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末关》作者:W悠然见南山 文案: 心系天下的道观观主, 无意中遇到了一位扮猪吃老虎的冥王,于是被坑到心态炸裂。 天帝在天上看着捉急, 这是什么绝世猪队友? 冥王觉得忒无辜,连打三个问号。 不行,这个锅你来背。 天帝老泪纵横, 真是神在殿中坐,锅从天上来。 后来,误会解开,易末染捧着他的脸端详了片刻: 的确是猪了点。 冥王表面十分乖巧,心里却恶狠狠道:小心肝胆肥了,看本王今日怎么吃了你这只老虎! —————— PS: ①点进来的小可耐来了就不要走啦。 ②本人是个粗心大沙雕,欢迎捉虫。 ③一般能够保持日更吖,不要着急吖 ④绝不弃坑,绝不笔名自杀 ⑤本文有副CP,文章哪里不好,还望多多谅解呀。 霸道傲娇攻×温柔可人受 微博搜索:与你赴远山 即可获得然然小可耐一枚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无渡、易末染 ┃ 配角:朱俞呈、陆息回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冥王与道士的爱恋 ================================= 第1章 竹缘观主出关瞥惊鸿 一只鸟乘风而上,啾鸣声落于高山苍松的枝头上。树丛掩映间,隐约可窥见一座人烟清冷的道观。 道观中一位布衣弟子,持着扫帚扫了几下,拂去了角落的灰霾。 他松了一口气,停下手中动作,目光瞧向另一位弟子,面容上显出几分兴致勃勃。 “师兄,你听说了吗,最近山下可不太平。” 一旁,一位正在擦拭银剑的弟子抬头瞥了他一眼,在那位师弟期待的目光下,拿剑柄打了他一下。 “你是没事做了吗,还敢学那长舌妇?山下太不太平与我们何干。” 扫地的弟子吃痛地揉揉脑袋,委屈地辩解:“皇帝都派了两次人来了,只为求观主出关,肯定是出大事了呀。”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你啊,还是先把地扫好吧。要不然回头朱师兄又要罚你了,到时候我可不替你说情。” “哦……”扫地的弟子想起那张冷冰冰的面孔,闲聊的兴趣就少了一半。 永盛国一统天下,本应歌舞升平,创下无比辉煌的成就,却不料鬼魅邪出,民心动荡。 皇帝四处打探,终于寻到了竹缘观——茅山派主派陨落后,唯一香火鼎盛的旁支。 在竹缘观的翠竹环绕的院子里,一间屋子房门紧闭。 屋中,一位男子正在安安静静地打坐。月白色的道袍整齐铺开,着在他身上极为服帖。 单说男子模样,他俊眉之下,是一双紧闭的眸子,细看之下,墨色的发丝随着风微微扬起,眉目如画,有颗泪痣点缀在右眼之下。 此刻,他的眉间却流露出几分痛苦,薄唇轻抿着,额际冒出丝丝冷汗。 男子强行运气于丹田,调动全身的修为于指尖,嘴里念着咒,只见他干净修长的手竟在微微发颤,指尖也慢慢凝结出一张符篆的样子。 他坚持了良久,指尖的符篆的幻象竟缓缓化为实体,飘落而下。 符篆接触地面之时,男子猛地一咳,吐出暗红色的鲜血。 良久,他才撑着身子坐起,稳了稳心神,走到院外对着几个弟子吩咐道:“将你们朱师兄请来。”说完,他不等那几个大眼瞪小眼的弟子离开,便独自返回了屋中。 他早已泛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裳,强忍着痛意轻轻关上了门。他倚着石墙,缓解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眩晕。 屋外,几个弟子才刚刚反应过来。 “咱们观主这是出关了?”一个弟子有些惊讶地开口,其他几个也愣了片刻。 “看样子是啊。可观主出关不是还得一段时间吗?” “哎呀,快先别聊了,观主不是让我们去找朱师兄嘛?” 此言一出,他们几人才算反应过来,立即去找那位朱师兄。 不知过了多久,竹缘观中一位布衣打扮,眉目清秀的弟子缓步进入院子,对着那男子恭声问道:“观主,您出关了?” “人们于苦难之中,我又怎能躲着清闲?”屋里男子走了出来。 谁也不知道,威名远扬的竹缘道观观主,并非是个白须老者,而是个仅仅年过十九的青年男子。 男子手中拿着一个黄色布袋,往里面装了些符篆法器,那弟子疑惑地看着他。 “我要下山一段时日,这段时间道观就交给你了。”他将黄色布袋别在腰间,轻声说道。 “我不在观中时,你要时刻督促自己的师兄弟认真修习,切不可贪图安逸,荒废了道术,还有一些阵法已经可以着手教导了,近些日子先不收弟子了……”他一丝不苟的安排着,直到那弟子点点头应下,他才放心。 他就要转身要离开,那弟子却陡然开口问道:“观主此番出关是因为那摄青旱魁吗?” 男子停住脚步,转过身说道:“那些妖物害人不浅,此番前去,若是不能封印那摄青鬼和旱魃,恐怕又会有更多的百姓受难,所以……” “即便是损尽阴德,我也定要除掉它们。”他那苍白的脸上挂着坚定的神情,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夜色渐沉,他心意已决,背起黄布袋,趁着夜色离开了道观。 送行的只有方才那弟子,他名叫朱俞呈。俞呈望着夜色中男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修长的手在宽袖中紧紧的攥了起来。 良久,俞呈走回道观,自顾自地呢喃…… “易末染,这样值得吗……” 次日正午时分,日光微暖,缓解了些许乏累。 易末染毕竟还是肉。体凡胎,疾走一夜也不过刚出竹缘道观所位于的简师城。 易末染如今正在城郊之地,根据俞呈之前向他说的,摄青鬼出没于帝都,专害宫中帝王、妃子等王室富户。可摄青鬼怨念之深,残害帝都的百姓,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反观北方的旱魃,传闻只闹出了旱灾,并未现身,想来还需要干旱之地的将养,所以权衡之下,易末染先动身去帝都,然,仅有这二鬼,还不足以灭永盛。 一路上,易末染除掉的鬼魅。没有上百也有数十,恐怕是摄青鬼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派这些虾兵蟹将前来试探。 不知又走了多久,他瞧了瞧天色,决定在眼前这个名为“千雨城”的城池歇息一晚。 可易末染刚一迈入千雨城,就觉到一阵浓郁的阴气,他剑眉一皱,不免有些震惊。 摄青鬼竟这么快就将阴气散至周边各城了察觉到阴气后,易末染立即开了阴眼,整座城虽阴气浓郁,却不见一只鬼影。 “奇怪,阴气无鬼,莫非与传说中的‘聚阴池’有关?” “聚阴池”是一种风水,而它最大的特点即是阴气重。这天下大大小小的风水局,有好有坏,好的能造福子孙,而坏的会断子绝孙。能产生浓厚阴气的,也就只有“聚阴池”了。 可千雨城若是建在“聚阴池”上,恐怕城中早已了无生气。如今街上的百姓,虽说已有印堂发黑的迹象,但的确是活生生的人。看来这并非是风水问题,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正在疑惑着,这一个状若疯癫的老太腿脚不灵便,却还是想死命的跑快些,口中还喊着:“井里又出事儿了!快跑快跑!!” 她因极度惧怕而尖细的声音瞬时响彻这条长街,原本在路上如同丢了魂似的百姓们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全争先恐后的涌出城门。连守城的士兵也随波逐流。 第2章 无渡扮道初相逢 易末染眸色一凛,意识到该如何寻找突破口了。 他拦住一个看起来情况不太糟的壮汉问道:“请问千雨城出什么事了?” 壮汉擦着冷汗,似十分惧怕,不敢言说。 “阁下不必害怕,我是道士竹缘观的弟子,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斩妖除魔。”易末染并未说出真实身份,可就算只是竹缘观的一名弟子于人们来说也如同一颗定心丸。 壮汉粗略喘了口气,急急道:“一年前,帝都闹鬼,请了好多法师也无用,皇帝又好面,说是请竹缘观主来作法,可听说当时观主正在闭关,此事便不了了之。” “又过了几日,宫中也开始出现异常,皇帝再次命士兵去请观主,可谁料士兵们走到我们千雨城的井旁,竟一个一个的跳了下去,谁也拦不住。后来每隔几天就会有人跳下去,夜里井边总传来士兵妇孺的哭声,实属诡异啊!” 易末染默然,他并未听弟子禀报过此事,可眼下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撇清关系,而是尽快查清缘由,还百姓一份安宁。 他道了句多谢,便准备前去一探究竟。 那壮汉在后面嘱咐:“那妖物已害了不少人,道长可千万要小心!”末染闻言,心中一暖,回头应下后,那壮汉才放心的跑开了。 易末染望着壮汉离去的背影,不禁愣神片刻。如此质朴善良之人,不该遭受这般大罪。 他定了定心神,抬脚朝着让人们“谈井色变”的鬼井走去。 离井不远处,站着一个布衣打扮的青年。 他望着井口,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不要跳!”易末染担心他已遭受蛊惑,一边朝他跑去一边喊道。 却没想到那人转过头,反而对他大吼:“别过来,这里太危险了!” 易末染闻言,心中划过一丝暖流,他安慰道:“无妨,我乃竹缘观观主,正是为降服这妖魔而来。” 那少年一愣,连忙收起法器朝末染走来。 易末染这才看清了少年的样貌,少年布衣,也遮不住他天仙般的容貌,倘若不是身处鬼井旁,只怕那些大姑娘小娘子都紧着扑上来。 再看少年眉宇间,英气四溢。他此刻手握铜钱剑,更添气宇轩扬之感,在遇到他之前,末染从不知,原来长仅七寸的铜钱剑也可以如此霸气。 “鄙人司无渡,见过前辈。”司无渡一勾唇角,无比正经地行了一个礼。 易末染回过神来,也作了一揖还礼:“竹缘道观观主——易末染。” 司无渡闻言,将这三个字在心中念了几遍,才道:“今日有观主在,井中的东西定不足为惧。”司无渡笑的明媚,一副十分钦佩的望着他。 易末染隐隐觉得有些胸闷,却也没在意。只是谦虚了几句,便走到井旁。 此时井中水面异常平静……易末染看了几眼,随口说道:“听闻近些年,有位冥王也姓司。” 司无渡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冥王也有姓氏?倒是巧得很。” 易末染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是些坊间传闻,倒也不足为信。” 司无渡又一次笑了,不过没有说什么。 正值此时,水面一阵波动,“唰”的飞出一个黑影,稳稳地落在地下,待走近一看,竟是个看起来仅有一岁大的婴孩! 那小脑袋却是血淋淋的,就好像被鲜血泼过似的,整个光秃秃的脑袋上青筋曝露,嘴里长着两排尖尖的利齿,那口牙齿分外的尖,分外的长,因为两排牙齿足有成人的一倍长,它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十分的吓人。 易末染来不及思考,随手丢出去一枚黄符,那婴孩怪叫一声似被激怒,一个飞扑,扑到末染身上,末染不防,被撞了个趔趄。 千钧一发之际,他指尖闪过一道白光。片刻后,婴孩被定在原地,挣扎着却无法动弹。司无渡眼神微眯,就在刚刚,血婴身上多了一张符纸。 司无渡符纸向前一步,扶起倒在地上的易末染,易末染点头报以微笑。 不久,易末染皱着眉头,瞧见血婴身上的符篆徐徐升起一股黑烟。 血婴已经开始动了,恐怕这道符纸也撑不了多久了。 易末染有些些不解,方才第一张黄符乃是紫正阳符,对付厉鬼的利器,它被打痛,想来是鬼魂。可第二张是镇尸符,为何镇尸符也对它有用,难道…… 就在末染思虑之时,婴孩狞笑着扑向司无渡,易末染大惊,这婴孩还尚未分辨出到底是什么,倘若这无渡道友被它击中,后果不敢设想。 易末染想起了先前他对自己的大喊,说让自己快走。一咬牙,末染来到他面前,使出修为想要将血婴逼回,可他喉中却涌上腥甜,不得不停止修为的运转。 司无渡有些嘲讽地心道:“这就是自茅山派陨落后最强盛的竹缘观观主的实力?” 易末染如今只知道血婴逼近,已经来不及使出第二次黄符,好歹自己修习多年道术,怎么说肉身也要比他强些,便只好一个飞身上前生生的替司无渡挡下婴孩阴毒的一爪。 易末染的道袍被划破,血痕依稀可见,叫人看的触目惊心。 血婴这实实在在的一掌,若打在司无渡身上绝无大碍,若是全盛时期的易末染也是没有什么大事的,可巧就巧在,易末染是强行出关,身上内伤严重,如此凌厉的一掌,直将他内伤逼出,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易末染只觉得头昏昏沉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嘴角衔着一丝苦笑,生生被震晕过去。 司无渡知道这是血婴为了做戏才对自己出手,可他万万没想到易末染会为自己挡下。现在司无渡看着倒在地上的易末染背上那触目惊心的血痕,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暗自运出一掌打向了血婴。 血婴委委屈屈地跑回井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司无渡的脸色。 话这么说,司无渡还是俯下身子轻轻将易末染打横抱起,准备找一处客栈将他安置下,刚走了几步,他顿住,背对着血婴冷喝道:“遁形,跟上。” 不过短短四个字,就让血婴立刻隐了身形,然后乖乖巧巧的跟在他身后。 司无渡身形一晃,转眼间就来到了千雨城郊外的一处客栈,这处客栈所设位置极好,它所在的这个郊地连接着帝都与千雨城。 司无渡没想那么多,他只要了一间房,就抱着易末染走了进去。 客栈并不精致辉煌,却摆设极为舒适,有一种农家的恬淡感。 司无渡看着躺在床上的易末染,他原本俊秀的脸庞已经变得苍白,司无渡暗自叹了一口气,就当报答他不自量力救自己的那份好意吧。 司无渡抬起他的手腕,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为他把脉。刚刚触碰的时候,司无渡手竟然轻轻一颤。 他冰冷了五百年的手,第一次接触到了温度。好容易稳了稳心神,司无渡这才沉下心来替他把脉。 不一会儿,司无渡眉头紧皱,这人,何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瞧着那人苍白的面容,沉默了许久,向来以冷酷著称的冥王殿下,头一回有了懊恼的情绪。 司无渡抿着嘴,解开那人的衣袍,每看一道伤痕,他的脸就阴沉几分。看着这个场景,血婴心中忐忑无比。 不知何时,司无渡手中变幻出一把利刃,他望着易末染的后背,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司无渡叹了叹气,拿刀的手轻轻一拂,那把利刃又不见了踪影。 他终是犹豫了。 九重云霄之上,朝晖大殿中天界之主的天帝正在询问司命关于一位上仙飞升所历的劫数:“司命啊,你来得正好,本君正想问你……末染上仙他目前渡劫进展如何?” 那司命却有些为难地向天帝禀报:“陛下,这上仙命数有变啊。臣观星象,只见上神周围出现了一个咱们掌控不了的人。” 天帝闻言有些吃惊,连忙问下去:“那情劫可有变数?” 司命更是苦笑:“原本臣所编撰的满满几页红簿全部化为空白,只能算出与冥界那位有关。” “冥界那位?可是冥王无渡?!这这这……他们可都是男子。”天帝这次是真的惊了,见司命星君点点头,天帝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为今之计,若想保得上仙历劫成功,与其让那个人杀了上仙,不如用与情劫相关的无渡冥王掺和进来,也好完成情劫。”司命思索了半天,才提出如此建议。 天帝补充道:“司命言下之意,是让冥王无渡下凡看护末染,一旦末染命劫出现问题的时候,立即亲手杀了他?”司命星君闻言点头。 终于算是定好了,天帝便即刻找人去请冥王---司无渡。 这位司无渡可不是能小瞧之辈,他能稳坐冥界冥王之位,自然是凭借高深的修为,很快将不服的声音压了下去,虽然这其中少不了天界的打点。 他司无渡竟真的做到了让天帝与他称兄道弟。 “不知兄长有何事?”司无渡悠哉悠哉地走入正殿,天界人多穿白衣,可他偏偏着一身玄色,人堆里数他瞩目。 天帝先叹了一口气,欲抑先扬:“贤弟法力高深,为兄惭愧,有一事还需贤弟相助。” 司无渡闻言正色,需要自己帮忙,必然不是小事。只听天帝反问:“你可还记得之前向你借用冥界摄青旱魁二物的事?” 司无渡点点头,想起前些日子天帝是从自己这里要走了摄青旱魁。 “哎呀,这摄青旱魁算是派下了人间,但这人间奇才可谓不少啊,古有茅山派天师,今有竹缘观观主,这着实让我难办。”天帝七拐八绕地终于提到了竹缘观。 司无渡原本是好好听着的,可这天帝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说话总是模棱两可,甚至中间还感慨一下人间的山川河流,冥界的魑魅魍魉…… 司无渡实在不愿听这天帝对六界的感慨,于是接下来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甚至不时把玩手里的珠钏。 “总而言之,你记住,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位竹缘观主。”天帝的最后一句陡然加重语气,希望司无渡重视起来。 司无渡回过神来,前面的没怎么听进去,这一句话倒是记在了心里。 “兄长不必担心,此等小事便放心的交给臣弟吧。 臣弟还要去安排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第3章 帝都郊处宿客栈 天色将暗,一直躺在床上的易末染终于微微睁眼,醒了过来。一歪头,就看见司无渡担忧地走来走去,他微微一笑,用着有些沙哑的嗓音,道:“无渡,我没事,不必担忧。” 他顿了顿,不禁自嘲道:“我堂堂一观之主,竟被那血婴一掌击晕,当真惭愧。” 司无渡闻言,连忙摇头,并一脸歉意地道:“观主莫要自责,是无渡连累了您。观主的救命之恩,无渡还不知要如何答谢。” 此句情真意切,易末染恍惚了片刻,轻声说道:“不必如此,我修为比你高,理应保护你。而且,你无需喊我观主。按年岁我们应是同辈,唤我名字便可。” 司无渡点点头,露出了微笑,易末染也不知怎的,竟盯着无渡看了许久。见司无渡注意,便轻咳一声:“咳咳……血婴呢?它后来然如何了,你受伤没有?”易末染越想越后怕,自己晕倒后,凭无渡的本事,能挡得住血婴吗? 无渡则并未太放在心上,他道:“我从您的黄布袋中拿了几张符,布了个阵法,这才压制住它。” 易末染点点头,赞赏的看着司无渡。他从布袋中取出一个木匣子,将还在阵法中血婴收入匣中。贴了张黄符,又待放回袋中。 “不灭了他么?”司无渡不解,易末染闻言,笑了笑,解释道:“此言差矣,你还刚入门,凡事不能赶尽杀绝。” 司无渡闻言,瞳孔缩了缩,随后又微不可察地一笑,低头应下,显得十分诚恳。 “竹缘观如此名扬天下,原来有着这样一层原因,若是其他道派也能心存善念,想必永盛国就不会是这般景象了。”司无渡的的确确地佩服这位观主,也毫不吝啬的说出自己的敬仰。 “无渡谬赞了,我们只是延续了师父的精神,方才的那些篆符,也是都是师父也就是家父传授给我们的。”易末染道。 “我也曾自己画符布阵,却不如今日那几张符篆威力强劲。令尊不愧是名扬天下的驱魔宗师。”司无渡实话实说,他自己确实研究过几年道术,单看易末染之前定住血婴的身法和符篆,都是一等一的好。 易末染笑了笑,道:“这篆符我也是练习了数次才能运用自如,你第一次用便能布出阵法,实属不易,想必也是师从高徒,不知无渡师从何处,若是能与令师探讨一二,想来也是能有不少收获。” 司无渡怔了证,神情十分悲伤:“师傅已经仙去。”易未染不禁有些心疼,有些自责为何要提起他的伤心事。司无渡低了低头,眼中闪过一丝狡猾。 的确,他司无渡的师父,便是在五百年前就仙逝了的老冥王。 易未染不安的望着他,便瞧见司无渡脸上难以掩饰的悲伤,不由得更加自责:“都怪我,我不该提这些的……” 可无渡一愣,摇了摇头,又像想起来什么一般,抬头道:“观主,您救了我。就让我跟着您报答恩情吧,无渡已是无家可归了。”他又改了称谓,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末染犹豫起来:“可我要去帝都收拾摄青鬼,你……” “无渡不怕死,只愿报答恩情。”此时此刻,他不是那个只手遮天的阴间冥王,而是修为浅薄的道士司无渡。 易末染无奈的笑了笑:“那好,不过,你也要千万护好自己。我可不希望有人因我而死。” “好。”司无渡笑了,俊脸绽放的笑意更深,易末染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三百年来,头一次,真心地笑。也不知是因为目的达到了,还是什么别的…… 有了相伴的,易末染也十分欣喜,虽最初还在担心司无渡会被摄青鬼所伤,但不知为何,他愿意相信司无渡方才应下自己的话。 原本日日闷在观中闭关的易末染,遇见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少年,更是打开了话匣子。幸而,这一番攀谈也十分融洽。 原本就是忙了一天,两人都有些累了,易末染身上又有伤,于是便决定在这间客栈住一晚。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打算住店的时候,才发现问题——“客官啊,近日北方百姓来此避旱,帝都的人又忙着往外跑,是以小店人满为患,这位公子又只要了一间房。现下已经没有剩下的房了。二位皆是公子,不如凑合歇息一晚?” 客栈小二因到处端茶而跑的大汗淋漓,一边笑一边问。 看来这客栈的确生意不错,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易末染看着小二的笑,心头划过一丝尴尬。 他抬起头来,用目光寻问司无渡的意见,司无渡唇角微抿,示意没问题。易末染这才定下。 待小二转身离去,司无渡轻笑一声,装作不经意道:“国祸临头,居然还能因为生意好而笑的出来……呵呵。”易末染闻言,看向司无渡,眼神有些复杂。 入夜,二人匆匆用过晚膳,见时候还早,便坐在窗边下棋,此时天公作美,竟下起了淅沥小雨,微风阵阵,雨滴打在叶间,叮咚成乐,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易末染很想把身上的担子卸下来,哪怕一刻也好,不愿再烦心摄青鬼和旱魃,只想认认真真的对待面前的对弈之局。 “无渡,你说为何摄青和旱魃会同时为祸世间?”果不其然,在一个风雨之夜,易末染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忧虑,司无渡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棋子,却仍道:“不知,许是巧合?” 易末染自然清楚司无渡会回答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不再多说,易末染专心对弈。 可方才的一番话,扰乱了司无渡的心绪,以至于接下来的棋局连连失利。 “你没用心。”易末染一语点破,让司无渡回过了神,司无渡微微低下头:“无渡棋艺不精,让您笑话了。” 此话一出,易末染当然不信,开始那几局,司无渡招招凌厉,自己毫无胜算,他那也叫棋艺不精? “无渡许是累了,今日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赶去帝都,不如早些歇息。”易末染并未拆穿他,反而为他找了个台阶下。司无渡点头应下。 然而……当易末染想起一个房间只有一张床的时候,有些许尴尬的在那里,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司无渡也有些尴尬,但还是首先道:“我可以睡地下,你睡床上吧。” 易末染十分头痛,自然不愿意司无渡睡地下,便道:“都是男子,共睡一床没什么不妥。今夜便挤挤吧。”说完,末染还十分尴尬的咳了几声。 司无渡也罕见的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不过多时,也就应下了。 深夜,原本淅沥的小雨转为狂风骤雨,易末染躺在司无渡身边,起先一直红着耳根,后又看着司无渡的睡颜,渐渐入睡了。 但其实,司无渡哪里睡得着,不过是注意到易末染在看自己才装睡缓解尴尬。 待易末染沉沉入睡后,司无渡睁开狭长的凤眼,竟开始反盯着易末染看。不知过了多久,司无渡不仅毫无睡意,反而觉得他越看越耐看。 正值此时,天中传来雷声,惊得易末染皱起了好看的剑眉,司无渡眯起来凤眼,手一挥,屋中只剩使人宁静安睡的雨声,任凭外面怎样电闪雷鸣,房间中,始终是一片安详。见易末染松了眉头,司无渡竟又绽出了一抹笑,如仙如奂。 正笑着,只见易末染不知何故,睡得又不安稳了,他紧紧皱着眉,似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司无渡见他如此,顿时慌了,想叫醒他却又于心不忍,手足无措极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面前的人做个噩梦,自己竟会慌乱。 鬼使神差的,司无渡一把将这个被噩梦折磨的人揽入怀中,低声安慰。 说来也奇怪,易末染被揽入怀中后竟渐渐的安静下来,紧皱的眉头松开。睡容祥和,仿佛整个世界都美好了。 司无渡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何他总是睡不着,和易末染同床共枕有些莫名的燥热,所以逃也似的出去降温了,来到客栈的后院。 司无渡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干脆施了个法,变出个小亭子,打算坐一个晚上。 由于客栈坐落在郊地,树林相互成荫,正是一派末夏之景。因是深夜,周围一派静谧,远山斜林,隐隐约约勾勒出当年的盛世之景。 不知过了多久,远山处仿佛已泛白,恐是要天亮了,司无渡则不觉得有多美,手一挥,亭子便不见踪影,正打算回去,却迎面撞见一个人…… “末染?”司无渡惊着了,因为眼前这人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原本束着的黑发也散下来,最惊人的是他还赤脚站在地上! 易末染睡意朦胧的眼睛还在怔怔的看着自己。司无渡黑了脸,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施法帮他穿好衣裳的念头。 只见易末染一看到司无渡,便绽开了笑容:“无渡,我还以为你一个人走了……呃,不是我舍不得你,就是现在局势危险,你还在和我一起比较安全……”他不自然地偏了偏头,脸上有些发热。 司无渡哭笑不得:“无渡说好要报恩,便一定会报,又岂能独自离开呢?况且你还有伤,怎得就这样出来了?” 易末染顿了顿,揪了揪袖口,嗓子不禁有些发干:“你不提我都忘了,只是我碰不到身后,还要劳烦无渡帮我看看背后的伤……” 第4章 日出曦微愿来日 不多时,晨光曦微,清晨初升的阳光洒入窗棂,照亮屋内,若忽略了现在时局的动荡,恍若还是一派盛世之景。 易末染脱掉上衣,满是血痕的后背呈现在司无渡眼前,司无渡微不可察的皱紧了眉头:“还疼吗?” “还好,已经不疼了,幸亏我用朱砂去毒,现在伤口只有麻麻的感觉。你看我躺下都不疼。”为了向司无渡证明,易末染真的躺下了身子。 司无渡没有答话,而是拿出一把草,偷偷蕴修为于其中,骗易末染说是自家师父留下来的草药,只是,这句话仍是把易末染吓的不轻:“无渡。这是你师父留下来的,我这伤实在不必祸害草药。” 然而司无渡却不听劝阻,强行将草药抹在他背上,那些血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易末染一脸肉疼:“唉,无渡啊。如此上等的草药,你应该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啊。” 司无渡终于答话:“你救了我的命,区区草药不足为奇,想必师父也会如此想。”易末染怔怔地看着司无渡,暗自苦笑。他将头转向窗外:“太阳升起来了,没能和无渡看日出。” 司无渡全然不在乎:“无妨,以后有时间看。”易末染闻言点点头:“等我将二位妖物降服,希望还能有机会与你看。” 不知何时,易末染的眸子已经深深的看着司无渡了,目光深邃如海,看不出一点星光。司无渡见过活人死人无数,此刻却被这目光盯的心慌了,他下意识躲闪着,心中划过无边的愧疚…… 到客栈一楼用过早膳,二人便正式启程向帝都。“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无渡有些不对劲。”末染问道。司无渡摇头,不予回答。 易末染也不逼问,他转过身,也摇着头苦笑,心道:“哪怕有一丝怜惜……” 两人一路无声……不知走了多久,帝都巍然的城门屹立眼前,易末染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到了。 守城的士兵早已不见踪影,估计也落荒而逃了。司无渡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稍纵即逝。即便这样,易末染还是捕捉到了…… 步入帝都,景象令易末染大吃一惊,不过一年,城中户户无人,有几处府邸还被火烧的不成样子有些地方、街道杂草已生,大有“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之感,不过还是隐约看得出来这百年来沉淀是盛世,只不过现在早已没有来歌舞升平的帝都,而是一个鬼魅猖獗的鬼都! 易末染越想越恨,在布衣宽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 无渡注意到了这一动作,他似有不忍,于是便安慰道:“末染……待我们收服二位妖物后,永盛国一定会重归昔日……”这句话司无渡说的完全不别扭,仿佛将二物派遣而出的并不是他,仿佛他不会让永盛国破灭一般。 易末染看了他许久,终是点点头:“好,无渡。我信你。”闻言,司无渡原本波澜不惊的心,狠狠一震。 司无渡望着一席白衣的易末染,想说的话如鲠在喉,他堂堂冥界冥王,此刻局促无比。他烦躁地晃晃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易末染神色正常:“无渡,那我们便从皇宫先开始吧。”不错,摄青鬼的巢穴如今就在宫中,而帝都的皇族国主、王公贵胄早已迁出皇宫,暂去别处行宫避难,只不断砸钱剩下一些老奴老侍卫等死…… 正主都不在宫中了,所以此时的皇宫,无卫兵把守,人人避之不及,又怎会需要防守?易末染甫一迈入皇宫,便有阵阵死气袭来,引得他又皱了皱眉,二人之间的气氛显得很压抑,全无在客栈时的欢悦…… 他们走向朝奏的大堂,一路上,路过三宫六院,七职五司,有一些身患重病的老奴无法得到医治在绝望中死去。末夏之际,宫中一片凄凉。 “观主,摄青鬼不在大堂之中。”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角落中传出,司无渡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易末染痛声大斥:“朱俞呈!尔等好大的胆子!”果不其然,方才那声正是竹缘观大弟子朱俞呈。 司无渡愣了一晌,从未见过易末染发怒的模样。 只见朱俞呈立刻朝易末染跪下,行弟子礼:“弟子无知,求观主赐教。”司无渡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虽行为上恭敬至极,语言中却不卑不亢。 易末染继续斥道:“你为何不向我通报永盛帝派人来过观中?难不成在你眼里百姓的性命便如此不堪吗?” 朱俞呈闻言,狠狠地向易末染磕了个头:“弟子知错。弟子以为,无须观主亲自出马,观中弟子可以解决……故未去打扰您闭关。” 易末染因思考到旁边还有人,想着不好下俞呈的面子,便冷声吩咐道:“待事情解决之后,自行贬谪去戒堂守堂,一并领了罚。先起来吧。”朱俞呈听话的站起,在看向易末染的眼神闪过几丝狠厉,末染没有察觉,却被司无渡看了个一清二楚。司无渡通过看这两人,便对他们的关系推敲了个七七八八。 “你为何说摄青不在大堂?”司无渡首先问道。朱俞呈不理睬,只拿眼睛盯着易末染,在等他的吩咐。易末染点头示意他说话。 “我随观主同日出发,可是不知为何观主竟比我晚到……于是我先进入了皇宫,哪知打草了惊蛇,与摄青恶斗了一场,它毫发未伤……我却损了大半修为……” 原本听到前面,末染想到客栈那一晚,表情有些不自然,可一听到后面朱俞呈损了大半修为的时候,着实惊了一吓:“大半?!” 易末染打开阴眼,发现朱俞呈身上修道的真气果然削弱了不少。司无渡却心中有别的心思,从方才的察看来说,这朱俞呈的修为仅次于自己身边的易末染,所以,以摄青的实力,是不可能毫发未伤的。 而且……朱俞呈身上有种不太对劲的鬼气弥漫着。 司无渡看出了,却没说出来。只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讨论着摄青的招式鬼气。 不知多久,易末染才发现司无渡自打看到俞呈之后的不对劲,他道:“俞呈,你先四处查探一下鬼气方向,我疗伤。”朱俞呈通过方才的交谈才得知血婴一事,见末染发话,倒也听话的离开了。 “俞呈怎么了?你的脸色自从见到他便不算好。”连易末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小心翼翼的。 第5章 魔界秘术初浮水面 “就是想起他当初以为凭一己之力能解决摄青鬼,未免有些不自量力。”司无渡乱诌了个理由,并未告诉末染自己所看出来的。易末染心头浮起了几丝羞愧,他低下头:“叫无渡见笑了,改日一定好好教导观中子弟。” 无渡闻言,向易末染作了一揖:“观主莫要介意,无渡不是说您教导无方……”司无渡还没说完,易末染摆摆手笑道:“无妨。即便你真那么说,也是对的。我终日闭关,只图自己修行,观中的确是从未认真打理过。” 听到这里,司无渡知道他还是误会了,却也没有再继续解释。 此时,一阵诡异的青风袭来,易末染瞪大了眼睛,正准备拿出铜钱剑防身,却猝不及防地晕了过去。司无渡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末染,不屑地瞅了一眼那股青风,大手一挥,司无渡已换上那日的黑色长袍,只见那暗红色的珠钏依旧隐隐约约点缀在袖间,司无渡狭长的凤眼一眯,慵懒的冥王殿下又重现世间。 “废物。”司无渡用着低沉好听的声音说着十分鄙夷的话,他的话语中听不出丝毫的怒意,却使那股青风吓的立即幻化成人形,跪在司无渡面前。人形的他依旧一身青衣,只是嘴角的血丝十分显眼。没错,他便是二鬼之一,摄青鬼。 很多人都以为,穿着红衣而死的人,其灵魂会化成厉鬼,向他的仇人报仇。所以便以为鬼种之中红衣女鬼最为可怕。 但其实还有一种鬼比红衣更可怕,它就是摄青鬼。 相传,若人因深仇大恨,而又不能报的人,可以躺在棺材中,卧在尸底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而修练成鬼的半人半鬼,这种厉鬼就叫摄青鬼。 摄青鬼是因为怨气太重血脉在死时的一瞬逆行,血会在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变绿,因此又叫绿血冤鬼。摄青鬼身体死而不僵!有能力的话还可以重生,变成妖尸。 由此可知,摄青鬼的厉害之处。“王上,属下无能。”眼前这位摄青鬼是有思维的摄青鬼,隶属冥王管辖。摄青的青衣已破损了好几处,“王上,属下发现人间有个魔子。”此话一出,司无渡总算来了兴致,示意他说下去。 “王上,您可知魔界有一秘术名曰‘鬼吃鬼’?” 司无渡眸中闪过狠戾,凤眸危险地眯着:“自然。”当初这个秘术“鬼吃鬼”可谓天界人界鬼界三大界的浩劫,而上一任冥王就是因为合力击杀秘术持有者而落得一个同归于尽的结果。“鬼吃鬼”顾名思义,是鬼或魔之间的一种吞噬关系,吞噬掉一方,就会使两方力量合二为一,从而变得更加强大,然后继续吞噬……这下,司无渡明白了:“原来那弟子竟是魔子?原来当初还是疏漏了,没能赶尽杀绝。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虽笑着,语气却出奇的冷。 想必朱俞呈还没领悟透彻这秘术,否则,就凭一个摄青鬼,恐怕不够他塞牙缝的。 摄青打了个冷战,心下惴惴,生怕他拿自己出气。司无渡收起笑容:“既然是秘术,你受伤也无可厚非,只是,我冥王殿从不养废物。下次若是再让那个小子得手……”司无渡刻意停下,摄青则一脸决绝地接话道:“属下便自毁修为,魂飞魄散。” 听到这儿,司无渡才满意的点点头,径直扶着易末染离开。待易末染再次醒来,是半躺在司无渡怀里,他涨红了脸,连忙起身岔开话题:“方才有股诡异的风……我不知何故竟晕了过去,无渡你没事吧?”司无渡摇头,正要说什么,只见朱俞呈回来了,便闭了嘴,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观主,方才弟子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厉害的鬼物。”朱俞呈故作懊恼地道,被蒙在鼓里的易末染十分诧异:“什么?!它若是离开,再找可不容易了。”随即,易末染陷入沉思,却没有注意到司无渡和朱俞呈之间的眼神交锋……良久,朱俞呈在交锋中败下阵来,只能岔开话题:“观主,不如我们先回竹缘观,召集弟子到处搜寻?” “不可。摄青实力难测,不能让弟子们冒险,你先回道观,四处留意一下,切记不可明显,以免再打草惊蛇。”易末染吩咐道,朱俞呈听到这种近似命令的口气,嘴角又是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恭敬”应下,拂袖而去。 目送朱俞呈远去,易末染叹了口气,走到一处台阶下席地而坐,司无渡没多说,也坐了过去。易末染看了看四周本该富丽堂皇的永盛皇宫此刻被阴气和黑暗笼罩着,他懊恼地低下头,闷声道:“我自刚出生便远离亲人,被师傅关在观中,每天接触的除了鬼便是符。十九年来,我日夜闭关,就是为了这国家有难之时……守护自己的家……”末染顿了顿,随机声音沙哑地继续道:“可我……毕竟不是英雄,我辜负了天下人的期盼。” 司无渡心头划过一丝痛楚,可他什么也无法左右,他也平生头一次,觉着自己身为一个冥王而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他现在能做的,只是让易末染多活几天。司无渡眸子深邃,怔怔地看了易末染好一会才艰难的开口:“现在不过是摄青跑了,那说明它畏惧你,只要拼尽全力……一定能换来一个盛世……” 司无渡本就没安慰过别人,此刻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易末染抬起头道:“我本也没有放弃,不论结果如何,不搏一搏如何甘心?” ……谁也没发觉,原本“萍水相逢”的两人,关系更近了一步,而对方,都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可悲的是,不远的将来,司无渡要亲手葬送这唯一的朋友…… 易末染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沉重无能的话,他重新投入思考:“眼下摄青鬼逃了,我们该上哪里去寻?”无渡唇角一勾,笑道:“观主怕是思虑不周,方才那弟子只稍逊于你罢了,不管旁人,无渡是不信那摄青鬼毫发无伤……”听司无渡说的如此笃定,易末染垂下眼睑,敛去了眼底的自嘲道:“无渡当真比我细致多了……”司无渡不解,原本是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从易末染嘴中说出,却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想来是他做鬼久了,实在看不透人了…… 第6章 夜航都内诉缘起 这边末染与无渡正在帝都四周清理鬼怪,他们的故事暂且不提。那边厢,朱俞呈却没有规规矩矩地回到道观。他一身布衣却戾气十足,狂傲地眼神扫过大街上的每一个人。朱俞呈此时身处永盛边关的『夜航都』,此处与边关小国往来频繁,常在夜里也航运不休,故得此名。 只此城不位于帝都南方,也不是闹旱灾的北方,而是座远离是非之地的东方小城。由于来逃难的人多了,小城此时显得有些杂乱纷扰。当然,现在哪里也比不上正在布榜的衍运阁。前些日子,夜航都刚举办过一场乡试,而今天便是布榜的日子。原本这样的地方热闹些也是无可厚非,可这次却闹哄哄的。 朱俞呈本就烦躁于易末染的吩咐,身上又带了伤,于是决定近日便在夜航都修炼,将秘术精进一下。主意打定,朱俞呈收起那一身戾气,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缓步走向衍运阁,脚下蕴了内力,不一会儿就来到衍运阁大门前。两大张榜单张贴在门外,看榜的人却不多,反而全聚在大厅中,围住几个人看热闹。朱俞呈淡淡瞥了一眼榜,好不鄙夷地步入阁中。 “我不过是没给你塞钱送礼,想堂堂正正考入乡试罢了,你们这些贪财的监师,胆子居然大到把我卷子换成白卷!我……我要告官!” 刚一迈入衍运阁,朱俞呈便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悲愤欲绝的喊着,不知为何,朱俞呈听到这包含委屈与不忿的怒喊,即便是整日与自己的清高观主作对的他,也不由得想伸张正义一回。 他拨开人群,只看到一个穿着乡试时统一发下的白色长衫的人,他的发髻有一半还十分乖顺地散下来,他用那修长白皙却略带薄茧的手直指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人。 朱俞呈盯着这白衣男子瞧了足足一刻钟,他们之间的争执也陆续传入耳中,原来这白衣男子叫陆息回,父母早亡,自己一边读书一边做工筹学钱,这好不容易学成来考,却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书生,干净的让人移不开眼,朱俞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低咳一声。旁边围观的人也大多是此次中榜的考生,他们的前途都掌握在那个肥头大耳的陈姓监管手中,所以此刻也没人帮他。 “现在帝都大乱,北方大旱,人人自危。你去告吧,看看谁能理你。笑死了。你呀,一个穷书生,考上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替道长们捉鬼?”陈监管数着手里刚贪到的钱,不屑地道。陆息回原本只是为了讨回一口气,可听到“鬼”这个字,陆息回猛地抬起了头,喊道:“我不信!我不信人便斗不过鬼神。我若为官,一不贪银,二不抢民,三不玩忽职守。我便不信人便那么无能,只能听天由命?” 在场的人都懵了,朱俞呈也是如此,可多年后想起这句话,他才知道,此乃——缘起。 眼看要扯到道士身上,有一个考生终于瞧见了布衣打扮的朱俞呈,他高声道:“都别争论了,这里有个道长在。”此话一出,众人俱静,纷纷看向朱俞呈,连方才背对朱俞呈的陆息回也转过身来。好巧不巧,正与朱俞呈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美好。 因为陈监官连忙走来,那肥胖的脸上堆满笑意:“瞧道长这身布衣道袍,怕是竹缘观中人吧?”朱俞呈心底的厌恶丝毫没有呈现在面上,他依旧和善地报出了名字:“贫道正师出竹缘观,现下是竹缘观掌事大弟子,鄙姓朱,名俞呈。” 听他自报师门,书生们的礼仪气息就出来了,在他周围的人都向朱俞呈作了个揖,以示敬重。只有陆息回还愣在原地,他原本一肚子愤恨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那陈监官本就不耐烦陆息回纠缠了半天,此刻见他无礼,陈监官脸拉的老长,伸手就要给陆息回一个巴掌,陆息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也不躲闪。朱俞呈俊眉蹙起,使了个内力飞身到陆息回身旁,甩出一张符篆定住了陈监官的三魂,此刻陈监官手停在半空,样子好不滑稽。 陆息回总算回过神来,看见陈监官被定住,这才知道是朱俞呈帮了自己,此举让陆息回心中对道士的成见消去了不少。“方才寻思什么去了,你一贯都是站在原地让别人打的?”朱俞呈颇觉好笑地问道。陆息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点尴尬。 朱俞呈也没深究,只转过身一拂手解了陈监官的符篆,刚解开,陈监官便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话也说不清。朱俞呈收起眼底的厌恶,温声细语地道:“原本你就是做了错事,哪有理由去打别人呢?今日我封你三魂不过是个略施小戒罢了,切记日后定要公正清廉才好。”这一番清高正义的话说的朱俞呈直恶心,而陈监官哪敢不听,面前这人一个符就把自己定住了,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招数等着自己。 陆息回见到向来“高高在上”的陈监官都如此不堪,还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张符,不由得心里暗爽,也对这位朱姓道长添了几丝敬畏。 朱俞呈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见事情结束了,周围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正打算离开,却被陆息回拉住了手腕。朱俞呈冷下了声音:“何事?”陆息回被这这个语气吓到了,不过他没松开朱俞呈的手腕,反而握的更紧了。动作如此大胆,心里却也怂的不行,说出来的话更是底气不足:“道……道长,此行是去哪?” 朱俞呈被问住了,对啊,夜航都说小也不小,自己也是头一次来,该去哪里修炼呢?不过这个问题他没告诉陆息回,只是道:“先前与鬼怪斗法受了伤,正打算找个灵力充沛的地方修炼疗伤……”听闻此言,陆息回吓的立刻松了手,生怕扯到朱俞呈的伤口。 “内伤。”朱俞呈还是被逗的解释了一番,回过味来才猛然发现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好在陆息回没注意,他道:“原来道长如此厉害的人物也会受伤……” “为何不会?”朱俞呈反问。 第7章 俞呈收徒传正道 陆息回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试着理解道:“是鬼物太强悍了吗?”朱俞呈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干脆胡扯了句:“总归是人,也要食五谷,也要有生死。不受伤岂不成神了?”陆息回点点头,松了手。朱俞呈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得身后声音低沉,“我现在该去哪?” 朱俞呈顿了脚步,细细想来,陆息回乡试已成定局,父母又双亡,如今天下大乱,他不知道何去何从的确有理。 “那你想要如何?”朱俞呈没有转过身,只是站在那里。“我自知没有什么优点,唯一会的就是识些字和做些粗活。若道长不嫌弃,息回愿意随道长回道观。” 朱俞呈早就料到,嘴角一勾:“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当道士的资质,你既然一开始对道士就心存芥蒂,何必自甘堕落?