟自己的同学在房间里玩儿,然后就不管他了呢?” 汤鹤就站在旁边儿,闻言便拧了下眉头,试图与乔悠柔争辩,“乔阿姨,不是您说要我给盛绍昀辅导功课吗?有别人在不太方便吧……?” “补习的事儿不着急,这不还有十几天吗?时间还长着呢。”乔悠柔却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还反过来劝说起了汤鹤,说,“小鹤啊,你好不容易来海边儿一次,也不要太累了,没事儿的时候多跟我们小泽玩儿一玩儿就行了。” 事情的发展与盛绍昀预想的完全相同,汤鹤的嘴唇张了又张,一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旁边儿,盛泽承站在那里,倒是依旧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对汤鹤说:“小鹤哥你别怕,我是真的想跟你一块儿玩的,我来海边儿好几次了,你想去玩儿什么我都可以带你去的。” 乔悠柔很快就走了,她还要忙着给盛弘业做饭,而盛泽承则留了下来,大咧咧地进入了盛绍昀的房间里,一直到凌晨才意兴阑珊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后来的很多天,盛泽承几乎天天都粘着汤鹤,哪怕是汤鹤要给盛绍昀辅导功课,他也要拿本书坐在旁边儿,装模做样的学习, 汤鹤当然不愿意跟他一起,给乔悠柔发了好几次微信,还当面找过她,问她之前的任务要怎么办,乔悠柔只说没关系,时间还多着,让汤鹤和盛泽承好好玩儿就行了。 汤鹤实在是无奈,也只得干什么都带上盛泽承这么个大电灯泡,别说是给盛绍昀按摩了,他连单独跟盛绍昀说两句话都找不到机会。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一周,转眼到了大年二十九的这天。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盛家的别墅里很早就布置过了,客厅里挂着红灯笼,玻璃上贴着红窗花,看起来十分的喜庆。 街道上的也已经布置过了,路边的行道树上挂满了灯笼和小灯,夜幕降临的时候灯光亮起,给人一种璀璨而明亮的感觉。 这天晚上在市中心的广场上有烟火表演,晚上吃过饭后,汤鹤与盛绍昀一起悄摸着溜出了家门,本来打算避开盛泽承的,俩人刚一开门,却恰好迎面撞上了他。 “呦,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盛泽承上下打量了俩人一番,笑得没心没肺的,“带上我一起呗?” “你、你……”汤鹤实在是忍不了了,张口便要发作,盛绍昀站在旁边儿,暗暗地拽了下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冲动。 汤鹤很委屈地回眸看了盛绍昀一眼,还是觉得气不过,盛绍昀安抚似的用手指碰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转头对盛泽承说:“我们要去看烟火大会,你要不要一起?” 盛绍昀当然讨厌盛泽承,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积累起来,盛绍昀对盛泽承的厌恶远远超过汤鹤的想象,但毕竟现在汤鹤还在这里,盛绍昀不愿意和盛泽承起冲突。 他知道汤鹤很厉害,那天晚上在学校门口,他还亲眼见识过汤鹤揍章睿广,但哪怕只有一点儿可能,他也不希望看到汤鹤因为自己而受伤。 汤鹤心里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行啊。”盛泽承当然不会拒绝,很爽快地点了点头,一脸春光满面的样子对生盛绍昀说,“谢谢哥特意邀请我,能和你们一起看烟花是我的荣幸。” 这就是故意恶心人的,盛绍昀没再搭理他了,转头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送三人去市中心的广场。 本来汤鹤和盛绍昀俩人是没打算叫司机送的,怕被发现了,但既然现在已经被发现了,便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广场离海边儿的别墅区有段距离,仨人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了,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下车之前,盛绍昀反复叮嘱汤鹤一定要跟好自己,汤鹤也怕跟盛绍昀走散了,下车后便一直拽着盛绍昀的衣角,然而刚走了没两分钟,便有两个小朋友一边儿打闹这,一边儿试图从俩人的中间挤过去。 汤鹤躲避不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等那俩小孩儿快速地跑走了之后,汤鹤再回头,盛绍昀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盛泽承还站在他的旁边。” 似川 小鹤:我真的会捏! 川:不要撒娇了捏(? ̄? ??  ̄??) 第26章 “在原地等我” 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陌生面孔,汤鹤一时有些慌了神,连声喊道:“盛绍昀!盛——绍——昀——” 周围的人太多了,有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往汤鹤这边儿瞥来,但任凭汤鹤怎么叫盛绍昀的名字,盛绍昀都没有应声。 盛泽承倒是还稳稳当当地跟在汤鹤的身后,看到汤鹤着急的模样,他十分愉悦地扬起了笑脸,毫不遮掩地落井下石道:“小鹤哥你运气不太好啊,这怎么刚来这儿就跟我哥走散了?这你们还怎么看烟花?” 汤鹤懒得搭理他,眼神儿都不稀罕给他,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快步走到旁边儿人少的地方,给盛绍昀打去了电话。 嘟—— 仅仅是一声忙音之后,电话迅速便接通了,听筒那边儿,盛绍昀的声音同样显得十分着急,不等汤鹤说话,他便先开了口:“你现在在哪儿?” 汤鹤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盛绍昀也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刚才被那俩小孩儿撞了一下之后,他立刻回头去找汤鹤,然而却已然看不到了汤鹤的踪影。 “我、我在……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汤鹤环视了一圈儿附近的景色,没发现什么显眼的建筑,他第一次来这里,对附近的一切都不熟悉,于是试探着盛绍昀道,“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吧?” “我去找你。”盛绍昀的声音十分干脆利落,“你把你的定位发给我,然后站在原地等我。” 汤鹤没有跟盛绍昀争这个,很乖地应了声好,他一直不太认路,盛绍昀能来找他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挂断电话后,汤鹤在微信上和盛绍昀共享了地址,然后便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像是放学了在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共享了位置之后,盛绍昀便能看到汤鹤的位置了,俩人的距离很近,在地图上几乎都能叠在一起了,盛绍昀马上朝着汤鹤的方向走去,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周围的人太多太多了,不知什么时候,盛绍昀已经被挤在了人群中间,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诶诶诶,挤什么挤!我们这边儿还有孩子呢!你小心一点儿行不行?” “谁挤了?谁先挤了?明明是你们先往我这边儿挤的,有孩子了不起是吧?” “有小孩没什么了不起的,难道你大吼大叫就了不起了?有没有素质啊你!” …… 旁边儿一对儿父母和一个男生不知怎么地就吵了起来,隔着很远都能听到他们的谩骂声,盛绍昀站在旁边儿,心情不由得烦躁了起来。 甚至他开始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这里这么多人,他就不带汤鹤来看烟花了,现在俩人走散了不说,还让汤鹤单独和盛泽承在一起了。 可再烦躁也没有办法,俩人还是见不着面儿,盛绍昀深吸口气,渐渐冷静下来,然后给汤鹤发了条消息,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汤鹤的消息几乎是秒回的,说:【那你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 盛绍昀拧了下眉,回复道:【别过来了,这边儿人太多了,不安全】 当然不是盛绍昀不想让汤鹤来找自己,但盛绍昀确实是放心不下,这里的人太多了,强行挤也不一定能挤进来,还可能会发生踩踏事故。 盛绍昀:【累了的话就先找附近人少的地方休息一下吧,位置共享开着,等我什么时候出去了我去找你】 盛绍昀:【盛泽承还在你身边儿吗?你记得小心一点儿,不要跟他有太多的接触】 汤鹤站在人群外,低着头,看着手机上接连发来的消息,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回复了一句:【好】 他当然知道盛绍昀的良苦用心,但难免的,他还是会有那么丁点儿的沮丧。 在来海边儿之前,汤鹤失眠了一整晚,期待了很久,他以为能和盛绍昀有很多相处的时间的,然而现实却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那些有盛泽承掺和的日子就不说了,今天好不容易俩人一起出来看烟花,却还走散了,连见面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盛泽承还跟在他的旁边儿,见他一副委屈的表情,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怎么了小鹤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不如跟我说说?” 汤鹤侧目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盛泽承毫不在乎地耸了下肩膀,而后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就是你和我哥走散了嘛。” “所以呢?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汤鹤对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语气冷冰冰的,“幸灾乐祸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没兴趣听你的浪费时间。” “哎呀,小鹤哥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盛泽承啧啧了两声,摇摇头,很不赞同道,“谁说我要幸灾乐祸的?说不定我是想帮你们的呢?” 汤鹤的表情依旧冷着,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盛泽承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意的语气:“你爱信不信,反正着急的也不是我。” 汤鹤的喉结微微滚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理智上,汤鹤还是不愿意相信盛泽承,但感情上,他却是真的想找到盛绍昀的,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可能,他也想要试一试。 “我来这边儿很多次了,对这里的所有地方都很熟悉,”盛泽承唇角微微掀起,语气愉悦道,“如果你愿意求我的话,说不定我可以抄小路带你过去。” “……求你。”汤鹤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毫不犹豫地开口,说,“求求你。” 这对汤鹤来说毫无任何难度,汤鹤从小摸爬滚打习惯了,只是说一句“求你”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事儿。 盛泽承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汤鹤会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低低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才道,“……你把他的定位发给我,让我看一下。” 汤鹤还和盛绍昀开着位置共享,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举到了盛泽承的面前,说:“你直接在这里看吧。” 虽说开口求了盛泽承,但汤鹤却依然不能完全信任他,盛绍昀的话汤鹤一直记着,而就算是没有盛绍昀的提醒,汤鹤也绝非是一个轻信别人的人。 “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盛泽承咧嘴笑了笑,往汤鹤的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然后便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行了,我知道了,你跟我走吧。” 汤鹤没有吭声,沉默着收起了手机,跟在盛泽承的身后,但始终与他隔着两三米的距离。 “喂,真的不至于吧?”盛泽承回头看了汤鹤一眼,语气很无奈,“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差啊?我偶尔想做一下好事都不行?” 汤鹤的眼睑依旧垂着,不置可否,但脚步不自觉地迈得快了一点儿,跟上了盛泽承的步伐。 倒不是他就这么相信了盛泽承,只是觉得这样怀疑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痛快一点儿,这样哪怕是盛泽承骗了他,他也还有时间去找别的办法跟盛绍昀见面。 盛泽承回头看到汤鹤身影,唇角轻轻掀起,周围的人很多,盛承泽便领着汤鹤,很熟练地在人群中穿梭。 没一会儿的功夫,周围的人便少了很多,景色也渐渐地荒凉了起来,不复方才的繁华。 汤鹤点开微信里的共享位置,发现他们距离盛绍昀的位置越来越远了,眉心微微拧起,问盛泽承:“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快了,”盛泽承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说,“马上……就到了。” 盛泽承的话音落下,旁边的灌木丛里忽然钻出来了几个人,迅速地把俩人给围住了。 天早就黑透了,周围的路灯十分稀少,昏暗的灯光下,几人手里的各种棍棒依然显得格外清楚。 盛承泽的表情毫不慌张,好像早就知晓了他们一般,朝着正中央的一个花臂走过去,动作熟稔地从兜里掏出包烟递给他,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辛苦兄弟。” “你什么意思啊盛泽承?”汤鹤的表情倏然冷了下来,问,“这是你找来对付我的?” “不错啊,挺聪明的。”盛承泽点了点头,很爽快地承认道,他转过身,淡淡地看着汤鹤,目光中是毫不隐藏的阴翳,“他盛绍昀不是很在意你吗?我倒要看看,如果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了,他会有什么精彩的反应。” “所以……那两个小孩儿也是你找来的?”汤鹤福至心灵,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继续追问道,“我和盛绍昀走散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是啊,”盛泽承眯起眼睛,笑嘻嘻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哥身边儿围着的人也是我准备的,你放心,我的人多着呢,他一时半会儿来不来这里的。” 盛泽承说完就走了,头也不回,余下几个壮汉把汤鹤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个花臂男点了根烟,表情惬意地吐了个烟圈儿,说:“兄弟们,上吧。” “挺好的。”汤鹤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学着盛绍昀的模样,外面穿着一件花衬衫,里面是一件圆领的T恤,他脱下衬衣,团吧团吧,随手丢到一边儿,神态淡然地摁着自己手指的骨节说,“一起放马过来吧。” …… 广场的另一面,盛绍昀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目光沉沉地盯着手机屏幕上与汤鹤的位置共享,右眼皮不住地狂跳起来。 从刚刚开始,汤鹤距离他的位置便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甚至已经出了广场的范围。 盛绍昀沉着脸给汤鹤打去了电话,然而忙音“嘟嘟”地响了好几遍,汤鹤的手机却始终没人接听。 盛绍昀低低地骂了句操,再顾不得那么多了,握着手机就往人群外面冲:“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哎,你干什么呢小伙子!”旁边儿一个穿着汗衫的大爷很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说,“人家都往前走,你往后走,你这不是想捣乱吗?” “抱歉抱歉,”盛绍昀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好声好气地跟他道歉,“我这边儿有点急事,必须要出去,麻烦您让一下。” “不让,凭什么要让你啊?”见他这么礼貌,大爷反倒是来了脾气,理所当然道,“今儿我就站这儿了,怎么着,有本事你从我身上过去啊?” “我真的赶时间,没心思跟您在这儿吵,”盛绍昀很疲惫地摁了摁眉心,说,“这样吧,您开条件,要怎么样您才能让我过去?” “没条件,我今天就是不让你过了,”大爷依旧理直气壮的,他手里搬着个板凳,甚至直接把凳子摆在那里,然后坐那儿了,说,“大爷我不缺钱也不缺时间,就是看你不顺眼。” 周围的人很多,大爷就这么坐在这儿,不仅把盛绍昀的路挡住了,也把其他人的路挡得死死的,周围很快响起了一阵议论声,但大爷只当做没看见,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 “行,我不走了。”盛绍昀眼睑微垂,冷冷地嗤了一声,作势便掏出了手机,“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过来掰扯掰扯,看你就这么坐在路中间算是怎么回事儿。” 盛绍昀当然不是不着急,他着急得心都快飞到天上去了,但对待这种无赖,着急是没用的,必须强硬起来,你越是好声好气,他越是蹬鼻子上脸。 “诶诶——”听到盛绍昀的话,大爷的表情明显有点慌了,嘟嘟囔囔地说,“好端端的,你报什么警啊,报警了不起?” 看到大爷的气势弱了,周围围观的人便也凑了上来,一个抱孩子的阿姨先出了头,说:“人小伙子着急过你就让他过一下呗,怎么着,能少你块儿肉啊?” 旁边儿站着的另一对儿情侣也忍不住开了口,抱怨似的开口道:“您不给他让路也不能挡大家的路啊,我们还要走呢!” 周围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大爷终于是怂了,不情不愿地搬着凳子站了起来,往旁边让出了位置。 盛绍昀的报警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出去,但也没心思跟他计较了,对刚才替他说话的人道了声谢谢,便挤出人群,朝着汤鹤所在的位置一路狂奔而去。 似川 弟弟很快就下线,不用担心。 第27章 “饶了我吧,哥哥” 汤鹤所在的地方太偏了,哪怕盛家每年都来这里过年,哪怕盛绍昀来过这个广场好几次,他都找了很久才找到是在哪里。 在路上狂奔的时候,盛绍昀不止一次地在心里祈祷着,汤鹤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他宁愿是自己想多了,宁愿只是自己白跑了一趟。 二十分钟后,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盛绍昀终于远远地看到了汤鹤。 那一瞬间,盛绍昀的身体一下子便僵硬了,他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口气都呼吸不上来。 汤鹤正坐在一块儿路边的石头上,一条腿松松垮垮地伸着,另一条屈着,手肘撑在蜷起来的那条腿上,表情恹恹的,眼睑微垂着,不知道在往哪里看。 他外面那件花衬衣不知道去哪儿了,里面那件白T恤则已经被扯破了,上面沾满了污泥和血迹,血已经干了,呈现出暗红色,黏糊糊地沾在身上,与泥巴混在一起。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盛绍昀此刻的感受,心疼,愤怒,有太多的情绪涌现在他的胸膛中,让他的心肝脾肺一起疼痛起来。 就这么站在原地站了好几秒钟,盛绍昀才终于鼓足了勇气朝汤鹤那边儿走去,他的嗓音是哑的,好像刚被粗糙的砂纸刮擦过,他的嘴唇翕动着,轻轻地喊:“汤、汤鹤……” 汤鹤应声抬头,看到盛绍昀的瞬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从石头上跳了起来,下意识地便要去遮自己衣服上的那些痕迹,语气慌乱道:“盛绍昀?你你你怎么来了?我我我……” “别动。”盛绍昀大步上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儿,动作温柔但不容拒绝,“先让我看看。” 盛绍昀之前就知道汤鹤很瘦,这会儿才发现汤鹤确实是有点儿太瘦了,手臂轻易地便能被虎口给环住。 汤鹤拗不过他,也不会真的反抗他,就这么乖乖地站在他面前,很小声地跟他解释:“刚刚盛泽承叫几个小混混来堵我,我……” “我知道。”盛绍昀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看到他小臂上有一大片血污,于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片污迹,却发现下面的皮肤是光滑的,白皙的,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一下,又去检查汤鹤露出衣服外的其他地方,发现也没有受伤的痕迹,他有点儿着急了,嗓音沉着,问汤鹤:“他们伤到你哪里了,衣服下面吗?让我看看。” “……啊?”汤鹤愣了一下,有点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说,“没、没伤到我哪里啊。” “听话,让我看看。”盛绍昀没信他,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准备好好地再检查一遍儿,汤鹤终于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笑着说:“我没有受伤,我身上的血都是那些人的,就他们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还伤不到我。” 说着,汤鹤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盛绍昀低头去看,发现那是他身上的那件花衬衣,他说:“这件衣服也没事儿,我打架的时候怕弄脏它,特意提前脱下来了。” 汤鹤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盛绍昀则彻底愣住了,他还是不太相信,目光迟疑地上下打量着汤鹤:“那你刚才躲什么?既然你没受伤,你有什么不敢让我看的?” “我……我刚才看你的表情,还以为你是不喜欢我跟别人打架,”汤鹤抿了下嘴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记得我之前打章睿广的时候被你看到了,然后你拎着我的领子就要打我来着……” “我……你……”盛绍昀一时间啼笑皆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汤鹤怕他还是不信,又主动把衣服撩起来给他看,“不信你看,我真的没事儿,一丁点儿伤都没。” 宽松的T恤衫下,少年人的腰线显得格外漂亮,昏暗的灯光把他的动作衬托得影影绰绰,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盛绍昀盯着他的动作,目光微微一沉,很快便开口打断了他,说:“等一下。” 汤鹤很听话地停下来了动作,有点儿迷茫地看着他,盛绍昀没多解释,环视了一圈儿周围的建筑,把自己的衬衣外套脱下来穿在他的身上,然后带着他走进了旁边儿的一家快捷酒店。 汤鹤自己没什么意识,但盛绍昀不可能直接让他在外面脱衣服,哪怕他是男生也不行,盛绍昀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身体。 进来之前,盛绍昀特意把那件花衬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前台没注意到汤鹤身上血和泥巴,验了俩人的身份证,便给俩人开了房间。 进到房间之后,盛绍昀打开灯,反锁上门,拉开窗帘,然后转头对汤鹤说:“脱吧。” 听到这两个字后,汤鹤的耳朵忽然一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他直溜溜地站在原地,手指就放在衣服的扣子上,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盛绍昀这会儿是没有半点儿这种心思的,见他犹豫,还以为他是在骗自己,脸色沉了一点儿,大步走到他的身边儿,动手帮他解起了扣子来。 一颗,两颗,扣子很快就全部解开了,盛绍昀的手轻轻一扯,那件花衬衣便从汤鹤的肩头滑落。 盛绍昀又撩起那件T恤的的下摆,对汤鹤说“抬手”,然后把T恤也帮汤鹤一并脱掉了。 汤鹤的上半身就这么完整地暴露在了盛绍昀的眼中,确认了汤鹤的上半身确实没伤之后,盛绍昀的表情稍霁,又对汤鹤说:“裤子也脱了吧,留个内裤就行。” 汤鹤是在是受不住了,红着脸,祈求似的对盛绍昀说:“裤、裤子就不用了吧……我真的没受伤,真的。” 盛绍昀这才忽然意识到汤鹤是在纠结什么,唇角微微掀起,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是在帮你检查伤口的。” “我、我没想什么啊。”汤鹤还要嘴硬,话说到一半儿,实在是害羞,求饶似的看着盛绍昀,说,“不行,我真的不行,求你了,别再看了。” “不行,我要看。”盛绍昀的语气很坚决,片刻,他的语气放缓了一点儿,哄小孩儿似的,“汤鹤,听话,让我看看你腿上有没有受伤。” 换平时,如果汤鹤这么可怜巴巴地求着盛绍昀,盛绍昀肯定不忍心再对他说重话了,汤鹤说什么他都会依言照做,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要爬上去给他摘,但今天不一样,如果不自己亲自检查一遍儿,盛绍昀根本就放心不了。 汤鹤咬了下嘴唇,最终乖乖地把自己的裤子也脱了下来,全身上下只余一个小小的平角裤,露出光洁而修长的双腿。 他向来无法违背盛绍昀的任何要求,更何况盛绍昀的语气那么温柔,更让汤鹤抗拒不了。 确认汤鹤的腿上也没有伤之后,盛绍昀终于是放心了,他看汤鹤直溜溜地站在那里,一副委屈得不行的表情,有点儿好笑地掀了掀唇角,转身打开柜子,给汤鹤找了条浴衣出来:“先穿着这个吧,你那衣服脏了,我叫人给你送一套新衣服过来。” 汤鹤如蒙大赦,赶忙接过浴衣,手忙脚乱地围在自己的身上。 浴衣是开衫的,汤鹤不太会穿,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半天也没系好带子,盛绍昀被他笨拙的样子逗笑了,伸手帮他把腰上的带子整理好。 或许是确认汤鹤没有受伤后心情放松了,也或许是汤鹤害羞的样子太可爱,不知怎的,盛绍昀忽然想起了刚才的情景,想起汤鹤那双修长而白皙的双腿。 盛绍昀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忽然感觉心底一阵燥热,好像是一团火在其中灼烧。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有多暧昧,以及,汤鹤的身体到底对自己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 心脏的泵血变得快而不规律,身体的某处正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盛绍昀目光沉沉地看着汤鹤,眼眸如同泥泞的深潭,浓郁,粘稠,几乎要将汤鹤整个吞噬进去。 汤鹤还低着头观察那浴衣的带子,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有点儿迷茫地抬起头,便撞上了盛绍昀的眼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汤鹤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他的嗓音有点儿发颤,下意识地,试探着去喊盛绍昀名字:“盛绍昀……” 盛绍昀余光一瞥,忽然看到汤鹤手臂上那片已经干涸掉的血迹,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把眼底眼底浓郁的情绪暂时压制了下去。 “你先好好休息,”盛绍昀蓦然转身,迈大步朝着床边儿走去,说,“我去打个电话。” 倒不是盛绍昀有多崇高,多坐怀不乱,他本来就不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也没那么高尚的品格,哪怕答应了汤鹤要给他时间,他也毫不掩饰自己对汤鹤的欲望。 而现在他之所以会暂时放过汤鹤,原因只有很简单的——他和盛泽承的账还没有算清楚。 他和汤鹤相处的时间还长着,以后亲热的机会还多得是,但盛绍昀实在是咽不下盛泽承这口气,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汤鹤的脸颊还是红的,有点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目光很自然地跟随着盛绍昀来到了窗边儿。 钟点房的窗台正对着俩人刚才站着的那个小路口,盛绍昀站在窗户边儿,手指灵活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即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沉沉地说:“刘叔,你给我找几个人来。” 盛泽承可以找到小混混,盛绍昀自然也可以,俩人不对付了那么久,盛绍昀当然有所准备。 盛绍昀很久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了,哪怕是之前,盛泽承把他的陶人给摔坏了,他也依旧保持着冷静,算计着要如何才能更好地报复回来,而现在,熊熊地怒火在他胸腔中燃烧着,什么冷静,什么算计,在盛绍昀这儿都不存在了,他只想狠狠地给盛泽承一拳,把他施予汤鹤的那些悉数奉还。 窗台距离床边儿很近,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汤鹤很快意识到了盛绍昀要做什么。 “盛绍昀!等等!”汤鹤想都没想,赶忙出声打断了他,说,“你别那么冲动!” 盛绍昀愿意为他出头,这对汤鹤来说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汤鹤心里满足得不得了,但汤鹤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以暴制暴的方法绝非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 “不是我冲动,是这事儿确实让我忍不了。”盛绍昀回眸瞥了眼汤鹤,语气依旧冷冷的,说,“从小到大我忍了他这么多年了,现在他竟然还想要伤害你,既然他要做,那他就得承担这个后果。” “那也不一定非得要打回来,”汤鹤依然摇头,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对盛绍昀说,“其实……我有一个可以对付他的办法。” “什么?”盛绍昀还在气头上,没怎么当真,对电话里的刘叔说“先就这样,你先按我说的准备吧”,然后挂断了电话,折回了床边儿,问汤鹤:“你有什么办法?” 汤鹤凑到盛绍昀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语气小心翼翼的,盛绍昀原本紧皱着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回眸瞥了汤鹤一眼,似笑非笑道:“之前倒是没发现,你也挺有手段的。” “还、还好吧……”汤鹤最受不了的就是盛绍昀的这种目光,他的脸本来就是红的,这会儿更红了,像是能滴下血来:“你、你别这么看我,我有点儿受不了……” “但是我还想,我觉得很有意思,怎么办?”盛绍昀得寸进尺,坏心眼地朝着汤鹤的耳朵吹气,声音压得低低的,说,“不然你叫声好听的让我听听,满意了我就不说了。” “盛、盛绍昀……”汤鹤哪知道盛绍昀想听什么,只能笨拙的,小心翼翼地去喊他的名字,在汤鹤这里,这是最管用的三个字了,但盛绍昀当然不愿意这么算了,故意板着脸,冷冰冰地说道:“不对,再想。” “我、我真的不会……”汤鹤还是想不出来,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索性凑近了,在盛绍昀的嘴角亲了一下,眼睛湿漉漉的,讨好似的说,“……饶了我吧,哥哥。” 似川 宝宝,我看你挺会的 - 今天也是加更,勤快的小川想要一点点海星o(*////▽////*)q 第28章 “宝贝儿,再叫一声” 汤鹤对盛绍昀向来是无原则的,盛绍昀怎么欺负他都不会生气,还要反过来讨盛绍昀开心,像是最忠诚的小狗。 小狗总觉得自己愚笨,觉得自己不懂得主人的心思,其实不是的,这种懵懵懂懂的纯粹反而是最招人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恶劣地逗弄他,又想要把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他。 盛绍昀原本只是想逗一逗汤鹤的,看到汤鹤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的时候,却忽然有点儿忍不住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汤鹤的性格,他简直要怀疑汤鹤是故意在勾引自己了。 “你这不是挺会的?”盛绍昀凑近了一点儿,嘴唇几乎要贴在了他的嘴唇上,声音哑哑的,说:“……宝贝儿,再叫一声。”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近到盛绍昀温热的气息就洒在汤鹤的脸上,近到汤鹤几乎能听到盛绍昀的心跳。 听到那个称呼的时候,汤鹤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讨好似的看着盛绍昀,下意识地开口道:“哥、哥哥……” 这简直像是在点火了,盛绍昀的眼眸更暗了,其中有火苗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他低下头,用虎口掐着掐着汤鹤的脖子,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吻上了他。 当初汤鹤招惹上盛绍昀的那天,他便应该明白的,盛绍昀并不是什么好人,哪怕答应了汤鹤要给他时间,盛绍昀也不会委屈自己。 其实盛绍昀之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想做他就做了,他像是刚刚探索出一片新大陆的孩子,顽皮又恶劣,含住了汤鹤那颗圆润饱满的唇珠细细玩/.弄,又大胆地把舌尖探入了汤鹤的口腔。 汤鹤的人是蒙的,哪怕是在梦中,他也从未幻想过这种场景,刺激的劲儿太大了,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簌簌地从眼角滑落。 “诶诶诶,你哭什么?”盛绍昀很快就发现了异常,有点儿慌了,再没有半点儿欺负他的心思,把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哄小孩儿似的语气,“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们不亲了,好不好?” “不、不好……”汤鹤还在抽噎着,听到盛绍昀的话,又立刻摇头,手指抓着盛绍昀的衣服不愿意松手,声音闷闷的,说,“我没有不喜欢……我、我很喜欢的……” 汤鹤真的不讨厌被盛绍昀这样触碰,只是这对他来说太刺激了,让他一时有点儿接受不了。 汤鹤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仰起头,主动往盛绍昀那边儿凑过去,少年小心翼翼的动作落在眼里,反而让盛绍昀更不舍得对他做什么了。 盛绍昀的手指微微弯曲,轻柔地帮汤鹤把脸上的眼泪揩掉,说,“行了,真不继续了,你主动也没用……我不需要你给我证明什么。” 他当然相信汤鹤说的是实话,汤鹤的所有反应他都看在眼里,他绝对不怀疑汤鹤的真心,但他也十分清楚,汤鹤是一个很敏感的小孩儿,像是躲在角落里的含羞草,稍微一碰就要缩起自己的叶子,盛绍昀不想强行撬开汤鹤的外壳,他希望汤鹤和自己在一起时是自在的,自由的。 听到盛绍昀的话之后,汤鹤先是觉得松了口气,继而又感觉到一阵微妙的失落,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试探性地说:“真的、真的不继续了吗……其实我……” “行了,不聊这个了。”盛绍昀态度倒是很坚决,他要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般的开口,“胆子小得跟小猫似的,一会儿再被我吓跑了我找谁哭去?” 汤鹤的脸上又是一热,他还被盛绍昀抱着,却根本不敢看盛绍昀了,红着脸转过了头,像是把头埋在沙子中的鸵鸟。 不得不承认,盛绍昀确实很了解汤鹤,汤鹤并不讨厌与盛绍昀亲热,但他是真的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盛绍昀是一个太好太好的人,与他亲密接触的滋味也太好,让汤鹤根本不敢去想象,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总觉得,盛绍昀不会属于他。 再给他一点时间吧,汤鹤想,再多一点点时间就好。 俩人就这么面对面相拥着,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时间好像就这么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盛绍昀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这难得的寂静。 盛绍昀侧目瞥了一眼,本来是不想接的,看到来点人之后,又改了主意,拿起手机“嗯嗯啊啊”了几句,又对电话里的那个人说了句:“不用了。” 盛绍昀打电话的时候,汤鹤就在旁边儿乖乖地等着他,俩人的距离很近,但盛绍昀没开免提,汤鹤听不到电话那边儿说了什么。 待到盛绍昀挂断了电话之后,汤鹤犹豫了一下,迟疑着问:“是谁呀?” “刘叔,就我刚才给他打电话的那个。”盛绍昀倒是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给汤鹤解释道,“他跟我说人已经找好了,我说不用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汤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过来,“你不打算找人堵盛泽承了吗?” “嗯,暂时不了。”盛绍昀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下,说,“你说的没错,我们有很多办法来对付盛泽承,不一定非得以暴制暴。” 刚才情绪上头的时候盛绍昀没能控制住自己,这会儿冷静下来,他也意识到,把盛泽承所做的事情在他身上直接复现一遍并不能真正地惩罚到他,反而可能会被他借机抓住把柄,衍生出更多的事情来。 “那……”汤鹤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向盛绍昀,有点儿忐忑地问他:“我刚刚说的那个方法……你觉得可行吗?” “当然可行啊,不然我刚才夸你干什么?”盛绍昀愣了一下,语气有些啼笑皆非,笑着揶揄他道,“怎么,你该不会是故意问的吧?想让我再夸你一次?”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汤鹤又有点儿脸红了,手指下意识地蹭了下自己的嘴唇,在那里,盛绍昀的嘴唇的温度与触觉似乎还长久的停留着,他想要解释,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到盛绍昀,但又怕自己的办法不够好。 盛绍昀勾了勾嘴唇,最终没有再为难他,实话实说道:“我不确定盛泽承会不会上套,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汤鹤想的办法其实十分简单,既然盛泽承想让他受伤,那他就直接将计就计,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他打算这几天都不回别墅那边儿去了,让盛绍昀与其他人交涉,就说他伤得很重,正在住院接受治疗。 不仅如此,他还要盛绍昀装作一副盛怒的样子,假装不知道是谁干的,要揪出背后的幕后黑手。 盛泽承那边儿肯定会得到情报,说汤鹤根本就没有受伤,但汤鹤就是在赌,赌盛泽承会心虚,会偷偷去医院里确认他的状况。 汤鹤打算让盛绍昀直接把盛泽承的罪行告诉盛弘业,让盛弘业派人到医院里盯着,一旦盛泽承真的去了,就相当于坐实了他的心虚,哪怕盛泽承再怎么狡辩,以盛弘业那种专断的性格,也一定不会相信他完全无辜。 当然,这个方法存在很大的风险,如果盛泽承识破了他们的手段,或者他真的沉住了气,盛弘业派去医院的人没有盯到他,自然会觉得是盛绍昀在说谎,进而影响盛绍昀在盛弘业心中的形象。 但盛绍昀愿意相信汤鹤的判断,也愿意陪他一起赌这一场。 汤鹤自己其实没那么自信,看到盛绍昀如此笃定的表情,他有些犹豫地看向盛绍昀,忍不住问他:“你真的想好了吗,万一——” “没事儿的,相信我。”盛绍昀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开口打断了他,语气认真道,“我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 汤鹤抿着嘴唇,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说:“……好。” 又过一会儿之后,盛绍昀买的衣服送来了,他让汤鹤穿上试了试,他买的就是最普通的白T恤和黑短裤,而汤鹤身上自带有一种纯粹的少年感,穿上后显得格外干净而清爽。 盛绍昀十分满意自己的审美,汤鹤也很喜欢这身衣服,当然,他喜欢并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因为这衣服是盛绍昀给他买的,只要是与盛绍昀有关的,什么样他都喜欢。 试好了衣服之后,俩人一起下楼去了前台,盛绍昀帮汤鹤换了个房型,从钟点房换成了商务房,而后汤鹤重新回到了楼上,盛绍昀则转身走出了酒店。 按照汤鹤的计划,这段时间汤鹤都不能回别墅去,索性便直接在这里住下了。 回到房间以后,汤鹤走到窗边儿,盛绍昀的身影早就不见了,但汤鹤还是站在窗帘旁边看了许久。 除了因为几天见不着面的失落之外,汤鹤的心里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担忧。 汤鹤向来是信任盛绍昀的,盛绍昀在他这里是完美无缺的,他从不怀疑盛绍昀的能力,也绝不怀疑他的判断。 可或许是因为和自己扯上了关系的缘故,汤鹤还是无法克制地有些担心,害怕自己的方法没那么好,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在窗户边儿站了好久,直到夜深了,周围的灯都一盏盏一灭了,汤鹤才终于拉上了窗帘,走到床边儿,把自己整个人砸在了床上。 这种担忧和焦虑的情绪持续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汤鹤每天都度日如年,他吃不下、睡不着,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看看盛绍昀有没有发消息,余下的时间便在房间里踱步,好像是被困在了笼中的囚鸟,不知何时才能重返天际。 第三天的晚上,汤鹤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了,迷迷糊糊地缩在被子里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 连着三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蒙着头睡了一觉之后,汤鹤终于感觉到有点儿饿了,他从被子里摸出手机,打算点个外卖吃,点亮屏幕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上多了两条消息,是昨晚上凌晨发来的。 盛绍昀:【抓到他了】 盛绍昀:【醒了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回来】 汤鹤刚刚睡醒,脑袋还是蒙的,看到消息后,他却一下子就清醒了,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还怕自己是在做梦,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尖锐的痛意从手臂传来,他才终于有了那么点儿实感。 汤鹤这会儿也不饿了,别的什么也不想了,光着脚跳下床,一边儿朝着窗户边走去,一边给盛绍昀打去了电话。 酒店窗帘的遮光性很好,拉开窗帘后,灿烂的阳光投射进来,瞬间把房间照得温暖而亮堂,电话几乎是同时接通的,盛绍昀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温温和和的语调:“醒了吗?” “嗯,”汤鹤应了声,顾不得别的,赶忙问道,“你说抓到他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盛弘业的人抓到盛泽承去医院了?” “不止这么简单,”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说,“不是盛弘业的人抓到的,是他本人抓到的,还把盛泽承的话也一起套了出来。” 接连三天,盛泽承都没有任何动作,原本盛弘业已经开始怀疑起盛绍昀来了,明里暗里地告诉盛绍昀,要和弟弟搞好关系,他不希望看到兄弟阋墙的画面。 第三天的晚上,盛弘业打算把派去医院蹲守的人撤走时,那边儿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是看到了一个很像盛泽承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还带着顶黑色的鸭舌帽,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盛弘业还是不信,说要亲自去看看,结果刚好和匆匆离去的盛泽承撞了个正着。 本来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盛泽承完全可以狡辩说自己是来关心汤鹤的,但猛地撞见盛弘业,盛泽承直接就慌了,拔腿就往外跑,这一下子就坐实了他的心虚。 盛弘业叫人摁住了他,气急败坏地问他:“好端端地你跑什么?你心虚个什么劲儿?” 盛泽承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被抓到太紧张了,也许是对盛绍昀的怨恨积累的太深了,他张了张口,忽然来了一句:“爸,盛绍昀那是骗你的,那群人都跟我说了,汤鹤根本就没受伤!” 第29章 “你是在可怜我吗?” 话说完之后,盛泽承就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着急忙慌地补救,辩解说打汤鹤的那些人不是自己找来的,自己只是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情况。 但是有他刚才的话在前,盛弘业要是再信他就是傻子了,盛弘业本来就是暴脾气,看他这副死不承认的样子,气得当场就犯了心绞痛,得亏他们是在医院里,医生来得很及时,才算是让盛弘业捡了一条命回来。 这事儿盛绍昀是听盛弘业的司机说的,当时盛绍昀没在现场,他是一小时后才赶到的,那时候盛弘业已经被抢救过来了,正躺在病床上吸着氧,一脸恹恹的样子。 盛绍昀刚一进门,就看到乔悠柔和盛泽承一起跪在他的病床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知道的是在给盛弘业认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给盛弘业哭丧。 当时的场景太过滑稽,盛绍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走到盛弘业的病床边儿,假惺惺地安慰起盛弘业,让他想开点儿,别往心里去。 这会儿,再给汤鹤讲当时的情景,盛绍昀的嗓音里还含着笑,说:“我当时应该喊你一起去的,盛弘业脸都气得绿了,我劝他别生气,他还跟我来气,让我别劝他,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盛泽承那个逆子。” 察觉到盛绍昀的愉悦,汤鹤也跟着一起开心了起来,他的眼眸弯弯的,像是月牙一样亮晶晶的:“那后来怎么办了?盛泽承被怎么处置了?” “让他滚回老家反省去了。”盛绍昀冷笑了声,说,“看盛弘业的意思,他这次过年闹了这么大的事儿出来,估计以后过年也不会再带他出来了。” “我记得盛泽承没在长桐上学吧?”汤鹤眨了眨眼睛,语气里满是兴奋,“如果以后过年都不带他,那他是不是以后都见不着盛弘业的面儿了?” “咱们汤大学霸记性倒是挺好的,”盛绍昀笑着夸了汤鹤一句,又说,“确实,盛泽承在一千公里外的紫荆市上学,盛弘业很少去那边儿,俩人这几年估计是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这几年?意思是以后还有机会吗?”汤鹤很聪明,很快就明白了盛绍昀话中隐含的意思,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是因为乔悠柔吗?在盛弘业那儿吹耳边风?” “嗯,这是一方面的原因,有乔悠柔在,盛弘业怎么着都不至于冷落了盛泽承,”盛绍昀应了声,又说,“而且再过两年盛泽承就要考大学了,到时候,乔悠柔一定会千方百计让盛泽承来盛弘业的身边来。” “所以你其实还是安生不了,有乔悠柔在盛弘业的身边儿,她还是会给你使各种绊子,”听到这话,汤鹤不由得有点儿失落,说,“而且说不定乔悠柔还会把这件事儿迁怒到你的头上,会更看不惯你。” “就算是我什么都不干,乔悠柔依然看不惯我,”盛绍昀倒是不在乎这个,很无所谓地笑了下,语气懒洋洋的,说,“还不如我痛快一点儿,多给乔悠柔他们几个人找点儿不痛快。” 盛绍昀说的这是实话,跟乔悠柔明争暗斗了这么久,他早就抛弃了所有的幻想了,从八岁那年之后,“家”这个地方就不再是他的避风港了,而是他所有的痛苦的来源。 电话这边儿,汤鹤听着盛绍昀满不在乎的语气,心里却觉得酸溜溜的,心脏像是被浸入了柠檬水那般酸涩。 盛绍昀是那么、那么好的人,他所拥有的所有的都应该是最好的,他理应得到世界上所有的爱。 “怎么了这是?”汤鹤迟迟没有说话,盛绍昀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儿不对,笑吟吟地问他,“咱汤大学霸这是心疼我了?” “盛绍昀。”汤鹤倏然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声音闷闷的,带着满满的鼻音说,“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以后都让我陪着你一起。” 汤鹤其实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他总觉得盛绍昀对他的喜欢只是一时新鲜,要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 但哪怕是这样,他也不舍得再拒绝盛绍昀了,他想把自己所有的最好的都给盛绍昀,哪怕这可能会让他自己受伤,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这是在可怜我吗?”电话那边儿,盛绍昀的声音冷冷静静的,他问汤鹤,“你觉得我缺爱,所以想要把自己的喜欢补偿给我是吗?你怎么这么伟大?” “不是的,我,我没有……”汤鹤下意识地便要否认,说,“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很久,汤鹤到底是没想到什么可以拿来解释的说辞,盛绍昀说得没错,他之所以想要和盛绍昀在一起,很大程度上就是处于“补偿”的心理,他很心疼盛绍昀,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对他好。 “行了,没什么只是的,你也犯不着可怜我,”盛绍昀没再为难他,淡淡地笑了下,说,“人各有命,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可怜的,也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这个。” “对、对不起……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事了?”汤鹤的声音里满是沮丧,他很小声地解释道,“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儿的,但是我好像又没有做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意识到盛绍昀是在拒绝自己之后,汤鹤感觉到了一阵难堪,他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然而盛绍昀却并不喜欢。 “谁说你做错了事了?我可没有说过。”电话那边儿,盛绍昀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不带有一丝责备,说,“你能在我身边陪着我,能一直喜欢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答应要跟我在一起?”汤鹤其实还是没太搞懂盛绍昀的逻辑,或许是盛绍昀的语气太温柔了,他下意识地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口,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语气惊惶道,“难道你又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想什么呢你,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何必这么纠结?”盛绍昀简直要被他神奇的脑回路气笑了,他深吸口气,语气放缓了一点儿,半是调侃半是生气地问汤鹤,“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因为你跟盛泽承生那么大气,现在你说我不喜欢你了?” 汤鹤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赶忙开口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个。”盛绍昀知道汤鹤的脾气,没再为难他,十分大度地笑了下,而后语气严肃地对汤鹤说,“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汤鹤,我对你的喜欢一直都是认真的。” 汤鹤根本受不了这种情话,耳朵尖儿一下子就红了,他转念想去刚才的问题,却更加困惑了:“可是……” “就是因为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才不能跟你在一起。”盛绍昀知道他在想什么,终于回答了他,语气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你可怜我,而是因为你愿意敞开心扉地相信我,并且做好了跟我一起走下去的准备。” 清晨时分,熹微的阳光透过窗台洒下,把房间里照得亮堂,又直直地透过汤鹤的眼睛,洒落进汤鹤的心房。 汤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在这一瞬间,他真的相信了盛绍昀,他相信了盛绍昀对自己的喜欢全部出自于真心。 “我们在一起吧,”汤鹤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行了,不用这么强迫自己,”盛绍昀摇头笑了笑,语气懒洋洋的,说,“咱们以后的时间还多着呢,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你慢慢考虑就行。” “不是的,我没有强迫自己。”汤鹤语气认真地对盛绍昀说,“我真的已经……” “行了,不说这个了。”盛绍昀却不愿意跟他再聊这个了,很快转移话题道,“你早饭想吃什么?我去接你,路上顺便给你买点儿。” 倒不是盛绍昀不愿意相信汤鹤,只是现下的时间点确实敏感,盛绍昀刚说过不需要汤鹤的怜悯,汤鹤转头就说自己想通了,盛绍昀还是希望能再多给汤鹤一点儿时间,他怕汤鹤只是情绪上头,一时冲动。 汤鹤委屈又无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但又没有办法,盛绍昀总说他倔,其实盛绍昀也是一样的,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盛绍昀又问了一遍:“想吃什么?” 汤鹤的嘴唇张了又闭,实在没辙了,只好随便说了一个:“……那就吃包子吧。” “好,你在房间里等我。”盛绍昀笑着应了声,很爽快地答应道,“刚好附近有一家包子店,每天都要排很长的队,应该味道不错。” 汤鹤张了张口,还是不甘心,想要说点什么,盛绍昀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声从听筒中传来,汤鹤躺在床上,听了好几秒钟,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儿,裹着被子打了个滚,把自己的身体完全缩进了被子里。 汤鹤当然不会怪盛绍昀拒绝自己,且不说他知道盛绍昀是想为自己负责,就算是盛绍昀是真的不喜欢他了,他也不会怪盛绍昀,只要盛绍昀是开心的,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可眼下两人明明是互相喜欢的,却没有办法在一起,这还是让汤鹤觉得有些挫败,他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纠结了太久了,才让盛绍昀如此不信任自己呢? …… 二十分钟后,盛绍昀一手拎着热腾腾的包子,另一手拎着两杯红枣豆浆,敲开了汤鹤的房门。 “我记得你应该是喜欢吃香菇馅儿和玉米馅儿的吧?”汤鹤打开门后,盛绍昀笑着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两个馅儿我都买了,尝尝看,好不好——!” 话说到一半,盛绍昀忽然噤了声,原因无他,就在他展示自己手里东西的时候,汤鹤直接伸手抱住了他。 “……怎么了?”愣怔了好几秒钟,盛绍昀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语气放得缓缓的,试探着问汤鹤,“这几天在这儿过得不舒服?还是想我了?” “嗯,想你,特别想。”汤鹤双手环抱着盛绍昀,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有点儿发闷,说,“我真的想通了,盛绍昀,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汤鹤一直是这么直白的人,既然想明白了,那他就是要跟盛绍昀在一起,他不懂得什么忍耐,也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盛绍昀的喉结轻轻地滚动着,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片刻,他又笑了起来,哄小孩儿似的,“……宝贝儿,先别这么抱着我,我手里还拎着热豆浆呢,一会儿洒你身上了。” “啊?噢,哦。”汤鹤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盛绍昀微微侧身,彻底从汤鹤的环抱里挣脱,朝着房间里走去,说,“先吃饭吧,一会儿包子和豆浆都凉了。” 汤鹤依旧站在玄关处,怀抱里已经空了,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看了一会儿,很小声地说:“……知道了。” 汤鹤本来就是那种不太自信的性格,被盛绍昀这么一拒绝,原本那点儿勇气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盛绍昀回过头,正看到汤鹤那迷茫的表情,像是被抛弃的小猫似的。 “汤鹤……”盛绍昀喊了声汤鹤的名字,有很多个瞬间,他都想径直走过去,把汤鹤抱在怀里,但他最终没有那么做,只是笑着说,“别愣着了,快去洗手。” 他当然能感受到汤鹤的失落,但他同样不希望让汤鹤后悔,在确认汤鹤的心意之前,他宁愿忍耐着。 吃完早饭后,俩人一起去前台退了房,然后回到了盛家的海景别墅。 盛弘业还在医院调理,乔悠柔陪着盛泽承一起回老家去了,偌大的别墅瞬间变得冷清起来,只剩下那些保姆和司机还在,但这对于俩人来说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后来的一周,虽说俩人的关系依然是暧昧不明,但没有了那几个碍眼的人,汤鹤与盛绍昀的生活可谓是如鱼得水,俩人一起睡到自然醒,一起窝在房间里玩游戏机,一起夜里坐船看海。 当然,汤鹤还惦记着一开始的承诺,第一天晚上就在盛绍昀的房间里给他做了按摩。 平心而论,汤鹤的手法很不错,手指灵活,关节有力,但盛绍昀到底是个十七八岁少年,血气方刚,经不起折腾,汤鹤的手指在他身上游移,与其说是享受,倒不如说是折磨。 后来汤鹤再想给盛绍昀按摩时候,盛绍昀总会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汤鹤隐约地感觉到了点儿什么,又好像没有,但他到底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戳破。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周,海岛之旅接近尾声了,盛弘业也出院回了家。 盛弘业出院那天,盛绍昀带着汤鹤一起到医院去接他,到家之后,盛弘业则一脸凝重地朝着盛绍昀招了招手,说:“绍昀,你跟我来书房一趟,我有事情要跟聊聊。” 似川 还有一更,记得往后翻哦~ 第30章 “你想让我开心吗?” 盛弘业说完便转了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汤鹤就站在盛绍昀的身边,看着盛弘业远去的背影,右眼皮没由来地跳了起来。 或许是这几天的日子太过美好、梦幻,总让汤鹤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稍一触碰,便会消散。 汤鹤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拽住了盛绍昀的衣角,不愿意让他跟上盛弘业的步伐,好像这样就可以阻止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察觉到汤鹤的不安,盛绍昀的手臂悄悄垂下,指尖轻轻地抚过汤鹤的手背,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说:“不怕,我去看看。” 汤鹤的眼睑轻垂着,盛绍昀温柔的语气让他僵硬的动作有所缓和,但他的手指依然紧紧地攥着盛绍昀的衣服,好像是拽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似的。 盛绍昀没有办法,再次安抚似的捏了捏汤鹤的手背,而后把自己的衣服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事实上,盛绍昀自己也有些不好的预感,盛弘业平日里很少关系他这个儿子,但每次把他叫到书房里去,总没什么好事儿。 上次是因为乔悠柔扔掉盛绍昀与唐诗柳合照的事情,盛绍昀对乔悠柔动了手,盛弘业叫盛绍昀在房间里反省;再上次便是那群小混混骂盛绍昀“杂种”,盛绍昀给那几个人开了瓢,盛弘业罚了盛绍昀大半个月的禁闭。 可就算再怎么不想去,盛弘业到底还是盛绍昀血缘上的父亲,盛绍昀的羽翼还不够丰满,还不足以公然与盛弘业抗衡。 汤鹤也知道自己拦不住盛绍昀,盛绍昀一拽他便松了手,盛绍昀轻轻地叹了口气,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推开书房的门,盛弘业正背着手站在窗边,盛绍昀关上了门,态度恭敬地喊了句:“父亲。” “来了?”盛弘业淡淡地应了声,回到书桌后的老板椅上坐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了指盛绍昀身后的沙发,说,“坐吧,绍昀。” 盛弘业本人性格暴躁易怒,审美品位倒是不错,他向来不吝啬花钱,哪怕这栋别墅一年只来这么一次,书房内的陈设依然选用的是最上等的料子,书桌是上好的紫檀木,沙发和茶几也都是定制的,给人一种庄严而大气的感觉。 盛绍昀弯唇笑了笑,依旧站在原地,语气淡漠地对盛弘业说:“您刚刚大病出院,需要多休息,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用多绕弯子。” 再好的东西盛绍昀都不在乎,盛弘业的东西让他觉得脏,他几乎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盛弘业的厌恶。 盛弘业倒是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眼睑微微掀起,淡淡地笑了下,说:“你最近……跟那个叫汤鹤的小孩儿关系挺好的?” 盛绍昀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两下,从前盛弘业从未关心过他的私生活,他以为盛弘业不会在意,因此从未想过要刻意隐瞒。 “……算是吧,”盛绍昀看不清盛弘业的态度,模棱两可的应了声,隐晦地提醒他道,“汤鹤跟我们来这里是乔悠柔提的,不是我要求的。” “这我自然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盛弘业淡淡地勾起了唇角,语气却很淡漠,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俩是在谈恋爱吧?”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盛弘业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显然,无论盛绍昀说什么,他在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该夸盛弘业的感觉敏锐,还是该说他太过敏感,虽说他和汤鹤的关系确实暧昧,但按照名义上来说,两人并没有在一起,依然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这真没有。”盛绍昀沉默了片刻,最终实话实话道,“还没到那步。” 盛弘业冷嗤了一声,说:“你小子倒是诚实,比你弟弟那敢做不敢当的怂样子要好点儿。” “所以您现在是什么意思?”盛绍昀不喜欢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盛弘业,“您不同意我俩的事儿,打算拆散我们?” 盛绍昀知道,以他现在的处境,忤逆盛弘业绝非是最佳选择,但当知道盛弘业发现两人的事情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不想和汤鹤分开。 盛绍昀就像是一个贪婪糖果的孩子,八岁那年,母亲去世之后,汤鹤便是他这么多年尝到的唯一的一点甜。 “你要问我我肯定不赞成,你俩都是男生,传出去像什么样子?”盛弘业冷嗤了一声,没好气儿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传给你的基因,搞女人还不够,还给我搞男人。” 盛绍昀的眉心紧紧拧着,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了,下一秒,盛弘业却忽然语气一转,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说:“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说要怎么着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 “那你是什么意思?”盛绍昀的语气冷冷的,“叫我来就为了告诉我你的发现?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让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盛弘业背靠在老板椅上,掀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年轻人嘛,爱玩儿爱闹都可以理解,新鲜劲儿过了也就过去了,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盛弘业的儿子,在外面,你可不能给我盛弘业丢脸。” 盛绍昀这下听懂了,盛弘业并不在意他喜欢谁,不在意跟他谈恋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名声,他怕盛绍昀作为他的儿子,丢了他的脸。 盛绍昀张了张口,忽然很想问问他,难道他自己这样就不丢脸吗,拿着发妻的钱发了家,又拿着发妻的钱去养小三,结果发妻走后不到半年,就把小三接进了家门。 想说的话就堵在嗓子眼里,盛绍昀深深地望了盛弘业一眼,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就算是问了又怎么样呢,不管盛弘业如何回答,唐诗柳都回不来了。 盛绍昀迟迟没有说话,盛弘业有些不耐烦了,说:“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 盛绍昀不欲与他起争端,也没打算跟他解释自己的真实想法,眼睑微微垂下,应了句:“我知道了。” “不错,这才是我的好儿子。”盛弘业十分满意地笑了笑,半是赞美半是威胁道,“我只有你和泽承两个儿子,以后这盛家归谁就看你们的自己的本事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盛弘业嘴上说着想要两人兄弟和睦,实际上却巴不得两人明争暗斗,方便他选一个更合他心意的人来接手他的位置。 他在意的也并非两人的能力,而是两人的忠心,他希望挑一个听话的继承人,把所有的东西都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里。 盛绍昀向来是会讨盛弘业欢心的,这会儿却忽然觉得很没劲,他十分不走心地奉承了盛弘业两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书房的门。 汤鹤就在走廊的拐角处等着盛绍昀,盛绍昀刚一出门,他便迫不及待地迎了盛绍昀,问:“怎么了?盛弘业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汤鹤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戳到盛绍昀的雷点似的,盛绍昀的嘴唇张了又闭,最终只蹦出两个简短的字,说:“……没事。” 盛绍昀并不怪罪汤鹤,也没打算跟汤鹤分开,他只是觉得很疲惫,和盛弘业聊过之后,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精力,体力都被抽干了。 他忽然觉得这世界没意思透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就算是他争赢了盛泽承与乔悠柔又怎么样,唐诗柳还是回不来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念头,盛绍昀知道,从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争一口气,而现在,这股气突然就散了,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汤鹤把盛绍昀的状态看在眼里,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盛弘业说了什么?”汤鹤的语气放缓了一点儿,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说,“你告诉我好不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可以陪你一起面对。” 汤鹤的语气中满是诚恳,但盛绍昀却还是提不起精神,微微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把自己的衣服从汤鹤的手里抽出来,说,“抱歉,你先回房间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说罢,盛绍昀转身进入了自己的房间里,只听“砰”的一声,他关上了房门。 汤鹤依旧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走到了盛绍昀的房门外,轻轻地敲了下他的房门,喊他的名字:“盛绍昀?你还好吗?” 房门紧闭着,盛绍昀迟迟都没有回话,也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回答。 汤鹤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没再继续敲门了,而是慢吞吞地在盛绍昀的房间外蹲了下来。 汤鹤一直是一个很愚钝的人,他猜不透盛绍昀的心意,盛绍昀不告诉他,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哪怕是这样,汤鹤依然不愿意走,他怕万一盛绍昀突然想找他倾诉,他想让盛绍昀知道,只要他需要他的时候,他一直都在。 汤鹤就像是最笨拙的小狗,他不知道怎么让主人开心,但他却有一颗炽热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整夜,外面的天蒙蒙亮的时候,盛绍昀终于走出了房间。 盛绍昀一晚上都没睡,到凌晨时,他的情绪已经差不多平复了,想要去外面的洗手间洗一把脸,打开房门时,一眼便看到了蹲在房间门口的汤鹤。 汤鹤也是一晚没睡,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他靠着墙壁,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皮不住地上下打架,听到动静时,却又瞬间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汤鹤立刻就清醒了,他趔趄地站起身,试探着问盛绍昀:“你……你感觉好点儿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做点儿什么?” 汤鹤蹲的太久了,腿早就麻了,猛然起身,差点直接扑到盛绍昀的怀里,盛绍昀随即伸手接住了他,把他揽入自己的怀中。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盛绍昀现在的感受,他听到了汤鹤敲门的声音,但他以为汤鹤过一会儿就会走的,从来没有想过,汤鹤就这么在房门外蹲着等了自己一夜。 “你是傻子吗?”盛绍昀垂眸看着怀里的汤鹤,问他,“我都不搭理你了,你还等在门外面干什么?”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你万一想找我……”汤鹤的语气有些瑟缩,他以为盛绍昀是生气了,挣扎着想要逃出盛绍昀的怀抱,“对不对,对不起,你是不是想看见我?如果你嫌我烦的话,我现在立刻就回我的房间里去,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唔!” 汤鹤的话说到一半儿,又忽然噤了声,原因无他,盛绍昀突然低下了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说是亲吻,其实更像是一种掠夺,盛绍昀的手掌扼住汤鹤的脖颈,强迫他抬起头来,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躲闪。 从前盛绍昀一直对汤鹤说他可以等他,说他愿意给他时间,但在这一刻,盛绍昀却忽然不想再忍耐下去了,他忍不下去了。 去他妈的温柔,去他妈的尊重,盛绍昀通通都不在乎了,汤鹤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都要把他绑在自己的身边。 突如其来的动作显然把汤鹤给吓到了,汤鹤很迷茫地站在原地,身体是僵硬的,趁着换气的空档,很小声地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显然把这当做了自己的救赎。 然而这不仅不能让盛绍昀放过他,反而让盛绍昀更加兴奋了,盛绍昀有些恶劣地想,就算是汤鹤现在吓到哭出来,他也不会放过他的,从招惹他的第一天起,汤鹤就应该知道,他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你不是想让我开心吗?你不是说喜欢我吗?”盛绍昀的嘴唇贴着汤鹤耳朵,呼出的气息全洒在汤鹤的脖颈上,声音低沉到近乎嘶哑,“我现在就想这样亲你,你愿不愿意?” 汤鹤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被盛绍昀摁在怀里,听到盛绍昀的话后,他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而后侧过脸颊,主动吻上了盛绍昀的嘴唇。 唇瓣接触的瞬间,汤鹤把三个字渡进了盛绍昀的嘴里,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纷飞的鹅毛,却又有千斤的重量,他说:“……我愿意。” 似川 这章本来是明天的,怕大家等的着急,就提前贴上来了,明天休息一天哦~ 第31章 “有点痛……” 汤鹤依然不知道盛绍昀经历了什么,不知道盛弘业跟盛绍昀说了什么话,在这种与家人关系的事情上他向来很迟钝,盛绍昀不告诉他,他就完全猜不到。 可哪怕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推开盛绍昀,如果这样就能让盛绍昀开心一点的话,对于汤鹤来说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在走廊上了等了一夜,汤鹤的身体是冷的,嘴唇也是凉的,像是含了一块儿冰似的,但两人肌肤相贴到时候,盛绍昀却感觉到了一种从心底而生的战栗,好像是一把燎原的烈火在他的心中灼烧,噼里啪啦的,散发出无尽的炽热。 盛绍昀轻轻阖了下眼睑,发狠一般地揽住了汤鹤的腰,托着屁股把他抱起来,带着他大步进了房间里。 “碰”的一下,房门关上了,门板因为受力而不住地颤动着,但盛绍昀就像是没听到那般,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他几乎是把汤鹤摔在了床上,跪在床边儿,整个人欺压在他的身上,毫不怜惜地亲吻他,厮磨他。 这种被人压着的感觉并不好受,盛绍昀动作下阴藏的狠厉让人惧怕,他亲得汤鹤有点儿痛,但汤鹤并没有推开他,反而更紧地抱住了他,他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但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带着一种迷恋,他就像是温柔的潮水,完完全全地把盛绍昀包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盛绍昀的动作便温柔了起来,两人躺在床上,盛绍昀虚虚地环抱着汤鹤,一点点地、十分怜惜地啄吻着他,好像怀中的是什么珍宝那般。 盛绍昀刚才的动作太粗暴了,在汤鹤的脖颈和胸膛前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红痕,又因为汤鹤白皙的皮肤而显得格外明显,盛绍昀的手指轻柔地放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地问道:“……疼吗?” 到这会儿,盛绍昀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又觉得有点儿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吓到汤鹤,他有些害怕,万一汤鹤因此而讨厌了他,他要如何才能补救? 盛绍昀从未有过如此失控的情况,自然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他有些苦闷地想,明明之前那么已经忍耐了那么久了,现在却好像被自己给搞砸了。 “嗯……是有点儿……”汤鹤很老实地承认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说,“而且你刚刚……抱我抱得太紧了,我感觉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抱歉……”盛绍昀的心脏猛然一坠,十分急迫地对汤鹤说道,“我只是——” “只是”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想到什么说辞,他确实是失控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没关系的,”汤鹤摇了摇头,反倒转过来安慰起盛绍昀来了,“就一点点难受,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盛绍昀还是觉得心疼,目光落在胸前那一大片的红痕上,汤鹤不动声色地把衣服的领口往上面拉了一些,把那些痕迹尽数遮住,他转过头问盛绍昀:“你现在心情好点儿了吗?” 汤鹤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痕迹,如果他在意的话,他刚刚早就反抗了,他是摸爬滚打长大的,从小到大打过不知道多少次架,真的认真起来的话,盛绍昀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盛绍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汤鹤会问这种问题,汤鹤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不开心是因为盛弘业吗……昨晚上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哪怕是被盛绍昀那般粗暴地对待过后,汤鹤依然在担心盛绍昀,在他这里,盛绍昀就是唯一重要的事情,如果能让盛绍昀开心的话,哪怕盛绍昀更粗暴一点都没有关系。 “我……你……”盛绍昀的心脏是酸涩的,像是被泡入了柠檬水中一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解释道,“盛弘业发现了我们的事情,问我是不是和你谈恋爱了。” “啊?那怎么办?”汤鹤从未想过这事情竟然还与自己有关系,很急迫地说道,“那我现在远离你还来得及吗?或者我现在去和他解释,说是我要纠缠你的,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等下,谁说我不喜欢你了?”盛绍昀拧了下眉,打断他的话,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汤鹤的胸前,薄薄的衣服遮掩了其下的痕迹,但两个人都知道那里有什么,盛绍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调侃似的朝着汤鹤笑了一下,“宝贝儿,我都这样了……你还觉得我是不喜欢你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汤鹤张了张嘴,被他的问题问住了,犹豫了一下,讷讷地低下了头,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再跟我联系了。” “怎么可能!”