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雁南飞》作者:冉尔 简介 骨科/年下 在原地等待一只大雁飞回来与自己同生共死 民国风,真骨科年下 衣冠禽兽弟弟X斯文败类哥哥 雷萌自避 第1章 雁城的荣竹斋再开张,已经是六年之后的事情了。说起来这里本是旧时的赌场,当年雁城被侵略,荣竹斋成了敌军指挥处,乌烟瘴气的场所竟离奇得庄严了几分,现如今新来的兵把侵略者赶走,城里的势力便迅速分成了两派——一派自然是初来乍到气焰嚣张的新兵,另一派则是苟且偷生六年,一朝重见天日的大家族。 对于新兵来说雁城是大好的歇脚之所,对于原来的大家族却不然,这儿是他们千疮百孔的家园,如此一来自然而然有了矛盾,两派虽谈不上水火不容却决计好不到哪里去,最首要的冲突自然是粮食。行军打仗最不能缺的就是粮草,可整个雁城的米都被苏家一手控制,他们不但把粮食藏起来,还试图通过提高米价发一笔战争财。 两派的纷争便从粮食拉开了帷幕。 午夜,荣竹斋门前挂着两盏红艳艳的灯笼,血色的光泼了一地,就着哭嚎似的风,乍一看怪吓人的。 苏士林披着个小马褂,双手揣在袖笼里冻得直跺脚,时不时把手掏出来哈上一口气,再不耐烦地问身后的伙计:“杨先生还没来?” 伙计穿得比他还少,在深秋的风里冻得直哆嗦:“杨先生……被老爷请去吃茶,后半宿才往这儿赶。” “唉。”苏士林的叹息被风搅得稀烂,“怎么偏偏是今日?” 伙计哪里知道为何是今日,杵在他身后瑟瑟发抖。他们主仆二人的身影笼罩在荣竹斋的墙根下,像是被猛兽一口吞进嘴里,却又不用牙咬,就仿佛故意吓唬人似的含着。 半晌风里卷来一声枪响。 苏士林打了个哆嗦,跺着脚咒骂:“一群丘八。” “爷,骂不得。”伙计连忙伸手要捂他的嘴。 “得得得,我知道。”苏士林嫌伙计手脏,躲到一边,借着灯笼的火光往远处望。 小道被黑压压的树影盖得几乎望不到尽头,头顶的月又被云盖得结结实实,苏士林眯着眼睛使劲儿瞅,什么人影也没瞧见,却隐约听见了几声咳嗽。 “可算是来了。”苏士林心里一喜,连忙从墙根下走出来,循声去迎。 夜色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道路尽头似乎有那么几条人影在晃动,苏士林急得直喊:“没眼力见的东西,快给杨先生披件衣服。” 遥遥飘来一声轻笑:“苏少爷,不用。” 苏士林连忙行礼,毕恭毕敬道了声:“先生。” 那人终于走进了血色的光影,身上穿着件新式的西装,脸是苍白的,面颊借着灯笼的火光看上去有那么一丝红润的意思,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的眼镜,目光被镜片挡得严严实实,苏士林看也看不清,便心甘情愿候在一边等他先开口。 杨羽理了理西装的衣袖,慢悠悠地解释:“你父亲请我多喝了几杯酒。” 苏士林连忙道:“先生身体不好,不易多饮。” “烫的黄酒,不碍事。”杨羽的唇角有了些微的笑意。 苏士林在心里念叨了一遍“黄酒”,忽而狠狠地抬起头,瞪着荣竹斋气派的门匾啐道:“全是毒蛇,我恨不能灌他们一肚子的雄黄酒。” 杨羽被他的戏言逗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继而抬腿往前走:“你我的伙计就别带进去了,没用。” 苏士林应了,把几个冻得面色发白的伙计全留在了外面,这才小跑着跟上杨羽的步伐:“先生,听说这回那个人也来了。” “谁啊?”杨羽随口敷衍,“连名字也不提。” “哎呦先生,您不知道?”苏士林一下子来了精神,献宝似的凑过去,用只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乔何,那个带兵把城占了的丘八。” 杨羽腿一软,差点被门槛绊倒,扶着墙才勉强站住。 苏士林吓了一跳,伸手拉了他一把:“先生,您怎么了?” 杨羽摆了摆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风大,呛到了。” “你说说你这身子……”苏士林拉着他往荣竹斋里走,嘴里不住地嘀咕,“下次我爹喊你吃酒可千万别去了。” 杨羽心不在焉地应了,透过镜片看荣竹斋里一盏又一盏血色的灯笼,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 谁料宅院深处又传来一声枪响,这下子把苏士林也给吓住了,杵在原地,半晌才气得跳脚:“这群当兵的……” 杨羽伸手把他按住,轻轻摇头:“他们有枪。” “有枪能怎么样?”苏士林也就是嘴皮子厉害,梗着脖子喊,“有枪也不能随便打死人!” 这话一出口,风似乎都停了,荣竹斋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一清二楚,苏士林立刻怂了,躲在杨羽身后颤颤巍巍地问:“先生,这是怎么了?” “瞧把你吓的。”杨羽叹着气往前走,“就是风停了。” 风的确停了,可这晚的荣竹斋比起风时还要冷。 杨羽沿着灯笼的光一路向前走,苏士林该是被吓住,再也没说过话,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俩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清晰异常,还带着回音,一声接着一声,听着怪渗人的。 苏士林听得心里直发毛,恨不能掉头就跑,可一见杨羽平静的侧脸,就觉得临阵脱逃太过丢人,于是咬牙跟着,直走到最后一盏灯笼照亮的门前,才胆战心惊地问:“是这儿?” “是这儿。”杨羽深吸了一口气,盯着自己映在门上被拉长的影子瞧了会儿,忽而回头小声道,“进去以后跟着我, 别说话。” 苏士林紧张地点头:“都听先生的。” 杨羽这才把手搁在了门把上,指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刺痛,他恍惚了一瞬,继而反应过来是先前刚进门,听见乔何的名字后扶墙时划伤的。 “乔何……”杨羽竟不由自主把这个名字念了出来,好在一阵大风刮来,连近在咫尺的苏士林都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杨羽回过神,微微使力推开了这道门。 几缕尘埃随风而逝,屋里悄无声息,却有几条人影在黑暗中晃动。 杨羽咬着唇迈了进去,就听左侧有人轻蔑地冷笑:“来者何人?” 他循声行了个礼:“苏家的教书先生,杨羽。” 右边有人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嗤笑道:“呵,读书人。”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而杨羽抬手拦住了想要上前理论的苏士林。 “苏家的老爷子怕是糊涂了,怎么派了个病秧子来?”也不知是谁在暗中调侃,引得笑声更大。 杨羽权当作听不见,目光紧紧锁定在正对屋门的那张椅子上。 “啪——”黑暗里腾起一簇火苗。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点微弱的火光上,可那火苗却转瞬即逝,须臾一点腥红的光重又亮了起来。 黑漆漆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含糊的低笑。 杨羽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听了那声笑,身形还是忍不住晃了晃。 红色的火星在不远处忽明忽灭,似乎映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杨羽嗅到烟味时才明白过来,那人在抽烟。 “洋人的东西就是方便。”那声音笑完,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点灯。” 黑暗中立刻有好几个人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烛台边跑。 “磨磨蹭蹭的……”那人笑骂了几句,似乎把腿翘在了桌上,懒洋洋地吸了一口烟,“都瞎啊?” 黑暗中无人敢应,好半晌,屋子角落里才腾起一簇昏黄的火光,照亮半张清瘦的脸,脸的主人谄媚地跑到屋子正中央:“乔爷,给您。” 乔何双腿交叠搁在桌上,瞧也不瞧他一眼,却接过了那盏烛台,低低地拿在手里,于是杨羽便只能看见他墨绿色的军装和乌黑的皮腰带,以及匣子枪枪壳的一丁点反光。乔何拿着烛台站了起来,叼着烟往门口踱步,另外几个人好不容易点燃了别的蜡烛,于是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原来这儿竟坐了一群兵。 杨羽既没有抬头也没有低头,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而乔何走了过来,用军靴踢了踢他的脚尖,漫不经心地问:“你能代表苏家?” 杨羽这才抬起头,镜片上全是跳跃的烛火,还未开口回答,倒先咳嗽起来。 屋内又是一片哄笑。 乔何却把手里的烟扔在了地上,抬起脚狠狠地用鞋底碾了好几下。 “……我既然来了,自然能替苏家说话。”杨羽强自镇定,心跳得极快,像是要跳出心口似的。 乔何把烛台慢慢靠近他的脸,火光便也映亮了乔何自己的脸。杨羽呼吸微滞,目光凝聚在乔何眼角一条淡得几乎看不清的伤疤上,而乔何眉头似乎微微蹙起,神情深沉得厉害,里面满是汹涌的暗流。 “先生。”苏士林忽然把杨羽扯了回来,“先生有没有被烫到?” 杨羽蓦然回神,原是那盏烛火靠得太近,烫得他面颊有些轻微的刺痛。 乔何轻轻“啧”了一声,把烛台吹熄转身往回走,第一个点燃屋内烛火的人眼疾手快地替他拉开了座椅,还递了根烟与他。 乔何拿在手里却不抽,只夹在两指间把玩,许久才道了句:“给杨先生看茶。” 屋外的风一阵紧似一阵,两个小兵把门给关上都遮不住外头狂风的哀嚎。 杨羽坐在了乔何正对面,苏士林绷着脸站在他身后,时不时拿眼睛恶狠狠地瞪这满屋的兵,像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第2章 乔何虽然说了看茶,满屋的兵痞却无人动一下,杨羽捂着嘴轻声咳嗽,再一次拦住了怒火中烧的苏士林。 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根本不会把心思藏在心里头。 “看茶。”乔何轻飘飘地撂下一句,“都是死的吗?” 四下里终于有人动起来,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拎上来的竟然是一坛酒。 “乔爷,兄弟们从来不吃茶。”左手边座椅上的人头一回开口,竟然给了乔何一个下马威。 杨羽隐晦地瞥了一眼,那人大半张脸笼罩在军帽的阴影里,只露出半截满是胡茬的下巴,但是杨羽认出了这人原是雁城守军司令的师爷,人称胡二麻。 “胡师爷厉害,这辈子都不喝茶。”乔何右手边的人冷笑着把枪摔在了桌上。 乔何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指在酒坛边轻轻摩挲。 杨羽心里一紧,忍不住站起来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先生!”苏士林急得满头大汗,却已拦不住他。 杨羽穿着件白西装,在一群兵中间显得有些瘦削,连个头都矮了一截,他越是往乔何身边走,脸色越是苍白,皆因身边赤裸裸的审视目光,还有空气里弥漫的烟味。 “良辰美景,不喝酒岂不是浪费了?”杨羽在离乔何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住了,伸手拎起酒坛,泼泼洒洒倒了一碗,继而端起来对着满屋的兵敬了敬,再仰头一饮而尽。 “先生!”苏士林惊得猛地冲过去想要拦,却被几个兵抓住了手臂,“先生你不能喝酒,不能喝!” 杨羽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易饮酒,可形势所迫,他喝完胃里立刻翻江倒海得闹起来,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愈发惨白,放下碗的时候指尖抖得厉害,直接失手打碎了茶碗。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乔何抚了抚帽檐,慢慢把酒坛拖到了自己面前:“既然先生有雅兴,我自然奉陪到底。”说完连碗都不拿,直接举起酒坛对着嘴灌了下去。 冰凉的酒液顺着乔何的嘴角跌落到颈窝里,杨羽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喝下的酒在这一瞬间沸腾起来,直烧得他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靠倚着桌子才勉强撑住不往地下滑。 空气里弥漫起烈酒的辛辣气息。 “啪——” 乔何摔了喝空的酒坛,脸色丝毫不变,除了身上沾了点酒气以外竟像未曾喝酒一般清醒。 “既然先生这么有诚意,苏家的事我自然应允。”乔何言罢再一次起身,径直走到杨羽身前。 杨羽没力气退,也不能退,只咬牙死撑,乔何比他高大半个头,越是凑近压迫感越强。 “但是……”乔何的嗓音忽然温柔了许多,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如果苏家背地里想阴我,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此话一出,最害怕的不是杨羽和苏士林,反倒是有些兵的神情瞬间不自然起来,一瞧就是亲眼见过乔何发火的模样。而乔何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往门外走了,与苏士林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把这个少爷气得面红耳赤。 门又开了,寒风倒灌进来,一时间烛火摇晃,门前那盏红灯笼洒了满地血淋淋的光,乔何脚步微顿,刚迈出门槛的脚缩了回来,在呼啸的夜风里摘了帽子:“杨先生,幸会。” “幸会。”杨羽没有回头,指尖抠进了桌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继续道,“乔爷。” 