再回去做几年活,说不定下次乡试你便能中榜。”语音刚落,陆息回也跪倒在地:“先前是息回见识浅薄,如今国遭大难,还能有几年可以等?若要报国,何不就现在……”朱俞呈冷冷的打断:“你以为成为道士这么容易,我们哪一个不是自小受尽苦楚才练得如今地步?” 陆息回急的磕了头:“息回只学些皮毛也好,好歹尽自己一份力啊!道长,您便应了息回这个心愿吧。”朱俞呈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别磕头,折寿。你若执意如此。那便先跟在我身边几日,若你通过考验,我便收你做弟子。” 陆息回喜出望外,赶紧又是俯身一拜,笑意盈盈地起身,正要走到朱俞呈身后。旁边的陈监官吓的脸都白了,要是陆息回这个臭小子来日学成归来找自己麻烦怎么办?陈监官立刻跑上前拦住陆息回:“这位陆公子,先前白卷的事,是我猪油蒙了心,如今被道长指点,自该还公子一个公道。不如公子留下,待我把您原来的那份策论上交,定能许给公子一个官职。” 这段话无论谁听了也会相信陈监官浪子回头了,于是一个考生也在陆息回耳边偷偷劝道:“学道不易,如今有望考官,又何必去趟浑水呢?”朱俞呈自然听到了他的耳语,不过也不愿理会。 陆息回犹豫半晌,还是坚定道:“既已定心意,便不再更改。为官之路还未踏上便诸多坎坷,怕是息回无福消受,现在唯愿学艺为道,匡扶正义。” 朱俞呈原本不想收弟子,却还是被这句话逗的松了一口气。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在紧张什么。“那还愣着干什么?”朱俞呈问道,不等陆息回应他,便迈出步子,因为他知道,陆息回一定会跟上来。果不其然,陆息回笑着跑到朱俞呈身边跟上,两人算是高高兴兴的走了。陈监官却彻底坐倒在地。旁边的书生扶他起来,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帝都这边,易末染他们的进展倒是顺利,大大小小的鬼都在这位竹缘观观主的几张符下无所遁形。只是天近傍晚,返回客栈的易末染总有些不安,他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司无渡察觉到,便问道:“可是累了?若不然你先休息吧。晚饭送来我再叫你。”易末染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方才便一直觉得不安,如今一算,今晚竟有祸事。”司无渡也是不解,按理说自己在他身旁,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惹麻烦才对。 易末染站起身,将手中的罗盘贴了张符篆,然后开始在房内四处走动,见到指针停下才向前望去,透过窗口,易末染发现了极为隐蔽的宅子。他与司无渡对视一眼,相继飞身下楼,并肩前行。 “怎么会有一处宅子?”边走,易末染边道,“这里可是帝都郊处,怎么会有宅子?”司无渡也诧异,但是凭他多年当冥王的直觉,此处不简单。 终于走进宅子的内侧,完全在外面看得不是一个样,在院子的外面看进来,还能看到乱草丛生,一片惨败的景象。可当他们走进院子的内围的时候,和在院子外面看到的,简直天差地别。丝毫看不出来。 这乱草只是用来迷惑人的一个假象,当易末染和司无渡走多几步,过了乱草丛后。才发现,院子里面是一块寸草不生的黑土地。 “怎么会这样?”这景象让易末染也大吃一惊,他无法想象在院子外围看到的是一片乱草丛生的败落,而院子里面则是寸草不生的荒芜。 看着这异于寻常的黑地,易末染的心间又泛起一种不安的感觉。拿出罗盘一看,却发现罗盘的指针开始紊乱的运转,根本无法指定方位。 他曾在竹缘观书房中看到过。所谓天属阳,地属阴,而地表,正是阴阳交会的地方,罗盘的指针,也正是利用这种敏感的交会来指点阴阳,阳盛或阴盛,都会影响指针的效果,例如在高空或在地下,指针的灵敏度便会下降。 而罗盘在这宅子里变得紊乱,无法指点阴阳。也就是说,要么这是一块极阳之地,要么,这就是一块极阴之地。 但极阳之地,芳草,植物应该长得很旺盛才对。而这块地寸草不生,绝不是阳地,反之,这……就是一块阴地。只是不知道是先天形成的,还是后天人为造成的。 易末染来到一处欲盖弥彰的草丛旁,别的地方都寸草不生,偏偏这里有处草丛,易末染心中疑惑,刚想拨开一看究竟,却被司无渡阻止了,他冷着一张脸从布袋中拿出一把折扇递给易末染:“此处如此诡异,万事都要小心。拿折扇拨开草丛比较保险。” 易末染尴尬的笑了笑,接过扇子。拨开草丛一瞧,只见黑土的表层,有一层白白的石灰。轻轻一拂,又现出了几块碎玉。 果然易末染的预感是对的,而这石灰地,碎玉,这两样东西也恰恰证实了他的猜测。 司无渡看到他拿着碎玉脸色阴沉的样子,不解地问道:“末染这玉碎,有什么不对?” 易末染告诉他,不是碎玉不对,而是整块地都不对,这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 易末染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石灰则是用来防腐的。草地可以住人,但石灰地不能住人,住的而是鬼。” 看了看手中的碎玉,易末染说道:“碎玉能吸收日月精华,埋藏在石灰之下,精华经过石灰的侵蚀,也就变成了至阴之气。由此可以说明,这块地方不是用来建房子,也不是用来养花养草的,而是……”停顿了半会,易末染脸色凝重的吐出三个字:“养尸地。” 第8章 渡染合力斩凶尸① 所谓养尸地,许多葬理辨龙经书和民间传说中都有记载。均认为“养尸地”在丧葬风水中是最为恐怖、危险和忌讳的墓地人死后的遗体被误葬在“养尸地”后,人体肌肉及内脏器官等不仅不会腐烂,而且毛发、牙齿、指甲等还会继续生长。尸体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部分身体机能恢复生机,有如死魄转活便会幻变成僵尸,四处游荡吸人的精血为生。 易末染与司无渡都屏息凝神,能让易末染算出大祸的,定不简单。再加上司无渡完全不知道这里的存在,心中也是疑惑的很。如今他不能在易末染面前施展真正的修为术法,要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东西,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正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那黑土之下仿佛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末染无渡的进入打扰到什么东西的沉睡一般。司无渡面露不屑,不过是个养尸地,弄得像什么祸世之物一般,即便旱魁都是自己手下,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找自己的麻烦。 主意打定,司无渡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和易末染相处久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如何只手遮天了。司无渡凤眸盯着那层看似平静的黑色泥土,在心中猜测着养尸地究竟养了怎样的尸。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只有空气中弥漫的寒气,和风吹过枯叶发出的簌簌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诡异。 易末染也没闲着,他低头凝视着碎玉,疯狂的在脑海中寻找关于养尸地的一切消息,就在他回忆的时候,四面的环境也悄然起了变化。 诡异的黑雾悄然接近,开始是一股,接着是四面八方的涌过来。由于正是夜晚,黑夜和黑雾又是如此交融。加上二人都在思考着。所以也未曾留意到这诡异黑雾的接近。 直到司无渡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是的,不寻常的味道!这股味道带着一丝血腥,还有一丝腐臭,但更怪异的,像是……某种动物的味道。 “ 吱呀一声诡异的怪叫划破这宁静的夜空。 听到这声怪叫,易末染暗道一声不好。快速反应过来,拿着桃木剑准备防守。但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易末染发现他的手居然无法动弹,不,应该是动的极度缓慢,身体好像置身于冰窟中,无比的僵硬。 一道红光闪过,紧接着,易末染的左手臂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好像刚才划过他手臂的是一道锋利无比的利刃。手一痛,一松,桃木剑也掉到了地上。 司无渡察觉不对,也看向易末染:“末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妖物出没?”易末染捂住伤口,忍痛道:“无妨。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我先用朱砂抹上去。”司无渡略略放了心,朝着易末染走近了一步。 “吱呀,吱呀”一开始,听到的是一声怪叫,现在却是一群怪叫。而且怪叫声源自于四面八方,易末染根本听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方向。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煞气直往自己的面门扑来,煞气越来越近。而他的手依旧不能动弹,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 这次易末染看清楚了,向自己扑来的,是一只怪呼呼的黑手,黑手上长着长长的指甲。 千钧一发之际,司无渡用银针刺破了易末染中指处,那刺痛的感觉终于让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接着易末染身体往后一曲。一只怪异的黑影子和他擦身而过。 易末染定住了身子,不敢大意,使出来一张紫阳阻煞符,挡住了直扑而来的煞气,此时,周围的黑气仿佛被一个地方吸取,视线慢慢清晰了起来,易末染有阴眼,便能看得到是那个养尸地里蹦出来的怪物在作怪。“尸煞出,黑雾乱,人若入,无命归!”易末染总算记起了眼前这个怪物,它是个尸煞。 司无渡也听见了,心中了然。原来是尸煞,怕是被尸煞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他此刻只能拿出天帝所赠的铜钱剑,来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 果不其然,气息被紊乱,尸煞被刺激。它迅速将黑雾吸收,露出了真实的样子,虽没有青面獠牙的夸张,可是一层灰色死气围绕着它,没有眼珠、红血丝布满眼眶的眼睛可怕的凸出,如同生前被活活掐死一般。 它手上还长着黑色的毛,尸毛下的手早已溃烂发臭,长长的指甲还在伸向易末染。 司无渡看不下去了,立即念了个咒飞身而去,易末染大叫不好,尸煞方吸收日月精华而出,对付已是棘手,这么没头没脑地冲上去是要给尸煞当晚餐吗? 易末染被逼出手,甩出桃木剑来祭剑,注修为于剑身,口念祭剑咒,只见得桃木剑闪出一道光,这剑便算祭成了。 易末染的桃木剑在空中完成祭剑后,便直向尸煞刺。尸煞原本要杀了司无渡,却被这招式凌厉的一剑打的猝不及防,猩红地眸子盯紧了易末染,手上的指甲又黑又死气萦绕,它如同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不论被易末染用符打飞多远,它总是会满血复活一般冲回来。 就在易末染打算一招致胜时,横生变故,那尸煞又释放了黑雾,这次黑雾大了不知道几倍,即便与司无渡站的那么近,却连对方身形都看不清。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蛰伏着,尸煞的吼叫声也消失了。又回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下。谁也不知道黑暗中是什么,即便拥有阴阳眼的易末染此刻也是无济于事。 黑雾中的腥臭味逐渐加深,易末染艰难的屏住呼吸道:“无渡,你说这尸煞可是要毒死我们?”司无渡笑了笑,正待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却听到易末染一声惨叫。司无渡心上一紧,完全顾不得什么身份了,悄然使出他冥王才有的修为术法观察四周,区区一个尸煞制造的黑雾,不足为惧。 司无渡看到离自己不远处,有两个“人”,细看才知是尸煞绑着易末染,黑色的指甲在他脸上划着。 易末染方才不备,叫尸煞钻了空子。现在心中正颇感尴尬生气,于是万年好脾气的易末染面露愠色,不等司无渡想法子,自己就用强横的修为逼退尸煞,更是硬生生用修为将黑雾驱散。一点技巧花样没用,拼的就是修为。 第9章 渡染合力斩凶尸② 使用修为察看的司无渡略略一痴,这些日子看到的都是易末染风轻云淡和善亲切的一面,不想,原来他也是如此凌厉的。 尸煞飞出十米之远,黑雾渐消,司无渡连忙收回修为,生怕被易末染看出来什么端倪。 易末染也是头一次使用如此强横的修为,难免有些吃力,略略站定,才看见司无渡正站在不远处,神情有些呆滞。易末染反应过来,勉强扯出笑容,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却突然感觉后背疼痛无比,这才想起先前被血婴划出的伤口,原本都要愈合了,此刻因为修为的原因,又复发了。 易末染额际冒出薄汗,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什么痛苦的神情,现在尸煞未除,若让无渡也乱了阵脚可不好啊。 尸煞果然重新来到易末染身边,它已经被打的几近发狂状态,长长的指甲胡乱就向易末染攻击,可易末染此刻后背的疼痛,让他一直记着被指甲划伤的感觉。 易末染只能四处躲闪,尸煞仿佛看出他的吃力了,愈为嚣张,专门和易末染对着干,司无渡也祭完了铜钱剑,加入了斗争。 霎时,剑光四射,尸煞的怒吼也连绵不绝。眼看斗争进入关键时刻,易末染却越来越虚弱,他背后的血一滴一滴渗出,自己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司无渡终于意识到不对,连忙先震退尸煞,飞身上前扶住易末染,看得出他后背的伤又复发了,司无渡不敢让他扯到伤口,只好把易末染扶到墙边,咬破中指血丝画出一个阵法:“末染,你先待在阵法之中,我虽学艺不精,却也能有些保命的法子,让我去应对尸煞。”说罢,便要踏出阵法。 易末染急忙拉住他道:“我没事,不过是些小伤,让你一个人面对尸煞我实在不放心啊。”司无渡却不容拒绝地又加强了阵法,谁也进不去,同样,即便是易末染也出不来。 易末染急的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尸煞,生怕司无渡一个不注意就被暗算了。说实话,司无渡此刻心里也没底。易末染就这么盯着,自己不好使用真正的修为而道士又是这十九年来才钻研的,面对尸煞实在棘手。 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司无渡并不认为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实在不行就撕破脸除了尸煞再杀死易末染…… 可,一想到要杀了易末染,他心里骤然疼痛,似是十分不舍。 就在司无渡分神的时候,尸煞露出尖牙冲来,易末染急的不行,却也无可奈何。“嘶……”司无渡的手竟被这个尸煞给咬到,现在他没有修为的身子不过是个凡人,对疼痛很敏感,突然其来的变故让司无渡倒吸了口凉气。 这令五百年来一直居高临下的司无渡异常不爽,眸中危险的意味渐渐扩大,他眼神瞥向易末染,原本不想走这一步的,可事到如今,司无渡还是使了个术法令在情况之外的易末染又一次晕厥。 做好了这一切,司无渡眼神中的杀意已经按耐不住,看向自己被咬的一口,剑眉微挑,靠修为悬于空中,再次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尸煞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对冥王的臣服感立刻涌现,它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上一秒还很弱的臭道士竟摇身一变成了冥王。 司无渡修长好看的手轻轻一拂,闪出一道白光,白皙如刀,切割着尸煞的身体,不眠的夜晚,司无渡仅仅抬头望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招,便可够尸煞喝一壶,尸煞在承受着凌迟一般的惩罚,而司无渡在凝视着昏厥的易末染。 他安静的倚在墙上,墙角有一道暗红,是他背后渗出的血。司无渡心中一痛,原本打算下杀手的心思也就此打住。若忽略尸煞的哀嚎,单是司无渡看着他的画面,就仿佛回到了二人初见的那个清晨。 收回术法,司无渡看着满身伤痕的尸煞,嘲讽的笑了,他御术来到尸煞面前,着玄色道靴的脚毫不留情的踩在尸煞的身上,低沉动听的声音在尸煞耳畔响起:“与我们作对,是你最愚蠢的行为。灰飞烟灭吧。”话音刚落,尸煞便凭空消失了,要不是有方才打斗的痕迹,就好像尸煞从来不存在一样。 就在方才司无渡对尸煞说话时,易末染的手指好像在微微颤抖。可惜的是,司无渡没有发现。 司无渡用他的成为冥王时祭出的难渡剑刺了自己了一身可怖的伤痕,又凭空捏造了一具尸煞残骸,准备好了一切,他的目光再一次转向易末染。 愣了好一晌,司无渡还是叹了口气,没有下手,他捏了个诀删去易末染昏厥前的一点记忆,虽然施法时不知为何有些异常,但是好在术法还是成功了。 易末染悠悠醒转,看向司无渡的眼神只有疑惑和担忧:“无渡,方才不知怎的我竟昏睡过去,尸煞呢?”司无渡无力地道:“师父生前传我一个阵法,九煞锁尸阵,无渡修为不够,只好引用了你的部分修为,所以你才会昏睡过去。现在尸煞已除。” 易末染十分震惊:“无渡,这九煞锁尸阵可是茅山派失传已久的阵法,难不成,无渡竟师从茅山派?” 司无渡当了这么多年冥王倒是对茅山派颇为熟悉:“无渡的师门不过是茅山派的一个分支罢了。”易末染点点头:“倒也是,茅山派已陨落。只独留下了我们这些分支传承香火。正宗的传人,怕是此生也见不到了。” 司无渡也流露出哀戚的神色,当初茅山派何等风光,如今……当真是人走茶凉啊。当年的秘术,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秘术!司无渡思及此,眼神冰冷,不是还有一个魔子吗?那就让他父债子偿吧。 “无渡,你在想什么?”易末染疑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司无渡回过神来:“我只是也在惋惜茅山派的陨落。听师父说,当年茅山派十分风光,冥府的一些事情还要拜托他们来处理呢。” 易末染只点点头,便着急道:“无渡,尸煞指甲上有尸毒,我得先给你的伤口抹上点朱砂,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司无渡看着他着急的神色,不由得愣了。 自己五百年来,从来活的像个木头,没有情感没有疼痛,借着这次获得肉身,他像个疯子一样给自己身上制造伤痕,直到鲜血淋漓,痛的脸色发白,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也会有人这么担心。 第10章 唯愿山河安好 司无渡眼神呆滞地走向易末染,乖乖的坐在易末染身前,任由他摆弄涂抹朱砂。 易末染小心翼翼的从盒中取出朱砂,一点点的撒在司无渡的伤口上,再颤着手指轻轻揉开。 司无渡不在意疼不疼,他只是抬头看向星空,方才因为尸煞出现的黑雾此刻消散的一丝不剩,宅子又处在树林之中,透过层层相叠的叶子望向天空,星星缀着,周围的云朵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末夏之时,蝉鸣声还是可以听见,只不过因为此处的煞气,只能听到一两只悲哀的鸣着,夜晚又恢复宁静,却没有人觉得可怕和不安。 司无渡如此惬意,却把正在为他抹朱砂的易末染熬坏了。全程又心疼又脸红,易末染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后背没有受伤的地方,耳根就悄悄红了。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易末染立刻在心里念起来清心咒,幸亏没有出糗。 磨磨蹭蹭抹了一刻钟才算处理好,易末染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轻松地道:“无渡,你背后的伤我处理好了。夜色已深,咱们先回客栈?” 司无渡从天空的景色中回过神来,他也有些担心:“你背后的伤?”司无渡可忘不了方才易末染忍痛忍的脸色发白的样子。 易末染又是一笑:“没事,多亏了无渡的草药,我今晚伤口复发只是因为修为的强横爆发,将养一个晚上,明天调息打坐一天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好,我明天全程陪着你,一定要修养好再去追摄青。”司无渡特意叮嘱道,易末染拗不过他,只好应了。 两人都站起身,相互搀扶着渐渐往回走。悬挂于天空的月亮把皎洁光亮柔和的撒下来,将二人的影子渐渐拉长…… 而此刻,夜航都内却是淅淅小雨,雨声很干净,闭上眼睛,就像来到了南方阴湿的雨季,往日湿润的故事像雾气似的,若有若无的回荡在这座小城的每个角落。 陆息回将朱俞呈带回了自己在一处山下独居的木屋中,柔和而昏暗的烛光下,朱俞呈坐在桌边调息,陆息回则痴痴的望着他。也不知道,这书生少年心中想的是未来还是眼前的这个人…… “道长,你可饿了?”陆息回在等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开口问道。 “你若饿了,便去做些吃食来吧。本道还须一刻钟的时间。” 陆息回立刻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朱俞呈调息其实早已经好了,不过是心绪好久没有这么宁静了。望着烟囱徐徐升起的几缕青烟,朱俞呈心中从未有过的宁静,即便是这几年待在竹缘观,也只是明天日复一日的修行,哪里会去体会这人间烟火? 朱俞呈心中的孤傲在此刻,全被击溃。不过,也仅仅是此刻。他呆呆的看着远山,忘了时间。 直到陆息回端着一盘青菜迈入屋中,他看见朱俞呈的认真模样,不由得笑出来:“道长?道长怕是在观中待久了,忘了这青山人间的烟火气息吧。”这一句话,像是流入心间的潺潺溪水,朱俞呈也无奈地道:“是啊,这么些年了,还真没怎么好好看过这大好山河了。” 陆息回嘿嘿一笑,不再打扰他。只自己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好在他也习惯了这些活计,不一会便招呼朱俞呈吃饭。 面对桌上简简单单却香气四溢的几道菜,朱俞呈却不疑惑,他知道陆息回早年丧母,又没有妻儿,生活的一切起居都要由自己来。 他本来就话不多,陆息回也奉行寝不语食不言,于是二人吃饭的时候,只能听见雨声叮咚奏乐。 “你为什么要当道士?”陆息回收拾完碗筷,刚回到屋里便听到朱俞呈的问话。他笑意盈盈的脸有些许垮:“道长白日里不是问过吗?我只是想报效国家罢了。” 朱俞呈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窗边:“我们道士,虽然整日和鬼怪打交道,却也不是傻子,原本那陈监官都许你定会给你官职,你又为何不应下。” 陆息回想要反驳,却也无处反驳,他纠结了好一会,才慢吞吞道:“其实,我父母,就是在五年前被一个红衣女鬼害死的,我们家之前也不住这里,我们之前住在村子里,可自从村子里出来那个红衣女鬼,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 那会我在四处求学,回来才知出了这等大事。后来,还是你们竹缘观的观主赐了一张符,救了我们剩下的少部分村人。那地方我们是不敢再回去了,便……都各自寻了地方定居。” “什么?!”朱俞呈突然大声问道,“我们观主?怎么可能,他此前一直没有出关啊。”陆息回被吓了一跳,听清问话后才解释道:“是托梦。竹缘观观主托梦给我,传授了我画那张符的技艺。”朱俞呈这才点点头,一切都说的过去了。按照自家观主的脾性,若是一方有难,他即便身在闭关,心也能飞到十万八千里。 若是往常,朱俞呈定要在心里好好暗讽一顿他,可这次,想到是易末染救了陆息回,突然又有些感激和后怕。“怪不得你变了心思,定要成为竹缘观弟子,可是……成为道士可是要命犯三弊五缺的。”朱俞呈提醒他。 陆息回悲凉的笑了笑:“如今我父母双亡,无娶妻之意,三弊五缺又何妨?”朱俞呈瞳孔缩了缩,终是不再言语。 陆息回看向久久不语的朱俞呈,心中调侃他只知道调息运气。他自然知道成为竹缘观弟子不是容易的事,未来几天还不知道这个朱俞呈要怎么折磨自己。叹了口气,陆息回便去收拾床铺。 可惜临睡前,朱俞呈说自己要在屋外修炼疗伤,把陆息回一个人扔在屋里。 朱俞呈上了山,寻到一处阴暗湿沉的山洞,开始修炼秘术。原本就漆黑的阴雨夜晚,因为朱俞呈的存在,也变得诡异兮兮。 自朱俞呈在三年前无意间在脑海中看到了秘术方法,他便开始了漫长的修炼。 第11章 青簪绾黑发 朱俞呈自己都特别疑惑,怎么就莫名其妙多出了一种歪门邪道的术法,刚开始,他是不屑于修习的。可是,他日日看着易末染只需清休闭关人人还得尊称他一声观主时,就被嫉妒的怒火燃烧着理智。 “只要自己能变强,什么术法都不重要。”就这样,朱俞呈走上了秘术的这条不归路…… 天光大亮,相比较朱俞呈那诡异阴邪的地方,易末染这边倒是出奇的祥和安宁。 “末染?该起身用膳了。”司无渡好脾气的慢慢叫着,只见易末染翻了个身,不打算搭理他。司无渡被这可爱的娇态给逗笑了,他只得放弃叫醒这个装睡的观主。 自己踱步到楼下,看看小二准备的早膳。哪知刚走下楼来,司无渡便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磁场包围着这个小小的客栈。 司无渡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终于确定力量来源是从那位独桌执扇的蓝衣女子身上。蓝衣女子发髻整齐,水蓝色的绸缎将她整个人衬的明艳动人。几支简简单单地攒在头上的长步摇简直出尘若仙。 “什么风把若瑾上神吹来了。”司无渡来到蓝衣女子面前,径直开口道。这蓝衣女子便是天界唯一一位实力强悍,仅凭一把玉扇就可以横扫他人的顾若瑾。 顾若瑾早就料到他在这里,从容地拿起茶盏轻抿一口,道:“天帝怕冥王殿下如今行动束手束脚,便派来本神协助殿下。怎么?冥王殿下不欢迎吗?”顾若瑾眸中带笑,拽来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司无渡心里认为知道,这是天帝不放心自己迟迟不动手,专门派来一位上神盯着的。要说这个天帝啊,不去当凡间皇帝可惜了,惯会的一套便是拐弯抹角,算计来算计去。他轻轻摇头,道:“劳烦您跑一趟了,不过无渡貌似不需要呢。”这话中的威压不少,后一句话也是包含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顾若瑾虽然受到了来自冥王修为的威压,却还是冷着一张脸,冰冷的重复:“本神只是来协助冥王大人罢了。” 司无渡呵呵一笑,任由顾若瑾干什么,若是自己还不想动的人,还没有几个可以动得来。“今天起,本神便是夜航都顾城主的女儿。”冰山脸的顾若瑾主动开口叮嘱道。 司无渡吊儿郎当的随口应了几声,抢了顾若瑾面前刚端上来还没来得及动的早膳便走了。顾若瑾失笑,也不计较,开始端详着手中的玉扇,想到了自己心中那个俏皮可爱的身影,不由得嘴角荡开一丝笑意。 司无渡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来,见易末染已经起身,正在绾发,可是不知怎的,总有几缕垂下来的细发,正在懊恼,却看见镜中反射出来司无渡的身影。易末染尴尬一笑,垂下了正在绾发的手。 这一垂手,青丝彻底松散开来,只见眼前这人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易末染挺拔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司无渡微微看痴了,直到易末染开口叫他才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末染果真是天人之姿。”易末染却只以为他笑话自己,微微红了脸:“无渡便别打趣我了。” 司无渡背过手去,幻化出一支青玉簪,走近他身旁,装作从黄布袋中寻出来一样,拿出了那支简简单单却成色极好的青玉簪。 “无渡那怎么还有支簪子?”易末染颇为疑惑,端看这簪子是男子绾发用的,可却从未见他簪过。 司无渡只略略思索,便道:“方才我去找小二端早膳,看到一个卖簪子的小贩在客栈歇脚,打算一会就回老家避难。我一眼便相中了这支青玉簪,便要了下来。原本以为用不着,可如今看来,你正适合这支簪子。” 易末染接过簪子,点点头,轻易便信了。原本就涉世未深的他,又怎会知道此种成色的玉簪寻常小贩根本不会有。“可,这到底是无渡的东西,若不然,我将钱给你?”易末染问道。 司无渡无奈地摇摇头:“无渡愿意跟着你四处除害,已是将身家性命给了你,区区几两钱,你又何须挂心?”易末染不再言语,他想自己用簪子绾起头发,却动作笨拙。 司无渡笑了笑,拿过簪子,站到他的身后,竟熟练地替他绾发。柔软顺滑的发丝不安分地拂过司无渡的手,他强装镇定地继续绾着,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青玉簪便簪了上去。这一次,易末染发髻整齐,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而那一支青色的簪子则作了点缀。 “你竟还会绾发?”易末染眼底划过惊艳,兴致高涨地问道。司无渡闻言又是一笑,自己在冥界五百年来,要不就是使个术法,要不就是自己绾,从来不愿意假手他人。 “我不习惯让别人碰我的头发。”司无渡说出了实情。易末染点点头,想让司无渡教自己绾发,还没开口,却被司无渡强行喂了一口菜。 “唔……咳咳……”易末染被这突如其来的菜呛得不行,司无渡却在旁边笑的放肆。 “这便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可不能装睡了。”司无渡还是端来一杯茶水,给易末染。他急急喝下去几口,才算顺下去。 易末染被咳的脸色通红,还要强装冷静,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又要逗的司无渡大笑,易末染气急败坏地转过身赌气。 却看到了一抹蓝色的身影,原来是顾若瑾上了楼。顾若瑾的冰山脸也因为刚刚看到的一幕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易末染满脸尴尬,但还是有礼地问道:“这位姑娘,您可是来找人?”顾若瑾整理了一下心情,带着和善又疏离的笑:“我是夜航都顾城主的女儿名为顾若瑾,前段时间因探亲的缘故,一直居住在帝都,近日帝都愈发不安全了,父亲便紧着叫我回家。” 易末染听后点头,却还是疑惑:“那姑娘站在我们房前,可是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见二位是道长,便想斗胆请求道长能够护送若瑾回家。”顾若瑾垂在耳畔的流苏缓缓摇动,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仿佛刻在了骨子里。“这……”易末染为难地看向司无渡,虽然帝都周围的鬼魅也除的差不多了,但是难保摄青鬼不回返回帝都啊。 就在易末染回头看他的时候,顾若瑾也在用眼神暗示司无渡,他想到了那日天帝亲自下凡…… “那便,去吧。” 第12章 启程赴夜航 “不过,今日我们需要休息整顿,不知可否明日启程?”司无渡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仿佛只要顾若瑾拒绝,他便会立马改变主意一般。 顾若瑾素来知道这个冥王的性子,此次能答应已经是难得,她又怎能不应下? “原本就是来求二位办事的,若瑾又怎敢多加要求?如此,这事便算定下。明日辰时,我们便在客栈门前碰面。”顾若瑾娉娉婷婷行了个礼,裙摆不乱,流苏还是那么缓慢的摇着,她转身离去。 司无渡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不为俗世而牵挂的上神,竟对凡人女子该遵循的礼数知晓了个通透。 易末染见他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竟酸酸地道:“怎么?无渡可是被这女子迷住了?”司无渡闻言失笑,刚要解释什么。被易末染拦了下来,易末染此刻也是很疑惑,自己怎么就质问出这样的话了呢? “咳咳……”易末染轻咳几声掩饰尴尬,“无渡方才为何应下她?” 司无渡早已想好说辞:“如今帝都鬼魅已除,无渡想着永盛国此时也就那东方的夜航都还风平浪静,难保摄青鬼不会跑到那里作祟。再者,我们也恰好没有什么下一步的打算,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易末染听的云里雾里,可他到底涉世未深,细细想来竟也不无道理,“如此,便听无渡的。可是,为什么要等一天呢?”易末染问道。 “你可是忘了自己背后的伤?”司无渡恶狠狠地瞅过来,立即让他闭上嘴,不过,易末染眼中的笑意盈出,如星河流转。 两人各怀心思地用过早膳。司无渡便催促他开始调息运气,因为自己实在看不下去易末染因背后的伤而极力忍耐的样子。 易末染盘腿而坐,运气于腹,行至丹田。专心致志的疗伤起来。而司无渡则真的老老实实地守在身边,甚至还神力外放,阻断了外界任何向内查探情况的通道。 司无渡坐久了,便倚到窗边,唯一不变的,是他一直在看着易末染。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总之很专注,没有杂念的盯着眼前的人儿看。 调息运气了一上午,易末染长舒一口浊气,转眼看向司无渡,却发现他正眼神清澈地盯着自己。易末染脸红了红,嗔怪道:“看什么?我长的很丑吗?” 司无渡连忙摇头,笑着夸他:“末染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罢,还害羞了一样地埋下头,易末染气笑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扯住他的耳朵:“还敢打趣我吗?”直到司无渡连连求饶才算完。 恰巧此时小二端来午膳,看着二人“打情骂俏”,又看了看来自司无渡调侃的笑意,他心领神会,立即放下饭菜,转身就跑出去不说一句话打扰。而此刻易末染心里尴尬的要死,偏偏这个司无渡还在不自知的大笑。 “司无渡!你是越发过分了。”易末染恼羞成怒,盯着司无渡笑意未褪的俊脸怒喊道。 “是是是,无渡过分了。那你在害羞吗?”司无渡越说越过分,易末染干脆不去理会。 但他心里的确在想,自己堂堂竹缘观观主,从不曾被世俗眼光羁绊过,这次却被一个小二心领神会的眼神给扰的恼羞无比。越想心越乱,易末染直接低头扒饭,再也不言语。 司无渡失笑,眼中带着些许落寞的摇摇头。他们吃过午膳,又一刻不停地展开修炼,司无渡一直在注意这他背后的划痕……到了夜深时分,易末染背后的伤才算完全愈合。“无渡……”易末染兴奋地想要告诉司无渡,却发现司无渡已经倚着窗边睡着了。 原本司无渡是冥王,倒也不需要休息,可是为易末染护法一整天,神力多多少少有消耗,便不得不休息了。 司无渡略长的睫毛铺下,为他的这双凤眼笼上一层阴影,窗外偷跑进来的月光调皮的撒在他身上,安宁的无与伦比。 易末染放轻了声音:“睡吧,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你且安心,日后,我的身家性命也在你身上。”他拿了一层薄毯,轻轻给司无渡披上。自己则慢慢走出了房间。 客栈里每一个房间都熄了灯,也就长廊两头点着烛火,几个小厮蹲在楼梯处守夜。小厮们都快睡迷糊了,可乍看见一身道袍的易末染还是吓了一跳,毕竟帝都那么不太平,他们也怕鬼魅寻上门来。 易末染温和地笑了笑,从袖中拿出几张黄符:“几位辛苦了,我是竹缘观弟子,并非妖物幻化,这里有几张黄符,避邪趋害最是厉害。”说罢,他便将这些黄符通通发给小厮们了。 其中一个小厮,便是上午的时候“心领神会”的那位。易末染快速将黄符递给他,躲避着他的眼神。还好,那小厮也没说什么。只是,那眼神更加耐人寻味了。 “道长深夜不睡,可是有什么心事?”动听的声音从易末染身后传出,易末染回过头来,见到了白日里来寻他们的顾若瑾。 顾若瑾还是一身水蓝色长裙,就连发丝都未曾乱。“倒是有些心事……如今国祸未平,边疆也蠢蠢欲动,我不知道这永盛国还能撑多久。”易末染答道。 顾若瑾折扇一开,慢慢地摇着:“哦?当真只有国事?”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直说的易末染想起来司无渡白日里的过分。 “姑娘可别误会,我与那一位道长,我们……”易末染急忙要解释,顾若瑾却宛然一笑:“若瑾可没有提另一位道长,若瑾只想问道长不记挂观中弟子吗?” 易末染这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什么都想到司无渡。唾弃完自己,易末染才应付几句:“自然记挂。” 顾若瑾点点头,意料之中的样子:“那道长便自己随处走走,疏解一下心绪。” 此刻,她折扇开合行云流水,倒多了几分江湖女侠的气质。见她走远,易末染眸色暗了暗,仿佛知道了什么。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易末染自嘲地摇摇头,继续踱步在长廊,昏暗的烛光将他孤寂的影子越拉越长…… 第13章 奔赴夜航都 次日,辰时。 客栈门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护在两辆精致的马车旁。易末染瞪大了眼睛,这些簇拥着马车的小厮车夫是从哪来的? 顾若瑾从前面的一辆马车中探出头来,微微一笑:“由于若瑾只能找到两辆马车,便委屈二位道长挤一挤了。” 她好像十分喜欢蓝色的衣裳,即便换了件长裙,也是蓝色为主色。不同的是,顾若瑾头上摇曳的流苏今天换成了一个简单的蓝水晶簪子。整个人又与昨日不同了些。 “无妨。”易末染说完,便率先进了后面那辆马车,司无渡紧跟其后。 不多时,马车徐徐走动,这便已经启程。 “你背后的伤真的好了?以后动用修为也不会再次裂开?”司无渡一连发问,弄得他哭笑不得。 “不过是个血婴罢了,若这点伤都治愈不了,我也愧对于竹缘观观主的名号了。”易末染喝了口在马车中备好的茶,调侃道。 司无渡这才放下心来,也是,以易末染的修为造诣,这点小伤的确不算什么,那晚只是没经过调息,好的不彻底而已。 易末染放下茶盏,拨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 现在他们是在一片田地中的小道上行驶,末夏之时,虽已泛黄,麦穗也被农人割去,却还是不失这大片田地的一览无余,看得人心胸开阔,愁郁尽散……易末染转过头来,看着马车中的司无渡,心情复杂。 二人一路无话…… 天近傍晚,马车行驶到一处小山谷中,眼看太阳落山,顾若瑾立即吩咐停下。 她被一个贴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歉然地对着易末染所在的马车道:“道长,如今天色将黑,若瑾不喜深夜赶路,今日便找一处地方歇歇脚吧。” 不等易末染回答,司无渡先飞身下了马车,皱眉道:“这附近是个山谷,连户人家也见不到,不知姑娘是想让我们露宿山谷?” 顾若瑾惶恐地摇摇头,有些委屈地道:“这位道长,若瑾也不知道怎么就偏偏是个山谷呢。若瑾为你们备的马车都是很宽敞的,还望委屈道长们一晚。” 司无渡看不出这顾若瑾想耍什么花招,刚要反驳,马车中易末染却连忙劝阻道:“无渡,罢了。咱们行道之人哪里有这么娇贵?这马车已是十分舒适,便听若瑾姑娘的吧。” 司无渡忍了忍,还是转身回了马车。顾若瑾也由丫鬟扶着回了自己的马车。 小厮车夫们走了一天的路,本就很累。如今可算能够休息了,他们便都商量着去一条临着小河的地方留宿,毕竟出门在外,可少不了水源。得到顾若瑾许可后,才开始去寻。 总算在天黑前找到一处湖泊,为顾若瑾驾驶马车的车夫憨厚地道:“小姐,咱们今夜便歇在这处湖泊旁边吧。” “好。”一声允诺从马车内传来,车夫这才放下心来,自行跳下车和几个小厮结伴去湖边洗把脸,打点水。 易末染坐了一天,又因为司无渡自打回来马车就不怎么说话,像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般,导致车内气氛沉闷。易末染也就下了马车,打算活动活动筋骨,四处走走。 天色已黑,几颗星星已经闪烁在空中了,夜晚的风很清凉,可是易末染心头却有点不安。 他正在安慰自己想多了,却听得方才那几个结伴去湖边的小厮的喊声。 易末染眸色一凛,蕴修为于脚步中,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来到湖边,开启阴眼,发现有一个车夫掉落湖中,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一双泡的发白的手死命拽着。 易末染有了定夺,这怕是水鬼拉替死鬼,他凌空而起,几张黄符甩出,那双手仿佛被烫到了,瞬间缩回水里,车夫也被易末染一手捞起。 稳稳落地,重生的感觉让那位车夫激动无比,语无伦次地向易末染道谢。 易末染点点头,拿出几张黄符递给刚才车夫和那些小厮们,郑重道:“用符纸煮水,喝下去。要不然你们冲撞了鬼气,活不过今晚。” 那些小厮们惜命的很,马上照做。司无渡和顾若瑾这时都下了马车,她一副惊慌地样子:“道长,方才那是怎么了?” 易末染如实相告,倒将顾若瑾吓了一跳:“什么?这这……这片湖中竟有水鬼?” “鹊冷,快吩咐下去,待喝过符水后立即准备启程,这鬼地方一刻也呆不得了。”顾若瑾连忙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道。 那名叫鹊冷的丫鬟领了命刚要转身去传达自家小姐的话,却被易末染拦住了:“不可。如今天色已黑,路上不见得有多安全。比起未知的危险,至少我们知道了这里只有个水鬼罢了。我乃竹缘观观主,斩妖除魔是我本分。” 顾若瑾若有所思,但还是露出了害怕的神情,环顾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有微风将那看不清水底的湖吹起阵阵涟漪,可就是那一道道荡起的波纹,却像极了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吸一般。 “若瑾姑娘若实在害怕,我便叫无渡留下来保护姑娘可好?”易末染问道。 顾若瑾抬眸瞅了瞅脸黑的像煤块的司无渡,狡黠的光在眸中闪过,她感激地道:“若如此,若瑾便先谢过二位。” 司无渡见她居然敢答应,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而易末染则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向他。 司无渡又黑了黑脸,无可奈何的点头应下。 “今夜子时,水鬼一定会再拉替死鬼,到时候我再斩了它。”易末染握了握拳,冷冷地道。 月亮一点点挂上天空,易末染端坐在地,检查着黄布袋中的法器、符纸,他发现阳符不够了,便在月光下,湖泊旁,拿起朱砂便开始画符。 一袭道袍的易末染仿佛是月亮派下来救世的主,他眉眼温柔,却修为深远,司无渡渐渐看痴了。他站在以一个小小的道士角度来仰望这救世的观主。 易末染眸中似有光,点点滴滴照进司无渡冰冷的心中。 第14章 拦路水鬼斗观主 三炷香燃尽,易末染方才抬起头来,他看了看天空,却发现升起来层层乌云,只剩几颗星星孤零零的挂在天际。 这种沉闷的压抑感令易末染很讨厌,他只能从层层乌云之中看见弯弯的月牙。 “子时将近,都回到马车上。”易末染扬声道,众人闻言,立即跑到马车旁,护着主子们上了马车,小厮们颤颤巍巍地围在马车旁,不敢向前一步。 易末染则在马车旁布了阵法,以防一会斗法之时被那个水鬼钻了空子。一切准备就绪,易末染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铜钱剑,缓步走向湖边。 水面漆黑,谁也不知道下面隐藏着什么,看着有些吓人,易末染不害怕什么恶灵厉鬼,但此时看着起伏的漆黑水面,他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又正值子时,乌云在天上飘着,末夏的风已经有些大了,呼呼的在耳边吹着,像无数恶鬼哀鸣。 水鬼,投水自杀或者意外而死的人,会徘徊在淹死的地方,变成水鬼。然后在水里耐心的等待,引诱,或者是强迫人落水而死,来当自己的替死鬼,千百年来,水鬼便是靠着这个方法投胎转世,摆脱来自地狱的苦,所以水鬼又名落尸鬼。 易末染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想着关于水鬼的一切记载,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水鬼也不过是个低级恶灵罢了。 突然,前方湖泊中央的地方一阵翻涌,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跳上了水中的一块石头上。借着月光,隐约的看到一个身影。而就在这时候,这身影居然转过身来,也让易末染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个瘦长女人的身形,她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到地下,那女人满是血丝的眼睛,透过黑发的缝隙看向易末染。 “死道士!你坏我好事你就要死!”她嘴巴张大,黑发散开,身体也在不断发生异变,关节碎裂的声音从她身体当中传出,她的个子在不断变高,身上长裙的颜色也变得更加鲜艳,就像是被血染红的一样。 “胆敢对本道不敬?”易末染身上的和善亲切荡然无存,一种冷冽的气息散发出来,这种变化让一直透过马车看着他的司无渡大为一惊。 顾若瑾淡淡看了司无渡一样:“冥王殿下这就惊到了?易道长可不仅仅只有温润如玉的一面呢,也许来日,你们相见已是陌路呢。” “若瑾上神这是何意?”司无渡恶狠狠地盯着她。顾若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故弄玄虚不肯开口,司无渡呵呵一笑,不再追问。 水鬼长发瞬间缠到易末染身前,可不知为何,却再也触碰不到易末染的身子,仿佛有什么力量阻挡着她的长发。 易末染祭出铜钱剑,蕴着修为一点一点地将那些发丝斩断,由于发连水鬼,铜钱剑又是道家法物,直疼的水鬼哭号。 易末染将身前发丝处理干净,便要向她刺去,水鬼吃了他的亏,怎么可能还任由他攻击自己,水鬼退回湖中,悬在水面上,阴恻恻地道:“你有本事,便来水里与我斗。” 易末染犹豫了片刻,也飞身悬在湖面上,与那水鬼挨的极近。 她被水泡肿了的脸,白的吓人,还带着诡异的笑容,十分恶心可怖。 