盛绍昀想都不想便开了口,语气急迫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就算是盛弘业真的反对我们,我也——” 他顿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不用担心,盛弘业根本不在意这些的。” 盛绍昀把昨天两人在书房里的话完整地转述给了汤鹤,最终总结道:“盛弘业不在意我跟谁在一起,他在意的只有他的名声,只要我们不在外面表现的太过火,他就不会管我们。” 昨天刚刚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盛绍昀是痛苦而愤怒的,而现如今,他却可以平静地向汤鹤讲述出来,而不会再感觉到任何烦闷与心痛。 汤鹤身上好像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像是春天吹往冬天的风,看似无声无息的,却能把那些伤痕全都抹平。 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怎么会没有意义呢,盛绍昀想,他不是为了盛弘业而活着的,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而活着的。 从前唐诗柳是盛绍昀唯一重要的人,而现在,盛绍昀在意的人又加上了一个汤鹤,盛绍昀想,只有解决了盛家这一烂摊子的事儿,他才能更好的和汤鹤在一起。 更何况,如果唐诗柳真的有在天之灵,她也一定不愿意看到本该属于自己和儿子的财产却被另外的人侵吞殆尽吧? 盛绍昀的眼睑垂着,从汤鹤的方向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汤鹤便很自然地以为他还在难过,犹豫了片刻之后,汤鹤从侧面环住了他的脊背,然后轻轻地拍打着,像是在哄迷路的小朋友。 盛绍昀意识到他是误会了,但却并没有开口解释,汤鹤的怀抱很温暖,像是温柔的海水,也像是游鸟的归巢,让盛绍昀下意识地便想要靠近。 汤鹤目光定定地看着盛绍昀,沉默片刻之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那般,轻轻地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盛绍昀应了声,问:“怎么了?” “你刚刚说……你想和我在一起,”汤鹤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怎么突然又问这个?”提起刚才的失控,盛绍昀还是有些尴尬,他避开汤鹤的目光,说,“我说过了,我不会勉强你的。” “可是我不觉得是勉强啊,”汤鹤几乎是立刻便开了口,语气诚恳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是我现在的真实想法。” 汤鹤并不是那种很主动的性格,之前被盛绍昀拒绝了好几次,他本来已经打了退堂鼓了,打算就这么顺其自然下去,可直到刚才他才意识到,原来盛绍昀一直在忍耐着,压抑着。 他决定再勇敢一次,他不想再看到盛绍昀那么难过的表情了,他希望告诉盛绍昀,自己并不害怕与他在一起,自己想要一直陪伴着他。 其实直到现在为止,汤鹤依然不确定盛绍昀对自己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几个月,一年,亦或者……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是他们明天就要分开,汤鹤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一下,似乎还要说拒绝的话,但汤鹤没有给他机会,他用双臂环住盛绍昀的脖子,仰起头,主动地亲吻上了他。 算上刚刚的那一次,这是两人的第三次接吻了,但汤鹤依旧不得章法,他嘴唇十分笨拙地贴着盛绍昀的唇瓣,鼻子直挺挺地撞在了盛绍昀的脸上。 一阵酸涩在汤鹤的鼻腔内蔓延开来,但汤鹤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像是小兽似的,去舔/.盛绍昀的嘴唇。 盛绍昀本来是想推开他的,却忽然有点儿不舍得了,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汤鹤主动的样子太勾人,明明笨拙而不等章法,却撩拨得人心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欺负他。 偏偏汤鹤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对盛绍昀有多大的吸引力,他以为盛绍昀又要拒绝他,于是在两人接吻的间隙,他一直断断续续地喊盛绍昀的名字,小心翼翼地、祈求般地问他:“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别说是“在一起”这么简单的请求了,就算是汤鹤现在要天上的星星,要水里的月亮,盛绍昀也要去给他摘下来,捞出来。 “……这是你自己要的。”盛绍昀发狠一般地咬了下汤鹤的嘴唇,像是为他打上自己的烙印一般,说,“你再反悔也没机会了。” “我不会后悔的。”汤鹤摇了摇头,看向盛绍昀的眼睛里满是迷恋,里面的情绪几乎满得要溢出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要化为一缕无形的风:“……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汤鹤想,如果这一瞬间要花费他这辈子全部的好运气,他依然会甘之如饴。 盛绍昀闻言便掀起了唇角,他没再继续亲吻汤鹤了,只是虚虚地揽着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 “我知道的,”盛绍昀低声说,“我也喜欢你,汤鹤。”他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人了。 人的行为总是不能完全被理智所控制,原本盛绍昀没打算这么快的,可汤鹤都主动到这个份儿上了,盛绍昀实在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过既然已经踏出了这步,盛绍昀便不觉得后悔,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想,先把两人的名分定下来,至于汤鹤的那点儿小心思、小情绪,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来磨合。 清晨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床上,正好落在汤鹤的肩头上,盛绍昀的手臂揽着他,好像把日光一起拥入了怀中。 汤鹤往下缩了一点,脸颊贴在盛绍昀的肩膀上,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昨晚一整夜都没睡,今早上又折腾了这么久,这会儿情绪安定下来,汤鹤很快就困了,困到几乎睁不开眼睛。 盛绍昀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把旁边儿的被子扯过来帮他盖上,说:“时间还早,睡一会儿吧。” 汤鹤摇了摇头,想说不用,盛绍昀自己也钻进了被子里,说:“一起睡,我也困了。” 汤鹤这才勉强答应了,蜷缩在被子里,没两分钟便睡熟了。 盛绍昀躺在汤鹤的身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汤鹤,不知什么时候,他也一起睡了过去。 本来那句“困了”只是他哄汤鹤的说辞,但抱着汤鹤的感觉太过安逸,让盛绍昀不自觉地便放松了下来,这是他在海边儿这十几天里睡得最好的一觉。 俩人就这么抱着睡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太阳完全没入海平面之后,才相继睁开了眼睛。 历时十四天的海岛之旅接近尾声了,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一行人便启程返回了长桐市。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汤鹤一直侧着头偷看身边儿的盛绍昀,一想到盛绍昀现在是自己的男朋友了,他便觉得胸腔中涨得满满的,全是名为“满足”的情绪。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汤鹤晕晕乎乎地想,要是早知道和盛绍昀在一起的感觉这么美好的话,他根本就不会犹豫那么长时间。 尖子生班的寒假满打满算只有十四天,第二天就要开学了,往常汤鹤是很期待开学的,因为只有在学校里才能见到盛绍昀,而这次,他比以往加期待。 因为新学期里,他不仅能见到作为“同学”的盛绍昀、作为“朋友”的盛绍昀,也能见到,作为“男朋友的盛绍昀。” 翌日一早,汤鹤早早地便来到了学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翘首以盼着盛绍昀的到来。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尖子生班里少了些熟悉的面孔,又多了些陌生的面孔,按照学校的惯例,尖子生班每学期都会进行一次成员的调整,只取年级前五十名。 不过这些都和汤鹤没有关系,汤鹤根本不在乎班里有哪些同学,他在乎的只有盛绍昀一个人。 路浩瀚不知道什么走到了汤鹤身后,他神秘兮兮地拍了一下汤鹤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诶,汤哥,汤哥,你快看那边儿那个扎马尾辫儿的女生,这不是那个谁吗?” 汤鹤被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抬头,又发现他所说的是个陌生的面孔,汤鹤有点儿不满地回眸瞪了路浩瀚一眼,说:“你这么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她是哪个谁?我应该认识吗?” “靠,你不认识她吗?”路浩瀚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隔壁班的江时越啊,就是高一刚开学就跟盛哥表白那个!” 似川 小情侣大喜的日子,我求点海星应该不过分吧?(?′▽`)?? 第32章 “给盛哥一个机会” 汤鹤原本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听到路浩瀚的话后,腰板儿却不由得坐直了,目光不自觉地盯着那边儿那个名叫“江时越”的女生看。 江时越、江时越……江时越。 汤鹤反复地在口腔中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灼热又毫无掩饰,好像……要把江时越高挑的背影盯出一个窟窿来。 一时间,许多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把汤鹤的脑海中塞得满满当当的,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窒息。 汤鹤和江时越没见过几面,是以刚才没认出来她,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名字曾经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高一刚开学时,汤鹤尚且沉浸在与盛绍昀考入了一所高中的喜悦中时,江时越的名字便和盛绍昀绑在了一起。 为了迎接新同学的到来,学校举办迎新生晚会,俩人一起做了主持,舞台上的光璀璨绚烂,音乐声如擂鼓,两人像是一对儿金童玉女。 后来晚会结束后,同学们便很自然地默认俩人是一对儿了,江时越性格开朗大方,外貌标志出挑,刚入学时便收获了无数男生的青睐,而盛绍昀也同样是张扬而耀眼的,是男神一般的存在,任谁提起俩人的名字,都要说一句“般配”。 甚至十分凑巧的是,俩人连名字的缩写都是一样的,一个叫“绍昀”,一个叫“时越”,缩写都是“sy”,就像是天作之合那般。 本来汤鹤是不在乎的,盛绍昀那么耀眼,和他传绯闻的女生很多,但盛绍昀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生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关心,直到一天晚上,汤鹤悄悄地尾随着盛绍昀放学的时候,江时越直接迎面拦住了盛绍昀,直截了当地跟他表了白。 盛绍昀当然是拒绝了她,态度诚恳,语气认真,说自己没有在高中谈恋爱的打算,但江时越并没有放弃,而是高调地追起了盛绍昀。 她和汤鹤不一样,明媚,开朗,耀眼,喜欢了就大大方方地承认,被拒绝了也不灰心,渐渐的,汤鹤开始有了浓重的危机感,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女孩儿,甚至汤鹤经常恍惚间觉得,盛绍昀可能早就答应了她。 可汤鹤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没有勇气像江时越那样大大方方地拦住盛绍昀,表情灿烂地问他:“我喜欢你,盛绍昀,我可以追你吗?” 后来事情汤鹤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那段时间的状态很不好,经常盯着盛绍昀的背影失神发呆,一发就是一整天。 他开始整宿整宿的失眠,哪怕是勉强睡着了也会做各种噩梦,梦到汤温茂出狱回来了,梦到盛绍昀冷冰冰地对他说:“请你离我远一点,你的喜欢让我觉得恶心。” 后来某一天,江时越突然就不再继续追盛绍昀了,有人说江时越是追不到所以放弃了,也有人说俩人已经谈过了,是江时越把盛绍昀给甩了,汤鹤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但却不愿意相信后一种可能性。 再后来,因为这段记忆太不愉快,汤鹤潜意识里不想去面对,慢慢地,他也就真的忘记了这事儿。 直到刚才,路浩瀚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些记忆才又如雨后春笋一般浮现在汤鹤的脑海中,甚至让汤鹤觉得有些委屈,为什么上天要对他这么残忍,他才刚刚和盛绍昀在一起,就要派江时越出现在盛绍昀的面前。 路浩瀚根本不知道汤鹤在想什么,他是真的愣,至今没看出来汤鹤对盛绍昀的心思,以为是盛绍昀单恋汤鹤,还在旁边儿添油加醋,说:“汤哥,你真的不考虑给我们盛哥一个机会吗?咱盛哥也不算差吧?你看人江时越这么优秀的女孩儿都喜欢盛哥呢,你要是再不答应,说不定盛哥就要被江时越给抢走了。” “江时越……还喜欢盛绍昀吗?”汤鹤的呼吸猛然一窒,话几乎似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她是……为了盛绍昀才转来尖子生班的吗?” 汤鹤表情太过僵硬,一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路浩瀚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反应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汤哥,”路浩瀚赶忙摆手,安慰他道,“江时越追盛哥那高一时候的事儿了,现在俩人早就没联系了吧?” 汤鹤的表情依旧绷着,显然并没有被他安慰道,路浩瀚又笑着说:“这有什么啊汤哥,就算是江时越还喜欢盛哥又怎么样?盛哥又不喜欢她,盛哥喜欢的人是你嘛,你不用怀疑的。” “对了,我有事情想要问你。”汤鹤忽然想到了之前的那些传闻,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路浩瀚道,“他们之前有人说……盛绍昀和江时越在一起过?后来是江时越把盛绍昀给甩了?” “靠!这谁说的啊!”路浩瀚一下子就炸了,想都不想便摇头道,“这都哪儿来的谣言啊,盛哥根本没谈过恋爱好吧?” 路浩瀚的态度很笃定,让汤鹤原本惴惴不安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儿,但他还是不放心,又问道:“那为什么江时越忽然就放弃了?她不是追了盛绍昀很久吗?”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路浩瀚被他给问住了,磕巴了一下,又补充说,“不过我敢肯定盛哥没跟她谈过恋爱,以盛哥的性格,他要谈恋爱了不可能不告诉我们的。” “是吗?”汤鹤忽然愣了一下,眼睛眨巴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蝴蝶的翅膀,片刻,他摇了摇头,很小声地说了句,“……也许吧。” 路浩瀚是个心大的,跟汤鹤聊了几句之后,转头就兴致冲冲地去跟别的朋友说话去了,汤鹤没拦着他,撑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目光虚虚地打量着坐在自己斜前方的江时越。 盛绍昀还没有来,他的位置上空空荡荡的,汤鹤用余光就能看见,他觉得自己的心里闷闷的,好像心脏也丢失了那么一小块儿。 在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路浩瀚刚才随口的那句话,路浩瀚说,以盛绍昀的性格,谈恋爱了肯定会告诉他的那些朋友,汤鹤想,盛绍昀会把他们的关系告诉朋友吗? 大概是不会的吧,汤鹤自己在心里下了结论,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男生,到底还是不方便的。 早读的上课铃声很突兀地打响了,踏着铃声的尾巴,盛绍昀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那儿发呆的汤鹤。 汤鹤并没有注意到盛绍昀的存在,少年人单手撑着脑袋,目光定定地朝着朝着斜前方,盛绍昀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发现……汤鹤在看一个女生? 盛绍昀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眯着眼睛走到汤鹤的身边儿,汤鹤还是没发现盛绍昀的到来,盛绍昀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他,“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汤鹤猛然回神,看到是盛绍昀的时候,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里面的开心藏都藏不住:“你来了!” 如此兴奋的表情和语气取悦到了盛绍昀,盛绍昀的唇角微微掀起,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路上看到有一家卖包子的店很多人排队,想起你喜欢吃,就去买了点儿。” 包子用油纸包着,还带着热乎气儿,有缕缕的白烟透过油纸冒出来,紧接着,汤鹤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儿。 “谢、谢谢……”汤鹤怎么也想不到盛绍昀晚来的原因竟然是这个,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双手捧着把包子接过来,支吾了半晌才道,“太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盛绍昀把书包挂在自己的桌边儿,很随意地坐回座位上,目光依旧看着汤鹤,眼眸中盈着笑意,说,“咱俩什么关系你跟我说麻烦?那天咱俩在我屋里做了什么你已经忘记了?还需要我再提醒提醒你?” 想起那天的事情,汤鹤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眼神飘忽着根本不敢往盛绍昀那边儿看,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没舍得再逗他,把包子递给他,说:“尝尝,看看好不好吃,好吃了下次再给你买。” 汤鹤很乖地点了点头,从油纸里拿了个包子出来,“啊呜”咬了一大口,又立刻说道:“嗯!很好吃!” 难怪这家包子那么多人排队,味道确实是与众不同,包子皮白白软软的,内陷儿也汁水充盈,稍微咬一口,便有浓郁的汁水流入口腔。 这天是语文早读,语文老师就在教室里转悠,汤鹤没忍住,吃了一早读的包子,盛绍昀已经吃过早饭了,就坐在旁边儿看他,目光温温柔柔的。 下课铃响了,汤鹤也吃饱了,盛绍昀这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问汤鹤:“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我来之前你在看什么了吗?” 盛绍昀很记仇,也很小心眼儿,之前没在一起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俩人亲也亲了,名分也有了,盛绍昀忍不了汤鹤还去看别的女生。 “啊?什么看什么?”汤鹤人是懵的,根本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说,“我什么都没看啊?” “那边儿,”盛绍昀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了指汤鹤的斜前方,有些不满地对汤鹤说,“那女生很好看?我来你都没注意到我。” 汤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赫然发现他所指的人竟然是江时越,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没来得及介意俩人之间的绯闻呢,盛绍昀倒是先介意起他来了。 “应该是挺好看的吧?”汤鹤别开眼睛,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你们俩传了那么久的绯闻,你难道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 汤鹤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盛绍昀差点儿气炸了,等他说完后半句,又忽然意识到了点儿什么,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女生,这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女生的背影好像有那么丁点儿的眼熟。 “江时越。”汤鹤很适时地说出了她的名字,眼睑微垂着,语气有些微不可察的生硬,“高一的时候……她追过你很久吧?” “合着你看她是因为吃我的醋了?”盛绍昀的唇角不自觉地掀起,低低地笑了两声,说,“之前不知道,咱汤大学霸醋性还挺大的。” “我不应该介意吗?”汤鹤终于鼓起勇气抬眸看盛绍昀了,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盛绍昀,很认真地问他,“你们之前……在一起过吗?” 汤鹤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盛绍昀,但或许是盛绍昀的语气太温柔了,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在意这个,他迫切地想要会知道一个答案。 “……宝贝儿,你别这么看我,我怕我一会儿忍不住要在教室里亲你了……”盛绍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抬手捂住了汤鹤的眼睛,掌心能感受他轻颤的睫毛,他凑到汤鹤的耳边,哑着嗓子跟他保证道,“没再一起过,我没喜欢过她。” 江时越确实追过盛绍昀很久,但盛绍昀是真的不喜欢她,很多人都说江时越很好,但盛绍昀从来没有过心动的感觉。 “可是……”汤鹤甚至都没注意到盛绍昀的那个称呼,他咬了下嘴唇,语气还是有点儿委屈,“他们很多人都说……你们之前在一起过,说后来是她把你甩了。” “很多人是谁?你信他们都不愿意信我?”盛绍昀轻轻地嗤了声,有些不满地对汤鹤说,“我在你这儿就这么不可信吗?” “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汤鹤赶忙摇头,还想解释,盛绍昀松开了放在他眼睛上手,从座位上站起来,语气认真道,“不然咱俩现在当面儿去问问江时越,看我俩到底有没有在一起过?” “不要!”汤鹤马上摇头,伸手拽住了盛绍昀的手,恳求似的说道,“不要去问她,我信你的。” 再怎么说这都是高一的事情了,倘若江时越现在已经不喜欢盛绍昀了,那再到她面前旧事重提就很没有意思了,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种罪过,不应该被当做一种谈资。而倘若江时越现在还喜欢着盛绍昀,那就更不能去找她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汤鹤不愿意让盛绍昀和江时越再有什么接触,就算盛绍昀说了俩人没有在一起过也不行,汤鹤没有那么大度。 看到汤鹤委屈的表情,盛绍昀有点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强求他了,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转身面对着汤鹤,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认真地开口道:“我不知道那些流言是怎么来的,但我真的没有和江时越在一起过,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嗯……我知、知道了。”汤鹤有点儿受不了盛绍昀这么认真的表情,与他对视了两秒钟以后,他簌簌地垂下了眼眸,像是在跟盛绍昀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信你的。” 似川 到我最喜欢的部分了,嘿嘿 第33章 “有女朋友吗?” 汤鹤向来是相信盛绍昀的,盛绍昀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从来没有过丝毫的怀疑。 他心里很清楚地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觉得不舒服,并不是因为不信任盛绍昀,只是因为他不信任自己。 在汤鹤看来,江时越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生,不只是汤鹤,在其他所有人眼中,江时越和盛绍昀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汤鹤和盛绍昀却不是。 盛绍昀就像是天上灼灼的太阳,璀璨而耀眼,而汤鹤只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的乌鸦,他甚至不敢直视太阳的光芒,只敢在黑夜中出现。 哪怕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汤鹤也一直觉得这份感情是自己偷来的、抢来的,也许下一秒钟盛绍昀就会厌倦了自己,进而头也不回地与自己分开。 在江时越出现之前,汤鹤还可以安慰自己,盛绍昀身边儿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人,有也是像路浩瀚这种纯纯的兄弟,而江时越的出现却立刻打破了汤鹤的幻想。 虽说江时越追求盛绍昀是高一时候的事情了,但汤鹤想,倘若现在的江时越依然喜欢着盛绍昀,那么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两人面对面坐着,汤鹤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从盛绍昀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长长的睫毛把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尽数遮掩。 盛绍昀垂眸凝视着他,目光安静而柔和,片刻之后,他伸出手掌,轻轻地揉了揉汤鹤头顶毛绒绒的发旋。 哪怕看不到汤鹤的表情,盛绍昀也能感觉到汤鹤的那种不安,他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了汤鹤在担心什么,从前他没有答应汤鹤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 他的心里无奈又心疼,他不知道汤鹤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如此自卑与敏感。 感受到盛绍昀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汤鹤倏然抬起了眼眸,好像是受惊的兔子似的,下意识地便想要躲开。 “躲什么?”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一下,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大大方方地揽住了他的肩膀,说,“你不是觉得没有安全感吗?那不如直接公开咱俩的关系好了,我一会儿发个朋友圈?” “不要不要。”汤鹤立刻摇头,他几乎马上就抓住了盛绍昀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的手,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微微往旁边侧身,挣脱了盛绍昀的怀抱,很小声地说,“……不要这样,会很麻烦的。” 汤鹤并没有想过要大张旗鼓地公布俩人的关系,不说俩人都是同性,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大家都能接受他们,现在的阶段也还不适合公开,一边是盛绍昀父亲的反对,一边是两人学生身份的阻隔,汤鹤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 盛绍昀有点儿无奈地看着汤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当然知道汤鹤的顾虑,可是除了这点之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汤鹤安心,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汤鹤垂下眼睑,不再看他,声音轻轻的,说,“……对不起,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如果说盛绍昀感觉到的是无奈的话,那么汤鹤就是纯纯的厌恶了,他讨厌透了自己的敏感。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多信任盛绍昀一点儿,可感情上,他却怎么也做不到。 甚至汤鹤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委屈了,他觉得自己很没用的人,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还要让盛绍昀因此而为难。 汤鹤是一个很拧巴的人,经常一不留神就钻了牛角尖,他低着头,两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搅弄着,把自己的骨节掰得生疼。 “行了,别想这事儿了。”盛绍昀的大手包裹住汤鹤的两只手,半调侃似的挑了下眉,“咱俩谈个恋爱,你总是想别人算怎么回事……再胡思乱想想我就要生气了?” “不想了不想了,”汤鹤赶忙摇头,讨好似的朝着盛绍昀笑了下,眼眸弯弯的,“我以后都只想你。” 早读的下课时间只有五分钟,汤鹤的话音刚刚落下,上课铃声便打响了,第一节是数学课,吴婉秋踩着高跟鞋,踏着铃声走进教室。 盛绍昀放开了汤鹤的手,转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之后的一整节课,却忍不住一直微微侧目,往汤鹤那边儿看。 汤鹤嘴上说得很好,但盛绍昀却一个字儿都没有相信,他太了解汤鹤的脾气了,他知道汤鹤是一个多拧巴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轻易改变的。 往常上课的时候,汤鹤总喜欢偷看盛绍昀,哪怕盛绍昀没有看他,也经常能感受到他那种炽热的目光,但今天汤鹤却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对着翻开的数学课本发呆。 汤鹤发呆了一整节课,盛绍昀就看了他一整节课,下课后,汤鹤又若无其事一般地过来找盛绍昀说话,盛绍昀安静地看着他,喉结微动,很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若无其事地顺着汤鹤的话题聊了下去,没再提过有关于江时越的事。 盛绍昀很想告诉汤鹤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很想把自己所有的心情都分享给他,可盛绍昀自己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他之前从来没遇到过像汤鹤这样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算了,盛绍昀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想,慢慢来吧,反正他们还有的是时间。 之后的一周,盛绍昀几乎每节课下课都要来找汤鹤聊天,一对儿小情侣刚刚确立了关系,总是忍不住要多腻歪一会儿,当然,除了因为这个之外,盛绍昀还有一点私心,他想,自己黏汤鹤黏得紧一点,汤鹤也许就不会那么不安了。 刚开始的时候,汤鹤虽然表面上总是笑着,但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就要缩在小角落里发呆,好像是把自己圈在了一个小小的、昏暗的牢笼中似的,终日不见阳光。 后来慢慢的,汤鹤渐渐地淡忘了江时越的事情,虽然偶尔还会想到,但想起的时候,心里不会再有那种闷闷的,窒息般的感觉了。 盛绍昀是一个很温柔也很妥帖的恋人,他很会照顾人的小情绪,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把汤鹤心底的不安一点点地抹平。 当然,效果之所以会这么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打开学后江时越都没有来找过盛绍昀,也没有表现出对盛绍昀有什么特别的关注,好像盛绍昀对她来说只是一段过去的回忆,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汤鹤一边觉得庆幸,一边又觉得自己很卑劣,他没有勇气直面江时越,于是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地祈求,希望她永远不要来找盛绍昀。 他知道自己很贪心,他就像是最贪得无厌的乌鸦,鸦科动物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是一种本能,但他却奢求能把天上的太阳藏入自己的巢穴。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一周,周日晚上的时候,盛绍昀特意给汤鹤发了条消息,问他还想不想吃那家店的包子,汤鹤很开心地同意了,周一早上,汤鹤一大早便来到了学校,心心念念地等待着盛绍昀的到来。 汤鹤来得太早了,教室的门都还没开,汤鹤没有钥匙,但并不着急,就站着靠着墙,安安心心地等着开门的同学过来。 天刚蒙蒙亮,尖子生班没开门,其他的班级更不会有人来,整栋教学楼都是安安静静的,走廊里,汤鹤站在昏暗的廊灯下,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显得孤独而又形单影只。 几分钟后,不远处的楼梯口处传来了一个脚步声,汤鹤很自然地抬头看过去,待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他忽然愣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汤鹤倏然低下了头,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最终在汤鹤的身边儿停下,江时越的声音在汤鹤的耳边响起,带着这个年龄的女孩儿特有的清脆:“汤鹤,你来的好早呀!” 与汤鹤的抗拒不同,江时越的态度十分坦然,甚至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她似乎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汤鹤。 人都已经站在旁边儿了,汤鹤不能假装没看到了,只得别别扭扭地抬起头,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这才应了声:“……嗯。” 之前汤鹤没有跟江时越近距离地接触过,也没有和她单独说过话,如今江时越站在汤鹤的面前,汤鹤竟然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一阵自惭形秽。 江时越身上穿着与汤鹤同款的蓝白校服,脚踩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靴,脖子上围了一条大红色的羊绒围巾,绝对不算是很特别的打扮,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像是亭亭玉立的仙鹤,与汤鹤这种徒有其名“冒牌货”形成鲜明的对比。 感受到汤鹤对自己的抗拒,江时越有点迷茫地眨了眨眼,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朝着汤鹤笑了起来:“噢,你是不是还不认识我呀,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江时越,江是‘江河湖海’的江,时是‘时间’的时,越是“跨越”的越,很高兴能成为尖子生班的一员。” “……你好,”汤鹤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学着她的模样自我介绍道,“我叫汤鹤,汤药的汤,仙鹤的鹤。” 汤鹤本就是不擅长拒绝别人的性格,而江时越的态度又太坦然了,甚至让汤鹤的推拒都变成了一种不自然。 内心深处,汤鹤并不愿意与江时越有更多的接触,面上,他却一点儿都没办法表现出来,甚至没法对江时越冷脸。 自我介绍完后,江时越便很自然地站在了汤鹤的身边,与他肩并肩地聊起天儿来,态度热情,语气熟络,汤鹤推辞不掉,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聊着。 平静的表情下,汤鹤不住地祈祷着:求求了,来个人救救他吧,他真的不想再和江时越聊下去了。 然而现实却并不遂汤鹤的愿,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拿钥匙的同学迟迟不来不说,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除了俩人之外,班里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汤鹤站在教室门口,十分绝望地看着门栓上的大锁,江时越话锋一转,忽然开口道:“对了,汤鹤,你和盛绍昀……是不是关系很好呀?” 汤鹤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表情立刻就严肃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江时越,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江时越赶忙摇头,笑着说,“你别多想啊,我就随便问问。” “……”汤鹤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很冷静地开口道:“我们关系很好,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平常在其他人面前,汤鹤很少表现出与盛绍昀关系很好的样子,一是因为他不是那种爱表现的人,二也是因为俩人的关系确实不一样,他害怕自己说漏了嘴,给盛绍昀带来什么麻烦。 但江时越这里不一样,她曾经追过盛绍昀很久,汤鹤不愿意在她面前露怯。 “太好了!我就知道!”江时越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马上往汤鹤这边凑近了点儿,一脸好奇地问他,“欸,汤鹤,你偷偷告诉我,盛绍昀现在有女朋友吗?” “你……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汤鹤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了,骨节被他捏得发白,他几乎是咬着牙开的口,问,“你……喜欢盛绍昀吗?” “这还用问吗?”江时越很大方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我高一追了他那么久,我还以为全年级的同学都知道了呢。” 汤鹤抿着嘴唇,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他从未想过,江时越能这么大方地承认。 “我……高一的时候听说过。”汤鹤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唇色有点泛白,试探着问江时越,“你们高一的时候……没有在一起吗?” “当然没有啊,盛绍昀拒绝我了,”江时越摇了摇头,很坦诚地耸了耸肩膀,说,“他拒绝了我好多次,后来我就放弃了。” 汤鹤张了张嘴唇,又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又……” “发现自己忘不掉呗。”江时越弯着眼眸笑了笑,说,“所以我才想问你盛绍昀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再试一试。” 汤鹤静静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时越又说:“高一的时候我成绩不好,但盛绍昀在你们尖子生班,我当时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我想先考到尖子生班再说,现在我真的考到了,应该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了吧?” 她的语气是淡然的,自信的,汤鹤站在她的身边,觉得自己像是卑劣的小丑,根本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江时越又问道:“所以,盛绍昀有女朋友吗?” 汤鹤的嘴唇张了又张,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他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没有。”江时越显然把这当做了默认,她灿烂地笑了起来,然后变戏法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封淡粉色的信,说,“帮我个忙吧汤鹤,帮我把这个给盛绍昀。” 第34章 “我是你男朋友” “不要。”汤鹤想都不想便拒绝道,他确实是觉得自己比不上江时越,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替江时越送情书?他的语气硬邦邦的,说,“你怎么不自己给他送?” “哎,我倒是想,但是他之前都拒绝我了那么多次了,我就算是给他送再多次大概率也是一样的结局,”听到汤鹤的话,江时越簌簌地垂下了眼眸,十分失落道,“所以我才想找你来帮忙的。” 不想承认,但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汤鹤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愉悦,他觉得自己酸涩发痛的心脏好像一下子就轻盈了许多,表面上,他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那也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和盛绍昀关系好啊!”江时越眨了眨眼,想都不想便回答道,“我观察了一整周了,你们俩几乎每节课都腻在一起,让你送肯定比我自己送靠谱多了。” 汤鹤的嘴唇绷得紧紧的,江时越又说:“而且你刚才不是说盛绍昀没有女朋友吗?就送个情书而已,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儿吧……难道你刚才是骗我的?盛绍昀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他……”汤鹤咬了咬牙,最终眼睑微阖,承认道,“对,盛绍昀已经有对象了,你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不是吧?怎么这样啊?”江时越拧了下眉,难以置信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没有吗?怎么现在又改说辞了?” “我刚才没说没有,我只是没来得及回答你。”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之后的一切便好开口多了,汤鹤语气冷漠地回答道,“盛绍昀和他的对象感情很好,你没有机会的。” “可是……”江时越显然还是不相信,说,“可是盛绍昀之前拒绝我的时候说,他高中期间都不打算谈恋爱的啊?” “那可能是他太喜欢他的对象了吧。”汤鹤眼睑轻垂,淡淡地说,“喜欢到愿意为他改变原则。” 假的,都是假的,这话说出口汤鹤自己都不相信,但是为了让江时越死心,他竟然可以面无改色地说出来了。 汤鹤暗暗地在心里自嘲,自己或许真的有些演戏的天分,否则的话,之前盛绍昀在教室里抽学号选话剧主演的时候,怎么会恰好抽到自己? “哎呀,你就别骗我啦汤鹤,”江时越朝着汤鹤眨了眨眼睛,语气放缓了一点儿,带着点讨好的口吻,“我都观察了一星期了,盛绍昀身边儿没有别的女生,他每天除了学习和打球就是跟你腻在一起。” 汤鹤的演技并没有太多破绽,但江时越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妥协,既然已经决定要再追一次盛绍昀了,那她肯定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汤鹤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江时越有些狐疑地打量了汤鹤一眼,说:“你真的和盛绍昀是朋友吗?” 汤鹤脱口而出:“我是。” “那你就更应该帮我了,我是真心喜欢盛绍昀的。”江时越很认真地对汤鹤说,“咱们都十七八岁了,谈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你应该也希望自己的朋友找到一个合适的恋人吧?” 汤鹤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对盛绍昀也是真心喜欢的,可他的嘴巴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怎么也张不开。 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江时越与盛绍昀确实是很般配的一对儿,江时越一个“合适”二字就把汤鹤的话给堵死了,汤鹤不知道,自己对盛绍昀来说,是不是一个适合的恋人。 眼看着汤鹤动摇了,江时越灿然一笑,把那封粉色的信塞到了汤鹤手里,笑吟吟地对着他说:“谢谢你啦汤鹤,如果我能成功追到盛绍昀,我一定请你吃饭!” 汤鹤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那封信,明明只有一张纸的重量,他却感觉好像有千斤似的,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处传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飞一般地快步朝这边儿跑来,十分局促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们是不是等很久了?” 女生气儿还没喘匀,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赶忙从裤兜里摸出教室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教室的门。 “没有没有,我俩也是刚来。”江时越态度亲切地与女生搭起了话,她对谁都是这么阳光开朗,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不只是男生,班里的很多女生也很喜欢她。 汤鹤站在旁边儿,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眸,待到女生推开教室的门后,他快步地越过两人,走进教室,然后迅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像是肮脏的乌鸦躲藏进自己阴暗的巢穴。 这会儿距离早读上课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拿钥匙的女生出现之后,其他同学一个接一个的仿佛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没两分钟,教室里的人就来了大半。 汤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睑微垂着,长长的睫毛落下,把脸上的表情尽数遮掩。 昨晚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汤鹤在做数学题,桌子上还有摊开的数学练习册没有收,汤鹤目光定定地朝着练习册的方向看过去,然而视线却并没有聚焦。 他的两手都藏在桌兜里,手里还捏着那封粉色的信,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把原本精致的信封弄得皱巴巴,似乎还沾上了一点他手心的汗水。 汤鹤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混乱,他很想直截了当地把这封信拍回到江时越的桌子上,语气笃定地告诉她,盛绍昀是自己的男朋友,让她不要再来打扰他们了,但他却真的做不到。 江时越的那句“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就像是一根刺一般扎进了汤鹤的心里,汤鹤很清晰地明白,在面对江时越的时候,自己没有丝毫的胜算。 早上六点五十分,盛绍昀拎着包子和豆浆,踩着预备铃走进教室里,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那里发呆的汤鹤,少年人的恹恹地趴在桌子上,身边好像笼罩着一层灰暗的影子。 “想什么呢又?”他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揉了下汤鹤的脑袋,半调侃似的问他,“怎么,我一不在你就开始想别人?” “啊?”汤鹤猛然回神,意识到来人是盛绍昀后,他下意识地把抽屉里的粉色信封往里面塞了塞,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想别人啊。” 这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盛绍昀的眼睛,盛绍昀有点好奇地挑了下眉毛,说:“你抽屉里放的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汤鹤紧紧地咬着下唇,显然并不想拿出来,但盛绍昀依旧坚持,他把手里的包子和豆浆放在桌子上,朝着汤鹤伸出了手,哄小孩儿似的:“乖,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汤鹤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不情不愿地把那粉色的信封给拿了出来,很小声地解释说,“……是给你的。” 汤鹤的表情局促又紧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盛绍昀倏然笑了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调侃似的说:“不就是个情书吗?有什么好扭捏的?” 汤鹤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盛绍昀是误会了,他的眼睑轻垂着,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很小声地解释道,“……不是我的,这是江时越写给你的。” 他很不想告诉盛绍昀,但他又没办法对盛绍昀说这是自己写给他的,在盛绍昀面前,他向来是无法说谎的。 “江时越?”听到这个名字后,盛绍昀脸上的笑意随即收敛了起来,他的眼睑微微掀起,一脸严肃地看着汤鹤,问他,“这是江时越给我写的情书?为什么在你手里?” “今天早上……她来找的我。”汤鹤不敢看盛绍昀的眼睛,低着头,语气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说,“她说我俩关系好,所以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她让你给我你就给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盛绍昀简直被他气笑了,说,“是,咱俩确实是关系好,但是你是不是忘记咱俩是什么关系了?我是你男朋友,你帮别人给我递情书?” “对、对不起……”察觉到盛绍昀语气中的愤怒,汤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只是盛绍昀,他自己也在生自己的气,他不愿意让盛绍昀看到自己狼狈的姿态,用校服的袖子狠狠地自己眼泪擦掉,这才闷声说道,“我没有忘,我不会忘的,我一点儿都不想把这封信给你,可是你们在所有人眼里都那么般配,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哎……你还真是……”盛绍昀垂眸看着他,本来想发火的,可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却一点儿火都发不起来了,片刻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桌兜里抽出几张抽纸递给他,语气软了下来,“行了行了,别哭了,来,把眼泪擦擦。” 盛绍昀的语气太温柔了,汤鹤非但没有止住哭,反而眼泪更加不听话了,他低着头不愿意看盛绍昀的眼睛,于是眼泪便“啪嗒啪嗒”地全滴在了桌子上:“我跟她说了你有对象,但是她不相信我,她说她是真心喜欢你的,说我作为朋友,应该、应该帮你找一个合适的恋人。” 汤鹤的话说得颠三倒四的,很不得章法,好像这辈子的委屈都在此处了。 “你怎么没帮我找到合适的恋人了?”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哄着汤鹤说,“我最合适的恋人不就在眼前吗?” 汤鹤闭着嘴巴不说话了,一抽一抽的小声抽噎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盛绍昀又继续说道:“不哭了宝贝儿,一会儿下课我就去找江时越,我去跟她解释。” 这并不只是口头的安慰,盛绍昀是真的打算去找江时越的,开学后江时越一直都没有来找过自己,盛绍昀还以为她已经不喜欢自己了,便觉得没必要跟她解释那么多,但既然江时越已经找到汤鹤这儿了,盛绍昀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盛绍昀知道,这也许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如果汤鹤还是不愿意信任自己的话,就算是他和江时越解释清楚了,以后也可能会有“河时越”、“湖时越”、“海时越”的出现,但那些都可以慢慢改,现在更重要的是汤鹤的情绪,盛绍昀是真的见不得汤鹤受委屈。 “对、对不起……”汤鹤紧紧地咬着嘴唇,十分沮丧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感情上,汤鹤当然希望盛绍昀能和江时越解释清楚,可理智上,盛绍昀的出马却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他好像一直都在依赖盛绍昀,在给盛绍昀添各种麻烦。 “想什么呢宝贝儿?”盛绍昀摇头笑笑,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是你男朋友,跟别人保持距离不是应该的吗?” 汤鹤的眼睑微微垂着,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很轻很轻地应了声:“……嗯。” 哪怕知道自己很卑劣,很没用,汤鹤也依旧没法拒绝如此温柔的盛绍昀,他想,就让自己再贪心这么一回吧。 盛绍昀没再多说什么,把江时越的情书放到一边儿,然后把自己买的包子和豆浆拿过来递给汤鹤,说:“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汤鹤点了点头,拿起一个包子,“啊呜”咬了一大口,说,“谢谢。” 因为早上江时越的事情,汤鹤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他还是一口一口地把包子给吃完了,这是盛绍昀买的,他不舍得浪费。 这天刚好又是周一,又是语文早读,仿佛是上周情景的重现,语文老师背着手在教室里转悠,汤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悄摸着吃了一整个早读的包子。 早读的下课铃响起时,汤鹤刚好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里,桌子上的豆浆还剩下小半杯,他就着包子一起喝完了,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走吧。”看着他吃完了,盛绍昀很自然地起身,汤鹤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盛绍昀要干什么。 “你是金鱼脑吗宝贝儿?”盛绍昀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说,“不是说了要找江时越说清楚吗?你不跟我一起去?” “……啊?”汤鹤勉强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表情更加迷茫了,“我、我也要去吗?” 让他和那么优秀的江时越站在一起,对比会更加强烈吧? 第35章 “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盛绍昀挑了下眉,问他:“你不去?那我单独和江时越谈?” “不要!”汤鹤几乎立刻就摇了头,他不想见江时越,可也不想让江时越与盛绍昀单独相处。 盛绍昀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语气淡淡地说“走吧”,汤鹤犹豫了片刻,最终站起了身,跟在了盛绍昀的身后。 江时越就坐在俩人的斜前方,盛绍昀走过去,用食指与中指的骨节轻轻地敲了下她的桌子,说:“这会儿有空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江时越当然不知道盛绍昀要说什么,看到盛绍昀主动来找自己,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语气中的雀跃难以遮掩:“我有时间,你要说什么?” 汤鹤心底忽然有点儿不舒服,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卑劣的人,明明江时越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他独占了盛绍昀,于是不允许其他所有人再喜欢他。 “走吧。”盛绍昀指了指门外的走廊,语气平淡道,“到外面说吧。” 江时越很听话地点了点头,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汤鹤还站在自己的身边儿,十分感激地朝着汤鹤看了一眼,估计八成以为汤鹤帮他把情书送给了盛绍昀。 汤鹤眼睑微垂着,避开了江时越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他对自己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仨人一起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汤鹤就这么跟在盛绍昀的身后,江时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试探着问盛绍昀:“……不是我们俩聊天吗?怎么汤鹤也在啊?” “我只说要跟你说话,可没说就咱们俩人。”盛绍昀回眸瞥了汤鹤一眼,然后把江时越的那封粉色情书拿了出来,说,“……这是你东西,你拿回去吧。” 江时越倏然愣住了,这会儿的她再顾不得旁边儿的汤鹤了,她倏然抬眼看向盛绍昀,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什、什么意思?”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接受,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盛绍昀伸手揽住了站在自己身边儿的汤鹤,语气认真地对江时越说,“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汤鹤。” 盛绍昀的手臂格外有力,他的掌心温热的,像是燃烧着的火炉扣在了汤鹤的肩膀上,要把汤鹤的心脏一同点燃。 汤鹤站在原地,感受到盛绍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最终倏然垂了下来,像是精疲力尽的蝴蝶,已经飞不动了。 原本汤鹤以为自己听到盛绍昀说这些话的时候会很开心的,现在才发现并不是,他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似的,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汤鹤不是一个很有善心的人,他不在乎江时越会不会伤心难过,他只是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他觉得与江时越相比,自己根本配不上“盛绍昀的男朋友”这个身份。 江时越什么都好,而他却什么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让盛绍昀拒绝江时越而选择他呢? 江时越的眉心倏然拧起,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打量着两人,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你们都是男生!” “两个男生就不能谈恋爱吗?”盛绍昀懒洋洋地挑了下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我喜欢汤鹤和性别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他是汤鹤,仅此而已。” “抱歉,我不是歧视同性恋,我只是觉得……觉得无法理解,怎么会是汤鹤呢?”江时越的表情有点崩溃,很着急地问道,“……你真的不是为了拒绝我而随便拉来的人吗,如果你是因为想要拒绝我,你没必要——” “江时越,我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盛绍昀几乎是立刻便打断了她的话,片刻,又淡淡地笑了下,说,“而且,你还犯不着让我这样拒绝。” “我……我知道了。”江时越自嘲般地笑了下,很快冷静了下来,“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 江时越是个很傲气的小姑娘,她喜欢盛绍昀是不假,但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盛绍昀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江时越如果还在纠缠,那就是自讨没趣了,那太跌份儿了。 但傲气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江时越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高挑的身影显得十分狼狈。 汤鹤还被盛绍昀揽在怀里,看着江时越落寞的背影,他忽然感觉到鼻头一酸。 当然,他并不是在心疼江时越,他只是恍惚间想到,如果盛绍昀这么拒绝自己,自己会怎么样呢? 他想,自己才不会有江时越那么体面,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感受到盛绍昀的温柔后,汤鹤已经彻底地离不开盛绍昀了,可是他又不愿意相信,盛绍昀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哪怕是在现在,盛绍昀当着他的面儿拒绝了江时越,他也依然觉得,将来的某一天,盛绍昀对他厌倦了之后,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他。 盛绍昀没有看江时越的背影,江时越伤不伤心跟他没有关系,他在意的只有汤鹤一人,他偏过头来注视着汤鹤,忽然发现汤鹤眼角闪动着亮晶晶的东西。 “怎么了?”盛绍昀一时有点慌张起来,十分着急地问汤鹤,“怎么哭了?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吗?还是……?” “没有。”汤鹤用力地摇了摇头,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之后,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了盛绍昀的脖子,把他抱得紧紧的。 “盛绍昀,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汤鹤的声音有点儿发颤,又带着些勾勾缠缠的鼻音,他撒娇似的嘟囔道,“……你也再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两人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站着,汤鹤贴过来的时候,盛绍昀眼底的慌张很快消散了,他的表情温和下来,好像怀里抱着的是什么珍宝似的。 “这个可能不行,宝贝儿,”盛绍昀的声音低低的,温柔的嗓音就落在汤鹤的耳边,说,“我喜欢你已经不能再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我知道的。”汤鹤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喟叹似的,说,“……我知道的。” 这样的汤鹤显得格外乖巧,他软乎乎地贴在盛绍昀的身上,眼眸中的喜欢藏无可藏,眼角亮晶晶的,似乎那种浓郁的喜欢已经顺着眼角倾斜出来了。 盛绍昀垂下眼眸,在偏僻的教学楼的角落里,与他接了一个长长、长长的吻,直到下一节的上课铃响起时,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他。 这天后,江时越没有再来找过盛绍昀了,汤鹤与盛绍昀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俩人像是所有在学校里谈恋爱的小情侣那样,一起上课,下课,做操,吃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黏在了一起,活像是连体婴儿似的。 而从这一天起,汤鹤却开始整宿整宿的失眠,每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他都会想起盛绍昀那天拒绝江时越的情形,想起盛绍昀那冷漠而无情的表情。 再后来,哪怕是有困意的时候,汤鹤也不太敢睡了,每次睡着后,他都会反复地做同一个梦,在梦中,被盛绍昀拒绝的人换成了他自己。 他几乎每天都要哭着醒过来,他很清楚地知道那是梦,可梦的感觉太真实了,又时常让他觉得有点儿恍惚,好像那就是事实。 汤鹤不愿意让盛绍昀发现自己的异常,每天早上都要用毛巾沾凉水来敷眼睛,但他的状态不可能能瞒得住盛绍昀,没两天的时间,盛绍昀就发现了异常。 一开始的时候汤鹤推辞说是晚上没睡好,再后来的时候,盛绍昀每次提起这事儿,汤鹤便会立刻转移话题,他很会讨好盛绍昀,撒娇地喊他哥哥,在教室里的时候悄悄地用小指挠他的掌心,没人的时候便会主动地揽住他的脖子亲吻他。 盛绍昀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的小手段糊弄过去,可他又实在舍不得强迫汤鹤,每次汤鹤一跟他服软撒娇,他就不舍得再问下去了。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两周,盛绍昀还是不知道汤鹤到底是怎么了,只能无奈又心疼地看着他一点点儿地消瘦了下去,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天周五,晚自习上课之前,汤鹤实在是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吴静婉忽然来教室里找盛绍昀,盛绍昀怕把汤鹤给吵醒了,跟着吴静婉一起来到了走廊,这才问她:“怎么了,吴老师,有什么事儿吗?” “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吴静婉笑了笑,把一叠崭新的草稿纸递给盛绍昀,说,“下周一的国旗下演讲轮到咱们班了,你有兴趣代表咱们班上台发言吗?” 类似的活动盛绍昀参加过很多次了,没怎么思考就同意了,回到教室后汤鹤还睡着,盛绍昀没舍得叫醒他,拿着草稿纸在旁边儿安静地写起了稿子。 上课铃打响了,汤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转头,就看到盛绍昀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头在信纸上勾画着什么。 汤鹤本来还迷糊着,却又一下子清醒了,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盛绍昀是在写什么?为什么要在信纸上?是……情书吗? 或许是因为江时越的那封情书,汤鹤很自然地便联想到了这个答案。 之后的一整节课,盛绍昀都在低头写东西,汤鹤没了困意,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虐一般,撑着脑袋看他。 删删改改写了好几次,直到下课铃响的时候,盛绍昀终于满意了,小心翼翼地把写好的稿子收了起来,一回头,忽然发现汤鹤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怎么?看我看得这么入迷?”盛绍昀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很自然地歪头看着汤鹤,笑着打趣他道,“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特别帅?被帅晕了?” 汤鹤依旧这么看着盛绍昀,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却倏然红了,豆大的眼泪就那么砸了下来。 “靠……怎么了这是?”盛绍昀人都懵了,趁着下课的功夫,他拽着汤鹤来到走廊的角落里,语气放缓了一点儿,问他,“怎么了宝贝儿?谁欺负你了?” 汤鹤也不吭声,就一直在哭,一开始只是流眼泪,后来就变成了嚎啕大哭,他拽着盛绍昀的校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盛绍昀最见不得他哭了,把他拦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压得低低的:“别哭了,宝贝儿,没事儿的,我在这儿呢。” 或许最后那句话刺激到了汤鹤,汤鹤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一边抽噎着一边问他:“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汤鹤的嗓子已经哭哑了,眼睛也红通通的,看起来格外的可怜,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似的。 盛绍昀很心疼,但也同样很不理解,问他:“不是,宝贝儿,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你了?” “就……就刚才啊,”汤鹤的表现显得无措又无辜,他的声音压得小小的,说,“我都看到了,你是在给人写情书吧?” “不是,我怎么就给人写情书了?”盛绍昀的语气很无奈,他拽着汤鹤手腕回到教室里,拿起那几张纸,又带着他回到了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说,“你自己打开看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汤鹤有点儿不情不愿地接过盛绍昀递来的东西,慢吞吞地展开,看到第一行写着“以拼搏迎接挑战,用奋斗书写青春”几个大字,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下周一的国旗下演讲,静姐晚自习上课前给我布置的任务,”盛绍昀很轻声地解释说,“你那时候在睡着,我怕吵醒你,就没跟你说。” “对、对不起……”汤鹤的手指紧紧地捏着那几张纸,眼睑簌簌地垂了下来,下意识地便道歉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要你了?”盛绍昀很平静地看着他,他喊了声汤鹤的名字,问他,“我之前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你,你真的听进去了吗?” 汤鹤张了张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来,盛绍昀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似川 来噜,不破不立~ 第36章 “是你先招惹我的” 盛绍昀很想把自己所有的最好的都给汤鹤,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展示给汤鹤看。 他自认为已经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可汤鹤却还是如此地不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要胡思乱想,难免的,让他感觉到有些挫败与疲倦。 再联想到这段时间汤鹤的反常,盛绍昀很快便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他问汤鹤:“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哪怕我做了这么多,你也坚持认为我有一天会厌倦你?” KLM “我……”汤鹤抿了下嘴唇,想要说点儿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盛绍昀于是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汤鹤,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对不起……”汤鹤的眼睑轻垂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呢喃道,反复地念着这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已经立春了,但晚风还是冷的,凛冽的风吹刮在两人身上,顺着衣领和袖口钻进衣服里,汤鹤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少年人的身体很瑟缩,他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迷路了的小动物,在某个瞬间,盛绍昀很想就这么抱住他,他的手臂伸出,在空中悬停了几秒钟,又蓦然落了下去。 盛绍昀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他第一次遇到像汤鹤这样的人,一边如此热烈地把自己的感情献给他,一边又如此地卑微,落入了尘埃中,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课铃很突兀地打响了,盛绍昀轻轻地叹了口气,到底是没舍得继续说下去,他轻柔地拍了拍汤鹤的肩膀,说:“好了,不说了,先回去上课吧。” 汤鹤很乖地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盛绍昀一起走进了教室,然后低着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已经是最后一节晚自习了,尖子生班的教室里依然安静,教室里明亮的白炽灯从头顶上下,几乎每个人都在低着头奋笔疾书。 汤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桌子前摊开放着一本数学练习册,他单手撑着脑袋,目光直直地落在练习册上,眼神却并没有聚焦。 在一起快一个月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吵架,或许不算是吵架,只是长久以来的性格差异,可盛绍昀那失望的眼神就像是一根刺扎进了汤鹤的心脏里,每一次心跳时都让他更痛一分。 理智告诉汤鹤,他或许应该跟盛绍昀好好地聊一聊,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又或许,他可以像往常一样抱住盛绍昀的腰,像笑着跟他撒娇,喊他“哥哥”,他已经很了解盛绍昀了,他知道,自己一撒娇盛绍昀就会心软。 可心里的另一种声音却告诉汤鹤,你凭什么跟盛绍昀聊,凭什么要让他理解你,心疼你,照顾你?就凭你这幅样子,你真的配得上盛绍昀的喜欢吗? 心脏一抽一抽的痛,汤鹤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让他根本无法思考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分钟,也或许是一辈子,下课铃打响了,汤鹤这才恍然间惊醒,原来时间过去了四十五分钟啊,原来自己还坐在教室里,还在上着晚自习。 下课后,一直沉寂的教室里总算是热闹起来,同学们收拾好东西,三三两两的结伴走出教室,汤鹤深吸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盛绍昀。”他转头去喊盛绍昀的名字,睫毛轻轻地颤动着,问他,“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天。” “行啊,聊什么?”盛绍昀很自然地便点了头,一节晚自习过去后,他的心情也平静了不少,他三两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桌后站起来,问汤鹤,“饿了吗?要不要去校门口吃点儿小吃?我们边吃边聊。” 十分钟后,站在学校后门旁僻静的小路上,汤鹤的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他低着头,语气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要逸散在风里:“……盛绍昀,我想,我们或许应该分开一段时间。” 晚上太冷了,汤鹤校服外套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他的嘴唇被冻得发白,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怀抱里的奶茶并不能温暖他。 “什么意思?你是要和我分手吗?”盛绍昀的表情倏然就冷了下来,比这凛冽的晚风更甚,“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吗?那根本就不是情书,是国旗下演讲的稿子。” 汤鹤紧紧地咬着嘴唇,低着头,沉默不语,盛绍昀于是更慌张了,他手里也拎着一杯奶茶,另一只手则直接不管不顾地扶住了汤鹤的手臂,问他,“你是不想让我上台演讲吗?可以,我明天就去跟静姐说,让她换个人去。” “不是的,我没有。”汤鹤这才终于开了口,他强迫自己抬起头,以一种很悲戚的目光看着盛绍昀,说,“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你的喜欢。” 盛绍昀的眉心拧紧了,又听汤鹤继续剖白道:“我没有江时越的优秀,也没有她的自信,跟你在一起时我总会怀疑自己,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患得患失……” “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盛绍昀立即接话道,他说,“我说了可以等你,我说了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可是……这样你会很累吧?”汤鹤摇了摇头,他到底是不敢再看盛绍昀了,簌簌地垂下眼眸,说,“我不想让你难过,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变成你的一种负担。” “那你离开我难道我就不难过吗?”一时间盛绍昀的心底涌现出无数的情绪,生气、难过、甚至有些难以克制的委屈,但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他不想跟汤鹤分开,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汤鹤手臂,几乎是在恳求他了,“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说你会永远喜欢我的,你现在怎么敢跟我说分手的?” 盛绍昀的力气很大,把汤鹤抓得很痛,痛到让汤鹤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粉碎了,但他并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着头,说:“……对不起……”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盛绍昀立刻回答,他摁似的把汤鹤整个人摁进了自己的怀里,语气冷冷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不同意分手,永远,不会同意。” 盛绍昀的态度很强硬,于是这天晚上,他们都没有再聊这个话题了,两人在校门口吹了一会儿冷风,盛绍昀把汤鹤送回了家,一路上都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好像是怕他从自己的手里飞走似的。 但从这天起,汤鹤便没有再撒娇喊过盛绍昀哥哥,没有再和盛绍昀主动说过一句话,哪怕是盛绍昀主动过来找他,他也每次都会像受惊的兔子一般逃离。 他为自己套上了一个透明的壳子,看起来无声无息的,但触碰起来的时候却是冰冷的,盛绍昀很想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把这壳子暖化,可哪怕他用尽了各种办法,却依然无法透过这冰冷的外壳触碰到汤鹤的内心。 汤鹤是一个太执拗的人,从前他暗恋盛绍昀的时候是这样,他可以许多年如一日地喜欢着盛绍昀,而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现在他打算跟盛绍昀分开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他便不会改变。 慢慢的,盛绍昀也就不再主动去找汤鹤了,汤鹤的外壳太冷了,每次都会狠狠地刺痛盛绍昀的心。 