乔何听他说完,终于带着人走了,这屋里的兵也都跟着乔何往外跑,只余胡二麻还歪在椅子里,见乔何走远,忽然掀起帽子往桌上一甩:“该死的丘八。” 苏士林像是终于缓过神,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扶住了杨羽。 “杨先生,苏家有没有意和我合作?”胡二麻起身对着杨羽诚恳地行了个礼。 杨羽脑子里乱哄哄的,满耳都是咆哮的风声,此刻已经快撑不下去,却还能镇定地周旋:“胡师爷说得是哪里的话?能与师爷合作是服气,只是杨某不过是个教书先生,怎么能左右苏老爷子的决定呢?” “还望先生在苏老爷面前多美言几句。”胡二麻眼睛微微眯起,嘴里却还是一派温温和和的说辞。 杨羽只得与他就着这个话题客套起来,好在苏士林急着要走,他就跟着出了门,硬挨到荣竹斋门口,看见苏家的小轿时才“哇”的一声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 苏家的伙计见状一窝蜂全围了过来,有给他捶背的,有替他擦嘴的,杨羽却挣扎着往前走:“快回去,快回去!” 伙计们连忙把他抬上轿子,苏士林也钻上了一顶小轿,火急火燎地催轿夫赶快回家。 随着他们的走远,荣竹斋门前又变得冷冷清清,许久门内才走出一人,身后跟着几个狗腿的下人。 “师爷,您看苏家有没有可能和我们合作?” 胡二麻啐了一口唾沫:“病秧子,能替苏家做主和乔何那个兔崽子谈条件,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下人立刻问:“要不要找几个兄弟……” “不妥,”胡师爷摇了摇头,“我瞧今日乔何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换了旁人他哪里会这么好说话?这杨羽有些门道,不能碰。” 下人连忙点头称是,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夜深人静,胡二麻爬上了马背,带着人往黑暗中去了,这下子荣竹斋的门口算是彻底安静了。 而杨羽瘫倒在轿子里,被颠得迷迷糊糊,身子发起热,嗓子痒得厉害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就听较外轿夫喘着粗气,风里满是蹒跚的脚步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把杨羽扶下了轿子,他睁开眼睛往头顶一看,只见晦暗不明的月色里,苏公馆的牌匾高悬,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 杨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低头吐了起来。 “坏事儿了。”苏士林下了轿子往门里跑,“快把先生扶进屋里歇下,再多端几个火盆进去。” 于是杨羽便被扯进了这座“山”,死拖活拽搬到了卧房的床上。 “爹得骂死我。”苏士林见杨羽脸上连点人气儿都没有,吓得六神无主,“这可如何是好?” 杨羽却忽然清醒了,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苏少爷。” “先生,先生!”苏士林连忙劝他躺下。 “告诉你爹……”杨羽摆了摆手,把他推开,“不可信胡二麻的话,无论他的条件多诱人,都别理……方家就是前车之鉴。” 苏士林站在床边还想说些什么,杨羽眉头一蹙:“还不快去?” “好好好。”苏士林素来怕他,见杨羽话里有了火气,立刻慌慌张张往门外跑。 “带上门。”杨羽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别让下人来烦我。” “得了,得嘞!”苏士林帮他关上门,搁在门外喊,“都别吵着先生睡觉!” 杨羽这才倒回床上,磨磨蹭蹭脱了鞋,钻进被子蜷缩成一团发抖,半梦半醒间床似乎一沉,有别人爬了上来。杨羽喝多了酒,身子又弱,整晚折腾下来已经发了烧,只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脚踝被人抓住才猛然惊醒。 “别叫。” 杨羽的嘴被人捂得严严实实,他却在听见这声音时颓然放松,撤下了所有的防备。 乔何趴在杨羽身上缓缓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杨羽头疼得厉害,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乔何俯身向他颈窝凑近,似乎闻了闻:“干嘛要逞能喝酒?” “我不喝……”杨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胡二麻还得作妖。” 乔何不甚赞同地哼了一声,抬手摸他的额头,掌心刚贴上去就弹开来:“这群王八羔子。” 杨羽闻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力气,抬腿就踢了乔何一脚:“几年不见,和谁学的满嘴粗话?” 乔何攥住他的脚踝,把杨羽冰凉的脚拉到怀里捧着没敢说话。 “还学会抽烟了?”杨羽一说起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乔何捏了捏杨羽凉丝丝的脚趾头,沉默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我错了。” 杨羽见他认错就闭上了嘴,意识飘忽,快要睡去之际听见乔何趴在他耳边叫了声:“哥。” 第3章 杨羽的睡意烟消云散,然后不由自主动了动脚趾。 窗外传来苏家下人的吆喝,约摸是夜深了该关上公馆的门,又有人哈着气来回跑动,把屋檐下的灯笼都熄了。于是杨羽的屋子落了满地银色的月光,像流水一般自窗台一直淌到床脚。 “哥,你身子不好就别待在苏家了。”乔何解开军装,把杨羽的脚抱进怀里捂着。 “我不在,你怎么和苏一洪那个老不死的斗?”杨羽冷笑着往被子里缩,“当初下定决心要报仇,现在就别帮我打退堂鼓。” 乔何捏着他哥的脚趾的手微微用力,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才秋天你就咳成这样,冬天得冻死。” “冻死就冻死。”杨羽硬撑着摸黑坐起身。 乔何把杨羽的脚甩到一边,两人在黑暗中不甘示弱地对视,最后还是乔何先叹息:“哥,我们六年没见了。” 杨羽闻言顿时泄了气,脑袋磕在乔何的肩头喃喃自语:“六年了?” 乔何抬起手想要抱一抱他哥,犹豫半晌拉不下脸,就又去摸杨羽的脚:“冷得跟个冰块似的。” “嫌冷就松手。”杨羽忽然烦躁地把乔何推开,“一身的烟味。”他抱怨完重新躺回床上睡觉去了。 乔何捏着他的脚捂了一会儿,觉得杨羽没睡着,就轻手轻脚凑过去:“哥?” “把衣服脱了,难闻。” 乔何连忙把外套脱了,坐在床边摸了摸鼻子。 “……受伤了没?”杨羽在床上翻了个身,拉着乔何的手腕艰难地起身,“你眼睛那儿是怎么回事?” “流弹打的。”乔何拉着他哥的手按在眼角,“不碍事。” 杨羽轻轻地“哦”了一声,声音里似乎带了鼻音。 他们在黑漆漆的屋里沉默不语,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交织在一起的目光。这时屋外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杨羽猛地回过神,把乔何一把塞进被子,俯身急急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乔何趴在床上闷声闷气地答道:“翻墙。” 杨羽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捂着乔何的嘴盯着窗外晃动的人影,听不见脚步声以后才松了口气:“还好没点灯。” “哥,苏家还在怀疑你?”乔何起身坐在了杨羽身边,“我看苏士林挺信你的。” “苏士林年纪小,能懂什么?”杨羽揉了揉眉心,“这六年来我替苏家做了不少事,苏一洪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心思却越发缜密,竟不让我接触苏家最核心的东西,只让我在教书之余打理打理外围的生意。” 乔何闻言还是那句话:“别呆了。” “不行,你刚把雁城打下来,根基不稳,没苏家的支持站不住脚。”杨羽一口回绝,“今日胡二麻能给你一个下马威,明日别人自然也能给。” “我总不能靠着仇人的支持在这里站稳脚跟。”乔何气恼地抱住他哥的脚,往怀里使劲儿塞,“当初我就说带你一起走,你偏不,现在好了,待在苏家养成了个病秧子。” “呵,跟你走?”杨羽筋疲力竭地推了乔何一把,“跟你走,如今谁能和你在苏家里应外合?” 乔何明知他说得有理,还是捧着杨羽的脚劝他走。他二人在床上吵得热火朝天,屋外却传来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乔何沉默了一会儿,嗤笑道:“苏家的病秧子真多。” “苏一洪新娶的五姨太。”杨羽倒回床上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乔何见他哥累了就不再多说,捏着杨羽的脚趾帮他捂脚,然后犹豫地问:“今天谈得不妥,苏一洪会不会起疑心?” “不会,若是一次就谈妥他才会怀疑我们的关系。”杨羽在床上翻了个身,轻轻踢了乔何一脚,“走吧,别被发现了。” “哥,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乔哥系上衣扣摸索着下了床。 杨羽蜷在床上没吱声,半晌才疲倦地笑起来:“既然都在雁城,自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乔何的脚步一顿,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转身,苏家的下人陆续歇息了,窗外的灯火接二连三地熄灭,乔何盯着床上模糊的身影恨恨道:“我问的不是杨羽,是你。” 杨羽猛地攥紧了被角,许久才含糊地发出一声叹息:“快走吧。” 第二日晨曦刚爬上苏公馆的牌匾时,苏士林就醒了,咋咋呼呼地敲杨羽的门问他好些没。杨羽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上,早上醒来时火盆里的碳全冷了,他就披着外套推开了门,和苏士林一起去前厅吃早茶,路过五姨太房门时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杨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苏士林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五姨太门前的轩窗微微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粉白的脸。 “杨先生。”五姨太的声音嘶哑,带着些慵懒的尾音,和杨羽行过礼以后转头望着苏士林,“晚些时候陪我来打一圈牌,别整日在外面跑惹你父亲生气。” 杨羽把脸扭开了,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他连五姨太的脸都没看清,就瞥见一抹鲜红的唇,滴血似的渗人。 “不得空。”苏士林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您去找我母亲打吧,她终日没什么事。” 五姨太也不在意,合上了窗户,只说:“你母亲哪肯和我打。”说完窗后又传来几声咳嗽。 “先生,我们走吧。”苏士林拉住杨羽的衣袖,唯恐避之不及似的跑了几步,“我才不愿和她们一群姨太太打牌,赢也赢不得,输了还要罚酒,无趣得紧。” “你母亲近日身体不好,估计也打不得。”杨羽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 却听苏士林在他耳边嘟囔:“不知我爹何时才肯放我去北平读书。” “若是他肯,何必请我来教你?”杨羽轻笑着摇头,余光瞥见苏公馆长长的走廊下闪过一条人影。 此时正逢深秋,公馆里除了几株腊梅还有些绿意以外,皆是一派枯残之色,所以那摸墨绿色的身影就显得格外醒目。 “苏少爷。”杨羽一把抓住苏士林的手腕,“胡二麻怎么会来?” 苏士林被他抓得“哎呦”一声,却不敢甩开,急得满头大汗:“我昨夜已经和爹说了不能和胡二麻合作啊!” 杨羽被冷风呛得直咳嗽,扶着苏士林的胳膊喘气,觉得穿堂风都带着抽筋剔骨的狠劲儿,像是预示着雁城即将迎来的风起云涌。 杨羽在廊下缓了会儿,觉得再担心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就跟着苏士林继续往前厅走,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三姨太和四姨太两个人坐在水池边喂鱼。 苏士林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憋闷的叹息,回头给了杨羽一个眼神,二人立刻默契地从偏门蹑手蹑脚地溜了。 “先生,小声些。”苏士林猫着腰在廊下走,“被抓到又要打一天的牌。” 杨羽扶着墙慢吞吞地走着,透过雕花的木窗匆匆一瞥,只瞧见两个鲜丽的身影在池边摇晃。苏一洪的三姨太是剪了短发的,披着件半新不旧的灰色羊皮大袄,与这个陈腐的公馆格格不入,而四姨太却是典型的旧式打扮,发髻挽得工工整整,连一丝碎发都没有落下。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聊到一块儿去的,”苏士林走远了才直起腰,边走边嘀咕,“怎么说三姨母也是读过书的人,竟也每日打牌打得不亦乐乎。” “打发时间罢了。”杨羽拍了拍手,弹掉了掌心的灰。 “哪儿都不太平,却还要打发时间。”苏士林狠狠地捶着墙,手指把石头缝里的一簇苔藓刮掉了,“先生,你和父亲为何都主张与乔何合作?” “苏老爷的心思我不知道……”杨羽扶了一下金色的眼镜框,继而眯起眼睛轻笑,“可我知道,乔何打下了雁城,这城就是他的了。” “乔何不就是手里头有枪吗?”苏士林愤懑不平地抱怨,“昨夜还那般怠慢我们,太嚣张了。” “那也是他有资本,换了胡二麻有他手头的兵,咱们的下场就和方家没什么区别了。”