见易末染过来,水鬼还抬起自己的右手抚摸他极为俊俏的脸,还没摸到,她的手便硬生生被一把飞来的金钱剑斩断了。 易末染原本想趁机将她拉回地上,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金钱剑弄的愣住了,这金钱剑他在司无渡那里见过。 果不其然,在马车里的司无渡双眸猩红,他那像极了小孩子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的神情看的易末染微微愣神。 水鬼恼羞成怒,也不管那断手了,直接扑上来要撕碎了他,再去解决那个断自己手的人。 易末染回过神,拿出铜钱剑抵挡着,那水鬼虽然愤怒,却也狡猾有余,时而不敌便沉入水里,如今看来,唯有拜请飞剑神了。 易末染手掐道指,口中念道:“拜请飞剑神,降下人间乱斩人,小法祭飞剑,打杀恶人命无存。吾奉飞剑老祖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一声“敕”令,铜钱剑脱手而出,往水中央湖面上的水鬼飞去。 “啊啊啊……”一声怪异的惨叫,铜钱剑击中了水鬼的肩膀,水鬼一声惨叫跳入水中。这时,铜钱剑一个回转,回到了他的手中。 看着水鬼潜入湖底,易末染咬咬牙,也跳了下去。从悬在空中到跃入湖中,仅仅是一瞬间的时间,司无渡冰冷的心,也在这一瞬间的时间出现裂纹。 顾若瑾唇角扬起,她优雅起身,纤纤玉手捏了个诀,只见她玉指中散出蓝色的光,直向湖中射去,而那些小厮们被使了障眼法,什么也看不见。 那道光射入湖底,不一会,易末染竟被水鬼打飞上岸,吐出一口鲜血。 司无渡马上反应过来方才她使的术法不简单,原来是去给水鬼修为增幅的术法。 司无渡看着那地上的血,心里极不是滋味,他眸中冷意十足的看向顾若瑾。 顾若瑾也知道他是动气了,连忙道:“冥王殿下难道忘了天帝拜托的事情?这易末染多活一刻对我们来说都是百害无一利的。” 司无渡也捏了个诀,指尖暗黑色的阴气转换为修为,悄悄,赠给易末染,并冷哼一声:“难不成我一个冥王,还需要他人出手?如今我也给他增幅了,且看谁的增幅更胜一筹。不过我倒觉得若瑾上神近日闲的很,那何不与本王比试比试?” 顾若瑾冷了脸色,仿佛也在忍耐什么。却不等她应答,司无渡便使了术法让二人来的了百里外的一处荒野之中。 “冥王殿下你想干什么?”顾若瑾有些气,呛声问道。 司无渡此刻着冥王法袍,将那霸道蛮横的味道体现了十成十。司无渡也不回答,祭出了难渡神剑,便刺向前来,顾若瑾只好狼狈地抵挡着这来自冥王的怒气。 而这边,水鬼原本以为自己翻身了,刚想进一步攻击,却发现了易末染身上修为更深,瞬间不同于方才。 水鬼简直不敢相信,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惊讶中,易末染却已经重振旗鼓。 “刚才打了本道一掌,那么现在,该轮到我了。”易末染报复性意味的话响起,明明不大声,却在水鬼耳中,震耳欲聋。 第15章 水鬼身陨魂未散 水鬼见到易末染冷冰冰的眼神,底气有些不足。 她想到方才那股神力的注入,顿时又笑开了颜:“死道士,无论如何,你都无法与神作对,连天上的神都看出我的怨恨了,你又瞎管什么闲事?” 易末染负剑而立,虽神情不变,心里却也复杂的很,方才她实力猛增将自己打飞上岸,随后不久而自己也多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 易末染心中有些嘲讽,他可以感受得到力量中蕴含的阴怨,怕给他力量增幅的,是鬼非神。要用这股力量吗?这让他有些迷茫。 乌云翻涌,仿佛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马车旁的小厮们早就张口结舌,连大气都不敢出,呼啸而过的风也越来越大了。 水鬼的发丝飞舞着,像一个彻底发狂的怪物,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在易末染稍出神的时候扑向他。 易末染感受到怨气离他原来越近,本能向铜钱剑注入修为,铜钱剑凭空增长,变为三尺长剑,组成剑的每一枚铜钱即便在乌云密布下还是熠熠生辉。 “废话本道不想听。” 易末染招式凌厉,一反常态,不知道被什么刺激了一般,整个人冷的不像话,任谁也无法把他将那个和善温润的易末染联系起来。 而这,才是茅山派分支——竹缘观主应有的风姿! 趁水鬼惧怕于铜钱剑的锋芒之时,易末染手中掏出一叠符咒,都是至阳三昧真火符。一昧阳火,二昧南阳离火,三昧老君真火,口中念咒。一张张符咒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往水鬼身上打去,先把水鬼的怨气消耗完再说。 水鬼也不甘示弱,刺耳的尖叫声响起,黑发如同大潮汹涌而来,不知是不是被神力增幅的原因,水鬼身后的长发变得更加漆黑,远远看去,黑发涌来,就如同世界从未存在光明。 易末染手掐剑指,咬破中指,拜请铜钱剑神替铜钱剑开封,又念了一遍护身咒,他便拿着铜钱剑冲入黑发的海洋施法。 熠熠生辉的铜钱剑生生斩断发丝,可是这水鬼早已非从前,运出一道怨气直冲在和黑发苦苦搏斗的易末染。 易末染感觉到了怨气的逼近,唇角上扬,修为外放,身边的发丝瞬间就被震断了,一时间,竟没有一根发丝近身。 水鬼这才反应过来被骗了,却也于事无补,只好不断加持怨气,只求别被易末染瓦解从而反噬自己。 易末染的修为还在扩大,在与怨气碰撞的一刹那,狂风骤起,四周飞沙走石,像是百鬼夜行的哀嚎,又像战争的鼓声。 毫无疑问的,怨气被拦腰折断,水鬼遭到了反噬,连着顾若瑾那边都有感应。 顾若瑾此刻自顾不暇,又如何继续加持? 水鬼黑发收回,她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竟比刚出现时的样子还恐怖,不过现在她的眼睛里不再有张狂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神色。 水鬼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被神力加持过还会败下阵来,她在方才与易末染交锋中,也不是没有收获。 她发现易末染身上的道家之气与之前大不相同,没有了纯阳的道家之气,却多了霸道的鬼气…… “死道士,天天说着除恶扬善,自己却被鬼庇佑着,表里不一!”水鬼也顾不上得罪易末染背后的角色,只想激怒他,让他放下加持,自己杀了他。 易末染神情微变,她说的对,借鬼的力量来斩鬼……实在愧对于自己的祖上,于是……他生生用修为逼出了那股神秘的力量。 “现在,本道要堂堂正正地赢你。”易末染神色坚定,负剑而立。 那边司无渡正在玩味地与顾若瑾斗法,却忽然感应到易末染把修为逼出体内。 司无渡整个人都慌了一瞬,看向顾若瑾的眼神更加狠厉:“你是上神,本王且不动你,可是……欺负了我的人,绝不是怎么好饶过的。” 顾若瑾起先一直在警惕他,可听到“我的人”三个字,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活泼的身影…… 她默默收起来法器折扇,捏了个诀,把加持在水鬼身上的神力引了回来。 司无渡呵呵一笑,道:“难不成若瑾上神这是怕了?”顾若瑾闻言,柔情万千的看着手中的折扇:“我只道一句,悲慈众生的菩萨尚且男身女像,你们又何必拘泥于性别。” 司无渡听的一愣,他像是懂了,又像是不懂。她看了看司无渡疑惑地神色,喃喃道:“还是太早了……” 二人意外和谐地结束了斗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回到了马车上。 这边易末染和水鬼的斗争却更加紧张,水鬼没了加持,又反复躲入水中。 易末染皱了皱清秀的眉毛,飞身来到湖面,一只脚的脚尖轻点水面,引起波澜万千。 任凭脚下如何波澜飞舞,易末染依旧安安稳稳地念咒,每念一遍,波纹便大了一圈,不多时,易末染瞅准时机,骤然离开水面,湖面炸起水花。 硬生生把水鬼逼上岸来,易末染呵呵一笑,铜钱剑飞舞过去,易末染薄唇微启,每刺一剑,便说出一个字,九剑刺完,法也算是成了,他将九个字连起来再读一遍。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水鬼痛苦地哀嚎,身上被铜钱剑所刺的伤口像滚烫的煤块,灼烧着她早已泡肿的身子。 易末染所念的九个字,乃是道家九字真言。九字真言是道家的秘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 水鬼在这片令她死过一次的湖边,再一次体会了无尽的痛苦,九字真言灼烧着她的魂魄,易末染又一直在加持术法,水鬼只能等死。 “啊——”一道哀嚎划破天际,乌云散了些,水鬼……也已身陨…… 易末染稳了稳身形,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湖中升起了一具和水鬼一样的尸体,从尸体中幻化处一个身影。 易末染睁大了眼睛,那个身影竟是水鬼生前的样子。按理来说,她被九字真言灼烧,不是应该魂飞魄散吗? 只见那个身影缓缓开口:“道长,多谢你将我怨气尽除。我……名叫浅夏。” 在场的众人,俱是一惊…… 第16章 水鬼心愿未了 浅夏娉婷而落,半透明的魂魄走到易末染面前,盈盈下拜:“浅夏心愿未了,不愿就此消散,还望道长饶过浅夏。”说罢,还直直叩首于易末染。 易末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的水鬼不过是她滔天的怨气,她算是被自己的怨气封印在尸体之中。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中疑惑的很,豆蔻年华,有什么天大的心结吗? 未等他问出口,司无渡快步走来,拦在他身前对浅夏道:“心愿?何不说来看看?倘若是那种绝人门户的事,恕我等帮不起。” 浅夏连忙摇头,她道:“不是的。浅夏只想寻一人,一个女子。她便是浅夏的心愿。” 易末染与司无渡听愣了,为寻找一个女子,竟是她执意留在人间的原因。 他们二人不解,顾若瑾却看的明明白白。她放开婢女搀扶的手,走到浅夏身旁,伸出白皙的手想将她扶起来,她却连忙后退,连声道:“姑娘不可,凡人触碰我们鬼物,会气运衰败,阳火衰弱。百害而无一利。” 顾若瑾无奈一笑,直起身,等着她自己起身。 “你要寻的那个女子,是与你共同赴死,却化为红衣厉鬼为祸一方的她吧。”顾若瑾说的模棱两可,浅夏却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自怨气被消除后,一直唯唯诺诺地浅夏第一次有了脾气:“姑娘说话可要分得青红皂白,她并非为祸一方。她只是杀了自己该杀的人,如今她不也一直在夜航都赎罪了吗?!你还要她如何?” 易末染听的云里雾里,却准确的抓住了“夜航都”这三个字,司无渡与他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我乃夜航都顾城主之女顾若瑾。她杀了我夜航都整整一村子的人,此后便一直待在那个四处横尸的村子里,方圆十里寸草不生。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赎罪?”顾若瑾居高临下地质问浅夏,嘴角勾着讽刺的笑。 看着两方对质的局面,司无渡仿佛听出来些端倪。他看向正在仔细分析情况的易末染,心中酸楚万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许是五百年独处惯了,有这么一位同伴也是奢侈难得的。 接近易末染,他并非没有私心。任何一代的冥王,都想接近茅山派的传人,如今茅山派陨落,只有这个竹缘观格外瞩目些,倘若能归为己用,对冥界那是天大的好处。 在他分神时,易末染突然开口道:“二位姑娘,如此争辩也并非良策,恰好我们要去夜航都,何不趁机将此事解决了?被九字真言灼烧过而魂魄未散,浅夏姑娘的事怕是另有隐情。” 司无渡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易末染的性子,不将此事追查到底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一追查,兴许命就搭上了。 既然是易末染的决定,司无渡无法阻拦,即便自己权势再大,也只是跟天帝占点小便宜,真惹怒了天帝到底也是两败俱伤。 顾若瑾仿佛就是等他这句话一般,爽快地应下来:“好。那便听道长的,有二位道长在,想必那位也不敢放肆。” 易末染看向浅夏,她虽然不满顾若瑾方才的话,可终究不敢小瞧了易末染他们,她也点头应下。 易末染拿出和之前收纳血婴一样的木匣子,念了个咒将浅夏也收了进去,揣入黄布袋。谁也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转过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当然,谁也没有看到,易末染眼角的一滴泪划过他的脸庞。 看着易末染的背影,司无渡沉默无声,独自跟上前。也不走到他身边,就紧紧的跟在后面。 顾若瑾却止步不前,身旁的婢女贴心地问她可是有什么事。她摇摇头,怔怔地盯着那对渐行渐远的人。心中思念无限放大,看酸了眼睛,顾若瑾便抬头望望乌云消散后露出的皎月,手中悄然变化出了一支桃花,娇嫩欲滴。 然而,这一切,她身旁的婢女都看不见,她只看到自家小姐那落寞的眼神,暗暗猜测小姐是否有了心上人。 易末染回到马车上,方才滴落的一滴泪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他神色淡漠,也一直知道司无渡就跟在身后。 直到司无渡上了马车,他才开口:“无渡,你知道吗,方才我与那水鬼斗法之时,修为突然猛增,但却不是道家之气。反而,很像那天帮我们打伤血婴的人。” 司无渡躲避着他的眼神,低头装作整理衣衫,他道:“是吗?看来末染这竹缘观主的名声实在传的远,什么大角色都来暗地帮衬着你。”他这句话没有任何不对,很符合平时的性格,却还是让易末染叹了口气。 易末染不再说什么,捧着木匣子倚在马车窗边,疲惫地合上了眼睛,缓缓睡去。 司无渡听到平稳的呼吸声,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累的睡着了。 望着易末染连睡着都不肯松下来的眉头,他心中五味杂陈。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衣,轻轻地为易末染披上,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扰了这位谪仙般的人。 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司无渡也睡了过去。 顾若瑾却不似他们,趁着小厮婢女们睡下。她缓缓起身,望着手里的那支桃花,轻嗅着那股芳香,心中柔软的不像话。 所谓,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一行人又开始了行程。这次倒是顺畅无比,约摸走了一天便来到了这座东方小城——夜航都。 到夜航都的时候,已是傍晚。地上还是有些湿润的,可以看出昨夜这里下了场大雨。 易末染走下马车,轻轻地踩在柔软的土地上,感受着不一样的气息。心情也不似昨日沉闷。 由于是护送顾若瑾,顾城主特意在城门外迎着。见到易末染和司无渡,顾城主更是笑道:“小女不懂事,竟劳烦二位道长亲自护送。既然二位道长已经来到我夜航都,便来府上一聚可好?” 一旁的顾若瑾也露出笑容示意他们不用拘束,随意来府上做客就好。 司无渡习惯性地看了看易末染,易末染点点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正好,我们此行也是有些事情,特意来询问您的,希望您能不嫌晚辈叨扰。” 顾城主不知道是浅夏的事,只以为是关于帝都闹鬼,所以也大大方方地应下,应承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无渡和易末染,便因这受邀,来到了夜航都顾城主的府上…… 第17章 做客顾府聊水鬼 到了顾府,令易末染惊讶的是,这位顾城主竟没有十分精心装饰自己的府邸,顾府显的像寻常富户的房子,门口也只是有两个小厮守着。 小厮见到顾城主,连忙殷勤笑着迎他们进去。 “夫人,快快上茶。”顾城主一进入府中,便朗声道。 那位顾夫人从正厅走出来,嗔笑道:“知道了,茶早就备好了。就等几位客人到了。”这位顾夫人竟与顾若瑾十分相似,就连喜好的颜色,都与顾若瑾相同。 司无渡侧眼看着顾若瑾,心想这不过是个天帝安排的身份,为何如此天衣无缝? 顾若瑾没有理会他投来的目光,走到顾夫人身边,扮起了大家闺秀。 顾夫人叫几个丫鬟引路先带着易末染等人去了前厅,神色温和地抚上顾若瑾的头:“若瑾,此行舟车劳顿。你去换一身衣物,顺着歇歇,母亲先到前厅待客。” 顾若瑾点点头,乖巧地离开。顾夫人看着若瑾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儿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许久未见,女儿改变大了些。”顾夫人如此安慰着自己,便由丫鬟搀扶着走向前厅。 顾夫人还未踏入前厅,便听得自家丈夫朗声大笑,看来几人相谈甚欢。 “哈哈哈,小女自小便被我们宠惯了,这是头一次出远门,还碰上帝都那样的事,害怕之余,只好冒昧请求二位了。”顾城主为人憨厚大方,谈笑间也不见到一点拐弯抹角自持身份的架子。 易末染摇头说客气了,司无渡也跟着寒暄了几句。见到顾夫人进来,众人才停了下来。 易末染看了看她身后,顾若瑾竟没有跟着,不由得疑惑道:“若瑾姑娘呢?” 顾夫人被他如此直白的问话问的愣了一瞬,随即笑道:“若瑾先去换衣裳了,不一会儿便到。” 易末染点点头,不再说话,倒是顾城主发现了点端倪,连忙放下茶盏,问道:“道长所问之事,不会与小女有关吧?” “此事……”易末染刚要开口,司无渡却拦下来,自己接话道:“我们归来途中,遇到了一个水鬼。” 顾城主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到司无渡身旁,希望接下来的话一句不落的听完。 司无渡见他走来,自己也不好继续坐着,刚要起身与他平视而谈,却感受到自己胳膊被人拉住了。 司无渡疑惑地低头一看,发现易末染正别别扭扭地拉住自己的胳膊,见自己没反应,还用力往下拽了拽。 司无渡失笑,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 见司无渡坐下,易末染才松开手。他就是不想让司无渡知礼,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他觉得不为世俗所困的司无渡才是自由洒脱的,才不会那么完美…… 司无渡哪里知道他的小心思,坐下便坐下,也没有看顾城主尴尬的脸色,自顾自地端起茶盏,轻抿几口,吊足了顾家夫妇的胃口。 顾城主见他如此,也不好再站着,尴尬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一时间,前厅之中只有司无渡细微的品茶声。 易末染满目笑意地看着他,他一个向来知礼恭俭的观主,如今却就喜欢司无渡放肆的样子。真是,无礼极了。 司无渡慢慢吞吞地喝完了茶,看到众人都在等他说话,他才懒洋洋地开口:“那水鬼被这位易道长用我们道家九字真言灼烧,魂却未散,你可知为何?” 顾城主又不是道家之人,当然被问的云里雾里连忙开口问:“道长还请解疑,这是为何?顾某不涉此道,不了解道家九字真言的威力呀。” 司无渡不打算和他具体解释九字真言,只是说威力巨大。剩下的,便由易末染来说了。 易末染喜欢看司无渡那副放肆的样子,自己却做不到如此。他见司无渡不说话了,自己连忙补上:“道家九字真言其威力寻常水鬼根本不可能受得住。而我们遇到的水鬼却硬生生扛下来,消除了怨气,成了普通的魂魄。” 顾城主听的入迷,易末染却戛然而止,他刚打算婉言催促,却见顾若瑾已经来到前厅。 顾若瑾果然喜欢蓝色,这次换的一身,湖蓝色为主,有些细碎的花纹点缀其中,若寻常女子是穿不出湖蓝色高雅的气质,可顾若瑾年纪轻轻偏偏可以。 她头上唯一不同的是,不再是蓝色的钗子,而是白玉雕琢而出的桃花簪,桃花簪惟妙惟肖,仿佛香气都要溢出发簪。 顾城主对于自己这个“女儿”极为满意,如今看着她来到前厅,喜笑颜开地唤她来自己身边。 等她娉婷而来,顾城主反而担心了:“若瑾啊,听闻你们归来的途中遇见了极为厉害的水鬼,可有受伤?” 顾若瑾甜美地一笑,乖巧地缓缓转了一圈,道:“您看,女儿没事,两位道长修为深厚,亏得他们,女儿才能平平安安地来到您身旁。” 此言一出,顾城主心中更是感激,就连之前司无渡无礼的事,也被顾城主抛在脑后。 顾城主意识道易末染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向他,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易末染却摇摇头:“如今若瑾姑娘也来了,不妨让她来说?”话音刚落,顾若瑾便大方应下。 “那水鬼,心中有执念。所以魂魄未散。她要寻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就是杀了我们夜航都一村人的女鬼——白裳初!” 顾若瑾一向遇事不惊,可在念出那个名字时,音调竟有些发颤。 在易末染看来,这是为了那些死去的村民而悲惋、愤慨,可在司无渡眼中,却不那么简单。 总而言之,顾若瑾说出来后,偌大一个厅堂,竟无半点声息。 于顾城主他们来说,白裳初这个名字就像一个禁忌,谁说出了她的名字,都是会触霉头的大事。可如今,这白裳初却和那水鬼挂上钩。 “若瑾姑娘说的不错。我们此行,也正好就是想要向您寻求那村子的位置,听闻那女鬼还在村子里,我们道士,自当去会一会。”易末染语调虽慢,却一句比一句坚定。 顾城主艰难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像下了很大的决定一般道:“好。那女鬼为祸我夜航都已久。如今,是该算账的时候了!道长们今夜先在府中歇息一晚,也算养精蓄锐。待到明日,顾某人必当倾力相助!” 易末染自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再推辞。 第18章 顾城主领路来荒村 夜幕降下,不知为何,今夜的天空没有点点繁星,只是一轮皎月孤寂地挂在天空。 易末染在顾府的客房中画符,心却怎么也不能静下来。眼看着好好的符篆一张又一张地被画废,他干脆收起来朱砂,不画了。 此刻不过戌时,易末染没有一丝睡意,他出了房门,来到庭院里。 这个院子应该是专门提供给客人住所,西偏殿是易末染所住,而东偏殿则是司无渡。 他望着东偏殿的灯烛已经熄了,猜想着司无渡已经歇下。便自己踱步到了院子里的小亭子中。 亭子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几个石凳,一张石桌。可易末染却觉得再好不过了。 因为这处亭子四周种了些竹子,不时还有几簇不知名盛开的花,所以周边即便是末夏,也没有要凋零而显得落寞。 一派悠然的景象,让他不禁想到了在竹缘观的日子。那时候,国无大乱,岁月更迭间,不急不躁。 那时,也没有遇见司无渡…… 易末染苦笑着摇头,坐到石凳上,伸手取下了那支青玉簪,随之,黑发倾泻。 他将青玉簪握在手里,青玉触手生凉,带给易末染的,却是无尽的温暖。他干净修长的手轻轻抚过那玉簪上雕琢的每一个纹痕,那种精心打磨过的感觉通过指尖传入他的心里。 “明天,每一个明天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遥远。”易末染轻轻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知道明天自己将亲自面对一个怨气极深的红衣厉鬼。自己修为再高又如何,到底年幼还是第一次出关,毫无对付鬼怪的经验,所看的一切典籍,在面对真正的对手时,也都化为了纸上谈兵。 路都走到这里了,总是要去闯一闯,不为自己也为这黎民百姓。易末染也不过分纠结,只心中的失落感总是无法忽略掉。 不知道坐了多久,易末染总算站起了身,不过却没有回房歇下。反而走到了东偏殿门前。 现在的易末染,算是与司无渡不过一门之隔罢了,他却没有推门而入。 “恐怕,身家性命搭上的……是我。”易末染语气极轻地道,他知道里面的人听不着,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也安心多了。他有对明天的惧意,但更多是为救在苦难中的百姓不顾一切的坚定和信念。 他转身走了,静静地走了。回到了与司无渡房间所相对的那个西偏殿。 所谓,一夜无话。 次日,一行人用过早膳后,都聚在前厅。 顾若瑾还是昨日那一身,显然没有心思去挑选衣裳。她见到易末染和司无渡一齐走来,看起来有些激动地走上前:“二位道长可是准备好了?” 易末染轻轻点头,他今天的发髻还是司无渡绾的,那青玉簪也还是如故。 “那我们便出发可好?早些去也好探查情况。”顾若瑾迫不及待地提议。 此番激进贸然的举动,让司无渡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她却不自知,只拿眼睛盯着易末染等答复。 “女鬼白日出没的可能不大,咱们现在去看一下地形与情况,说不定,还能提前布个阵法。”易末染算是应下来了,顾若瑾闻言才绽开了笑容,连忙催促父亲带路。 顾城主不似她这般开心,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便率先迈步走出了顾府。 马车还是昨日那两辆,考虑到此事不吉利,且顾夫人也无自保能力,便让顾夫人留在了府中。 “老爷,我信您和大家能平安归来。”没有多说什么,顾夫人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无限的爱意与信任。 顾城主站定马车之前,也不顾旁人在场,他执起顾夫人纤细的手,紧紧地攥着。两人的心,仿佛就此连在一起。 一旁的易末染怔怔地看着这幅场景,心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如果自己就要去赴险,可会有人如此忧心等待自己? 易末染觉得自己又在瞎想,赶紧抛开这念头,安慰他们道:“我虽然不敢称一定擒拿厉鬼,护得城主安全却是一定可以的。” 顾夫人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并非对道长们不信任,只是夫君不会道术,唯恐拖累了道长们,小女尚且年幼,也拜托道长多多照顾。” 易末染微微一笑,便登上了后面那辆马车,司无渡亦紧随其后。 顾城主则和自己的女儿同乘一辆,小厮没有跟着,只有两名车夫。相较于顾若瑾回来的时候,倒是低调了不少。 这次行程不长,可是走的却异常沉重缓慢。就连那走动的马儿,都好像放慢了速度。 约摸到了巳时,一行人到了那神秘的荒村之前。 众人都下了马车,看到的景象竟如此。两旁的杂草长到腰身的高度,周围静谧的让人感到心悸。 前方村口孤零零的柳树上挂着一盏褪色的红灯笼。 灯笼的烛光很红,像鲜血一样鲜红,而且光芒照耀不开,很幽暗,在日光之下,还能如此。邪乎的紧。 好像这盏鲜红却又昏暗的灯笼震慑着整个村子。 易末染说道:“柳树上那盏灯笼很古怪。” 顾城主前后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道:“灯笼?我没看到灯笼啊。还请道长给我说说那盏灯笼具体什么样。” 易末染有些惊讶,猛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赶紧道:“挂在一棵孤零零的柳树上,灯笼鲜红如血,烛光暗淡生幽。” 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又惊道:“是九方锁鬼符。原来这个村子竟是当年……” 顾城主听的一脸茫然,司无渡破天荒的耐心解释说道:“所谓九方锁鬼符,灯笼外面的糊纸是用一种符篆,挂在村口的柳树之上,能使整个村子阴气下沉,从而锁住其中鬼物。” 顾城主听后点点头:“大概是五年前那位幸存的人所设。才使这女鬼没有为祸别的地方。” 易末染走上前去,端详着悬于柳树之上的灯笼,他摇摇头,疑惑道:“不对。正常的九方锁鬼符不会是暗红的烛光,应该是金黄色的。” 司无渡也看出不对劲,不过没有开口。 而在此时,他感到右脸上有股气拂过了,还听到深沉哈气声,这声音司无渡太熟悉了,鬼的呼吸就是这么沉重的,他发觉这周围有些东西,扭头望去,赫然发现一颗人头悬在半空,头发挂下来足有一米多长。 易末染定睛一看,瞳孔放大,他大声道:“无渡快逃,这是降头飞颅!” 第19章 俞呈竟遇易末染 司无渡闻言,转身待逃,飞颅临空飞来,速度极快,头发丝游龙一般延长过来,一下子缠绕住了他的脖子。 头发越来越紧。 力量比鬼爪还强,司无渡如今是凡人之身,根本没办法喘气,完全窒息了。 易末染看到,头颅猛的要一侧头,它要是一发力,司无渡这脑袋肯定会被活生生拉拽下来。 易末染惊得目瞪口呆,顺势拔出了铜钱剑,削向头发。 开过锋的铜钱剑何等的锋利,那头发一触即断。 司无渡失重的往后倒去,听到飞颅一声惨叫,它那头发吃痛的缩了回去。 头颅一声怒吼,突然加速向易末染飞撞过来。 易末染手持铜钱剑,一边盯着飞颅,一边悄然为铜钱剑注入修为。 那飞颅与他不过咫尺,易末染大喝一声,临空朝着高速飞来的飞颅重重的劈了下去,只听到锵的一声响,仿佛铜钱剑劈在了岩石上,剑身传来一股强大的冲击力。 易末染一连退了好几步,勉强撑住地面才站住。 而飞颅只是被他劈的飞了出去,有些恼怒,在空中绕了一圈,速度比刚才更快的飞过来。 易末染此刻使不出符篆,他冲司无渡喊道:“飞颅是邪物,用驱邪符啊。” 司无渡反应极快,他从袖中取出符篆,加以修为加持,向飞颅打去。 那飞颅全神贯注盯着易末染,自然没有注意一旁的动静,结果被符篆打了个正着,它哀嚎一声,远离了易末染。 这时众人才能看清它的样子,与其说是头颅,倒更不如说是贴着人皮的骷髅来得贴切!它的眼睛像两个血洞,头上披着长发,一口明晃晃的牙齿正上下不断开合着。还有血水正从那骷髅上面滴落下来。 顾城主没有见过这等场面,整个人看的恶心欲吐,但又不敢当着飞颅的面,于是只能强行压下心头泛起的阵阵恶心之感。 飞颅与他们对峙了不知多久,竟自己向村子深处逃去,不见了踪影。 周围又恢复了可怕的静谧,仿佛刚才的事只是一个幻觉,可地上飞颅洒下的滴滴血水,又是那么的真实。 那刺眼的血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向村子深处延伸,像是一双恶魔的手,想要将人拉进地狱。 易末染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对顾城主道:“顾城主,这飞颅显然不是你们口中的厉鬼,恐怕只是那厉鬼的傀儡,事情越发复杂,已非我们所能控制,您和若瑾姑娘先回府才是上策。” 顾城主和顾若瑾相对一眼。 “好。” “不。” 两个不同的答案说出,顾若瑾立刻向顾城主请罪:“女儿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女儿想亲自看那水鬼与白裳初对峙,父亲且责罚若瑾吧。” 顾城主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怎么想,刚要劝她,司无渡却开口了:“那水鬼一直在为白裳初辩解,若瑾姑娘恐怕是心有不甘才如此决定,城主且放心,我司无渡定保姑娘平安就是了。” 顾城主为难地看看女儿,下了决心一般:“好,顾某既然带二位道长来此,便也是信任二位。如今小女安危,便拜托了。”说罢,还要行礼。 易末染赶紧将他扶住,道:“护人平安,本就是我们道士应该做的。顾城主切勿如此多礼。” 又是一阵叮嘱,顾城主才忧心忡忡地上了马车。待人走后,顾若瑾站在村前,她望着杂草丛生地荒村深处道:“道长,让浅夏出来吧。” 易末染闻言点头,拿出了那个木匣子,上面的符纸一揭,浅夏的魂魄便出现了。 浅夏来到这个村子,原本温柔的眉眼变得有些慌乱,仿佛这个村子给她带来过极为巨大的伤害与恐怖。 她看到那已经快要风干的血水,终于承受不住一般,坐倒在地。 这一系列的举动易末染尽收眼底,他很是好奇,这位浅夏到底与白裳初有什么过往。 浅夏的泪珠一滴一滴地砸在那血水之中,犹自哭的伤心。 顾若瑾则站在一旁,不时冷哼一声,仿佛极为看不惯她这幅样子。 而在此时,易末染却看到了一位刚从荒村旁的山上走下的……熟人。 “俞呈?你为何在此?”易末染极为惊讶,按理说,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竹缘观中嘛? 朱俞呈也被眼前的场景看愣了,他急忙走到易末染身边,行了个弟子礼道:“俞呈见过观主。我是在回道观的途中感应到此处有摄青鬼的气息才赶来。结果发现被耍了。” 朱俞呈反应快,立刻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易末染则指了指荒村:“这荒村中有鬼物,你可算出来了?” 朱俞呈卡壳了,他来山上不过是感应到此处阴气比别处深厚罢了,谁知道原来有鬼物在此盘踞。 看到他的表情,易末染也猜到了,他板着脸道:“俞呈,身为道家之人,不仅要时刻留意摄青鬼,还要懂得‘斩妖除魔’四字,村口前摆着九方锁鬼符,你却不知道村中有鬼。这些年学的道术都白学了?” 易末染就是这样,他对待观中弟子一直都是如此严苛,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言语是不是不够委婉。 朱俞呈被当着这么多人所训斥,心中自然是不甘。可是易末染说错了吗?他确实也没说错。 朱俞呈面带愧色恭恭敬敬地道:“是俞呈大意了,待到回观中自去领罚。” 易末染见他如此,也不再训斥。 朱俞呈趁此时打量着周围,目光锁定九方锁鬼符,他脑海中浮现幼时易末染给自己看他画的九方锁鬼符,那笔锋竟和这个符篆如出一辙。 “观主,这可是一个红衣厉鬼所屠的村?那九方锁鬼符可是您所传授?”朱俞呈还是问了出来。 此言一出,几人都看向他,浅夏也双眸含泪地看来,仿佛只要朱俞呈说出那红衣厉鬼的一点不好,她便能哭晕在此。 易末染点点头,有些诧异的等着朱俞呈接下来的分析。 哪知朱俞呈心情有些复杂地道:“观主,若我能找到五年前那位幸存者呢?” 易末染有些激动,他迈步走去,问道:“难不成你认识他?” 朱俞呈看着他这有些激动地模样,竟有种自己立功了的荒谬之感。 “是我来到夜航都之后认识的。” 第20章 浅夏的“天作之合”① 朱俞呈将遇见陆息回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并着重提了一句他要拜师。 易末染在原地站着思索,不过须臾,他道:“带我去拜访那位公子。” 朱俞呈不知道这位观主又打的什么算盘,他看了看一旁抱着胳膊盯自己的司无渡,只好点头。 见浅夏又被收回到木匣子里,顾若瑾才算是收回那副不耐的表情,她缓步来到易末染身旁,甜甜地笑道:“我们去找那位公子,要晚上再回来吗?” 易末染看了看悬挂于天穹之上的太阳,不是很确定地道:“大概能早点赶回来。” 见他都这么说了,顾若瑾也不好继续逼问下去。乖乖地跟着众人后面,哪有方才颐气指使的样子。 司无渡这些天算是发现这位若瑾上神的厉害了,真真是想要什么样子,她就能给你一个什么样子。 跟在朱俞呈七拐八绕地来到山脚下,一处木屋映入眼帘。木屋之中,还有一位白衫男子,那男子举手投足间尽显书生的淡然之气。 易末染一见此人便认了出来,连忙走进木屋。陆息回正在收拾这自己这些年用的书,看见那个五年前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亦是一惊。 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此人是谁,他急忙要跪下,易末染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这是何必。” 陆息回不依,他定要跪下,易末染见拦不住,只好收回了手。 他叩过首,才将头抬起:“多谢观主救命之恩,此恩,息回定当记一辈子!” 易末染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这傻愣愣的书生,多年后竟真的愿意以命换命,不过此乃后话。 朱俞呈看着他已经微红的额头心中竟有些不快。他走过去,扶起来陆息回,对着易末染道:“观主,何不与他坐着细聊?” 易末染闻言点点头,由陆息回引着到了木屋的桌旁,息回特意将珍藏的上等茶叶也拿了出来,生怕招待不周。 易末染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声,走过去将他拉住:“不必如此,我们来到这,也是有事要问。” 陆息回有些明白了,他与易末染一同坐回去,道:“观主可是要问五年前荒村的事?” 易末染点头,先开口:“当初我传授于你的九方锁鬼符,你画好后,那灯笼的烛光是何颜色?” 陆息回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金黄色!我刚把灯笼点亮的时候,烛光有一瞬间好像要把天地照亮,那种感觉,我是记忆犹新的。” 司无渡闻言,想起来那暗红色的烛光,再与方才的飞颅结合起来,不正是一大邪术——降头术吗?! 他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易末染也点点头,还补充道:“降头术之所以是邪术,正是因为它需要的材料都是人身上的东西,那红灯笼怕是被掉包了。” 此言一出,众人愣了,陆息回也疑惑道:“谁没事去动那压邪的东西?” 这边朱俞呈原本沉默了许久,听到他的问话,才缓缓答道:“若有人想要让压住的东西再次出来呢?”他这句话意有所指,司无渡玩味地看着那个贴着符纸的木匣子。 易末染揭去符篆,浅夏的魂魄立即出现在众人眼前,原本不算怪的一件事,陆息回却吓的脸色煞白:“浅……浅夏姑娘?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陆息回认得浅夏,这事情越来越玄了。 浅夏看到他,淡然一笑:“是息回啊,我没出事的时候你就走了,那段日子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吧。” 陆息回哪里知道背后的事,他只知道自己五年前回村的时候,父亲告诉自己浅夏和白裳初都死了,白裳初就是那个厉鬼! 冷眼瞧了这么长时间,易末染觉得有必要把当年那件事说清楚了。他尝试着劝道:“浅夏姑娘,你将五年前的事说一说吧。若裳初姑娘真的含冤,我等也不会置之不理啊。” 浅夏仿佛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她抱着头尖叫着蹲下身子,喊了好一会,嗓子微哑地低泣道:“我与裳初,乃‘天作之合’可世人容不下我们!” 浅夏说到自己与白裳初天作之合时,神情既高傲,又痛苦。当然,这些,易末染他们看不到。 …… 【五年前】 “裳初,你叫我来干嘛呀。”西岭村的一条小河旁,两位豆蔻之年的女子一起站在柳树荫下。 正值盛夏,即便是在柳树下,火辣的太阳还是刺的浅夏睁不开眼睛,那位叫裳初的女子姓白,算是和浅夏一起长大。 白裳初笑吟吟的,她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往里站一站,太阳都晒到了。”白裳初细心地伸出白皙的手为她遮着,催促她再往柳树荫下站一站。 浅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乖乖地往里面退了退。 见到浅夏晒不到了,白裳初这才温柔地揉揉她的头。 “我们,成亲吧。”白裳初突然说道。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浅夏愣了,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已挑明,可……成亲? 她蓦地见面前一张芙蓉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如波,眼光中又是期待,又是羞涩。浅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毫无意识地道:“好。” 仅这一个字,给了白裳初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这看似草率的对话,包含了这两个姑娘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她们怕,怕世俗的眼光,怕父母的失望,怕不能天长地久。 可她们今天还是说出来了,一切的结果都足以知晓。 白裳初看着浅夏红扑扑的小脸,笑着伸出手捏了捏,却惹得浅夏恼羞成怒地转过身。 她轻轻走近,从后面环住了浅夏的腰,头搁在她的肩上,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第21章 浅夏的“天作之合”② “逆女!逆女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从村里西边的一处屋子里传出。 浅夏与白裳初双双跪倒在地,承受着来自裳初父亲的怒气。 要说这浅夏,身世可算是比得上那茶楼里说书人说的故事。 浅夏,其实是白氏夫妇年轻时捡到的,当时她被一床精致的小被子包着,白氏夫妇从西岭村那条唯一的小河旁看到了白白嫩嫩的她,心中心疼又欢喜。 白母那时也年轻,不懂得顾虑以后的日子,觉着自己正好还未有所出,便觉得是老天赐下来的娃娃,央着丈夫将她抱了回家。 又因为二人成婚之时刚入夏,便给这位“老天所赐”的女娃起名:浅夏。 后来一连两年,白母还是没有生出一儿半女,她更是觉得浅夏是上天所赐,为自己难过之余,也欢喜这位娃娃的到来。 可就在白氏夫妇真正接受了浅夏在心中的地位时,白母怀孕了。怀胎十月,生得一女,取名裳初。 这白裳初出生后,夫妇二人对待浅夏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从之前的逢人就夸,到如今的只字不提。 原本姐妹二人一起长大,朝夕相处没有什么不好,直到那天她的父亲因为一桩事喝多了酒,这才在白裳初面前说出来当年的事。 自此,白裳初便对待浅夏更异于对待旁的女子。 如今算来,浅夏倒年长白裳初两岁。 …… “父亲,女儿知错,您别气坏了身子。”白裳初看着气得发抖的父亲,心里终究不忍。 裳初父亲见她这幅关切的模样,趁机道:“倘若知错了,那便不能阻拦我们将浅夏嫁给邻村村长的长子。你们以后也不必相见了。” 浅夏听的脸色煞白,既担心父亲的身体,又不愿出嫁。 白裳初闻言,一步也不肯让:“父亲,女儿知错,但女儿不改!您二位既然不是浅夏的亲生父母,哪有资格决定她的夫家?” 白父简直没有想到她敢对自己如此说话,直气的扬起了手要向白裳初甩一巴掌。 浅夏即便被吓的脸色惨白,却也本能地冲过去,“啪……”巴掌落到脸上的声音异常清脆。 却是要把白裳初的心,给疼碎了。 白裳初他们家闹出的动静,不一会儿传遍了这个不大的村子,盛夏时节,夜晚的人们本来就在家里憋闷的慌,打算出来散散步却意外知道了这样一桩事。 一群七姑八婆叉腰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嗓门大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着:“快看看啊,老白家出了两个不知羞的妮子,竟要成亲,可算是臊死我这个老婆子了。” 白氏夫妇被这场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跪倒在众人之下受尽唾骂。 “老白,老白!”白母惊恐地喊着,众人总算把注意力转移过来,却见白父已经在地上抽搐,像是中风了。 几个人看情况不对,赶紧去找大夫,而剩下的人分两拨。 一拨人忙着安慰白母,一拨人还在继续骂着白裳初二人。 白裳初也傻了,她愣愣地坐在地上,一句话说不出来,看着床上还在抽搐的父亲,她狠狠地磕了一头。 这一下可不轻,直磕的白裳初额头冒出血丝,浅夏伸出手,替她轻轻拭去眼角的几滴泪,良久才开口道:“其实,我们此生不再相见,彼此过的都幸福也好。” 白裳初闻言,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咬着牙忍痛道:“不!我白裳初承诺的事,坚决不改!” 浅夏又何尝想呢?她又何尝想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 白裳初和浅夏都沉默了,她们手紧紧地牵在一起,不去理会耳边的谩骂唾弃声。 大夫到了,白父真的中风了。各位村民可算是找到理由,嚷嚷着把她们俩个绑去村长处。 “依照规矩,女子与女子相爱,此罪当沉塘!”村长的口中念出这么一句冰冷的话语,直冰的浅夏二人浑身冷战。 白母已经哭的不成样子,可还是在央求各位村民放一条生路。可那些村民丝毫不顾昔日的情分,一个个义正言辞地说这是规矩,更有甚者,还仗着读过几年书便净拿那些晦涩的八股文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一个个村民的行为,深深地烙在了白裳初的眼里,刺的她十分痛苦。 白母的哀求没有一点作用,浅夏和白裳初最终还是被关在两个大笼子里,再过几天就沉塘。 次日,白父去世。作为唯一的女儿白裳初还是得过去,她从笼子里走出来,脸上都蒙了一层死气,她双眸无神,只有看向浅夏的时候,恢复一点温柔。 白裳初看到被蒙着黑布的父亲,心脏骤停了一瞬,父亲……真的死了么? 父亲,临终前是不是还在恨我?白裳初心里疯狂的自责,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下来,一个老婆子看到此景,差点没笑死:“哟哟哟,小妮子知道哭了?没事,过了这几天你也可以去地下团聚了。” 白裳初眼神冰冷地看向那婆子,说来也怪,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她,却被这白裳初的眼神给吓到了。 她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提高嗓音掩饰自己的不安:“你瞪什么瞪!?我说错了吗?你还敢当着你爹尸体蛮横!” 果不其然,提到父亲,白裳初还是垂下了目光,不再有任何反应。 这样混乱的日子,过去了三天。“沉塘浸猪笼。”村长站定关着浅夏的猪笼前,吩咐村民。 白裳初和浅夏还不能同时沉塘,于是,白裳初要眼睁睁地看着浅夏被沉塘。 白裳初被村民架着跪着地上,看着他们搬动着浅夏的笼子,一步一步地走向河边……那个与浅夏缘起的河边。 白裳初双眸通红,她看着浅夏的眼睛,浅夏没有痛苦,没有伤心,两人相望,唯余情深。 浅夏被沉塘了,自此,白裳初便疯了一般。被关在笼子里,她时哭时笑,十分渗人。 村民们第二天想要将她沉塘之时,发现白裳初的头颅血淋淋地在笼外,无头的身子在笼子里朝小河的方向跪着。 可是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靠近这个笼子。 白裳初的头颅……为何在笼外!? 第22章 浅夏的“天作之合”③ 村民们被这场景吓了一跳,有胆小的孩子连忙转过身大哭,就连那天嘲笑讥讽白裳初的婆子也吓得脸色惨白,她连忙跪倒在地,生怕这个死相惨烈的人化为厉鬼前来索命。 