盛绍昀依然喜欢着汤鹤,但他到底是个普通人,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汤鹤的疏离让他很有挫败感。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周,下周一的国旗下演讲盛绍昀没有参加,主要是因为没有心情,盛绍昀那天写的题目叫做“以拼搏迎接挑战,用奋斗书写青春”[1],但现在,他却一点儿劲儿都提不起来了。 晚自习上课之前,几个朋友喊盛绍昀下去打篮球,盛绍昀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给的理由十分言简意赅,就仨字儿:“没意思。” 晚自习下课后,汤鹤迅速地背着书包走了,盛绍昀懒得动,就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手臂半垂在桌面上,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汤鹤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好久依然不愿意收回。 “盛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路浩瀚的声音忽然从盛绍昀耳边响起,盛绍昀不情不愿地回头,这才发现路浩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恹恹垂下眼眸,应了声:“……没什么。” “怎么了盛哥?心情不好啊?”路浩瀚扯开旁边儿汤鹤的椅子,大咧咧地坐了上去,笑嘻嘻地对盛绍昀说,“你不说我也知道,看你这反应,八成是我汤哥又拒绝你了吧?” 路浩瀚是真的又楞又迟钝,至今没发现汤鹤和盛绍昀的那点儿事儿,还以为盛绍昀是在单方面追求汤鹤。 “知道我心情不好就少废话。”盛绍昀懒得跟他解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说,“还有,换个地儿坐,你现在坐得是汤鹤的座位。” “……靠,不就是个凳子吗?我坐一下怎么了?”路浩瀚嘴上骂了一句,但还是很听话地换了个位置做,他咧开嘴朝着盛绍昀笑了下说,“别这么冷淡嘛盛哥,兄弟我这不是看你难受,有什么事儿你跟兄弟说,说不定兄弟就能帮到你呢?” “……谢了兄弟。”盛绍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着他一脸单纯的表情,十分诚恳地说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不认为你能帮到我什么。” “靠,你瞧不起谁呢!”路浩瀚不乐意了,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瞪着盛绍昀说,“是,我是没恋爱经验,但你也没有啊,咱俩怎么说都是半斤八两吧?” “……我有。”盛绍昀沉默了片刻,终于忍无可忍了,“我和汤鹤在一起了。” “我靠?什么时候的事儿?”路浩瀚人都傻了,呆滞了好几秒钟,怔怔地说,“盛哥你动作也太快了吧……怎么就把我汤哥给拿下了?” “寒假的时候开始的。”盛绍昀顿了片刻,又说,“但是他现在要跟我分手。” 盛绍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或许是想死马当活马医,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跟人倾诉一下这事儿。 路浩瀚很迷茫地看着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盛绍昀像倒豆子一样,把这段时间他和汤鹤之间的事情一股脑全告诉了路浩瀚。 “……”路浩瀚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我真没想到啊盛哥,原来是汤哥暗恋你?这不会是你爱而不得然后自己脑补的吧?” “你爱信不信,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盛绍昀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你先帮我想想,我现在该怎么办?” 寝 宰 “这……”路浩瀚愣了一下,张了张口,下意识地回了句,“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盛绍昀白了他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径直站了起来,转身朝着教室外走去,“算了,不跟你废话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盛哥。”路浩瀚忽然出声叫住了他,犹豫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你,但是有几句话,我还是想跟你说。” 盛绍昀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要说你就快点儿,还有两分钟就该关校门了。” “我觉得……你可能从最开始的方向就搞错了。”路浩瀚深吸口气,说,“刚才你说完之后我想了一下,你们俩的性格、经历、背景都摆在那儿,汤哥会觉得自卑再正常不过了,这是没法改变的事情,你——” “所以你是觉得我俩不合适?”盛绍昀拧了下眉头,很快打断了路浩瀚的话,他的语气冷冰冰地,“如果你是想劝我放手的话,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已经放不了了,是汤鹤先要招惹我的,他必须得对我负责,我不可能放过他的。” “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我是想帮你的啊盛哥,”路浩瀚赶忙摇头,他深吸口气,语气认真地对盛绍昀说,“盛哥,难道你不觉得吗?汤哥对你的喜欢太……太伟大了。” 路浩瀚思考了好几秒钟才说出了“伟大”这个词,然而盛绍昀微微拧起了眉头,显然没能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他反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伟大啊。”路浩瀚扣着脑壳想了很久,又补充说:“盛哥,听你的描述,我觉得汤哥对你不像是对待恋人,而像是对待高高在上、不可玷污的神明。” 似川 小路·没谈过恋爱·但看破红尘 - [1]“以拼搏迎接挑战,用奋斗书写青春”摘自互联网 第37章 “恋爱中的人真可怕” 突兀的铃声恰在此刻响起,十点半了,到了学校锁门的时间。 盛绍昀站在教室的门口,转身看着路浩瀚,伴随着尖锐的铃声,忽然有一种被当头棒喝的感觉。 “信徒对神明的爱是伟大的,他们只管低头供奉神明,而不奢求神明给予他们回应……这不就是汤哥给你的感觉吗?”路浩瀚继续说道,“可是我觉得,对恋人的喜欢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我喜欢一个人,那我肯定要把私藏起来,占为己有,就算是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差距,我也会想要努力向他靠拢,而不是推开他。” “所以……”盛绍昀沉默了一会儿,问路浩瀚:“我应该怎么做?” “这多简单啊!”路浩瀚说嗨了,想都不想便回答道,“既然他没感觉到自己对你的那种占有欲,那你让他意识到不就好了?” 盛绍昀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仅不应该让他安心,反而应该让他吃醋?” “咳咳……也不能这么说吧,好像我是什么恶人似的,”路浩瀚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道,“我当然不想让汤哥吃醋,那多难受啊,我希望你俩恩恩爱爱的,可是现在不是没有办法吗?” “你确实挺恶人的,故意让人吃醋,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渣男行径,”盛绍昀顿了一下,忽然自嘲似的笑了起来,说,“……但是我也挺恶人的,我竟然觉得,你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盛绍昀不想让汤鹤受伤,更不想让汤鹤难过,看到汤鹤哭的时候,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给他。 可盛绍昀不得不承认,路浩瀚说得确实有些道理,汤鹤一直没有什么“自我”的概念,他的喜欢太“无私”了。 “其实就这么耗下去汤哥也很痛苦,还不如我们来推他一把,”路浩瀚看出了盛绍昀的纠结,轻声劝道,“我们也不是故意要让他难过的,我们只是希望他能更自我一点,对吧?” 盛绍昀站在原地,就这么盯着路浩瀚看了一会儿,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说:“你小子,平时看着傻不愣登的,没想到讲起大道理来还挺有一套的。” “靠!你说谁傻不愣登呢?”路浩瀚瞬间又恢复到平时咋咋呼呼的模样了,十分不满地瞪了盛绍昀一眼,说,“盛哥,兄弟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盛绍昀歪着头,懒洋洋地听着他抱怨,待到他闭嘴了,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道:“谢了,兄弟,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 “所以盛哥你打算怎么办?”路浩瀚也不是真的生气,俩人刚才就是开玩笑的,他这会儿不闹了,十分关切地问盛绍昀,“你觉得我的建议可行吗?” “说实话,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好,也不确定这建议到底可不可行,”盛绍昀没有骗路浩瀚,他很诚恳地看着路浩瀚,说,“但是我想试一试,我不想……再继续这么痛苦下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荡在校园里的铃声已经停下了,整个教学楼都黑了下来,只剩下尖子生班这一个教室还亮着。 盛绍昀和路浩瀚坐在教室里促膝长谈,直到保安打着手电筒过来查看情况,俩人才后知后觉,原来已经锁校门了。 保安是个五十来岁的大爷,身强力壮,脾气也很大,看到俩人还坐在教室里唠嗑,拿着手里的手电筒就要抽他俩:“你俩小子干什么呢?大晚上还不回家?” 俩人很无奈地对视一笑,盛绍昀赶忙站出来解释,很诚恳地向保安叔叔鞠躬道:“对不起啊叔,我俩下次不敢了,你饶我俩一回吧。” “不行!没得商量!”保安大叔毫不通融,冷着脸对俩人说,“一千字检讨,周末之前交过来,不然就要扣你们班量化分了。” 俩人没有办法,也只能把学生证给了保安叔叔。让他拍了照,又记下了班级和姓名,叔叔才终于把俩人给放走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路浩瀚痛心疾首:“盛哥,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啊,等你和汤哥和好了,你俩必须得给我发喜糖。” “放心吧兄弟,”盛绍昀很大度地摆了摆手,说,“要是真能让我俩和好,别说喜糖了,你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说二话。” “真的假的啊?”路浩瀚挑了下眉毛,故意一脸天真地问道,“那我想跟汤哥做同桌,还让他给我讲题,盛哥你看行吗?” 盛绍昀想都不想便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 “啧啧……”路浩瀚撇着嘴摇摇头,感叹道,“盛哥,你们恋爱中的人真可怕啊……” …… 俩人就这么斗了一路的嘴,回到家后,盛绍昀认命地打开书包,坐在书桌前开始写检讨书。 路浩瀚是因为自己被罚的,盛绍昀不可能还让他写检讨,自己一个人包揽了两千字,写到凌晨才算是写完了。 收拾好东西躺在床上,盛绍昀的心情却是难得的轻松,自打汤鹤说了要分手那天起,这几乎是盛绍昀心情最好的时刻。 虽然盛绍昀尚且不确定路浩瀚的方法能不能奏效,但这无疑为他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思路,让他有动力继续下去了。 翌日中午,盛绍昀一个人坐在食堂里吃饭,恰好碰到了个隔壁国际班的一朋友,说看他最近心情不好,问他是不是失恋了,说自己也有个朋友在失恋,可以给他们介绍介绍。 盛绍昀本想拒绝的,他对这种事情向来没兴趣,又思及路浩瀚的那个方法,最终答应了下来,说:“行啊,可以找个时间见一下。” “我靠?真的假的啊?”那朋友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听到盛绍昀答应,直接愣住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吧……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那朋友也是男生。” “哦?男生?那更好了。”盛绍昀的唇角掀起一点笑意,懒洋洋地说,“刚好,我就喜欢男生。” “我靠?这也能撞上?”朋友更震惊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咬了咬牙,说,“……估计还是不行,盛哥,我刚才真的是开玩笑的,我朋友是个痴情种,他压根儿没有找其他人的打算。” “……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盛绍昀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找新对象的打算,我只是想让我对象吃个醋,刺激刺激他。” 盛绍昀没直说他和汤鹤的事情,只说是俩人闹矛盾了,但自己又放不下对方,所以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哈哈,没想到咱们盛哥这么心机。”朋友揶揄似的撞了下盛绍昀的肩膀,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没问题了,我改天约你们见个面儿吧。” “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盛绍昀犹豫了一下,又说,“对了,还得麻烦你跟你朋友解释清楚,我只是想请他帮演个戏,别让他误会吧。” “你就放心吧盛哥,我朋友真没这心思。”朋友知道盛绍昀的意思,拍着胸脯保证道,又啧啧地摇头笑了笑,说,“真没想到啊盛哥,原来你也是个痴情种。” 盛绍昀低头笑了笑,没多解释,只淡淡地说了句:“……谢了。” 翌日晚上,跟着朋友一起来到了学校附近的电玩城,见到了这位朋友口中的朋友。 巧合的是,对方也姓汤,名叫汤煦,跟盛绍昀的那位朋友一样,也是桐柏高中国际班的。 不过虽然同样姓汤,汤煦与汤鹤的性格却完全不同,汤煦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性格张扬又自信。 盛绍昀自己也是这种性格的,跟汤煦的相处还算愉快,但或许就是因为姓氏的缘故,盛绍昀在看着汤煦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地想到汤鹤,想他这会儿在做什么,想他会不会也在想他?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盛绍昀便坐不下去了,他和汤煦一起合了张影,便匆匆地离开了电玩厅。 回到家后,盛绍昀把那张合照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没什么问题,然后发了条仅汤鹤可见的朋友圈,配文:【很开心的晚上】 发完消息后,盛绍昀没再继续看手机了,把手机撂在旁边儿的书桌前,转身进入了浴室。 热水从头顶的花洒里砸下来,盛绍昀扬起头,微微闭上眼睛,任由热流划过脸颊,又顺着他的下颌低落下来。 这是很冒险的一招,盛绍昀知道,也许自己这么做之后汤鹤非但不会主动来找他,还会更加抗拒、更加疏远他。 但两人的关系已经走到这步了,盛绍昀确实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汤鹤难过,但他是个私自的人,既然汤鹤已经招惹了他,就别想再从他的身边儿全身而退了。 甚至盛绍昀十分阴暗地想,就算是汤鹤没有上钩,就算是汤鹤还要疏远他,他也一定不会放手的,哪怕汤鹤哭着求他,哪怕他们继续这么互相折磨下去,他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心软。 最爱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必须要把这世上他仅剩的挚爱紧紧地攥在手里。 破旧的住宅楼里,汤鹤同样站在浴室里,家里的花洒还没修好,出来的只有凉水,汤鹤没有开灯,光着脚站在花洒的正下方,任由冰冷的凉水砸在身上。 虽说已经立了春,但天气依然是寒冷的,凛冽的北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在不大的房间里回旋着,汤鹤的身体很快就被凉水激得僵硬了,少年人原本白皙的皮肤被冻得通红,他却浑然不知。 浴室的门锁坏了,房门半虚掩着,门外的一张小木桌上放着一个手机,手机的屏幕还是亮着的,上面显示的正是盛绍昀的那条朋友圈。 微信的朋友圈没有特别关注的功能,但在与盛绍昀有关的事情上,汤鹤从来都是自带雷达的,他能第一时间注意到盛绍昀的所有动态。 盛绍昀的朋友圈刚刚发出,汤鹤便马上看到了,而当他看清照片上的画面时,又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照片里,盛绍昀与另外一个男生并肩站着,盛绍昀的手臂搭在男生的肩膀上,表情灿烂地看向镜头,而被他搂着的男生同样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男生的颊侧有颗小虎牙,在灯光下显得熠熠闪光,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汤鹤认识照片上的那个人,那是国际班的汤煦,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性格爽朗、朋友众多,与同样姓汤的汤鹤是两个世界般的存在。 从前盛绍昀从来没提过汤煦的名字,所以汤鹤并不知道俩人认识,而看到两人合影的时候,汤鹤脑袋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好配啊。 是啊,明明像汤煦这样的小少爷才能配得上盛绍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汤鹤觉得自己的心脏好痛好痛,像是有一双大手捏住了他的心,狠狠地攥紧,肆意地亵玩。 汤鹤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细细描摹着照片上的每一寸,像是要把这场景镌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似的,而不知道哪一秒钟,他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仓皇地放下手机,逃似的进了浴室里,胡乱地扯掉衣服,打开花洒,任由凉水从头顶浇灌。 半小时后,汤鹤终于关掉了花洒,拖着冻僵的身体,慢吞吞地走出了浴室,拿起早已息屏的手机走到床边。 他身上的水并没有擦干,水珠顺着光洁的脚踝缓缓地流到地板上,沾了水的地板砖变得湿润而光滑,汤鹤趔趄着摔了一跤,小腿磕在了床脚,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尖锐的刺痛从小腿骨的中央传来,汤鹤没忍住抽吸出声,他踉跄着回到了床上,过了好一会儿,腿还是麻木的。 汤鹤把腿伸直靠在床头,再次打开手机,点开那张照片,一遍又一遍,自虐般地看了许多次,后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他竟然给这条朋友圈儿点了个赞。 借着这股冲动,汤鹤又点开了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发了条:【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看似是在真心赞美,只有汤鹤知道自己有多虚伪,汤鹤恨不得钻进手机里,把这张照片撕得粉碎。 似川 还有一更哦33 第38章 “找人。”(二更) 汤鹤的消息发出后,盛绍昀迟迟没有回复,汤鹤一手揉着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小腿,另一手拿着手机,像是刻板动作似的,一次次地点开与盛绍昀的对话框。 另一边,市中心的别墅里,盛绍昀同样坐在床边儿,眸色沉沉地盯着手机屏幕,屏幕的光莹莹的,上面正是与汤鹤的对话框。 不是盛绍昀不想回复汤鹤,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聊过天了,看到汤鹤主动发消息过来,盛绍昀当即握拳在空中挥了一下,那是平时他在赢球时才会有的动作。 可看清楚汤鹤发来的内容时,他心底的那种喜悦又被冲淡了,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俩人面对着面,汤鹤就站在盛绍昀的面前,那么盛绍昀或许能很快意识到汤鹤的语气和神态很不对劲儿,而现在,他们通过手机聊天,盛绍昀察觉不到汤鹤的真实态度,他不知道汤鹤到底是在吃醋,还是真心觉得他们般配。 就这么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盛绍昀才终于点开了对话框,含混地回了句:【你误会了,我和汤煦只是好朋友,我对他没什么别的心思】 看到消息的瞬间,汤鹤却再一次感觉到了心脏的锐痛,好像有无数的蚂蚁爬过,啃咬着他那颗脆弱的心。 朋友就朋友吧,还说什么“好朋友”,汤鹤酸溜溜地想,他当然知道他们关系很好,不然的话,盛绍昀怎么会揽着那个叫汤煦的男生? 甚至汤鹤开始不由自主地联想,俩人在一起这么久,盛绍昀都没有在朋友圈里发过两个人的合照,他完全忘记了,曾经盛绍昀是想直接公开俩人的关系的,是他不愿意让盛绍昀说,盛绍昀尊重了他的意见。 汤鹤缓慢地做着深呼吸,深吸口气,才终于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没关系,我才不介意,咱们俩已经没关系了,你不用跟我解释】 盛绍昀:【真的吗?】 汤鹤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手指颤抖着给盛绍昀打去了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盛绍昀低低地“喂?”了一声,汤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盛绍昀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喂?听得到吗?宝贝儿?” 汤鹤狠狠地揩了下脸颊上的泪水,声音闷闷的,说:“你都那么搂着别人了,干嘛还叫我宝贝。” 汤鹤觉得自己好像是不受控制了,他明知道自己应该祝福盛绍昀的,却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哭着质问盛绍昀为什么不愿意再给他糖吃。 盛绍昀手里的糖本来就是不该属于他的,可他却还是恬不知耻地想要更多,想要把它紧紧地攥在手里。 电话那边儿,盛绍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最见不得汤鹤哭了,他恨不得现在直接跑到汤鹤家楼下,冲进汤鹤的家里,把他抱在怀里,但他却还是忍住了。 盛绍昀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语气变得平淡而冷漠,他问:“汤鹤,你这是吃醋了吗?” “我、我没有!”汤鹤几乎是立刻便否认道,“我刚才都说了,我觉得你们很般配,这是好事儿,我怎么会吃醋呢?” 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声音压得沉沉的,从听筒那边儿传来,带着些微妙的电流音,钻入汤鹤的耳朵:“那你哭什么,宝贝儿,你是故意想让我心疼吗?” “我……我……”汤鹤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说“我没有”,可话就到了嘴边儿,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倒是他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像是拧开的水龙头似的,怎么堵也堵不住。 “我就是在吃醋啊!”汤鹤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可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拦着你吗?” 汤鹤是这个世界上最胆小的胆小鬼,哪怕是再委屈,再难受,他也不敢对盛绍昀抱有任何的要求和期望,甚至他觉得,这才是盛绍昀原本该有的生活,两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汤鹤实在是哭得太厉害了,一抽一抽的,好像是碎成了一片一片亮晶晶的玻璃,直直地扎在盛绍昀的身上,但盛绍昀的语气依然是平静的,他问汤鹤:“为什么不能拦着?我之前不是说过,只要你问我,我就会和你解释的吗?” 汤鹤抿着嘴没有吭声,盛绍昀的声音于是压低了一点,他低低地喊了声汤鹤的名字,解释说:“我和汤煦是今天才认识的,那张照片就是拍给你看的,故意想让你吃醋的。” “啊?什么意思?”汤鹤倏然愣住了,沉默了好几秒钟,他很迷茫地问道:“为什么……?”难道他痛苦会让盛绍昀觉得开心吗? “你不是想和我分手吗?”盛绍昀说,“那你就要想好了,如果我们真的分手了,我就不会再管你了。” 盛绍昀的语气很平静,不带有一丝赌气的意味,更像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现在我可以跟你解释,会喊你宝贝儿,会在你哭的时候抱着哄你,但如果我们真的分手了,这些我都不会再做。”盛绍昀想了想,又补充说,“这次是假的,但我以后也许会碰到真的让我心动的人,我会对他像对你一样,会拥抱他,亲吻他,会——” “——不要说了。”汤鹤的语气变得很急促,他大口地喘息着,声音里带着祈求的哭腔,“别说了,盛绍昀,我求求你……” “怎么这就听不下去了,宝贝儿?”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反问道,“不是你说要和我分手的吗?” 汤鹤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断断续续地抽噎着,盛绍昀描述的情景太让他崩溃了,他拼命地想要伸手抓住点儿什么,但却什么都抓不住。“行了,不哭了宝贝儿,我只是在给你做假设,并没有说要跟你分手。”盛绍昀到底是不忍心,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声音柔柔的,安慰汤鹤道,“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在这儿吗?只要你不跟我提分手,我就不会走的。” “可、可是……”汤鹤紧紧地咬着嘴唇,还想说点儿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只能讷讷地住了口。 盛绍昀笑了下,很自然地接上他的话:“可是你不自信?怕我不能一直喜欢你?” 汤鹤很短促地“嗯”了一声,盛绍昀喊了声他的名字,收敛起嗓音中的笑意,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害怕,那你就应该努力地跟上我的脚步,而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就推开我,对吗?” 汤鹤再一次地沉默了下来,盛绍昀并不强迫他回答,俩人又聊了几句后,盛绍昀便借口说自己要睡觉了,然后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盛绍昀其实并不困,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处于一种很亢奋的状态,他迫切地期待着汤鹤的回答,但他知道,汤鹤就是那种碰一下就要缩回去的性格,他必须有足够的耐心等着汤鹤来消化。 手机里的忙音传来时,汤鹤还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盛绍昀的电话挂断了,但汤鹤依旧维持着与刚才一样的姿势,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就这么僵硬着坐了很久,某一秒钟,汤鹤的手指忽然卸了力气,自由落体一般落在了床上,连带着手里的手机也飞到了床的角落,往前滑行了一小段,差一点儿就要掉下去了。 汤鹤没有去管那个手机,他的脊背贴着床头冰冷的墙壁,然后缓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盛绍昀说的话是对的,看到喜欢的东西就要努力去争取,这是小孩子就懂得的道理了,不然的话,在最初的最初,汤鹤也不会拿那段视频去威胁盛绍昀了。 而他之所以选择逃离,就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他害怕,哪怕自己拼尽全力去追随盛绍昀的脚步,依然追不上他,精疲力竭后,还是距离他越来越远了。 可一想到盛绍昀刚才所说的那些假设,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要碎掉了,如果只是碎掉就算了,那些破碎的碎片全都扎在了汤鹤的心口处,让他连呼吸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刺痛。 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汤鹤早就离不开盛绍昀了。 当初汤鹤不愿意与盛绍昀在一起时,担心的就是这个,他怕自己经历过盛绍昀的温柔后,再见不得他对自己冷漠,再也回不到没有盛绍昀的生活。 可现在,哪怕汤鹤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陷得太深,他也依然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直直地撞进了盛绍昀编制的名为“温柔”的一张大网里,心甘情愿的沉溺,沉沦,再也不愿意逃开了。 就这么在床边坐了大半宿,汤鹤没有盖被子,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了,但心脏却是炽热的,像是被最炽热的火焰烘烤着。 外面的天蒙蒙亮的时候,汤鹤终于鼓起勇气在床边儿摸索出了手机,想要给盛绍昀发个短信,看着盈盈的手机屏幕,汤鹤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太晕了,他不得不放下手机,用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 掌心触碰到的地方烫得吓人,汤鹤的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而后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有点发烧了。 汤鹤有些迷茫地想,难道是因为头一天晚上冲了凉的缘故吗?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汤鹤暗自腹诽道,他的身体之前明明很好的,难道真的是被盛绍昀宠坏了吗? 意识到自己发烧之后,汤鹤开始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眩晕,他想像平时一样从床上起来,却感觉眼前越来越黑,眼皮越来越沉…… 昏睡之前,汤鹤脑袋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怎么偏偏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盛绍昀呢。 …… 翌日早晨六点,闹铃声准时响起,盛绍昀倏然睁开了眼睛。 头一天晚上,他等汤鹤一直等到凌晨,原本是不困的,后来不知怎么就靠在床头睡着了,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就这么坐着睡了一晚上,盛绍昀浑身都是酸痛的,他一边活动着自己睡得僵硬的肩膀,一边点开手机,消息通知栏,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有不少,但唯独没有盛绍昀想看到的。 ——汤鹤没有回复消息。 虽然知道要给汤鹤时间,但汤鹤就这么沉默着,还是让盛绍昀有点儿惴惴不安。 就这么躺在床上,反复刷新了好久的手机,盛绍昀才不得不暂时放下手机,开始洗漱。 算了盛绍昀想,汤鹤不回复也没有关系,反正今天还得上课,有什么事儿等见面了再说就好了。 收拾好东西后,盛绍昀早早地来到了学校,然而直到早读的铃声打响时,汤鹤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往常汤鹤总是来得很早,哪怕是俩人闹别扭的这段时间,汤鹤也总是早早便来到学校,他想要第一时间看到盛绍昀。 盛绍昀有点儿慌了,早读的下课铃刚一打响,他便冲出教室,跑到走廊的角落里,拨通了汤鹤的电话。 “嘟——嘟——” 忙音一遍又一遍地响起,课间十分钟过去了,盛绍昀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汤鹤却始终没有接听。 后来的每节下课,盛绍昀都要给汤鹤打电话过去,就连上课的时候,盛绍昀都要时不时地瞥一眼放在桌兜里的手机,看看汤鹤有没有回复他消息。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盛绍昀心底的不安在不断地加剧,他想不明白,汤鹤为什么会突然不来学校,也不回复他的消息。 甚至盛绍昀开始有些后悔了,他很害怕,怕是自己把汤鹤逼得太紧了,以至于汤鹤故意想出这种办法来惩罚他。 最后一节的下课铃终于打响了,老师刚说完下课,盛绍昀便从后门冲出了教室。 路浩瀚就坐在后门边上,见状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问盛绍昀:“盛哥,这么着急干什么去啊?” 盛绍昀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声音从走廊的尽头处传来,语气冷冷的:“找人。” 似川 这篇文到目前为止看的人很少,所以我一直当单机文写的,但我其实很喜欢这篇,写的也很顺手。 剧情大纲是早就定好的,我写的时候感觉感情线是一直在推进的,昨天看到评论区有老师说感觉很憋屈,我反思了一下,目前的剧情可能确实会有点,毕竟成长需要一个过程,不过不用担心,这一部分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是一篇纯感情流文,写这篇文最初的设想就是两个都不完美的人谈恋爱,所以必不可少会有磨合的过程,之后的剧情也还会吵架,但按照我的习惯,吵架一定是为了解决问题,不会为了虐而虐,我的萌点就是小情侣在磨合中成长。 最后,感谢大家还愿意看到这里,我会继续努力写好这个故事的,鞠躬。 第39章 “睡吧。” 好吵…… 汤鹤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只觉得脑袋疼得要炸开了。 “咚咚”的敲门声不断地在耳边回响着,把他从浅浅的睡眠中强行拽了回来。 汤鹤太难受了,脑袋顿顿的发痛,四肢没有一点力气,就连眼皮都烫到几乎抬不起来,他十分烦躁地用被子捂住脑袋,试图隔绝那“咚咚”的噪音,然而却根本没用,那声音大有一副他不管就要一直响下去的模样。 又在床上赖了几分钟后,汤鹤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床,快步朝着走去门口走去。 谁这么讨厌啊,非得挑他这么难受的时候来打扰他,汤鹤心想,最好是有什么大事儿,不然他真的忍不住要打人了! 他一脸恼怒地打开房门,刚要发火,又忽然愣住了,破旧的防盗门外,盛绍昀高挑的身影就站在那里,与昏暗的小楼道显得格格不入。 盛绍昀之前送过汤鹤回家,是以知道汤鹤家在哪里,但汤鹤从来没有想过,盛绍昀会来这里找他。 不,也或许他想过的,但总归不是现在的场景,至少……不该在他如此形象尽失的情况下。 这会儿汤鹤刚刚睡醒,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身上的睡衣也皱巴巴的,甚至连脸都没来得洗,整个人都是混乱不看的。 “那、那个……”汤鹤光着脚站在原地,白皙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他有些不安地揪弄着自己耳边的头发,犹豫了好久才开口,“你怎么——唔!”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盛绍昀倏然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把他揽入自己的怀中。 两人还站在楼道里,汤鹤害怕有人过来,身体不自觉地有点儿僵硬,而下一秒,盛绍昀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问他:“……为什么上午没来上课?” 汤鹤张了张口,刚要解释,又听盛绍昀声音嘶哑地问道:“……是因为我吗?我把你逼得太紧了吗?” 两人离得太近了,汤鹤能很明显的听到盛绍昀的喘息声,盛绍昀的肌肉是紧绷着的,像是蓄势待发的狮子,随时都要失控。 “不是!我没有!”汤鹤立刻摇头,他想要解释,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生病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说出来难免有点儿像是借口。 还没等汤鹤想好措辞,另一边的盛绍昀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背贴在了汤鹤的额头上,问他:“你是发烧了吗?怎么身上这么烫?” 汤鹤稍稍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解释说:“我昨晚冲了凉水澡,可能有点儿冻到了。” “我还以为……算了,”盛绍昀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紧绷着的肌肉倒是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他的眼睑吹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不是因为我昨天说得那些话就好。” 倒不是盛绍昀想让汤鹤生病,他当然希望汤鹤能健健康康的,可汤鹤一早上都没来学校,再联想到俩人昨晚的那通电话,盛绍昀难免会胡思乱想。 来的路上,盛绍昀几乎已经笃定了是汤鹤故意不想见自己了,现在得知真相后,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至少这样,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吃药了吗?”盛绍昀没再继续摁着汤鹤了,松开了环抱着他的手,然后扶着他回到床上,问他,“家里有药吗?要不要我下楼去给你买点儿?” “还没有……”汤鹤张了张口,老老实实地承认道,他不欲让盛绍昀担心,又很快加上了一句,“没关系的,我很少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钥匙在哪里?”盛绍昀压根儿没信他的话,从床边儿站了起来,自上而下睨着他,“你在这儿乖乖躺会儿,我去给你买药。” “在我的书包里,书包在那个凳子上……”汤鹤很听盛绍昀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回答了,说完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上坐起来,赶忙环抱住盛绍昀的腰,说,“等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盛绍昀不再提昨晚的事情了,汤鹤却还记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发烧的话,汤鹤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盛绍昀好好聊聊了。 盛绍昀当然不知道汤鹤在想什么,只当他是不想吃药,但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哄他道:“乖,别闹,你先乖乖躺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吃了药才能好得快,对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汤鹤抿了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直接开了口,说,“昨晚上你说的那个……我想清楚了。” 盛绍昀搭在汤鹤肩膀上的手指蓦然僵硬了,他极尽克制才没有直接抓住汤鹤,语气有些生硬道:“这个不着急,等你好点儿我们再聊。” 哪怕知道汤鹤不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再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盛绍昀也难免觉得心慌。 虽说吃醋的人是汤鹤,但他远比汤鹤要紧张,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怕让汤鹤觉得难受,也怕汤鹤不上钩。 “可是我……”汤鹤张了张口,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盛绍昀已然站了起来,朝着汤鹤刚才指的方向走去,把钥匙从汤鹤的书包里拿了出来,说,“我很快回来,你在家里等我。” 说罢,他迅速起身走出了房间,咔哒一声,门锁声落,紧接着,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诶,盛——”汤鹤还想叫他,没能叫住,最终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算了,汤鹤安慰自己道,反正还有时间,一会儿等盛绍昀回来再说吧。 半小时后,盛绍昀左手拎着药,右手拎着白粥和小菜,急匆匆地回到汤鹤家里的时候,汤鹤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很长一段时间汤鹤都没有睡好了,再加上昨晚又冲了凉水生了病,汤鹤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盛绍昀走后没两分钟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的汤鹤很乖也很安静,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的下方落下一小片阴影,但细细地看过去,还是能看到眼底的一片淡淡的乌青,那是他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证明。 盛绍昀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白粥放在一边儿,然后坐在床边,轻轻地拍了拍汤鹤的肩膀:“宝贝儿,起来吃点药再睡,好吗?” “唔……不要……”汤鹤睡得迷迷糊糊的,但还能感觉到来人是盛绍昀,迷迷糊糊地往他那边儿凑,撒娇似的,“不想吃……难受……” “乖,听话。”盛绍昀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说,“不吃药一会儿更难受。” “嗯……好吧……”汤鹤哼哼了两声,这才十分不情愿地张开了嘴,他的眼睛还闭着,就等着盛绍昀喂给他,娇气得跟什么一样,偏偏盛绍昀惯着他,十分自然地把药喂给他吃了,又很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好了,继续睡吧。” 汤鹤确实是困了,被折腾着喂了药又喂了点水,再躺在床上的时候,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盛绍昀怕打扰到他,帮他掖了下被角后,便打算起身去别的房间,手臂刚刚收回,汤鹤却像是有感知似的,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不要走……” 汤鹤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语气里却满是委屈,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那样,好像盛绍昀不是要出房间,而是打算直接丢掉他。 盛绍昀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离开的想法了,说:“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汤鹤这才满意了,手依旧拽着盛绍昀的手,呼吸则很快沉稳了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盛绍昀在身边儿的缘故,汤鹤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 他没有再做那种乱七八糟的梦了,反而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叶小舟,在平静的湖面上飘荡、飘荡,把所有的疲惫和难过都悉数赶走。 等汤鹤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户洒落下来。 汤鹤歪了下头,这才发现盛绍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他坐在凳子上,趴在汤鹤的床边儿,手依旧还握着汤鹤的手。 回想起刚才自己哼哼唧唧地拽着盛绍昀不让他走的情景,汤鹤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了一点热意。 真是……太尴尬了。 清醒的汤鹤绝对做不出那样的行为,汤鹤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哪怕是跟盛绍昀撒娇,也多是带着讨好的意味,他并不是想从盛绍昀那里得到什么,相反的,他是希望盛绍昀能开心的。 但刚才不同,或许是生了病的缘故,汤鹤几乎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全部展示给了盛绍昀,他是真的在祈求他,希望他不要离开自己,而不只是单纯的亲昵与讨好。 汤鹤想,或许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害怕盛绍昀的离开的,但他已经不打算退缩了,盛绍昀说得没错,既然喜欢了就应该努力去争取,而不是拱手让给别人。 他想,喜欢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让人自卑怯懦,却也让人勇敢坚强,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盛绍昀睡得正熟,汤鹤没舍得叫醒他,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安静地等待着盛绍昀的醒来。 怕吵醒了盛绍昀,汤鹤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还要尽量维持一个姿势,但汤鹤并不觉得厌烦,躺在盛绍昀的身边儿,汤鹤的心里是安稳的,满足的。 然而这份安稳并没有停留太久,隔壁邻居不知为何吵起了架,老房子的隔音不好,盛绍昀的觉又很浅,几乎立刻便苏醒了。 醒来后,盛绍昀第一时间便抬头向汤鹤那边儿看过去,恰好对上了汤鹤清醒而澄澈的眸子。 盛绍昀的眉心微蹙,从床边儿直起了腰来,问汤鹤:“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叫我?” “就刚刚。”汤鹤很诚实地回答道,语气中还带有一些歉意,“我本来还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然后你就醒了。” “没事儿,不怪你。”盛绍昀倒是不介意这个,他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先是活动着自己僵硬的筋骨,然后很自然地拿了温度计过来,递给汤鹤,“再量量体温,看看还烧不烧了。” “噢……哦。”汤鹤点了点头,很乖巧地接过盛绍昀递来的温度计塞到腋下,说,“好的。” 量体温的这段时间里,盛绍昀便很自然地坐在了汤鹤的身边儿,拿着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十分自然地问汤鹤:“饿吗?我中午买的粥已经凉了,你想吃什么,我再点一份。” “我都可以。”汤鹤弯着眼眸笑了笑,这样的盛绍昀太温柔,让他觉得整个人是飘着的,像是踩在了云朵里。 他觉得自己好傻,这样的盛绍昀他居然想过要推开,他就应该再努力一点,狠狠地把他抓在手里。 “对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还没给你答复……”汤鹤抿了下嘴唇,想要开口,盛绍昀却忽然从床边站了起来,说:“不然还是喝白粥吧,发烧会影响消化,还是吃点清点的东西吧。” “啊……?”汤鹤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我都可以的,就白粥吧。”汤鹤笑了下,想把话题引回来,“昨天……” “你刚退烧,先别说这么多话,”盛绍昀的语气有点儿冷淡,说,“好好休息。” 汤鹤愣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盛绍昀好像是在逃避昨晚的那个话题。 “你……你后悔了吗?”汤鹤咬了下嘴唇,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你不想要我了吗?” 汤鹤向来就不是能憋住话的人,更何况是与盛绍昀有关的事情,中午盛绍昀强行打断他已经够让他难受了,没想到盛绍昀现在还要岔开话题。 “我……你……”盛绍昀一下子被他问住了,眼睑微掀,目光定定地打量着他,片刻,又收回,语气有点无奈,“你怎么还颠倒黑白?”明明是汤鹤要说分手的,就算是不要,也是汤鹤不要他盛绍昀。 “我已经想好了,”汤鹤被他看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被角,很小声地说道,“我知道,我确实有很多缺点,自卑,敏感,不会与人相处,遇事总要逃避……” 汤鹤一项一项地向盛绍昀数落自己的缺点,他每说一个词汇,盛绍昀的表情就要更阴冷一点,喉结反复滚动着,紧紧拧起的眉心暴露了他现在的情绪。 “汤、汤鹤……”盛绍昀终于是忍不下去了,轻轻地喊了声汤鹤的名字,好像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不要再说了,我……” “不行,我必须要说完,不然我一会儿又说不出口了,”汤鹤人生第一次打断了盛绍昀的话,他抬起头,眸色认真地看向盛绍昀说,“我知道我有很多很多缺点,但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我会努力去追赶你的,你能不能也不要放弃我?” 汤鹤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说完后就尴尬得缩进了被子里,盛绍昀还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几秒钟后,他的眼底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汤鹤,我希望……你能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似川 谢谢大家的鼓励,360度鞠躬! 一定会好好写完这个故事的! 第40章 “恃宠而骄” 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今天的天气不错,漆黑的天幕上缀满了亮晶晶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好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房间里,汤鹤目光认真地看着盛绍昀,他的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更甚。 从前盛绍昀最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它灼热、赤诚、毫不掩饰,而现在,盛绍昀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与它对视了,在触碰到盛绍昀心底的焰火时,汤鹤不会再闪躲。 一秒。 两秒。 两人对视第三秒的时候,盛绍昀忽然低下头,捧起汤鹤的侧脸,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温度计还夹在汤鹤的腋下,盛绍昀一直记着,他暂时取出来,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哪怕是量体温的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盛绍昀都不想再忍耐,也无法忍耐。 与以往许多次激情的、缠绵、热烈的吻不同,盛绍昀的这个吻极尽克制,他的嘴唇轻轻地贴着汤鹤的,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玻璃品似的,根本不敢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汤鹤曾经的躲闪太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让盛绍昀觉得有些惧怕,很怕这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但他又心甘情愿地沉浸在了幻想中,不愿意打破。 轻轻印下一吻之后,盛绍昀马上便松开了汤鹤,他的双手托住汤鹤的脸颊,声音有点儿颤抖,说:“你别骗我,宝贝儿,我很好骗的。” 汤鹤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在他的认知中,盛绍昀从来都是强大而自信的,哪怕是在面对那样的“家人”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服软和屈服,可现在,盛绍昀的语气却是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汤鹤会说出否定的答案似的。 汤鹤的眼睛眨了又眨,他的睫毛长浓密,眼睛动的时候,像是蝴蝶在扇动翅膀,随时都能飞走似的,而盛绍昀则像是一个新手园丁,小心翼翼地照料着自己的花田,等待着蝴蝶的幸临。 蝴蝶是自由的,但园丁却已经被困住了,明明当初是蝴蝶先闯进了他的花园,而现在,他的花田却只为蝴蝶而盛开。 片刻之后,汤鹤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仰起头,主动亲吻上了他的嘴唇。 两人已经接过许多次吻了,热烈的,温柔的,但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让汤鹤感觉到全然的放松。 汤鹤的手臂很自然地环住了盛绍昀的脖子,很大胆地用自己不太明显的小虎牙去咬盛绍昀的嘴唇,像是亲昵,也像是在调情。 盛绍昀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刺激,双手从汤鹤的脸颊上滑落,反手抱住了汤鹤的腰,撩起他的睡衣,手掌直接贴住了他的光洁的脊背。 “痒……”汤鹤笑着跟盛绍昀撒娇,却并不阻止盛绍昀的动作,任由他的指尖在自己的身体上游移,带来一种很微妙的触电感。 亲密的行为仅仅停留在拥吻这个程度,俩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并不着急继续下去,更何况少年人的感情也不一定非得需要那种东西才能证明。 昏暗的小房间里承载了两个少年人的悸动,情愫,他们就这么拥吻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彼此。 原本汤鹤是坐在床上的,而盛绍昀则站在床边,等结束之后,汤鹤才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双腿岔开坐在了盛绍昀的大腿上,双腿还紧紧地环着他的腰。 太亲密的姿势到底是让人害羞,但汤鹤又不舍得跟盛绍昀分开,于是十分不好意思地埋在盛绍昀的怀里,听到他杂乱而有力的心跳。 汤鹤的心跳同样是杂乱的,他的怀里像是揣了个兔子,几乎随时都要从他的胸膛里蹦出来。 盛绍昀倒是一点儿不觉得害羞,很亲昵地低头咬着汤鹤的耳垂,轻轻地厮磨着,问他:“宝贝儿,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汤鹤方才的回应已经足够明显,但盛绍昀还要得寸进尺,非得要欺负汤鹤,要让汤鹤亲口说出来。 “我……我没有骗你。”汤鹤根本招架不了他这样的温柔,耳朵红通通的,几乎要滴下血来,说,“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不会再把你推开。” “宝贝儿,这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盛绍昀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暂时松开了汤鹤,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没有下次了,知道吗?”再这么折腾一次,他是真的受不住了。 “……对不起。”汤鹤垂下眼眸,眼底满是歉意,片刻,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嘟囔了一句,“那你下次也不许再跟人拍那样的照片了。” 汤鹤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之前一直压抑着自己,现在俩人说开了,汤鹤自然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哪怕盛绍昀解释了说他和汤煦的那张合照是故意那么拍的,汤鹤依然惦记着,把上面的每一寸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啊?什么照片?”盛绍昀很快就反应过来汤鹤在说什么了?但又觉得这样气呼呼的汤鹤很可爱,于是故意逗他,“哪样的照片啊宝贝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那张!你和那个小少爷站一起,还搂着他的肩膀!还笑得那么开心!”汤鹤很生气地把照片描述了,话说完,才对上盛绍昀含笑的眼眸。 “你……你怎么这样啊,”汤鹤瞬间意识到盛绍昀是在逗自己了,簌簌垂下眼眸,嘟囔道,“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故意欺负人。” “我错了,宝贝儿。”盛绍昀见好就收,笑着过来揽住汤鹤肩膀,表情又很快正色起来,说,“相信我,汤鹤,我只对你一个人有感觉。” 汤鹤被他正经的语气弄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头低的几乎要埋在自己的胸膛里了,他犹豫了片刻,很小声地问盛绍昀:“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乱吃醋很讨厌……?好像是在恃宠而骄。” “这就是恃宠而骄?”盛绍昀闻言便笑了起来,他还抱着汤鹤,笑起来的时候能让汤鹤感觉到胸腔的共鸣,他俯过身去亲汤鹤的眼睛,说,“宝贝儿,我巴不得你再骄纵一点。” 一对儿小情侣又黏黏糊糊地亲热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回到了刚才的话题,盛绍昀拿起桌边的温度计让汤鹤重新量了体温,确认不发烧之后,俩人一起窝在床上逛起了外卖软件。 “其实……我会做饭的。”点完白粥和小菜之后,汤鹤窝在盛绍昀的怀里,语气有点不好意思,“平时在家我都是自己做饭吃的,感觉跟你在一起,我都被带坏了。” “那下次你做给我吃,”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很随意地问了句,“你会做什么?先说来我听听,看看有什么我喜欢的。” “就,什么都会啊,比如煮方便面,煮挂面,煮白粥……”汤鹤倒是当了真,很认真地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对了,炒菜我也会的,西红柿炒鸡蛋,就是炒得好像有点儿不太好吃……”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汤鹤的声音越来越低,咳嗽了两声之后,他补救似的说:“反正咱们学校有食堂,周一到周五都可以在学校里吃,平时在家里就凑合一下了。” “你……我……”盛绍昀的表情十分纠结,犹豫了很久,他才试探着问汤鹤,“宝贝儿,之前一直没有问你过,你家人呢?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 今天盛绍昀在汤鹤家里待了大半天,汤鹤家里却始终没有其他人出现,家里的各种陈设也格外单调,似乎只有汤鹤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噢,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爸赌博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后来抢劫进监狱了,我妈和我爸离婚后就跑了。”汤鹤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语气平淡地解释道,想了想,又补充说,“我现在住的是我奶奶的房子,但是奶奶在我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在汤鹤这里,这并不是什么不能提起的秘密,除了奶奶之外,他不怀念任何人,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吃得饱穿得暖,也不会再挨那个人的打了。 盛绍昀张了张口,又问:“那你的日常开销……?” “我有奖学金啊。”汤鹤很自然地朝着盛绍昀笑了一下,仰着头,表情里有几分得意,“咱们学校的奖学金可是很高的,不仅够我用,我还攒了不少钱呢!” 盛绍昀垂眸看着汤鹤澄澈而纯真的表情,片刻,别开眼睛,把他摁进怀里,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从前盛绍昀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会造就汤鹤这样的性格,到现在为止,他才终于得以窥见一点点的端倪。 汤鹤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过的璞玉,爸爸是个丧心病狂的赌徒,妈妈则很小就离开了他。奶奶虽然对他很好,但她没上过学,没什么文化,能把汤鹤拉扯长大已经是奇迹了,再给不了汤鹤更多的东西。 虽说汤鹤的成绩很好,但也只是因为他刚好有着这方面的天赋,汤鹤从小到大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人可以给他讲道理,更不会有人告诉他该怎么面对自己对别人的感情,以及别人对自己的喜欢。所以汤鹤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那么理所当然地接近盛绍昀,又在意识到两个人的差距时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种表情?”汤鹤不知道盛绍昀在想什么,很迷茫地看着他,又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保证似的对盛绍昀说,“你是觉得我家里的条件不好吗?你放心,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以后都会好好学习的,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盛绍昀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唇角微微掀起,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三两句把话题给岔开了,他表情自然地点开外卖的界面,说:“有点儿饿了,我看看咱们的饭什么时候来。” 他当然不是嫌弃汤鹤的出身与背景,他只是觉得心疼,又觉得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在汤鹤退缩的时候直接放开他的手,否则的话以汤鹤长久以来养成的性格,他们可能真的要错过了。 盛绍昀想,没有人教汤鹤没有关系,他会好好地把汤鹤教导好的,甚至他有些阴暗地想,汤鹤与感情相关的所有经验和经历都是他赋予的、塑造的,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汤鹤猜不到盛绍昀在想什么,但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并非厌恶,于是很听话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脑袋靠在盛绍昀的肩膀上,盛绍昀低头看手机屏幕,汤鹤就歪头看盛绍昀的侧脸。 两人说开了之后,汤鹤又回到了之前那种黏人的状态,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黏在盛绍昀的身上,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迷恋。 盛绍昀自然很享受他的这份喜欢,侧过头,赶在外卖小哥到来之前,与他接了一个长长的吻,是惩罚他这段时间的犹豫不决,也是对他的无限垂怜。 不多时,外卖就送到了,吃完晚饭后,盛绍昀没有在汤鹤家里逗留太久,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他再不回家的话,乔悠柔指不定又要怎么编排他了。 而从这天起,俩儿人又回到了之前那种黏黏糊糊的状态,距离下一次换座位还有一段时间,俩人暂时还不能坐在一起,但只要一有点儿空,俩人总会很自然地腻歪在一起,像是一对儿连体婴儿。 半个月后期中考试如期而至,换座位的时候,汤鹤毫不犹豫地选在了盛绍昀的旁边,盛绍昀当然赞同。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周围的同学也开始察觉到一些端倪,意识到俩人的关系不一般了。 有时上课时老师提到俩人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同学们总是要起俩人的哄,看到俩人中的一个人,也总有人要问一句:“诶,那谁谁谁呢?” 当然了,俩人是同性,大家倒没想过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只是觉得俩人的关系很好,好到了有些过分的程度。 这天晚自习,尖子生班的教室里很安静,盛绍昀低头在写数学作业,汤鹤早就写完了,但也不打扰他,就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目光痴痴地看着他发呆。 刚开始被汤鹤盯着的时候,盛绍昀会觉得很不习惯,但现在,有汤鹤在身边儿他反而感觉到安心,进而写作业的效率都比平时高了很多。 而且,和汤鹤在一起还有一个隐形的好处,有什么不会的问题盛绍昀可以直接问汤鹤,汤鹤很聪明,每次总是看一眼便能给出最优解。 盛绍昀把练习册上的最后一道题写完的时候,下课铃刚好打响了,他把练习册塞进抽屉里,忽然看到抽屉里的手机上有两条路浩瀚发来的消息。 路浩瀚:【[分享链接]】 路浩瀚:【我靠好无语,你快看看吧盛哥,这群人在表白墙上编排你和汤鹤的事儿呢!】 第41章 “别生气啦” 校园表白墙算是桐柏高中的一大特色,看名字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官方组织的,但自打几年前各大高校的表白墙火了以后,桐柏高中便跟风创建了一个,至今已成为学生们在线交流最活跃的地方了。 刚开始的时候,老师们和学校的领导自然是非常反对这所谓的表白墙的,还勒令关停过好几次,但后来发现实在是管不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没闹出什么大事儿,老师们都只当做是没有看见,甚至偶尔还会跟学生一样上去冲冲浪吃吃瓜。 路浩瀚很喜欢在网上冲浪,有事儿没事儿就看表白墙,还经常把表白墙上的东西转发给盛绍昀看,比如有次,有人开帖子八卦年级第一陆柏清和国际班的小少爷汤煦,路浩瀚就暗地里磕了好久的CP。 那次的帖子很和谐,除了路浩瀚以外,底下的评论也都是在磕CP的,但这次恐怕不是,否则的话,路浩瀚也不会是那样的语气。 在点开消息之前,盛绍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点开链接看到里面内容的时候,眉心还是倏然拧紧了—— 投稿:【听说ssy为了th拒绝了jsy?这tm是什么眼光啊?】 这条投稿的缩写太多了,盛绍昀只认出ssy说的是他自己,th说的是汤鹤,至于jsy是谁,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条投稿下面还有不少的评论,结合着评论来看,盛绍昀才终于搞清楚了,原来第二个ssy指的是江时越。 投稿的稿主一副义愤填膺的语气,下面的评论则是五花八门的: 【?这几个是谁?蹲个解码】 【盛绍昀,汤鹤,江时越,都是高二尖子生班的】 【srds,ssy和th只是单纯的关系好吧?jsy自己没能力追,就不要拉别人垫背了】 【那我倒是觉得ssy和th确实是有一腿的,他俩太腻歪了,不像是朋友】 【yysy,jsy怎么就没能力了?大家不是公认俩sy是一对儿的吗?他俩名字都这么配,追上只是时间问题吧?】 【支持子,不考虑性别,如果th和jsy里非得选一个的话,那我肯定选jsy,别的不说,jsy性格好人又漂亮,没有人不喜欢吧?】 【……谁在乎你们想选谁啊,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人盛绍昀的事儿还用得着让你们来插手?】 【呦呦呦,这不是正主来了吧?敢做还不敢让别人评价是吧?有本事你让墙别发啊!】 【就是,ssy和th本来就不配,俩人做朋友都不配】 …… 放在网上的东西就是这样,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戾气便会被无限放大。 原本大家的评论还算和谐,但因为有几个人一直在那里各种挑拨,到后来,评论区下面就倒戈了,只剩下攻击盛绍昀和汤鹤的评论了。 盛绍昀眯着眼睛把评论看了一遍,忽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那几个跳得最厉害的人头像和名字风格都是类似的,看起来像是同一个人的小号。 看来这八成是有人在故意挑事儿了,盛绍昀冷嗤了一声,回复路浩瀚道:【我知道了,我会找人处理这事儿的】 盛绍昀在面对汤鹤的时候总是温柔,但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柔的角色。 和乔悠柔明争暗斗了那么久,盛绍昀什么手段都见识过,要查个发帖人还不是什么难事儿。 回复完路浩瀚之后,盛绍昀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准备给认识的人打个电话,一转头,发现汤鹤正站在旁边儿看着自己,目光一动不动的。 愣了一秒钟之后,盛绍昀的眉心微微拧起,而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生气是真的,但看到那条投稿的瞬间,盛绍昀的脑袋里马上跳出了一个念头:要尽快解决,不能让汤鹤知道。 就算是普通人看到这种评价尚且会不舒服,更何况心思敏感如汤鹤。 虽然汤鹤已经向盛绍昀保证过,说自己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而想着要离开了,但盛绍昀却还是担心,害怕汤鹤会因此而觉得难过。 “你在看什么?”汤鹤的表情显得有点儿不太高兴,“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没什么。”盛绍昀把手机装进裤兜里,脸上一副淡然的表情,试图扯开话题,“先走吧,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学校该锁门了。” “不行,先等一下。”汤鹤拦在了盛绍昀的面前,朝着他伸出了手,说,“让我看看。” “什么?”盛绍昀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看什么?” “你的手机。”汤鹤的语气很认真,有板有眼地说,“你刚才盯着手机看了那么久,现在让我看一眼,应该不算是很过分的要求吧?” 汤鹤确实不是之前那个他了,之前盛绍昀稍一冷脸他就马上不敢接话了,现在被盛绍昀惯得久了,他都敢直接向盛绍昀要东西了。 盛绍昀被他这骄纵的表情可爱到了,甚至想要直接跟他坦白了,又想起那帖子的内容,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说:“真没什么,宝贝儿,我就是随便看看。” “所以……是不能让我看吗?”汤鹤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收敛了起来,眼睛耷拉着,一副委屈的模样,说,“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我听你话的。” “没……算了,你想看就看吧。”盛绍昀原本还想继续糊弄,听到汤鹤委屈兮兮的表情,忽然就有点儿糊弄不下去了,一边解释着,一边把手机解锁了递给他,说,“路浩瀚转发给我的,学校表白墙的投稿。” 他本来就是不希望让汤鹤难过的,如果因此让汤鹤的心情不好了,反而是得不偿失了。 汤鹤接过手机,原本委屈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甚至还偷偷摸摸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汤鹤渐渐能摸到盛绍昀的脾气了,就比如现在,他只是假装委屈了那么一下,盛绍昀马上就服软了。 不过汤鹤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性格,他并不会拿盛绍昀对自己的偏爱而拿捏他,他只是感觉很开心,自己似乎与盛绍昀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汤鹤拿过手机之后,盛绍昀便一直神情紧张地盯着他,怕他看到后不舒服,盛绍昀马上又补充说:“我看过了,那几个跳的高的都是小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揪出来的。” “会很麻烦吗?很麻烦的话就算了吧。”汤鹤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这帖子我今天上午的时候就看到了,怕你生气,就没告诉你。” 倘若是从前看到这些东西,汤鹤大概确实会很崩溃,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而现在再看到的时候,虽然不能说心里完全不介意,但汤鹤已经明白了,这是他与盛绍昀在一起所必须面对的事情,是没办法逃避的。 “你怎么……”盛绍昀被他平静的态度吓了一跳,眉心不自觉地拧起了,汤鹤倒是反过来安慰盛绍昀了,教室里的人没剩下几个了,汤鹤躲着人,悄悄地去牵盛绍昀的手,“真的别生气啦,不就是一个投稿的帖子嘛,要是被影响到心情就不划算了。” “嗯,我知道,我不会跟这种人计较太多的。”盛绍昀很自然地把汤鹤的手握在手里,娴熟地捏弄着他的指头,语气淡淡的,说,“但是这事儿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必须得找到那些小号的主人,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就算是汤鹤真的不介意了,盛绍昀也很介意这事儿,他就是这么小心眼儿,见不得别人说一丁点儿汤鹤的坏话。 “那好啊,那就看看这些小号到底是谁的好了,让他找我们当面对线。”汤鹤从来不会阻止盛绍昀的决定,见盛绍昀坚持,他便马上松了口,问盛绍昀,“所以你想好办法了吗?怎么找这个人?” “你不用操心这种事,我找人去办就行。”盛绍昀不欲让汤鹤费心,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只要我想找他,我自然有办法。” “不是不是,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汤鹤害怕盛绍昀误会了,连忙摆手,他深吸口气,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从江时越那边入手。” “嗯?江时越?”冷不丁地听到这个名字,盛绍昀懵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汤鹤在吃醋,他偏过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汤鹤,看到汤鹤的表情是很冷静的,于是很快意识到了点儿什么,说,“你的意思是……那些小号背后的人与江时越有关系?” “嗯!”汤鹤十分欣喜地看了盛绍昀一眼,很认真地解释道,“你看他那个语气,话里话外都在替江时越抱不平,如果真的是路人的话,应该不会带有这么明显的偏向性。” “确实,你说的有道理。”盛绍昀略微思考了一下,转头问汤鹤道,“你晚上有空吗?咱俩找个地方坐着,我给江时越发个消息问问,你陪我一起?” 盛绍昀一直是心思十分细腻的人,哪怕汤鹤说自己没有吃醋,他也不太想单独和江时越联系,毕竟江时越之前跟他表白过,他怕汤鹤会有点介意。 “嗯,我请你喝学校门口的奶茶吧。”汤鹤当然知道盛绍昀在想什么,朝着盛绍昀抿唇一笑,说,“你总是请我吃东西,我都没怎么请过你。” “行啊。”盛绍昀也不推辞,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笑着朝汤鹤道谢说,“那我就先提前谢谢咱们汤大学霸了,我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 教室里已经彻底没有人了,商量好去处之后,俩人关了教室的灯,锁上门,然后并肩朝着奶茶店走去。 盛绍昀喜甜,点了一杯全糖的杨枝甘露,汤鹤口味清淡,选来选去,点了个无糖的四季春。 立春后天气渐暖,但晚上的风依然是冷飕飕的,好在奶茶店里的暖气很足,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人抱着一杯热乎乎的饮料,盛绍昀拿手机给江时越发了消息过去。 盛绍昀:【[分享链接]】 盛绍昀:【这帖子你看到了吗?关于我还和汤鹤的,也提到了你】 盛绍昀:【我觉得这种帖子挺烦人的,你觉得呢?】 盛绍昀没有完全信任江时越,所以并没有直接挑明态度,而是旁敲侧击,隐晦地询问了她的看法。 他的消息刚刚发出,江时越便回复了过来,说:【我正打算要找你呢,你和汤鹤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们俩聊一下】 盛绍昀考虑了一下,并没有立刻答应她,反问道:【怎么,有什么事儿?】 江时越:【不瞒你说,这个帖子和下面的评论都让我觉得很困扰,所以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盛绍昀把手机屏幕向着汤鹤那边儿侧了一点,问他:“怎么办?要让她过来吗?” 汤鹤点了点头,说:“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找她来聊聊吧。” 盛绍昀于是给江时越发了条消息过去:【你这会儿有空吗?我和汤鹤现在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 江时越:【OK,我就在附近,你们等我一下】 十分钟后,江时越小跑着推开了奶茶店的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盛绍昀和汤鹤。 俩人并肩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盛绍昀笑着靠在汤鹤的肩膀上,汤鹤垂眸看着他,目光是炽热而缱绻的。 江时越的脚步顿了一下,那边儿的俩人已然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汤鹤小幅度地推了推盛绍昀,示意他从自己的身上起来,然后朝着江时越摆了摆手,喊她的名字:“江时越!这里!” 江时越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笑着朝两人走过去,跟他俩打招呼:“晚上好啊,汤鹤,晚上好,盛绍昀。” 曾经的感情都是真实的,如果说江时越一点儿都不介意,那肯定是假的,但她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知道俩人的关系后,她便没想过再打扰。 汤鹤说要请江时越喝东西,江时越摇头拒绝了,说:“不用了,我们长话短说吧,我来找你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我希望把这件事快点儿平息下去,不想让这个投稿打扰我的生活。” “不瞒你说,我们的目的也是这个,”盛绍昀淡淡地笑了下,转头看向汤鹤,说,“要不你把你的猜测给江时越讲讲?” “嗯,好。”汤鹤点了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朝着江时越开口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条投稿下面在骂的都是些小号,而且看头像和名字,感觉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啊……?”江时越有点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点儿什么,“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他们的头像和名字都差不多,语气也挺像的。” “而且看语气,他似乎很清楚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汤鹤拿出手机,翻出那条帖子,找到下面的评论给江时越看,片刻,他抬眸看向江时越,问她,“我们之间的事,你告诉过别人吗?” “我……我没有!”江时越当即矢口否认,然而眼底却又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好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似川 小鹤:(不给我看手机我就哭) 小鹤:(嘿嘿,我装的) 第42章 “我在呢。” 盛绍昀与汤鹤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汤鹤转头看向江时越,目光定定的:“你刚才不是说这条投稿影响到你的生活了吗,难道……你不想找到在背后煽风点火的元凶是谁吗?” 江时越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盛绍昀坐在汤鹤的旁边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笑非笑:“没事儿,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找人调查清楚的,就是到时候会牵扯谁进来……我也不好说。” “不是的!不可能!”江时越脸上的表情更加慌乱了,说,“小蕊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在背后故意编排别人的!” “小蕊?”盛绍昀很敏锐地抓到了重点,眉心紧紧拧着,问江时越,“小蕊是谁?” “……汪小蕊。”江时越咬了咬牙,最终承认道,“那天晚上我心情不好,没忍住,把你俩的事情给她说了。” “汪小蕊……”盛绍昀眯着眼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像并没有什么印象,说,“不是咱们班的?” “嗯,小蕊打算出国,上的是国际部。”