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飞》作者:笔墨年华 文案: 回首风雪笼罩的苍茫山川,便是她曾经毫不眷恋的家园。 曾经的她是那么想逃离荒凉的塞外生活,惘闻母亲的忠言警告,一意孤行前往中原寻找梦想中的乐园。 乐不思蜀地流连忘返在三千繁华中,却不曾想会被人算计,被人利用,最终家破人亡。 如果让她重新做一次选择,她宁愿守着塞北的黄沙,守着母亲,骑着骏马肆意驰骋在广阔的原野上,看雄鹰翱翔,听大雁南归。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相爱相杀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戈 ┃ 配角:慕容恒,白莫辞 ┃ 其它:江湖,争端,秘籍, 一句话简介:大女主 立意:成长代价 ☆、离家出走 蚀骨的寒风席卷着漫天的雪花,嘶吼着掠过连绵起伏的云中山脉,一抹红色的身影摇摇欲坠在悬崖断壁处,乌黑凌乱的长发随风恣意飞舞,挡去她半张苍白美艳绝伦的脸。 她的双手颤抖而无力地垂下,回首风雪笼罩的苍茫山川,便是她曾经毫不眷恋的家园。 曾经的她是那么想逃离荒凉的塞外生活,惘闻母亲的忠言警告,一意孤行前往中原寻找梦想中的乐园。 乐不思蜀地流连忘返于三千繁华中,却不曾想会被人算计,被人利用,最终家破人亡。 如果让她重新做一次选择,她宁愿守着塞北的黄沙,守着母亲,骑着骏马肆意驰骋在广阔的原野上,看雄鹰翱翔,听大雁南归。 可是选择没有如果,此刻她除了恨,就是悔,以及万念俱灰的生无可恋…… “君儿!只要你把龙啸籍给我,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她冷哼一声,随着绽开的一抹悲情冷笑,红色的身影翩然跃入万丈深渊,只留得男子扑空嘶吼的声音回荡在风雪中…… ______________分割线____________ 一年前; 塞外的冬天寒冷,且漫长,已将进三月的节气,依旧没有春天的任何迹象,只有恣意的狂风席卷着黄沙漫天飞舞。 “鬼天气!真是够够的了.” 风沙中黑色马匹上的少女一袭红装,嵌珠流苏抹额下一双黛眉紧拧,无比烦躁地斥骂着恶劣的天气,只露在红色纱巾外如洗的眼眸波光流转。 “少主!就这么偷偷的去中原,不跟夫人知会一声她不担心死!” 另一白色马匹上的黑衣少女收了收缰绳忧虑道。 “跟她说了,咱们还能有机会离开飞龙堡吗?” “那咱们几时归来?” “不知!耍够了再说……” 话音未落,一声划破长空的鹰唳,随着一抹白色的骑影,如幻影一般闪现在几丈开外。 金戈急急勒手中的缰绳,“吁!”一声,□□的马嘶吼一声,前蹄腾空停了下来。 “你们要去往何处?”低沉穿透的声音如塞外的风直穿耳膜。 “师傅!”金戈意外又忧虑地招呼一声跳下马,上前拽住已下马的中年男子衣袖摇了摇,“师傅!君儿去那中原玩耍几天就回,求你让君儿去吧!你看这塞外苦寒不说,还毫无一点景色,听说那中原甚是繁华热闹,风景如画,如果此生不能够去一回,君儿一定会抱憾终身的,师傅!求求你放君儿去吧!君儿保证逗留几天就回。” 萧楚剑眉微微敛了一下,抬手抚了一下肩膀上的苍鹰,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你只知中原风景不错,又怎知人心更加的险恶,中原不比塞外人性单纯,个个心怀鬼胎,心机深沉,防不胜防,你心性如此单纯,遇事又怎能周全自己?” “师傅!君儿只是去耍几天,又不是去与人争斗什么,你老就放宽心照顾好我母亲,君儿感激不禁。” 金戈是乐见其成师傅与母亲共度余生的,却不知母亲因何对师傅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在她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任何印象,师傅便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所以对她来说师傅就是父亲。 虽然还未经儿女情长,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师傅对母亲深深的爱恋。 金戈曾经问过师傅与母亲俩人的渊源,但俩人都闭口不提。 堡里知情者也绝口避谈,所以十多年来,金戈依然没搞清楚俩人的爱恨情仇,却为母亲感到惋惜,因为师傅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五官俊逸,气质高贵,形容风流,才艺双绝,即使已进不惑之年,依旧丰神俊朗,风华绝代。 虽然属东辽国的皇亲国相,却常年着汉服,一袭白衣如雪纤尘不染,应了那句,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的绝句。 无论环境多恶劣,始终保持着衣整冠洁,举止从容,言谈优雅,却又不失男人的钢毅。 萧楚无奈地叹息一声,温柔的眸光侵染着溺爱的犹豫,将手中的乌鞘嵌金拨云剑递向金戈,切切道:“看来你是去意已决,师傅拦得了你今日,阻不了你明天,既然这样,师傅有些话要交代,这把拨云剑乃东辽君主赏赐,是世间少有的珍品,今天送于你做个趁手的兵器吧!中原鱼龙混杂,人心叵测,万事不可逞强,逢人三分话,切记勿抛一片心,尤为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不可过多向外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 看着师傅严肃的表情,金戈很不解。 “没有为什么,你遵从师傅的话就是。” “哦!我知道了,师傅你就宽心吧!君儿记住了。”虽然不能理解师傅的话,但为了能顺利去中原,金戈还是满口的应承。 “霁雨!照顾好你家少主,收好这通关文牒。” 萧楚从怀中掏出通关折子,不放心地嘱咐侍女霁雨。 霁雨点着头牵马走上前一步,接过文牒恭谨道:“霁雨一定会好好照顾少主的,萧师叔请宽心。” 简约又不失大气的嵌金剑鞘,散发着如皇族一般的高贵气场,羽纹流畅的剑身在灰蒙蒙的空气中,透着夺目耀眼的荧光,“拨云”二字醒目地镌刻在鞘口处,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尊贵。 “好漂亮!师傅!这剑如此珍贵,君儿怎可夺人所好。”金戈打量着手中精美绝伦的剑,眉眼之间流露着爱不释手的喜悦之色。 萧楚微笑着摇头,“你我师徒多年,却从未赠于你什么,今日赠剑全当是为师的一点心意,收下吧!留个念想。” 金戈莞尔一笑,把背上的剑摘下来递向萧楚,“那君儿的剑留给师傅。” 萧楚温笑着接过剑,“师傅收下了,记住!任何危险三十六计逃为上策,万万不可逞强,亦切莫贪恋那十里聘婷红楼,记得早早回家,省得你母亲担忧。” “记住了,师傅您多保重!君儿就此别过。” 金戈将剑插回背上迫不及待道。 “万不可忘记师傅的交代。” 萧楚再次切切的提醒,像极了一个殷殷关切子女的慈母。 “知道了师傅!”金戈欢脱着跨上马,双眼迸射着自由愉悦的光彩,“师傅回去吧!照顾好我母亲,君儿很快就回。” 挥手间精壮通黑的追风马已经腾起双蹄,嘶吼一声从萧楚身边掠过,扬起一片黄尘。 直到马匹消失在漫漫的风沙中,萧楚才跨马绝尘而去。 风尘仆仆第二天午后,俩人终于赶到晋阳城,晋阳城气候相比云中要温和的多,城里崭新的面貌,已经看不出昨日的战火硝烟。 到处已经是柳绿杨青,一派春天的生机盎然,大街小巷人群熙攘,各种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好生热闹。 “少主!前面那家店看起来不错,咱们打个尖顺便好好歇歇脚,明天启程去京城。” 金戈顺着霁雨的视线望去,就见一面牌匾上醒目地写着“晋阳客栈”四个端正大字。 一共三层,建筑排场,装饰讲究,在整条街上显得格外气派扎眼,门庭若市,喧哗吵杂。 金戈赞同地点头,跟霁雨牵马走向客栈。 “两位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迎来送往的店伙计,看到俩人热情地上前招呼。 ☆、晋阳客栈 “都要!先把我们的马牵去饮水,喂料。” 霁雨摘掉脸上黑面纱淡淡的说。 “好嘞!两位姑娘里面请。” 店伙计干脆地应一声,接过俩人手中的缰绳,将马牵往后院。 踏进店门十来张桌已经坐满,无数双眼睛一时间都打量在霁雨跟金戈的身上。 霁雨不禁敛了一下眉,“店家!没坐了吗?” “俩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店里客人多,要不委屈俩位姑娘拼张桌吃,可好?” 店家一面说着话,人已经走出柜台,一脸歉意的世故堆笑。 霁雨四向打量一番,见都是男客人心下不悦,思忖着要不要换一家店。 金戈却不以为然地点着头,目露惊喜之色,摘下红色的面纱,径直走向靠墙的一张桌。 一束束灼热的目光,像一道道刺目的光,直勾勾地追随着她移动的身影。 虽然一路风尘仆仆,精神倦怠,尘满面,衣不整,却依旧难掩其独特异域风情的灼灼其华。 “这位公子看着甚是眼熟,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金戈说话间,人已经落坐在凳子上,好奇地打量着对坐年轻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面如冠玉,丰神俊逸,只是眼角眉梢凝冰结霜,加上他一袭云纹玄服,更显得整个人阴沉高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金戈不管那么多,只感觉眼前的男人跟师傅长的甚是相似,尤其是线条完美流畅的下颌,跟微微上扬的嘴角。 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属于抵触的下挑,但表现出来的偏偏是上扬。 “不愿意!滚一边去。” 男人低沉,嫌弃,甚至是压抑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鹰鸷的眸光盯着金戈手中的拨云剑,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手捏成拳状,有随时挥拳的迹象。 金戈跟周围所有的人都一时间怔住,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其它桌上的男客人脸色已然一片绿,这样的好事他们求之不来,却有人嫌弃,任谁也会瞠目,更会羡慕嫉妒恨。 空气短暂的凝固后,一帮男人终于七嘴八舌的大意凛然起来,“姑娘!可以来我们这一桌坐。” “什么人呢!都是出门在外,相互照应一下有何不可为……” …… 气氛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一时间所有客人义愤填膺,攻击的矛头都指向不识好歹的男人。 金戈没料到会被拒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怔怔地看着男人冷若冰霜的脸少许,继而恼羞道:“你这人好没度量,我只是看你生的眼熟,又是一个人,才想与你拼桌的,不要以为我是觊觎你的美色……” 金戈的话还没说完,男子已经腾地站起身,长身耸立,用仇视的眼杀俯视着拧巴的金戈,抓起桌子上的配剑,丢下一块碎银扬长而去,搞得金戈跟一帮客人各种目瞪口呆及闹哄。 “这人好没教养,白瞎了一副好皮相。” 金戈冲着已经远去的背影嘀咕一声,旋即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这样更好!霁雨!坐!” “两位姑娘吃点什么?”店家收起桌子上的碎银,堆笑着问道。 “就吃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金戈不假思索的回道。 “好说!俩位姑娘稍坐,我这就去通知后厨为俩位准备。” “店家!先给我们上一壶茶。” 霁雨吩咐着扫了一眼四周的客人,脸色一沉,心里不禁厌烦。 因为此刻每个人的目光,都像看猎物一般刺眼的让人生厌。 “好嘞!小三子上茶!”店掌柜向后厨入口招呼一声,径直走回柜台里。 金戈却毫不在意四周异样的眼神,吃吃一笑,对霁雨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位公子很像我师傅?你说他会不会是我师傅失散的骨肉?只是这脾性实在相差太大,等下次我见到师傅一定问问他,有没有跟那家的姑娘好过。” 霁雨只轻笑不言语,目光落在不远错临窗的客人身上,此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装扮可以用花枝招展来形容,红色的衬衣,外罩白底彩蝶织锦长袍,一面折扇别在嵌玉的皮革腰带上。 面色红润,五官清秀,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丝放荡与不羁,正用轻佻灼热的眼神打量过来。 霁雨用冷冷不可侵犯的眼神剜了对方一眼,只见那男子风轻云淡地勾了一下唇角,一抹邪魅的撩笑漾在眼眉之间,惹得霁雨暗骂一声登徒子。 茶水适当的端上桌,口干舌燥的金戈停止话匣子,倒好一杯,迫不及待地连吹带晃的吸溜进干涸的嗓子里…… 其实菜并没什么特色,也不及家里的味道,却因为饥肠辘辘,吃起来感觉异常的美味,不过汾酒为底酒的竹叶青,倒是名不虚传,酒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香气独特,芳香醇厚,入口甜绵温和,唇齿之间余味无穷。 金戈不禁贪了几杯,酒对生活在塞外的人来说,是寻常生活的必备品,所以金戈的酒量并不小。 但霁雨还是关切的提醒,“少主!这酒劲大,不比咱们堡里的梨花酿,还是少喝为好,早些上楼歇息吧!” 金戈粉腮如桃,意犹未尽地将坛里剩余的酒一口气灌进肚子,盈盈溢水的眸光缠绕起一丝醉意,吃吃一笑,“听你的!走!去歇息。” 霁雨扶起金戈,在众目睽睽下去柜台令了房号,由伙计带着上了阁楼。 准备完热水的伙计临出门前热心的提醒,“俩位姑娘夜里睡觉,千万要把门窗关严实了,最近城里不太平。” 霁雨客气地道了声谢。 金戈却玩性地凑上前道:“怎么不太平了?” 店伙计凝重回:“最近城里出了一个采花大盗,祸害了不少年轻的女子,此贼神出鬼没,官府到现在也束手无策,今天俩位姑娘招摇过市,夜里一定要小心谨慎。” “多谢提醒,我们会谨慎的。” “那不打搅两位姑娘歇息了。” 店伙计说着话退出房间。 关好门窗霁雨道:“少主!尽快沐浴吧!好早些歇息。” 金戈在霁雨的服侍下,一便面跨进浴桶,一面兴趣满满道:“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什么采花大盗,如果让我见到他,非骟了他不可。” “少主!你……一个女儿家……” 一向管教严格性子冷的霁雨,被金戈直白的话噎得有些难为情。 金戈却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霁雨!这桶挺大的,一起洗吧!” “等你洗完,霁雨再洗不迟。” 霁雨尊卑有别地推辞。 金戈也不勉强,怕水凉了霁雨不好洗,简单清洗了一下跨出浴桶,找出一套干净的内衣穿好,惬意地转进了被窝。 等霁雨洗完,金戈人早已经酣睡,正发出微微的鼾声。 穿戴整齐灭了灯躺上床,想到店伙计的忠告,霁雨心中便有些戒备,所以也不敢深睡。 直到深夜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随着睡意的袭来,恍惚间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还没等她来得及惊觉,浑身已无力气,暗道一声不好,一切晚矣! 少许门闩被拨拉开的声音后,一个身影从黑暗中不急不缓走来,继而桌子上的灯被点亮。 一个精瘦的男子身影呈现在灯光下,个子不高,穿一身深色袍褂,不过而立之年的样子,獐头鼠目,像极了偷鸡的黄鼠狼。 他举灯看向霁雨,见人睁着眼神色顿了一下,继而一脸□□,走向焦虑的人,伸手摸了摸霁雨的脸,阴阳怪气道:“醒着呢?这样也好!” ☆、黑夜幽灵 霁雨四肢无力,口不能言,只能用带着仇恨又厌恶的眼神瞪着对方,但并不能给对方造成任何实质上的威胁。 男人打量少许,不放心地点了霁雨的穴道,继而又转向另一张床上浑然不知的金戈。 霁雨瞪着男人走向金戈的背影,心紧紧揪了起来,整个人惶恐的无以复加,在这一刻她终于领教了江湖的险恶。 如果自家少主出什么意外,她难辞其咎,只能以死谢罪。 就在霁雨绝望又痛苦的时候,合上的门被不轻不重的推开,一抹浅色的身影带着风摇摆了进来,漫不经心道:“你就是花蝴蝶?” 突然的局面转换,像是一道光照进霁雨水深火热的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细打量来人,不禁暗自嘀咕,‘怎么会是他?’ 来人确实是白天那个被她嫌弃的登徒子,看他不痛不痒的样子,霁雨有些纷乱,心里暗暗祈祷,只要来人出手相救这一次,她定结草衔环感激他一辈子。 “你是谁?“ 被叫作花蝴蝶的男人身体僵在原地,迟疑少许打量着来人问道。 “想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也不知道。”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要不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花蝴蝶神情淡定地扯着一抹猖狂的笑意。 “我跟你能有什么交易?” “今晚的猎物归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啊哦!有点意思,不过比起女色,我还是更青睐金银财宝,把你抓去衙门领了赏钱,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想找什么样的女人,就找什么样的,随我怎么风花雪月。” “你找的无非是那风月场合里的残花败柳,千人骑,万人压的,有什么好玩的,那能跟这种新鲜的猎物比较,今晚要不是有求于你,这种上等猎物我可舍不得拱手相让。”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可惜我肖达没兴趣……” 霁雨被俩人的交谈,吓得几近奔溃。 还没等肖达说完,花蝴蝶将手中的灯火冷不丁的掷向他,飞速破窗而去。 肖达用折扇挡开抛掷过来的灯盏,匆匆追了出去,只留下房间里一片黑暗与寂静。 霁雨有些想不明白,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没有个人来探探究竟,僵硬而无力地躺在床上,心里惶恐不安。 虽然危险暂时解除,但她并不觉得已经安全,只有金戈醒来,她才会觉得彻底安全。 但无论她内心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她根本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在黑暗中焦虑地看着金戈睡床的方向,心中无尽的惶恐。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个身影走进房间,霁雨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灯再次点上,照亮了那人的脸,一张清秀无害的脸,只是当他抬头的一瞬间,脸色陡然的转变,又让她稍稍松懈的心揪了起来。 与他清秀儒雅表象不符的邪魅表情,恢复在了他的脸上,嘴角扯着一抹骚情撩拨的笑,他先走向金戈,摸了一下对方的脉象,掏出怀里的药瓶,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对方口中,背着霁雨肃穆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又是那张登徒子的表情。 举着灯缓缓走到霁雨床前,玩味又认真道:“长见识了吧?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了吧?遇到我肖达也是你们的造化,小娘子!打算怎么谢我呀?” 看到人一脸不正经的样子,霁雨心里的慌恐未消除分毫。 她的心事很容易就被他看穿,只见他哈哈一笑,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穴道,将一颗药丸放进她的口中…… “淫贼!不得放肆!” 一声大喝随着一道身影直迫向肖达,来不及回头的肖达顺势闪一旁,避开背后袭来的杀气,定神回望,就见金戈怒目圆睁展着双臂,再次一个鹰扑逼了过来…… “少主!且慢!是误会!” 拳在接近肖达分毫之间收住。 “霁雨!怎么了?我看的他刚才明明轻薄于你。”金戈保持着随手出招的姿势,抬目望向慢慢坐起身的霁雨。 “不是!是他救了咱们……” 霁雨缓缓走到金戈面前,将前因后果讲给金戈。 金戈咬牙切齿一番,旋即向肖达连连道歉,又道谢。 “看来师傅说的没错,果然人心险恶,防不胜防,敢问肖公子有没有杀了那淫贼?” “我已经将人捉拿送去了官府,相信衙门会惩治他的。” “便宜他了,按我之意一定就地正法,骟了他,让他断子绝孙。” 肖达哑然无语,嘴角扯着僵硬的弧度,表情是事而非的滑稽。 “少主!时间不早了,还是让肖公子去歇息吧!” 霁雨尴尬着赶紧打圆场。 “也是!只是这份救命之恩,要怎么报答肖公子?” “要不以身相许吧!”肖达戏谑道。 金戈思量着目光转向霁雨,用商量的口气道:“霁雨!你觉得肖公子怎么样?” 霁雨刚要劝阻自家少主三思,却听对方一本正经道:“反正你早晚都要嫁人,肖公子又有恩于你,人模样也标志,不如你就应了吧!” 霁雨还没来得及咽回肚子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娟秀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金戈却一脸无辜地凝视着霁雨,等待答案。 肖达哑然须臾,扯嘴一笑,“开个玩笑而已,金戈姑娘不必认真,只是举手之劳!份内之事……我就是拿衙门赏钱办事,所以姑娘不必言谢,时候真的不早了,还是早些歇了吧!肖某告辞了。” “我以为是真的呢!”金戈还在嘀咕的时候,肖达已经迈步离开房间。 “霁雨!你怎么啦?难道你愿意?” 金戈似逗趣,又好像认真地盯着霁雨看似没有表情,却又心事的脸。 虽然俩人从小就形影不离,但霁雨出于家仆身份的原因,总是很有分寸地守着主仆的距离,任何感情又从来不表现在外,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沉稳,寡言,所以即使是天天面对,金戈依旧不是很了解霁雨的心事。 “少主!你想多了。” 霁雨终究是一个女孩子,又受母亲中原文化传统的熏陶,对于谈论男婚女嫁之事自然会害羞。 金戈却不一样,出生尊贵,在众星捧月无忧无虑中成长起来,母亲又极少管教,加上年纪又小霁雨两岁,所以有些心性不成熟的百无禁忌,口无遮拦。 “额!那算了!天还没亮,抓紧时间睡吧!明天好赶路。” 金戈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重新躺回被窝里,见霁雨迟疑的神情,拍了拍枕头,“是不是害怕?来!一起睡!” 霁雨走过去只是仔细地帮她掖好被子,温言道:“少主睡吧!我不怕!” “真的?” “真的!” “好吧!那就早些歇息吧!” “嗯!” 霁雨应承着站起身,端着灯走到自己的榻前,上床后吹了灯,却心有余悸地不敢深睡,整个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只要一有点动静就会惊醒。 直到耳畔传来打更声,精神才松弛下来,倦怠地磕上眼。 金戈一觉到天亮,晨曦的光穿透窗纱,照亮房间里的一切,默默地注视着霁雨熟睡的脸,不忍心打搅对方。 在以往她总是起的比她早,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帮她准备好一切生活用品。 但是今天却懒了床,金戈心里便明白霁雨夜里没睡好,蹑手蹑脚毫无声响地起了床,独自出门去了。 辰时的晋阳城街上已经人群熙攘,琳琅满目的商品店铺早已经开市,各种餐点铺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 金戈走马观灯一番,走进一家相对讲究干净的包子铺,吃了两个猪肉馅包子,喝一碗羊汤,顺带了四个包子离开。 阳光明媚,暖风习习,在关外穿的厚重衣裳,明显闷热的不合节气,更不适合一路南下着身。 ☆、茶楼听书 左顾右盼径直走进一家裁衣店,刚跨进门一个中年妇女笑吟吟地迎上前,“姑娘是裁剪衣裳?还是买成衣?” “现成的。” 金戈漫不经心地回应着,目光已经流连在衣架上的一件红色衣裳上。 也许是塞外的环境太过枯燥,所以打小她就喜欢颜色艳的东西,四季的衣衫基本上不是红色,就是粉色,包括头饰,首饰也非常的艳丽,以红为主。 店老板娘顺着金戈的视线心下了然,“喜欢的话可以试试。” 金戈欣然点着头,跟着取下衣裳的老板娘,走进后面的一间小屋子里。 大小合身不说,单衣服的颜色金戈就很中意,红色交领罗衫,窄口的袖子,同色的长裙,讲究的刺绣腰带。 铜镜照不到全身,全凭老板娘鼓吹,其实就算老板娘不口干舌燥,金戈也会卖下来,顺便还给霁雨买了一套。 付了银两金戈穿着衣服直接出了店铺,又在另一家鞋店,买了两双很有中原特色的绣花鞋。 原路返回时就见一群人行色匆匆涌进一家名为“晋阳茶楼”的小楼。 好奇心使然,脚步不由自主地随着人群涌向小楼,却在门口被人挡住。 只听那人道:“听书五文钱。” 被勾起的好奇心让金戈毫不犹豫地掏给男子,兴冲冲地踏进门。 在熙攘的人群中找了一个座位,目光所向之处,一个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方台的桌前,摇头晃脑唾沫横飞地说着书…… “……话说当年太岳龙啸山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商号遍布九州,富甲天下,并且精于研发火器,其实力可以说是独步武林……(省略) 庄主云中龙夫妇育有五子一女,男儿个个才貌双全,武艺超群,品行端正,唯独掌上千金云南鹤姿容欠佳,五大三粗,且性情乖张,彪悍成性,却天赋异禀,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并且天生神力,有力举千斤之能,十岁前便精通十八般武艺…… 十七岁成婚前因言语不和,打残未婚夫被迫退婚后,从此无人敢登门提亲,二十岁的年岁依旧待闺在山庄,愁坏了老庄主云中龙…… 那年正逢高祖北伐,粮草紧缺,龙啸山庄仗义相助,倾囊相赠辎重粮草,助朝廷顺利拿下晋阳城…… 高祖为了呈表谢意,赐封云中龙为平国公,并且被江湖人士推崇成为武林盟主,平定了当时武林无主的混乱局面…… 同时高祖也成全了云中龙的心愿,将云南鹤赐婚与北伐将领薛天……” “那薛天可是情愿自娶那云家小姐?” 场下的听众终于有了提议,也是所有听众的疑问。 说书先生拿起醒木拍了一下,“听我细细说来!那薛天不仅文韬武略,更是仪表堂堂,俊美不凡,自然是看不上那云南鹤,但圣意难违,只得将那云家小姐娶进门…… 后来云家为了感恩朝廷皇恩浩荡,不留余力为国效力,驰骋沙场,浴血奋战,英勇杀敌,势如破竹,云家的火器更是让敌军闻风丧胆,可惜……” “可惜什么?” 这一回金戈有些按耐不住,脱口道。 “云家虽然立下汗马功劳,却居功自傲,野心勃勃,最终通敌叛国,但当时朝廷迫于形势压力,又不得不妥协放人,却无法控制江湖群愤,云家终被围剿……” “那后来呢?” “只能用一个惨烈来形容,后来云家人悉数被剿杀,只逼得云南鹤一夜成魔,与天下为敌,大开杀戒血洗了武林九门,屠杀无数武林高手,以一人之力籍神器龙啸威力,几乎将整个武林颠覆,因此上被江湖人士称罗刹女……” “然后呢?” 说书先生的拿腔让听众甚是着急。 “后来血洗九门后,云南鹤便消声灭迹,杳无音讯了,有人说力竭而亡,有人说归隐了……” “多年来武林盟主之位一直悬空,呈南裴,东秦,西欧阳,北慕容,四大门派鼎力之势,难道是因为江湖令随那云南鹤消声匿迹的原因?”其一听众插话道。 “不是说得江湖令者得武林,得龙啸籍者得天下吗?这两者皆为当年龙啸山庄所有,怎么会被灭门了呢?”其二道。 说书先生捻着山羊胡须,半垂的眼眸中沉浸着深远的犹豫,继而叹息一声,“有道是成亦萧何,败亦萧何,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再厉害的兵器终不敌人心所向。” “好端端的云家为什么要叛国通敌?整个故事矛盾重重,你纯粹就是胡说八道。” 金戈腾一下站起身脱口而出,引起一片哗然。 “……云家五公子是那东辽公主失散多年的长子,朝庭被迫放云家人几乎人尽皆知,云家叛国有什么不可能,我看你是来捣乱的吧?不听可以滚出去!” 说书先生恼的一脸东风。 “我看也是放狗屁,云家没通敌,也没叛国,只是人心险恶,人性龌龊,容不下云家的一枝独秀忌惮罢了,自古成王败寇,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从金戈身上转移,目及之处就见一个花枝招展的男子,摇着一副国色天香的执扇,一脸玩世不恭的招摇。 “肖公子!”金戈招呼一声迎上前。 “来人!把这俩人哄出去。”说书先生吹胡子瞪眼道。 “不用轰我们也会走,除了这个你还会讲点别的吗?咬住青山不放松,埋汰云家有意思吗?黔驴技穷。” “对!谁稀罕,肖公子!咱们走!” 俩人在众目睽睽下走出茶楼。 “肖公子!你怎么知道那云家没叛国通敌? “呃……道听途说,你不也怀疑吗?” 金戈有些莫名沉重,“反正我不信,好可惜……” “可惜什么?” “呃……可怜了那云家家破人亡,可惜了那武学奇才云南鹤末路,落了悲催的下场。” “往事已矣,斯人已逝,金戈姑娘何必自寻烦恼。” “总觉得让人意难平。” “世上不平之事比比皆是,凡事问心无愧就好,不必面面具到,也无须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 “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我师傅。” “是吗?” 金戈笑着点头,青涩稚气未脱的脸上烂漫绚丽。 肖达看的一时有些晃神…… …… 醒来的霁雨没看到金戈,吓的三魂掉了七魄,虽然店家已经告诉她,看到人自己出去了,但还是觉得很不放心,慌乱在街上四处寻找。 远远的就见一抹红映入视线,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 金戈也注意到了人群中呆呆站着,瞭望她的霁雨,一扫刚才的阴郁,笑盈盈地蹦跶上前,展开双臂把质地轻柔的裙裳旋转成一朵花,“霁雨!好看吗?” “好看!少主穿什么都好看。” 金戈一脸烂漫地将手中的包裹递向霁雨,“给你也买了一套,走!回去试试。” “我有衣裳穿。” “大热天的,还穿关外的复衣那能行,咱们是要去京城的,更不可以穿以往的衣裳了,听说京城天气更加的温暖……” ☆、南下 金戈说话间拉了霁雨的手,回头却已经寻不见肖达的身影,只得拉着霁雨返回客栈去。 霁雨平时的着装以冷色为主,金戈给她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裙裳,即不觉得艳,又不失俏。 “少主!是不是有些花哨?这裙摆是不是有些太长。” 穿惯了精干低调的短打着装,霁雨有些不习惯太繁琐的裙襦。 “我觉得挺好的呀!你说你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家,怎么总穿那么老气横秋的颜色?” 金戈一只手支着下巴,满意地打量着霁雨。 “既然少主说好那便好吧!只是这腰带不吃劲,恐怕别不好刀。” 霁雨一面说着,一面将短双刀试着别在绣花腰带上活动了一下,确实不像皮革的牢靠,便有些犹豫。 金戈取了皮革腰带递向霁雨,“那腰带还是戴你原来的吧!” 霁雨欣然将皮革腰带换上,虽然效果看上去不及原装的漂亮,却也不失美观…… 摇摇晃晃将近半个时辰,船总算靠了岸,晕船晕到精神萎靡的金戈,在霁雨的搀扶下趔趔趄趄下了船,在码头的茶铺喝了一壶茶,才缓过神来。 一路南下,气候越发温暖,过了黄河便是另外一番舒草遍地,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好景致。 “霁雨!记得你曾经说过,咱们曾经也是中原人,但为什么会去塞外那么荒芜的地方定居?” 金戈坐在溪畔的青石上,光着脚扑腾着清凉的河水,放眼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 “不太清楚。” 霁雨已经不再像年少时心直口快,随着年龄的不断成长,她已然具备了成熟的心性,认清了自己的立场,母亲告诫过她,不许提有关中原的任何事物,她便不想再多说。 至于她说过飞龙堡的人来源于中原,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是她无意中在厨子老马那听过的,那次是老马酒后的失言。 “我真的好喜欢中原,地大物博,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物产丰富,繁华热闹,人性繁杂,甚是有趣,可比云中好玩的甚,咱们这次在中原好好踅摸一下,看哪里更适合定居,我回云中说服母亲来中原定居。” 金戈不自觉地畅想着定居中原的美好。 霁雨沉默少许,甩了甩手上的河水站起身,淡淡道:“我觉得咱们云中也不错。” “算了吧!我可是待的够够的了,终年四季风沙,三季寒……” “踏!踏!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打断了金戈的话,惊飞一片鸟散。 金戈跟霁雨对视一眼,顺着河滩上游九转处望去,须臾一匹白色奔跑的马进入俩人的视线。 马上一抹紫色的身影,由于距离远看不清脸,却从频频回首中看的出惊慌失措,不断驱马狂奔。 很快一帮戴着银质面具的黑衣人,策马而来,紧追其后,金戈跟霁雨同时屏住了呼吸,还没等俩人来的及穿鞋,白色的马带着风呼啸而来。 马上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俩人,警觉地打量,就见俩个妙龄少女,撩着裙摆,挽着裤管,露着如藕一般的小腿站在河畔上,一脸惊觉与好奇。 一袭淡紫色的团花织锦袍,白银浮雕发冠下乌黑的长发飞扬,五官俊秀,眉舒目朗,肤白胜雪,唇红如珠,雌雄难辨。 金戈看得一阵目眩,心里暗道好生俊俏, 正瞧的出神,一支□□闪着光而来,金戈不加思索,灵巧的身形如灵雀一般翻飞而起,直接将射向紫衣人的箭抓在手中稳稳落地。 紫衣人无意回头,刚好看到金戈敏捷不凡的身手,脸上写满各种复杂的表情,迟疑着策马而去。 就在金戈觉得很好玩时,已经追上来的一帮人,显然是对半路杀出的人不满意,其中一个黑衣男人,冷声警告,“小丫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金戈抱着剑挡在路中,冷哼一声,“一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要不要脸?” “不知死活!” 对方显然是没什么耐心浪费时间,想尽快解决掉金戈这个麻烦,所以一帮人呼啦一下,一拥而上。 穿好鞋子的霁雨拔出双刀,挡在金戈身前,对着连剑都没拔的金戈道:“少主!你去穿鞋子,我来应付他们。” “等解决完再穿不迟。” 金戈的目中无人让一帮人恼羞不已,几乎同一时间展开攻击架势。 金戈只是玩性大,虽然天赋异禀,身手不凡,却从未伤过人,强出头也并不想要谁的命,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锄强扶弱精神使然,所以打斗过程中剑一直未出鞘。 倒是霁雨,并不是善茬,她担心的自然是金戈的安全,所以才没有什么原则,两把千斩短形弯刀挥舞的霍霍生风,人刀一体,严丝合缝,一时间直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金戈觉得玩的差不多,漫不经心去找鞋子打算收手时,冷不丁的背部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还没搞清是怎么一回事,顿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发麻,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心底的咒骂: “他娘的!玩阴的……” 霁雨注意到金戈倒地,心下一慌,直奔而去,同时一抹不显眼的光点飞向她,却被另一道飞速的银光击落,一枚银针跟一枚菱形镖同时落地。 “一帮大男人欺负俩个女流就罢了,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断,真是恶心人。”嘲讽的话随着一道炫目的身影闪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为首的人便是放暗招的人,藏在面具下的双眼打量来人少许,并无意纠缠,脚下一蹬,命令道:“撤!” 转眼的功夫,一大帮人绝尘而去,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少主!少主!”霁雨蹲身扶着已不省人事的金戈,慌恐地呼唤着。 肖达放弃追赶,急急冲上前查看,登时傻了眼,并没有任何外伤,也无中毒迹象,人却意识全无,气若游丝,自视甚高的肖达瞬间手足无措,恼怒自己太大意。 “怎么样?” 善与观颜察色的霁雨,审视着肖达沉冷的脸,心顿时抽成一团。 “尽快赶往京城找大夫。” 肖达把一颗药丸放进金戈口中,心中毫无一点把握,因为以他对江湖的了解,金戈中的毒应该是独门所创,就怕解救也只能是独家专医。 但现下他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能碰碰运气,希望先稳住病情,再想办法解决。 霁雨心乱如麻,也只能按肖达的意思抱起金戈轻身跃上马,直奔京城。 掌灯时分终于赶到京城,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后,肖达向店家打听一番,匆匆去找城里最知名大夫…… “少主!都赖霁雨粗心大意,没能护你周全,霁雨该死……” 霁雨双膝跪在榻前,握着金戈越来越冰冷的手,柔肠寸断,泪眼朦胧地哽咽自语。 也许是太过悲伤,霁雨尽然没有注意到烛火的暗闪,也没留意到悄然无声进入房间的身影。 “让我来瞧瞧。” 一个中性有力的声音,在压抑的空气中响起,霁雨猛回头,人已经迎着光近在咫尺,错愕道:“是你!” “门没关,所以我就进来了。” 霁雨还在各种纠结时,来人已经走到床前,伸手摸了一下金戈的颈脉,淡淡的道:“她中了百圣教的索魂针,再不把针取出来,人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了。” 来人正是白天被追杀的紫衣人,灯光下的人五官越发精致,清冷的脸上洒着一层柔和的光,不顾霁雨纠结的神情,将床榻上的人扶起,上手就要脱金戈的衣服。 霁雨惊诧地抓住对方的手,“你要做甚?” “我不是说了吗?再不把针取出来她的性命堪忧。” “可……男女有别,你一个大男人……” 霁雨纠结的无以言表,按理说性命攸关,不应该拘泥细节,但让金戈赤身露体地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终究是让她难以接受。 只见那人嘴角挑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淡然若素道:“我也是女儿身。” ☆、雌雄难辨 霁雨诧异的表情僵在脸上,抓着对方手腕的手慢慢松开,目不转睛重新打量着对方。 虽然面容精致,却带着跟男子一样的硬朗,气质阴柔,却无形中透着一股阳刚之气,身躯虽略单薄,却又没有女人的纤柔,声音不及男人的洪亮深沉,却磁性有力,甚至是胸部也看不出女性的特征,总之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女人,更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还在霁雨迟疑之际,人已经动手解开了金戈的衣衫,并吩咐道:“把灯举过来。” 霁雨犹豫着,纠结着,还是照做了,按对方指令把灯芯拨亮举近。 在金戈身上摸索半天,对方的手终于停留在了后背的位置,吩咐道:“从后面扶好人。” 霁雨把灯盏放在几凳上,按对方的要求照做,女子盘腿坐上床,面对着金戈,丹田运气于双掌之中,看似慢慢推出双掌,却用了□□层的功力,少许额头便沁出了细汗,在灯光下散发着晶莹的细光。 直到半柱香的功夫,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慢慢从背部显露了出来。 “出来了!” 霁雨几乎是惊呼。 “幸好没转移到心脏的位置,拔下来。” 女子吩咐一声缓缓收了掌,暗暗舒出一口气,抬手拭了一下额头的细汗。 霁雨将针拔出顺手丢在地上,见依旧没有任何生息的金戈,不禁担忧道:“怎么还没醒?” 女子把金戈的衣衫整理好,将人轻轻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一粒药丸,放进金戈的口中,又吩咐道:“端水来!把药饮下去。” 霁雨不敢怠慢赶紧倒水,端给托着金戈脑袋的女子。 “人什么时候能醒?”霁雨迫不及待的问。 “这个还不好说,因为她延误了最佳的医治时间,这索魂针是百圣教杀人与无形的一种独门暗器,针上的毒由多种矿物成分跟动植物毒素炼制而成,毒液几乎已经扩散到了她的心脏,所以……” “所以什么?你这么了解,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霁雨不敢往下听任何不好的消息,急急的打断对方的话。 “换个适合治疗的地方,我试试……” 门突然被推开,灯火被袭进来的风吹的闪了闪,肖达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进来,气喘吁吁。 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连哄带强迫的从城南背到客栈来,看到有生人在犹豫道:“这位公子是谁?” “……” 霁雨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对方任何背景。 “屠南星。” 肖达迟疑着敛眉思量须臾,“屠?不会跟百圣教屠京墨有什么交集吧?” “屠京墨正是家父。” “那你跟那帮下毒的人是同门?”霁雨盯着屠南星凌乱道。 “是的!” “既然是同门为什么要追杀你?”霁雨越发云雾起来。 “因为我大师兄不想我接掌教主之位。” “所以就对你下毒手?” “嗯!我爹一死,我上无兄姊帮衬,下无弟妹连枝合力,无依无靠,无人撑腰,大权早落入师兄手中,我便成了他的心腹大患,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屠南星陈述的时候毫无波澜,眼底却浸染着蚀骨的冷。 “这病究竟瞧还是不瞧?”支愣不起的老大夫悠悠道。 “我看不必劳这位老先生了,针我已经取出来了,百圣教的毒一般大夫也解不了,还是让我试试吧!要不是因为我这位姑娘也不会中毒,所以我会竭尽全力把她身上的毒解掉。” 肖达沉重地叹出一口气,犹豫地点点头,“那我这就把老大夫送回去。” “既然来了,还是让我看看病人吧!” 老大夫秉承着良好的医德,在肖达等人的允许下查看一番,却连连摇着花白的头颅自我奚落,“看来老朽真是枉行了一辈子的医,对这位姑娘的病情毫无医治办法,惭愧!惭愧!” “既然没有什么办法,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侥幸的愿望落空,肖达对老大夫便没有了什么耐心。 老大夫颤巍巍站起身,随了肖达离去。 “你想带我们去哪里治疗?”当空气安静下来后,霁雨不得不了解情况。 “西城有我父亲私下购置的一处别院,外人不知,刚好疗养。” “追杀你的那些人你甩掉了吗?”霁雨道。 “暂时甩掉了,只要我不露面,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 肖达并没亲自去送老大夫,而是下楼后把人差遣给了店家去送,自己返回楼上。 霁雨已经迫不及待背起金戈打算跟屠南星尽快离开,门先她一步推开,还未跨进门的肖达一愣,“去哪里?” “去个安静的地方给少主尽快解毒。” 屠南星也附和着点头,“情况确实不乐观,得抓紧时间找个地方,尽快解除留在她体内的毒,不然性命堪忧。” “可有合适的地方?” “城西有我屠家一处外人不知的宅子,那里的药材储备相对齐全。” 肖达犹豫的目光落在霁雨背上金戈惨白的脸上,一丝的迟疑瞬间消散,叹息一声,“我去找辆马车来。” “没时间了。”霁雨心急火燎毫无思绪。 “就这么走太招摇,很容易引来不别要的麻烦,我去去很快就回。” 屠南星赞许地朝着了霁雨点了点头。 肖达匆匆下楼,丢给正在依柜犯困的店家十两银子,严肃道:“给我准备一辆车,现在。” 刚刚还有一丝懈怠的店家,被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银子闪得两眼光芒四射,精神抖擞地站起身,一面拿起银子,一面道:“没问题!客官稍等,我这就去帮你准备。” “快点!” “好勒!马上!马上!”店家眉开眼笑地捧着银子,赶忙去准备。 动作确实很快,但配备却有些不尽人意,车子有些破,肖达很不满意,但情况特殊他不想多作纠缠,吩咐店家把车套在自己的马上,匆匆上了楼。 任何一点时间对霁雨来说都是无比漫长,肖达刚推开门,她便急急的问道:“准备好吗?可以走了吗?” “走吧!”肖达一面回应着,一面秉承着自己是男人理当出点力,打算去抱金戈。 可霁雨阻止了他的积极性,有所忌讳道:“不劳烦肖公子了。” 说话间身手敏捷,又小心翼翼地把人托抱起,用示意的眼神让肖达带路。 肖达苦笑一声,“走吧!车就在店门口。” 屠南星没有骑马,同时为了避免招摇上了马车,霁雨骑了自己的马跟在马车后亦驱亦走,精神却高度的紧绷,眼观六路,耳闻八方。 一次又一次的凶险,让她意识到人性的可怕,江湖的险恶,容不得她有半点马虎,她必须把人完好无损地带出来,再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不然她无法向自己交代,更无法向堡主雪夫人交代。 马车在肖达娴熟的驾驭下,按车内屠南星的指示,穿过长街,绕过小巷,缓缓停在一处宅院的后门。 ☆、险象还生 屠南星下车时顺便将金戈抱下车托给霁雨,打开大门把人跟车一并让进门,熟练地把屋里灯点上,带霁雨把人放在床榻上,又带着肖达去了厨房,吩咐其烧热水,她去配制解毒的药材。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烧好水的肖达按指示,把水拎进房间装满浴桶,之后便被赶出门。独自躺在抄手的走廊上,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各种纷扰起来,他思来相去决定等人好转,就把人带回云中去复命。 但是人如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再往下想,心里乱纷纷的茫然惆怅。 “你也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打搅,或许你们可以去休息了。”屠南星准备好一切后,对心神不定的霁雨道。 “我……帮不上什么忙吗?” 屠南星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 霁雨犹豫少许,叹息一声,忧心忡忡地离开房间,关好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心拧成几个结,对着夜空双手握成一个拜式,默默祈祷。 “什么意思?” 肖达有些不淡定了,坐起身一双反光的眼眸在幽暗中泛着狐疑的光,毕竟他也没分辨出屠南星是一个女人,心里便各种不放心的猜忌起来。 “你想说什么?”霁雨多少可以会意肖达心事。 “他打算怎么解毒?为什么身边不可以留一个人?他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你想多了,她也是一个女人。” “啊!她是女的?我怎么没看出来?”肖达惊诧不已,张开的嘴能塞进一颗鸡蛋。 “你到底是谁?我也没看明白。” 霁雨已经对肖达起了怀疑,跳转了话题。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伤害你们。” “你……难道是萧相的人?” 肖达在黑暗中扯了一下嘴角,是事而非道:“早晚你会知道的。” 他不愿说霁雨也不多问,她可以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不然不会三番两次的出手相救。 屋里屠南星把人脱剥干净放进浴桶,呈盘腿坐姿,在对方不同的穴位施以银针,之后也宽衣解带坐在金戈背后。 浴桶里药味渐渐浓郁成浅红色,屠南星闭上丹目,将所有的丹气运于双掌之中,不断从金戈背部推入体内。 直到一柱香的时间,随着水转凉的是水色的颜色变化,红色的水已经变成黑褐色。 随着屠南星不断的内力输送,深褐色的淤血从金戈嘴角溢了出来。 屠南星渐渐脸色苍白如纸,双唇同样白无血色,缓缓收掌,张开的双眼布满血丝。 待稍稍调整精力,身体有些发飘地抱起人跨出浴桶,把人放上床榻安顿好,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才打开门。 “怎么样?”霁雨忙不迭的问,并没有注意到背着光屠南星内耗气亏的脸色。 “等明天看起色,才能断定结果。” 霁雨闻言心中沉重依旧,赶忙冲到床前去看人。 “你……还好吧?” 肖达倒是眼尖,注意到扶着门框精神萎靡的屠南星。 “无碍!只是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你们自便,隔壁房间可以休息。” “好的!有劳屠……姑娘了。” 肖达望着屠南星离去的背影,想到对方是女儿身,不禁有些新鲜又纠结,暗自叹息一声关好门,走到榻前伸手捻了一下金戈的脉搏,凝重的表情舒展开许。 脉络虽然很弱,但相对之前要有所有力,只是体温依旧低下,手脚依旧冰凉。 肖达把被子掖了掖,叹息一声,几回欲言又止,背着手在房里来回踱步徘徊,坐立难安。 “有话你就说,没话可以去休息了。”霁雨心烦意乱有些看不下去。 肖达止步,思量少许,无语地举步离去。 霁雨忧郁的双眸泪光点点,双手捧着金戈一只手,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温度都传送给对方,心里千呼万唤,“少主!求你快点醒来吧!” 霁雨蹲在榻前彻夜未眠,目光始终未离开金戈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对方醒来的迹象。 晨曦的光穿透窗纱,泄进房间,驱散了余夜的灰,氤氲着淡淡潮湿的薄气。 门被推开,一道强光笼着肖达欣长的身影进入房间。 看到榻前一脸憔悴,目光黯然的霁雨,肖达深深叹息一声,走上前劝道:“去休息一会吧!我会照顾她的。” “不要,我……” 霁雨的话还没说完,肖达一掌下去稳稳切在对方的后劲处,人瞬间一头栽倒在已经准备好的怀里。 “好好歇着吧!”肖达抱起人出了门,把人安顿在床上,返回时屠南星已经坐在了金戈的床榻边沿,及腰的乌发未来得及梳理,有些凌乱,精致俊美的脸依旧有些苍白,隐约透出几分女性特有的阴柔,雌雄结合风姿独特,赏心悦目,让肖达叹为观止。 “看够了吗?”屠南星用余光睥睨道。 肖达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人怎么样?” “虽然毒性有所控制,但还未全部排出,再准备热水吧!” 屠南星说话间把金戈的手掖进被子里站起身,开始准备所需药材。 肖达不敢怠慢,按照吩咐赶忙去烧水。 尽管修养了一夜,但内耗太大,再次注力逼毒,屠南星几乎是使出了所有的内力,输出最后一道力,只觉五脏翻腾,气血上冲,双掌还未来得及收回,殷红的血液从嘴角溢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口褐色的血液,从金戈口中吐出,身体绵软倒在屠南星的怀里。 屠南星抱起人吃力地跨出浴桶,把人安顿上床榻,站起身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失重,一头栽倒在榻前晕了过去。 肚子不断传来饥饿的抗议声,肖达觉得时间比昨天漫长,摸着肚子从游廊板上站起身,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未得回应,心下一紧,直接推开门跨出房间。 “屠姑娘!屠姑娘!”肖达还是很谨慎地打招呼, 依旧没人应,快速穿过拱形隔断,就见屠南星倒在床榻前,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人扶起。 屠南星缓缓张开充血的双眼,拧眉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遂挣扎开肖达的扶持慢慢站起身,看了看床上面色逐渐有了血色的金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脉搏,缓缓舒了一口气,“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我乏了,去休息一下,如果人有什么迹象,一定知会我一声。” “你真的没事吗?”肖达关切道。 “不过就是内耗过度而已,休息一下就好。” 屠南星强打着精神,轻描淡写着举步离去。 霁雨在一阵鸟叫声中苏醒,意识尚未彻底清醒,人却本能地弹起跳下床,跌跌撞撞径直推开隔壁的门,冲到金戈的床榻前蹲身细细打量。 虽然人依旧未苏醒,但脸色明显有了血色,手也有了温度,霁雨悲喜交集,感慨万千,想打听一下具体情况,房间里却没有一个人, 刚起身打算出门去寻屠南星了解病情,肖达已经跨进门,手里拎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吃食。 “醒了?”肖达扯着嘴角,将手中提溜的东西放在外间的圆桌上,敲了敲桌面,“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吧!” ☆、苏醒 “屠南星呢?”霁雨急迫地寻问。 “她上午刚给金戈姑娘解过毒,内耗过大伤了元气,还在房间里调修。”肖达一面说话,一面倒好一杯酒坐在椅子上。 “那我家少主毒解了没有?” “她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我觉得也无大碍了。” 霁雨暗暗舒了口气,望着桌子上的食物顿觉饥肠辘辘。 “过来呀!我们都这么熟了,没有必要见外。” 肖达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撩逗的口气,顺手扯下一条鸡腿,递向有些拘谨的霁雨。 霁雨并没接鸡腿,而是走上前拿了一个包子,坐姿端正,优雅地吃了起来。 肖达讪讪一笑,收回手自己啃了起来。 “你很了解百圣教吗?” 霁雨终于有闲暇询问。 “一般吧!中原的武林门派众多,以所谓的名门正派为首,南裴,东秦,西欧阳,北慕容,云台百圣教虽算不上什么大门派,却让江湖各派有几分忌惮,主要原因不言而喻,谁都不愿去招惹一帮杀人与无形玩毒的,但是没想到外不可摧的百圣教会起内讧,还真是让人唏嘘。” 肖达感慨间端起酒杯呷了半盏,一脸的享受,羽眉微挑,调笑道:“要来一杯吗?” 霁雨腼腆地摇摇头垂眸,沉默少许思虑道:“那屠南星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要她愿意放弃教主的执掌权,天大地大的总有她的容身之处,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哦!”霁雨含着食物应了一声。 肖达喝下第二杯酒,面色微微严肃起来,“我想跟你商谈件事。” 霁雨抬目楞了一下,“什么事?” “等金戈姑娘脱离了危险,我们回云中吧!” “这个……我做不了她的主呀!你是何意?” “就如你猜的那样,我是授萧相指派保护金戈姑娘的,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难辞其咎,这份差事不好当,你也看到了,中原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好玩,到处危机重重,防不胜防,这才几天小命差点不保。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幸运可以死里逃生,咱们还是回云中吧!不然以金戈姑娘的性情,往后还不知道会捅出多大的罗子,遇到多少危险的事,你想想那样的后果,你我能承担的起吗?” 肖达的话霁雨是赞同的,但她担心的是自家少主,不一定愿意乖乖的回云中。 “只要你愿意配合,带人回云中不是问题。” 霁雨欲言又止,遂点了点头。 肖达满意地扯嘴一笑,“好!小丫头!懂事!就这么决定了,等她身上的毒解了,我们就把她诓回云中交差。” 虽然已经下了决定,但霁雨总有些忐忑,心不在焉地守在金戈的床前,各种的纷扰忧虑。 虚掩着的门轻轻被推开,屠南星欣长的身影毫无一点生息地走了房间,等霁雨回头时,人已经近在眼前。 一身淡紫地白蝶刺绣袍,秀雅清逸,细腻雅致,一半乌发绾在镂空银冠下,精致完美的五官一览无余,一股淡淡草药的味道散发在空气中,形成她独特的风格。 “人还没醒?” 清澈干净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 霁雨晃着神摇了摇头,遂站起身退至一旁。 屠南星挑坐在榻前,执起金戈的手号了一下脉,遂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对方口中,接过霁雨递上来的水,把药丸送对方进肚子里。 取了针刚要进行针灸,金戈突然张开眼,目光呆滞突兀道:“公子好生俊俏。” 屠南星的表情是是而非地僵硬少许,“你醒了?” “少主!你终于醒了。” 霁雨悲喜参半,百感交集,恨不得抱着人亲一口。 “我睡了很久吗?” 金戈沙哑道,目光却始终盯着屠南星的脸。 屠南星桃唇微勾,几分温柔晕在眼角眉梢,“不算太久,两天两夜,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渴!饿!” “霁雨这就帮你去准备。” 霁雨急急道。 “厨房里有小米,先吃点清淡易消化的吧!” 屠南星嘱咐道。 “我想吃肉。” 金戈直言道。 霁雨顿在了原地,用询示的眼神望着屠南星。 “那在粥里少放点鸡肉末吧!” 霁雨点着头匆匆出门去准备饭。 屠南星起身倒了一杯水把人扶起。 金戈想接过杯子自己喝,却发现双手沉重的有些吃力。 屠南星心领神会,把水送到对方的嘴边,悉心地照顾着人把水喝完,重新躺好在床榻上。 “我这是在哪里?” “我家。” “你家?” “是的!” “是你救了我?” “嗯!” “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中毒。” “是我学艺不精,这中原果然高手云集,藏龙卧虎。” “姑娘是哪里人?” “云中。” “云中!” “关外,你不熟悉。” “哦!姑娘生的如此秀美,精致,到像个江南人。” “我……” “关外也分地域,云中在宋之前基本都属于中原,很大一部分都是汉人,这汉人长的秀气的也比比皆是。”