村长花了大价钱才请村外的胆大的年轻人处理了白裳初的尸体,战战兢兢地过了几日,没有什么异样。原本大家以为事情都要过去了,直到几个月入秋后的一个夜晚。 与白裳初家相邻的一户人家姓李,他们家的女主人李许氏早已怀胎,前些日子听闻村里出了这样的事连忙跑去娘家待了许久,看最近事情已平,这才返回西岭村。 谁曾知,这刚回来就出事了。许氏竟早产了整整一个月,接生婆前前后后忙到后半夜才算将这个瘦弱小子迎来世间。众人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才算是放下心来,忙着去道贺。 匆匆行走间,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竟看见白裳初与李家相隔之处,一袭红衣翩然而过,搓搓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房中的许氏极为爱怜地摸着自己拼了半条命才诞下的孩子,此时已是后半夜,前来道贺的大多都是他们平时较好的,如今也看时候不早,明天田中还有农活,便纷纷道别离去。 丈夫去送客,屋中一时间竟只剩他们母子俩,不知何时,一阵阵阴冷的风吹入,刚生产完的许氏哪里承受地住秋风乍起的凉意,听到院外丈夫欢快的聊天声,许氏知道他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来。 见离自己不远的床头小窗半开半合,许氏勉强起身,伸手要去关上,指尖却碰到一丝冰凉,像是液体。 “下雨了吗?”许氏疑惑道。 她将手收回,在烛火下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手上的哪里是什么雨水啊,分明是血水! 这诡异的事情,让许氏一下就想起了前段时间白裳初的事,她战战兢兢地爬到窗边,试图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待到探出头去,她看到了令她一生难以忘记的场景。 一个穿着红衣的无头女子捧着自己的头颅一下一下地梳着头颅上的头发,更可怕的是,那头颅的嘴还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冲着许氏笑。 许氏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情,一下子就大叫起来,这让在闲聊的丈夫立即赶了回来,却发现许氏已经接近疯癫的状态,直护着儿子不让任何人接近。 她丈夫看到这幅场景,也吓得不轻,可毕竟是后半夜,再去叨扰人家也不好意思,万一只是做恶梦呢果不其然,许氏只闹腾了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小小孩童还浑然不知发生了事情。 次日,李氏一家连夜搬走,只因他们在那扇小窗之下,发现了几行血字…… “想活命,滚出西岭村。” 此后,经常有村民发现自家所养的牲畜被身首异处,肚子里的肠子也被硬生生地拽出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提醒着人们要出大事了。 原本大家都还自欺欺人说是来了什么野兽罢了,可有一天,他们发现在祖祠门前,一个本村的流浪汉,也和当初的那些牲畜的死相如出一辙。 村长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也想学那李家夫妇连夜逃命。 结果,第二天,人们在村口发现了村长的头悬挂在那颗柳树下,身子被摆成下拜的模样对着小河。 而他的妻儿虽然没有被身首异处,可也一齐下拜于那条小河,重点是,这条小河,就是当初浅夏被沉的那条小河。 顿时,西岭村人心惶惶,不少人都猜测是浅夏被沉塘的时候化为厉鬼来索命了。那白裳初的死也是因为浅夏心中愤恨。 众人统一了意见,纷纷集资去请道士,当时的百姓哪有什么对正统道士的认知,遇见一个有点仙风道骨的人,就恨不得跪下来叫爹。 这件怪事都被附近的人传得神乎奇神,江湖上的半吊子原本打算过来凑热闹却被这村子的故事吓跑了。直到那天有个过路的老道来西岭村讨口水喝。 村民被最近的事折磨的不成样子,敷衍地给了他几碗水,老道却懂得感恩,在村子里转了几圈下来,神色凝重地说道:“此乃绝门风水,应在了村子里,便是村绝!” 村民这才知道他是有些本领的,道长都这么说了,这让原本就愁的不成样子,听到这句话,更是哀叹连天。 老道也是发愁,又掐指算了算,道:“倒不会全部绝户,还会有几家幸存。害,谁让你们将他人逼到这个份上呢?原本算是家事,一经你们的掺和成了惨事。” 有几个村民听出了老道话中有话,连忙问道:“道长怕是算出了什么?” 老道指向那条小河,语气不是很好地道:“那小河看着不深,其实深不见底,也是你们村子的命脉所在,据我所知,你们前些日子将一位女子投入河里了。血腥之气破了命脉啊!” “造孽啊!”一时间,各人都在哭诉因果循环。 不久……白母自缢于家中。 从那个时候起,村中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她怨气太重,杀性太盛,每晚都会有一两个人死在家里。 死的人越来越多,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没人知道,说不定就会落到自己头上,于是家家户户都开始给自己打造棺材。 他们不想逃吗?他们不敢逃啊,村长一家的例子就是在告诉人们,你要是逃,死得就越快。 还记得那个婆子吗,她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的肉正在被几只狗蚕食着,血肉模糊。 村子里的人渐渐少了,多了血腥和尸体,这是那位红衣女鬼白裳初开始血洗村子了。 她慢慢地看着所有的村民从痛哭流涕,垂死挣扎到活活疼死,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剥皮抽筋,看着这个女人,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手上的头颅。 …… 五年,整整五年,白裳初折磨了他们五年,直到陆息回带着那张九方锁鬼符回来了。 终究是,异常顺利的就将白裳初锁在了这个名为西岭村,实则可算荒村的地方。 第23章 红衣女鬼显猖狂 往事翻涌上心头,陆息回有些痛苦地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先不去想父母死去的画面。 众人也都知道了事件的前前后后,木屋中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知道这样沉默了多久,顾若瑾还是先开口:“道长,事情都已经知道了,此事,您是何看法?” 她美眸之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期待?这让司无渡想起了之前在遇到水鬼俩人打斗的时候,顾若瑾对自己说的那一句话。 “悲慈众生的菩萨尚且男身女像,你们又何必拘泥于性别?” 未等细细想来,易末染已经开口:“世人的眼光从来不一定是正确的,但有些言论,的确能逼死人。” 此言一出,浅夏便抬起头来,像是终于有人理解自己一般。 顾若瑾看了看她,嘴角的嘲讽终于变成了温柔的笑意,她俯下身去扶起来浅夏,眼睛却一直盯着她,道:“整个村子的人……都诋毁你们了吗?都支持村长的决定吗?都罪有应得吗?” 一连三问,把浅夏问愣了。她依稀记得,还是有几户人家不顾村长村民的反对不满给自己送过吃食。 在自己要被沉塘的前一晚,和自己承诺会照顾好白母…… 浅夏的泪水决堤一般:“终究还是我们错了吗?”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第几次情绪失控,只想放声大哭。许是,想将沉塘前心中的绝望都哭出来吧…… 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安慰,顾若瑾心痛的是那一整村的人,朱俞呈不屑于这些儿女情长,易末染和司无渡则做不到感同身受,陆息回又碍于自己父母的逝世…… 不知过了多久,浅夏哭的发不出声了,这才被易末染收回了木匣子。 眼看天近正午,易末染站起身,看着门外远山,沉声道:“现在去西岭村,势必要在天黑之前布好阵法。” “你们生前受了多少委屈,那一村的人命也算是弥补,可村口的九方锁鬼符若真的被掉包,那就绝非安分守己的样子。本道不能坐视不理。” 此言一出,顾若瑾第一个响应,司无渡自然也是不反对的。 临行前,陆息回也要跟着一起去,易末染微微皱眉,理智地分析道:“这女鬼怨气极深,又屠了一个村子,杀气也重。你没修过道术,去那样的地方有害无利。” 陆息回刚要说没事,却被朱俞呈抢了先:“观主,您可还记得他曾经要拜师?如今,便当成给他的一个历练吧。” 陆息回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这个冷冰冰的朱俞呈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 易末染看了看这个第一次提出意见的朱俞呈,也是欣慰,他道:“如此,那便听俞呈的吧。只一点,要好好保护住陆公子,他没有自保的能力。还有,你们先将若瑾姑娘送回顾府 这女鬼极为狡猾,保不齐还有帮手,一定不能大意。” 顾若瑾闻言刚要反驳,却被司无渡的眼神示意吓到了,她只好点点头妥协了。 如此,人便分两拨。末染和无渡先去西岭村,朱俞呈等一行人则先护送顾若瑾。 “无渡,这灯笼不对劲,咱们要谨慎防范些,白裳初一个道行不深的女鬼,不可能会降头之术,想必有些人利用白裳初的怨气,为自己造傀儡。”易末染来到村前,盯着那盏幽红的灯笼,冷静地分析道。 司无渡皱眉,回忆着飞颅那拙笨的攻击,有些沉重地道:“不对劲,那飞颅不会是白裳初的头颅,只怕傀儡已经制成,不过是这村子的某个拐角埋伏着……” 易末染闻言,看了看前方荒草满地的村子,周围只有风吹草的声音,却静的让人心慌。 “用九方锁鬼阵吧。当初九方锁鬼符不过是锁住她,而如今,九方锁鬼阵才是要擒住她。”司无渡不带一丝感情地提议,仿佛要将她置于死地。 易末染却没有反对:“这样也好,九方锁鬼阵,算是温和的一种阵法。也好锁住那白裳初,细细盘问关于降头之术。” 这所谓九方锁鬼阵,有些来头。 古人讲究,日属阳,夜属阴,一般恶鬼是只能在夜间活动的,观星时将整个夜空称之为“二十八宿”,而“九方”的布法,便是在恶鬼九个方向周围布上28个铜钱。 人为划定一个假的“二十八宿”,铜钱属阳,所以便给恶鬼造成了越“九方”一步则入“阳境”的假象,这个阵法对恶鬼只有微弱伤害,最重要是能起到禁锢的作用。 易末染拿出二十八个铜钱,与司无渡对视一眼,各自去不同的方向放置铜钱。 司无渡向西北、西南、正西三个方向,易末染则走去了东南、正东、东北三个方向。 剩下的三个方向,在荒村一旁的山上。 易末染走进荒村,心中更多的是失落和惋惜感,不知为何,看着这荒村的一块块残破的砖瓦,脑中就浮现了几年前这里一片祥和的样子。 他们都罪有应得吗?易末染倒觉得有些人死的冤,虽然这个世道你的思想不随大流走就会被排挤,但他们中也会有保持自己想法的善良的人,他们虽然无力去阻止事情的发生,但也用自己的方式传达着善意。 在这个人心浮动的时代里,有些人坚持了作为人的本心,而有些人只是为了迎合大众而活着,无论是否正确,他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对于那些明明不在意这件事却被不得不装在意的人,易末染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评价他们。 拨开一处较深的草丛,易末染找到了第一处东北的方向,他手中捏着铜钱,包裹符纸,浅浅地挖去一层薄土,便把符与铜钱全部埋入。最后口念一声“敕”这个方向的便算是布好了。 第一个方向没有发现异常,易末染倒是意料之中,只继续换个方向,朝着正东而去。 越走,易末染越发觉有点不对。空气中不知何时,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他不敢大意,从黄布袋中拿出铜钱剑,随时预防着危险的到来。 他现在正处在一条小巷子里,荒草到腰身那么高,不时还飞出几只不知名的虫子,小巷子里的房子都已经破败不堪,只剩个房子的空架一样,如若细看,还能发现在墙角处,有早已干了的血迹…… 这条巷子好长啊,长到易末染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不时还要回过头来,确保后面没有什么东西挡住归途。 就在这时,易末染听到了一阵……咀嚼的声音。 第24章 黄皮人形初现身 易末染瞬间停下脚步,细细地听着那阵咀嚼声。 这声音十分清脆,嘎嘣,嘎嘣,易末染不得不猜想这是才啃人骨的声音。 声音是从小巷尽头的那座房子里传出,易末染如今与那房子也就几米远,能够看到房子的全貌。 这座房子像是着过大火,虽然已经过了几年,可大火留下的灰黑色痕迹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淡化。 易末染清楚的看到了现在只剩下了几处勉强能遮风挡雨的断壁残恒,却可以想象以前房屋是多么整齐美丽。 就在这时,易末染发现屋中有一个身影,衣衫褴褛的样子,嘴里还哼着小曲,看样子很像街头的乞丐。 易末染并没有因此就放下警惕,他悄悄绕到一处更为茂盛地草丛后,借着草丛的遮掩,向房子看去。 那人并没有进屋,他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把拐杖放到一边,便开始啃食手里东西。 易末染有些疑惑,如今这是荒村,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供他吃呢? 他吃的越来越起劲,像动物吃生肉一般左撕右扯,离着老远都能听到他嘴里咀嚼骨头的“咔咔”声。 这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听的他头皮一片发麻! 易末染正在脑子里猜想他手里啃食的是什么,那人忽然停止了动静,幽幽的了一句:“你吃吗?” 那人的这句问话听的易末染一愣。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也好,现在四下无人,那就出去跟他较量一番吧! 想罢,易末染刚要迈出脚步,忽听的这那人又来了一句:“啥?你不吃?” 他这第二句话一出,易末染刚迈出去的脚又不禁的缩了回来,居然不是发现了自己。 这破屋烂房四下无人,他不是跟自己话,跟谁呢?易末染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不好吃?这多香啊,咱这条件能吃上肉都不错了,你还挑这个挑那的。”那人又说话了。 他说完这句,居然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呀,这人是刚杀的,肉鲜着呢,来来,你尝尝就知道了!” 这莫名其妙的话听的易末染头一次感觉到毫无头绪。 只是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人是刚杀的!易末染瞬间反应过来,这怕不是女鬼的傀儡吧? 易末染顺着这个思路就这么想着 那人却一声大喝:“谁!”这句话易末染肯定是对自己说的了,他也不惊慌,从容的站起身,眼睛盯着房子里那穿着破烂的身影。 那人呵呵的笑起来了,又朝着空气道:“看,又能吃上肉了。”语气中尽显猖狂,眼睛还贼溜溜地看着对面身形挺拔的易末染。 易末染却不害怕,一步一步地走向房子,那人有些疑惑,拽了拽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口气轻浮地道:“哟,小道士长得不错啊。怎么,这么想找我?小爷我可是男女通吃啊……” 还未等他说完,易末染已经冲了上去,他的内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如今也是时候一展锋芒了。 铜钱剑几乎在一瞬间开锋,剑气凌厉的扫上前,使得那人本就污秽丑陋的脸上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有点本事啊……”那人的声音越来越粗,他的皮肤竟在一点点的脱落,属于他的体味也开始蔓延,这……他怕不是只……黄鼠狼! 当人皮完全褪下,赫然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尖嘴猴腮,阴阳怪气的咧嘴怪笑着。 易末染冷声道:“好你个精怪,原本再修行数年即可成仙,偏偏做这些歪门邪道的事,天理何容?” 那老头捋了捋胡子,装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嘴里却说:“你一个小小道士,见到本大仙不仅不下跪还污蔑本仙,胆子不小啊,本仙要好好收拾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易末染看了看他扔在一旁的人骨,人骨上还有没啃干净的肉块,极为明显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心中已是有了些怒意。 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老头,易末染变幻着手诀,嘴中一直念着咒,趁老头疑惑时,狠狠送出一张驱煞符,老头不防,被打到时疼的呲牙咧嘴。 “竟敢伤了本仙,本仙要将你分成四块吃了!”那老头大放厥词,扭曲着脸向易末染冲来。 易末染却不躲避,趁着老头靠近自己,他双眸微眯,看准时机,又是一张符咒砸到老头的身上发出“砰”的爆炸声,老头的躯体被符咒伤得皮开肉绽,溅飞出黑糊糊的血液。 因为老头乃是黄鼠狼,真身上皮毛繁多,所以它最怕火。而五雷符又是万般邪灵最畏惧的符咒,所以,易末染便以三昧真火符为主,五雷天罡符为辅。符咒仿佛不要钱的往老头身上砸去,简直就是把曾经茅山一门流传下来精通的符箓对敌之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原本如此攻击,他应该支撑不住才对,但从他的眼神中,易末染仅仅看到了无比凶狠的戾气,还有滔天的恨意。 只要让他有时间恢复过来,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得向自己反击,到时处于下风的便是自己了。 这样下去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可易末染只能说是见一步走一步。 目前无法把将老头打得萎靡不振,这让他方才所计划的八阳地火阵就没了用武之地。而手中那把铜钱剑,则也只是起到威慑的作用。 当易末染再次扔出一把三昧真火符,把那老头击得嗷嗷大叫的时候,他终于有了一丝萎靡之意。 易末染一见这是一个好机会,赶紧把手往黄布袋伸去,准被再取出符咒趁胜追击。可这一取,易末染才发现糟了,因为所有画的符咒已经用光了。 这时候再去画符,就算易末染能画,问题是老头会给他那个时间吗? 虽然易末染掌握了凭空化符,可这术法施展一次,就会消耗很多的元气,根本没有足够的法力来供予进行凭空化符。 而就在易末染思索之时,老头诡异的尖叫一声,伸出的长长指甲泛出诡异的黑芒,带着冲天怨气,滔天恨意,嚎叫着向易末染扑来。 只见那充满黑气的指甲与易末染擦肩而过,狠狠地砸在一旁的屋墙上面。 易末染看着他不是相对较慢的攻击,心思一动,有了对策。 第25章 降怪雷劫咒 “本道要看看,你能否快过剑气。”是的,易末染回忆起之前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剑气划伤了他的假人皮,如今,是否依旧可以呢? 铜钱剑早已开锋,易末染迈出天罡步,咬破手指,将鲜血抹在铜钱剑上,剑身立刻迸发出金光,只那一瞬,老头被这道家之气晃了眼睛。 易末染抓住机会,右脚向前一蹬,手中的铜钱剑挥舞着,直刺向站在原地的老头。 老头能幻化人形,自是修为不低,感受到浓烈的杀气,他立即跳到一旁的屋顶上,呲着牙看下面易末染卯足了劲儿却刺到墙上的样子。 “小道士,还是嫩了点,修为高又如何,本大仙的一根毫毛你也别想动!”老头极为挑衅地看着易末染,总觉得自己活的长了。 易末染不吃这一套激将法,他将铜钱剑重新指向老头,蕴了修为在其中,剑身脱手,直冲屋顶上的老头而去。 那老头一撇嘴,不屑地道:“还来这招?”说着就要向一旁跳去,说时迟那时快,易末染又甩出一道符篆,那张符篆和之前的哪一张都不一样。 这张符篆即便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飞去,却还是能看见符咒发出的淡紫色光芒。 符纸为黄,符文为紫,两色并存,乃祥瑞之象。 老头只急着躲闪那气势汹汹的铜钱剑,却没有注意一旁的符篆,“啊!!”一声惨痛的喊声,老头被符篆打到了,皮肉泛黑,鲜血淋漓。 “死道士!本大仙要你的命!”老头眸中尽是血色,尖细的声音拉长了说,仿佛要划破天际。 他已经几近癫狂,自化出人形后,没有人能够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忍着身上的灼烧感,老头的黑色指甲又锋利了,穿破空气的声音响在易末染耳畔,他在躲闪。 易末染方才的那道紫金符实在消耗元气,他在等一个时机,等到老头什么时候癫狂累了,只要稍有懈怠,易末染就会给他致命一击。 老头看向易末染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恨不得马上把他拆分入肚,毫无章法的攻击着。 渐渐的,老头也看出易末染只躲不攻,理智慢慢回归,他看着到处躲闪的易末染,也是有了自己的计划。 只见本来还装若疯癫攻击易末染的老头,仿佛遁形了一般,无处寻其踪迹。 易末染面对这一变故,的确慌了,他开始四处查看,草丛、树林、荒屋……一个影子都没有。 四处又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安静。易末染回到原地,正打算布一个简单的阵法,却听得耳后一阵窸窣声,回过头来,却什么也没有。 “遭了!中计了!”易末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老头击中,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易末染勉强站起身,却捂着胸口,一副虚弱的样子。 “你说,我该怎么吃了你呢?”老头又是猖狂的说道,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他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却没有料到…… “囚封天之道,众生需渡无量劫,离开深狱一执念,奉至修真行!众生亦于无量前,解今茫世,脱困天之念,取来生道,奉至修真行!急急如律令,敕!” 易末染喊出降怪雷劫咒时,老头面色苍白,他连连摇头:“不,不对!这是茅山派独创的降怪雷劫咒,你怎么可能会!” 易末染自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他神色淡漠,道:“不用管我为什么会此咒了,抬头看看,雷劫即将到来。你必死无疑了。” 老头看了看乌云翻腾的天空,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脸上露出一抹哀伤:“这样也好。也好……” 易末染皱了皱眉,还是不忍心:“你……可愿归善?” 老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整个村子的人都没了,一个个尸体就躺在那,是我……动了走歪门邪道的心。” 此言一出,易末染算是明白了,当初女鬼屠村动静闹的不小,周围山上的精怪不可能不知道,一旦有那心绪不坚的,就会借着满村的尸体,为自己增修为,踏上歪门邪道的路。 易末染心绪也是复杂,“轰隆隆……”一声声雷鸣响起,在老头听来,这就是命运的倒计时。 “死在你这样的人手下。我老头子也不算冤。”这是他死前,最后的一句话。 雷劫劈了他八道,直至灰飞烟灭,云开雾散之时,城里的百姓只因为是末夏天气多变。 而易末染知道,这是几十年的修为因为一朝贪心,没了。 也许有的人会问,若这降怪雷劫咒如此强横,为何就是不见他用。 说到这里,易末染苦笑,此乃瞒天过海之术,专门被茅山派用来对付走了歪门邪道的精怪,向天借雷,自然要付出代价,代价就是十年寿命。 其实易末染要是再找别的法子,自然也是可以将他降住,不过就是有点麻烦罢了。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这种既可以降怪又对自己有所代价的法术。 “万物皆有灵,无论怎样他的结果都是灰飞烟灭,我那十年寿命,就当是为他陪葬。”易末染苦笑着道。 易末染还是受了伤,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弱了,为什么每次都会受伤。 怕司无渡担心,易末染感觉原地调息,总算是好了点,他才继续布置着阵法。 不知是雷劫的事给了别的精怪一些威慑还是巧合,接下来的布阵十分顺利。 “敕!”最后一道敕令说出,易末染所负责的三个方向已经好了,他提步返回村口。 刚到村口,就看见司无渡早已等在那里,神情有些着急。 看到易末染平平安安的走来,司无渡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上前问道:“方才我在布阵的时候听到你那个方向传来十分尖细的喊声,不一会又降下天雷,你可受伤?” 易末染笑着摇摇头,有些嗔怪的意味道:“你呀,难不成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受伤的人吗?” 司无渡也摇摇头,绽开了笑容。 “你那个方向可布置好了?有遇到什么危险吗?”易末染问到。 司无渡点点头,却不是很在意地说道:“无妨,是些小鬼罢了,我还是可以搞定的。” 易末染这才放下心来,果然还是村子里的邪祟多。 可易末染不知道,司无渡口中的“小鬼”不乏修炼多年的鬼怪。 “那,最后两处,咱们一起去。” 第26章 极阴极阳两阵眼 司无渡闻言,冲着易末染笑了笑,这又是一次并肩作战。 另两个方位极为难寻,因为它正是阵法的阵眼所在,一定要寻极阴和极阳的地方。 易末染手中拿着罗盘,眼睛紧紧地盯着还在转动的针,每停下一处,他便将那处方位记下来,和下一次的方位结合进行推算。 忙活了许久,这才抬起头对司无渡道:“无渡,这极阴之地的方位我推算出来了,可此村无极阳之地!” 司无渡有些吃惊,即便在他冥界都有一处极阳之地,有阴就有阳,世间无论何地皆如此,怎么可能会有一处被落下,这定有蹊跷。 “末染你可确定?”司无渡问道,易末染又皱着眉算了几遭,还是道:“没错。此村没有极阳之地。” 这下,两人都摸不着头脑了,所幸易末染虽实战经验不足,但在观中的时候,就喜欢沉浸在那些典籍之中,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典籍中的记录便有了答案。 “我想,不可能没有极阳之地,应该是被破坏或者掩盖了。我们这才查询不到。”易末染提出自己的想法,看向司无渡。是啊,这个答案并不难想,只是两人都下意识忽略了它,把问题想深了。 司无渡顺着这个思路接着道:“所以我们方才布阵的时候已经被知道了,对方还懂得道术,知道阵眼的重要性。这才提前一步,把极阳之地毁坏或遮盖?” 易末染点点头,证实了他都观点。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们,其实方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看着,说不定,那个监视着他们的人或鬼,就在某个拐角。 “这个村子显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易末染沉声道,一个生前没有修为的女鬼不可能会降头巫术,也不可能会道家阵法。这背后,可能牵扯了一个大角色。 易末染隐隐觉得,这件事可能和斩杀摄青旱魁有关。司无渡心中也是诸多猜测,不得不说,近些日子脱离自己掌控的事太多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司无渡没了主意,只好向易末染问道。 易末染收起罗盘,眼睛看着前方说道:“九方锁鬼阵,阵眼有二,先阴后阳。如今,我们便先去那极阴之地埋下铜钱。极阳之地,我兴许有些法子。” 司无渡点点头,跟在易末染身后,不去过问什么。因为他知道,易末染说有法子,那定不是假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愿意毫无疑问的相信眼前这个人。 不知何时,司无渡渐渐进入了小道士这个角色,不能自拔。他也知道这样的自己不对劲,可却怎么也拒绝不了易末染那笃定自信的眼神。 七拐八绕了一通,易末染站定一处房子前。这处房子不同于其他,建房所用应该都是很好的石料,所以即便过了这些年岁,还是没有破损的很严重。 只是那院中的杂草丛生,总归是再无半点人气。易末染不再打量,走到房前几米处,指着那唯一一处什么杂草也没长的地方道:“就是这里了。” 司无渡很诧异,这个村的极阴之地居然在一户人家门前…… 他回忆起这房子的不同,又看了看这块极阴之地的大体形状,有了定夺:“我猜,这房子是西岭村村长的房子,而这块极阴之地其实就是五年前白裳初惨死的地方。” 易末染闻言,笑了笑,表示认同。 极阴之地对人体十分不利,杂草都不愿意生长。就在易末染打算上前埋下铜钱的时候,司无渡抢先一步迈入极阴之地,快速地埋下一枚铜钱。 待他走出来的时候,易末染还愣在原地,直到司无渡对着他笑的时候,他才堪堪回过神,脸颊有些发烫:“极阴之地对人体不利,你该让我去的。” 司无渡摇摇头,他道:“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区区一块极阴之地的不利,就让我来替你承了。”这种细节的在乎让易末染起了异样的感觉。 易末染立即低下头,掩饰泛红的脸颊,在心里暗自疑惑,这明明是无渡为了报那日之恩,自己怎么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司无渡看着他那小孩子般的动作,不由得心中软成一片。忍住想要摸他头发的念头,干咳几声掩饰尴尬。 “咳咳,极阴之地施法要两个人,咱们一起吧。” 易末染听到正事,这才抬起头应下。 司无渡走到他身旁,两人同时拿起同一柄铜钱剑,将各自的指尖血滴到剑身,铜钱剑又一次迸发金光。 二人相望一眼,同时喊出那一声“敕”,声音久久盘旋于空中,回响着那一刹那完美的默契。 铜钱剑的金光被极阴之地中所埋的铜钱吸引过去。直至全部埋入土壤里,才算布好这极阴之地的法。 “无渡,极阴之地布置好了。我需要你的帮助,造一个极阳之地。”易末染正色道。 “若有需要,无渡定当万死……”话还没说完,易末染险些被气笑:“哪有这么严重,不过是借你左肩的阳火,作一盏指魂灯。” “指魂灯?”司无渡有些不解自己也算是钻研过道术,可指魂灯不是仅能用来招魂吗? 他看着易末染,等待下文。 “对,正是指魂灯。只要这指魂灯用阳符加持,便能有伪装极阳之地的效果。”易末染耐心地解释道。 司无渡倒是有些期待,期待着这位观主,还能给他什么惊喜。 说干就干,易末染先回村口折了几支比较硬的柳条,笨拙地撑起一个灯笼的形状…… 只不过,比较丑。易末染尽量忽略一旁忍住笑意的司无渡,开始小心翼翼的取他左肩的阳火。 取阳火的过程,并没有多么神秘,只要开了阴阳眼,再用特定符篆折成长条,去触碰那阳火即可。 折成纸条状符篆被点燃,易末染用手护着有些许火苗的符篆,缓缓递入那灯笼中。 比较惊奇的是,那火苗一进入竹条撑起的灯笼里,就开始纹丝不动,多大的风也吹不动的样子。 易末染开始从黄布袋里一张又一张地拿出阳符,糊在灯笼上。 这个过程绝对不能急躁,因为阳符要包裹的灯笼必须严严实实,不能有一点缝隙。 直到天边有些昏黄,太阳渐渐要落西山,易末染才算是将灯笼制好。 “天要黑了,无渡,我们得快点了。” 第27章 阴雨连绵探荒村 “好。”司无渡应下,方才在糊灯笼的时候,两人都猜到了现在的举动很有可能还在被人看着。 极阳之地如今安置在哪里都不安全了,易末染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无渡,这灯笼,便由你护着。” 那人在暗处,迟迟未出,一定是忌讳着易末染和司无渡的实力,如今若想阵法成,这个伪装的极阳之地就是关键。 司无渡有些犹豫,如果自己护着灯笼,那天黑之后,女鬼出来。说不定还会有许多傀儡倾巢而出,易末染即便修为再强横,可双拳难敌四手啊。 易末染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他浅笑着走到司无渡身旁:“你应信我,如若这次我擒拿不住女鬼,那日后的摄青旱魁又该如何?” 司无渡终究是沉默了,但他却将灯笼提起。 看到这里,易末染笑了笑,司无渡已经用行动回答了自己不是吗? 易末染拿出一盒朱砂,向司无渡左肩抹了些,又向灯笼外侧洒了一些,混入作法人的部分修为,此阵已经算是成了。 抬头看看天际,原本还西斜在空中的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几层阴云笼罩上来,天已经提早黑了。 “这是要下雨了吗?”易末染皱着眉头,雨在夜中为阴,定能为女鬼增加胜算,这可棘手了。 退一万步,就算这阴雨为女鬼白裳初的加持不多,可光是淋在身上,也会阻碍行动和灵敏度啊。 易末染从未轻敌,如今也是。不过幸好,那指魂灯内部是阳火,不会被雨影响,符篆也非寻常纸张,只要司无渡护好了,这个阵法还能继续用。 易末染趁着这个时间,坐下来快速的捋了捋情况。 今天白天,他和司无渡已经在村子里走过,定然已经惊动了白裳初,迟迟没有露面只是因为白日里的她不算全盛时期,那飞颅又被易末染打了回去。 她定然已经猜到来者的实力,先和那个会巫术的人串通把极阳之地遮盖,再到夜里出来,以全盛时期的她来应对。 “不对!”易末染突然反应过来,那个会巫术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指魂灯可以伪装极阳之地。 而他费劲巴力的把真正的极阳之地遮盖,就是为了让易末染造出指魂灯,分出司无渡来守着灯笼,等到易末染单打独斗的时候,再让白裳初逐个击破! “好个狡猾的人!”易末染面带愠色,将自己的想法与司无渡说了。 司无渡闻言却很轻松:“可他唯一算错的一步,就是你我即便分开,也不是他等鼠辈可以逐个击破的。” 易末染愣了神,似是慢慢回味过来,这才绽开了笑容。 司无渡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自信,和与生俱来的贵气。 话虽如此说,可易末染现在不知道对面那个会巫术的究竟什么来头,心里多一份防备也是好的。 不知何时,天空终于撒下细雨,不算大,却也能淋湿衣袖,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两人的行动,正当二人相顾无言之时,朱俞呈和陆息回来了。 陆息回带来几件斗笠,分给司无渡和易末染,脸上带着阴雨也浇不灭的笑容:“观主,今夜下雨了。您说那女鬼会不会出来?” 易末染接过斗笠,穿戴好了才道:“越是阴雨天气,越是对她有利。今夜有些棘手,俞呈你一定要看护好陆公子。” 朱俞呈点点头,算是应下。陆息回自顾自走到村前,看着那棵大柳树如今只剩光溜溜的枝条,心中苦涩万千。 “观主,我小时候总以为村子里的事永远也不会变,就算以后我当了官,四处打拼累了,回到这里还是一切如故……” 话没说完,本就不爱说话的朱俞呈突然打断他:“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就算没有出此事,多年后物是人非,总是如此。” 陆息回听了半晌,沉默了许久才道:“也是。”看着他脸上扯出的那抹苦笑,朱俞呈心里却不是滋味。 正说着,原本温柔的细风突然变得狂躁,呼啸着吹起沙石,让陆息回险些睁不开眼睛。 “戌时到,入村。”狂风呼啸之中,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易末染那坚定的声音。 不约而同的迈步,随着易末染向村里走去。 夜晚的西岭村和白天又不是一个景象,如果白天看西岭村,顶多是荒凉的景象,可若夜晚入村,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如今天已经黑透了,唯一的光亮是村口那盏幽红的灯笼和司无渡手上拿盏被符篆捂得严严实实的指魂灯。 陆息回看了看身后那盏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红灯笼,他知道,今晚也许会再次开拓眼界。但他没有胆怯,若要报国,救天下百姓于苦难之中,其过程相比自是简单不了。 每一处房子里面都黑漆漆的一片,这种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是人与生俱来的,陆息回也不例外,即便心中豪情万分,行动起来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朱俞呈身后,不敢落下一步。 “陆公子,先带我们去白家吧。”易末染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道。 陆息回心中自然是不敢独自领路,可想起今晚还要考验自己,便还是咬咬牙走上前去。 朱俞呈被他这幅视死如归的表情逗笑了,提步走到他身旁,有些调侃地道:“既然害怕,还逞能,我看还是回去考状元吧。” 陆息回原本就战战兢兢地走着,身旁突然多了个人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这番话给气到了,当即也不管害怕了直冲冲的在前面走着,暗自决定打死也不理会朱俞呈。 易末染走在后面,与司无渡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笑了笑。 易末染想到朱俞呈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沉默寡言,有些无奈,他对于这些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实在头疼,看看一旁的司无渡,突然觉得,原来唯独和他相处起来,自己才可以处在一个很轻松的状态。 走了大概一刻钟,终于是在陆息回的指引下来到村子西边的白家了。 这处房子里,没有一点杂草,开了阴阳眼的易末染还能看出弥漫的鬼气。 他沉声道:“就是这里了。” 此言一出,陆息回心里慌的不行,却意外的挺直了腰板,一副谁也不怕的样子。 “呵呵……”一道专属于女人空灵般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听到声音的易末染不禁握紧了手里的铜钱剑…… 第28章 夜降临女鬼出 这一声女人诡异的笑声回荡在众人耳畔,笑声夹杂着风声,在荒村的夜晚之下,显得十分渗人…… 朱俞呈已经快速走到陆息回身旁,手持银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司无渡也不自觉的走近易末染,下意识的想把他护在身后。易末染察觉到了司无渡的靠近,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风声越来越大,冰凉的阴雨还在落下,周围的温度仿佛在降低,可是那道笑声一直回响,就好像在提醒着他们,自己要来捕猎了。 司无渡十分厌烦这样的行为,见过鬼怪无数的冥王,只想抓紧派属下将这里清缴一番。 可他不能,因为今夜……还要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司无渡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易末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下手。 这个时候本不应分神,可易末染还是分出神来注意着司无渡,听到司无渡一声浅浅的叹气后,易末染心中已经明了。 他不再分神,反而更为集中精神,分辨着笑声的大小,结合阴气浓厚的程度,他猜到了女鬼藏在了白家的西屋中。 “如今形式对你这么有利,又何必再藏着躲着?”易末染朝着白家西屋的方向朗声问道。 陆息回被这声问话吓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女鬼一直就在离他们不远的白家! 听到易末染的话,朱俞呈立即用银剑指着白家,仿佛就等易末染一声令下,他便可以不顾死生的闯进去。 笑声戛然而止,回应易末染的只有无尽的风声。 司无渡皱了皱俊眉,心道这个白裳初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雨已经下了不知多久,头发早已被打湿,黏糊糊的贴在脸上,极是不适。 司无渡看到了他细微的表情,鬼使神差地替易末染将那几缕发丝拢到耳后,待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易末染已经是尴尬的抬不起头。 两人知道这不是该分神的时候,都合时宜的没有说话。 躲在朱俞呈身后的陆息回却看到了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划过一丝羡艳。 “滴答,滴答……”就在这时,不符合雨滴落下的声音发出,极为明显。 众人都听到了,陆息回尤其听的清楚,那声音,好像就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 陆息回好奇的回过头,却吓的脸色惨白,坐倒在地。是什么呢?是没有双眼的飞颅正诡异的在他身后笑着。 朱俞呈立刻拉起他,将他护在身后,看着这个飞颅。 原本应该是双眼的地方如今只剩两个血洞,还在不停的向下滴落。这个飞颅和白日里遇到的居然不一样!!! 听到这边的声响,易末染他们立即要向这里跑来,却见飞颅没有攻击陆息回,像是受到召唤一般,飞去了白家。 这下众人都知道了,这个飞颅,怕才是白裳初的头颅。 陆息回还是没能从方才的视觉冲击中缓过神来,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朱俞呈扶着。 易末染看着陆息回的状态,不免有些担心,他刚要劝朱俞呈把陆息回带回去,白家那边却容不得他分心了。 只见飞颅回到白家,稳稳的落到一个红衣女子的手上,这女子身段窈窕,一双玉手也煞是好看,但是却唯独少了头。 这幅场景看的易末染心里一惊,他虽然是道士,可前文也提过,几乎从未下山的他,即便在典籍和别人嘴里听到什么厉鬼的模样,都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即便这样,易末染也迅速调整了心情,就这么站在这里与她对峙。 “当年那锁鬼符真正的主人来了……”白裳初尖细的声音从头颅的口中传出,这声音不亚于台上的戏子,说话有如在咿咿呀呀的唱戏,听的易末染直皱眉。 见易末染没说话,白裳初一边梳着手上的头颅,一边讥笑道:“我知道你来干什么,捉我?哦哟,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白裳初一袭红衣似血,在幽黑的屋子里十分扎眼诡异。 易末染手持铜钱剑就要冲上前时,却见她手上的头颅诡异一笑身形一晃,没了踪影。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易末染略有不安地观察着周围。 鬼物能遁形的本事,这本来在阴阳眼下是没有用的,但易末染此时看不到一点她的踪影。定有人在暗中作梗。 谁也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出现在哪儿。可能是在某个墙角里阴恻恻的盯着你,等着时机攻击,也可能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你的脚边,猛地抓住你的脚腕。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之时,易末染听到一股风声,迅速作出反应,一个侧身闪开,并扔出一张黄符,白裳初果然在他身后,她虽然没有料到易末染反应如此迅速,却也没有被那张黄符击中。 白裳初这才知道低估了眼前这人的实力,不过她没有慌,反而站定原地,头颅自己回到了脖颈之上。 直到此时,众人才算看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白裳初,虽然那双血洞还是在滴血…… 那血仿佛滴不尽,陆息回都要怀疑,她本来是一身白衫,现在只是被浸成了血色的长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周围开始升起淡淡的薄雾,让人有些看不清东西,算算时间,这已经是深夜,正是白裳初最为强盛的时候。 只见她伸手一指,一旁的树就横腰折断,倒地的声响巨大,司无渡眯了眯眼,知道她这是在示威,在挑衅。 易末染不为所动,他盯着白裳初,手中的铜钱剑熠熠生辉。 随即,白裳初尖叫着扑来,易末染还没有防备,只好向一旁躲闪,可这仅仅一瞬间,当易末染再次站定,却看见白裳初正掐着陆息回,力道之大,直接让他喘不上来气。 比易末染反应还快的是朱俞呈,他几乎在同一瞬间将银剑甩出,刺向白裳初,可白裳初如今哪里会怕区区一把银剑,手一拂,银剑便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裳初手上还有暗红色的指甲,此刻深深的掐着陆息回的脖子,刺出了鲜血,血液和雨水混着,一直顺着淌下,极为可怖。 第29章 巫术背后之人① 陆息回心中慌极了,脖子传来的疼痛和那丝丝阴气入体的感觉,把他折磨的直倒吸凉气,又不敢大声呼救。 朱俞呈将银剑收回,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白裳初。 白裳初也不着急,她的手在慢慢的用力,血也慢慢地淌下,仿佛爱极了这种将人折磨致死的感觉。 朱俞呈已经看不下去陆息回那愈发苍白的脸色,偷偷蕴了之前在摄青鬼那里得到的些许鬼气,再次将银剑飞出。 白裳初有些不耐烦了,她看也不看的又想抬起手将银剑挥去,却不料这次银剑没有被打落,反而直愣愣地刺入白裳初胳膊。 “可恶!”白裳初将那久违的痛觉转化为满心的怨气,她的玉手不再白皙,被刺中的地方甚至已经隐隐看出几块尸斑。 这是白裳初修为受损造成的,易末染有些诧异,原本连银剑都能轻轻松松拂开的她,为什么第二次就没能拂开,反而还受伤了? 朱俞呈是使了什么咒术吗?他实在是猜不透了。 白裳初因为受伤,不得不松开陆息回,陆息回一下子被摔倒地上,动作一大,就扯到他脖子上的伤,疼的他头有些发晕。 易末染看他被放开,也来不及细细琢磨方才朱俞呈的事,连忙跑去扶起陆息回,他正在大口的喘气,心中还在暗自庆幸,因为再晚一会,自己可能就没命了。 趁着这时朱俞呈和白裳初对峙,易末染放弃了一举擒拿她的机会,转过头来替陆息回包扎伤口。 易末染看了看四周,虽然还在下雨,月光都不曾露面,可他还是凭借着阴阳眼看清了荒草的品种。 易末染拔了几株能入药的草,轻轻碾碎混合着朱砂敷在陆息回脖颈的伤口上。 