杨羽越说神情越是严肃,话音落下时刚好与苏士林走到前厅。 苏一洪的大房太太淑珍已经年过半百,膝下只有苏士林一个儿子,约莫是这个孩子来得着实不易,她便信了佛,终日穿着件青色的袄子,手里转着串翡翠佛珠念念有词。 “娘。”苏士林大喇喇地往桌前一坐,“您起这么早?” 大房自有大房的威严,杨羽站在一旁不便说话,但也知道苏士林这语气说话是要被教训的,于是他行了礼就绕到了后堂,瞧见屏风后飘起几缕青烟,心知苏一洪醒了,就候在一旁看香炉里边铁青的锈。 “是杨羽啊。”苏一洪的声音不怒自威,“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杨羽的眼睛还盯在香炉上,话却绕到了别处:“昨夜回来得迟,好些事没来得及和老爷说。” 屏风后静了许久,继而传来苏一洪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 “士林和我说了,”苏一洪啧了啧烟斗,“你做得很好。” 杨羽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苏一洪的态度有些不对劲:“那和乔何的合作……” “改天吧。”苏一洪的声音弥漫起倦意。 杨羽知道自己该走了,便最后瞥了一眼香炉,见它烧得很旺,就折身往前堂轻手轻脚地退去,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大房太太责备苏士林的话,道他没一日安生,免不了暗自好笑,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苏一洪的叹息:“我和你们一道去,正好会会这个乔何。” “啪——”苏士林碰碎了一只汤勺,而杨羽捂住嘴,忍了许久才没咳出声,只眼睛都憋得沁出了泪。 苏一洪这个老狐狸果然还是起了疑心。 杨羽深吸了一口气,把西装的衣袖理得整整齐齐,这才迈步往外走,心道定是今早来苏公馆的胡二麻给他使的绊子,这人心胸狭窄,昨夜被一口回绝定会想尽方法让苏家和乔何的合作关系破裂,若是让胡二麻得逞,他与乔何的仇也就别想报了,所以这一关无论如何也得过去。 “娘,您别管我了成不?”苏士林坐在桌边哭丧着脸揉手心。 大房太太拿着戒尺气得说不出话。 “先生,先生救我!”苏士林眼尖,一瞧见杨羽就蹦了起来,“快与我母亲说说,别让她禁足我。” 杨羽嘴角挂了一点笑,并不说话。 大房太太扯着苏士林的手腕狠狠地打了一下:“我教训自己的孩子,与外人何干?” “哎呦!”苏士林疼得直皱眉,“先生,先生你快……哎呦!” 杨羽双手抄在口袋里瞧了会儿,见大房太太正在气头上,就慢条斯理地开口劝:“夫人,其实苏少爷就是想去北平……” “混账!”杨羽不提北平还好,一提,大房太太立刻气得浑身发抖,“早就让你断了这个心思,你偏不听,若是让你爹听见了,怕是要去跪几天的祠堂!” “先生说得没错,我就是想去北平!”苏士林被打出了反骨,愣是梗着脖子叫唤。 “苏少爷,老爷刚醒。”杨羽走到苏士林身旁悄声提醒。 他这话一来是提醒苏士林能不闹就别闹了,二来是告诉大房太太点到为止,真被苏一洪听见,就不是戒尺打手心这么简单了。 果然杨羽的话一出口,他们母子二人都熄了火,板着脸坐在桌边吃早茶,下人们见屋里没了争吵的声音都一股脑涌了进来,上茶的上茶,递帕子的递帕子,只有杨羽闲闲地站在一旁,见四下无事便往门外走。 苏士林喝着一碗滚烫的红枣茶,瞥见杨羽的身影,二话不说就蹦了起来。 “坐下!”大房太太却冷哼了一声。 苏士林不情不愿地坐下了,杨羽回头对他笑笑:“我去米铺看看,老爷前几日吩咐下去的事儿不知道办妥没有。” “听见没?”大房太太把茶碗往桌上狠狠一摔,“人家杨先生帮家里做了多少事,你跟着学了五六年,怎么还是这幅不成器的德行?” “苏少爷还小。”杨羽轻飘飘地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苏公馆的早晨才刚刚开始,下人们却醒了不知多久,每个人都被一屋子的太太呼来喝去,怕是要到晌午打牌时才能歇上一时半会儿,杨羽在苏家呆了六年,早已看惯,走到门口上了一辆小轿,往城里最大的米铺去了。 第4章 苏家之所以能在雁城屹立多年不倒,多半得益于米铺。 民以食为天,雁城的老百姓就算再看不惯苏一洪作威作福的架势,为了活命也得在苏家的米铺买米。 杨羽在小轿上闭目养神,被秋风呛得时不时咳嗽一声,这轿子的帘子是加过羊毛垫的,可耐不住风大,杨羽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就见前路人影幢幢,原是有辆车堵在了路中间。 能在雁城横冲直撞的,除了苏一洪,大概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乔何了。 杨羽的嘴角不由自主浮现了一丝笑意,他掀开帘子让轿夫把自己放在了路边,然后双手抄在袖笼里与一群赶集的商人站在一块儿。他这一身新式的打扮着实扎眼,就算站在人群后,乔何的车还是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乔何没自己开车,而是坐在后排摇下了车窗,他手里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微弱的火星在指尖跳跃。 “乔爷。”杨羽行了一礼,“别来无恙。” “杨先生啊……”乔何把烟扔了出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您这是要去哪儿?” 杨羽捂着嘴轻咳:“办些私事。” “雁城就这么大,哪儿能有私事?”乔何把半个胳膊架在车窗边,“先生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乔爷,这怕是不妥……” “德叔,请杨先生上车。”乔何却一口打断他,继而把窗户摇上了。 驾驶座上立刻下来个胡子拉碴的军人,拎着杨羽的手臂微微用力,直接把他提到了车门边:“得罪了。” 杨羽眼前一暗,跌进了车厢。 “哥!”乔何伸手把他抱了个满怀,“你这是要去哪儿?” “松手。”杨羽蹙眉扒开乔何的手,“别被人看见。” “看不见。”乔何却固执地把他拉回怀里,“早开出那条街了。” 杨羽闻言冷笑道:“你以为我没长眼睛吗?” 乔何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却又握住了杨羽的手指:“哥,你能不能多穿点?” “我不冷。”杨羽扭头盯着车窗外,直到景色逐渐冷清神情才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乔何的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冷哼着脱下身上的外衣罩在他哥身上,杨羽挑眉把衣服拎了起来,乔何见状,立刻把他搂在怀里,硬是裹住了。 “乔何?”杨羽的声音里有了窘迫的尾音。 “哥,我们六年没见了。”乔何还是这句话,可这句话对杨羽管用。 “罢了罢了,到米铺把我放下。”杨羽把下巴搁在了乔何的肩头,疲惫地叹息,“你今日这么一闹,是个什么意思?” “我想和苏一洪那个老贼见一面。”乔何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了杨羽的腰,见他并未抗拒才放下心来,“哥,苏家出事了吗?” 杨羽趴在乔何怀里把早晨的事情粗略地解释了一遍,乔何倒未担心苏一洪的怀疑,反而轻笑着说杨羽的心眼忒黑:“你若不提北平,苏家的小少爷也不必挨那一顿戒尺。” “我不提,他今日定要跟来,”杨羽揉了揉眉心,“我见你就不方便了。” 乔何的眼底弥漫起笑意,似是很满意杨羽的选择。 “可胡二麻今早肯定在苏一洪心里留下了疑影,你下次在外人面前别对我太好。”杨羽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米铺就在街角,便从乔何怀里爬了出来,迟疑了半晌,还是轻声嘱咐,“少抽点烟。” “都听哥哥的。”乔何应得极快,仿佛只是在应付,可当杨羽转头去望乔何时,却撞进双专注的眸子。 车停在了米铺门口,杨羽想要打开车门时,乔何忽然把他反抱在怀里:“哥,等等再下车。” “胡闹什么?”杨羽窘迫地挣了一下。 “哥,我若是轻易放过你,这事儿传到苏一洪耳朵里定会让他怀疑,倒不如真真假假演一出为难你的戏码,反而不叫人起疑心。” 乔何说得真切,杨羽不好反驳,只是这个姿势他不甚习惯,但念及身后是自己的亲弟弟,杨羽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也只得任由乔何抱着。 “哥,你来米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乔何像是发现了他的难堪,主动转移了话题,“苏一洪让你办事儿来了?” “算,也不算。”杨羽一动不动地坐在乔何腿上,望着街角的商铺恨恨道,“这些日子打仗,地里收成不好,老百姓手里没钱,本就过得紧紧巴巴,苏一洪却想发战争财,千方百计盼着提高米价。” “没良心的东西。”乔何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王八羔子。” “混账,这浑话你不许说!”杨羽却忽然坐直了身子,“在别人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罢了,当着我的面你也敢这么骂?” 乔何自知理亏,乖乖地认错:“哥,我再也不在你面前骂人了。” 杨羽还没接话,德叔却笑了起来:“咱乔爷这个脾气,也就大少爷能管得了。” 杨羽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德叔。”继而转身瞪了一眼乔何,“德叔,这六年你怎么不好好管管乔何?” 德叔摸着下巴摇头:“二少爷吃了不少苦。” “哥,你听,德叔都说我不容易。”乔何立刻把他哥拉回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杨羽心知乔何过得艰辛,也不想真的责备,就顺着乔何的话往下说:“我哪儿舍得怪你?” 他这话说得真情实意,奈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何嘴角的笑意拦也拦不住,只道:“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 “倒是比六年前听话多了。”杨羽愣了愣,抬手习惯性地想要摸乔何的头,手刚抬起就收了回去,“放我下车吧。” “你去米铺改价格?”乔何的手放在了车把上,另一只手却还揽着他哥的腰。 “哪儿能。”杨羽的嘴角忽然勾了起来,“苏士林和他爹可劲儿闹了好久,死活拦着不让改价呢!我就是来和老板谈谈以后的生意。” 乔何这才松开手,注视着杨羽下车,慢条斯理地往铺子里走,终于忍不住感慨了句:“人精。” “大少爷的鬼点子最多了。”德叔见杨羽走远,便回头问乔何,“咱们现在去哪儿?” “往前开吧,据说胡二麻让警察署在前头布置了路障,咱们去闯闯。”杨羽一走,乔何又恢复了原先无法无天的模样,“他敢在荣竹斋给我使绊子,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德叔一声不吭地开了车,行了老远才唉声叹气道:“家里出事那年我不在,少爷们受苦了。” “德叔,你这话一年要说上百八十遍。”乔何身子往后一倒,双腿翘在了前排的椅背上,“苦是苦了点,但是我有我哥呢。” “大少爷这些年定是累坏了,毕竟就算他改了姓,苏一洪也会怀疑他的身份。”德叔握着方向盘又叹了口气,“你看大少爷咳得那个样,我听着都心疼。” 乔何闻言半晌都没说话,就碰过杨羽的手指轻轻地互相磨蹭。 沉默在车厢里漫延,像是窗外呼啸的风,都带着深秋寂寥的寒意。 “得嘞,看见路障了。”德叔踩了刹车,“二少爷,怎么办?” 乔何还在发愣,一言不发地把黑皮手套给戴上,继而轻声说:“德叔,我哥可精了……你是没看见,苏家那个小少爷被他耍得团团转。” “乔羽少爷打小就聪明。” 乔何猛地回神,压低声音呵道:“德叔!” 德叔也反应过来:“哎呦,不能这么叫!” “可别被外人听见。”乔何扶了扶帽檐,抬头望着前面乱七八糟的路障,神情一敛,“给我撞过去!” “真撞?”德叔还有些犹豫,“怎么说胡二麻现在也是警察署的人。” “撞的就是他这个王八羔子。”乔何冷笑着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拍了拍德叔的肩。 德叔无奈地摇头,认命般踩着油门冲了过去。 而乔何死死地盯着那些近在咫尺的路障,嘴里蹦出一句:“谁都不能欺负我哥。” 第5章 杨羽走进米铺,立刻闻到一股浓浓的稻谷清香,戴着旧式样帽子的老板一见他就搁下算盘从柜台后跑了出来。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李老板,最近生意如何?”杨羽坐下以后四处瞧了瞧。 这米铺的老板在雁城卖了大半辈子的米,原先苏家没有一家独大时,尚能接济接济老百姓的生活,现如今苏家掌控着米源,他自然不能擅自改价,所以一见杨羽便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杨先生,您是个明白人,哪能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李老板苦笑着坐在了他身边。 “李老板你也知道,我不愿提价。”杨羽轻轻咳嗽起来,李老板连忙抵来一碗茶,他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与苏少爷劝了苏老爷许久……” “我知道先生和少爷心善。”李老板听了这话,连忙起身行礼,“若是没有你们,这雁城的老百姓早就饿死了。” “可我们毕竟左右不了苏老爷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苏老爷……”杨羽话锋一转,言尽于此,李老板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那便也只能提价了。”李老板跌回座椅里摇头,“这仗快些打完吧,再打下去谁都没有活路咯!” 