肖达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进来,故意打断了金戈的话。 “那到也是,是我认识主观了。” “是世界太大了。” “肖公子!你怎么也在?” 金戈诧异道。 “见到我不高兴吗?” “难不成你对霁雨真的有意?” 肖达干笑两声,实在无语,也不屑去解释,随金戈神游去了。 “你应该感激屠姑娘的舍身相救,不然你小命不保。” “屠姑娘?”金戈眉间若蹙有些不解。 “你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就是屠南星屠姑娘,是她用精湛的医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肖达捻着手中半打开的折扇,飞扬的神情夸张无比。 金戈直愣愣地打量着屠南星,腾坐起身,伸手在对方身上一通乱摸。 登时屠南星就红了耳根,极其不自在地抓住对方的手,非常肯定道:“我是女人。” “怎么会有你这么标志的女人?好可惜!” 肖达嗤笑一声,“真是孩子!” “姐姐为什么扮男子?” “我并未刻意扮男子,只是随心喜好而已,却被他人误解罢了。” “呃!是我眼拙了,好像挺还玩的,改天我也试试。” ☆、回云中 “你感觉怎么样?”肖达转移话题关切道。 “除了四肢有些无力,肚子饥饿外,并没感觉哪里疼痛,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金戈思量着道。 “那感情好,屠姑娘你觉得呢?” 肖达征询道。 屠南星打量着活跃的金戈颔首道:“再吃几副药巩固一下,基本上可以痊愈了。”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金戈追问。 屠南星犹豫着轻描淡写道:“不过就是一些追名夺利的是非恩怨罢了。” “那他们还会找你麻烦吗?” “无所谓!” “我帮你收拾他们。” “算了吧!有你掺和只会适得其反。”肖达赶忙打消着金戈仗义的想法。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是我太大意才中了阴招,吃了这一堑,我也长了一智,决对不会再被暗算了。” 金戈振振有辞的反驳,执扭的态度很是让肖达着急,如果对方坚持力行,他真的无力阻止,正思量无语……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界?” 中毒的事一点都没影响金戈一如既往的玩性,一场死里逃生仿佛只是多睡了一会那么简单,严肃的话题转瞬更换。 “京城。”屠南星淡淡的道。 “太好了!”金戈兴奋的手舞足蹈。 肖达却愁容满面。 “金姑娘毒虽然解了,但还需好好静养。” “好的!谢谢!我怎么称呼你?” 金戈凝视着屠南星的脸,总有些雌雄难分的恍惚,按理应该叫声姐姐,但又觉得不那么符合。 “就叫我南星吧!” “南星!这个称呼不错,你可以叫我金戈,也可以叫我君儿……” “屠姑娘!我有话与你说,我们能出去说好吗?” 肖达生怕金戈把老底抖落出来。 屠南星犹豫少许颔首,随肖达出了门。 望着俩人神神秘秘离去,金戈无趣地吹出一口气,重新倒回床上,合上酸涩沉重的双眼,手无力地放在空落落的肚子上,自言自语,“饭怎么还没好!好饿呀!” 直到昏昏沉沉进入半睡眠状态时,传来霁雨急迫的声音,“少主!饭来了!” 金戈已经没有刚开始的精气神,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张开沉重的眼皮,埋怨道;“霁雨!你是成心想饿死我。” 霁雨把粥放在床榻前的几桌上,动作极其温柔起扶起金戈。 “我又不是纸糊的,你那么小心翼翼做什么?快把饭端过来。” 金戈在霁雨的帮助下靠在床头的引枕上,眼巴巴地瞅着霁雨碗里的粥,恨不得抢过碗,一口气灌进饥肠辘辘的肚子,但霁雨明显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端着粥坐在榻前吹了又吹,生怕烫着她。 一连吃了三碗粥,金戈才满意地按屠南星的吩咐,躺回枕头上神马浮云起来。 三天的静养,金戈的身体虽未恢复如初,但已无妨,心里已经盘算着天亮后的游玩行程,故此兴奋的无法安然入睡,直到传来鸡鸣声,才恍惚着进入睡眠状态…… 随着越来越强烈的颠簸感传来,金戈调整着逐清晰的意识张开眼,打量了一下视线中的事物,不解地凝视着霁雨纠结的脸,“霁雨!怎么回事?我不应该睡这么沉吧?连什么时候上的马车都不知道,我们这是要去那里?” 抱着金戈上半身的霁雨,目光飘突凌乱,欲言又止。 金戈坐起身怔怔地打量着霁雨拧巴的神情,抬手撩起车帘,看到车外掠过的沿路田园风景,一头雾水间回头犹豫道:“霁雨!你说!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少主!我们回云中。”霁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金戈的脸色。 “回云中!谁的主意?”金戈根本不相信是霁雨的主意。 “肖公子。” “他……你……你们俩……你听他的算怎么一回事?”金戈实在无法理解的语无伦次。 “我们没什么,肖公子是萧师叔的手下,负责你的这次出游安全。” “哦!愿来如此……”金戈的疑惑瞬间云开雾散,含颌敛目间思量纷纷。 “少主!霁雨觉得萧师叔说的对,这中原鱼龙混杂,人心叵测,危机四伏,太可怕,我们还是回云中吧!” 金戈莞尔一笑,却不露痕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霁雨的穴道,把人放平在车上,在对方耳畔沉声道:“跟我这么多年,你尽然不了解我了,云中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你不用跟着我了,跟肖公子回云中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霁雨恍然觉悟自己的愚蠢决定,但只能眼睁睁看着金戈跃出车蓬,逃之夭夭。 风有些大,马车行驶在坑坑洼洼不平的路上发出的杂音,掩盖了车上所有的声音,金戈动作又异常轻便,敏捷,驾着车的肖达根本就没注意到车内具体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车内霁雨的焦急。 跳下车的金戈目送着车子远去,转身原路返回,急走了十来里,还有些发虚的身体顿觉有些乏力,东瞅西望,就见不远处的麦田头,有一头膘肥体壮的黄牛正在悠闲地啃着草。 绿油油的麦田里有一个戴着草帽的身影,正在猫着腰劳作。 金戈犹豫着走到田埂前,打量着牛正思索,田间的老农已经注意到了田头的生人,放下手头的活警觉地朝着牛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姑娘!你看我的牛做什么?” 满是岁月痕迹的老农用怀疑不解的口气询问,因为金戈的眼里确实有占有牛的贪婪与欲/望。 金戈温婉一笑,“老伯!能把你这牛卖给我吗?” 老农微微顿了一下,继而疑惑道:“你要这牛做什么?” “我走路累了,走不动了,想找个代步的。” “这牛是农民的命根子,怎么可能卖掉,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老农拒绝着询问。 “老伯!我要回京去,路途遥远,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这牛多少钱买的,我出双倍的钱买了。”金戈决意要买下牛做代步,当手去摸钱袋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根本就没有钱袋,叹息一声,心一横,摘下手腕上的金钏道: “老伯!我用这支金镯子换你这头牛,怎样?” 看老农犹豫不决,金戈又摘下头上的一支掐丝累金玉钗。 但是老农依旧没有任何表态,金戈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打算离去。 “姑娘!牛卖给你了。”老农犹豫再三还是作出了决定。 ☆、返城 “谢谢老伯!” 金戈喜出望外地把镯子跟钗塞进老农手中,迫不及待地去牵牛。 “姑娘!牛见红色易躁动,你最好少在它眼前晃动,不如把车套上吧!”老农好心提醒,一面把手中的镯子揣进衣服里,一面娴熟地把旁边的一辆农用平板车套在牛的身上。 还好牛没认生,金戈上车后只是用老农给的鞭子轻轻抽打一下,牛就顺着道往前走了。 虽然速度无法跟马比,但总算剩了不少的脚力,走出两三里不用撵,牛也会自己往前走。 金戈总算放松精神,惬意地平躺在车上,仰望着天空想心事。 没有霁雨相伴,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想到对方没尊重她的决定,心里难免有些置气,哪怕知道对方是为了她好,但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不生气。 当有清凉的雨掉落在脸上时,金戈腾坐起身,对着阴沉的天空咒骂道:“狗屁天气,就不能等姑奶奶进城了再下吗?” 前瞻后顾才发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沉闷的雷声过后,片风裹着丝雨飘洒而来。 金戈正骂骂咧咧狼狈不堪时,忽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循声而望,就见一辆讲究的斗篷马车,从路的尽头迎着风雨驶来。 像看到了希望一般,金戈快速跳下牛车,站在路中央张开双臂,姿势极其霸道地准备强搭个顺风车。 马车在两三尺之外停了下来,金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谄媚地走上前,“大哥!能稍个脚吗?” 戴着斗笠穿着蓑衣驾车的男子,回身向车里的人禀报了一下情况,只听一个没有任何情感,又略带沙哑的声音飘出车帘道:“让上来!” 金戈说着感激的话丟下牛车,麻溜地上了车,有些肝疼地回头看了看膘肥体壮的大牛,叹息一声挑帘而进,顺手弹了弹身上已经被雨打湿了衣裳,同时打量起车里的人来。 阴雨天,又是后晌,车内光线有些暗,虽然看不清人的详细轮廓,但可以断定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谢谢……大哥!你们是去京城吗?” 金戈落坐在男子侧旁,笑着搭讪。 男子置若罔闻,冷漠异常,只有两束冰冷的眸光在幽暗中刺得让金戈局促不安,各种拧巴的腹腓后,将所有的话吞回了肚子,在幽暗的光线保持了安静。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隆不断,有雨丝从侧面的帘口潲车内,金戈本能地挪了挪身躯,又看看旁边自始自终纹丝不动,一言未发的人,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却传来车外驾车男子的寻问声,“公子!前面有家客栈,要不要投宿?” “投!”男子言简意骇,声沉音淡。 决定正符合金戈的意愿,心中不禁窃喜,车还未停稳迫不及待地起身准备下车,只是转身的空档,背俞穴的位置猛的受到重击,身体僵在了原地无力动弹,登时头脑发昏摇摇欲坠起来。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那里又做错了吗?大哥有话咱能不能好好说?你们中原人怎么都这么爱玩阴招,实在是有违君子之道……”一次次莫名其妙的遭遇,让金戈此刻觉得好玩的有些过了头。 她的滔滔不绝让男子很不耐烦,只是对方抬手之间的事,她便口也不能言了。 僵硬的身躯任男子拖下车,才看清对方的脸,完美的脸部轮廓,清冷孤傲的高贵气质,黑色轻衫薄衣下挺拔欣长的身姿。 金戈不禁诧异“怎么会是他?”所有的慌恐因为一张熟悉的脸莫名消散,任他抱着进了客栈,上了楼,进了房间。 男子动作极其粗鲁地把人丢上床,如老寒潭一样的眸子中隽永着散不开的情绪,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毫无任何反抗能力的人。 她有一大堆话想跟他说,用乞求的眼神示意他把穴道解开,有话好好说。 他却无动于衷,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沉默良久,眼底升腾起一抹冷热交织的危险光泽。 注意到他眼中迸射着的异样光泽,她心莫名提了起来,眼中浸满了惶恐,这是有男人第一次给她内心深处带来恐惧感。 他好像很享受她表现出的惶恐,眼中寒凉与灼热纠缠更甚。 “噔噔噔!”的敲门声传来,打破了窒息的氛围,门外传来招呼声,“公子!是我。” “进来!” 应声进来的是驾车的随从男子,端着一个红色的木质托盘,盘里放着两盘糕点,一壶茶水。 随从男子用余光飘了一眼床的位置,眼中有疑惑,却并未开口,只是把托盘里的东西轻放在圆桌上,恭敬道:“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吗?” 男子犹豫道:“拿壶酒吧!” “是!” 人去的快,回来的有些慢,放下酒的年轻随从离开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提壶连喝三杯,男子脸色渐渐泛起红润,才缓步走到床前,伸手便解金戈的衣带。 对方登时吓得瞠目结舌,花容失色,一时间急得沁出一身的冷汗。 白若凝脂的肌肤,隐约显现在红色的中衣下,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他的手有些迟缓的僵硬,甚至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但仿佛又想到什么痛苦,将最后一丝犹豫抛开,心一横将身躯俯了下去,却在她脸上看到一抹绽开的诡谲冷笑。 还在他迟疑时,身躯已经僵硬的没有了任何接下来的动作。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一张纯真青涩的脸,还未开口就被点了哑穴。 “差一点点就被你得逞。” 她的话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的,刚刚褪去红色的耳朵,顿时又泛红。 她轻易将他从身上掀翻在墙根,坐起身整理好衣衫,用走了十多里路,带着汗味的脚拍了拍他的脸,戏侃道:“没想到我这么快解开穴道吧?那是你不了解我,姑奶奶我三岁习武,五岁练形,八岁练剑,十岁练内力,十二就掌握了点穴之能,点穴对我而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过刚才真的好险。” 金戈心里犯怵地坐在男子的旁边,手指托着下巴仔细打量着人,笑意森然道:“你说你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做这么下作的事?我是不是该好好回报你一下?让你长点记性。” ☆、来路不名的美男 男子一脸技不如人的沉痛表情,一副任人宰割无所畏惧的样子,让金戈玩性又起,歪着脑袋端详少许,冷哼一声,“你冒犯了我,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今天就骟了你,看你往后怎么去祸害女人。” 她说话间跳下床取了剑,拔出的剑直指向他的腹下重点部位。 他脸色顿时一片苍白,目露惊恐之色,冷汗潺潺。 她憋着笑,眉梢眼角尽是掩饰不住的戏谑,挥舞了两三下,只是划破了他外面的一层衣衫,旋即格格娇笑,花枝乱颤,“害怕了吧?要不是看在你跟我师傅长的相像份上,怀疑你有可能是他的种,我决不轻饶你。” 他苍白的脸色渐渐缓和,眼底的恐惧慢慢散去,却依旧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金戈打消了赶路的想法,把男子身上的外衣剥了下来,换下自己身上的潮湿衣衫晾在椅子上,打算等衣服干了再说。 为了安全起见,她扯下帐幔上的绳索,绑了男子双手把人丢在地上,自己躺上床盖着被子恍惚起来。 被像狗一样丟在地上的人,一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生无可恋的悲壮。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将进入睡眠状态的金戈惊醒,激灵坐起身。 “公子!晚膳时间到了,你是下楼用膳,还是在房间里?” “进来!” 金戈一面应着声,一面跳下床。 门外的人短暂的迟疑后,推门而进,酉时的房间里已经昏暗的看不清事物。 “把灯点上!”昏暗中金戈悠悠吩咐。 “公子!你……还好吧?”男子警惕地在昏暗中拔出刀。 “把桌子上的灯点上,我眼神不好使,只怕一不小心伤了你家公子。” 男子在惊觉中小心翼翼地掌起烛火,盯睛细瞧,就见床榻前那女子身穿自家公子的外褂,单手拎着人,一手提剑横在人的脖颈处,稚嫩的脸上烂漫如花的笑分外刺眼。 再观自家公子,内衫凌乱,任人提溜,神情一言难尽,甚是狼狈不堪。 “想你家公子活命的话把刀放下,走上前三步。” 随从男子纠结迟疑间,金戈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剑,被挟持的人脖颈上便被拉出一道血痕线。 “我听你的!”随从惊恐地把刀丟开,走上前几步。 “抬起你的右手,摸到你第十一根肋骨下方。对!使劲击下去。” 男子照做,点下去后身体瞬间僵硬地定在原地。 金戈丟开手中的人走上前,打量一番,冷哼一声,“其实我最不屑这种挟持卑鄙的手段,但今日身体实在是有些乏的无力,所以只能这样了。” 金戈拖起人把俩人放一块瞅了半晌,蹲身问随从,“他叫什么名字?” 随从男子犹豫地看向自家公子。 “算了!我还是问他吧!”金戈出手解开被称公子的哑穴,“你姓甚?名啥?何方人氏?家住何处?” 他用冷冽的眼杀仇视着金戈,几乎要将人生吞活剥,不禁让金戈脊背发寒,浑身发毛。 “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我刚来中原,扪心自问并未伤害过你,为什么第一次见你就有这种恨之入骨的表现?” 金戈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反正她说什么对方就是不开口。 “莫不是因为跟我师傅有关?他抛妻弃子……不对呀!之前我们从未谋过面,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他徒弟的……”金戈自言自语,自思自量到不耐烦,叹息一声,“不说算了!但是总得告诉我你贵姓吧?不然往后见面我怎么称呼你?” 见男子并没有开口的意思,金戈冷笑一声,“你莫不是胆小到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吧!或者是你的家族有什么不可示人的污点。” “你……无聊!”男子隐忍道。 “无聊吗?那来点不无聊的。”金戈玩性又起,扯下一片帐幔拧成绳,将俩人面对面的捆绑在柱子上。 “我劝你不要太过份,不然你会后悔的。”随从威胁道。 金戈叉了腰笑意不减,不屑道:“是吗?我不信,你到说说我怎么个后悔法?” “我家公子……”打断。 “不许多言。” “……算了!我累了,你想说我也懒得听了。”金戈确实是乏了,原本大病初愈本就体虚,刚刚解穴又耗了不少内力,此刻已然精疲力乏,抱着剑倒床榻上,一磕眼便睡了过去。 直到感觉有一丝凉意从颈部传来,心一惊,张开眼幽暗灯光下,一张冷峻的脸正俯视着自己,星眸中泛着淡淡的得意,与各种混合的仇意,握剑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只要她动一下,就有可能血溅当场。 “你……可以啊!尽然自行解开穴道,看来我还是大意了,我认栽!要奸要杀随你。” 金戈一副视死如归的就义状,天生一双灵动多情媚目中,却蕴藏着一丝不意觉察的狡黠,直白的话让男子一时有些定神。 “要不先奸后杀,动手吧!” “……”他握剑的手松了松,一时尽不知该如何。 只是那么一刹的犹豫,她便抓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掀被,右手抓剑,形如风一般避开他的控制范围。 跟他保持了几尺的距离,“咯咯!”娇笑两声,黛眉飞扬,美目眯弯,提着未出鞘的剑撩逗道:“想睡我!想的美!就算你长的俊,我也没兴趣。” “寡廉鲜耻!”他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彼此彼此!细论起来我可要甘败下风。” “女承母风,一路货色,恬不知耻!” 金戈闻言,脸色陡然一转,怒骂:“浑球!尽敢羞辱家母,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这没教养的家伙。” 拔剑挥剑一气呵成,剑随人影,如风疾雨直逼男子。 对方也不甘示弱,提剑挽花,稳稳破招。 俩人登时纠缠在一起,疾风骤雨剑光间,是房间内陈立物品噼里啪啦被毁坏的碎裂声。 却无一人敢出面阻止,对手后期的剑法明显有云家剑法的痕迹,金戈不禁在心里各种疑惑,一个分神,一抹带风的剑光从面门掠过,只觉脸颊一凉,温热的血液顺着细微的刀口渗了出来,形成一道血痕。 “你娘的!打就打,干嘛打人家的脸?我看你是茅房点灯,找屎(死)……”金戈恼羞成怒,攥紧手中的剑,一个天外飞仙势,挥剑如虹直逼向人。 ☆、破庙偶遇 继而以扫荡势一连贯风卷残云,直打得那人难以招架,脸上也被划开一道口子,远比金戈的严重,血流不止。 “妖女!休得张狂!看刀!”随从破门而进,提刀阻挠,将金戈的注意力分散开来,男子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随从武艺不弱,却没接住金戈十招,握刀的手虎口被震的生疼,很快就挂了彩无力招架。 金戈的表现震惊了慕容恒,虽然知晓对方承师有名,身手不错,但现实依然超出他的所了解,尤其是强大的内力,连力举千斤的他都要甘败下风。 明明纤柔的身形,却有超出常人的惊天之力,他不得承认女承母因。 幡然领悟其母当年云南鹤为什么被称罗刹女,为什么可以驰骋沙场,打得敌方节节败退,闻风丧胆,为什么可以单挑整个武林,血洗九门。 虽然占了上风,但终究是体虚力乏,再者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自己也没受到多大的伤害,金戈不愿再纠缠消耗体力,恐无法脱身,定了神道:“老娘累了!不陪你们玩了,下次相见定打你们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话音还未落,人影一闪推窗而去。 “公子!还追吗?” “不必了!”慕容恒挫败地收回视线,落在地上的红装上…… 雨虽然停了,凌晨的风却狭裹着潮湿的寒意,拂面阴冷,落地后金戈才幡然自知忘了拿自己的衣衫,好在她身材高挑,身上的男装才不至于太过拖拉。 再回去取衣裳的话,难免又会纠缠打斗,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遗留,穿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金戈自我开解一番,心生欢喜地观赏着手中未入鞘的剑,自语,“果然是把宝剑。” 如洗的夜空明月拨开云层,洒向大地一片银光。夜很静,甚至连虫鸟的叫生都没有。 四向眺望,除了苍苍茫茫一片寂寥,远近无村庄,亦无任何灯火。 但金戈记得距这家客栈四五里,有一座破败的娘娘庙,思量间踩着泥泞的道,就着月光直奔向庙的方向。 伫立在惨淡月夜下的破庙,荒凉中透着瘆人的死寂,金戈却步在庙门前,头皮有些发麻,往日里并没有放在心上的神鬼传说,在此刻却纷纷涌入脑海,翻腾不息,但茫茫夜色退无可退,只能自我宽慰一番,硬着头皮走进庙。 庙不大,也就三间,门窗早已经面目全非,破败不堪,虽然有月光,却并不能照亮庙室,金戈心里毛森森的,摸黑找着合适的休息地方。 突然脚下一绊,身体趔趄不稳之际,一个受惊吓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谁?” 金戈被突然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汗毛竖起,胸腔内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 惊魂未定中一道火光亮起,一张清清秀秀,文文雅雅少年的脸呈现在火光中,他举着火折子的神情带着未散的慌恐之色,打量着脸色苍白的金戈少许,淡淡的问:“你……是谁?” 金戈稳了稳神,“你又是谁?为什么会住这里?” “行至此避雨,不曾想雨下的过长,见天色已晚,只能得就地露留宿于此,敢问姐姐因何夜半三更的来此?” 人不大,言谈举止却异常沉稳。 “我……我……” “如果姐姐有难言之隐,不必回答我的问题,你我也算属天涯沦落人,无须拘泥,如不介意,过来坐吧!夜寒凉,我生把火咱们驱驱寒。” 少年说话间东凑西找,总算拢起一把火,俩人围着火相对而坐。 “你这孩子倒是懂事,多大了呀?” 金戈笑着道,把自己整的像个老大姐。 “十五。” “叫什么名?” “莫非,敢问姐姐芳名?” “金戈。” “姐姐要去往何处?” “京城,你呢?” “我也是。” “你家住京城吗?” “不是,我去投奔表哥。” “哦!” “姐姐呢?” “去玩。” 金戈恹恹倦倦地回道。 虽然生了火,但材料有限,火堆极其的小,根本起不到多少驱寒的作用,阵阵冷风直往后背里灌。 金戈不禁打几个寒颤,顿觉昏昏沉沉乏力异常,完全失去了跟莫非交流的精神,头埋在膝盖上,眼皮一耷拉,不知不觉中恍惚了过去。 火堆逐渐燃尽,莫非取出一件厚衫搭在金戈的身上,小作观察,犹豫道:“姐姐莫不是受了风寒?” 话音刚落,金戈一头栽倒,意识渐渐混沌。 把人揽回怀里的莫非短暂的愣神与凌乱后,抬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果然滚烫异常,慌忙将人扶躺在自己刚刚躺过的薄草堆上,将包裹里的衣物全部取出盖在金戈身上,起身把庙里能燃烧的东西收集一起续了火。 天亮后,金戈依旧烧得迷糊,甚者是不省人事。 虽然是萍水相逢,但莫非终究是一个男人,本能地有着保护女人的天性,自然是无法熟视无睹,置之不理。 见人病的实在厉害,犹豫再三整理好行囊,背起人往城里赶去。 尚未成年的莫非身体还未长开,个头不高,且单薄,背跟他体型差不多的金戈,甚是有些吃力,三五里路下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有马蹄声在身后传来,莫非背着人本能地往路边让了让。 “站住!”一声女人的大喝传入耳际。 莫非本能地回头,就见一匹通身乌黑溜光,面门有一道白的马,凑上前来用嘴不断地蹭背上的金戈,吓得莫非趔趔趄趄直向后退。 而另一匹白马上,一个黄衣女子粉面带威,杏目卷雪,身轻如燕地跳下马走上前,只是看了背上的人一眼脸色骤变,喜忧参杂,脱口道:“少主!” “你认识她?”莫非问道。 “你是谁?你对她做了什么?” 霁雨犀利地逼问。 “这位姐姐不要误会,我叫莫非,昨晚在庙里与金戈姐姐偶遇,不曾想她身染风寒昏迷不醒,我只能背她回京城治疗。” 莫非依旧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不急不燥地解释。 霁雨目露心疼之色,把人跟剑一并从对方的背上接过,跨上马冷冷的对莫非道:“暂且就信你一回,若是有半分伤害我家少主的事,小心你的小命。” 霁雨已经顾不上太多,扬了马鞭驱马直奔京城去,几乎通人性的追风马紧追其后…… “霁雨!好颠,还不如那小子背着舒服。” “少主!你……醒着?”霁雨收了缰绳,诧异惊喜的视线落在金戈拧巴的脸上。 ☆、又见屠南星 “少主!你……醒着?”霁雨收了缰绳,诧异惊喜的视线落在金戈拧巴的脸上。 金戈撑起眼皮有气无力道:“哦!我一直都醒着,只是不想走路,所以就只能劳累那小子了。” “……”霁雨一时语塞。 “马车呢?这样我很不舒服。” 金戈的身体几乎塌在霁雨的身上。 霁雨毫不犹豫地抱着人跃下马,将人背起朝着前方走去。 比起体质一般的莫非,打小习武身材略比金戈高挑的霁雨,即使是背了一个人,依旧健步如飞,两匹马不用牵着,也会如影随形跟在身后。 走出七八里,突然冒出一帮拦路抢劫的挡住了去路,截堵为首中一个肥头大耳麻子脸的大汉,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耀武扬威,鼻子朝天喝道:“雁过留毛,人过留财,美女过……留人。” 话一出,响起同伙一阵哄笑,每一个劫匪脸上洋溢着挑逗,轻佻的猥琐。 金戈半撑起眼皮,不屑地扫了一眼,继而又磕上,沙哑道:“乌合之众,有辱观瞻,扫了他们为民除害。” “是!”霁雨应一声,把自家主人小心翼翼地放在路边的一棵杨树下,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拔出千斩弯刀,横眉扫了一眼正起劲起哄的劫匪,眸光一沉,身形一闪,以狂风扫落叶之势,眨眼的功夫几道寒光交错间,还未来得及回神的一帮人,已经东倒西歪在地上,鲜血淌了一地。 几个没断气的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如捣蒜一般,向面无表情的霁雨苦苦求饶。 金戈张开眼瞭去,见血腥的一幕,心里一阵不忍,不禁蹙了眉头刚要阻止,但话还未出口霁雨的刀已经落下,猩红血液随着栽倒的人,迸溅出一道道刺眼的色彩。 金戈的话梗在了喉咙里,待霁雨走近叹息道:“打残就可以了,何必要了他们的性命?” “不是你要霁雨解决掉他们的吗?再说这些人渣显然不是第一次拦路抢劫,还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死有余辜。” “……算了!是我表达不够清楚,咱们还是快点走吧!”事已至此,金戈也不好在说什么,强撑着乏力发飘的身躯站起,霁雨赶忙扶住人,顺势曲身将人背起。 “霁雨!你好像在发抖。”金戈明显感觉到霁雨微微颤抖的身躯。 “……第一次杀人。” “什么感觉?害怕吗?” “不知道!” “跟杀猪宰羊有什么区别?” “不好说,他们毕竟是人。” “也是,那往后我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不!霁雨应该习惯杀戮,才可以更好的保护少主,听人说杀多了就好了,今天全当练手了。” “……”金戈惊诧无语后,沉了眼皮避免去目睹那些鲜血淋漓的尸身,恹恹倦倦道:“我们还是骑马吧!” “我不累,可以背少主走。” 霁雨拒绝着明显虚弱的金戈,心急如焚地加快脚步,直奔向京城的方向。 一路上霁雨苦思冥想,还是觉得投奔屠南星合适,毕竟关乎自家少主的生命安危,她不敢怠慢,所以进城后直奔屠南星的居所。 敲门没人应,把昏昏沉沉的人放在门口自己□□而入。 刚进院落,突然一抹身影从屋顶翩然跃下,定睛打量时,熟悉诧异的话娓娓而来,“霁雨?你怎么又回来了?” 屠南星紧张的神情松弛下来,将手中剑入了鞘,不解地问道。 “说来话长,先长话短说,我家少主病的厉害,只能再来叨扰屠姑娘了。” “怎么一回事?金戈人呢?” “在门外。” “那赶紧带进来让我瞧瞧。”屠南星惊慌比霁雨还甚。 “好的!” …… 金戈已经昏沉的抬不起眼皮,只觉的躺在香枕软榻上异常的舒适,便任自己的意识渐渐消沉下去,进入松弛的深睡状态。 “怎么样?” 霁雨迫不及待问诊断的屠南星。 “除了脸部轻微的划伤,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是内耗有些过度,加上本身体虚,又偶感风寒,需得好好静养些时日。” 屠南星紧张的神情也慢慢舒展开来,站起身,“我去配几副药,一会你拿去煎了。” 霁雨点着头客气致谢,“再次劳烦屠姑娘,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已经算得上是过命之交了,还说客套的话就有些见外了,能为朋友做点什么,也是我的荣幸。” 屠南星话是对霁雨说的,目光却落在金戈突兀的衣衫上,欲言又止,旋即举步离去。 金戈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转醒,张开眼便是霁雨惊喜的脸,午后的阳光穿透窗纱,一目了然她憔悴的形容。 “少主!你感觉怎么样?” 霁雨关切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好饿!” 霁雨苦笑道:“身体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好像没有,咱们这是又回屠宅了?”金戈环视着并不陌生的环境道。 “嗯!只有带你来这里我才放心。” “那南星她人呢?” “出去采购了。” “呃!什么时候有饭吃?” “……锅里一直给你温着饭菜,霁雨这就给你端来。” “好!好!快去!” 霁雨在金戈急急的催促下去了厨房。 挣扎着坐起身,摇晃着发飘的身躯走到窗前,推开檀木雕花窗,徐徐温热的风夹杂着淡淡花香气味拂面而来,沁人心脾。 窗前树干强劲,枝繁叶茂的四月雪满树白花,如覆霜盖雪清丽宜人,惹得蜂蝶繁忙翩飞。 花池中牡丹也争奇斗艳,美不胜收,通往前院的石径上翩然行来一人,青衣薄衫,人动衣飘,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入画成风骨难笔拓。 “南星!”金戈赏目许久,声音艰涩地招呼一声。 屠南星步伐微缓,循声而望,入目成景,花枝掩映的窗中,人面轻笑,宛若花开袭人,四溢飘香,眼角眉稍风情万种,孱孱弱体依窗,似摇摇弱柳扶风…… “你醒了?”屠南星失神须臾莞尔道,放开脚步跨进门,像一个长辈,又像是一个医者对待病患一般,眼角眉梢尽是温柔,关切问道:“身体怎样?” ☆、病卧 “除了四肢有些无力,其它的还好,每次见你总是这么狼狈,你不会笑话我吧?” 她明媚烂漫的笑,感染着她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无语只是摇摇头。 “如果每一个中原人皆如你一般友善,友爱,就好了,我这才来多久,就被算计的开始怀疑人性了。” 屠南星似笑非笑道:“你所经历的才是真实的人性,所以往后你要学会步步为营,事事谨慎,中原藏龙卧虎能人义士众多,但表里不一包藏祸心伪善的小人也很多,可以说鱼龙混杂,敌友难辨。 霁雨说你心性单纯,不适合待在中原,要带你回云中,我觉得她的决定是对的,你为什么要坚持留在中原?” “我……不喜欢一层不变的生活,虽然来中原后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但也让我长了不少的见识,领略了人性的多样化,丰富了我十几年单调的人生,甚是好玩,最主要是我喜欢中原的生活环境,山清水秀,地大物博,文化丰富,是关外苦寒之地无法相比的,所以我暂时还不想回去,可以的话我想留在中原。” 屠南星欲言又止,轻轻吁出一口气,陷入无语的沉默,作为一个年少轻狂过来人,她了解一个涉世未深,无惧无畏少女固执的心性,尽管她也不过二十一岁,但已然被世俗磨砺成钢,那些年少的意气已所剩无几。 “等我身体恢复如初了,我们就去云台找你那狗屁师兄问罪,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 金戈没头没脑话锋一转,整个人顿时表现出激动的情绪。 屠南星温然一笑,“算了吧!既然他那么喜欢做百圣教的掌门,就让他做去好了,没有百圣教我也可以一样活的好好的。” “那可是你父亲的心血,怎么可以拱手相让给一个恩将仇报,又对自家师妹赶尽杀绝的无情人。” 金戈忿忿不平的小脸拧成团。 屠南星表现依旧淡然,抬手温柔地将金戈散乱的头发掖耳后,“主要是我不稀罕那掌门之位,咱们不说这个了,你还是上床好生修养着吧!等你身体康复了,我带你去城街上逛逛,领略一下京城的繁华。” “好!好!等吃饱了我的病就好了,你明天就带我去好不好?” 金戈跟孩子是的执了南星的手,不停地摇晃着,一脸执拗的娇态。 “不可以,你暂时只能在家里好好调养。” 屠南星不容反驳地微微抬起金戈的下巴,端详着对方脸上已经结了痂的刀伤,犹豫道:“好险!再深一点可就要留疤了,是谁可以伤到你?” “一个疯子。” “疯子?” “呃……我也不认识。” …… 食物的香气随着霁雨一并进入金戈的视线,人遂展颜欢笑着奔向霁雨,推了推鼻子道:“什么饭这么香?” 话音还未落伸手揭开砂锅盖。 “少主!小心烫手,是屠姑娘亲手为你炖至的人参鸡汤,在微火上温一个多时辰了,你坐下我帮你盛。” “谢谢!南星你真好!好可惜你不是男的,不然我一定嫁给你。”金戈认真而打趣道。 “是吗?这么说还真是可惜了。”屠南星调侃着,笑容有些牵强。 “也不知道将来会是那位公子,有福娶到南星你这么才貌双绝的女子……”金戈一面漫不经心地夸赞,一面迫不及待地坐在凳子上,眼巴巴地瞅着霁雨慢条斯理盛汤。 没有什么是吃一顿饱饭解决不了的事,金戈连肉带汤稀里哗啦吃了三碗,所有发生的一切不愉快荡然无存。 吃完饭又懒懒的躺上床,眼皮有些沉,屠南星照例点上一副安神香后离去。 霁雨端了汤药走到床榻前放下托盘,帮金戈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 懒懒地靠在床头,看着碗里黑呼呼刺鼻的汤药,金戈很抗拒,拧眉道:“我感觉挺好的,没有必要喝药。” “少主!屠姑娘说了你内元消耗过大,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这药可是她亲自为你熬制的,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热心。” 对于屠南星金戈总有些敬重,不好推辞,只能叹息一声,硬着头皮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少主!霁雨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霁雨直到金戈把口漱了才讪讪的道。 “什么事?” “少主在与霁雨分开的时候,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金戈怅然苦笑,“你还记得晋阳客栈长相似我师傅的那个冰冷男吗?” “他……你遇到他了?是他伤了你?” “嗯……那天我返回途中下雨,巧搭了他的车,没想到那家伙尽然图谋不轨,想轻薄与我……” 金戈将那天的经历说的风轻云淡,霁雨却听的心惊肉跳,瞠目结舌,继而娥眉紧拧,忿忿道:“人面兽性,王八羔子!下次我才不管他像谁,也不管他跟萧师傅到底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冒犯了少主就该死。” “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去招惹他,下次他再敢对我不敬,我会好好收拾他的…… 那家伙好像认识我,而且好像很恨我,真的好奇怪,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恩怨交集?” 金戈的思绪瞬间又绕在了哪天纠缠之中,有些苦思冥想的不得其解。 “少主从小生长在云中,何曾与人结怨,更是没有来过中原,怎么会跟他有什么交集恩怨,定是他本性恶劣,见色起意。” “算了!不说他了,肖公子回云中了吗?” 金戈终于想起了肖达。 “我也不知道,当天发现你逃跑后,我们只能沿路返回找你,途中雨下的有些大,不便赶路,所以借宿在一户农家。 我思量一晚,觉得还是把他甩掉的好,便趁天还没亮牵了马偷偷的离开了,刚好在路上遇到你。” “想家的话你回去就是了,不用顾及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姑姥不也说过我是长寿之命人吗!这一辈子遇事都会逢凶化吉,所以我不会那么容易翘辫子的,事实证明姑姥说的很准,你看我这一路走来都是有惊无险,险象环生。” ☆、美男入怀 “少主!我不想家,我只是太过紧张你,所以才听取了肖达的意见,往后你说怎样就怎样!霁雨都听你的。” 霁雨生怕金戈避开她的视线,急急的解释。 “算了!既然你愿意跟着我吃苦受罪,就跟着吧!师傅他老人家也太小题大做了,还派人监视我。” “少主!幸亏萧师傅有先见之明,派了肖达保护,不然以我们涉世未深的阅历真应付不来,这趟出行真的让霁雨长了见识,领略到了江湖的险恶,往后我定当更好保护少主的安危。” “你的身手可不及我,还是我保护你吧!” 金戈恹恹倦倦地说着,随着一阵困意袭来,不由的哈欠连连。 “少主困倦了话就好生歇着吧!等晚膳时分霁雨再招呼你。” 金戈半敛着眼皮微微点了一下头,在霁雨离开后一觉又睡到天黑。 晚膳后依旧困倦的只想黏在床榻上会周公,心里却有些疑虑,磕着眼有气无力道:“霁雨!我为什么这么困倦?” “困了就睡吧!” “呃……” 这一睡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翌日的巳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霁雨温暖的脸。 “少主!起来用点膳吧!” 金戈喉咙有些干涩道:“几时了?” “已经巳时了。” “哦!今日天气如何?”金戈一面坐起身,一面看向敞开着的窗外。 “甚好。” “南星呢?” “出去了。” “好机会,快帮我准备衣衫,我要去街上逛逛。” 金戈有些兴奋地跳下床。 “少主!屠姑娘说了你现在不适合外出,还是等身体恢复好了再去也不迟……” “不要,我今天就想出去逛逛。” 见金戈执拗的神情,霁雨知道无法改变自家主人的决定,妥协道:“那就等吃完饭,用过药再去逛也不迟。” “去外面吃,快去帮我准备衣衫。” “不吃饭,总得吃药吧!” “不吃!每次吃完药我就犯困,我怀疑南星在药上动了手脚。” 霁雨有些不解的神情迟缓。 “还傻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准备。” “少主!还没有时间帮你置办好衣衫。” “你的呢?我的就这一套,也没有时间准备过,剩下的就是咱们带的复衣。” “算了!我想办法去找找。” 金戈一面说着,人已经风风火火迈出房间,径直朝屠南星的房间去,满橱都是中性的男衣风格,最后只得翻出一件白地绣菊交领罗衫,一条同款腰带,兴意然然地穿上身。 衣衫稍微有些宽长,但也相差不了多少,鞋子有些大,并不影响走路。 在发型的梳理上,金戈玩性地选择了与衣服匹配的男子发髻,用一根简洁的白色发带扎了一个发髻。 整个人看上去虽不及屠南星那般英姿勃勃,玉树临风,却别有一番朗艳独绝世无其二的风采。 “霁雨!好看吗?像男人吗?” 金戈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满意地转了一下身,抬手挑了霁雨的下巴,嬉戏道:“小娘子心悦我否?” “……”霁雨娇羞不语。 “霁雨你好生无趣,不逗你玩了,走!招摇过市去。” …… 天异常的晴朗,阳光明媚,空气中带着一丝初夏的炽热,大街小巷人群熙攘,商铺林立,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一副太平盛世的繁华喧嚣,是晋阳城无法相比的。直逛的金戈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同时又乐不思蜀。 “霁雨!前面那家酒楼不错,午膳就是它了,等解决了肚子的问题,咱们再好好的逛逛,备点日常必需品。” 黑底鎏金字“聚贤楼”的牌匾及招幡映入眼帘,庄重大气的阁楼建筑,透着与京城匹配的华丽奢侈,霁雨打量间微微点了一下头。 金戈怀着些许的激动大步走向酒楼,触不及防,一个庞然大物从楼上坠落了下来。 本来可以轻易避开,但注意到是一个坠落的人时,出于人道本能,金戈还是出手接住了失控而下的身躯。 被稳稳地抱在怀里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又俊俏的男人,他的肌肤很白,透着如瓷一般的光泽,比女人还好看的柳眉下一双桃花眼风情万种,似盛满了整个春天,百花齐放。 金戈的灵魂刹那间跌入其中,无法回神,大脑放空,心跳如捣鼓,身体发麻。 这是她生长十七年来,除了师傅萧楚之外,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格外的洗眼,也是第一次有男人让她如此的心神激荡,失态到挪不开视线,被围观者哄堂大笑。 男子僵硬着身躯须臾,羞愧地挣脱开她的怀抱,站好身,面红耳赤窘迫到无地自容,但还是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 他的声音异常的悦耳,声线流畅,宛如淌过山涧的河流,让人听着无比清爽,舒服,身心舒畅。 她只是痴痴地傻笑着,目光留恋在他绝美的脸上无法收回。 要不是霁雨扯她的袖子,她不知道花痴到什么时候。 “真是够热闹的,这是上演了英雄救美的条段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随着一个金灿灿的身影,拨开人群呈现了出来。 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金丝线团纹花卉织锦衣衫讲究华丽,中等的身材有些膨胀,显得有些脑满肠肥,眼角微垂的双眸中溢满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纨绔。 他环抱一把华丽的佩剑,扯着嘴角,一副无理要争三分的小霸王架势。 “怎么你眼红了?” 金戈看罢嫌弃地奚落着走近男子,也做了一个跟男子同样的姿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杠上了的架势。 唇红齿白,修眉魅目,形容风流,阴柔完美的五官带着一丝尚未成熟的青涩,淡淡草药的味道直恍惚的胖子有些愣神。 半晌才眨巴着眼道:“你是谁?不男不女的多管什么闲事?” “我也不管你是谁,今天的闲事我管定了。” “挺狂呀小白脸,今天郑大爷就让你见识一下多管闲事的后果…… 给我上吧!好好收拾这小白脸!” 男子话音刚落,身旁几个随从磨拳擦掌一拥而上。 刀光剑影嚯嚯间,连人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一帮人却东倒西歪在地上一阵哀嚎,围观者门一片哗然的瞠目结舌。 “一帮废物!丢人现眼……” ☆、除暴安良 “一帮废物!丢人现眼……” 郑青云的话还没说完,霁雨的短刀已经比在了他的颈部,只是微微的拉了一下,便有血液从细小的刀口渗了出来。 “霁雨!”金戈口气焦急地喝道,有些紧张霁雨一时冲动要了对方的命,虽然是个无赖,但毕竟罪不至死,再说众目睽睽之下惹上官司实属麻烦。 失去反抗能力的郑青云登时吓得脸色发白,鼻尖沁汗,腿脚发软,僵着拔出一半剑的双手,冷汗沁湿。 起早贪黑的十多年来也没少练功,虽谈不上武艺超群,神功盖世,但也算得上身手不凡,怎么就不堪到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轻而易举地制到不能动弹,郑青云羞愧不解,如败犬之丧。 “就你这球样还跟我装横,不自量力,老子今天没兴趣跟你玩,赶紧滚球!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敢仗势欺人,定打你个屁滚尿流,哭爹喊娘。”金戈用未出鞘的剑,敲着对方硕大的脑袋警告。 霁雨收了刀,鄙夷喝道:“滚!” 一干人连爬带跑,冲出吃瓜观众的围观狼狈而去。 男子回神拱手礼谢,“白莫辞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敢问……小兄弟贵姓。” “金戈,金子的金,金戈的戈。” 白莫辞虽在刚才的肢体接触中已断定金戈是女儿身,但还是尊称了小兄弟,以此来化解大庭广众之下,被女人抱的尴尬局面。 “金兄弟出手相助莫辞感激不尽,若不嫌弃可否请金兄弟到家中做客?” “少主!娘说中原鱼龙混杂,我们跟这位公子只是萍水相逢,还是不要去人家府上打搅的好,再说刚救了人就去人家府上打扰,显得咱们近利。” 霁雨扯着金戈的袖子,在耳畔小声劝阻。 金戈犹豫着点点头,对白莫辞道:“今天出手相助只是举手之劳,白公子不必耿耿于怀,我今天还有事,等改日再登门拜访吧!” 金戈也觉得霁雨说的有道理,觉得还是推辞一下的好,尽管她很想去,最终还是克制了。 “既然金兄弟执意推辞,莫辞也不好勉强,倘若金兄弟哪天有闲暇,欢迎随时来舍下做客,也好让我尽一份地主之宜款待一下,我就住前面不远处,只要向附近人打听白宅,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寒舍。” “好的!等哪天有闲暇,我一定登门拜访,就此先别过。”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少主!人已经走远了,你不是饿了吗?我们赶紧去饭吃吧!” 霁雨看着金戈远送的眼神,心下有些莫名的纷扰,白莫辞给她的直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排斥。 “霁雨!刚才忘了问他们所为何事斗殴?”金戈兴趣然然地想知道原由。 “不管是什么雄性,不天生的好斗,也许不需要什么理由。” “好担心他那么差的身手,往后怎么保护自己。” “少主!莫不是看上了那公子?” “光我看上人家有什么用,人家未必能瞧上我。” “少主何故这般看轻自己,我看倒是那公子配不上少主才对,少主的花容月貌,才艺双绝,是中原女子所不能及的,谁娶你才是三生有幸才对。” 如果在没有来京城之前,霁雨说的话金戈不会质疑,但经过来中原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这城里到处是细皮嫩肉,貌美如花,衣袂飘飘的美女,倒是她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金戈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其实是极美的,即带着一股男儿的英气,又不失女儿的娇美,没有中原女子的忸忸怩怩,却又落落大方中带着一丝不羁的野性。 既有母亲北方女子的高挑身条,又继承了父亲江南人的精致面孔,无论走到那都会引来无数目光的注视,只是她没留心罢了。 一般男子看到她手中的佩剑,利落的装扮,更是望而却步,不敢随便造次。 “霁雨!你什么时候会这般奉承人了?” “我……” “好啦!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金戈嫣然一笑,“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才是最大。走!吃饭去!” 金戈话题一转,大步流星地跨进酒楼。 正好是午饭点,所以酒楼里几乎是座无虚席,刚才外面的打斗,对店内的生意并没造成什么影响。 看完热闹的人们该吃吃,该喝喝,伙计又开始忙得四脚朝天。 “店家!还有座吗?”霁雨清脆的声音在吵杂声中分外突出,一时间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霁雨虽然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但比起身边气质华贵,姿容艳绝男装的金戈,就有些黯然失色。 即使金戈以男儿形象示人,所有人的目光依旧聚焦在她的身上。 “楼上有雅座,俩位客官楼上请!”店小二殷勤地迎上前,客气地引领着俩人上了楼。 楼上跟楼下的光景恰恰相反,因为刚才的生非兹事,客人已经被惊散,一个店小二正忙着收拾满屋的残局。 “俩位客官这边请。” 带路的店小二说着话,一面用搭在肩膀上沾满油渍的抹布,在临窗的一桌上麻利地擦抹了几下。 金戈跟霁雨径直走到桌前,相继款款落坐。 “俩位客官吃点什么?”店小二自始自终热情不减。 “有羊肉吗?”金戈问道。 “有红焖羊肉,清炖羊肉。” “来一份清炖羊肉,还有你们店里的地方特色菜尽管端上来,外加一斤杏花村酒。” “好哩!俩位客官稍候,酒菜马上就好。” 店小二扬着调声,甩着手里沾满油渍的抹布匆匆下楼去。 “少主!你身体有恙,忌酒。” “我已经很久没喝酒了,甚是嘴馋,少喝点不碍事。” 霁雨张了张嘴选择了沉默。 在酒菜还没上来其间,金戈百般无聊地陷入刚才与白莫辞的偶遇中,脸上不自觉地洋溢着怀春少女的飞扬神采。 霁雨抿着茶观察着主人荡漾的神情,心下了然对方的心事,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莫名有些不安。 她并不看好萍水相逢的白莫辞,总觉得对方脸过白,太骨,眼神飘突不定,属母亲说的城俯极深的大奸寡情之人。 “霁雨!你觉得他好看,还是我师傅好看?”金戈一脸痴傻的笑问。 “少主指谁?” ☆、煞风景 “他怎么能跟萧师叔比!脸上生无二两肉,满腹的心机,定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君子。” 霁雨脱口打消着金戈的妄想。 “霁雨!我很怀疑他是不是那里得罪过你,才让你这个埋汰人家。” “……我……” “……” “客官随便坐。” 店小二的招呼声打断了金戈跟霁雨的争执,一个身高约八尺,身高体健,丰绅俊朗的男子,被俩个年纪相仿男子簇拥着进入视线,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三人主仆的关系。 金戈只是匆匆瞥一眼,便被端上桌来的酒菜吸引着收回目光。 上桌的酒菜香气扑鼻,品相诱人,让金戈顿觉饥肠辘辘,抛开所有的是非,全身心地投入到大快朵颐的忘我境界之中。 埋头苦干一番,赫然抬目就对上一双趣味的眼神,登觉疑惑地问对坐的霁雨,“霁雨!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霁雨莫名其妙地楞了一下神,很确定地摇头,“没有。” 金戈蹙了一下眉,挑衅地托住男子意味深长的目光。 那男子自始至终眼眉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金戈,慢条斯理地小酌着。 霁雨不解地顺着金戈的视线望去,看到莫名的一幕,拧巴着小声嘀咕,“这人好生没有教养,尽然盯着一个女人这般无理。” “我不像男人吗?” 金戈持有怀疑态度,因为她已经很努力地装出男人的样子。 “这个……那他为什么看你?” “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霁雨迷惑道:“什么是龙阳之好?” “就是断袖之癖。” “断袖之癖?” “就是男人心悦男人。” “少主……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书中不仅有黄金屋,颜如玉,还有百事通。” “……” “要不说读书是有好处的,可以足不出户尽知天下事。” 霁雨登时无语思量,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些俗隐之书。 金戈对着男子抬起一只手,将五指蜷曲,做了一个挖眼踩脚的动作,以示不满与威胁。 那人毫无一点畏惧之意,反而笑意更浓。 “煞风景,霁雨结账走人吧!” “嗯!”霁雨点头站起身,本能地去摸腰间的钱袋,却发现钱袋没有了踪影,顿时身躯一僵,“坏了!钱袋被人偷了,一定是刚才有小贼乘乱偷了钱袋,都赖我太大意……” “……”金戈蹙眉道:“那怎么办?我也没带” “……我……” “走!先去问问掌柜子多少钱,咱们跟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赊着。” 金戈犹豫着率先下了楼。 “俩位客官吃好了?” 店小二笑盈盈地迎上前。 “嗯!” 金戈一面应着,一面走向柜台,有些发福的掌柜子满面红光地逢迎,“俩位客官对小店的饭菜可满意?” “满意!满意!” 金戈有些尴尬地应承着,揶揄道:“掌柜子!我们吃了多少钱。” “五两纹银。” 五两银子对金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以她现在的情况,恐怕连五文都拿不出。 “掌柜子!我们的钱被人偷了,所以你看能不能先赊着。” “很抱歉!本店概不赊账。”掌柜子逢场的笑意瞬间消失,冷眼睥睨。 真是人情淡薄,望着掌柜子陡然拉下来的脸,金戈不禁在心里不适的唏嘘,打量霁雨一番幽怨道:“你怎么也不戴个值钱的首饰,头饰什么的,遇到这种特殊情况也好应急。” “我……” 霁雨理亏的无言以对,她确实不太喜欢戴首饰,更不习惯戴华丽繁锁的头饰,发型也只是简单地梳两根长长的辫子,一支做工简单的银头钗,还别了四五年,根本就不值几个钱。 看着金戈摸着脖颈上的麒麟锁犹豫,霁雨紧张道:“少主!你不可以打麒麟锁的主意,你先在这里稍等我去取钱。” 金戈犹豫着点头,“放心吧!麒麟锁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不会打它主意的,你快去取银子吧!” 霁雨有些不放心地点头,匆匆离去。 楼下没什么空座,金戈只能返回楼上等候,却难免再次与那男子纠缠,她决心不理他,安静地坐在临窗的位子,放眼浏览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突然耳畔袭来一阵风,金戈本能地朝着来风的方向伸手,一个实物稳稳抓在手中,还未细瞅一个戏谑的男声传来,“这钱袋可是公子之物?” 盯睛打量后,金戈狐疑地看向让她生厌的男子,隔着桌椅责问道:“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公子不要误会,这钱袋并非我所窃,而是方才在楼下围观时,恰巧注意到有人窃取了你们的钱袋,所以我截了下来。” “……” 金戈有些不解的无语,既然有意奉还,却为何不早点,非得让她尴尬半天才还。 男子好像是看穿了金戈的心思,依旧温言道:“本来我是想借此认识一下公子的,但见你甚是嫌弃,故而有些犹豫,一时玩性使然戏耍了一下,全当是玩笑一场,望公子不要见怪的好。” 男子的官话说的不是很流畅,带着闵南人的人软黏,叫金戈听着甚是新鲜,一肚子的牢骚,却没有发出来,蹙眉道:“到好像是我的不是了。” “是裴某行事不够周全,让金公子误会了。” 金戈不怕遇到横的,就怕遇到这种礼多人莫怪的,不能口不择言,是无忌惮,玩修养真心有些累,遂牵强一笑,“那谢谢裴公子了,后悔有期。” 话罢不等那人多说,匆匆下楼去结账。 “公子!你笑什么?” “好风流俊俏的一个公子。” “……” “公子莫不是喜欢他?” …… 霁雨用最快的速度取了银票,赶回酒楼时,人已经不知了去向,整个人又急得惶恐自责起来,就担心自家少主又把她甩了。 京城不比小地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大道纵横交错,小街错综复杂,楼阁耸立,商铺林立,摊贩满目,要想找寻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霁雨只能漫无目的地沿街寻找。 这边金戈结了账恰巧偶遇莫非来酒楼清帐,便跟人去了其表哥家里,好巧不巧表哥正是白莫辞,一时逗留的有些忘乎所以。 白宅虽然有些陈旧,却不难看出曾经的繁荣,宅院前后呼应,错落有致,建筑外观偏北方化,坚固,大气,色彩浓厚,内院又不失南方居所的精细雅致。 ☆、霁雨的情绪 只是若大的院落人丁稀少,除了一个两鬓斑白身躯佝偻的老佣人,就剩白莫辞、莫非姑表兄弟二人,略显空荡寂静,还透着一丝没落的凄凉。 金戈女儿的身份自然是没有再掩饰下去的必要,白莫辞表现的很热情,闲谈间金戈才知道酒楼那个嚣张的胖子,是安阳候之孙郑青云,觊觎白宅已久,却求而不得,心生怨恨,便无端滋事挑衅,却不巧撞上了金戈这个不识泰山的给了一通教训。 莫非心生忧虑,白莫辞却开解道:“安阳候一向高风亮节,胸襟坦荡,郑青云他断不敢明目张胆的无的放矢。” “可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郑青云的嚣张品性,难保不会使极端的手段。” 