由于朱砂驱邪避煞,白裳初的指甲又含有阴气,两相碰撞,把陆息回疼的不行,易末染只好放缓动作,一点一点的敷着。 他专心致志地替陆息回处理伤口,却没有注意后面的司无渡。 易末染毫无顾虑地背对着他,手上动作不停。司无渡却将手缓缓背过去,心念一动,在客栈之时的那把利刃重新出现在他的手里。 利刃闪着锋利的寒光,注满了来自冥王的修为,他渐渐走近易末染,手中的利刃也缓缓浮在空中,只待司无渡手一指,就能准确无误的刺中易末染。 不知为何,司无渡犹豫了,那把利刃停在空中,迟迟不肯刺下去,他看着那个蹲着为旁人包扎的身影,单薄又坚韧,双肩仿佛可以扛起整片天…… 司无渡还是催动利刃了,不过,他没有刺向易末染,而是调转方向刺向自己的左肩,一声闷哼,让易末染立即回过头来。 他的双眸里充满诧异,司无渡却只以为他在诧异自己为什么受伤的事。 其实,易末染早就注意到了身后司无渡的靠近,正当要起身之时,却发生了这等变故。 “无渡……你……”易末染惊的说不出话,司无渡却将利刃拔出,无所谓的摇摇头:“我没事的。不知何处飞来的利刃,想必是那幕后之人出来了。” 他一本正经的向易末染分析着,易末染却没有听进去半句,只是注视着司无渡的左肩,久久不语。 陆息回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就在易末染要和朱俞呈一起与白裳初斗法时,朱俞呈却被白裳初猛的拍开,跌倒在地。 朱俞呈的银剑也被摔在一旁,他费劲的想要拿回,却还是没能缓过劲来。 易末染上前捡起那柄银剑,递到朱俞呈手中,将他扶起,道:“陆公子的血止住了,你先护在他身旁,这女鬼交给我。” 朱俞呈原本充满谢意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服,但稍纵即逝,易末染并没有察觉。 朱俞呈拿了银剑,退回到陆息回身边,决心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易末染面对着白裳初,快速梳理着情况,才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四人就有三人受伤,这绝对不是个好的开始。 易末染铜钱剑开锋,金光迸发,在漫漫黑夜之中,仿佛一道希望的光芒,口中喊敕,提剑上前,那白裳初也不是等闲之辈,几道怨气将铜钱剑的道家之气横腰斩断,直冲剑身。 怨气和铜钱剑所撞,都在比拼着自身的能力。 这边白裳初不断加持着怨气,那边易末染也在尽全力挡着,一时间,竟平衡了力量。 司无渡看的心痒,将手中的指魂灯交给陆息回,嘱咐他和朱俞呈一定要看护好,不等陆息回点头,便手持金钱剑加入战斗。 手上的力道陡然一轻,易末染这才知道司无渡也加了进来。“无渡你的伤……”易末染有些担心,司无渡却没有当一回事,露出一个笑容回道:“行道之人,这点伤我还能抗住。” 易末染点点头,倒是没有去询问指魂灯的事,毕竟以朱俞呈的修为,护一盏指魂灯应该没问题。 司无渡加入了战斗,无疑给易末染带来莫大的助力,二人多日来的默契,终究是派上用场了。 易末染一张符纸飞去,白裳初慌忙躲闪的时候,司无渡的金钱剑立刻赶来,将白裳初逼的只能用怨气硬抗。 原本这个样子,应该是易末染他们占上风,可是马上,就要亥时了…… “午夜至,鬼门开。”白裳初阴恻恻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周围的空气却陡然下降,原本末夏,却如同身处寒冬。 易末染知道,这不是单纯温度的变化,是阴气作祟。果不其然,阴阳眼一看,阴气又浓郁了! 薄雾还在蔓延,即将就要把整个村子给笼罩,斗法还在继续。 这边陆息回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只是听到司无渡说要护着这盏灯,他便死死的把灯笼护在怀里。 “把灯给我。”一道陌生的男音传来,朱俞呈立刻察觉,手中攥紧符咒,观察着声音的来源。 司无渡原本还在使用金钱剑刺着白裳初,可当男声响起,他倒是反应也快。 “陆息回,今夜你的考验,便是将灯笼护好!”司无渡远远朝他喊着,陆息回一字不落的了听进去。 原本被那道男声惊吓的心,渐渐放缓,护着灯笼的手愈发紧,他知道,护住灯笼是他现在唯一能帮的上的。 第30章 巫术背后之人② 朱俞呈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有些难受,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替他警惕着周围。 说来也是奇怪,那道声音只出现了一次,便再也没有说话。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众人的幻觉一般。 易末染无暇分心,道家法器相继而出,想与那强横的阴气争个高下,可这白裳初不像先前的水鬼,她的长发不惧怕任何道家之气,即便铜钱剑斩断,也会重新生长出来,甚至还能借此缠住法器。 易末染额际冒出冷汗,手里紧紧的攥着铜钱剑,这边白裳初情况也不是很好,身上几道血口都露出尸斑了,修为在一点点减退。 司无渡和易末染对视一眼,都飞身上前,左右夹击,白裳初的头发铺天盖地的延伸过来,想要缠住二人,谁料铜钱剑和金钱剑开锋后堪比利刃,又带有道家正气,轻轻一挥,就斩断了发丝。 白裳初头颅的两个血洞,还在顺着脸颊滑落血珠,被雨水晕开,仿佛永远也流不尽似的将整个脸染的通红,看的人不寒而栗。 易末染眼看再拖下去不好,立即施展修为,没有别的招数,单纯的修为压制,白裳初刚被攻击,还没缓过劲来就发现自己的胳膊不能动弹了。 “死道士!”白裳初一边尝试着动胳膊,一边狠狠地喊道,易末染却不理会她,只警惕的看着她对司无渡大喊:“无渡,启阵!” 司无渡心领神会,立即要跑去陆息回那里拿灯笼,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一个黑影窜到陆息回身旁,蛮横地拽着他手里的灯笼,想要抢过来或毁掉。 陆息回也是倔强,即便吓的半死,可还是不愿意松手,身旁也有朱俞呈拿银剑护着,司无渡来到身旁,那人眼看计划失败,想继续逃走,司无渡则让朱俞呈启阵,他去追那人。 朱俞呈点点头,看着紧抱灯笼的陆息回,也不强要,直接这样启阵也好。 “九方锁鬼,八方来助,天穴地方,阴差何阻,神来助我!九方锁鬼阵,开!!”朱俞呈银剑指向天空,和易末染一起喊出这咒语。 先前被埋入土壤里的铜钱,此时都从土层中钻出,闪着金光,一点一点的朝白家聚拢,两个阵眼更是变化非常,极阴之地迸发了极大的阳气,生生把阴气制住,而陆息回手中的灯笼挣脱了他的手,悬于空中,闪着光芒。 九方物件凑在一起,顿时金光大盛,陆息回终于回过神来,他激动的大喊:“五年前……五年前就是这样的光芒!!!没想到时隔五年,竟还能看到如此之景!” 陆息回高兴了,白裳初却痛苦不堪,她如同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既四处乱撞,又每次都被金光打的四处躲避。 “啊啊啊啊!我要你命!”白裳初状若疯癫,满口胡言乱语的喊着,头颅滚下,长发延伸了九个方向,可每次试图闯出去的时候,都被打的修为大减。 易末染有些担心去追那人的司无渡,他看了看朱俞呈,朱俞呈心领神会,来到阵法一侧加持着修为,而易末染则沿着方才司无渡的路,跑去追寻。 白裳初那边翻不出什么风浪了,可那会巫术的甚是棘手,他能够做到与几近丧失理智的白裳初合作,还能把九方锁鬼符调包,那么说明其修为造诣,一定不在自己之下!易末染如此想着,来到了一处……祠堂! 祠堂失去了原来的严肃神圣,倒是添了许多邪气,尤其是祠堂门前的两盏破旧的红灯笼! 祠堂面前挂红灯笼,此乃大忌,可偏偏这个村子像是故意为之,正在这时,易末染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 来不及多想,易末染赶紧冲了进去,果不其然,司无渡正在和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斗法,与此同时,易末染还看见了两个纸人。 纸人的样子栩栩如生,只是那苍白的脸,却以红的像血的颜色点缀嘴唇,怎么看怎么诡异。 “等等!”易末染发现了什么,他看到了两个纸人上的字,分别写着他自己和陆息回的生辰八字姓甚名谁!! 这种事情使易末染头一次震惊的说不出话,为道之人,连一根发丝不愿意落到他人手里的原因就是这个,会被人下咒!哪怕是些贴身之物,沾了你的气息,那诅咒也能应在你身上! 而生辰八字,这等私密之事别人如何得知?陆息回的生辰八字被泄露易末染理解,毕竟他要考官,生辰八字等信息知道的人不少,稍稍打听就能知道。 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生辰八字也被知道了,他的生辰八字就连朱俞呈都是不知道的,那么眼前的一幕,到底又是怎么了? 司无渡注意到了易末染进来,一个金钱剑拂开那人攻势,来到易末染身边。 那人也不继续进攻,站在原地看笑话一样盯着他们。 易末染愣在原地,许久也没有猜出到底是因为什么,司无渡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纸人,不一会,也是脸色十分难看。 “末染,这是怎么回事?”不等易末染回答,那人呵呵冷笑:“还能怎么回事,原本知道他的生辰八字不易,谁料他身边出了奸细。” 司无渡一听“奸细”二字,就瞬间想到了朱俞呈,想到了他那狠厉的眼神。 易末染却当机立断,从黄布袋中拿出一小瓶黑狗血,泼在了两个纸人上。 “黑狗血破邪,你的诅咒不成了。”易末染淡定的转过身,看着他。 “亏你还是竹缘观的观主,竟如此蠢笨。”黑衣人嘴角勾起,嗤笑道。 易末染皱眉,暗自思索,猛的一抬头,不可置信地道:“此乃环中环,计中计!?” “原本这确实是一个诅咒,但是你若破了它。却恰恰开启了另一个巫术。”黑衣人连连冷笑。 易末染也不蠢笨,当即大惊:“这是……纸人巫术?”黑衣人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司无渡疑惑的眼神投来,易末染才缓住心神道:“这是早已失传的巫术,而那两个纸人是巫术的关键,若没有拿黑狗血泼上去,应在身上的是个诅咒,若泼了,诅咒算是解了,可也是开启了这个极为阴毒的纸人巫术!” 第31章 息回拜师入竹缘 司无渡虽说近些年来才接触道术, 可易末染这么一说,他也就明白了。 如今黑狗血已经泼上,这巫术已经成了, 怪不得那人还能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 如今什么事都知道了, 易末染反而静下心来,他转过身子, 盯着那人,缓缓开口:“你……到底是谁?” “现在说还有意义吗?”黑衣人反问道。 司无渡闻言, 马上就要提剑上前, 易末染却拦下他, 叹了口气:“我已是将死之人, 你又何必瞒我?” 此言一出, 司无渡心中狠狠一震,不知道为什么,从易末染口中说出的“死”字如此冰冷, 仿佛不在乎生死之事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如即将坠入冰窟那般恐惧。 那人似乎也觉得一个将死之人掀不起什么波澜, 就摘下蒙在头上的黑帽,露出的容貌倒是平平无奇, 令易末染比较吃惊的是,眼前这个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哪怕一丝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司无渡也是意料之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从未谋面, 易末染的生辰八字自己一直都还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人, 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朱俞呈,还是顾若瑾?司无渡迟迟琢磨不透。 “村口那盏九方锁鬼符的灯笼, 是不是你掉包的?”易末染语气陡然加重,大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那人却顾左右而言他,情绪难得有些激动:“你不觉得整个村子的人都该死吗?他们的祖辈,将我们族人赶了出去。自己倒是占山为王了,厚着脸一直在这住着,住在我们的土地上!铲平整个村子就是我们族一直的心愿。” “当初的那些老东西都死了。没法偿还我们的痛苦,那就该让他们的后辈,替他们的上几辈偿还。他们这个村里的人,整日种的,脚下踩的,甚至还有我族祖先的墓穴啊!!” 易末染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他们究竟有什么恩怨? 司无渡听完他说的话,却想起自己知道这件事。说是一个族,其实也不过是一直靠山而居的小种族,几十年前永盛国建立一统天下,这边被化为永盛地界,被他们视为外族人的永盛国人自然也会来安家,据说当年的夜航都城主曾动用过官兵驱逐原来不肯走的族人。 矛盾,就是这么展开的,虽然这种灭村的行为偏激了些,可细细想来,又有谁愿意离开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给别人腾位子? 易末染听完司无渡向他简短的概括所说,心中顿时也五味杂陈,他看着那人被仇恨掩盖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村子就算愧对于你们族人,那他为什么也被你下了巫术?”司无渡有些生气了。 那人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他啊,当初要是没有那张九方锁鬼符,我的计划早完成了。” 什么?难不成,整个村子被灭还不是他的目的?!易末染震惊了,他抑制住冲上去的念头,压着怒气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要这永盛国……灭。”黑衣人倒是坦坦荡荡,也不怕计划被人知道,因为他觉得,目前有摄青旱魁,永盛国早已是危在旦夕,没人会来管他这片“小浪花” 司无渡听到此番言论,不由得想笑,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永盛国的存亡。 易末染却心情沉重,自己下山,是为了永盛国,但其实还有不少人在为这场风波推波助澜啊! 易末染刚想要继续追问,就发现他要逃走。 “无渡!拦住他!”易末染大声喊道,无论如何,这人不能跑!! 司无渡心领神会,立即提剑而上,拦住他的去路:“想去哪?” 说罢,金钱剑开锋,直抵他的脖颈,那人却又是一笑:“我是人非鬼,这小小金钱剑也就是给我划个口子罢了。”话语之狂妄,让司无渡连连冷笑。 “哦?是吗?”话音刚落,金钱剑直直地刺入他的胳膊,鲜血喷涌而出。 “不可能!!!不过是把金钱剑!怎么可能刺穿?”那人痛呼出声,司无渡却无情地继续刺,直到易末染出口制止,这才算完。 司无渡拔出金钱剑,拿着帕子嫌弃的擦拭着血迹,心中暗讽。 的确,要是原本的金钱剑还真没有这么大威力,可司无渡非常人,他乃冥界冥王!枯木在他手中即可成剑,更不用说金钱剑此等法器。 易末染当然看到了金钱剑这一异象,可他什么也没问。 那人已经疼晕过去,司无渡将他扛起,和易末染一同回到方才白家的地方。 幸亏朱俞呈修为也不算低,为九方锁鬼阵加持的更加牢固,阵中的白裳初已经浑身是伤。 朱俞呈见到易末染回来了,收了修为,恭敬的作了一揖,易末染微微点头,便径直去看陆息回的情况。 陆息回还是有些激动,他看着易末染走来,连忙道:“观主!我守住了灯笼!!” 他以为过于激动,动作幅度也大,扯的脖子上的伤口又开始冒血,他是浑然不知,易末染和朱俞呈都是心里不是滋味。 易末染欣慰的笑了笑:“是的你守住了灯笼。你已经正式成为我道观弟子。” 陆息回原本激动的笑着,听到这句话,突然哭出了声,对着一个方向猛地磕头:“父亲母亲,息回能学道了!息回能报国当大英雄了!” 这段好似癫狂幼稚的话,其实是陆息回自幼的愿望。 易末染长舒一口气,蹲下身子将他扶起,一边给他敷药,一边道:“既然是俞呈遇见的你,那便让他收你做弟子吧。但你要记住,凡事坚持……” 话还没说完,陆息回便直直跪下,先向易末染磕头:“弟子陆息回,拜见观主!” 易末染点点头应下后,陆息回又来到朱俞呈身前,再度要跪,朱俞呈伸手扶住他,说出了一句让陆息回铭记一生的话:“我更希望,你我乃挂名师徒,知心知己。” 朱俞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么一句别扭的话,干咳几声掩饰着尴尬。 陆息回却听愣了,把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下,记在心上。 易末染也愣了神,直到司无渡站在自己身边,他便觉得无比安心。 “那纸人巫术怎么办?”司无渡有些担心。 易末染叹了口气,仰面接受着丝丝细雨打在脸上的凉意,开口:“七日之内,若不能破这巫术,怕是你我,将阴阳两隔。” 第32章 本王改变主意又如何? 司无渡听到这句话, 心里陡然一紧,他眼睛看着易末染,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慌乱的感觉, 何况还是如此的慌乱。 “那该怎么办?此巫术可有解?要不然把他打醒问一下。”司无渡指着地上的黑衣人, 有些急促的问道。 易末染摇摇头:“这种巫术我从未听说有解,若要寻求解决之法, 可能还得回一趟竹缘观。” 司无渡闻言,立刻道:“那我们今晚便回竹缘观, 先将白裳初和这个人扔在夜航都。” 易末染抬头看了看他, 心中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他这也算是有人担心了么? 还未等易末染开口, 朱俞呈听到他们的谈话中说到竹缘观, 便问道:“竹缘观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易末染看了看站在那里开心的陆息回,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与陆公子, 因为五年前的事挡了某些人的计划,遭人下咒了。” 朱俞呈顿时反应过来, 反问道:“可是五年前的九方锁鬼符?” 易末染点点头,没有否认。朱俞呈攥紧了手中的长剑, 再次开口:“什么咒?” “纸人巫术。”简简单单四个字,朱俞呈脸色大变, 他指着地上的黑衣人:“是他下的咒?!” 声音有些大,引得陆息回回头来看, 朱俞呈控制住表情,冲他笑了笑, 没有说什么。 陆息回却已经有些疑惑,渐渐地靠近他们。 朱俞呈没有看到他在靠近, 继续道:“若真的是巫术,总会有解法。这个巫术只有七天的时间……” 易末染也叹了口气,有些担心:“我倒是无所谓,可是陆公子还没开始学习道术,常人的身体恐怕往往撑不到第七天。” 还不等朱俞呈说话,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众人回头看去,陆息回坐倒在地:“我……我被下了什么巫术?” 易末染眼看瞒不住了,只好走到他身前,慢慢扶起来他:“无妨,我也中了此巫术。一定有法子的。那人修为又不高,所学巫术定然不够精湛。” 这是易末染头一次把自己放的一个高位上评价别人的修为。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陆息回。 朱俞呈远远的看着,心中却没有了之前的不屑,他感受的到易末染对陆息回莫大的欣赏。 陆息回看了看这个神色淡定的观主,心中也是生出了希望,站起身,将希望全都寄托给了易末染。 司无渡还是道:“末染,事不宜迟今夜便启程回竹缘观吧。” 易末染摇摇头,看了看即将泛白的天空,轻轻道:“先将白裳初带回去。” 司无渡想着也拗不过他,便顺着他来了。手里拖着黑衣人,等易末染将白裳初收到木匣子中,二人便一起往回走。 下了一夜的雨总算是停了,天边隐隐还能看到霞光,云雾拨开,一切都仿佛结束了。 可众人不知道的,这才算刚刚开始。 看着司无渡和易末染渐行渐远的背影,朱俞呈也要跟上,却发现陆息回还愣在原地。 朱俞呈叹了口气,无奈地返回他都身边:“怎么不走?” 陆息回苦涩地笑着:“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回村子。结果就有这一变故。我还被下了巫术。你实话告诉我,这个巫术其实很难解吧。” 朱俞呈被问住了,这个巫术……的确阴狠毒辣,而且自己在竹缘观多年,也未曾见过有相关记载。 当然,除了易末染的院子,那是历代观主所居之地,弟子都是不允许进入的。据说里面也有不少藏书典籍,就是不知那些最后的希望里,有没有相关记载。 “不算难,你不要担心。我朱俞呈徒弟的命,老天还没那个胆子收。”朱俞呈嘴角微扬,说出了不同于往日的话。 可是这句话,就像一剂定心药,陆息回点点头,他选择相信朱俞呈,倒不是真的相信巫术易解,而是相信朱俞呈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自己死。 不知道为什么,陆息回就是有这个底气。 天光大亮,四人已经回到了顾府。 众人都在正厅里,可以看出顾城主并没有休息好,眼底的乌青十分明显。 “女鬼已经捉住。”司无渡淡淡开口,仿佛不过是个小事。 易末染无奈的笑了笑,也道:“现在女鬼白裳初就收在木匣中,顾城主可要一审?” 顾城主摆摆手:“都已经是鬼了,还有什么好审的。有劳道长了,几年前的事我也知道些,的确是做的过分了。这里我也不想讨还什么了,还望道长将她们二人超度,来生投个好人家吧。” 这话的意思也是易末染所想的,他点点头,将木匣子上的符篆揭开,两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厅堂之中。 一个着白衣,一个着红衣。都是那么的扎眼,顾城主看着那充满戾气的红衣,心里有些发颤,不敢直视。 不过白裳初也没有理会他,眼里心里都是浅夏。白裳初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模样,除了那一身红衣,当真与普通的少女无异。 易末染还是问道:“你们二人可愿放下执念,投胎往生?” 白裳初却有些不舍:“我们为何不能一直留在世间。” 易末染皱了皱眉:“鬼物留在世间不愿投胎乃是大忌,你怎可生出这种念头?” 浅夏看得开,她双眸含泪,笑着看她旁边的那位女子:“裳初,能再次见你一面浅夏已是知足。咱们不能继续留在人间祸乱人间规则了,是时候该放下了。” 白裳初何尝不懂,可是她不愿,她在豆蔻年华死去,花了五年的时间沉浸在杀戮之中,其中执念又怎么能在一夕之间放下。 易末染也算理解,他点点头:“我可以容许你们明日再投胎。今日,便先相处一日。” 浅夏激动的说不出话,连连道谢,与白裳初一同,自愿回了木匣子里。 易末染解决了此等大事,顾城主甚是感谢,本想和易末染好好询问昨夜的情况,但也看出来了易末染的疲倦,便劝易末染好好休息一番,易末染实在也是有些乏累了,便不再推脱去了房间休息。 司无渡见他去休息了,便起身打算到处走走,顾若瑾看他出去了,也暗自跟上。 “为什么?他为什么活着回来了?”顾若瑾追上司无渡,不解的问道。 司无渡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本王改变主意又如何?” 第33章 无渡冥王凡心起 顾若瑾险些被气笑, 她盯着司无渡那张有恃无恐的俊脸,怒从心中来:“冥王殿下难不成忘了天帝的吩咐了?昨夜多么好的机会,你竟然……” 后面的话顾若瑾说不下去了, 气鼓鼓的站在原地。 司无渡有些不耐, 他冰冷着语气道:“我劝若瑾上神不要总是拿着天帝威胁本王,这旱魁摄青还没完全开始行动, 本王有的是机会杀了他。何须你来处处操心?”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留下顾若瑾被骂了一通, 愣愣的站在原地。 “哼, 就你这般不开窍, 本上神懒得和你计较。”顾若瑾撇了撇嘴, 独自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司无渡不怎么喜欢这宅子里规规矩矩的气氛,景致也多是些普通的花花草草,实在无趣的很。 又因为易末染中巫术的事, 心中郁结,转念一想这人间还没怎么好好逛过, 于是司无渡便走出了顾府,来到夜航都的一条街上。 人间的街上总是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的, 即便现在这特殊的时期下,夜航都的百姓也能生活的丰富多彩。 “客官您看看这包子, 皮薄馅大,刚蒸出来的, 热乎着呢……”路边一处小摊,摊主人穿一身打着布丁的衣服, 可是氤氲热气中,还是能看到他因为多赚了几枚铜钱而露出满足的笑颜。 司无渡没有吃过包子, 可是看买的人多,他也凑上前去买下六个包子,可是因为不擅人间钱币的用法,便直接扔下一锭银子,转身走了。 直把原地的老板高兴坏了,连声道谢。 司无渡手里握着热腾腾的包子,心里也好像被暖了暖,笑意挂上嘴角,轻轻摇头似是在笑自己的凡人之心。 提起步子,司无渡缓缓走着,看着,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讨价还价中,他像个异类,又像个出尘的仙人。 他走来一处茶楼,里面正好响起了一阵阵拍手叫好声。司无渡有些好奇说书人的故事,便走了进去。他寻到一处角落,坐下点了几碟小菜,一壶清酒,好不惬意。 “话说这竹缘观主,当真天下无双,一把铜钱剑,一身修为本事,斩除帝都大小鬼魅,连那嚣张的摄青鬼都被观主从帝都逼走了。可谓大快人心……”今天说书的是唐老儿,一把折扇在手,道尽天下事。 不过知道这件事的司无渡,端起一杯清酒轻抿,无奈的笑了笑。 正说到竹缘观主如何铲除邪祟,底下有道声音大喊:“不是听说,这观主身边还跟了个小道士吗?” 此言一出,底下一阵笑声,司无渡当然知道他说的小道士就是自己。不过为什么要笑呢? “这小道士可和观主形影不离,据说睡觉都在一个屋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唐老儿已经救不回场子了,只好跟着呵呵傻笑。 这下发生什么了,司无渡终于知道了。他脸色黑了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点不太对劲的感觉,仿佛很认可他们所说的。 司无渡这么想着,一口酒呛到了,狂咳了几声,虽然没有别人注意他,可他还是在意自己头一次这么失态,匆匆扔下一锭银子,快步走出了茶馆。 茶馆里的笑声还在继续,不时还有人抛出几句话,越说越放肆,众人笑意更盛。 司无渡深觉自己失态,回顾府的路上一直不住的去想这件事,反而越想越烦躁。 刚一进府里,司无渡便迎面撞上了易末染,他有些不太自然地道:“那个……末染,你不再休息一会吗?” 易末染看着这个突然变得不好意思的司无渡有些不解,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已近正午。怎好再睡?” 司无渡这才意识到已经快正午了,自己竟在那茶馆里待了一上午。 “末染,你还没有用膳吧,来,我给你带的包子。”司无渡想起来手中的包子,不过已经凉透。 他有些不好意思,本想收回手里的包子,易末染却一把拿了过去:“正好没有用膳,谢谢无渡了。” 司无渡有些担心:“凉了,没事吗?” 易末染先咬了一口,带着满足的笑容:“无渡,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 “包子,是什么味道。”司无渡再三权衡,还是说了出来,他打算除了自己的身份和靠近易末染的身份这些不能相告,其他的,都以诚相待。 易末染愣了,然后又展开笑颜,拿了一个包子,塞到他口里:“你啊,是不是从小在山上修习道术,有很多都没吃过啊。” 司无渡不能说出身份,只好点头。包子被易末染塞到自己口中,一种味道蔓延开来,咸咸的…… 易末染看着他仔细品尝包子的样子,心中漫出苦涩。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拉着司无渡:“走,门口风大。你还想让包子更凉一点吗?” 司无渡摇摇头,跟着易末染走入顾府。 易末染走在前面,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着他,心道:“今天的无渡,倒是乖巧。” 易末染领着司无渡进了自己的房间,司无渡看着那张铺叠整齐的床,不知为何,想起了在茶馆听到的那些…… 司无渡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脸居然有些微微泛红。 易末染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乐得看这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司无渡,他甚至在好奇,司无渡到底在街上遇到了什么。 司无渡看见了易末染的目光,这次慌忙调整表情,就像做错事的孩子被抓住了。 易末染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司无渡也笑了,两人相对无言,却半点不尴尬。 毕竟一会还要用午膳,两人都没有吃很多。但是易末染却将剩下来的好好包住,放在桌子上:“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与无渡吃完。” 司无渡双眸含笑看着他,看着这个孩子气,又要担负天下的易末染。 “若我有能力,定护你周全。”司无渡轻声道。 易末染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但他就是装作没听见,心里却也暗暗回他:“若是你,我死也无悔。不要……让我失望。” 第34章 轮回往生是与非 “二位道长, 老爷吩咐奴婢来请您二位去正厅用膳。” 门外传来婢女恭敬的声音,易末染应下一声,便站起身:“走吧, 用过午膳, 到了申时初,就可以着手送白裳初二人投胎了。” 司无渡这才想起还有白裳初一事, 同时,他也道:“一旦白裳初的事了了, 马上回道观。” 他的话语不容拒绝, 易末染被弄的哭笑不得:“便是你不让我去, 我也得去。陆公子的身子, 等不得。” 司无渡点点头, 放下心来,跟着易末染一起走出房门。 顾府占地大,走去正厅也需要些时间, 两人正走在长廊上,突然听见前方拐角处几位小厮丫鬟的嬉笑声。 “今天唐老儿的说书听了吗?” “我去茶楼替老爷送东西的时候听了点。” 开头的是两个丫鬟, 原本在这四四方方的府里,丫鬟们互相嚼舌根也是常事, 这次却说到茶楼。 易末染不知道,司无渡却是清清楚楚, 想起来自己的失态,司无渡又开始不自然了。 “说的观主与那小道士可当真精彩啊。这俩人……啧啧……” 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易末染依旧是一脸疑惑,看到司无渡的神情, 发现他似乎是一下子就听懂了似的,易末染问道:“无渡, 你可懂?观主是在说我么?” 司无渡胡乱的摇头,强装镇定:“想必是书中的人物。末染我们快走吧,想必顾城主已在等着了。” 易末染想想也是,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一路沉默的二人走到正厅前,已经能听到顾城主和顾夫人的谈话声了,司无渡突然停住脚步,易末染将疑惑的目光投来,他总觉得今天的无渡怪怪的。 “末染……其实今天我去茶楼了。”司无渡有点别扭的说道。 易末染点点头,还是疑惑:“嗯,茶楼自然是必去之地,那里也算是消息灵通的地方,怎么了?你听了那说书的?” 司无渡看着他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不太相信他真的没有从方才丫鬟小厮的谈话中听出些什么端倪。 易末染看他犹犹豫豫,索性拉着他的腕子,劝小孩一般道:“无渡,先去用膳。” 司无渡愣愣的被拉走了。易末染却在心里得意,这样的无渡,可爱的紧。 终于走入正厅,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摆的是玲珑桌,男一排,女一排,顾城主居上位。 顾城主见二人来,立即吩咐小厮带着他们入座,碗筷早已摆好,一大桌子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无渡末染双双入座,好巧不巧,无渡对面是顾夫人,易末染的对面,则是顾若瑾。 顾若瑾看到这座位,很是满意,对着易末染笑了笑。 “二位道长,这真是招待不周。之前二位初到夜航都,却因鬼魅之事不便宴饮。如今道长帮了顾某多年困扰之事,实在无以为报,特此设下此宴,备好了盘缠香火钱,算是顾某能为道观所尽的微薄之力,请道长务必收下。”顾城主端起一杯酒,说到。 易末染和司无渡闻言,俱是端起茶盏代酒,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易末染开口道:“除魔降妖本是我们该做的。这钱也不好收,如今世道大乱,夜航都已经算是一方净土了,必不能再让此处有一个隐患了。对了,昨夜带回来的那个人,如今在何处?” 三句话就绕到正事上,不愧是他易末染的作风。 不待顾城主开口,顾若瑾便说道:“已经叫下人府里的戒堂中了,戒堂算是最牢固的地方了,还有人看着,我看他受着伤,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不得不说,顾若瑾考虑的很周全,戒堂那样的地方,想必也是阴暗的地方,伤口不见太阳,说不定还会恶化,失去了巫术法器的他,和一个废人没什么区别。 易末染放下心来,点点头,不多说什么。因为用膳之时不言,所以这顿饭都是靠眼神交流的。 顾若瑾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直往易末染碗里加菜,易末染抬头看她,她就报以一个明媚的笑容,搞得易末染也不得不回笑。 司无渡却没吃进去几个米粒子,心中甚至连顾若瑾给易末染夹了几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脸色黑了又黑。 这顿波涛暗涌的饭终于算是吃完了,易末染见顾若瑾还要夹菜,连忙起身作揖:“多谢若瑾姑娘。” 这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此番举动,看的司无渡一笑,也站起身:“顾城主,顾夫人,我和末染已用好膳了,申时初要为白裳初二人投胎念咒,还要去准备准备,便先告退。” 顾城主一听是正事,也立马点头:“那便辛苦二位道长了。” 待到走出正厅,司无渡才笑出声,易末染眼睛瞅过来:“你笑什么?” 司无渡摇摇头,却继续笑着,易末染干脆不理他,独自往前走着。司无渡看他赌气的背影,又是笑了笑,急忙跟上…… 申时初,太阳西斜,暖暖的洒下来,易末染站在院子里,身旁还有司无渡。 易末染将木匣子放在法坛之上,一半太阳照着,一半被树叶照成了阴影。 “申时到,法坛开!”易末染大声一喊,铜钱剑指向木匣子,木匣子飘出两缕白烟,绕着两根不同的香烛。 “太上敕令 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 四生沾恩,有头者超 无头者升 枪殊刀杀 跳水悬绳明死暗死 冤曲屈亡 债主冤家 讨命儿郎,跪吾台前 八卦放光 站坎而出 超生他方,为男为女 自身承当 富贵贫贱 由汝自招敕救等众 急急超生 敕救等众 急急超生……”易末染直说了七七四十九遍,白烟飘然而散,只留下两道声音。 “来生,定不相弃。” “只愿来生,共赴白头。” 这是两道誓言,是白裳初和浅夏的誓言。她们的故事在旁人眼里已经结束,可于她们而言,这才不过是个开始,这一世,二人有愧疚有愤恨,有滔天的怨气,不过到头来,还是化作一缕白烟散去。 下一世,她们也许会经历醉千场的翩然一笑,会有漫漫归途的与君相逢,会有那句誓言:“惟愿与君,浮生任白头。” 第35章 若瑾无渡相对峙 司无渡虽然是冥王, 可也算是第一次见人间的道士帮助鬼魅投胎,看着两个魂魄缓缓归入冥界,这种滋味, 的确不太好受。 他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易末染, 想到那七日巫术,不由得想, 倘若七日后没有解开纸人巫术,易末染是不是也会像方才那样, 由魂魄转入冥界, 自己也要在冥界, 眼睁睁的看着他投胎转生, 变得不再认识自己吗? 司无渡摇摇头, 不,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易末染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自己的剑下, 若自己还不想杀他,那谁也动不了他。 “末染, 收拾收拾东西,今下午就启程回竹缘观。”司无渡终于还是开口了, 易末染看着他不容拒绝的样子,苦笑连连:“也好, 俞呈和陆公子已经往回赶了,我们也该快点启程了。先去找顾城主一家道别。” 司无渡看着这次易末染没有推脱, 也是心里一片轻松,点点头, 伸出手来帮着易末染收拾法坛。 法器符篆等物件塞进黄布袋中,易末染抬头看了看天色, 司无渡似是怕他后悔再浪费时间,于是道:“再晚也得走。” 易末染哭笑不得:“没说不走啊,只是走夜路总归要多准备些,如今哪里都不太平,我们要小心为上。” 听了他这番话,司无渡不太好意思地道:“是我思虑的不周全了。那可需要画符?” 易末染看了看黄布袋中的符篆,又算了一卦,这才道:“大概是没有什么事会发生。画符需要天时地利,如今刚念完投胎往生咒,对我的修为也有所消耗,不适合现在画符。” “那我也可以画符。”司无渡脱口而出,也没有考虑自己的技艺如何,易末染看了看他,最终还是没有同意:“罢了,你还要随我一起去找顾城主他们,这符便不画了。” 司无渡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不过既然这么说了,司无渡也不坚持,跟着易末染来到了顾城主的书房门前。 轻轻叩门,等顾城主允诺后,易末染才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顾城主见是易末染和司无渡,立即起身,脸上带着不安问道:“二位道长可是有什么事?难不成是那白裳初和浅夏投胎出了什么差错?” 易末染摇摇头,示意他安心:“不是投胎出了差错,是我等已经完成任务,是时候该告辞了,此番正是来与您道别。” 顾城主脸上露出遗憾,挽留道:“如今天色近晚,即便二位道长身怀道术也不得不防,倒不如留府上再住一夜,明日启程也不迟啊。” 话音刚落,不等顾城主开口,司无渡立即插嘴道:“不劳城主费心,只是有要事在身,事关两条人命,一时一刻也不敢耽误,还望谅解。” 顾城主听的心惊胆战的,居然还牵扯两条人命,心知不好再留,只好道:“那好,我马上吩咐下人给道长安排马车。” 易末染闻言却摇摇头,委婉地拒绝道:“多谢城主好意,只是实在要紧的大事,我们用修为赶路才是最快的法子。” 顾城主听到这里,叹了口气:“二位帮了我顾某大忙,此刻顾某却连辆马车也派不上用场,香火钱您也不肯收,这到底该如何报答您呢?” 易末染没有再说什么“降妖除魔是本来就该做之事”这样的话,反而微微一笑:“城主应该信因果循环,我相信,今日种下的因,会成为日后回报我的果。” 顾城主见他如此大度,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让小厮准备了些衣裳朱砂,希望能尽上些微薄之力。 趁着易末染还在和顾城主谈论之时,司无渡看到了门口的顾若瑾,顾若瑾眼神不住的示意司无渡出来,司无渡实在是被看烦了,这才迈步走了出去。 “你们要走?”顾若瑾总算是有了之前的高冷模样,说话也变得寥寥几言。 司无渡点点头,没有否认。顾若瑾却冷笑着道:“本神已经看出来了,这易末染身中巫术,两日后就要有修为减退的问题了,冥王殿下可是要和他回竹缘观找解决之法?” 司无渡不太喜欢什么事情都被别人清清楚楚知道的感觉,有些不耐:“正是。” 顾若瑾得到他亲口承认,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冥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与天帝作对?” 司无渡无所谓的看着她,语气如同闲聊一般:“天帝可说了,要我亲手杀了他,这有纸人巫术在,自然不算是我杀的。到时候,才算是没有完成天帝所交代的。” 顾若瑾被他的一番话说的竟无言以对,站在原地半晌,才冷冰冰地道:“若冥王殿下肯下手自然是极好的,倘若……您要是一直不忍心下手,别怪本神从前没提醒过。” 司无渡厌烦极了顾若瑾这冷冰冰的语气,于是他话中带了怒气:“除了天帝,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本王说话,本王需要你日后为近些日子做的说的,付出代价。” 顾若瑾感受到了来自冥王的威压,心中也是有些惧意,于是没有说下去。 司无渡冷哼一声,返回了屋子里。 “无渡,你方才去哪里了?”易末染见他回来,不解的问道,刚才自己和顾城主好好的聊着,一转头,就不见司无渡的身影了。 司无渡闻言,算是解释:“若瑾姑娘方才在门外,要询问白裳初投胎一事,我见末染在与城主谈论事情,便自己走出去告知若瑾姑娘了。” 易末染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拉起司无渡就往府外走。 出了顾府,顾家几人都站在门口相送,司无渡走到顾若瑾身旁,压低声音道:“若瑾上神便好好的留在人间当个大小姐吧。” 说完,也不管顾若瑾的脸色如何,头也不回的跟着易末染踏上了归途。 两人俱是脚下蕴了修为,疾步如飞,倒是在天色刚黑之时,走出了夜航都,来到了一片林子里,这片林子不同于之前客栈旁的林子,竟算得一片山林,周围都看看不见一户人家,恐怕是片荒山。 “无渡,此乃荒山,看起来平日就人烟稀少,我们要多多谨慎才是。” 第36章 返程之路遇蛇妖 司无渡也察觉到此处人烟稀少, 荒凉的很,有些不对,便点头应下, 手中攥了一张符篆。 两人开了阴阳眼, 走路的速度放缓,眼睛的余光扫着周边, 树林掩映间,仿佛隐藏着无数的鬼魅。 今夜月朗星疏, 天上没有几片云彩, 照的路面十分清晰, 但在这原本看起来不大的小山林中, 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无渡, 停下吧。怕是遇到鬼打墙了。”易末染第三次经过同一颗树的时候,开口道。 司无渡也发现不对劲,停下脚步看了看周遭, 皱着眉:“这里我们至少经过三次了,不太像鬼打墙啊, 鬼打墙只是些低级的障眼法,我们开着阴阳眼, 怎么可能还会中圈套。” 易末染也是对这一点感到不解,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这是货真价实的土地,这就是令人费解的地方了, 按说鬼打墙不过是遮了普通人的眼睛,让人感觉一直没有达到目的地, 从而一直不断地走,但其实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悬崖的边缘。 而这次, 毫无任何痕迹,仿佛只是让人原地打转似的,易末染和司无渡都开了阴阳眼,明明应该不受这些低等障眼法的限制,但是现在遇到的情况却和鬼打墙一模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末染,要不然拿出罗盘看一看,算一卦。”司无渡站在一旁,提醒道。 易末染原本也是疑惑,可听到司无渡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妖字,他明白了:“这恐怕是附近有只妖啊。” “妖?!”司无渡第一次在人间听到这个字眼,心想妖界也掺和进来了?这会不会是顾若瑾搞的鬼? 这次司无渡可算是误会顾若瑾了。因为此处本就叫蛇盘山,大大小小的蛇不尽其数,而且相传此有只百年蛇妖盘踞于此,所以没有人居住在这,旅人们也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走这。 易末染久居竹缘观,自然不甚了解,只是偶尔听闻过,如今经司无渡方才那么一点拨,才想起来,与夜航都相临的,可不就是这蛇盘山嘛。 简单的和司无渡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两人都迅速调整到战斗状态,以备突发状况。 易末染念了七七四十九遍的投胎往生咒,此刻修为尚在恢复,所以司无渡便拿出了金钱剑,挡在他身前。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蝉鸣为这末夏的凄清带来些生机。 易末染蹙起秀气的眉头,有点不解,临行前明明算过一卦,不会有什么邪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难不成占卜之术失灵了? 这边还在想着,那边树林之间就传来什么东西快速移动的声音,联系这山林的名字蛇盘山,恐怕来者正是条巨蟒。 易末染有些紧张,自己所学的术法,不过是用来对付鬼魅邪祟的,若真是条蛇,他一时间倒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 就在易末染拿出长剑之时,一条巨蟒冲出林子,直向他二人而来,吐着长长的信子。蛇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头顶上有个黑色肉冠,约有三十厘米长短,而那蛇身,竟有二三十米长。 易末染额际冒出丝丝冷汗,攥紧长剑,巨蟒冲来,将二人逼的不得不分开躲避,巨蟒仿佛有目标一样,先用蛇尾将司无渡甩开。 此时还是肉身的司无渡被狠狠一摔,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心中愤怒不已。 见司无渡被甩开,易末染刚想过去扶他,谁知被那巨蟒挡住了,巨蟒张开它的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光,大有要吞了易末染的架势。 易末染好歹也是学过一些拳脚功夫,面对巨蟒的攻势,倒也勉强躲开,虽然银剑在手,但易末染还是处于被动。 巨蟒却改变了战术,那边司无渡刚刚要起身,巨蟒便用蛇身缠住易末染,死死的绑着他,利牙一点点靠近还在挣扎的易末染。 易末染不停的用利刃刺着巨蟒缠住自己的蛇身,怎奈何蛇皮太过坚硬,即便是刺进去了,也对它影响不大。 “难不成我竟要命丧于此了?”看着利牙的逼近,自己的无助,司无渡的努力,易末染头有一次有些悲观,纵使自己学了一身道术又如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还是任它摆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林中央一声气势浩大的声音传来:“尔勿要猖狂。” 话音刚落,那巨蟒仿佛遇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立即松开了易末染,收起那鲜红的信子,畏畏缩缩地潜入树林深处。 要不是方才被巨蟒攻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易末染几乎要以为刚才的只是幻觉。 千里传音么?能有如此能力的,怕也只剩那传说中的百年蛇妖了。 