杨羽攥着茶碗不急不缓地呷了一口:“我再去劝劝,只是苏少爷这几日闹得厉害,怕是说不上什么话……可我毕竟是个外人,在苏老爷面前说不上什么话,很可能要让老板失望了。” 李老板闻言大喜过望,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先生哪里的话?全雁城谁不知道您是苏老爷眼前的红人,这些年若是没有先生里外周旋,老百姓只怕过得更苦。” “老板过誉了,我不过就是教苏少爷念书的……”杨羽话音未落,店铺外却遥遥传来一声巨响,他吓了一跳,茶碗跌碎在地上,裤脚瞬间就被打湿了。 米铺的老板也愣住了,磕磕巴巴地问:“这……这打到城里了?” 杨羽心里一突,觉得声音是从乔何离开的方向传来的,顿时也顾不上和米铺老板打太极,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往外张望,就见不远处似是有辆车卡在路中间,车前头冒着黑烟,他眼前一暗,气都喘不上来,踉跄着往那里跑,嘴里疯疯癫癫地念叨着乔何的名字。 而乔何正好整以暇地靠在半截路标边抽烟,黑皮手套上落了些烟灰,被风一吹就散了,他把烟叼在嘴里,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盯着那团摇曳的火光冷冷一笑。 德叔杵在他身边像根笔直的枪杆子,对着身边拿警棍的警察怒目而视。 “德叔,咱在这儿等着, 别吓着人。”乔何含着烟勾起嘴角,“胡二麻不会不来。”他刚说完,手里的烟就跌在地上,一个箭步冲到人群边把气喘吁吁的杨羽抱住了:“哥,你怎么来了?” 杨羽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乔何,又瞄了一眼冒着黑烟的汽车,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可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半晌缓不过神,只能扶着乔何的手腕摇头。 “哥!”乔何吓得声音都变了。 “我没事儿……”杨羽硬生生挤出一句,“你伤着没?” 乔何恨不能把他哥打横抱起塞进车里,但顾及着四周虎视眈眈的警察愣是忍住了,就拿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杨羽青灰的面颊出神。 “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杨羽缓过神,冷得发抖,冰凉的指尖搁在乔何手腕上像被烫到似的瑟瑟发抖。 “哥,我吓着你了?”乔何反握住杨羽的手指,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他话音刚落,路口就传来几声刺耳的鸣笛。 杨羽一个激灵,抬手攥住乔何的衣领轻呵:“胡二麻来了……快,点烟!” “哥……”乔何揽着他的腰摇了摇头。 “快!”杨羽急得额上浮了层冷汗,“不能被他发现我们的关系,快把烟点上。” 乔何还有些迟疑,手插进口袋半晌都没有动。 “乔何!”杨羽来了脾气,扯着乔何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被胡二麻发现,我们六年的心血就白费了,你别逼我打你。” 乔何闻言终于把烟拿了出来,默默点上以后叼在了嘴里,继而沉声说:“我宁可哥哥打我。” 杨羽神情缓和一瞬,松开了攥着乔何衣领的手。 汽车喇叭的声音更近,乔何把帽檐压得极低,手指缓缓锁住杨羽的喉咙,并不用力,只指尖细微地摩挲他哥后颈柔软的皮肤,而胡二麻的车终是停在了他们身边。 杨羽把烟从嘴里拿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对着杨羽的脸吐了口气。 胡二麻迈出车门的脚步微顿,摸着胡子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杨先生是要帮胡二麻说话了?”乔何扣着杨羽脖子的手猛地用力,把他的人都拎起来几分,“那昨日我与先生的约定还做不做数?” 杨羽脸颊上浮现出一层病态的红晕,脚尖在地上拼命滑动,断断续续挤出一句:“昨日……那是……是苏家愿与你合作……” 乔何松开手指,猛地把杨羽推开,叼着烟吊儿郎当地笑骂:“哟,合起伙来耍我?昨天能代表苏家和我见面,今儿就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胡二麻听到这里才跑过来假意要扶杨羽,却不料乔何一脚就踹了上来,擦得蹭亮的长靴堪堪从胡二麻耳旁略过,掀起的风硬是把胡二麻给吓得倒退了几步。 “胡师爷……”杨羽虚虚行了一礼,“我来苏家的米铺,怎么惊扰到您了?” 胡二麻装模作样地回礼:“先生别误会,是乔爷撞了路障我才来的。” 杨羽恍然大悟般回了头,望着乱七八糟的路障唏嘘不已:“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乔何适时冷哼了一声,把烟丢在地上,抬脚就上去碾了一碾。 “乔爷,不知我怎么得罪您了?”胡二麻城府极深,即便对乔何恨得牙痒痒,面上依旧一团和气,“若是您要出气找我便是,何苦和这些拦路的破玩意置气?” “不知道怎么得罪我的?”乔何往前迈了一步,刚好挡在杨羽面前,状似不经意地拂过他哥的手指。 杨羽心知肚明这是乔何在赶他走,可不把胡二麻支开,他放心不下,便硬撑着站在乔何身后没有动。 “啧。”乔何把军帽摘了往杨羽头上狠狠一扣,抬手装作又要去掐他哥脖子的架势,“你俩什么时候站一头了?” 胡二麻看见了自然要拦,拉住乔何的胳膊把他往后拽:“杨先生是苏家的人,乔爷给我个面子。” 杨羽捂着嘴弯腰咳嗽,帽子倒是压住了些许的冷风,但他还是咳得声嘶力竭,就听乔何冷笑着骂道:“王八羔子,你的面子算个什么东西?” 胡二麻再能忍,听了这话也绷不住抽出腰间的枪指着乔何喘粗气:“你别太过分了。” 杨羽吓得硬生生忍住了咳,抬腿就要挡在乔何身前,却被德叔暗暗扣住了手腕。德叔沉着地摇头。杨羽焦急地扒手腕上的手指,耳边却忽然炸裂了一声枪响,这声音惊得他骨子里透出股积压许久的寒意,比深秋的风还剔骨,比隆冬的雪还激人。杨羽眼前仿佛闪过一道血光,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只瞥见一缕极淡的青烟随风而逝。 四下里静得宛如人都被吓丢了魂,还是胡二麻先战战兢兢地开了口:“你个兔……兔崽子……” 第6章 乔何握着胡二麻的枪管冷冷一笑:“在我面前耍枪,你还嫩了点儿。” 胡二麻还没彻底缓过神,颤颤巍巍道:“不要命的兔崽子!” 乔何松开手掸了掸手套上的灰,指尖还沾着枪管的灼热温度,他在胡二麻举枪时捏着枪管让枪口指向了天空,吓得胡二麻在慌乱间扣下了扳机。 “你不是想开枪吗?”乔何转身隐晦地瞪了一眼杨羽,“我这可是成全你。” 胡二麻没想到乔何是这般不要命的主,涨红了脸说不出半个字的反驳。而乔何把双手背在身后,踱到了破破烂烂的路障边,抬腿就是一脚:“姓胡的,你想给我使绊子,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话太过赤裸,把胡二麻彻底激怒了,杨羽站在一旁捂着嘴轻轻咳嗽,脑子飞速转动,想方设法想把乔何劝走。 可是正在气头上的胡二麻如何能忍,抬手狠狠一招,四周的警察就围了上来,继而冷笑着向杨羽拱手:“怕是要让先生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杨羽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能直言相劝,硬是被逼得喘不上气,坐在路边捂着胸口咳嗽。 乔何像是看不见四周的警察,把双手插在兜里踱到杨羽身前,故意粗鲁地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先生可不能生病,你病了我怎么和苏家合作?” 杨羽猛地仰起头,直直望进乔何的眼眸。乔何背对着胡二麻,目光便温柔了几分,狡黠地对着他哥眨了眨眼睛。 “若是你今天回不去,和苏家合作的可就说不准是谁了。”胡二麻给枪重新上了膛。 乔何闻言转过身,深以为然地点头:“不错,苏家只会在我们之间选其一。”他说着嘴角带了丝笑意,“你竟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乔何话音刚落,四周的楼顶忽然出现无数人影,黑洞洞的枪口都指向了胡二麻。 杨羽见乔何有所准备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心里紧绷的弦忽然松了,整个人都虚弱地晃了晃,抓着乔何的衣角才勉强站稳。 胡二麻的目光微微一凝。 杨羽回过神就立刻松开了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与乔何拉开了距离。 “如何?”乔何站在杨羽身前玩味地盯着胡二麻,“你觉得我俩今天谁会折在这儿?” 胡二麻的面色刷白,握枪的手抖得像筛子,他手下成日作威作福的警察哪里比得上和乔何出生入死的兵? 乔何似是觉得还不够,含笑靠近胡二麻,一把捏住了他手里的枪:“方家若尚在雁城,你还能狐假虎威吓吓人,如今你不过是个卖主求荣的师爷,还真当我怕了你?”乔何说完夺了胡二麻手里的枪,捏在手里挑剔地看了几眼,直接砸在地上用靴子碾碎了枪管,“破玩意。” 杨羽这时才施施然凑过去:“乔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既然现在雁城是苏家做主,您就别在城里动手如何?” 乔何居高临下地盯着杨羽青灰的面颊:“行。”说完忽然逼近他哥的脸,“可今日我不是看在苏家的面子上放过这个王八羔子的,是看在先生您的面上。” 胡二麻闻言气得近乎晕厥。乔何刚明里暗里嘲讽他不是个东西,转眼就顺着苏家的病秧子给的台阶往下下,摆明了就是做给他看,说他连个教书先生都不如。 “我给了先生一个面子,先生是不是也该赏光跟我走一趟?”乔何拽着杨羽的胳膊往人群外走,“苏家的事儿你可得跟我好好说道说道。” 杨羽被乔何半拖半拽拉到街口,德叔已经把备用车停在了路边,乔何像是绑架他哥一般把人塞进车厢,然后心满意足地跟着坐了上去,还没开口就被杨羽踹了一脚。 “哥。”乔何立刻主动认错,“我下次不会这么冒险了。” “你厉害到不怕枪子儿了是不是?”杨羽气得浑身发抖,“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爹娘?” “哥,我错了。”乔何把军帽从他哥脑袋上摘下来,顺从地点头,“下次有什么计划都提前和哥哥说。” 杨羽气得连连咳嗽,乔何连忙捧住他的手拉到怀里捂,陪着笑转移话题:“哥,去我府上坐坐?” 杨羽头针扎般疼,便懒得理会乔何。 “哥,你看啊……现在我和胡二麻的关系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这就是逼着苏一洪做选择。”乔何生怕他哥误会,连忙解释,“我又装作把你带走的模样,那么苏家肯定会先来见我,那么我的机会就比胡二麻那个王八……咳咳”乔何才说出口的脏话被杨羽硬生生瞪了回去,“机会比他大多了。” “我看是你被苏一洪弄死的机会大多了。”杨羽冷哼着甩开杨羽的手,“我是管不了你了。” “哥,我的好哥哥。”乔何舔着脸往杨羽身边凑,眯着眼睛看他颜色极淡的嘴唇,“我这办法虽是下下之策,可有用啊!” 杨羽明知乔何的话有理,却还是气恼,就扭头看窗外荒芜的街景,把乔何急得抓耳挠腮,想要摸他哥的手又摸不到,想和杨羽说说话,这人就像听不见一般一声不吭。 他们二人在闹别扭,倒把德叔给逗笑了:“乔爷,只有大少爷能治您。” “去去去,一边儿去。”乔何正在气头上,出口就没了轻重。 却听杨羽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乔何浑身一凛,连忙改口:“德叔说得对,德叔快帮我劝劝我哥。” “大少爷也是为你好。”德叔觑了乔何一眼,“你快好好认个错,今日这事儿也把我吓了一跳。” 乔何立刻凑近杨羽:“哥,我错了。” 杨羽托着下巴没吭声。 乔何黏在他身边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把他哥扯到怀里,拉开衣领细细地看。杨羽白皙的脖子上有五道隐约的指印,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极了。 “哥,下次我叫你走,你就走。”乔何沉声道,“别担心我。” 杨羽摸索着揉了揉脖子:“放你一个人对着胡二麻?”他冷冷一笑,“还不闹翻天了。” “这还是我掐你,”乔何闻言也来了脾气,“下次换了别人,你有几条命给人掐?” 德叔一听他俩语气不对立刻轻咳起来:“二位爷,快到了。” 乔何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粗鲁地帮他哥整理了一下衣服:“去我府上烤烤火,你看你,冻得像块冰。” “不劳乔爷您费心。”杨羽重新坐回窗边的位置,板着脸不说话。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还是乔何先憋不住,凶巴巴地捏住乔何的手指:“哥,你冷不冷啊?” “冷。”杨羽瞄了他一眼,“我冻死就没人管你,多好?” 乔何一听这话就受不了了,赶忙搂住他哥的腰把人带进怀里,又脱下外袍给他穿:“哥,别生气了。” “下次再这样,我就打断你的腿。”杨羽也气够了,撂下这句话算是翻篇儿,转而去问德叔,“你们进城以后住哪儿?” “还能是哪儿?”德叔嘿嘿一笑,打着方向盘把车开进了一方院落。 杨羽隔着窗户玻璃匆匆一瞥,瞧见斑驳的门匾上刻着方方正正的两个字——“方宅”。 第7章 方家原与苏家一般,是雁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奈何养出个白眼狼胡二麻。 这个胡二麻也算是个传奇的人物,先前方家光景好的时候,他鞍前马后地服侍着,心甘情愿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师爷。后来战火烧到雁城脚下,他立刻卖主求荣投敌叛国,直到乔何把雁城重新打回来,他竟又大喇喇地进了城,联合苏一洪构陷方家与敌人里应外合,硬生生地把这偌大的家族搞垮了,而胡二麻雀占鸠巢,摇身一变成了警察署的顶头上司。 