江时越十分着急地解释道,“但是我了解小蕊,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可以替她发誓!” “你们感情还挺好的,”盛绍昀轻轻地嗤笑了声,评价道,“她听你倾诉,你替她发誓……” 江时越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会是小蕊,不信的话我找她来和你们对峙。” “好啊,”盛绍昀想要的就是这个,很爽快地点头答应道,“你问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江时越闻言便给汪小蕊发去了消息,但这天晚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汪小蕊早回家了,没法再出来。 一番商量之后,四人把时间定在了第二天的中午,他们约好了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在宿舍里后面的小花园见面。 商定好时间和地点之后,江时越便先行离开了,留下汤鹤与盛绍昀依旧坐在奶茶店里。 “盛绍昀……”汤鹤犹豫了一下,偏头看向盛绍昀。问他,“你觉得会是那个叫汪小蕊的女生干的吗?” “不好说。”盛绍昀不置可否,反问汤鹤,“你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我猜不出来。”汤鹤犹豫了一下,讷讷地低下了头,很小声地说,“但是我希望……不要是她。” “嗯?为什么?”盛绍昀饶有兴致地歪了下头,猜测道,“因为江时越替她发誓?” “嗯……”汤鹤抿了下嘴唇,点头说道,“如果真的是她的话,江时越肯定会难过的吧?自以为是在帮助朋友,其实却做了让朋友难堪的事情。” 很奇怪,汤鹤明明不是那种情感丰富的人,可听到江时越说得那些话的时候,他却还是感觉到心里一酸。 或许是因为这样单纯而赤诚的感情汤鹤同样拥有,也或许是因为和盛绍昀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汤鹤自己的感情被妥善地接纳后,也开始试着理解别人了。 “我好像是在胡思乱想……”汤鹤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别过头,自嘲似的笑了下,“她俩怎么样其实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是胡思乱想?”盛绍昀显然不赞同他的说法,单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抚摸过他的手背,语气温柔道,“这说明……我们小鹤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舍不得让别人难过。” 后来汤鹤就没再想这事儿了,盛绍昀的语气太温柔,让汤鹤的脑袋一下子就空了,再无法思考任何其他的东西,只剩下盛绍昀一个人的存在。 汤鹤的心很小很小,只能盛装盛绍昀一个人,其他所有人的存在都只是过眼云烟,只有盛绍昀是他永恒的追随的。 俩人又在奶茶店了坐了一会儿,小口地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点茶之后,汤鹤终于依依不舍地与盛绍昀告别,盛绍昀送他回了家。 第二天中午,最后一节下课铃打响后,俩人收拾好东西,一起下了楼,并肩走到了宿舍楼后面的小花园。 小花园的绿化很好,高高矮矮的植物错落有致,花园侧面还有个小凉亭,平常总会有同学在这里背书。 此时此刻,凉亭中央站着两个女生,一个个子高高的,扎着高马尾,另一个个子矮些,双手抱臂放在胸前,气势一点儿也不输给身边儿的朋友。 “那个高个子的女生好像是江时越,”汤鹤眯着眼睛,双手放在眼前做了个望远镜的形状,然后转头看向盛绍昀,说,“那她旁边儿的女生应该就是她的朋友了吧?” 盛绍昀被他的动作逗笑了,伸手揉了他的脑袋,说:“走吧,过去看看。” 俩人朝着凉亭那边儿走过去,还没站稳,江时越身边儿的女生就先开了口,语气十分不耐道:“你俩男生怎么这么磨叽啊!我们都在这儿等你们好久了!” “小蕊!”江时越赶忙拉住她,讨好似的朝着她笑笑,说,“不要这么凶嘛……咱们又不是过来吵架的。” “也就你这么好脾气了!被人怀疑还能笑脸相迎!”汪小蕊十分无奈地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对着身边儿的盛绍昀与汤鹤说,“我知道你俩叫我来是什么目的,我确实是很心疼越越,但是表白墙下面的那些小号不是我的,随你们怎么查都可以。” “那你觉得还会有谁?”盛绍昀并没有被她的气势所吓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说,“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这么了解我和汤鹤之间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反正跟我没关系,”汪小蕊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地对盛绍昀说,“要是我真想找你们的事儿,才不会用那种卑劣的手段,我直接线下找你俩对线去了。” “你说的倒是挺有骨气的,但是我确实不能完全信你。”盛绍昀赞赏地看了汪小蕊一眼,又十分坦诚道,“而且因为你对江时越的这份友谊,反倒是让我觉得你的嫌疑更大了。” “你不信你就自己去查,谁稀罕你的信任!”汪小蕊“切”了声,再次翻了个白眼,拽起江时越就走,“走吧,越越,咱们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诶——小蕊!小蕊!”江时越趔趄着被她拽着走,十分抱歉地回头朝盛绍昀和汤鹤道歉道,“抱歉抱歉,小蕊的脾气不太好,我回去再和她好好地聊一聊。” 中午的聊天就这么不欢而散了,盛绍昀懒得再去找这个汪小蕊了,直接给认识的人打去电话,让他去查那个小号背后的人是谁。 汤鹤后悔又生气,他本来是想帮盛绍昀的,结果反倒给盛绍昀惹了不痛快,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旁边儿看着盛绍昀打电话,表情都耷拉下来,看起来委屈兮兮的。 盛绍昀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没事儿,就一个小号而已,就算是没有这个汪小蕊,我也很快就能查到是谁。” “嗯……”汤鹤点了点头,表情依然恹恹的,说,“要是早知道她脾气这么差,我当时就不会叫你去找江时越了。”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汤鹤都有点儿闷闷不乐,上课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汤鹤就坐在下面,托着脑袋发呆。 不过他平时也是这样的形象,老师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又因为他的成绩一直很好,所以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午的四节课后,到了晚饭时间,汤鹤终于勉强调整好了心情,他转过头,想要问盛绍昀晚上去哪里吃,还没开口,旁边儿忽然有个同学喊道:“盛绍昀!汤鹤!外面有人找你俩。” 汤鹤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汪小蕊站在外头,她的手臂依旧环抱在胸前,表情冷冷地看着俩人。 “知道了,谢了。”盛绍昀朝那个喊人的同学应了声,回头瞥了眼汤鹤,示意他一起出来,然后径直走出了教室,走到汪小蕊的面前,问她,“什么事儿?你想开了?打算和我俩说实话了?” “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别往我脑袋上扣帽子。”汪小蕊不屑地瞪了盛绍昀一眼,没好气儿地说,“只是我想到了一个人……匿名开小号很像是他会做的事,” 汪小蕊说的人名叫牧正谊,也是尖子生班的,人长得瘦瘦高高的,性格却格外内敛自闭。 他暗恋了江时越好久,却从来没有正经地表过白,也没有想过要追求江时越,反倒经常搞些不入流的小动作,偷拿江时越不要的东西,甚至是偷偷跟踪江时越。 “我和越越那天是在小花园聊的,可能他又在跟着越越,听到了,又觉得气不过,才想到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解决。”汪小蕊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其实越越和我都很苦恼,我们跟他说过很多回了,如果他真的喜欢越越,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没必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汪小蕊说这些话的时候,汤鹤就在俩儿人身边儿站着,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尖,感觉有点儿尴尬。 曾经他也做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喜欢一个人,甚至还给盛绍昀发过威胁短信,现在再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法十分过分。 盛绍昀很快便注意到了汤鹤的表情,手指垂在身侧,藏在校服的袖子里,悄悄地牵了下汤鹤的手。 他当然记得汤鹤做过什么事,但他并不觉得汤鹤和汪小蕊口中的牧正谊是一丘之貉,汤鹤曾经会做那种事情只是因为他不懂,没有人教过他,后来盛绍昀教过他之后,他就一直在努力地改正,知错能改是一个很难得的品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 汪小蕊看到了俩人的小动作,有点儿不满地咳嗽了两声,直言道:“喂,你俩等会儿再腻歪行不行,我还在这儿呢!” 汤鹤一惊,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把自己的手从盛绍昀的手中抽了出来,盛绍昀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低着头向汪小蕊说了声“抱歉”,说:“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我会去重点查这个名叫牧正谊的人的。” “行了,那就这样吧,你俩小情侣继续亲热去吧。”汪小蕊点了点头,十分随性地说道,“反正我本来就没想跟你们多聊……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儿波及到越越的话,我才懒得跟你们说这些。” 汪小蕊撂下这句话后就走了,头也不回,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角落里。 盛绍昀怕汤鹤多想,回头去看汤鹤,汤鹤朝着盛绍昀眨了眨眼睛,而后很自然地笑了起来。 “我没有多想,只是想起了之前自己做的事情,”汤鹤笑着看向盛绍昀,像是知道了标准答案似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儿骄傲与炫耀,说,“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不对,所以应该要努力改正,而不是什么都不做就疏远你,对吗?” 汤鹤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盛绍昀心痒痒的,只可惜这会儿还在走廊里,盛绍昀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心底的那份欲念暂时压下去,轻轻地说了句:“……嗯。” “所以我们晚上吃什么?”汤鹤把话题又绕回了刚才,试探着问盛绍昀,“去食堂吗?” “行……算了,要不然去学校门口吃吧,”盛绍昀话说到一半儿,忽然改了口,说,“我想喝学校后门的奶茶了。” “好啊。”汤鹤点了点头,他向来很顺着盛绍昀,更何况只是晚上吃什么这种小事儿,俩人一起出了学校的门,走到后门旁边儿没人的小巷子里,盛绍昀忽然手腕用力,把汤鹤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盛、盛绍昀?”汤鹤趔趄了一下,下意识地喊盛绍昀的名字,十分迷茫地问他,“怎么了?” “在的,宝贝儿,我在这儿。”盛绍昀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双手摁着汤鹤的肩膀,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低头吻了下来。 第43章 “专心一点儿” “唔……唔唔——?!” 唇齿相触碰的瞬间,汤鹤倏然睁大了眼睛,他很茫然地看着盛绍昀,根本不明白,明明俩人是要去吃晚饭的,盛绍昀怎么突然就……? “宝贝儿,闭眼。”盛绍昀不满他的迷茫与无措,抬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又惩罚似的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下,说,“专心一点儿,不要躲我。” 汤鹤的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睫毛轻轻地扫过盛绍昀的掌心,像是小猫的爪子在搔挠着,然后轻轻地闭上了。 他有时候还是会猜不透盛绍昀的心思,但对于盛绍昀想做的事情,他总是无限地纵容与配合。 更何况,汤鹤其实是很喜欢与盛绍昀亲热的,他渴望与盛绍昀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一墙之隔外就是学校后门的小吃街,热闹,繁华,人来人往。破旧的小巷子里空空荡荡的,两个少年躲在角落里,做着亲密无间的事情,彼此的心跳都是乱的,甚至比外面的小吃街更让人觉得吵闹。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盛绍昀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汤鹤时,汤鹤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眼角红通通的,泛起生理性的泪水,亮晶晶的,更让人有想要欺负的欲望。 盛绍昀没舍得再欺负他了,拇指按压在他的眼角,很轻柔地帮他擦拭掉晶莹的泪水,笑着调侃他道:“宝贝儿,以后多锻炼吧,你的肺活量真的不太行。” 汤鹤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就脸红了,白皙的皮肤上沁出一层绯意,像是染上了一层淡色的胭脂。 “那、那我再锻炼也比不上你天天打篮球呀……”汤鹤别过头,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片刻,又找补似的为自己解释道,“而且你这么突然就亲过来,我都没有准备好呢……” “这也怪我?”盛绍昀挑了下眉,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儿耍赖的意味,说,“还不是因为你太可爱了。” “……盛绍昀。”汤鹤忽然抬头,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语气认真道,“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其实汤鹤大概能感觉到盛绍昀为什么要亲他,刚刚在走廊里他说过那些话后,盛绍昀的表情便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汤鹤不是傻子,至少在面对与盛绍昀有关的事情时,他一直是很敏锐的,他有种小动物一般的知觉,总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盛绍昀的情绪。 意识到盛绍昀因为他那一句话失了控的时候,汤鹤的心里酸溜溜的,好像心脏被人摘出来后泡进了一大缸的柠檬水中,酸涩,难受。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让盛绍昀开心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只需要他待在盛绍昀身边儿,盛绍昀就可以开心成这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吧?”盛绍昀同样抬眸与他对视,目光定定的,说,“宝贝儿,你知道我一向信任你,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说两遍我就信两遍……以后你再想反悔,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嗯,我知道,我不会反悔的。”汤鹤凑过去,主动亲了亲盛绍昀的唇角,语气认真地说,“……我早就已经离不开你了。” 一对儿小情侣在小巷子里腻歪了很久,等到俩人终于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就要上晚自习了。 小巷子旁边儿的小吃街刚刚还很热闹的,这会儿却已经空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学生还在,买完东西后,也在飞速地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俩人原本是打算在小吃街吃完晚饭再回去的,眼看着这会儿时间来不及了,也只能去旁边儿的便利店里买了两块儿面包,又打包了两杯奶茶,然后拎着东西匆匆地回到了教室。 他们前脚刚踏进教室里,后脚上课铃声便打响了,俩人很默契地对视一笑,然后并肩回到了座位上。 尖子生班的晚自习向来是安静的,哪怕没有老师在,大家也会很自觉地坐在桌前写自己的作业,很少有人说话或者干别的事情。 这天晚上的作业不算多,盛绍昀很快就写完了,他把作业本收到一边儿,大咧咧地拿出手机,手指飞速地在上面打起字来。 虽说盛绍昀还不能完全信任汪小蕊,但刚才汪小蕊的话无疑为盛绍昀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盛绍昀把牧正谊的名字发给了自己帮忙查人的朋友,说:【你看看,那些个小号主人是不是叫这个】 几分钟后,对方发了个“?”过来,盛绍昀也回了个“?”过去,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朋友:【……我靠,你好神啊,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就在查这个名字?】 盛绍昀:【?还真是他?】 朋友:【不敢说绝对,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吧】 说着,朋友发了几张截图过来,都是牧正谊开小号的关键证据,再加上盛绍昀从汪小蕊这边儿得来的信息,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事儿,确实是牧正谊做的了。 盛绍昀十分诚恳地向朋友道了谢,然后把这些证据转发给了汪小蕊,问他:【我想把这些投稿到表白墙上去,你觉得可以吗?】 其实盛绍昀原本是想把这些证据交给老师的,但他转念一想,牧正谊做的这事儿说大不小,告诉老师最多也只是批评教育,还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投稿,也是考虑到这事儿和江时越有关系,害怕投稿发出来之后,大家扒出来牧正谊与江时越的事情。 汪小蕊很快回复了,说:【等一下,我去问问越越】 盛绍昀:【/OK】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汪小蕊再次回复了盛绍昀,说:【越越说他想实名给表白墙投稿,顺便把牧正谊之前做过的其他事情也一起说出来】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一下,说:【好心提醒你一句,她这样直接说出来,以后可能会有人说她俩闲话】 汪小蕊说:【我知道的,我也劝过越越了,但她说她已经忍了他够久了,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盛绍昀回复:【可以,那让她投吧】 既然江时越已经做好了决定,那盛绍昀自然不会再阻拦她,他不是那种多管闲事儿的人,更何况他与汤鹤的事情也是因为江时越和牧正谊而起,如果江时越愿意全部说出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汪小蕊没有再回复盛绍昀,直到半小时后,第二节晚自习上课的时候,她直接转发了一个链接给盛绍昀,说:【已经发出来了】 表白墙的皮下也是桐柏高中的学生,这会儿还是晚自习时间,按理说投稿不会发得这么快的,但吃瓜是人的天性,碰到这么大的事儿,连皮下都有点儿坐不住了。 盛绍昀坐在教室里,点开汪小蕊转发的那条链接,仔仔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桐柏高中表白墙:投稿:【盛绍昀和汤鹤的事情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牧正谊你是真的恶心】 江时越确实是实名投稿的,她详细地讲述了牧正谊对自己的种种所作所为,除了这次的事件之外,还有长期偷窥她、尾随她、跟踪她的事实。 在投稿的最后,江时越说道:“你以为你这是在对我好吗?醒醒吧牧正谊,我根本不需要你这种自我感动。” 不只是表白墙的皮下爱吃瓜,学校里的其他同学也同样喜欢,这条投稿刚发出去没多久,下面的评论就炸开了。 【我靠我靠我靠,原来那条投稿下面骂人的都是同一个人精分的啊,我说戾气怎么这么重】 【不是,事情的重点根本不在这儿吧,这牧正谊简直是个变态啊,学校不出来管管吗?】 【听说这个牧正谊学习还挺好的,差一点儿就能去尖子生班了,没想到是个这种货色,这谁敢跟他一个班啊】 【……可以悄悄说吗,我跟他就是一个班的,我现在怕死了】 【啥都不说了兄弟们,我已经把这事儿转发给老师了,看学校怎么处理吧!】 …… 高中校园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言,大家都在一个学校里,一传十十传百、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几乎全校的学生都知道这件事了。 不仅仅是学生,学校里的老师也坐不住了,第二天晚自习上课的时候,学校教务处直接过来把江时越给叫走了,说是有些情况需要找她了解。 江时越这一走就是一整个晚自习,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时才回来,她的眼角红彤彤,似乎是哭过了,但脸上的却挂着笑容,显然是开心的。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了不少了,但盛绍昀和汤鹤还没走,于是江时越主动朝着俩人走来,说:“谢谢你们找到的证据,牧正谊已经承认开小号的事情是他做的了。” “那其他的事情呢?”汤鹤也看了江时越发的那篇投稿,没忍住,问江时越说,“他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学校给了他什么惩罚吗?” “嗯,老师今天把他家长叫过来了,然后把他做的事情都告诉了家长。”江时越点了点头,说,“他的家长一开始还不愿意承认,但在老师的劝说下最后跟我道了歉,并保证了会给牧正谊转学。” “挺好的。”盛绍昀语气淡淡的评价道,“这样你以后也不用再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了。” “嗯,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江时越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他真的让我困扰了很久了,甚至我自己也想过转学。” “你……”汤鹤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很真诚地对江时越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以后一定会碰到一个合适的人的。” “谢谢。”江时越朝着汤鹤笑了一下,说,“希望吧。” 仨人的对话到此为止,汪小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尖子生的门口,江时越与俩人回头告别,然后转身走向了她。 这件事到这里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据牧正谊的同班同学说,这次谈话过后,牧正谊当晚就收拾了东西,从此再也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 没有了牧正谊从中作梗后,学校里有关于盛绍昀和汤鹤的流言很快平息了下来,偶尔有人调侃一下,也多是开玩笑的性质。 但牧正谊走后,汤鹤却还是时不时地会想起他,也想起这件事情。 倒不是汤鹤又故态复萌想要离开盛绍昀,只是这事儿给汤鹤敲响了警钟,让汤鹤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 汤鹤想要更加光明正大地站在盛绍昀的身边儿,而不是像牧正谊一样,只会阴暗地躲在人后。 所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真正配得上盛绍昀呢?汤鹤没什么经验,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采取最稳妥的办法——学习。 毕竟很多老师都曾经说过,当你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读书就对了。 …… 晚自习的尖子生班很安静,汤鹤托着脑袋坐在课桌后,第10086次叹气。 在他面前摆着一份摊开的数学习题集,汤鹤的目光盯着习题集上空白的题目看,只觉得一阵的心烦。 不是因为太难了,相反的,是因为太简单了,汤鹤实在是不懂,这种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的题目,还要把过程写下来有什么意义。 太无聊了。 还是看盛绍昀有意思。 不行不行,不能看,要学习。 可是真的好无聊,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 各种杂乱的思绪在汤鹤的脑袋里翻涌着,搅得汤鹤心神不宁的。 晚自习的下课铃终于打响,汤鹤松了口气,放下笔,身边儿的盛绍昀也同时放下了笔,问他:“看你唉声叹气一节课了,怎么了,有心事吗?” “嗯?我表现得很明显吗?”汤鹤太投入了,甚至没意识到盛绍昀对自己的关注,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十分委屈地指了指桌子上的数学习题册,说,“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题啊?” “你怎么突然也开始做题了?”盛绍昀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又问他,“这题目怎么了?很难吗?” 汤鹤十分真诚道:“你不觉得这题目太简单了,没有任何做的必要吗?” 盛·经常被题目难倒·绍昀:“……” 似川 可恶,又被宝宝装到了!(不是 第44章 “宝贝儿,不要骗我” 话一出口,汤鹤就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有点儿不那么合适了,他记得盛绍昀经常来找他问习题集上面的问题,盛绍昀的认知和能力是不可能出问题的,所以,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汤鹤暗暗地想,或许是这题目的水平太过高深,以自己的能力还不能完全参透,所以才会觉得简单。 盛绍昀十分一言难尽地看着汤鹤,汤鹤赶忙摆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以我的能力没必要做这题,不是,是这题配不上我的能力,不是……” 汤鹤越着急越乱,解释了好几次都没解释清楚到底自己要说得是什么意思,盛绍昀有些好笑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开怀大笑起来,说:“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汤鹤听出盛绍昀是在调侃自己,有些沮丧地闭上了嘴,很小声地嘟囔道,“算了,我不解释了,反正你知道就行了,我没有说你不厉害的意思。” “嗯,我知道。”盛绍昀当然知道汤鹤不会那样,点了点头,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问他,“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做习题集了?” 盛绍昀不觉得汤鹤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但他也同时明白,以汤鹤的能力和对知识的理解能力,做这些题目还是太简单了些,浪费时间又没有意义。 “就……想做了呗。”汤鹤犹豫了一下,一时没找到借口,下意识地搪塞了一句,“就看着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想试一试。” 不知道为什么,跟盛绍昀承认自己想要离他近一点的时候,汤鹤总有一点羞耻的感觉,或许是汤鹤心里清楚,自己和盛绍昀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他怕盛绍昀觉得自己是在说大话。 他除了成绩好之外就没有半点儿优点了,而盛绍昀不只学习好,篮球打得也好,更关键的是,他很会和别人交流、相处,他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也有很多人喜欢。 “你刚才还说这习题集没意思呢,现在又变成有意思了?”盛绍昀很轻易地就发现了汤鹤在说谎,表情冷了一点儿,眼睛微微眯着,看向汤鹤,说,“宝贝儿,不要骗我,我不喜欢这样。” “别、你别生气!”汤鹤最见不得盛绍昀这种表情和语气,马上承认道,“真的没什么事儿……就是我、我……那个,之前我说想要和你并肩站在一起,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做点儿什么……” 汤鹤越说声音越小,原因无他,他说话的时候,盛绍昀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开始的时候,盛绍昀的表情是严肃的,而等到他说完之后,盛绍昀的眼底已经沁出了笑意。 “你……你别笑话我嘛,我是认真的!”汤鹤被他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讷讷地别过头,说,“而且我也不知道,除了学习之外,我还有什么可做的事情……” 他不是没想过要和盛绍昀一样去打篮球,可是他实在不喜欢那种运动,他讨厌与别人有任何的身体接触,光是想象着与他们站在同一个球场上,想象着他们身上的那些难以描述的汗味儿,汤鹤就难受得直犯恶心,恨不得把五脏六腑一起吐出来。 汤鹤唯一能接受的就是盛绍昀的触碰,不仅不讨厌,反而很喜欢,有时候汤鹤甚至恨不得真的可以变成一只乌鸦,这样他就可以落在盛绍昀的肩膀上,藏在他的衣服里面,他去哪里自己就跟到哪里。 可汤鹤又不能真的时时刻刻都和盛绍昀待在一起,他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能只依靠着盛绍昀,永远活在盛绍昀的荫蔽之下,于是这便成为了一种矛盾。 盛绍昀眼睑轻掀着,侧目看向汤鹤,沉默了片刻,问他:“你真的想要做点儿什么吗?” 汤鹤忙不迭地点头:“嗯嗯!” “……你的学习成绩已经够好了,不用再在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盛绍昀忖度片刻,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改变的话,不如多锻炼一下你的语言表达能力,比如参加个国旗下演讲,再比如试试学校的辩论赛之类的。” 原本盛绍昀是想告诉汤鹤,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就好了,但话到嘴边儿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然而并没有用,一味的保护汤鹤并不能真正地让汤鹤安心。 汤鹤表面上看着内敛又自闭,其实是个很要强的人,他需要的是一份平等的感情,他希望能与盛绍昀并肩站在一起。 既然汤鹤想要,那么盛绍昀便不会阻拦,他还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汤鹤,只要,汤鹤能开心一点。 俩人在一起这么久了,盛绍昀当然知道汤鹤的“短板”在哪里,汤鹤的脑子很聪明,但或许是从小生活环境的关系,他很难和别人沟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所以才会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国、国旗下演讲?”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汤鹤愣愣了一下,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上次他误会盛绍昀是在写情书那件事儿。 他犹豫了一下,果断地选择了后者,说,“那……那还是辩论赛吧。” “嗯???”盛绍昀早忘记那事儿了,闻言倏然睁大了眼睛,表情认真地上下打量起汤鹤来:“……真的假的啊宝贝儿,你上来就这么野的吗?” 盛绍昀的本意是让汤鹤慢慢来,不用急于求成,但汤鹤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眼睛瞪得圆溜溜地,问他:“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宝贝儿?”盛绍昀不乐意听到这话,表情严肃了一点儿,问汤鹤,“我要是真的瞧不起你,还会给你提建议?还会这么好声好气地哄你?” “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汤鹤最见不得盛绍昀生气了,一下子就慌了,赶忙跟他道歉,说,“对不起,我……” “行了,不用道歉,我没生气,”盛绍昀语气放缓了一点儿,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辩论赛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接触的人也很多,怕你觉得吃力。” “我……”汤鹤犹豫了一下,眼睑轻轻地垂下,最终说了实话,“但是我真的不想参加国旗下演讲,我总是想起之前那件事,我觉得有点别扭……” “嗯?哪件?”盛绍昀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说得是什么,片刻,有点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我早就忘了。” 不过话虽如此,盛绍昀也没有再强迫汤鹤参加国旗下演讲的意思了,本来他做这些就是希望让汤鹤开心的,怎么可能故意给汤鹤找不痛快? “我记得路浩瀚好像就是咱们学校辩论社的,”盛绍昀略微思考了片刻,说,“一会儿我就去帮你问问,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比赛,有的话喊他叫上你一起。” “那……你觉得我可以胜任吗?”汤鹤抿了下嘴唇,有点儿犹豫道,“你刚才不是说可能会有点儿吃力吗……?” 其实不只是演讲比赛,就算是盛绍昀认为比较简单的国旗下演讲,在汤鹤这里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汤鹤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他上次上台还是和盛绍昀一起演的那个话剧,但那也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甚至汤鹤的记忆都有点儿模糊了。 “这有什么?可以练嘛,”盛绍昀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挺随意的,说,“没有人能一口吃个胖子,咱们慢慢来不就好了?” 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近到汤鹤几乎能感觉到盛绍昀的心跳,沉沉稳稳的,让汤鹤原本焦虑的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 片刻,盛绍昀又笑着补充道:“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吗?你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教你啊,我也不会的咱们就一起学。” 汤鹤最受不了盛绍昀这种温温柔柔的语气了,闻言脸一下子就红了,讷讷了好几秒,轻轻地说了声:“……嗯。” 俩人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课间十分钟便过去了,盛绍昀刚要去找路浩瀚,下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就打响了。 原本就挺安静的尖子生班更加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坐在桌前奋笔疾书,路浩瀚也不例外,正闷着头,吭哧吭哧地,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好在汤鹤参加辩论赛这事儿并不着急,不差这一节两节晚自习的时间,盛绍昀于是没打扰路浩瀚学习,暂时先把这事儿放在了一边儿,同样低头写起作业来。 盛绍昀写作业的时候,汤鹤就托着脑袋在旁边儿看他,目光是安静的柔和的,盛绍昀总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能让汤鹤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沉寂下来。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一响,盛绍昀手上的题还剩下半道题没写完,但他立刻放下了笔,转头跟汤鹤说:“走吧,去找路浩瀚。” 汤鹤指了指桌上的习题集,说:“不还有半道题没写吗?” “不着急,回来再写,先去帮你问问辩论社的事儿。”盛绍昀不甚在意地笑了下,说,“反正有你在,我还怕题目做不出来吗?” 对待汤鹤的事情上,盛绍昀一直都是很上心的,汤鹤拧不过他,轻轻地点了下头,说:“那你一会儿有什么不会的就来问我。” “那必须的。”盛绍昀不客气地点了点头,从座位上起身,朝着路浩瀚那边儿走去,汤鹤紧随着他。 “盛哥?汤哥?”路浩瀚正在收拾东西,很快注意到了俩人,十分热情地跟他俩打招呼,“你俩是来找我的吗?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我记得你是咱们学校辩论社的?”盛绍昀简单表明了来意,说,“你们最近有什么比赛吗?汤鹤想参加。” “那当然……不是,等等,汤哥要参加?”路浩瀚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转头看着汤鹤:“真的假的啊汤哥,你平时不是最讨厌这种与人交流的活动吗?怎么突然就想要参加辩论赛了?” “我……”汤鹤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只能随便地糊弄道,“反正我就是有兴趣了,你就跟我说,你们那儿最近有没有辩论赛?” 眼看着汤鹤不太想说,路浩瀚也没有再纠结下去了,思考了一会儿汤鹤的问题,回答道:“有倒是有的,但我们辩论赛都是社团内部举行的,要求参赛的成员必须是我们的社员。” “那……”汤鹤犹豫了一下,问道,“现在还能加入你们社团吗?” “这……这我还真不知道呢汤哥,我们平时招新都是高一新生入学那会儿,现在下半学期都开学一两个月了……”路浩瀚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然我一会儿帮你问问社长?” “嗯,行的。”汤鹤点了点头,朝着路浩瀚笑了一下,说,“谢谢你,小路。” “太客气啦汤哥,这就是举手之劳。”路浩瀚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给社长发去了消息。 社长很快就回复了,说:【可以,不过我需要先考核一下他的能力】 路浩瀚回:【怎么考核?】 社长:【现在不是统一招新,没办法进行模拟辩论,不然你就让他准备个两三分钟的自我介绍吧,等下周社团活动的时间让他来找我,我们聊聊】 路浩瀚把社长的消息拿给汤鹤看,汤鹤同意了,过了一会儿,又问路浩瀚:“你们社长好说话吗?” “挺好说话的啊,”路浩瀚想都不想就回答说,又笑着安慰汤鹤道,“放心吧,汤哥,我们这也不是专业搞辩论的,大家都是业余爱好者,社长不会很为难你的。” 话虽如此,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汤鹤还是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 他先是自己写了自我介绍的稿子,又让盛绍昀和路浩瀚帮自己分别改过,然后再自己整合,最终形成了定稿。 之后的一周,汤鹤有事儿没事儿就要拿着那份定稿背上一遍两遍,哪怕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还要再倒着再背一遍。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盛绍昀想叫汤鹤一起去吃晚饭,还没张口,就看到汤鹤从抽屉里抽出了那份稿子。 “我今晚上不去吃饭了,”汤鹤有点儿歉意地朝着盛绍昀笑了一下,说,“明天就要见社长了,我想再准备一下稿子,以免到时候卡壳了。” 看着他一副兴奋又期待的模样,盛绍昀莫名有点儿不爽,要知道,汤鹤之前一直都是围着他转的,从前汤鹤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因他而起。 “宝贝儿,你这还没进辩论社呢,就因为这稿子不跟我一起吃饭,以后真进了可怎么办?”盛绍昀张了张口,忽然蹦出一句,“你要是真的进了辩论社,是不是打算直接不管我这个男朋友了?” 第45章 “你吃醋了吗?” 盛绍昀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话并不合适,他当然知道汤鹤参加这个辩论社就是因为他。 可看到汤鹤因为一个面试这么上心的时候,他却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委屈,像是自己最心爱的宝贝被人抢走了。 微妙的怒意在胸口处蔓延着,像是一把烈火倏然烧了起来,很快就有了燎原之势,把盛绍昀的整个胸膛都烧得格外灼热。 盛绍昀有些恶劣地想,早知道就不该鼓励汤鹤参加劳什子辩论会,就应该把汤鹤圈养在自己身边儿,禁止他与任何外人接触,让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只许看着自己。 如果他胆敢跑的话,就给他戴上锁链与枷锁,汤鹤很白,戴金色的脚镣一定很好看,走路的时候还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过那样的话汤鹤肯定会被吓哭吧,盛绍昀忽然有些泄了气,他想,自己最见不得汤鹤哭了,会心软放了他也说不定。 汤鹤不知道盛绍昀在想什么, 但他很明显地意识到了盛绍昀话语中的不悦,于是立刻就改了口,讨好似的对他说,“我不看稿子了,咱们去吃饭吧,刚好我也饿了。” “……宝贝儿,要不然你别参加什么辩论社了,”盛绍昀的眼睑微垂着,半真半假地命令道,“辩论社这么忙,咱们都没时间待在一起了。” 汤鹤的软声讨好并没有满足盛绍昀,反而让他更加后悔,这么可爱又听话的汤鹤,他就应该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啊……?”汤鹤眨了眨眼,显然没料到盛绍昀会说这样的话,下意识地张了张口,说,“可是一开始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而且我都准备了一个星期了……” 盛绍昀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声音轻轻的,说:“你不愿意吗?” “没呀。”汤鹤立刻摇头,脸上的表情格外坦然,笑着对盛绍昀解释道,“我只是有点意外,你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我……”盛绍昀的声音有点发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汤鹤却并没有要问下去的意思,只是笑着说:“那我一会儿去和小路说一声吧,估计还得去给那个社长道个歉,毕竟都和她约好了,临时放她鸽子好像不太好。” “你……”汤鹤答应得太爽快了,反而让盛绍昀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可是你不是都准备了一个星期了吗?就这么不去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嗯……是有点儿可惜吧,”汤鹤很坦诚地承认,但转头便朝着盛绍昀笑起来,说,“可是我本来想参加辩论赛也是因为你呀,如果让你觉得不开心的话,那我宁愿不参加。” 汤鹤的表情太坦荡了,他的目光是澄澈的,干净的,他很认真地注视着盛绍昀,漆黑的眸子里只有盛绍昀一个人的影子,再容不下其他人。 他向来都把盛绍昀当做是第一优先级,从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同样。 “你……”在这一秒钟的时候,盛绍昀忽然感觉到一阵自惭形秽,他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汤鹤这么信任他,他却想把汤鹤据为己有。 盛绍昀不自觉地别开眼睛,避开了汤鹤的目光,声音哑哑的,说:“你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怎么就知道我不开心了?” “我知道啊,让我猜一下,你应该是吃醋了吧?”汤鹤的眼眸弯弯的,语气依然坦荡,又有点儿得意的意味,说,“在感情的事情上我确实愚钝,但我可是有‘盛绍昀情绪雷达’的,你什么心情我都能感觉到的。” “那你不觉得我很霸道也很自私吗?”盛绍昀的眼睑依旧垂着,不去看汤鹤的表情,说,“我明明知道参加辩论赛对你好,就因为我吃醋了,就要阻止你参加,” “可是我在乎的又不是这些,”汤鹤并不赞同他的观点,拧了下眉毛,很认真地对盛绍昀说,“对我来说你开心才是最好的,因为你开心我才会开心啊。” 汤鹤的话音落下后,盛绍昀忽然沉默了,连呼吸都沉寂了下来。 一秒,两秒。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只有一瞬间,也像是几个世纪一般,盛绍昀重新开了口,轻描淡写道:“汤鹤,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确实有点儿吃醋,但我没想让你退出。” 这是假话,盛绍昀是真的动了要让汤鹤退出的心思的,甚至他的想法远比他说出来的要恶劣。 可看到汤鹤澄澈又坦荡的眸子,看到他十分信任地朝着自己笑的时候,盛绍昀又心软了,舍不得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把汤鹤关在自己身边儿,汤鹤不是笼中的鸟雀,他是自由的,他有属于自己的天空。 “啊……?”汤鹤十分迷茫地看着盛绍昀,是真的被他弄迷糊了,过了好几秒钟,还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只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说:“开玩笑的……?” “嗯。”盛绍昀很自然地扬起一点笑意,笑着看向汤鹤,语气懒洋洋的,说,“我这不是有点儿吃醋嘛,所以就想逗逗你,看看你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汤鹤张了张口,还想说点儿什么,盛绍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什么可是的,宝贝儿,你都准备了一星期了,这时候说要放弃可不行。” “噢……那,那好吧,”汤鹤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说,“……我会继续努力的。” 汤鹤并没有完全相信盛绍昀的话,他能感觉到盛绍昀刚才那种浓郁的情绪,但既然盛绍昀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再继续纠结也没什么意义了。 更何况汤鹤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儿私心,他向来把盛绍昀当作自己的第一优先级,盛绍昀说不希望他参加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退掉,但既然盛绍昀现在同意了,汤鹤还是希望自己能成功加入辩论社,参加辩论赛的。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想着能和盛绍昀站在一起,后来为了准备这个面试,他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还看了很多辩论赛的视频,不知不觉,就对辩论产生了兴趣,希望自己能参与其中了。 “那我们去吃晚饭吗?”汤鹤眨了眨眼睛,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说,“我们去吃晚饭我再背稿子,我不着急的。” “行了,就剩这么一天了,你好好准备吧,别费这个事儿了。”盛绍昀摇头笑了笑,从桌边站了起来,语气格外坦然地说,“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晚饭的时间有四十分钟,说长不短,如果单单是吃饭的话是足够的,但如果还想要做点儿什么其他的事情,那确实是有点紧张的。 汤鹤没有再推辞了,把自己的饭卡给了盛绍昀,说:“你随便买吧,买个饼之类的,会比较快一点。” 盛绍昀应了声好,接过汤鹤递来的饭卡,随手揣进兜里,去食堂的一楼打包了两个麦多馅饼回来,他没用汤鹤的饭卡,全刷在了自己的卡上,左右就几块钱的事儿,犯不着麻烦,俩人之间没必要区分的这么清楚。 回到教室后,盛绍昀把一个馅饼给了汤鹤,另一个自己拿着,站在走廊的角落里,汤鹤三两分钟吃完了馅饼,把油纸袋子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里,然后便回到教室,拿了自己的稿子出去,站在原位置上叽哩咕噜地背起了稿子。 盛绍昀站在不远处,一边看着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馅饼,不知道为什么,盛绍昀总觉得今天的馅饼很难吃,奥尔良鸡肉馅儿做得有一股怪味儿,饼皮也不够焦脆,每一口都是一种煎熬。 又或许,并不是饼难吃,只是因为盛绍昀的心里不爽,刚才虽然一时心软没再阻止汤鹤,但心底里,盛绍昀却还是无法抑制自己负面情绪的滋长。 那种“汤鹤可能随时会从他的身边飞走”的这种想法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把他的思绪搅得不得安宁。 可他都已经答应汤鹤了,总不能再出尔反尔,那样的话,就算是汤鹤不讨厌自己,盛绍昀也要讨厌自己了。 更何况,盛绍昀也是真的不忍心,他能感受到汤鹤的那份期待与喜悦,他没法做让汤鹤扫兴的事情。 忽然的,一个隐秘又阴暗的念头跳入了盛绍昀的脑海:万一汤鹤没有通过辩论社的面试,他是不是就可以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了呢? 这个念头十分危险,也并不应该,但盛绍昀却还是忍不住幻想:如果他提前和那位社长商量好,不让汤鹤加入辩论社,一切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不、不不,也许根本不用那么复杂,汤鹤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也许根本不用他去交涉,对方也会直接拒绝汤鹤。 汤鹤就站在距离盛绍昀不远的地方,双脚并拢,脊背挺拔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准备好的自我介绍的稿子,一遍一遍地练习着,期待着可以得到加入辩论社的机会,这边儿,盛绍昀却无法克制自己的想法:如果,汤鹤可以不通过面试就好了,如果,辩论社的社长可以拒绝汤鹤就好了。 良久,盛绍昀收回目光,低低地苦笑了一下,心道:盛绍昀啊盛绍昀,你还真是自私啊。 不知过了多久,晚自习的上课铃终于打响,汤鹤意兴阑珊地收起稿子,快步走进了教室。 盛绍昀的馅饼还没吃完,他实在是吃不下了,还剩下小半个,连带着外面的油纸一起扔进了教室门口的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站在教室外吹了许久的冷风,盛绍昀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放弃了去联系辩论社社长的想法,决定不再插手这件事,但在心底里,他依然无法完全摒弃自己那个卑劣的念头,他还是不希望汤鹤加入辩论社。 时间一晃,转眼就到了第二天下午,汤鹤与社长约定好面试的时间。 这天是周三,下午第四节是社团活动课,第三节下课后,盛绍昀陪着汤鹤一起到了辩论社的社团活动室,见到了社长本人。 社长是个圆圆脸的女生,短头发,戴眼镜,个子不高,但身上有一种精干而伶俐的气质。 “你好,请问哪位是汤同学?”她的目光在俩人的身上巡视了一圈儿,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纪平彤,是辩论社的现任社长。” “我是汤鹤。”汤鹤赶忙开口,有点儿局促地说,“你好,纪同学,很高兴见到你。” “好。”纪平彤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你跟我来吧。” 俩人单独去旁边儿的空教室面试去了,盛绍昀就站在外面的走廊里等汤鹤,大约二十分钟后,汤鹤推门走了出来。 盛绍昀立刻迎了上去,问他:“怎么样?过了吗?” “嗯……应该算是过了吧,”汤鹤点了点头,跟盛绍昀解释道,“社长说我虽然之前没什么经验,但是逻辑思维的能力还不错,可以试一试。” “小鹤你也太谦虚了,我说得明明是你肯定行,”纪平彤随即推门走了出来,笑吟吟地对汤鹤说,“欢迎你加入我们辩论社,小鹤。” 与盛绍昀设想中的完全不同,社长似乎很喜欢汤鹤,就一场面试的时间,她对汤鹤的称呼已经从“汤同学”变成了“小鹤”了。 盛绍昀站在旁边儿看着俩人的互动,心里很不是滋味,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水,像是心脏被整颗摁在了酸涩的柠檬水中,却也只能把酸涩咽下,冷着脸说了句:“……挺好的。” 纪平彤微微偏了下头,把盛绍昀的表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道:“对了,我刚刚就想问了,这位同学你是……?” 盛绍昀的眉心微微拧了一下,一时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他很想在社长面前挑明俩人的身份,但俩人毕竟是同性,他又怕纪平彤会因此而对汤鹤产生什么看法。 “对不起社长,我太紧张了,都忘记介绍了。”汤鹤就站在旁边儿,回头看了盛绍昀一眼,有点儿腼腆地笑了一下,然后语气认真道,“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过的,他叫盛绍昀,是我的……男朋友。” 似川 明天要休息一天哦!周四零点准时更新v 第46章 “快夸夸我吧” 汤鹤并不知道盛绍昀的那些纠结,他之所以会把俩人的事情告诉,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 从前汤鹤不愿意盛绍昀公开俩人的关系,只是因为他下意识地认为俩人会分开,而分开后的自己会很难堪,而现在,决心与盛绍昀站在一起之后,汤鹤便巴不得把俩人的关系昭告全世界了。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俩人毕竟都是男生,是同性恋,汤鹤怕纪平彤会觉得难以接受。 汤鹤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也不认为是什么骄傲的事情,喜欢是无关性别的,对他来说,他喜欢盛绍昀只是有因为他是盛绍昀,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取向。 与其以后被发现时慌慌张张地解释,还不如一开始就开诚布公,汤鹤想,如果纪平彤不能接受自己的性向的话,他大概就不会选择留在这里了,不然不只是纪平彤觉得别扭,他自己也会觉得不舒服。 是以在面试结束后,纪平彤说“欢迎你加入我们辩论社”的时候,汤鹤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很坦诚地跟纪平彤说了这件事,说自己喜欢男生,并且已经有了男朋友。 “所以……刚刚陪你来面试的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听完汤鹤的坦白之后,纪平彤思索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问道,“怪不得刚才他看我的眼神儿那么奇怪,好像我要把你抢走似的。” “他确实是我男朋友,但是社长你应该是看错了,”汤鹤摇头笑了笑,解释说,“我来参加辩论社就是他提议的,他鼓励了我很多次,才让我终于鼓起勇气。” “是吗?或许吧,”纪平彤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没有和他争论这个话题,只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你和男朋友都是很勇敢的人,我很敬佩。” 纪平彤并没有因为汤鹤的话而产生什么厌恶的态度,但也没有过分热络,她向汤鹤保证道:“你放心,我们辩论社一向不会插手社员们的私生活,对于我个人也是同样的。” “……谢谢。”如此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人很舒服,汤鹤很诚恳地朝着纪平彤笑了下,说,“很高兴能认识你,也很高兴,能够加入辩论社。” 抛开这点之外,纪平彤本身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孩,在面试的过程中,她一直在引导着汤鹤放松情绪,更好地展现自己,面对汤鹤的提问,她也是有问必答,字字珠玑。 短短二十分钟的面试时间,汤鹤已然对辩论社充满了期待,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参与其中。 汤鹤这会儿介绍俩人认识,除了是在给纪平彤交底之外,也有几分跟盛绍昀炫耀的意思,好像在说:“你看你看,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新朋友噢!” 小朋友在外面认识新朋友之后,总是喜欢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家人,在某种程度上,汤鹤也是这样的“小朋友”,他想要向盛绍昀分享自己的生活,想要向盛绍昀证明,自己正在渐渐变得优秀。 如果汤鹤有尾巴的话,这会儿一定要把尾巴摇成一朵花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差写着:“快夸夸我吧”几个大字了。 盛绍昀的唇角不自觉地掀起了一点儿,转头看向纪平彤,主动跟她打招呼,说:“你好,我叫盛绍昀,是高二尖子生班的,也是汤鹤的男朋友。” 盛绍昀当然能感受到汤鹤对纪平彤的喜欢,换作之前,盛绍昀是绝对忍受不了的,虽然这种喜欢无关情爱,可盛绍昀就是这么小气的人,他不允许汤鹤的眼睛看向别人。 可现在,或许就是因为汤鹤的语气和表情都坦荡了吧,虽然盛绍昀还是觉得有点儿不爽,却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就算是汤鹤把纪平彤当成了朋友又怎么样,盛绍昀暗戳戳地想,俩人认识后,汤鹤还不是第一时间就把自己介绍给了纪平彤。 盛绍昀告诉自己,纪平彤只是“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他盛绍昀才是“一直陪伴着的家人”。 “……”纪平彤并没有立刻回应,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盛绍昀一凡,这才眯着眼睛淡淡地笑了起来,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汤鹤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有种感觉,纪平彤似乎不太喜欢盛绍昀?她看向盛绍昀的眼神太过奇怪。 不过这念头只在汤鹤脑海中闪了一下,便迅速地被汤鹤赶了出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汤鹤想,刚才面试的时候纪平彤还夸自己勇敢的,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改变了想法。 更何况这应该是俩人第一次见面,汤鹤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纪平彤讨厌盛绍昀的理由。 仨人并没有聊太久,纪平彤还要负责组织辩论社的社团活动,又聊了几句之后,她带着汤鹤与盛绍昀一起朝着旁边的社团活动室走去,汤鹤还不放心,故意放慢了脚步,很小声地问盛绍昀:“那个……你和社长之前认识吗?” 盛绍昀摇了摇头,回答说:“不认识。” 汤鹤于是把最后一点儿心也放回到了肚子里,笑着说:“那就好。” 盛绍昀:“怎么?” 汤鹤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盛绍昀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 他其实注意到了纪平彤刚才的眼神,但他并没有太在意,他自认为和纪平彤不会有什么交集,也不在乎纪平彤对自己的观感如何。 某种程度上来说,盛绍昀和汤鹤很像,他们的心都很小,装上了自己喜欢的人之后,其他人就再入不了他们的眼睛了。 后来汤鹤就忘记这件事儿了,走进辩论社的活动室之后,纪平彤让汤鹤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便主持社团活动去了。 汤鹤第一天来,还不太熟悉环境,好在辩论社里的其他人都还算是友善,并没有因为汤鹤的中途加入而对他另眼相待,反而有好几个人热情地跟汤鹤打了招呼。 今天辩论社要进行一场社内辩论,辩题是“人际关系中,隐忍还是坦率更能解决问题”,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辩论开始后,双方的辩员们唇枪舌剑、唇枪舌剑,台下的观众们也都满怀热情,焦灼观战。 汤鹤坐在角落里,定定地看着台上的辩手们,不知不觉,便入了神。 从前汤鹤对于辩论赛的了解还仅仅是停留在资料里,视频中,而一整个辩论赛听下来之后,汤鹤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其中的魅力。 等到社团活动课结束的时候,汤鹤已经心潮澎湃,跃跃欲试了,恨不得坐在长桌后唇枪舌剑的人是自己。 原来语言真的是力量的,汤鹤暗暗地想,希望自己有一天真的可以站在台上,大大方方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而不用惧怕周围人的语言和目光。 汤鹤目光定定地看着台上的辩手们,盛绍昀就坐在他的身边儿,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悠长。 汤鹤是一个很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小孩儿,他几乎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就比如现在,盛绍昀很轻易便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能感受到他跃跃欲试的心情。 此时的汤鹤与以往内敛而又沉默的样子完全不同,他的眼睛是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期待,好像是在发光那样。 在这一瞬间,盛绍昀忽然感觉到很庆幸,幸好他没有阻止汤鹤参加辩论赛,否则的话,他大概永远也见不到汤鹤如此鲜活的表情了。 盛绍昀依然很害怕会失去汤鹤,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希望汤鹤能走到台前,展现真正的自我。 盛绍昀想,那样的汤鹤一定无比耀眼,他的身上是带着光的,让人想起便心潮澎湃。 更重要的是,盛绍昀知道这是汤鹤想要的,只要是汤鹤想的,盛绍昀便一定不会阻拦。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本场辩论赛圆满结束了,对于一个题目来说,很难有所谓的标准答案,但既然是比赛,就一定会有输赢。 本场辩论赛的结果是持有“隐忍更能解决问题”观点的反方更胜一筹,不过下了辩论桌之后,可能各人有各自的观点与判断。 本场辩论赛结束后,社长公布了下一次辩论赛的辩题,是“爱与被爱谁更幸福”,汤鹤对这个题目挺感兴趣的,可当社长问谁愿意参加的时候,汤鹤却有些犹豫。 虽然他已经成功地加入了辩论社,可他到底是没有经验,只空有一腔激情与热血,汤鹤不知道自己真正站在台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但他想,一定不会如自己幻想般的那么从容,他很可能会紧张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场辩论社正反两方共需要八名辩手,而辩论社里的社员却有很多,只消片刻的功夫,便已经有六个人报了名。 眼看着汤鹤还在犹豫不决,盛绍昀主动开了口,问汤鹤:“怎么不去试试?” “我好像还有点没准备好……”汤鹤抿着嘴唇,十分纠结道,“我想着……要不然还是下次吧……” “这话说的,下次又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盛绍昀摇头笑了笑,忽然朝着纪平彤那边儿摆了摆手,朗声道,“社长,这儿有人想报名。” 有时候,对待像汤鹤这么纠结的人,仅仅是鼓励他是没用的,必须推他一把,才能赶着他往前走。 盛绍昀的话音落下,纪平彤应声抬眼,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汤鹤的表情倏然就僵硬了,他手忙脚乱地拽住了盛绍昀的校服,很小声地说:“我不是,我没有,我……” “别怕,宝贝儿,人总有第一次的。”盛绍昀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落在汤鹤的耳边,说,“咱们试一次,好不好?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练习。” “……我,我……”汤鹤依旧拽着盛绍昀的衣服,却忽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与此同时,纪平彤走到俩人的身边儿,语气认真地问汤鹤,“你想参加吗?小鹤?” “我……”汤鹤张了张口,最终很小声地说了句,“嗯,我想试试。” 打心底里,汤鹤还是觉得自己没准备好的,但他知道,盛绍昀说得没错,人总要有第一次的,他愿意试一试。 “行,那就来吧。”纪平彤很爽快地答应了汤鹤,说,“我期待你的表现。” “谢谢……”汤鹤十分认真的地朝着纪平彤笑了下,说:“我会努力的。” 汤鹤报名之后,很快又有一个女生报了名,辩论赛的八个人顺利凑齐了,纪平彤把几个人叫到一起,用抽签的方式决定正方和反方,汤鹤抽到了反方,辩题是“被爱更幸福”。 按照汤鹤自身的性格,他应该会选择“爱人更幸福”这个题目,但辩论赛就是这样,不管抽到什么,都得认真对待,把它当作是自己的观点。 本周社团活动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了,纪平彤又强调了一遍下周的辩题和活动时间,便让社员们自由活动去了。 而之后的一整周的时间,汤鹤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利用上了,看论据、写论据,看各种辩论赛的视频,又拉着盛绍昀一起,一遍遍地进行模拟辩论。 盛绍昀依然因为汤鹤如此热忱的态度而感到不爽,但因为知道汤鹤是真的喜欢,所以便也一直耐着性子陪汤鹤一起。 他虽然不是辩论社的,但他一向口才很好,再加上有很多上台发言的经验,所以很快地便适应了“辩论赛陪练”这个身份。 除了日常的陪练之外,盛绍昀还经常会在汤鹤自我怀疑的时候鼓励他,告诉他没什么好怕的,告诉他相信自己。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一周,这天下午社团活动课时,汤鹤不再坐在台下,而是作为一名辩手坐在了辩论赛的长桌后,直面其他人的唇枪舌剑。 作为第一次参加辩论的新人,汤鹤被组里分到了一辩的位置,负责提出本方的观点,奠定本方的基调。 辩论赛正式开始了,轮到本方发言后,汤鹤深吸口气,张口道:“主持人好,评委老师好,各位在座的同学大家好……” 第47章 “人的感情好复杂哦” 辩论社属于学校里最热门的几个社团之一,每次社团活动时来围观的人都很多,这次也是同样,不大的社团活动室里几乎坐满了人,气氛显得格外热闹。 汤鹤站在长桌后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态度沉稳、语言流畅,准备的辩词如行云流水一般倾泻出来,吸引了台下众人的目光。 第一次站在台上,汤鹤总难免会紧张,在上台之前,他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甚至还想过撂挑子不干了,跟纪平彤撒个谎说自己不舒服什么的,可当真正地坐在辩论赛的长桌后,轮到自己发言的时候,汤鹤才发现,其实在台上发言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那些辩词好像已经成为了他身体中的一部分,可以任意的随他支配、化用。 三分钟的发言很快结束了,汤鹤掐着时间说完最后一句台词,朝着台下深鞠一躬,收获了如同雷鸣一般的掌声。 盛绍昀站在台下的人群中,微微仰头望着台上的汤鹤,跟着大家一起鼓起掌来,掌声响亮。 他的目光是骄傲的,温柔的,好像自己珍藏了许久的明珠终于被人们发现了它的光芒。 人们往往只能看到台上光鲜亮丽的一幕,但盛绍昀知道,汤鹤为了这个辩论赛付出了多少。 汤鹤本身是极其不善于表达的人,哪怕是他脑袋里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却一点儿都说不出来。 刚开始盛绍昀陪着汤鹤一起模拟辩论的时候,汤鹤总是说两句就没词儿了,支支吾吾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非得盛绍昀引导他好久他才能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 更何况那还是在台下,是在汤鹤完全放松的状态下进行的,那时候的盛绍昀几乎不敢想象,汤鹤在台上的时候会紧张成什么样子。 但哪怕是这样,汤鹤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只要一有空的时候,他就会拽着盛绍昀一起练习,让盛绍昀给自己挑毛病,就算是一次又一次被盛绍昀说得哑口无言,他还是要继续缠着盛绍昀陪他模拟辩论。 那时候盛绍昀便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希望汤鹤能够如愿,他希望看到汤鹤灿烂而明媚的笑容。 盛绍昀不是辩论社的,之前也没怎么接触过辩论,想要当汤鹤的“陪练员”并不容易。汤鹤以为盛绍昀是口才好,是天生的善于表达,但其实不是的,盛绍昀私底下做了很多的功课,他不比汤鹤付出的时间要少。 但这些事盛绍昀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汤鹤,他说了汤鹤肯定要多想,觉得亏欠了他。 更何况,盛绍昀并不介意自己男朋友觉得自己对待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无所不能,人嘛,总是要面子的,盛绍昀也是同样。 忽然一道女声从盛绍昀的身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小鹤今天发挥得不错,私底下应该没少下功夫。” 盛绍昀应声抬眼,这才发现纪平彤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旁边,感受到盛绍昀的目光,纪平彤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他很努力,也很优秀。”盛绍昀很快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道,“一周的时间能进步这么快,不只是努力就能做到。” “我当然知道他的能力,不然我也不会同意他加入辩论社,”纪平彤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说,“其实我好奇的不是他,而是你……他这次能发挥这么好,应该也有你一份功劳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盛绍昀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好奇,眉心微微拧起,有些不悦道,“我是他男朋友,帮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抱歉抱歉,我没有什么恶意。”纪平彤赶忙摆手,片刻,又轻轻地摇头笑了笑,低声说道,“只是我以为……你不希望他走到台上来。” 盛绍昀的眼睑微垂,没有作声,纪平彤又补充说:“上周我们见面时,或许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你对我的态度很排斥,好像是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似的。” 盛绍昀张了张口,说:“你想多了。” 纪平彤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所以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我觉得你只是把汤鹤当做属于你的一个“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盛绍昀没有解释,只说:“那你现在改变想法了?” 纪平彤微微一笑,说:“很可惜,并没有。” 盛绍昀:“……” 纪平彤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很认真地看着盛绍昀,说:“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伤害小鹤,至少你没有折断他的翅膀,对吗?” “……”盛绍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我不会伤害他的。” 像是在跟纪平彤保证,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其实你不用太过紧张的,”纪平彤沉默了片刻,忽而开口道,“成长不一定意味着脱离,就算是小鹤有了自己的兴趣和爱好,也不意味着他就不喜欢你了,对吧?” 所以说纪平彤确实有着极其敏锐的感官,仨人明明没怎么交谈过,她却一眼就看出了盛绍昀在担心什么。 “……也许吧,”盛绍昀避开她的目光,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嗓音轻轻的,说,“大道理谁不懂?但真正去做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理解”和“做到”之间横亘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就算是教科书里的圣人也不一定能做到,更何况是普通人呢? “你别误会,我没有想要插手你们之间的意思,”纪平彤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表情有些苦涩,“只是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让我想到了我……我的一个朋友,她很爱自己的男朋友,却始终没法信任他,甚至想要把他关起来……” 盛绍昀忽然笑了一下,懒洋洋地打断她:“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你自己?” 纪平彤:“……?” 盛绍昀很快收敛起笑容,很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很感谢你的提醒。” 纪平彤说:“那样最好。” 盛绍昀沉默了一会儿,忽又开口道:“对了,忘了问你,你……那个朋友,和她男朋友,最后结局是什么?” “他们分手了。”纪平彤语气平静地说,“没有人能接受那么强的占有欲,那是一种病态,对吧?” “是吗?”盛绍昀微微挑眉,不置可否说,“……也许吧。” …… 一旁的辩论赛还在继续进行,双方一辩陈述完己方的观点后,便进入了攻辩环节,汤鹤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仔仔细细地听着双方辩友的辩论,时不时在自己的稿子上记录着什么,他认真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抿起嘴唇,颊侧的一颗小梨涡若隐若现。 纪平彤很快就起身走了,去更前面的地方看辩论队的比赛,盛绍昀坐在原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悠悠的,越过人群的阻隔,精准地落在汤鹤的身上。 不动声色的,盛绍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想要…… 想要…… 想要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看向自己,想要用舌尖去舔.弄那颗漂亮的小梨涡,想要他漂亮的眼睛里盈满泪水。 想象着汤鹤惶恐哭泣的样子,盛绍昀心底涌现出一阵无法抑制的愉悦,心脏好像快要蹦出胸膛。 不得不说,纪平彤看人挺准的,哪怕盛绍昀亲力亲为陪着汤鹤练习了那么多次,他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汤鹤的某些幻想。 盛绍昀不知道自己对于汤鹤的执念到底从何而来,也许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也许是因为汤鹤从前的喜欢太炽热,已经把他也一起烧灼了。 但无所谓,既然想了,便要得到,盛绍昀和汤鹤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压抑自己。 汤鹤会觉得自己配不上盛绍昀而主动远离盛绍昀,但盛绍有不会,意识到汤鹤将要蜕变的时候,盛绍昀只会把他攥得更紧。 病态吗? 盛绍昀想,也许吧,但这是汤鹤自找的,是汤鹤先来招惹他的,他做再过分的事情汤鹤也得受着。 辩论赛终于结束了,汤鹤第一次参加辩论赛,却意外地拿到了最佳辩手,从社团活动室出来后,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汤鹤一路上都在忍不住和盛绍昀分享。 盛绍昀忽然意识到汤鹤的话其实挺多的,他兴奋的时候脸颊红扑扑的,让人更有……想要欺负的欲望, 盛绍昀借口他们平时走的楼梯人太多了,故意带着汤鹤绕路走了教学楼侧边的小楼梯,站在空荡荡的楼梯间,盛绍昀忽然反手握住了汤鹤的手腕,然后把他抵在了墙上。 汤鹤倏然睁大了眼睛:“盛、盛绍昀?” “宝贝儿,以后不来这里了好不好?”盛绍昀厮磨着汤鹤漂亮的唇珠,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想把你关在家里,戴上脚镣,锁进笼子里,让你哪儿都去不了。” 或许是纪平彤刚刚的话刺激到了盛绍昀,也或许,这本来就是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的想象。 看到汤鹤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时候,盛绍昀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把他藏起来,藏在自己的身边,除了自己,谁也不许见到。 盛绍昀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就落在汤鹤的脖颈,表情暧昧又认真,让人下意识地感觉到畏惧。 汤鹤仰头看着他,沉默了两秒钟后,主动亲上了他的嘴唇。 就是这样一张嘴,十分钟前,还在辩论赛的舞台上舌战群儒,而现在,它正小心翼翼地贴着盛绍昀的嘴唇。 盛绍昀的唇瓣有些凉,但汤鹤的是温热的,好像要把盛绍昀一同点燃那般。 “怎么了?你是吃醋了吗?”汤鹤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是柔软的小猫伸出自己毛绒绒的爪子,轻轻地搔挠着盛绍昀的心尖,“……别吃醋嘛,放心,我不会跑的。” “不行,看到你跟别人说话我嫉妒得要疯掉了,”盛绍昀的语气硬邦邦的,近乎强硬地要求道,“以后你不许跟别人说话,也不许对别人笑,不,看都不能看,你只能看我。” “好,我听你的。”汤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了头,目光定定地看着盛绍昀,眼眸中写满了赤诚,说,“你把我的眼睛蒙起来,只有我们的时候再摘掉,好不好?” 汤鹤总是这样,哪怕盛绍昀再过分的要求,他都可以没有原则的接受。 盛绍昀知道,汤鹤并不只是嘴上说说,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他现在点了头,汤鹤立刻就能找东西把眼睛给蒙上。 可就是这样赤诚、坦荡、没有原则,反而让盛绍昀不舍得对他做什么,他知道,如果那样的话,汤鹤就会真的变成自己的笼中鸟。 “……逗你的,宝贝儿。”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啄咬着汤鹤颊侧的那颗小梨涡,说,“你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很好看,我不舍得把你私藏起来。” “可是……”汤鹤犹豫了一下,很小声地说道,“可是你好像很不开心,我是想让你开心的。” “我现在就很开心。”盛绍昀弯了弯眼眸,松开了桎梏住汤鹤的手,说,“走吧,去吃晚饭,一会儿还得上晚自习呢。” 汤鹤张了张口,还想说点儿什么,盛绍昀又问他:“想吃什么?” 他故意调侃似的跟汤鹤说:“今晚上别吃食堂了吧?跟着你吃了一周的麦多,我实在是吃腻了。” “……”汤鹤沉默了片刻,最终没再聊刚才的话题了,顺着盛绍昀的话接了下去,说,“嗯,不吃食堂了,你想吃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 结果俩人最后还是吃了食堂,他们在小楼梯里黏糊太久了,来不及去别的地方了。 买了馅饼之后,俩人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盛绍昀做回座位上,若无其事地写起了作业,汤鹤也把作业翻开,然后撑着脑袋发起呆来。 作业本上的题目太简单了,很没意思,汤鹤的思绪早就飘远了,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刚才是片段,闪过盛绍昀那低沉而喑哑的声音。 汤鹤能感觉到,自打自己决定要参加辩论社之后,盛绍昀的心情好像一直就不太好。 在盛绍昀身上,汤鹤恍惚之间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盛绍昀好像很害怕失去他,虽然,汤鹤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但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汤鹤能很真切地感受到。 其实汤鹤自己是不在意的,如果他的成长会让盛绍昀觉得不安的话,他愿意回到曾经的状态,哪怕那样的话,惶恐不安的人会变成他,他依然不在乎,只要盛绍昀觉得开心就好了。 