还在想着,易末染便被一个女子扶起,那女子身上有着冷冽的香气,手指柔嫩却冰冷刺骨,易末染向她看去,看到那女子妩媚妖娆,不似常人之态,而且夜半三更出现在这荒山野岭,必不是人。 女子眼睛狭长,一身若火如荼的红色长裙,更衬肌肤胜雪。只是想到方才她指间传来的刺骨寒意,易末染便心有余悸。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司无渡首先开口道,这句话里蕴了无穷的冥王威压,意思不言而喻。 那女子自然明白,于是道:“小女子没有姓名,只是条百年蛇妖罢了,今日是手下眼不识珠,竟冲撞了二位道长,还望道长原谅。” 果不其然,易末染的猜测是对的,蛇妖能化形,必要到百年,她虽来路不明,但定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司无渡认出了她,她是妖界之中蛇王的最小的女儿红姬,相传父女不合,红姬这才来到人间,盘踞到一座山上。 方才红姬早就认出来司无渡的身份了,不过碍于司无渡的警告,她也没拆穿,反而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只叫人挑不出错误。 一代蛇王之女都放下身段来给两个道士道歉,易末染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听她一番话也对她印象不错:“姑娘身上并无人血之气,想必是走正道修炼而成,又肯向我等小道放下身段,此等气节,末染实在自愧不如。” 红姬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易末染双眸寒光一闪,随后有些惋惜地道:“这位道长阳寿竟只剩六天了?实在可惜。” 此言一出,易末染惊道:“难不成姑娘可看出我的阳寿?!” 第37章 红姬赤红妖丹现 红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点了点头:“正是。道长寿命仅剩六日,想必此次找不到解决之法了。” 易末染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自喃:“不会啊, 怎么会, 纸人巫术也不是什么绝世禁术,不至于找不到解决之法啊……” 司无渡也皱起了眉头, 看着红姬,红姬感受到他的目光, 无奈的点点头, 算是在告诉司无渡, 她没说谎, 的确还剩六天寿命了。 “我不懂你们道士的术法, 只是看到了寿命罢了,若是有方法,却来不及使用也不是不可能的。”红姬抛出自己的猜测, 的确,有些解决之法还需要材料辅助, 若来不及找到那些材料,也是必死无疑的。 司无渡想着, 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可有方法为末染延长些时日?”作为冥王,无法干预人的天定之命, 死亡的时辰也只能做到提前,不可以延后, 这就是成为冥王的约束。 若是个普通的上神都能做到延长一个普通人的寿命几天,而偏偏冥王不行。 红姬听明白了司无渡话中的意思, 想着自己久居深山修炼,卖给冥王一个人情也是不错。 “倒也不是没有,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为了让易末染信服,红姬算是间接向司无渡提了条件。 易末染听闻有希望,也是开心,不过有些犹豫:“姑娘,中了巫术的不止我一人,您看……” 话还没说完,司无渡有些生气:“末染,自己的命都要不保了,何必去管旁人。” 易末染叹了口气,坚定地道:“原本就是我让陆公子卷入这场斗法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被这么狠厉的巫术针对。当初的九方锁鬼符,我该亲自来的。” 听了这话,司无渡冷笑一声:“呵,西岭村原本就是他的家,便是你不找他,他也一定会被卷入,说不定,更早就死了。他该感激你救了他的命,又怎么可以让你在这个关头还要顾虑他?” 易末染不认同他说的话,刚要继续回他,却被红姬打断:“我明白了,两个人都中了巫术。如此,我原本的方法就要放弃了。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易末染注意力被转移,马上道:“姑娘请讲。” 司无渡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拿眼睛看着红姬,等着她的下文。 “我妖丹所修炼的妖力可逆转最多三位凡人的寿命四日,也就是说,倘若我把妖丹给你,你和那位公子一起戴在手腕上。算算加上原本的寿命六天。我保你们这十日之内,修为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这番话听的易末染燃起心中的希望,可又想起妖丹只有一颗,如何分两个人戴? 将话问出,红姬却没有回答,她将玉手摊开,悬在手上的,是一颗通体赤红的珠子,即便是这月色朦胧之下,还是熠熠生辉,易末染的目光被吸引住了,问道:“同体赤红的妖丹实在少见,难不成姑娘蛇类的妖丹都是如此吗?” 红姬被问住了,自然不是所有蛇类都是赤红色妖丹,只有蛇王这一脉血统才是如此妖丹。 可易末染如此问了,红姬又不愿意道出自己的身份,有些为难。 司无渡看出来情况不对,替红姬解围:“末染,我曾听师父说妖丹各不相同,所以,应当不是每个蛇类都是如此。” 红姬顺势点点头,见易末染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她才变幻着手里的妖丹。 只见原本一颗硕大剔透的妖丹,一分为二,成了两颗像珍珠般大小的珠子,顺着红姬手指微动,两颗珠子来到了易末染的掌中,熠熠生辉。 “随身携带在身上即可。”红姬说道。 易末染十分感激,却也没有忘记那个条件:“姑娘请说是何条件,末染定竭尽全力办到。” 不料红姬却不着急,她懒洋洋地转过身,一边往山林深处走,一边道:“等道长解了身上的巫术,回来归还妖丹之时再说也不迟。” 话音刚落,那抹红色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易末染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心中很是感激,暗自许誓,若有命回来,定当报答这位姑娘的延寿之恩。 司无渡看着周围被那条巨蟒布下的妖阵已破,原本应该继续赶路的,却看到了易末染眼底的疲色。 是,这些日子易末染仿佛一直在经历妖鬼之事,又已经用修为赶了一夜的路,是该好好歇息了。 “末染,我们今夜现在此处歇歇脚吧,你有妖丹在身,想必那些蟒蛇不敢再来了。”司无渡主动提出歇息,这让还在纠结的易末染立即应下。 他收起珠子,走到一棵树下,靠树而坐,司无渡也坐在一旁。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都渐渐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司无渡睁开了眼睛,看着旁边易末染还在平稳的呼吸着,有些慌乱的心稍稍定了定。 他站起身,看到不远处红姬站在那里。 “你还来干什么?”司无渡干脆恢复冥王之身,与红姬说话。 红姬勾了勾唇角:“没想到啊,堂堂冥王殿下,要跟着凡间的小道士四处颠沛。” 似是怕谈话的声音大了,司无渡扭头看了看易末染,知道他还在继续睡着,便放下心来。 “放心,我是看他睡熟了才过来的。”看着司无渡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红姬忍不住出言提醒。 司无渡像个被拆穿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道:“不知红姬公主想要末染答应的条件是什么。” 红姬果然被问到点上了,她把玩着几缕细发,盯着司无渡道:“首先,如今我没有妖丹了,这蛇盘山的安全已经不能保证了,你要设下你冥王的法术,护我周全。” 他点点头,这些就算她不说,司无渡也会为她设下法术,不会让红姬受到威胁。 “其次,便是希望冥王殿下日后若得空了,帮我去看我一下父王。我……”红姬说不下去了,但是她知道司无渡明白。 司无渡虽然不明白父女二人为什么不把话说开,但既然红姬拜托了,等易末染巫术解了,便去探望一番。 红姬看司无渡答应了,已经没别的事情了,又是消失在树林之间。 司无渡则站在原地,手一拂,整座山便升起来了一张屏障护着,细细看来,还能发现每条蟒蛇都加了灵智和修为,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第38章 重返千雨缘起地 环顾四周, 见没有什么问题了,司无渡这才走回易末染一旁坐下,合上眼睛小憩一会。 一夜无话。 第二天, 天光大亮, 晨光熹微间,阳光洒在易末染的脸上, 将他面庞的轮廓勾勒的十分细致,睫毛微颤, 缓缓睁开双眼, 醒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看向司无渡。 谁料司无渡早已经醒了, 那双凤眸一直盯着易末染, 见到易末染的目光投来,还冲他展颜一笑。 易末染迅速移开目光,有点不自然:“无……无渡。天亮了, 我们该赶路了。” 司无渡算了算时辰,有点慵懒地道:“那也要先填饱肚子, 走出这片林子,我们就去吃包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 司无渡还是那个声音,但是加了些慵懒, 在易末染听来,居然有种撩人的感觉。 易末染连忙甩出这个想法, 拍拍发烫的脸颊,暗自唾弃自己。 他点点头, 站起身,随着司无渡向林子外走去。 这次走出去就很快了, 不到一刻钟,两人便来到与夜航都相邻的小城。 司无渡和易末染走来一处小摊旁,那摊主人也是忙的不亦乐乎,看到他们二人走来,笑呵呵地问道:“客官要包子吗?今天的包子刚蒸出来,肉馅包子是我们这的招牌,客官可买下几个品尝?” 司无渡看了看易末染,征得同意后,点点头道:“拿六个吧。”说罢,便要像那天一样拿出一锭银子,却被易末染拦下了。 “你是钱多没地方花吗?不过六个包子,若让你师父知道了你这么败家……”话说到一半,易末染顿住了,他刚刚一时口快,忘记司无渡的师父已逝,如今看了看司无渡的神情没有太多的悲伤,好歹放下心来。 易末染拿出几个铜板,交给了摊主人,一只手拿着包子,一只手拉着司无渡:“无渡,我们找一处地方坐下吃。” 司无渡看着易末染拼命转移话题的样子,险些笑出声,但是又不得不憋回去,只好板着脸道:“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易末染转过身来,愣愣的反被司无渡给拽着走,跟着司无渡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处亭子前,四周人很少,但是景致好看,颇有种烟雨江南的感觉。 “无渡,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处亭子的。”易末染不解,他又没有来过这里啊。 司无渡被问住了,难道自己要告诉他是用神识探知的?不不不,不行。 “方才进城的时候听几个人聊起,记下了方向,这才带你来看看。”别看这是司无渡胡乱诌出来的,但是当时进城的时候人多热闹,周围嘈嘈杂杂的,问路的也不少。 易末染没有怀疑,提步向亭子里走去,外面有些毒辣的阳光在亭子里被遮住,一阵阵清风吹拂,将早晨的几丝睡意抚平,整个人神清气爽,这几天都疲倦也一扫而光。 放在石桌上的包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俩人各自拿了一个吃着。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中想的却是十分精彩。 司无渡在想易末染到底有没有相信自己刚才的话,而易末染却在想司无渡怎么知道自己平时闲来就喜欢坐在亭子里,还特意留意了这座亭子的方向。 终于吃完了包子,二人站起身要赶路的时候,易末染终于问出口:“无渡,你……知道我闲来无事就喜欢坐在亭子里吗?” 司无渡难得不傲娇,温柔了一回:“当时在顾府就发现你经常喜欢坐在他那的小亭子里面,想必是喜欢静谧的感觉,所以今天我才带你来这里用早膳。” 易末染心头一暖,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勾起,司无渡看到他的笑颜,惊叹一声:“末染,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多么好看。” 易末染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其实在对方眼中,两人都是最最好看的,只是对方还不自知。 再次踏上归途,二人都精神满满,脚下蕴了修为,一路踏过山与水。 虽然是急着赶路,但是也没有错过沿途的风景,这一天里,他们看到了晨光熹微的宁静,烈阳如火的正午,温暖昏黄的傍晚。 紧赶慢赶,总算是来到了与竹缘观的山距离很近的千雨城了。 这个地方,是他们相见的地方,亦是……缘起的地方。 千雨城的百姓早就知道血婴被擒,这回看到当初的两个道长经过,俱是大喜,连忙簇拥过来道谢。 易末染被千雨城百姓的热情惊住了,后来看着这一张张朴实的脸上挂着笑容,心里也是开心。 他和司无渡对视一眼,都是一笑。司无渡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易末染执意要救永盛国。 司无渡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天帝的指示,可……若想让这样的人们能够更好的生活,首当其冲就该换个贤君。 易末染终究还是只看到了眼前,没有想过当今皇帝的暴行。 司无渡不再纠结了,他拉起易末染:“今夜就回竹缘观。”多耽误一刻,司无渡都是怕的,他怕自己终究还没能护好易末染。 即使,未来也许易末染将死在自己的剑下…… 易末染跟着他的步伐向竹缘观的方向,心中也是疑惑,难不成……易末染心中升起了一点希望。 天色已经黑透了,这一天都在赶路中度过,还好,他们来到了竹缘观山下。 看着这熟悉的巍峨青山,易末染心中没有太多的归家之感,因为这次回来,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进入竹缘观就不能用修为了,要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据说是祖师爷布下阵法,上山下山的路,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 司无渡和易末染并肩而行,走着青山的台阶,没有多说什么,但都知道对方在身边。 终于,走尽了数千阶的台阶,二人才算来到竹缘观。 幸好平时都是有修为在身,也不至于太狼狈。竹缘观守门的弟子看了看二人,傻了眼:“是……是观主吗?” “是我。你们朱师兄可有回来?”易末染首先打听朱俞呈和陆息回的消息,这一路都没有遇见他们,想必是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朱师兄还带了一个人回来,说是他弟子。可是观主,您不是说近期不收徒了么?”那弟子愣在原地,有点不解。 “他收弟子是我应允的。打开门,让我们先进去。”易末染看弟子迟迟不开门,出声提醒道。 那弟子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打开门:“观主请。” 易末染迈步进入竹缘观,司无渡亦紧随其后。 第39章 竹院之事付情谊 司无渡算是第一次来到竹缘观, 和平时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道观充满了古朴气质,没有什么仙气飘飘的白衣弟子, 没有循规蹈矩的宫廷气息。 这里就是这里, 这里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竹缘观。 易末染走到自己的院子前,司无渡也刚想与他一同走进去, 一旁的小弟子却拦住了:“这位公子,观主的院子是不能外人入内的, 便是连我们这些弟子都是不可以进入的。您不妨跟着我来, 我给您安排一处客房。” 司无渡微微皱起眉头, 看了看易末染, 发现易末染脸色却有点冷, 司无渡只好道:“也好。” 说罢,他便转身要跟小弟子走,谁料易末染走上前抓起司无渡的手, 语气冰冷的对着那小弟子道:“去把你们朱师兄和他的徒弟叫来,在院前等着。” 说完, 一个眼神也不给留,径直拉着司无渡走进了专属于观主的院子。 “末染, 你生气了?”司无渡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一向温柔的易末染今日那冰冷的脸色给吓到了, 堂堂一个冥王竟然有朝一日会这么小心翼翼地对一个凡人说话。 易末染听到这莫名委屈的声音,脸色温和下来, 他转过身来,看着司无渡道:“我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多次, 若此等情谊,还要被这些规矩阻隔, 我枉为观主。” 这番话明明官方意味十足,却字里行间,说着和司无渡这些日子的情谊。 司无渡这才放下心里,也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展颜一笑,不再多问。 走进屋子,一种竹子的清香扑鼻而来,让原本赶了一天路的二人,感到身心轻松。 进入屋中,易末染首先安置了他的黄布袋,又向供奉的祖师爷上了几柱香,才坐下泡了些茶。 茶的热气氤氲间,司无渡看向那供奉的祖师爷,勾起唇角笑了笑,心道:“你在这天天供奉的祖师爷,其实在天界活的不亦乐乎。” 其实易末染供奉的祖师爷,也就是茅山的三大天师。而这三大天师仙逝后便飞升为了真正的天师。 茅山派弟子的某些符篆阵法,还要这三位辅助才奏效。 所以茅山弟子,包括旁支,总是要在临行前归来后向祖师爷问安,祈求一路平安。 茶香溢出,司无渡收回思绪,接过易末染递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此茶清香,实乃好茶。”司无渡称赞一声道。 易末染也是细细品了一番,才道:“我们道观后山有一片茶,闲来无事,都会去照看一番。”司无渡对这种事情感到新奇的很,决意日后一定要和易末染去茶山走走。 还在想着,院子外传来一声通传,易末染立即站起身,将那两颗珠子攥在手里,走了出去。 果然,站在院外的二人正是朱俞呈和陆息回,今天是第三天,陆息回脸色已经开始有点不对了。 易末染看出陆息回脸色苍白,便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旁,朱俞呈也是有些着急:“观主,息回他刚回到观里就急着拜师,刚刚三拜结束就晕了过去。” 易末染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开口问道:“你们何时回的道观?” “昨日夜里。”朱俞呈回答道。 “昨日夜里,也就是第二天。息回他第二天就有晕倒的症状了?”易末染大惊,还好没有忘记手中的珠子,那位姑娘说过这颗珠子所保护期间,不会和平时有异。 选择相信红姬的易末染将一颗被红线串着的珠子戴到陆息回的腕子上,朱俞呈有些疑惑:“这是珊瑚珠吗?为何还闪着光?” 易末染摇摇头,说道:“此乃百年妖丹,是我们回来的路上所得。”剩下的,易末染没有多说,自然是不愿意多相告了。 朱俞呈也识趣的没有多问,看着陆息回的脸色有些好转,这才又把脉,这次朱俞呈可算是开心了:“没事了,脉象恢复正常了!” 易末染也点点头,放下心来,但还是沉重着声音道:“即便这个珠子能延后几天时间,我们也应该抓紧,你们随我进来。” 朱俞呈和陆息回对视一眼,没有犹豫,提步走了进来。易末染一挥手,院子大门凭空关上,四个人才算继续往里走。 不过没有走进任何一个屋子里,易末染带着三人向主屋后面的一片竹林内走去。 司无渡有些不解:“不是去藏书阁吗?”其他二人也附和着问道。 易末染一边向前走一边解释道:“父亲说过,竹中之洞,洞中之屋。其应名曰藏书阁。我当初也是到处摸索,找了两年才知道这藏书阁的地方。” 话说到这,三人都明白了。也是,这竹缘观的藏书阁自然是深不可测的,倘若就好好的待在某个屋子里,岂不是给了太多人可乘之机? 进入这片竹林,里面连一天供人行走的小路也没有,又是深夜,四人只能凭着月光一步一步试探着走。 易末染一直在前面走着,不时停下来看看周边。就在众人走的筋疲力尽之时,终于来到了竹林的尽头。 竹林尽头是一堵岩壁,而岩壁被凿出个一次只能走一人的洞口,易末染终于长舒一口气:“到了。” 说罢,易末染继续领头,走入岩壁之中,司无渡紧随其后。朱俞呈和陆息回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洞里和外面完全不一样,外面是那种无人管辖的杂草丛生之感,而走进里面,原本狭窄的路也变宽了。 墙上还亮着烛火,细细看去,就会发现无论这烛火燃多久,长度都不会变。由此可以猜测,这些烛火,很有可能已经长明了百年。 再往里走,就能闻到淡淡墨香在空气之中。映入眼帘的,是成千上万的书册。 这个岩壁之内分为两层,每一层都放置了好几排书架。竟有琳琅满目之感。 “这……观主,我们该从哪里找起?”朱俞呈看着这些书籍,震惊之余,还十分头疼。 易末染无奈的笑了笑:“不是让你们一本一本的找。我闭关这些年也常来藏书阁整理。有关巫术的记载已经分类了,我们分头找找即可。”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要不然真要一本一本的找,恐怕要找好几天。 第40章 藏书阁中现古籍 各自都根据易末染所说的方向, 分头去寻找有关巫术的记载。 虽然易末染之前时常过来整理打扫藏书阁,可不免还是落了灰,从书架上拿下书来, 时常呛的陆息回连连咳嗽。 不过即便如此, 没有一个人来抱怨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 这是最后的生机了。 不知道找了多久,四个人都无功而返, 易末染尤其疑惑:“难不成还有遗漏的记载我未曾归类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毕竟这整个藏书阁也就只有他可以进来。 一时间, 谁也没有说话。心情, 却是一个比一个沉重。良久, 陆息回缓缓开口:“观主,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啊……” 其实按照现在这个情况, 的确只能等死,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还能怎么办? 朱俞呈不愿意听到这样的字眼,甚至连司无渡都不愿意从易末染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幸好, 易末染并没有自暴自弃,他还是面带微笑:“天意让我得了这两颗珠子, 一定是我们还有生机,现在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不能自己先放弃啊。” 一番话, 听的陆息回苦笑连连,不过好歹也鼓起了干劲:“方才那四个地方都找过了, 我们现在就该把每一本都看看,不能错过一本!” 事到如今, 也只能这样了。司无渡和易末染一同去找,俩人走到了藏书阁比较偏的角落,和朱俞呈他们拉开了距离,这才开始说话:“末染,你没事吧?” 司无渡知道,刚才易末染说的话不过是为了安慰陆息回,他相信,以易末染的细致程度,若真的用心整理过的,不会有遗漏的情况发生。 这次司无渡猜对了,易末染的的确确将每一本书都归类放好了,又怎么可能出现没找到的情况? 易末染本来很是淡然,听到司无渡这么一问,突然有些无尽的伤感涌上心头。 人都是这样,没人理你的时候自己跌倒了也只会哭一会就爬起来,要是身旁还有人关心你,你就会把所有的伤痛夸大…… “无渡,其实我……”易末染犹犹豫豫就是开不了口,但是其实,他不说出来,司无渡也知道。这次,易末染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再找找。竹缘观如此辉煌的藏书阁,一定不会连个小小的纸人巫术都不记载。”司无渡总是有种莫名的自信,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易末染点点头,开始一本一本的拿下来翻看,拿下来放回去…… 他们整晚都在重复这一个动作,胳膊举的酸软不堪,又加上白日赶路、现在一夜未眠。天将破晓之时,易末染一个趔趄,竟撞到藏书阁尽头的石墙上。 司无渡听到闷哼声,立即转过身扶起他,还未等易末染反应过来,方才被他撞的地方居然陷了下去,两人对视一眼,发现事情不对。 司无渡伸手再把那个地方按了按,还可以继续陷下去,这是个机关。 藏书阁有机关?!易末染从来不知道,他有种预感,这机关的背后,和纸人巫术有关。 易末染伸手要去按,司无渡也伸手过去,两人的手碰在一起,易末染的手温热,司无渡的手很冰冷。 两相接触,都是一颤,表情极不自然。不过如今性命要紧,都没有说话,一起按下了机关。 石墙缓缓反转,里面幽黑诡异,看不到一点光照。狭长的走道像张开双手的魔鬼在引着你入地狱。 对生命的珍惜驱使着司无渡拉起易末染就往里面冲,还拿着一个长明蜡烛,勉强可以照路而行。 越走越黑,整条路仿佛无止境似的,易末染没有想到藏书阁里还会出现这个地方。 “无渡,这个岔路口,我们该怎么走。”如同身处墓中一样,他们二人遇见了一个小小的岔路。 易末染苦思冥想,这才知道,若从藏书阁往里挖,现在正是处在茶山的内部之中!! 难不成真误打误撞来到一处墓里了吧。易末染有点怀疑了。 司无渡也觉得不好定夺,想起来易末染有个罗盘,便提醒他。 易末染点点头,幸好方才要来藏书阁的时候还是带了黄布袋,如今要用罗盘,易末染将它拿出,嘴里念着咒语,罗盘指针旋即开始转动,只是指针转动速度飞快,显然寓意不好。 终于,指针停止转动,却针尖下沉,易末染也跟着眉头皱起:“这附近是有邪物啊。竹缘观中,居然有邪物!?” 易末染实在惊奇,同时感到了危险。司无渡也颇为惊讶,不过再怎么惊讶,总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易末染和司无渡顺着指针的方向走去,这一次没有走很远,几乎几步就看到了传说中的邪物。 一本古籍。 易末染看到这本古籍的第一反应是找了一晚上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可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对劲。 古籍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洞穴中的石桌上,却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又迷人的感觉。 为什么会感觉迷人,因为这本古籍很有可能就是易末染和陆息回生的希望。 两个人都没有轻举妄动,易末染先是一张黄符甩去,发现古籍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和司无渡一起慢慢走近古籍。 看着平躺在石桌上的古籍,易末染有种不安的感觉,古籍的封皮已经破旧不堪,露出的纸张也泛黄发旧,还有些页角卷起,像是几十年前被人看了好多次。 不管这本古籍蕴含了什么,易末染现在都不得不翻开看一看了,他伸出手来翻动纸张,借着司无渡的烛光逐字逐句的看。 而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就是“以身为祭,以血为祀”。 就这一句话,易末染竟感到了惧意,因为在竹缘观出现这样的字眼,实在惊悚的很。 而那几个字仿佛墨迹未干一半,行笔拖泥带水,在烛光照耀下,倒像是用血所书。 易末染被自己这一想法所吓到,连忙轻轻摇头,要把这个想法抛出脑子一般,可这个想法,却渐渐怎么也抹不去了。 第41章 纸人巫术解决之法 接下来的字字句句都是记载了十分阴邪的事情, 百鬼夜行、七鬼搬山术、巫蛊、纸人巫术…… 等等!纸人巫术! 易末染的眼光锁定这几行字,司无渡也看到了,有些激动:“快, 翻开它。” 易末染点点头, 翻到了纸人巫术的那一页。大篇幅解释纸人巫术如何下咒,而最后几行字, 终于出现了易末染所需要的内容。 “纸人巫术,阵眼在纸, 其用童子之血所画咒, 一般明火灼烧纸人已经没有用了, 被下咒之人, 应去万里雪山寻一簇凤火, 将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纸条放入凤火之中,纸条灼烧殆尽,算是替死一回。此乃解咒之法。”易末染看了那几行晦涩的文字, 自行翻译出来了。 司无渡每听一句脸就黑一分,到最后冷哼出声:“凤火非常人可以靠近, 还要把纸条放到里面烧灼,依我看, 这解咒之法只是让人不死于此巫术,而是死于灼烧之痛!” 易末染听愣了, 不解的问:“原来雪山竟有火?凤火又是什么?” 司无渡险些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听他在寻问, 不好显得太过了解这些事,就模棱两可的道:“听师父说过, 常人难近凤火。近凤火的有两种后果。第一是灼烧化为灰,第二就是被凤火认可, 不仅会得偿所愿,日后性命攸关之时,还能救命。” 这番话神话色彩浓厚,易末染没有听出来异常,只是分析道:“那便是说,这凤火其实考验意志力?” 司无渡如此想想,倒也不无道理,于是点点头,没有否认。 易末染却笑了笑,意志力嘛,在生死面前,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两人走了出来,因为司无渡顾虑着易末染是凡人,触碰这本古籍会有什么不测,于是是直接先他一步将古籍拿着。 两人走出暗道,把石墙反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到了对面陆息回和朱俞呈还在找记载,易末染便喊道:“已经找到古籍了。” 陆息回先听到了,转过身来拉着朱俞呈就走。 四人聚在一起,陆息回首先看到了古籍上的字迹,竟怕到不敢靠近。 易末染有点疑惑,按理说陆息回之前面对无头女鬼都没有如此,怎么一本古籍,竟将他吓成这样? 不过,易末染转眼也发现不对劲了,自己方才心中也生出了惧意。 这点疑惑易末染暂且按下不提,他把纸人巫术的事情与众人又说了一遍。 听的陆息回是满面愁容:“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雪山我只听说过永盛国境外的一处,数十年没有人去了,听说雪山之中还有雪狐。专门守护宝物的。如今看来,那宝物是凤火。” 陆息回的这番话倒算是提醒了易末染,雪山不可能只有恶劣的环境,还有雪狐。 “俞呈,你和息回无渡待在道观之中,我一个人去便可。”易末染做出了一个决定,却瞬间遭到反驳。 司无渡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易末染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才还说我们并肩作战,现在就要自己独身一人去雪山那么危险的地方?!” 司无渡第一次这么生气,从前生气也不过是阴阳怪气的说话,这次直接用吼的。 易末染被镇住了,不再说话,陆息回虽然也是不同意,但是看不惯司无渡的态度,不服气的说道:“如今这是竹缘观,他是竹缘观观主,无论如何,你都不该用这种态度。” 司无渡听到这话冷笑连连,他没有回答陆息回的话,只是看着易末染:“我再问一遍,你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易末染听到朋友两个字,瞳孔一缩,还是没有说话。司无渡却以为易末染默认答案是没有。 “一切是我自作多情了么?好啊,既然你要自己一个人去,那我留在这竹缘观也没什么意思了。告辞。” 此言一出,易末染双拳紧握,却不等众人挽留,司无渡已经出了藏书阁,再不见踪影。 朱俞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易末染,他神情很不对劲,似是恨不得马上把人追回来,却又怎么也迈不出来那一步。 陆息回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错话了,便十分愧疚的道歉,易末染挥挥手,没有在意。 “就这么定了。我自己去雪山。”易末染还是这么决定的。 朱俞呈在一旁,看着陆息回的道歉没有被重视。眼神里充满不屑,易末染难道就你能够打败狐妖,只有你才能去雪山?我们连去都资格都没有么? 他没有说出来,但是这件事,又悄悄的种在他的心里。 众人不愉快的散去,易末染没有回屋中休息,他看着被司无渡扔在地上的古籍,想要拾起,却感受到一阵灵力波动。 自己居然触碰不了!不对啊,明明在暗道里还是可以的…… “既然百般不放心,又何必一走了之?”易末染轻轻说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在和谁。 易末染现在的心情很乱很乱,他明明已经很累了,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巳时,易末染带上黄布袋,再一次站在竹缘观门前,这次送行的人却多了。 昨晚为他们开门的小弟子有点不舍:“观主,这怎么刚来就要走。竹缘观的弟子们都想您在观中。” 易末染无奈了笑了笑,小弟子年幼,有些不舍的情感很正常,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弟子的头:“放心,这次一定尽快回来。” 见观主这么说了,小弟子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乖巧的点点头。 易末染看了这些弟子们一眼,留下一句话:“努力修炼,不辱师门。” 弟子们齐声应下,在这巍峨的青山之上更添气势万千。 易末染留了一个微笑,便转身离去。 “观主,我相信您,您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那小弟子暗自说道。 等到易末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下,众人这才回了道观。 “师父,我们如今该干什么?”陆息回心情还是很低落,闷声问道。 朱俞呈看了一眼陆息回,依旧高冷着声音:“不能下山。如今你体质非凡,还不能先修习。不妨锻炼一下。体力?” 陆息回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点头应下。 朱俞呈笑了出来,因为接下来……他目睹了陆息回将水桶搬来搬去的样子。 第42章 雪山相逢思念现 这边易末染一路顺利, 只是原本可以两个人同行的路途,如今只剩下易末染形单影只的走着。 陆息回说的不错,这雪山位于永盛国境外, 一处苦寒之地, 的确数十年没有人去了。 对于这样的地方,易末染没有准备什么衣物, 修为护体,寻常的寒气不侵, 但是雪山的雪狐和凤火, 这才是难办的。 出了永盛国国境, 首先看到的, 就是那白皑皑的雪山, 天空在雪山的映照之下,也是蔚蓝的。 只有这雪山,是从一而终的白。触目而看, 像与丈夫厮守一生的白发,又像一张白纸平铺开来。 寒风已经袭来, 易末染释放修为,一个无形的屏障形成, 为易末染挡下风雪。 “还不到雪山,就如此寒风凛冽了吗?”易末染有些吃惊, 但是这些并没有阻挡他向前走的步伐,只是, 四周除了风声,好像还有脚步声。 雪山已经数十年没有人来了, 如今已近雪山,在周边的会是什么人? 易末染不得不谨慎, 可敌在暗,自己在明,情形有些不利。 脚步声突然没有了,仿佛又是一场错觉,但是方才真实的听觉让易末染有些慌乱,雪山给人的感受就是神秘危险,可在雪山脚下就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这使易末染不得不对往后的雪山之路产生惧意。 忽然耳后一声风响,易末染反应迅速,立即侧身,只见一把金钱剑从后方刺来,因为易末染侧身,这才没有刺到他。 只是看到这把金钱剑,易末染展开笑颜,难掩激动地道:“无渡……” “反应还算迅速。”司无渡的声音响起,易末染连忙转过身,见到了那张令自己想了整整一天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司无渡离开的这段时间,易末染没有一分一秒的时间不在想他。 那种拼命忘记,却挥之不去的感觉,易末染第一次体验到。 “你……不是走了吗?”所有的思念不舍委屈,到此刻就凝成了一句。 司无渡又何尝没有想念,只是他才不肯说,只是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若是不来,让竹缘观观主命逝于此,永盛国还有谁来救?说不准我帮了你一把,就相当于救了整个永盛国。何乐而不为呢?” 这句话颇为强词夺理,易末染却甘之若饴,不管如何,他还是来了,他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不是么? 司无渡看着易末染站在原地愣愣地笑着,心中柔软成一片,两人不过是一天时间没见,却都确认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易末染察觉到司无渡的眼神,连忙扯开话题:“无渡,你昨夜去哪了?” 司无渡听到这里,有些尴尬的咳了咳,昨夜他赌气出了藏书阁,但其实他隐了身形就站在门口,等着易末染自己跑出来找自己,然后自己再高调一点的回去。 哪知人家易末染压根没有追出来的意思,他自己兴致缺缺的闲逛了一会,就打算直奔雪山脚下半路“偶遇”了。 但是高冷傲娇如他,司无渡不会说出这些,依旧冠冕堂皇地道:“我怕那井中还有什么邪祟,所以去查看了一番,没有异样才往雪山赶的。” 司无渡自然知道易末染这样的性格,看起来温柔烂好人,但其实骨子里执拗的很。要是真的放任他一个人来雪山,怕是单单雪狐那一关便不好过啊。 易末染的修为之高,司无渡不是不知道,但是即便过了雪狐,也绝对不会过得了凤火。 说是考验意志力,其实还是太中肯。凤火乃是妖界凤族之后,所被封后时降下人间的一簇火焰,几千年了,这一簇火焰没有熄灭,反而在雪山之中渐渐旺盛,同时还没有影响雪山的寒冷。 当时天界的人都捧着凤后,都道此乃奇景。有一位天界的上仙为一观奇景,特意下凡,却活活被凤火灼烧的修为折损大半。 而易末染一个凡人…… 思及此,司无渡一阵头痛,看着易末染还浑然不知,心中闷闷的,也没有刚见到易末染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易末染却发现了他的神情变化,虽有不解,却也没有多问。两人同时迈步向雪山进发。 刚刚走上雪山,刮出来的风都是凛冽夹雪的,要是易末染和司无渡没有用修为护体,光是这锋利如刃的雪花,就够他们喝一壶。 雪山的地上白雪堆积太多,易末染和司无渡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时不时被一块大石头绊住,双双跌入雪中。除了冷,倒也软绵绵的,没有摔疼。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雪山太大了,凤火也没有具体的地方,易末染只能捧着那个罗盘根据指针的异样寻找,可是茫茫雪山,走路又这么艰难,到了黑夜,两人筋疲力尽的时候才决意停下。 “无渡,今晚我们在这个洞中凑合一晚。梳理一下思绪。”易末染指着前方黑洞洞的一个洞穴说道。 司无渡也点点头,与易末染一起走了进去。 洞中很黑,甚至不如外面亮,未知的总是恐怖的,易末染和司无渡都没有往里继续走。 就坐在洞口前,谁都没有精力说话。易末染还在想着凤火的方位,今天已经第四天了…… 就这么想着,两人有些昏昏欲睡,谁料突然在这没有一个人影的雪山之上,听到了一阵翠环相撞的声音。 两人俱被惊醒,对视一眼,各自拿出了剑,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 洞外没有任何异常,易末染便转过身来,竟看到了原本漆黑一片的洞穴,如今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 宫中什么装饰物都是水晶,看起来像冰晶,倒是和这雪山相搭配。 水晶宫贵气逼人,十分两眼,易末染猜测,只要是从外面看,一眼便能看到整个雪山最亮的地方就是这里。 司无渡也看到这番奇景,但是两人都没有认为这是什么仙子下凡。 这一天下来都相安无事,两人都估计,那传说中守护雪山的雪狐要出来了…… 第43章 雪山冰晶宫 一阵寒风袭来, 易末染打了个冷战,明明有修为护体,应该不会感受到寒冷啊。 细细想来, 易末染发现了端倪, 这股寒风,是夹着修为的。想必, 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末染,这是有人想找我们啊。走?”司无渡嘴里不是很在意, 倒有点去串门的意思。 易末染嘴角弯了弯, 笑意盈出:“好。” 两人没有继续说话, 而是就这么往里走, 冰晶般的地面踩在脚下, 有一种不是很真实的感觉,两个人虽嘴上说的轻巧,但都没有轻敌。 越往里走, 寒气更盛,两人不得不释放更多的修为来护体, 于是走的也慢。 易末染仔细观察着,发现这个如宫殿一般的地方, 其实有点不对劲,倒像是幻境一般。 “无渡, 这个地方,怕大有来头, 我们要小心。”易末染还是出声提醒,司无渡听到这话, 也抬起眸子看了看周围,的确, 虽然这些冰晶看起来奢华贵气,却是隐隐透出黑色的花纹,仿佛在遮掩什么东西。 这座宫殿太大了,他们明明处在一个狭小的洞中,哪里来的这么大空间? 易末染一直以为,狐妖,要么是摄人心魄的女妖,要么是战斗力十足的男妖。可如今这个场面,他是始料未及的。 渐渐往里走,晶光透亮倒晃的二人眼睛有些不适,易末染十分警觉,出现了不适立马叫司无渡停下。 “无渡,这么往里走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说有人想要见我们,那为何迟迟不来,不然我们先出去吧。”易末染其实是有意如此说,那宫殿的主人肯定一早就在注意他们。 但他却迟迟不出来,实在过分。司无渡自然心领神会,于是也道:“看来那位想要见我们的人不在啊,那我们走吧。”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抬起脚,迈出一步来。 这个方法果然管用,话音刚落没多久,就有一道清丽动听的女声传来:“二位留步。” 看到自己想引的人出来了,两人也不再继续往外走,只是手中,多了几张降妖符。 不一会,从一个冰柱后面,走出来一位娉婷袅娜的女子,她一身雪白的长裙,头上的饰物也白色居多,倒没有素净的感觉,反而十分惊艳。 “二位,这万里雪山已经许久不见人来了,你们又有什么所求呢?”那女子步步生莲,还是冰莲,走过光滑的地面,显现的是和她一样妖娆动人的莲花。 她来到一处空地,脚尖轻点地面,忽然就升起了一个贵妃榻,只见女子轻倚榻上,眼神慵懒地看着他们。 易末染看着对方没有敌意,也不好先出手,与司无渡对视一眼,首先恭恭敬敬地道:“这位姑娘,我们乃是道士。此番来雪山,正是为了求一簇凤火罢了。还望姑娘能够谅解。” 那女子像是懂了,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却顾左右而言他:“道长,你看这冰晶宫如何?” 易末染想着现在也是黑夜,不着急赶路,便顺着她的话聊了下来:“姑娘的冰晶宫极尽奢华贵气,却又清新脱俗,实乃人间仙境。” 司无渡听的抽抽嘴角,这个末染,倒是会夸人。这里亮的眼睛都不适,谈何人间仙境? 那女子也很受用,眼睛轻阖,缓缓道:“你可知那凤火常人难近?”易末染心头咯噔一声,果然还是问到这里来了,他稍稍措辞,这才开口道:“在下知晓。但正因为知晓,在下也愿意一试。此事涉及两条人命,上苍垂怜,怎能放任不管?” 女子缓慢的点点头,借着冰晶的亮光欣赏着自己的手,一时间没有说话。 比起慵懒,司无渡倒也没怕过谁,只是现在在易末染面前他不好施展法术也给自己变个榻出来,他就倚在柱子上,惬意的擦着自己的金钱剑。 易末染看着两个人仿佛小孩子较劲一样,心中的警惕也算是松了松,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女子突然出声:“你们莫不是要赖在我冰晶宫?” 易末染闻言起身,有些不解:“不是您要见我们么?”这个女子到底要干什么? 女子听到他的话,恍然大悟一般,站起身道:“哈哈哈,你不说本公……我都忘了。”那女子到一半突然改口,让易末染更加摸不着头脑。 “本宫?她是什么妃子吗?”易末染暗自猜测,却没有问出来。 司无渡却知道,这哪是什么雪狐啊,明明是凤族最小的公主凤听雪,只因善冰术,这才来到雪山历练。那传说中的雪狐,原来是她。 司无渡嘴角勾了勾,没有拆穿她,只是看着她想要干什么。 “喏,这个给你。”凤听雪掌中变化出一个白色的玉佩,通体润白,在这耀眼的冰晶宫中,竟显得十分温和舒服。 玉佩握在手里,易末染的修为也有精进:“这,到底是何物?”他有点好奇,此等物件,想必是上等之物。 那女子的确一脸心疼:“这可是我最好的一个宝物,可惜我也用不上,你说要救两条命,我只能把这个拿出来了。” 司无渡头一次见到这个玉佩,有些新奇,揣摩着易末染的脸色,也能猜出这玉佩不简单。 “既然如此珍贵,你肯拿出来?”司无渡的话虽然有点看不起人似的,却也不无道理。 那女子趁着易末染低头,狠狠地瞪了司无渡一眼,司无渡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好开口问。 直到易末染抬起头,看着她等答案的时候,她才又笑笑:“我自己拿着这个也没用,关键时候,玉佩能帮你。我雪山见不得血腥污秽,我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去。” 这番话大义凛然,易末染看了看司无渡淡然的表情,心中有了数,于是便欣然收下了玉佩。 “你们走吧,这玉佩日后也不用还我,我相信我们会再见。”凤听雪又躺回贵妃榻上,一副自己困死了,马上就要睡觉了的样子。 易末染笑着摇摇头,恭恭敬敬的行礼告辞后,才和司无渡离开。 走到洞口处,天还是很黑,两人转过身,发现冰晶宫已经不见了,只剩一个黑暗的洞。 “无渡,这段时间,倒是不少人帮我们。” 第44章 步入雪山深处① 司无渡点点头, 他也觉得,只是听易末染的话,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易末染转过头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轻叹一口气:“但愿能够不辜负这些人的帮助吧。凤火我定要找到!” 易末染已经想到一种方法, 加大罗盘的准确性,那就是用玉佩的精进修为, 来完善罗盘的磁场,从而能够更为准确。 司无渡听着这番坚定的话, 也暗暗心道:“好, 若你去哪, 我便跟到哪。随时护着你……” 这些话易末染当然没有听到, 只是望着白雪皑皑, 心中豁然了不少。不过二人实在是太累了,没一会,就都阖上双眼小憩。 这一觉, 两人都睡的十分安稳,不知道是不是那块玉佩的缘故, 次日一早,易末染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的旧伤好的七七八八了,修为也增进不少。 “末染, 醒了?”