杨羽乍一踏进方公馆的门不免唏嘘,战火纷飞,落破的大家族一户接着一户,前有乔家,后有方家,那便不愁苏家不倒,即使艰难万分,也好歹有了盼头。 乔何帮他哥把外袍的衣衫扣好,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落:“人都去哪儿了?” “这不是怕胡二麻和您拼命,全去街上埋伏了吗?”德叔先他们一步走到堂前,推开了陈旧的木板门,里面却满是新式的洋货电器,电线一直拉到后堂。 “哥,去我屋里烤烤火。”乔何拎着杨羽的胳膊直把他往廊下拽,“我手下的兵不知道咱们的关系,被瞧见还容易暴露。” 杨羽踉踉跄跄地跟着乔何走了几步,余光瞥见方公馆还保留着以前看戏的戏台,忍不住拽了拽乔何的衣袖。 “哥?”乔何立刻停下了脚步。 杨羽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轻声笑起来:“还记得小时候你总吵着要看戏,爹就在院子里搭了个戏台,结果坏了事儿,你再也没好好读过书。” 乔何站在他哥身边跟着笑了几声,目光温柔地透过锈迹斑斑的戏台看见许多年前的光景,继而手臂搭在杨羽肩上用力一搂:“外头风大,哥我们进屋。” 杨羽瞥了一眼肩头的手,有些不习惯,但瞅了瞅乔何的脸,还是把让他把手拿开的话咽回了肚子,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不知那间屋里传来细声细气的叫唤。 声声唤得都是杨羽的名字。 乔何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带着他哥进屋,原来书桌边的架子上蹲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红色鹦鹉。 这鸟儿一见人就来了兴致,蹦上笼子里的铁钎叽叽喳喳地叫,一会儿叫乔何的名字,一会儿叫杨羽,明明屋里二人都未开口,杨羽却平白生出一丝聒噪的错觉。乔何的目光一直黏在他哥面上,见他眉头微微蹙起,立刻抽了笔筒里的钢笔砸过去。 “杨羽!杨羽!”鹦鹉惊叫着扑腾起来,鲜红的尾羽飘飘悠悠落在了地上。 “糟蹋东西。”杨羽不满地走过去拾起钢笔,用衣袖擦了擦,“都和谁学的坏毛病?” “哥,你还冷吗?”乔何生怕他哥再训自己,就赶忙转移了话题,“冷的话我让德叔再搬几个火盆。” 杨羽脱了乔何的外袍,踱到床边坐下,把手伸到火盆上晃了晃:“行了,你这屋里够暖和了。” “可哥哥还老是咳嗽。”乔何半跪在床边替杨羽脱鞋,摸到他冰冷的脚趾时忍不住气恼起来,“冻死你还省得我操心。” 杨羽动了动脚趾没吭声。 “看大夫了吗?”乔何捧着他哥的脚也上了床。 “老毛病了。”杨羽不甚在意地摇头,“天气暖和些就好了。” 乔何阴沉着脸解开衣扣,把他哥的脚贴在了自己赤裸的胸膛上。杨羽微微一愣,继而像是被乔何的体温烫到一般发起抖。 “哥?”乔何的眼睛眯了起来,却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忽然俯身把杨羽压在了身下,“你还冷?” 杨羽眼前一暗,看不清乔何脸上是何种表情,只觉得这人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关切,便不好拒绝,只是现下他们的姿势着实过于亲密,让杨羽的脸不由发起烧,红晕飘上了双颊,眼睛也不知该往何处瞧。 乔何的目光追随着乔何脸上昏暗的光影,喉结上下滑动,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似的,嗓音都哑了:“哥,你冷我就抱着你。” 杨羽如何肯,还未拒绝,就听乔何沉声道:“家里刚出事那年,哥哥抱着我在破庙里取暖,还说永远也不会让我冻着。” 于是他想要推开乔何的手跌进了被褥,犹豫半晌竟主动搂住了乔何的肩膀:“你还记得?” “哥,你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吧?”乔何把脸埋进杨羽的颈窝。 杨羽的眼底泛起笑意,不由自主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乔何的头:“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乔何的目光复杂得仿佛暗流汹涌,开口却还是一副难过的模样:“都怪我,哥哥才会生病。” “别胡说,”杨羽连忙摇头,“是我自己这几年在苏家没注意身体。” 乔何稍微把头抬起来了一些,捏着他哥的脚踝把他的脚慢慢往身下带:“哥,我帮你好好捂捂。” 杨羽满心都是小时候的光景,自然没发现乔何的小动作,只感慨地摇头:“时间过得真快,那时你还没我高。” 乔何伸手将身上的衣服轻手轻脚地脱了,露出麦色的胸膛,继而缓缓伏在了杨羽的胸口。 杨羽还没从回忆中脱身,手指在乔何光裸的脊背上悠哉悠哉地滑动,指尖触碰到一块凸起的伤疤时忽然腾地坐了起来。 “哥?”乔何把他按回床上。 杨羽挣扎着想要起身:“让我看看……乔何你让我看看。” “哥,老早的伤疤了。”乔何不以为然地笑笑。 却不料杨羽忽然扑上来,趴在乔何身前颤抖着抚摸他胸口的疤痕,指尖顺着脖颈一路跌落到乔何精壮的腰腹,然后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 “哥……哥哥!”乔何含笑把他按在怀里,“哪儿有人打仗不受伤的?” 杨羽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看见乔何身上深深浅浅的疤痕实在是舍不得,抿着唇半晌说不出话。 而乔何犹豫了一瞬,勾起嘴角道:“哥,被子弹打中可疼了。” 杨羽浑身一震,搂着乔何的腰嘴唇蠕动:“我应该保护你的。” 乔何一听这话就乐了:“哥,你身子好些再说这话吧。” 杨羽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身子若好些,你也不用带着兵成日在外头拼命……” “哥,这话你可说错了。”乔何俯身凑近杨羽的脸,“我没哥读书的本事,可当年哥哥也教过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诗,上战场是我自愿的。” 杨羽眼眶微微发热,搂着乔何的脖子轻声道:“不愧是我乔家的……”他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德叔换了身暗红色的长袍马褂,脑袋上顶着个滑稽的小帽子,目光有些游离,手里端着两碗桂圆红枣汤进屋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就使劲儿瞅笼子里打瞌睡的鹦鹉。 杨羽怔了怔,忽然发觉自己抱着赤膊的乔何坐在床上,脸颊顿时红了个透,平日口齿再伶俐,现下也说不出半个字。 倒是乔何淡然得很,将衣服随手披在肩头,起身走到门口接了汤碗向德叔道谢,继而回到床边:“哥,喝了暖暖身子。” 杨羽一言不发地接过碗,欲言又止。 乔何眼睛转了转:“哥,这六年我很想你。” 杨羽的神情顿时缓和下来,小口喝着汤叹息。 乔何趁势把他的脚捧进怀里抱着:“好几次想给你写信,可这仗打得哪里还有人肯帮着送回来?” “没事儿就好。”杨羽的目光在乔何腰侧的一道刀疤上凝固下来,伸手想要摸,却被乔何猛地攥住了手腕。 “哥,今晚别回去了。” 杨羽轻轻“啊”了一声,不知为何脸颊火烧火燎地发起烫。 “胡二麻肯定要向苏一洪告状,可苏一洪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即使知道你被我绑走,也不会立刻派人来救。”乔何状似不经意地把他哥重新抱回怀里,“最快也要明早给我下拜贴之后才能来,可我若是今晚放你回去,未免太过刻意,哪有绑了人当天就放的说法?” 杨羽蹙眉沉思,觉得乔何说得不无道理,便应允下来,准备起身去客房的时候,忽然听见乔何幽幽的叹息。 “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睡一张床,你给我讲故事的事儿吗?” 杨羽当然记得,他重新坐回乔何身边神情微动:“你小时候老是和我抢被子,睡着了都不安生。” “哥,别走了。”乔何的手从杨羽腰后环上来,“我们很多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可是……”杨羽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可一想到乔何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便一个“不”字也说不出口,半推半就趴在了乔何赤裸的胸膛上。 过了会儿屋外传来德叔指挥下人打扫院落的声音,继而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乔何勾起了嘴角,低头凑到他哥耳畔慢条斯理地吹了口气:“我带的兵。” 杨羽被耳朵边的热风激得浑身僵硬,喘了半晌才开口:“你……你不出去看看?” “有德叔呢。”乔何揽住了杨羽的腰,“我要陪着哥哥。” 第8章 这时不知风打哪儿刮来一块乌云,眨眼间竟落下了秋雨,于是再多的火盆也挡不住阴冷的寒意。 杨羽和乔何在床上略微有些僵持,谁都没开口说话,却也谁都没有动。 杨羽本以为乔何会先开口,起码会讲些明日应对苏一洪的策略,可左等右等竟半个字也未曾听见,耳畔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迸溅在窗台上,叮叮咚咚的,听得人心里空得发慌。 于是杨羽便把脸埋进了乔何的颈窝,鼻尖抵着一块温热的皮肤轻轻吸了口气。乔何身上带着点极淡的烟味,味道是杨羽刚好能接受的程度,又或许抱着他的人是乔何,便不那么在意。 “德叔……一个人不要紧吗?”杨羽感觉到揽着自己腰的手臂在缓缓收紧,不由慌张地开了口。 乔何用指腹隔着衣料摩挲他哥的腰:“无妨,他们跟着我就是跟着德叔,早习惯了。” 杨羽一时间没了话说,蜷缩在乔何身侧微微发抖。 “哥,我抱着你是不是就没那么冷了?”乔何问得犹豫,动作却很果断,直接将杨羽压在了身下,“一场秋雨一场寒,小心着凉。” “我……我不冷……”杨羽的脸颊难得有了血色,难堪地偏头不去看乔何的眼睛。 乔何却固执地逼近他,目光追随着光影的脚步描摹他哥的眉眼:“不冷,你抖什么?” 杨羽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气恼又似乎在忍耐,抬手想要推开乔何,手腕却被牢牢攥住了。 “哥,我帮你捂捂脚。”乔何忽然起身,坐在床尾捧住了杨羽的双脚,“不暖和过来晚上睡不着。” 杨羽一下子泄了气,张了张嘴只发出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乔何低下头,在杨羽看不见的角度蹙起眉,揉捏他脚趾的力度万分温柔,眼神却带了刀子,恨恨地盯着他哥的脚心。 杨羽却不自知,在床上翻了个身躺着不动了。 秋雨潇潇,屋外的人声逐渐远去,笼子里的鹦鹉却醒了,歪着脑袋看床上的兄弟俩,扇了扇翅膀没叫唤。 杨羽烤着火有些困顿,半眯着眼睛嘀咕:“乔何,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杨羽身为兄长问这个问题无可厚非,可偏偏乔何听不得,他冷笑着松开了杨羽的脚:“哥,你把我当成雁城那群混吃等死的少爷了吗?” “苏士林并非……”杨羽闻言忍不住出声反驳。 却不料乔何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便抿上唇不再多言。 “哥,我们六年未见,你想问的就是这个?”乔何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摸索着搂住杨羽的腰,膝盖硬是挤进他腿间,“你不能关心关心别的?” 杨羽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翻身,乔何冷眼瞧了会儿就任由他去了,再把他哥反抱在怀里不让杨羽下床。 “乔何!”杨羽终是怒气冲冲地回头。 乔何却无辜地笑起来:“哥,你身子怎么这么冷?” “你把我放开。”杨羽听了这话火气已消去大半,“我们坐到桌边去说话好不好?” 乔何敛去面上的神情,只道:“哥哥不愿与我亲近了。” 杨羽心里一急,抬手碰到了床头的汤碗,瓷碗碎裂的尖锐声响把鹦鹉吓得蹦得老高,拼命叫起来:“德叔——德叔!” 德叔紧赶慢赶冲进房门,只瞧见杨羽被赤着上身的乔何压在身下,床边洒了一地的汤羹。 “德叔,人都回来了吗?”乔何暗自叹息,起身披着衣服坐在了床边,把长靴套在脚上半晌没再开口。 德叔站在门前,身上暗红色的马褂滴着冰凉的雨水,他脸色不太好看,却硬忍着没有发作。 乔何扶额又叹了口气,回头瞧见杨羽背对着自己躺在了床里侧,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被角发抖,看上去也气得厉害,便自嘲地笑着往屋外踱,路过鸟笼的时候鹦鹉忽然蹦蹦跳跳地凑过去:“杨羽!杨羽!” 德叔拂袖而去,只道了声:“荒唐。” 乔何不甚在意,却忍不住回头瞧他哥,生怕杨羽听见憋闷。好在一来德叔说得声音不高,二来摆明了是说给乔何听,杨羽就没什么反应。 乔何脚步微顿,想了片刻还是出门站在檐下抽烟。 雨水成串成串地跌碎在年代久远的板砖上,乔何叼着烟用手去接漏雨点点,遥遥听见高墙外黄包车刺耳的铃声,继而眯着眼睛去望不远处长廊下的德叔。 德叔是乔家为数不多还活着的家仆之一,自打六年前乔家俩兄弟分别,他便跟着乔何出生入死,如兄如父,乔何的心思能瞒过他哥,却瞒不过德叔。 然而事实上乔何也并未想过要隐瞒,他移开视线靠在墙边抽烟,微红的火星在修长的手指间时隐时现,好几次烟头都差点被带着水汽的风卷灭,却又都挣扎着燃了起来。 乔何抽完一根烟,听见了脚步声。 “不冷啊?”杨羽把外袍砸在乔何肩头,继而转身就往屋里走。 “哥,哥!”乔何追上去拉他的手,“我去客房,今晚你睡我这儿。” 杨羽二话不说就把乔何的手甩开了,兀自脱了鞋面向墙壁往床上一躺。乔何摸不清他哥到底还生不生气,踌躇着不敢上前,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杨羽沉默许久,突然转身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恨恨道:“上来。” “哥?”