可盛绍昀显然不愿意那样做,盛绍昀的情绪似乎很矛盾:他一边想让汤鹤成长,一边又害怕汤鹤成长。他希望汤鹤飞得高高的,又害怕汤鹤从他的掌心飞走。 所以汤鹤也觉得很矛盾,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盛绍昀不再继续纠结下去了,只要盛绍昀觉得开心,让他干什么他都可以的。 人类的感情真的好复杂哦,汤鹤余光瞥见习题册上的题目,有些烦闷地戳了戳笔尖,心想,要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像数学题一样简单就好了。 似川 小鹤,平平无奇的数学小天才 第48章 “他永远顺从”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俩人的关系都维持在现在的状态,不能说不好,但就像是有一层薄薄的沙挡在了他们之间,让他们无法完全交心。 盛绍昀好像总是下意识地以为汤鹤要从他的身边离开,所以经常会表现得患得患失,可他又希望汤鹤能够成长,于是他的行为便显得十分矛盾。 他会鼓励汤鹤参加各种活动,会尽自己所能地帮助汤鹤,也会欣喜于汤鹤的取得的成绩,可每当汤鹤真的站在了更高的舞台上,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后,他又感觉到十分痛苦,好像心脏被人剜走了一块。 控制欲和占有欲太强是一种病态,纪平彤说这句话的时候盛绍昀是不在乎的,可后来的很长时间里,这句话就像是刻在了盛绍昀的脑海中似的,像是咒语,也像是谶言。 盛绍昀许多次都想亲手把汤鹤的翅膀折断,他甚至订制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点点地完善自己的计划,可他却始终做不到,他想让汤鹤哭,却又最舍不得他哭。 理智与感情在反复地拉扯,现实与幻想不断交织,盛绍昀无计可施,只能一次次地隐忍。 其实痛苦的并不只是盛绍昀一个人,汤鹤是那么敏感的小孩儿,他几乎从一开始就感知到了盛绍昀的心情,可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办。 汤鹤对感情的所有体验都来自于盛绍昀,是盛绍昀带领他在这个未知的领域中探索,他就像是他的灯塔,而当灯塔变得晦暗时,一整片海域都会迷失。 于是汤鹤只剩下了一个办法——顺从,无论盛绍昀说什么,做什么,汤鹤都永远顺从。 有时盛绍昀会说一些很过分的话,会很恶劣地要求汤鹤做一些不太可能完成的事,比如要汤鹤戴上脚链、项圈,要汤鹤只准看着他,汤鹤总会尽自己所能的满足他。 只要盛绍昀想要,汤鹤什么都可以给,汤鹤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伦理、道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可饶是如此,盛绍昀却还是无法心安。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月,六月底的期末考试后,学校里便正式放寒假了。 开学后他们就是高三了,即将迎接高中生涯中最辛苦的一年,但长桐的夏天实在是太热了,动辄四十多度,是以学校还是决定给这些准高三的学生们放一个月的假,让他们在家里避暑,也是整理心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高三。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尖子生班的教室里难得热闹,一想到要放暑假,这群好学生们也坐不住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班里闹哄哄的,说话声没断过。 夏天本来就热,心烦的时候就更热了,汤鹤坐在座位上,只觉得坐进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里,马上就要被焖熟了。 汤鹤不在意什么高三还是三高的,也不在乎放不放暑假,但他今天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上课才刚八分钟,他就叹了十次气了。 辩论社那边儿有个为期两周的出国交流的项目,今晚上就要报名截止了,但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汤鹤和盛绍昀的关系陷入了僵局,汤鹤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日常生活中,汤鹤还是一副孤僻又内敛的模样,可只要一坐在辩论桌上,汤鹤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引经据典、巧舌如簧,他能轻易地抓住对方语言中的逻辑漏洞,又能铿锵有力地展现出己方的观点。 下半学期长桐市举办全市高中生辩论大赛,加上一名替补选手,汤鹤与辩论社的其他四人代表桐柏高中参赛,并一举夺得了总冠军,也因此获得了出国交流的机会。 一起参加的一个女生也在纠结要不要报名,她也是准高三,害怕出去这么久会影响自己的学习,毕竟参加辩论赛不像其他学科竞赛或者作文大赛一样可以加分,更多的是一种兴趣。 汤鹤不介意这个,他本来就没怎么学过习,也不在乎自己的成绩如何,但他怕自己出去这么久,盛绍昀会不开心。 盛绍昀家里有钱有实力,当然可以和汤鹤一起去,但汤鹤他们这次去是带着交流学习的目的的,大部分时间都有统一的安排,还有各种任务在身,就算是盛绍昀跟着一起去了,汤鹤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盛绍昀。 汤鹤很早就和盛绍昀说了这件事,盛绍昀嘴上是很支持的,但汤鹤能感觉到他心底的那种不安。 这让汤鹤觉得很矛盾,理智上,经过两个多月的接触,汤鹤确实喜欢上了辩论,他喜欢这种舌战群儒的感觉,也很珍惜这次出国交流的机会。 可感情上,汤鹤又很怕盛绍昀会多想,他俩的关系这两个月一直不太正常,汤鹤很害怕这件事会变成一个导火索,让两人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 “铃铃铃——” 突兀的下课铃忽然打响,汤鹤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发了一节课的呆。 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后,暑假便正式开始了,班里的同学们收拾好东西,很快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盛绍昀说要送汤鹤回家,汤鹤同意了,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走在偏僻的小胡同时还悄悄地亲了一会儿,却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出国交流的事情。 回家之后,汤鹤冲了个凉水澡,还是觉得很烦躁,他光着脚走出浴室,水珠顺着光滑的小腿肚流下,滴落在地板上。 点开手机的时候,他看到纪平彤发来的消息:【怎么样小鹤?那个交流活动你决定好了吗?我这边马上就要上名单了】 汤鹤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反复地点开对话框,又退出,结果一不小心摁到了什么,发了个“,”过去。 汤鹤一惊,手忙脚乱地点了撤回,但纪平彤显然是看到了消息,很快回复:【?】 汤鹤不知道要怎能会她,纪平彤沉默了片刻,又发来一条消息:【是因为盛绍昀吗?】 在辩论社的这两个月里,纪平彤一直信守之前的承诺,从未插手过汤鹤与盛绍昀的事情,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起过。 刚开始的时候,纪平彤给汤鹤的印象是那种温和而有条理的女生,虽然不算热情,但也并不冷淡,熟悉了之后他才发现纪平彤这人其实挺冷的,除了辩论社相关的事情之外,她和汤鹤几乎没有任何日常生活上的交流。 猛地看到纪平彤发来的消息,汤鹤倏然有些愣住,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纪平彤那边儿的消息很快再次发来,说:【你这会儿有空吗小鹤,我们聊聊天】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或许是因为汤鹤本身就不擅长拒绝,也或许是他确实想找人聊聊,总之,他没有拒绝纪平彤,沉默了片刻后,他打字回复道:【嗯,有的】 纪平彤没再回复了,直接打来了微信电话,突兀的铃声在耳边炸响,汤鹤愣了一下,然后点了接听键:“喂、喂……?社长?” “嗯,是我。”电话那边儿,纪平彤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她对汤鹤说,“小鹤,你觉不觉得,你和盛绍昀的关系有点儿奇怪?” 纪平彤说话向来直白,但汤鹤还是被她如此直白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意思?” “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纪平彤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点儿,说,“……你好像有点儿太惯着盛绍昀了,不管他想要做什么,你都不分青红皂白地满足他,好像在你的世界里,他就是你唯一在意的东西。” “可是……”汤鹤顿了一下,很坦荡地回答说,“我就是喜欢他啊,如果他能开心的话,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他开心了吗?”纪平彤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她很冷静地反问汤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其实并不开心吧,哪怕你一味的迁就他,他也还在不安,对吗?” “社长……”汤鹤倏然有些愣住了,他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这两个月学习的辩论知识都被抛在了脑后,纪平彤笑了下,问他:“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猜得这么准?” 汤鹤抿了下嘴唇,说:“……嗯。” “你放心,我没什么恶意。”纪平彤的语调放缓了一点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只是觉得……在盛绍昀身上,看到了曾经的我。” 汤鹤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说话,纪平彤显然也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和男朋友,不,应该说是前男友了,我们从小就认识,高一的时候正式在一起,是他表的白,当时我没觉得喜欢他,还拒绝了他好几次,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却好像越陷越深了,我变得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最严重的时候,我甚至不允许他和班上的女生说话,甚至每天都要检查他的手机。”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们两家是邻居,他父母是从小看着我俩长大的,他对我也很照顾,”纪平彤说,“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对我几乎是言听计从的,不管我有多离谱的要求他都答应。” “一开始?”汤鹤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问,“那……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就爆发了,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恐怖的人,他说我对他的喜欢是病态的,然后直接把我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纪平彤低低地笑了一下,苦笑着说,“真的很难描述我当时的感受,明明前一天他还对我百依百顺,后一天却忽然就不要我了,我那时候觉得天都要塌掉了。” 汤鹤的心脏猛然一坠,他本不是感情丰富的人,可在纪平彤的描述中,他却感觉到了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问的……” “没事儿,你不问我也要说,不然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了嘛。”纪平彤很无所谓地笑了下,语气很快恢复如常,语气淡淡的,说,“只是我到现在还没有释然……我不懂,他哪怕给我一点点心理准备呢?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汤鹤实在是不擅长安慰别人,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皱巴巴一团,却不知道该如何劝纪平彤放宽心。 不过纪平彤显然也不是在他这里寻求安慰的,她很快话锋一转,说:“我很害怕你们会走我和前男友的老路,你越是顺着他,我就越害怕……” 后半句话纪平彤没说,她觉得盛绍昀比曾经的她要更疯,她见过很多次盛绍昀看汤鹤的眼神,如果汤鹤真的要离开他的话,盛绍昀大概会直接把汤鹤生吞进去。 “我不会的。”纪平彤的话音落下,汤鹤便立刻开了口,语气认真道,“我不会和盛绍昀分开的。” 纪平彤的语气很平淡,说:“曾经我男朋友也说过这样的话。” 汤鹤的语气格外笃定:“但我就是不会。” “那样最好。”纪平彤没有要和他争论的意思,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说,“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辩论社的时候,听的那场辩论,辩题是什么?” 汤鹤努力回想道:“好像是……在人际关系中,隐忍还是坦率更能解决问题?” “你记性真好,不愧是我一眼就看中的。”纪平彤很诚恳地赞美了一句,然后说道,“其实后来我想过,如果他一开始没有那么惯着我,在他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就及时告诉我,我们是不是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呢?” 汤鹤迷迷茫茫的,好像隐约意识到纪平彤想说什么了,又好像没有意识到:“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这么顺着盛绍昀吗?” “我当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我和前男友之所以会走到后来的境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纪平彤犹豫了片刻,才说,“……只是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之所以那么患得患失,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男朋友什么都顺着我,他太好了,太完美,好像是个假人,他只倾听我的感受,却从来不要求我任何。” 第49章 “是他的” 老旧的小区十分吵闹,纪平彤还没说完的时候,隔壁便又响起了吵闹声,那对儿老夫妻吵吵闹闹十几年了,每次吵起来的时候都是一副恨不得把对方撕碎的架势,过后却还是要一起生活,也不知道是爱还是不爱,不知道是幸福还是折磨。 汤鹤走到窗台边儿关上了窗户,在俩人的吵闹声中艰难地辨别纪平彤在说什么,听完后,却又不自觉地沉默了。 “抱歉,可能是我言重了,”察觉到汤鹤的沉默,纪平彤很礼貌地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笑,马上换了话题,说,“对了,关于暑期交流的事情,你尽快考虑吧,晚上十二点之前报名截止,你想去的话随时给我发消息,不发我就默认你不来了。” “啊,好的,我会尽快考虑好的,”汤鹤赶忙应道,片刻,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谢谢你,社长,我和盛绍昀的事情……我也会好好考虑的。” “好,那就行了。”纪平彤没再多言,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动作干脆而利落,好像是卸掉了什么担子似的。 “嘟嘟”的忙音声从听筒内传来,汤鹤握着手机,不知不觉踱步到了窗户,打开窗户,目光怔怔地看着窗外。 隔壁的那对儿夫妻还在吵,也不知道在吵什么,声音时而强时而弱,不知什么时候,终于彻底停止了,好像暴雨过后突然放了晴。 汤鹤猛地关上了窗户、换衣服、找钥匙、下楼,然后骑上自行车,朝着盛绍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汤鹤想,他得找盛绍昀聊聊。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会像纪平彤的男朋友那样,一声不吭地离开盛绍昀,别说主动离开了,就算是盛绍昀赶他他也不会走。 但纪平彤的话还是敲醒了他,他和盛绍昀的关系确实不太对劲,就算是可以这么一直维持下去,盛绍昀似乎也并不开心。 汤鹤家离盛绍昀家挺远,俩人家一个在南边儿一个在北边儿,汤鹤吭哧吭哧骑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才到。 夜色已经深了,汤鹤远远地看到上次拦下自己的保安亭,没再继续往前了,他还坐在自行车上,脚翘在踏板上,拨通了盛绍昀的电话。 “嘟——嘟——” 刚响了两声,盛绍昀便迅速接通了电话,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盛绍昀问汤鹤:“怎么了宝贝儿?” “盛绍昀你在家吗?”汤鹤的声音显得有点儿闷闷的,硬邦邦的,说,“我有事儿想和你说。” 汤鹤的语气太严肃了,盛绍昀的眉心不自觉拧了一下,语气则又放缓了一点儿,哄人似的:“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你能下来接一下我吗?”汤鹤顿了一下,有点儿尴尬地补充说,“就是上次我被拦住的地方,你们这边保安太严了,我进不去。” 盛绍昀的唇角不自觉地掀起一点儿,忽然想起上次汤鹤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还以为楼下是发. /情的小野猫。 但他随即意识到汤鹤的反应似乎有点儿不太对,这大晚上的,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儿的话,汤鹤不可能直接来家里找他。 “怎么了这是?不开心吗?”盛绍昀嘴上的语气依然柔和,却立刻动身换了衣服,快步走下楼梯,朝着门口的保安亭走去,他说,“别挂电话,宝贝儿,我这就下去。” “嗯……”汤鹤很乖顺地应了声,说,“好。” 隔着电话,汤鹤的声音显得稍有些朦胧,盛绍昀单手握着手机,很快就赶到了门口。 站在别墅区富丽堂皇的大门后,盛绍昀一眼便看到了保安亭后面,跨坐在自行车上的汤鹤。 汤鹤穿了件红白色的运动外套,是辩论社特意为几个参赛选手定制的队服,十分简单而大气的款式,而就在不久之前,汤鹤曾经穿着这套衣服坐在辩论赛决赛的长桌后舌战群儒,并最终拿到了冠军的奖牌。 很难想象,明明两三个月之前,汤鹤还需要盛绍昀的鼓励才能鼓起勇气去参加辩论社的面试,第一场辩论赛之前他焦虑得一个星期都没有睡好觉,可现在的汤鹤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像是褪去了身上肮脏的羽毛,蜕变成了只可远观不可亵/. 玩的仙鹤。 盛绍昀的喉结滚了又滚,主动上前两步,隔着保安亭远远地喊:“汤鹤——!” 再不可亵/.玩也是他的东西,是别人夺不走的,盛绍昀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把汤鹤放走,他反而会将汤鹤更牢地抓在手中。 “盛绍昀!”看到盛绍昀的瞬间,汤鹤倏然露出了笑容,他挂断了电话,把车随手停在旁边儿,然后便小跑来到了盛绍昀的面前,他直勾勾地看着盛绍昀,目光炽烈而坦荡。 保安大叔还是上次的那位,他显然对那次的事情印象深刻,这次看到盛绍昀在,麻溜地就把汤鹤给放了进来,还赔着笑脸道:“小伙子又来找盛少爷呀?来来来,快进来吧。” “谢谢。”盛绍昀十分礼貌地朝着保安笑了一下,不等汤鹤进来,径直走了过去,走到汤鹤的身边儿,柔声问他,“怎么了宝贝儿,有什么事儿吗?” 汤鹤来之前的时候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这会儿见到了盛绍昀,却忽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和游离:“我……那个……” 盛绍昀当然不会为难汤鹤,他看到汤鹤是骑车来的,额头上还沁着一层薄薄的汗,于是问汤鹤:“渴吗?附近有家手作的奶茶店,味道还不错,走吧,我请你喝。” “我……”汤鹤下意识地便要答应,话到嘴边儿,又猛地咬了下舌尖,他怕自己的勇气一会儿便要消失殆尽了,最终拒绝了盛绍昀,说,“不用了,我不渴。” 盛绍昀还要劝他,汤鹤又说:“真的不用了,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说话。” “行。”盛绍昀没再说什么了,微微颔首,对汤鹤说,“那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吧。” 俩人并肩走在别墅区内的柏油路上,这里的绿化很好,映入眼帘的全是郁郁葱葱的植物,耳边时不时能听到虫鸟的鸣叫。 汤鹤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从最简单的话题入手,说:“社长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说暑期交流的报名要截止了,问我想没想好。” “哦,这个啊,”盛绍昀微微愣了一下,又很快笑了起来,表情自然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你想去就去,只要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干涉。” “可是我每次跟你提起的时候,你都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就比如现在……”汤鹤忽然伸手抓住了盛绍昀的手腕,他垂下眼眸,目光看向盛绍昀的手,很认真地说道,“你看,你的手都握成拳头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盛绍昀很快掀起了嘴唇,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说,“你也太敏锐了宝贝儿,我还以为我藏得挺好的。” “所以,为什么?”汤鹤顿了一下,很急迫地追问盛绍昀,眼眸中写满了不解,“你不信任我吗?是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 同样的话盛绍昀也对汤鹤说过,那时汤鹤觉得自己配不上盛绍昀,却没想到仅仅过了几个月,风水便轮流转了,轮到汤鹤这么问盛绍昀了。 “没有的事儿,宝贝儿,你很好。”盛绍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回答,却刻意忽略了汤鹤的问题,只说,“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感受,想做什么就去做。” “可是我做不到啊,我就是很在意你的感受,”汤鹤倏然抬起了眼眸,很认真地看着盛绍昀,说,“我很早的时候就说过,我喜欢你,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你……只有你开心,我才会开心的。” 直到这一刻,汤鹤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不会难过,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因为盛绍昀的隐忍而委屈着。 他很想大声地告诉盛绍昀,说自己有多喜欢他,说自己绝对不会离开他,他鼓起勇气说了很多次,但盛绍昀依然不相信他。 “我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关系,我不喜欢你不开心。”汤鹤直勾勾地看着盛绍昀,很直白地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信任我?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对不起,宝贝儿。”盛绍昀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垂下眼眸,说,“这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不管这是谁的问题,我想要的都不是对不起。”汤鹤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他真的压抑了太久了,竟然敢直接命令盛绍昀了,他对盛绍昀说,“我不想就这么下去了。” “那你想要什么?”盛绍昀眉心蓦然拧紧了,片刻,又松开,嗓音不自觉沉了下去,说,“……你想要,跟我分开吗?” 在此之前,盛绍昀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不,他其实是想过的,但他想的是,如果汤鹤胆敢和他提分手的话,他就直接把汤鹤关起来,锁起来,他绝对不会允许汤鹤离开。 现如今想到这种可能性,盛绍昀依然会觉得心痛,好像心脏被活生生地剜走了一块儿,可是他却忽然想,这也许真的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既想要汤鹤可以站在高处熠熠闪光,又希望克制自己不可言说的欲望,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离汤鹤远一点儿。 如果汤鹤根本就不属于他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得寸进尺了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汤鹤立刻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甚至伸手把盛绍昀的嘴巴给捂住了,说,“刚才我就当做没有听到,以后你都不许再说那两个字了。” 盛绍昀的眼睑微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汤鹤一圈儿,似乎要把汤鹤印在脑海中似的,然后很快垂下了眼眸。 “好,我不说了。”盛绍昀的唇角微微掀起一点儿,很顺从地便点了头,他微微弯下腰,亲昵地咬了一下汤鹤的唇角,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齿痕。 汤鹤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呆滞在了原地,下意识地伸手推了下他,说:“还、还有人呢……” “嗯,我知道。”盛绍昀很快便松了口,直起身,单手插进裤兜里,说,“汤鹤,辩论社的那个交流项目,你报上名吧。” “啊……可是……”汤鹤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们好像还没有聊完吧?怎么突然就…… “你不是想让我开心吗?”盛绍昀语气淡淡的,说,“去吧,我想让你去。” …… 这天晚上,他们好像什么都聊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聊,最终只有一件事确定了下来:汤鹤决定报名交流活动了。 虽然汤鹤觉得盛绍昀的语气和态度都很奇怪,但盛绍昀一再坚持,汤鹤最终还是顺从了他。 盛绍昀没有跟汤鹤一起出国,汤鹤他们的行程太满,去了也玩不好,汤鹤再三跟盛绍昀保证,回来之后自己就哪儿也不去了,暑假都在家里好好陪他,盛绍昀答应了。 报名一周之后,汤鹤跟随辩论社的其他几个社员一起,坐上了飞往国外的航班。 两周的交流时间说快也慢,期间汤鹤每天都会给盛绍昀打电话,汇报自己今天干了什么,也粘着盛绍昀分享他的生活。 只可惜汤鹤他们的日程确实安排的很满,每周留给俩人打视频的时间很短,还经常会有各种事情打断。 回国之后,汤鹤恨不得一天二十五个小时粘着盛绍昀,可他渐渐地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劲儿了,明明俩人两周没见面了,却好像是他一头热。 不知道从哪天起,盛绍昀对他的态度开始冷淡了起来,消息回复得很慢很慢,每次汤鹤约他出来,他也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辞。 “没空。” “累了。” “下次吧。” …… 如此几次之后,汤鹤终于忍不下去了,再次骑着车跑到了盛绍昀家楼下,然后给他发消息,说:【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出来一下吧】 许久,盛绍昀的消息回复过来,说:【你等一下,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汤鹤:【怎么了?】 盛绍昀:【我今天不方便见面】 第50章 “打开它,汤鹤”(二更) 汤鹤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了,这段时间盛绍昀一直都在以各种理由躲着他,但他还是觉得不甘心。 汤鹤:【怎么不方便了?你不在家吗?还是?】 盛绍昀的消息又是隔了很久才回,说:【嗯,我不在家】 汤鹤:【行,那我在保安亭这里等你,你回来给我发消息就行】 盛绍昀:【不用,我很晚才回】 汤鹤:【用的,我想见你,我们都很久没见了】 盛绍昀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但最后还是说:【司机已经过去了,他送你回去】 汤鹤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膀,回了个“不要”,把自行车在保安亭旁边停好,然后自顾自地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只消片刻的工夫,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停在了汤鹤眼前,汤鹤不认识那车牌,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盛绍昀家的车,俩人黏糊的那段时间,汤鹤没少坐过盛绍昀家里的车,银灰色的、白色的,各种色系与款型……不过汤鹤最喜欢的是这辆黑色,当初盛绍昀第一次送他回家时,司机开的就是这辆,后来有次汤鹤偶然间提起,盛绍昀便每次都让司机开这辆车来接送汤鹤了。 司机从车上下来,是个约莫着四十来岁的叔叔,他走到汤鹤身边,态度温和恭敬:“汤少爷,时间不早了,盛少爷叫我送您回去。” 这位司机叔叔汤鹤也是认识的,坐过太多次车了,汤鹤和盛绍昀家里的上上下下都熟了,他十分礼貌地朝着司机笑了下,说:“不用了,我等盛绍昀回来。” “盛少爷他……”司机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回去吧汤少爷,你等不到盛少爷的。” “你是想说盛绍昀就在家是吗?”汤鹤丝毫都不感到意外,背靠在长椅上,随性又任性地朝着司机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他,多久我都等。” 汤鹤一向很听盛绍昀的话,但那前提是盛绍昀在他旁边,如今盛绍昀不在场,仅仅靠司机一个人,根本无法奈汤鹤如何。 汤鹤骨子里是一个很倔的小孩儿,在与盛绍昀有关的事情上更是如此,他说要见盛绍昀,那他就一定要见到。 司机在汤鹤面前站了很久,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还在劝汤鹤,说:“快回去吧汤少爷,外面虫子多,一会儿被咬了多难受啊……” “你不用再劝我了刘叔,你劝不动我的。”汤鹤确实被咬了,天太热了,他今天穿的是短袖短裤,手臂和小腿上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了,白皙的皮肤上泛起大片的大片的红晕,他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蚊子包,语气却满是不在乎,“您与其在这儿等着我走,还不如回去转告盛绍昀,说我就在楼下等他。” 刘叔张了张口,说:“汤少爷,这……” “回去吧刘叔,外面挺咬的,还热,难受。”汤鹤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睑微微垂下,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一个蚊子包,很小声地嘟囔说,“我就是想见盛绍昀一面,我们都很久没见面了……” 夜色是寂寞的,今晚的天气不好,大片的云遮掩了天空,天是乌漆漆的一片,连月亮都躲藏进了云层,更别说散落的星星。 汤鹤被咬了太久了,实在是难受,脚抬起踩在长椅上,蜷缩成一团,手臂环抱着膝盖,很徒劳地想要蚊虫的叮咬。 刘叔还是为难,他看看汤鹤,又看看汤鹤身后地树丛,片刻后,树丛后忽然响起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衣摆擦过树叶所发出的。 汤鹤下意识地回眸去看,只见盛绍昀大步朝长椅这边儿走来,眼底带着些许愠怒:“……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说了叫你回去吗?” “我……”汤鹤张了张口,猛地见到盛绍昀,他一时没想好要说什么,盛绍昀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头对站在旁边的司机说,“刘叔,你回去把家里的青草膏拿下来一瓶……算了。” 盛绍昀的余光触及汤鹤身上大片的红晕,又改了主意,转头对汤鹤说道:“走吧,跟我回家。” 汤鹤还是没反应过来,很迷茫地睁大了眼睛:“啊……?” “不是想要见我吗,怎么见我又没话了?”盛绍昀被他呆呆的样子逗笑了,唇角微微掀起,又很快别过了头,不再继续看他,转身往回走去,“……外面虫子多,有什么事儿上楼说吧。” 汤鹤终于反应过来了,跳似的从长椅上起来,还不忘拿手掌擦了下刚刚被自己鞋子踩脏的地方,然后小跑着跟上盛绍昀的脚步。 盛绍昀走在前头,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一点儿,片刻,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真是败给你了。” …… 司机很识趣地没有跟上他们,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进了别墅区,踏进盛绍昀家的庭院,又上了楼。 回到盛绍昀的房间里,盛绍昀翻箱倒柜找到一瓶青草膏,丢给汤鹤,片刻,又示意汤鹤还给自己,他指了指房间中央自己的床,说:“你坐床上,我给你抹。” 汤鹤看了看盛绍昀手里绿油油的青草膏,又偏头看了看他的床,犹豫了一下,很小声地说道,“其实……不太痒的。”他怕把青草膏蹭到床上去。 盛绍昀没跟他废话,摁似的把他摁在床上,单手拧开青草膏的盖子,另一手的食指蘸了一点儿,自顾自地在他身上涂了起来。 盛绍昀的表情有点凶,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冰冰凉凉的青草膏涂在皮肤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汤鹤好像一下子就觉得不痒了。 快涂完的时候,汤鹤忽然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很小声地:“……是我那天说的话惹你生气了吗?” “哪天?”盛绍昀下意识地问了句,他真的不知道汤鹤说的是哪天,他这段时间也并不是在生汤鹤的气。 “就是那天,我说我们这样的关系让我不舒服了。”汤鹤轻轻地咬了下嘴唇,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次,好像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你对我的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盛绍昀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汤鹤又说:“……对不起,我收回那些话,你就当作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们还回到之前的状态,可以吗?” 之前的状态是不正常的,汤鹤知道,但如果那样能让盛绍昀可以不再疏远自己的话,汤鹤可以继续忍耐下去。 “我……”盛绍昀的声音有点儿发哑,汤鹤又继续说道,“或者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都可以改的,只要……你别躲着我。” 汤鹤的语气太卑微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给盛绍昀的看,他的眼眶不自觉便红了,眼角盈着晶莹的泪水。 盛绍昀的余光触及他通红的眼睛,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帮他把眼泪擦掉,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上都是青草膏,没法碰汤鹤的眼睛。 他沉默着收回了手,把开盖的青草膏放在一边儿,去洗了手,然后把桌上的抽纸盒递给汤鹤,说:“给,擦擦眼泪吧。” 汤鹤沉默着抽了几张纸出来,但没有擦眼睛,只是攥在手里,手指无意识地扯弄着,很快就把纸给弄破了。 “……对不起。”盛绍昀强迫自己别开眼睛,不去看汤鹤的表情,他的语气很轻很轻,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 那天有了离开的想法之后,盛绍昀又反复思考了很久,他越来越觉得,那就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只要离开了汤鹤,离得远远地,那么他就不用再担心伤害到汤鹤了,他可以站在远处,安安静静地看着汤鹤成长。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的汤鹤依然很依赖他,猛地一下分开,汤鹤或许会觉得很痛苦,而盛绍昀自己也同样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或许我应该早点儿跟你说明白的,”盛绍昀的眼睑微微垂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汤鹤纤细的脚踝处,那里纤细,漂亮,很适合戴上金色的镣铐。盛绍昀的喉结滚了又滚,最终别开目光,说,“……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汤鹤。” 盛绍昀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缥缈的风在汤鹤的耳边吹过,看似无声无息地,却轻易地便在汤鹤的心底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汤鹤最怕的就是盛绍昀说这个,所以才会拼命地要跟盛绍昀见上一面,却没想到,原来见面的后果,竟然是盛绍昀当着他的面儿说出了这句话。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我会改的……”汤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泪簌簌地沿着脸颊滑落,他手里的纸早被撕得用不了了,于是只能低下头,胡乱地用手背把眼泪揩掉。 他的手背上有两个蚊子包,刚刚涂了青草膏,已经不痒了,但青草膏还停留在手背上,就这么蹭到眼角,辣得汤鹤几乎要睁不开眼泪了,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往下流。 汤鹤不敢再用手背擦眼睛了,他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狼狈样子,嘴里却还在不停地重复着:“我会改的……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盛绍昀到底是见不得他这么难受,搀扶着他来到洗漱间,小心翼翼地用流水帮他清洗眼睛,动作无比轻柔,汤鹤的眼睛很快就舒服了很多。 又冲洗了一会儿,确认汤鹤的眼睛没事儿之后,盛绍昀抬手关掉了水龙头,转头对汤鹤说道:“别难过,汤鹤,你值得更好的。” 汤鹤的眼睛很干涩,或许因为刚刚被流水冲洗过,他一丁点儿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他问盛绍昀,也像是在问自己:“就非得,分手吗?” “……抱歉。”盛绍昀的喉结微微滚动,最终只剩下这两个字,片刻,他又加上了一句,说,“时间不早了,我让刘叔送你回家吧。” 虽然提分手的人是盛绍昀,但他一点儿都不比汤鹤要好受,那几个字从嘴中说出来,就像是有浓硫酸滚过喉咙。 盛绍昀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汤鹤,他知道,只要看一眼,他立刻就会失去理智,他一定会抱住汤鹤,亲吻他,安抚他,告诉他自己并不想和他分手。 “行,那就分手。”汤鹤沉默了一会儿,很快爽地点了头,盛绍昀的心脏蓦然一酸,还没来得及难过,汤鹤的下一句话便已经砸了过来,说,“我追你。” 盛绍昀蓦然抬起了眼眸,汤鹤也同样抬眼与他对视着,少年人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缝,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要把盛绍昀一起灼烧。 “你在想什么?”盛绍昀瞬间就移开了目光,声音却不自觉地哑了几分,带着些许的愠怒,“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汤鹤?我不是在跟你调情,我是在和你说分手。” “我知道啊,我们分手了,现在你我都是单身,我想追你有什么不可以的?”汤鹤依然注视着盛绍昀,他甚至掀起嘴唇,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或者你想和我重新认识一下吗?你好,我叫汤鹤,汤药的汤,仙鹤的鹤……我喜欢你很久了。” 汤鹤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和盛绍昀说一句话就会结巴半天的阴郁小男孩儿了,盛绍昀教会了他该如何爱人,也教会了他要如何去追求所爱。 他其实不太明白盛绍昀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但是没关系,盛绍昀要走他就让他走,但他不会就这么放手,他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追求。 盛绍昀余光瞥见到汤鹤灿烂的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他的胸腔中燃烧起来,说什么喜欢他,盛绍昀想,汤鹤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知道他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到底是怎样的面目。 “好,好,好。”盛绍昀连续说了三声“好”,他十分阴暗地想,是汤鹤逼自己的,他拽着汤鹤的手腕来到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扇暗门,没有锁,半虚掩着,盛绍昀沉着嗓子对汤鹤说,是命令,也是恳求:“……打开它,汤鹤。” 第51章 “漂亮的金笼” 汤鹤被盛绍昀拽得很不舒服,但还是乖乖地依言照做了,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响起,光线落入了暗门后,汤鹤看到暗门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金笼。 金色的笼子很漂亮,在灯光的照耀下流转着光辉,它的每一根栏杆上都有独一无二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手绘的。 “这是我亲自设计的,一根一根画成的,”盛绍昀掀起唇角,很适时地介绍道,“每次我想把你关起来的时候我就画一根,后来……我找人定做了它。” 不只是金笼,笼子旁边儿靠墙的位置有个嵌入式的展示柜,里面放着各种物品,盛绍有打开玻璃柜门,一个一个,如数家珍一般为汤鹤介绍:“这个金色的脚镣……是你第一次去辩论社后,我定制的;这个银色的项圈,是那次有个女生夸你的皮肤白,适合用银色;还有这个……” 汤鹤显然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他嘴唇微微张开,漆黑的眼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盛绍昀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表情愉悦,他感受到一股从心底而生的巨大爽感,像是把伤口上覆盖的那一层薄薄的痂给撕掉了,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经年累月,外面的痂看似快要愈合,伤口深处早就化脓腐烂,深入骨肉了。 就全部撕开给汤鹤看吧,盛绍昀想,知道自己阳光皮囊下隐藏的黑暗后,汤鹤就不会这么热烈地凑上来了,他只会躲得远远的。 “你根本不知道我对你到底有多疯狂的想法,”盛绍昀自嘲似的笑笑,声音沉沉的,说,“我每天说着希望你往前看,往前走,实际上却无数次地想要把你藏起来,关起来,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找到你,你也不要看到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 “我这两年一直在接触盛家的产业,赚了点钱,我甚至想过在外面买个房子,把你关进去,让你彻底消失在外面的世界里。”盛绍昀心底的情绪已经浓烈到快要溢出来了,表情却是平淡的,甚至带着微笑,“你家里没什么亲人,也没人管你,就算你真的消失了也大概率不会有人发现……我真的这么打算过。” 盛绍昀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汤鹤,他想,汤鹤大概马上就要被吓哭了吧,他曾经最怕汤鹤哭了,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最恶劣的方法来欺负他。 这样也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让他看看汤鹤哭起来的时候到底有多漂亮吧,他想过太多次了,想看汤鹤那漆黑的眸子里盈满泪水,想看他因为自己而惊惶地哭泣。 或许是盛绍昀的目光太过炽热,汤鹤很快便垂下了眼眸,他轻轻地咬了下嘴唇,语气轻飘飘的,问盛绍昀:“……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与盛绍昀的想象完全不同,汤鹤的反应堪称平静,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后,他往前走了两步,主动朝着房间中央的金笼走去。 盛绍昀的手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手腕上,他稍一动盛绍昀便松开了,汤鹤于是反手握住了盛绍昀的手,另一手的手指则轻轻触碰着金笼上的花纹。 “……很漂亮的金笼,”汤鹤评价道,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很认真地对盛绍昀说,“不过在这里睡着可能会不太舒服,至少得在下面铺上毯子,不然太硌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常,让盛绍昀一时怔住了,汤鹤继续补充说:“你说买个房子把我关起来倒是更可行一点,比较我也有一日三餐和正常的生理需求,你可以给我戴上脚镣,这个金笼还是放着当装饰吧,或者你想让我晚上睡进去也行。” 他说得根本不像是什么囚禁,倒像是在和盛绍昀商量今天晚上吃什么,或者明天去哪里玩儿一样,甚至还在和盛绍昀讨价还价:“你白天可以出门,但晚上一定要来看我,不然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肯定很无聊的,看不到你我会很难过。” “你……你疯了吗?”盛绍昀终于反应过来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汤鹤,“你知道被关起来是什么意思吗?我不会让你用任何电子设备,也不会让你见任何人……你就是我笼子里的一只雀鸟,除非我对你厌倦了,你永远都只能活在我的阴影下!”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汤鹤的眉心拧了一下,有些不悦地反驳道,片刻,声音又压低了一点儿,很小声地嘟囔说,“而且你之前都说过好几次了,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觉到的……” 盛绍昀的眉心拧起:“那你还说这种话!”明明知道他的身边是泥潭,为什么还要涉水而来? 汤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回答说:“可是我想要你开心啊。” 说着,汤鹤又想到了纪平彤那天说的话,他继续补充道:“我这不是在迁就你,也不是在勉强我自己,我知道被关起来会很难受、会无聊、会寂寞、会和这个世界脱节……这些我都明白的,但是这对我来说并不是折磨,如果你能开心,我也能开心的。” “其实在认识你之前,我的世界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子,”汤鹤顿了一下,再想起曾经那些事情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生理性的恶心,他深吸口气,才又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奶奶还在世,但我妈已经跑了,我爸还没因为抢劫进监狱,他每天就是四处借钱去赌,赢了就一直赌一直赌,输了就拿我和奶奶发泄……这就是我的全部世界,它是黑色的,我看不到一点光。” 汤鹤从来没和盛绍昀说过这些,之前盛绍昀也问过他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汤鹤每次都会支吾着岔开话题,哪怕后来盛绍昀威逼利诱,汤鹤也只是含混的说自己是一见钟情。 “我记得那天刚好发了奖学金,我特别高兴,打算偷偷去学校后门那里买一个馋了好久的冰淇淋,结果还没走到,就有一群人冲了过来,把我刚拿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钱抢走了。”汤鹤的眼睛眯着,似乎渐渐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候我跟他们拼命的心都有了,这破烂世界我一天都活不下去了,我甚至想去抢一把刀和他们同归于尽……” 汤鹤顿了一下,又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说:“然后你就出现了,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拧,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汤鹤描述得格外真切,但盛绍昀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一丁点儿的印象都没有。 “初三寒假,开学第一周的周末。”汤鹤并不意外,他本来就没想过盛绍昀能记住,那时候他对于盛绍昀来说只不过是仅有一面之缘的过客,是需要出手相助的小可怜。 “那天真的是个好日子,”汤鹤笑着对盛绍昀说,“我白天遇到了你,晚上回家之后又遇到了登门的警察……他们是来抓汤温茂的,以抢劫罪逮捕了他。” 盛绍昀抬眸注视着汤鹤,很难想象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盛绍昀想,如果换做自己经历这些,他也许早就撑不下去了,他说不定会选择一些很极端的手段来报复所有人,报复这个社会。 “我曾经有过一些很极端的念头,比你能想象到的要极端很多,我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没有意义的,看到别的家庭幸福圆满的时候我竟然觉得讽刺,我觉得那些都是假的,我要打碎它们,”汤鹤似乎知道盛绍昀在想什么,他的手依然握着盛绍昀的手,手指一点点地收紧,像是怕他从指尖溜走似的,他说,“但是我想……你肯定不会喜欢那样的我,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而是选择了考进桐柏高中,和你做了同学,哪怕只能远远地看到你,我依然是开心的。” “……抱歉。”沉默了很久之后,盛绍昀回答说,“我那时候真的不记得你了,就算是高一开学的时候见到你,我也对你没有任何印象。” “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你,那时候的我确实不值得你的喜欢,我根本不敢主动和你说话,只敢在角落里望着你,偷窥你,”汤鹤顿了一下,又说,“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说想把我关起来,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是痛苦,是你把我从原本黑暗的世界中拉了出来,只要你是开心的,我就也会开心……就算是以后会厌倦我也没有关系,我心甘情愿跳进你的金笼里。” “可是……”盛绍昀的喉结微微滚动着,声音轻飘飘的,说,“我好像有点不舍得了,怎么办?” “为什么?”汤鹤实在是不能理解,眼底被惶恐占据了,他几乎是在质问盛绍昀,说,“就算是我愿意做到这步,你还是不相信我吗?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都可以去做的。” 说着,他径直朝着展示柜走过去,柜子的玻璃门半虚掩着,汤鹤的手伸进去,拿起那个金色的脚镣,他的手指在颤抖,他弯下腰,想要给自己戴上,试了好几次,却把那链条绕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 “你帮我戴上……好不好……你帮帮我……”汤鹤蹲在地上,看着那缠绕在一起的链子,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很无措地看着盛绍昀,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绳子胡乱地绞紧了,“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盛绍昀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他大步走过去,单膝跪在汤鹤的身边儿,手搭在他肩膀上,然后低头吻上了他。 很轻柔的吻,不带有任何情欲的色彩,动作却格外的虔诚,好像是最恳挚的信徒在亲吻自己的神明。 “不要戴这个了,宝贝儿,以后都不要了……”盛绍昀的声音很轻很轻,他的嘴唇就贴着汤鹤的嘴唇,气息几乎全渡进了汤鹤的口腔,他说,“我不会丢下你的。” 从前盛绍昀一直在忍耐着自己,他时时刻刻都在与自己拉扯,他一直以为,只有把汤鹤关在笼子里才能填满他内心里空缺的那一块。 而现在,当汤鹤主动走进金笼,主动把心脏剖出给他看的时候,他又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想要的根本不是囚禁汤鹤,他想要的,只不过是确认汤鹤对自己的喜欢。 汤鹤被许多人看到又有什么关系,被许多人喜欢着又能怎样,他的心依然在他盛绍昀这里,就像是在外漂泊的小船,不管远航多久,终究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港湾。 足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 盛绍昀想,只要汤鹤的心还在他这里,他可以忍受汤鹤去做任何事,去所有他想要去的地方。 汤鹤还处于完全迷茫的状态,他下意识地伸手推了推盛绍昀的胸膛,他不明白盛绍昀为什么就这么突然吻上来,他不想就这么继续不明不白下去。 “别躲我,宝贝儿……”盛绍昀低低地喟叹一声,没再继续亲他了,但双手依旧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片刻后,又索性直接把他揽在了怀里,语气里有点儿说不出的委屈,“我们都好久没有这么亲热过了……好歹让我抱一会儿吧?” 汤鹤张了张嘴,想说“我们这么久没亲热也是你要求的啊”,但最终还是没说,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很没有骨气地主动抱住了盛绍昀的腰,把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哪怕俩人闹到现在这样,汤鹤也依旧无法拒绝与盛绍昀亲昵,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那火焰会把翅膀烧灼,会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一同点燃,却还是要头也不回地撞进去。 “你真的太、太过分了……”汤鹤一边抱着盛绍昀的腰,一边很小声地抱怨道,语气里有些说不出的委屈,“是你说要和我分手的,你现在又要抱着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甚至汤鹤觉得,盛绍昀就是吃准了自己没法拒绝他,才会这么得寸进尺的。 “不分手。”盛绍昀这次倒是回答得很干脆,他微微松开汤鹤,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就这么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错了,宝贝儿,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第52章 “心疼的还是我” 明明是盛绍昀先提的分手,他那时候的语气那么绝情,好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这会儿却又反过来哄汤鹤,好像这件事全凭汤鹤的心情左右。 汤鹤已经不相信他了,两三个星期之前,盛绍昀也这么哄过他,那时候的他信了,结果是什么呢,结果是他报名参加了为期两周的海外交流活动,结果回来之后,盛绍昀便和他疏远了。 “骗子!你是不是又要骗我?”再想起这段时间盛绍昀的冷淡,想起刚才盛绍昀骗自己说他不在家,汤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哭着问盛绍昀,“你是不是想先把我哄走,然后就再也不见我了?” 那副金色的脚镣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了地上,长长的链条彼此缠绕在一起,似乎已经绕成了死结,再也解不开了。 汤鹤的余光瞥到了,他伸手推开了盛绍昀,几乎是爬着去抓住了那锁链,一边儿胡乱地往自己的脚踝上扣,一边儿小声的抽噎着:“怎么这么难解开……呜呜……什么破东西啊……” 盛绍昀的心都快碎了,房间里没有纸,他就单膝跪在汤鹤的身边儿,用手指一点点地帮汤鹤揩掉脸上的泪水,结果汤鹤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一抽一抽的,他抬起红通通的眼眸,把手里的锁链递给盛绍昀,说:“求你了……呜呜……给我戴上吧……不要赶我走……” “……操啊,”盛绍昀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夺过汤鹤手里的脚镣扔到一边儿,十分狼狈地去亲吻汤鹤的眼角,把他脸上的泪水一点点地啄吻掉,嘴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不要这个,宝贝儿,咱们不要这个……” 汤鹤的睫毛颤了又颤,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又似乎没有,他最终没再反抗了,怔怔地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仰起头,任由他亲吻着。 暗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盛绍昀卧室的光透过虚掩的门洒落进来,两个少年一人坐在地上,一人单膝跪在他的身边,微弱的光落在两人身上,在旁边拖出长长的影子。 盛绍昀把汤鹤眼角的泪水一一吻去,但并没有放开他,他的嘴唇一路向下,吻过汤鹤的眼睛、鼻梁,最终精准地咬住了汤鹤的漂亮的唇珠。 舔舐、吮吸、撕咬,盛绍昀像是不知餍足的小兽,掠夺着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汤鹤没躲,主动攀附住了他的脖颈,把自己敞开,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他。 “别再骗我了……盛绍昀……”汤鹤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呢喃,也像是呓语,他说,“我很笨的……你说了我就会当真……” 明明知道盛绍昀可能还在骗自己,汤鹤却还是无法拒绝盛绍昀的温柔,他想,算了吧,就随盛绍昀的心意好了,如果盛绍昀还在骗自己,如果他真的这么想让他走,那自己就不留了,他会走得远远的,走到盛绍昀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没有骗你,宝贝儿,我是认真的,”盛绍昀不再继续亲吻他了,只是虚虚地抱着他,手搭在他的背上,说,“……我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掀开给你看,本来是想把你吓走的……但是你,你……” 盛绍昀哽咽了一下,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你太好了,不仅让我舍不得把你放走,也治愈了我原本已经溃烂的伤口。” 汤鹤的眼睛已经红得不像样了,眼泪早就被哭干了,他抬眸看着盛绍昀,很想相信他的话,却又有点惧怕,害怕这又是盛绍昀的甜言蜜语,只要他一点头,盛绍昀就会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只要他离开了这里,他就再也见不到盛绍昀了。 盛绍昀知道汤鹤还没相信他,很诚恳地看着汤鹤的眼睛,语气认真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信我,宝贝儿,给我点儿时间好吗?我会用时间来证明的。” “那……”汤鹤张了张嘴,他刚才哭太久了,再出声的时候,声音已经哑得不像样了,“万一我这次信了你,你马上又不要我了怎么办?” “那就罚我……”盛绍昀思考了片刻,举起右手,发了个对自己来说最歹毒的誓言,“罚你以后都不会再喜欢我,不会再看我一眼,行吗?” “你想得美!凭什么不让我继续喜欢你?”汤鹤马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是委屈又是想笑,“而且要是你又在骗我,我不喜欢你了,难道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吗?” “那要不然你说,罚我什么?”盛绍昀没有辩驳,他低下头,额头抵住汤鹤的额头,低声哄劝着他,“你说罚我什么?我都依言照做,好吗?” “唔……”汤鹤眨了眨眼睛,仔细地思考了十秒钟,然后十分沮丧地叹了口气,说,“……算了吧,不管罚你什么,但凡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最后心疼的、难受的都还是我。” “我发誓也不行,不发誓也不行……”盛绍昀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当然不怪汤鹤,只怪从前的自己太傻了,竟然想过要推开这么好的汤鹤。他祈求似的问汤鹤,“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你才能开心一点儿,好吗?” “算了吧,我不用你做什么,”汤鹤摇了摇头,很认真地看着盛绍昀,像是在说服盛绍昀,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不管你有没有骗我,只要你能继续和我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说着,汤鹤又看了眼被盛绍昀扔到旁边儿的那条金色锁链,问他:“这个……要怎么办?我还要戴吗?”如果盛绍昀说“要”的话,汤鹤绝对不会拒绝。 “不要了,以后都不要了!”盛绍昀马上回答,他喉结滚了又滚,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只是很轻柔地把汤鹤揽入怀中,哄小朋友似的:“……我们继续在一起,宝贝儿,我们不分手。” “嗯,不分手了。”汤鹤的眼睛还是红的,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主动环住了他的腰,很小声地嘟囔说,“……好久都没有这么抱着你了。” 汤鹤还是不能完全信任盛绍昀,但他就是一个很没骨气的人,他依恋着与盛绍昀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就算是盛绍昀是在骗自己也好,汤鹤想,至少这一刻他真的被盛绍昀拥入了怀中,这样就足够。 俩人又在小房间里黏糊了好一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盛绍昀提议让汤鹤住下,汤鹤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虽然他很想和盛绍昀黏在一起,但毕竟还有盛弘业在,汤鹤怕对盛绍昀的影响不好。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汤鹤没好意思说,他害怕盛绍昀还在骗自己,他不知道盛绍昀是不是真的想让自己在他家里留宿,他想,万一盛绍昀只是客套一下的话,自己也应该识趣一点儿,不要再继续打扰。 盛绍昀并没有坚持让汤鹤留下,给司机刘叔打去了电话,又把汤鹤送到了楼下,直到汤鹤乘着刘叔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之后,他依旧站在原本的位置,看着汤鹤离去的方向。 许久之后,刘叔开着空车回来了,有些诧异地摇下车窗,问盛绍昀:“盛少爷,您怎么还站在这儿?” “没事儿,天太热了,我在楼下吹一会儿风。”盛绍昀很自然地笑着刘叔笑了一下,说,“今晚上辛苦你了,时间不早,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说罢,不等刘叔再说什么,他便径直转了身,顺着木质的旋转楼梯上了楼,回到房间后,他关上门,然后把自己砸在了床上。 片刻后,他又起身下了床,走到那个小暗室里,把那个仍旧躺在地上的脚链捡起,他本来想直接丢进垃圾桶里的,想了想,还是没丢,小心翼翼地把缠绕在一起的锁链解开后,又放回了那个玻璃展示柜里,然后上了锁。 不是盛绍昀又变卦了,又对汤鹤产生了什么恶劣的想法,他只是想提醒自己,自己曾经对汤鹤有过什么样的念头,以及,这晚的汤鹤是如何把他从泥泞的深潭中拽出来的。 和汤鹤有关的所有记忆都是宝贵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盛绍昀都希望能够珍藏。 距离开学还剩下整整一周的时间,俩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与前一周完全不同了,自打汤鹤从国外交流回来后,主动的人就一直是汤鹤,每天不是要约盛绍昀去这儿就是去那儿,而盛绍昀总是以各种理由来拒绝他。 现在这个主动的人变成了盛绍昀,汤鹤虽然没有像盛绍昀一样拒绝他,但每次赴约的时候,汤鹤总会显得十分小心翼翼,俩人在外面玩的时候,他时不时地总会瞥盛绍昀一眼,再瞥一眼,生怕下一秒钟盛绍昀会突然从自己的身边儿消失,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 盛绍昀知道这是因为汤鹤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不恼也不气,在人前时,他会大大方方地揽住汤鹤的肩膀,让汤鹤感受自己的存在,人后他便会直接吻住汤鹤,他知道,把汤鹤亲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汤鹤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汤鹤终于完全放开了,又会黏黏糊糊地跟盛绍昀接吻,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喊盛绍昀“哥哥”了。 一周的时间转眼过去,为期一个月的暑假在七月末的时候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八月一号,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早读上课,吴静婉站在讲台上,激情昂扬地为尖子生班的学生们打气:“同学们,咱们即将迎来高中最重要的一年,征途漫漫,天道酬勤,唯有奋斗才能收获幸福!” 汤鹤托着脑袋坐在讲台下,不知不觉便跑神了,目光游移,悄摸摸地朝向身侧盛绍昀所在的方向。 汤鹤对于吴静婉的鸡汤没有一点兴趣,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一些人生气,但那些知识对汤鹤来说没有一丁点儿的难度,他不理解,为什么这种程度的题目都需要其他人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掌握,真的有那个必要吗? 不过整体上来说,汤鹤还是很期待开学的,因为开学后他就又可以和盛绍昀腻在一起了,并且这种腻歪并不需要找任何理由和借口。 暑假时俩人不是没有见面,但汤鹤觉得远远不够,前两周他一直在国外交流,第三周俩人又闹了别扭,满打满算,俩人黏糊在一起的时间只有最后一周,并且每次见面都还要特意约时间。 但开学后就不一样了,他们在一个班里,每天都可以理所当然地待在一起,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奇怪。 正当汤鹤满心期待地幻想开学后与盛绍昀的美好生活时,教室里忽然想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汤鹤很迷茫地抬头去看,发现讲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生。 男生的个子高高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锋锐,鼻梁高挺,正灿烂地朝着台下的众人微笑,露出一口白色的牙齿。 最惹人注目的要数他头顶的一头卷毛,浅栗色的,比旁边儿站着的吴静婉染的头发还要更浅一点儿。 教室里已经炸开锅了,汤鹤坐在座位上,周围同学的讨论声传入他的耳朵: “他好帅啊他好帅啊他好帅啊,感觉很有那种阳光小帅哥的感觉!” “新同学是混血儿吗?他是头发看起来好好摸!” “应该是吧,不然以静姐的脾气,她肯定不会让新同学进咱们的门儿的。” “诶,你们觉不觉得新同学好像跟盛绍昀长得有点像啊,不是五官,就是神似,俩人笑起来都懒洋洋的,有种疏懒的气质。” …… 汤鹤对这种讨论没有兴趣,盛绍昀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他就是最好的,是独一无二的。 可当他看清讲台上的人是谁时,却还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盛绍昀就坐在汤鹤的身边,很快意识到了他的异样,挑了下眉,半笑着问他:“怎么?你也觉得这新同学长得很帅?” “没有没有,”汤鹤赶忙摇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有些迟疑道,“……我认识他,辩论社的那个海外交流项目,他们那边儿的学校也参加了。” 何止是认识这么简单,海外交流的那两个星期,他几乎每天都缠着汤鹤,最后走的那天,他还在微信上给汤鹤表了白,问汤鹤能不能追他。 -------------------- 提问:盛家的司机到底叫赵叔、张叔、还是王叔? - 明天要休息一天,后天准时更新哦!33 ps:或许你们不信,但是这篇文已经在收尾了(不过不会完结的那么快,还有一些些剧情要写,大概十几章的样子吧~ 第53章 “他凭什么和你竞争” 盛绍昀被汤鹤直白的语气吓了一跳,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原本想问什么,汤鹤倒是还记得,犹豫了一下,他很老实地对盛绍昀承认道:“这个男生我认识,辩论社的那个海外交流项目,他们那边儿的学校也参加了。” 何止是认识这么简单,海外交流的那两个星期,他几乎每天都缠着汤鹤,最后走的那天,他还在微信上给汤鹤表了白,问汤鹤能不能追他。 男生名叫赵阳朔,交流活动的时候自我介绍说自己外婆是俄罗斯人,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所以长着一头小卷毛。 他说自己在紫荆市的某所高中读书,距离长桐有一千多公里,但是由于父亲的工作原因经常转学,几乎每学期都要去不同的地方。 他刚开始粘着汤鹤,找的理由就是他说父亲要去长桐工作了,要给他转来长桐的某所学校,他想要汤鹤打听一下那个情况的学校。 赵阳朔说的那个学校并不是桐柏高中,汤鹤自己也不太了解,他当初来桐柏高中只是因为盛绍昀,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其他别的学校,于是婉拒了赵阳朔,让他找别人去问。 后来赵阳朔就当真没再问过汤鹤类似的问题了,只是偶尔来找汤鹤聊天,汤鹤以为没什么事儿了,谁知道交流活动结束的那天晚上,赵阳朔突然在微信上给汤鹤发了很长的一段话,说自己喜欢他,能不能追求他。 汤鹤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和赵阳朔说清楚自己有男朋友之后,他就把赵阳朔的微信给删掉了。 汤鹤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盛绍昀,一是因为他对于这种事情比较迟钝,除了盛绍昀之外他谁都不在意,二也是因为他十分了解盛绍昀的脾气,怕盛绍昀想多。 虽然赵阳朔说过要转来长桐市,但他说的并不是桐柏高中,长桐那么大,俩人再次遇见的概率微乎其微,汤鹤也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他真没想过开学后会在尖子生班里见到赵阳朔,而且还是在他和盛绍昀刚刚和好的时候。 经过一周的适应,汤鹤已经有了一些安全感,但曾经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汤鹤真的害怕盛绍昀知道俩人的事情后会生气吃醋。 如果只是吃醋倒是还好,汤鹤可以用各种方法来哄盛绍昀,但万一盛绍昀又想要和汤鹤提分手,汤鹤真的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挺过去这一遭。 汤鹤的表情十分古怪,眼神飘忽着,盛绍昀于是更好奇了,调侃似的:“怎么,你出去交流了俩星期,还惹了什么风流债回来?” “没有没有!”汤鹤赶忙摇头,语气十分慌乱地说,“我们、我们不熟的,回来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实话,就算是交流活动期间,俩人之间也一直是赵阳朔在一头热,汤鹤与他的交流并不太多。 盛绍昀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看到汤鹤的反应,反倒是真的好奇起来了,汤鹤在国外那两周他就已经开始计划要疏远汤鹤了,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有些遗憾,他好像错过了汤鹤人生中一些有趣而又有意义的时刻。 不过汤鹤不想说,盛绍昀也没着急问,他知道汤鹤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不想太勉强汤鹤。 “我猜你也不会。”盛绍昀背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笑了下,顺着汤鹤的话接了下去,又说,“不过有也没事儿,咱们小鹤这么厉害,有人喜欢多正常。” “那我也不喜欢他们,”汤鹤很认真地看着盛绍昀的眼眸,小声说道,“……我只喜欢你一个的。” 之后俩人就没再聊有关赵阳朔的话题了,汤鹤讲了些他在国外交流时的趣事,盛绍昀听得津津有味的。 早读的下课铃很快便打响,吴静婉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指了指靠窗的一个空位,说:“阳朔你先坐这里吧,开学考试后咱们还要换座位,到时候你可以跟其他同学一起选自己想坐的位置。” 吴静婉指的位置距离俩人的位置很远,汤鹤稍稍松了口气,赵阳朔也很爽快地点头同意了,走过去,把自己的东西放在那个空位置上。 吴静婉走后,旁边有好几个同学和赵阳朔搭话,赵阳朔礼貌地回了两句,放好东西后,便朝着汤鹤这边走了过来。 “小鹤!”他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笑着挠了挠自己脑袋,说,“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汤鹤抿了下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交流活动的时候他们都介绍了自己来自的城市和学校,就算赵阳朔转来桐柏高中这件事确实是巧合,他也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汤鹤在这里。 赵阳朔看到汤鹤的表情,有点儿尴尬地笑了一下,赶忙解释说:“你别误会小鹤,我真的不是因为你才转过来的,我爸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桐柏高中的尖子生班教学质量高,本来我原本的转学手续都办好了,硬要我转到这里来,而且你当时也没说你在哪班,我是来了之后才看到你的。” 他的语气里满是诚恳,生怕汤鹤要误会似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汤鹤。 汤鹤微微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睛,语气淡淡道:“我们学校的成绩确实不错,既然来了尖子生班,就好好利用这里的资源,其他的事儿别想太多了。” 汤鹤不关心赵阳朔说的是真是假,他说这话只是想给赵阳朔提个醒:我不喜欢你,就算咱们俩在一个班也是一样,不要对我抱有什么幻想。 如果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汤鹤肯定就明说了,但这会儿盛绍昀还在旁边,汤鹤不敢说得太明显,怕盛绍昀发现什么。 都说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话来圆,汤鹤刚开始的时候没和盛绍昀说实话,这会儿更是找不到机会说了,他只能先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以后再找机会和盛绍昀解释。 身边儿,盛绍昀背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懒洋洋地看着他俩,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如果说之前盛绍昀还没有多想的话,这会儿他就已经意识到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了,汤鹤并不擅长隐瞒心思,尤其是在他面前,那点儿小心思跟明镜似的。 赵阳朔还想说点儿什么, 第一节课的上课铃骤然响起,汤鹤松了口气,转头对赵阳朔说:“上课了,你快回去吧。” “……”赵阳朔依依不舍地走了,汤鹤松了口气,转头时,忽然看到了盛绍昀那饶有兴致的表情。 汤鹤的心里立刻“咯噔”了一声,一股凉意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开来,又很快传到了心房。 他不在乎赵阳朔如何,可是他很怕盛绍昀想多了,尤其是上周盛绍昀才刚和他提过分手。 虽然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盛绍昀保证过他不会再提分手,但不得不承认,汤鹤依然在惧怕。 这一周以来,汤鹤虽然表面如常,但他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盛绍昀不要他了。 最近两天汤鹤好不容易没再做梦了,他以为自己的生活终于可以恢复平静了,却没想到又因为赵阳朔的出现而打乱了。 如果不是因为要上课,汤鹤大概会直接把盛绍昀拽出教室外面和他解释,他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坦诚地告诉盛绍昀,可现在是上课时间,汤鹤就算是有再多话想要和盛绍昀说,也只能暂时忍耐着。 等待的感觉是很煎熬的,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利剑直直地悬挂在了头顶,你却不知道它何时会落下来,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你只能焦急地等待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也像是许多蚂蚁在心里爬。 这一节是数学课,吴静婉踏着上课铃走进教室,让同学们拿出暑假作业,说要点几道上面的难题,吴静婉表面看着文文弱弱的,讲起课来却是激情昂扬,语调波澜壮阔,声音极具穿透力。 抑扬顿挫的声音下,汤鹤把暑假作业翻出来,放在桌面上,表面上是在看题,目光却一直瞥向盛绍昀所在的方向。 盛绍昀的态度倒是与平日无二,托着脑袋看着黑板,时不时还转动一下手里的笔,可越是这样,汤鹤就越是紧张,生怕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下课铃终于打响了,吴静婉不紧不慢地讲完了最后一道题,放下手里的暑假作业,说:“好了,大家下课休息吧。”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汤鹤便伸手拽了拽盛绍昀的一角,语气硬邦邦的,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怎么了这是?”盛绍昀手里还拿着笔,有点儿奇怪地瞥了汤鹤一眼,问他,“有什么急事儿吗?”他手上还有一道题没算完,如果汤鹤不着急的话…… “嗯,很着急。”汤鹤应了声,不等盛绍昀说话,便拽着他的手腕站了起来,径直朝着教室外走去。 吴静婉还在讲台上站着给一个学生讲题,余光瞥见汤鹤拽着盛绍昀往外走,阴沉着脸,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眉心不自觉地拧了一下,拦住俩人说:“你们同学之间好好相处,这都高三了,不要闹什么矛盾啊!” 汤鹤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旁边儿的盛绍昀先开了口,笑着跟吴静婉道:“放心吧吴老师,我俩关系好着呢。” 吴静婉向来信任盛绍昀,听他这么说,才算是放心了,摆摆手说:“那就行。”然后继续给身边的学神讲题了。 汤鹤没再说话了,拽着盛绍昀走出教室,一路走到走廊的角落,一个没有人的楼梯间才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宝贝儿,这么着急叫我出来?”盛绍昀的语气懒洋洋的,带着点儿笑意,调侃道,“你听静姐刚才的语气,她还以为你要打我呢。” 汤鹤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吭声,确认旁边儿没人之后,他直接伸手抱住了盛绍昀,然后直直地亲上了他。 两人嘴唇相触碰的一瞬间,盛绍昀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汤鹤没给他机会,趁着他张口的机会,舌尖直接深入了他的口腔。 