司无渡早就醒了,一直在注视着他, 不过看易末染醒来第一件事是看玉佩,他就有点不高兴。 “玉佩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抓紧赶路吧……”司无渡话里酸溜溜的, 自己却没有察觉。 易末染也没有,疑惑的看着他:“一大早生什么气?昨晚睡的不好吗?”单纯如他, 易末染真的认为是他没睡好。 司无渡嘴角抽了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语气尽量放柔:“今天是第五天了,咱们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走吧?” 易末染思索了一下,也是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下被压皱的衣服,又检查了一遍黄布袋里的法器,查看无碍之后,才提步往外走。 今天没有下雪,阳光也很好,洒在身上暖暖的,这应该是雪山向来难得一见的平静。没有风,没有雪,若不是脚下真实的感觉,二人都感觉正站在云端睥睨天下。 “无渡,你有感受过站在云端的感觉吗?”易末染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倒是把司无渡问的一怔。 自己去天界不就是站在云端么,不得不说,在天界,真的有种想要征服天下的感觉。 不过,司无渡可不想这么麻烦,自己的冥界就够自己烦的了。 就这么想着,司无渡久久未答话,易末染又出声问了一句,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没有,我们这等凡人,怎能站在云端呢?”司无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易末染轻轻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易末染不开口了,司无渡虽然有点疑惑,却也不知道从问起。 阳光正好,易末染走到雪山较高的一处峰顶,将黄布袋中的罗盘拿出,这次注入修为甚多,看得出来他今天势在必行。 口中轻念咒语,指尖徐徐划出几缕修为注入罗盘,指针慢慢变得稳了下来,转动的速度也缓了,二人等了许久,才看到指针指向——雪山深处。 “无渡,雪山深处会有什么?”易末染看了看那片神秘的地带,有些纠结地问道。 司无渡也皱了皱眉,雪山深处……就连凤听雪都没有进入其中,想必自有原因。 那雪山深处,自司无渡记事以来,便没有听说谁进去过,就连天上诸仙,也没有谈论过这处神秘地带。 “不知道,但绝对不简单。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来不及反悔了。”司无渡道。 两人的目光都是看着远处那处被雾霭遮盖的雪山深处,却心思不同。 “自然,退就只能等死。而进,说不定有一线生机。”易末染也如此说道。 打定主意,易末染把罗盘收入布袋中,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向雪山深处走。 司无渡亦紧随其后,一路上,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莫名沉重,谁都没有开口闲聊,这让本就寂静凄冷的万里雪山更多了一丝冰冷。 二人所走过的地方,只留了两行浅浅的脚印,若一阵风吹拂而来,那脚印也很快被掩盖。 这条去雪山深处的路,两人脚下都没有蕴修为,甚至连护体的修为都有减弱。倒不是修为不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认为,去雪山深处,总该怀有一份虔诚。 雪山深处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们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向那里赶。 司无渡看着眼前人单薄的背影,宽大的袖子中双手紧握,心道:“末染,我不管这雪山深处有什么,你必须给我平平安安的出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让你活着出来!” 易末染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却莫名的多出一份信任。 走到天近正午,离着那看似近的雪山深处还是十分遥远。两人都没有吃东西,虽然修道之人和冥王都不是很需要吃饭,但大量的体力消耗,终归还是要休息的。 “末染,你可饿?”司无渡看着盘腿而坐的易末染,不由得问出这句话。 “无渡你饿了?”易末染睁开眼睛,关心的问道。两人对视许久,都同时摇摇头:“没有。” 得到了对方的答案,俱是一笑。司无渡就知道这个末染不仅不饿,连准备都没有,这次还要去雪山深处,即便现在不饿,也得准备着啊。 司无渡把这话和易末染说了,谁料他睁大了眼睛:“还要……准备吃食吗?” 司无渡感觉自己要被他蠢哭了,恨不得伸出手揉乱他那整齐的发髻,却还是忍住了。 司无渡从自己的黄布袋里拿出一袋……包子。没错你没有看错,又是包子。我们的冥王无渡,对包子简直情有独钟。 易末染也是差点笑出来,但是心里暖暖的,这么一个不会照顾人的司无渡,还能记得带吃食,实在不容易。虽然自己都没带…… 经过一晚上,司无渡手里的包子早就凉透了,易末染本来打算拿过来就吃,却被司无渡拦住:“等等,你难道不知道吃凉的会不适吗?” 易末染眨了眨眼睛:“之前不是也……”还没说完,司无渡又打断:“不,现在是在雪山,一切都不一样了。反正就是不能吃凉的!” 易末染哭笑不得:“那你说,要如何?” 第45章 步入雪山深处② 司无渡想了想, 起身到处找,终于在雪堆里找到几根木头,他趁易末染没注意, 于是施展修为把木头烤干, 拿给易末染:“木头我找到了,火你来……” 易末染这才明白他要干什么, 接过木头,却注意到了它并没有被雪大打湿, 反而很干燥, 他心里猜测, 但是没有说, 一张火符, 引燃了木头。 “要是祖师爷知道我把三昧真火符用来干这个,恐怕要怪罪。”易末染有些无奈,看着正在烤包子的司无渡。 司无渡却一心在把包子架在火上, 随口回答:“不会,他们很忙的。”话说出口, 才知道不妙,缓缓转过头看着易末染, 谁知他很淡定:“我猜也是。” 看他没有什么反应,司无渡这才放下心来, 决定烤包子的时候不理易末染了。 易末染支起手捧着自己的脸,看着司无渡认真的样子, 越看越爱(划去)。 不知道司无渡烤了多久,总算是烤完了:“末染……”他拿着烤好的包子, 转头就看见了易末染正在看着自己。 司无渡破天荒第一次脸颊有点发烫,对上易末染那天真的眼神, 他差点以为自己拐走了别人家的孩子。 司无渡晃了晃头,什么别人家的,明明就是自己的……额,朋友。 认定了这个想法,司无渡不再犹豫,一个包子塞到他的手里,示意他吃包子。 易末染回过神来,朝着司无渡笑了笑以示感谢,司无渡却不敢直视他的笑容。 这让易末染有些奇怪,不过这烤过的包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为了节省食物,两人都只吃了一个包子,火堆用雪扑灭,无渡和末染又踏上了去往雪山深处的路。 这次赶路,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都并肩而行,和刚才相比,竟显得温馨了些…… 脚踩在厚厚的雪层中实在不怎么好受,一步一步的向前跋涉的确比在路上走要费力的多,尤其雪山还不时有几层小山谷需要翻过,等到二人筋疲力尽的时候,才算是离雪山深处近在咫尺。 “无渡,翻过此山,就到了雪山深处。”易末染话里听不出情绪。 司无渡眯了眯眼看着前方山谷之后的雪山深处,呵,秘境吗?吾乃冥王,这天地间,还没有能让我望而却步的地方。 到底是冥王,浑身上下透露出的自信与贵气足以支持着他继续往里走,而易末染,茅山派陨落后,世人皆交口称赞的竹缘观观主。 虽二人此时还有一层被隐瞒的身份,却也无法阻挡他们走入雪山深处,那处……别人难以窥得真容的秘境。 二人信步走去,任脚下是雪是路,任前方是山是海,走下去就对了。 天色已晚,两人终于翻越了这座不是很大的山,前方雾霭重重,易末染即便走到这里还是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未知的总是可怕的,两人相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 可走到那重重的雾霭之中,两人就察觉了异样,这片大雾显然不正常,前面一片白茫茫,完全没有尽头,两人明明用了三刻钟,这些时间翻越一个小山谷都足够,怎么一片白雾还走不出去了? “别走了。”司无渡开口,这片雾原本就不正常,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算是进入了雪山深处,对雪山深处了解甚少,如今不能再盲目乱走了。 易末染还是尝试用阴阳眼看了看周围,却发现阴阳眼一点用都没有,这片雾不是鬼怪制造出来的。 司无渡眼睛看着周围,拉过不死心的易末染,低声道:“你也看出来这片雾不正常,不是鬼怪制造的,那应该就是风水或别的什么原因了。” 听到“风水”,易末染立即回想起雪山深处附近的地形,在大脑里疯狂搜索,最后摇摇头:“不是风水的原因,先不说不会有风水产生雾气,就是这附近的地形,就没有与一个风水局相似。” 司无渡皱眉,风水什么都自己不是很了解,可他很相信易末染的水平,如今易末染否定了这个可能,那接下来,就扑朔迷离了…… 两人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今天过了就是第六天了…… 如今才刚刚进入雪山,进度十分缓慢,倘若还要遇见什么别的。两人实在不能保证时间还够。 回想起之前在蛇盘山遇见红姬,怪不得她会说易末染寿命只剩六日,若要这种速度,哪里能在七日之内解了巫术呢? 还好,还好现在延了期限,算是多了生机:“末染……你不能死。”司无渡闷闷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话语中却充满了霸道。 易末染看了看他,有些无奈,看着眼前的大雾,心中也是迷茫:“无渡,生死自由天,倘若有一天我真的去了冥王地府……”他话还没说完,司无渡急着道:“我不允许!”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把你的命夺走!司无渡眼眸渐红,他就是听不得易末染说“死”这个字,只要还有时间,他豁出去一切也要把易末染平平安安的带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一直根种在司无渡的心里。 易末染看着他倔强的样子,也是生出希望:“一切还乾坤未定,我们一定能够成功!” 司无渡嘴角扯出笑意,掩住眼底的害怕,希望给予他最大的希望。 易末染又一次拿出罗盘,却发现指针乱动定不了方向,即便注入再多修为也是一样。 司无渡也注意到了,示意他把那玉佩拿出来,易末染点点头,从怀中扯出玉佩,只发现那玉佩颜色更加润白,一点也没有因为这雪山秘境而暗淡或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易末染实在疑惑,向司无渡询问着。 司无渡看着玉佩,暗暗思量,抛出一个猜测:“是不是这玉佩本就是雪山秘境中所出,重回故地,自然会更加润白强盛。” 易末染看着玉佩,也不敢确定,毕竟这地方实在神秘,所有的现象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第46章 雪山深处有人家 总归不能一直困在这个迷雾之中, 易末染尝试用修为将周边的迷雾驱散,却效果不大。 司无渡拦住了他:“别再耗费修为了,这迷雾有古怪。”这片雾的古怪已非寻常, 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是该继续走, 还是原地等着。 “冥王之血,玉佩引路。”一道极为空灵的声音响在司无渡耳边,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易末染,却见易末染一点反应也没有, 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声音。 大概是凤听雪的传音罢了, 司无渡如此想着。方才她话中所说, 意思是玉佩需要冥王的血才能之路走出这片大雾? 司无渡看了看自己的手, 如今他为肉。体之身, 魂魄却是冥王之魂,应该也算冥王之血吧? 打定主意,司无渡走到易末染身旁, 拿走玉佩,在易末染诧异的神色下, 用金钱剑把手指划破,几滴血珠缓缓滑落到玉佩上, 司无渡没有立即把手拿开,而是静静的看着玉佩的变化。 随着血珠的滴落, 在玉佩表面的血液像活了一般各自流淌到玉佩雕刻的纹路之中,渐渐的, 那些空白的纹路被血丝染红,司无渡将手拿开, 与易末染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玉佩缓缓悬起, 脱离了易末染的手,悬在空中,一道强光迸发而出,四周的雾气消散不少,玉佩还朝着一个方向缓缓移动,两人对视一眼,立即跟上。 “无渡,你怎么知道血可以让玉佩引路?”千算万算,还是没能躲过他问出来。 司无渡被问住了,深知不能继续搪塞,于是道:“方才想起师父曾教导,血祭万物,这玉佩如此不寻常,必定有灵性。方才是困顿之时,我也只好出此下策。” 易末染看了看悬在前方空中的玉佩,青绿色的穗子随着移动而摆动,玉佩上的红色血丝,是整片大雾之中,最显眼的颜色。 “无渡,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主意,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而不是自己伤害自己去试探。 后面的一句易末染没有说出来,司无渡却以为他生气了,于是也乖乖点头。 跟着玉佩没头没脑的走了不知多久,来到一处……草地上! 是的,在这大雪山深处,竟然有草地!白雾消散,易末染这才看清周围的场景。 这是宛如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青草茂盛,清风拂面,几处人家的烟囱上缓缓升起炊烟,一派盛世田园之景。 根本没有两个人先前所猜想的什么妖魔鬼怪,田地里都是老实本分的村民! 要不是易末染回过头来看了看白雾还在身后,他都要以为走出雪山了。 司无渡也震惊了,天界诸仙都闭口不谈的地方,居然是处世外桃源?“不对,不可能是这样。”司无渡断言,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要么是某些幻境,要么,这些人都是妖或魔。 可是,他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凤听雪虽然自小备受宠爱,却也不至于放任妖魔猖獗至此,想必另有缘由。 易末染看了阴阳眼,看了看这些人,果然不对劲,虽然他们头顶有阳火,双肩却没有。按理说人有三盏火,灭一盏都是大事,他们这都只剩头顶阳火了,居然还安然无恙。 有阳火,非鬼;只有一盏,非人。此非鬼非人,身上还没有妖气的究竟是什么!魔吗? 司无渡倒不认为是魔,魔界自几百年前被打压,如今早已只剩几个小魔扑腾,怎么敢在人间雪山如此猖狂? 于是,迷题出来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 “哎,你们两个怎么找来这里了?”田里有个老人看到了他们,很是疑惑。 易末染的教养在身,即便不确定眼前的人身份,也还是作了一揖道:“这位老者,请问此处为何处?为何雪山深处,会有如此之地?” 老者擦了擦头上的汗,看了看自己周围的草地麦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易末染:“啥雪山?你是不是走迷路了?这可是凤栖山!你看看这头顶的大太阳,还雪山,你是不是诓我这个老头子?” 凤栖山?司无渡为什么感觉那么耳熟。 易末染懵了,在老者鄙夷的目光中懵了。 “还不足为信。”司无渡开口提醒,毕竟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没有双肩的火,连人都称不上,说的话,能信吗? 易末染稳了稳心神,点点头,这时,一个牧童骑着黄牛经过,看着两人在原地尴尬的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此乃上古,古乃凤栖。” 简简单单八个字,易末染却听出了玄机,刚想一问究竟,却发现牧童早已不见了踪影。 “无渡,此乃上古。这些人,可能都是上古的‘人’这座山,也许就叫凤栖山。”易末染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司无渡也顺着思路往下想,的确,方才牧童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凤栖山……司无渡始终记不起这个名字的背后有什么,只是隐隐知道牵扯了天界的凤族。 现在两人更是不敢走动了,牵扯到上古,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力,才能把上古的人留到现在? 司无渡感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若是再来几个上神,以他冥王的地位,便是天帝也要礼让三分。可是能操控上古的,司无渡真的不敢得罪啊。 易末染何尝没有惧意,雪山深处里有凤火,又有上古的神。两相一联系,易末染便觉得凤火也许不仅仅只有考验意志力这一关。 “雪山深处……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突然响起一阵更为空灵广阔的声音,仿佛是天上的神在嘲弄无知的凡人。 司无渡不会再认为是什么上神的传音,因为能有如此空灵清晰的声音,便是天帝也做不到。 易末染心中咯噔一声,这是那个上古之神来了吗? “在下叨扰您的清净,只是此刻不得已才来,是为了两条人命啊!”司无渡难得说出来这样有礼的话,这也足以看出来对方的实力已经让冥王无渡感到压力了。 “两条人命又如何?倘若我这村子里的人受到你们一丝一毫的影响,那么这个天下的人,都将被我毁灭。”声音逐渐带了情绪,恶狠狠地威胁。 第47章 执念守护一村一山 司无渡闻言轻轻蹙眉, 没有否认这个上古之神有能力杀了天下人。 易末染也是冷汗连连,不等他说话,那声音越来越近, 也变的越来越苍老。 “你们两个娃子, 跑来雪山深处干什么,那片雾没让你们退出去?”声音终于离的很近, 可二人还是看不见他。 易末染连忙朝着空气作揖:“前辈,您是不是另有深意?”话音刚落, 易末染作揖的方向出现了一个面容沧桑的老者, 他穿着破烂, 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 头发也比较蓬乱, 活脱脱一个乡下老头的形象。 司无渡实在无法把这个人和方才睥睨众生的神放在一起,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就是那上古之神。 “深意?老头子我没有深意方才竟然也没吓退你们,果然能找到这里来的都胆识过人。”司无渡没有落下他的那个“都”字, 连忙追问是不是还有别人来过。 老者却没有回答,眼睛一直在打量着易末染。易末染被他看的有些尴尬, 想着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实在对他不敢多说一句话。 司无渡看到了他的目光, 有些不放心的挡在易末染身前,老者看到司无渡的动作, 撇了撇嘴:“有个几百年前来过的,现在也还在雪山深处的外头, 小丫头说是要陪着我老头子守这万年雪山,和这一处世外桃源。” 这话说出来, 司无渡就知道那话中的小丫头是谁了,原来凤听雪一直以来留在雪山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自身修炼, 还有一层这样的原因。 易末染也反应过来,这脑子里千丝万缕的事情,仿佛都有了头绪一般,就在继续等老者接下去说。 老者也感受到易末染的关注,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想知道啊?走,和老头子回家,咱们坐着聊。” 司无渡看着老者用布满老茧的手摸易末染的头发,心里却感到疑惑,自从易末染一说话,这个老者就变得不同,甚至连看向他的眼神都是那么温柔。 司无渡突然像喝了千年陈醋一般,酸溜溜的跟在俩人后面。 老者作为上古之神,他的家却和他的穿着一样朴实,就住在村子里,七拐八绕的,这才走到他的家。 推开已经看出破旧的木门,走了进去,老者的家就只有一个屋子,做饭都没有地方,易末染刚想问,却突然反应过来,人家是神,要么就不用吃饭,要么手一挥什么山珍海味都会出现,还需要自己做吗? “随便坐吧。”老者看他们久久没有动作,出声提醒。司无渡和易末染点点头,自己找了两个凳子坐下,乖巧的不得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是真正的上古之神,不过得了些上古神力,替这个村子真正的主人守着而已。”老者缓缓说出这么一段话,只把二人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村子到底什么来头,能让上古之神宁愿分出神力,也要护着。 “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进村,我要吓唬你们了。啥毁灭天地啊,我老头子自己说着都直害臊。”老者神情有些尴尬,眼神都不敢看他们两个。 易末染微微露出笑意,缓缓道:“我就知道,前辈如此面善又怎么会去行杀人之事。” 老者听了,抚着自己的胡须嘿嘿嘿的笑着,一点前辈的架子都没有。 只是神情一转:“此乃凤栖山,那位上古之神也就是凤族的祖先,这座山是他的诞生之地。他又是存着执念,飞升成神那天,他亲口说凤栖山的村民与此山,世世代代不灭不亡。为此,他穷极一生寻找方法和修炼自身,终于在仙逝前找到能传承神力的人,也就是我们,将这凤栖山就这么留了下来。” 这段往事如此精彩,令人咂舌,易末染和司无渡却久久不语。执念么……究竟是何等执念,能让这样一位上古之神穷尽一生只为留住一个村子、一座山…… “好了,大体就这个事。你们呢?好端端的来雪山干嘛,还找到深处来了。难不成是那片雾出问题了?”老者实在疑惑,终于问出来。 易末染摇摇头,将玉佩拿了出来,玉佩上的血丝还没有消失,老者看了看他手中玉佩,神色一凛:“你们见过那丫头了?” 司无渡最先反应过来,老者口里说的,应该就是凤听雪:“是的。我们找了个洞穴休息,半夜却发现成了一座冰晶宫,而您口中的女子,就给了我们这玉佩。” 老者点点头,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发现了血丝,突然瞳孔一缩,猛地抬起头看司无渡,眼中有着不可置信。 易末染看着两人对视,也是疑惑,总感觉两个人认识一般。突然,他的头眩晕异常,易末染尽力打起精神,却还是歪倒在司无渡怀里。 看着怀里的人失去意识,司无渡才抬起头,身着冥王之袍。被他抛弃许久的冥王威势总算回归,面对着老者也不是那么的低人一等了。 “哈哈,我就说嘛。区区一个玉佩还不足以破了我布下的迷雾,原来是有冥王殿下的血液来祭玉佩啊。实在是我老头子思虑不周了。”老者看着眼前这个冥王,实在惊喜,没想到自己这个地方,有外人来就算了,竟当今冥王也来了。实在有趣的紧。 司无渡揽紧了怀里的末染,微微点头:“不错,正是由我的血液来祭,这才走出迷雾。” 老者看了看易末染,皱着眉:“为什么要让他晕过去?你们不是朋友吗?”不知道为什么,朋友这两个字让司无渡莫名烦躁,怀中人的神情还保持着晕过去之前的痛苦神情,他叹了口气:“唉,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啊。” 老者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毕竟也是别人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只是也看着易末染痛苦的神色和司无渡纠结的表情,摇摇头:“何必呢?你们来这里又是要干什么?” 提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司无渡就一阵暗恨,咬着牙道:“他中了人间的巫术,来雪山就是为了找凤火的。” “凤火?!” 第48章 万年冰雪寒 老者脸色发白, 站起身看了看天边云霞,又将房门关上,一脸紧张地道:“何等巫术?还要用凤火?” 司无渡皱着眉, 将纸人巫术的事情同他说了, 老者长叹一声:“要我说,凡人就是心存恶意, 要不然也不会研制出如此恶毒之术!殿下,莫嫌我老头子多嘴, 凤火近不得啊!” 司无渡当然知道凤火的厉害之处, 只是看着老者紧张的神色, 他不由得也是心里一紧, 开口追问。 老者摇摇头, 纠结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当初凤族定了一位凤后,为了使这个村子四季分明草木茂盛,不顾所有人的反对, 降下一道凤火,却因为上古凤火威力之大, 差点燃了整个人间,还是凤族擅习冰雪之术的公主献出自身毕生修为凝成了万里雪山。自此, 凤族为了赎罪,每代习冰雪之术的公主都只能在万里雪山守护着。听雪就是这样, 虽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还是执意如此。” 唏嘘过往如此, 司无渡终于明白了,这雪山深处的是上古凤火, 上古的一切都是那么神秘,更何况差点燃了人界的凤火?再有意志力也不可能承受的住凤火啊! 司无渡不会放弃, 他说过要护易末染平安便绝不会食言。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司无渡咬着牙问道,手里还是紧紧揽着易末染。 老者也是看向易末染,眼睛中闪现出几分审视,他更加严肃了:“无渡冥王,这人到底与你是何关系?”话锋突转,让司无渡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许久。他也在思量,易末染于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朋友吗? 见他久久不答,老者心中了然,脸上浮现笑意,却不戳穿:“如此,我便也明白了。这办法,自然有,不过您可能要付出点代价。” “可以。”这次司无渡倒是答应的爽快。 老者又是嘿嘿一笑,司无渡怎么看他的笑容都觉得和那天客栈里的小厮笑的一样有韵味…… 老者宽大的手掌伸出,掌心幻化而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渐渐化为实体,悬到司无渡身前。 司无渡腾出一只手来接住锦盒,看着老者。 老者又是抚须:“此盒中有万年冰雪之种,他是凡人,决计不可以使用的。而你却是冥王,你若将冰雪之种服下修炼,再渡气给他,便能助他靠近凤火而不十分痛苦。” 冰雪之种!万年!!司无渡震惊了,但说这冰雪之种,是天生习冰雪术法的神死后元神凝聚而成,已是十分难得,何况又是万年的! 司无渡犹豫了,冰雪之种的力量强大,修炼过程却也极为吓人,服下它浑身会如坠冰窟,再大的修为、再强的火焰也挽不回一分一毫的温度。 而在这时,易末染的脖颈处竟然冒出几条黑线,十分可怖,连带着即便在昏迷中的他都痛苦的大喊,却又睁不开眼睛。 看着怀中易末染受多大伤都不会如此失态,今天却如此,想必纸人巫术已经有所影响了。可蛇丹不是不会让他有任何异样吗?怎么还会这样? 司无渡实在不解,又心里着急的很,连忙道:“好,我可以修炼冰雪之种!”老者本想劝退他,谁料他竟如此,锦盒已经到他手上了,此事,已经不可逆转了。 “那老头子我只能祝殿下一定要撑过去,这冰雪之种修炼极快,明天一早,老头子带你们去找凤火。”老者扔下这句话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司无渡和易末染在这个房子里。 看着易末染还在痛苦的挣扎,司无渡手足无措,只能拼命的给易末染渡修为,帮他压住脖颈上黑线的蔓延,渐渐的易末染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不那么痛苦了。 只是额际冒出丝丝薄汗,司无渡用袖口轻轻拭去,解除了使他昏迷的术法,他却还是没有醒。 “末染累了,多睡会吧。”司无渡轻轻在他耳边说道。 将易末染横抱而起,放到了木床上,扯过被子为他盖上。 走到院子里,司无渡拿出锦盒,缓缓打开,整个院子的温度瞬间低了,他终于有那种在雪山深处的感觉了。为了不影响到村子,司无渡手一挥,修为凝成屏障,笼罩了这个房子,寒气才无法渗透而出。 看着不断将寒气散发而出的珠子,司无渡心中思绪万千,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件件在脑海中重现。他们的相遇,以及司无渡一直隐瞒的目的,这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先把易末染带出去! 坚定了内心,他不再犹豫,伸手将如寒冰一般的珠子握在手里,催动灵力服下。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星阑皎月悬于空中,司无渡尽量不痛喊出声,死死的压制住自己体内不断涌出的寒气,可是寒气肆虐,已经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即便此刻是冥王之身,元神强大,还是抵挡不住这万年冰雪之种所产生的寒气。 寒气强势无比,不一会就仿佛要冻住司无渡一般,他手指微颤,已经不敢动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紧紧的咬住嘴唇让自己不喊出声。 慢慢的寒气遍布全身,还在不断加重寒气,一点一点的加重,像是在将人折磨致死。司无渡没有忘记修炼,他强行催动内力在体内与寒气争高下,却一次次失败。 噗通一声,司无渡竟单膝已经跪下,寒气的加重使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站着了,他只好一只腿跪着,一只手撑着地面,才算勉强没有趴下。 “小小寒气,能奈吾何!啊——”司无渡还是喊了声,他坚持到如今已经十分不易,幸而易末染也是几经折磨,想必现在睡的很深,不会被惊醒。 司无渡颤着身子极力的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不行,寒气肆虐到了头部,只把他逼得几近发疯。 司无渡那仿佛被冰冻的手指抚上头,恨不得多打几下将寒气逼出来。 突然,一阵开门声响起,司无渡虽无暇分神看是谁,但应当是易末染了,幸而在黑夜中司无渡的衣袍不显眼,他快速将凡人之身变出,可就是因为变回来,司无渡的寒气更加猖狂,他实在撑不住,终归是一声痛苦的大喊。 那人的确是易末染,他看到司无渡半跪院中早就是心疼不已,强忍着眩晕跑来出来,谁料刚一出来,就听见他的大喊。 “无渡!!!”易末染慌了神,立即跑向他,司无渡抬头看了看易末染,发现他无恙,嘴角勾起笑容,眼前一黑,趴倒在易末染身上。 司无渡头轻轻埋在易末染的怀里,已经没有意识了。易末染搂着他半天不敢动,生怕一碰到他,便只剩冰寒。 第49章 雪山星阑夜 许久, 易末染才敢扶着他走进屋里,司无渡的身子触手冰凉,若不是鼻息尚在, 易末染都要以为他…… 虽然现在的易末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心中就是隐隐觉得此事和自己有关。看着司无渡惨白的脸,易末染心中一时间不是滋味, 将他搀扶到了床上。 被子里还很暖和,是易末染刚刚起床所残留的余温, 司无渡如今浑身冰凉, 易末染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好拿被子裹住他。 司无渡静静的躺了一会, 突然开始打寒颤, 整个身子发抖,不断的想再往被子里缩,那双凤眸紧紧地闭着, 就像被梦魇缠住了一般。 “冷……”司无渡半天说出这么一个字,却包含了无尽的忍耐, 仿佛是知道身旁有人在担心自己一般,他就连说冷, 也是小心翼翼的。 易末染眼圈有些泛红,又一次使用三昧真火符点燃, 希望可以给司无渡带来些温暖。可火苗不仅没有让他暖和起来,甚至很排斥, 一靠近火苗司无渡就更加痛苦一般。 易末染吓得连忙将火熄灭,伸出自己的手替他暖手, 如今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 幸而, 这样是有用的,易末染替他暖过的手温度有了变化,不再那么冰凉。 “难道这样可以?”易末染暗自思忖,而这时,老者走了进来,看到司无渡这样,不仅没有惊讶,还淡淡地将冰雪之种的事稍加改动和易末染说了。 “什么?他为什么要擅自做主,谁需要他来服下冰雪之种啊,如今是我的命危在旦夕,就算有什么代价,也该让我来啊!”易末染彻底红了眼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担心,“前辈,方才我晕倒也是您所做吧?为什么他服下冰雪之种的时候不拦着点他呢?” 关心则乱,易末染现在已经不顾对方的身份了,心里急,嘴上说的话就不怎么好听,还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老者也没有生气,笑呵呵地道:“你要相信他,老头子我选他自是有原因的,如今为了让他好受点,你还是用刚才的办法让他暖和些才对。”话音刚落,老者又不见了。 易末染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司无渡,暗下决心:“我是为了帮他,没有别的心思。” 如此想着,易末染站起身看看外面没有人,随即关上了门。走到床边,眼睛盯着司无渡,修长好看的手指却在解自己的衣衫。 司无渡此时体内的寒气才堪堪压制下去,现在就是浑身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发作,可他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易末染在解衣衫是什么意思? 司无渡立即重新闭上眼睛,没错,他就是想知道易末染想对自己干什么。 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感觉自己被人扶起,又紧紧揽入怀中,自己现在……坐在那人的腿上、倚在那人的怀里!!! 司无渡紧绷着身子不敢乱动,易末染却以为他还是很冷,于是更紧了紧手揽着他的手。 易末染如同抱了个冰坨子,虽然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凉,可他的脸颊却越来越烫。 司无渡也是脸颊微红,本想着易末染过会就能松开他,却没想到易末染竟就这样抱了他一夜。 翌日清晨,司无渡看着身上只剩里衣的易末染,心中感动又心疼,抱着自己这个冰坨子,会不会着了风寒呢? 自己体内的寒气居然还没有发作,这其实不算什么好事,因为它随时就有可能发作,如果是在易末染去凤火解巫术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司无渡看都不用看直接道:“嘘,小点声末染睡着了。” 老者咂咂嘴,但还是放轻了声音:“我是来带你们去找凤火的,你们不着急吗?” 这句话把司无渡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老者摇头笑着,也不着急,自己坐下,变幻了一盏茶,自己惬意的品着。 不多时,易末染微微睁眼,看着司无渡若无其事但脸色惨白的站在床前,他就一阵心疼:“无渡……”易末染嗓音有些微哑,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可怜兮兮的感觉。 司无渡笑着应下,拿来他的衣衫,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他。易末染原本还愣愣的,如今看着司无渡递过来的衣衫,脸颊又是发红,就好像昨晚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咳咳……”按照惯例,易末染先拿咳嗽来掩饰一下尴尬,这才接过衣衫,“面不改色”地穿上。 “既然醒了,那就走吧。”老者的茶正好见底,看着两人扭扭捏捏的,又是咂咂嘴,笑意却越来越盛。 易末染下了床,立即点点头,提上黄布袋就要走,司无渡看着他斗志昂扬的背影有点担心,今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走出了老者的房子,就看到许多村人在田里耕种了,一派盛世田园之景倒是把易末染看愣了。 “你这个娃子,耕地有什么好看的?”老者笑着问道。 易末染闻言,才算回过头来:“实不相瞒,我自小养在道观之中,平时也只能看着观里的人侍弄些茶叶,至于耕地倒真的没有见过。” 老者这才了解,没有再说什么。易末染也知道自己马上要面对的是什么,灼身之痛啊…… 跟着老者出了村子,进了一片林子,说是林子,其实是个小山谷,不过和周围的雪山相较,就显得如平地没什么区别了。 越往上走,气温越来越高,老者是上古之神,他的修为足以挡住热气,而司无渡巴不得再热一点。只有易末染不停的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吃力的走着。 司无渡看不下去,刻意离着易末染近一些,希望自己身上的寒气能给易末染一点帮助。 不料老者看到了,直接道:“哈哈哈,两个傻娃子,你体内的寒气又怎么可能会传给他呢?要是可以,昨晚上他就被你冻死了。” 司无渡的小心思被拆穿,实在有点尴尬,也不给老者好脸色,径直走到前头去。 老者看孩子一样看着司无渡,又是笑着摇摇头,施展修为也护着易末染,三人就这么一起同行。 第50章 生辰八字扔凤火 温度还在逐渐升高, 幸而易末染有这老者修为的庇佑,倒也没什么不适,只是隐隐担心一会儿靠近凤火的时候自己会不会真的承受不住。 人往上走, 能看见的植物就越少, 恐怕是都受不了这凤火的高温灼烧,黄土踩在脚下, 三人来到了一处洞窟外。 端看这洞窟,里面火光映红了墙壁, 如同血液洒在墙上一般可怖, 无渡末染俱是倒吸一口气, 看着对方。 “前辈……这怕就是凤火了?”易末染眼睛看着司无渡, 却在问老者, 老者也不怪他的无礼,叹着气道:“正是。这洞窟绝非寻常之人物,乃是我之前所说的那位擅习冰雪之术的公主耗尽毕生修为建成, 这才堪堪把凤火留在洞窟之中。” 老者说了这么一番话,两人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洞窟, 虽然没有一点冰晶的样子,却是实打实的修为横溢, 不愧是毕生修为,即便过了万年都还是如此。 这凤火和冰窟就好像死对头, 互相压制着,生生世世在斗争。易末染就在此时看着司无渡, 有种相同的感受。 “现在耽误不得了,老头子我的修为也撑不了一时半刻, 快将寒气渡给他。”老者一边加强着修为的庇护,一边提醒道。 司无渡有点愣:“要如何渡?”老者差点被他蠢哭, 随手变幻出一颗小石子打了下他的头,笑骂道:“蠢娃子,冰雪之种你是从口中服下,如今渡也只能从口而渡啊!” 这下两人都听懂了,从口而渡……那不就是两个大男人…… 易末染红了脸,但是看到老者有些吃力的维持着自己周身的修为时,他还是咬咬牙,有些恼羞成怒似的:“司无渡!听到没有,不要浪费时间了!” 易末染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是脸如今红成什么样子,幸亏这是在洞窟外,他完全可以装作自己是被热的。 司无渡内心几番挣扎,最终还是走到他身前,手一扯,将易末染拉到自己怀里,埋头吻下,易末染愣住了,呆呆的微张着唇。 司无渡惊叹于易末染唇瓣的柔软,愈发的不舍离开,旁边的老者轻咳一声,自己转过身表示没眼看了。 司无渡空白的大脑总算回来了几分智商,立即催动灵力将四肢百骸的寒气一点点的送入易末染口中。 易末染也从呆愣回过神来,认真调节着进入体内的寒气,渐渐的寒气越发肆虐,到达易末染要控制不住的程度了,司无渡却还不知道。情急之下,易末染咬住了司无渡的下唇,示意他不用了。 “嘶——”司无渡被咬,痛感传来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他没有离开,反咬住易末染,两人竟…… 不知过了多久,司无渡才满意地离开他的唇瓣,易末染脸红的不行,骂道:“司无渡!你!过分!” 司无渡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怎么就……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试图让易末染不再生气。 易末染看了他的笑容,非得没有消气,反而更气了。 老者这才悠悠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让易末染更加尴尬了。 “好了,娃子你进去吧。那寒气能让你不会那么痛苦,可终究还是得靠你自己的意志,否则一旦在里面晕过去了,谁也救不了你。”老者接收到司无渡的眼神,立即岔开话题,说起了凤火的事。 果然这招有用,易末染忽略了微肿的嘴唇,专心听着老者说里面凤火。 司无渡听到这,直接问:“谁也救不了?意思是我不能进去?”老者点点头。 “我都服用了冰雪之种,为什么还不能进去?”司无渡都要原地炸开了,说好了要护着易末染一路平安,到头来还要人家自己进去闯,这算哪门子护? 老者苦口婆心:“蠢娃子,这凤火冰窟只能一次一人进去,否则阴阳逆转,冰窟失效,天下将遭大难啊!” 看着司无渡还要反驳,易末染也顾不得尴尬了,走过去拦着他,对老者歉然一笑:“前辈莫要生气,无渡也只是有些意外。如今这样,那我便自己进去吧。” 看着如同护犊子一般的易末染,老者除了让着还能干什么,点点头,不再追究。 司无渡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就这么看着易末染一步一步的走向洞窟而自己无能为力。 “无渡莫要担心,你渡的寒气我会好好利用。”易末染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身来安慰他。 司无渡点点头,掩饰着眼底的担忧,只希望给予易末染最大的支持。 易末染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只有司无渡的倒影,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洞窟近在眼前,易末染不再犹豫的迈步走入,失去修为庇佑的他已经感受到一股难耐的热气。 汗珠冒出,他还不敢轻易使用那彻骨的寒气,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先忍耐。 洞窟中没什么别的样子倒像极了在竹缘观藏书阁的密道中,只是最前面的一大团耀眼的红光闪烁,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外面司无渡则眼睁睁的看着易末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这个洞窟不知道有多长,易末染只知道自己的身子越来越烫,视线也已经慢慢模糊,不得已,只好将体内的寒气运转到经脉,护住它,自己身体的温度也缓缓下降。 头脑微微清醒,也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此时汗水早已打湿了易末染的道袍,他看着前方不远的凤火,原地而坐,拿出两张黄符,中指咬破,在黄符上写好了自己和陆息回的生辰八字。 趁着血没有干,易末染拿起黄符又开始走,这次走的异常缓慢,洞窟本就闷人,凤火又是上古的神火,热气在无限的叫嚣着,时而窜高的火苗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魔鬼。 易末染已经把寒气全部外放,手中的黄符扔向凤火,不料凤火瞬间升出火苗,攀上了易末染的手:“啊——” 易末染痛喊出声,捂住被烧灼的地方,痛感钻心,直让易末染恨不得要剜去这一块肉。 第51章 凤火烧灼巫术解 听到里面的动静, 司无渡恨不得飞进去一看究竟,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选择信任他。这小子我看了,不像是那种轻言放弃的。我们能做的就是站在这里, 不给天下添乱啊。” 老者言之有理, 司无渡也不好继续犯浑,只能这么呆呆地看着洞口, 心绪不知道飘到何方。 * 这边易末染颤抖着胳膊,脸色疼的惨白, 低头一看, 胳膊上已经形成了可怖的火痕, 钻心的疼痛让易末染跪倒在地, 头脑也不甚清楚, 只是目光一直看着那凤火之中的两张符。 易末染的血还在符上尚未干涸,就在凤火之中渐渐消失,符纸也被火苗烧的缩了起来, 像个垂死挣扎的人,在无尽的火焰之中, 洗尽罪恶,化为灰烬…… 易末染就这么强打起精神看着符纸真的化为灰烬, 他长舒一口气:“终于都结束了……” 但是易末染不知道的,这才仅仅是开始罢了。 符纸被烧尽, 可凤火却更加猖狂旺盛,甚至窜出的火苗中还带着血色, 那大概,是易末染的血。 易末染深知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他的胳膊更疼了,连带着全身发软, 走的十分吃力,火焰还在后面炙烤着他,衣袍被汗浸湿,黏在身上的感觉令人烦躁,他的头发也已经浸湿,这让整天干净清爽的易末染一时间有些崩溃。 勉强扶着如寒冰般的墙壁走了出来,易末染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直直要倒下,司无渡眼疾手快,立即快步走去,让易末染正好扑在自己怀里。 看着易末染埋在自己怀里,司无渡终于如愿以偿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一手揽住易末染,对着老者道:“此番看样是成功了。多谢前辈的照顾,如今他如此虚弱,我要快带他回道观修养,这便告辞了。” 这番话说的,大有过河拆桥一句道谢就完事的样子,老者也不知道哪来的好性子,看着易末染走了出来,还很开心:“几万年了,终于有人能进去凤火窟活着出来了……哈哈哈哈” 老者笑着,慢慢的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回去也好,永盛国要乱咯。” 这句话让司无渡心里咯噔一声,算算日子…… 不再耽搁,当即对着空气作了一揖,司无渡横抱起易末染,冥王真身现于天地间,飞身踩云而行,所到之处的大小阴鬼无不跪拜行礼。 “疼……”怀中人突然说出这么一个字,直把司无渡的心说颤了,他连忙撤去法术落地,轻声问道:“末染,可是受伤了?哪里疼?” 易末染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断的喊着疼,司无渡急得不行,轻轻的查看他的身上,却发现他的胳膊一直在微微颤抖。 将布衣长袖掀开,映入司无渡眼眸的是易末染洁白的胳膊上,有这黑红色的疤痕,完全想象不到皮肤原来的样子。 