莫非道。 “没事!他敢玩阴的,我要他好看,俩位大可不必为我担忧。” 金戈真没把脑满肠肥的郑青云放在眼里,却为白莫辞忧心忡忡起来。 事情远没有结束,像今天的冲突不知道还要发生多少次,万一那天运气不好,人还有没有命活不得而知。 金戈为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陷入了焦虑的深渊。 白莫辞轻描淡写一笔代过父母的事,只是说父母曾是买卖人,已双双早逝,只留下他一人守着祖上留下来的几间店面靠收租度日。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更加坚定金戈出手相助的决心。 至于怎么帮金戈再三思量,觉得还是传授男人武艺来的更实用一点,最起码生命安全有了保障,比起把那胖子打残来的更人道一点。 金戈怎么想便怎么做了,心直口快说明自己的打算。 白莫辞只是须臾的犹豫,便爽快的点了头,当即便要行师徒之礼,却被金戈拦下了,她只想传授他武艺,并不想与他做师徒。 白莫辞也不勉强,只能随对方意愿以朋友相称。 白莫辞有武功的基础让金戈心下惊喜,省去很多的基本功的耗时。 更让金戈想不到的是白莫辞的掌握能力,可以说算得上是武习天才,悟性极高,一点就明白,教导起来很轻松。 原来白莫辞也会舞剑,而且是软剑,剑法虽然算不上超群,倒也看得过去,如果有高人指点一二,肯定有进步。 金戈虽精通十八般武艺,但惯用剑,所以剑法练的出神入化。 唯独软剑不在她的精通范围外内,但软剑与剑,剑法基本大同小异,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也不算是问题,但白莫辞为了迎合金戈的所长,还是弃习软剑择剑练。 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匆匆而过,夕阳西下,倦鸟归巢,金戈才恍然想起霁雨来,赶忙辞别俩人,匆匆忙忙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人靠在门前的槐树下,虽然天近擦黑,视线不太明朗,但金戈还是一眼认出人,笑着招呼道:“霁雨!” 霁雨默不作声,飘了一眼送出门的白家俩表兄弟。 金戈感觉到了霁雨的情绪,脸上堆着笑走上前,拉了人的手,“什么时候寻来的?” “时候不早了!回家吧!”霁雨终是保持了自己该有的身份,将所有的情绪通通压下。 “你生气了。” “……没有!” 金戈没注意到霁雨眼中依稀的泪,也不知道对方六神无主疯了似的找了她好几个时辰的惶恐。 “饿了吧?咱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顺便逛个夜市。” “随便你!” “你走后……”虽然金戈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向霁雨解释什么,但还是当家常把俩人分开后的来龙去脉说给了霁雨听。 霁雨默默地听着,不言也不语。 让金戈心里有些不适,心道:“真生气了。” “往后我再凭空消失的话,你就不用找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遇到什么事我会见机行事的。”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只能向夫人以死谢罪。” 一个软钉子噎得金戈无言以对,许久拧眉道:“霁雨!你什么毛病?谁要你谢罪,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搞那么悲壮?往后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霁雨活着的使命就是守护少主的生命安全。” “谁跟你说的?你娘?” “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愚忠!你不欠我什么,往后不许有太过极端的想法。” “倘若没有夫人的知遇之恩,就没有现在的霁雨跟母亲,自我懂事起母亲便教导我以保护你为己任,为你可以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从现在起你打消这些无稽的念头,做你自己就好,为你自己活着,而不是我。”金戈思虑着话锋陡然一转,“不行!你该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了,你有意肖达吗?” “少主!霁雨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啊!” “难道是怕我坏你的好事?” “坏我的什么好事?” “你中意白公子的事,我往后不多嘴就是。” “……”我是这个意思吗?金戈张了张嘴苦笑一声,“算了!咱们什么也不说了,走!去逛街。” 不愧是京城之地,果然不同凡响,整个夜市灯火辉煌,花楼聘婷,酒肆旗幌,茶亭昭然,美食飘香,摊贩簇拥,一副太平盛世的繁荣景象。 金戈抬腿走向一个首饰摊贩,挑了两支嵌珠掐丝流苏金钗,在霁雨头上比划了半天,刚要掏银两霁雨拒绝道:“我不需要这么贵的钗子,戴着太沉,又容易掉。” “忘了今日酒楼之事,留着那天急用。”金戈不容拒绝。 “小娘子好福气,莫要辜负了小相公的一片心意。”摊主生怕交易失败。 金戈嗤笑出声,乘机戏耍道:“对呀!娘子可莫辜负了相公的一番心意。” 霁雨先前的情绪一扫而光,莞尔一笑,接过金戈手中的金钗。 “来我帮你别上。” 付了银两的金戈从霁雨手里拿过一根金钗,斜插在霁雨简单的发髻里。 “这一个留着你戴吧!” 霁雨犹豫着把另一个金钗递向金戈。 “我现在不需要。” 霁雨将僵在空气中的手收回,欲言又止。 顾忌到屠南星,俩人只是走马观花逛了一条街,便赶回了屠宅。 门依旧上着锁,俩人对视静默须臾,金戈忧心道:“南星还没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没准人没走大门,还是先进屋再说吧!”霁雨用钥匙打开锁先跨进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双手警惕地摸着刀把。 金戈进门后顺手把门掩上,望着黑雀雀一片静寂的院落,没有灯火痕迹的屋舍,断定屠南星还没回来,心里一阵不安。 ☆、屠南星被重伤 霁雨先金戈一步打开房门点了灯火,四向里寻找一番无果后也开始担忧。 灯下俩人相顾无言,却彼此心意相通,只是毫无头绪,找人无从下手。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金戈与霁雨相继冲出门,就见夜色里一个身影趔趄而来。 “南星!”虽看不清真面目,但金戈还是唤了一声,黑暗中人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不用看也知道受了伤,金戈快速迎上前,屠南星一头栽进人的怀里。 金戈抱起人快速回到房中,叫霁雨掌了灯在榻前。 人确实伤的不轻,气息紊乱,脸色灰白,双唇血色全无,衣衫凌乱,多处划口尽是血渍。 屠南星撑起眼皮艰涩道:“只是……皮外伤,不用担心……”话罢人便磕了眼皮,进入昏迷状态。 “霁雨!快取医药箱,把备用的金创丹也取来。”金戈一面吩咐道,一面褪去人身上血渍斑斑的衣衫,随手丢在地上,检查人身上的伤口。 交错的伤口深浅不一,深则可见骨,触目惊心,金戈的心紧紧揪了起来,牙关不由自主的紧咬,漆黑的双目缠绕着萧瑟与忧郁。 “少主!药取来了,我来吧!”霁雨虽谈不上精通岐黄,但相比金戈还是懂了不少。 金戈也明白这一点,点着头腾出位置给霁雨,她候在左右充当下手。 只是金创丹让霁雨有些犹豫,因为那是古稀年迈姑姥夫人的独创丹药,炼之不易,特意留给自家少主用的。 通共五粒,有三粒是主人随身携带的,但被上次客栈之事不明不白的弄丢了,有两粒由她保管,以备不时之需,但要是现在慷慨给屠南星吃了话,万一将来有个好歹,没有药又将如何是好。 “想什么呢?赶紧的把金创丹药给人吃了。”金戈催促道。 “少主!这丹金创丹是姑姥夫人给你备用的,珍贵的很……” “谁吃不一样,反正都是救命,计较那那么多做什么?”金戈夺过霁雨手中的丹药,毫不犹豫送进屠南星的口中。 霁雨只得叹息一声,把剩余的一颗宝贝似的收了起来。 主仆俩配合默契,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伤口处理好。 “少主不用担心,虽然伤势严重,但都不是致命伤,不会有事的,我去煎点草药,你先去歇息吧!”霁雨一面拾掇着清理过的物品,一面关切道。 金戈面色凝重而担忧道:“我怎么能睡得着,也不知道是谁把她伤这么重。” “等人醒了一问便知,少主你也别伤神了,还是去歇着吧!南星就交给我了。” “你不用管我,去煎药吧!”金戈顺势拨了拨床榻前的灯芯。 等霁雨煎好药饮了人,不忍心自家少主熬眼,便在安神香上动了点手脚让人睡去了。 进入夏天的节气,雨季随之而来,沉睡的金戈被一阵电闪雷鸣惊醒,房间里有些昏暗不知道什么时辰,只听到窗外大雨瓢泼而来,雨水猛烈地砸得屋瓦啪啪作响。 一个身影在一个接一个电闪雷鸣中走了进来,径直向床榻走来。 “霁雨!”金戈唤了一声。 “嗯!少主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南星怎么样了?” “醒了一会儿又睡了,卯三刻了,要吃早膳吗?” 霁雨细心周到道。 “嗯!南星吃东西了吗?”昨夜霁雨安神香上动手脚的事,后知后觉的金戈已经不想再提。 “还没有!我在锅里温了鸡汤,等她再醒了我端给她吃,我先去给你准备点温水盥洗。” 霁雨出门后金戈下了榻,先去看了屠南星,人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相比昨夜灰白好多了,气息也明显平稳,脉搏有力,金戈释然地松了一口气。 霁雨依旧贴心又周到地做了滋补的燕窝红枣粥,还有金戈喜欢吃的羊肉酥饼,醋溜豆芽。 雨一直下到晌午都没有要云开的样子,金戈知道霁雨夜里没休息好,便让人去歇息自己照看屠南星。 后晌雨渐停,屠南星也醒了过来,吃了饭,喝了药,气色更加有所好转,只是还不能随便翻动身躯。 金戈第一次悉心照顾一个病人,到也周到,只是屠南星还有些不适应,想如个厕忸怩半晌实在憋不住了,才开口道:“我想如个厕。” “好!你等着!” 金戈匆匆找了恭桶回来,不拘小节掀了被子就要抱人把尿。 屠南星赶忙阻止,“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你不方便动作,小心扯了伤口,还是我来帮你吧!都是女儿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金戈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但见人坚持不从,只能放弃一片好意退出房间。 虽然伤口严重,但还不至于无法动弹,只是多少要牵动伤口。 等如厕完金戈终于可以好好的询问,屠南星重伤的前因后果,细枝末节。 “是我太大意了,也想得太简单了,屠子苓他是真的不打算给我一条活路。” “你师兄?” “嗯!” “王八蛋!找死!暗算我在前,又伤你在后,这仇我金戈不报誓不为人,等你伤养好咱们就去云台山找他算账,我非在他身上戳百来十个窟窿不可,就算他哭爹喊娘,跪地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他。” “屠子苓已经加强了百圣教的防御措施,不宜强攻,还是伺机而动的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有半个月后,泰岳会举办五年一届的武林排行榜大赛。我爹掌教的时候从来没让门下弟子参加过,但屠子苓野心勃勃,一心想参与江湖事,将百圣教光大门楣,在武林榜上争得一席之地,所以他这一次一定会参赛,到那时我们再清理门户不迟。” “武林排行榜大赛!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好!就让屠子苓再养几天膘,咱们也好好准备一下,不但要打他个措手不及,还要揭露他欺师灭祖的罪命,让他一败涂地,一无所有,死不瞑目……” 金戈的表情实在有些丰富,惹得屠南星不禁嗤笑出声,却又扯动了伤口,拧眉忍痛。 屠南星的伤势稳定后,金戈便抽空去往白家。 半路偶遇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操着一口西北口音叫卖剑。 细打量这男子应该不过不惑之年,相貌堂堂,身材伟岸,只是颇为落魄,尽显潦倒,胡子拉碴,鬓角斑白,看上去老气横秋。 ☆、江潮剑 他叫卖的剑是抱着的,如意剑镖,黑檀木的寻常剑鞘花纹简朴,看上去并没什么特点。 看人虽然有些面黄肌瘦,但目光深沉,鬓角丰盈,肩宽有力,手背经脉清晰,虎口茧子厚实,一看就是一个有武功底子,且常用剑之人。 只是怎么会落魄到卖剑,金戈百思不得其解,上前问道:“大叔!你为什么卖剑?” “自然是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男人轻描淡写道。 “你是哪里人士?” 男人略顿“忻州人士。” 虽不属塞外同乡,地域到也所差不远,金戈只觉乡音亲切,笑了笑没多拉瓜,“你这剑多少钱卖?” “一百两。”男人直言,眼睛却盯着金戈手中的拨云剑,目露欣赏之色,“姑娘这把剑可不寻常。” “呃!你识的此剑。”金戈好奇道。 “姑娘这把剑是皇家珍品,整个宋国也不过三把,出自铸剑圣手冷暮云之手,分别有雪落,冷星,拨云,千金易得,暮云剑难求。” 金戈彻底被落魄的男人怔住,捧着自己的剑喜逐颜开。 “姑娘能否让在下观赏一下,也算了却此身心愿。” 金戈看着男人热切的眼神,犹豫少许还是点了点头,把剑给男人看。 男人无比严肃地接过剑轻缓拔出剑身,深沉的眼中迸发着异样的光彩,喃喃自语,“果然是拨云剑,好剑!好剑!没想到临了还有此等荣幸一览冷暮云神作,此生也算无悔了。” “大叔!我看你非等闲之辈,怎沦落此般穷困境地。” 男人淡然一笑,却透着几分看透红尘俗世的无奈,“生不逢时罢了。” “你是懂剑之人,必定也是爱剑之人,如果你是迫不得已卖剑,我看就不必了,我还是可以出手相助于你的。” 金戈说话间从内兜里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递向男人,“我也是惜剑之人,与大叔也算是知己,这银票全当我送给你了,不必把自己心爱之物卖掉。” 男人神色一凝,苦笑一声,“谢谢姑娘的慷慨解囊,冯见行感激不尽,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怎好平白受姑娘的恩惠,既然你给了钱这剑便是你的了。” 看得出男人也是铮铮傲骨,定是极其注重往来礼仪之人,定不会随便受人恩惠,金戈也不勉强欣然收了剑。 一阵女人的干咳声传来,男人慌张的目及之处,金戈才注意到靠墙还依坐着一个戴了遮幕的女子。 看不见人的脸,但瞧身形很是消瘦,一袭白地蓝花半旧衣衫穿在她身上显得松松夸夸,露在外的手苍白干枯。 男人走进前蹲身关切道:“青青!你坚持一会儿,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女人摇着头,“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我已经拖累你太多了。” 男人也不应,只是朝金戈道:“姑娘保重!就此别过。” 话罢背了女人匆匆而去。 直到俩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金戈才回神,心中不禁羡慕起那女人来。 “这是江潮剑。” 白莫辞肯定道。 “你识的此剑?” 白莫辞神情一凝,“江潮剑原属太岳五台门掌教冯轻扬所有,后来冯轻扬被朝廷招安担任北伐先锋,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但是十七年前龙啸山庄被清剿没多久,被册封为护国大将军的冯轻扬主动卸甲归田,从此消声灭迹。当年五台门仅次于武林盟主位的龙啸山庄,要不是五台门与龙啸山庄没落,根本没有现在太行叠云阁慕容家什么事。” “龙啸山庄?怎么那么耳熟?” 金戈念着似曾相识的名称苦思冥想一番,恍惚道:“我想起来了,龙啸山庄就是借粮给朝庭,北伐有功,被册封为安国公,最后背负了通敌判国,被中原江湖九大门派清剿。” 白莫辞眸色深沉点头,“没错!” “既然云家那么厉害,又怎么会被九大门派清剿掉?反之九大门派那么强,为什么最后却又被云南鹤一个人屠戮?” 金戈很不解。 “因为朝庭并没打算真正放过云家,只是借助九大门派之手永绝后患,却不曾想百密总有一疏,刚好漏掉了云家唯一的女儿云南鹤。 云南鹤虽为女人,却天生神力,武艺超穷,灭门之仇有谁能云淡风轻,一笑而过。” “云南鹤真的如传说中的一般丑吗?” “她……不但不丑,反而姿容出众,杀气萧然,让人望而生寒,被称罗刹女一点不为过……”白莫辞神色越发的凝重,深远。 “听说她屠九大门派的时候,用了云家独创神器龙啸籍?” “是的!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趋之若鹜,又觊觎千方百计想得到的神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于无形,死无全尸,惨不忍睹……” “表哥!”莫非扯了扯白莫辞的袖口。 人恍惚回神,牵强扯笑,“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哦!不过你讲的好投入,让人觉得你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金戈拉回随了白莫辞远去的思绪,心情有些莫名沉重。 “这江潮剑有别于其它剑的地方,就是镌名在剑鞘之内,你看剑鞘内。” 白莫辞又把话题引回主题上来。 金戈顺着白莫辞的指向看进去,还真有“江潮”二字,遂思忖道:“那这剑值一百两吗?”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自然是值得,就算卖二百两也不为过。” “啊!那我岂不是占了人家的便宜。” 金戈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尤其想到那个病病恹恹的女人,更是心里不安。 “能沦落到金戈你的手里,也算是物有所值了,谈不上占不占便宜。” 白莫辞宽慰又喃喃自语,“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 “说什么呢?”金戈道。 “没什么。” “你喜欢就给你用吧!好的剑能让你的剑法进步更快一些,我怕没有太多的时间传教与你。” “此话怎讲?金戈你……难道要离开京城?” “等过些时日我要去泰岳一趟。” “莫不是要去参加武林榜赛?” 金戈瞠目道:“你怎么知道武林榜赛一事?” “京城四通八达,消息自然更灵通一些,五年一届的武林榜赛又算不上什么秘密,江湖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南方很多门派已经在京城逗留些时日了,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赶往泰岳参赛。” ☆、知慕少女 金戈叹息一声,心道:“看来是只有自己小鬼没吃过什么大米饭外行罢了。” “表哥!我们能去看看热闹吗?”莫非兴趣然然道。 “咱们没门没派的,又没邀请函,根本入不了场。” 白莫辞表示遗憾惋惜。 金戈也不太懂中原江湖上的规矩,没听屠南星说过,也不太清楚具体的事宜。 “君儿姐!你们怎么去?能带我们去吗?” 莫非满眼希冀地问金戈。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等我搞明白了再回答你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尽量带上你们。” 金戈平日里虽然对自己的事很率性,可一旦牵扯到别人的事就会很慎重,尤其是存在一些别人隐私的事,并不会随性意气而为,还有一点她不想白莫辞陷入危险之中,所以私下很犹豫。 夏日炎炎,半天的剑法练习下来,金戈已是桃面带露,香汗沁身。 白莫辞贴心递上丝帕,眸光柔和,笑意然然,直叫金戈情怀荡漾,痴笑着接过丝帕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之情,目不转睛地瞧着人,像是看着可口美味的佳肴。 到叫白莫辞难为情起来,转移话题道:“我叫小非烧了水,你一会沐浴清爽一下吧!” “不用那么麻烦,我在园子里的池塘洗洗就好。” “池塘水凉,万一伤身得不偿失。” 金戈展颜欢笑,“多谢白公子关心!公子可有婚配?” 白莫辞一顿,继而轻笑,“让金戈见笑了,还未曾有婚配。” 金戈释然一笑,终是保留了几分女儿家的矜持,没不拘小节,口不择言,一吐心思。 克制着飞扬的心情,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正色道:“这是我仓促中整理出来的一套剑谱,如我不能亲临指教于你,你可以对照此剑谱研习。” 白莫辞接过剑谱打开一瞬间,神情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捧着剑谱的手指不经意间微微卷曲有力。 金戈一双眼只顾盯着赏心悦目的脸陶醉,却并未留意到其它的细枝末叶。 “表哥!君儿姐!” 莫非端了温茶兴冲冲走来,神采飞扬的脸上洋溢着少年特有的纯真,还带着童声的声音有些软黏,“君儿姐!喝点温茶吧!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莫非一面招呼人,一面把茶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倒了一杯茶给金戈。 “谢谢莫非!”金戈爽朗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白莫辞很周到,莫非很贴心,盥洗用品准备的一应俱全。 金戈也没推辞,将自己泡进温度适宜的浴桶中,痛痛快快洗了个通透。 看着几桌上准备好的新衣衫,金戈不禁心暖,跨出浴桶美滋滋的把新衣衫穿戴好,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一番。 暗花红纱滚变罗衫罩白地缠枝花交叠襦裙,珊瑚色轻纱灯笼裤子,没有平日里自己的着装鲜艳,亮丽,却也不失自己的明媚风格。 推开窗,清风拂面,梧桐树掩映的亭台上,一袭白衣的白莫辞入目成景,玉面微凝,带有几分秋伤冬叹黯然之情,长身抱剑依栏,透着几分出尘仙骨飘逸之姿。 金戈托腮忘我赏观,被欣赏之人倏然回顾,逃避不及,四目相对,怦然心动…… 她在他温然一笑中凌乱回神,表现出几分少有的羞涩,粉腮飞霞,修目泅春雨,顶了一头湿发移步到亭中。 芙蓉面,梅竹姿,纤腰楚楚,仙袂飘然,莲步乍移,若飞若扬。 “白公子!” 白莫辞被金戈的召唤堪堪回神,莞尔轻笑:“我都直呼你其名了,你却还称我白公子,好似有些见外。” “哦……只是觉得你大我五六岁,直呼其名有些不妥。” “你授我剑法,我不也没有称你为师傅吗?”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唤你其名‘白骏’可好?” “自然可以。” 白莫辞回应间手顺势伸向笑着点头的金戈,“梳子快掉了。” 金戈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把梳子忘在的头上,抬眸间白莫辞的脸已近在咫尺,双唇刚好与她眼睛齐平,比女孩子还娇艳的唇色像水蜜桃一般,扰得少女一阵口干舌燥,莫名想狠狠的咬上一口,解口渴之感。 取了梳子的白莫辞垂眸间,触不及防与一双灼热的眸光碰撞,身躯一顿,拿着梳子手僵在了空气中。 女儿香的气味融合着皂角的味道萦绕在鼻尖,直惹得男人心猿意马,经脉错走,躯干膨胀…… 金戈鬼使神差飞速在凌乱的男人嘴上啃了一口,继而风一般逃之夭夭。 等男人回神时,人影已消失在视线中,只留得一缕清香回荡在空气中…… “君儿!你……这是去哪里了?” 卧依在窗前美人榻上屠南星,看到踏进门的金戈打量道。 金戈傻笑着拢了拢一头半湿不干的长发,“我去朋友家玩耍了。” “朋友?” “嗯!” “是那个肖达?” “不是!是认识不多久的朋友,姓白,就住在城南聚贤楼不远处。” “呃……姓白?”屠南星思忖了须臾,笑了笑道:“大家?还是小户” “不算小门小户吧!他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个老仆人跟一个姑表弟。” “那改天可否让我也认识一下?” 屠南星心里虽有江湖的小心谨慎,却又觉得阻挠金戈自由交友不妥。 “我还不是很了解他,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暂时还不想他靠近你。” 屠南星暖心一笑,“那你的安全呢?” “我从关外来,身世清清白白,远与他人无仇,近与他人无怨,不会有人图谋我什么的。” 金戈一屁股挤上榻,端详着屠南星道:“你今天的气色又比昨日好了许多,感觉怎样?” “感觉还不错,有你跟霁雨的悉心照顾,短时间内恢复应该没问题。” “那便好,天有些热,要不要我帮你擦洗一下身子?” “不用了,霁雨晌午才帮我换洗过伤口。”屠南星说着话摸了一下金戈的头发,“你去取梳子来,我帮你梳理一下头发。” 金戈依言取了梳子,乖巧地坐在榻前的小鼓凳上,任由屠南星梳理着发丝,嘴角却偷偷摸摸勾着笑意,脑海回映着在白家羞涩的一幕。 “霁雨那?” 好半晌金戈才想起这个问题。 “应该是厨房忙活晚膳呢?”屠南星用一根发带将金戈一头长发简单捆绑,择下梳子上的掉发团成球,顺手丢出窗外。 ☆、冤家路窄 “我去看看。” 金戈在屠南星的目送下出门去了。 在金戈一进院子时,霁雨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没有像往日声张逢迎,晌午她还不放心去白家偷偷查看过,见人无恙才偷偷的溜了回来。 此时看到人跨进厨房的门,一如既往尊卑有别道:“少主!” “霁雨!明日是不是你的十九岁生辰?” 没想到金戈还记得自己的生辰,霁雨心头一暖,笑了笑,“少主还记得?” “当然记得,从小到大你哪一年的生辰我有忘记过。” 霁雨消遣道:“我还以为你见色忘义了,定不记得我的生辰了。” “想什么呢?好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家少主我有那般不堪好色吗?” 金戈捏了霁雨的下巴警告,“再敢胡思乱想,我就把你早早嫁出去。” “我嫁人了,谁伺候你?” 霁雨扒拉开金戈手,蹲身燎了燎灶膛里有的柴火,锅里的卤肉味顿时飘散四溢开来。 “好香!卤了什么肉?” “牛肉。” “也好!多给南星吃一点,伤好的快一些。”有点饥肠辘辘的金戈四向扫了一圈,“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礼物都不想要,你安好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听着牙酸,放心吧!我定不负你所愿活到七老八十,满意了吧?” 金戈漫不经心地随手从台灶上的筐里取了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含糊道:“好久没吃刀削面了。” “你不是不喜欢吃刀削面吗?” “呃!可能是想母亲她老人家了。” “那咱们回去吧!” “不要!回去就不好再出来了。”金戈含糊着丟下无可奈何的霁雨出了厨房。 翌日,金戈又了懒床,快晌午才懒洋洋的下了榻,招呼霁雨伺候盥洗。 “今梳男髻吧!” “为什么?” “省事。” “少主今有什么打算?”霁雨试探性的问。 “出去走走,你在家里好生照顾南星。” “……”一种职责被剥夺的烦闷让霁雨无力又无语,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我担心你!” “担心我做甚?我去去很快就回。” “你不去找白公子了吗?” “今不去了。” “那往后呢?” “往后再说,抓紧时间不早了。”金戈催促道。 霁雨也不好多言,依金戈的话梳了男髻。 想到昨天毫无矜持的莽撞行为,金戈还真有些难为情的不好意思去白家,昨夜尽然还做了一个羞以启齿的春梦,真是有些丟脸。 听白莫辞说城南多商人,城东多贵族,并且商市发达,商品丰富,上次夜市匆忙,并没有时间好好闲逛,所以金戈想去城东逛逛。 一来想给霁雨选件正式一点生辰礼物,二来想给屠南星购买点上好的滋养品,好让人尽快好起来,不耽误出行日程。 得天独后的地理位置屹立着巍峨九重宫阙,庄严,宏伟,华丽,重重宫殿三檐四族,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金戈站在皇宫附近最大一棵百年大榆树梢瞭望许久,有种想去那神秘深墙大院中一游的冲动,她听说皇宫里奇珍异宝,灵丹妙药繁多,便有些蠢蠢欲动…… 几只白鸽扇动着翅膀闯入视线,驱散了金戈的想法,欣喜一笑,随手甩出几片树叶,绿色的叶子如飞镖一般稳稳击中飞翔的鸽子。 轻盈飘然的身形随着戛然坠落的鸽子翩然落地,两只受了伤的鸽子落入金戈的手中。 “今日撞上本少主算你俩运气差,抱歉了!” 堡里人有用鸽子滋补的习惯,所以金戈便盘算着给屠南星煲个汤喝。 将两只还未死掉的鸽子爪用丝帕拴在一块,别在后腰带上,打算去最繁华的东街区好好逛一逛,给霁雨买份贵重一点的礼物。 必尽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也算得上意义非凡,所以一定要买一个讲究的礼物。 城东街市确实繁华热闹,商铺林立,各种奢侈商品琳琅满目,一家名为《精品阁》的招牌赫然跃入金戈的视线。 这家阁楼商铺的装饰讲究,独特,气派,在整条街都显得格外突出,透着浓郁的金钱味道,与独到的商业模式。 出入的皆是衣装华丽,非富即贵的有钱人,金戈迫不及待地踏进店门,便觉眼前一片金玉满堂,工艺讲究的花黄梨货柜上陈列着各种金银细软,陶瓷玉件,异域赏玩。 也许是因为午膳档口的原因,店里客人并不多,穿戴整齐的男店家看到一个翩翩美公子跨进门,眼前一亮,继而笑盈盈道:“小公子想买什么?” “我想买一个生辰礼物送人。”金戈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漫不经心道。 “与公子什么关系的人?” “朋友。” “男女?” “女的。” 店员饶有意味道:“如果只是与公子单纯的朋友,你可以按照她的喜好选。” “喜好!除了舞刀弄枪,她好像没什么喜好。” “那要不送首饰吧!女孩子都喜欢的。” “首饰!好像不太喜欢。”金戈逡巡的目光落在柜台里的短笛上。 突然想起霁雨是会吹笛子的,只是在来中原的途中笛子丢了,所以再没听到过人吹笛子。 “店家这白玉短笛怎么卖?” “一百银子。” “这么贵?” “小公子!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玉笛质地温润,成色清透,音质纯净,跟你说实话吧!这款玉笛目前只剩这一支了,算是一枝绝款了,是二十年前盛及一时的云家商行作坊产物,要不是老东家过世,这支玉笛还被尘封在库房里呢!今天刚放上架就被小公子相中,也算是一种缘分。” “云家!”怎么又是云家,金戈喃喃嘀咕。 “公子要的话可以赠送你一个宫绦笛穗,你意下如何?” “好吧!给我包起来。” “好咧!”店员展颜堆笑攀谈,“小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嗯!” “官话说的不错,是哪家俯上走亲的吧?” “嗯!郑侯府上的表亲。” 金戈随口胡诌。 “昂!怪不得俯上的信鸽都随公子玩了。” “你怎么知道这鸽子就是侯府的?” “这城东除了皇城,郑侯府豢养鸽子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金戈闻言微微一顿,手伸向后摸了摸已经奄奄一息的鸽子,心里嘀咕道:“原来是郑候俯上的信鸽,真是冤家路窄。” ☆、宵小之辈 店家麻利地把玉笛包装好,一面接过金戈手中的银票细观一番,一面把玉笛递到人手中,热情地把人送出门。 刚出门,十来穿戴公门服饰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围了金戈一个严实,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俊朗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孔刚毅肃然,红中衣轻甲护卫服,透着一种身为公门的浩然正气。 “曹逸!就是小白脸上次打伤我,这次又偷了我家的鸽子,实属罪不可赦,赶紧的给我拿下,我要让他好好尝一尝地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滋味。” 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如花豹鸡一般的男子挤上前,趾高气昂,鼻孔戳着金戈的道。 “原来是你这肥肠,上次手下留情我可是非常的后悔,怎么?今天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啊!那你也要问我愿不愿意。” 金戈抱着剑一脸的不屑。 “我看这回你没有帮手,还有什么能耐嚣张。” 金戈嗤笑一声,“宵小之辈能耐我何!” 只见眼前的少年,粉面团团五官精致,黛眉下修目烟火璀璨,唇红齿白梨涡浅浅,神采飞扬,英气逼人,七尺轻骨着白色的纱衫罩雪青色罗衣,环佩铿锵,轻逸出尘,美的宛如一副泼墨画,一干人等看的一时出了神。 “曹逸!还不动手把人拿下。” 郑青云催促道。 曹逸堪堪回神,例行公务的口气道:“这位公子!现而今人赃并获,束手就擒吧!” “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们走,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玩了。”金戈漫不经心抬腿就要走人。 却被曹逸用手中未出鞘的刀将人拦了下来,只听人冷冷的摄威道:“天子脚下,岂容你张狂!” 金戈冷笑一声,目空一切地用未出鞘的剑挑开曹逸的刀,“想拿下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曹逸剑眉一拧,眼神一凌,一个黑虎掏心抓向金戈,却被后者灵活避开的同时推出一掌,带着劲风的掌擦着曹逸的侧脸而过,并未伤及皮毛。 “还可以!能避开我的穿云掌。” 金戈嫣然一笑,夸赞中带着几分挑衅。 一个燕抄水之势,灵活的身形如轻盈的燕子,双腿呈剪刀状贴着地面直抄曹逸的底盘。 曹逸就地一个鹤啸凌空,离地丈高,空中转换老鹰扑食之势,一手握未出鞘的刀,一手抓向嬉皮笑脸的金戈。 其他插不上手的一干人等识趣地腾出一片空地,全神贯注地欣赏着俩人的龙争虎斗。 金戈也不躲闪,伸手便接了俯冲而下的掌,只见人身形未动,只是抖了一下肩,曹逸却觉得臂膀一阵酸麻,神色陡然一凝,稳着身形落地后,重新审量眼前弱不禁风的少年来。 只见人气不喘,脸不红,神色自如,仿佛刚才自己的千斤之力,根本没有给她造成分毫的损伤,反倒是自己却有些气息不稳。 “不错!有点意思,看来你不于你切磋两下,你不会甘心放我走,那就拔刀吧!我还赶时间回家呢!” 金戈的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多少有些伤曹逸的自尊心,好歹他也是也左右领军俯长史,尽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牵着鼻子走,他的颜面何在。 “想什么呢?出刀吧!” 金戈急着回去给霁雨过生辰,便不想多作纠缠,拔了剑主动出击,想快战快决。 曹逸只得拔刀回击,一时间刀光剑影纠缠不休,俩人都彼此低估对方的实力,金戈没想到曹逸能接她五十多招。 曹逸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不但内力深厚不可估,剑法也出神入化的让他招架不来,使出浑身解数,却只能扛过五十多招,到最后手忙脚乱有些狼狈。 “还看什么呢?不赶紧的上。” 郑青云自然看出好友曹逸的支撑不来,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拔剑而上,倒也不失男子汉气概,或不自量力。 不知道为什么金戈一看到郑青云就想笑,总觉得这个人长得甚是好玩。 “笑!我让你笑!小白脸!我今天弄不死你,也要好好的膈应你一下。” “有本事你打我呀!”金戈人剑合一,一个飞花逐流水扫荡式,剑气如虹,快如闪电,急如骤雨,一气呵成,直打得一干人等手忙脚乱,落花流水。 刚使出蛟龙出海的郑青云,只见眼前银光一闪,寒气逼人,一股排山倒海的剑气迎面袭来,肥硕的身躯惯性一晃,趔趄数丈,勉强落在屋脊之上,才不至于摔个狗爬,心里叫骂,“妈的!这小白脸还能算人吗?” 其他被剑气波及的人,皆狼狈不堪,且目瞪口呆。 “时候不早了,今天就不陪你们玩了,若不服有缘来日再战,告辞!” 话音还未落,人影已翩然而去,一干人呆若木鸡,久久不能回神。 “还不追?”郑青云气急败坏道。 “还怎么追?裤子都掉了。” “日!” 郑青云的一声爆粗,引得无数双眼睛的注目。 只见郑青云不易而飞的袍角下,两条大肥腿白花花甚是辣眼,袍角再短一点的话,命根子都要暴露在外了。 “日!怪不得觉得凉爽……”郑青云心下一惊,本能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鸟看还在不在。 滑稽的举止尽收一干人眼中,继而引起一片哄笑。 曹逸在哄笑声中,不露痕迹地用手抓着自己险些要断掉的腰带,望着人远去的方向,心里即恼羞,又油然欣赏。 确定没有任何尾巴后,金戈才绕道□□回家。 屠南星正在窗前贵妃榻上打盹,忽闻一阵细碎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睡意一扫而光,起身顺着敞开着的雕花窗望去,就见一个飘逸的身影从青石道上翩翩走来,精致如玉般的脸上神采飞扬,无形中亦感染他人心情舒畅。 倏然抬目就见屠南星笑颜晏晏,金戈箭步如飞不进门,却是直奔窗口,隔着墙道;“南星!你好像很开怀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赏心悦事?” 屠南星摇头道:“是你有什么开怀之事吧?” 金戈嗤笑一声,“我今日……”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将东城所见所遇之事全盘托出。 笑过之后,屠南星忧虑道:“往后见了朝廷中的人最好绕道,少与他们起争执。” “我才不怕他们呢!谁要我不痛快,我就要谁好看。” ☆、下厨 “自古混江湖的永远敌不过玩弄权谋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尤其是近几年朝廷重文轻武,对江湖各派都有打压的趋势,咱们最好行事不要太张扬,尽量避免与公门中人起冲突。” 屠南星的谆谆教诲,金戈那能听得进去,不屑道:“反正我也不是中原人,早晚都要离开,就算朝廷它又能耐我何,我才不要受任何人的鸟气。” 屠南星无奈叹息,话锋一转,“你说今天是霁雨的生辰?” “是啊!”金戈应一声从怀里掏出玉笛,“你看!这是我给她的生辰礼物。” 屠南星接过包装讲究的锦盒打开,眼前一亮,“真好看!霁雨懂音律?” “只听她吹过笛子,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懂音律。” “这段时间多亏了霁雨的悉心照顾,我也应该送她一份礼物,只是我现在行动不便,不能去买一件她喜欢的礼物。” “无所谓了!霁雨不会计较的,你不用多心。” “礼物还是要送的,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没关系!她其实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午膳好了!” 霁雨端着一托盘的饭菜款款走来,打断了俩人的交谈。 “好!快开饭吧!我饿了。”金戈迎上前去接霁雨手中的饭菜。 “你还是洗洗手吃饭吧!”霁雨拒绝了金戈的帮忙,悉数把几道荤素搭配的菜端上桌。 “刀削面!霁雨!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吗?怎么不吃手擀面?”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想吃了吗?” 霁雨到是没有金戈想的多,并不介意生辰吃什么面,反而只是金戈昨日的一句想吃刀削面,便放在了心上,细心地准备了食材。 “那今晚我给你做长寿面吧!” 霁雨笑了笑没有说出心里话,她不敢想象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人能做出什么长寿面来。 “这玉笛多少钱?”霁雨捧着手中的礼物欢喜溢于言表,其实不管金戈送她什么,她都会欢喜,但相比玉笛确实更合她意。 “你管它多少钱,喜欢便是多少钱都值。” 金戈心思并不在笛子上,满桌子的饭菜才是她最关注的事。 刀削面做的一点都不输堡里老厨子的手艺,颤巍巍层次分明色泽诱人的五花烧肉片,金灿灿的油炸豆腐条,圆滚滚的五香卤蛋,整齐地覆盖在三棱面柳叶状的刀削面上,翠绿色的芫荽小葱丁点缀在所有食材之上,让三碗刀削面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浓郁的骨汤香缠绕着面香萦绕在空气中,直惹得人垂涎欲滴。 金戈并不是很喜欢吃刀削面,但此时此刻不管是出于饥饿,还是不想辜负霁雨的良苦用心,提壶添醋,不管三二十一,“哧溜!哧溜!”一口气吃去半碗,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屠南星抿嘴轻笑道:“你们关外的女孩子都如你这般率真吗?” “南星你是说我不拘小节吧!” 后者笑而不语。 “好像也不全是,但也比不得你们中原女子的柔情似水,温婉端庄。” 金戈话罢又往碗里添醋道:“这京城的醋总也不酸,也不及河东的醋香。” 屠南星笑道:“是你太能吃醋了,我看你添那么多醋都倒牙。” 霁雨狐疑地看着金戈,不能理解一向有些排斥刀削面的人,尽然吃得津津有味,碗底朝天。 “你碗里的面都坨了,看我做甚?” 金戈说话间夹了一条鸡腿到霁雨的碗里,“辛苦了!今天晚上的饭我来做。” “要不去酒楼订吧!”屠南星并不觉得金戈适合做饭。 “没关系!还是我来做吧!”霁雨理所当然的包揽,并不觉得生辰就应该偷懒。 “你们俩能不能给我一次学习的机会?” 俩人面面相觑后没再坚持什么。 结果直到太阳落山,金戈还睡的一塌糊涂。 霁雨也不忍心招呼人,自己准备晚膳了,饧上面,把处理干净的鸽子煨在砂锅里。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余晖下屠南星背着光缓慢走来,霁雨迎到厨房门口,淡淡的道:“南星!你有事?” 屠南星将手中拿着的漆盒递上,“没有时间帮你准备生辰礼物,就把这只金镯送给你吧!希望你不要嫌弃是旧物件。” 霁雨推辞不下,只好接过礼物道了声谢。 “金戈午后喝了一壶杜康,睡得正沉,这晚膳还是我帮你做吧!” 屠南星跨进门准备擀面。 霁雨赶紧把人挡下,“你赶紧的回去歇息吧!我可以。” “可今天是你的生辰,让你一个人忙活我心里过意不去,你不用担心的我的身体,感点活并不会影响恢复,你就放心吧……” “你们俩争执什么呢?”金戈突兀地出现在门口。 俩人同时道:“醒了?” “还好没耽误事。” 金戈答非所问打着呵欠跨进门。 “少主!还是我来吧!你跟南星去歇息吧!很快就好。” “费什么话!啰嗦!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金戈把霁雨跟屠南星撵出门,开始操家伙做饭了。 虽说在家的时候确实没下过厨,但自从来京城后她可没少在厨房里帮忙,活计多少也入了眼。 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也不至于油盐不分,铲勺不辩。 一顿简单的荷包手擀面,烟熏火燎的生生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 半筐鸡蛋都用了才包出五个完整的蛋,霁雨,屠南星碗里各两个,她碗里一个。 院子的槐树下霁雨跟屠南星坐立难安,眼巴巴地瞅着厨房的方向,第一是担心厨房失火,第二地担心烫着,伤着。 好不容易看着厨房的门打开,霁雨第一个冲上前,“少主你还好吧?” 人有些狼狈,浑身上下不是面粉就是烟灰,好在人完好无损,霁雨舒了一口气,至于面做什么样,并不重要。 空气中还散发着呛鼻的烟火味,鸡蛋壳白花花的丢了一地,放托盘里的三碗汤面,看上去到也有模有样,像那么一回事。 灶台上的搪瓷盆里,是满满残缺不全的荷包蛋实验品。 “做饭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霁雨!平时真是辛苦你了,往后不行咱们就去酒楼吃现成的吧!” “我已经做习惯了,没觉得累,少主!虽然你不差钱,但也不能太过浪费,能节俭的还是尽量节俭的好,再说酒楼哪有在家里吃着舒心。” ☆、少主!该回家了 屠南星看着三碗来之不易的面,笑盈盈道:“真是难为咱们君儿了。” “是挺不容易的,不管了,开吃!” 金戈端了面率先出了厨房的门。 作为一个用剑高手,把面条切匀称还算不上是什么难事,只是吃起来的味道,远不及看上去美好,放多盐是每一个新手的通病,所以汤面很……咸。 屠南星不露痕迹的添了好几次汤,才把一碗面吃完,结果鸽子汤一口都没来得及吃,肚子里就放不下了。 霁雨到是不负金戈的一片诚意,咬着牙一口气哧溜完一碗面,喝了一壶凉开水。 金戈自己也觉得咸,但她醋放的多,相对稀释了不少盐的咸味,自然也不觉得有多咸,但也只是吃了几口,因为晌午已经吃了面,晚膳自然是吃不下多少。 夜里三人并排躺在屋顶看月亮,数星星,躺在中间的金戈绘声绘色地讲起鬼怪妖神的小故事来。 直讲得霁雨头皮发麻,脊背发寒,茅房都不敢去,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第一次听一个女孩子将鬼怪的故事讲得生动入胜,屠南星觉得新鲜又好玩,支愣着耳朵听的津津有味。 最后金戈把自己讲睡着了,却害得霁雨紧闭着眼一动不敢动,最后偷偷执了人的手才安心了许多。 屠南星却意犹未尽,浮想联翩,在黑暗中盯着金戈反光的睡脸窃笑。 屠南星配的驱蚊药袋很管用,三人没受到一点蚊虫的骚扰,恍惚就地入睡。 直到叽叽啾啾的鸟叫声传来,三人才转醒,金戈呲牙咧嘴坐起身,“还是榻上睡着舒服。” 霁雨坐起身迫不及待跳下屋顶去了茅房。 “下去吧!睡了一夜瓦砺身体有没有事?”金戈一面关切道,一面打算抱起屠南星跳下屋顶。 屠南星摆了摆手,“没事!这点高度我可以自己下去。” “你总这么见外做什么?还是我抱你下去万无一失点,累不死我的。”金戈不容屠南星拒绝,将人横抱起跳下院子。 早膳后没心没肺的金戈又去了白家,看到人的第一句便是,“前天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到像她是一个登徒子,轻薄了一个良家妇女,又当面忏悔。 让白莫辞无言以对的手足无措,烟视媚行,脸绿了又红,摇头强展笑颜。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轻浮?” 白莫辞依旧摇头道:“不会!只能说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不同的环境习俗造就不同人格性情,君儿的性格直爽率真我很欣赏。” “欣赏是什么意思?” 白莫辞语塞,“……” “是喜欢吗?”金戈用玩笑的口气认真的问道。 “……”白莫辞片刻的犹豫后,“算是吧!” 两团红霞在金戈脸蛋上晕染开来,朱唇轻启几回,欲言又止…… “君儿姐!” 逛完早市的莫非,远远的穿过风亭水榭快步走过来,脸上洋溢着烂漫纯真的笑意,“我听柳老伯说你来了,便匆匆来与你打个招呼,昨日你为何没有来?” “我昨日有点别的事处理,所以没有来。” 莫非来的有些不合时宜,却也改善了有些尴尬的气氛。 “我在早市买了新鲜的鲤鱼,你喜欢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莫非兴奋的状态完全忽略了表哥的存在。 金戈的饮食习惯偏西北地区,并不太习惯吃鱼,第一是嫌鱼刺麻烦,第二是嫌弃鱼腥味重,但不想扫莫非的兴,遂嫣然一笑,“红烧的吧!鱼腥味轻一点。” “没问题!晚膳要一起吃吗?” “晚膳就不必了,回家去吃。” “好吧!那你们忙,我看你们练一会剑就去准备午膳。” 莫非说罢规规矩矩地退到廊庑下。 一大早天便有些阴沉,没有烈日照射,正合适练功习剑。 白莫辞的剑法练的不算一日千里,却也算得上突飞猛进,不得不让金戈刮目相看。 掌握了剑法口诀,剩下的便是长年累月的勤学苦练,与个人的天赋,方可人剑合一,炉火纯青。 虽然是阴天,但体力运动时长,依旧让金戈出了一身汗,莫非依旧暖心地帮人准备了澡水,并且将上一次清洗干净的衣衫准备妥当。 看着托盘里清洗干净,叠放整齐的内衣外衫,金戈突然有些难为情,但一想到莫非不过是一个孩子,便又释然了。 换好干净的衣衫,金戈把脱下来的衣衫就着浴桶里的水好赖揉洗了一下,凉在了外面的树干上。 午膳除了鱼,还有几道荤素搭配的凉菜,虽然鱼做的不错,但金戈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两口,酒却没客气。 倏然抬目,就见那个老仆人坐在院子的海棠树下,浑浊的目光透过敞开着的门注视着自己,让金戈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感,便直言道: “我总觉得你家的老仆人有点怪。” 白莫辞跟莫非都顿了一下,“怎么了?” 白莫辞问。 “他是不是认识我?”金戈犹豫道。 “怎么可能!打我出生他就在白家了,几乎那都没去过,怎么可能认识你?” 白莫辞将投在老仆人身上的视线收回,“别胡思乱想了,快吃饭吧!” “也许是家里多时没有女眷,所以老伯才会注意你多一些。” 莫非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金戈释然一笑,捻了杯继续斟酌。 午膳后金戈借着酒意舞了一段醉仙剑法,剑法独特卓绝,人剑融合,形影难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流风回雪,轻躯鹤飞,体迅飞龙,飘忽若神,时而剑芒璀璨如繁星点点,时而银光万丈如月寒光一片,似仙子九天揽月壮观,又似电母雷霆之势山雨欲来之震撼。 剑起剑落之间,繁花绿叶悄然飘落。 只看得白莫辞目瞪口呆,十指卷曲,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对方。 “好美!”莫非由衷的赞叹,眸光温润缱绻。 一段醉仙剑法舞罢,金戈脸不红,气不喘,带着几分悠悠的醉意,憨笑道:“这套剑法是家母所传,我又犯规胡乱显摆了,都赖今天的酒劲太大,无处撒野……” “少主!该回家了。”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 三人循声而望之处,一个女子从屋顶飘然而落,白色的内衫罩轻纱黑交领窄袖襦裙,显得整个人异常肃穆,皮革腰带束出纤纤细腰,简洁的发髻别一支流苏金钗,两条长长的辫子顺肩垂放,清丽的面孔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萧瑟。 ☆、究竟是谁招摇 “霁雨!你怎么来了?” 金戈嬉皮笑脸道。 霁雨不理白莫辞表兄俩,径直走到金戈身边,小声道:“少主你喝多了,忘记萧师叔的嘱咐了吗?” 金戈干笑一声,“我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你要回家吗?” “回哪个家?” “哪个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在这里了。” “好吧!正好我乏了。” 金戈摇头晃脑地朝着白莫辞道:“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白莫辞跟莫非只能将人送出门。 一路上霁雨不言也不语,直到快进家门才缓缓道:“你真的心悦白公子吗?”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总想看到他,保护他。” “那你知道他的心意吗?他可愿意跟你回云中?” “我不知道。” “如果他能像萧师叔待夫人那半情深意重,我毫无议异,倘若他做不到你能远离他吗?” “霁雨!你在怀疑我的魅力吗?你家少主我貌美如花,才艺卓越,可算得上是塞外一枝花,怎会有男人不喜欢……” 金戈夸夸其谈勾了霁雨的肩,“霁雨!你为什么总也看不上白公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哪里得罪你了?” 霁雨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回答,只得无奈叹息。 也许是身份特殊的原由,打小霁雨就懂得观颜察色,揣摩他人心事,所以总是习惯性的以个人的主观意识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也许正是因为白莫辞太过完美,总让人觉得有些客意修饰的别有用心,所以霁雨异常排斥,抵触,防备。 单凭她个人的主观判断又没什么说服力,所以她的抗拒有些苍白无力,也只能希望自己的判断有误,一切便是安好。 “我知道一定是你太在乎我的安全,所以精神太过紧张,放心吧!你家少主可不是一般人,不是任何人都能随随便便伤得起的。” 金戈一只手玩弄着霁雨的辫子宽慰道。 “我……我还是心里不踏实,正如萧师叔说的那样,中原鱼龙混杂,人性百相,防不胜防,霁雨真的是怕了,怕的不是自己粉身碎骨,而是比粉身碎骨更可怕的无能为力,像前几次那样的防不胜防,无能为力。即使现在想来,依旧让我胆战心惊,夜不能安寝,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的无法入睡,守在你身边才觉得安心些。” “傻瓜!不要把自己搞得跟惊弓的鸟一样好吗?看谁都不像好人,往后不许再胡思乱想,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答应你万事小心谨慎。”金戈捏了霁雨的下巴端详一番,“还真是消瘦了,都赖我没心没肺,没能照顾好你,让你瘦了,从今个起你跟我睡,直到你胖回来。” 霁雨轻笑着无奈摇头,警觉地环顾四周后,才跳入院子从里面把门闩打开。 “今日周遭有陌生人活动的迹象,南星为了安全起见可能要提早启程去泰岳。” 霁雨顺势将门闩重新插上。 “她的伤不还不太适合舟车劳顿,还是再缓两三天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咱们为什么要怕他们?不管他们是谁,让他们尽管来好了,我到要见识一下他们的本事。” 屠南星迎面走来,“不是怕谁才要提前启程,只是没有必要被不打紧的事耽搁武林榜赛,去泰岳的行装我已经让霁雨准备妥当,赶今夜城门关闭前我们出城。” 屠南星除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外,精神面貌到也不错,看不出是一个有伤在身的人。 细想剩下的时间也已不多,与其晚几天匆匆忙忙赶路疲惫应对一切,还不如提前启程,路上多休息少赶道,早去了泰岳再歇息也不赖。 只是还有对白莫辞的挂怀,让金戈有些恋恋不舍,尽管知道等处理完屠南星的事还会回来,但总有些放心不下。 但凡事有缓急轻重,迫在眉睫的还是屠南星的恩怨,更需要及时了结。 衡量利弊后金戈点头赞成了屠南星的计划,但在走之前她还是想去白家辞个别。 南星虽然犹豫,终是没有阻止金戈去道别。 “怎么这么突然?从京城去泰岳用不了几日就可以到达,为什么要那么赶?”白莫辞不解的问道。 “赶早不赶晚,早点去了好歇身子,也可以提前了解各门各派的具体路数,胜算更多一些。” “什么时候启程?” “就这一两天吧!”关系到屠南星的安危,金戈还是听取了霁雨的意见留了些底。 “君儿姐!你跟哪个门派去?带我们去可以吗?” 莫非一脸的期待。 “江湖险恶,你们还是不要涉及的好,我也只是随朋友去凑个热闹而已,再带上你们不太合情理。” “呃……好可惜!”莫非也不想为难金戈,只能遗憾地低落了情绪。 “看来我也为你做不了什么,只希望你一路多保重,平安归来!” 白莫辞一双桃花眼中温情缠绕,直扰得金戈抓肝挠肺,心脏狂乱,一时间丧失语言能力,痴痴地看着人无法回神。 白莫辞莞尔一笑,抬手弹了一下痴傻之人的脑门,“好歹也算得上大家闺秀,在一个男人面前表现的如此花痴,有失体统。” “……我……谁让你生得如此招摇?乱我心思。” “你不也生的国色天香,也很招摇的,还说我。” “是吗?好像没你招摇,不然怎么没有男人着迷我。” “那是因为一般男人不敢肖想你而已。” “表哥说的有道理,像君儿姐这么才貌双绝的女人,有几个男人配得上。” “小非!你去我书房的壁柜里,把哪个红色的锦盒取来。” 白莫辞差遣道。 莫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迟疑着应了一声,闷闷的转身而去。 自从上次亲了白莫辞的嘴,金戈很难再直视对方的嘴,面对人的时候眼神总是飘突不定,无处安放。 尤其现下亭子里只剩俩人,更是让她有些局促的无所适从,凌乱间手腕猛得一紧,触不及防的身躯被拉入温暖又结实的怀抱之中。 抬眸间便陷入一片灼热的眼眸之中,以及躲避不及落在唇瓣上的吻。 与上次主动出击的感觉完全不痛同,除了脑袋放空没有清晰的意识之外,便是整个人的身躯像被雷电击了一般,无力又酥麻。 淡淡薄荷清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唇齿之间,让沉沦的少女有种飘飘然的欲仙感觉,不知今夕何夕。 ☆、客栈 他在她唇瓣上的逗留,如他优雅自持的风度一般收放自如,似轻舟过江,一览两岸春色,无声无息扣开她一片百花齐放的心绯。 她难得羞涩,绯红着脸媚眼如丝仰望轻舟少许,颔首低眉,一手握剑,一手绞着一缕头发梢,“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她丟下话逃一般脱离他的视线,他眼睁睁看着人离去,深远的双眼染上一层复杂的情绪。 某个角落传来一声粗重的叹息声,忽尔隐去。 “君儿姐走了?”莫非拿着锦盒走来,打断了白莫辞的沉思。 “嗯!” “那这如意剑穗……” “先留着吧!等下次再送也不迟。” “表哥!你……真的喜欢君儿姐吗?” 莫非审视的眼神看进白莫辞眼底。 “这不是你一个孩子该问的问题。” “我不是孩了。” “好了!我有些乏了,回屋了。” “你不练剑了吗?” 已经转身的人没有作答,默不作声渐行渐远而去。 “少主!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从白家回来后,霁雨发现自家主人神色诡异,无端发笑,无故发呆,召唤很多次才恍然回神。 “我能有什么事?”金戈喜眉笑眼道。 “担心你中了什么邪。” 霁雨很认真道。 金戈弹了霁雨一个嘣,笑道:“我怕是病入膏黄了。” 遂从游廊依栏上站起身张望道:“南星呢?时辰差不多了吧?我们该出发了。” “不急!君儿!你把这件护心金缕衣穿上,以防不必要的暗器中伤。” 金戈接过一件看上去并不像衣服的金属物件,抖落开细端详,确实是一件特别的坎肩,并且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光芒,捧在双在手中也不过满满一把。 “金钟罩!” 金戈喜出望外道。 “类似吧!”屠南星简洁道。 “就这一件吗?” “嗯!” “那你跟霁雨呢?” “我不需要!”霁雨非常有眼力见的道。 “没办法!就这么一件。” “那还是留着你穿吧!你懂医术,保障你的安全更实惠一点。” 屠南星推却道;“我打小就以身试药,算不上百毒不侵,但一般毒对我而言构不成什么威胁,可你不行,再者这次本来是我的家务事,却要把你牵扯进来,倘若你有什么好歹,叫我怎能心安。” “你担心还是你师兄?” “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你的身手可以不屑任何人,但唯独不能轻视百圣教的毒手。” “不是还有你在吗?” “少主!你就不要推辞了,你的强项是攻毒,只要你万无一失,我跟南星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南星精通医疗毒性,可你不行。” 霁雨终究在乎唯有金戈,以她的本意根本就不想金戈去参和屠南星的事,但她又拧不过金戈,面对安全保障的事,一心在乎的还是自家的少主。 “霁雨说的对,你要是不穿上就别去了。” 金戈知道推辞不下,粗重的叹息一声,想将缕衣给霁雨,但她又很了解对方的性子,指定是宁死不穿,所以只能妥协地穿上了。 三人驾着马车在城门关上之前出了城,沿着官道直奔泰岳方向,披星戴月赶了一夜的路程,寅时日夜交替之时,才找到一家客栈歇脚。 客栈外观不大,但离京城近到也整齐,白底黑字招幡、牌匾在灯笼的照映下透着斑驳的色泽。 客栈的门紧紧掩闭着,霁雨上前敲了半天没人应,顺势一脚,“哐当!”一声响,厚重的门应声而开,在深夜里异常的刺耳。 “谁呀?”一个拉长带着惊恐的声音传来。 “把灯点上。” 已经跨进门的霁雨在黑暗中冷冷的吩咐。 金戈跟屠南星挑坐在辕杆上相视而笑。 屠南星笑道:“霁雨这架势够吓人的。” “是呢!店家一定吓坏了。” 金戈轻笑的回道。 多年开店虽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也怕玩横的人,中年的店家掌上灯细观是一个小姑娘后,紧张的神情松弛了下来,“姑娘是要住店吗?” “不然深更半夜的踹你门做什么?” “正好剩一间房。” “几张床?” “两张。” “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吗?” “没有了,一间还不够你住吗?” “一间就一间吧!”金戈说着话人已经踏进客栈的门,顺势看了看完好无损的门,笑道:“这门到是结实。” “没办法呀!特意用黄花梨木做的。”中年的店家话语中带着太多的无奈,一听就知道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那可真是为难店家了。” 金戈一面笑着走近柜台,后面屠南星也跟着走进客栈。 店家恍然又难为情道:“实在不好意思,就剩这一间房了,三位看如何是好?” “不碍事!三个人挤挤将就几个时辰吧!”金戈的轻描淡写,却令店家纠结地猜测俩男一女之间的关系。 “想什么呢?赶紧的安排房间呀!”霁雨催促道。 “好!好!好!三位有车马吗?” “有!三匹马一辆车。”屠南星道。 “那好!先登记交一下房钱,一会安排车马。” 简单的做了登记,店家把人带上阁楼客房。 房间条件自然比不上京城的客栈,但总算是能好好歇个脚。 霁雨不辞辛劳去厨房烧了一大壶热水,给俩人准备了洗脚水。 叫屠南星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她很清楚霁雨任劳任怨做的一切,不过是顾及金戈,但不管怎样自己确实落了不少的好,所以她内心非常感激霁雨的照顾,主动把床位让给霁雨睡,自己执意打地铺。 虽然屠南星跟霁雨没什么干系,但霁雨并不是无情之人,自然会考虑到屠南星的身体,坚决自己打地铺。 在俩人争执不下时金戈终于开口,“霁雨!过来!” 霁雨依言走到金戈床前,“少主!有事?” “上来!跟我一起睡。” 不等霁雨拒绝,金戈一把拽了人拖上床,“自己把外衣脱了。” “少主……俩人睡会影响你休息的。” “婆婆妈妈,赶紧的脱了睡吧!” 霁雨见拒绝不下,只得起身脱去外衣挤上床,又怕影响金戈歇不好身子,尽量侧着身子躺在床榻的边沿。 道上的客栈距离基本上都是刚好一半天路程会设有一家,金戈三人起的有些晚,耽搁了不少赶路的时间,所以还没到下一个客栈,天便黑了下来。 ☆、防不甚防 随之而来的还有电闪雷鸣,凄风冷雨。 好在屠南星心思细腻,出行物品准备齐全,便也不影响行程。 但随着雨势渐涨视线越发模糊,加上驾了多半天的车,霁雨亦有些力不从心。 屠南星有些坐不住了,刚起身拿起蓑衣打算替换霁雨,却被金戈拦下夺了去,“我去替霁雨。” “你会驾车吗?”屠南星想找个合适的理由阻金戈。 “有什么难得,我的马能不听我使唤?”金戈话罢麻溜的披了蓑衣,戴好斗笠挑帘而去。 “少主!雨大,你出来做什么?”霁雨关切道。 “你去歇着,我来赶一会。” “你不会!还是我来吧!” 金戈就知道霁雨会抗拒,也不由人分说将人拎起丟进车蓬,夺过鞭子一挥,一声“驾!”两匹马在雨中发出一声嘶吼,冒雨奔腾起来。 足足赶了一个时辰,当有一抹光跃入视线,金戈再三确认后,精神一振对车里的俩人道:“前面应该有客栈。” 霁雨挑帘观望,直到视线中的灯火越来越清晰,终于舒了一口气。 确实是一家客栈,也许是设在三岔口的原因,客流量应该不小,所以店面也相对大一些,几盏写着‘三岔客栈’的大红灯笼火光氤氲,为漆黑的雨夜凭增几分温暖。 霁雨跳下车去叫门,不像上一家客栈叫半天没人应,门虽然闭着,却能清楚的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霁雨顺势一推,门应声而开,若大的店十几张桌子,坐上客十多人,因为霁雨的突然闯入目光皆聚焦一处。 “姑娘!住店?” 精神饱满的店小二热情地迎上前问道。 “嗯!来两间上好的客房。” “我看还是来一间吧!” 与金戈并肩走进客栈的屠南星插话道,余光悄然扫过客栈的每一个角落。 霁雨跟金戈面面相觑,却也没支声,天长日久的相处中,三人多少产生一种默契,心里悄然升起警剔。 店小二干笑两声,“随三位客官,请随我去客房吧!” “小二!门外还有我们的马车,劳烦你按排一下,好生照顾,顺便给我们准备点饭食。”屠南星掏出五两碎银递向店小二。 “没问题!”店小二接过碎银爽快的答应,抬腿便领人要去楼上。 “小二!你家店不用住宿登记吗?” 金戈道。 小二神色微顿少许,干笑道:“像我们这样的野店比不得正规客栈,不用!” 按排的房间属于阁楼中间位置,空间不甚大,到也整齐干净,一张大榻床躺俩人没问题。 “三位想吃什么?”小二问道。 “来点时令青菜,白馒头就好。”屠南星道。 饥肠辘辘的金戈不解,却也没有出声,等小二离开房间,才道:“南星!这店有问题吗?你为什么不点肉食?是做人肉的黑店吗?” “这家店有问题,应该又是我那师兄在搞鬼,他的心思太缜密了,我想他是为了万无一失,永绝后患,所以按排了人在这里守株我。” “那跟吃肉有什么关系?”金戈还是想不通,吃个肉跟他师兄能有什么关系,一点没有身陷险境的危机感。 “有可能是人肉。” “不是黑店那来的人肉?” “原店家的。” “你是说他们杀了店家,继而取代伺机除掉你?” “应该是。” “你确定是你师兄所为?” “是不是我屠子苓今夜便知晓。” “王八蛋!真真的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我们还没去找他,他到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了,看我不打他个屁滚尿流,皮开肉绽,挂这客栈的屋檐下风干了他。” “房间里有毒。” 屠南星话罢,凌厉的眸光逡巡在空气中。 “房间有毒?” 金戈还在诧异中,已被屠南星连带霁雨一并推出房间。 不知所以然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的金戈与霁雨,看着屠南星在房间不同的角落,分别找出白色的晶体粉末,小心翼翼地用桌子上的茶壶把粉末装起来,扯了一块帷帐将茶壶封好。 “南星!”金戈召唤一声,刚要抬腿进门,屠南星先她一步跨出门,脸色却一片惨白。 “南星!你没事吧?” 屠南星摇头,“不碍事!”话刚出口人无意识的虚晃了两下,嘴角溢出山量血液。 “南星!” 金戈惊慌失措扶住人。 “没事!我只是吸入无色散有些多,加上伤口还未完全恢复,所以中了点毒,不必惊慌。” “你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会中了毒?” 金戈有太多的不解。 “这种毒是一种很特别的矿石提取物,一般都是用来冶炼金属之类的,可借潮湿之气在空气中散发出毒气,人一旦吸入过量,便会中毒而亡,尤其是身有外伤者更容易中毒,刚才我急于找到它们,嗅觉使用过猛,所以才会中毒深了一点。” “你不早说!我可以帮你找呀!我又没有外伤。” 金戈是又气又恼。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毒?” 霁雨心里不禁发怵。 “这种毒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严禁提炼的,屠子苓那王八蛋心肠实在歹毒,为了达到目的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往后的江湖可能要被他搅弄了。” “那有解药吗?” 金戈问道。 “没有!尤其是食入肠胃,伤口碰触,基本上只能等死。” “那你……”金戈面色骤变,身躯僵硬地看着屠南星。 “我现在还算不上中毒,不用担心,我自己会调理。” 屠南星强装镇定地从锦囊里取出一粒豌豆大的药丸吃了下去。 霁雨神色凝重,深度的恐惧感漫过的她心底,不禁让她脊背一阵发寒,江湖险恶在她认知中再次加深,她恨不得立刻,马上拉着自家的少主逃离中原,再也不要踏入这可怕的,看似繁华的人间修罗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金戈恨不得立马就将那屠子苓捣成泥,但她现下顾及的还是屠南星的伤势。 “看来这客栈确定无疑被屠子苓布置了,今夜怕是想避也避不过去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可他们要是又来玩阴的怎么办?”霁雨终是绷不住了,拉了金戈的手一脸的担忧,“少主!我……我怕……” “怕的话你就躲起来好了。” 金戈打断霁雨还没说完的话,虽然她也有些胆怯防不甚防的施毒手段,但见屠南星一副遇事不惊,气定神闲的样子,便将一丝胆怯抛掷脑后。 ☆、风声鹤唳 “君儿!其实百圣教门徒身手并不怎样,你先跟霁雨走,我留下会会他们,我们在泰岳集合。” 屠南星不想霁雨担心金戈,临时改变了主意。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那么轻易被你糊弄。” 让屠南星一个人去冒险,绝对不是金戈的风格。 三人正僵持,无数条黑影几乎同一时间,从各个房间冒了出来,都戴了银属面具,口鼻皆罩有黑布,手中皆持镰刀式的同一款兵器,腰间挂着类似小型的竹编鱼篓。 “装扮好诡异,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金戈将后面的门派换着人,还是顾及了屠南星的百圣教身份。 “君儿、霁雨、把口鼻蒙起来。” 屠南星交代间将围在脖子上的特制丝巾拉至眼睛下方。 金戈与霁雨同步蒙上面巾,紫色的丝质面巾有股浓郁的中药混合味道,当时屠南星让金戈戴上的时候,后者还嫌味道太重不想戴,早知道要应对今夜的特殊情况,她又怎么会嫌弃,突然便不觉得面纱有多刺鼻了。 “南星!他们手中的兵器是你们百圣教的专属吗?” “嗯!由采药的镰刀改进而成。” “挺好玩的,腰上别的箩子到是别致,怎么没见你有。” 屠南星被金戈临危不惧,玩世不恭的话搞得有些想发笑,手朝腰带上一抽,一条八尺有余的金属软鞭,闪着冷冷的银光呈现了出来。 金戈惊呼道:“好漂亮!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是你没留意。” “是吗!” 金戈细思来好像确实是自己没留意过,继而讪讪的道:“还好不是跟他们一样用镰刀,不然就没现在帅了。” 屠南星嗤笑一声,抖了抖鞭子,“注意安全!” “没问题!开始吧!还等甚?快战快决好垫补肚子。” 金戈真是饥肠辘辘的想好好吃顿饭,再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睡上一觉,所以有些迫不及待地第一次逢敌及时拔剑。 只是场面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见那些人朝着三人随手一扬,似有似无的黄色粉末,带着奇香的异味飘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快速打开腰上的竹萝,密密麻麻的黑色昆虫飞了出来,在灯光幽暗的楼道里发出“嗡!嗡!嗡!”的刺耳声响,朝着触不及防的金三人蜂拥而至。 “玄蜂!千万不被它蛰了。”屠南星严肃的提醒金戈,霁雨,遂朝着最近的一盏灯笼长鞭一挥,灯笼罩应声而碎,继而变成一个火球被软鞭卷起,抡开在空气中形成一道眩目的火光。 蜂涌而来的玄蜂见火避之不及,无数触到火光的落地而亡。 金戈与霁雨自然不敢怠慢,手中的刀剑挥舞得只见光,玄蜂很难触到人。 但与此同时黑压压的人影,终于挥着白花花的镰刀一涌而上。 身上沾染了特制花粉的三人,不但要避免玄蜂攻击,还要分神对付痛下杀手的刺客。 这些刺客虽然功夫不及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但贵在配合极其默契,攻略有策,阵法莫测,变幻多端,尤其是对方使用的药物迷幻术,一时间人影难分,真假难辨,全凭盲斩,顾不得辨认。 对方利用十几个房间巧妙布阵,将三人困在逼仄的楼道空间里密封式的攻击,鬼魅一般扰乱三人的心神,企图分散三人的凝聚力,再各个击破。 只要三人沉不住气追进任何一个房间,呈孤立局面,将身陷绝境,伤亡再所难免,三人防御之势将不攻自破。 金戈终是有些撑不住气了,她已经感觉到屠南星的气力不足,在没头没脑的打下去根本没什么结果。 第一次遇到这种装神弄鬼的打法,实在是有些憋屈,但有又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自己一抽身后果不堪,但屠南星显然已经支持不了多久。 “君儿!带霁雨想办法冲出去。” 屠南星将随着话翻滚上喉咙的热血生生咽了回去,双手泄力颤抖。 金戈闻言灵光一闪,“霁雨!护好南星。” 霁雨还没来得及回应,只闻金戈大喝一声,“风声鹤唳!” 穿透贯耳的声音已经随着状似冲飞九天的鹤,莹光乍现,直冲屋顶。 继而一声摧枯拉朽的巨响,高高在上的房顶被掀开一个大口子,随着振聋发聩的电闪雷鸣,瓢泼的雨丝疯狂灌入客栈。 玄蜂一哄而散,金戈挥舞着拨云剑,一个俯冲而下蛟龙入水之势,将一干趁机围攻霁雨,屠南星的人,以一击必杀悉数斩尽,顺势将俩人捞起冲出客栈。 霁雨分神之际中了玄蜂毒,整个人已经开始四肢无力,面色青紫,双眼血红。 屠南星也旧伤撕裂,浑身是血,急需医治。 金戈不得压下满腔的熊熊怒火,吹了指哨,召唤追风马。 片刻后,一黑一白两匹马奔腾而来,车篷一切都还尚在,金戈舒了一口气,把俩人塞进车子里,打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歇脚。 上车前金戈有些遗憾地看了看客栈的方向,却在一道闪电中看到一匹马飞奔而来,不用猜也知道是屠南星的马‘烈焰。’ 金戈欣慰苦笑道:“果然还是牲畜比人忠诚。” 追风跟聪耳两匹马也许是熟练了拉车技能,也许是感应到了主人身陷危难,即使没有金戈驾车,也自行向前行驶,烈焰也很有灵性地紧随其后。 “霁雨!” 金戈有些哽咽地抓了霁雨的手,第一次杀人后还未平息下来情绪,让她有些凌乱,惶恐,手微微颤抖,眼有泪旋转。 “君儿不必难过,我已经喂了她解药,霁雨不会有事的。” “我……不应该带她来中原,等她好起来我得送她回去,再也不带她出来冒险了。” 气息奄奄的霁雨,却突然反抓住金戈的手,“不!我……要跟着你,与其……你送我回去,不如让我……现在死了……” “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真的,少主!求你……不要送霁雨……回云中,不然……我不要治疗了。” “你……拿生命威胁我有意思吗?就这点出息吗?” 金戈气恼地白了执拗的人一眼。 “我的命……就是为你活着的。” 屠南星怕影响霁雨恢复,悄悄拽了拽金戈的衣角。 金戈自然心领神会,只得粗重地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南星!你的伤……” ☆、云中一枝花 “不打紧!只是旧伤复发而已,不用担心。” “我看那黑蜂好像并不怎么攻击你。”金戈思忖道。 “也许是我打小试药,体质与常人有所不同,所以才不被玄蜂攻击,刚才我给霁雨喂了一点我的血,确实有一定的疗效。” “啊!可是为什么那个叫什么无色散的毒药,你却没有抵抗力。”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毒性的成分有所不同,所以遇毒的结果也会不同吧!” “好像有些复杂,那黑蜂的毒是人为的?还是自身携带的毒性?” “由人工用含毒的矿物质混合蛇毒,栽培出一种特别的花草,然后用花粉饲养玄蜂,导致玄蜂体质带有预期的毒性,继而为己所用。” “太可怕了!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百圣教落在屠子苓那种阴险的小人手里,实在是后患无穷。” “所以必须除掉他,不然百圣教的清誉被毁不说,还不知道会祸及多少无辜。” “是呀!无论如何也要在武林大会上揭穿他的真面目,让他感受被人人喊打的滋味如何。” 屠南星黯然道:“屠子苓不会善罢甘休让我门顺利参加武林榜赛的。” “是呀!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呢!即使人站在眼前,我都不认识。” “屠子苓行事非常的谨慎,尤其是近几年很少以真容示人。” “鬼鬼祟祟的,想他定是长得贼眉鼠眼,奇丑无比,不堪入目,有辱世风。” 屠南星嗤笑一声,摇头道:“其实屠子苓不但不丑,甚至还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唯一的缺点就是独眼。” “啊!原来是独眼龙,我看他不但眼残,心也残,快跟我说说他是怎么瞎的?” 金戈兴趣满满支楞起耳朵。 “我也不太清楚!在我父亲捡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独眼了。” “啊!那时他多大?” “大概六七岁吧!” “我还以为是被什么人戳瞎的呢!或者是玩毒过火导致的。” 本来想听一个精彩故事的金戈,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遗憾地叹息一声,“他就算再神秘,武林赛事上也必定要现身,到时我定要让他见识一下我云中一枝花的厉害……” 屠南星笑的有些牵强,心中有太多的茫然与惆怅,从未有过的胆怯萦绕在心头,让她焦虑难安。 她突然很后悔没把金戈早些撇出自己的恩怨情仇中去,却让其跟自己一起陷入险境,面对未知的艰难险阻,人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自己的良心将何去何从。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消弭无踪,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精神倦怠的金戈挑帘而出。 破晓的天空依稀可见云开雾散,雾气朦胧中隐约可见房舍错落,零丁灯火,晨鸟早飞。 金戈惊喜道:“有人家。” 话罢驱马朝着雨后泥泞的道,直往延伸处的镇子。 镇子不算太大,却也一应俱全,商铺林立,楼阁耸立,酒肆,茶楼,客栈盛行。 时辰尚早,雾深露重,夜色依稀,街道上冷冷清清还未见人迹。 金戈将马车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跳下马车敲响了斑驳的门。 不多时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来了!来了!” 门随着轴响敞开半扇,朦胧的光线下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迟疑地细端详着门外之客,虽天色还不太明朗,但近距离下依旧可辩人大致轮廓;挺秀的身量着浅色纱缀绣八团夔龙襕衫,绾嵌珠镂空小银发扣,五官精致似女子,却又透着男儿朗的勃勃英姿。 店家分辨了许久,依旧有些不确定的踟蹰道:“小……公子!可是要住店?” “正是!”金戈应着,目光穿过打开的门缝,向院里张望逡巡。 “单你一人吗?” 店家的视线越过金戈望向街道。 “三人!有房吗?” “有!里面请吧!” “还有多少空房?” 店家微思量了少许,“还有五间。” “我全要了。” 店家微顿须臾,“小公子打哪里来?瞧你衣着华丽,姿雍气贵,非富即贵,怎会选择我这小店?” “……图个清静。”金戈用就你话多的眼神乜了人一眼。 店家恍惚,“呃!原来如此!那剩余的房我就不安排其客人了。” “请好生照顾我的三匹马?” “没问题!” 店不大,属于民宿经营,四合之院通共七八间客房,虽然条件简陋,好在住宿环境还算干净,短暂的歇个脚还算能将就得过去。 三人住了一间四张床位的隔间房,店钱给的只多不少,店家算是有求必应,所以上也不算太屈就。 屠南星的旧伤被重新撕裂,虽然严重,但好在没有构成什么生命危险,只要好好修养恢复不成问题。 霁雨的身体也已无大碍,算是有惊无险,吃过药后沉沉睡去了。 等一切安顿妥当,确定无任何危机后,金戈总算舒了口气,把自己泡在了温暖的浴桶里,尽情享受轻松的时光,却恍惚入梦…… 哀嚎声,刀刃撞击声,红色的血液漫过她的脚,继而将她淹没,使她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救我……”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拼命地挥舞着手,想抓住点什么。 突然一股温暖从手里传来,耳畔悠远的呼唤传来,“君儿!君儿!” “母亲!救我!”金戈想抓紧那一缕温暖,却被成千上万的手拉回血海。 屠南星将埋在水中的人捞起放上床榻,做了复苏急救,一通溺水施救后,人随恢复了生命体征,却陷入昏高烧的昏迷状态,且呓语不止。 屠南星取了银针,给人进行了一系列的穴位针灸,高烧总算退去,却依旧不清醒,且脉搏纹乱异常。 难道是受到什么惊吓,屠南星刚想到这个可能,便叫醒的霁雨寻问。 霁雨第一次见自家少主病兮兮,昏迷不省人事的样子,顿时便急得掉了眼泪,抓着人的手不断哽咽,“少主!少主!你不要吓唬霁雨……” “君儿之前杀过人吗?”屠南星问道。 霁雨使劲摇头,“没有!没有!别看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却软的很,平日里连一只兔子都不忍心杀。” “那也就是说昨夜是她第一次杀人?” 霁雨点头泪更纷纷,“难道她是被吓着了?” “我想是,应该是物极必反后的精神分裂,心绪不宁,倒置经脉错走而至。” “那后果会怎样?” “你不用担心,我开个安神的药方,配合针灸稳定她的心绪,再引顺她的经脉。” ☆、夜市遇旧识 屠南星怎么也没想到武艺超群,甚是剑法登峰造极的金戈,毅力如此脆弱,心地如此良善,不禁心疼地抚着人的头,喃喃自语,“你如此良善,又怎能置身于这尔虞我诈,波谲云诡,血雨腥风的江湖之中。” …… 阳光穿透纱窗罅隙间洒落了一屋子的光,霁雨在唧唧啾啾的鸟叫声转醒,倏然抬目就对上一双迟疑的眼,瞬息的一怔后,眼睛一亮激动道:“少主!你醒了?”话罢抓了人的手,声音带有沙哑,“差点吓死我。”眼中依稀有泪。 “我怎么啦?” 金戈对沐浴入睡后溺水一事毫无印象,只是见霁雨无端趴在榻前,想来定是有非同寻常的事发生,却又没有一点头绪。 “你已经昏睡一天两宿了。” “我为什么昏睡?”金戈挣扎着坐起身。 霁雨赶忙上前帮着人调整了一个舒适的靠姿,端了水问道:“少主!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金戈喝完水,犹豫着摇了摇头,环顾了一下房间,担忧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南星呢?我们不会又中屠子苓的毒计了吧?” “没有!南星去厨房帮你煎药了。” 金戈舒了口气,苦思冥想道:“快告诉我,我怎么昏迷的?” “你在沐浴的时候溺了水,加上受到了惊吓,所以昏迷了两宿一天。” “溺水!惊吓!” 金戈诈听有些不可思议,细思却又好像没什么不可能,沉思了许久木讷自语,“我尽然杀人了,其实我不想杀人……” “少主!不是你错,是江湖太险恶,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置你于死地,如果你讨厌杀戮,那我们回云中吧!永远也不要再涉及江湖之事。” 金戈沉吟少许,“不行!我不能让南星一个人去犯险。” “……”霁雨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便也无言以对。 “霁雨!咱们出门已有些时日了,我母亲一定很挂念,要不你先回去报个平安再回来。” “……”霁雨“要回去一起回去吧!”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放心,从此往后我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让任何人威胁到我的生命。” “好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饭菜,你想吃什么?”霁雨果断婉转拒绝。 金戈无奈叹息一声,“我想吃烤羊拍排,喝奶酒。” “我去问问南星,看你能不能吃。”霁雨逃一般匆匆而去。 很快屠南星就踏进门,冲到床榻前嘘寒问暖一番,号完脉终于舒了一口气,“你刚醒,肠胃还不适合吃过份油腻的食物,还是先吃一些清淡的吧!等过一半天,再吃烤羊排也不迟。” “我又在你面前出丑了。” 金戈揶揄道。 屠南星笑了笑,宠溺地揉了揉对方的头,“你在我心里永远最美,最飒,无人能及。” 少女嫣然一笑,喜不自禁。 夜幕降临时,已经安然无恙的金戈终是闲不住,想去街上逛逛。 屠南星本不想太招摇,但又不放心金戈,便只能一道随人去了。 夜里的马鞍镇一片灯火阑珊,人群熙攘,商贩云集,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真是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至理名言。 “白氏胭脂水粉哩!护肤又美白,男女通用,口脂眉黛买二送一,快来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别错过……” 三人顺势走向吆喝声,热情的商贩忙不迭的取了一个样品水粉,“公子生的如此细皮嫩肉,可得好生保养,你要是用了我白氏的水粉,包你肌肤越发的光彩照人……” 金戈笑着接过水粉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屠南星道:“南星你应该在行,你瞧瞧这水粉怎样?” 后者接过水粉嗅了一下,又用手指捻了捻,点头,“粉质细腻,芳味淡雅,还可以!” “那我们买一点吧!老板口干舌燥的叫卖半天也不容易。” 屠南星笑了笑,“随你!” 金戈点着头朝霁雨道:“霁雨!需要什么自己拿。” 霁雨看着五颜六色的水粉盒还在犹豫时,金戈已经捡了好几样让老板打包了。 霁雨有些心疼钱,终是放弃了挑选的打算。 老板乐的都有些手脚颤抖,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回神捧着十来两银子傻乐。 “少主!你又不怎么用,买这多,多浪费。”打小底层出身的霁雨难免心疼钱。 “谁说我不用了,我很喜欢的,只是没时间用而已,再说不还有你跟南星吗?” 屠南星依旧是从容淡笑:“慢慢用吧!女孩子嘛!胭脂水粉还是有必要备用的,好的胭脂水粉确实可以滋润肌肤。” “听见了没有?霁雨你应该多使用,注意保养,不然过早成了黄脸婆小心嫁不出去。” 霁雨还是无语地选择了承受。 “金兄弟!果然是你!” 一个长身高挺的男子,从人群中挤到金戈的面前,灯火氤氲间俊朗的五官展颜欢笑。 “你……裴公子……”金戈。 “好巧!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没想到真的是你。” 裴元辰表现出的一副自来熟,让金戈有些无语。 屠南星却盯着对方的剑如有所思。 “看来我们缘分不浅,不妨赏我个脸去喝一杯如何?” 霁雨终于想起了这个她连正眼都没看的男人,心生出几分抵触情绪。 大哥!我们很熟吗?为甚表现出一副很热情的样子,让人如此的为难,金戈暗自思忖,刚想拒绝。 忽听屠南星开口道:“君儿!反正咱们也是要去用膳的,不如一起吧!人多还热闹点。” 金戈跟霁雨闻言,同时目瞪口呆地看向屠南星,气氛瞬间有些怪异。 “这位公子贵姓?”裴元辰熠熠眸光投向风度翩翩,形容俊美的屠南星。 “屠南星。” “屠……不会是百圣教弟子吧!” “正是!” “幸会!幸会!武夷门裴元辰。” “幸会!幸会!”屠南星非常场面地抱拳还礼。 “难道金兄弟是云台百圣教弟子?”裴元辰跟大多江湖中人一样,对默默无闻的百圣教了解甚少。 “呃……是!” 金戈敷衍道。 “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裴元辰。 金戈见屠南星并没表现出什么防备,便爽快道:“去泰岳。” “泰岳!莫不是也要去参加武林榜大赛?” “正是!想必裴公子也是去泰岳吧!”屠南星接了话题道。 “正是!” “那要不我们结伴去泰岳如何?” 屠南星的行为让金戈与霁雨很是不解,却也没有当面提问。 “正合我意。” “一言为定!” ☆、武林争榜赛 金戈只能稀里糊涂跟人一道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难免一番推杯换盏的闲聊,只要有酒吃,便什么都可抛掷脑后。 不单自己醉意酣然,还把裴元辰灌了一个酩酊大醉,烂醉如泥,被几个手下手忙脚乱的带走。 霁雨负责背起摇头晃脑的金戈返回客栈。 虽然有几分醉,但金戈头脑依旧清晰,抓着屠南星的手问道:“你为什么要接近那裴元辰?” 后者思虑道:“与他同行有利咱们的安全。” “为什么?” “因为他是四大门派之一的南派代表武夷门少掌门,武夷门在江湖上与北绵山,西伏龙,东桃花谷齐名,只要与他同行,屠子苓势必要忌惮几分,所以我们的危险也会少几分。” 金戈恍然道:“原来如此!还是南星你想得周到,这个主意不错,那我是不是应该对那裴元辰友好一点。” 屠南星笑道:“我总觉得那裴公子有些怪怪的。” “他好像是个断袖。”金戈含糊道。 屠南星,“……” “管他有什么癖好呢!反正等万事大吉,离得他远远的便是。” 金戈话罢一头栽倒在床上,把话题又扯到了姥姥家,“离开河南地界气候突然清爽了不少,这地方上的酒后劲还蛮大的,烧心……” 当霁雨把澡水准备好,人早已经睡得稀里哗啦不省人事。 翌日一早,裴元辰早早的登门拜访,相约结伴同行。 本以为人昨晚大醉,今日会启程晚一些,没想到不但没有晚,反而提早了一些。 到叫三人有些手忙脚乱一通,连早膳都没好好吃就出发了。 五月的节气,到处山青水绿,百花齐放,万物生机蓬勃。 天气晴朗,云淡风轻,还未到晌午时分的空气很清爽,骑着马的裴元辰频频回首,望着悠闲的车篷眼中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失落。 倏然见金戈挑帘张望,裴元辰灵光一闪,“金戈!外面风景独好,何不骑马一览这大好河山。” 正合金戈之意,便爽快地点了头骑马而行了。 虽然内心有些抵触裴元辰,但是想到此人有利用价值,金戈还是表现出几分友好。 挑帘而望的霁雨,望着前方俩人一路谈笑风生的身影,一脸莫名其妙的不解。 一路下来,金戈突然觉得裴元辰也不是那么讨厌,反而幽默风趣,又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谈古论今样样精通。 等到达泰岳,俩人已然十分熟络的像好兄弟,就差到歃血为盟拜把子的熟稔地步了。 武夷门已经有弟子提前几天赶到泰岳,打点好自家少掌门住食日常。 由于武林榜大赛在即,所以泰安城内聚集了无数天南地北的众多江湖人士,住宿紧张,一房难求。 金戈三人也同样遇到住宿难的问题,最后还是裴元辰让手下让出两间房,三人才总算安顿了下来。 名声在外的南裴确实有很大的震慑力,自从金戈三人与此同行来,一切顺风又顺雨,再没出现过任何的偷袭与伏击。 做为武林首脑之一的武夷南派代表,裴元辰来泰安后少不了要场面上的应酬,首先要去驻地世交名派桃花谷拜访问安,商榷赛榜具体事宜,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在客栈闲散。 刚好给了屠南星静养的空间,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金戈答应屠南星尽量减少外出次数。 一晃大赛的时间在即,一大早天南地北的各门各派,便赶往东派代表的桃花谷参赛。 在进谷前金戈三人被拦截了下来,原因是屠南星手持的教门令牌已作废,所以不得放行三人进入。 裴元辰又没有同行,强行打入的话唯恐成事不足,三人只能想办法另找入口。 绕道去了桃花谷的后山,后山依海,峰峦叠嶂,危峰兀立,壁立千仞。 金戈轻功内力远在霁雨屠南星之上,所以攀越起来并不费力。 但对于后者俩人而言,却消耗了很大的体力。 等登上顶峰,霁雨与屠南星已经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反观金戈,脸不红,气不喘,依旧箭步如飞,身轻如燕,身后俩人追赶的甚是吃力。 “你俩是累了吗?” 走出好远的金戈转身问道。 “有点。” 屠南星回道。 “要不歇一会再走?” 屠南星摇头道:“怕耽误事。” “那你俩再坚持一会吧!” 金戈放慢了脚步,与俩人并肩而行。 桃花谷如其名,虽已不是桃花盛开的最佳观赏时节,却桃树成荫,崖怪峰奇,丹英饰涧,纷飞如雨,溪清潭深,舒草遍地,奇花争放,竹林笼翠,风景独好,流水飞花,避远幽绝。 三人生疏地寻着开场鼓声才赶到比武场, 偌大的比武场上已经有两个门派代表登场。 三人悄然无声地混淆在人群中,静待见机行事。 场下足足有四五百人,个个像豆角鸟一般眼瞪的溜圆,全神贯注地瞭望着场上你死我活的打斗,继而神情各异。 能来参赛的绝非泛泛之辈,关乎门派的江湖地位,所以每一个参赛者几乎都是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要不是参赛有规则限制,绝对是以命相搏的一场大厮杀。 “那个就是屠子苓。”耳畔传来屠南星冷若冰霜的声音。 “哪一个?” 金戈顺着屠南星的视线问道。 “就是看咱们这一边,穿灰色圆领长袍,没有竖发髻,白色发带的男人。” 金戈依旧不确定地细端详几丈之外的男人,只见那人身材略显单薄,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确实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的邪气,双眼并无疾的样子。 “他不应该是独眼瞎吗?” “是啊!只有近观才能发现一只眼瞳孔灰暗。” “呃……原来如此,到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金戈在脑子里无数次描摹过屠子苓独眼的形象,唯独没想象出现在亲眼所见的模样。 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却做出泯灭人性的事,不禁让金戈唏嘘不已。 “第八场,绵山派慕容恒对青城派袁冬来。” “少主!是那个人。” 霁雨复杂的声调,将金戈的视线拉回比武场上。 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秀颀的身材,俊美的五官,倨傲的神情,为我独尊的姿态,在金戈眼里完全就是一副欠揍的刁样,却又莫名讨厌不起来,也许是因为那人长的太神似自己尊敬可亲的师傅。 ☆、群英荟萃 只是可惜那人身手并不及师傅,刀法虽然精湛,身手也不凡,内力深厚,却带着一股极为不沉稳的急躁,提与劈破绽略显,好在身手敏捷,转换刀法极其的快,才弥补了先前的缺陷。 但倘若遇到真正的武艺高手,却是致命的缺点。 她觉得对方注意到了自己,却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惊讶。 “南星!你可认得场上那个黑纱衣男子?”金戈问道。 “早有耳闻,是北派绵山代表慕容恒。” “慕容恒!” “是的!他随母姓,并不是慕容家的正宗血亲,谣传他母亲慕容月嫁的是曾经很有名望的龙啸山庄五公子云楚。” “龙啸山庄!” “对!就是十几年前在江湖上名噪一时,赫赫有名,拥有江湖令,又享有朝廷封爵的龙啸山庄云家。” “……”金思忖道:“你继续。” “当年因为云家通敌叛国一事,慕容家大义灭亲,主动参与了当年九大门派的清剿之战,而后云家唯一幸存者云南鹤复仇,屠了慕容氏所有的成年男丁。” “那慕容月呢?” “死了!她是唯独一个被杀的慕容氏女性。” “……”金戈闻言莫名不是滋味,却对那段谁是谁非残酷的过往,充满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与兴趣。 “那个云楚呢?” “据说在东辽自杀了。” “……”难道是我想多了,金戈在心里嘀咕道。 霁雨有些猜不透自家少主的心事,明明应该表现出深恶痛绝才是,却只见人一副风轻云淡的忧郁之色。 一想到自家少主差点清白不保,霁雨就满腔怒火。 “霁雨!你怎么啦?”见人一副怪异的表情,不解风情的主人问道。 “……”霁雨顿觉无语又无力,“你不恨吗?” “恨谁?” “……”霁雨彻底无奈,心道:“难道是我错了吗?” “第八场,慕容恒胜出。” “第九场;南山门程万千,对百圣教屠子苓。” 如雷灌耳的名字刺激了金戈耳膜的同时,也刺激了神经,刚刚的沉重一扫而光,小声道:“他上场了,我们要怎样对付他?” “不急!我们还需要等待时机。” “等待什么时机?” “最佳时机。” “……”金戈咀嚼着屠南星简单的几个字,陷入迷茫的苦思冥想中。 “只凭咱们片面之词,并不能把屠子苓怎么样,如果贸然出手,恐怕会被冠以扰乱榜赛轰出桃花谷,那以后再想除去屠子苓可就难了。” 虽然金戈依旧是一头雾水,却相信屠南星所为有她一定的道理,所以也没多问,只是安静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场上的对决中。 屠子苓使用的兵器也是鞭,看上比没屠南星的长,却相对宽一些,鞭法与屠南星的有同工异曲之妙,却又透着一丝别具一格的诡异。 南山门的鎏金千金锤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多年来稳居排行榜第九,承业之徒大多五大三粗,魁梧强健之人,力大无穷。 代表少主程万千便是一个孔武有力,气吞山河的年青汉子,一双鎏金锤在他手里挥舞的虎虎生风,轻便如木锤。 相比之下屠子苓在其面前显得越发弱不禁风,却一点不落下风,身形灵活,手法多变,让人眼花缭乱。 “南星!屠子苓的鞭法一点不逊色你,你们屠家的绝学都被他传承了吗?” 金戈言不由衷唏嘘。 “鞭法我父亲只教了他六层,是屠子苓天赋异禀,悟了后面的鞭法。” “怪不得有些不同与你的鞭法,这家伙倒是好学,可惜了就是没长一颗感恩之心。” “你的鞭子叫未悔,他的叫什么?” “善兮,出至《离骚》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犹未悔。” 金戈笑了笑,“屠子苓用善兮实在有些讥讽。” “也为难了我父亲当初的一片良苦用心。” “常言到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父亲又怎会料到会有今天的屠子苓……” 场上胜负瞬息万变,气势汹汹,势在必得的程万千在众目睽睽之下,庞大的身躯被金鞭卷起甩下场。 场内顿时一片哗然,继而鸦雀无声。 趴在地上的程万千极力地挣扎了几回,却是枉然。 场上的几位主场长老神色迥异,继而面面相觑,却又无声叹息。 “果然是江湖辈辈出新人,看来这一届武林榜大赛势必要与往昔有所不同。” 鹤发童颜的伏龙门掌门欧阳鲁捻着缕缕青须意味深长道。 东席桃花谷现谷主秦风道:“欧阳兄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一个小小无名之辈呈一时之能,便唬住了把你堂堂伏龙掌门不成?” “我不但怕了,还担心你这武林泰斗被人踢了馆子,那可就是武林的笑谈了。” “你……你可真是杞人忧天。” “这百圣教从前很少参与江湖事,这刚换掌门便破旧推新争夺武林榜,我看是来者不善。” 主席上千秋阁阁主言文清打断了俩人的争执,一双凤眼隽永着永远让人猜不透的莫高情绪,一张斯文的脸毫无江湖义气,却透着让人敬而远之的摄威气息。 千秋阁身在江湖,却不参于江湖事,只负责武林纪事,江湖地位倍受武林人士尊崇。 言文青已经胜任阁主二十多年,阅历了无数江湖风起云涌,英雄折腰,他在江湖上的威望无人能及,也无人取代,随意一句风轻云淡的话,足够让东西两大武林盟主消停。 “这江湖风平浪静的十几年,也该是起风浪的时候了,有道是;月满则亏,盛极必衰,万物万事交替更迭,周而复始。” 言文清话罢,扫了一眼场下熙攘的人群,淡泊道:“我看今天问题的关键,跟被举报的那三位混入场者脱不了干系。” “元辰已经去处理了。” 秦风道。 言文清欲言又止,继而无声沉思。 “他赢了!”金戈看着屠子苓不屑的表情道。 “我知道!”屠南星淡漠回道,目光与屠子苓微不可查冷绝的眼眸撞击。 “金戈!” 金戈闻言回头,裴元辰一脸复杂地走近。 “有事?” 金戈问道。 “有人举报了你们。” “什么意思?” “你们跟我走吧!” “去哪里?” “先去别院。” 金戈还在犹豫时,屠南星点头道:“走吧!” 三人随了裴元辰到了别院花厅。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裴元辰正色道。 “……”说来话长,金戈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屠南星叹息一声,“屠京墨是我父亲,我父亲去世后,我大师兄屠子苓争夺了掌教之位,并且对我痛下杀手,企图赶尽杀绝,我想他这次参加武林榜大赛,有可能会利用卑劣的手段,获得他想要的一切利益,继而搅弄江湖,为祸武林。” ☆、无耻之徒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屠南星犹豫着摇了摇头,眼神坚定道:“没有!但是请你相信我们,绝对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来揭穿屠子苓真面目的,却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只能静待他露出马脚,再伺机揭穿他的真面目,让他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为他所做的一切负出代价。” “只凭你们一面之词,要我如何相信。”裴元辰犹豫道。 “不信拉倒。” 金戈气恼地狠狠剜了裴元辰一眼,拽了屠南星的手,“咱们走!让屠子苓把他们毒死算了。” “我……不是……”裴元辰语无伦次将人拦下,“我一个人相信你们有什么用,金戈!你不要任性好不好?先待在这花厅,如果真如你们说的那样,我一定第一时间来通知你们。” “你……”真他娘的是白白拉了一路感情,关键时刻一点屁用都没有。 屠南星握紧金戈的手,安抚着想发作的人,继而对裴元辰淡然若素道:“就怕到时一切晚矣,你不了解屠子苓,也不了解百圣教独门药石的可怕,有些毒让人中的毫无察觉,无从判断。裴公子!我屠南星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任何居心不良之意,如有违人伦害他人之意,定遭天谴,不得好死。” 裴元辰叹息一声,“好吧!我相信你们就是。” “费劲!”金戈拉着脸瞪着裴元辰。 后者手足无措表示很无辜。 “江湖传言裴氏易容术了得,不知裴公子可否帮我们易个容?避免旁生枝节。” 屠南星的话一出口,金戈眼瞪成铜铃,精神一振,端详着裴元辰的脸道:“裴元辰!南星说的是真的吗?” 裴元辰点头道:“裴家确实有易容之能,只是我的手艺还不太成熟,有待提升。” “无妨,只要有区别我们现在的样子,混淆一下人们的视线就可以了。” “好吧!让我试试。”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三人便面目全非,被易容成三个武夷门的弟子。 武夷门下弟子身量挫小的不在少数,所以找几件三人穿的衣服并不难。 只是大夏天的脸上糊上一层皮,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最初的新鲜感只持续了一时半刻,金戈就有些受不了想要揭掉的冲动,但为了顾全大局她还是忍了,却暗暗下定决心,往后绝对不会再易什么容自讨苦吃。 大赛如火如荼持续到第三天,才进入最后的决赛,前一届泰岳桃花谷与秦岭伏龙门平分第一,武夷飞花岛第二,绵山派慕容山庄第三。 这一届除了前四大门派进入决赛,还有新四门派,其中就有云台百胜教。 屠南星前两场已看出屠子苓的强弩之末,料定最后的决战其势必要耍手段,不然他很难取胜任何四大门派中的一派,很难名例前三。 三人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屠子苓一败涂地,声明狼藉的样子。 如屠南星预期的那般,屠子苓对了最强的桃花谷少主秦韶。 秦韶虽然是次子,但其文韬武略,仪表堂堂,倍受老爷子的宠爱,是被默认了的未来掌门人,对这一届的榜首势在必得。 秦韶善剑,与屠子苓对战时却选了枪,近丈长的白蜡银枪在他手中收放自如,出枪似潜龙出水,收枪如猛虎入洞,舞生花,点成星,拨如风,劈似电,开步如风,偷步如钉,腰腿臂腕之力与枪一体,劲透枪尖。 直打得屠子苓好不手忙脚乱,却依旧表现出分外的镇定。 当一式流星赶月逼近,一抹寒光从屠子苓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白点,随着他一个随意的扬手动作,那白点直飞向秦韶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而之势,将那白点截下,继而翩然落下。 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一众屏气凝神的看客拉回神,骤然掀起一片不明事理的怨声载道。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秦韶也不解的问道。 “我再救你啊!”金戈扬了扬眉,将夹在双指间比针尾大不了多少的白粒递到秦韶的面前,“你看!这可是个危险的东西,没准能要了你的小命……” “君儿!别闹!”话音未落,屠南星已跃身上场,从金戈手中接过不明物端详一番,“这颗药粒即使不能要了秦公子的命,但也足够让你输掉这场比试。” “你是说他玩阴的?”秦韶似信非信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屠子苓。 “是的!”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东西是我的?” 屠子苓气定神闲到让金戈火冒三丈,冲上前指着人的鼻子便破口大骂,“屠子苓!你还要不要脸?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屠家好心收养了你,授你武艺,传你药术,你不但不知感恩图报,还趁人之危在自己师傅死骨未寒之时,抢夺百圣教主之位,对自己的师妹痛下杀手,不惜赶尽杀绝,还妄图搅弄江湖,你知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欺师灭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场下顿时一片瞠目结舌的哗然。 “我看你不以真面目示人,才是心中有鬼,居心不良吧!” “我有什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金戈早受够了面具的折磨,随手便扯了面具,同时屠南星也揭下面具。 场下又是一阵炸了锅的沸腾。 “屠子苓!到今时今日你还想抵赖,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对我赶尽杀绝,我并不稀罕做什么掌教,只要你说一声我便毫不吝啬地拱手相让,你又何苦对我痛下杀手,千方百计置我于死地,我本来不想与你计较,可你实在是太贪婪,以至于不得不让我揭穿你卑劣的真面目。” 屠子苓冷哼一声,不以为事道:“我不知道你再胡说什么?也不知你意欲何为。” “王八蛋!不要脸的见过无数,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你这无耻之徒,在你身上戳十个八个窟窿,看你还怎么张狂……”话音未落剑已出,极速的身影携着白色的剑芒如一道闪电,快到让人眼花缭乱,无法分辨形影。 屠子苓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至,来不及细想随手挥出一鞭。 “锃!锃!锃!”金属触击的声响,金戈的剑反卷了鞭,顺势一个千斤提连屠子苓一道带起甩向空中。 屠子苓极力稳住失控的身躯,借力与金戈持平,运一口真气在手臂之上甩开对方的控制。 退至比武场旗杆之上,两色不同的眼眸,却翻滚着同样的风雨雷电。 另一旗杆之上的金戈冷哼一声,“贼子!看我不打你个皮开肉绽……” 不等屠子苓喘口长气,金戈一式追风逐月剑已近逼近,一片银光闪,点点寒星落,避闪不及轻则皮开肉绽,重者一命呜呼! 招招致命,毫不留情,是金戈第二次表现出的必杀之势。 却没想到屠子苓尽能与她纠缠上百回,却依旧未表现出示弱之势,完全超出金戈的意料之外。 却不曾想屠子苓已是强弩之末,表面撑个强罢了,见对方毫无停手之意,依旧生龙活虎杀气腾腾,再观场下场上并不打算插手调协,屠子苓心一横,在金戈再次逼近之际随手一甩。 只见淡淡似有似无的烟雾迎面而至,一股似有似无的气味直冲鼻尖,金戈惊叫一声有毒,失重的身躯翩然下落,嘴角却勾着一丝得呈的笑意。 霁雨飞奔而去,却落了一个空,金戈被裴元辰抢先接在了怀里。 “屠子苓!你个小人,今天我就要在此清理门户,还这武林一个清净。” 屠南星跃身挥鞭,把将要抽身的屠子苓硬生生截了下来。 屠子苓冷哼一声,歇斯底里道:“屠南星!你跟你那愚腐至极的爹一个样,妇人之见,目光短浅,墨守成规,根本就难承大业,百圣教在你们父女俩手里永远只会籍籍无名,前途堪忧,我只是想光大百圣教门楣,让它在江湖之上有一席之地,到底错在了哪里?你为什么不成全我?不成全百圣教,体现它该有的价值,如果没有你,一切都完美无缺的,可你却毁了我一片良苦用心,毁了百圣教的未来,这回你满意了吗?” “屠子苓!你简直无药可救,明明是你贪念太重,杀戮成性,才造成今日的声败名裂,还冠冕堂皇怪别人,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既然如此我们玉石俱焚好了!”屠子苓眸光一冷,无数银针相继从手中飞出。 屠南星神色一凝,手中银鞭卷花,无数银针与鞭花触撞发出细微的响声,继而悉数落地。 “南星有伤,怕是应付不来。” 金戈挣扎着想起身,却被霁雨拦了下来,“我去!” 金戈只觉嗓子干涸,不禁咳了两声,鲜血瞬间从鼻腔涌出。 “金戈!你还好吧?” 裴元辰面露慌恐之色。 金戈抬手擦拭间,拧了一下眉,心道:“这毒也太邪乎了吧!不过吸入少量而已,怎么就这样了!也好!这下更能证实屠子苓确实玩阴的……” 果然,秦韶终于回过味来,发了号施令,“把人拿下!” 看了半天热闹,蒙了一头雾水的人们,仿佛被秦韶一语点醒,才开始摸拳擦掌起来。 “洒!”只闻屠子苓一声令下,无数玄蜂漫天飞舞而起,发出嗡嗡刺耳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各种人仰马翻的混乱场面。 屠子苓趁乱扬出几包消魂散,想逃之夭夭,却事与愿违,内息虚空的身躯措不及防的与一人迎面相撞。 不等屠子苓出手,秦韶抬腿一脚,将人踹落坠地,一口老血从口腔喷出,再无力挣扎。 ☆、功亏一篑 “屠子苓坏了江湖规矩,行为恶劣,不配为武林侠义之人,但念在他主动献药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就以废他功力为严惩,以示儆尤。” 比武场临时改为刑场,秦风亲自动手废了屠子苓的功力,最后还是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交给屠南星自行处置。 霁雨应声推开门,就见一个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男人执一副水墨字画扇站在门外。 “我来看望一下中毒的小公子。” “谁呀?”躺在榻上的金戈隔着珠帘问道。 “是……” “千秋阁的言文清。”言文清提醒。 “进来吧!” 霁雨一如既往淡漠中带着一丝迟疑,将人让进房间。 金戈已经下了榻迎出外室,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看到言文清略有迟疑,这个男人她虽然在比武场的席台上见过,但还未曾有过任何语言的交流,突然来访让她有些意外。 “你……找我有事?”金戈问道。 言文清摇了手中的折扇轻笑道:“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金戈恍然一笑,“我已经很努力了,你是从哪里看出我是女儿身的?” “其实以你洒脱的个性,豪爽的性情,高超的武艺,很难让人觉得你是女孩子,但嗓音有些细,容貌也有些太过精致,让我产生怀疑。” “呃……言阁主果然是精明人,请坐吧!”金戈一面让座,一面也落了坐。 “你叫金戈?”落了座的言文清意味深长问道。 “对!铁马金戈的金戈。” “金戈!好名字。哪里人家?令堂可安好?” “……“素不相识的问这个做什么?金戈有些想不通,但人家已经问了,又不好不回答,毕竟看这人一身的书香之气,谈吐优雅,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真是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没准人家只是客套而已,自己想那么多做什么,“云中,家母安好。” “那你父亲呢?” “早逝了。”金戈话一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蹙眉道:“言阁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姑娘刚才用的是云氏剑法。” “云氏剑法!怎么了?” “难道姑娘与龙啸山庄有什么渊源?” “……”金戈一头雾水,神情拧巴。 “江湖险恶,劝姑娘往后切莫在外人面前随意显露。” “为什么?”金戈千头万绪起来,心想,难不成自己习的云氏剑法,是出自龙啸山庄的云氏,难不成母亲跟龙啸山庄有什么渊源! 言文清端详着金戈一脸的迷惑,也有些迟疑道:“言某也一言难尽,总之不要随意使的好。” “言阁主!你很了解云家吗?” 言文清略作迟疑道:“略知一二。” “那云家可有个叫云残雪的女子?” 言文清定着神思量半晌肯定道:“云家三代女流皆无唤云残雪之人。” 金戈无奈地叹息一声,“你确定我使的剑法,是龙啸山庄的云家剑法?” 言文清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不知晓龙啸山庄?” “来中原后听说过一些,可我父母都与云家没任何瓜葛。” “你父母贵姓?” “我母亲姓云,字残雪,父亲自然是金姓,名冰,字孤城,我师傅萧楚之,都跟云家没有任何交集,剑法是母家所创,怎么就跟龙啸山庄的剑法相似了呢!”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言文清似自言自语,继而怅然叹息,“也许是某种巧合,但云氏剑法锋芒太过,你最好还是不要随意使用,以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金戈点头,扯了扯言文清的广袖道:“您是千秋阁的阁主,听说千秋阁熟知江湖事,是百事通,你能给我讲讲龙啸山庄的事迹吗?” 言文清逡巡在金戈脸的目光,凝起一抹化不开的深远情绪,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师弟,侃侃豪言壮语犹在耳畔;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堂堂七只男儿之身,又怎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罔闻百姓疾苦。诗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师兄保重!等天下太平,再无鞑虏犯我中原,我们再会……” 字字铿锵还如昨日新,转眼却已物是人非,一身忠骨终是敌不过无情帝王忌,独秀于林风必摧,逃不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悲催下场。 也终是他无能护他周全,让他含恨而去…… “言阁主!” 金戈召唤声将失神的言文清拉回。 “千秋阁不过是一个盖棺定论的江湖纪事者,孰是孰非并不能说的精准,怕是要让金戈姑娘失望了,再说江湖事,我还是奉劝姑娘不要过多的涉及,早些回云中去吧!这中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一个不小心也许便是一场腥风血雨的万劫不复。” “言阁主说的是,但我觉得还是挺有趣的,我现在还不想回云中,不过还是感激言各主的好心提点。” “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你母亲不担心你吗?” “我又不是寻常女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言文清千言万语化着一声无奈的叹息,从袖兜里掏出一面烫金阁牌,语重心长道:“如有什么需要,可拿此牌到任何一家酒楼寻求帮助。” 金戈好奇地接过中指大小的金属牌,但见纹路繁琐的牌面上隽永着‘独有千秋’四个草书鎏金字。 “言阁主!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能是惜才吧!姑娘身手不凡,武艺超群,言某甚是欣赏。” “哦!谢谢言阁主抬举,那晚辈就不客气了收下了。” 想到自己也没什么被人好图谋的,金戈欣然接受对方的好意。 屠南星与裴元辰从敞开着的门垮进房间,看到言文清都有些意外地顿了一下,继而恭敬道:“言阁主也在?” 言文清点着头站起身,将扇子折合,“我闲来无事,顺道过来探望了一下金戈。” “多谢言阁主关心。”屠南星客气道。 “不必客气!就此别过,各位多保重。” “言阁主慢走!” 等把人送出门,金戈迫不及待问屠南星,“屠子苓怎么处理了?” “暂时关押在桃花谷的地牢了,等你修养几日,我们就押着人回云台。”