盛绍昀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反手回抱住了汤鹤,手掌摁在他的背上,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本该是你侬我侬的亲热,两人就这么唇齿相依的时候,汤鹤却又忽然忍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顺着脸颊滑落,恰好流到了两人交缠的口腔中。 咸涩的感觉在舌尖蔓延开来,盛绍昀立刻松开了汤鹤,他单手托住汤鹤的下巴,语气严肃地问他:“怎么了?宝贝儿?哭什么?” 盛绍昀不问倒是还好,这句话问出后,汤鹤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我和……呜呜……和那个男生什么都没有……呜……他跟我表白了……但是……嗝……我拒绝他了……我真的……呜呜呜……”汤鹤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抽噎跟盛绍昀解释,甚至哭得打了个哭嗝。 盛绍昀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心里酸酸涩涩的,简直恨不得把一个星期前的自己揪出来抽一顿,如果不是他之前的那些话,汤鹤不可能会这么害怕。 “没事儿,我没生气宝贝儿,”盛绍昀安抚似的轻轻拍着汤鹤的后背,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不哭了宝贝儿,没事儿的,我不会和你说分手的。” 理智上来说,汤鹤很想相信盛绍昀,可之前的那些过往还历历在目,他又难免有些迟疑,他的嗓音闷闷的,问盛绍昀:“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吗?” “我骗你干什么,宝贝儿?”盛绍昀心疼又无奈,汤鹤的眼睛已经哭得有点儿红了,盛绍昀没有带纸,于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把汤鹤脸颊上的泪痕吻掉,说,“我之前不是跟你保证过了,不会再跟你提分手的吗?” “你之前也这么答应过我,不还是转头就冷落我了?”汤鹤这会儿倒是挺伶牙俐齿的,想都不想便反驳道,“万一你只是哄我开心的,之后又不理我了,那我找谁哭去啊!” “那怎么办宝贝儿?”盛绍昀表情温柔地看着他,试探着问他,“不然我现在去找赵阳朔,说欢迎他跟我公平竞争?” “才不要!”汤鹤的眼睛倏然瞪大了,用一种极其不解的眼神看着盛绍昀,问,“你是我男朋友,他凭什么和你竞争?” 第54章 “完美的十八岁生日” 下一节的上课铃蓦然打响了,但汤鹤并没有动,依然表情认真地看着盛绍昀。 盛绍昀被他认真表情逗笑了,唇角微微掀起,眉眼却格外认真,说:“我没有开玩笑,宝贝儿,如果你觉得不信任我的话,那我重新追你一次,好吗?” 看着盛绍昀温柔的眼睛,汤鹤的睫毛眨了又眨,忽然又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但这次不再是委屈的泪水了,反而让人如释重负,汤鹤终于意识到,盛绍昀大概是真的不会离开自己了。 “才……才不要,”汤鹤到底还是没忍住,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他赶忙伸手擦去了,声音闷闷的,说,“我不要你追我,我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那种暗无天日又得不到回应的日子太辛苦了,只能把所有的委屈都暗自咽下,汤鹤不愿意,也不舍得让盛绍昀有那样的体验。 “怎么又哭了,宝贝儿?”盛绍昀最害怕汤鹤哭了,他手忙脚乱地帮汤鹤把眼角的眼泪擦去,很轻柔地说,“别哭了,你想干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嗯。”汤鹤沉默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开始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把盛绍昀拽了出来,又胡乱地抱着他哭了一通,期间完全就没有考虑过盛绍昀的感受。 “……对不起。”沉默了一会儿,汤鹤很小声地说,“我刚刚突然那样抱着你哭,是不是吓到你了?” 汤鹤的敏感是藏在骨子里的,刚刚情绪上头的时候担心盛绍昀会离开自己,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又害怕盛绍昀觉得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 盛绍昀十分怜惜地看着他,心疼得简直要说不出话来,明明是这么敏感的人,却愿意把自己的一整颗心全部掏出来给他。 “没有,我反而觉得很开心。”盛绍昀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儿不太好,但是你抱着我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你是在意我的……这让我觉得安心。” “不过我确实被吓了一跳,”汤鹤不好意思再聊这个话题了,捏了捏自己发红的耳垂,跟盛绍昀解释说,“我真的没想那个赵……赵阳朔会转到咱们学校。” 他实在是记不得赵阳朔的名字了,思考了片刻才说出那三个字,语气稍微有点儿迟疑。 “无所谓,他想来就来,”盛绍昀拧了下眉,到底是不太想从汤鹤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但也没太在意,语气里带着些势在必得,“他如果想跟我竞争的话,我随时乐意奉陪。” “算了吧,我可没有兴趣。”汤鹤摇了摇头,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咱们可是高三生诶,有这时间你多刷两道题不好吗?” 汤鹤自己是不在乎成绩怎么样的,但他知道盛绍昀在意,比较盛家的那摊子事儿还在那摆着,盛绍昀想要得到盛弘业的青睐,成绩是很重要的一项。 “不是,我看起来有那么拎不清楚吗?”盛绍昀有点儿哭笑不得,不满似的瞥了汤鹤一眼,又保证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耽误自己的计划。” “没有没有,我不是怀疑你。”汤鹤赶忙摇头,撒娇似的主动牵住了盛绍昀的手,说,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说,“我就是担心你,不想你被不相关的人影响心情。” 盛绍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汤鹤的解释,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知不觉已经上课很久了,这会儿再回去免不得被老师训斥一番,俩人索性不回去了,坐在楼梯上聊起了天儿。 八月初,按节气算已经快要立秋了,但天气依然炎热,整个城市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每栋建筑就是一个个的小分隔。 教学楼的楼梯间是半露天的,俩人并肩坐在台阶上,毒辣的太阳从背后的方向洒过来,很快俩人的背烤得滚烫,汤鹤怕热,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在阳光下显得晶莹透亮。 他总是时不时地歪头瞥盛绍昀一眼,漆黑的眸子也是亮晶晶的,好像是灿烂的日光洒落海洋。 - 四十分钟的时间变得很短暂,下课铃响过之后,俩人没有继续在楼梯间逗留,并肩回到了教室。 汤鹤的心里稍微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办法,他可以不上课,他不在乎这个,但不能让盛绍昀不上。 俩人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上节课的老师还没有走,他们又在门后躲了一会儿,一直等老师走远了之后才进了教室。 好在上节不是班主任吴静婉的课,老师虽然看到教室里有两个空位,但并没有多问,只当做俩人是请假了。 俩人回到教室后,路浩瀚则马上凑了过来,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俩,问道:“你俩上节课怎么没来?去哪儿快活了?” 汤鹤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盛绍昀,盛绍昀则笑了一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说:“小情侣的事儿你少管。” 路浩瀚被他这语气秀了一脸,瞬间就没心情问下去了,一脸无语地回了句:“单身狗的事情你少管!” 汤鹤与盛绍昀相视一笑,知道路浩瀚没什么坏心眼,只是关心他们,盛绍昀笑着跟他解释道:“放心,我俩没什么事儿,就是坐楼梯口聊了会儿天。” “你早说不就完了吗?非得秀一把是吧?”路浩瀚瞪俩人一眼,十分不屑地嘟囔道,“真搞不懂你们小情侣,好不容易翘一回课,竟然是坐在楼梯口纯聊天儿?” 汤鹤与盛绍昀再次对视了一眼,俩人当然不只纯聊天,至于还干了什么,就不方便跟路浩瀚这个单身狗细说了。 这边儿仨人笑着闹着,另一边儿,赵阳朔很快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问道:“诶,你们仨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让我也听听呗?” 路浩瀚有点儿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十分警惕道:“我们很熟吗?” 路浩瀚一直是这种心直口快的性格,说出口的话并不好听,但赵阳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吟吟的,说:“一回生二回熟嘛,大家都是同学,四舍五入,那不就是一家人了?” “你……”路浩瀚第一次见比自己还厚脸皮的人,一时有点儿不知道该接什么了,汤鹤的眉心微微拧了一下,接过话说,“不好意思,我们这是私人话题,不方便和你说。” 赵阳朔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脸色显得有点儿难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 “对了,忘记跟你们介绍了,”汤鹤没等他说完就又开了口,转头跟盛绍昀还有路浩瀚说,“这位是赵阳朔,我们在暑期交流的时候见过。” 路浩瀚有点儿迷茫地看着汤鹤,不知道他忽然介绍赵阳朔是什么意思,盛绍昀的唇角则微微掀起了,大概意识到汤鹤要做什么。 另一边儿的赵阳朔犹豫了一下,有点儿尴尬地朝着俩人笑了一下,说:“你们好,刚刚唐突打扰了你们的聊天,真不好意思,希望能和你们成为朋友。” “我也和你介绍一下,赵同学,”汤鹤笑着听他说完了,然后不紧不慢道:“这位是路浩瀚,是我的好朋友,这位是盛绍昀,是我的……男朋友。” 赵阳朔倏然愣住了,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他直接无视了路浩瀚,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盛绍昀,有些勉强道:“你好、你好。”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奇怪,赵阳朔很快便移开了眼睛,他往汤鹤那边儿瞥了一眼,似乎是在汤鹤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原来你说有男朋友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在糊弄我。” “我没必要拿这个来糊弄你,”汤鹤的表情十分平淡,说,“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很久了。” 是了,汤鹤的目的就是这个,虽然盛绍昀说了可以跟赵阳朔公平竞争,但汤鹤不需要,对他来说赵阳朔只是他和盛绍昀感情的插足者。 虽然这么说也许对赵阳朔有些不公平,但喜欢本来就是有先来后到之分的,汤鹤的心很久之前就被盛绍昀占据得满满当当了,不可能容得下第二个人的存在。 盛绍昀坐在旁边儿,单手搭在椅子背上,目光柔和地看向汤鹤,里面有数不清的情愫在流转着。 汤鹤是个很好、很体贴的恋人,他的心思太细腻了,能把你所有的情绪都照顾得很好。 “你们在国外的事情我听小鹤说了,”盛绍昀转头看向赵阳朔,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很遗憾我当时缺席了那么有意思的活动,也欢迎你来长桐上学,我相信我们可以相处得很愉快。” “挺好的。”赵阳朔压抑下眼底的情绪,朝着盛绍昀微微一笑,说:“很高兴认识你,我也相信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赵阳朔的语气里锋芒毕露,显然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盛绍昀也不怕他,就懒洋洋地朝着他微笑。 另一边儿,路浩瀚十分迷茫地看着刀光剑影的俩人,到底是没忍住,凑到汤鹤身边儿小声问道:“不是,汤哥,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呢?” “……”汤鹤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种混乱的状态,十分头疼地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说,“你别问了小路,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少插嘴。” 路浩瀚:“……?” 不是,他们不是同龄人吗?他怎么就成小孩儿了他? -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赵阳朔依然会时不时地来找汤鹤聊天,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执着的人,被汤鹤拒绝了很多次都没有气馁,哪怕汤鹤冷着脸,也永远笑脸相迎。 但喜欢这种事情是不讲道理的,它是双向的,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而改变,更何况汤鹤并不需要赵阳朔的这种付出,人有男朋友了。 而赵阳朔真正放弃是在两个月之后,期中考试后尖子生班照例进行了排名,全班总共五十个人,赵阳朔排了第四十八名,这一下子就刺激到了赵阳朔。 其实赵阳朔的成绩放在全年级里并不算差,年级一共八百个人,赵阳朔能排一百多名,但这成绩还是让他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毕竟全年级八百多个人他有七百五十个都不认识,平时交流的也都是身边儿的这些尖子生班的学生。 期中考试完之后赵阳朔就没再来找过汤鹤了,每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苦大仇深地做题,路浩瀚路过的时候都被震惊了:“不是,兄弟,你这咋了这是?受啥刺激了?” “去去去,别来打扰我!”赵阳朔白他一眼,十分慷慨激昂道,“我爱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学习!” 路浩瀚:“……?” 不是说是大人的世界吗?怎么大人也和他这个高中生在烦恼同样的事? 另一边儿,赵阳朔收心学习之后,最开心的要数汤鹤了,没了赵阳朔天天在屁股后面粘着他,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和盛绍昀腻在一起了。 别看这一对儿小情侣整天黏黏糊糊的,俩人的成绩可并没有落下,汤鹤这次考试又是年级第二,盛绍昀是第十,在尖子生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距离高考的时间一天天近了,期中考试后,班里学习氛围比之前浓厚了很多,尖子生班的学生本来就很拼,现在更是拼命了,好几个同学私底下配了钥匙,早上五六点就来教室学习,晚上则非得等到保安叔叔过来赶人才走。 汤鹤自己是完全不介意成绩的,他学不学都是一个样,顶头有个陆柏清,他怎么也考不到年级第一,但汤鹤还是想陪着盛绍昀,于是也过上了早出晚归,每天在教室里呆十几个小时的生活。 时间转眼进入了十一月,天气逐渐变冷了,路边的树叶悄然枯黄了,大家身上的校服也从夏季的短袖变成了冬季的长袖。 今年立冬是十一月八号,是个周末,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是汤鹤的生日。 汤鹤对生日这种东西没什么执念,奶奶去世后他就没再过过生日了,但盛绍昀不一样,他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物色餐厅,准备礼物,定制蛋糕……于是汤鹤也开始对这个生日有些期待了。 他不在乎蛋糕,也不在乎礼物,但如果能和盛绍昀一起过的话,那他的十八岁生日一定是完美的。 第55章 “让我抱一会儿” 生日当天,汤鹤天刚蒙蒙亮便起了床,准备好之后他便给盛绍昀发了消息,盛绍昀之前说了要来家里接汤鹤,汤鹤便翘首以盼地等待着。 然而就这么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快中午十二点,太阳高高地挂在头顶的时候,盛绍昀却还是没有回消息。 汤鹤有些无措地在家里踱步着,几乎每隔两分钟就要拿起手机看一看,看盛绍昀有没有回复自己。 不知不觉,俩人的聊天记录里多了许多条消息,全是汤鹤给盛绍昀发去的。 汤鹤:【我准备好啦,在家等你!】 汤鹤:【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出去接你吧?】 汤鹤:【啊……还没起床吗?你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汤鹤:【[已取消]】 汤鹤:【[已取消]】 汤鹤;【[已取消]】 …… 那三个“已取消”是汤鹤打去的微信电话,对方迟迟没有接通,汤鹤这边儿只能先挂断了。 除了微信电话以外,汤鹤还给汤鹤打了好几个电话,甚至登录了很久没上线的QQ,用QQ给盛绍昀发消息,然而不管汤鹤用什么方法,盛绍昀一概不接也不回应,像是凭空蒸发了那样。 汤鹤迷茫又着急,中午十二点整的时候,他终于等不下去了,换了鞋,拿好钥匙,打算出门去盛绍昀家里找他。 走到玄关,将要开门的时候,汤鹤却又忽然有点儿犹豫了,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去找盛绍昀的场景。 那天晚上他骑了一个小时的自行车才到了盛绍昀家,给盛绍昀打电话时,盛绍昀却说自己不在,还要让司机把汤鹤送回去。 后来,在汤鹤的坚持之下,盛绍昀终于出来见他了,他还算温柔地给他涂好了青草膏,涂完后,却说要和他分手。 虽然那天俩人最后并没有分,可那种痛彻心扉的痛却一直停留在汤鹤的记忆深处,一直一直、从来未曾消散过。 这段时间俩人一直腻在一起,汤鹤以为盛绍昀是真的想开了,可盛绍昀的突然失踪又让汤鹤再次犹豫了,盛绍昀会不会是又想跟他分手? 是因为赵阳朔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 汤鹤自认为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极致,但他并不擅长处理感情,更不擅长猜盛绍昀的心思。 汤鹤忽然觉得有点儿茫然,也觉得有点累,如果盛绍昀真的又想和他分开的话,他这一次还能再把盛绍昀劝回来吗? 就算这一次可以,那下一次,下下次呢? 汤鹤猜不透盛绍昀的心思,但如果和他在一起让盛绍昀这么痛苦,甚至到了频繁地想要和他提分手的程度,那他是不是……应该放手了呢? 一想到两人可能会分开,汤鹤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皱巴巴地缩成了一团,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人拿棍子抽打。 从前汤鹤经常被汤温茂拿扫帚和皮带抽,也跟人打过不知道多少次架了,汤鹤一点儿都不怕疼,这会儿却觉得疼到无法呼吸了。 汤鹤依然站着玄关处,很多次,他都想再努力一次,他的手已经快要碰到门把手了。 可当真的碰到的那一瞬间,汤鹤蓦然收回了手,像是触了电一般。 如果盛绍昀真的要跟他分手的话,他好像真的失去了再努力一次的勇气了。 如果盛绍昀真的要和他分手的话,那他也太残忍了,汤鹤想,今天可是他的十八岁生日,盛绍昀为什么非得挑这个日子,陪他过完最后一个生日都不可以吗? 在门口站了许久以后,汤鹤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把悬空的手收回了。 说不定是因为盛绍昀只是睡过头了呢,或者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汤鹤安慰自己,不能什么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还是再给盛绍昀打个电话吧,这么想着,汤鹤转身回到卧室,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手机,找到了盛绍昀的号码。 电话拨出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了,声音“咚咚”的,把汤鹤拨号的声音都掩盖了下去。 “谁啊?”汤鹤应了声,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走过去开门,说,“等一下,这就来了。” 难道是盛绍昀吗?汤鹤想,如果真的是盛绍昀的话,他一定要好好质问他一下,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害他刚才胡思乱想了那么久。 “咔哒”一声,汤鹤打开了房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那人直接把他摁在了怀里。 “你他妈有病——”汤鹤当即便要推他,那人灵巧地桎梏住了汤鹤的手腕,低沉的声音落在汤鹤的耳边,语调温柔而熟悉,“……对不起宝贝儿,我来晚了。” 汤鹤倏然睁大了眼睛,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盛绍昀之后,他随即卸了力气,不再继续反抗了,但却还是很疑惑:“盛绍昀?你怎么……?” “嘘——”盛绍昀食指放在汤鹤的嘴唇上,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然后又把手指移开,紧紧地抱住他,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先让我抱一会儿,宝贝儿。” 俩人的姿势十分别扭,汤鹤的胳膊被盛绍昀的压在手臂下面,硌得肋骨有点发疼,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任由盛绍昀抱着。 沉默了片刻之后,汤鹤轻轻地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问他:“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盛绍昀的反应太过奇怪,如果曾经汤鹤还在猜测盛绍昀是不是有要和自己提分手,而现在汤鹤已经几乎百分之百地确定,盛绍昀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 盛绍昀依旧抱着汤鹤,整个人却像是雕塑一样,一句话都不说,汤鹤的语气又放缓了一点,胡乱地猜测道:“是……乔悠柔吗?还是盛弘业?或者……是盛泽承回来了?” 能让盛绍昀如此失控的,大概也只有这三个人了,虽然盛绍昀不愿意承认,但汤鹤知道,盛家的事一直是盛绍昀心口的一道伤疤。 “……”盛绍昀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松开了环抱着汤鹤的手臂,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对了宝贝儿,我给你订了蛋糕,你看喜欢吗?” 说着,盛绍昀微微侧身,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汤鹤这才忽然发现,原来楼梯的台阶上还放着一个正方形的蛋糕盒子,白色的,上面系着粉红色的丝带,看起来十分少女心。 “本来还给你订了别的礼物,但我手机不在,没法拿,”盛绍昀把蛋糕盒子拿起来,笑着对汤鹤解释说,“东西是什么我就先不告诉你了,等我下次拿到了再补给你。” 汤鹤冷着脸,沉默着看着他的动作,目光从他的脸颊滑落到他的手臂,又落在他的膝盖上,喉结轻轻地滚动着,说:“……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执着?”盛绍昀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语气很温柔,像是哄小孩似的,说,“我们先吃蛋糕吧,好不好……?让我先陪你过完生日。” “可是你这样我怎么吃得下去?”汤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盛绍昀,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你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盛绍昀闻言便低下了头,他穿着短袖和短裤,手肘和膝盖旁边儿都有大片的擦伤,伤口已经简单地清理过了,但似乎只是拿水冲洗了一下,依然有血液不断地从伤口处渗出,看起来十分狰狞。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问我,”盛绍昀的语气更无奈了,他自嘲地笑笑,跟汤鹤解释道,“我本来没想这么过来的,至少应该买个长袖遮一遮,但我手上没有现金,也没有手机,只能先凑合着在路边用水冲一下了。” 这并不是汤鹤想要听的内容,但汤鹤也不想听他的解释了,他拽着盛绍昀的手臂把他拽进了家里,让他坐在凳子上,然后从旁边儿的柜子里拿了个小药箱出来。 药箱半透明的,塑料壳微微发黄,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是汤鹤很小的时候奶奶买的,从前汤鹤总是挨汤温茂的打,奶奶就趁汤温茂不在的时候给汤鹤上药,后来奶奶去世后,汤鹤懒得自己上药,但还留着这个小药箱,他会定期地更新里面的药,就像奶奶还在的时候那样。 汤鹤熟练地打开箱子,翻找出棉签和碘伏,然后回到盛绍昀身边儿,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就像是曾经奶奶对他做过的那样。 “……疼吗?”汤鹤的动作很轻很轻,却还是害怕盛绍昀疼,几乎每碰他一下都要问一句,“……那这样呢?” 盛绍昀不愿意告诉汤鹤发生了什么,汤鹤却还是觉得心疼,他有些委屈地想,盛绍昀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最见不得他受伤了吗? 盛绍昀的眼睑微垂着,汤鹤的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他的目光却落在汤鹤的身上,眸色沉沉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水,要把汤鹤整个人尽数淹没。 片刻,他像是终于妥协了那般,开口说了几个字:“……是盛弘业。” 汤鹤正专注于他的伤口,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有些奇怪地抬眸看他,盛绍昀继续说道:“盛弘业觉得我俩太亲密了,要我和你断了,我不同意,他就把我的手机没收了,让我在家里反省。” “盛……盛弘业?”汤鹤眉心一下子就拧紧了,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他之前不是说,不会管咱俩的事儿吗?” “谁知道他又抽什么风,”盛绍昀十分随性地摇了摇头,见汤鹤的脸色不太好看,反过来安慰汤鹤道,“没事儿,我不会听他的,你也不用太在意他,他就这样的脾气,想出一出是一出。” “那你是怎么……”汤鹤联想到他身上的伤口,猜测道,“你是翻墙出来的吗?” “嗯。”盛绍昀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这还是你给我的灵感,那天你找不到我的人,本来不就是打算翻墙进来的吗?” “可是……你就这样翻出来,回去之后要怎么办?”汤鹤这会儿没心情和他一起回忆往昔,十分忧虑地看着他说,“你就这样跑出来,回去后会很麻烦吧?” “也许吧。”盛绍昀不甚在意地笑了下,显然不想多聊这个,刚才进门的时候汤鹤把他买的蛋糕放在了桌边儿,这会儿,他又再次抬眸看向那蛋糕,说,“今天是你生日,咱们就别聊那些不开心的了。” 汤鹤的眉心拧着,还想说点儿什么,盛绍昀没让他说,汤鹤的药已经上得差不多了,盛绍昀起身从凳子站起来,朝着放蛋糕的桌子走去,说:“先吃一点蛋糕,别吃太多,我提前订好了餐厅,没手机应该也能进去,我们晚上去那儿吃——” “——盛绍昀。”汤鹤忽然开口打断了盛绍昀的话,语气认真道,“蛋糕和晚饭的事儿我们都等会再说,现在我们先聊聊其他的,好吗?” 如果可以的话,汤鹤当然想吃蛋糕,他期待了一个多月,就是为了和盛绍昀一起过这个生日,但这会儿他却真的吃不下去,有些话他必须要和盛绍昀说清楚。 盛绍昀已经手快把蛋糕盒子外面的那个丝带给解开了,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坚持,盛绍昀有些无奈地暂停了手上的动作,问:“你想聊什么?” “就盛弘业。”汤鹤咬了咬牙,语气直白道,“你说你不会听他的,那你打算怎么办?” 盛绍昀一直在逃避着这个话题,但汤鹤不想逃避下去,盛弘业的态度就像是悬在俩人头顶的一把剑,是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可能炸开。 如果盛绍昀出生在普通家庭,有正常的父母倒是还好,可和盛绍昀认识了这么久,汤鹤已经很了解盛弘业了,他知道,如果盛绍昀不听盛弘业的话,盛弘业很可能会做出一些很过激的事情来。 更何况,汤鹤很清楚盛家的那些恩怨,知道盛绍昀一直有自己的计划,而盛弘业是他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他不能完全忤逆盛弘业的意思。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盛绍昀没有直接回答汤鹤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汤鹤,可以和我说说吗,你是怎么想的?” 汤鹤沉默了片刻,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并不是他在撒谎,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盛家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他却还是舍不得放开自己的手。 他就是一个这么卑劣的人,见识过了盛绍昀的温柔之后,他就再也离不开盛绍昀了,所以他才迫切地想从盛绍昀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盛绍昀的表情难得有些迷茫和苦涩,他的喉结滚动着,语气很轻,却又是坚定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和你分开。” -------------------- 还有一更哦,记得往后翻~ 第56章 “生日愿望”(二更) 盛绍昀脸上很少见这种迷茫的神态,在汤鹤的记忆里,盛绍昀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淡然而强大的,他对待任何事情从容不迫,身上自带有一种悠闲的疏懒劲儿,哪怕是在面对乔悠柔的阴阳怪气,面对盛泽承的百般刁难,他也总有办法去应对。 汤鹤唯一一次见到盛绍昀如此迷茫的表情还是在暑假那会儿,在那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当时盛绍昀跟汤鹤提了分手,他的表情却是隐忍的,迷茫的,好似深渊里的海水,里面藏着无尽的情绪。 现如今,盛绍昀说不想和汤鹤分开,可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汤鹤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开心,盛绍昀的表情刺痛了他,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使劲儿地挤压他的喉结,让他很想呛咳,让他眼睛里都盈满了泪。 “……那你一会儿回去要怎么解释?”汤鹤的喉结轻轻滚动着,最终挑了个最好开口的话题,问他,“你就这么直接翻墙出来,盛弘业肯定要气死了吧?” “那肯定的,他今天不在家,但肯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盛绍昀的唇角掀起,眼底的讥笑一闪而过,“估计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周围的东西都得被他砸得粉碎。” “那……你以后还能出来吗?”汤鹤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态,听他这么描述,眉心拧得更紧了一点儿,问他,“按照盛弘业的脾气,他是不是又得罚你禁闭了?” 汤鹤还记得高二刚开学的事情,那时候盛绍昀因为和别人打了场架,被盛弘业关了一周的禁闭,后来盛绍昀和乔悠柔杠上,又被罚了两周。 “宝贝儿,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盛绍昀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汤鹤的不对劲儿,汤鹤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副委屈得马上要哭的表情,盛绍昀的眉心微蹙,语气放缓了一点儿,安慰他说,“……没事儿的,盛弘业再怎么说也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他还盼着我给他们‘老盛家’争光呢,不可能真的关我太久,顶多就是小惩大诫。” 汤鹤抿了下嘴唇,语气依然是犹豫的:“可是……盛泽承也是盛弘业的儿子吧?”言下之意是,盛泽承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更何况还有乔悠柔在背后推波助澜。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盛绍昀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眯着眼睛,冷锐的目光几乎化成了利刃,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难不成是想和我分手?你觉得分开是为了我好?” “我没有!我不想!”汤鹤立刻就摇了摇头,他垂下眼睑,不敢去看盛绍昀的表情,声音有点儿发闷,“……就是因为我不想,所以我才……”才会这么纠结和难过。 汤鹤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卑劣而又自私的人,哪怕知道俩人现在的关系可能会对盛绍昀造成的种种影响,却还是下意识地不愿意和盛绍昀分开。 明明一开始是他先喜欢盛绍昀的,是他先把盛绍昀拉进这个火坑里来的,现在却要强迫盛绍昀陪自己一起承担所有的这些后果。 不,汤鹤自己其实是不用承担任何后果的,汤温茂还被关在监狱里,这世界上唯一爱他的奶奶则已经去世,他根本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可盛绍昀不一样,盛家的一切都像是大山一般压在他的身上,哪怕再不情愿,他也不可能不去考虑盛弘业的想法。 无数念头在汤鹤的脑海里盘旋着,汤鹤几乎要难过地哭出来,他本来就很拧巴,又不擅长解决问题,更别提这件事还与盛绍昀有关。 盛绍昀的眉心微微蹙起,汤鹤依旧低着头,从他的方向看不到汤鹤脸上的表情,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汤鹤语气中的那种委屈,他伸出手,托住汤鹤的侧脸,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问他:“所以什么?” “……我好自私啊盛绍昀。”汤鹤终于还是承认了,他抓住盛绍昀的领口,仰起头,跌跌撞撞地去寻找他的嘴唇,祈求似的说,“你不要和我分开,好不好,盛绍昀?” 汤鹤一遍遍地喊盛绍昀的名字,他总是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喊盛绍昀,他喜欢盛绍昀的一切,就连名字也不例外,这三个字似乎能给汤鹤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我就知道告诉你你会胡思乱想,所以一开始才没想跟你说。”盛绍昀轻轻地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把汤鹤揽入怀中,语气是坚定的,说,“汤鹤,我没想过要和你分开。” 汤鹤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显然还在纠结盛弘业的事情,盛绍昀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着开口:“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汤鹤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的手还抓住盛绍昀的领口,语气十分急迫地问道,“有什么办法?需要我做什么吗?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和我‘分手’,”盛绍昀语调平淡地开口,又立刻补充道,“但不是真的分手,只是做样子给盛弘业看。” 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汤鹤的心脏不可避免地猛然一坠,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下来,直到听到盛绍昀的解释,冻结的血液才又开始缓慢回暖。 “盛弘业表面看着来势汹汹,其实根本没那么关心我的事情,”盛绍昀讥讽地笑了一下,继续和汤鹤解释说,“他这两天这么反对我们俩,大概率只是一时兴起,只是想在我这里证明他的权威,咱俩一起做做样子,把他糊弄过去,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懒得再管了。” “那如果他不是一时兴起呢?如果他就是铁了心要我和你分开呢?”汤鹤并非不愿意相信盛绍昀,他只是太害怕了,他很怕两人的事情会影响盛绍昀。 “要不了多久了,宝贝儿,”盛绍昀摇了摇头,说,“还有不到一年咱俩就毕业了,到时候咱们报个离长桐远点的大学,天高皇帝远的,你真以为盛弘业还能管得住我们?” “那乔悠柔和盛泽承那边呢?”汤鹤犹豫了一下,又问,“他们肯定会拿这事儿做文章吧?” “他们想做随便他们做,”盛绍昀很无所谓地笑笑,说,“真当盛弘业不知道他们那点儿小动作呢,其实盛弘业都懂,盛弘业想要的是一个有能力而且听话的儿子继承家业,其他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听了盛绍昀的分析,汤鹤渐渐冷静了下来,刚要开口说好,盛绍昀却又忽然叹了口气。 汤鹤的心脏又再次揪了起来,问他:“怎么了?” “……就是这样你会很辛苦。”盛绍昀苦笑了一下,说,“明明我们没有分手,却要在盛弘业面前装样子。” 这也是盛绍昀一开始没和汤鹤提这个办法的原因,说他要面子也好,说他理想主义也罢,他希望汤鹤和他在一起时是纯粹快乐的,而不需要忧心忡忡、逢场作戏,那样太辛苦了。 办法说出口之后,盛绍昀又开始有点儿后悔了,他这样其实很卑劣,他明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汤鹤很难拒绝,却还要把这个办法告诉汤鹤,让汤鹤来作选择。 “不然还是算了吧,”不等汤鹤说话,盛绍昀又再次开了口,赌气似的,“其实盛弘业的手段也就那些,就算是我不服软,他也拿不了我怎么样,我还不信他能真的不要我这个儿子——” “——别这么说,我没觉得有什么辛苦的,”汤鹤摇了摇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汤鹤的指尖有点凉,但手心是热的,轻轻地搭在盛绍昀的嘴唇上,稍有点儿痒,像是鸟雀最柔软的羽毛,沉默了片刻之后,汤鹤忽然开口说了句,“……谢谢你,盛绍昀。” 汤鹤的语气很轻很轻,像是纷飞的羽毛似的,但还是被盛绍昀捕捉到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汤鹤:“你谢我什么?”总不能是谢他连谈恋爱都不能大大方方地承认吧?盛绍昀是真的不知道汤鹤是怎么想的。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汤鹤朝着盛绍昀笑了一下,他的嗓音很沉很沉,但语气里又写满了真诚,“谢谢你……愿意为了和我在一起而努力。” 放弃永远都比坚持要简单得多,汤鹤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他知道盛绍昀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东西,对于盛绍昀来说,和他分手显然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但他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在尽力平衡、斡旋,甚至还会反过来照顾他的情绪。 汤鹤抬眸注视着盛绍昀,漆黑的眸子中满是赤诚,浓郁的情绪几乎马上就要倾泻出来,像是已经越过了最高水位线的潮水。 “……别这么看着我,宝贝儿,”盛绍昀的喉结滚动,声音不自觉地哑了下来,说,“你这样让我忍不住……想要亲你。” 嘴上说着“别这样”,盛绍昀却根本没给汤鹤逃离的机会,他掐着汤鹤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然后精准地吻向了他柔软的嘴唇。 从一开始,盛绍昀便被汤鹤如此炽热的目光所吸引,某种程度上来说,盛绍昀也是迷失的飞蛾,而汤鹤则是他将要穷极一生去寻找的明亮焰火。 盛绍昀吻得很用力,他几乎要把汤鹤的嘴唇咬破了,丝丝缕缕的痛意在汤鹤的唇瓣上蔓延着,汤鹤的手臂不自觉地抬起,似是想要推开盛绍昀,但他并没有,而是反手把盛绍昀抱紧了。 汤鹤从来不会推开盛绍昀,对他来说,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甘之如饴。 …… 小情侣腻腻歪歪地亲了好一会儿,刚开始是站在餐桌旁边儿的,不知怎么的就亲到汤鹤的那张小床上去了,后来不亲了,但还是黏黏糊糊地抱着彼此,直到——汤鹤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汤鹤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实在是太尴尬了,盛绍昀则低低地笑了起来,盯着他被亲得红润的嘴唇,语气懒洋洋的,故意逗他说,“这是饿了?怪我没喂饱你?” 俩人的亲昵仅仅限于亲吻为止,盛绍昀也不打算在毕业前和汤鹤发生关系,但这不妨碍盛绍昀打个嘴炮,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自己的男朋友开个带颜色的笑话不算是多过分的事情,小情侣们的情趣罢了。 “啊?为什么要怪你?”汤鹤迷迷糊糊地意识到他在开玩笑,但根本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盛绍昀是在说之前不回自己消息的事情,他眨了眨眼睛,解释说,“……我今天确实有点不开心,但我现在已经原谅你了,你放心,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盛绍昀猛地呛了一下,再说不出什么调侃的话来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先吃点儿蛋糕垫垫吧,我看看几点了,还来不来得及去我预定的那个餐厅。” 说着,盛绍昀习惯性地去摸兜里的手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在身边儿,于是反问汤鹤说:“你看下时间,现在几点了?” “唔……快三点了,”汤鹤很听话地摸出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盛绍昀有些无奈道,“那估计是不行了,我预定的是午餐时段,到下午两点截止。” “没关系,我们直接叫外卖好了。”汤鹤倒是真的不在意这个,只要和盛绍昀在一起,让他干什么都是开心的,他点开外卖软件,然后把手机递给盛绍昀,问他,“你看看想吃什么?” “一起看,”盛绍昀接过了汤鹤递来的手机,又坐回到汤鹤的身边儿,揽着他的肩膀说,没看手机屏幕,只是盯着汤鹤看,“今天你是寿星,你说了算。” 最后俩人点了猪肚鸡和两笼小笼包,都是汤鹤爱吃的东西,盛绍昀又额外点了一份长寿面,其实他自己也是不过生日的,但因为是汤鹤的生日,所以他想有些仪式感。 外卖很快就送到了,汤鹤下床去门口拿外卖,盛绍昀也下了床,去到厨房里,把蛋糕的外盒打开,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抽了出来。 蛋糕是立体的仙鹤造型,漂亮的仙鹤卧在蛋糕底座上,头颅高高地扬起,它的翅膀是用巧克力做好后插上去的,姿态轻盈而又舒展。 盛绍昀小心翼翼地避开造型,给蛋糕插上蜡烛,点燃,然后转头对汤鹤说:“好了,咱们的小寿星先许个愿吧。” 一边说着,盛绍昀一边走过去关了灯,房间里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只剩下蜡烛影影绰绰的光亮,汤鹤站在光后,目光越过正前方的蜡烛,朝着盛绍昀所在的方向看去。 对视两秒钟后,盛绍昀笑了,问他:“怎么不许愿?” “我好像……没有什么愿望了,”汤鹤同样笑了起来,然后一步步地朝着盛绍昀走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比身后的蜡烛要更甚,他语气认真地说,“……我的愿望就在我的眼前。” 第57章 “不愧是汤大学霸” 不大的房间里十分昏暗,这里的采光不好,灯还是关着的,只有蛋糕上的蜡烛闪着些微朦胧的光亮。 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汤鹤已然走到了盛绍昀的身边儿,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大胆又主动地去亲盛绍昀的唇角。 “我一直都不太相信生日愿望这种东西,小时候奶奶给我过生日,我每年都许愿希望汤温茂消失,但从来没有实现过,”汤鹤只是轻轻地啄了盛绍昀一下,但并没有放开环抱着盛绍昀的手,他的嘴唇几乎贴着盛绍昀,温热的气息就洒在盛绍昀的耳边,语气很轻很轻,说,“后来我就不再许愿了,因为我知道我不是被神眷顾的小孩儿,神明不会听到我的愿望。” 盛绍昀的眉心皱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出口安慰,汤鹤笑了笑,又亲了一下他的唇角,继续说道:“直到那天我遇到了你,我好像又有了新的愿望,我想要离你近一点,想要你认识我,想要你……看着我,像现在这样。” 汤鹤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盛绍昀,他的眼睛很漂亮,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里面只有盛绍昀一个人的身影,他说:“天上的神明不会为我实现愿望,但我的愿望还是实现了,是你帮我实现的。”所以他不会去祈求神明,他不会期待任何虚无缥缈的愿望,他只想要……抓住眼前的这个人。 盛绍昀眼睑微掀,静默地注视着汤鹤,眼眸里有无数的情绪流转着,浓郁得像是染上了墨色。 如果不是因为足够了解汤鹤的话,盛绍昀甚至会以为汤鹤说这些话是故意让自己心疼的,他的话每一寸都精准地戳到盛绍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几乎要让盛绍昀的心酸涩到掐出水来。 但盛绍昀太了解汤鹤了,他知道这并非汤鹤的花言巧语,而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在盛绍昀面前,汤鹤从来不会说谎,他总是热忱地把自己的一整颗心脏捧出来奉上。 “……宝贝儿,我建议你最好是别说这种话了,”盛绍昀的声音不自觉地哑了,他别开眼睛,不再看向汤鹤,语气染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愫,“至少现在别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能忍得住这种诱惑啊! 汤鹤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又看到盛绍昀的喉结十分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是什么意思了,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不是,我……”汤鹤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呼吸不自觉便急促了起来,“我……” 他想说自己并不讨厌这个,但话到嘴边,还是觉得羞赧,别看汤鹤喜欢了盛绍昀很久,其实他连自己弄都少有,没有人教过他这个。 “行了行了,我逗你的,不聊这个了。”盛绍昀见好就收,暗自欣赏了一会儿汤鹤害羞的模样,然后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回了之前,说,“你没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就替你许一个好了,就许‘希望这一年快快过去,我们俩可以顺利毕业’,你觉得怎么样?” 受不了诱惑是真的,但盛绍昀没打算现在就和汤鹤发生点什么,汤鹤没有准备好,盛绍昀自己也有点儿没有准备好。 俩人在一起之后,盛绍昀上网查过很多资料,知道了原来同性也可以做这种事,但会比异性更容易受伤。 俩人都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盛绍昀希望可以再等一等,等他们长大一点、能更好地保护自己时再去做更亲密的事情。 汤鹤倒是没想过这些,他从来不觉得和盛绍昀在一起自己会受伤,他只是觉得害羞,他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也不敢去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情景。 他的脸颊还是红的,知道盛绍昀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于是很听话地顺着他说:“……嗯,好。” 后来俩人就没再聊这方面的话题了,盛绍昀许了愿望之后,俩人一起吹了蜡烛,盛绍昀回去把灯打开,汤鹤则把蜡烛从蛋糕上抽出来,拿出餐刀开始切蛋糕。 仙鹤蛋糕的造型很漂亮,味道也还不错,奶油入口即化,蛋糕坯细腻绵软,再加上酥酥脆脆的巧克力,汤鹤一个不爱吃甜食的人都没忍住吃了两大块。 后盛绍昀问汤鹤味道怎么样的时候,汤鹤还在小口地抿着奶油,他的鼻尖不知怎么地蹭上了一点儿奶油,看起来十分可爱,语气倒是十分认真:“不太甜,很好吃。” “不太甜”这三个字是很多人对于甜品的最高评价了,盛绍昀的唇角掀了掀,很坏心眼地没有提醒汤鹤,也没帮他把奶油擦掉,只是笑着说,“嗯,你喜欢就好。” …… 蛋糕吃了,长寿面吃了,猪肚鸡和小笼包也吃了,汤鹤到最后吃得肚皮都鼓了起来,撑得几乎要坐在凳子上起不来了,委屈巴巴地看着盛绍昀,小声抱怨道:“都怪你买的蛋糕太好吃了……” 盛绍昀好笑又无奈,嘴上说着“小没良心的”,又坐到他身边儿帮他揉了好久的肚子,手上的动作格外温柔。 俩人就这么黏糊糊的,外面的天不知不觉便黑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汤鹤也慢慢开始不安了起来,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汤鹤实在是坐不住了,问盛绍昀:“你是不是该走了?” “一会儿吧,不着急。”盛绍昀摇了摇头,语气十分淡定道,“反正跑都跑出来了,还不如多陪你一会儿。” 后半句话盛绍昀没说,这次他回去之后,俩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虽说他俩没打算分开,但盛弘业现在的态度摆在那里,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别提还有乔悠柔和盛泽承在背后虎视眈眈,从中作梗。 汤鹤察觉出盛绍昀话中的深意,他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只是伸手环住了盛绍昀的腰,安抚似的蹭了蹭他,在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汤鹤忽然想起了盛绍昀刚才许的那个愿望,盛绍昀说希望这一年快快过去,希望他们两个人可以顺利毕业。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汤鹤愿意再虔心祈祷一次,他希望盛绍昀的愿望能够成真。 晚上十一点整,邻居家的灯一盏盏地熄灭了,到最后只剩下汤鹤家的一盏还在亮着,老小区住的大多是些老年人,作息时间规律,晚上睡觉的时间也早。 时间其实不算早了,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汤鹤和盛绍昀两人一起收拾好垃圾,然后一起拎着垃圾下了楼。 扔完垃圾之后,汤鹤独自一人回了家,盛绍昀则转身出了小区,一对儿小情侣黏黏糊糊了大半天,终究还是有分别的时候。 回家后,汤鹤快步走到窗户,想要再看一眼盛绍昀的身影,只可惜盛绍昀走得太快了,汤鹤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汤鹤终于死心了,回到房间里,然后把自己整个人都砸在了床上。 第二天是周一,汤鹤起了个大早来到学校,毫不意外地,一直等到早读的上课铃敲响时,依然没有看到盛绍昀的身影。 之后的很多天里,盛绍昀的座位都一直是空着的,高三的学习任务很重,资料像是不要钱似的,各科发下来的卷子很快积攒了厚厚的一摞,汤鹤则悉数帮盛绍昀整理好。 身边猛然少了个人,汤鹤其实挺不习惯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盛绍昀,这感觉就像是硬生生的从汤鹤的身体里取出来了一块儿骨头似的,连带着心肝脾肺都钝钝的痛。 但因为知道了盛绍昀的心意,汤鹤又觉得日子其实没那么难捱,虽然见不到盛绍昀,但他一直是有盼头的。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两周,盛绍昀依旧没来上课,倒是有天下课之后,有两个人了教室里,把盛绍昀的东西给搬走了。 彼时汤鹤已经回家去了,根本没看到俩人的影子,第二天一早,汤鹤发现盛绍昀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十分慌张地去找吴静婉,却从吴静婉那里得到消息,说盛绍昀已经转学了。 汤鹤一下子就慌了神,几乎立刻就站不住了,趔趄着就要栽倒,吴静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赶忙扶住他,很关切地问他怎么了,汤鹤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从吴静婉的办公室里跑走了。 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盛绍昀怎么能转学呢?他难道是不要自己了吗? 脑袋里乱糟糟的,汤鹤几乎已经没办法思考了,他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一个漩涡里,正在飞速地坠落。 不,他不相信,汤鹤的最后一点理智告诉自己,他谁都不相信,除非是盛绍昀亲自对他开口。 从吴静婉的办公室里出来后,汤鹤重新了折回了教室,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然后一溜烟地跑下了楼,跑进来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 他开始一遍遍地给盛绍昀打电话,他想要听到盛绍昀的声音,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不管他怎么打,却始终打不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上课铃很快打响了,盛绍昀却依然不接电话也不回复消息,汤鹤终于是累了,手机丢在一边儿,抱着膝盖坐在了小树林里的长椅上。 已经立冬了,旁边儿树上的叶子早已枯黄,却还没有完全落下,有风吹过的时候会有沙沙的声响,落在汤鹤的耳朵里,又显得格外刺耳。 寒冷的北风同样吹刮在汤鹤的身上,汤鹤只穿了一件单衣和一件薄薄的校服外套,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冷似的,蜷缩着身体坐在那里。 “嗡嗡——” “嗡嗡——”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汤鹤周身的沉寂。 汤鹤太累了,不想接电话,于是依旧恹恹地坐在那里,只当做没有听见,任由手机在旁边儿嗡嗡地响。 然而对方却格外坚持,汤鹤不接,他就一遍遍地打过来,汤鹤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拿起手机,看都没看,接通电话后十分不耐烦地问道:“喂?谁呀?” “宝贝儿,怎么不接我电话?”电话那边儿的声音熟悉又陌生,语调里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你再不接我电话,我都要想办法逃回去了。” 汤鹤倏然就愣住了,他把手机拿到眼前,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来电提醒上的备注,才意识到,这是盛绍昀打来的电话。 “你怎么……”汤鹤的嘴唇张了又张,他明明刚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盛绍昀的,这会儿突然接到了盛绍昀的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吾了半天,突然蹦出来了一句,“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过来了?”明明他之前打了那么多次电话,发了那么多消息,盛绍昀都一概不回。 盛绍昀轻叹口气,说:“我刚刚才拿到手机,就看到你给我来的这么多消息,还有那么多电话,那我肯定要打电话来给你报个平安。” 汤鹤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了,哑着嗓子问盛绍昀,“所以呢?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吗?吴老师说你转学了……是什么意思?” “……是我主动和盛弘业提的,”盛绍昀的语气显得有些苦涩,说,“盛弘业的态度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强硬很多,想要得到他的信任,我只能采取这样的下下策。” 这两周的时间里,盛绍昀过得并不比汤鹤要轻松,那天从汤鹤家里回去之后,他便被盛弘业关进了房间里,盛弘业不见他,不允许他使用电子设备,也不允许任何人与他交流。 一周之后,盛绍昀才终于见到了盛弘业,他劈头盖脸地把盛绍昀骂了一通,言辞极尽刻薄,哪怕是盛绍昀早知道他的脾气,也被他骂得皱起了眉头。 盛弘业的态度太强硬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乔悠柔和盛泽承在后面煽风点火,盛绍昀于是果断改变了策略,主动提出要转学去别的地方,说自己那天翻墙出去只是为了和汤鹤分手,盛弘业这才态度稍霁,冷哼了一声,继续听盛绍昀说了下去。 一番斡旋之后,盛弘业最终同意把盛绍昀的手机还了回来,条件是盛绍昀要转去一千公里外的紫荆市,也就是盛泽承目前上学的地方。 “其实长桐到紫荆的交通挺方便的,坐高铁也就几个小时,飞机更快,等盛弘业那边儿放松警惕后,我可以周末过来找你……”盛绍昀的嗓音轻轻的,不知道是在说服汤鹤还是在说服自己,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有点儿哑了,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对不起宝贝儿,我知道异地恋会很辛苦,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我……对不起……” 盛绍昀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断地重复那三个字,人在被迫承认自己无能的时候都是痛苦的,盛绍昀感觉自己的胸口压了一块儿大石头,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等等,你让我算算……今天是11月24号,距离明年6月7号的高考还剩下196天,”汤鹤打断他的话,掰着指头计算了一会儿,又很快抬起头,表情认真起来,“也就是说只需要等4704小时,282240分钟,唔……有点算不过来了,282240分钟乘以60那么多秒,咱们俩就可以继续腻在一起了,这不是很快吗?” 隔着电话,盛绍昀看不到汤鹤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汤鹤的语气,少年人的声音是清亮的,纯真而坦诚,他只是在单纯地计算时间,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 “……我该说不愧是我们的汤大学霸吗?计算能力这么好?”盛绍昀的心脏一软,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了,他知道汤鹤是在安慰自己,唇角微微掀起,语气也不由得舒缓了下来,“嗯,再等我4704个小时,282240分钟,282240分钟乘以60那么多秒,我保证,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第58章 “故意的” 俩人并没有聊太久,盛绍昀那边还有人在看着他,他是趁着上厕所的空当给汤鹤打来的电话,给汤鹤解释完当前的处境后,便匆匆挂断了。 但盛绍昀并没有再次消失,他已经从盛弘业那边儿拿回了手机,虽然不能和汤鹤打电话,但还可以打字和汤鹤聊天。 之后的一整个上午,汤鹤都没有回班里上课,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很安静,汤鹤就抱着膝盖坐在小树林这边儿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盛绍昀聊天,其实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诸如“昨天买的麦多馅饼馅料齁咸,根本吃不下去”“今天早上起床不小心把衣服前后穿反了,要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之类的,但汤鹤就是觉得很开心。 因为知道对面是盛绍昀,所以聊什么都是开心的,喜欢就是这么神奇的一种情绪,让人怅然若失,又让人魂牵梦萦,让人觉得付出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无怨无悔。 盛绍昀那边儿回复的速度不算快,约摸着是因为还有人在盯着他,他不能总看手机,他不回消息的时候,汤鹤就靠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寒风依旧凛冽,越过树上枯黄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很神奇,明明刚才汤鹤还觉得万分刺耳的,这会儿再听到这声音,汤鹤却只感觉到放松与安逸。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太阳越升越高,最后直直地挂在了头顶,已经入冬了,正午的阳光却依旧刺眼,把汤鹤身下坐着的金属长椅都照得滚烫起来。 中午十二点整的时候,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准时敲响,盛绍昀的消息也回复过来,问汤鹤:【吃午饭了吗?】 不仅是午饭,早饭汤鹤都没有吃,但他没觉得饿,于是轻描淡写地回复盛绍昀道:【一会儿再去】 这当然糊弄不了盛绍昀,盛绍昀的消息很快再次回复过来,说:【去吧,一会儿食堂就没饭了】 汤鹤还是不想,说:【我不太饿】 盛绍昀回复:【乖,听话】 片刻,又回了条:【放心,我这次不会再消失不见了,你想和我聊天随时都可以】 俩人就这么聊了一上午,盛绍昀猜到汤鹤是翘了课,但并没有戳破,他知道对于汤鹤来说上不上课都是一样的,但吃饭不一样,汤鹤原本就很瘦,俩人这段时间都没见面,盛绍昀不用想也知道汤鹤肯定没好好吃饭。 汤鹤抿了下嘴唇,盯着屏幕上的那句话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回复了句:【好吧,那我现在就去】 盛绍昀说话确实算话,汤鹤吃完饭后,又坐在食堂里和他聊了好一会儿,后来汤鹤看时间不早了,也催盛绍昀去吃饭,俩人这才结束了聊天。 汤鹤把餐盘送到食堂一楼的回收处,慢吞吞地回到了教室,这会儿是午休时间,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两个同学,而汤鹤刚一进门,就被其中一个同学叫住了:“诶,汤鹤,静姐让你回来了去找她一趟。” “吴老师叫我?”汤鹤有点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另一个同学也凑了过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上午干什么去了?吴老师来找了你好几趟呢!” “……”汤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上午翘了一上午的课,而且还是当着吴静婉的面儿跑走的。 “没什么……”汤鹤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俩人解释,胡乱地糊弄了两句,转身朝着教室外走去,“谢谢你们,我现在就去找吴老师。” 吴静婉已经下班了,并不在办公室,但汤鹤不想回教室里接受其他同学的拷问,于是就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等吴静婉。 下午一点半,吴静婉踩着高跟鞋,走过楼梯口的转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汤鹤。 少年人十分随性地倚靠在门旁边的墙上,校服拉链只拉了一半,姿态懒洋洋的,莫名地,让吴静婉想到了另一个学生——盛绍昀。 不过这感觉只是转瞬,盛绍昀身上的气质更加张扬凌厉,而汤鹤则是内敛的,像是有一个冰冷而坚硬的外壳套在他的身上,他从不与人分享自己的情绪。 “汤鹤。”吴静婉出声叫住了汤鹤,快步朝着他走来,表情严肃地问他,“你上午去哪里了?为什么没上课?” “……对不起,吴老师,我上午的时候心情不好,在小树林那边儿坐了一会儿。”汤鹤的眼睑微微垂着,没有去看吴静婉地眼睛,一副很顺从的态度,“……我下次不会了。” “先进来吧。”吴静婉推开办公室的门,把汤鹤领了进去,然后给他找了个凳子让他坐下,语气放缓了些,问他,“怎么心情不好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和老师聊聊天。” “……没什么事儿了,吴老师。”汤鹤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谢谢您,我已经调整好了。” 吴静婉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老师,很关心自己的学生,但汤鹤确实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关心,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 “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吴静婉却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她笑着摇了摇头,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调,“我猜八成,不,十成是和盛绍昀有关系吧?” 汤鹤抿了下嘴唇,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吴静婉却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些无可奈何的遗憾:“……毕竟你们俩的关系那么好,他突然转走了,你会觉得伤心也是自然的。” 汤鹤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吴静婉:“您也觉得我们两个关系很好吗……?” “你们俩天天腻歪在一起,谁不知道你俩关系好?”吴静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似的,不自觉地掀起了唇角,片刻,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不过我也偶尔会觉得,你们俩的关系……是不是太好了点,你们比我见过的任何朋友都要更亲密无间。” 汤鹤沉默着没有说话,吴静婉又说:“没关系,你可以不用回答我,我当时纠结这件事是怕你们两个学坏,你们现在还小,哪怕成年了也还是高中生,我怕你们只是一时兴起,还没有自己的判断——” “——我们不是,”汤鹤迅速地回答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声音不自觉地小了起来,说,“……我们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 “嗯,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很认真的小孩儿,”吴静婉被他惊慌的模样逗笑了,淡淡地掀起唇角,说,“你们俩这段时间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都在为了彼此变成更好的人。” “……应该是我的改变比较的吧?”汤鹤抿了下嘴唇,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一直不擅长表达,也很没有自信,他帮了我很多。” “你确实比之前开朗了很多,都可以和我聊这个话题了,”吴静婉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说,“不过我也同样能感受到盛绍昀的改变,他之前看似开朗,却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现在也开始慢慢认真起来了,接人待物都真诚了许多,我想,这应该是你的功劳吧,因为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做事很认真的小孩儿,比如之前艺术节的话剧表演,再比如后来的辩论赛,只要是你认定自己想做的,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努力。” 汤鹤被吴静婉夸得十分不好意思,耳朵尖红红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吴静婉话锋一转,又问他:“所以盛绍昀为什么会突然转学?你联系到他了吗?” 汤鹤的眼睑微微垂下,沉默片刻,最终开口道:“……他爸爸不同意我们的事情,所以我们暂时分开了。” 更详细的事情汤鹤并没有和吴静婉说,虽然吴静婉的语气看起来很温柔,但汤鹤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她,毕竟她的身份还摆在这里,她可以随时联系到盛弘业。 “……原来是这样,”吴静婉先是一愣,又很快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道,“我就说,现在都高三了,一般人不会轻易转学。” 汤鹤抿着嘴唇没有接话,吴静婉又说:“其实这样也好,高三时先收收心好好学习,等你们高考完了,考到心仪的大学,有了自己的生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谁也阻拦不了你们了。” 吴静婉的语气很平静,但态度却是认真的,教了这么多年书,她并不觉得同性恋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也并不认为父母就是天然正确的,而子女必须依附父母而存在。 “……谢谢吴老师。”汤鹤依然低着头,在吴静婉看不到的地方,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说,“我们会的。” …… 之后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汤鹤对吴静婉的态度没有那么防备了,但依然绝口不提与盛绍昀的事情,吴静婉也并不多问。 这样的态度让人很舒服,吴静婉虽然身为汤鹤的老师,却并没有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自居,而是把汤鹤当做了与自己平等的人来对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下午的预备铃准时敲响了,汤鹤还有些意犹未尽,犹豫了片刻,才试探着对吴静婉说:“那个,吴老师,那我先回教室了?” “等等,”吴静婉出声叫住了他,十分淡定地笑了下,说,“三千字的检讨,周末之前交给我。” 汤鹤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吴静婉又补充说:“是你上午逃课的惩罚。” 吴老师虽然温柔,但向来讲原则,她十分严肃地对汤鹤说:“我知道你不听课也可以,但你这么做会影响班里的同学,影响整个班级的氛围,所以我不能不管。” 汤鹤自知理亏,苦兮兮地应下了,之后的一整个下午,他都趴在桌子前埋头苦写。 晚上回家后,汤鹤拼拼凑凑,终于把三千字的检讨写完了,他拍了个照片,给盛绍昀发过去,咕哝着抱怨:【都怪你,害我写了三千字的检讨】 倒不是真的抱怨,汤鹤知道这事儿其实怨不得盛绍昀,但他是想撒个娇,汤鹤已经两个星期没和盛绍昀说话了,现在终于再次和盛绍昀联系上,难免会有些黏人。 消息发出两分钟后,汤鹤的手机响了起来,盛绍昀没有回复文字,而是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汤鹤还惦记着盛绍昀那边儿的情况,接通了视频,嗓音压得低低的:“你这会儿方便和我说话吗?” “没事儿,这会儿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视频那边儿,盛绍昀半靠在床头,表情慵慵懒懒的,语气里带着点笑意,跟汤鹤解释说,“我已经到紫荆市了,以后说话会自由很多,如果你想我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视频,当然,我也会打视频给你。” “真的吗?那太好了!”汤鹤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有点儿腼腆地笑了一下,撒娇似的说,“……你离镜头近一点儿好不好?我都两周没见过你了,想多看看你。” 往日里汤鹤鲜少这么主动,他脸皮薄,很容易害羞,但两周没有见面,汤鹤确实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盛绍昀难得没有逗汤鹤,十分大方地凑近了镜头,语气温柔地问他:“够了吗?还要不要更近一点儿?” 盛绍昀的鼻尖几乎要贴到镜头了,从汤鹤的角度看过去,很像是两人接吻时的视角,汤鹤眨了眨眼,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隔着屏幕亲吻了一下盛绍昀的鼻尖。 他亲得十分克制,稍一触碰便移开了嘴唇,生怕盛绍昀会反感似的,眼睑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蝴蝶在扇动翅膀。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宝贝儿?”盛绍昀的喉结滚了又滚,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声音不自觉地哑透了,“明明知道我现在亲不到你,却还要故意勾引我,是吗?” 第59章 “ 看窗外” 低哑的嗓音落在汤鹤的耳边,汤鹤的耳朵尖儿更红了,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染上了一层红晕,看起来格外的清纯,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冶艳。 汤鹤最受不了的就是盛绍昀这样的语气,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却难掩其下晦暗不明的欲,轻而易举地便能蛊惑人心。 “我……我没有!”汤鹤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些黏腻的尾音,黏得似乎可以掐出水来,他的眼睛也是湿润的,讨饶似的看着盛绍昀,是祈求饶恕,也是不自觉地勾引,他还要喊盛绍昀的名字:“盛绍昀……” “可是我当真了,怎么办,宝贝儿?”盛绍昀的眸色暗了一暗,声音更轻了点儿,带着些引诱的意味,“不然这样吧,你叫声好听的,我就放过你……” “哥哥。”汤鹤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用一副很纯真的表情看着盛绍昀,试探着问他,语气里带着点儿小心翼翼,“哥哥……这样可以吗?” 两人在一起很久了,汤鹤很清楚盛绍昀的癖好,也知道自己叫什么能让盛绍昀开心,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一动不动地看着盛绍昀,漆黑的眸子就像是两颗沾了水的黑葡萄。 “……”盛绍昀的喉结滚了又滚,片刻,骤然别开了眼睛,有些仓促地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刚刚说被罚了三千字检讨?是静姐罚的你?” 看似是盛绍昀在欺负汤鹤,其实汤鹤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他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让盛绍昀溃不成军,甚至盛绍昀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去逗汤鹤,俩人现在看不见也亲不着,到最后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汤鹤对盛绍昀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只当做是盛绍昀心情好放过了自己,心里悄悄舒了口气,十分顺从地接过了盛绍昀的话,解释道:“……嗯,就是今天上午我没有去上课,被吴老师发现了,她罚我写了三千字的检讨。” 汤鹤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盛绍昀,除了那三千字的检讨外,还有吴静婉说的那些话。 “其实我能理解吴老师的心意,”汤鹤害怕盛绍昀误会了,认认真真地和盛绍昀解释说,“我也没有真的怪你,我就是……就是有点儿想你了,想和你撒个娇而已。” 听到汤鹤的后半句话,盛绍昀的唇角不自觉地掀了掀,像是在和汤鹤说,也像是你在自言自语:“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哪有人这么傻乎乎的,怕人误会了,所以连自己的那点儿暗搓搓的小心思都要交代出来? “嗯?”汤鹤没太听清他说什么,有点儿迷茫地睁大了眼睛,盛绍昀十分恶趣味地没和他解释,再想起汤鹤刚刚说的内容,他很快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语气认真地说道:“静姐确实是个挺不错的老师,至少她把我们当成了独立的个体,而不是把她的想法全部强加到我们身上。” 盛绍昀从前经常与吴静婉打交道,吴静婉虽然是个年轻老师,没有太多的管理经验,但她对待学生的态度一直让盛绍昀很欣赏,这也是那次艺术节盛绍昀愿意替她揽事儿的一个重要原因。 汤鹤轻轻地“嗯”了声,他与吴静婉的接触不多,这次的事情之后才对吴静婉产生了一些好感,盛绍昀安抚似的朝他笑了一下,说:“这是好事儿,本来我还在担心你一个人留在尖子生班会被人欺负,有静姐这个班主任主持公道,我也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 “我才不会被人欺负呢,”汤鹤撇撇嘴,有点儿不悦地提醒道,“……你是不是都忘记了我打架有多厉害了?” “我当然记得,那天盛泽承找了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把他们全打趴下了,”盛绍昀被汤鹤邀功请赏的表情给逗笑了,唇角掀了掀,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都记得宝贝儿,我只是有点儿遗憾,这一年不能陪在你身边。” “没关系啊,时间很快的,”汤鹤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安慰盛绍昀道,“我们白天不就算过了,还有196天,过了今晚0点,就只剩下195天了。” “嗯,好。”盛绍昀的唇角掀了掀,顺着汤鹤的话说,“过了零点,就是新的一天了,离我们重逢的日子就又近了一天。” …… 俩人并没有聊太久,盛绍昀白天奔波了一整天,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一会儿的工夫就打了好几个哈欠,汤鹤不忍心他辛苦,催着他睡觉催了好几次,盛绍昀还是不太愿意,汤鹤于是狠心地主动挂断了视频。 又过了几天后,盛绍昀那边儿渐渐稳定了下来,盛弘业不再怎么管盛绍昀了,俩人相处的时间明显比之前变多了,几乎每晚上都会打视频,得空了也经常会在微信上聊。 汤鹤原本以为盛绍昀走了之后,自己的日子会过得很难捱,后来习惯了,发来也就那么回事儿,一天一天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就像是手里攥着的沙子,不知不觉便会从掌心溜走。 当然,汤鹤的生活会这么顺利,除了因为能时时刻刻联系到盛绍昀之外,吴静婉也帮了大忙。 吴静婉知道汤鹤的性格内敛,特意把他的座位安排到了路浩瀚和几个汤鹤相熟的朋友身边儿,还会时不时地叫汤鹤聊聊天儿,关心一下汤鹤的状况。 就像是盛绍昀所说的,吴静婉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而在吴静婉的鼓励之下,汤鹤也比以前更加放得开了,他不再惧怕和人交流,和班里同学的关系也慢慢地变好了。 汤鹤本就有“年级第二”这个巨大的光环在身上,现在又褪去了那层生人勿近的冰冷外壳,不少同学都来主动和他交朋友,盛绍昀还因为这事儿吃了几次不大不小的醋。 不过更多的时间里,盛绍昀还是很乐意看到汤鹤的改变的,他知道汤鹤的心在自己这儿,偶尔心底会有一些阴暗的想法,也能迅速地平息下来,他愿意看到汤鹤的成长。 时间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月,天气一天天地冷了下来,树上的枯叶很快落完了,汤鹤身上的衣服也从薄薄的单衣变成了厚厚的棉袄。 按照桐柏高中的惯例,高三上学期是没有期末考试的,十二月底的时候长桐市进行了名为“第一次质量预测”的全市模考,考完试后,学校又上了不到两周的课,评讲完这次考试的卷子之后便放寒假了。 高三学生的寒假只有十天,但汤鹤却还是觉得很无聊,甚至无聊到花费一整天的时间趴在自己家里的那个破旧的小餐桌上,把老师布置的那些寒假作业全部写完了。 原因无他,因为盛绍昀还在一千公里外的长桐市,不能回来陪他一起过寒假。 两个月的时间里,盛弘业对盛绍昀的看管明显松了很多,不再限制盛绍昀使用手机,也无所谓他和谁联系,但唯独有一点,绝对不允许他回长桐市。 