乔何精神一震,扔了烟就往床边跑,跑了两步想起门没关,急吼吼地折回去关门,目光在德叔先前站的位置停顿一瞬,就又转到杨羽身上了。 “你刚回雁城,收拾出一个屋子住人就不错了,天这么冷客房哪里能住?”杨羽语气还有些僵,但是主动让出了身边的位置给乔何睡。 “还是哥哥疼我。”杨羽甩了鞋,飞速钻进被子,却不敢搂杨羽,“哥,我身上是不是很冷?” “让你在外头吹风!”杨羽闻言连忙起身帮乔何掖被角,边掖边训道,“还抽烟,这一身的烟味难闻死了。” 乔何笑眯眯地听着,等他哥也躺回床上以后,伸出胳膊给杨羽枕。 杨羽瞥了乔何一眼,见他眼底有丝丝恳求便没拒绝,只是不肯再靠近乔何的怀抱。 “哥,明日苏一洪问起来,咱们怎么说?”乔何的目光黯了黯。 杨羽仰头去看雕花窗框上的水痕:“就像当着胡二麻的面一样演,别手软。” “那今晚……” “我明面上是苏家的人,而你的目的是见苏一洪一面,所以你不该伤我。”杨羽疲惫地闭上双眼,“若是你伤了我,就是在苏家的地盘上伤了苏家的人,苏一洪定会生气,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 乔何闻言手猛地握成了拳,那句“相安无事”似乎是个提醒。 “哥,你和我没以前那么亲近了。” “乔何,我……”杨羽转身摸了摸乔何的脸颊,“我不是要疏远你的意思。” “那哥哥就让我抱着睡吧。”乔何伸手把他哥拉进怀里,“你身体不好,我不放心。” 杨羽一下子撞进乔何火热的胸膛,脸又烧了起来,可再推开,他们兄弟俩就真的生分了,便也只能咬着牙趴在乔何的胸口强迫自己入眠。 估摸着是下午被胡二麻和乔何的争斗搞得精疲力竭,杨羽闭上眼睛之后很快就睡着了,可乔何却毫无睡意,窗外的雨声都停下来的时候他还醒着。 德叔拖着沉重的步子给院子里的灯笼点火。 乔何眼前腾起一簇飘摇的橙色火光,像是鹦鹉翅膀尖上颜色偏淡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杨羽的唇角。乔何的呼吸一下子就粗重了。他哥的嘴唇因为生病颜色一直带着病态的灰白,此刻被烛火映出三分旖旎,泛起潋滟的水光。 “哥……”乔何着了魔一般低下头,颤抖着凑了过去。 第9章 屋外的灯笼在湿冷的风里灭掉了一盏,杨羽的唇却在昏暗的红色火光里更加艳丽。乔何吻住他哥唇角的刹那有些恍惚,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亲上去,直到尝到冰凉的湿意时才猛然惊醒。 杨羽的睫毛在轻轻颤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乔何的面颊边,他睡得不是很安稳,嘴唇轻启似乎发出了一两声呓语,乔何鬼使神差地伸出舌滑进了他哥的牙关,小心翼翼地舔着湿热的上颚,继而碰到了那条细细软软的舌。 乔何像是触电一般弹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杨羽的眼睛缓缓睁开,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水汽。 “哥。”乔何连忙凑过去。 “乔何?”杨羽嗓音沙哑,“你过来。” 乔何俯身凑了过去,杨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勾住了他的脖子:“我做梦了……我梦到那年咱们没地方去,在破庙里差点冻死。” 乔何立刻搂住杨羽的腰:“哥,我在这儿呢,你冷我就抱着你睡。” 杨羽迷瞪了片刻渐渐清醒,脸颊贴在乔何颈窝边蹭了蹭,然后仰起头用嘴唇碰了一下乔何下巴上的胡茬。 乔何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掌心沿着他哥的腰线犹犹豫豫地下滑。 杨羽嘴角溢出一声软糯的呻吟。 “哥……”乔何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就快要吻上去的时候杨羽蹙眉咳嗽起来,把乔何吓了一跳,“哥?” “雨停了吗?”杨羽眯起眼睛往窗外往,寻着热源靠在了乔何的胸口。 乔何竖起耳朵听了片刻,除了屋檐下时不时滴落的雨水,风里再也没有萧瑟的雨声。 杨羽也听出来了,抱着乔何的腰打了个哈欠:“苏一洪的拜贴天亮就该到了。” “哥,睡吧。”乔何把他哥的头按在了自己的颈窝里。 “可不能……被看出来……”杨羽又打了个哈欠。 “好。”乔何揉了揉他哥的脑袋。 杨羽半睡半醒间眯着眼睛轻笑,然后把额头抵在乔何肩头睡着了。而乔何安静地等待了片刻,轻轻捏住了他哥的下巴。杨羽睡着的时候眉眼比白日柔和很多,几乎有些脆弱,脸颊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就那双唇沾着飘摇的艳红火光。 于是乔何又一次吻住了杨羽冰凉的唇,并不敢吮吸,就拿舌尖试探地舔他哥的嘴角,越亲心跳越快,几乎克制不住粗暴舔舐的欲望,把杨羽亲得轻声呻吟,最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哥,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不习惯?”乔何及时抬起头,紧紧盯着他哥水光潋滟的唇轻声询问。 杨羽困顿地抓了一下乔何的手腕,只道:“没,我担心明日……” “有我呢。”乔何把杨羽抱在身前拍了拍背,“明早哥哥只管演戏就好。” 杨羽抬起腿,用脚尖蹭了蹭乔何的脚踝,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乔何目光瞬间温柔,捏了捏他哥的脸颊安稳下来睡觉了。 这夜断断续续下了几场秋雨,杨羽醒得早,四肢冷得直发抖,他就把双手伸进了乔何的颈窝。 “哥?”乔何睁眼就把杨羽搂进了怀里。 杨羽的手逐渐恢复了知觉,便坐起身说:“该起了。” 乔何捏着他哥微凉的指尖蹙眉,起身把杨羽抱在身前穿衣服,逼着他把自己的挡风背心套在西装下才罢休。 窗外飘来一阵迟缓的脚步声,杨羽穿了鞋往门边走,推开房门的刹那被冷风呛得直咳嗽。 德叔身上还套着暗红色的马褂,手里捏着封拜贴,目光在他与乔何身上打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杨羽心心念念的只有拜贴,一把抓过德叔手上的信封,提高声音唤道:“乔何,来了!” 乔何闻声踱到他身后,先把外袍披在杨羽肩头,然后才接过拜贴细细地看。只见信封的红色封条上写着“乔何亲启”四个大字,里面折得四四方方的信纸上只有一行蝇头小楷——卯时方宅,龙门阵。 杨羽的脸色刷得白了,攥着乔何的手腕声音里满是恐慌的战栗:“乔何……乔何,苏一洪要摆龙门阵。” 乔何挑眉笑了笑,把拜贴扔回给德叔,折回床边把军装穿得整整齐齐,戴上手套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他一低头,果然看见了杨羽担忧的眸子。 “哥,苏一洪要摆龙门阵,咱就让他摆,闯过去了胡二麻便再也不是威胁。”乔何抬腿把裤脚塞进长靴,“躲不过去的。” “可万一闯不过去呢?”杨羽攥着乔何的衣袖不撒手,“这些年我在苏家见了多少人死在龙门阵里,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闯过去?” “哥。”乔何忽然转身捏住了杨羽的肩膀,“六年了,我不会放弃的。” 杨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被乔何滚烫的目光烧得垂下了头,只得咬唇冷哼:“不要命!” 乔何俯身笑了笑:“有哥哥在,我不怕。” “救不了你!”杨羽闻言心里火起,捂着嘴咳嗽得直不起腰,还忍不住断断续续骂,“你……你长大了,翅膀硬了。” “哪里的话?”乔何走过去替杨羽拍背顺气。 天边炸响一声惊雷,杨羽猛地窜进乔何怀里,攥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乔何,听我的话,别去闯龙门阵。” “可是哥,我已经等了六年了,你也在苏家呆了六年了,如果我们错过了这个机会,还要再等多久才能报仇?” 杨羽闻言颓然地撒开手,抱着乔何的腰半晌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嗓音嘶哑:“我帮你。” “别。”乔何一口回绝,“会暴露。” 杨羽明知此话有理却还搂着乔何的腰不让他动。 乔何满心欢喜地问:“哥,你担心我?”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杨羽恨恨地抱怨,“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弟弟……”乔何脸上的欣喜如剥茧抽丝般褪去,抬手把军帽扣在了脑袋上,一把推开杨羽的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德叔,备酒吧,时辰差不多了。” 杨羽急得三步并两步追上去,不明白乔何发什么疯,没跑多远就停下来咳嗽几声。乔何板着脸往前走,天边轰隆隆滚来一串闷雷,他听着身后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终究不忍心,抿着唇折回他哥身边拉住了杨羽的胳膊。 “没事儿的哥,苏一洪来这儿的目的是探我虚实,龙门阵虽凶险,他却不会用此阵要我性命。”乔何扶着他哥往前走,嘴里止不住地劝。 德叔把双手抄在袖笼里,冷眼瞧着他们兄弟俩的身影,到没再说什么,就是盯着乔何的目光很是不善。乔何只当没看见,一路绞尽脑汁,好说歹说终于把杨羽给说服了。 此时天色昏沉,看不出几点钟的光景,方公馆里的灯笼却还没有熄。杨羽踩着一地摇曳的血色火光,走几步停几步,手指勾着乔何袖口的一粒纽扣出神,直到走到前厅门口,听见方宅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才陡然惊醒。 “乔何,不许死。”杨羽哑着嗓子叮嘱,“乔家不能没有你。” 乔何也停下脚步:“那哥哥呢?” 杨羽闻言猛地仰起头:“自然也不能没有你,乔何,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乔何了然地笑了笑,没再多问,却一把捏住了他哥的手腕:“是时候进去了。” 杨羽神情一凛,转头去看方公馆阴暗的前堂,几只昏暗的电灯泡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而光影的尽头终是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闷响。 第10章 前堂只有屋顶正中开了一方天窗,晦暗的光浮在半空既已被电灯阻隔了去路。 苏一洪的龙头拐杖顶端闪着寒芒,杨羽见过他藏在杖中的双刃剑,上一个在龙门阵里丧命的人,实际上是被苏一洪用剑捅死的。 堂中摆了整整三条长桌,桌上酒碗一字排开,德叔抱着酒坛一溜边泼泼洒洒地倒了过去,都不带停顿的,顷刻间满屋都是刺鼻的酒香。 苏一洪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双手撑在拐杖上仿若风烛残年的老人,可正是这样一位老人主宰了雁城,更毁了乔家。 乔何拎着杨羽的胳膊,把人拽到桌子顶头一把按下:“苏老爷,久仰。” 苏一洪身上的金丝团锦长袄被电灯泡照得泛起一股子腐朽的气息,他并不在桌子另一段落座,却与乔何一般,扯着苏士林的手腕把人按坐了下来。 苏士林的眼睛自从进屋起就黏在杨羽身上,见他面无血色,顿时恨不能把乔何盯出个洞来才好。只可惜杨羽一门心思都扑在龙门阵上,哪里还能顾得上苏家的小少爷,于是苏士林眼睛瞪酸了也没换回他一眼。 “乔何,这可不算是待客之道。”苏一洪的笑声里满是被时代洪流卷走的陈旧,杨羽恍惚间觉得自己对面站着的是一位垂垂老矣却不肯退位皇帝。 可苏一洪若是皇帝,那乔何便是不怕死的叛军,他把腰间的枪往桌上一摔,挑眉冷笑,轻蔑地瞥了一眼苏家噤若寒蝉的家丁,手轻轻搭在了杨羽的脖颈之上:“苏家有苏家的待客之道,我有我的。” 苏士林蹭地蹦起来:“先生!” 苏一洪抬手就把他按了下去,皱纹遍布的脸微微痉挛,阴险的笑意从眼角缓缓漫延到脸颊:“乔何,你杀死一个教书先生对苏家造不成任何威胁,只会触怒我而已。” “苏老爷怕是在说笑吧?”乔何咧开嘴笑出满嘴白牙,“昨日我撞见杨先生和米铺的老板合谋提高米价,就算不是你的意思,这雁城的老百姓也会觉得是你的意思。” 苏一洪脸上的笑意又从脸颊边迅速退回眼角,他伤疤遍布的手攥住了手杖顶端,杨羽如坠冰窖,差点也站起来。 “你是在威胁我?”苏一洪抓着拐杖慢吞吞地往乔何身边走。 乔何嘴角一勾:“时代不同了,咱的脑子也得换点新东西进去不是?” 苏一洪阴森森地笑出了声,忽而转身按住一碗烈酒:“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有朝气。” “苏老爷怕是在说笑呢。”乔何暗中拂了一下他哥的肩膀以示安抚,继而抬腿走到桌子另一边抓住了苏一洪手边的碗沿,“谁不知道这雁城几万口人都靠着您吃饭?” 而苏一洪并不接话,把手指伸到碗里沾了沾,递到鼻下闻了片刻才开口:“人活着可不就为了一口饭吃。” “可若是没命活,哪儿有命吃饭呢?”乔何压低了帽檐,端起碗一饮而尽,“苏老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一洪见乔何饮下酒后才端起碗,却是小口小口地唆,等乔何的手挪到第二碗酒时才大声呵道:“潜龙何处?”(1) 乔何神情一变,按住碗沿:“见龙在天。” “亲朋何处?”这回开口问的却是苏士林。 “西南非东。”乔何说完砸碎了喝完的第一个空碗。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呼呵:“雷落其邻,何咎?” 德叔把酒坛往桌上轻轻一磕:“无咎。” …… 杨羽一动不动地坐着,额上浮着层薄薄的冷汗,放在腿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乔何每每与苏家的人应答完就喝完一碗酒,围着长桌转了一圈刚巧回到杨羽身旁,身上已经有了浓重的酒气,熏得他哥眼眶发红。 “看来乔先生诚意十足。”苏一洪直到此刻才喝完了手里的酒,对乔何的称呼也变了,“既然如此,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要粮,我缺兵,你放了杨先生,我既往不咎。” 乔何扶着杨羽的椅子俯身逼近他哥的脸颊:“杨先生,多有得罪了。” 杨羽吓得还未缓过神,虚弱地点了点头,撑着桌子往苏一洪身边挪。 前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杨羽四肢发软,好在龙门阵乔何已经闯了过去,和苏家的合作也有了眉目,他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些许。 谁料这片寂静竟被一声鸟鸣打破。 红羽的鹦鹉从天窗翩然而下,慢悠悠地围着长桌打了个转:“杨羽——杨羽!” 杨羽的神情一下子灰败了,猛地回头隔着晦暗不明的光与乔何遥遥相望。乔何的面色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目光里却有飘摇的火光。 苏一洪用手杖拦住了杨羽的脚步,慢吞吞地笑起来:“这鹦鹉倒是聪明,这么快就会叫先生的名字了?”他话音刚落,四下里涌出五六个家丁,硬是把杨羽按跪在了地上。 杨羽没有辩解,只拿含着水汽的眸子死死盯着乔何,然后坚定而缓慢地向着他摇头。 “新式的玩意儿就是和我们不一样,”苏一洪突然从家丁腰后抽出一把枪,狠狠捅进杨羽嘴里,枪管粗暴地抵在他的喉咙口,“可惜我们这些老家伙学不会。” 乔何的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一步。 杨羽被枪管捅得只能发出含糊的呻吟,却并不怕苏一洪扣下扳机,却含泪注视着乔何,满眼都是凄凉的恳求。 乔何明白他哥的意思,是求他忍住,千万不能开口相救,可是乔何如何忍得住?杨羽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血脉相连,他哥受伤就如同在抽乔何的筋,饮乔何的血,更何况乔何对杨羽的心思早就在六年里发生了变化,灭门的仇恨与悖德的爱恋杂糅在一起,理智早已消散殆尽,乔何的手臂抬了起来,眼看就要摸到桌边的枪。 杨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跌落,说不出话便呜呜地挣扎,膝盖被家丁狠狠踹了一脚。乔何看着他哥,脸色也苍白了,伸向桌面的手顿时快了几分。 苏士林却忽然冲到他爹腿边跪下来:“爹,爹你杀谁都行,不能杀杨先生啊!” 苏一洪面露不愉,抬腿想要把苏士林踹到一旁,然而对着自己的儿子终究是舍不得。 “爹,你让杨先生如何说得出口?”苏士林拽着苏一洪的裤腿拼命摇晃,“他一个男人……” 杨羽仿佛被当头一棒敲醒了,眼底闪过一道微光,摇晃着脑袋拼命挣扎,含糊地叫道:“乔何……乔何你别管我……” 苏一洪微微一怔。 “爹,杨先生六年前是因为生病被军队扔下的,原因您还猜不出来吗?”苏士林见杨羽拼死护住乔何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姓乔的丘八,你对得起杨先生的一片痴心吗?” 这话一出口,满堂哗然,杨羽却彻底松了一口气,眼前发黑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 苏一洪诧异地把枪从杨羽嘴里缓缓抽出,见一缕银丝黏连在他舌尖,再顺着殷红的唇角猝然跌落,忽然龌龊地勾起嘴角:“怪不得。” 乔何悄悄收回了握枪的手,指甲却随着苏一洪轻蔑的话语抠进了掌心。 鹦鹉早已不知飞去了何处,空余地上一根鲜红的羽毛,杨羽被苏一洪用沾满津液的枪口挑起了下巴,潮湿的眼睛里却满是释然。 “原来乔先生喜好这个。”苏一洪的称呼又变了回来,挥手把家丁全赶出了前堂,“那我就让杨先生陪你几天如何?” “爹!”苏士林难以置信地叫起来。 “闭嘴!”苏一洪沉声呵骂,“没用的东西,我回去再收拾你,人杨先生可眼巴巴地盼着留下呢。” 杨羽擦了擦嘴角,哑着嗓子道:“多谢老爷成全。” “先生!”苏士林急急地想要去搀扶杨羽,却被他爹拽着手腕扯出了门,“先生……先生!是我害了您!” 杨羽闻言勾起了嘴角,继而在苏家的人彻底离开以后,跪在地上对着杨羽璀然一笑:“乔何别怕,没事儿了,你看哥哥还能护着你……”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颓然瘫倒在了地上。 “哥!”乔何疯了似的扑过去,把杨羽打横抱起就要往外跑。 “乔爷!”德叔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二少爷,不能去!苏一洪前脚刚出门,后脚您就抱着大少爷满街跑,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你俩关系比他想得还要好吗!” “哥……哥你醒醒!”乔何不管不顾地甩开德叔的手,“哥你别吓我……” 德叔见乔何已听不进人话,只得卯足劲儿抬手对着他的脸打了一拳。 天空中飘下细雨,乔何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搂着他哥跪在了地上。 德叔气喘吁吁地甩了甩胳膊:“这一拳不仅打你不冷静,白瞎了你哥一番隐忍,还打你对大少爷的那点藏都藏不住的心思。” *** (1)节选自《易经·乾卦坤卦》 第11章 乔何没有反驳,揽在他哥腰间的手猛地收紧,然后在德叔刀子似的目光里吻住了杨羽湿软的唇瓣。 “荒唐!”德叔气得浑身发抖。 乔何却托着杨羽软绵绵的后颈温柔地亲吻,卷着他哥细软的舌吮吸。雨水打湿了杨羽鼻梁上的眼镜,滑落的雨滴仿佛泪珠。 “哥……”乔何抬起头,抬手替杨羽擦去额角的水滴。 杨羽终是睁开了眼睛,捂着嘴蜷缩在乔何怀里拼命咳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哥,你醒了?”乔何欣喜地抱着他哥往后堂跑,“我抱你去歇歇。” 杨羽咳得直不起腰,攥着乔何的衣领直起身,刚欲开口就瞧见了他眼角的乌青:“谁……谁打你了?” “你晕倒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撞在门柱上了。”乔何睁眼说瞎话,好在他哥也没力气深究,愣是瞒了过去。 乔何把杨羽抱回卧房,鹦鹉站在铁笼子里叽叽喳喳地叫唤。 “畜生……”乔何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枪。 杨羽却拽住了乔何的手腕:“别,你该想想是谁把鹦鹉放了出来。”他说完疲惫地闭上双眼,“你也不该教一只鸟叫我的名字。” “哥,你是说我手下混进了苏家的人?”乔何把他哥放在床上,起身拨弄火盆里的碳,“这鸟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杨羽脱了外衣钻进被子,喉咙被枪管戳得火辣辣的疼,却还哑着嗓子道:“不错,他肯定很熟悉你,所以连你教鹦鹉说什么他都知道。” “还好我没教哥哥的原名。”乔何把铁钳往火盆里狠狠一砸,火星迸溅开来。 杨羽在床上翻了个身,喃喃自语道:“若是苏一洪知道我也姓乔,一定会想起六年前的乔家,那咱们今日就谁也活不了。” 乔何把铁钳扔了,掸了掸掌心的灰,坐到床边握住了杨羽冰凉的手,忽而沉声问:“苏家的小少爷为什么觉得咱俩是一对儿?” 杨羽愣了愣,苍白的脸颊浮上了些血色:“许是平日见多了。” “见多了?”乔何蹙眉逼近他哥,“你们平日都去哪儿玩?” 杨羽眼里的水汽还未消散,水波在眼底荡漾:“还能去哪儿?他们这群公子哥,爱玩儿的那几样你心里头都知道。” 乔何脸色却变了:“苏士林好这口?” “算是吧。”杨羽点了点头,轻轻拨开乔何的手,“今天托他的福解了围,只是日后我们得演……”杨羽禁了声,咬唇垂下头抠被角的线头。 乔何眯起了眼睛,捏住杨羽的下巴把人拉到身前:“装成对儿苦命鸳鸯?还是由爱生恨的床伴?” 杨羽没料到乔何说得如此露骨,难堪得闭上眼睛,只闷闷地说:“只要不被发现咱们是亲兄弟,怎样都成。” “怎样都成?”乔何嘴角上扬,指腹摩挲着他哥的唇瓣轻笑,“哥,你想得太简单了些。” 杨羽闻言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乔何抬手把他的眼镜摘了,指尖拂过杨羽鼻梁上被镜架压出的红痕,神情有些莫名的意味:“苏一洪现在的确不怀疑咱们是亲兄弟,却肯定会怀疑六年前我们的关系到底是不是很亲密。” 杨羽微张了嘴,似是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没吭声。 “苏士林是误打误撞救了咱一命,可苏一洪 不是二十多岁的愣头青。”乔何把他哥慢慢压在床上,“今日他让你留下,即是卖给我一个人情,也是试探你对我的感情。” 杨羽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睫毛颤抖得厉害,被乔何按住的手腕止不住地发抖。 “哥,若是我手下有苏家混进来的探子,这戏从现在就得演。”乔何又向他哥凑近了些,嘴唇几乎碰到了杨羽的嘴角,“哥哥不会怪我吧?” 杨羽偏过头,一声不吭地盯着窗台上昏暗的光影。乔何耐心地等着,迷恋地注视着他哥眼角的细纹,并不起身,嘴唇依旧徘徊在杨羽的唇角,像只伺机捕猎的野兽。 “不怪……”杨羽从胸腔里挤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刚张开嘴,乔何滚烫的吻就落了下去,连带着挤开了他的膝盖,急切而疯狂地吮吸杨羽细软的舌。 “乔……乔何……”杨羽无力地呻吟。 乔何的心跳得很快,逼着自己松口:“哥,你不能拒绝我,万一被别人看出端倪,咱还是瞒不过去。” 杨羽眼底弥漫起艰难而痛苦的挣扎,攥着乔何衣领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然后眼角溢出了泪。乔何看得心痛不已,抬手想要帮他哥擦眼泪的时候,杨羽忽然扑上来亲他。 乔何搂着他哥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翻回来,吻得难解难分,杨羽脸上病态的潮红勾得乔何近乎抑制不住欲望,按着他哥的后颈不断加深着这个吻,直到看见杨羽空洞的眼睛才猛地松手。 “哥!”乔何吓了一跳。 杨羽却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茫然地勾起嘴角:“亲完了?” 乔何气得额角蹦起青筋:“哥哥若是不愿意演,咱们就想别的办法,何苦和我在床上耽误时间?” 杨羽闻言连忙摇头:“不是的乔何,我愿意演,只是……”他说着眼底又泛起水光,“我们是亲兄弟……” 乔何嗤笑一声按着杨羽的后颈重又吻上去,比之第一次还要霸道和强势,杨羽支支吾吾半晌,手从乔何肩头跌落,嘴角挂着隐隐约约的银丝,硬是被亲得浑身发软。 “哥,现在亲兄弟的身份会要了我们的命。”乔何压低声音与他耳语,“而且哥哥答应了不怪我的。” 杨羽一时没了话说,便又被乔何压在身下细细亲吻,唇齿相濡,意识渐渐游离,杨羽对乔何从未产生过排斥的念头,只觉得身为兄长竟不能护住弟弟,还要靠这种悖德的方式保命,实在是愧对死去的爹娘,便越想心里越难受,最后自暴自弃地任由乔何亲了。 乔何自然是有私心的,亲完拉开他哥的衣领不轻不重地咬了几下,留下深深浅浅的吻痕才罢休。 “哥哥还是怪我。”乔何松开杨羽,嗓音低沉,“我宁愿替哥哥死也不要哥哥疏远我。” 杨羽哪里听得了这种话,当即凑到乔何身前轻呵:“别瞎说,不吉利。” “可哥哥连和我演戏都不愿意。”乔何目光黯然,“哥哥是不是很讨厌我?” “怎么会?”杨羽急了,抱住乔何的腰连连解释,“我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了。” 乔何脸上这才弥漫起笑意:“真的?” “我不会骗你的。”杨羽见乔何似乎信了,暗自松了口气。 “那哥哥以后不要推开我。”乔何伏在杨羽身上说得万分恳切。 乔何稀里糊涂地应了,转而又被乔何压在身下亲吻,他白嫩的脚在被褥上徒劳地滑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瘫软在了床榻上,可刚做下的保证不能反悔,杨羽再难受也只得搂着乔何的脖子随着粘稠的吻瑟瑟发抖。 “哥。”乔何亲得心满意足,抚摸着杨羽白皙的脖颈低下了头,“不许拒绝我,也不许讨厌我。” 第12章 杨羽的睫毛上沾着水汽,乔何不知道那是不是泪。 屋外传来德叔拖沓的脚步声,乔何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他在担心什么。而那只死里逃生的鹦鹉还扑腾着翅膀在笼子里四处乱飞。 杨羽偏过头,眼角飞速滑落一滴泪:“我不会讨厌你的。” 乔何的手指在他哥颈侧徘徊,蹙眉沉思片刻以后起身继续拨弄火盆。 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氛尴尬了几分。 “哥。”乔何忽然开了口。 杨羽像是被吓到似的猛地抬头,摸索着寻到眼镜重新戴回脸上:“怎么了?” “苏一洪不会只派一个人监视我们。”乔何攥着铁钳哼了声,“到时候肯定还有后手。” “苏士林吗?”杨羽揉着眉心想往床下走。 乔何眼疾手快把他哥扶住:“哥,你渴了吗?” 杨羽点了点头,乔何立刻倒了杯茶喂给他哥喝。 “苏士林和苏一洪不同。”杨羽喝完叹了口气,“可惜了,生在苏家他也没有选择。” 乔何闻言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把他哥按回床上躺着:“苏一洪在我手底下安排了谁做探子?” “问问德叔。”杨羽攥着被角翻身。 “德叔……”乔何不由自主摸了一下眼角的乌青,“怕是德叔也不知道,我回雁城以后没招新兵,苏一洪的这颗棋子怕是很久以前就安插进来了。” “难道是六年前?”杨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乔何嗤笑道:“那倒未必,这兵荒马乱的,想当兵的人多,我走一路收一路,他塞进来一个探子还不容易?” 杨羽闻言松了口气,擦了额角的冷汗轻声咳嗽:“但愿如此,如果真是六年前就安插进来的探子,找起来麻烦不说,还摆明了苏一洪六年前就怀疑我们了。” “你以为他不怀疑?”