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师门一场,我也忍置他于死地,反正他现在也是废人一个,把他□□在后山洞一辈子算了。” “真是便宜他了。” 虽然觉得惩罚有些轻,但金戈也想不出更残忍的手段来,必尽她也不是一个心肠恨毒的人。 “君儿!你身感如何?” 裴元辰想说的话被屠南星抢先说了,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觉得俩人并不搭,但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我没事!不用担心,随时可以走。” “我看还是等决赛完结,我们一但走也不迟。”裴元辰宛转挽留。 “比武还要继续吗?”金戈兴趣满满道。 “是的,最后的决赛是关键。” “裴元辰!你有把握夺得首榜吗?”金戈带有调侃道。 裴元辰摇头道:“说实话没有。” “那还能维持前三吗?” “应该没问题。” “我看除了你们四大门派,剩下的武当,衡山,嵩山都不容小觑,”金戈为裴元辰忧虑起来。 “极尽所能做了,结果是怎样其实也并不重要,所谓皇帝还轮流坐呢!何况是风云莫测的江湖,没有谁能永立不败之地,做永远的霸者。”裴元辰到是表现泰然。 “我还以为你会非常在意所谓的武林尊荣呢!” 金戈真没看好裴元辰能进入前三,所以还担心人想不开,但听闻对方这般豁达,总算舒了口气。 事实正如金戈预料的那般,最后的决赛结果裴元辰未能保持上一届的第二,排名退至第四。 第一依旧是泰岳秦家,第二武当太乙宫,第三秦岭伏龙门,第四武夷飞花岛,第五绵山慕容山庄。 在慕容恒脸上没看到一丝挫败的忧郁,到是捕捉到一些别样复杂的情绪,让金戈觉得有些不适。 俩人只是隔着一定的距离目光碰撞过几次,却没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金戈只当对方是自己游戏人生路上一个有意思的过客,却不曾想过,后来会有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后话暂时不提。 霁雨对慕容恒的敌意全然溢出眼眶,要不是金戈再三严厉阻止,早奋不顾身去找人算帐了,那怕明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依旧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可惜金戈不会给她那个悲壮的机会,她只能忍了。 五年一届的武林榜赛终于拉下帷幕,踌躇满志的武林侠士们,到最后终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千里迢迢而来,跋山涉水而归,一时间四散奔腾,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金戈三人押了屠子苓返往云台,重整教纲。 裴元辰没急着回家,陪同三人去了百圣教,名义上是散心,心里却是放不下金戈,一句话憋了很久,却总也说不出口,上火到把自已病倒。 屠子苓大势已去,全教上下除了几个心腹冥顽不灵被废去武功□□后,其他弟子皆顺应局势默认了屠南星执掌百胜教。 百圣教一场闹剧后,终尘埃落定,金戈想多留些时日,却又因为心里惦着白莫辞,便决定少在百圣教逗留些时日就启程。 正思量着去看裴元辰,顺便商量一道走的事,突然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裴元辰一脸局促地站在门外,人看上去确实轻减了不少,一副失魂落魄的病态样子,甚是有些惹人怜。 “我正想去寻你,你到不请自来了,快进来!”金戈把人让进房间,关切道:“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裴元辰深深地凝视着金戈的脸,欲语还休。 “怎么了?有话就说。”金戈明显感觉到裴元辰有话说。 “金戈……”裴元辰有些难以启齿,就怕自己不伦的表现吓到人。 “说!” ☆、自作多情 金戈言简意骇地盯着对方欲言又止的脸。 “我……我……我心悦你。”话一但出口便有些停不下来,“我知道我不应该喜欢你,可我克制不住自己,我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想跟一个人在一起厮守的感觉。 金戈!跟我一起走好吗?我会倾尽一生所有对你好,不要拒绝我好不好?”裴元辰说到激动处抓了金戈的手,恨不得把人揉进体躯里,或者太害怕对方拒绝,神情慌恐凌乱。 “裴元辰!你喜欢男人?” 金戈并没有被惊吓到,却也避免不了拧巴。 “对不起!我不该!可我克制不了自己。” “那你听清楚了,我不是男人。”金戈一字一顿地说出真相,顺势抽出手。 裴元辰僵硬的神情顿滞了片刻,“也好!不论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金戈无语了小许,“可我不喜欢你。” “……”虽然无数次幻想过这种局面,但裴元辰还是一时有些无言以对,许久才毫无意义道:“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 “谁?屠南星?” “不是!你不认识,你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裴元辰。 “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可以理解,但你唯独不能喜欢我,不能让我为难。” “我……那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裴元辰一副退其次委曲求全的样子,让金戈不忍拒绝,遂点头,“当然可以。” 男人无奈苦笑,心平气和道:“谢谢你不生气,还能把我当朋友,从此往后天涯海角各自一方,想来漫漫人生后会无期,能送我一样礼物做留念吗?” 金戈点头却不知道送什么,“我还没有准备,要不等下山买给你。” “我看不必太刻意,你随身的什么东西都可以。” 此刻随身的除了剑,传家宝麒麟锁,就剩一块屠南星送的鱼沾莲花佩玉香囊,金戈挠着脑袋一时间有些为难。 “我看就把你的梳子送于我吧!” “可以吗?”金戈回头看向放在梳妆台上的镂雕象牙梳,觉得有些寒酸。 “可以。” 金戈取了梳子犹豫道:“这梳子已经用过了,你确定要?” “不碍事!” “那好吧!既然你不嫌弃就送于你了!” 裴元辰接过梳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顺便掏出准备已久的双龙戏珠佩玉递于金戈,“这个礼物请你收下。” 见人一脸的真诚金戈也不好拒绝,只得收下,顺手系在左边的腰带上。 “如果有闲暇记得来飞花岛做客,武夷四季长青,处处鸟语花香,山秀水清,瓜果丰富,美食繁多,佳酿醇美,保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裴元辰滔滔不绝地的一番赞美,还真撩动了金戈贪玩的心性,不假思索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到是真的想去耍上一耍。” 裴元辰笑着道:“随时恭候你的大驾光临。” 随着霁雨的踏进门,终止了俩人的谈话,裴元辰觉得不便久留告辞而去。 裴元辰走后,霁雨自然而然的把整个经过说给了霁雨听。 霁雨听后只是风轻云淡道:“其实我觉得裴公子挺好。”比白公子好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啊!你觉得他好啊?”金戈如有所思一番,凑上前,“你喜欢的话我帮你说说去。” 霁雨无奈道:“他喜欢你有我什么事!你真是怕我嫁不出去?还是嫌弃我了?” “不是吧!我只是想把你喜欢的东西给你而已。” “我没有喜欢的东西,也不需什么。” 见霁雨一脸抵触,金戈终止自己的一番无厘头好意,“好吧!怪我多事,你去哪里了?半天不见你人影。” “我……” 霁雨的吱唔让金戈恍惚,“你是不是去了蝙蝠洞?” “……”霁雨知道瞒不过去,干脆点头道:“我无法对屠子苓伤害你的事一笑付之。” “那你把他怎样了?” “我挑了他一根手筋,一根脚筋。” “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你又何苦为难他。” “你不是说过要戳他十个八个窟窿的吗?可你一个都没戳。” “我不过就是随便说说,南星都不计较了,我有什么好计较的,有到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对一个争强好胜的人来说武功被废,跟杀了他没什么区别,你又何苦去断他手脚。” 金戈突然有些接受不了霁雨的嗜血,尤其是对方漠视她的意愿。 “虽然他功夫尽废了,但他的药术还在,谁敢保证他能安分守己,屠子苓这人太危险,我们不能留个隐患给自己找麻烦,没要他的命已经是最大的人慈。” 突然又觉得霁雨的话有几分道理,刚刚凝滞的气恼瞬间又烟消云散,金戈小作思量后,“算了!你说的好像也不是没道理,相信屠子苓这一回应该彻底翻身无望了。” “但愿吧!” 一想到屠子苓断手脚时毫无畏惧,安之若素的淡漠神情,霁雨便茫然惆怅。 云台奇峰秀岭连绵不断,巍巍群山层峦叠嶂,林茂竹丰,百花锦绣,溪静潭幽,飞瀑流泉千姿百态,奇峰异石如诗如画。 珠玉峰上白雾缭绕,云腾山浮,鹤鸟振翅,宛如仙境,金戈不禁感叹:“好美!这中原的山水跟人一般灵秀,雅致,且云里雾里高深莫测,不像咱们关外的山水,粗犷,壮阔,豪迈,一览百里远。” “我觉得哪都不及我们的飞龙堡好。”霁雨话罢,从腰间抽了玉笛吹了起来,悠扬的笛声带着淡淡的思乡情愁,回荡在幽幽山谷间。 不远处亭台里的屠南星背着手面容流露出几分忧郁,盈盈眸光流连在金戈身上,有种依依惜别的不舍,却又觉得无力的怅然。 她很清楚无论自己有多不舍,都不可能将人挽留,一想到离别后的相见无期,便觉愁绪万千,茶饭不思,睡不安寝。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屠南星心情如此复杂过,可她所有的一切烦闷又无处诉说,只能默默折磨自己。 “南星!” 清爽带有一丝亲昵的叫声入耳的同时,笑靥如花的脸隽入眼眶,屠南星突然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嘴角却还是勾了一抹牵强的弧度。 当蹁跹的人走过来时,屠南星背着的双手不自觉地松开,有种想把人拥进怀里的冲动,但到最后只是张了张肩,且无力下垂。 “教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金戈不解风情地端详着看上去有些憔悴的人,“你好像瘦了,一定是这阵子太过操劳了。”话罢还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继续道:“真的消瘦了不少,等我们走后你便可以安下心来好好休养了。” 屠南星终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将人深拥入怀里,眼中依稀有泪,许久沙哑道:“君儿!我好舍不得你走。” 金戈环了人的腰,拍了拍对方宽慰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南星!很高兴认识你,只是很遗憾不能陪你一直走下去。 做了教主往后要承担的事务更多,自己一定要多保重!只要我们还活着,又何愁人生何处不相逢。” 终是动了情的人心更伤,霁雨忧怨的笛声更加催生出无尽的离别愁,两滴清泪悄然从屠南星眼角滑落,顿觉柔肠千结,所有的千言万语只化得一句饱含无奈的,“自己也多保重!” “嗯!放心吧!吃了那么多次的亏,都百炼成钢了,任谁都不可能再伤害到我。” 金戈顽劣地用下巴戳了戳屠南星的肩膀,扶着人站直身躯,却无意注意到了屠南星未来及擦拭掉的眼泪,凌乱道:“南星!你……怎么啦?” 伤情的人摇头苦笑,“没事!就是觉得从此往后身边再没什么亲近之人,心里觉得酸涩。” “这……”金戈犹豫了少许,“要不你跟我走吧!” 后者依旧苦笑着摇头,觉得那样除了徒增感伤外,毫无意义,毕竟是自己多情,何必扰她清静,再者刚刚稳定下来的百圣教也不容许她随意离开。 “往后只要我有空闲就来看你好不好?” 金戈掏出手帕拭去屠南星脸上的泪。 不想影响金戈的心情,屠南星接过手帕笑的有些牵强道:“常言道人老多情,我想我是老喽!尽然知道哭鼻子了。” 金戈打趣道:“要我给你养老吗?” 逗得屠南星嗤笑一声,“好啊!往后就依仗你给我养老送终了。” “多大点事啊!只要你愿意,养你一辈子都行,满意了吧!” 金戈恶趣地点了对方的笑穴,让一脸愁云的人顿时笑个不停,继而俩人笑着一团。 临行前一夜,屠南星备了好多的酒菜给几人送行,尽管金戈酒量大,却依旧喝了一个酩酊大醉,裴元辰也烂醉如泥,各种酒后伤情。 霁雨依旧保持了几分清醒,谨慎的屠南星也保留了几分清明,因为刚刚接手掌教她还不敢太大意。 送人回到房间,摇头晃脑的金戈却缠着人不让走,最后屠南星只能默默地陪着人躺上榻。 灯火氤氲中,金戈睡的并不安稳,不断的呓语,仿佛还未从上一次的惊吓中彻底解脱出来,整个人缩成一团,拱进屠南星的怀里,一声沉重的喟叹,在未熄灭灯火的幽暗中回荡。 ☆、闹侯府 下了半夜的雨,清晨日出,薄雾轻云罅隙间阳光照射山川,大地如洗一般生机盎然,空气清新,山中景致越发的如仙境般的唯美。 昨夜的雷雨声伴着金戈做了一休的噩梦,早上起来精神恹恹倦倦,心情也莫名沉重。 屠南星想再挽留一日,但启程的一切已准备妥当,早晚都要离别,长痛不如短痛,金戈执意启程告别离开。 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感情有多深,一旦真正离别的时候,金戈才发现有多不舍,一步三回头中早已泪水涟涟。 霁雨默不作声,却也已然心酸不已,还强装无所谓不去回头不断驱马前行。 见人哭的梨花带雨,并辔而行的裴元辰羡慕的同时又心疼不已,想安慰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翕动了几回唇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从路边的断崖上顺手摘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有些手足无措地递到金戈面前,“不要哭了么!给你花。” 明明很睿智的一个人,却露出一脸的憨傻之相,金戈破涕为笑,接过花道:“谢谢!” “我没想到你也会哭,而且还哭的那么伤心又好看。” 金戈嗤笑出声,挂在腮边的两滴清泪簌簌滑落。 “呐!给你手帕。” 裴元辰悉心地递上手帕。 金戈没有接手帕,只是随意用手背呼啦了一下,展颜道:“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我也觉得自己不错,希望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美好的。” 金戈不得不欣赏裴元辰的语言魅力,不由自主地想到白莫辞,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片温暖,便无比迫切地想见到人,然后好好的啃上对方一口,告诉人她有多想他。 不觉间两团红霞染上脸颊,嘴角噙着一抹思慕的羞涩笑意。 要与裴元辰分道告别的时候,金戈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不舍,更无感伤,只是笑着说声保重,后悔有期,便潇洒转身。 后者却依依惜别,恋恋不舍,但也只能强装欢颜道别,直到目送着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在手下的召唤中回神,驱马绝尘而去。 夏季昼长夜短,俩人赶回京城时已是酉时,却刚刚日暮,余热犹在,街道上人群煕攘。 金戈情不自禁地驱马赶往白宅,远远的就见有些褪色的红漆门扇大敞,有陌生人进进出出,不知在忙碌什么。 金戈思忖着跳下马,把缰绳交给霁雨径直跨进大门,才发现院子里正在施工作业,有一管事模样的男人看到陌生人,隔着老远问道:“你是谁?找谁?” “我找白公子!” 那人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白公子了。” “什么意思?他人呢?” “下狱了,这宅院现在是郑公子的了。” “郑青云!” “你认识他?” “你过来!” 金戈双眸卷雪,用命令的口气叫那人。 此时的金戈一身女儿装,青姿丹颜,高洁清贵,盛气凌人。 那人也是世故之人,也不敢随意怠慢,迟疑中还是挪动脚步走近前,“姑娘莫非认得郑公子?” “自然!我问你,你说白公子下狱是怎么一回事?” “前几天郑公子被白家公子刺了一剑,所以就被衙门羁押下狱了。” “那这白宅怎么就成郑青云的了?”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我们也只是拿钱干活,别人家的事那能轮得着我们说长道短。” “王八蛋!仗势欺人。”金戈咬牙切齿转身离去。 “少主!我们去侯府要人会不会太鲁莽?” 此时的霁雨到是比金戈冷静些许。 但金戈却完全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扬鞭驱马直奔东市侯府。 一阵嘈杂声从敞开着的门外传来,正用晚膳的老候爷微微蹙了一下眉,“何故如此喧哗?” 声音刚落,一个小厮刚好神色慌张地驱步到门外。 管家问小厮,“出什么事了?” “有……有位姑娘在房顶之上叫骂……” “姑娘?叫骂谁?” “……这……” 小厮支支吾吾不敢说。 “长安!怎么一回事?” 老候爷隔空问话。 “候爷!可能是哪个不懂事的孩子瞎胡闹,我去看看。” “不必了!我亲自去。” 话罢老候爷起身,步伐矫健向外走去。 穿过后院的亭台楼阁,循着叫骂声望去,就见前厅的碧瓦飞甍之上,俩抹娉娉袅袅的身姿沐浴在斜阳下,裙裳随风翩飞。 其一女子红衣白裙怒发冲冠,流苏串珠华胜熠熠生辉,负背一剑,另一名身着黑色纱衣,白色裙裤,双臂抱胸,不言也不语,神色萧穆。 “大胆狂徒!候俯岂是你随意张狂撒野的地方。” 管家飞身而上喝斥道。 “你是那根葱?” 金戈一句话差点让从沙场退役下来的孟长安吐了老血,一时间气的三羊胡子之乱颤,有些语无伦次,“你……好没教养的野丫头,无端来侯府滋事,叫嚣,是何道理?” “让郑青云滚出来。” “公子岂是你随便呼之即来,唤之即去的?” “不交出来,我就把你侯府掀了,搅你个鸡犬不宁,永无安日。” “好大的口气!光天化日,你视王法何在,侯府的尊严何在,简直目无王法……” 孟长安话音未落飞身出掌劈向张狂的人,金戈也不躲,气恼接了掌顺势抖肩推出。 孟长安推出的双掌被轻易推回,所有使出的力气皆被反弹,瞠目结舌间反受力的身躯已经被弹出丈远,踏空坠落而下。 眼看不受控制的身躯就要献丑,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稳稳托住,才不至于狼狈不堪趔趄而止步。 回头便见老候爷如焗的目光肃穆诧异,显然是被那女子震惊,若有所思地用手捋了一下花白的长须,孟长安却一阵羞愧难当。 但跟随老侯爷多年,孟长安自然是能心领神会候爷的心思,一个指令的手势,俯里上下待命的护卫一拥而上。 “老爷!是不是青儿在外闯了什么祸,要不还是冷静下来好好谈谈,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庆儿过世早,青儿这孩子少管教,平时都是怪我把他骄纵坏了,总在外惹是生非。” 老夫人切切的劝说,不想把事情闹大。 “刀剑无眼,你赶紧的回房去吧!”老侯爷饶有意味的观望着屋顶上的刀光剑影。 几十个护卫武功谈不上有多高强,但都是从禁军里面选□□的,并非稀松之辈,却在打斗中并讨不到什么便宜,并且明显处于下风,全靠强撑硬扛。 老候爷目不转睛地忖量着,面色渐渐凝重,继而若有所思。 “爷爷!” 郑青云气喘吁吁的跑回俯,后面跟着曹逸及气一干部下。 “那姑娘你可认得?” “姑娘!” 郑青云抬目瞭望,眼花缭乱端详了半晌,有些不确定道:“小白脸?” “好像是。” 曹逸附和道。 “她不应该是男的吗?”郑青云像是在喃喃自语。 “什么男的,女的,我问你可是哪里怎么得罪了人家,以至于闹上门来。” 老候爷正色道。 郑青云苦思冥想,就是有些想不通这冤家因何要来俯上闹事,两次吃亏的可都是他,要闹事的话也应该是自己吧!她这是闹的那门子,“欺人太甚!”恼羞成怒的男人,一时间也火冒三丈,大脑袋一拨浪,拔了剑腾跃而起,大吼一声,“你这不男不女的二椅子,实在欺人太甚。” 挑目间就见郑青云一式破云剑气势汹汹逼来,金戈不急不慢挽了一个剑花,一式天女散花点开怒气冲天的剑气,将人逼退丈余开外,横眉怒斥道:“胖子!你仗势欺人,强取豪夺,有何颜面享皇家尊荣,你速速把白莫辞放了,把白宅归还,我便可以考虑饶了你的狗命,不然我掀了你这侯府,闹你个鸡犬不宁,打你个皮开肉绽,屁股尿流……” “我看你是癞□□打哈欠,好大的口气,皇家国戚有功之臣,岂容你羞辱,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挑衅朝廷威严,我就不信你能敌过成千上万的禁军,上百成千的府衙差役,我看你今天插翅难飞……” 霁雨闻言面色凝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的压迫,就算她从未涉及官场之事,不甚了解皇权机构,但也知道朝廷庞大势力的厉害,她并不怀疑郑青云是口出狂言,一股惶恐油然而生,不露声色地走上近金戈,想规劝一下失去理智的主人,但还没等她开口,人已经挥剑刺向郑青云。 只是转瞬即逝间,金戈的剑已经刺穿郑青云的肩胛,一抹刺眼的血液随着剑的拔出,喷溅出炫目的色彩。 郑青云在一干人等呆若木鸡之下,发出一生惨痛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被金戈顺势的一脚,摇摇坠落而下。 在将要落地跌趴之际,曹逸飞身将人接住,小心轻放在地上。 “青儿!”老夫人惊慌失措地叫着扑上前。 “郑青云!前两次我念与你无怨无仇手下留情,今日你若冥顽不灵不交出人,我要了你的狗命。” “你痴心妄想……”郑青云已然恼羞到了极点。 “找死……” 金戈一声斥骂,挥剑而下。 只见一抹华丽的身影一闪,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身躯与剑一并震开,金戈暗道一声好大的力气,将灵巧的身躯稳在院落的太湖石上,定睛细观,就见一个须发花白,面色枣红,着一身华服的老人虎虎生威地站在对立面的青石上,双手背负,历经沧桑的双眸凛冽卷刃。 “你是谁?一把年纪了凑什么热闹,闪了腰如何是好。” ☆、惹是生非 话说的即关切又讥诮,也不知道是褒是贬。 老爷子到是没怎么气恼,声如浑钟道:“小小年纪张狂无度,无法无天,辱我侯门,伤我孙儿,你当这堂堂侯府是酒肆客栈,随你来去自由,任意妄为。” 金戈冷笑两声,“老头!你教子无方,任其胡作非为,实乃该打,但看你年纪一把,不想与你计较,你到是想倚老卖老不成。” 老爷子冷哼一声,“你不分青红皂白胡闹一通,又是什么道理,今天老夫要是不给你点教训,你便不知道收敛。” “好吧!既然你想一展雄风逞能,我就奉陪到底,你不用兵刃,我也不想落个欺你年老的口舌,你若是打败我,我二话不说认输离开,反之,你若是输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口出狂言!让老夫来领教一下你的本事……” 老爷子话罢广袖一抖,飞身而起,双掌以雷霆之势劈向张狂的少女,好胜心驱使金戈徒手接了老爷子的金刚掌。 只觉一股摧枯拉朽的强大气流,至掌心延着肩膀惯穿整个身躯,五脏为此一震,脚下的太湖石应声而碎。 金戈双脚悬空之际运内力于双掌间,以一式化绵掌击开老爷子的金刚掌,身形宛如游龙一般,以电闪雷鸣之势打出百拳式,双拳幻百拳虚实难辨,只见成百上千的拳头,宛如密密匝匝的冰雹一般相继攻击向老爷子。 老爷子也毫不含糊,广袖挥舞成扇,整个身形宛如一个巨大的飞轮,将疾风骤雨般的拳头一一挡开。 俩人来来往往交手上百回合,看似不分胜负,实则老爷子已经是内息亏虚,终究是岁月催人老,再老当益壮终是将近古稀之人,远不及年轻气盛的金戈后劲十足。 一把年纪能与自己全力以赴交手上百回合,金戈心下已然敬佩不已,刮目相看,浑身也已然是香汗沁身,四肢疲软。 老爷子虽然自觉落了下风,却甚是欣喜又欣赏,内心不禁感慨,如此骁勇之人却非我同类,实属可惜。 但又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满是希冀的双眸慢慢凋零了下来,沉重叹息一声,突兀道:“也好!” “老头!可以啊!晚辈得罪了。” 眼看金戈又开始新的一轮攻击,细心的曹逸挺身而,也不顾什么武德挥剑相向金戈,且斥道: “欺负一老人算什么本事?倘若老候爷年轻你二十年,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没能领略到老头的真实风采,那到是可惜了……”金戈嚣张至极的地讥笑。 俩人在掌起的灯火氤氲间缠斗起来,看到傻眼的一干人等在老爷子的示意下,管家的命令下一涌而上。 金戈可以继续战,但霁雨却没那么大的本事,终是敌不过上百人的攻击被擒。 “少主!不要打了,快走!”霁雨歇斯底里地催促。 眼看金戈恼羞曹逸要毙命,管家将刀架在霁雨的脖子上威胁道:“妖女休得放肆,不然我就杀了这丫头。” 金戈挥舞的剑戛然而止,身形顿在空气中,惊慌失措地看向被一干人控制着的霁雨,大声道:“你敢!” “我敢不敢你动手试试,我孟长安不过一条苟且之命,死又何惧。”话罢霁雨的脖子上便被拉开一道血口子。 “少主!求你快走,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望着灯火中痛苦视死如归的霁雨,金戈的手微微颤抖,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的纠结与痛苦。 “先跟我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入耳际的同时,手腕已被人抓起,身躯一并被带离侯府的屋院。 “肖达!” 尽管夜色昏暗,但金戈还是确定了来人。 穿楼阁,绕街巷,俩人终于落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之外,肖达熟稔地将人带上阁楼客房。 士别多日人依旧花枝招展,神采奕奕,发髻上还别了一朵新鲜的芍药花,越发的骚气十足,别具一格的扎眼。 “看什么看?这一回玩过头了吧!郑丹心也是你能随便招惹的,看你怎么收场。”肖达恨铁不成钢扇着手中的折扇,就差伸手戳一戳对方脑门的冲动。 “你是说那老候爷叫郑丹心?” “孤闻寡陋了吧!” 肖达高深莫测卖关子地摇着手中的扇子,继续道:“这郑候爷可是开国功臣,想当年南征北伐所下披靡,被冠以常胜将军,要不是因为他上了年纪,你不一定能讨到什么便宜。” “我承认他确实厉害,但他教子无方,纵然自己孙子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我就不服他,鄙视他。” “郑家三代单传,唯一的儿子早逝,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能不娇惯吗?宠也是人之常情。” “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凭什么任他践踏欺凌,做为朝廷功臣不以身正法,却以势仗人,以权谋私,全然无视国法,肆无忌惮欺凌百姓,位高权重又怎样,不过是黄金砌出来的一堆狗屎罢了……” 金戈一通义愤填膺的数落。 肖达不禁抿嘴哧笑,“你这丫头不单手脚了得,这嘴上的功夫也不含糊呀!” 金戈奴了一下嘴,话锋一转,“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侯府的?” “这有何难,武林榜赛你就出尽了风头,整个江湖都已经沸沸扬扬了,找你还不容易。” “你不是回云中吗?” “我是回去了,也不想管你的事,可萧相那我交代不下去,只能又被遣返回来,负责你这些糟心的事。” 肖达无奈到长吁短叹。 金戈点着头,“辛苦你了,那我们赶紧想办法把霁雨救回来吧!” “能有什么办法,不要以你那几钱重的脑子思考问题好不好?” “我总不能不管霁雨了吧!” “除了霁雨,你是不是还想救那个姓白的小白脸?” 金戈讶异道:“白公子你都知晓了?” 肖达又是无奈的摇头,“你行事那么张扬,我知晓其人有什么可稀奇的,你这小丫头为了那小白脸,尽然把霁雨那傻丫头搭进去,好无情。” “谁说我不顾霁雨了,我只是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算了!我累了,想睡了。不然这皱纹又要多长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肖达手摸着眼角的细纹抬腿就要走人。 “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你睡什么觉呀!”金戈嚷嚷道。 “有什么好商量,我可解决不了。” “……”金戈瞠目,“马呢?”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它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后院的马厩里了,早点歇了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不行!我得去救霁雨。” “你想自投罗网吗?” “可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干坐着。” “姑娘你能不能消停一会?我不敢保证能救出人,但我保证四五日之内自会有人给你答案,你最好安分一点待住了,不然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更不敢保证霁雨以及那小白脸的安全,你知不知到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你以为伤及皇家之臣,大闹侯府是一件儿戏的事吗?只要郑老爷子一个不高兴,把事捅到皇帝老儿那里,你插翅难逃出这中原之地,王者之疆,朝廷不是打打杀杀一笑泯恩仇的江湖,它的权威不容任何人挑衅,我的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见肖达难得一脸的肃穆,金戈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妥协道:“四五天?” “对!四五天。” “霁雨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因为你才是造事者,你最好祈祷这几天能风平浪静的过去。” 肖达粗重地叹息道;“饿了吗?我帮你要点饭菜,用过膳歇了吧!” 金戈泄力地坐在圆桌前的鼓凳上,不言也不语。 ☆、师徒相见 肖达默默地转身离去,顺手带了门。 早已饥肠辘辘,都是平日最喜欢的菜,金戈却食不甘味,没有霁雨在身边突然好不习惯,明明是炎炎夏夜,却总觉得冷冷清清,哪儿都透着凉气。 漆黑的天空不合时宜地划过一道闪电,霎时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而来,劈里啪啦的雨声像砸在金戈的心上,让她坐卧难安,心慌意乱,睡不安寝,直到破晓雨停,才恍惚入眠。 金戈第一次体会什么是度日如年,她没有心情去玩,也不敢拿霁雨的命任性。 实则上肖达也严厉的警告禁止她外出,以免人又无端生出什么是非来,可不是他一个人解决了的。 人一旦无所作为闲下来时,便吃不觉得香,睡不得安,尤其心事重重的人,越发的恍惚,恨天长,夜更长。 几乎是眼巴巴从天明捱到天黑,从天黑盼天明,俨然已成一个失魂落魄的依窗望夫石雕,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无神,一头长发凌乱蓬垢,没有霁雨伺候也无心打理。 坐立难安的人已经眼巴巴地目观了四次日升东方,今日又是目送日落的第四次。 夕阳西下之际霞光万丈,渲染了半边天,使得天空五彩缤纷,绚丽夺目。 耀眼的余辉将抱膝依窗的金戈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散发着几分出尘的幻景,又透着几分孤寂的凄凉。 “君儿!”’ 熟悉的声音打破寂静的空气,穿透耳膜直振脑仁,猛然回首,熟悉的身影风尘仆仆立于门前。 “师傅!”金戈惊呼一声,欢天喜地冲向萧楚,一头拱进其怀中,尽眼泪汪汪起来,委屈道:“师傅!你怎么来了?君儿好想你。” 萧楚如慈父一般摸了人的头,沉声道:“闯了祸才知道想为师?” “师傅!你都知晓了?” 徒弟抬眸扑闪着泪眼,一脸的无辜。 师傅伸手宠溺地捏了徒弟的鼻子,温柔训斥道:“最好不要让你母亲知晓,不然你少不了皮肉之苦,一刻别想在中原逗留。” “所以你没告诉她的是不是?” 萧楚苦笑一声,拭去金戈眼角的泪,“自然。” “我就知道师傅对君儿最好。” 金戈吸了吸鼻子,立身执了师傅的手,“师傅!你是来帮我救霁雨的吗?” “我尽力而为。” “难道你也没有把握?” 萧楚摇头,“没有。” “霁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霍出命去也要闹他侯府一个天翻地覆。” “胡闹!这是中原,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皇家尊严岂容你一介小民践踏,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未必敌过成千上万的禁军,以及上万成千的护城军。” “我总不能不顾霁雨的死活吧!”金戈又焦虑起来。 “肖达说这几天侯府一直没什么大的动静,如此说来郑候爷并不想把事情搞大,他也许已经猜出了一二。” “猜出什么?” “没什么?” “萧相!膳食已备,可以先用膳了。” 肖达从敞开的门跨进房间行着礼恭敬道。 “嗯!端房间里来吧!” “是!”肖达应着声退出房间,很快便亲自端了饭菜上楼来,熟练地一一摆在圆桌上。 萧楚给金戈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拢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罢,看一眼忙碌的手下,淡淡的道:“肖达!你也一起吃点吧!” 肖达有些拘谨又暗自欢喜地应着声,尊卑有别地坐在下手的位置,周到悉心给主子斟了酒,小心翼翼谨慎的姿态,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与嬉皮笑脸,言谈举止中规中矩。 有萧楚在金戈胃口好了很多,一顿饭到也吃的踏实。 饭后金戈总算找到合适的机会,询问起心中的很多疑问来,不过她并没有直接问,只是拐弯抹角的问,“师傅!你听说过龙啸山庄吗?” 萧楚微微凝滞了一下,眼底滑过一丝的凌乱,反问道:“你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很多的事,很多有关龙啸山庄的事。” “听谁说的?” “很多人。”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龙啸山庄是因为叛国通敌,所以被朝廷治罪,被武林剿杀……” 金戈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起来,却没留意到萧楚眼底的冷冽早已成冰。 “师傅!你……认识一个叫慕容月的女人吗?” “……不认得!” “呃……我还以为……我遇到一个叫慕容恒的男人与你长的有几分相像,我差一点就被他羞辱……” “他没把你怎样吧?” 萧楚掩饰着慌乱的神色道。 “没有!要不是看他与你相像的份上,我不会放过他,君儿第一次见他就想,是不是师傅你与那家姑娘露水姻缘的私生子,但后来知道他是绵山慕容山庄慕容月之子,就想你会不会是龙啸山庄的云楚,我母亲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云南鹤。 尽管江湖上把龙啸山庄贬的一无是处,但我还是很同情云家盛极一时的没落,甚至相信肖达说的,是朝廷的猜忌,江湖的居心叵测容不下龙啸山庄,才导致的云家的惨淡收场。” “师傅!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金戈在师傅的眼底似乎触到一些铁一般化不开的情绪,虽然稍纵即逝。 “没什么!师傅也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喟叹人生无常罢了,自古无情帝王家,江湖纷扰多无义,孰是孰非谁又能说的清。” 萧楚牵强一笑,“看来君儿在中原领略了不少的人情世故,可这中原好归好,但终不属于我们,万不可再贪恋,等事情处理完毕,师傅就带你回云中。” “师傅!君儿……还有一事相求。”金戈欲言又止。 “何事?” “能不能……帮君儿救救白公子?” “白公子?” “肖达没与你说过白骏的事吗?” “白骏!就是因为他,所以你才闯祸的男人?” 金戈局促地点了点头,“白公子是个好人,是那郑青云觊觎白家宅院,狗仗人势陷害人罢了。” “……” 见师傅深思不语,金戈灵机一动,“只要你救出白公子,我便随你回云中。” 萧楚抬目淡淡的道;“我试试,倘若你不与我回云中,我就告诉你母亲,让她来带你回去。” “好!好!好!只要你救出白公子,我答应你回云中,但求师傅你不要告知母亲。” 萧楚满意地吁了一口气,拨了拨台几上的灯芯,“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师傅也累了。” 金戈点着头,站起身把师傅送出门,才意识到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但思及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求解,便释然上榻歇息。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郑候俯上灯火阑珊。 “老爷!青儿伤势已无恙,你就不用忧心了,早些歇息吧!” 老夫人踏进书房的门关切的道。 老候爷若有所思道:“你先歇吧!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已经二更了。” “我知道!不要你提醒我,去吧!” 老夫人只得移步而去。 片刻后,门被轻轻的推开,一抹黑影闪进书房,深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老候爷久违了!” 郑丹心定睛端详,灯火氤氲中只见来人一袭黑装,衬托的面白如玉,清逸俊美,风姿绝伦,继而怅然道:“云五少主!风采依旧!” “老候爷过誉了,您老精神矍铄,才是风采不减当年。” “不行!老喽!” 老候爷摇着头道:“快请坐!” 萧楚点着头顺势将书房的门随手掩上。 “老夫就知道是云家人传的信,果不其然尽然是你,也就只能是你了,是我想多咯!” 老候爷有几许失落的伤感,与萧楚相继落坐在太师椅上,提壶斟了两盏茶。 “怕影响老侯爷的声誉,所以楚之只能深夜来访,打搅老候爷歇息了。” 萧楚还是习惯性地以江湖礼仪抱拳道。 “无妨!无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云家人,老夫深感肺腑,看来闹事的那小丫头,果真是与云家有关联之人。” “是!她就是令妹云雪与薛远侯的女儿金戈,小名唤君儿。” “果然如此,确与薛天有几分相像,打第一眼瞧我就觉得她是故人,后试她身手确定是云家身法,心里便有几分猜疑,上苍见怜总算为云家留得一线血脉。” 老候爷动情之处伤怀又沙哑,让萧楚也不禁伤情,“都是我害得云家家破人亡。” 老侯爷摆手又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人心不古,只是可惜了云家一世英雄没能善终。 还好!总算在那小丫头身上找到了一点安慰,甚是让人欣喜。” “君儿自小无拘无束惯了,所以行事不知深浅,多有得罪老候爷的地方望多担待,在此楚之代君儿向老候爷赔不是了。” “罢了!罢了!那孩子心性率真,身手不凡,武功卓绝,剑法更是了得,我看与她母亲相比,是有过而无不及啊!深得老夫之心,甚好!如果青儿能有她的半分天赋该多好。” 听到老侯爷提到青儿两字,萧楚小心翼翼道;“青儿可是被君儿所伤,老候爷的孙儿?” “正是!” “那他伤势如何?” “已经无大碍,只需静养时日,便可恢复。” 老侯爷心事重重地叹息一声,“这么看来南鹤那孩子应该还安在。” 萧楚点头,“只是她发誓再不踏入中原半步。” ☆、真相 老侯爷点着头以示理解,沉重道;“只要她安好!身在何处又何妨,云家只剩她一人,想来定是承受了常人所不能及的痛苦,而今你身份显贵,想来定能照应她,除了你恐怕没人可让她依靠了。” “是我亏欠她太多,今生都难以偿还,但定会用余生极力护她周全。” “好!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老候爷!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萧楚面露为难之色,“君儿无端闹事,其实是为了一个叫白骏的人打抱不平,所以才……” “我已经知晓了,我没放人就是等今日你的到访,既然我已经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事情也明了,我自然是要放人的。” 老候爷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其实不能怨金戈那小丫头,是我太过宠着青儿了,让他越来越嚣张跋扈,成天游手好闲,胡作非为,都赖我有养不教之过。啊!” 萧楚不便多言什么,只是场面道:“兴许还是年纪尚小,顽劣罢了。” 老爷若有所思缄默少许,“其实……青儿是薛天与柳如之子。” 萧楚闻言脸色陡然一转,“候爷这话可当真?” “我已近古稀之年,生死名利都已看淡,担心今日不与你说出真相,怕是来日再无机会。” 老爷子浑浊的双眼染上一层斑驳的忧郁,“当年云、薛两家被下狱时,柳如刚好带孩子外出走亲,由我负责追回母子,那时孩子刚刚满周岁,我不忍稚子被牵涉其中无辜丧命,便私下里与柳如商量,以她之死换稚子之命,所以柳如为了孩子自刎而亡,我随意找了一具孩童的尸体,带着柳如的尸体一并交了差,那时庆儿满月的孩子刚好夭折,便由青儿代替了,这一晃便是十七年,能在死之前把真相吐露与你听,也算有个交代了。” 萧楚一时间五味横陈,谈不上悲喜,只有唏嘘。 遥想当年薛天圣意难违勉强迎娶了云南鹤,却被无视冷落,而后杳无音信多年定有婚约的柳如找上门,被纳为妻室,很快孕有一子,着实伤了云南鹤的心,多次提出和离,却因战事频发未能如愿。 而后云南鹤数次出战救薛天与危难之中,最终患难生情,嫌隙消除,彼此相惜,只是还未等金戈出生,云薛两家便下了狱。 郑青云属薛天的子嗣,与云家毫无血缘关系,萧楚除了感慨与唏嘘,并无他想。 反之倘若是云家血脉的话,那定是另一番不一样的心境。 只是不得不感叹命运的作弄,没想到同父异母的兄妹俩会成为你死我活的仇人。 萧楚心下纠结不已,不知该不该让俩个孩子相认,如果让俩人相认,真实身世势必给俩个孩子造成心里负担,思来想去有些得不偿失。 萧楚还是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让俩人相认,老候爷也表示赞成,俩人一拍即合,将真相继续隐瞒下去。 萧楚将随身携带的双螭龙佩玉一分为二,一半赠于郑青云,一半留给金戈,而后告知俩人遇到此物携带者,万不可伤极其性命,以此避免兄妹俩相互伤害。 走之前萧楚去看了看郑青云,见到人便觉得有些失望,方方面面不及金戈半分,不过能受老候爷的照拂,也是其莫大的造化,可以受皇家荫蔽,一辈子衣食无忧,便也用不着担心。 离开候府时已是子时三更,夜色更深沉,大街小巷灯火零丁,偶闻一两声犬吠之声。 事情远比想象顺利,让萧楚悬的心终于落了地,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对朝庭忠心耿耿的郑候爷,尽然做了一件有违君命的忤逆之事,难能可贵的是依旧把他当作云家人,并且毫无戒备地将真相吐露给自己,可见郑丹心对云家人的信赖绝非一般,着实让人欣慰。 倏然间就见几道身影如月下幽灵,在客栈屋顶上飘移,萧楚松弛的面色沉入黑夜,脚下生风,飞檐走壁向着客栈闪身而去,随冷喝道:“哪来肖小之辈?鬼鬼祟祟有何居心?” 沉冷的声音划破夜幕的寂静,清晰地回荡在空气中,那几抹身躯微顿少许,转身相向立于飞檐上袍衣猎猎的萧楚,紧了紧手中在月光下散发着冷冷寒光兵刃。 月光皎洁,几人的衣着样貌依稀可辩,没做任何掩饰,年龄参差不齐,以萧楚丰富的生活阅历,可断定来者应该不是官府中人。 只是他突兀的出现,显然让作贼心虚的几人措不及防的凌乱,但很快又镇定自若,“你又是谁?”其中有人问道。 “你不配知道。”萧楚已经意识到了几个不速之客的来意,既然不是冲他来的,便是冲金戈来的。 想来武林榜上金戈的无心之举,已被有心人察觉,整个武林便蠢蠢欲动起来也是不可能,沉寂了十七年的江湖令,龙啸籍再次进入武林中人争相掠夺的目标。 “老子管你是谁!谁有本事谁先得,我们寒山宗门可不是吃素的。” 果然如此,萧楚冷哼一声,“哦!原来是冷苍穹门下弟子,那可真是失敬了。” “正是!冷苍穹师尊他老人家三年前已仙逝,现由我二师兄冷云白接任新掌门。” 其一洋洋得意道。 “冷云白!”萧楚念着这个并不太熟悉,也不算陌生的名字,冷笑一声,“消小无名之辈口出狂言,倘若是冷苍穹,兴许看在他开创寒山宗门的份上,我还会敬他几分,冷云白便不值一提了罢!” 赤LL的鄙视几个门下弟子自然受不了,“你他娘的又是哪根葱!敢辱我寒山宗门……” 男子的话还没说完,萧楚打出一式隔空掌,挥手间强大的气流带着强劲的飓风,将那叫嚣之人掀下屋顶,坠地而亡。 “云上于天掌。” 声音极其的微小,却收入耳际,萧楚对着夜色冷冷的道:“藏着做什么?出来吧!” “云家人!” 不确定的话音,随着五道身影在萧楚的召唤声中闪了出来。 “是又怎样?” 萧楚并不觉得以云家人自称有什么不妥,在他的意识里他永远是云家人。 “真是新鲜,没想到云家尽有如此之多的落网之鱼。” “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不知道就算了,但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按寻常事处理。” “那你想怎样?” “云家乃叛国之徒,江湖败类,人人得儿诛之,身为武林中人自然要行大义之道,对云家余孽定是要斩草除根。” “大言不惭!你又算那根葱,也敢口出狂言,不自量力……” “单我天山阁剑派也许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得问问众多武林人士,敢不敢诛你云家余孽。” 男子话罢对着空旷的夜色道:“大家都出来吧!就用不着壁上观,想着得渔翁之利了吧!今日不把云家人拿下,谁也别想得到江湖令,龙啸籍。” 转眼无数条身影相继闪现,将孤家寡人的萧楚围了一个结实。 只见后者不屑地冷笑两声,“还真是热闹,一帮道貌岸然鼠辈,自诩名门正派,却冠冕堂皇行着下三滥的作风,真叫人恶心,许久未开杀戒,还真是有些无聊,今夜就用你们来温习手法了。” “大家伙齐心协力拿下云家人,剩余的事宜咱们再做商量,不然谁都别想得逞。” 天山门剑派虽排行武林榜只有第十五,其玲珑心机却可排前三,在其的煽动下,其余的几个门派也很识时务地点头附和。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眼前的人具体是云家那一号人物,但只要是一个武林中人,都道听途说过有关龙啸山庄的云家,其出神入化的云家剑法,高超卓绝的武艺,震慑人心的兵器,无不让江湖中人谈之色变。 很多人都在武林榜上都见识过金戈的身手,即使是后来中毒败下阵来,但依旧让在场所有人记忆犹新。 ☆、惜别离 即使知道争夺江湖令与龙啸籍有万般的风险,却依旧挡不住人心的贪嗔。 当云家人现身江湖的消息一出,不管哪门哪派且不自量力地抱着侥幸的心里,拼死一搏也要争上一争。 “大家不要怕,云家人如真有那么厉害,当年就不会被九大门派清剿,也并不是每一个云家人都如云南鹤那般的厉害,一起上!” 一干人等在天山门剑派的煽动下,摩拳擦掌一涌而上。 萧楚不急不慢,拔了剑正要迎身而上时,肖达已飞身上屋顶,切切的解释道:“手下来晚了。” “不在房间里看护小姐,你出来做什么?” “谁用他看护了,这些人是谁呀!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真没礼貌。” 金戈挑站在突出的檐角之上,裙裳翻飞,若扬逸飘,慵懒而目空一切地扫着一帮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俩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一触即发的场面,但实际局面已势在箭上不得不发,一干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结果六五十号人没撑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狼狈不堪,手无还手之力。 金戈娇笑几声,嘲讽道:“不堪一击,还出来丢人现眼,歪瓜扭枣,有辱观瞻,还不滚蛋!是想屁股开花吗?” 一干人等一时间作鸟兽散而去,空气又瞬间恢复了寂静。 金戈没有及时现身就是为了得知真相,萧楚再想隐瞒真相显然已不能够,却面对金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立在窗前望着茫茫夜色无语沉寂。 “师傅!你不用再隐瞒我什么了好吗?” “对不起!是我害了云家。” 萧楚再次撕裂自己的伤口,心如刀绞。 “师傅!虽然君儿不清楚十几年前的详细局势,但想来你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君儿不怪你……” 萧楚不禁潸然泪下,哽咽道:“对不起!师傅百死难赎对云家的亏欠……” 第一次见师傅泣不成声,金戈顿时也跟着眼泪纷纷起来,从身后抱住萧楚的腰身,脸贴在其背上,“师傅!君儿不怪你,你不要难过……”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悲伤的夜晚,萧楚将当年的变故全盘托出,金戈虽然心情沉重又难过,但以立场而论,并没有觉得萧楚有多大的错,非要说有错,就错在真实的身份。 但谁又能选择出生命运,要怪只能怪命运作弄,怪老令公云中龙没有能掐会算的本领,收养之人好巧不巧是东辽公主之子。 四十多年前东辽内部核心政权还尚未稳定,内斗政权纷争严重,萧家与主政者联姻,使得其它政权犹为忌惮,从而产生了诸多的阴谋。 当年出生不久的萧楚刚好赶上一场宫庭政变,萧家被涉及在其中吉凶难料,公主便将孩子托付于一名贴身护卫逃离东辽。 不曾想身受重伤的护卫途中身亡,孩子所幸被途经而过的云中龙收养,成为云家五公子倍受宠爱。 谁又能想到二十余年后,真实的身份会在一次两军交战失利被俘中偶然揭晓,并且还被东辽大张旗鼓抖落出来,别有用心的大做文章,离间了云家与朝庭。 将风头正盛的云家推上风口浪尖,莫名背上了叛国通敌的罪名,被朝庭治罪,受千夫所指,集江湖声讨,从此盛极一时的云家走向没落。 “这么说江湖令与龙啸籍不是谣言。” 金戈问道。 “不是。” “难道在我母亲手上?” “嗯!现在我们已经被江湖各路盯上,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们要尽快的离开中原。” “师傅!那霁雨跟白公子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已经去会过郑候爷了,他答应我会放人的。” “真的吗?” “师傅什么时候骗过你,天马上就亮了,抓紧时间睡一会,等天亮我们好上路,城里城外我都安排了待命的侍卫,我会吩咐他们接应霁雨的。” “我们为什么要怕那些居心不良的人?” 萧楚无奈摇头,“有道是双拳难得四手,猛虎架不过群狼,无论你武功盖世,还是天下无敌,终是血肉之躯,总有力竭不从心之时,又有多少把握能在成千上万高手攻击下全身而退。” “那当年我母亲是怎么做到屠了九大门派全身而退的?” “有道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当年你母亲即使用了龙啸籍,也是九死一生才退出中原,并未在高手如云的中原讨到什么便宜。” 萧楚的话让金戈一时哑口无言,许久才嗫嚅道:“可……君儿想见白骏一面,师傅!求你让我见见他吧!不然我心里放不下。” 苦苦的央求让萧楚不忍拒绝,只能妥协点头。 卧在床榻上的萧楚保持着养神的浅睡状态,金戈在短时日内便暴露了身份,是他始料未及的事,他也没想到人会去参加武林榜赛,无意中又卷入江湖纷争。 一阵脚步声后,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萧楚张开眼一面起身,一面沉声道:“进来!” 肖达应门而入,“萧相!人带到了。” “请进来。” 随之一年轻男子被带进房间,虽然有些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但依旧难掩其秀颀的身姿,冶艳的容颜,儒雅的气质透着几分冷绝。 “你就是白莫辞?”萧楚背手淡淡问道。 “是!敢问阁下是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萧楚之。” “是您救了我?” “我不过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是!金戈你认识吧?” “哦……到底还是她,君儿她人呢?” 听人叫得亲切,萧楚莫名有些不适,“你与君儿很熟吗?” “君儿人很好,我……可以见见她吗?” 萧楚略作犹豫,吩咐肖达道:“把君儿请过来。” “是!” 萧楚自然是对白莫辞做过了解的,调查的结果背景并不复杂,却莫名有些排斥,虽然人方方面面确实无可挑剔,但似乎有些太过完美无缺,总让人感觉不那么真实。 “多谢萧前辈出手相救,莫辞感激不尽。” “不客气。” 萧楚冷漠,傲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让白莫辞很难把话题继续下去,空气变得有些怪异。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金戈欢脱的身影闯入房间,驱散了气氛的尴尬。 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一副憔悴的样子,金戈心疼不已,想给对方一个安慰的拥抱,却又顾及萧楚在场,千言万语只能化作嘘寒问暖的关切。 介于有人在场,白莫辞也有所顾及地礼数周到,不敢任何一点有失斯文的举动。 “师傅!怎么不见霁雨?” 金戈终于想到了霁雨。 “已经有人去接应了。” “师傅!我能与白骏单独聊一会吗?” 金戈满眼的渴求道。 萧楚一副女大不由娘了的无奈表情尽显,无声叹息道:“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我们该启程了。” “我知道了。” 金戈应着把师傅送出门,迫不及待地返回,一头拱进白莫辞的怀里,没羞没臊道:“总算可以抱抱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呀?” “嗯!” 白莫辞含蓄地应了一声,僵硬着身躯展开双臂把人深拥,下巴在对方的脑袋上蹭了蹭,“君儿!你要走?” “嗯!” “回云中吗?” “嗯!” “为什么这么突然?” “一言两语也说不清。” “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当然可以,你来云中找我可好?” “如果你没法留下来,我当然只能去云中找你。” “一言为定!我等你!”金戈扬起脸,伸出小手指示意拉钩。 白莫辞笑了笑,勾了对方的小手指,“一言为定。”想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一个吻,却被后者抢先一步亲上嘴。 她的吻狂野,热情,奔放,如塞外的风恣意妄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却也生疏,牙齿被磕的生疼,他不得不纠正成江南烟雨,绵绵缠缠,万物滋生…… “萧相!那小子不会占君儿姑娘的便宜吧!” 肖达忧心道。 “……”萧楚略作犹豫,“霁雨到了吗?” “我去看看。” 肖达刚出门,就见霁雨与俩名侍卫上楼来,忙道:“就等你了。” 霁雨疾步上前问道:“我家少主呢?” “与白公子在客房里呢!你去打声招呼。” 肖达指使道。 霁雨点着头在肖达的示意下敲了金戈的房门。 听到敲门声,黏黏乎乎的俩人才慌乱地剥离,听到是霁雨金戈赶紧把门打开,给了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继而关切的问道:“霁雨!你没事吧?” “没事!少主!你……” 霁雨的目光落在了白莫辞身上,“白公子还好吧!” “还好!因为我的事连累霁雨姑娘受苦,白某实在过意不去。” “时候不早了,君儿我们该启程了。”萧楚说话间人已经踏进门。 “萧师叔!”霁雨恭敬地躬身行礼。 “霁雨!辛苦你了。” “没有!是霁雨技不如人,有劳萧师叔费心了。” “赶紧去隔壁房间帮你家少主收拾一下,咱们启程回云中了。” “现在吗?” “对!现在,马上。” “是!”霁雨也不作多问转身而去。 在客栈外等候多时的莫非,还没与金戈说上几句话,便要匆忙挥手道别,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车马消失在路的尽头,茫然惆怅。 城外已经有二十名护卫待命,负责一路护送。 萧楚不作停留,带着一众人一口气马不停蹄午后赶至圣天境时,群峰似涛,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山水间,不闻鸟叫,亦不见任何生灵出没,越来越浓重的迷雾中奇香扑鼻。 萧楚惊觉道:“不好!空气有毒。” 但为时已晚,前行的几名护卫一头栽下马,继而狂笑不止,癫狂乱语,挥刀乱舞起来。 “癫狂散,无间魔教。”掩了口鼻的萧楚四向巡视一遭,冷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一阵如来自地狱一般的诡异狂笑,从四面八方响起,带着厚重的回音刺耳万分,不禁让人脑仁发胀。 随之一顶红轿伴随着丧葬唢呐声,冲破烟雾招摇显现,一抹红鬼魅一般冲出轿门立于轿顶之上。 ☆、江湖处处有惊喜 众人定睛观望,就见轿顶之上的人一袭红衣无风自动,一顶串珠流苏红穗黑纱冠下尺长白发如雪,修长苍白的手持一折扇,白底黑字醒目扎眼,“无相无间”。 苍白肌肤透着病态,好看的眉骨下一双精致的凤眼,眸色浅淡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挺秀的鼻子划分出深邃的面部轮廓,唇角微扬浅淡。 金戈端详半晌,依旧没看出男女,也瞧不准真实年纪,不尽蹙眉喃喃道:“难道玩药石的都这么雌雄难辨吗?” “般若无相梦一场,无间万丈断人肠。” 沙哑刺耳的声音依旧让人分不清男女。 “盘离之徒般若无相!” 萧楚也只是第一次与之谋面。 “玲珑阁上千两黄金的第一手情报还真是值,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有幸见到云家人,真是可喜可贺。” “看来而今无间教是由你掌教了,盘离死了吗?” 无间魔教十多年来未在江湖上有什么动作,行事极为低调,所以有关此教的消息相对闭塞,萧楚所掌握信息也不多,加上现已退出江湖,更是无暇顾及江湖事。 “那老畜牲早见阎王爷去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不感激他的授业之恩就罢了,还恶语相向的大不敬,实为可恶。” “他算什么师傅!他就不算是个人,他收养我就是为了试药,助他练功,不然我也不会这般不人不鬼,不男不女,好在苍天有眼让他死无全尸,真的大快人心!” 般若相无话罢仰天大笑两声。 “那你今日想怎样?” 萧楚把话拉回正题。 “你觉得呢?” “不管你是想得到江湖令,还龙啸籍,我们都没带在身上,如何是好?”金戈一面说着话,人已经飘闪到般若的面前,与人相对而立。 “君儿!” 未来得及阻挡的萧楚惊叫一声。 般若无相一双浅淡的眸子对上金戈纯净无害的眼眸,意味深长微微一笑,“君儿!金戈!你是云南鹤之女?”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金戈答非所问。 “重要吗?”不男不女的人几乎透明的脸有些凝重。 “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只是好奇,看到你就会想起一个故友。” “小丫头有点意思,你不怕我吗?” “不怕!因为你未必打得过我。” 不男不女的人两声大笑,“那要不要试试?” “如果我赢了你可愿意放我们走!” “这个……要看我心情了,千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如果什么都捞不着的话,我会肉疼的。” “你这排场不小,行事格局却不怎么大,不过区区千两黄金而已,我赔你就是。” “小丫头口气不小,还真像云雪。” “比起那些名门正派的虚伪,你让人感觉舒服多了,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你就不要自讨苦吃了吧!” “真真的有趣,今天不与你比划一下叫我怎甘心,接招吧!小鬼……” 说时迟那时快,般若挥扇打出空华浮屠术,强大的气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至,金戈急急抽身,腾空旋转回身飞雪打出一串摧枯拉朽的雷霆掌。 却只见般若无相红影分身无数,如鬼魅一般实幻难分诡异至极,堪堪化了招,笑道:“不错!真真叫人稀罕。” “你也一样!” 话罢俩人又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的过招上百。 萧楚的心提到嗓子眼,单论身手他并不会担心金戈吃亏,让他畏惧胆怯的是无间魔教各种药物邪术,让人防不慎防,一个不小心中招,得不到解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轻者残,重者亡,这也是正派对魔教存在睁一眼闭一眼的忌惮所因。 除非懂药石,研医术,精五行之道的门派,才不惧此类邪门歪派。 云家人里除了善于研发火器的姑奶云中燕,以及对火器感兴趣的云南鹤,体弱多病的四子云帆有对药石精通有掌握外,剩余的人基本不通歧黄,只会简单的脉络分析。 上百回合般若无相渐落下风,却依旧不恼不羞,笑意森森极其邪魅,扯着破锣嗓子道:“小鬼你要是破了我这无相术,我就请你上山喝茶去。” 话罢红色的光影忽隐忽现,似有似无,眼花缭乱中一股淡淡的异香吸入鼻尖,双眼酸涩,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投毒手法,但依旧让人防不胜防,即使采取了紧急的屏息,但多少有些为时已晚。 金戈甩了甩有些混沌的意识,霎时眼前却出现了另一番的景象,白茫茫的迷雾中款款走来一人,红色的衣裳分外喜庆好看,绝美的容颜笑意盈盈。 “白骏!” 金恍惚唤道。 “君儿!” 白骏轻唤一声走近前执了金戈的手,深情款款道:“不要走了好吗?留下来。” 他的脸近在咫尺,确实是自己熟悉的面孔白骏无疑,只是味道似乎不对。 白骏身上所散发的是燃香味,但眼前的人身上散发出的却是说不上名来的花香。 “你不是白骏!”金戈用力推开人时,发现尽有些使不上劲,只是勉强将人推开一半步。 “噢!那我是谁?” “般若相无。” “哈哈哈哈!被你发现了,只是怕有些为时已晚了,我这无相术妙不只在幻,而且还在防不胜防的迷……药……” 金戈甩了甩头,越发觉得身子绵软无力,提剑都有些吃力,继而身躯摇摇欲坠,头晕目眩,毫无一点抵抗能力地跌入般若无相的怀里。 “你……想……怎样?” 金戈徒劳的问道。 “自然是请你去圣天谷喝茶。” 你要是敢对我怎样,我不会绕了你,在金戈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做着苍白无力的警告。 花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端,徐徐轻风拂面而过,金戈从混沌的睡意中转醒,刚睁开眼就看到霁雨惊喜的脸。 “少主!你醒了?” 金戈腾一下坐起身,环视着陌生的环境问道:“这是哪里?” “圣天山。” “无间教?” “是呀!” “我……师傅他们呢?” “在客房歇息呢!” “……”金戈扶了扶依旧有些不太清明的额头,“怎么一回事?是都被捋上山来了吗?” “不是!是那无间教主好意请咱们来的。” “请?”金戈越发的迷惑。 霁雨笑了笑,“其实那无间教主是想救咱们。” “为什么?” “因为你娘是我的恩人。” 般若无相已经挑珠帘进来,依旧是一袭夺目的黑纹红裳,相比金戈的喜红风格更加张扬,华丽,处处透着一股邪魅。 说话间人已经站在雕花床前,不管热不热扇着手中的执扇。 “你醒来的比我预期的早,想必是你佩戴的香囊起了作用,谁配给你的?” “你是说那个鱼沾莲花的香囊吗?” “嗯!我闻过,不是一般人所能配制出来的。” “是百圣教的屠南星。” “噢……原来是她。” “你认识她?” “她我到不是很熟悉,但她父亲屠京墨不算陌生。”般若无相深远着目光娓娓道来,“细说来屠京墨算是我的师叔,与我师傅盘离属同门师兄弟,屠京墨生性正值纯良,与我师傅的邪恶奸诈截然不同,当年盘离为了得到百圣教掌教之位,欺师灭祖,不折手段对同门师弟屠京墨下毒手,以至于其身中隐毒,无药可解,所以人还不到不惑之年,便去逝了。 被逐出师门的盘离另立帮开派,创建了无间教,我五岁时被他收养,却不幸沦为他的试毒练功工具,生不如死十多年。 十七年前你母亲屠九大门派身受重伤,路经此地被居心不良的盘离所挟持,却小觑了你母亲的实力,不单没讨到什么便宜,反送了性命,我才得以获得新生掌管了无间教,这么多年来我不问江湖事,潜心研制岐黄幻术,却从来没有忘记你母亲当年的搭救之恩,一直心怀感激打探她的下落,怎奈了无音讯。 刚好最近有关云家人现身的谣言,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我便用千两黄金从玲珑阁买下第一手情报,在此等候你们,演了一出偷龙转凤,助你们甩开阻碍隐患……” 画风转换的有些突然,让金戈有些跟着上节奏的瞠目结舌。 “你们这么走实在太招摇,我已经跟楚之安排由我的人扮你们,把所有的眼线注意力引去长安,然后你们在我圣天山留宿一晚,乔装打扮分两路绕道出关。” 敌人一时间变成盟友,这个惊喜让金戈有些五味横陈,不禁感叹处处江湖,处处有精彩。 “那你究竟是男还是女?” 没头没脑的问题,始终是金戈现下想弄清的未解之谜。 般若无相无奈叹息一声,蹲身拉了人的手放在胸口,“知道了吧!” 平坦的胸部有着女人不具备的紧实,弹力,金戈傻笑道:“你长的好精致,跟南星一样雌雄难辨,阴阳揉合的完美无缺。” 率真的肺腑之言,却透着真挚的赞美,叫原本心情沉重的般若心生欢喜。 圣天山蝙蝠谷虽不及云台山壮观,却别有一番险要的奇观异景。 圣天教借浑然天然的洞窟开凿在悬崖断壁之上,亭台楼阁悬空而建,只有一条石阶忽隐忽显盘旋而上。 洞内也别有洞天,夏日炎炎,暗室里却清凉无比,是消暑的最好场所。 关内的夏天炎热不说,还潮湿的让金戈很不习惯,难得有像圣天教这么清凉的地方,并且还有温度适中的溶洞可以泡澡。 临走的时候金戈尽有些依依不舍,但又不得不走,便私下里与般若无相约定下次再会。 ☆、面壁思过 虽然只是匆匆一天的相处,般若无相却对金戈产生无尽的好感,很想挽留几日给他解解闷,但紧张的局势又不得不放人走。 经过般若无相的筹谋,金戈几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几天后顺利回到云中。 夏天的云中虽不及中原繁华似景,却也生机勃勃,花红柳绿,山高水深的样样不少。 飞龙堡掩映在山势雄伟的雲门山中,比起中原的潮湿闷热气候,这里的空气清新,清凉宜人。 除了有回家的归属激动外,金戈还有太多近乡的惶恐。 所以在上山的路上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到让萧楚催促了好几回。 “师傅!我……害怕我母亲打我。” 萧楚温笑道:“你母亲何时打过你?” “这一次跟于以往不同,问题好像有些严重。” 萧楚依旧笑意融融,打趣道:“如果她真生气了,那就让她打一顿又何妨,你又不是经不起打。” “……好像也是,只要不让我面壁思过一切都好说。” 不言不语的霁雨一身轻,归心似箭,她并不是很喜欢热闹,离家近三个月她很想家,想母亲,觉得哪里都不及飞龙堡好。 “夫人!少主回来了。” 随侍银环掩饰不住的欣喜。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云南鹤看似面无表情,黛眉下一双笼烟的凤目,却滑过一抹愁喜掺半的情绪,捻着茶杯的手指松了又紧。 她的面容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的样子,姿容冷艳,风采卓绝,头顶几缕白发透着几分历经岁月的苍桑,一袭花纹简单的刺绣银白罗裳,突显出几分雍容大气的肃穆。 “她还知道回来!” “必尽是孩子难免贪玩,不管怎样人回来就好,夫人您就不要与少主计较了吧!” “是她自己回来的吗?” 跟随云南鹤近三十年,银环自然懂的自家小姐的心思,笑了笑,“应该是五公子送回来的,人现就在前堂。” 云南鹤神色略有异样,缓缓站起身,“说多少遍了他是东辽国的丞相,萧楚之,不是云家五公子。” “是!银环失言了。” “好了!去前堂。” 听到脚步声金戈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心虚地朝着声音的侧门张望而去,就见母亲顶着一脸东风肃穆地走进厅堂来,心思一转,冲上前给云南鹤一个狗皮膏药的拥抱,黏牙道:“孩儿好想母亲,母亲有没有想孩儿?” “你还知道回家?”云南鹤拉着脸把人从身上剥扯下来,“我是管不了你了是吧!尽然无视我的警告离家出走数月,银环家法处置!” “夫人!少主刚回来,一路风尘仆仆,要不等歇息一下再说……” “话多!拿戒尺来!” 见母亲从未有过的怒气冲冲,金戈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看向站起身的萧楚,满眼无助弱小的乞求。 “雪儿!君儿只是一时贪玩离堡些时日而已,还不至于让你如此大动肝火吧!” “你还想瞒我她去的是中原?” 萧楚侥幸的心理被粉碎,无力道:“人安然无恙回来,你就消消气饶了她这一回吧!我保证她往后再也不敢去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规矩立了就得尊守,你无须多言,不得再骄纵她,不然日后她还会闯出什么祸来。” 萧楚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金戈受罚,却无能为力。 最悲催的事不单挨了皮肉之苦,还被关去后山面壁思过一个月。 严厉的惩罚史无前例,直让金戈叫苦不迭,还抹了一把委屈的热泪。 “有话你就说。” 云南鹤望着满园盛开的百花,对身后心事重重的萧楚道。 此时花厅里只剩俩人,气氛有些凝滞。 “君儿她……已经知道有关云家的事了。” 萧楚望着云南鹤的背影忧虑道。 望着花园的人身躯不经意的顿滞了一下,继而转身,“你告诉她的?” “在我告诉她之前,她已经知晓了。”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后,云南鹤道:“终究还是没能隐瞒住她,事已至此,便随她去吧!” “你真的要她面壁思过一个月吗?” “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必须得好好严加管教,不然她不知节制,无法无天,一个月之内你不允看她。” 萧楚无奈喟叹,又欲语还休。 “拿出来吧!不用掖着了。” 云南鹤笃定地看着人道。 像孩子一般腼腆的男人,从怀里掏出所藏之物,唯恐触及到女人的忌讳,小心翼翼道:“你最喜欢吃的酸青梅蜜饯,天热可能不那么好吃了。” 女人接过沾有体温的竹筒打开,捡了一粒放入口中,心中的酸涩随着口中的酸涩直冲鼻尖,眼眶刹那几许湿润,不受控制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时,慌乱地转身掩饰。 明知道会让她触景生情,他却还是身不由己地千里迢迢的买了回来给她吃,因为他始终记得她喜欢吃京城东市刘家铺子的酸梅蜜饯,可见她伤情的样子,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决定。 鼓起所有的勇气走上前,将身躯微微颤抖的人拥抱。 女人身躯一顿,有几分凌乱,本能地想挣扎开。 他却抱得更紧,哽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雪儿!对不起!又让你伤心了,让我抱一会好吗?求你不要逞强好不好?” 女人没再挣扎,积压了许多的情绪、苦楚像是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泪是无忌惮地从眼中纷纷滑落。 他将她深拥再深拥,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脸摩沙着她的头发,温热的泪水滴入她的衣领,直叫她柔肠寸断,热泪不止。 她想告诉他,她从来没恨过他,也希望他放下对云家亏欠的包袱,却泣不成声,难以表达。 从小五哥与她最亲,虽然只大她两岁,但对她的宠爱远胜其他四个亲哥哥,小的时候她总缠着五哥一起睡,还说要嫁给他,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他总是笑着不语,眼里心里都是满满的欢喜,等她长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他却莫名彷徨,怕她找不到称心如意的良人,又怕她嫁出去后受委屈。 别人都说她五大三粗,蛮横无理,无人敢娶,他却觉得她珠圆玉润,开朗活泼,无人能及,始终捧在手里,愿意养她一辈子。 但一切终敌不过命运的作弄,俩人注定要错过,各自娶嫁,婚姻却皆不如意。 当他得知俩人不是亲兄妹的时候,他心里窃喜,但一切有些为时已晚,接踵而来的国事家事悲剧,让儿女情长显得苍白无力,立场生成的鸿沟更是难以跨越。 从他得知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开始,便心存希冀,情y难控,殷殷切切,加上对她的亏欠,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 千帆过尽还能把人拥在怀里的感觉,说不出是喜是悲,是苦是甜,总之这一刻是萧楚毕生的心愿,悲中尽是喜,苦中透着甜…… 后山是云南鹤研习剑法,闭关练功的禁区,但金戈并不陌生,因为打小起她就在此处练功习武长大,当然天溶洞也用来面壁思过的。 说是洞,其实就是一个在天然基础上开凿扩修的幽室,洞内宽敞清凉,还有天然的温泉池。 只是偌大的溶洞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墨玉石床外,就是一套石雕的桌、墩,圆石桌上备有一套茶盏。 墨玉石床面对着一面写有家训的石壁,金戈已经倒立在前壁一个时辰一动未动过。 霁雨走近前小声道:“少主!该换药了。” 金戈被打的不轻,可以说是屁股开花,史无前例,根本就不能打坐面壁,本来眼就哭的有些肿,加上倒立一个时辰,眼睛更是肿成两颗桃子。 霁雨很是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分担受过,默默地把药换好,正思忖着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听人突兀道:“我母亲好可怜,我再也不气她了。” 本以为金戈会怨恨母亲,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反常,霁雨木讷了半晌,支吾道:“我还以为你一肚子的怨气呢!” “谁说我没有怨气,我还很委屈呢!她有必要把我打的这么严重吗?”屁股刚挨到床就疼的金戈哧溜了一下嘴,继而又没头没脑道:“也不知道白骏什么时候来看我,我母亲会不会把人拒之门外,不知道南星怎么样了?还真有些想她,没想到那个讨厌鬼慕容恒,真的是师傅之子,长得人模狗样的,脾性却一点没随师傅,好可惜,更没想到我与他是世仇,也难怪他对我横眉冷目,冤冤相报谁是谁非,谁能说的清,等下次再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一个话痨喋喋不休,一个言寡默默不语。 “霁雨……你怎么越来话越少了?” 自言自语一通的金戈似有些无理取闹捏了霁雨的下巴,“怎么回事啊?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无聊了。” 霁雨表示很无辜,她只是越来越认清自己身份也有错吗? “我……只是一个下人,说什么呢?” “谁把你当下人了,你这是哪门子莫名其妙的见解,我看你是年纪大了,不中留了,你到是明说呀!我又不是不让你嫁人,整天阴阳怪气的气人……” 金戈有借题发挥宣泄情绪的嫌疑,毕竟是主子,受了那么大委屈,虽然表面上没什么,骨子里还是有情绪的,总要找一个发泄的缺口。 “霁雨没有任何的心思,要怎么做少主你才肯相信霁雨不想嫁人?” 见霁雨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金戈松开人的下巴,讪讪的道:“我想吃烤山鸡。” ☆、闭关 “……”霁雨为难地迟疑了片刻,但知道任何劝阻都是枉然,只得将后面的话全噎了下去告辞而去。 山里生灵繁多,不要说是捕一只山鸡,就算猎几只更生猛的野兽,也不是什么难事。 无须远走,顺着后山的断崖峭壁而下,山涧两旁的树林中,便是飞禽走兽聚集的地方。 对于身怀绝技的人来说,飞禽相对走兽要好猎杀的多,走兽隐藏性好一般不容易发现,但飞禽却会因为受到一点惊动,在第一时间惊飞鸟散,很容易暴露在猎人的视线里被猎杀。 从小到大没少捕猎,自然懂得捕猎技巧,捕杀几只野鸡对霁雨来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满载而归了。 只是酒却让霁雨有些为难,因为酒一般都在酒窖里,由母亲说了算,谁都知道少主面壁思过不得近酒,特殊时期一定管理严格。 但不满足自家少主的要求,又怕惹人不高兴,霁雨只能硬着头皮去母亲哪里偷酒窖的钥匙。 刚鬼鬼祟祟走进母亲的卧室,一个沉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雨!你要做什么?” 回身就见母亲银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一脸的肃穆。 “我……我……”霁雨并不善于撒谎,尤其是在母亲锐利审视之下,语无伦次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少主想喝酒对吧!” 母亲一语道破。 霁雨无语默认。 “她身上有伤忌酒,你不知道吗?” “可少主她闹着非要喝,孩儿劝不下。” “也罢!酒窖里有刚酿好的果酒,让她将就着解解馋吧!” “……”霁雨为难道:“可以吗?” “不可以的话果酒她都别想喝了。” 霁雨只得无奈妥协,跟着母亲去酒窖取了酒,刚偷偷摸摸要去往后山,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惊出一身的冷汗,转身就见东院姑姥太太房里的贴身丫鬟翠翠,笑盈盈地从茂盛的梧桐树下闪了出来。 “翠姐!你……有事?” 霁雨把酒坛顺势藏在身后。 “姑姥夫人让我给少主带点东西。” “……” 翠翠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皮囊,塞进霁雨的手中,“这是姑老夫人给少主特制的曲香药酒,口感与酒无差,但可以起到疗伤的作用。” 霁雨接过酒馕点着头,“姑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翠翠犹犹豫豫道:“姑姥夫人是懂医之人,也要强之人,身体好坏只有她自己知道,从不向外人言说,我瞧着精神是大不如从前,最近夜里总惊醒,有时还自言自语,说什么想家人了,什么大限将近该走的时候了,听得我都渗得慌,又担心。” “你跟夫人说吗?” 霁雨关切道。 “还没说,今日出来正想着向夫人汇报一下。” 霁雨点着头,问过人还有没有其它的事,继而话别起身飞快的赶去后山。 等霁雨把野味烤好,金戈已经将果酒喝了一个底朝天,非常不尽兴嘟囔道:“算什么酒,一点劲也没有。” 霁雨无奈叹息,把姑姥夫人送的酒递上,“将就着喝吧!” 金戈接过酒馕又是一通牛饮,没一会人便醉得眼神迷离,摇头晃脑,继而醉趴在石桌上,第一次酒后吐得一塌糊涂。 霁雨默默无语地把人脱剥干净,放水池里清洗完毕送上玉床,守着人到天亮。 日子无比漫长,又仿佛转瞬即逝,二十天恍然而过,晌午金戈正在抄写家规到两百遍,突然被母亲传话来说去东院。 金戈不像霁雨心里有准备,表现出莫名其妙的好奇,晃晃悠悠赶到东院,还未踏进门,便传来一阵哀嚎的哭泣声,心下咯噔一声,大脑一瞬的空白后冲进门。 老夫人的床榻前几个下人悲痛涕零,母亲挑坐在床榻上无言不语,也无泪,面无表情,双眸空洞凋零。 金戈第一次感受与亲人的生离死别,第一次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没能在姑姥最后的日子里好好陪伴,敬孝让金戈自责又愧疚,直到老太太入土为安好些日子,人依旧精神不振。 云南鹤自始自终没掉一滴泪,却是最伤痛的那一个,明明是家里最需要依靠的一个女人,却眼睁睁送走了所有最亲的人,尝尽了生离死别,家破人亡的锥心之痛,最后只剩金戈一束光支撑着她活下去。 她将姑姑葬在后山溶洞旁的杏树林里,面向中原,可览连绵的关卡山。 此后云南鹤闭关百日,金戈按母亲的要求,练习掌管飞龙堡一切事务。 飞龙堡名下有众多商号等商业交易,且殷利颇佳,是金戈从未涉及了解过的。 其实单云家留下来的秘密金库,足够飞龙堡坐吃上百年,但云南鹤传承了云氏善于做生意的头脑,靠着雄厚的财力,将营生做得风生水起。 虽不及当年云家在江湖上的叱咤风云,日进斗金,富可敌国到朝廷忌惮,但也能把飞龙堡打理的井井有条,把生意做蒸蒸日上。 只是心性还尚未成熟的金戈,实在对繁琐的事务不感兴趣,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学习掌握有关吃喝玩乐之外的任何事务,负责授业的先生也很无奈,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敷衍了事。 东辽虽不及中原富庶,却也在休战后的百废待兴,休养生息短短十多年里,表现出国势发展迅猛,国力日渐繁荣昌盛,民生安居乐业,商贸四通八达。 做为朝廷核心之一的西京城,也别有一番繁华盛景,一派欣欣向荣,亦然八街九陌,楼阁错落,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金戈没有母亲约束,又借着学习的幌子,整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里,乐此不疲,逍遥自在一晃便进入了冬季。 塞外的冬季严寒异常,风沙漫天,大雪纷飞,寒风刺骨,随着云南鹤的出关,金戈总算收敛了放荡不羁的性情,如冬眠的土拨鼠一般安分地待在飞龙堡,被母亲严格要求冬练三九的刻苦训练中,不得随意下山,本该养膘的季节,却生生的瘦了半圈。 冬至一大早天还没亮,便下起了雪,天亮时分大地已经是白茫茫的混沌一片,呼啸的西北风夹裹着满天飞舞的雪花,拍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滴水成冰最冷的节气里,怀玉阁里却暖意融融,霁雨早已将炉火烧旺,暖榻烧热。 白色狐裘下的人将两条热气腾腾的胳膊伸了出来,含糊道:“霁雨!你把炕烧这么热做什么?” “下雪了!天冷!” “又下雪了!今天我又不练功你起那么早做什么?来!陪我再睡一会。” “……”霁雨,“已经辰时了。” “然后呢?” “今日冬至,夫人交代让你今日早些去佛堂。” “呃!差点忘了,那赶紧的帮我准备一下。” 金戈睡意一扫而光,腾坐起身在霁雨的侍奉下盥洗穿戴完毕,匆匆赶往祠堂。 肃穆的祠堂里灯火氤氲,香烟缭绕,层层叠叠的香案供龛里摆满了云,薛两家人的牌位,案下却孤零零的只有云南鹤一人。 金戈第一次知道佛堂里还有个祠堂暗室,这也是她第一次被母亲允许进来。 香案上供龛里的众多牌位,与母亲孤零灵跪在蒲团上的身影形成鲜明的对比,金戈心下一酸,热泪盈眶,沙哑地唤了一声母亲。 云南鹤没回头,也没抬眼皮,须臾站起身取了三根香点燃递到金戈手中,淡淡的道:“君儿!给云家薛家先人上香!” 金戈接过香火有些生疏地插香礼拜。 云南鹤站在一旁捻着手中的佛珠,自始自终不言不语,双眸如深冬结了冰的潭,冷郁迷蒙。 “母亲!”金戈站起身轻唤一声,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很苍白,她不能感同身受母亲所经历的悲痛,却万分心疼母亲的弧苦。 最后只是给了母亲一个深深的拥抱,哽咽道:“母亲!你还有君儿。” 两滴清泪悄然从云南鹤眼角滑落,慢慢张开双臂将女儿深拥,沙哑道:“还好有你!” 一天里金戈都闷闷不乐,最喜欢吃的羊肉饺子也没吃几个,无精打采地坐在暖榻上,却开着窗望着窗外发呆,她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少主!天寒风大,开着窗小心着凉。” 霁雨关切地提醒。 金戈答非所问道:“霁雨!怎么还没有白骏的书信?” “少主!这么大的风雪,邮差一定困难,再等等吧!” “可南星的书信却很频繁,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少主!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等明日一早我就下山去店里看看,没准已经到了。” “到了的话飞奴早送来了。” “……”霁雨无语反驳,转移话题道:“要不我们去玩一会雪?” “我想舞一会剑。” “……”霁雨略作迟疑取剑给人,顺便准备了棉衣。 金戈却摆手,“我不冷!不用穿那么厚。”执意穿着汗衫套起外衣出了门。 红色的衣裳,轻盈的身体,缎一般的长发,在风雪中翩然起舞,优美的姿态若飞若扬,宛如一副泼墨的画,美奂绝伦。 剑影如虹,白刃如霜。 剑气飒沓,回雪璁珑。 剑意豪迈,气吞山河。 有醉斩长鲸倚天剑,笑凌骇浪济川舟之意。 亦有雷霆之势不可挡,春风化细雨之缠绵。 金戈的舞剑不单有杀伤力,更有赏心悦目之魅力,最是让霁雨钦佩痴迷,更觉得自家少主完美无缺,无人能及。 “霁雨!我这套由感而发的剑法怎么样?”一柱香后金戈收剑道。 “……好!”霁雨木讷地回神随口应了一句。 “那给它起个什么名好呢?” “……”霁雨茫茫然,觉得什么名都配不上。 “就叫‘寂雪’剑法好了,寂寞的寂。” 霁雨依旧是茫茫点头赞同。 一只与雪融为一体的鸽子飞来时,金戈眼眸一亮,飞身抓了鸽子迫不及待地取下书信,一行字简单而飞扬映入视线,“我已抵西京客栈,骏。” ☆、久别重逢 “霁雨!白骏到西京了。” “呃!少主想怎样?要把他带上山吗?” “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同意我带生人上山。” “那要不你偷偷的去见见他,便让他回去吧!” “不!我好不容易等到他,我想把他留下来。” “留下来?” “不可以吗?” “……”霁雨茫然无语,她还能说什么。 “不管了,我先去看看他再做定夺。” 金戈话罢便起身打算下山去,霁雨劝道:“少主!马上就天黑了,要去明天再去吧!也不急于这一夜的光景。” “可我现在就想见他。” “少主……虽然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应该保持基本的教养,最好表现得端庄一点,不然会吓到白公子的,被人家看轻了你。” “……”金戈捻起一缕头发思来觉得霁雨说的好像有道理,随点头道:“好吧!就听你的,明天再下山去。” 夜里金戈辗转反侧无法安然入睡,最让她苦思冥想的是找什么理由下山,如果说实话母亲不允如何是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向母亲打滚撒泼,争取下山一次比较合适,决定了解决的方法,金戈总算恍然入睡,却做了半宿的春梦,直到窗外唧唧啾啾的鸟叫才苏醒。 匆匆忙忙起榻盥洗,精心上了一个妆,让霁雨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佩戴了纯白的嵌珠卧兔抹额,内穿了上等八答晕锦藕荷色棉袍,外披雪狐领松鹤红缎鎏金斗篷。 整个人看上去昳丽流光,清贵灵动。 看着女儿一副郑重的打扮,云南鹤狐疑道:“君儿!有事?” “母亲……孩儿想师傅了,想去看望他老人家。” 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但萧楚确实有些时日没来山上了,云南鹤迟疑道:“天寒地冻的不宜下山,还是安分点山上待着吧!” “母亲!求你让孩儿下山吧!再说年关将至,山上也该备年货了吧!今年就让孩儿承担点家务采购好不好?” 金戈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把母亲磨得松了口,放人下山去了。 一路上霁雨的脚程根本赶不上金戈,等她刚踏进客栈,就见莫非黏头耷脑地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霁雨莫非礼貌地招呼道:“霁雨姑娘许久不见。” 霁雨点头朝着楼上看了看,“我家少主她见到白公子了?” “嗯!正在房里叙旧,你还是不必去打搅他们了。” 霁雨总是有些忧心年纪尚小的金戈情窦初开,不计后果,随心所欲,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后果不堪设想被夫人责罚,却又不知道怎样妥善解决,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楼下拧巴徘徊。 正如霁雨忧心的那般,久别重逢,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的俩个年轻人无可避免重逢后的相思宣泄,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再所难免。 但金戈还是很理智地保留了女儿家的底线,克制了所有的相思之苦,冷静下来郑重论事。 白莫辞言明愿意留下来与金戈朝夕相处,后者自然是喜不自禁,当下便决定跟白莫辞去见母亲,把自己的心思大胆说出来。 金戈是一个率真随性的人,怎么想的便怎么做了,至于母亲同意与否,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也想不出母亲不同意的理由。 “霁雨!你看什么呢?不赶紧的吃饭,吃完好早些回家。” 金戈顺了霁雨的视线瞅去,角落的一张桌前,一个不陌生的身影让她陡然一怔,“慕容恒”三字卡在喉咙深处,心道:“他来西京做什么?难不成是来认亲的?还是来寻仇的?” 自从得知俩人复杂的交集,金戈对慕容恒便产生了一种理不清的纷乱情绪,不知该把对方当仇人,还是亲人,按理说上辈的恩怨也算相抵了,可反之想,谁又能一笑泯杀母之仇。 慕容恒突然的出现,无疑给金戈带来很大的威胁感,对方能在她未知真相之前,便能了解到她的身份,足可以证明此人能力不一般,伺机报复伤害母亲也不无可能。 但把人杀了永绝后患的话,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师傅,爱恨交错让金戈千头万绪深感无力。 正当她百感交集恍神一瞬间,再抬目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一种幻觉,她也希望是一种幻觉,可她知道并不是幻觉。 好心情倏而一落千丈,她抱着侥幸的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他只是想师傅了,不然早应该有所动作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未有任何作为。” 好奇心驱使,金戈不得不延迟上山时间,怀着复杂的心情独自去了相府。 金戈有进入相府的特权,只要是相府的人都要敬上三分,所以可以大摇大摆随意进出。 果然在暖阁里看到了慕容恒,心里有几分释然,只要对方能放下上一代的恩怨,既往不咎,她也不愿意与其计较,不过愉快的相处恐怕是不可能了,必尽细算怎么也算是怨家,有不共戴天的世仇,谁又能风轻云淡,一笑付之。 人依旧玉树临风,俊美无俦,只是依旧面无表情,倨傲冷漠。 萧楚显然是没想到金戈会突然出现,一时之间有些无措,还是后者若无其事道:“师傅!君儿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说话间走上前便执了萧楚的手道:“君儿想师傅了,所以特意来看您,没想到表哥也在。” 强拉硬扯的关系好像有些牵强,又突兀,却又挑不出不合规矩地方来。 但慕容恒与萧楚的表情都表示出窘态与无语。 “表哥!既然我们是一家人,以往种种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你是不是也该放下所有的恩怨情仇,让我们彼此都活的轻松自在一些。” 慕容恒不言也不语,抵触的情绪溢满眼眶,继而拂袖而去,只留的师徒俩人一脸的落寂。 “师傅!君儿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金戈委屈巴巴道。 “没有!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我。” “难道他要与师傅冰释前嫌?”金戈尽有几分欣喜。 萧楚漠然,即没摇头也没点头,“他太过执拗,我与他说他母亲是自杀,并非你母亲所杀,他不信。” “……”金戈瞠目结舌半晌,“师傅你是说慕容月并非我母亲所杀?” “是的!当年你母亲去慕容山庄寻仇时,慕容月为赎罪自戕身亡。” 金戈难免又是无尽的百感交集,喃喃自语,“难道是慕容氏其他人故意误导了他十几年,想利用他为慕容家报仇雪恨,是不是这样?师傅!” 萧楚沉重喟叹一声,摸了摸金戈的头,点了点头,“他是在慕容山庄长大的,慕容家对他又有养育之恩,对他而言意义非凡,自然不可能轻信与慕容家对立的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师傅!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 金戈心中疑窦再生。 “当时局势很混乱,加上我对慕容月的成见颇深,对慕容家怀恨在心,便对这个孩子也产生一些排斥,以至于忽视了他的存在,这便是人们所说的爱屋及乌吧!” “那你现在后悔吗?”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只希望他不要伤害你母亲与你,不然我不会放过他。” “师傅……”金戈被感动的直接给了萧楚一给狗皮大拥抱,安慰道:“我相信他的本性一定与师傅一般纯良,早晚会与我们握手言和。” “但愿吧!” 萧楚摸着金戈的头茫然惆怅。 想到白莫辞与霁雨还在客栈,金戈在相府并没多逗留,便匆匆忙忙赶回客栈,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赶回飞龙堡。 却还是没敢把人直接带去见母亲,吩咐霁雨把人先带至厢房歇息,自己去与母亲商摊。 云南鹤听后大发雷霆,差一点就动手打了人,金戈却一脸委屈跪在地上,执拗地坚持要把人留下。 见母女二人硝烟战火的僵持不下,银环不得不圆场,“夫人!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都已经领来了不妨问寻一下也好,如果人确实不错,有什么不可以商榷的,只要君儿喜欢才是最主要的。” “母亲!求您成全孩儿,便也是成全您,难得白骏与女儿情投意合委身上门,实属不易,难不成您希望君儿嫁出去,与您天各一方彼此挂念,不得日日相见,也不能承欢膝下孝敬您老吗?”金戈跪上前拽了母亲的裙角,声俱泪下,感天动地,“母亲!君儿不想离开您,不想离开飞龙堡,就让君儿守在您身边一辈子,好好照顾您好不好?” 云南鹤听罢无奈叹息,余气未消斥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个男人恬不知耻,老娘现在看着你就心塞,你先滚下去让我冷静一会儿。” 有商量的余地,金戈见好便收,连滚带爬的夺门而去,留得云南鹤一手抵额烦扰,继而似自语又似对银环说,“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我还未与她亲近够,她却嚷着要嫁人了,真真个没良心的东西,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只要少主不嫁出去,将来开枝散叶儿女成群,你还怕没人与你亲近。” “话是这么说,但总觉得不是滋味,也不知那小子人品怎样?身世如何。银环!差人去调查一下他身世背景。” “是!” 云南鹤忧思了一夜,用过早膳后,在暖阁里招见了白莫辞,人挑帘而进,映入眼帘,端坐在暖榻上的云南鹤微微怔了一下神。 ☆、一往情深 冬日的阳光穿透窗纸,将走进屋的男人照了个清楚,面如美玉,眉目如画,秋波流转,形容风流。 竹挺身姿着青莲暗纹圆领长袍,系着碧玉红鞓腰带,悬彩绦如意羊脂佩玉,外披铅白墨竹纹绣棕色毛领斗篷,足登青缎白底小皮靴。 一支翡翠发簪别在简单的发髻上,显得人温文儒雅,简洁清逸。 “晚辈白莫辞见过雪夫人!”白莫辞彬彬有礼。 金戈终究还是隐瞒了白莫辞真实身世。 云南鹤收敛了忖量的视线,淡淡的道:“坐吧!” 白莫辞依言落坐在暖榻对面的交椅上,却有些不敢正视看似端庄优雅,却透着威仪的妇人。 银环倒了茶给白莫辞,退至云南鹤身侧,默默地打量着人,到像是她在挑女婿。 “君儿心性尚未成熟,行事草率,还不宜谈婚论嫁,如果你真心心悦她,可否再等上她一两年,当然你可以留在西京,只是不能留在飞龙堡,你可愿委曲求全。” “……”白莫辞沉默少许,“可容晚辈与君儿商讨一下?” “也好!那你先下去吧!” “……” 过分简洁的言词出乎白莫辞的意料之外,却也不得不告退,“晚辈告辞!” 等把人送出门银环对云南鹤道:“夫人!你问寻为何如此敷衍?” 云南鹤茫然惆怅道:“有什么好问的,一个人的品行如何问得出,终需日久方见人心。” “……”银环无语少许,“模样儿倒是标致,瞧着与少主蛮般配的。” “希望他的灵魂如他的皮囊一般美好,我才放心把君儿托付于他。” 云南鹤眼中缠绕着深远的惆怅,感伤道:“真希望她永远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银环无语续上热茶。 “霁雨也年数不小了,不知她可有心仪之人?” 云南鹤不忘关心霁雨。 “那孩子性格有些孤僻,哪有什么心仪之人。” “那你帮她做个决定,踅摸个称心如意的嫁了吧!商号里,堡里的男子她不知能否瞧得上?” “一个丫头的命,有什么资格瞧不上别人,只是那孩子并无成家嫁娶之意,就让她伺候少主一辈子吧!” “怎么可以!你已经因为我放弃婚嫁,我不能再耽搁了霁雨,就算她不是你的亲身骨肉,我也不能再毁她的终身幸福。” “全凭云家赏她口饭吃,不然她早饿死荒野了,能伺候少主一辈子也是她的荣幸,夫人!您就随的意愿吧!” 云南鹤执起银环的手,眼中几许雾气升腾,“银环!是我让你受委屈了,谢谢你这二十多年来的陪伴……” “倘若不是老庄主当年慈悲收留银环,哪有今天的银环,银环感激涕零,甘心情愿伺候小姐一辈子。” 动情之处银环潸然泪下,又强颜欢笑不想惹自己小姐心伤,她难过的不是自己,而是心疼自家小姐十几年来背负的种种刻骨铭心,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当金戈风风火火跨进门,云南鹤便在心里叹了一声冤家,若无其事地端了茶漫不经心地呷了一口。 “母亲!白骏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让他怎么待在西京?” 云南鹤乜了女儿一眼,慢条斯里道: “千千万万外乡人在西京不也活的好好的,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你操什么闲心。” “他是奔着女儿来的呀!他为了女儿千里迢迢委曲求全,女儿又怎忍心让他捱流落他乡的无依之苦。” “你们俩现下即未定亲,亦未成婚,名不正言不顺的把他留在山上成何体统,难不成你想让他成为不合规矩的笑柄。” 云南鹤对女儿的无脑护短实在有些伤肝,白了不成器的女儿一眼,警告道:“你最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好,别给自己留什么隐患。” “女儿又不是傻子,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云家后人呢!那么复杂的身世万一把人吓到了如何是好。” “不止是他,对任何人都不得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听明白了吗?” “明白!”金戈执了母亲的手,思忖道:“母亲说的好像有道理,人可以不留在山上,但能不能让他先落脚咱们城北街东巷的别院?” 云南鹤无奈喟叹,“也罢!那就让他先寄住哪里吧!” 能把人留下,又解决了居住问题,金戈还是比较心满意足的,至于谈婚论嫁她也不想太仓促,毕竟姑祖母的周祭还未过,成婚确实有违孝道。 虽然人没留在山上,不可以朝夕相处,但只要人在西京,便不觉得隔山隔水那般患得患失,只要她愿意总有办法与人相见。 等目送金戈欢喜的出门去后,云南鹤沉重地叹息一声,忧心道:“这孩子的心智着实令人堪忧,她这么愚笨叫我怎放心得下。” “夫人万不可妄自菲薄,少主只是年少心性单纯而已,不然又怎么会是天赋异禀习武奇才,虽不及夫人你多才多艺,但绝非平庸之辈。” “我看她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毫无一点心机城府可言,指不定往后要吃多少亏,真是让人苦恼,如果她有霁雨的一点沉稳,我也不至于为她的将来忧心。” “少主只是对人性防御意识淡薄而已,夫人多虑了,只要人再大一点,多经历一些人情世故,心性自然会成熟起来。” “但愿吧!” 城北东巷的院落,相比较白宅的风雅,宽敞有过而无不及,只是进入冬季花草树木凋零,显得有些萧条。 院里有两个看家护院的老夫妻家仆,花甲之年,却精神矍铄,且无老态龙钟之势。 因为平日里都有打扫,所以屋里屋外都保持着干净整洁,日常用品一应俱全,随时可以住人,便也省事不少。 金戈本来打算多雇几人照顾白骏的,却被对方婉拒了,说不习惯人多。 金戈也不勉强,把人安排好,却恋恋不舍的离开,缠着人练了两个多时辰的剑,才在日落前被霁雨催促着离开。 “白骏的剑法精进了不少。” 路上金戈掳了缰绳,放缓脚程洋洋得意道。 霁雨收了收缰绳,与其并辔而行,如有所思道:“剑式刁钻古怪,与少主所授有所出入。” “那有什么关系,任何事物都不应墨守成规,突破固步自封才有更高的造诣,剑法更应如此,我到应该向他学习。” “不同的剑法透着不同人的品行,他的剑气明显带着刀的萧瑟,嗜血,霸道,根本就没有属于剑的君子坦荡之气,凛凛之威……” 注意到金戈吊下来的脸色,霁雨暗骂自己多嘴,赶紧住嘴,耷拉了脑袋一副我错了的忏悔神情,“霁雨多嘴了,对不起!” ________________ˉ_ˉ______________ 进入备考中,时间紧张,恐不能正常更新,望跟进的读者朋友多担待,谢谢! ☆、斩草除根 看着金戈扬鞭驱马而去,明显是真的生气了,霁雨懊恼至极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叹息一声追了上去。 飞龙堡净思居; “我此去上京恐要耽搁些许时日,把你与君儿留在云中实难放心,不如你们一道随我去上京吧!” 萧楚执着云南鹤的手,眼中尽是恋人般炽热的别离不舍。 云南鹤摇头浅笑,“我跟着你去算什么回事!” “那我们尽快成亲吧!好不好雪儿?”满目星辰的男人眼眸中倒映着女人复杂的脸。 “你真的该成亲了,堂堂一国丞相妻妾之位一直空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想必落了不少人的口舌吧!” 云中鹤自然明白身为权贵萧楚后院空置的难言之隐,可不管是上一代你死我活的国恨家仇,还是这一代身份立场的恩怨鸿沟,她都难以跨越,又怎么可能与他成亲。 他是明白她心思的,即使知道她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他,却依旧抱着侥幸的心理无望的等待,宁愿一辈子不娶亲,也要将妻室之位留于她。 萧楚捧了人的手在掌中,深情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不在乎他人的任何闲言碎语,如果你真不愿嫁,我也不勉强你,我就这样守护你一辈子,静等来生与你再续前缘,但愿来生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简简单单相爱一辈子,做一辈子的夫妻。” “五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有我对不起你。”萧楚笑的有些苦涩,将人拥入怀中…… “母亲……” 金戈风风火火闯进房间,刚刚好撞到相依相畏温情暖暖的俩人,一时间有些尴尬地顿在原地,无所事从。 慌慌张张分开的俩个长辈,倒是比金戈还显得局促,难为情。 “君儿冒失了,你们俩继续,我不打搅了……” 金戈匆匆忙忙就要出门去,却被母亲叫住,严厉道:“一天疯疯癫癫的没个样,有事就说,哪里去?” 金戈将抬起的脚缓缓放下,转身嬉皮笑脸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师傅来了,君儿来看看师傅。” 受过儒家文化影响的萧楚,被晚辈撞见亲亲我我的事,难免会难为情,但见金戈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性情,多少缓解了他的尴尬,如慈父一般和颜悦色道:“听说你把那白公子接住到东巷去了?” “嗯!母亲与你说了?” “自然!你的婚姻大事师傅哪能有不知晓的道理,你确定那白公子对你可是真心一片?” “不然他怎会千里迢迢来西京找我,为了我甘心情愿留在云中,委曲求全进我云家门。” 金戈言之凿凿的笃定,容不得任何人对白莫辞持有否定态度。 让萧楚与云南鹤无语的同时,又有些忧心忡忡,俩人都见过白骏,不管是绝佳的姿容,还是与世无争的温和性情,都完美无缺的无可挑剔,却又觉得有些不合情理,不得不让萧楚与云南鹤心存疑虑,却又架不住金戈的情根深种,所以只能用延迟婚期细细打探虚实,再做决策。 “也罢!看你那一脸护短的样,就不怕伤了你母亲与师傅的心?” 金戈走上前执了萧楚的手,一本正经道:“师傅!看您说的是什么话,您与我母亲在君儿心中的地位,永远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即使白骏也不行,您觉得君儿是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无情之人?” 另一只拉过母亲的一只手,交到师傅的手里,“您们俩什么时候能在一起?” 云南鹤抽回手白了女儿一眼,“没大没小的,大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往后没事不要总往城里跑,还未成婚总疯跑,成何体统,也不怕人看笑话。” 见母亲脸上有了恼羞的愠怒,金戈收敛了性情,敷衍道:“母亲教训的是,女儿会注意分寸的。” 萧楚温笑着转移话题,“君儿!师傅要前往上京一些时日,你可要好生照顾你母亲。” “师傅!您去上京做甚?” “年关将至,有关一些朝庭的事务需要去处理,此去要耽搁一些时日,近来西京城中生人有所增长,有些鱼龙混杂,师傅不在西京的时日里,出门在外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张扬鲁莽。” “欧!师傅年前能回来吗?” “师傅会尽量在上元节前赶回来与你们赏灯。” “好吧!君儿会照顾好母亲的,师傅你就放宽心去上京吧!” “很好!倘若有什么为难紧要关头之处,记得去北院找韩太保。” “嗯!君儿记下了。” 不知不觉夜幕悄然降临,萧楚正打算起身下山,却被云南鹤留下用晚膳。 晚膳上金戈贪杯,又把自己喝了一个摇头晃脑,被霁雨背回自己院子去歇息了。 同样有几分醉的萧楚再次起身打算离开时,云南鹤醉眼迷离道:“五哥……夜黑风高,留山上住吧!” …… 漫漫冬夜很长,北风呼啸,飞雪敲窗,第一次留宿飞龙堡的萧楚辗转难眠,在黑暗中捕捉着云南鹤的脸心满意足地傻笑着,幸福溢于言表,伴随的还有一种患得患失的纷扰感,让他莫名心神不安,继而将人深拥感受人真实的存在。 “睡不习惯吗?”云南鹤睡意恹恹蹭了蹭男人的脖颈。 “我害怕睡醒后只是一场梦。”男人的唇流连在女人的额头上,声调黏软沙哑。 女人在黑暗中陷入无语,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身边的男人。 “你困你睡!不用管我,我就想这样抱着你才觉得真实。” 女人暗自叹息一声,默默地感受着男人的体温,如少女般恶趣地在男人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男人却笑意更浓…… 云南鹤起早,亲自下厨给萧楚做了一碗手擀面,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所以很少下厨她只会做一碗手擀面,还是很早以前萧楚教她的。 她几乎是吃着他的手擀面长大的,除了他的手擀面,谁做的都不合她的口味。 只是她做的面远比及他做的细致,却也是她一早上的心血,端到他面前的时候,她依旧有些纠结合不合他的口味。 面擀的薄厚不是很匀称,但切的宽窄却很一致,鲜香诱人的羊肉臊子铺在热气腾腾地面条上,黄灿灿油炸豆腐条,加上胡萝卜碎丁,干豆角丁,鸡蛋整齐有序地码在其上。 多种食材混合的香气扑鼻而至,多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在胸前,萧楚鼻子不禁有些发酸,却温笑着道:“起早就是为了给我做面?” “我几乎没下过厨你是知道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云南鹤难得显露出一脸难为情的羞涩。 “好吃!” “你还没吃,怎么知道好吃?” 只要是你做的,做什么都好吃,萧楚心里美滋滋的,埋头将一大碗面一口气吃干净,抹了一把嘴,“真的好吃!谢谢雪儿。” 好不好吃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吃的香,一个看得欢喜。 萧楚把碗筷放桌子上,执了云南鹤的手,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光彩,“雪儿!谢谢你。” “你已经说过了。” “说多少遍都不够。” “酸不酸?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收敛一点情怀?” 萧楚嗤笑道:“正因为我们错过了太多,所以要比常人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我会争取早一些回来多陪陪你。” 云南鹤表面始终是风轻云淡,内心的热切却并不比萧楚少,因为她比他更需要人的陪伴与安慰。 时间一晃年至,白莫辞被允上山过节,过了除夕次日便是元日,所以人又连续留宿在山上。 相比前两次的拘谨,白莫辞松弛了不少,云南鹤的礼待也相对之前温和了些许,给金戈裁新衣裳的同时,还不忘给白莫辞也裁了一身新衣,还赏了莫非压岁钱。 融洽的气氛在喜庆的日子里,凭增几分久违新气象的欢乐。 每年除夕,岁朝,堡里上百人都要穿新衣,开席聚餐,对酒令,玩各种助兴游戏,让整个堡里异常的喧嚣热闹,个个喊酒令喊的脸红脖子粗,酒量差的更是东倒西歪当场喝趴。 作为一堡之主的云南鹤自然是少了被敬酒,但她的酒量却不及金戈,加上昨日受了一些风寒,几杯下肚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强撑着将身驱重心靠在椅背上,想缓一缓便回去歇息,但身体内流窜的异样气流,让她顿时心生不安,试着调动内息,却觉得五脏六腑绞痛,经脉滞怠,稍一调动内力,顿觉肝肠寸断,经脉欲裂。 暗道不好的同时锐利的目光投向对座心事重重的白莫辞,冷冷的道:“白公子!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金戈也感觉到了异样,调运了几回内力,却无济于事,反而让真气流失更快,鲜血不断从口中溢了出来。 “你不要再调动真气了,不然会经脉尽断而亡。” 金戈错愕地看向白莫辞,不敢置信道:“难道是你动了手脚?” 白莫辞深远无底的眼眸里蕴含着几多情绪,一字一顿道:“是的!酒里下了化功散,会化去一个人的内功,你一旦运功经脉就会受损,更甚者经脉尽断而亡……” 金戈的心刹那跌入万丈深渊四分五裂,双眸升腾而起的湿雾中参杂着滔滔恨意,拧眉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白莫辞,而不是京城商人白英之子白骏,十七年前九大门派之一的东海望月岛白若怀之子,白家唯一的幸存者白莫辞。” “……”终是冤冤相报的结果,金戈一时无言以对,却柔肠百结,上一代的恩怨孰是孰非,谁又能说的清,只是白莫辞利用感情欺骗她,实属让她无法接受,心伤更甚身伤。 “该来的终是躲不过,要怪只怪我当年一念之仁,斩草没除根留下了后患。” 云南鹤此刻后悔莫及当年不够心狠手辣,念在那老家仆苦苦哀求,以身护主的份上,手下留情放了一老一少两条性命,却不曾想造成今日的后患无穷。 “我虽活了下来,却一直活在噩梦里,那些血流成河,父母躯体支离破碎的血腥画面,始终如影随形萦绕在我的记忆,十多年来让我寝食难安,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的惊醒,都是无尽慌恐的胆战心惊,更是深入骨髓的痛苦与恨意。 终是因果报应,苍天有眼,时隔十七年我终于等到了一个最佳的报复机会,又怎么会错过挖除深入骨髓的痛苦……”白莫辞语气平缓,却透着萧瑟的杀气,手中捻着的酒杯应声碎裂成渣。 “很好!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寻上门来,咱们该清算的就清算,以往的恩怨就在今日清算,血债血偿的人应该是我,与君儿无关,所以你不要伤害她……” 金戈抢了母亲的话,“不!白莫辞!要杀杀我好了,如果你杀了我母亲,我便不会放过你,恩怨依旧没有个终结……” “真是母女情深,谁死现在可不是你们说了算。” 僵持的局面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所有人循声而望,就见一个灰袍黑裘斗篷的身影,已经跨进厅堂的后门,随手摘掉兜帽一张年轻苍白的脸展现出来。 “屠子苓!”金戈错愕地叫出来人的名字。 那人冷笑一声,阴郁的目光逡巡几回,落在金戈的脸上,“意外吧?去年武林榜赛上你可算得上是让我一败涂地,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尽然是云家后人,并且是我最崇拜的云南鹤前辈之女,这么想来,即使我栽在你的手里,便也不觉得是一件丢人的事,不过我这人一向睚眦必报,你的随从丫鬟挑断我手脚筋的仇,我可不会一笑而过,那种切肤之痛至今都犹如昨日新,让我恨意难消。” “你是怎么跑不来的?你的腿没事了?”当初有的优柔寡断,此刻就让金戈有多懊悔。 “作为一个资深的百圣教弟子,又怎能被区区一个地牢困住,好歹我也算是个医者,又怎么可能治愈不好小小的断筋之伤,只是真真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罗刹绝杀 “你是百圣教弟子?屠京墨是你师傅?” 云南鹤心中的疑窦总算一知半解。 “晚辈屠子苓见过云前辈。”屠子苓抱拳客气尽不失礼仪,“屠京墨正是授业家师。” “看来你很好地传承了屠老先生的药术,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云前辈过奖了,这化功散是我无数次呕心沥血钻研的改良杰作,要不然怎么能瞒过您老的法眼,晚辈献丑了。” 屠子苓谦虚的得意洋洋。 “就因为小女让你在武林榜赛上出了丑,所以你才助白莫辞复仇的吗?” “自然还有其它的目的。” “什么目的?” “江湖令,龙啸籍。” “果然还是这两样源头。” “云前辈!我可是一直很敬重您的,虽为女子,却骁勇善战,武功卓绝,多才多艺,其风采毫不让须眉,真真的让许多男儿汗颜,可既然您已经退出江湖,就不应该把江湖令,龙啸籍一并隐藏失去它该有的价值。” “龙啸籍一旦现世必起纷争,随之呈兵家必争之势,战事也必起,战火硝烟下遭殃的还是无辜百姓,你又何苦为一己之私打破现在来之不易的和平?”云南鹤慷慨激昂到气血翻滚,五脏阵痛。 “那等高尚的操守,便不是我等操心的事,今日这江湖令,龙啸籍,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屠子苓话罢脸色一冷走到金戈前,“云前辈您现在好像是没什么选择,难不成那身外之物比你女儿重要。” “拿开你的脏手!” 霁雨上前挡开屠子苓刚要碰触金戈的手,本能地运转内力,却让心血翻滚直冲上喉咙,殷红的血液从口腔喷涌而出。 “霁雨!”金戈惊呼一声站起身。 “少主!我没事。” 不管有事没事,只要还活着,霁雨都会把话说的风轻云淡。 “没规矩!” 屠子苓阴冷的眼眸一沉,挥手间银光一闪,霁雨只觉兵刃的凉意滑过手腕,还未来得及回神,一只断手已经应声跌落在地上,继而鲜血淋漓。 化掉内力的人肢体反应明显迟缓,金戈的四肢终是没赶上意识的本能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霁雨的手腕被割断,伸出的手僵硬在了空气中。 空气短暂的凝滞后,堡里一干人等纷纷围了上来,尽管都失去了内功,却依旧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同生共死的气势。 “王八蛋!”金戈疯了似的挥拳相向。 只是毫无力量的拳并未伤到人,就被屠子苓轻而易举抓在手中,顺势一掌击打在颈部,人便软趴趴的晕了过去,被后者揽入怀里。 “少主!”霁雨不顾自己鲜血淋漓,一头向人撞去,却被屠子苓一脚踹飞,顺势带到一片围堵的堡里人,场面狼狈不堪。 “不自量力!” 屠子苓话罢一个指令,无数不速之客鱼贯从前后门涌进厅堂,让宽敞的厅堂顿时拥挤起来。 “谁想死屠某我就成全他。” “卑鄙鼠辈,不要脸当有本事,你老祖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根本不配做人……” 后厨老马义愤填膺的话还没说完,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眉心隐约露着针尾。 “都不要乱动。”云南鹤双手攥拳,双眸卷雪,却依旧表现处惊不乱,面不改色,缓缓的站起身,“倘若你再伤我堡中一人,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一样。” “只要云前辈肯交出江湖令,龙啸籍,我保证不会伤堡里任何一人,至于你,我可不敢保证,得问白公子与九大门派的旧部余力。” 云南鹤粗略扫过厅堂内一众没有什么印象的陌生面孔,淡漠道:“我与众派之间的恩怨自然要清算,但你能保证我之外堡里其他人的安全吗?” “可以。” “好!我先给你江湖令,你把解药给我的人。” “很抱歉,这化功散没解药,运气好的话一两年之内可以恢复。” “云堡主!不能把东西交给这种阴险小人,我们不怕死。” “对!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不寂寞。” “誓死不交!” …… 所有人都视死如归地发出抗议,但云南鹤喝止了所有人的抗议,正色道:“屠子苓我看你是没什么诚意,万一我把东西交出去,你食言了又当如何?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云前辈!我屠子苓虽算不上光明磊落,但也是个男人,说话总还是算数的,我可以向天发誓……” “暂且信你,银环照顾少主。”云南鹤吩咐完,回头对屠子苓道:“你随我来。” 屠子苓迟疑道;“去哪里?” “取你想要的东西。” 在别人的地盘上,尤其是让江湖都颤抖的人物,屠子苓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看了看金戈,谨慎道:“云前辈!您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我可得处处提防着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还是带金戈少主一起去吧!” 云南鹤略迟疑,继而沉吟道:“随你!但你可要保证她不会受到伤害。” “可以!”屠子苓想将昏迷的金戈交给手下,却被白莫辞接了过去。 屠子苓犹豫少许,还是无语默认,留一部分讨伐之众看管堡里的人,带着一部随云南鹤去了佛堂。 打开佛堂的门,三尺高的镀金观世音菩萨像宝相庄严地伫立在供桌上,空气中萦绕着淡淡香火味道。 屠子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南鹤的一举一动,敏锐度提高到极限。 云南鹤不急不缓的点了香虔诚地礼拜,脚下就是暗室陷阱,只要她随手碰一下香案脚下的机关,便可将身后所有人困入其中,被暗器歼灭,可金戈也在其中,一旦同时掉入机关之内后果不堪设想。 云南鹤无力地打消了启动机关的念头,她曾经预想过千万种意外的可能,唯独没想过被化功的意外,并且是全堡人员集体丧失功力,让危机几乎无转寰的余地。 百般纷扰,千般无奈中,云南鹤起身伸手启动了隔断的开关,厚重的隔断缓缓打开的同时,所有人屏息静气间,白莫辞怀里的金戈突然被身边的人抢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带措不及防的云南鹤一并带入打开了的暗室,继而随手一扬,两枚弹丸落地炸开,震耳欲聋,刹那火光四溅,烟雾弥漫,人仰马翻,等烟雾散去暗室的隔断早已关闭,人也去无踪。 “你……是谁?”云南鹤缓神端详着陌生的男人,暗室灯火通明,足够看清男人的模样,舒眉朗目,肤白唇红,风采绝伦,形容有几分熟悉的亲和,气质却拒人千里之外的陌生。 “慕容恒。”男人冷冷的回道,深邃的眼眸泅着一潭冰湖。 “恒儿!” “恒儿不是你配随便叫的。” 他声音冷的让她彻骨,千丝万缕的愁绪让她无言以对,虽然慕容月并非她亲手所杀,但终是因她而死,所以她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叹息一声,淡淡道:“你欲意何为?” “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怎么离开这里,那堵墙恐怕撑不了多久吧!” 他将夹在胳肢窝下有苏醒状态的人调整为半抱。 云南鹤将投在金戈脸上担忧的视线挪开,走供案前挪动了一下香炉,后面的墙壁应声打开一道门,俩人走到门前时云南鹤止住脚步,“我欠你一命可以还给你,但求你不要伤害君儿,她是无辜的。” “我慕容恒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如果想趁人之危的话,又何必出手相救。” “好!我相信你,今日我把欠你的还给你,但求你好生照顾君儿。”云南鹤上前从慕容恒手里接过金戈时,人已经缓缓转醒,沙哑地唤一声,“母亲!” 云南鹤把女儿深深的拥在怀中,在耳畔小声道:“君儿!龙啸籍的秘密就在你的麒麟锁里,云家的所有秘密也在其中,务必好好保管。” “母亲!对不起!是女儿蠢笨如猪引狼入室,霁雨,环姨她们是不是……”金戈哽咽的有些说不下去。 云南鹤没有一丝责备之意,摸着女儿的头道:“事已至此,自责无益,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不是年少的你所能应付得了的,从今往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纵使千难万险也要好好活下去,万不可辜负母亲对你的期望,更不可再率性而为。” “对不起……君儿再也不会任性了……”金戈扑进母亲怀里,泣不成声。 湿雾从云南鹤眼底升腾而起,将人扶起拭去女儿脸上滑落的泪,“听母亲的话跟你表哥走。” 金戈回头看了看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慕容恒,一头雾水,太多的问题困扰了她,却又有些无暇顾及,只是问母亲,“……那你呢?” “母亲随后就到,” 金戈使劲摇着头,“不!要走一起走。” “听话!不然母亲生气了。”云南鹤将人推向慕容恒,决绝道:“带君儿走!拜托了。”哽在喉咙处的对不起终是觉得无足轻足,没能说出口。 金戈趔趄的身体被慕容恒揽入怀中,后者还在犹豫时,只见云南鹤默念功决,双掌至丹田运转真气强行打开功法,整个人顿时被一片红光笼罩,热浪翻滚,强大气流将俩人生生逼出暗室,继而门极速关闭。 “罗刹绝杀。”慕容恒像是在自语而远思。 金戈一怔,她是有所耳闻过罗刹绝杀的,是一种绝地逢生,玉石俱焚,极端爆发内力真气的超强功法,一旦打开此功,便会耗尽人体所有的能量,到最后竭力而亡。 罗刹绝杀是被云家严禁练习的,金戈却没想到母亲尽然破规习了此法,等她意识到母亲已经视死如归时,大声嘶吼捶打着关闭严实的门墙,一时间的生离死别让她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慕容恒粗重叹息一声,上前一掌将人切晕背起,延着后山的山脉匆匆而去。 暗室的门打开时,一股炙热的热浪扑面而至,将猝不及防的一干人等掀了个仰马翻。继而刺耳的炸响,擦着火花的银光穿梳在空气中,散发出浓郁的□□味道,无数人应声而倒,鲜血四溅。 “龙啸器!” 白莫辞惊呼一声,仿佛一道惊雷炸响,惊慌失措的人群顿时一阵鸟兽惊散。 众多人很大一部分对名噪江湖神器只是耳闻,却未曾见识过真面目,所以是即胆战心惊,又欢忻鼓舞想一睹其风采,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藏身露尾,探头探脑地朝着已经破败不堪的佛堂张望。 只见一抹紫衣身形,缓缓从烟雾中走出,满头白发,双目血红,脸色充血,双唇发紫,双手持一奇形管状物件,长一尺有余,通体散发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如来自地狱般的声音在空气响起,“你们不是想要龙啸器吗?躲起来做什么?有本事你们拿去!” 话罢云南鹤飞身而起,宛如从地狱而来的魔刹,鬼魅的身法形影难分,手中的龙啸器发出震耳的声响,火光四溅之处惨叫连连,血肉横飞。 避在游廊石柱下的白莫辞脸色苍白,手脚微微颤抖,那段幼年的屠戮噩梦再次笼罩了他,让他惊恐恍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南鹤应该使了传说中的罗刹绝杀功,这种功力杀伤力极强,可以强行打开经脉,爆发体能极限,可一旦耗尽体能精力,便会力竭而亡,看来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想与咱们同归于尽。慕容恒那小子尽然临阵反戈,难不成他想独吞?还是想违背与朝庭的意约?” 自言自语的屠子苓并没想到白莫辞内心的阴影惧怕,只是见人脸色灰白,冷汗潺潺,不禁忧心道:“莫辞!你没事吧?” 后者极力克制着慌恐的凌乱摇了摇头。 “龙啸秘籍与江湖令一定在金戈手上,云南鹤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就留给你们九大门派了,我去追慕容恒。” 白莫辞摇着头,“不!我去追慕容恒。” 屠子苓凝视着白莫辞脸,沉重叹息,“你对她动了真心?” 白莫辞茫然不语。 屠子苓又是一声喟叹,“也罢!随你。” 云南鹤没多作纠缠直往前堂去,将屋顶掀开冲入。 窒息的空气被打破,惊慌失措的人们定睛细打量间,皆目瞪口呆。 “夫人!”银环几近哀呼,刹那泪眼婆娑,心如刀绞,了然所有结果。 云南鹤却对她释然浅笑,摇头道:“不用难过,带大家走,去哪里不用我告诉你吧!” 银环摇头哽咽,“小姐!”潸然泪下。 “不许哭!快带大伙离开,往后做什么不用我再交代了吧!” “夫人!少主呢?” 霁雨关心的还是金戈。 “她被人救走了,照顾好你娘,快走!不然恐怕来不及了。” “大家不要怕!这女魔头使了罗刹绝杀,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对付她,她很快就会耗尽功力,油尽灯枯而亡。” 其中九大门派之一的昆仑苟且者一语道破,惊魂未定的从众一扫刚刚的惊弓之恐,开始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云南鹤冷哼大笑,“一帮苟且鼠辈,能耐我何!就算我云南鹤只剩一口气,依旧视尔等如苍狗。” 遂将手中的火器丟于银环,“还不走?是要气我不成?” “夫人!不管上天入地,求你不要丟下银环。” “你……你不在乎死活,总得在乎堡里上百人的性命吧?快走!” ☆、家破人亡 “大伙一起上!” 刀光剑影霍霍而至,云南鹤双眸一沉,飞身之际将真气运于双掌,炙热的强大力量如滚滚火浪,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触目惊心的恐怖场面惊得一干人等呆若木鸡,双腿发软,想逃却已然来不及,在一波又一波的热浪中苦苦挣扎几回皆成灰。 银环眼含热泪带着一干人等,还未来得及进入后院的逃生暗道,便被屠子苓截了下来。 但除了她手里有应对的火器之外,其他人在一帮武林高手面前,基本上是手无缚鸡之力。 就算她将龙啸器发挥到极致,空无虚发,连续击杀十多来人,但需要上膛的火器终是有所限制,伤亡再所难免。 终还是云南鹤及时出现让剩余的人顺利撤逃,但极度的耗损让她内息明显虚空,渐现体力不支。 注意到有一部分人着官靴,云南鹤暗叹,“原来朝庭也参与在其中,怪不得人数如此之多,还真是煞费苦心。” 自始自终都在巧妙避开云南鹤锋芒的屠子苓,第一时间察觉对方体力开始不支,便瞅准机会飞出一针。 分神之际躲闪不及,云南鹤泄力从银杏树端坠身而下。 “云前辈的风采果然名不虚传,子苓领教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可惜纵使你武功盖世,八面玲珑,亦难逃出人性多奸,尤为我这种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阴险之人。 从此往后我便会是你之后江湖上威名远播的神话,又何愁千秋大业不成,武林不能一统,我会比云家更负盛名,创造一个全新的武林气象,为我独尊。” 动情之处屠子苓眉飞色舞,得意忘形。 云南鹤将逐渐无力的身躯支靠在树干上,睥睨了张狂的人一眼,却也不恼不羞,只是觉得此人还真是无耻狂妄的异常清新脱俗,遂冷笑两声道:“真是可笑!就算你一统江湖也是恶名昭彰,遗臭万年,又有什么可得意的,以你一脸的损阴之相,我看未必有成就大业之福,而是短命之相……” 屠子苓暗道一声不好时,已然有些来不及,他终是得意忘形的太高估了自己的药术,低估了云南鹤的身手,措不及防的身躯被云南鹤拼死一搏的地狱火掌击中,当下便觉得一团火在五脏六腑汹汹燃烧,错鄂惊恐还在脸上蔓延,身躯却由内向外炸裂开来,只听一声惨叫后,屠子苓的身躯如雷电贯穿一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云南鹤口吐紫血,力竭而倒,涣散的眸光跃入一张张熟悉的脸…… “君儿!五哥!对不起!保重! 父亲!母亲!哥哥!雪儿来了……” “小姐!”惊叫声中银环冲至树下,抱起人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于与此同时被启动了的地下机关,让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四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整个庭院夷为平地,所有生命皆在惨烈声中化为乌有……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连绵不断的云中山脉之间,百里鸟惊。 慕容恒顿住脚步回首静默片刻,粗重叹息一声,倏然回眸突兀的身影跃入视线,继而冷冷的声音响起,“慕容恒!你这是要哪里去?” 慕容恒打量着一队人马,注意到其手中持有的皇家特赐龙斩刀,眸光暗了几许,“皇家铁血骑!” “把人留下!”为首之人答非所问,绝决的口气不容置疑。 “倘如我不呢?” “你应该知道与朝庭作对会是什么下场,我劝你不要做无畏的抵抗,识相点把人交给我们。” “把人交给你们她还有活路吗?” “云家人活着本就是一种威胁的存在,他们早应该彻底的消失,难不成你想反戈东辽?认祖归宗!” “黑白都是你们说了算,我能说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你们的赶尽杀绝罢了。” “不识时务,自寻死路。”为首的男人一个手令,一干手下拔刀而上。 “放我下来!” 耳畔传来金戈已醒的坚定口气,慕容恒不得不把人放下,嘱咐道:“我断后,你朝着东走,能走多快走多快,我们在西京东安客栈会合。” 金戈沉默少许,“我带我母亲向你说声对不起!”话罢朝着东走去,却走向一处悬崖边,回首眺望浓烟滚滚之处不禁黯然泪下。 “君儿!不要乱来!只要把龙啸籍交出来,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白莫辞跌跌撞撞而来,安抚对方的情绪。 金戈悲情一笑,未对人说只言片语,纵身一跃,跳入万丈深渊。 慕容恒迅速抽身紧随其后跳下山崖,向着坠落的身影极力抓去,却只抓住了飘飞的一片衣裙,眼睁睁看着人落入深渊…… 一阵似有似无的鸟叫声伴随着周身的温暖,让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抬了几次眼,却始终没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只觉有湿气拂面萦绕,与身体不听使唤的僵硬。 “我还活着吗?”金戈在心里自语。 “你醒了?” 一个极其模糊的声音传来,划破寂静的空气,循声而望视线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谁?”她惊觉着想站起身,却发现四肢无力动弹,不禁一阵凌乱。 走进房间的年轻男子表情一滞,清冷的星眸中狐疑浅搁,凝视着对方睁着的双眼,缓步走上前,伸手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 她可以感觉到他近前的气息,但抬了几次手,始终没能用上力,只是在水里晃了晃,遂焦虑道:“你到底是谁?” “你……看不到我?”慕容恒带着狐疑故作小声试探耳力。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慕容恒拧眉暗道:“难道她耳力也受了损?” “千嶂!” 他说了字。 对于这个名字金戈确实并不熟悉,被固定在木桶边上的脑袋微微像意识地摇了摇,“我在哪里?” “浑元!” “我没死!” “是的!你命很大,尽然没有死。” “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 “你太多管闲事了。” “也许吧!” “你……你成全我死!我感激你。”她万念俱灰地拒绝苟且生还。 “云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懦弱到怕活着了,你觉得自己有什么颜面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父母,还有飞龙堡大大小小因你愚蠢而丧命的人……” “你……认识我?” “整个江湖都知晓的事,算不上什么秘密。” “你是江湖之人?” “这个不重要。” “什么重要?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开始警觉起来,习惯性的想抓点什么在手里,却只能是松松的握住双拳。 “看来你的脑子摔的倒是比以往聪明了,你觉得我图谋你什么?” “不管你有什么企图,都休想在我这里有所得。”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不留痕迹地凝视着她紧张而病态的脸,眼底有一丝温柔滑过,声音却异常的冷,“你能有什么?江湖令,龙啸籍?你觉得我会稀罕吗?” 她无语思量,做为一个习武之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残废,就算她活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除了痛苦就是绝望,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但是此刻她终于领会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股郁气淤积于胸,只觉喉咙腥血上翻,哇!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木桶里的黄色的药水,人再次昏了过去。 他慌乱中把人快速从药桶中捞起抱上榻。半个月的悉心照顾,他已经不像最初那么生涩又拘谨,只是在接触她身体的时候,依旧会有些难为情。 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已经熟练异常,她的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他伸手慢慢的拭去,旋即取出银针熟练地开始治疗…… “母亲!母亲!” 金戈在腥风血雨的噩梦中再次惊醒,努力着想睁开眼,却依旧还是一片黑暗,身体依旧沉重的不能自控,甚至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 一切的无能为力,带给她生无可恋的绝望,她无法面对一个丧失了自理能力的自己,可是她连自我了断的能力都没有,一切只能是空叹。 窗外的风很大,很急,有雪花打在窗户上发出的沙沙作响声,想来外面冷的很,但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 从身体下散发出来的热度,是她并不陌生的土炕,绵软柔顺的皮毛铺垫,让身体更加的温暖舒适。 空气中萦绕着浓郁的草药味道,掺杂着安神的熏香味道,以至于她的情绪不再像先前那般浮躁。 风雪中走来一人,向着山脚下一间不起眼的半洞穴屋舍走去,简陋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冷风裹着雪花袭入房间。 金戈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已经不算陌生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放松戒备,默默地闭上眼,心里却不禁一阵纷乱,纷纷扰扰的问题涌上心头。 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误的话,此生活的环境里应该只有彼此俩人,孤男寡女,在自己昏迷重伤不能自理的日子里,他又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她有些不敢往深处想,心里纷乱如麻,羞愧难当。 “你醒了?” 已经走进卧室的慕容恒,注意到金戈颤动的睫毛,料定是对方已苏醒了过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却隐约透着生机的光泽,眼角还残留着惊醒时的泪痕,他的眸光不禁暗了几许,暗叹一声,“渴了吧?我帮你去倒碗水喝。” 他说着话转身走到火炉前,从置放的砂壶里倒了一碗热水,来回倒凉几次才端到床前,却听她说:“我不渴!” ☆、劫后余生 他注视着她厌世的表情,淡淡的道:“那你先躺着,我去把打回来的山鸡炖了给你吃,你已经吃流食很久了,也该吃点滋补的食物了,有利于你身体的恢复……” “我不饿!我什么也不想吃。” 他怔怔地打量她固执的脸须臾,郑重道:“你要知道你没有死的资格。” “你觉得我有活着的资格吗?”她反问的声音绝望的没有一线生机。 他不留痕迹地叹息一声,眼底滑过茫然的犹豫,徐徐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不要欺我年少无知,我看你就是跟其他人一样,不是图谋不轨,就是不怀好意。”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有我在你趁早打消死的念头,别天真的以为咬舌可以自杀,我明白的告诉你那种愚蠢的做法,除了徒增你痛苦之外,并没有死的可能。” 他打消了她所有的求死妄想,一只手端起盛水的碗,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轻易就将水灌进她口中。 她毫无反抗的力量,不禁悲从中来,眼圈一红,泪盈于睫,随着情绪的激动伴随阵阵耳鸣,让她脑仁一阵混乱的胀痛。 “我不想你死自然有我的手段,希望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让你自己难堪。”他故作不屑,却不忍看她一双泪眼,放下碗转身去了外室,将打回来的两只野鸡处理干净下了锅。 半个时辰后她的情绪渐渐稳定,肉香的味道穿过隔断的门,萦绕在了空气中,侵入金戈的鼻尖,瞬间勾起她太多的回忆。 塞外的春天来的虽然很晚,但三月后的也是别有一番风景,天高云淡,绿草如茵,野味繁多,策马扬鞭随便搭个弓就有不错的收获。 就地生火烧烤是霁雨的绝活,总能把猎物烤的外焦里嫩美味可口,总以为她会陪着自己走完一生,可自己的任性,愚蠢害死了所有最亲的人,最后只剩下她一个废人,孤零零地苟活在这世界上,受着良心的煎熬有什么意义。 想到深处金戈心如刀绞,肝肠寸断,热血不禁在喉咙深处翻滚,泪不断从眼角滑落。 看着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他不能感同身受她那份刻骨铭心的痛,但深有感触,怕她过分悲痛伤影响恢复,他打断她的自我折磨,搅动了一下盛着鸡汤的碗,“鸡汤炖好了,我喂你吃点。” 他把一勺带着碎肉的汤送到她的嘴边,她却没有张口吃的意思,垂着的眼帘中是一心求死的凋零。 “你是不是想我对嘴喂你?” 他故作风轻云淡的耍无赖,盯着她干裂的唇,耳朵却红了起来。 他轻佻的话让她羞愧又气恼,却又无能为力急得有些颤抖,“你到底想怎样?” “只要你活着,早晚有一天会知道我的企图。”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求你成全我让我去死!” “如果我说你有恢复的希望,你还会一心求死吗?” 一丝希望在她的脸上晕开,他循循善诱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一切都不是问题,包括内功。” 不管他出于什么企图靠近自己,相比起被灭门的仇恨都不算什么,她在心里思量着,心中的希望之火,以及仇恨之火交错燃烧起来,顿时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汤凉了吃进肚子里不好消化。” 他端着碗提醒。 她漠然地张开口连肉带汤吃光一整碗。 他暗暗舒了一口气,擦掉她嘴边的残汤,掖好被子起身出了外室,食不甘味地好赖划拉了两口饭,往火炉里添了几块炭,将药煮上坐在炉旁的小凳子上,听着窗外肆意的风雪,陷入无声的沉思。 喝过烫的她精神气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睁着眼竖起耳朵,捕捉着空气中的响动。 但除了隐约的风声,远处偶然传来的狐狼叫声她并听不清,房间里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任何动静,但她能感觉到他在房间的气息。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有些不合适,毕竟她还不清楚他是谁,有怎样的身份背景,只能静静地陷入纷乱的沉思。 现在的她已经回不到从前的没心没肺无防备,一场劫数过后她本能地有了防人之心。 初春节气的白昼依旧短,加上风雪天,夜幕提前降临了下来,屋子里渐渐的昏暗起来。 但他并没急于点灯,直到火炉上药壶里的药味道越来越浓郁,才不缓不慢地站起身,就着炉火点了灯。 黑暗的房子瞬间有了亮光,他将壶里熬好的汤药倒进碗里,放在简易的桌子上凉适度,才端起药走到榻前,淡淡说;“药好了!起来吃点药吧!” 她努力试着让自己坐起来,却过分勉强使力,扯到浑身脆弱的筋骨,顿时痛得颤抖起来。 “不要乱动!我来帮你。” 他一面紧急阻止,一面将药放在简易几桌上,“不要逞能,你现在任何一个不恰当的动作,都会给恢复带来严重的后果。” 撕裂挫骨的痛让她相信他说的不假,不敢再动分毫。 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痛,毕竟浑身上下不是外伤,就是内损,人能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也亏自己抓那一瞬间,以及山谷伸展的崖柏造成缓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看不到光,不知道时辰,她睁着眼在自己的黑暗中想着自己的心思。 “天不早了!早些歇息吧!睡前你需要出恭吗?” 他细心地提醒,她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他犹豫着,“那早些歇着吧!你需要充足的睡眠,内伤也未痊愈,希望你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有利于你的恢复。” 她没应声,却配合地抛开那些纷扰,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事实上清醒的大脑根本让她无法入睡,虽然她有着塞外女孩不拘小节的个性,但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处一室,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可想到又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默默地释然他的存在。 家里就一盘炕,虽然睡俩个人绰绰有余,但终究是男女有别,他还是睡在了地上的草垛上,盖了一件白色的虎皮大氅。 黑暗中他睁着眼,同样没有任何的睡意,但并不想跟她有过多的交流,事实上他也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你睡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问。 他沉闷着并没有回应。 她只能对着黑暗吁出一口气,吸着空气中淡淡安神的香味,在纷扰的思绪中睡去。 午夜风雪更加的肆意,雪花被寒风拍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被封了的炉火几乎没有多少热量,屋里的空气渐渐变寒凉, 大氅虽然可以预寒,但从地底下散发上来的寒气异常阴凉,他终究被冻醒,只得起身蹑手蹑脚把炉火撩开。 少许火苗就窜了起来,透过炉缝照亮小小的空间。 火光中隐约可见他剑眉下星眸忧郁,默默地看向炕的方向。 虽然只有几步之遥,但并不能看清她的脸,可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凝视着那模糊不清的轮廓。 她睡的并不安稳,不时发出痛苦呢喃的声音,他站起身点上灯走到炕前,只见她五官痛苦地拧成一团,细汗不断从额头鼻尖沁出,犹豫着拍了拍她的脸,想将她从那噩梦中拉回来。 她惊觉着,却无法摆脱黑暗的世界,一时难以从噩梦中回醒,只是痛苦地□□着,“母亲……师傅……救救我……” “金戈!金戈……” 他连声呼唤着,双手捧住她的脸。 听到他的召唤,她渐渐清醒过来,热泪却不断从眼角滑落。 “你还好吧?” 耳畔他温热的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好像有些说不清的陌生。 她调整着不平的气息,含着泪微微摇了摇头。 “要不要喝点水?” 她翕动了一下发干的唇点了点头。 他麻利地倒好一碗水,用一支胳膊微微撑起她的头,将另一只手中的水饮进她的口中,等她喝完再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回扁平的枕头上。 “我……我……” 她突然脸红的欲言又止。 “你怎么啦?” 他观察着她窘迫的脸问道。 “我……我……好像是……尿炕了……” 他身体微微顿了一下,遂风轻云淡道:“尿就尿了,我帮你换。” “我……你……没有别人了吗?” 她的脸憋得通红。 “没有!我是一个医者,你是一个病人,在我眼里你的身体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并没有男女之分,所以你无须有心里负担。” 他话罢把被子掀开,淡定又熟练地将她身下湿透了裘皮抽出,顺带脱下她身上同样湿了的衬衣,换了一张清理干净的狐狸皮毛。 他没表现出多少的尴尬,她却早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遁了,咬着的下唇几乎要出血。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狼狈到如此的地步,不但毫无保留地将身体展现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还丑态百出的颜面尽失,要不是为了母亲那句好好活下去,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她宁愿死,也不愿这么没羞耻地苟活。 他若无其事地拿着换下来的兽褥出了门,天还没有亮,但白皑皑的雪茫茫一片,并不觉得夜有多黑。 随手把毛褥丢在一尺厚的雪地里,不断用棍子拍打,直到将皮毛上的尿渍清除干净,才拿回房间凉在火炉旁。 她还在羞愧中无法自拔,咬着唇,闭着眼,各种自我烦恼的羞于面对他。 ☆、走火入魔 “这样的情况往后还会发生,你应该坦然一点。”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更是让她崩溃,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地顿在原地,不知所以然。 正如他所说,往后的日子里她丑态百出,毫无尊严可讲,好在身体逐渐有好转,虽依旧不能自由活动,但不再大小便失禁,多少缓解了她的尴尬。 随着身体的有所好转,耳力也有所恢复,虽然之前俩人几乎没有多少语言上的交流,但她对慕容恒的声音多少还是有印象的,有很多次她想确定,却始终没问出口。 她不清楚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她也有意逃避俩人相识的尴尬,但她有太多的事想打听,所以上也顾不了太多,打定主意静等那个熟悉的声音归来。 二月的节气,塞外寒意依旧未退,可吹破琉璃瓦的春风恣意妄为,呼啸不断,将窗纸吹得沙沙作响。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金戈习惯性地竖起耳朵,听人推门进屋,熟悉的气息让她尽几分莫名的心安。 她的脸色日渐有血色,一双乌黑好看的媚眼,虽没了曾经的灵动,摄魂,却纯净空灵,依旧让人挪不开视线,他肆无忌惮地陷入其中,以至于空气过份安静到可听到彼此的呼吸。 这样的安静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她当他不喜言语,所以主动开口,“你回来了?”口气有点像娇妻温柔,关切。 “嗯!”他简短应了一声。 她试着想坐起身。 他却误解道:“我帮你拿恭桶。” “不是!我想坐起来试试。” “我帮你!”他小心翼翼上前把人托起,想调整了一个坐姿,见她蹙了眉心,动作停顿下来,观察着她的脸道:“不用撑强。” “我不想躺着了。”她坚持道。 他默不作声将人抱起,满足了她的要求。 为了避免如厕不便,她刻意控制饮食,导致身躯消瘦严重,人在他双臂间都没多少分量,他莫名烦躁,没头没脑道:“你该多吃点,现在的样子很丑。” 任何时候女人在任何时候都很在乎自己的形象,男人的话对她无疑是一种打击,想说的话抛掷脑后,不悦明显写在脸上,婉转攻击道:“影响你观瞻很抱歉!放我下来!” 她丰富的表情变化尽收他眼中,不言不语,也无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她因缺水有些干裂的唇忧思。 许久才郑重道:“等吃完饭我们就得离开这里。” “为什么?去哪里?”她不解道。 他并不想让她忧虑,所以隐瞒了所有的隐患。 生见人,死见尸,他很清楚事情并没有结束,再不换隐蔽一点的地方,很快就有各方势力寻着踪迹而来。 “换个适合你疗养的地方。” “现在应该是黄昏时分了吧!为什么天黑启程?” 他身躯微顿,“那我们现在就走。” “是不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安静的空气证实了她的猜测,她怅然冷笑 ,”“表哥!” “……”慕容恒。 “是我连累了你!” “……”男人不语不是因为默认,而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回应。 “你走吧!不用管我。” 她徒劳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 他依旧不语把人放回炕上,帮她穿戴整齐,包括麒麟锁物归原主配戴好,不容她拒绝背起人推门而出。 黄昏时分风越发的大,沿着河畔山风呼啸,黄沙漫天,丈远目不能视。 金戈挣扎徒劳,只能任人携带走进漫漫风沙中。 天黑时分风势渐缓,月色寒光中慕容恒走进一处刃壁一线的幽深山谷,延着似有似无的陡峭小道,依仗上乘的轻功跳入一处溶洞,点上携带的灯盏,巡视一遭才把人从背上解卸下来。 洞有几丈深,属天然基础上简单凿修成穴室,洞口小,内室大,没有暖榻,只有简易的床铺,所有陈设皆取之天然略作修饰,都是慕容恒提前准备过的。 好在已过了最冷的节气,勉强可寄居。 金戈依旧沉沦在黑暗中,但可感觉到周身的凉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慕容恒走上前给人掖了掖裘皮被,点了木炭炉火,顺带煎了药。 她有所好转的情绪渐有波动,神情黯然,不言也不语。 他端了汤药无声叹息,不善言辞的他不知该怎样开导她,只是无声一如既往照顾她吃药。 她抗拒道:“我都说了不用管我,你走啊!” “你确定?”他冷冷的道。 “我确定!” 他凝视着她执拗的脸放下汤药起身离去。 空气越来越安静,她突然觉得好失落,笑着却泪流满面。 手臂吃力地抬了几次,才勉强摸到脖颈上的麒麟锁,金属质地冰冰凉凉的,穿透指间仿佛入心,一些清晰的画面历历在目,“君儿!万事再不可率性而为,不管千难万险一定要活下去,不要辜负了母亲对你的期望…… 龙啸籍与云家的秘密都在麒麟锁里,你要好生保管……” “功力尽失,废人一个,活下还要拖累他人,有必要再坚持活下去吗……” 金戈在黑暗中茫然自言自语,纷纷扰扰将过往回忆了一遍,一时间百般滋味横陈,柔肠寸断,心血翻滚,口吐鲜血,神伤过度而晕厥…… 湿气氤氲,筋脉舒展,淡淡矿物气味萦绕在鼻端,金戈意识渐渐清晰,确定到置身水中时,思绪纷扰起来,同时感觉到有人托着她时,心中一惊,捕捉着空气中气息。 确定是他时,她内心尽莫名欣喜,且又凌乱。 他见她苏醒过来,不露痕迹地舒了一口气,却依旧保持着水中坐抱姿势,生怕水深她被呛。 “慕容恒!”她僵硬的手无意中搭在他手上。 “什么事?”他冷淡回应。 “你没走?” “我为什么要走?”他满眼气恼。 “你……我们在哪里?” “温泉!有助身体很好的治疗,从今往后我会经常带你来泡浴,希望你好好配合,早日康复,我也好有个交代。” 她没再言语,默默接受他的见意,从此听话配合他的一切治疗,包括饮食,他让吃多少她就吃多少,很快人就日渐圆润起来,四肢也开始逐渐恢复活动,只是还不能站立行走。 进入三月的节气总算风轻云淡,阳光明媚,春意微暖起来。 雲门山上废墟北山,茫茫一片杏花烂漫,花枝掩映,花瓣飘落之处,山风凄凄吐寒云,落花纷纷墓色新。 两座相依新墓前立一人,黑色的身影融在白色花雨中,无助而落寂。 他面向墓碑,神色黯然,青石碑文上醒目镌刻的云南鹤,云楚之墓,仿佛刺伤了他的眼,斑驳而凋零,继而潸然泪下,双膝跪地,扶着冷冷的墓碑哽咽道:“你终究还是随她去了,我恨了你二十年,却也期待了二十年,到最后终是一场空,你即不屑萧氏的姓,也不在乎任何人,你在乎的唯有云南鹤,她走了,你便活不下去了,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我应该恨你,但我不想再恨了,我已累了,这一生就当你我是彼此的过客吧! 不过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君儿的,如果你泉下有知,请保佑她早日康复……” 沥沥清酒洒向坟前,再深深三拜后,慕容恒起身折了几枝杏花,消失在风起的山头。 她已经很熟悉他的气息,即使他进来的毫无声息,依旧能被她感知,便对着空气道:“你去哪里了?” 他犹豫少许,“随便转转。” “你过来!” 他犹豫着走到榻前,“什么事?” “你上来。” 她拍了拍身侧位置。 他迟疑少许依言坐到了她的身边,尽管她的身体他再熟悉不过,但每次碰触依旧让他有异样的感觉。 “你身上有焚过香的味道,还有花香酒气的味道……告诉我究竟去哪里了?”她摸索着执了他的手,“你的手跟师傅一样温暖,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母亲……真的死了吗……” 他不语眼底雾气笼罩,愁意凄凄,“嗯!” “……”缄默片刻,“你去往了坟地是不是?” “嗯!” “我母亲葬在了哪里?” “飞龙堡北山的杏林里。” “……”泪从金戈眼中滑落,“谁葬的她?” “……应该是你师傅。”他终究还是没吐露真相,不想她太绝望。 她迟疑了片刻,沉声道:“其他人呢?” “都在那里。” 泪不断从金戈眼中滑落,继而泣不成声。 他默默地递上肩膀,将人拥入怀中任她眼泪浸湿衣衫,却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 怕哭影响她视力恢复,便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安然入睡。 将折回来的杏花枝插在随手凿出来的石坑里,添了水。 转眼姹紫嫣红的夏季来临,在慕容恒专心医治下,金戈身体虽还未恢复如初,但已然可以活动自由,眼睛虽然没有复明的迹象,好在已经适应黑暗,他说可以复明她便相信了,每天积极配合她的治疗,没事的时候调整内息试着恢复功力。 尽管慕容恒一再劝阻她不可操之过急,但她总是偷偷摸摸地尝试钻研,既然活着,她就不可能甘心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由于体力羸弱,操之过急,经脉错走,血气崩涨,而走火入魔,心志大乱。 好在慕容恒赶回及时,将人从鬼门关拉回,人再次陷入昏迷,三天三夜的施针,内力推送调息人总算苏醒过来。 她看不到他的形容憔悴,但能感觉到他气息的缓弱,便心下了然发生了什么,弱弱的说了声,“对不起!” 身后的他缓缓张开眼,满目的血丝证明了他的疲惫与内耗,默不作声缓缓收掌,将各处穴位的银针拔下,淡淡的道:“等再修养些时日我帮你恢复内功,但这期间你不可擅作主张,不然我不敢保证每次都这么幸运。” ☆、儿女情长 “……”金戈错鄂一瞬,又惊喜道:“你能帮我恢复内功?” 他的叹息有些意味深长,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折腾。”她喜不自禁后又忧虑道:“对你有伤害吗?” “没有!但是……” 欲言又止总是让人有些捉急,她赶着话问:“但是什么?” “……”他面露为难之色,局促半晌,“没什么!前提是你要听我的好好修养,不可任性而为我不允之外的事。” “好!好!我听你的。”她忘乎所以地摸索到人的手紧握,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却看不到他满眼的惆怅。 她的衣衫由他一手准备,不再以鲜艳为主,多以素色为主,穿在她身上少了往日的冶艳,却别有一番清丽明妍。 因久不见阳光,让少女特有的水嫰肌肤更加瓷白如玉,吹弹可破,天生的丹唇娇艳欲滴,黛眉如画,美目泠泠,俊鼻挺秀。 他欺她眼盲,灼灼目光肆无忌惮流连在她的脸上,百看不厌,甚者有些自私的不希望她复明,打破现下所有的美好。 “表哥!我穿戴好了,我们该回去了吧?”摸索着穿戴好的她对着空气大声道。 他回神沿着温泉池缓步走来,嗅着她身上淡淡独有的味道,暖心帮她擦拭干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再简单梳理,才牵了人的手向外走去。 塞外的夏季阳光纯粹,山上微风习习,空气干爽,百花斗艳,花香四溢,沁人心脾,顿觉心旷神怡。 “表哥!能带我再走走吗?” “好!” 他不忘四向张望一番,握紧人的手漫步在花草间。 她循着花香摘了一朵山丹丹花,笑着放在鼻端嗅了嗅,眼睛却湿润起来,不由得触景伤情,想起母亲最喜喝百合莲子羹,霁雨也最喜欢拿新鲜的花瓣给她做胭脂,夏季的屋里总少不了百合花作摆设,幽幽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天长日久的相对,他很容易便能观察到她的情绪,没有华丽的安慰辞藻,只是连根带瓣挖了许多的百合,回去一部分栽在洞口,一部份煮了百合红枣粥。 从此一个夏天洞里总闻得百合花香,转眼夏将尽,年轻朝气的身体已然恢复康健,眼睛隐约有光源可寻,却不见慕容恒提内功恢复一事,便有些忍不住催促。 但对方似有难言之隐,但在金戈的纠缠下不得不开口,“假如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还会坚持吗?” “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她单纯到毫不犹豫。 “……”一再犹豫后他终于说出口,“这个方法就是阴阳融合的双修。” 她焦急的脸色陡然僵硬,陷入无声,再不经事她也懂得什么是双修,并且双修在武学里并不稀奇,只是她从未深究过,也从来没想过涉足双修,必尽要逾越人伦道德,并不合适随便修炼,但没想到自己要面临一次双修决策,措不及防让她一时凌乱的没了主意。 如果是心爱之人她并不会顾虑太多,但面对的人尽管很熟悉,也不讨厌,并且俩人熟悉到就差男女间最后一道防线,但不清不楚的关系强行双修的话,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他默默地观察着她凝滞的表情,心里也五味杂陈,双修虽然只是武艺之中单纯的一门功法,但终是涉及云雨之事,没有两情相悦大多数人很难接受。 他做为阳一方雄性本能到没有意义,完全可以接奈她,甚者很乐意为她做点什么的同时,探讨一下双修的奥妙,尽管有可能会消耗掉他很多的内功,造成短时间的内力损伤,却再所不惜。 只是他并不想勉强她,反之想她不恢复功力也未必是一件坏事,照顾她一辈子结果好像也不错,想罢他暗暗舒着气转身要走,却被她猛然扯住衣袖。 她转念思量,命是他救的,清白之身早被他看光,如果恢复内功唯有双修的途径,那么双修对象除了慕容恒,金戈想不出有谁比他更各适。 “我愿意!” 她一字一顿说,却几乎用了毕生的勇气。 三个字穿透耳膜,贯穿神经,慕容恒心脏不由得一颤,百般滋味冲击在胸口,复杂的目光看进她的眼底,声音有些沙哑道:“你确定?” 她松开手,微微点头。 满月的光通过洞口渗入洞内,与灯火交错生辉,让洞室更加明亮几许。 俩人相对而坐在榻上调整气息,虽然金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衣衫被他一件件剥离拥怀入抱时,她还是紧张又羞涩到脸红心跳,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君儿!放松点。”他带着温湿的气息在耳畔软语,不断抚慰她紧绷着的身体……(省略脑补,不然无法过审。) 随着阴阳深入的交融,云雨颠覆,枯竭的内力渐渐复苏,无穷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向四肢百骇,顿觉经脉舒畅,气血无阻,浑身充满力量…… 直至翌日晨光代替灯火,俩人才从双修中分解开来,双双昏睡。 等苏醒时已是午后,正是洞内明朗之时,俩人相对又相拥,气息交错,目光相撞。 金戈一惊,睁大眼惊喜过望,腾一下坐起身大呼小叫道:“我看见了!我复明了!” 慕容恒缓缓坐起身,复杂的眼神里有太多落寂的忧虑,他突然好怕失去她,甚者有些后悔助她恢复内功。 见他不语,面色凝重,又注意到彼此赤鲁的身体,金戈的欢愉被羞涩代替,忙扯被子遮掩,却把他彻底b露在外,左支右绌让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她恨不得保持眼盲。 “你我双修算得上行夫妻之实了,还有什么好羞耻的,更何况我照顾了你那么久,对你的身体再属于不过……” “可我没看过你的!”她打断他的话,窘迫的脸红脖子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娇羞又憨态可掬,直惹得他心猿意马,血气翻滚,鬼使神差伸出手空晃几许,只是摸了人的头道:“你不应该感激我吗?” 好像确实是应该感激人家,但又好像吃亏的是自己。 感激不对,恼斥也不是,还有俩人此时此刻究竟算怎么一回事,金戈一时之间凌乱不堪的无以复加。 “君儿!我们在一起吧!从此不问江湖事,归隐于这山水间,平平淡淡过一生。”他突然深情款款道。 她还未从纷乱中挣脱出来,又被他突然的话怔住,她终于直视着男人认真的脸,反复咀嚼着“在一起!”三个字,不知道如何作答。 许久她不知道是摇头了,还是点头了,目光黯淡下来,敛了目没作答,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深思这个严肃的问题,毕竟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怕无法兑现那些儿女情长的承诺,至于对眼前这个男人是怎样一种感情,她更说不清。 见她垂目不语,他不禁失落心伤,凋零斑驳渐渐浸染了他的双眸,继而无声喟叹。 此后三日恢复期,俩人除了必要的巩固功法简短的交流外,便相对无语,各怀心事,让从前和谐美好的气氛陷入莫名的尴尬与凝滞。 三日后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无踪,毫无预兆,除了一洞室的百合芳香弥漫,未留只言片语。 坐等数日仍不见人归,她恍惚无措,不能确定他是真的离开,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毕竟被她连累他无疑也成为众矢之的,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无可能,万一是身陷险境出什么意外,那样的结果她无法接受,所以她不能再继续干等下去。 回顾半年有余的往日种种,金戈心伤不已,再简陋不过的居室,却最让她恋恋不舍,如果没有他的陪伴,她想象不出自己的境遇会多糟糕。 是他在自己最痛苦失意的日子,给了她最温暖幸福的时光,此刻她才知他已入心,深刻镌刻,让她这一生再无法挥之而去。 走出洞室,外面的景色青山依旧青,碧水依旧绿,满目盛夏深处已渐显盛极后的衰败之色。 恢复功力后内力充沛,一如既往身轻如燕,穿山越岭已然不费功夫,一个两时辰百里路程不在话下。 死里逃生,家破人亡,孑然一身的金戈再次面对茫茫人海,却无家可归,顿觉凄凉无限,不禁潸然泪下。 雲门山就在视线之内,却再不见巍巍庭院,欢声笑语,只见残垣断壁,废墟之间野草跻身,山野出没。 顿步在曾经生长的土地上,望着物是人非的家园,金戈不禁失声痛哭,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声回荡在山谷间。 “少主!” ☆、身怀有孕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耳膜,让金戈心头一颤,止住哭声缓缓回身,错愕,惊喜,诧异纠结在她的一张泪脸上。 “少主!真的是你!” 再熟悉不过的音容,金戈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使劲甩了甩了头,却见人含着泪跌跌撞撞而来将她拥抱,温暖的身体把她从恍惚中拉回神,反将人拥紧哽咽道:“霁雨!你还活着。” 霁雨使劲点着头,“霁雨就知道少主你一定会回来,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你果然回来了……” 话罢俩人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无意碰触到霁雨光秃秃的手腕,金戈越发的悲痛不已,不禁自责道:“对不起!对不起!” 霁雨摇头释然浅笑,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安慰,“不过就是少了一只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说还罢,一说更让金戈心痛不已,泪流不止。 霁雨还活着是个意外的惊喜,但接下来看到萧楚的坟墓,却是意外的晴天霹雳。 师傅的殉情是金戈万万没想到的,她原以为至少还有师傅可以依靠,人生便不会太黑暗,还有一丝的温暖可寻,没想到最后还是苦果自食,独留她一人在这茫茫人世,从此孤苦无依,无处安身。 金戈几乎将一生的眼泪在一日之内流干,血气郁结导致口吐鲜血,加上几日等待的劳心,人晕厥而倒。 等醒来的时候,熟悉的洞室里灯火氤氲中,三张熟悉的脸映入视线,一个是屠南星面容依旧朗艳俊美,却明显憔悴消瘦,另一个是般若无相,一如既往的邪魅,妖艳,却一脸的悒郁之色,还有一位是裴元辰,神情有些怪异,茫茫然地站在般若无相的身旁,说不出的生疏。 “君儿!”挑坐在榻上的屠南星召唤一声,握紧金戈的手,满眼的疼惜与自责。 “南星!你们……”金戈挣扎坐起身。 “总算找到你了。”般若如释重负道。 “我不是在做梦吧?” “做你给大头梦,我们找你半年了,你藏哪里去了?叫我们好找,如今又不声不响的出现,还揣了个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般若的话金戈一时间并没反应过来,只是将身子靠在引枕上,舔了舔发干的唇,“你们怎么在这里?” “近日我们一直在西京一代寻找你的下落,接到霁雨的飞鸽传书,便匆匆赶来雲门。” 屠南星面露忧郁,“君儿!对不起!是我监管不利让屠子苓那畜牲逃离百圣教,我万万没想到他尽然联手白莫辞冲龙啸籍而去,伤害到了你以及你的家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金戈摇头,沙哑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真情错付,才招来灭门之灾,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 “少主!先喝点水吧!”霁雨端了温水到榻前,金戈接过茶盏饮下,又将空盏交给霁雨。 般若看着金戈的肚子直言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金戈闻言一怔,错愕地看着般若的脸,本能地把手放在肚子上,“什么孩子?” 屠南星淡淡的道:“你确实有孕了。” “啊!”金戈顿时呆若木鸡。 般若道:“虽然孕相还很弱,但确实是怀孕了,而且你真气充沛,经脉强劲有力,应该已恢复了功力。” 金戈点头惶恐,怀孕是她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怎么就那么触不及防的怀上了。 “那男人是谁?不会是慕容恒吧?”般若并不是毫无根据,而是慕容恒失踪与龙啸籍息息相关,早被江湖传得沸沸扬扬,并且人已经被关押在了绵山慕容山庄的地牢里。 金戈叹息点头,继而六神无主。 “你喜欢上慕容恒了?” 般若无相的话让其他人都沉默惆怅,尤其是屠南星神色黯然,眼底尽是掩饰不住的凋零,须臾才叹息道:“慕容恒……被慕容山庄关押起来的事你知道吗?” 金戈闻言一怔,思绪纷扰,“关押是什么意思?” 般若无相叹息一声,“自然是司马昭之心,想获得龙啸籍与江湖令,现下几个门派私下里已经与朝廷沆瀣一气,慕容氏一族原本就是墙头草,以恬不知耻,背信弃义安身立命于武林,为了保全自身身家,什么无耻的事都能做出来,关押慕容恒自然是做诱饵引你上钩罢了。” “说来说去还是饶不开龙啸籍,江湖令。” “人性七情六欲贪嗔便在其中,哪有知足的道理,尤其有朝庭在背地推波助澜,这江湖一时半会恐难消停。”般若无奈喟叹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既然你心悦那慕容恒,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救出他,也好让你们一家团聚,到时再送你们去漠北隐居,远离这是非之地。” 金戈垂着的眼帘里多种情绪翻滚,沉默须臾,“我并不喜欢慕容恒,所以你们也不用费心筹备什么。” 话一出口,空气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茫然无语。 “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有了他孩子?” “当时为了恢复功力,所以才被他蛊惑双修,双修后他便不辞而别,我也只是利用他才委曲求全了这么久,现在我们依旧殊途陌路。” “你的话可当真?”般若盯着金戈的眼睛确认,但见对方眼中除了一滩死寂,毫无表现出内心的波澜,却还是追问道:“那肚子里的孩子呢?” “打掉!” 所有人,“……” “少主!” 霁雨不落忍,却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发言权,只得将所有话噎回肚子里。 “你可要想清楚了?”屠南星道。 金戈表现决绝,“帮我配一副打胎药。” 气氛越发的沉闷起来。 “好吧!南星你去配一副药。”般若以长辈的姿态吩咐一声,捻着手中的折扇徐徐道:“可惜了啦!假若能出生的话,定是优良之才,花容之貌,气度非凡,我定做他义父,将我毕生医术传授于他,看谁还敢阴他,想想还觉得挺美好的,可惜!可惜……” 话到深处皆是叹息,惹得所有人心情无限沉闷。 “要不留下吧!我与般若来养。” 一直沉默着的裴元辰语出惊人。 “你凑什么热闹。” 俩人之间怪异的气氛让金戈一头雾水,不禁问:“裴公子他怎么与你们在一起?他好像不认得我了。” “他失忆了,可能是遭人暗算了,前几个月被般若救下,到现在记忆力还尚未恢复。” 闻屠南星一席话让金戈诧异道:“没有家人寻他吗?” “没有!现在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裴元杰已接任新掌门,又怎么可能在乎威胁到他地位兄长的死活……” 般若打断屠南星的话,直白道:“就是一出家族争夺内讧,我现在还没有时间处理他的事,等得空了再说也不迟。” “你在哪我便在哪,才不稀罕什么飞花岛。” 裴元辰的直言不讳明显比从前坦荡,豪放,对般若的真情流露毫不掩饰,到是叫金戈瞠目结舌。 虽然俩人实际年岁相差一轮,但表面上看却更像相差无几的同龄人,一正一邪却莫名般配。 “没出息!”般若表现无奈,浅淡的眼眸中却荡着点点春色的明媚。 金戈看着俩人无情似有情相对,嘴角不经意扬了起来,到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更无世俗之意。 虽是一帮被江湖认定的歪门□□,却在金戈最潦倒无助的时候,给了最纯粹真挚的关怀,让原本孤独无助的人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 金戈心里清楚,只要她活着一天,事情就永远不会结束,并且定会牵连祸及身边最亲近的所有人,所以她决定不辞而别,与屠南星,般若无相划分界线,以此保证他们的安全。 药到嘴边她并没有喝,却隐瞒了所有人。 立秋的节气,风轻云淡,雲门山上已觉凉风瑟瑟,绿深深的杏林中一堆堆坟墓无声无息,坟头袅袅青烟随风萦绕,酒香飘散,将最后一张纸烧尽,金戈才缓缓起身,不觉间又是泪眼婆娑? “少主!不必再伤怀了,给你剑!” 闻言转身,霁雨已经将剑递上,金戈接过剑暗淡的眸光一亮,“拨云!” 失而复得让金戈悲喜交加,“费了不少功夫吧?” 出事时刚好是堡里节日隆重摆宴之时,所以人们大都不会配戴兵刃,当日拨云也未随身携带,事发被坍塌的庭院掩埋,是霁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单手扒到皮开肉绽才找到,为的就是物归原主。 霁雨一如既往浅笑着摇头,只是眼眸中少了几分过往的自信,腰间也不再有配刀,一只空落落的手腕似乎有些无处安放。 