汤鹤也想过要去紫荆市找盛绍昀,但一开始盛绍昀那边儿还不稳定,后来稳定了,汤鹤自己却有点儿怯了,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心态,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到底还是有点儿生疏了。 这次放寒假,盛弘业依旧不让盛绍昀回长桐,汤鹤原本是打算去紫荆市找盛绍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儿了,却就是说不出口,好像嗓子里堵了什么东西似的。 汤鹤不提这事儿,盛绍昀便也闭口不提,俩人每天都会黏黏糊糊地打很久的视频电话,却从来不提要见面的事情,甚至给汤鹤一种他们是在网恋的错觉。 寒假转眼就过了一半,大年三十这天凌晨,汤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与盛绍昀见面的事儿。 他终于有点儿忍不住了,摸索着拿起床头的手机,开始搜索长桐到紫荆的车票。 高铁和火车票毫无疑问已经没有了,但很幸运,飞机票还有少量剩余。 只不过因为是春节,机票很贵,比平时翻了好几翻,索性汤鹤平时不怎么爱花钱,有点儿小积蓄,还算是能承担得起来回的票价。 看好了票之后,汤鹤切到微信,给盛绍昀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睡了吗?】 凌晨十二点刚过,还不到盛绍昀睡觉的时间点儿,盛绍昀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问:【怎么了宝贝儿?】 汤鹤深吸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慢吞吞地打字道:【你明天有事儿吗?我想去找你】 这一次,盛绍昀隔了很久才回复:【你好订票了吗?】 汤鹤把机票的截图发给他,说:【还没定,但已经看好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现在就去订票】 盛绍昀的名字很快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但消息却是隔了很久才回复过来,说:【我明天可能不行,宝贝儿,我有点事情】 汤鹤盯着他的消息看了几秒钟,没问他有什么事儿,只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到开学前的这几天我都有时间,随时可以去找你】 盛绍昀又是隔了好久才回复:【我也不太确定,宝贝儿,等我确定了再和你说吧】 汤鹤的手指悬在半空中,看着俩人的聊天记录,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之前他还一直安慰自己,俩人迟迟没有见面是因为盛绍昀没空,可这会儿,他却好像没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了,汤鹤有些迷茫地想,盛绍昀好像真的不愿意见他。 可是,为什么呢?汤鹤很不理解,俩人这段时间并没有吵架,也没有闹矛盾,盛绍昀为什么不想见他呢? 难道还是因为盛弘业吗?汤鹤思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一种可能性,或许是因为盛弘业还在监视盛绍昀?盛绍昀害怕俩人见面儿被他发现? 汤鹤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心底却不自觉地又冒出了一点儿小情绪: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盛绍昀为什么不和自己说实话呢? 汤鹤自认为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对象,如果盛绍昀和他好好说,他肯定会理解盛绍昀的,可盛绍昀偏偏什么都不告诉他。 就这么盯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好一会儿,汤鹤轻轻叹了口气,最终回复了一条:【好,我知道了】 虽然心底确实有那么点儿小情绪,但汤鹤并不是那种有气就一定要发泄出来的性格,他习惯了忍耐和独自承受,更何况对方还是盛绍昀,汤鹤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汤鹤向来是无条件相信和尊重盛绍昀的,哪怕盛绍昀做了一些他不太喜欢的事情,他也从来不会责怪盛绍昀,而是独自把情绪咽下。 盛绍昀的名字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似乎是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只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两人互相道了晚安,汤鹤把手机搁在旁边儿,脑袋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汤鹤心底的那点儿小情绪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忽然发现外面下雪了,于是又折回床边儿,拿起手机,给盛绍昀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看!长桐下雪了!】 汤鹤向来擅长自我安慰和自我调节,他想,盛绍昀既然不愿意告诉他,那么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更何况汤鹤也不愿意因为这一点儿小事儿就和盛绍昀闹矛盾,俩人异地恋本来就很辛苦,汤鹤希望盛绍昀和自己在一起感觉到的都是快乐。 照片发出之后,盛绍昀迟迟没有回复,汤鹤犹豫了一会儿,隔了两个小时,又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在干什么?还没起床吗?】 五分钟后,盛绍昀回复了:【看窗外,宝贝儿】 汤鹤懵了,直愣愣地看着俩人的对话框,甚至都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盛绍昀没解释,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汤鹤手忙脚乱地接通了。 视频的另一端,盛绍昀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捧着一大束花站在那儿,他的身后白茫茫的一片,正是汤鹤刚才拍到的雪景。 -------------------- 我好喜欢这种剧情哦,嘻嘻。 明天休息一天吧,快完结了,但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剧情要写,我打算慢一点收尾~ 第60章 “我好喜欢你,哥哥” “啪嗒”一声,汤鹤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汤鹤弯腰捡起来,然后飞速地往窗边儿跑去。 “哐当”一声打开了窗户,盛绍昀就站在汤鹤家窗户正对着的位置,懒洋洋地朝着他招手,喊他:“汤鹤——!这里——!” 视频通话或许还连着,或许已经被汤鹤不小心摁断了,汤鹤这会儿根本无暇顾及,他甚至钥匙都忘记了拿,就这么直接冲出家了门,直奔着楼下跑去,生怕楼下出现的盛绍昀只是自己的幻觉。 下了楼之后,出了楼梯口,当汤鹤真的看到盛绍昀的那一瞬间,脚步却又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两个月没有见面,盛绍昀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明明俩人每天都打视频,汤鹤却还是觉得此时的盛绍昀有那么一点的陌生,又或许不是盛绍昀变得陌生了,是他自己变得胆怯了。 汤鹤走到距离盛绍昀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盛绍昀……你怎么来了?” 盛绍昀没说话,一手捧着花,另一手直接把汤鹤拽进了怀里,手臂收紧,脑袋搭在汤鹤的肩膀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可算是让我见到你了,宝贝儿。” “你……”汤鹤眨了眨眼睛,想要说点儿什么,盛绍昀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察觉到他的僵硬,盛绍昀抱了他一下,又很快松开了,半调侃似的问他,“怎么了宝贝儿,这是和我生疏了?见到我都不和我亲近了?” “没有没有!”汤鹤赶忙摇头,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盛绍昀一圈儿,试探着问他:“你是刚从紫荆回来吗?……要上楼坐一会儿吗?” “当然,不然我大老远跑回来做什么?”盛绍昀懒洋洋地笑了下,很自然地揽着汤鹤的肩膀,带着他往楼上走去,“走吧,先回你家,具体的事情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嗯。”汤鹤轻轻地点了下头,任由盛绍昀揽着,带着他一起上了楼。 他的身体依然有些僵硬,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和盛绍昀见面了,也或许是还有些别的原因。 汤鹤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刚才汤鹤下楼的时候跑得太急,没来得及拿钥匙,也没来得及锁门。 因为提前不知道盛绍昀要来,汤鹤没有收拾家里,其实他家并不乱,所有的东西都拜访得井井有条的,只是有几本寒假作业散落在餐桌上,是前两天汤鹤无聊的时候做的,但汤鹤却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儿走过去把那几本寒假作业收起来,一边儿有点儿尴尬地说道:“我家里有点儿乱,你别介意——唔!” 话说到一半,汤鹤倏然噤了声,进门之后,盛绍昀随手关上了房门,他跟着汤鹤走到餐桌旁边儿,把手里的花搁在餐桌上,然后再次把他拽进了怀里。 “盛、盛绍昀?!”汤鹤刚来得及喊出这个名字,盛绍昀便低头吻了上来,姿态强硬而不容拒绝。 汤鹤的眼睛无措地眨巴着,像是受了惊的蝴蝶在不住地扇动翅膀,盛绍昀惩罚似的咬了下他的嘴唇,声音闷闷的:“宝贝儿,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不想见我吗?” 盛绍昀的话就像是一句咒语,落在汤鹤的耳边,汤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谁说我不想见你,明明是你不想见我!” “你怎么还冤枉人啊宝贝儿?”盛绍昀又咬了汤鹤一口,然后放开汤鹤,与额头抵着额头,问他,“我哪儿不想见你了?我要真不想见你,我还会这么大老远地跑回来吗?”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汤鹤的眼眶依然是红的,有些委屈地瞪了一眼盛绍昀,说,“我说想去找你你也不让,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见我。” 汤鹤想,自己好像真的被盛绍昀给宠坏了,哪怕这会儿见到了盛绍昀,他却还是觉得不知足,还要盛绍昀来哄他,照顾他的那点儿小心思。 “……对不起,宝贝儿,是我的错。”盛绍昀倒是一点儿没觉得汤鹤的态度过分,他凑过去亲了下汤鹤的唇角,软着嗓子和他道歉,“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又怕万一没能回来你会很失望,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会很难过啊。”汤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很认真地对盛绍昀说,“而且你回不来也没关系的,我都说了,我可以去紫荆找你。” “好,我知道了。”盛绍昀很爽快地点了头,向汤鹤保证道,“我下次有什么事儿一定会提前告诉你,可以吗?” 他这么好说话,反而让汤鹤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汤鹤抿了下嘴唇,又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想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因为猜不到你的心思,所以有点儿担心。”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盛绍昀不甚在意地摇了下头,垂眸注视着汤鹤,表情不自觉地更加温柔了一点儿,说,“其实我挺开心的,宝贝儿。” 汤鹤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嗯?” “有时候我很想努力让你开心,但我不是圣人,也不会读心术,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盛绍昀被他愣愣的模样逗笑了,嘴唇碰了碰他忽闪忽闪的睫毛,很认真地对他说,“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儿,或者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都这样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汤鹤最受不了盛绍昀温柔的语调,盛绍昀这么跟他说话的时候,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他目光痴痴地看着盛绍昀,几乎立刻就点了头:“好……” 盛绍昀的唇角掀了掀,很满意他的反应,伸手把他拦在怀里,眸色不自觉地暗了下来:“所以……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么费尽心思地讨你欢心,你是不是也应该让我开心一下?” “……啊?”汤鹤的嘴唇不自觉地张开了一点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盛绍昀是什么意思,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凑近了点儿,温热的气息洒在汤鹤的脖颈,笑着说:“你知道怎么能让我开心的,宝贝儿。” 汤鹤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血液全涌上来,盛绍昀最爱看汤鹤害羞脸红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要逗他:“怎么了宝贝儿,不愿意吗?” “……哥哥,”汤鹤忽然开口叫了声,他的脸颊还是红的,又往盛绍昀那边儿凑了凑,主动亲吻上他的嘴唇,他十分虔诚地说,“……我好喜欢你,哥哥。” 在一起这么久了,汤鹤当然知道该怎么让盛绍昀开心,不仅知道,他也很愿意这么去做。 和盛绍昀在一起的时候,汤鹤从来都不会端着,他希望盛绍昀和自己在一起是快乐的,哪怕……他其实不擅长做这种事。 汤鹤不害怕表达自己的喜欢,但他受不了盛绍昀那种揶揄的表情,每次喊盛绍昀这个称呼的时候,汤鹤都会很害羞很害羞,恨不得找片沙子把自己埋起来。 汤鹤不知道的是,盛绍昀喜欢的并不是那个称呼,而是他明明害羞,却努力想要讨好他的这种情绪,汤鹤害羞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是蝴蝶的翅膀,让盛绍昀很想亲一亲,碰一碰。 想亲,于是就亲了,盛绍昀的喉结滚动,凑近了点儿,吻上了汤鹤的眼睑,他的动作是轻柔的,好像是一阵风吹拂在蝴蝶的翅膀上。 汤鹤歪头看着盛绍昀,有点儿猜不透盛绍昀的心思,他害怕是因为自己做得还不够,于是主动仰头去亲吻盛绍昀的唇角,又喊他:“哥哥……这样可以吗?” 说话的时候,汤鹤始终注视着盛绍昀的眼睛,认真,专注,漂亮的眼眸里只有盛绍昀一个人的身影。他的脖颈白而修长,仰头的时候自然地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就这么明晃晃的、毫无遮掩的落在盛绍有的眼睛里,如果不是因为足够了解汤鹤的话,盛绍昀简直以为他是要故意勾引自己了。 盛绍昀到底是忍不下去了,虎口掐着汤鹤的脖子,低着头,就这么直直地吻了下来。 “唔……” 盛绍昀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汤鹤懵了一下,但汤鹤并没有推开盛绍昀,而是用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脖子,更加主动地吻上了他。 每次接吻的时候,盛绍昀都很喜欢掐汤鹤的脖子,倒不是故意欺负汤鹤,他并不会把汤鹤弄伤,但他喜欢这种掌控感,喜欢汤鹤的一切都被他所掌握。 汤鹤从来不会拒绝盛绍昀,他向来给予盛绍昀完全的信任,任由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掌握在盛绍昀的手下,他不害怕盛绍昀,他知道盛绍昀不会让他受伤。 放在桌边儿的花束不知何时被两人的动作弄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但两人谁都没有去管,他们的眼睛里都只剩下了彼此,胸腔中呼吸的也是彼此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放开彼此的时候,盛绍昀已经半坐在了木质的桌子上,而汤鹤则双腿岔开坐在他的大腿上,手臂环抱着他的脖子,脚踝勾着他的腰。 刚刚亲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回过神来了,汤鹤后知后觉地有点儿尴尬,这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俩人的大腿根抵在一起,汤鹤能明显地感受到…… “咳咳……”汤鹤十分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抬腿就要从盛绍昀的身上下来,十分笨拙地转移话题道,“你吃饭了吗?我们要不要——” “等会儿,宝贝儿。”盛绍昀掐着他的腰又把他摁回自己的腿上,带着点儿若有似无的笑意,说,“这会儿可不能乱动,你不会不知道吧?” 汤鹤的脸更红了,全身的血液都向脸上涌去,他了下嘴唇,想和盛绍昀说自己可以帮他,但话到嘴边儿,又想起了盛绍昀之前说过的话,于是只是安静地坐着。 其实汤鹤自己是不在乎的,但既然盛绍昀觉得这会儿还不合适,汤鹤自然不会强求,俩人就这么面对面坐了好一会儿,盛绍昀低沉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 “你呢,吃饭了吗?”盛绍昀把话题扯回到了之前,问汤鹤说,“我来得太急了,还没来得及吃饭,你要不要陪我吃点儿?” “我也还没有吃,”听到盛绍昀的话,汤鹤的心里骤然一酸,他知道盛绍昀回来这一趟有多不容易,于是十分主动地提议道,“你想吃什么?不然我请你吃饭吧?”一顿饭当然抵不过盛绍昀来回跑这一趟,汤鹤也知道盛绍昀并不缺钱,他只是希望能为盛绍昀做点儿什么。 盛绍昀当然知道汤鹤的那点儿小心思,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十分坦然地点头道:“行啊,那就多谢咱们汤大学霸了,不对,是汤大金主。” 那捧花还安静地躺在地上,汤鹤从盛绍昀的腿上下来,弯腰把花捡起来,找了个空瓶子,仔仔细细地把花插好,这才跟盛绍昀一起出了门。 这天是大年三十,路上的店基本上都已经歇业了,俩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开门的店铺,就是一家很普通的苍蝇小馆,好在味道还不错,是十分清爽的家常味道。 盛绍昀是瞒着盛弘业回来的,没法陪汤鹤太久,吃完饭后,汤鹤把他送到了高铁站,然后看着他顺着人流一起走进了进站口。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汤鹤几乎每天都会去俩人那天去过的那个饭馆吃饭,每次都点一样的菜,汤鹤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说法,说“味道是记忆的载体”,汤鹤觉得的确如此,每次尝到与那天相同的味道时,汤鹤总会想起那天美妙的光景。 店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婶婶,微胖,脾气很好,每天都笑呵呵的,后来混熟了,有次见到汤鹤过来,她十分好奇地问了句:“小同学,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高高的帅帅的男生呢,怎么这段时间都没见他啊?” “哦,他啊,他在紫荆那边儿上学,暂时回不来,”汤鹤不用想也知道她说的是谁,朝着她笑了一下,很平静地说,“不过我们很快就能再见到的。” -------------------- 下章就高考! 第61章 “让不让我欺负?”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得飞快,高三下半学期的生活平淡而又紧凑。 每周固定一次的周测、永远做不完的各科试卷、老师们异口同声的“上了大学你们就解放了”的空头支票,共同组成了这独一无二而又格外难忘的一年。 对于汤鹤来说,在他这个年纪,他还没有意识到“学习”到底意味着什么,仅凭着“大家好像都在学,不如我也学一会儿吧?”的懵懂认知坐在教室里,不过“没意识到”不代表“做不好”,别人是求着老天爷赏点饭吃,汤鹤是老天爷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喂饭吃,哪怕以汤鹤这种半学不学的态度,也常年位居年级第二的位置,任谁都无法撼动。 而汤鹤真的下定决心努力学习,其实还是因为吴静婉的一句话,那天汤鹤考试时睡觉被吴静婉抓住了,她把汤鹤叫到办公室里,语重心长地对汤鹤说:“你可以不知道自己想要选择什么,但只有当你站在高处的时候,你才能拥有选择的权利。” 那天从吴静婉的办公室里回来之后,汤鹤没有再上课睡过觉,也没有再逃过课,他嫌老师上课讲的东西太简单了,很无聊,于是便自己买些习题来做,把每天的时间都规划得满满当当。 当然,汤鹤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他只是想起了盛绍昀,盛绍昀之前就说过大学要和汤鹤报同一个城市,汤鹤希望自己的成绩更好一点,这样无论盛绍昀想去哪里,他都可以陪他去。 吴静婉当然不知道汤鹤的心思,困惑了好久,原来自己的语言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开始热衷于给不同的学生“话疗”,有人因此找到了学习的动力,也有人苦不堪言,看到她就跑。 繁忙而又平淡之中,时间过得很快,立春之后天气一天天地变暖,学生们脱下了厚厚的棉袄,换上了轻便的单衣。 教学楼后面,小树林里的树梢上抽出了新的枝条,晚自习上课时,各种蚊虫悄然出现,汤鹤是招蚊子的体质,每天都要被咬好几个蚊子包,盛绍昀给汤鹤寄了青草膏,但汤鹤实在是懒得涂,每次非得盛绍昀哄着他,他才不情不愿地随便蹭两下。 倒不是汤鹤讨厌青草膏的味道,主要是每次拿起青草膏时,汤鹤总会想起盛绍昀从前给自己涂药的情景,而现在俩人见不着面儿,连青草膏汤鹤都只能自己涂了。 每到这种时候,汤鹤都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他希望能快点儿和盛绍昀见面。 在汤鹤的热切期盼和不断地祈祷下,时间终于进入了六月。 马上就要高考了,学校对大家的要求倒是比之前松了不少,距离考试还剩下三天的时候,学校便放了假,让学生们自己回家调整。 盛绍昀那边儿的学校也放了假,于是考前的三天,俩人便开着视频一起学习。 当然,说是一起学,但明显盛绍昀学得要更认真一些,汤鹤偶尔会给他答疑,余下的大部分时间则都在偷摸着看盛绍昀。 这真的怪不得汤鹤,对于汤鹤来说,学习远没有盛绍昀有吸引力。 盛绍昀平时是不怎么管汤鹤的学习的,他知道汤鹤的能力,汤鹤学得比他好多了,根本不需要他来操心。 但现在临近高考了,哪怕知道汤鹤的水平,盛绍昀却还是忍不住多想,这天中午休息的时候,盛绍昀便试探着问汤鹤:“怎么样,明天就要考试了,觉得紧张吗?” “啊?有什么紧张的?”汤鹤的表情有点儿茫然,他思考了片刻之后,试探着问盛绍昀,“我听说每年高考后,咱们学校都会给年级前三拉横幅,做展板,还要我们去给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到时候我可以拒绝吗?我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经验可以分享的。”盛绍昀已经转学了半年多了,但汤鹤还是没改过来口,每次都会说是“咱们学校”。 “……”盛绍昀沉默了好一会儿,想起汤鹤一贯的学习成绩,把刚刚放下的数学习题册又拿了出来,一脸无语地说,“是我飘了,担心谁不好,担心到咱们汤大学霸头上了。” 其实就是开玩笑的,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盛绍昀可能会觉得他是在凡尔赛,但他知道汤鹤不会,人们喜欢炫耀的都是自己在意的或者得不到的东西,而汤鹤是真的不在意成绩,也是真的勾勾手就能达到别人达不到的高度。 “不是不是,”汤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话没过脑子,摆着手,十分慌乱地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我……” 汤鹤嘴笨,支吾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好措辞,盛绍昀故意逗他:“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出来让我听听啊,不然我就当你是故意在我面前炫耀咯?” 他的语气中含着笑意,眼底满是愉悦的笑容,汤鹤马上便意识到盛绍昀是在逗自己,脸颊不自觉地飘起一抹绯红,红着脸瞪了盛绍昀一眼:“你怎么这样啊,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故意欺负我!” “是啊,我就喜欢欺负你,”盛绍昀也不推辞,十分大方地应下汤鹤的控诉,笑吟吟地抬眸看着汤鹤,压低了嗓音问道,“怎么样,宝贝儿,你让不让我欺负?” 汤鹤是真的受不了他这样的语气和表情,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眼眸飘忽了好一会儿,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时、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开始学习吧?” 汤鹤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带着些讨好的意味,盛绍昀摇了摇头,到底是没舍得继续欺负他了,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说:“行了,不开玩笑了,继续学吧。” 提议要学习的人是汤鹤,但没过多久,汤鹤便又旧态复萌,悄悄摸摸地透过屏幕偷看起盛绍昀来。 “悄悄摸摸”是汤鹤自认为的,他的目光十分炽热,又丝毫不加掩饰,盛绍昀几乎立刻便注意到了,但盛绍昀并没有戳穿汤鹤,反倒是默许了他的行为,任由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游移。 别人被这么盯着看的时候也许会分心,但盛绍昀并不会,盛绍昀可以坦然地享受别人的注视,这反而会让他的效率更高。 盛绍昀从来没有掩饰过,他很喜欢被汤鹤这么看着,甚至于他刚开始之所以会注意到汤鹤,就是因为汤鹤的这种坦荡而又热烈的目光。 意识到汤鹤不会因此而影响学习后,盛绍昀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大大方方地让汤鹤看自己学习,这对于两人来说是双赢的事情。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短,盛绍昀把自己的错题重新过了一遍,这段时间想要再学新东西已经很难了,但认真复习、认真整理还是会有收获。 三天后,两人一起坐上了高考的考场。 盛绍昀的户籍还在长桐市,所以必须要回长桐高考,好在长桐和紫荆用的是同一套全国卷,盛绍昀的发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汤鹤更不用说,他本来就是老天爷喂饭吃,再加上高三下半学期的努力学习,哪怕是坐在高考的考场上,做起题来也依然从容不迫,手到擒来。 盛绍昀和汤鹤没有分到一个考点,但考完试后,俩人很顺利地见了面,这段时间盛绍昀在盛弘业面前伪装得很好,盛弘业以为他俩早就没联系了,没再派人盯着盛绍昀,也允许盛绍昀回长桐住了。 高考完后,整个六月,俩人几乎每天都黏黏糊糊地腻歪在一起,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期间又擦枪走火了好几次,但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汤鹤还是有点儿害羞,盛绍昀也怕汤鹤没准备好。 不过一对儿小情侣倒是都不着急,也不是不想,但谈恋爱嘛,要的是一个水到渠成,还没到那个阶段的时候没必要强求,反正俩人的时间还长着,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六月底,高考成绩正式公布,盛绍昀的成绩和他预计的差不多,不能说是最拔尖的,但上个好一点的重点大学没什么问题,汤鹤则比他自己以往的成绩要更好一些,出成绩的时候直接被屏蔽了总分和排名。 考前那会儿,汤鹤曾经苦恼该怎么推辞掉给学弟学妹讲学习经验这件事情,等到成绩真的出来之后,汤鹤才知道原来这事儿根本推辞不掉,不仅如此,学校还制作了硕大的横幅和宣传展板,横幅挂在学校大门的正上方,上面直接印着汤鹤的大名、高考总分和省排名,宣传展板则更过分一些,不仅有这些基本信息,还有汤鹤的大大照片,就摆放在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隔两道街都能看到。 汤鹤家离学校挺远的,考完试后他没怎么去过学校附近,虽然听说会有这种东西,但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这天,学校邀请汤鹤回去给学弟学妹们讲授经验,汤鹤实在是推脱不掉,不情不愿地回去了,结果走到学校的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学校大门上的横幅以及放在旁边儿的展板,尴尬得恨不得当场用脚趾扣除高考卷子来。 盛绍昀是陪着汤鹤一起来的,汤鹤忍不住跟盛绍昀吐槽:“咱们学校是什么恶趣味啊!印照片就算了,还印这么大,非得一比一等比复刻吗?” “是有点儿大,刚看到的时候吓我一跳,”盛绍昀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又掏出手机,给那大展板拍了张照片,“不过你这张照片倒是挺好看的,我之前都没见过,你是什么时候照的?” 照片上的汤鹤穿着厚厚的棉衣,端端正正地坐在镜头前面,他不擅长看镜头,也不擅长微笑,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生涩和僵硬,但盛绍昀就喜欢汤鹤这股懵懂又纯粹的劲儿,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汤鹤没仔细地看过这张照片,闻言眯着眼睛朝那边儿看起,仔细打量了好几秒钟,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反而觉得更尴尬了,他思考了一下,回答说:“这好像是我高考信息采集的照片。”那时候盛绍昀不在长桐,拍照的时候汤鹤和他提过一嘴,但盛绍昀并没有见过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很好看。”盛绍昀再次感叹了一句,“咔嚓咔嚓”对着展板拍了好几张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说,“这展板也不是完全没有坏处,至少让我看到了这张照片,也算是我和你一起经历过信息采集了。” 汤鹤还是很讨厌那个展板,但因为盛绍昀的这一句话,好像又没有那么讨厌了,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有点儿无奈地对盛绍昀笑笑,十分诚恳道:“……我有时候真的不太能理解你的审美。” “不用你理解。”盛绍昀不甚介意地掀起唇角,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就行。” 给学弟学妹们讲经验的过程乏善可陈,汤鹤确实没什么学习经验可以传授,照着学校领导给的稿子念了一下,勉强算是完成了这个任务。 经验交流会结束之后,汤鹤和盛绍昀俩人又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圈儿,盛绍昀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俩人就这么并肩走在校园里,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起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其实俩人刚刚毕业没多久,但再走过这条路的时候还是会有和之前不同的感受。 俩人一起逛了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又去了后门旁边儿的小吃一条街,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俩人都不着急,依旧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刚走出校门,汤鹤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汤鹤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陌生号码:【好久不见小鹤,爸爸很想你,有时间聊聊吗?】 盛绍昀瞥了他一眼,随口问了句:“谁啊?” 汤鹤犹豫了一秒,不动声色地把手机熄了屏,表情平静道:“没事儿,垃圾短信。” -------------------- 还剩下最后一个大的剧情,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一次性更到完结~ 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告诉我哦,我尽量写! 第62章 “下不为例”(一更) 盛绍昀的眉心微微拧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趁着昏暗的夜色,他悄悄地握住了汤鹤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夏天的天气闷热,俩人的掌心很快都出了一层薄汗,黏黏糊糊的触感握着很不舒服,但汤鹤并没有挣开盛绍昀的手,反而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儿。 左右闲得无聊,盛绍昀坐公交车把汤鹤送回了家,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汤鹤原本是想叫盛绍昀上楼坐坐的,犹豫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转头问盛绍昀:“你把我送回来了,你自己怎么回家?” “我?我让家里司机来接我就行。”盛绍昀的语气懒洋洋的,说罢,抬起手机摆弄了几下,给家里的司机发了个定位过去,说,“反正盛弘业现在对咱俩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必要再这么藏着掖着了。” 盛弘业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却格外看重俩儿子的学习,高考成绩出来后,盛弘业对于盛绍昀的态度明显亲昵了很多,连带着连俩人的事儿都不怎么管了。 盛绍昀的成绩虽然比不上汤鹤,但也绝对不差,至少在盛弘业看来,盛绍昀的成绩足够光宗耀祖,而盛泽承的成绩就不太行了,盛泽承今年高二,这次期末考试他又考了年纪倒数,把盛弘业气得心脏病差点儿犯了。 汤鹤知道盛弘业的态度,闻言便点了点头,主动对盛绍昀说:“好的,我陪你一起等司机过来,等你上车了我再回家。” 盛绍昀的眉心微微一拧,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宝贝儿,遇到什么事儿了吗?怎么感觉你的心情不太好?” 从刚刚那个短信开始,汤鹤的状态就开始有点儿不对劲儿了,他时不时总会跑神,哪里强撑着,也能感觉到他的焦躁和不安。 “啊?有吗?”汤鹤眨了眨眼睛,十分坦荡地笑了一下说,“没有呀,和你一起,我很开心的。” 盛绍昀轻轻地叹了口气,刚才上公交车的时候俩人松开了互相牵着的手,这会儿,盛绍昀再次牵上了汤鹤的手,惩罚似的捏了下他的骨节,说:“你忘记我俩之前说了什么吗?有事儿你得跟我说啊,我不会读心术。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汤鹤的嘴唇微动,明显是在犹豫,话到嘴边,他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说,“真的没事儿,有事儿我就和你说了。” “哎……”盛绍昀深深地瞥了汤鹤一眼,无奈地轻叹口气,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他的话锋一转,说,“我这么大老远地把你送回家,你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好歹得请我喝个饮料什么的吧?” 汤鹤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很顺从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你想喝什么?我请你喝。” 盛绍昀余光瞥见附近有家奶茶店,随手指了指,说:“就那家吧,他家的豆乳米麻薯挺好喝,我很喜欢。” 与外表的高大俊朗不同,盛绍昀嗜甜,之前一天能干三杯奶茶,还都是全糖的,汤鹤提醒过他奶茶的糖分太高了,让他节制一点,盛绍昀很听自家男朋友的话,已经戒奶茶很久了,但这会儿他说要喝,汤鹤根本无法拒绝。 “……行吧。”汤鹤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去奶茶店给盛绍昀买了杯半糖的豆乳米麻薯,自己买了杯无糖的绿茶,犹豫了一下,又忍不住叮咛盛绍昀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行吗?” “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盛绍昀咬着奶茶的吸管,把汤鹤的话重复了一遍,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显然说的不只是自己喝奶茶这事儿。 汤鹤回眸瞥了他一眼,恰好与他四目相对,两人对视了两秒,汤鹤倏然收回了目光,很小声地说了句:“……好。” 盛绍昀家离汤鹤家有段距离,俩人在路边儿站了好久,盛绍昀的奶茶都喝完了,家里的司机终于姗姗来迟。 汤鹤实在是不爱喝饮料,手里的无糖绿茶还剩下大半杯,他站在路口,单手拿着塑料杯,另一手与盛绍昀挥手告别。 晚上九点,老城区的街道依然热闹,柏油路上车水马龙,黑色的轿车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了道路的拐角处。汤鹤手里依旧拎着那杯绿茶,转过身,快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走进了破旧的单元楼里。 站在家门口的防盗门前,汤鹤并没有立刻开门,他先是深吸口气,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门锁,确认没有被破坏之后,这才蹑手蹑脚地开了门。 进家门后,汤鹤反手把房门锁上,背靠在房门上,深深、深深地舒一口气。 刚才走在外面的时候没有注意,汤鹤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黑色的短袖汗涔涔地,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难怪盛绍昀会发现他的不对劲儿,汤鹤有些懊恼,自己实在是不会撒谎,在盛绍昀面前,他就像是个没有秘密的透明人似的。 又想起盛绍昀刚才说的那句“下不为例”,汤鹤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盛绍昀说了有什么事儿要和他说,可是有关于汤温茂的事情,汤鹤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前盛绍昀问过与汤温茂有关的事,那时候汤鹤老老实实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汤鹤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他确实可以坦坦荡荡地讲述出之前的事情了,可直到今天汤鹤才知道,原来他从来没有释怀过。 看到汤温茂的消息那刻,汤鹤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一下子被打入了万丈深渊,又还在不断地下坠着。 那些曾经的记忆再次翻涌而来,汤鹤忽然意识到,原来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那么清晰,他甚至记得汤温茂说话时的表情。 在这一刻,汤鹤对于汤温茂的恨到达了巅峰,他十分恶毒地想,为什么汤温茂不能死在监狱里面,为什么他还要出来祸害他的人生?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明明,他和盛绍昀已经高中毕业了,可以一起去到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明明,盛弘业那边儿已经不太反对他和盛绍昀的事情了,他们的新生活本该是平静而闲适的。 背靠着破旧的防盗门,汤鹤大口地呼吸着,却还是觉得缺氧,胸口闷闷地发痛,汤鹤伸手抓住了自己心口处的衣服,手指收紧,指节发白,几乎要把衣服扯破了。 冷静,冷静。 汤鹤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不能就这么自己乱了阵脚。 忽然的,汤鹤想到了什么,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他的手指在通讯录里翻了很久,最终找到了一个号码。 万一那消息并不是汤温茂发来的呢?汤鹤的心底忽然闪过了一丝幻想,万一这只是有人在恶作剧呢? 毕竟汤鹤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汤温茂出狱的消息,而且汤鹤早就换了手机号,按理说汤温茂不应该知道汤鹤的号码。 “嘟——嘟——” “嘟——嘟——” 电话迟迟都没有接通,汤鹤却并不着急,他背靠着防盗门,一遍一遍,极有耐心地打过去。 约摸着打了五六次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一个女声从电话那边儿响起,语气极不耐烦:“喂,你有什么事儿啊?”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预期,听到女人声音的瞬间,汤鹤还是觉得心脏一坠,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喊了声:“……妈。” “……”电话那边儿,女人沉默了片刻,语气略有些不自然道,“你有什么事儿吗?我这边儿很忙,还要陪你妹妹练琴呢。” “妹妹”自然不是汤鹤的亲妹,她叫赵以彤,是汤鹤他妈夏凝思和现任老公生的,是夏凝思的掌上明珠。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不是汤鹤身上那种阴冷的感觉,她的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头发有点儿微微的自然卷,像是童话书里的洋娃娃。 当然,汤鹤没怎么看过童话书,不知道书里描述的洋娃娃到底是什么样,但周围的人都这么形容赵以彤,所以汤鹤便很自然地把这个词拿过来用了。 夏以彤不仅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她和汤鹤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都会乖乖地喊汤鹤哥哥,还有一次,她见汤鹤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还把自己藏的巧克力偷偷分给了汤鹤一块儿,虽然那巧克力被她的小手握了很久,到汤鹤的手里时已经融化了。 汤鹤不讨厌她,这样纯粹又开朗的小姑娘没有人会讨厌,可汤鹤又实在无法喜欢上她,每次想到她的时候,汤鹤都会想起夏凝思。 明明汤鹤也是夏凝思的亲生儿子,可夏凝思对汤鹤的态度却和对赵以彤完全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和汤温茂离婚的时候,夏凝思没有带走汤鹤,从那以后,她也再也没有管过他。甚至连汤鹤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奶奶干些零工攒的,更别提平时的交流与问候了。 汤鹤不怪夏凝思,他知道,夏凝思跟着汤温茂的时候受了很多苦,也知道夏凝思很艰难地才逃离了这个家,只是偶尔看到夏凝思温温柔柔地和赵以彤说话的时候,汤鹤还有一瞬间的奢望,他想,如果夏凝思也能这么温柔地对自己笑就好了。 “……抱歉。”汤鹤微微扬起头,长而纤细的脖子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他突出的喉结微微滚动着,声音有点儿沙哑,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汤温茂是不是出狱了?” 听到这个名字,夏凝思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她的声音倒是依旧冷漠,说:“对,前两天刚出来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联系你了吗?”汤鹤顿了一下,又问,“我的电话号码是你告诉他的,是吗?” 汤鹤只想到这一种可能性,但却依然抱有一丝幻想,如果夏凝思真的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汤温茂,为什么连跟他说一声都不愿意,她真的不害怕汤温茂对他做点儿什么吗? “是啊,是我告诉他的。”夏凝思十分坦荡地承认道,语气里带着置身事外的冷漠,“汤温茂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他去你奶奶家里那边找了你好几次,但都没找到你,他说想和你叙叙旧,所以我就告诉他了。” 女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熟悉而又陌生,一阵闷痛在汤鹤的心头蔓延开,像是一块大石头堵在了胸口,让汤鹤有些喘不过气来。 汤鹤有些苦涩地想,自己或许应该庆幸,高考结束这段时间他和盛绍昀天南海北地跑,没怎么回过家,所以汤温茂才没找到自己。 顿了片刻,夏凝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干巴巴地补充说道:“你……你不用太担心,汤温茂刚刚改造出来,应该会有所收敛的。”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觉得他已经改造好了?”汤鹤深吸口气,反问夏凝思道,“那为什么我和你提起他的时候,你的语气还是这么僵硬?” “我……”夏凝思的声音颤了一下,汤鹤又继续追问她道,“你和汤温茂认识了这么多年,你不了解他的性格吗?你真的觉得他会有所收敛吗?”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嘛!”夏凝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反驳道,“他突然打电话过来,我也被吓了一跳,当时我正在给彤彤检查作业,听到他的声音,我吓得手机都摔掉了。” “那你就不能提醒我一声吗?”汤鹤的语气冷冷的,质问夏凝思道,“你也知道害怕,却没想过他要到我的联系方式后会对我做什么吗?” 夏凝思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小鹤,不是,我……” “我知道你恨汤温茂,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可是你真的把我当儿子了吗?”汤鹤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了,他的手指握着手机,声音在止不住地颤抖,他问夏凝思,“如果你不想要我这个儿子的话,当时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第63章 “你试试”(二更)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不管夏凝思对汤鹤的态度如何,她都已经把汤鹤生下来了,但汤鹤却还是忍不住地想问,这是盘旋在他心中已久的困惑,几乎成为了他心底的一根刺。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质问夏凝思,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为什么给了他生命却又离开。 汤鹤要得从来不多,当初夏凝思和汤温茂离婚的时候,汤鹤甚至没想过让夏凝思带自己走,他只是希望很偶尔的时候,当他在汤温茂这里受了委屈和毒打的时候,能从夏凝思那里得到一星半点的安慰,可是夏凝思连这些都没有给过他。 与汤温茂离婚后,夏凝思迅速再婚,和现任丈夫生了赵以彤,从此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小女儿这里,对汤鹤这个儿子再也没有半句过问,甚至她中间换过两次手机号,就为了不让汤鹤联系自己。 那时候汤鹤也小,不懂事,找不到妈妈会躲在角落里哭鼻子,奶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苦口婆心地跟夏凝思谈了一次,夏凝思才勉强同意汤鹤继续与自己联系,但其实还是很少接汤鹤的电话,就算是接了,语气也极其不耐烦。 后来汤鹤长大了,明白自己的“妈妈”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慢慢地,也就不再打电话去打扰她了。 “我……”或许是汤鹤的控诉太过直白,夏凝思的声音明显僵硬了,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抱歉,小鹤,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抱歉,又是抱歉。 汤鹤想,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道歉。 后来很久汤鹤才明白“抱歉”是最没用的两个字,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仅如此,还会给说的人一种“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的释然感。 汤鹤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没劲透了,他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对夏凝思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不用跟我道歉,因为我不永远不会接受。”汤鹤的声音冷冷的,说完这句之后,他直接抬手把电话挂断了。 “嗡嗡——” “嗡嗡——” 手机铃声很快再次响起,汤鹤垂眸瞥了一眼,发现是夏凝思打来的,再次抬手把电话挂断了。 他依旧站在门口,背靠着破旧的防盗门,手里握着手机,缓缓地蹲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脱了力气一般。 夏凝思没有再继续打电话过来,约摸着半小时后,汤鹤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很长很长的短信。 “对不起,小鹤……” 短信整整占了两个屏幕,至少有个五六百字,但看了个开头,汤鹤就没再继续看下去了。 他不想怀疑夏凝思在发短信时的真心,但无论她真心与否,曾经的那些过往都已经发生了,并且未来大概率也不会改变。 汤鹤反手删掉了夏凝思的那些消息,盯着屏幕思考了一会儿,反手把夏凝思的号码给拉黑了,又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通通删除。 真的挺没意思的,汤鹤想,夏凝思不想要他这个儿子,现在的他也不再需要夏凝思这个母亲了。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深夜了,汤鹤的手机都没电了,他把手机搁在旁边儿的桌子上充电,脱掉鞋,然后光着脚踩进浴室里。 浴室里的花洒很久之前就已经被盛绍昀找人修好了,汤鹤扯掉黏在身上的衣服,站在花洒下,依旧开了凉水,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 夏天太热了,在外面跑了一天,汤鹤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当然,汤鹤很清楚,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天气,还有许多许多别的原因。 夏凝思的事情就不多说了,汤鹤不愿意再想起她,汤温茂的事情同样悬在汤鹤的头顶,像是一把开了锋的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汤鹤不知道汤温茂来找他是因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汤温茂绝对不是来找他叙旧的,汤温茂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早就丧失了拥有感情的能力了。 流动的水一点点把汤鹤身上的热气带走了,直到四肢开始僵硬发麻的时候,汤鹤才抬手关掉了花洒,他从旁边儿的架子上拿起一个浴巾,胡乱地在身上揩了两下,然后便光着身子走出了浴室。 汤鹤身上的水渍还没有擦干,顺着饱满的小腿肚缓缓滑落,流过纤细而白皙的脚踝,最终滴落在了地板上。 回到房间以后,汤鹤随手把擦过身体的毛巾放在一边儿,找了件睡衣换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客厅里,把手机和充电器一起拿回了卧室里。 拿起手机后,他看到手机里多了几条由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大概扫了一眼,发现是夏凝思发来的,她的语气十分激动,短信内容诸如“你为什么把我拉黑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你亲妈吧?”之类的言论。 汤鹤没有理她,把这个陌生的号码一并拉黑了,然后继续在短信页里后翻,找到汤温茂发的那条短信,回复:【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夏凝思了解汤温茂,汤鹤同样了解,他知道汤温茂是个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人,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会一会他。 更何况汤鹤现在还住在奶奶家,汤温茂知道这个地址,就算是汤鹤真的想逃,其实也是逃不掉的。 消息刚刚发出,不消片刻,汤温茂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汤鹤深吸口气,走到窗台边,按下了接通键,电话那边儿,一个温和又儒雅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儿久别重逢的喜悦,说:“……小鹤,是你吗?” 如果不是因为汤鹤足够了解他,大概就要被他这幅温柔的面孔迷惑了去,与夏凝思的直白不同,汤温茂非常擅长伪装。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汤温茂在外人看来都是随和又温柔的“汤老师”,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光鲜亮丽的皮囊下隐藏着怎样一个暴虐的恶魔。 “用不着这么兜圈子,”隔着电话,汤鹤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你想要什么?” - 翌日。 路边的咖啡厅宁静而又优雅,日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来,把整个咖啡厅照得格外亮堂。咖啡厅的正门处放着一架三角钢琴,一个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坐在琴后,修长的指尖触碰琴键,悠扬的音乐从他的指尖流出,像是涓涓的流水。 汤鹤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手里碰着一杯无糖冰美式,一边小口地喝着,一边透过一面硕大的玻璃窗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盛绍昀喜甜怕苦,汤鹤却很喜欢喝这种略带苦味的东西,比如咖啡,比如茶叶,不过汤鹤并不挑食,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他不会主动去买这些东西喝,今天之所以要坐在这里,只是为了见汤温茂。 昨晚汤温茂主动给汤鹤打了电话,却死活不说自己想干什么,只说想找个地方和汤鹤见见面、叙叙旧,汤鹤下意识地感觉到抗拒,但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他。 虽然过去的那些景象还历历在目,但汤鹤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之前那个遇到事情只会哭鼻子的小孩子了,盛绍昀也比之前要苍老了许多,就算是真的发生点儿什么,汤温茂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汤鹤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盛绍昀在,汤鹤更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他不想让盛绍昀为他担心。 他想,自己家里的这点儿糟心事儿,还不至于让盛绍昀费心去想。 半小时后,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推门走进了咖啡厅,他的头发剃了板寸,身上的气质却显得格外儒雅而温和,男人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衣西裤,戴着一个金丝框的眼镜,刚走进门,便收到了好几道赞赏的目光。 汤鹤抬眸看到他,冷冷嗤笑了一声,从前他就是靠这样一副皮囊骗到了夏凝思,让夏凝思心甘情愿地与他结了婚,生下了汤鹤,曾经汤鹤也很喜欢他的这副皮囊,甚至会主动拿着汤温茂的照片给别人看,一副炫耀的语气,“看,这是我爸爸,帅吧!” 现在一晃十几年过去,时间似乎没有在汤温茂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汤鹤早就看清了汤温茂的真面目,不会再被他这幅温柔随和的假象所欺骗了。 汤温茂在咖啡厅里环顾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坐在角落里汤鹤,长腿迈开朝他走来,而后十分优雅地坐在了汤鹤对面的位置上,上下打量着汤鹤,追忆道:“好久不见,小鹤,你比初中那会儿长高了很多,也比那时候阳光了。” 一边说着,汤温茂还一边笑着在身边儿比划:“我记得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高,还整天都阴沉着脸,你看现在多好……” “汤温茂。”汤鹤不想和他兜圈子,眼睑微微垂下,开口打断了他虚情假意的追忆,语气冷冷道,“你说要见面聊,现在咱俩见面了,你就和我聊这些吗?” “怎么就不能聊这些了?你是我汤温茂的儿子,我关心一下你不是应该的吗?”汤温茂依旧一副温和且儒雅的模样,他招呼服务员过来,点了杯卡布奇诺,服务员走后,又嗔怪似的对汤鹤说,“你怎么光点自己的饮料,都不帮我点?这样可不好,以后走到社会会被人说不会做事的。” 真能装。 虚伪。 汤鹤抬眸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讥笑,笑汤温茂太会假装,如果他真的要关心自己,何必要挑这种时候,从前那么多年干什么去了?可现在的主动权在汤温茂手里,汤温茂不开口,他也只能继续等待着。 服务员很快把汤温茂的咖啡端上了桌,汤温茂点头朝他致谢,待到服务员走后,汤温茂动作优雅地端起白陶的咖啡杯,吹开上面的奶末,慢条斯理地喝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听说你高考成绩很好,学校给你奖励了不少钱,刚好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张,你给我打点儿钱救个急吧。” 伪装再好的人也会露出马脚,更何况汤温茂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尽力地想要表现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可当提起汤鹤的高考成绩时,他在意的却只有学校给汤鹤发的奖金,甚至汤鹤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惦记着这笔钱的话,汤温茂也许根本就不会记得自己今年高考。 汤鹤问:“你想要多少?” 汤温茂反问:“你有多少?” “你继续想着吧,”汤鹤冷冷一笑,抬眸看向他,说,“我有多少都不会给你一分的。” “是吗?”汤温茂似乎早就料到汤鹤会这么说了,不甚在意地笑了下,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屏幕递给汤鹤,“你不如先看看这个?” 汤鹤的眉心微微蹙起,下意识地垂眸看去,还没等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汤温茂倒是先开了口,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啊,我汤温茂的儿子这么有本事,竟然勾引到了有钱人家的少爷。” 汤鹤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了,那竟然是一小段视频,在某个公园的长椅上,汤鹤困得睡着了,脑袋枕着盛绍昀的肩膀,盛绍昀单手揽着他,跷着二郎腿,动作懒洋洋地,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又悄摸着亲了一下汤鹤的唇角。 汤鹤记得那天情景,那天他俩一起去植物园玩,走了很多路,汤鹤累得不行,如果不是这段视频,他根本就不知道盛绍昀偷偷亲过他,自然不知道这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 “这视频是你哪儿来的?”汤鹤很敏锐地发现了细节,说,“这时候你还没出狱吧?视频是别人发给你的?他想要什么?” “这是秘密,不可能告诉你的,”汤温茂很淡定地摇了摇头,继续补充道,“我不仅有这个,我还知道你那个小男朋友的家人很反对你俩在一起。” 汤鹤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一点儿,心里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汤温茂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这才终于把剩下的话说完:“你猜,如果我把这段视频发给你那个小朋友的家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敢?!”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从汤鹤的心底涌现出来,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隔着长条形状的餐桌,一把抓住了汤温茂的领口,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底的暴戾尽数涌现,“你他。妈发一个你试试!” 第64章 “不好。”(三更) 汤鹤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与盛绍昀在一起之后,汤鹤的脾气变好了很多,他很久都没有动过手了。 然而汤温茂竟然妄想要伤害盛绍昀,这是汤鹤绝对不允许的事情,是汤鹤唯一的雷区, 汤鹤四肢纤细而修长,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却极有力气,他就这么拽着汤温茂的领口,几乎可以直接把汤温茂提起来。 “咳、咳咳——”汤温茂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眼底的惶恐一闪而过,显然没有料到现在的汤鹤会这么难惹,双手在空中抓握着,下意识地安抚他道,“别、冲动啊小鹤,这还是在咖啡厅里,影响多不好。”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汤鹤冷冷地嗤笑了声,手上的动作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汤温茂,目光几乎凝聚成了实体,随时要把汤温茂千刀万剐,“我警告你,我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任你打骂的小孩儿了,不相信你可以尽管试试。” “咳咳……我知道你不、不在意这些、咳咳……”汤温茂咳嗽得更厉害了,脸因为缺氧而变成了猪肝色,十分艰难地开口道,“但是、但是你不可能不在意你那个小男朋友,对吧?” 汤温茂的发声艰难,语气却是笃定的,他很无所谓地抬眸与汤鹤对视着,目光里带着几分势在必得一般的自信。 汤鹤的脸色更沉了,冷着脸看向汤温茂,汤温茂的还在咳嗽着,脸上却明显浮现出几分笑意,语气放缓了一点儿,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那段视频你看到了吧?咳、咳咳……你想打我无所谓……我不在乎……但只要你没把我打死,咳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可以把那视频发给你那小男朋友的家长——” “——等等。”不等汤温茂说完,汤鹤倏然开口打断了他,他猛地推开了汤温茂,松开了拽着他领口的手,声音冷冷道,“……你想要多少钱,说来让我听听。” 猛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汤温茂咳嗽得更厉害了,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又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汤鹤弄皱的衬衣,这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 汤鹤的眉心拧了一下,问:“五千?” “别那么小气嘛,”汤温茂淡然一笑,说,“我也不和你多要,五万块,我保证把这视频好好保管,不让第三个人看到。” “你是在做梦吗?”汤鹤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八度,旁边儿桌子上一对儿小情侣听到这边的动静,十分好奇地朝这边儿瞥来,汤鹤深吸口气,声音压低了一点,语气却毫不客气,“我从哪里给你搞五万块?和你一样去抢劫吗?” 对有钱人来说,五万块也许根本不算是什么,那些人定个小目标都要以亿为计量单位,可这对于汤鹤来说却几乎是天文数字了。 奶奶去世以后,夏凝思没有再给过汤鹤一分钱,汤鹤全靠着学校里发的奖学金过活。 汤鹤是一个物质欲望很低的人,平时很少买新衣服,也不热衷吃各种美食,这么多年的积蓄不过才刚刚过五位数。 如果加上这次高考学校许诺给予的奖学金,或许可以凑够五万块,但那些钱至今还没有到账,而且汤鹤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钱全部给汤温茂,他和盛绍昀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要到一个崭新的城市,肯定要提前留出点钱作为日常开销。 “你这话就说得太过分了,小鹤,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呢?”汤温茂有些不悦地拧了下眉头,说,“不说你的那些奖学金,你不是还有你那小男朋友吗?这点儿钱对你那小男朋友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吧。” “不可能,你别想了,”汤鹤的眼睑微微眯起,想都不想便拒绝道,“他的钱是他的,不可能给我。”这是汤鹤自己家里的私事,汤鹤也没想过要惊动盛绍昀。 “哎呀,你这是图什么?”汤温茂显然不同意汤鹤的想法,十分“好心”地劝说汤鹤道,“那可是你男朋友,给你花点儿钱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说得可太冠冕堂皇了,汤温茂是汤鹤的爸爸,不还是靠着敲诈勒索让汤鹤给他钱吗? “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以后不要再提他了。”汤鹤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十分粗暴地回应道,顿了片刻之后,他又继续说道,“我手里现在只有一万,你愿意要你就拿走,不愿意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那行吧。”汤温茂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说,“一万块也行,要现金就行,我知道附近有个银行,我陪你一起去取。” 嘴上一副嫌弃的样子,汤温茂却明显有些坐不住了,双手难耐地互相揉搓着,恨不得下一秒就要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 汤鹤坐在对面儿的沙发上,看着他急躁的动作与表情,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陶瓷杯子触碰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走吧。”汤鹤扫码结了账,从桌边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厅。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汤温茂显得格外老实,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在汤鹤的生活中出现过。 成绩出来后紧接着就是填报志愿,汤鹤和盛绍昀天天腻在一起,但哪怕眼前有个报志愿这么大的事儿,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汤鹤也总会想起汤温茂。 之前给汤温茂钱是不得已的缓兵之计,但尝到甜头之后,他不相信汤温茂就会这么收手。 汤鹤太了解汤温茂了,汤温茂从来就不是见好就收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汤鹤之前对盛绍昀的贪得无厌,可能就是从汤温茂身上遗传到的基因,他们汤家的人对于在意的东西向来是不知足的。 但汤温茂那边儿迟迟没有动静,汤鹤也不可能主动找他,只能怀揣着担忧继续等待着。 时间转眼过去了一个月,高考的录取结果正式出来,汤鹤与盛绍昀均被第一志愿录取,俩人一起报了首都的学校,虽然不是同校,但两个校区离得很近,仅仅是一墙之隔。 在学校官网上查到录取结果的这天,汤鹤终于收到了汤温茂发来的消息,很简短的一句话:【我没钱了,好儿子,你再接济我点儿吧】 彼时盛绍昀还在汤鹤家里,俩人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手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汤鹤垂眸看了一眼,手指扣在手机侧面的按键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屏幕摁灭了。 盛绍昀就坐在他的身边儿,余光瞥到了他的屏幕,却并没有看清楚上面的字,他有些奇怪地问汤鹤:“怎么了?有什么事儿?” 汤鹤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有,汤鹤的表现却一点儿都不像没事儿人的样子,盛绍昀的手臂还揽在他的肩膀上,能很轻易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 少年人的眼睑微微垂着,从侧边看,长长的睫毛像是翘起的小扇子,在眼睛下方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模糊了脸上了表情。 汤鹤向来不会隐藏情绪,更何况俩人在一起了这么久,盛绍昀太了解汤鹤了,汤鹤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盛绍昀猜到汤鹤想要做什么。 “和我说实话,宝贝儿。”盛绍昀的大手覆盖在汤鹤颈椎最突出的那一节,手掌微微用力,威胁似的捏了捏汤鹤纤长的脖颈,说,“不要骗我。” 盛绍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使太大的力气,但语气和表情都是严肃的,他平时总是笑吟吟的,冷着脸的时候却显得有点儿凶,锋锐的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打量着汤鹤。 往常的汤鹤最害怕盛绍昀生气了,每次盛绍昀稍一冷脸,他马上就老实了,可是这次,汤鹤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汤鹤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汤温茂的事情,他不想让盛绍昀担心,但他又不确定,自己这样隐瞒会不会让盛绍昀更担心。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汤鹤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故作镇定道:“没、没什么事儿,就是一条垃圾短信。” “手机拿过来让我看看。”盛绍昀当然不相信他,依旧冷着脸,直接朝他伸出了手,说,“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有什么事儿要告诉我,对吗?” “我……”汤鹤深吸口气,主动往盛绍昀那边儿贴了一点,讨好似的亲上了盛绍昀的唇角,“就是一点儿小事,如果我解决不了再来找你,好不好,哥哥。” 汤鹤惯会用这种撒娇的技能,每次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盛绍昀的时候,总会这么贴着盛绍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讨好似的看他。 “你……哎。”盛绍昀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心软,深深地叹了口气,报复似的咬上了汤鹤肉乎乎的唇珠,语气却有些失落,咕哝道,“……有什么事儿不能和我说呢,我就这么不让你信任吗?” 汤鹤的眼睛眨了又眨,睫毛像是正在破茧的蝴蝶,在厚厚的、白色的茧里苦苦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我好喜欢你,哥哥。”汤鹤倏然开口说了句,声音里有一丝的颤抖,说,“……我最喜欢你了。” 这天的汤鹤显得格外乖巧,俩人坐在沙发上拥吻,汤鹤跨坐在盛绍昀的大腿上,手指十分大胆地顺着盛绍昀的衣摆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又一路向下,去解他的裤腰带。 白皙的手指触碰到牛仔裤的拉链,盛绍昀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伸手捉住了汤鹤的手,反扣在他的背后,不让他继续摸下去,又重重地咬了他一口,声音压得沉沉的:“我这会儿还在生你的气,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勾我。” “别生气了,哥哥……”汤鹤还在撒娇,双手被桎梏住了,他就把脑袋埋在盛绍昀的怀里,用侧脸去蹭盛绍昀的胸肌,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说,“我们做吧,好不好?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好。”盛绍昀绷着脸摇摇头,说,“你家没东西,而且我也还没准备好。” - 从汤鹤家离开后,盛绍昀坐在汽车后排的皮椅上,头抵着侧边的玻璃,脑海里还在不断盘旋着刚才的情形。 他很清晰地记得汤鹤的腿是怎么样环上了他的腰,也很清楚地记得汤鹤那双湿漉漉的,带着些许讨好的眼睛。 汤鹤根本不清楚他对盛绍昀有怎么样的吸引力,不需要他主动勾引,只要他很随意地看盛绍昀一眼,就能很轻易地撩拨起盛绍昀的反应,刚才情动的时候,盛绍昀恨不得把汤鹤揉碎了吞下去,但他最终还是没有。 盛绍昀说的是实话,汤鹤家里确实没有东西,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就这么和汤鹤不明不白地做到最后一步。 汤鹤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盛绍昀很清楚他身体上的反应,他的肌肉还是僵硬的,之所以会那么勾引盛绍昀,只是因为他在讨好。 又想起汤鹤晚上收到的那条短信,盛绍昀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好像有点儿生气,又好像有点儿挫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汤鹤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觉得他不值得信任吗? 还是觉得他管得太多了? 盛绍昀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压了一块儿大石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些阴暗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无数的念头在盛绍昀的脑海里盘旋着,叫嚣着,像是凝结成了一张巨大的、黑色的网,几乎要把他吞没了。 盛绍昀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一条条地凸起,显得有些狰狞。 不知过了多久,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司机的声音从前排响起:“盛少爷,咱们到了。” “……知道了。”盛绍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任何要动身的意思,他的脑袋依然枕在车玻璃上,说,“你先回去吧,赵叔,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第65章 “求求你”(四更) 赵叔把车停在了地下车库,陪着盛绍昀坐了好一会儿,盛绍昀知道他家里还有老人要照顾,催着他走了。 车库里只剩下盛绍昀一个人,他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坐在旁边儿的水泥台阶上,车库的灯从侧后方洒下来,把他的影子照得又斜又长。 现下正是盛夏时节,但地下车库到底还是阴凉,盛绍昀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渐渐冷了下来,坐得太久了,他的双腿都有点儿麻了。 倏然的,盛绍昀双手搭在膝盖上,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大步朝着车库的门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盛绍昀语气淡淡地开口道:“喂,是孙哥吗?帮我盯一个人……不是不是,是我对象,他好像遇到点儿事儿,我不放心……好,那麻烦孙哥了,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盛绍昀不是那种会暗自伤神的人,既然已经感觉到问题了,那他便一定会想办法去解决。 仅此一次,盛绍昀在心底告诉自己,他只是担心汤鹤会遇到什么事儿,绝对不是想要过分插手汤鹤的生活。 另一边儿,盛绍昀又在忍不住地担心,万一孙哥查到的结果是他不想要的,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比如,汤鹤是在和那个追过他的赵阳朔联系。 再比如,不是赵阳朔,但是有新的“钱阳朔”、“孙阳朔”、“李阳朔”出现了。 …… 盛绍昀之前确实不在乎赵阳朔对汤鹤的追求,那是因为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汤鹤对他的喜欢,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汤鹤的反应实在古怪,明显是在隐瞒着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种最坏的情况…… 盛绍昀想,就算是真是这样,他也绝对不会放汤鹤走的,既然汤鹤已经招惹上了他,就没有再逃走的资格了。 高中的时候盛绍昀就在学着玩炒股了,他用唐诗柳留下来的一些私房钱当做本金,现在也算是小有积蓄,而上了大学之后,盛绍昀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可以搞兼职,要养着汤鹤不成问题。 当然,如果汤鹤足够听话,愿意悔改的话,盛绍昀也可以原谅他这一回,让他继续在学校里上课,只不过汤鹤得答应让盛绍昀监控他的所有电子设备,盛绍昀也许还会给汤鹤的手机里安定位器,实时掌握他的行踪…… 最好还是祈祷汤鹤不是在和“赵阳朔们”联系吧,盛绍昀冷着脸想,不然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之后的两天,汤鹤好像把这件事儿忘了,每天黏黏糊糊地来找盛绍昀,盛绍昀也依然天天和他待在一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孙哥办事儿效率很高,很快就查到了汤鹤这段时间所有的通话和短信记录,还用一些手段查到了短信的具体内容。 这天晚上,收到孙哥发来的消息的时候,盛绍昀和汤鹤俩人正在外面晚饭,汤鹤前两天刷某音刷到了一个融合菜馆,俩人来店里尝了,味道确实不错,汤鹤吃饭的时候很专心,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像是在藏食物的小仓鼠,盛绍昀坐在对面儿,低头看着孙哥发来的消息,先是感觉到松了口气,还好与汤鹤联系的不是“赵阳朔们”,紧接着又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地愤怒。 这两天的时候里,汤温茂又来找了汤鹤好几次,汤鹤则陆陆续续地转给了他好几笔钱,盛绍昀知道那些钱对汤鹤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可汤鹤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向他透露。 俩人是对面坐着的,汤鹤很快就意识到了盛绍昀的异常,他把最后的那口食物咽下,放下筷子,试探着问盛绍昀:“你在看什么?