司无渡就这么捧着他的胳膊呆呆地坐在地上,脑子里像一团浆糊,许久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寒气,而那伤是凤火…… 司无渡当即轻吻上了易末染的胳膊伤疤处,易末染原本疼的条件反射要将手撤回,接下来伤疤处却传来冰凉之感,直让他又缓缓放松下来。 司无渡单膝跪地,易末染倚在树旁,清风拂过两人的发梢,两缕青丝相互交缠,直至司无渡的唇离开他的伤痕之处,两缕青丝这才分开。 易末染不再喊疼,眼睛闭着就睡着了,司无渡看着他的睡颜,仿佛回到了客栈那个下雨的夜晚。 “走,我们回家。”司无渡继续打横抱起他,动作极尽温柔,乘风而行,不到半日,就回到了竹缘观。 “这……观主这是怎么了?”还是那个小弟子,看着易末染仿佛晕倒在司无渡怀里似的,就心下大乱,恨不得抓着司无渡不放。 司无渡皱着眉:“他睡着了,你小声点。”此言一出,小弟子瞬间闭嘴,看着满脸疲惫的观主,他心中也是心疼,连忙让开路让司无渡赶紧把他放在床上休息。 这边朱俞呈和陆息回得到消息,立即也赶来,司无渡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下这几天的事,就没有理会他们。 陆息回看着易末染手上凤火留下的疤痕,就像疼在自己身上一样呲牙咧嘴,到最后甚至看不下去别过头去。 “如今巫术已解,你们也没有心事了。”司无渡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让陆息回更加羞愧。 这几天自己倒是在观中活的逍遥自在,却不知易末染每一天都在承受他们本该承受的。 “觉得羞愧了,以后就莫要恩将仇报。”司无渡总是没头没脑地冒出这种话,朱俞呈撇撇嘴没有理会。 两人站了没多久,就被司无渡打发走了,美其名曰易末染需要充足的休息。而他自己守在床边,一守便是三天三夜…… “唔……渴。”易末染终于睁开眼睛,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渴,司无渡喜出望外,连忙端来茶杯递给他,易末染捧着茶杯,将整杯茶都灌下了肚,这才又放回去茶杯。 易末染睡眼惺忪,仿佛好久没有如此安逸舒适的睡过了,尤其一睁眼就看到司无渡,心里都被填满了似的。 “我……睡了多久?”易末染活动这筋骨,随口一问。知道司无渡告诉他已经足足三天的时候,他傻眼了。 想起之前在洞窟里的满身臭汗,易末染就顾不得什么手上的伤痕,执意要去沐浴。司无渡拗不过他,只好将伤口处理一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才肯放他去沐浴。 沐浴也是在这个小院子里的一间偏屋,里面有着浴桶,放好水易末染就开始解衣衫,光滑洁白的后背露出,他提步迈入浴桶,简单的洗了洗。 直到身上终于恢复了清爽干净的味道,易末染才准备起身换上新的衣衫。 而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不正常的风声,易末染十分警惕又坐回浴桶,随手拿过旁边架子上的符纸,大声问道:“何人在门外!” 第52章 摄青旱魁出 “末染如此紧张做什么?”司无渡的声音传来, 夹着几分轻笑。但却没有让易末染放下心来,反而更紧张了:“无渡……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司无渡站在门口遥望月亮, 漫不经心:“不过是刚刚, 因为不放心烧伤闷着会不会不好,于是想要过来再给你解开, 顺便敷药,谁知你还没有好, 这才在门口站了会儿。” 一长串的解释让易末染真的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才咳嗽几声, 故作镇定的应下一声, 快速起身想要换上衣服, 谁知水花声太大,司无渡以为这里面出了什么事,便立即冲进来。 与门相对的还有一处小屏风相隔, 是以刚刚闯入屋子的司无渡也只是看到易末染的后背,那洁白无瑕肌肉紧实的后背…… (此处作者脑补时流鼻血了……) 司无渡眼睛一眨不眨, 他直愣愣地盯着易末染的后背,喉结上下滚动, 发现自己有种异样的感觉…… 易末染当然听到开门声,转过身一看, 与司无渡的眼睛对上,两人都是一阵狂咳掩饰尴尬。易末染立即拽过长衫披上, 头发也来不及束,因羞生气:“司无渡!谁让你进来的!” 司无渡不服输, 即便转过身去了还是嘴里反驳:“我是怕你出事才闯进来的,你倒好, 反过来怪我。” 听着这小孩子般的口气,易末染哭笑不得,换好衣衫走了出来,拿着青玉簪对他道:“好了无渡,帮我束发?” 司无渡冷哼一声,接过簪子,脸上傲娇的不行,手里的动作却仔细温柔,不敢扯疼他。 “观主!!!山下有个姑娘嚷嚷着要见您和这位公子。”院子外小弟子扯着嗓子禀报,生怕院内的人听不见。 这边司无渡刚刚给易末染束好发,还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却被人打扰了,他皱了皱眉,刚想把人赶走,待到反应过来却疑惑了:“姑娘?!” 易末染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看向司无渡,两人决定把那个姑娘叫来一问。 “让她进来吧。息回和俞呈呢?”易末染一声吩咐,弟子领命,可听到后面的问话,小弟子又卡住了:“这……二位师兄去了蛇盘山。” “蛇盘山!?他们去蛇盘山干什么?”易末染大惊难道是着急去还妖丹吗?可是自己都没有告诉他们妖丹的来源啊,易末染看向司无渡,只见他也不解的看向自己。 “观主不知道此事吗?”小弟子疑惑不解,这么大的事心系天下的观主不知道? “快说,不要废话。”司无渡一出口,果然把小弟子吓得一激灵,赶紧道:“北方旱魁出世,摄青鬼与旱魁如今在蛇盘山碰面,就要为祸天下了!” “什么?!”司无渡和易末染异口同声,面面厮觑。 到底还是晚了,易末染原本想着这次巫术的事情解决了就去北方把旱魁扼杀在初期,谁料它的速度那么快,真身已经出来了。 “为今之计,先看看那位姑娘是谁。”司无渡示意易末染先不要慌,易末染稳下心神,点点头。 等到那小弟子口中的姑娘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时,两人又是一惊。 顾若瑾?!是的,这位顾大小姐这一次直接来到了竹缘观,还是易末染的这个院子。 “如今永盛国大乱,小女恳请道长出手,收服摄青旱魁二物。”一番话说的像易末染百般推脱似的。 易末染皱眉道:“自然,我这便打算往那边赶,姑娘此番而来只是为了此事?” 这话说出口,顾若瑾就像受了多大打击一般:“道长此言何意,难道天下之事不足以称之为大事?” 易末染连连摇头,正打算解释,却见司无渡一脸不耐:“若瑾姑娘,既然无事便回吧。我们已经打算去蛇盘山了。” 顾若瑾则走到一旁坐下,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大有赖在这里的意思。 她不走,易末染也不好硬赶,只好拦住司无渡,请来小弟子好生照料着,两人就打算离开。 谁知刚刚迈出屋子,司无渡身上的寒气肆意流转,四肢百骸再次像被冻住一样,司无渡一个不防,直接扑倒在地,易末染惊住了,连忙扶起他来,却又是触手冰凉。 易末染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寒气又发作了。可还没等易末染将他扶回去,顾若瑾就一脸严肃地走来,将司无渡的手扯出把脉。 好一会,顾若瑾才大惊:“这是怎么了?为何气息如此紊乱?” 易末染倒是没有急着回答,反问道:“若瑾姑娘竟会医术?” 此言一出,顾若瑾这才愣住,好半天才道:“不过是会把脉罢了,小时候父亲请人教导过。” 易末染点点头,不再追问,把在雪山深处遇到的事与她说了,顾若瑾叹口气,和易末染一同将司无渡扶到屋中的床榻之上。 顾若瑾扭头对易末染道:“道长先去蛇盘山吧,如今这寒气只能靠司道长自己扛过去,您干等着反而耽搁时间啊。”话糙理不糙,易末染现在的确是有更重要的事,如今最安全的就是竹缘观,他不能让司无渡再跟着冒险啊。 “那好,无渡便拜托姑娘照顾了。若有需要可以吩咐弟子来办。”易末染有种自家小孩给邻居照顾的那种感觉。 顾若瑾亦是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应下。就这样,易末染来到竹缘观之后,先是睡了三天,刚醒来洗了个澡就要继续出去。 而这次,确实是去应生死局。 目送着易末染渐渐远离,顾若瑾收回目光,折扇开合,眸中情绪复杂:“冥王殿下,何必如此?明明自己的目的可以借别人之手顺利达成,我不信你一个聪明一世的人会在这里犯了糊涂。怕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司无渡虚弱的挣扎起身,极力忍耐着体内的寒气:“本王做事,从不需要理由。” 当然,喜欢一个人,也是没理由的。 顾若瑾看着他满脸的倔强,只好顺着他来,哄小孩的语气道:“好啦好啦,知道了。快点坐好,我给你运功调息。” 司无渡缓慢地盘腿而坐,忍受着彻骨的寒冷。 司无渡现在有些混沌的脑中却清晰回旋着一个人的名字“易末染” 第53章 摄青旱魃生死局① 顾若瑾坐在他的身后, 将神力通过手掌运入司无渡的体内,这下,就有两道神力与寒气抗衡, 寒气欺软怕硬, 如何更是投降,乖乖的按照神力的指示流过司无渡的各个经脉, 蕴含其修为之中,从此为他所用。 虽然此番实在折腾了司无渡, 现在的他还在很虚弱的状态, 可慢慢调养好了, 司无渡就拥有了上古冰雪之种的神力, 其威力更上一层楼, 简直因祸得福。 “末染去蛇盘山了我也不能落下。”司无渡刚刚结束运功就急着要出去,谁料一个头晕又是差点坐倒在地,顾若瑾摇摇头:“不行, 以你现在的状态去简直就是添乱,也给我找麻烦, 好好在这里待着,明天再去。” 这是第一次顾若瑾说的话司无渡肯听, 却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弱,而是怕易末染担心。 于是乎, 司无渡只好再次坐回床上,也不去理会顾若瑾, 自顾自的调息运功,想要尽早去找易末染, 现在真是离开易末染一会,他都感觉不行。 * 易末染现在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蛇盘山, 手里还紧紧的攥着妖丹,在路途之中,易末染也听到了无数百姓的哭诉,北方大旱,这边又鬼魅猖獗,偏偏边境还频繁战乱,一时间整个国家陷入水深火热。 也不知道陆息回和朱俞呈现在可还安好,就这么担心着,终于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蛇盘山。 今天的蛇盘山上方黑云重重,遮住了即将升起的月亮与繁星,看得人心里有点慌。 树林之中不时传来打斗的声音,易末染心中一紧,连忙飞身进入了蛇盘山。 这次再来,蛇盘山完全如同天翻地覆了一般,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蛇尸横斜路上,有的甚至还在吐着信子,做最后的挣扎。 这幅惨痛的场景让易末染不忍直视,一边念着往生咒,一边循着声音而去,今夜风有些大,刮动着枝叶如同鬼魅的嚎叫。 易末染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光是摄青鬼一位就够可怕了,竟然还有旱魃!! 为什么叫摄青鬼?为什么说他可怕? 这是因为它是摄取尸体的尸气而修练,本来叫摄尸鬼。但千百年来流传下来就变成了摄青鬼。因为摄青鬼是怀着仇恨而成的,所以比一般的鬼法力更高强。 这种鬼非鬼非尸非人非妖。因为他摄取了尸气,所以有了僵尸的力大无穷。但他又有着厉鬼的灵智。但摄青鬼并不迟钝,相反还能敏捷。 同时,这种鬼是怀着极大的怨恨而死的。能够在被死尸压着七七四十九天,日夜饱受腐尸的腐臭之气,还有尸虫钻进身子里面腐蚀身上的一切,化为死而不僵的怨鬼。这种痛苦谁能承受的了? 只是易末染如今不知道的,这一位摄青鬼是冥界专门培养的,于是该有的怨气反而减少,即便培养的步骤依旧如此,可本质和真正的摄青鬼还是有所不同。 至于旱魃,相传是天女,但其实并不,还有许多刻意制成的旱魁。 魃,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旱魃和瘟神是一体的,每次旱魃的出现,都会引来瘟神降临。在古代,瘟疫常伴随着旱灾蔓延,老百姓就坚信不疑的认为旱魃就是瘟神,是瘟神在作怪,也就是说,用瘟神的尸体埋在养尸地里,就可以养出魃! 所谓瘟神呢,也不是真正的神或怪,只是取没有活过十八岁的童男或童女,占卜其运势,若运势天煞,即可称之为瘟神。 养尸地也就不必过多的赘述,总而言之,这二物虽不能与神挂钩,却是真真实实凶猛的很。 “不过,我也不会怕。从前是身上有伤,让什么等级的鬼怪都可以随意欺侮,如今内伤早已修复。那便比比谁的修为更胜一筹吧。”这是易末染第一次说出如此的话,这不是他狂妄自大,而是提前预备出气势,面对着鬼物,首先就是气势,若这一项就输了,那后面一定连连落败。 这是道士们之间都知道的事。 给自己鼓足了气,易末染就继续循着声音,走入林子的深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树林的枝叶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不时几条小蛇还会发出吐信子的“嘶嘶”声,实在渗人。 易末染在路上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思索如何巧妙的降服一个,至少绝对不能和两个同时硬碰硬。 所谓多读写书是好的,易末染回忆起曾经一位茅山派前辈降服摄青鬼的事情。 当初他用来对付摄青鬼的法阵,乃是茅山派十大奇阵之一的月阑七星伏魔阵,配合冲九之数。阴阳五行,春夏秋冬,变化无穷。 意思就是说,在不同的四个季节里面,北斗七星所在的方向也是不一样的。天子出巡,也要根据北斗七星的变化而确定。而根据这个原理摆下的七星伏魔阵,不仅仅继承了北斗七星变化的玄奥。 从阵法后面的伏魔两字,就可知道这阵的威力。比如说,当在借天力摆七星阵的时候。把阵旗的方向一转,面向东方,主阵眼是天,那么这就是一个极阳之阵。反过来,阵旗向着北面,主阵眼是玉,那这个阵法就变成了极阴之阵。 如此打定主意,易末染看了看黄布袋中的材料,幸亏他总是将黄布袋装的满满的,如今材料也是应有尽有。 阵旗是必备的,其余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主要是看准方位,如今是末夏。 “斗柄朝东,天下皆春。斗柄朝南,天下皆夏。斗柄朝西,天下皆秋。斗柄朝北,天下皆冬。” 这几句话里,就有了夏季北斗星的位置。 夏季时,斗柄是朝南的,这也就确定了阵旗的方位。北是极阴之阵,而它的对面是南,则是极阳之阵。 易末染终于推断出一会该如何布阵了,嘴角微微上扬,现在只要找到摄青旱魃的所在之地,让朱俞呈和陆息回配合自己,便能先拿下摄青鬼。 而那……旱魃。可能真的需要硬碰硬了。 “我道家弟子,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放弃。否则,也枉费这数十年修炼。” 第54章 摄青旱魃生死局② 几经跋涉, 易末染终于深入蛇盘山。突然,易末染的脚下就踢到了一样东西,几乎让他摔了一跤。 低头一看, 这差点绊倒他的居然是一具无头尸体。尸体的身躯还在, 只是头却不翼而飞了。像是被人生生的拗断。而身上也有着好几个窟窿。 更令人发寒的是,这片林子到处都遍布了无头尸体, 甚至连小孩都没有放过,有的一家三口惨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里面, 连内脏都被挖了出来。活生生的变成了人间炼狱。 易末染看着眼前这幕人间地狱, 脸色铁青的骂道:“丧心病狂,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这些百姓和摄青鬼身前到底犯了哪门子怨, 死后连人家的小孩都不放过?” 他攥紧手中铜钱剑,仰头向天看,颇有几分发誓的意味:“祖师爷, 而今摄青旱魃二鬼为自身怨气提升而滥杀无辜,我定当斩杀还天下公道。” 终于, 打斗声越来越近,易末染拨开层层树叶, 看到了朱俞呈和陆息回正在和旱魃周旋。而摄青直接在一旁闲着。 就这样,朱俞呈好像还处于下风, 陆息回虽然已经会了些道术,但是自保都困难, 也不指望他能帮忙了。 突然,摄青鬼狰狞的脸朝这边看来, 易末染立即使了个咒让自己阳气阻隔,不被鬼魅察觉。 幸好易末染动作够快, 摄青鬼没有看到什么,又转过头去。 易末染松了一口气,希望朱俞呈能够再撑一段时间,自己去布阵。 秉着对他们的信任,易末染转身去向了七星方位,推算完成后七个阵旗出现在他的手上,朱砂,黑狗血一样不落。 * 这边,摄青鬼闲的实在无聊了,给了旱魃一个眼神,旱魃飞身退了几步,正当朱俞呈疑惑不已时,青雾四起,什么也看看不清。 待到青雾缓缓散尽,一个鬼影慢慢的从青雾中显露出身形,只是这鬼影的四周依旧骴气弥漫,虽然看到他的身影,但是却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若不是那一丝丝的骴气缠绕,这摄青鬼看上去真的与常人无异。而且这摄青鬼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踏在横尸无数的地上咚咚作响,每走一步,在这寂静的夜里都显得特别的突兀。 朱俞呈和陆息回对望一眼,各自点了下头,两人的意思都很明显,是时候动手了。 从八卦袋中掏出一把铜钱,往天上撒去,咬破手指,把鲜血撒向空中的铜钱。再用掌把手中的铜钱打向摄青鬼。 摄青鬼一声痛叫,被铜钱击中的身体部位发出阵阵恶臭的气味。只是这铜钱的效果却是不大,很快,摄青鬼又恢复如常。 “很好,还有吗?”摄青鬼咯咯咯地笑着,眼神阴狠地看着他们。 朱俞呈顾虑着身旁的陆息回,不好施展自己的秘术,只能用道术一招一招地避着摄青鬼的攻势。 突然,天空一道灵光闪过,朱俞呈猛地一抬头,发现那灵光组成了七星的模样,稍纵即逝。 “月阑七星伏魔阵!?”朱俞呈惊呼出声,心中震撼无穷。 “不错!正是月阑七星伏魔阵,朱俞呈,快!”易末染飞身来到这里,同样也引起摄青和旱魃注意。 那一头,易末染已经缓缓念动了法咒。而这时朱俞呈所需要做的就是近身缠住这摄青鬼,为易末染拖延时间,同时也消耗摄青鬼的怨气。 朱俞呈手中掏出一叠符咒,都是至阳三昧真火符。一昧阳火,二昧南阳离火,三昧老君真火,口中念咒。一张张符咒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往摄青鬼身上打去,先把摄青鬼的怨气消耗完再说。 陆息回也手掐剑指,咬破中指,拜请铜钱剑神替铜钱剑开封,又念了一遍护身咒,便拿着铜钱剑冲入阵中与摄青鬼搏斗。 越打,陆息回却越是心惊,这开了封之后的铜钱剑打到怨灵的身上居然没效果,像是打在了坚硬的墙壁之上,每攻击一次,都有一股巨力震的他手臂发麻。 幸好这月阑七星伏魔阵克制了摄青鬼的速度,否则自己就真的没法打了。但饶是如此,朱俞呈也是打的非常艰难,摄青鬼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凌厉无比的骴气扑来。这骴气比尸毒更加的恐怖,只要被他抓伤一下,就会变成和僵尸一样的行尸走肉。 易末染咒语已经念成,只是还需要把摄青鬼引入阵眼之处。 看着朱俞呈渐渐不敌,易末染将他扶住,示意自己来,朱俞呈点点头没有坚持。 无奈摄青鬼的攻击实在是太迅速而诡异了,他根本无暇分身往八卦袋中掏棺材钉。一咬牙,只有趁着摄青鬼中门大开的时候把手中的铜钱剑插入了摄青鬼的殂里穴。 铜钱剑一插入摄青鬼的穴位,这货马上发出一阵凌厉的惨叫,身上的骴气越益发益弱。 看准时机,易末染从身后拿出拂尘,咬破中指,把拂尘化成一把利刃,狠狠的往这摄青鬼身上砍去,毕生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拂尘是从藏书阁拿来的,听闻这把拂尘是茅山祖师神像所披戴的,日夜受信徒香火的供养,是一把纯阳法器。 终于喝退摄青鬼,易末染一声大喝,念道:“上清上帝,东华大帝君,令吾受六甲天书,并使六甲之神、统摄神兵,三员大将,火光大将,浮海大将,吼风大将,此等众圣,各领神兵百万垓,助吾法力,神通千变万化,永得遵吾,六甲神印,立在坛前,令吾七政九宫保佑尔身,使之从吾,上朝元君,与道合真,和形炼魂,策空驾浮,升天摄云。急急如律令。” 随着易末染的念咒声,七个阵旗发出无比耀眼的亮光,再次狂风大作。 这阵风如同摄青鬼出现时的阴风一样,来得很突然,吹得朱俞呈和陆息回睁不开眼睛,却听的摄青鬼的阵阵惨叫。 “?为什么这个摄青鬼不同于记载之中的?为何怨气并不算深厚?”易末染看着阵中挣扎的摄青鬼,不由得十分疑惑。 一旁的旱魃几番想要闯入阵中,却被摄青鬼示意不许。 “我的确不是天然修炼而成,是以威力不大,可旱魃乃天灾之物,你若能降服,我便服气!!!!”话音已落,摄青鬼亦化作一团青烟飘去。 “是不是感觉,降服的很轻松?”旱魃粗浑的嗓音阴恻恻地说出这句话。 第55章 摄青旱魃生死局③ 旱魃简直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全身茸茸的长毛,五官早已扭曲的看不清模样,一脸狰狞恐怖的模样。嘴里吐着怨气, 缓缓伸出手臂, 一脸的恶相。而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那长满毛茸茸的皮肤, 此时竟然正不断裂开,随后鲜血从裂开的缝隙中渗出, 不多时就变得鲜肉模糊, 好个吓人。 正常的僵尸原本应当就是如同干尸一样的, 犹如一具干瘪的皮囊, 可是眼前这旱魃却还是鲜血淋淋的。 而正在这时, 突然就昏天暗地,狂风大作了起来,接着头顶上方就开始电闪雷鸣, 看到这里,易末染自然知道, 这是引来天雷了。 因为旱魃是妖孽,旱魃一出, 便会引来天雷地火的惩戒。 “轰!”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直接就劈在了旱魃的身上, 炸得地动山摇,火星四溅。 “呜……” 那被天雷劈中的旱魃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声, 只见它身上的衣服一下被劈成了灰烬,全身冒着黑烟, 摇摇欲坠。 而就在天雷降下的那一刻,易末染他们急忙闪身退了回来, 望着那天空之上的道道闪电,满脸敬畏之色。 “轰轰轰……” 下一秒,数十道天雷接连劈了下来,全数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那旱魃的身上,电光照亮了整片乱坟地,天雷震得三人双脚发麻,而在天雷轰隆的声音之中,则是“呜呜”的凄惨吼叫声。 就在众人脑袋都被天雷震得发晕的时候,易末染拉着朱俞呈和陆息回再次急急往后退去,接着易末染就看见在他们前方的位置,大地突然裂了开来,“嘭”的一声闷响,从裂隙之中突然窜起一道道的通红火苗,这些从地下莫名其妙窜出来的火苗,瞬间就将那旱魃包围在了熊熊大火之中。 夜,被火海烧红了半边天…… “地火!”易末染震惊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火,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原来,妖孽出世,真的会引来天雷地火。 被眼前的这一切震惊到的不止是易末染,还有陆息回。此时他惊讶的瞪着大眼,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来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输了。”易末染冲着被地火包围的旱魃大喊,心中激动不已。 “哦?我输了吗?”旱魃不再继续喊叫,反而声音更加洪亮,修为震翻了几颗大树,地火也围绕着它,大有为它所用的意思。 “什么?!”易末染十分震惊,不可能,明明天雷地火都出来了,它必败无疑啊。 旱魃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易末染,扬起手就是一片地火拂来,三人躲的狼狈。 “吾乃旱魃,旱灾为我所用,天雷地火又如何?”旱魃猖獗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易末染双眸涌出怒意,对着朱俞呈和陆息回道:“你们先回竹缘观!快!” 朱俞呈这次倒也不怪易末染了,毕竟自己和陆息回在这里,只能添乱。 朱俞呈和陆息回将自己的修为大半渡给了易末染,拖着负伤的身子跑出了蛇盘山。 原本旱魃还要追上去,易末染铜钱剑刺入它的手掌,挡住了它:“追什么,你的对手是我。” 旱魃转过身来,用着那张腐臭的脸对着易末染,咯咯咯的阴笑:“好啊。” 阴风越来越大,地上扬扬洒洒飞起来的树叶也越来越多,前面原本冷冷清清,不知何处飞来的纸钱,使得整个树林变得到处都是扬起来的草纸钱,犹如黑浓一般,使得易末染睁眼都有些困难。 血杀早已蓄势待发,旱魃手中地火已经第一时间劈了过去。易末染身影一闪,避开了旱魃的正面攻击,同时冲向在了旱魃一侧,铜钱剑犀利的斩向旱魃。 旱魃双眼微眯,却并没有惊慌,反而是很迅速的刀锋一转,横斩向易末染。 攻敌必自救! 易末染冷笑一声,左手猛地一探,一把抓住了旱魃斩过来的大刀。铜钱剑势头不减,径直刺在了旱魃的脖颈。 “嘭!” 血杀的头颅飞起砸在了远处的墙壁上,易末染的左手臂近乎被完全劈开了,让人看都不敢看。 “轰!” 旱魃手中地火第一时间落下,易末染猛地将旱魃的胳膊踹了过去。 “轰隆!” 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旱魃的的一条胳膊被直接砸成了肉泥。 肉泥中出现了一道光芒,那是仙灵的灵符。 “去!” 易末染大喝,趁着怒狂再度进行出手的时候,手中铜钱剑带起一片阴冷的杀意直接撞上了那道灵符,瞬间破灭。 灵符破灭,旱魃必伤! 易末染的左手臂受伤严重了,特别是手掌,只有一层皮在相连着。 只见易末染飞退,右手猛地抓住左手臂一握,那等剧痛让他都在不断颤抖。 突然……又是一阵阴风袭来。 这阵风如同摄青鬼出现时的阴风一样,来得很突然,这次倒是吹得旱魃睁不开眼睛。 待旱魃睁开眼睛之后。却只见易末染请来的一众兵马正气势汹汹的看着自己。这六合阵请来的不仅仅是六甲神,还请来了六甲之上的三大将,和六甲之下的一众兵将。 是的,易末染这是又拼出了二十年寿命,使出来在古籍中所学的,六甲神阵。可以招神兵下凡,助他降妖。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了!!! 为首的是三位统帅大将,首位的是一个浑身赤红,手执大瓢的兵将,这是三大统帅之中的第一火光大将康元铎,身具两面,前面赤色,后面青色,头上有两角,面有两须,前赤后黄,身长二丈,著红衣,手执大瓢一个,内有火十块,偏能放火,管上甲天兵百万垓。 火光大将之后乃是第二吼风大将午文亭,有一面,三目,头上有两角,面青色,大獠牙外出,身长二丈,神通广大,衣风袋,管中甲天兵百万垓。 居于末尾的是第三混海大将范文长,和第一神将一样,也是浑身赤色,身长二丈,著青衣,钻杆二条,长二丈五尺,广有神通,管下甲天兵百万垓。 这三位大将之后,乃是六个金光灿灿的金甲天神。这六个金甲天神分别是六甲中的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这六甲。 六甲中甲子以甲子为首。身披红锦袍,抹绿吊墩,金束带,身长二丈,眼光大睛小。后面分别并排着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 除了三大统帅与六甲神将之外,阵中还有无数的兵将。这些兵将应该都是三大元帅毫下统领的天兵。 突然之间,阵中的一众兵将换了一个阵式。以甲子神为首,带着六甲神与一众兵将狠狠的攻击着摄青鬼。 而三大统帅退到了一众兵将的后面,第一火光大将把手中的大瓢子一抖,对准旱魁的方向。大瓢喷出各式各样的真火,直投在旱魁的身上炎炎燃烧。 紧接着第三大将范文长一声大吼,把两条钻杆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块块大石从混海大将身上飞出,往旱魃身上砸去。 最后吼风大将把衣风袋一卷,平地直起一阵狂风。狂风卷起第一神将的真火,第三神将的大石,往旱魃身上卷起。 这三位大将配合的有板有眼,火借风势越来越大,风借石势越来越狂。 这阵狂风越吹越大,让易末染感觉整个人几乎都站不稳了。隐隐约约间只看到这阵狂风最后卷起了旱魃,接着便听到旱魃撕心裂肺的惨叫。 天雷已经退去,只有那红通通的地火,摇曳着火苗,吞噬着那旱魃,吞噬着那地面。 火光之中,那妖孽早已没有了动静,而且全身都变成了通红,显然,它已经烧成了红炭。 易末染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眼角、额头已是挂满了汗珠,他不知道这是吓出来的,还是被这地火的热浪给热出来的。 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山风吹了过来,轰的一声,那处被地火烧成通红的地面轰然塌陷,而地火也随着一起塌陷进了地下,消失不见,只有那还在冒着白烟的土地,证明着这个地方刚才燃过大火,足已烧尽一切的炎炎高温。 再看那旱魃,它依旧保持着挣扎痛苦的姿势,纹丝不动,全身那被烧的通红的身体,也在夜色中慢慢变暗,最后变成一具灰色的焦炭。仔细看去,你会发现,这根本就不再是尸体了,而是一具人形的粉末。随着一阵山风刮过,尸体顿时化为一粒粒的粉末,随风飞扬了起来,漫天漫际,眼前的这一幕情景极为诡异…… 望着这旱魃眨眼间便在天雷地火的惩戒下,灰飞烟灰,易末染许久方才回过神来。生老病死乃是自然的定律,要复活一个人就是逆天而行,谈何容易!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试过? * 看看天边,现在已经是卯时,易末染的胳膊已经废了,不住的滴下血珠,衣服连着血肉一片模糊,他转过身来,却见一人站在自己身后已多时了。 “无渡……” 第56章 我喜欢你 是了, 站在易末染身后的人,正是司无渡。 司无渡看到朱俞呈和陆息回两人回去后,就一直着急, 顾不得身上的寒气, 立刻腾云而来。 而他来的时候,正好是易末染的胳膊被击中之时。其实易末染施六甲神阵的时候, 旱魃为什么不去阻止,因为它看到了自己的主人, 主人的一个眼神, 让它陷入无间地狱, 化为灰烬随风而逝。 易末染嘴角挂着无力的笑, 在看见司无渡的那一刹那, 他早已卸下自己所有的坚强,踉踉跄跄地跑向司无渡。 司无渡也张开双臂,向他走去。下一秒, 两人紧紧的相拥,即便易末染的胳膊已经这样了, 却还是使劲力气的揽紧司无渡,不愿松手。 “无渡, 蛇盘山的那位姑娘呢?”易末染伏在司无渡肩头,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司无渡刚想说不知道, 却被易末染勉强笑着打断:“你知道的。” 司无渡不出声,看着怀中的人儿, 他已经虚弱的说话都不能大声了,可还是那么让司无渡不知如何作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司无渡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然而他自己却不知。 “你告诉我,你姓司的时候。” 司无渡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方才还以为是后来的那些细节穿帮了,谁知原来在一开始,自己的身份就已经被易末染知道了。 “为什么,一直留我在身边?”司无渡觉得不好意思了,想要退开一点,却被易末染揽着。 “别乱动,让我休息一会。”易末染半倚在司无渡怀里,司无渡点点头,抱着他坐在地上,听着易末染说。 “原本啊,我是想看看你堂堂一介冥王接近我是要干什么。后来我知道你对我的杀意,心就凉了一半。”易末染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搞得司无渡的呼吸也是一滞。 “然后?”司无渡轻轻开口询问,却不敢逼急了。 易末染轻嗅着司无渡身上的清冽,满足地继续道:“其实那天在西岭村,那把利刃其实是你原本要刺我的,我也不是没有防备,都已经看准了你的穴位,只要快你一步,便能让你不得动弹。” “都准备好了,你却把自己刺了。”易末染轻笑一声,似是这自嘲自己的贪生。 “再后来啊,我们吵架了,你却还陪我一起进雪山,甚至为了我,服下冰雪之种……” 司无渡的思绪,也跟着易末染的讲述回旋,明明面前遍地是横尸献血,可只要他们二人在一起,就是和谐的画面。 司无渡大手抚上易末染的青丝,那青玉簪也好好的在那:“末染,为什么一定要救永盛国,宁愿把自己伤成这样……” 易末染吃力地抬起头,盯着司无渡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倘若天下安乐,我等愿渔樵耕读,江湖浪迹;倘若盛世将倾,深渊在侧,我辈当万死以赴。” 这一番话把司无渡听愣了,万死以赴么? “那我算什么?”司无渡终于问出这句话,他早就在思虑,自己与易末染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易末染没有回答他,反而站起身,将自己的嘴贴近司无渡的唇瓣,轻轻一啄。 易末染如此主动,倒把司无渡亲愣了。 易末染满意地离开,拿出司无渡的金钱剑,中指血祭剑,金钱剑现在已经锋利无比。 司无渡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喊道:“末染,你要干什么?!” “我喜欢你。”仅此一句话,用尽了易末染所有的力气。他脸上挂笑,金钱剑一横,只见易末染洁白的脖颈出现了一条红痕,红痕渐渐出血,易末染嘴角也流出鲜红的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但是,我愿意成全你。”易末染无憾地闭了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整个人倒地,司无渡愣了。 他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弹,许久,司无渡双眸猩红,撕心裂肺的感觉一阵阵袭来,他跪着挪动双腿来到了易末染的尸体旁,颤着手扶起他那满是伤痕的身子,揽入怀里,眼泪不住的流出来,却还是摇着头:“不,不可能的。末染,你没死,我……我还要和你在一起呢!我……” “我也喜欢你啊!!!!!我爱你啊啊!”司无渡彻底失控,他看着周围的一切都不爽,大树被他连根拔起,他甚至已经想要不惜一切修为把这个地方铲平来发泄自己心中的绝望。 “倘若天下安乐,我等愿渔樵耕读,江湖浪迹;倘若盛世将倾,深渊在侧,我辈当万死以赴。” 易末染的声音又出现在司无渡的脑海中,对啊,这是自己最爱的人拼命守护的人间,他不能破坏了。 “末染,走。我们回冥界。”司无渡的眼泪还挂在脸上,神情有些恍惚地横抱起易末染,像是抱起了整个世界一样小心翼翼。 踏上祥云,返回冥界。 * 冥界大门已开,迎候这位冥王多时,司无渡抱着易末染缓缓步入冥王殿,怀中的人已经没了气息,可百鬼皆两列排开,全部跪拜。 “拜见冥王殿下。”百鬼异口同声,却都窥得这位冥王脸色的异常。 司无渡将易末染放到他的冥王宝座之上,反而自己半跪在易末染身前,什么尊卑面子,他统统不要了。 一个鬼差战战兢兢地走来,低声问道:“殿下此行,可还顺利?” 司无渡没有回答他,反而大声地吩咐着下面还在跪拜的百鬼:“本王要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这个人的魂魄,如若已经投胎,就给我把投胎哪户人家、在哪里等等一切给本王查清楚!!” 司无渡的声音几近癫狂,底下的百鬼一个没有敢提意见的,都说应下来立即去办。 几日后…… “殿下,查不到啊!” * 『天界』 “哎哎哎,听说了没有,这一代冥王整日就知道把自己关在殿中,什么事务都推给鬼差们。啧啧啧,好像整日都饮酒作乐,守着一具尸体呢。”天界的小仙婢总是爱讨论六界的奇闻,而最近她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冥界冥王无渡。 这位曾经被誉为天下奇才的冥王,近三百年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消息,也就指望着冥界的鬼差上天界处理公务的时候带来些八卦。 “对对对,我听说,那具尸体还是……男尸。” 这一句话说出来,众仙婢脸上都浮现了莫名的笑容。 “你们,被分去打扫末染上神的竹倾殿。”一位仙娥走来告知她们,意思就是让她们别再继续聊了。 谁料她们往竹倾殿走的时候,还是在聊。 “末染上神?哦……是不是之前那个去历劫的上仙?”其中一个仙婢回忆起来,众人也恍然大悟,连忙赶去。 那位仙娥站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随着她们去了。 第57章 此生,与你共赴远山 [冥界] 司无渡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易末染, 满脸温柔,可即便司无渡用尽修为护着他的尸体,易末染现在也只剩空壳了, 这不过是一具, 元神散尽的尸体罢了。 “末染,三百年间花开花落, 我找遍了冥界人间,你是不是真的因为我的介入而改变命数, 无法投胎了?那……无渡陪你。”司无渡抚上易末染已经冰凉的双手, 替他暖着, 希望他的手能够回过温度。 就像之前的易末染替他暖, 可惜, 之前的易末染等来了司无渡睁眼的微笑,现在司无渡却等不到易末染那一刹那的睁眼。 司无渡放下了他的手,温柔地道:“末染, 等我去给冥界找个新主人,我就陪你。” 当然, 没有回应。 司无渡含着泪笑了,转身离去。这是三百年来他第一次出冥王殿, 却是为了殉情做准备。 路上鬼差们见自己的冥王出来了,差点喜极而泣, 却被忽略。 司无渡只留下一句话:“我去天界。”然后就腾着云,去了天界。 * “这不是无渡吗?来我天界何事?”天帝正喜滋滋地处理着公务, “对了,贤弟之前办的事真是不错。虽然没有亲手杀他, 但他毕竟还是用你的那把剑……” 没等天帝说完,司无渡冷冰冰地打断:“今日我来, 是恳请天帝暂时接管冥界找到下一任冥王再交还权力。” “什么!?”天帝懵了,扔下手中的折子走下来问道。 司无渡不再过多解释,作了一揖就告辞离去。 “天帝陛下可是找我有事?”一道久违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司无渡愣住了…… 这是……末染? 时隔三百年了,他的声音每天回旋在司无渡的脑子里,又怎么会忘记。 果不其然,转过身来,司无渡看见了一身白衣翩然如谪仙的——易末染。 司无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的揉搓着双眼,想要眼前这个人看清楚:“末染……” 司无渡呢喃出声,不敢大声,生怕这个比梦还美好的人其实并非易末染。 “哦?无渡。你来了……”易末染笑了,这是他来到天界之后,第一次笑。也是天帝见他第一次笑。 终于得到证实,司无渡疯一般地跑向他,眼泪落在身后,紧紧的揽住易末染,就怕他再消失。 “你不在的这三百年,我发了疯似的想你。”司无渡对他如此说道。 易末染也抬起手抱住他,心里被装满了一样:“我也是啊。” …… “末染……” “嗯?” “末染……” “嗯?” 就这么傻子一样的问来问去,两人都笑了,紧紧地攥着对方的手不肯放开。 竹倾殿中,顾若瑾已等候多时,看着他们二人携手走进来,颇有几分老母亲的欣慰感:“总算是看到你们在一起了。” 司无渡看着顾若瑾,突然懂了为什么她之前要百般让自己不要忘记杀了易末染,不仅仅是在帮助易末染渡劫,还在帮自己看清自己的心啊。 还有那句“悲慈众生的菩萨尚且男身女像,你们又何必拘泥于性别”,现在司无渡什么都懂了。 司无渡紧紧地攥着易末染的手,笑着对易末染道:“悲慈众生的菩萨尚且男身女像,你我又何必拘泥于性别。” 易末染则歪着头问道:“无渡,我们会有未来吗?” 司无渡摸了摸他的脑袋,眼中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傻子,我们的以后,都是未来。” 『世间一切美好都值得珍藏。 是这样的。湖岸的晚风,云边的长虹,麦穗卷起的夕阳,山林悠长的笛声,仿佛如一封情书,夹在泛黄的书页里。随手翻阅,每一句都在说我爱你。 』 《难渡末关》 作者:W悠然见南山 于2020.3.5日执笔, 于2020.5.6日搁笔。 第58章 完结感言 首先真的要感谢小可耐的支持和陪伴, 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就弃坑了。 其实如果加上我以前写的超级无敌玛丽苏,今年是我写文的第六个年头。而我本人年纪并不大, 今年难渡完结我十五岁半(周岁, 我都对外称17来着[捂脸]。)(是的没错,我很小就写文了, 写的霸道总裁爱上我,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六年我写了至少二十本, 但是认认真真完结的就这一本。这期间也去过很多网站, 但是特别很惨淡, 有一年看的人甚至都没破百。我很幸运, 今年在晋江收获了这么多小可耐。 虽然今年晋江的签约难度差点把我逼疯, 但是我慢慢的佛系了,这些就对我来说,是个挑战吧!正如我所说, 打不死的然然一直在! 难渡我我用了三年构思,一年试笔, 两个月写。 是仓促了,原计划是打算20万字的, 却砍了大纲,这个是我的问题。 《难渡末关》简单点就是受下凡渡劫, 然后和攻暗生情愫,攻本来想杀他, 但一直下不去手,控制不住寄几的感情, 磨蹭到最后才说明白,然后受早就知道了, 自杀成全他,攻找不到他投胎的记录,郁郁寡欢了三百年,回到天上看到他心心念的人儿是个神仙,开启恋爱模式,然后魔界又出事了,两人又去除妖,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而我砍的,就是后面魔界那一块。我写难渡的旱魃摄青鬼的时候就知道,我还不适合写大战争场面,而魔界那一部分简直不能再大了,我不能就这么糟蹋了,所以我决定砍了,也许等以后能力提升了,就可以开第二部 了。 (PS:会有超甜番外哦!!!)而本文有两对副CP,①朱俞呈×陆息回②顾若瑾×(???)顾若瑾这对我就卖个关子了,因为我后期也许会专门开一本古风百合就是讲述顾若瑾的故事。 我很喜欢灵异古耽,所以我的下一本《神棍在线翻车》也是这个题材。 写难渡真的很难,就像一步一个坎,幸而有小可耐们的支持!!!! “希望所有烦恼都离屏幕前这个小笨蛋远一点”——W悠然见南山 第59章 番外①: 霸道傲娇攻秒变奶狗 自从易末染回到天界, 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开始真的高冷起来,眼底也尽是淡泊, 只不过会时不时地站在云端看一会儿曾经的永盛国, 接过仙童的茶,也只是会淡淡地对仙童说:“那里, 是我生活过的地方,也算是我的……家。” 司无渡整日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 反而没有立即察觉。直到那天司无渡走到他的竹倾殿门口, 听见仙童叹气:“害, 这位上神性子也太过冷淡了吧。整日待在竹倾殿也不出门, 若不是冥王殿下时常来寻上神, 我真的要担心上阵神会憋坏。” 这句话让司无渡也意识到易末染的确很少笑了。不由得有些担心,毕竟这是飞升上神之后的易末染。 迈入竹倾殿,司无渡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亭中的易末染, 这个亭子,还和之前从夜航都往回赶的路上, 他们吃包子时坐的那个亭子一模一样。 “无渡,你来了……”易末染倒是也只有见到司无渡的时候, 眸子中染上了笑意,他站起身走到司无渡的身旁, 自然地拉起他的手,两人坐到亭子中。 司无渡看着易末染有着微微笑意的脸, 眼珠一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末染, 你是不是不喜欢无渡了?”司无渡微微低头,话语中带着委屈。 易末染拿着茶盏的手一抖, 眼睛盯着莫名委屈的司无渡,差点笑出声来:“无渡这么乖,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司无渡看他如此配合自己,嘴角笑意愈发大了,站起身扑到易末染的怀里:“末染就是不喜欢无渡了,来到天界都不笑,是不是不想和无渡在一起……” 这说着,还带了哭腔,易末染听愣了:“没有啊,我毕竟算是死过一次,自然是懂了一些事情。我想这也是天帝想要让我参透的。不过,这和无渡没有关系啊。我最爱的就是无渡了!” 说着,易末染揽着司无渡的手还比划比划:“我爱你有这么大……” 司无渡笑出声,但就是不肯将头离开易末染的怀中:“是吗?可是无渡不信╯^╰ ” 易末染失笑,复又揽上司无渡,一步一步走入他的圈套:“那无渡要我如何证明?” 司无渡抬起头,将脸凑到易末染嘴边:“无渡要亲亲~” 易末染顾左右而言他,捧着司无渡的脸道:“我们家无渡确实猪了点,但是还是很可爱啊。” 这话,要是往常无论是谁说,司无渡估计都要杀之而后快,可现如今,司无渡却满脸笑意,乖乖巧巧。 他心里却道:小心肝儿胆肥了,看本王今晚如何吃了你这只老虎。 “末染不许扯开话题,无渡要亲亲~” “今日的天气也是不错……” “要亲亲!” “无渡……唔!”易末染的唇被司无渡堵上,不过他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即也深陷其中…… 『愿你年少足风流,一万星辰掬在手,三千清诗唱不休。愿你霜尘梦不朽,也有白月牵衣袖,也有春秋抚眉头。』 第60章 番外②: 易末染独白 我一直都知道司无渡的身份, 他说他姓司的时候,就知道了。其实倒也不是我多么神通,只是父亲还在时, 就常常与我说起百年前的冥王司氏无渡继位。 祖师爷的托梦, 就已经告诉了父亲,谁料本来是件饭后茶余的事, 却让多年后的我一眼看穿他的伪装。 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堂堂一位冥王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后来我知道了, 他要杀了我, 他不想让我阻碍了摄青旱魃为祸人间。 讲真, 西岭村的那个夜晚, 我确实有伤他的准备了,却不料他竟把利刃刺向自己…… 再后来,他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杀了我, 他却一定要护着我救我,不惜服下冰雪之种, 不惜让寒气蔓延四肢百骸。 那支青玉簪我时常戴着,这算是我们的定情之物, 我们的未来也都会有它的相伴。 我也知道顾若瑾的身份不凡,可我依然没有说出来, 当时的我只觉可笑:“这天下,连神都可以助纣为虐了吗?”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他们都是为我,为天下。倘若暴君不除, 迟早天下横尸…… “江湖乾坤未定,谁又能说, 你我只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