金戈鼻子直发酸,执起人的另一只手,有些哽咽道:“霁雨!对不起!洞暗室里的金银珠宝你随便用,不用给我留着,至于商贸之类的商铺,就分给还活着忠心跟随云家多年的仆人们吧!” 霁雨犹豫着点头,“少主!我娘死前曾有话要我传给你。” “什么话?” “夫人交待不允许你为她报仇雪恨。” 金戈心头又是一酸,无声泪目。 “少主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霁雨一语道破,金戈不露痕迹顿滞一瞬,“就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你要走?” “……”她沉默良久,苦笑一声搪塞道:“人心不古,现在我谁都不能相信,谁都有可能想置我于死地。” “少主……“霁雨的声音无力而苍白,她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保护主人的能力,缠着人只会成为对方的累赘,却又舍不得分离,一时间柔肠百结,潸然泪下。 千言万语只化着一声,“霁雨!”继而把人拥抱,艰涩道:“照顾好自己,遇到良人就嫁了吧!也好有个依靠。” 霁雨哽咽着摇头,“霁雨哪都不去,就想守在这里,陪着娘亲,夫人,萧师叔他们,等少主随时回来……” “傻子!” 霁雨含着泪牵强浅笑,“今年梨子长势不错,我会多储备些果酒,少主定要记得回来喝。” 金戈点着头,双眼却盛满茫然。 …… 金戈走的悄然无声,只留一份违心的书信: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不与任何人为伍,亦不想有人搅扰,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阳关大道朝前各自行。 饯别人;薛金戈。” 屠南星捧着金戈不辞而别的留言沉默不语。 “这丫头!是惊弓之鸟了吗?防备心也太不可理喻了吧!尽然连咱们都防着,谁稀罕她那些劳什子破烂东西,害人害己,真是伤人的心,也罢!随她去吧!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劳心劳肺忙碌了大半年,却出力没讨好,启程回中原吧!” 般若摇着手中的折扇,愤愤不平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情绪,苍白的脸尽激动出几许红润。 屠南星却忧郁道:“我暂时还不想回,你先回吧!” “什么意思?南星!看的出你对那丫头深情一片,但人家心里压根就没你,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听我的回吧!” 淡淡的伤在屠南星眼底晕开,沉默不语。 黄沙口至凌云口依山为险,黄土夯筑墩台,古墙残存,两侧山峦叠落,凌云口河由南向北惯穿,风尘仆仆赶路的金戈打算在河畔歇一会脚,却被突然闪现的身影惊扰。 盯睛细观来人,金戈不禁面露讶异之色,为首的男子装饰是地道的东辽差服,却手持青锋剑,一张年轻清秀的脸上神情冷漠。 “肖达!”金戈思绪纷乱地唤出对方的名字。 “金戈姑娘!你要去往何处?” “……”金戈一时无语。 “请你交出龙啸籍。” “……”金戈略作迟疑,“你又代表那一方势力?” “龙啸籍是兵家必争之地,关乎国运,从前萧相在世之时还可以置衡,而今他已逝,龙啸籍一旦落入中原王朝,势必会打破现下两国平衡而威胁到东辽,所以你要不交出龙啸籍,要么留在西京。” “原来如此!可龙啸籍现在并不在我手上,我怎么交给你?” 肖达双目陡然一红,口气生硬带着怨恨训斥道:“你为什么依旧那么任性,飞龙堡的灭亡,萧相的死,都是你的任性妄为所致,难道你还想将两国再次推向战火硝烟,让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 ☆、龙啸山庄 肖达掩饰不住的怨恨撕裂了金戈心伤,无言以对的同时,又是无奈的委屈,眼泪在眼底打转来回终是没落下,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但我说的都是事实,龙啸籍确实没在我身上,即使在我也不会交给任何一方势力,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忧龙啸籍会落入中原任何势力,如果你不信我可对天发誓,倘若我金戈有违誓言,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肖达迟疑的目光逡巡在金戈的脸上,不禁心生几分恻隐,天真烂漫的少女人已不复从前的青涩与天真,明艳绝伦被冷绝冶艳代替,曾经盛满璀璨烟花的眼眸,只剩无尽的俗世烟火纷飞。 暗自叹息一声,徐徐道:“那金戈姑娘就请跟我回吧!” “回哪里?” “西京。” “你们……想囚禁我?” “除了自由你什么都不会少,没有人会伤害你,也不会有人为难你,只是希望往后余生你能安安分分的待在西京,直至终老。” 金戈眸光一冷,“很抱歉!我做不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任谁也别想阻拦控制我的人生。”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肖达话罢下了一个指令,一干差役挥刀而上。 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部分又都是萧楚的部下,金戈并不想痛下杀手。 肖达没想到金戈不单功力恢复,且越发的势不可挡,因为萧楚的死让他对金戈心生无尽的怨恨,但终是故人心系之人,便也不忍真心伤害,却又职责在身,只得硬着头皮拔刀而上。 肖达是萧楚的心腹干将,十年来亲同父子,且很好地传承了萧楚的一身武艺,虽比不得金戈将云家所有武学融会贯通,天赋异禀传承了云南鹤的武艺精髓,剑术造诣卓绝出神入化的地步,却也算得上是身手不凡,剑术超群,不得不让金戈另眼相看。 但金戈并不想与其纠缠,所以她找准时机,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消失无踪,只留下几百差役大眼瞪小眼。 “大人还追吗?” 其中一个手下问道。 肖达叹息一声,“还追什么,你觉得我们能追上她吗?回去复命吧!” “吆!” 宁化县; 夜幕降临,秋雨沥沥,躺在床榻上茫然抚着毫无孕相的肚子,想着与慕容恒的总总过往,金戈思绪纷扰。 此去生死未卜,却还是一意孤行,她已然将生死看淡,短短岁月中经历的家破人亡,生离死别,已经让她丧失对未来美好的展望,要么一家三口同生,要么同死。 麒麟锁里内壁上刻有‘龙啸山庄’四个字,附带一张特殊的油纸地图,不言而喻,所有的秘密应该都在所指地点。 金戈想在去救人之前,去云家的故址龙啸山庄看看,解开自己心中所有的好奇。 没等天亮便起了身,为了避开江湖眼线,她必须谨慎行事,趁着夜色悄然无声的离开客栈。 沥沥小雨透着秋意瑟瑟,金戈冒雨向城外去,白天她已经摸了底,所以算的上是轻车熟路,只是城外没有任何灯火,黑漆漆的一片,行走起来有些困难。 好在破晓时分雨停,晨曦之际云开雾散。 日出东升时,金戈带着一身湿气总算赶到芦芽山。 沐浴在晨光下的芦芽山境内,云雾稀薄,色彩明艳火红,群峰簇拥,山峰尖峭,崖沟跌宕,怪石嶙峋,森林广茂,水系淙淙,而可算得上是一处得天独厚的奇秀之地。 只是曾经辉煌一时的龙啸山庄早已不复存在,金戈只得凭着感觉漫无目的寻找,直至晌午时分,才在汾源灵沼处找到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 杂草丛生,面目全非的建筑废墟里残缺不全的材料,依稀还残留着曾经的宏伟辉煌。 苍凉的景象不禁让金戈悲从中生,喟叹人生无常,在心里默默地将云家人与物在脑海里描摹了一遍。 一块嵌在山体的平整青石面上,竖立镌刻着‘龙啸山庄’四字,字迹清晰可见,是证实龙啸山庄唯一的象征。 金戈走上前抬手,却只能够描摹到下面两个苍劲有力的字,以她对剑法的了解,可以断定四个字是由功力深厚之人用剑一气呵成所至。 至于是谁,她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外祖父云中龙,其实不然,而是祖母南潇所镌写,行云流水的行书字体,却透着男儿的朗朗大气,铁骨铮铮,很难有人相信出自女子之手。 顺着建筑旧址地图中指定,金戈潜入汾源灵沼中,摸索着在水中找到一处溶洞,进入溶洞十余丈,地势见高,水势不及,便觉清凉干爽,可容俩人并行。 金戈小心翼翼掏出火折点燃,通过一段逼仄的甬道后视线豁然开朗,可见洞室宽敞幽深。 将洞室备用的灯盏点燃,黑咕隆咚的洞室瞬间亮堂起来,倘若不知内情,很难发现有人为的壁上暗阁。 金戈摸索着先打开其中一个暗室,金灿灿,闪亮亮的金银玉器呈现在眼前,珍奇异宝堆满整个暗室,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金戈除了表现出一脸的意外神情之外,并无狂喜之色,从小锦衣玉食的她对金钱并没有多少的兴趣,面对满满一屋子常人求之不得的宝贝,只是随手拨拉了一下,确定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便匆匆关上。 接下来打开另一个暗阁,一股浓郁的草药石灰扑面而来,这一间暗室相对小一些,精心凿出来的石架上陈放着三个沉香木盒。 金戈先顺手打开第一个,一本蓝皮书籍跃入视线的同时,封面上,‘龙啸籍’三个字体清晰呈现。 沉重的叹息声回荡在空气中,金戈心中百般滋味横陈,庄重地拿起书籍,怀着好奇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翻开,直至翻阅完毕才放回盒子里。 龙啸籍所藏的秘密,并不只是一种武器的构造图绘,而是多种火器不同功效的制作方案。 所以朝廷才会忌惮,云家人才会成为了朝廷的背上芒,处心积虑地以除之为快。 龙啸籍所有火器构造在当年并不完善,本着改良完善后再交与朝庭,没想到还未完成修改,生性多疑的帝王便以出奇不意之举,给云家扣了一顶叛国通敌之冠,继而又暗箱操作借江湖人士之力斩草除根,最终导致云家家破人亡。 一想到云家所遭横祸,皆由龙啸籍所起,金戈便有将秘籍销毁的冲动,但一想到是云家呕心沥血的杰作,又放弃了销毁的冲动,终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只能怪人性本恶,君王昏庸。 至始至终没有将龙啸籍带出中原,便是做为云家人最后忠国情怀的坚守。 再打开另外一只盒子,武林人士觊觎的江湖令呈现了出来,掌心大镀金令牌冷冷地散发着人们求之不得的金属光芒。 拿在手中沉甸甸似有千金重,让金戈心情越发沉重,伤感,用手临摹几许,犹豫再三还是揣进了衣兜里。 抖开江湖令下黄澄澄的诏书,醒目的字体龙飞凤舞;“晋宁化龙啸山庄,德才兼备,武艺卓绝,争霸武林,拔得头彩,特赐江湖令牌,以示一统江湖乱象,共享国泰民安之……” 江湖令不过是最高权谋帝王别有用心的制衡棋局,足够让一帮自视甚高的武林人士,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相互残杀,唯利是图。 “无耻!”金戈冷哼一声,将诏书点燃丟在地上任其焚烧成灰,顺势踩了两脚,深深的寒意在眼中肆意翻滚,“今生不能够让你昏君感受一次生离死别,我此生便是枉为人。” 打开最后一个暗阁,是一些金戈较为陌生的火器兵械,在龙啸籍里都有记载,所以上也不难操作。 拿起一件发射性的火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刺耳的响声伴随着电光火石,将所指三丈之外石柱打了个稀巴烂,碎屑飞溅。 不必耗费内力,便可匹敌高手的杀伤力,不得不说是神兵利器,也难怪让所人都想据为己有。 金戈自然也是爱不释手,摆弄许久收纳入怀,顺便装了几枚火溜球,怕带太多东西有各方面的影响,所以除了一杆火啸,一袋□□弹,与几枚火溜球外,其它的都留在了洞里。 钻出水面游上岸,赶紧打开包裹查看里面的东西,还好洞里备有的胶革防湿效果不错,火器并没受到水浸,完好无损。 已是午时三刻,秋阳炎炎,微风习习,四周空寂无人,金戈将湿漉漉的衣衫解脱下来晒晾。 一只褐马鸡振翅飞过,出于练手的想法,金戈举火啸便射,却没能达到一击必毙的娴熟效果,巨大的声响到是惊起一阵鸟兽散。 不能一击必中,更加激起金戈争强好胜的心性,连着打了十几发,终于达到常人所不能及的弹无虚发命中手法。 不顾自己身上只穿肚兜,衬裤,捡了一只褐马鸡直接置与火上烧烤。 结果是烟熏火燎,外糊内生,惨不忍睹,毫无食欲。 超出常人的敏锐五感,让金戈在风中隐约捕捉到一丝异动。 不露声色地将半干不湿的衣衫穿戴好,随手朝着树林方向丢去一块石子,继而喊话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石子落下的同时,一抹飘逸出尘的身影闪了出来,上穿紫色镶边罗衣,下罩月白裳,腰系宫绦如意穗,头戴花枝银发扣,玉面温和,星眸熠熠,朱唇鲜艳。 亦扬亦飘的身姿翩翩而来,金戈先是神情一顿,继而双眼隽满复杂的情绪,短暂的迟疑后道:“南星!怎么是你?” 缓缓走来的人翕动了几回唇,却无言以对,蹲身将丢在火旁面目全非的褐马鸡捡起,娴熟地重新处理一番放在火上烤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金戈问道。 “我猜的。” “你猜的?” “嗯!我想你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一定会来宁化芦芽山。” “……” “我不放心你,你看霁雨不在身边,你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 “我……” 好像没有说错,金戈有些尴尬道;“我只是懒而已,不会饿死的。” 屠南星无语叹息,将重新烤好的肉割一块给金戈,“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金戈忧心忡忡地接过肉看了看,确实烤得外焦里嫩,很是诱人,咬一口,果然跟霁雨烤的差不多,一口气几乎吃完整只鸡。 当她意识到屠南星还一口都没吃的时候,干笑两声,“不好意思!你用过午膳了吗?” “我不饿!你吃吧!你更需要补充体能。” 金戈听着屠南星话里好像有话,心想,“难道她知晓我没有喝哪碗打胎药。” 见到人她内心是欢喜的,但她并不想让对方搅合进自己的私人恩怨中来。 生死对她来说已经看淡,但她再见不得在乎的任何一人,为她以身犯险,如果再让任何一个人因她而死,她想不出自己的精神将怎样崩溃,还不如直接让自己去死来得痛快,所以她打定主意要与屠南星撇清立场,心下一横,冷冷的道:“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江湖令?还是龙啸籍?你不就是想利用你我相熟之便图谋不轨吗?” 屠南星错鄂道:“君儿!你……我在你心里尽如此不堪吗?” “有道是画人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然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想照顾你而已。” “你觉得我需要人照顾吗?我的武功远在你之上,何须你照顾,我看你就是心怀鬼胎觊觎我的东西,还要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君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是关心你,单纯的想照顾你……”屠南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百口难辨。 “够了!我现在很怀疑屠子苓脱身是另有隐情?” “你怀疑是我故意放了他?还是怀疑我与他联手?” 屠南星表现无力地深深看进金戈眼底。 “我不能这么怀疑吗?人性太险恶,我真的怕了,我人傻与你们玩不起心机,远离你们才是最保守的决策,如果你没有任何目的,那求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吧……” 屠南星忧郁的眼中依稀有泪,让金戈不禁心酸,不忍看人,逃避地转身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君儿!你要去哪里?” “不管你的事。”金戈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你要去绵山救慕容恒对不对?” 屠南星追了上去。 被一语道破,金戈一狠心拔剑转身,指着人威胁道:“你若再苦苦纠缠,我便对你不客气。” ☆、赴介州 被一语道破,金戈一狠心拔剑转身,指着人威胁道:“你若再苦苦纠缠我便对你不客气。” 屠南星本就自责不已,在这一刻更是心如刀绞,恨不得死在其剑下来得痛快,不等对方动手身躯直接撞上剑尖,锋利的剑刃深入距心脏几寸尺。 金戈花容失色僵木着身躯,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是我亏欠了你,如果这样能让你痛快点,你随便刺!” “你……疯了!” 鲜血随着剑的拔出喷涌而出,金戈一时间五味杂陈,心里乱纷纷直骂娘,‘马蛋!到底要怎样?这是闹的哪般!痛苦的人是我吧!我难道不能真的恨你吗!事情都发生了你这般极端还有什么意义。’ 要说对屠南星无一星半点怨恨是假的,只不过情深多过怨恨罢了,纷纷扰扰终不落忍置之不理,收了剑快速点穴为对方止血。 屠南星看着人手忙脚乱生疏处理伤口,也不作声,将翻滚上喉咙处的血腥不露声色地咽回肚子里,执了金戈的手坚涩道:“君儿!不管去哪里,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是我害得你孤苦无依,我愿用余生力所能及补偿自己的疏忽之罪。” 金戈抬眸看着对方真挚的目光,坚定道:“我可以说不好吗?能不能让我活的清静点?我现在只想无牵无挂活着,你能不能不要骚扰我?除非你真的对我另有所图。” “……”一口鲜血没控制好从屠南星的嘴角溢了出来,惊得金戈脸色发白,遂气恼道:“你到底想怎样?” 屠南星摇头,“对不起!没忍住!” “……”金戈不得不妥协道:“我答应你等过些时日心情好转,便去云中寻你可好?” “……”屠南星并不相信对方说的话,但又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迟疑点头说好。 遂金戈带着随身之物,不容屠南星拒绝背起人,箭步如飞下山赶回客栈。 全天开门的客栈,总有源源不断的客人聚集而来,不管是不是饭口总有人,今日更甚往昔,金戈背着屠南星跨进门,便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一双双带刺的目光让金戈很厌恶,她完全能感觉到其中的不怀好意,却若无其事地招呼店小二背着人上了楼。 把人放上榻,金戈打发了店小二准备饭菜热水,转身对屠南星道:“我去给你找个郎中。” “不用!”屠南星苍白着脸阻止道:“我可以自己医治。” “那总得抓点药吧!” 屠南星摇着头道:“我随身配有创伤药,你帮我把伤口缝一下就好。”遂吃力地从怀里取出沾了血液随身携带的针袋。 金戈接过针袋“药呢?” 领会到屠南星要摘腰部的锦囊,金戈快速摘下锦囊,取出两个小瓷瓶问道:“吃那一个?” “各取一颗。” 金戈依言取了药丸给人,等人喝完药,取出银针穿上桑皮线,准备给人缝合伤口。 伤口不大,却很深,虽然及时采取了止血措施,却还是有血液不断渗出。 第一次在人身上穿针引线,金戈尽有些下不去手。 屠南星温笑着宽慰道:“就如缝衣那般放手缝。” “我没缝过衣服。” “不碍事!随便缝吧!就当练手了。” “很疼的吧?” “没关系!我打小就用自己的身体做各种实验,比常人耐疼,快动手吧!” 金戈心一横,却因为笨手笨脚直弄的屠南星冷汗涔涔,却又不敢出声,银牙几乎咬碎,不得不分散注意力,却脱口道:“你喜欢慕容恒吧?” 金戈手一抖,一根针几乎没入肉里差点找不到,屠南星不禁痛得闷哼了一声,嘴唇几近咬出血。 “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打乱我的注意力?” 金戈并不想回答,额头鼻尖沁着细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粗糙完成缝合。 屠南星早已面色如纸,冷汗淋漓,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牵强苦笑说谢谢。 “知道疼就长点记性,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再有下次我才不要再理你了。” 金戈训斥着小心翼翼地包扎好伤口,“出门怎么也不带个随从,好歹你也是一教之主,能不能随身携带一个侍从?也好有个照应,我帮你捎个信,让他们接你回云台去。” 屠南星脸色陡然一凝,“不用,我自己回去。” “也好!回去好好修养,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不用再刻意寻找。” 金戈到是舒了一口气,却没体会屠南星的伤情。 为了不影响屠南星休息,金戈当晚在众目睽睽下退房而去。 果然一路上不得消停,五花八门的各路小把戏角色,如苍蝇一般纠缠不休,直叫金戈不甚其烦,搅的人吃不好,睡不安,一路下来整个人憔悴不堪,形容消瘦。 进入晋中介州地界,立秋并没有影响到这里持续的夏日炎炎,也寻不到秋的一丝衰败景象。 被骚扰了一路金戈疲惫至极,真正领教了江湖讯息灵通的可怕,不管走到哪总会有人很快的闻风而至,让人避无可避。 金戈心里也渐渐的清楚自己去慕容山庄,已然是在别人的掌握之中,等待她的结果并不会太好,但她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并不会在乎将面临怎样的险境。 眼瞅着夜幕深沉,金戈抛开所有的纷扰,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思来想去灵光一闪,脚下生风就近飞身进州衙官邸。 夜幕下的府邸灯火阑珊,戒备稀松,趁着夜色金戈逡巡几回,决定借宿东厢房。 按理讲东厢房多为客房,如果没客人一般闲置的时候比较多,所以歇脚更为合适,相信也没有人能想到她会借宿官府。 刚好东厢房没有灯火,金戈窃喜着轻轻一推,门受力而开,进房回身掩好门,灯火也不敢点,摸黑找到床榻,确定无人后,卸下身上所有行头,放松身心舒适地躺上榻,疲惫倦怠的身体着床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着一道身影轻轻推开东厢房的门,灯火点燃氤氲处是一张年轻眉清目秀的脸。 当他走到床榻前时,看着凌乱的被褥神情一滞,一双敏锐的双眼不露痕迹地四向逡巡着刚转身,凉瑟瑟的刀刃便从身后架在了颈部,淡淡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不要乱动,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小命。” 闻声,男子表情陡然一转,小声道:“君儿姐!是你吗?” 金戈正盘算着把人打晕好,还是点了穴的好,然后她便可安心继续睡觉,突听对方熟悉的称呼,不禁怔住,扳了人的肩膀细瞧后惊道:“莫非!” 虽然短短半年未见过人,整个人却变化颇大,清秀的脸褪去几分少年青涩的模样,显得五官精致起来,与样貌不符老成的气质,却透着成年人不及的深沉,曾经灵动如洗一般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深远穿透的情绪,让金戈觉得熟悉又陌生的遥不可及。 “君儿姐!果然是你,还能再见到你实在太好了!”莫非表现出一往的热情。 金戈剑没收打量着人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冲我来的吧?我没去寻你,你到送上门来了,不知死活!” 剑轻轻拉动一下,莫非脖子上便有鲜血渗出来。 “君儿姐!对不起!”莫非流露出一脸愧色。 “闭嘴!贼子。既然是你自寻死路,我便先成全了你,再去寻白莫辞了结他……” 金戈话音还未落,莫非道:“白莫辞不是我表哥白骏,我也并未与他狼狈为奸,只是职责所在,本想……收渔翁之利,没想到事情完全超出我的想向,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收渔翁之利?你又是属于那一股势力?为谁效力?” 少年叹息一声,“西州。” “西州?”金戈对于刚刚崛起的西州只是略有耳闻,没想到尽然也打上了龙啸籍的主意,其野心可见一斑,又怎能不让她心情沉重。 “至始至终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并没有动手伤及飞龙堡任何人,我发誓!但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实在对不起!” “小小年纪虚伪至极!你想都别想从我这得到龙啸籍。” “君儿姐!不管是这中原,还是东辽,已无你容身之处,何不投奔我西州,定保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也愿意照顾你……” “住口!”金戈横眉冷对喝止,“就算我死无葬身之地,粉身碎骨,也不会让龙啸籍落入任何一方有野心的势力,让千千万万百姓受战火之苦,你为什么要叛国?置自己国家民生于不顾。” “我没有叛国,我母亲虽是中原人,但我生父却是西州皇室贵族,便也谈不上判国。” 结果出乎意料之外,让金戈无言以对,手中的剑迟疑几许,只是把人的脖颈拉开一道血口子,有鲜血潺潺流出,顺着高叠的衣领浸染了衣衫。 莫非却表现出异常的冷静,“君儿姐,你恨我,怨我,屠我,我都无话可说,我看你气色不佳,想来一路劳神耗力不得休,先在此好生歇息几日再做打算吧!这里比客栈要安全的多。” 终是心慈手软下不了手,金戈收了剑拒绝,“假慈悲!你最好不要打龙啸籍的主意,不然小心你狗命不保。” 莫非无奈喟叹,“我自然是不会奢求从你手中获的龙啸籍。” “有自知之明最好!” “难道你真的要去慕容山庄?” “不管你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一个圈套,你为什么还要去自投罗网。” “圈套又怎样?即便是地狱我也要去闯上一闯。” “你很在乎慕容恒?是单纯的因为他出手相救过你吗?” “与你何干?” “我只是担心你!” “少恶心人。” 金戈白了人一眼,不于理会,扬长而去。 出门后金戈并没有离开府衙,而是潜入府衙一小妾房中,给人点了睡穴。 讲究的雕花床很宽敞,睡俩人绰绰有余,所以金戈并没忍心把女人丢地上,只是将人推到墙根下,与之同床共枕而眠。 有钱人家的床榻极其的舒适,屋子里萦绕着燃香的幽香,沁人心脾,远比客栈房间让人感觉惬意美好。 只是想到莫非,金戈便睡意缺缺,想到白莫辞不知所踪,想到母亲不让报仇的遗言,心情沉重又纷扰到深夜才恍惚入睡。 直至有小丫鬟叩门,金戈才从睡梦中惊醒,起身恢复了小妾的神智,打开门大摇大摆走出房间,继而飞檐走壁消失在小丫鬟目瞪口呆的视线里。 榻上苏醒过来的女人,只觉昏昏沉沉睡意混沌,看到神色凌乱走进来的小丫鬟,斥道:“不懂规矩。” 小丫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刚走上街头,金戈便被一男子截住去路,还没等她发作,那男子小声道:“金戈姑娘!千秋阁主在飞花楼等候你多时,请跟我走吧!” “言文清!”金戈念着并不是很熟悉,却记得很清楚的名字有些讶异,“他找我做甚?” “金戈姑娘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还是请随我去吧!” 金戈犹豫再三,“我饿了,去了有饭吃吗?” 突兀的话让男子笑出声,“自然,去了随姑娘点什么都可以,我们阁主可是不差钱的。” “好吧!带路!” 七拐八绕费了不少的功夫,金戈才被带进一家很讲究的青楼,一进门胭脂水粉的香气扑面而至,因为还未到经营时间,所以楼内空荡荡的不见任何的花红柳绿,莺莺燕燕。 男子显然非常熟络环境,轻车熟路地把人带上楼,推开一间房门让了金戈进去。 绕过一面落地刺绣屏风,临窗精致的矮桌前,端坐一穿银色深衣的男人,一身的书卷气息中透着一丝江湖的意气风发,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让人不由得心生几分敬畏,抬目看到来人时,深邃的眼眸流露出几分疏离的忧郁。 “言阁主!你找我做甚?” 金戈直言走近矮桌。 “先坐下。”言文清并没有起身,只是以一个长辈的口气道。 金戈飘着桌子上的茶盏道:“一大早上的,你不会只是请我来喝茶的吧!” 言文清笑了笑,还没开口,又听金戈道:“我饿了,能请我吃饭吗?” 言文清嗤笑一声,“自然没问题!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吩咐下去给你准备点饭菜。” “来一份放羊肉的猫耳朵砂锅,一斤酱牛肉,一例时令蔬菜就可以了,记得准备一壶醋。” 言文清笑着点头,吩咐了人去准备饭菜,回头又道: “你这样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就不怕遭人算计?” ☆、千秋阁主 “不招摇就不遭算计了吗?” 金戈不屑地捻杯抿了一口茶水。 言文清叹息一声,“言之有理,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澜。” “言阁主究竟几个意思?请直言,不用绕,太累。” “你要去慕容山庄?” “是!” “我劝你别去,不要低估了慕容山庄的天罗地网。” “你截我来就是要提醒我这个吗?”金戈想不明白俩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对方为什么要表现出很关切的样子。 “薛云两家就剩你这一脉,我怎忍心看着你去自投罗网。”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的死活?我们很熟吗?” 金戈有些想不通一向明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千秋阁,为什么要打破陈规,冒着江湖规则风险阻止她去慕容山庄。 “你这孩子真是让人劳心,如果你非要个理由,那我告诉你,我与你父亲的渊源,你父亲孤城是我同门师弟,三十年前我们同拜师在武陵玄朗宗师门下,当年你父亲踌躇满志,胸怀天下,不甘独善其身,执意入了仕途,以满飞命名,从此断了与师门的来往,师父仙逝后,便也鲜少有人知道他师出何门。” 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金戈苦笑道:“没想到你是我父亲的师兄,所以你要阻止我去慕容山庄?” 言文清喟叹一声,眸光斑驳暗淡,“当年我无能为力救薛家,今时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重蹈覆辙,让薛云两家绝后。” 金戈吃吃苦笑,眼中泪依稀,“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承受所有痛苦,生何欢,死何惧。” 见人一副万念俱灰了无生趣的神态,酸涩忧心漫过言文清的心头,宽慰道:“万不可灰心,消沉,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年华,好好活着才是对你父母的最好交代,往后还有伯父照应你,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我已经想好了,等我把阁主之位交代妥当,便带你离开中原去漠北定居或西域也好,再也不问江湖事,不置身江湖,届时再给你寻个好男儿生儿育女,我们安安稳稳过寻常百姓生活。” 金戈的手不经意间放在腹部,各种滋味横陈让她心伤不已,她根本不可能再接受慕容恒之外的任何男人,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任人自生自灭,那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让她身怀有孕的男人,在她生命中已经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而是被血缘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唯一亲人,也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动力,所以又怎么可能随意舍人而去。 “慕容恒与我而言不是外人,他不但有恩与我,也是我师傅的骨肉,我怎可能弃他于不顾。” “可你总不能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吧!” 言文清的话有些没底气,设身处地的想,换着他也做不到背信弃义,苟且偷生,只是两利相权他只能选其重,俩害相权取其轻。 “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知道话再多亦枉然,言文清怅然叹息,“看来你心意已决,我说什么都是徒劳。” 捻杯抿一口茶,“既然目的是为了救人,不如我们好好筹谋一下,就算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但起码也要降低风险,鱼死网破毫无意义。” “……”金戈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接受帮助,对她而言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别人呢!为了自己的万念俱灰,把关心自己的人牵扯进来,倘若成事不足,害他人万劫不复,她便是死也不能冥目,想罢徐徐叹出一口气,“可有兵不刃血的万全之策?” 言文清深远摇头,“一旦刀戈相向,又怎可能避免伤亡。” “为了我一人,却要搭上无数人的性命,我余心何忍,不必再商谈了。” 金戈断然拒绝。 饭菜适时端上桌,菜肴的香气窜入鼻尖,越发勾起金戈的饥饿之感,一扫所有阴郁,抓了筷子迫不及待的一通狼吞虎咽。 言文清看着人饥不择食的样子,将要说的话先咽回肚子里,关切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金戈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含着饭菜毫无一点矜持,“这一路连一顿安生的饱饭都没吃上,难得今日沾言阁主您的光,能在这安静的地方踏踏实实吃上一顿饭。……” 提壶又添了不少的醋,不忘夸赞,“还是山西地界的醋正宗酸爽。” 言文清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醋味,不由得眉头紧拧,牙关发酸道:“你怎如此喜酸?” 金戈苦笑一声,“可能是随我母亲,她老人家就喜醋,喜酒!” 浓郁的忧伤在金戈微敛着的眼底晕染开来,顿时如鼻子吃了醋一般,酸涩不已,却还不想在人前表现心伤。 饱餐后,打算起身告辞,刚起身敲门声响起,应声而入来之人让金戈惊诧不已。 三人中一个是言文清的侍从,另俩个便是屠南星与般若无相。 “南星,般若教主!你们……”金戈思绪纷乱,目光在几人间逡巡。 “俩位教主请坐!”言文清打断金戈的讶异,客气礼让,继而吩咐侍从上茶。 俩人相敬落坐,并没有向金戈急于解释什么。 “你们这是闹的那般?”金戈焦虑道。 言文清郑重道:“金戈!现下最关心你的人都在此了,我们是不会让你一人去冒险的,要不听我的依计行事,要不我们陪你去一起拼命。” “对!刀山火海我们都陪你。”般若无相坚定道。 屠南星不语,只是深深地注视着金戈,却给了更为肯定的答案。 热泪在金戈眼底打了几个转退了下去,思忖几许,坚涩点头,“言阁主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言文清将折扇打开,随意扇了两下,娓娓道来,“慕容山庄现下戒备森严,固若金汤,不单有武林各派参与防守,还有朝庭重兵布阵,我们去救人肯定中埋伏,伤亡惨重,更甚者全军覆没,得不偿失,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散重心。” “怎么个分散法?”金戈问。 “其实他们的目标本就是金戈你。” “所以以君儿为筹,将慕容山庄注意力转移,分两路进行。”般若已经领会到了言文清的心思。 “对!以金戈为主方,借千秋阁之名举办一场武林争霸赛,拔得头筹者可得江湖令牌,以及龙啸籍。” “赶紧把那劳什子东西抛出去,爱谁要谁要去。”般若无相嫌弃道。 “让朝庭忌惮不单是龙啸籍,还有善于研发火器的云家人,他们目的是彻底清除云家人。” “我根本就不懂研发任何火器。”金戈很无辜又受伤道。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涉及皇家利益,斩草除根,一网打尽,是帝王贯用手段。”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般若无相打开无相无间折扇,神情嘲讽道。 “意思是即使君儿交出龙啸籍,也不能全身而退?”屠南星忧心忡忡。 “是的!抛出武林觊觎的江湖令与龙啸籍,只是为了争取救出慕容恒,可金戈险境依旧艰难……” “慕容恒是因我而被牵涉,只要他没事,我无所谓。”金戈打断言文清的话。 “什么叫你无所谓,倘若不能护你周全,我们做的一切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屠南星有些气恼。 言文清以主持大局的口气道:“大家稍安勿躁!也许结果并没有我们想象的糟糕,只要我们把部局打乱,把兵力调开,金戈基本上可以全身而退。” “可要怎样才能调开朝庭的兵力?”般若道。 “东辽!” “……”三人不解其意,目光都聚集在言文清高深莫测的脸上。 “相信东辽非常忌惮两国军事实力的悬殊,我传书信给他们,只要他们愿意配合扰境之计,便答应他们不交出龙啸籍。” “那武林争霸赛还办不办?”般若有些疑惑。 言文清:“当然要办,但真的龙啸籍肯定不能交出。” 般若:“你想用假的?可以吗?” 言文清:“没有人怀疑千秋阁的认证,我说是真的,就没有人怀疑是假的。” 般若:“真相一旦败露,你要怎么收场,之后千秋阁在江湖的声望岂不毁于一旦。” 言文清苦笑着胸有成竹道:“我自有按排。” 他已暗暗做好了让贤的准备。 “言阁主重情重义,舍身取义,般若敬佩不已。” “无间教主何偿不是知恩图报,情义之士。” 俩人客气寒暄金戈却心情沉重,她最受不起的便是人情,却又不得不受,同时言文清耳目通灵,城俯之深,完全远超出她的想象,尽然连上一代的恩怨他几乎了如指掌,不得不让她叹为观止,幸好是友非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恐怕自己被算计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单想想便觉得后脊发寒。 金戈终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堪,除了一身蛮力,几乎一无是处,要不是有上一代父母积攒下来的阴德庇佑,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注定一事无成,所以她只能收起自己的任性,按言文清指示行事。 般若及其手下与言文清按排心腹留介州,待伺机去慕容山庄救人,屠南星随金戈,言文清前往太原举办争霸赛。 争霸赛的消息一出,整个江湖如沸腾了一般,摩拳擦掌各路武林人士纷涌而至太原。 如言文清所料,聚集在慕容山庄的武林人士,以及兵家主力同时转移向太原。 ☆、欲加之罪 晋阳城内辰时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汾水台方圆几里无山势天险,平整的河滩上一目了然人群煕攘。 比赛将近开场时,场伤走来俩人,一个青年男人而立之年的样子,身形高大强健,步伐矫健,神采熠熠中带着一丝张狂,浓眉下一双杏核眼稍微扬,透出几分非狡黠,□□的鼻型将面部轮廓划分出非善类的冷硬。 另一个男子弱冠之年的样子,中等身材略瘦,面如冠玉,形容风流,带着几分女人的阴柔,手持宝剑。 “慕容庄主!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言文清脸上挂起场面的笑。 “俗务缠身来晚了实在抱歉!”慕容尧同样场面的拱手回敬,继而目光落在主宾席上的金戈,神色深远不失讶异。 “这位就是委托者金戈姑娘。” “这位是慕容山庄的慕容尧庄主。” 言文清一面介绍,一面观察着金戈的表情,生怕对方情绪失控,现场爆发搅了整盘计划,所以目光切切地给以暗示。 金戈确实有想将人踩扁的冲动,然后淬上一口吐沫,咬牙切齿的骂一声,‘狗东西!’ 但攥了几回拳,最后还是松开了,暗暗掩灭着冲上天灵盖的怒火。 少女的眼中淬满了岩浆火光,与之碰撞的慕容尧眸光同样飞雪卷刃,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电光火石中是无声无形的对抗三百回。 “这位是……”言文清打量着慕容尧身边的年轻男子道。 “飞花岛裴元丰。”年轻男子自报家门。 言文清闻言表情略僵硬瞬息,继而干笑道:“呃!原来是新任飞花岛主,久仰!” 裴元丰与慕容尧狼狈为奸,看上去亲如兄弟,却对自己的哥哥不闻不问,明摆着狼子野心,所为不耻。 金戈带刺拉火的目光转移到裴元丰的脸上,直让对方浑身一阵不适,却又用狎昵的眼神挑衅回顾。 直惹得对方银牙欲碎,手指关节发青,狠不得一脚踹进对方嘴里,让人满地找牙。 泰岳桃花谷主秦风与伏龙门主欧阳鲁面面相觑,眼底略有几分轻视,淡淡的道:“慕容庄主去年争榜赛都不见你抛头露面,还以为今日的争霸赛你也要推辞不到呢!” “去年争霸赛刚巧家母身体有恙,故此上没能到场。”慕容尧的转身笑意融融与俩位掌门客气寒暄。 场上好戏连连,场下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熙攘,言文清干咳两声开场道:“请诸位义士保持肃静。” 闹轰轰的场面刹那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聚焦在场上的言文清身上。 气场强大的男人继续道:“千秋阁受金戈姑娘所托,以比试武艺为前提献出江湖令,龙啸籍为终结奖,谁能拔得头筹这江湖令,龙啸籍便归谁所有,天地为鉴,千秋阁为证,言出必行,绝无虚假,愿各路江湖义士各显神通,争取得到这两样稀罕珍宝,届时名扬天下,一统江湖……” 隐世多年的两样珍宝,代表着无限的荣耀与权利,是每一个江湖人士一生梦寐以求的心愿。 虽然有一部分人心知肚明龙啸籍是朝庭的大忌,但依旧阻止不了人性的贪欲,即使自己无福消受,也要换得一份皇家的荣宠。 当然鱼龙混杂中,也不排除有其他势力的别有用心。 这一次决赛时间虽然仓促,气场人数却远超去年的武林争榜赛,场下乌泱泱的人一眼望不到头。 比赛规矩相对开放,不论门派大小,只要报名都可以领牌参赛。 江湖令真假有辩识度,也逃不过一些□□湖眼睛,所以江湖令确实用了真的,可龙啸籍为云家秘籍,很少有人见识过真本,所以即使是一本仿品,也无人辩识。 反正很多武林人士基本上都是冲着江湖令来的,所以上也没把龙啸籍真假放在心上,尤其是得高望重的江湖门派,心里都很清楚龙啸籍对朝庭的影响力有多大,即使到手也不敢据为己有,便也只得含糊应承了事,反正有千秋阁打在头前,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人们猎奇的目光聚集在主宾席上,开始窃窃私语; 其一道:“难道主宾之上是云家后人?” 其二:“指定是最近疯传的云南鹤之女,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两样宝?” 其三:“不是说云南鹤长得彪悍吓人吗?女儿怎么会这般倾国倾城?” 其四:“据说薛天可是闻名的美男子,还不兴人家女儿随爹。” 其五:“听说这姑娘身手也不凡,却何故要拱手让出两样宝贝。” “终是一届女流,成不了什么大器,势单力薄的留着除了惹一身事非之外,毫无优势可言,还不如让贤让能者得,更能发挥其价值所在。” “也怪可怜的,众叛亲离,孤苦无依,还被苦苦相逼到不得不让出自家的宝贝,真是令人唏嘘,没想到叱咤风云的云家,尽沦落到这般凋敝的天地,但凡云南鹤活着,也不至于这般不堪。” “你应该庆幸云南鹤死了,不然我们那有机会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你就能美梦成真了吗?就你这小门小派的,充其量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看看热闹长长见识得了,就不要耗子扛磨盘不自量力,异想天开做美梦了,真真浪费他人的时间……” 被嘲讽的男子恼羞道:“你又算什么东西?” “比你强,好歹我武安千山万川阁在武林榜上排行有名,不像你无名小辈一枚,根本配不上这争霸赛。” “千山万川排行二十,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舔人家脚趾而已。” “你放屁!最起码比你有资格站在这里。” “你俩还有完没完,聒噪!小心被踢出场,让你俩自己玩去!” 俩个拌嘴的人被旁边的人警告,总算安静了下来,开始列队领取参赛牌。 比赛规则;单数与双数进行第一轮比试,第二轮再重新抽签,以此类推得出最终获胜者。 场上比试无规则,各显神通随便打,打死概不负责,但可量力而为主动退出比赛。 所以此次争霸赛前所未有的惨烈,血腥,肆无忌惮的打法,将人性的邪恶表现得淋漓精致。 身手好的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很多漠视生命,一招毙命手脚弱的,不自量力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尽在言文清的掌握之中,大量消耗所有人的体能,是他真正目的。 比赛进行到第二天,参赛者只剩三分之一,不管是明修栈道的比赛,还是暗度陈仓的救人计划,都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 言文清一直在等两个消息,一个是般若救人的消息,一个是东辽的扰境战报。 一旦收到这两个消息,他便可以按计划行动,尽快带金戈离开。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第五轮的比赛还未开始,一干轻甲差役拨开人群,拥着一人走上擂台,被簇拥着的是一名近四十不惑之年的男人,这人头戴紫金冠,身穿江牙海水坐龙竹青蟒袍,系嵌玉红鞓带,姿容俊逸丰益,气质华贵雍容,威仪凛然,尽显皇家气场。 “参见王爷!”言文清恭敬上前行礼。 其他人也一一附和行礼参拜。 场下鸦雀无声,场上肃然起敬,唯独金戈稳坐在席位上,冷眼忖量着高高在上的男人。 “她是谁?”晋阳王一双咄咄逼人的星眸很不友善地端详着人。 “金戈姑娘还不给王爷行礼?” 言文清提示道。 金戈心不甘,情不愿行了一个僵硬又不规范的礼。 “乡野女子不懂礼仪,王爷切勿怪罪。” 言文清谨言慎行圆场。 “你叫金戈?”晋阳王问道。 “是的!”金戈也不避对方萧瑟的眼神,无形中朝现出几分抵触,让言文清心里苍茫一片。 “江湖令,龙啸籍是你所有?” “是!” “一派胡言!龙啸籍乃皇家军机械秘籍,怎么就成了你的私人物品,还四处招摇,简直目无王法,罪不可赦……” ‘放屁’二字在口腔里打了一个转,还是咽了回去,金戈错着牙关道:“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能胡说八道吧!难不成因为你是王爷,就可以随便污蔑一个平民百姓,这就是你皇家一手遮天的本色不成?” 恼羞成怒的王爷眸色一沉,拿起展品台上的龙啸籍,“牙尖嘴利,藐视皇家威仪,大逆不道,一看便非善类,给我拿下带去府衙好好盘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果然最不要脸的还是你们皇家,想宰割我金戈也要问我乐不乐意……” 不等王爷脸上的表情转换,一道银光带着一丝凉意,触不及防将王爷手中的龙啸籍带入空中毁成齑粉,碎屑如雪花一般纷纷飘落。 “大胆贼女!给我拿下。”王爷气急败坏到脸色铁青,一声令下,四面八方乌泱泱的重甲军队纷涌而来。 放眼银色的枪尖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冷的寒光,血色的红缨如千万朵盛开的鲜花,方圆几里铺天盖地,耀眼夺目。 “谁要能拿下此贼女,便可得江湖令,亦可加官进爵,得无限皇家庇护与荣耀。关乎朝廷安危,民生的利益,还望各路英雄豪杰同仇敌忾,声张正义,诛杀此女。” 掷地有声的承诺透着无限的诱惑,撞击着人性的欲望闸门,犹豫的人被当机立断的,蓄意起哄的人,一时间带入是非不辨的怪圈中,争先恐后,挥刀而上。 金戈一个鹰扑想挟持晋阳王,却万万没想到对方这回有了戒备之心,最终抓在手里的只是一块衣袍。 被抓破衮龙蟒袍的晋阳王震惊之余,顺势推出一掌,却被对方的千斤九阴脚化解,且惊出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他可不是京城里那些闲散,养尊处优的王爷们,能镇守在边境二十年,自然久经沙场,身经百战,文武双全。 却没想到不单没避开一个小丫头的出招,连招式都被轻易破解,确实有失体面,但又不得不惊诧对方小小年纪,一介女流,却身手不凡。 终于真正认识到云家人的厉害,并不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江湖谣传。 二十年前他镇守西南,一直没有机会接触云家人,更没有机会领教云家武艺,还以为那些谣言只是夸大其词的传说罢了,却没想到是自己一叶障目罢了。 金戈没想到看上去养尊处优的王爷,尽然可以接了她的千斤九阴脚,而面不改色,不得不另眼相看。 场面失控屠南星与言文清一干人等,不得不出手防御对抗,但面对整个武林高手,终是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言阁主!你这是何意?” 秦风接近言文清不解道。 “自然是为了公道,问心无悔。” “你一向审时度势,无利不往,通透,玲珑,又何必自毁前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文清知道武林中秦掌门最为仁义,重情,还忘你手下留情,文清感激不尽。” “你……这是何苦呢?” “文清这一生已无所求,唯独薛家唯一的血脉我必须守护,不然我无颜去九泉见我师弟孤城。” “你师弟?” “镇远候薛天!” “原来你们是师兄弟。” “是!” “可现在不是我一个人所能控制的场面,纵然有心放你们走,却无力阻拦其他的人。” “只要你手下留情文清便感激不尽。” “也罢!推我一掌。”秦风道。 言文清随便推出一掌,秦风顺势从旗杆上跌落下来,儿子秦韶注意到父亲跌落,赶忙冲上前扶起老爷子惊恐道:“父亲!” 秦风抚着胸喘着粗气道:“扶为父下去。” 秦韶是孝子自然不敢怠慢,背了父亲匆匆而去,一干门徒追随而去,便再也没回到现场。 刀光剑影间,血肉飞溅,横尸垒垒,血腥的场面毫不亚于一场惨烈的战争。 金戈以物极必反之势,魔性大发,大开杀戒到麻木不仁,凶残至极,因功力运转极速,至血气膨胀,经脉暴走,导致双眼猩红充血,毛发竖立,唇色发紫,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但有道是双拳难敌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尽管屠南星一干人等破例使用各种带毒的武器,却依旧难敌前赴后继的对手,不单手下伤亡惨重,屠南星自己也已是伤痕累累,遍体鳞伤,透支的身体已然无力支撑,就在命悬一线之际,一声刺耳的响声划破血腥的空气,随着应声而到的几具身躯,一抹如幻般的身影一个鹰抓,将晕头转向的屠南星抓起。 耳畔传来金戈的冰冷的声音,“一会炮声响起,你与言阁主趁机逃出去。” “不行!”被同时拎上屋脊的言文清道。 “你们不走只会拖累我,到最后咱们都得完蛋。” “再等等也许会有转机。”屠南星振作精神道。 金戈瞭望着方圆几里重兵阵局,掩饰着满目的茫然道:“你们俩到底想不想我活着?想的话按我的话去做,西南方位面应该是阵法把守的薄弱之处,等场面混乱起来的时候,你们俩就朝着西南方向逃,咱们雁门关外会合。” 言文清同时瞭望着排列有序的布兵阵法,不得不佩服金戈的军事觉悟,一眼便看穿整个兵法布阵的薄弱口。 他不得不掂量金戈的话,虽然自己还未完全丧失战斗力,但确实也支撑不了多久,留下也许真的只是一个累赘。 金戈从羊皮背包里取出四枚火流弹,塞进俩人的手中,“按我的意思去做不会错。” 话罢收了剑,拔出龙啸器,一个天外飞仙之势,迎向追赶而至的一干皇家亲卫队,快速扣动了扳机。 ☆、尘埃落定 训练有素的皇家亲卫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手身毫不逊色一些武林高手,且作战张驰有度,配合默契,面对金戈势不可挡的火器,选择避其锋芒的同时,反击战术用了镖与索的围攻。 只是结果并没有他们计划的那么美好,不单人没困住,还伤亡惨重。 金戈在周旋打斗中,目光始终在寻找着晋阳王的身影,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她挟持了或者杀了为首操控局面的晋阳王,便有机会脱身。 眸光逡巡数回,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土台上看到其稳坐观战的身影,身边还簇拥着一干护卫。 金戈心里冷哼一声,摆脱所有的纠缠,飞身算计着最适合的射击距离,却被突然闪现出的一人拦截,双双落在两根相临的幡杆上…… 金戈错愕定睛细观,一张朗艳卓绝完美的容颜映入视线,银色的轻甲亲卫服饰加身,掩盖了一往的冶艳阴柔之美,整个人显得别样的英气逼人,气宇轩昂,阳刚十足。 “白莫辞!”意外参杂着一言难尽的恨意,霎那间揉合在金戈苍茫的眼眸中。 昔日良人不语,双眼盛满秋的萧瑟,也散落着春的暖意。 金戈冷哼一声,“原来你为朝廷卖命了,想拿我立功?你不配!今日我就要了你狗命……”举了龙啸籍便射。 白莫辞堪堪避开弹药,在金戈错愕间挥了江潮剑迎向对方。 唯一剩的一颗弹药放了空,金戈不得不换剑,她已经从刚才射击中发觉白莫辞今非昔比的身手。 两剑相交,发出金属独有的锃鸣声,江潮剑虽不及拨云,但也不是寻常剑,应付拨云还不至于不堪一击。 “君儿!且先听我说。” 白莫辞声音小心又谨慎。 “你我之间除了愁恨没有别的,没什么话好说。” 金戈怒视着人,逐渐体力懈怠的身躯微微发颤。 “我不想说任何歉意的话,因为所有的恩恩怨怨没有谁对谁错,但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是真的,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少恶心人!” 曾经有多热爱,现在便有多嫌弃,对方的话此刻金戈听来,无比的刺耳与厌恶 。 “我们的恩怨暂且不论,但接下我要与你讲的事与恩怨情仇没关系,你听好了,你伤不到晋阳王,他穿了刀枪不入的金丝甲,身边护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未必近了他的身,一会我找机会挟持他,然后你赶紧的跑……” “谁稀罕你的假惺惺……” “你不要固执好不好?想我死并不难,我今日就可以成全你,但我并不希望你死……” 白莫辞的话还没说完,惊诧的眼神陡然一转,刺耳的炸响与身体转换同步。 被护在怀里的金戈,只觉对方身躯被撞击而颤抖,继而有猩红的鲜血在她扬面间簌簌滴落。 一张因痛苦扭曲,却还强装欢颜的脸,隽入金戈婆娑的眼眸中。 随着下坠的身躯,金戈一颗心也随之碎裂,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朝廷的火器虽没有云家改良的火器完善,灵活,有威力,但其杀伤力也不容小觑,被击中的话也无生还可能。 金戈抱起奄奄一息的人,避开接连不断射击而来的轰炸,在一片尘土飞扬中躲在一块石墩下。 “对不起……我又食言了,不能护你全身而退了……” 被扶坐着的白莫辞吃力地抬手,想拭去金戈脸上掺和的血与泪,但勉强抬起的手只是在空气中晃了一个圈,继而无力落下。 热泪不断从金戈眼角滑落,无声地摇了摇头,心中五位杂陈,柔肠百结,这一刻她对他的恨意已悄然无声消散。 “君儿……如果有来世,我们……只作寻常人,没有……任何的恩怨情仇!做一对……最寻常的夫妻……恩爱相守一辈子!” 金戈依旧不语,唯有泪流不止。 “好遗憾……”。最后一抹光从白莫辞苍茫的眼中散去。 金戈哽咽着抚上人的脸,喃喃道;“愿来生岁月静好,若你还能在人海茫茫中遇到我,我便还你这一世情缘……” 伤怀中把人放下,胡乱摸了一把脸,抛开所有的纷扰。 几个时辰的激战,内耗极大,加上身怀有孕,体力明显开始不支,再硬碰硬下去恐怕很难讨到便宜,金戈想换一种策略,要么把人引到指定的火流区,要么投火流球过去把人炸死,方可事半功倍。 埋有火流区的区域在场下周边,要想把老谋深算城府深沉的人引过来,好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者一定会误伤到千秋阁与百圣教的人,前思后想金戈心一横,趁着还未散去的硝烟尘土,移身幻影向土台的方向而去,运功于掌臂间抛出两枚火流弹。 巨大的爆炸声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土台子夷为平地,消失在硝烟飞尘中。 “死了吗?”金戈总觉得有些太过简单。 果不其然,忽觉身后一阵恶寒,随之一声闷哼,待转身时便见屠南星被剑穿透的背影。 金戈大脑一霎放空,悲愤交加,瞳孔骤然放大,咬牙切齿道:“无耻老贼!我要你死!” 眉心已经中了屠南星索魂针的晋王,已然无力避开冲击而来的强大剑气,只觉喉咙被风吹入,呼吸无力,涣散瞳孔中倒映着金戈扭曲的脸,随着剑的拨出,身体如一截木桩直挺挺倒了下去。 随之埋在地下的火流被引爆,一时间爆炸声振聋发聩,毁天灭地,火光冲天,哀嚎四起,血肉横飞…… 场外; “百将军!我们不管王爷了吗?” 百千任瞭望着远处的炮火连天,眼眸深处闪动着一丝异样的光,淡漠道:“王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东辽大军压境,西州边境扰民,都是头等的国家大事,延误了军机就算王爷也承担不起,速速收兵赶往雁门关应战。” “吆!” 随着号角的响起,所有军队阵局一一分散转移,撤离而去。 只剩汾河岸上漫天未散去的硝烟弥漫,横尸遍地,血流成河,以及被血染红了的汾河水无声东流。 狼藉硝烟中一个身影匆匆而来,映入金戈模糊的视线,还未开口翻滚上喉咙的血液已冲出口腔,继而无力的身躯缓缓倒下去时,跌进一片温暖之中。 “君儿!君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表哥!我想回家。’金戈在心里回应着,跌入一片黑暗的深渊…… ______________ 拖拖拉拉完结了,性子有些急,导致错别字可能有些多,带给读者阅读上的不适深感抱歉! 准确点讲是两个收藏促使我坚持完结,很想看到个指点的评论,最终还是空留遗憾了,不管怎样非常感谢点击过笔墨作品的读者朋友。 人生多萧瑟,生活可以潦草,唯快乐不可缺,朋友们保重!但愿你们的百般无聊中有笔墨作品可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