怎么感觉你的表情好像有点儿奇怪?” “我……”盛绍昀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晃一晃汤鹤脑子里的水,又想起汤鹤对自己的隐瞒,于是改口说道,“你把你上次看到短信内容告诉我,我就把我在看什么告诉你。” “啊……”汤鹤的嘴唇微张,显然是没想到盛绍昀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又换上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讨好似的看着盛绍昀说,“……那事儿不是都过去好久了吗……咱们翻篇儿吧,好不好,哥哥?” “……不好。”听到那个称呼,盛绍昀的耳根子又软了一下,但他的表情很快冷了下来,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汤鹤,说,“给,你自己看吧。” 盛绍昀的屏幕还亮着,显示的是微信聊天框的界面,汤鹤很自然地拿了过来,而当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时,他一下子便愣住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盛绍昀的眼睛眯起,目光定定地看着汤鹤,问道,“觉得我不可信,所以不想告诉我?” “不是的!”汤鹤咬着嘴唇,赶忙摇头,他的手握着盛绍昀的手机边缘,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指节有些泛白,“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怎么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盛绍昀的冷嗤一声,十分不悦道,“你忘记我是谁了?我是你男朋友。” “就是因为知道你是谁,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么说。”汤鹤摇了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如果我和你说了,你肯定要和我一起担心,我不希望你为这种事情操心。” “哎……你还真是……”盛绍昀有无数的情绪盘绕在心头,可看到汤鹤那么可怜兮兮的表情,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算了,以后再教训你。”盛绍昀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先把心底的情绪压下,他伸手示意汤鹤把自己的手机递回来,然后问道,“说说吧,你和汤温茂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就那么个情况呗,”汤鹤咕哝着,还是有点儿不想说,小声辩解道,“你不是都查到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我查到的是你做了什么,又不是你在想什么,”盛绍昀被他的态度气笑了,歪着头,有点儿好奇地问他,“不是,你真以为我有读心术啊宝贝儿?我说了,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汤鹤抿了下嘴唇,盛绍昀试探着瞥了汤鹤一眼,继续说道:“刚孙哥跟我说,查到你给汤温茂转了好几笔钱,你不会不知道你无条件地满足他只会让他越来越贪得无厌吧?我感觉这事儿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你是有什么目的?” “我当然不会一直这样无条件地满足他!”汤鹤果断地摇了摇头,深吸口气后,他终于开口道,“……我只是想试探一下汤温茂,看看他背后的人是谁。” 盛绍昀挑了下眉,反问:“背后的人?” “你查了我俩的聊天记录,应该也看到那段视频了吧?”说着,汤鹤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把从汤温茂那里要来的视频找出来给盛绍昀看,“诺,就是这个。” 盛绍昀接过他的手机,点开视频,表情十分平静,说:“嗯,我看到了。” “汤温茂刚出狱,哪儿来的能耐搞来这种东西?这肯定是有人给他的。”汤鹤的表情同样平淡,眉心微微拧着,十分理智地分析道,“他背后的人不仅要有能力搞到这种东西,还要具备做这件事的动机……” 盛绍昀的语气淡淡:“盛泽承和乔悠柔。”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汤鹤的眼睛亮了一下,十分期待地看着盛绍昀,带着点儿邀功请赏的语气,“我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他俩的嫌疑最大……你觉得呢?” “很聪明。”盛绍昀十分赞赏地看了汤鹤一眼,又问,“所以……你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汤鹤的表情一僵,有点儿不情不愿地说:“……还没。” 盛绍昀挑了下眉,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汤鹤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儿委屈:“我旁敲侧击了几次,也只是把那段视频要到了手,汤温茂的嘴很严,除了要钱的时候会和我聊上几句,其他的时候甚至连消息都不回我。” “那如果你不给他钱呢?”盛绍昀忖度片刻,提议道,“按照汤温茂现在的花钱速度,他应该是又去赌了,如果我们反过来用‘不给钱’来威胁他,你觉得他会和我们说实话吗?” “我想过这个的,但是我觉得不行,”汤鹤摇了摇头,说,“不说他被逼急了可能真的会把视频发给盛弘业,如果他背后真的是乔悠柔和盛泽承的话,那俩人也不会不给他钱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盛绍昀很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视频发了就发了,我不在乎。” “可是——”汤鹤张了张口,刚想要说话,盛绍昀又继续说道,“而且不到真的逼急了,汤温茂是不会发视频的,他的目的是管你要钱,视频发出来之后,你会放过他吗?他不仅拿不到钱,还可能面临着敲诈勒索罪……我想,他刚从里面出来,肯定不想这么快再进去吧?” 汤鹤的态度明显动摇了,眼神飘忽着看向盛绍昀,盛绍昀又继续补充着:“至于你说的另一点,我觉得乔悠柔和盛泽承未必会给汤温茂钱,如果他俩真的给钱的话,汤温茂还会在乎你这点儿钱吗?” “其实……我还有一点儿没想明白,”汤鹤犹豫了片刻,坦诚道,“人做事都是有目的性的,如果真的是乔悠柔或者盛泽承给的视频,那他们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想要的是盛家的家产,而视频在他们手里,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发给盛弘业,为什么还要发给汤温茂,让他来威胁我?” “……这点其实我也没想明白,也许是挑衅?也许还有别的动作?又或许给汤温茂视频的另有其人?”盛绍昀的眼睑微敛,手指的骨节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说,“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分析,还是他们俩人的嫌疑最大,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汤温茂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这样才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那不然……不然就按照你说的方法试试吧?”汤鹤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下定了决心,说,“这么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说别的,他手里的钱是真的不多了,没法这么无休止地给汤温茂提供。 …… 原本好好的一顿饭,最后俩人都没有吃多少,一直在商量对策。 但因为有着盛绍昀的陪伴,汤鹤的情绪还是比之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要放松了很多,他想,或许盛绍昀说得是对的,他应该把这件事儿告诉盛绍昀,不过这会儿纠结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盛绍昀已经知晓了情况。 回去之后,汤鹤按照盛绍昀的授意给汤温茂发去了短信,大意是要他说出给他视频的人是谁,否则就不会再给他钱了,不出所料的,汤温茂并没有回复。 短短一天之后,汤温茂直接无视了汤鹤的那条短信,又给汤鹤发来了消息:【一万,打我卡里,不然明天我就把视频发出去】 汤鹤没有理汤温茂,汤温茂便继续发:【最后期限,还剩下3小时】 汤温茂:【2小时】 汤温茂:【1小时】 …… 1小时过完之后,又有了“0.9小时”、“0.09小时”、“0.009小时”,汤温茂嘴上说得很凶,但却并没有真的把视频给发出来。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任凭汤鹤怎么威逼利诱,汤温茂始终不肯告诉汤鹤给他发视频的人是谁,问就是“不知道”。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周,事态一度陷入了僵局,汤鹤表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每天依旧和盛绍昀黏黏糊糊的,心底却不自觉地有点儿担忧起来,虽然盛绍昀说不在乎那段视频,但汤鹤却是很在乎的,毕竟还有个盛弘业在那边儿等着。 俩人刚刚异地了一整年,好不容易才又相聚了,如果这视频再惹怒了盛弘业,俩人又要被迫分开了,那他要找谁哭啊! 这天晚上,汤鹤和盛绍昀俩人又找了另一家融合餐厅一起吃饭,吃完饭后,盛绍昀把汤鹤送到了楼下。 汤鹤与盛绍昀挥手告别,转身上楼,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赫然发现汤温茂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夹着跟点燃的烟,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扎眼。 汤温茂还穿着衬衣和西裤,但他的衣服上脏兮兮的,不知道是在哪儿沾的泥,白衬衣已经快变成灰色了,仔细看来,上面还混杂着暗红色,已经干透了的血迹。 汤鹤的表情倏然冷了下来,手臂不自觉地架起,一副防备的姿态:“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鹤,小鹤,你终于回来了,快,快,救救我!”汤温茂扔掉了手里的烟,用他那脏兮兮的手不管不顾地拽住了汤鹤的手腕,语无伦次,苦苦地祈求道,“给我点钱吧,我要钱,钱,多少都行,给我点就行,求求你,求求你了!” 第66章 “小男朋友”(五更) 两人肢体触碰的瞬间,汤鹤猛地向后缩了一下,使劲儿地把汤温茂推开,像是被火燎伤了那般。 曾经的那些记忆太深刻了,汤鹤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经年累月之下,他曾经被汤温茂抽打的那些伤口已经痊愈了,可他的身体却依然记得那种感受,对汤温茂的恐惧已经成为了一种肌肉记忆,深埋在汤鹤的骨血之中。 汤温茂见状,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他再次反手抓住了汤鹤的手腕,双眼猩红地看着他,威胁似的说:“给我钱,我要钱!你听到没有?!” “嘭——” 汤鹤面无表情地甩开了他的手,右手一个侧勾拳,精准地砸在了他的侧脸上。 “咳咳——”汤温茂吐出了一口含血的口水,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弯着腰,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汤鹤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地收回目光,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他双手叠在一起,左手摁着右手的骨节,语气冷冰冰地说,“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虽说记忆深处还残存着对汤温茂的恐惧,但汤鹤到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儿了,年龄的成长让他有了强壮的身体,这么多年的磨砺也让他练就了一身好身手。 某种程度上来说,汤鹤还得感谢汤温茂,如果不是挨过他的那么多顿打,汤鹤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成长这么迅速。 “……不碰就不碰嘛,你动手干什么?”汤温茂这会手上倒是老实了,嘴上却还在嘟嘟囔囔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老子,你就这么对我,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汤鹤冷嗤了一声,心里觉得挺好笑的,汤温茂居然也有脸要别人尊重他?但他懒得再和汤温茂争论,眼睑微掀,淡淡地打量了一圈儿汤温茂衣服的那些污渍,又再次收回目光,说:“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前提是,你告诉我发你那段视频的人是谁。” “靠!我不是都说了吗?我真的不知道!”汤温茂像是戳中了痛处似的,甚至连往日随和儒雅的形象都装不下去了,直接骂了出来,“我他妈不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发的!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汤鹤站在旁边儿,冷着脸看着他发疯,等他喊够了,才又开口问道:“那你是怎么拿到那段儿视频的?” “哎,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呢?”意识到发疯没用之后,汤温茂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汤鹤,说,“你自己看吧,就是这个人那个突然来加我,说有东西可以帮到我,然后就把那段儿视频发给我了。” 汤鹤垂眸看去,发现汤温茂的手机屏幕碎了一小块,只依稀能辨认出屏幕上的内容,确实如汤温茂所说,他和那人是聊天记录不超过五句,在对话中,汤温茂也对了对方是谁,但对方并没有回复。 汤鹤收回目光,问:“后来你们又联系过吗?” “没有。”汤温茂摇了摇头,语气还挺理所当然的,“反正他东西都已经发给我了,我联系他干什么?” 汤鹤忖度片刻,又从手机里翻出之前他们去海边儿时拍的合照,分别指着上面的乔悠柔和盛泽承问:“你见过他们俩吗?” 汤温茂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很老实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汤鹤一时有些迷茫了,汤温茂说的不像是假话,可线索好像就这么断在了这里,让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行了,钱拿来吧,”汤温茂没那个耐心等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廉价的香烟,点燃了一只,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然后极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的都全部告诉你了,你答应我要给我钱的。” “把烟掐了。”汤鹤很讨厌烟味儿,冷冷地吩咐道,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五分钟后,汤温茂掐灭了烟,端端正正地坐在楼梯地台阶上,汤鹤与盛绍昀则一起站在他的面前,带着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地睨着他。 汤鹤刚才的电话是打给盛绍昀的,他本来没打算告诉盛绍昀的,但又实在是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决定听听盛绍昀的想法。 盛绍昀把汤鹤刚才问过的问题重新又问了一次,汤温茂不想再重复了,语气硬邦邦地说:“我说了好几次了,我真不知道,你们再问一百次一万次,换谁来问都是一样的。” 说着说着,汤温茂把自己给说恼了,一拍腿,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对俩人说:“你们俩就说给不给钱吧,给钱一切都好说,不给钱我就走了,我这边儿着急用钱呢,没时间跟你们墨迹。” 汤鹤冷冷地盯着他,呵斥他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是做贼心虚了?” 汤温茂耸了耸肩,已经开始摆烂了:“行行行,随你怎么想,我就是做贼心虚,行了吧?我走还不行吗?” 说完,他抬腿就要下楼,盛绍昀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说:“等等,我们没说不给你钱,我可以给你钱,你知道我的经济实力,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汤鹤微微一怔,有些迷茫地看向盛绍昀,盛绍昀站在他的身侧,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转头对汤温茂说:“但我也有个条件,我要你给那个发你视频的微信号发一条消息。” “……你们这对儿小情侣怎么连说辞和话术都是一样的,”汤温茂咕哝着说了句,有些不耐烦地掏出了手机,找到了与那个人的对话框,说,“行吧行吧,我再相信你俩最后一次,要我发什么,说吧。” “很简单的一句。”盛绍昀的表情淡淡的,微微一笑,说,“你就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这当然是假话,但盛绍昀想要赌一赌,人都有做贼心虚的心理,他想钓一次鱼试试,看对方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你们这是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警察抓小偷?”汤温茂十分不解地啧啧了两声,意识到盛绍昀似乎与给自己发消息的人有点儿矛盾,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地提要求,说,“要我发也可以,先给我打点钱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 “你可以不发。”盛绍昀没惯着他,眼睑微垂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说,“毕竟我们不会强迫你……但向你要债的那些人就不一定了吧?” 盛绍昀听汤鹤讲过汤温茂的事情,又看到汤温茂如此狼狈落魄的形象,大概能猜到他约摸着是又重操旧业赌博去了,不然不至于刚从里面出来就这么缺钱。 听到盛绍昀的话,汤温茂旋即便变了脸色,他一边按照盛绍昀所说的要求编辑消息,一边赔着笑脸跟盛绍昀说:“别介意啊小同学,我就是开个玩笑,我是你们的长辈,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们呢,我这就帮你们发消息。” 说完后,汤温茂的消息也编辑完了,他点击按下发送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举起来给盛绍昀看:“……这可不能怪我啊小同学,你自己看,那个人把我给删掉了,我的消息发不出去啊!” 破碎的手机屏幕下方,那个红色的感叹号显得格外扎眼。 盛绍昀早料到了这个结果,如果对方不想在汤温茂面前暴露身份的话,那么大概率在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后便把汤温茂删掉,但是没关系,对方费这么大劲把视频发给汤温茂,不可能发完视频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大概率还会时时关注这边儿的情况。 “你重新加他一次,”盛绍昀语气淡淡地吩咐道,“验证消息就输我刚刚说的那个:我知道你是谁了。” “好,好好。”汤温茂很爽快地点了点,说,“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给钱的就是我大爷。” 汤温茂把验证消息发出去之后,盛绍昀按照约定好的承诺,叫人给汤温茂的账户里打了一笔钱,数额不多不少,刚刚好能还清汤温茂这两天的欠债。 盛绍昀当然不在乎汤温茂欠不欠钱,欠谁的钱,且不说那是他自作自受,更何况他竟然还想敲诈勒索汤鹤,盛绍昀全都记得清楚。 等手上的事情处理完后,盛绍昀会亲自把他送进监狱,但毕竟现在的他还有点儿用处,盛绍昀要靠他和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联系。 然而时间就这么一晃过去了一个礼拜,发出去的消息却丝毫没有回应,像是被投入了死水之中。 这期间,汤温茂又来找盛绍昀要了两次钱,盛绍昀于是又让他给那个账号发了两次消息,但那边儿却依然没有回应。 另一边儿,盛绍昀时刻关注着乔悠柔与盛泽承的情况,乔悠柔表现得与平常无二,盛泽承则因为期末考试考得太差了,暑假留在紫荆没有回来,没有丝毫来找盛绍昀的意思。 盛绍昀向来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这会儿却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到底为什么,对方迟迟没有联系自己? 到底是对方太过谨慎,发现了他的只是想炸一下他们,于是决定暗中不动?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对方并不是乔悠柔或者盛泽承? 可是如果不是他俩的话,还能有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大费周章地要把他和汤鹤的视频发给汤温茂? 盛绍昀思来想去想了很久,实在是找不到除了那俩人以外再有动机的人,如果真的不是他俩,那么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接连好几天,盛绍昀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哪怕是和汤鹤黏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看看汤温茂有没有发消息过来,抑或是乔悠柔和盛泽承有没有什么新的动态。 汤鹤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这件事儿汤鹤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他能做的就是相信盛绍昀,支持盛绍昀,偶尔,在盛绍昀心情烦闷的时候,撒撒娇逗他开心。 盛绍昀向来是无法抵抗汤鹤的,汤鹤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能让他起反应,更别提这么故意的撒娇、勾引。 只是这会儿利剑就悬在头顶,盛绍昀实在是没有太多心思与汤鹤亲热,每次汤鹤黏过来的时候,他只会很克制地亲一亲汤鹤,然后便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 既然迟迟联系不上那边儿发视频的人,盛绍昀就得提前做好打算,万一盛弘业已经看到了视频。那么他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盛绍昀到底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最终只决定装傻,只要盛弘业不主动提,他便也不主动,能瞒一天是一天, 这天,汤鹤见盛绍昀实在不好,约盛绍昀出来一起散心,俩人在楼下的甜品店里吃了份冰,凉丝丝甜乎乎的东西顺着口腔划过喉管,盛绍昀久违地感受到了几分快乐。 汤鹤把盛绍昀送回了家,俩人刚刚分别,盛绍昀推门回家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同样归家的盛弘业。 盛弘业穿着西服,拿着黑色的牛皮包,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去哪里了?” 盛绍昀不确定盛弘业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汤鹤,于是含混道:“和朋友出门转了一圈。” “朋友?什么朋友?”盛弘业一副好奇的样子,还要追问,“是你那个小男朋友吗?” “不知道您说的小男朋友是哪个?”盛绍昀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表面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继续装傻道,“您想太多了吧,我就说了句您可能会生气,您怎么就联想到那儿去了?” “装,继续装。”盛弘业大笑了两声,说,“要不是我看到了视频,还真要被你瞒过去了。” “视频?”盛绍昀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反问,“您看到了那段儿视频?” “如果你说的是你偷亲小男友的那段视频的话,那我确实是看到了。”盛弘业十分坦荡地笑了笑,脸上竟带着一点儿揶揄,“不愧是我儿子,胆子可真大,敢在公园里玩偷亲,也不怕被人发现?” 第67章 “我信你”(六更) 盛绍昀的眉心拧了又拧,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悄悄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汤鹤觉得难以置信时总会不自觉地这样做,现在在一起的久了,盛绍昀也学了去。 丝丝缕缕的痛意从手背传来,盛绍昀还是觉得极不真实,不仅仅是因为盛弘业看到了那段视频,也是因为盛弘业的态度, 当时盛弘业因为反对俩人的事情,二话不说把他送去一千公里外的紫荆市,直到高考时才准许他回来,盛绍昀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盛弘业能以如此轻快的语气谈起这事儿。 “我能不知道你俩一直还有联系的事儿?”盛弘业似乎知道盛绍昀在想什么,冷冷地嗤笑了声,大发慈悲一般解释说,“不过,我看你这次的高考成绩还算不错,就当做是我对你的奖励吧……你以后让你那小男朋友多指导指导你。” 盛绍昀眼睑微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盛弘业一番,而后又淡然地收回目光,说,“您放心,我会向他好好学习的。” 实话说,盛绍昀并不相信盛弘业的说辞,他的想法向来多变,也许今天还断然反对,明天就鼎力支持了,但既然盛弘业现在的态度是支持,那盛绍昀自然也乐享其成。 “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儿子。”盛弘业没有计较盛绍昀话里的不信任,反倒十分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够了,他拍着盛绍昀的肩膀,像是赞许,也像是警告,说,“你可别像你那不争气的弟弟一样,成绩那么差就算了,还天天搞些歪门邪道来破坏你们兄弟间的和睦。” 盛弘业显然是话中有话,盛绍昀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毛,顺着他的话追问道:“嗯?什么意思?小泽怎么了?” “你就不好奇我是从哪儿看到那段视频的吗?”说着,盛弘业从公文包里拿出他的折叠屏手机,展开屏幕,给盛绍昀找出了那段视频,说:“看,就是这个,这是盛泽承发我的,想让我治你的罪。” “那他确实是有点儿过分了,忒不讲义气。”盛绍昀的唇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继续顺着盛弘业的话说,“我们俩虽然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他怎么能在您面前告我的状呢?” 换平常盛弘业绝对可能是这样的态度,他一直都在默许甚至支持俩人明争暗斗,只能说盛泽承这次押宝压错了,没想到盛弘业会站在盛绍昀这一边。 “我让他这个暑假也不用回来了。”盛弘业眼睛微微眯着,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这小子,就得让他在紫荆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原来是您让他留在紫荆的,我说他今年怎么没回来。”盛绍昀愣了一下,又不露声色地笑了起来,声音轻轻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到,“怪不得啊……怪不得……” 如此一来,盛泽承为什么不回消息就解释得通了,不是他没看到,也不是他谨慎,只是因为盛绍昀的话根本威胁不到他: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盛弘业知道了,于是也就不害怕盛绍昀再戳穿他了。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盛泽承为什么要给汤温茂发视频其实也很好猜了,他并不是为了威胁汤鹤,只是为了报复汤鹤,给他找不痛快。 盛弘业很快便拎着公文包离开了,他走后没多久,盛绍昀也打电话叫来了司机赵叔。 上车后,赵叔问:“咱们去哪儿?” 盛绍昀张口报了个地址。 二十分钟后,银灰色的跑车停在了汤鹤家的楼下。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汤鹤正抱着膝盖锁在床上,很无聊地刷着手机。 他当然能感受到盛绍昀的情绪,只可惜他帮不到盛绍昀什么,他想,也不知道今晚的绵绵冰有没有让盛绍昀觉得开心一点? “咚咚”的开门声从门口传来,汤鹤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却并没有开门,也没有出声,只是隔着猫眼去看外面的人是谁,这段时间汤温茂常来叨扰,汤鹤实在是不想让他进来。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汤鹤刚刚趴在门上,盛绍昀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宝贝儿,是我。” 透过猫眼,汤鹤看到了盛绍昀笑吟吟的表情,他愣了一下,旋即把门打开了,问:“你怎么来了?” “那当然是有好事要告诉你,”盛绍昀也不客气,直接走进了汤鹤的家里,随手带上了房门之后,他揽着汤鹤的肩膀,带着他朝客厅的沙发上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们以后可以不用担心了,盛弘业那边儿不反对我俩了。” 盛绍昀并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但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还是迫不及待想和汤鹤分享。 俩人坐在木质的沙发上,盛绍昀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汤鹤,换来汤鹤炽热而又兴奋的眼神:“太好了……你真厉害……” 盛绍昀一时有点儿哭笑不得,有点儿好笑地看着汤鹤,问他:“我哪里就厉害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很厉害啊。”汤鹤不疑有他,语气十分认真道,“盛弘业不是都说了嘛,是因为你高考成绩好,他才不再追究咱俩的。” 盛绍昀笑笑,心说汤鹤还是太年轻,不了解盛弘业那喜怒无常的脾气,但既然汤鹤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推辞,笑吟吟地看着汤鹤,故意逗他:“我这么厉害了,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汤鹤微微歪了下头,十分懂行地往盛绍昀那边儿坐了坐,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乖乖地亲了亲他的唇角,“你最厉害了……哥哥。” 夏天,两人都穿得短裤,汤鹤白皙而光滑的大腿蹭着盛绍昀的大腿,若有似无的触感变成了一道道电流,偏偏汤鹤根本没有自己是在勾引人的自觉,一双眼睛很坦诚地看着盛绍昀。 “……操。”盛绍昀低低地骂了一声,原本他只是想逗一逗汤鹤,如此一折腾,倒是他先忍不住了,他的喉结滚动着,近乎急迫地亲吻上汤鹤的嘴唇。 唇齿相依时,汤鹤的脸颊微微一红,但他并没有推开盛绍昀,而是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终了,汤鹤侧坐在了盛绍昀的大腿上,与他十指相扣,用手指玩。弄着他的手指。 这是汤鹤最近的新爱好,他喜欢上了盛绍昀的手,骨节修长,掌心有力,就连指甲的形状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盛绍昀靠在木质的沙发上,任由他折腾着,另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他:“所以汤温茂那边儿你打算怎么办?” 汤鹤稍微愣了一下,迟疑道:“之前的证据我还留着……既然我们已经不需要他了,那我就去报警,说他敲诈勒索?” 事情转变来得太快了,汤鹤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他从来没想过要放过汤温茂。 “不如再等等,”盛绍昀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肩膀,语气则显得略有些冷漠,“不只是汤温茂,我要盛泽承一起进去。” 汤鹤微微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盛绍昀的意思,实话说,他当然恨不得盛泽承能进去,但他又未免有些担心:“可是……你不是说,盛弘业不愿意看到你们兄弟相争吗,如果你就这么把盛泽承送回去了,盛弘业生气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想赌一把。”盛绍昀眯着眼睛,语气淡淡地说道,“盛弘业生气就让他生吧,如果盛泽承真留下了案底,他在盛弘业这儿就废了,我赌,盛弘业不会因为一个废物跟我置气,你觉得呢?” “好,我信你。”汤鹤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盛绍昀道,“我觉得……我们能赌赢。” 汤鹤向来是相信盛绍昀的,丝毫没有任何怀疑,他的目光永远坦荡而炽热。 有这样的恋人在背后支持,给人的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让盛绍昀心底的最后一丝不安也平息。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摆在了盛绍昀的面前:盛泽承办事十分谨慎,联系汤温茂用得都是小号,就连孙哥那边儿也没查到他的信息,要怎么证明是他与汤温茂的敲诈勒索有关呢? 盛弘业那边儿倒是有证据,但盛绍昀总不可能去跟盛弘业说:我要报警抓你的小儿子了,你来提供证据吧。 最后还是汤鹤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盛泽承对盛绍昀有着无法消解的怨气,那他们不如将计就计,再激怒盛泽承一次,看看他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汤鹤对自己的提议不太自信,很小声地说完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盛绍昀,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的。”盛绍昀忖度片刻,真心实意地说道,“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如就试试。” 汤鹤对于盛绍昀的信任更多的是出于对“盛绍昀”这个人的信任,因为是盛绍昀,所以他说什么汤鹤都信,而相比之下,盛绍昀要理智很多。 他之所以决定按照汤鹤的办法去做,不仅仅是因为信任“汤鹤”这个人,也是因为确实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 盛绍昀与盛泽承认识很久了,他太了解盛泽承的性格,某种程度上来说,盛泽承比盛绍昀更像是盛弘业的儿子,他继承了盛弘业的几乎所有性格:暴躁、易怒、冲动行事、不考虑后果。 看烟花那次就是如此,如果盛泽承能够沉住气的话,盛绍昀和汤鹤就完全找不到他找人打汤鹤的证据了,只可惜盛泽承没有。 在汤鹤家里,坐在木质的沙发上,盛绍昀单手揽着汤鹤,另一手在手机里找到盛泽承的微信,给他打了个视频过去。 “噔噔噔噔——” “噔噔蹬蹬——” 响了两声之后,视频接通了。 屏幕那边儿,盛泽承坐在高档的翻毛皮沙发上,单手搭在沙发背上,手指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语气懒洋洋的:“呦,今天这是什么风啊,怎么把我绍昀哥给吹来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盛绍昀有些差异地挑了下眉,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手上,淡淡地说道,“盛弘业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他总不能连这都要管我。”盛泽承冷嗤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在屏幕面前点了烟,深深地抽了一口,突出一大片白雾,“说吧,你给我打视频有什么事儿?” “这不是听说你在紫荆市回不来吗?”盛绍昀也不再与他寒暄,收敛起脸上为数不多的笑意,说,“我怎么说也是当哥哥的,过来问候问候你也是应该的吧?” 说话的时候,盛绍昀的手臂依然搭在汤鹤的肩膀上,动作自然,姿态大方,就这么淡然地透过屏幕看向盛泽承所在的方向。 盛泽承愣了一下,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不自觉地拧起,语气却很笃定:“……你知道了,是吗?” “是盛弘业亲自告诉我的。”盛绍昀唇角勾起一点不屑一顾的笑容,把盛弘业的话复述给盛泽承听,又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盛弘业知道你教唆汤温茂敲诈勒索的事情吗?我猜他应该还不知道吗?” “你想干什么?”盛泽承的脸色蓦然一变,但又很快镇定了下来,问,“什么汤温茂?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汤温茂是小鹤血缘上的父亲,刚从监狱里服刑出来。”盛绍昀很好脾气地朝着盛泽承笑了一下,他当然没指望盛泽承能承认,“好心好意”地朝着盛泽承解释说,“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一段儿视频,以此来威胁小鹤。” 盛泽承把烟掐灭了,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盛绍昀微微一笑,说,“不是你做的就行,毕竟如果留下了案底,盛弘业那边儿也不好交代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盛泽承恼怒似的瞪了盛绍昀一眼,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没抽完的烟,指尖在不自觉地颤抖,他拧着眉头说,“真是莫名其妙!” 第68章 “心甘情愿”(七更) 嘴上说着“不知道”,盛泽承的反应却丝毫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盛绍昀唇角轻掀,也不戳穿他,轻描淡写地把这事儿掀了过去,又和他闲聊了几句,便挂断了视频。 时间已经不早了,盛绍昀索性没有回家,在汤鹤家里留宿了一晚,反正盛弘业那边儿已经同意了,盛绍昀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汤鹤缩在被窝里睡得很香,一阵铃声突然响起,把汤鹤从香甜的梦境中拽出来。 汤鹤十分不爽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边儿有个热源,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盛绍昀就躺在汤鹤的身边,他同样睡得迷迷糊糊的,有点儿不悦地拿起床头的手机,睡眼惺忪地问了句:“喂,谁啊?” 汤鹤家里的其他房间都很久没有住人了,昨晚上盛绍昀就在汤鹤的床上,俩人虽然没干什么,但就这么同床共枕的感觉还是让汤鹤十分害羞。 他缩在被子里,悄摸摸地往盛绍昀那边儿看过去,盛绍昀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大剌剌地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表情一点点地严肃了起来。 汤鹤和盛绍昀靠得很近,能很清楚地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电话是孙哥打来的,说发现盛泽承与汤温茂联系了,盛泽承说愿意给汤温茂一笔钱,让他离开本地,跑到盛绍昀找不到的地方去,还威胁他说,盛绍昀已经报警了,如果他现在不走的话,可能就再也走不了了。 盛泽承太着急了,甚至没有用小号,直接用的是自己的私人微信,盛绍昀完全不需要向警方提供这些证据,在他报警之后,警察肯定能查到这些东西。 “这盛泽承真是个傻的,”孙哥一边儿把盛泽承与汤温茂的聊天记录发给盛绍昀,一边忍不住在电话里吐槽道,“你们盛家的基因是不是不太行啊,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什么意思啊你?我可是还在这儿呢,”盛绍昀佯装生气地嗤了声,懒洋洋地对孙哥道,“你不是故意骂我的吧孙哥,怎么着,嫌弃我给你的报酬少了?那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吧?” 其实就是开玩笑的,查到这份聊天记录后,大家的情绪明显都放松了很多,盛绍昀和电话里的孙哥绊了好几句的嘴,把旁边儿坐着的汤鹤都给逗笑了,最后才不紧不慢地收敛起了笑意,十分坦诚地对孙哥说:“谢了兄弟,这次多亏了你,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和我说。”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客气的。”孙哥笑着答应了下来,又催促盛绍昀道,“行了,先不扯了,你们先去报警吧,省得夜长梦多,真的让汤温茂给跑了。” 盛绍昀“嗯”了声,说:“放心,我知道。” 挂断电话后,俩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直奔附近的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的时间过得很快,等到俩人里面来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折腾了一整天,俩人都处于很疲惫的状态,但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又都是轻松的,好像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 俩人一起在派出所门口的小摊上吃了夜宵,汤鹤点了份小馄饨,又点了小笼包,一不小心就吃多了,盛绍昀调侃了他好一会儿,又陪着他一起遛了好久的弯,这才把他送回了家。 回到家里,汤鹤还是觉得有点撑,扶着腰在窗户边儿上站了很久,他闲得无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这天的天气很好,晴朗的夜空中缀满了星星,这在城市里是很难看到的景象,汤鹤站在窗边,不知为何,右眼皮却在不自觉地跳。 汤鹤有点儿奇怪地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摁住了自己的右眼皮,指腹微微用力,却还是能感觉到眼皮的跳动。 三分钟后,汤鹤转身离开了窗边,拿起手机,给盛绍昀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他的电话刚一拨出,还没等忙音声响起,盛绍昀那边儿便接通了,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问汤鹤:“怎么了,宝贝儿,撑得很难受吗?” 汤鹤心底的不安瞬间散去了大半,他犹豫了一下,问盛绍昀:“你现在在哪儿?回家了吗?” “还在车上,不过应该快了。”说着,盛绍昀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说,“马上,已经到门口了。” “好。”汤鹤乖乖地应了声,又叮嘱盛绍昀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还发什么消息,”盛绍昀的语气懒洋洋的,带着揶揄的笑意,说,“宝贝儿,想我了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盛绍昀显然没意识到汤鹤的紧张,不过汤鹤也没打算告诉他,听到盛绍昀的声音后他就放心多了,他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黑色的跑车缓缓驶入了市中心的别墅区,停稳之后,司机的声音从前排响起,说:“少爷,咱们到了。” “行,辛苦你了刘叔,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回。”盛绍昀朝着司机摆了摆手,从车上下来,但并没有进家门,而是朝着旁边的绿化带走去,他还在和汤鹤打电话,家里显然是没有外面说话方便。 盛绍昀走到绿化带旁边儿的长椅上,刚要坐下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绿化带后面钻了出来,堵住了盛绍昀的去路。 “你他妈凭什么要报警!?你想让我死吗?”癫狂的声音从电话的听筒中传来,汤鹤的血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这是汤温茂的声音。 “怎么回事?”隔着电话,汤鹤有些慌张地问道,“你旁边是谁?汤温茂去找你了吗?” “宝贝儿,快帮我报警,汤温茂过来找我了,”盛绍昀拧了下眉,说完后,他当机立断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声传来,汤鹤愣怔了好几秒钟,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他太着急了,又紧张,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把电话成功拨出了。 - 半小时后,汤鹤赶到现场时,警察已经把汤温茂控制住了,救护车几乎与汤鹤同时赶到。 别墅区这边儿保安很多,汤温茂刚从绿化带里跳出来,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但在慌乱之中,盛绍昀的手臂还是被汤温茂所拿的水果刀划伤了。 救护车上下来了两个医生和一个护士,为盛绍昀做临时的伤口处理,汤鹤根本不敢打扰他们,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儿,把汤温茂杀了的心都有了,汤温茂怎么敢伤害盛绍昀的? 同时,不可避免的,汤鹤又有些自责,如果早知道汤温茂要来,如果自己当时就在盛绍昀的身边的话,他绝对不会让他受伤。 盛绍昀还坐在长椅上,一眼就看出了汤鹤的纠结,故意笑着问他:“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个表情?谁欺负你了?” 汤鹤摇了摇头,很小声地说“没有”,盛绍昀笑着摇了摇头,戳穿了他的小心思:“行了,别自责了,汤温茂发疯又不是你能预料到的。” “可是……”汤鹤张了张口,还想说点儿什么,盛绍昀又说,“别可是了,我还得谢谢你呢,如果不是那时候咱俩刚好在打电话,我连报警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不是咱俩当时在打电话,你也不会往绿化带那边儿走了。”汤鹤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很小声地嘟囔,“……如果你没有来绿化带,汤温茂说不定就不会伤害到你了。” “哪儿那么多如果啊,你怎么不说如果没有盘古开天辟地,汤温茂就不会伤害到我呢?”盛绍昀很无所谓地笑笑,旁边还有医生在,他朝着汤鹤勾了勾手指,示意汤鹤往自己这边儿来点,然后凑到汤鹤耳边跟他咬耳朵,“宝贝儿,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补偿我的方法可多着呢,你不会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吧?” “你——”汤鹤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红着脸去瞪盛绍昀,恰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盛绍昀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问汤鹤:“怎么了?你瞪我干什么?” “……”汤鹤意识到盛绍昀是在逗自己了,十分不自在地别开眼眸,很小声地嘟囔了句,“你怎么这样啊,明明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讲话。” “我也很认真啊。”盛绍昀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很认真地看着汤鹤,说,“别自责,宝贝儿,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我们也没法预料到另一个人的行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汤鹤眼睑微掀,目光定定地注视着盛绍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地应了声:“嗯……我知道的。” 盛绍昀表面看起来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总是笑吟吟地来逗汤鹤,但汤鹤知道,他骨子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从来不舍得让汤鹤因为他而难过,又很会哄人,每次都能把汤鹤的一整个心都捂得热乎。 没救了,汤鹤想,自己真的是没救了,他实在是太喜欢盛绍昀了,哪怕是这一刻让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可他又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因为盛绍昀就是一个这么好、这么好的人,值得汤鹤全心全意地爱他。 盛绍昀的伤势不重,拍了片子确认骨头没问题后,又在医院里留观了一天,然后便出院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汤鹤却把盛绍昀当成了什么保护动物似的,几乎每天都往他家里跑,给他换药,还变着法子给他做排骨汤、乌鸡汤之类补身体的东西吃。 三天后,盛绍昀终于忍不下去了,硬着头皮,一脸严肃地对汤鹤说:“宝贝儿,别再给我炖这些东西了,我真的吃不消了。”真不是他不领汤鹤的情,只是汤鹤着实没什么做饭的天赋,他分明是按照菜谱做的,却和菜谱上的菜两模两样。 汤鹤自己也意识到了一点儿问题,十分尴尬地看着盛绍昀,语气里不自觉地染上了一点儿委屈,说:“……对不起,我做饭是不是特别难吃?” “……没有啊,谁说的?”盛绍昀是真的见不得他委屈的表情,闻言便立刻改了口,“我只是怕你累到,宝贝儿,如果你不嫌累的话就继续做吧,我一定全都吃光。” “真的吗?”汤鹤愣了一下,有点儿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真的不嫌弃我做饭吗?”明明他有时候自己都有点吃不下去。 “真的,”盛绍昀咬了咬牙,一脸认真地说,“我很喜欢,宝贝儿,你相信我。” “那好啊!”汤鹤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含着雀跃,说,“我以后一定多多给你做饭!” 汤鹤向来说到做到,从这天起,他开始风雨无阻地为盛绍昀做饭吃,只可惜在学习上极有天赋的汤大学霸却一点儿都不擅长做饭,做了许多次,却一丁点儿的进步都没有。 盛绍昀痛苦并快乐着,可话都说出口了,又哪有再收回的道理,再说他是真的不舍得让汤鹤难过,于是只能继续承受着这份甜蜜的痛苦,当然,他心甘情愿就是了。 除了这点儿不值一提的小烦恼之外,盛绍昀的生活可谓是如鱼得水了,汤温茂被警方控制了之后,很快向警方袒露了自己威胁汤鹤的事实,警方又继续顺藤摸瓜,把他背后的盛泽承揪了出来。 警察找上门来的那天,盛弘业气得脸都绿了,直接犯了心绞痛,被送进医院里抢救了一晚上,急诊下了两个冠脉支架,才算是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盛泽承正式被立案调查的那天,盛绍昀特意去看守所里看了他,原本胖乎乎的盛泽承暴瘦了十几斤,眼窝深深地凹陷,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直勾勾地瞪着盛绍昀,问他:“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得意?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打败我了。” “是我打败你吗?难道事情不是你自己做的吗?”盛绍昀摇了摇头,语气淡然道,“别一副虽败犹荣的样子了,盛泽承,我虽然讨厌你,但我绝对不会用你这种下三滥的方法来对付你,你之所以走到今天这步,都是你在自作自受,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第69章 “乖一点”(八更) 盛泽承显然不同意盛绍昀的说法,他戴着手铐,抬眸来看盛绍昀,恨不得要把盛绍昀的心脏剜出来:“你他妈装什么啊,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能来教育我?” “我没有什么身份,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不做盛弘业的儿子,只要他把我母亲还给我,”盛绍昀的眼睑微微垂着,语气很冷漠,“是他先把属于我母亲的东西给拿走了,我只是把原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啧,你这会儿装什么清高?”盛泽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癫狂的模样,“你说,如果我把你说的话告诉盛弘业,他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对你和对我一样?” “你可以说,但就怕你说不了。”盛绍昀微微一笑,说,“你现在有案底在身上,你觉得盛弘业还会来见你吗?” “你……!咳、咳咳——”盛泽承瞪着眼睛,不知怎么被自己的口水抢到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你给我等着,我——” 盛绍昀懒得再搭理他,甚至不想听他说完,姿态淡然地起身站起来,和旁边儿的警察礼貌地寒暄了两句,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身后,盛泽承则戴着手铐和脚镣,被两个警察押送着进了看守所,走路的时候脚上的链条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守所大门朝南,盛绍昀出来的时候,灿烂的阳光迎着他的脸洒了下来,把他整个人都照得格外亮堂,好像是在熠熠闪光一般。 汤鹤站在不远处的树荫里,见他出来后,隔着很远,汤鹤便向他挥起了手,说:“盛绍昀!这里!” 目光触及汤鹤的瞬间,盛绍昀脸上冰冷迅速消散下去,他快步走到汤鹤身边儿,眼底盈着满满的笑意,说:“走吧,宝贝儿,事情结束了。” 汤鹤脸上的笑容比盛绍昀还要灿烂,他眼巴巴地看着盛绍昀,还是觉得有点儿好奇,“你刚刚和盛泽承都说了点儿什么?能不能和我讲讲?” “走吧,边走边说,”盛绍昀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问汤鹤,“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不行不行,今天该我请你吃饭的。”汤鹤摇了摇头,语气认真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肯定没那么多钱拿给汤温茂,也肯定查不到盛泽承和汤温茂联系的证据。” “跟我还分得这么清楚干什么?这是什么商业互吹吗?”盛绍昀被他逗笑了,也顺着他的话说,“照这么说,我也得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建议要刺激盛泽承,也许我们没法这么顺利地拿到那段儿聊天记录了。” “那我不管,我就是想请你吃饭,”汤鹤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瞪着眼睛看向盛绍昀,威胁似的,“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吃啊,我为什么不吃?”盛绍昀的唇角掀了掀,随即答应道,“我们家小鹤宝贝儿请吃饭,我怎么能不吃?” 俩人去了汤鹤在某团上看到的一家川菜馆,汤鹤虽然做饭不怎么样,选餐厅还是很靠谱的,俩人每次出来吃饭的地方都是他挑的,基本上没踩过雷。 汤鹤其实不太能吃辣,但他又嘴馋,每次辣得眼泪汪汪的,却还是忍不住要吃,属于又菜又爱吃的类型。 盛绍昀倒是很能吃辣,他口味重,每次汤鹤辣得眼睛都红了,盛绍昀好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后来发现汤鹤不能吃辣后,有时候盛绍昀会故意骗汤鹤吃辣椒,就想看他眼角通红的模样。 汤鹤当然知道盛绍昀有多坏心眼,但他太好骗了,只要是盛绍昀说的话,他一律照单全信。 今天这家店的菜倒是不算太辣,也或许是汤鹤吃辣的能力慢慢变强了,汤鹤不仅不觉得辣,还觉得很合胃口。 一边吃着饭,汤鹤一边听着盛绍昀讲刚才与盛泽承事,听得津津有味的,到后来干脆饭也不吃了,就竖着耳朵听盛绍昀讲。 晚饭的味道确实不错,但汤鹤显然更关系盛泽承的事,尤其是汤温茂把盛绍昀伤到之后,汤鹤天天盼着俩人能早点儿进去。 盛泽承被警察控制的当天就住进了看守所,盛泽承今天也终于进去了,算是解决了汤鹤心头的大患,让汤鹤觉得出了口恶气。 汤鹤想听,盛绍昀不可能不给他讲,他坐在汤鹤的对面,把在看守所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汤鹤,但却并不像面对盛泽承那般冷冰冰的,在和汤鹤说话的时候,盛绍昀永远是温柔的。 一顿晚饭吃得十分愉快,汤鹤听着盛绍昀翻来覆去地把盛泽承在看守所里的反应讲了好几遍,这才终于满意了,笑得眼睛都成了弯弯的月牙,嘴上止不住地说:“真好,真好。” “你这会儿倒是开心了,”盛绍昀也差不多吃完了,他慢条斯理地擦了嘴,放下筷子,抬眼看着汤鹤,说,“之前怎么就没想着要把这事儿告诉我呢?” 汤鹤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有点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啊?” “你不会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盛绍昀抬眼看着汤鹤,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表情淡淡的,“宝贝儿,既然他俩都已经进去了,我们现在也可以好好说道说道了,你之前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愿意把汤温茂敲诈你的事情告诉我?” “我……”汤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很小声地说:“我就是觉得,汤温茂来找我是我家里的私事儿,没必要让你担心。” “那后来呢?”盛绍昀又问,“你不是猜到盛绍昀背后可能会有人指使吗?为什么还不告诉我?”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汤鹤的眼睛眨巴着,莫名有点儿心虚,他不敢看盛绍昀的眼睛,“但我又觉得我自己能解决,我想……等我找到了证据再告诉你的。” “那如果你没找到证据呢?如果你因此受伤了呢?”盛绍昀的眉心骤然拧紧了,目光直直地看着汤鹤,说,“你一点儿都不害怕的吗?就算你不害怕,你就没想过我会担心你吗?” 汤鹤紧紧抿着嘴唇,想要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对不起。”沉默了好久之后,汤鹤这才终于开了口,很小声地说,“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 “我不是想要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盛绍昀见不得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表情,语气不由得放缓了一点儿,但态度依然十分严肃,说,“但是宝贝儿,你得知道,我是你男朋友,我希望你遇到事情的时候能和我说,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担着。” 汤鹤静默地看着盛绍昀,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盛绍昀又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的不自信:“还是说你觉得我管的太多了?让你接受不了了?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的话,那你……” “没有的,”汤鹤这下反应过来了,赶忙摇头,说,“我没觉得你管得多,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那下次碰到别的事儿了,你跟我说,好不好?”盛绍昀语气放得缓缓的,哄小朋友似的,“别让我为你担心,好不好?” “……好。”汤鹤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嗫嚅道,“好的。” 汤鹤总是这样,不管盛绍昀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他总是会尽力地想要讨盛绍昀的欢心。 “真的吗?宝贝儿?”盛绍昀却并没有被他如此顺从的样子所迷惑,他坐在汤鹤的对面,借着餐厅橘黄色的暖光,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汤鹤,说,“宝贝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好吗?” “我……”汤鹤几乎立刻便张了口,他下意识地便听从了盛绍昀的话,抬眸看向盛绍昀,四目相对的时候,汤鹤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一大团东西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我……” 就这么“我”了好几次,汤鹤有点儿受不了盛绍昀那灼热的眼神了,他讷讷地别开眼睛,小声嘟囔道:“……可是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你来费心思呢?” 这是汤鹤真实想法,哪怕是现在,汤鹤依然是这么觉得的,他知道盛绍昀的能力,可又在心底排斥借助盛绍昀的能力,他不希望给盛绍昀带来麻烦。 如果下次再碰到类似的事情,虽然汤鹤刚刚在嘴上答应了会告诉盛绍昀,但他心里其实很明白,他大概率还是会想要自己去解决,而不惊动盛绍昀。 盛绍昀把汤鹤的表情看在眼里,表情一点点地暗了下去,他淡淡地睨着汤鹤,语气有些冷漠,说:“汤鹤,你说过要对我毫无保留的,难道你忘了吗?” “我……”汤鹤的嘴唇张了又必,很想反驳,可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许久,他才很小声地说道,“可是……这不一样啊。”如果是快乐的事情,他当然乐意与盛绍昀分享。 “是吗?”盛绍昀挑了下眉,近乎自嘲地冷笑了一下,呢喃道,“那或许……我不是正常人吧。”他接受不了。 之后两人没再聊起这件事了,吃完饭后,盛绍昀把汤鹤送回了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有说有笑的。汤鹤几乎已经把晚上的那点儿不娱乐给忘掉了。 后来的几天,汤鹤却又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盛绍昀似乎在躲着他。 这次盛绍昀不像是之前暑假那次那么明显,他还是会约汤鹤一起出来玩,会和汤鹤一起慢悠悠的压马路、吃饭、看电影,但也仅限于此了,他很少再与汤鹤亲昵。 以往俩人独处的时候,总忍不住会亲亲抱抱,而现在却没有了,每次汤鹤主动想跟盛绍昀黏糊的时候,盛绍昀也会不动声色地把汤鹤推开,或是揶揄着瞥他一眼,笑着问他:“干什么呢?”,或是浅尝辄止地亲一亲他,然后态度疏离地松开他,语气淡淡道:“乖一点,别撒娇。” 汤鹤不是傻子,在与盛绍昀有关的事情上,他的感觉向来敏锐,他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们两个这段时间闹不愉快的事情只有一件——汤鹤没有把汤温茂的事情告诉盛绍昀。 那天晚上在川菜馆,汤鹤还有些不情不愿,觉得下次再碰到类似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告诉盛绍昀,而意识到盛绍昀因此而生气的时候,汤鹤第一时间就给盛绍昀发去了消息,问他:【你在家吗?我想去找你】 汤鹤的本意确实是为了盛绍昀好,但在意识到盛绍昀的不开心以后,他马上改变的主意,他以后都不会再瞒着盛绍昀了。 如果能让盛绍昀开心的话,汤鹤愿意做任何事,就算是把汤鹤的心掏出来送给盛绍昀都可以,更何况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呢? 盛绍昀并没有拒绝汤鹤,等了半分钟之后,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语气温温柔柔的,带着些调侃的意味:“怎么了,宝贝儿?想我了?” “……嗯。”汤鹤的声音有点发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说:“你在家吗?我去找你好不好?” “怎么了宝贝儿,遇到什么事儿了?”盛绍昀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收敛起语气中的笑意,说,“你在家等我吧,我现在去找你。” “不要,我去找你。”汤鹤的语气很坚决,拒绝道,说着,他便拿着钥匙出了门,说,“我打车过去,就二十分钟,很快的。” “……哎。”盛绍昀拧不过他,轻轻叹了口气,十分无奈,“你来吧。” 二十分钟后,汤鹤下了出租车,盛绍昀站在门口的保安亭等他,身形挺拔,好似挺立的松木。 汤鹤如此急迫的到来让盛绍昀有些没由来地担心,见面后,他快步朝着汤鹤走去,问他:“怎么了,宝贝儿?” 汤鹤摇了摇头,没有作声,只是拉着盛绍昀,快步往旁边的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门口的保安叔叔已经认识他们了,不仅没有阻拦,反而笑呵呵地他们打招呼:“呦,小汤少爷又来找盛少爷玩啊?你们的关系还是这么好。” “……”汤鹤头都没抬,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手指还紧紧地抓住盛绍昀的手,盛绍昀脸上的表情更沉了,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侧的汤鹤,手指收紧,紧紧地回握住了汤鹤的手。 到了小树林,四下无人,盛绍昀试探地喊了声:“……汤鹤?” “盛绍昀,”汤鹤同时开口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他的声音有点儿颤抖,说,“我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什么事儿都告诉你。” 盛绍昀的眉头一皱,刚要说话,汤鹤忽然扑过去抱住了盛绍昀的腰,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落了水的小猫,声音在颤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你不要这么冷着我,好不好?” 第70章 完结章 “崭新的未来” 汤鹤太害怕盛绍昀的冷漠了,他已经被盛绍昀宠坏了,习惯了盛绍昀的温柔之后,他一丁点儿冷淡都受不了。 更何况,盛绍昀的冷淡给了汤鹤一种无法言喻挫败感,让他想起很久之前,盛绍昀要和他说分手那次,他也是这么故意疏远自己的。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再想起曾经的那些事情,汤鹤的心脏却依旧满是酸涩,像是一双恶劣地手肆意地揉捏着,折磨着。 汤鹤的手臂紧紧环抱着盛绍昀的腰,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着,明显是哭了,盛绍昀抬起手臂,轻轻地摁在了他的脊背上,语气温柔:“行了,哭什么,谁说我冷着你了?我这不是抱着你吗?” “你就是在生气,就是冷着我了,”汤鹤原本还在咬着牙强忍着抽泣,听到他这么说,却一下子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地落下,红着眼睛说,“我又不是小朋友了,我怎么能感觉不到?” “好好好,我们家小鹤最敏锐了,什么都能感觉出来,”盛绍昀的语气更温柔了一点儿,像是哄小朋友似的,他的手轻柔地拍打着汤鹤后背,语气有点无奈,呢喃道,“你怎么这么敏感啊,宝贝儿,这让我怎么办才好?” 汤鹤趴在盛绍昀的肩头上,听到他的话,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又听盛绍昀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没有生你的气,宝贝儿,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我在想,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霸道、严苛了。” 那天在川菜馆的时候,汤鹤脸上的委屈太过明显,盛绍昀心软了,没舍得跟汤鹤冷脸,回家后,盛绍昀却失眠了一整夜。 他躺在床上,皎洁而明亮的月光透过侧面的窗户洒落进来,恰好落在他身上,为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却驱散不了他心底的阴郁。 他反复地思考,不断地审问自己,到底是自己的占有欲太强了,还是,他太心软了,让汤鹤自作主张地以为可以有事瞒着他了? 情绪上头的时候,盛绍昀又起了一些阴暗的念头,他从床上坐起来,走进了许久没有进入的暗室,他没有开灯,借着昏暗的月光,用手指一遍遍地在那冰冷的金笼上摩擦着。 接近天亮的时候,盛绍昀走出了暗室,再次把暗室的门锁上了。 ——他到底还是不舍得。 后来的几天,俩人每天都黏在一起,盛绍昀却不敢再靠近汤鹤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对汤鹤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抱歉,是我的占有欲太强了,我好像跟正常人有点儿不一样,”盛绍昀想要触碰汤鹤的身体,手伸到半空,又蓦然收了回去,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显得有些挫败,“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你有事要隐瞒我,我就完全没法控制自己心底的一些念头。” 汤鹤张了张口,想要说点儿什么,盛绍昀又再次开了口,嗓音更加低沉了,说:“没关系的,宝贝儿,你不用管我,你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不用这么刻意照顾我的情绪。” 话音落下,汤鹤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从他的胸前抬起了头,仰头吻上了他。 “可是我希望你开心啊,”汤鹤把话渡进了盛绍昀的口腔,声音轻轻的,说,“我之前说过的,只有你开心,我才会开心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汤鹤的喜欢是带着几分献祭的意味的,他不在乎自己如何,只有盛绍昀开心了,他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 不仅是嘴上这么说,汤鹤还在用实际行动告诉盛绍昀,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他那么、那么喜欢盛绍昀,不仅仅喜欢他阳光温柔的一面,也喜欢他的占有欲,喜欢他的所有阴郁。 更何况汤鹤知道,盛绍昀想知道他的想法,也并不是因为想要伤害他,仅仅是因为想要更好地跟他在一起,更好的保护他。 “我们做吧,盛绍昀,”汤鹤很认真地亲吻着盛绍昀,又忽然冒出来了一句,“我想和你做。” 谈恋爱并不仅仅是为了最后的那一步,但此时此刻,亲吻显然已经无法表达汤鹤胸膛里快要溢出来的情绪了,他希望可以和盛绍昀近一点,更近一点儿。 盛绍昀把汤鹤推开了一点,眼睑微垂着,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汤鹤就抬头与盛绍昀对视着,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一团火在燃烧着,要把盛绍昀的五脏六腑一起点燃。 “……这是你自找的,汤鹤。”盛绍昀的喉结滚动着,发狠一般地咬上了汤鹤的唇瓣,说,“就算是你哭着说不要,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 东西早就买好了,就放在旁边的浴室里,现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从沙发到浴室再到床上,汤鹤果真如盛绍昀所说的那般,哭着向盛绍昀求饶:“不行了……求你……盛绍昀、哥哥……不要了……饶了我吧……” 盛绍昀十分怜惜地把他眼角的泪花吻掉,动作却依然是不容拒绝的,说:“不行,宝贝儿,还不够。” 到后来,盛绍昀甚至十分恶劣地问汤鹤:“宝贝儿,当初威胁我的时候不是挺带劲儿的吗,你这会儿躲什么?” 汤鹤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哽咽着,胡乱地对盛绍昀道歉:“对、对不起……我下次真的不敢了。”当初招惹上盛绍昀的那天,汤鹤是真的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会躲在盛绍昀的怀里哭。 “别哭了,宝贝,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盛绍昀亲吻着汤鹤的眼角,语气一如初见时那么温柔,他说,“你明明知道的,我最见不得你哭了。” …… 第二天,两人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汤鹤缩在盛绍昀的怀里,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说好的见不得他哭呢?他明明都哭着求饶那么多次了,盛绍昀却还要继续欺负他。 太坏了。 可就这么躺在盛绍昀的怀里,鼻息里满是盛绍昀的气息,汤鹤的心里却又是满足的,像是空缺已久的地方被填满了,又像是漂泊已久的小船找到了归家。 “醒了吗?”盛绍昀的声音从汤鹤的头顶上方响起,他的嗓音很清亮,显然已经醒来很久了,他问汤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还好,没有不舒服。”汤鹤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主动往盛绍昀那边儿贴了贴,说,“……很舒服的。” 汤鹤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他喜欢和盛绍昀亲热,也愿意告诉盛绍昀自己的真实感受,他希望能让盛绍昀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 不过汤鹤到底还是有点儿害羞,说话的时候,他的耳朵尖就开始泛红了,说完后,他又往盛绍昀的怀里钻了钻,脑袋贴着盛绍昀的胸膛,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盛绍昀的眼睛。 盛绍昀的单手揽着他,没忍住,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他昨晚欺负汤鹤欺负了很久,这会儿却又有点儿不满足了。 汤鹤的表情和动作都太可爱,惹得盛绍昀又起了点儿恶劣的心思,想要欺负他,想要听他哭着求饶。 俩人的皮肤紧紧贴着,汤鹤很快便意识到了点儿什么,有点儿迷茫地睁大了眼睛:“盛、盛绍昀?你怎么……?” 不是昨晚上才……他怎么又……? “你……还想吗?”汤鹤抿了下嘴唇,伸手朝着盛绍昀的腿间探去,声音低低小小的,“如果你想的话,我还可以再来一次的……” 虽然腿心还有些酸,但汤鹤从来就不会拒绝盛绍昀,只要盛绍昀想要,汤鹤再被欺负哭一次也没有关系。 “不要。”盛绍昀伸手握住了他不安分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以后时间还长着呢,不着急这一天。”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但汤鹤毕竟是承受的那方,身体上的不适更明显一些,盛绍昀不想伤到他。 汤鹤嘴唇微动,还想说点什么,盛绍昀又故意逗他:“难道你是对我昨晚上不满意吗?嫌我时间短?还是不够大?” “你、我……”汤鹤的脸上一热,知道盛绍昀是在调侃自己,但却还是忍不住地害羞,想起昨晚上看到的东西,他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不能再大了。”再大他真的要哭了。 明明两人都是男生,怎么那东西差别那么大啊? 那天早上俩人果真什么都没有做,盛绍昀去浴室洗了凉水澡,其实本来汤鹤是想用手帮他的,但盛绍昀没让,做都做了,谁愿意再用手啊,多不舒服。 隔天晚上,汤鹤身上的红痕还没完全消散下去,盛绍昀却没有忍住,又把汤鹤欺负哭了。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盛绍昀没有那么好的耐力,没尝过之前姑且还能忍耐着,真尝试过之后就忍不了了,汤鹤其实也是同样的,虽然他每次都会被盛绍昀欺负哭,但他却深深地迷恋着这种与盛绍昀肌肤相贴的感觉。很多时候,甚至是汤鹤先主动的,每次俩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都会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盛绍昀,试探着问盛绍昀:“今天……要做吗?” 虽然是疑问句,汤鹤的眼睛里却明晃晃地写着“我想要你”,是最真实的心情,也是最直白的勾引。 盛绍昀哪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每次都要把汤鹤欺负一遍又一遍。 除了身体上的亲近之外,两人彻底说开之后,汤鹤没再瞒过盛绍昀什么事儿了。 每次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汤鹤总会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盛绍昀,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再询问一下盛绍昀的意见。 一开始的时候,汤鹤还有点别扭,说话吞吞吐吐的,后来习惯了也就想开了。 盛绍昀本来就是他的男朋友,把自己的苦恼告诉男朋友有什么好丢人的? 恋人本来就应该这样,彼此坦诚,彼此分担。 当然,汤鹤也同样会倾听盛绍昀的烦恼,这一点他一直做得很好,属于无师自通的天分。 就这么黏黏糊糊了将近一个月,转眼就到了八月底,开学的时间要到了。 俩人早早地定好了去首都的高铁票,报到的前一天,一起坐着高铁来到了首都,盛弘业原本是计划亲自来送俩人的,盛绍昀没让,他不想和盛弘业扯上太多的关系。 盛泽承的事情让盛绍昀彻底清醒了,他意识到盛弘业这个人是靠不住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今天他也许很欣赏你,明天就彻底不管你了。 盛绍昀打算脱离盛家自立门户,等自己的力量壮大后再慢慢地把属于母亲的东西拿回来,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因为有汤鹤的陪伴,盛绍昀并不觉得太难熬。 汤鹤是一个很好的恋人,无论盛绍昀想做什么,他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盛绍昀的身后。 而除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之外,盛绍昀又多了一个新的人生目标: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给汤鹤更好的生活。 汤鹤其实不太在乎那些物质上的东西,他的物欲很低,但盛绍昀在乎,他想要给汤鹤最好的。 到了首都之后,俩人先去定好的出租房里转悠了一圈儿,把东西放下来,然后又一起去了超市,买些生活的必需品。 汤鹤对物质的欲望很低,但一想到这是属于他和盛绍昀的小家,却还是有些忍不住,这也想要,那也想要,不知不觉就拿了很多东西。 盛绍昀在汤鹤的身边推购物车,也不阻止汤鹤,汤鹤低头挑那些东西,他便侧目去看汤鹤,眼睛里只有汤鹤一人。 俩人在出租房旁边儿的超市里逛了好几个小时,最终买了两大袋子的东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俩人拎着购物袋,慢慢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昏暗的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 黑夜是静谧的,孤寂的,人们总是向往光明,但盛绍昀与汤鹤都不惧怕黑夜,因为他们知道,黑夜总会过去。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那他们大一开学的日子,也是他们崭新的未来。 -正文完- -------------------- 谢谢大家愿意看到这里,也谢谢大家陪着小盛和小汤走过这一段故事。 说实话,这篇看的人很少,算是我签约以来数据最差的一篇了,但是我自己写的蛮开心的,每天都哐哐写,可能确实是我笔力不够吧,没能让大家看得开心,我很抱歉。 特别感谢:为什么不能用颜文字、你也喜欢吃蛋挞吗、后来樱花遍地、lxdyz、颎也、阿遙、素时锦年,几位读者朋友的评论,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我不是单机写文,也欢迎其他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和我聊聊这篇文,我很想看到大家的反馈,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可以,提前谢谢大家啦!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最后照例打一下广告,下篇写《被竹马告白后》,高冷酷哥攻X病弱小太阳受,不爱理人的高冷竹马说他暗恋我?欢迎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