乔何撂下铁钳去抱他哥,“估计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没早点把探子塞到我手里。” 杨羽把下巴搁在乔何肩头,被吻过的唇角忽然火辣辣地烧起来,惹得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继而瞥见乔何乌青的眼眶,说什么也要起身替他擦药。 “这点小伤……”乔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杨羽抿唇洗干净了手,指着床道:“坐这儿。” 乔何自然听他哥的话,乖乖地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杨羽找到的是普通的治跌打损伤的膏药,怕药沾到乔何的眼睛就小心地拿手指一点一点蘸着擦:“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不当心?” “哥哥以后别吓我。”乔何依旧没睁开眼睛,却摸索着扶住了杨羽的腰,“再吓我,我还得撞墙。” 杨羽听了这话不由笑起来,笑了没几声就硬生生忍住了,绷着脸训乔何:“别逗我。” “没逗。”乔何抓住了他哥的手腕沉声道,“哥,我可只有你了。” 杨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跳动,惹得他捂着嘴咳嗽,蘸着药膏的手跌落在了乔何肩头。乔何连忙睁眼去替他哥拍背顺气。 “咱们真是不容易。”杨羽咳完疲惫地靠在了乔何身上,“六年了,灭门之仇还没报。” “哥,快了。”乔何搂着杨羽咬牙道,“只要苏一洪那个王八……” 杨羽抬手对着乔何的脑门弹了一下。 乔何连忙改口:“只要苏一洪和我合作,那苏家的底儿就能被我翻出来,再有哥哥里应外合,报仇还不简单?” “我知道你是安慰我……”杨羽却摇了摇头,“苏家底蕴深厚,单凭咱们两个人如何能报仇?就算你手头有兵,现下这个光景,打仗已经很吃力,还要对付老奸巨猾的苏一洪,报仇这事儿只能等。” 乔何敛去脸上的笑意,拍了一下腿根感慨:“现在报仇还是次要的,若是被苏一洪发现咱们就是六年前乔家的人,这不仅仅是性命的问题,我手下的这些兵没有苏家的粮吃,只能活活饿死。” 这话说完屋里静得渗人,就窗外的寒风还在乌拉乌拉地吹,哀嚎似的在方公馆旧时的天井里上蹿下跳,刮得木窗砰砰乱响。德叔在院里低呵,像是在指挥回来的兵去后院歇息,又像是在训斥某个没长眼睛撞到人的副官。 “别想了。”杨羽忽然脱下鞋爬上了床,抱着膝盖歪头望了乔何一眼,“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 乔何叹了口气,转身与他哥面对面地坐着:“咱们现在这关系,苏一洪肯定宣扬得人尽皆知。” 杨羽耳尖微微发红,扒拉着手指“嗯”了一声,继而接下了话茬:“如果咱们表现得过分亲密,我在苏家就待不下去了,可若是太疏离,这个谎言迟早会被拆穿。” “所以哥哥要讨厌我的人,又离不开我的……”乔何话说一半住了嘴,瞄了一眼自己的腿间。 杨羽臊得浑身发抖,抬手指着乔何的鼻尖支支吾吾半晌也反驳不出半个字。 “哥,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乔何抓着他哥的手指讨好地揉捏,“按苏士林的猜测,六年前我嫌你身体不好把你抛在了雁城,所以你心里对我要有怨有恨,可你一见我又情难自已,所以……” 杨羽实在是听不下去这番胡说八道,抬手把乔何的嘴捂住了。 “哥?”乔何含糊地叫了他一声。 “胡闹。”杨羽咬牙低语,“我明白你的意思。” 乔何眼里一喜:“哥哥真的明白?” 杨羽轻轻点头,转身背对乔羽别扭地开了口:“我对你的态度若不表现得带点恨,苏一洪就不会把苏家的事儿交给我办,可若是我对你完完全全只剩恨,他又没法拿我来牵制你。” “哥哥果然聪明。” “得了,这法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会出破绽。”杨羽却扶额摇头,“就拿这几天来说,我们出不出门?出门如何演?” 乔何完全没有他哥那般担忧,把双腿翘在床头柜上吹了声口哨:“哥,你不能想太多,顾虑越多破绽越多。” 杨羽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按乔何的腿,嘴里嘀嘀咕咕地训他:“哪儿学来的坏毛病?你好歹也是乔家的二少爷。” “我只想让哥过上少爷的日子。”乔何却把他哥拉进怀里抱着,“像苏士林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哪儿能……”杨羽叹了口气,“我记得六年前你走的时候也说过这句话。” 乔何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哥,你现在跟我过,我天天供着你,你只管当少爷……” 乔何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杨羽的轻笑打断了:“我当少爷,谁在苏一洪面前护着你?” 杨羽这话一下子就让乔何想起早晨险境环生的龙门阵,想起他哥跪在地上嘴里插着黑黝黝的枪管,心里的怒火顿时沸腾起来,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揽在杨羽腰间的手收紧了。 德叔训完人跑来咚咚地敲房门,乔何抱着他哥坐在床上没吭声,倒是杨羽哑着嗓子道了声:“进来吧,门没落锁。” 第13章 德叔看乔何的目光依旧带着刀子,乔何只当没看见,抱着他哥坐在床边烤火。 “德叔,忙完了?”也就只有杨羽能毫无顾忌地开口。 “差不多了。”德叔把房门关上,又慎重地落了锁,“大少爷,我去给你熬点药吧。” 杨羽闻言想要起身,乔何揽在他腰间的手却猛地一紧。 “哥,我眼睛疼。” 杨羽立刻坐回去心疼地看乔何眼角的乌青:“这不是刚擦过药吗?忍忍。” “可能刚刚擦的药不够多。”乔何睁眼说瞎话,一个劲儿地胡扯,“哥,你帮我揉揉也成。” 杨羽不敢给乔何乱擦药,就伸手用指尖小心地围着他眼角的乌青轻轻地揉,德叔杵在门边看不下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快冬天了,德叔记得加件衣服,别贪凉感冒。”乔何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要不然生病了就像我哥这样,打人的力气都没有。” 杨羽微微一愣,继而收手捶了一下乔何的肩:“你这什么语气?” “哥,我眼睛是不是肿了?”乔何却闭上双眼往他面前凑。 杨羽剩下的教训硬生生咽回肚子,转而去问德叔:“回雁城前队里来新人了吗?” “有不少。”德叔蹙眉回忆,“光二少爷的副官就多了俩。” 杨羽和乔何对视了一眼:“不好找。” “我看没必要找。”乔何却道,“这枚棋子留着有用,有他在,好过我们自己往外放消息给苏一洪看。” “二位少爷打的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了?”德叔不再瞧乔何,反而狐疑地望着杨羽,“大少爷,莫非你们已经有对付苏一洪的计策了?” “计策倒算不上……”杨羽苦笑着摇头,继而慢慢把早上的事儿和与乔何装成苦命鸳鸯的戏码一股脑解释了一遍。 乔何冷眼听着,时不时喂杨羽喝水润嗓子。 德叔听完目瞪口呆,嘴里蹦出个“荒唐”,然后半晌都说不出话。 杨羽心想,这可不是荒唐至极?然而他们都无可奈何,好在还有乔何陪着他演戏。杨羽想着想着就把脑袋搁在了乔何肩头,望着窗上的一块光斑发呆:“也不知道苏士林什么时候来。” 乔何从胸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哥,你盼着他来?” “他不来我就回不去,回不去苏家的事儿我就插不上手。”杨羽揉着眉心叹气,“到时候还怎么帮你?” 乔何恨恨地扭住了他哥的衣角,杨羽没发现,还在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那只红羽的鹦鹉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差点从笼子里的铁钳上掉下来。 乔何神色一凛:“德叔,早上这鸟是谁放出来的?” 德叔站在笼子边吹口哨,把鹦鹉吓得不停地扇翅膀:“那时候我们都在前厅,如果有人想要放只鹦鹉还不容易?” “内鬼难抓。”杨羽轻声感慨。 “那就不抓,让他自己现行才好。”乔何眯起眼睛示意德叔出去,继而抱着他哥靠在床边沉思。 杨羽还在想如何和苏士林牵上线,这一日不回苏家,他就担心乔何处在劣势,会被苏一洪给骗了。而乔何根本没想这件事儿,目光时不时滑过他哥湿软的唇,抓耳挠腮地想再亲一下。 刚巧窗下传来一声轻响,乔何趁机按着他哥的肩把人压在了床上,二话不说先亲了片刻。 “乔……”杨羽刚一开口,乔何的舌就滑进了牙关。 “哥,外头有人。”乔何一句话就让杨羽打消了挣扎的念头,垂下眼帘把眼镜摘了,被亲得气喘吁吁,乔何却还不知足,托着他哥软绵绵的后颈深吻,膝盖牢牢压住杨羽发抖的腿,直到他哥彻底软倒在被褥上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口。 “哥,说好了不生气的。”乔何用指腹擦杨羽湿漉漉的唇角。 杨羽翻了个身,背对乔何躺着喘息。 “哥。”乔何凑过去恳切地叫了一声。 杨羽犹犹豫豫抬起一只手,摸索着抓住了乔何的手腕:“嗯。” 乔何立刻放下心来,殷勤地为杨羽整理被角,又舔着脸摸他哥的手:“冷不冷?” 杨羽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没吭声,过了会儿窗边扑棱棱飞走一只麻雀,身影在木窗上一晃而过。 如此这般过了两三天,倒没再出什么岔子,乔何每日缠着杨羽同塌而眠,除了寻各种理由亲他以外,并未更多逾越,杨羽就渐渐放松了警惕,偶尔被乔何亲住也不那么抗拒,瞧样子似乎习惯了。 乔何暗自高兴,终于忍不住趁着他哥睡着动手动脚起来。一开始他还只敢摸乔何的腰腹,后来经受不住诱惑解开了他哥的衣扣,肌肤相贴的快感无与伦比得美妙,乔何侧耳听着杨羽在黑夜中平稳的呼吸与心跳,口干舌燥地抚摸他哥赤裸的胸膛。 杨羽的睡颜在窗外暗红色的灯火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无端让乔何想起六年前他们分别时,他哥的脸还残余着稚嫩的棱角,现如今都被时间打磨得一干二净,只有睡着时才会流露出一丁点昔日的印记。 乔何喜欢顺着杨羽的腰线往上摸,伏在他哥身上隐忍地屏住呼吸,一口气摸到胸口,指尖刚巧能碰到圆润的突起,如果运气好还能听到杨羽在睡梦中发出的无意识的呢喃。至于第二口气,乔何的注意力会完完全全放在杨羽渐渐翘挺的乳珠上,他不敢用力揉捏,只能颤抖着触碰,或是用唇若有若无地摩挲。然而即使再小心,乔何发现第二天早晨杨羽穿衣服的时候还是会红着脸拉扯衣衫,似乎是胸口被磨疼的模样。 当然乔何只当没看见,每日深夜继续侵犯他哥敏感的身体,有的时候会吮吸喉结,有的时候会抚摸微凉的腰线与乳珠,更多时候只是安安稳稳地抱着。 杨羽虽然偶尔会诧异于胸口的麻痒,但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苏家身上的。 “乔何,我觉得该和苏士林通通气。”杨羽说这话时他们正坐在正厅吃午饭,德叔宰了只老母鸡煨汤,添了各式各样的草药,只盼着能给杨羽补补身子。 乔何神情微变,夹了只鸡腿塞到杨羽碗里:“通什么气?” “我来之前苏一洪成日想着要提米价,全靠我和苏士林压着,现如今也不知道外头是个什么光景……”杨羽小口小口地吃米饭,时不时喝上一口汤,“而且我还得问问他,苏一洪最近在做什么。” 乔何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拿着勺子给他哥盛汤:“多喝点……你们怎么联系?” “随便派个人去苏家后门学布谷鸟叫就成。”杨羽按住乔何的手,把碗移到一旁,“够了,我哪儿喝得下这么多?” “布谷鸟……德叔您会吧?”乔何撂下汤勺笑眯眯地望了眼站在门口的德叔。 德叔眼皮子跳了跳没吱声。 “德叔,麻烦你了。”杨羽接下了乔何的话茬。 这下子德叔哪有拒绝的份儿,恶狠狠地刮了乔何一眼转身出门了。杨羽瞧见这一幕不免好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拿脚踢乔何的脚踝:“怎么了这是?” “德叔觉得咱们演戏太荒唐。”乔何半真半假地解释,“他老人家接受不了。” 杨羽又喝了口汤:“难怪。” 乔何转头盯着他哥的侧脸看了会儿,忽然问:“你呢?” “我?”杨羽一时没反应过来。 “哥,你会不会觉得太荒唐?”乔何捏着筷子的手猛地攥紧,面上却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杨羽慢吞吞地端起碗,把碗面上浮着的油吹开些再低头喝,忽而笑起来:“荒唐?更荒唐的事儿我们又不是没见过。” 乔何闻言,脸上终是浮现起了笑意:“哥哥说的在理。” 第14章 德叔不在,这午饭乔何吃得轻松了些,藏在桌子下面的腿时不时假装碰到杨羽,最后直接明目张胆地用脚尖摩挲他哥的脚踝。 杨羽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别闹。”继而放下碗筷想和苏士林见面的事儿。 乔何见杨羽把碗里的汤都喝了甚是满意:“哥,明天再让德叔给你熬汤喝。” 杨羽不甚赞同:“城里粮食紧缺,哪能天天熬鸡汤?” 乔何却笑着摸他哥的手背:“没事儿,德叔自己在后院养的鸡。” “那也不成……”杨羽的神情缓和了些许,但还是不松口,“德叔回来得生气。” 乔何把腿翘在空着的椅子上,靠在他哥肩头笑眯眯地反驳:“哪儿能?给哥哥补身子,他老人家可愿意了呢。” 杨羽习惯性地揉了揉乔何的脑袋,手放上去以后才尴尬地缩起手指:“忘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乔何仰头抓住他哥的手腕拉到脸颊边,指着门外一棵枯黄的榆树道:“哥,我记得那年离开雁城的时候,方家还没没落,我们来方公馆玩儿,这棵树可没这么高。”乔何瞄了一眼杨羽的侧脸,“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哥哥若还把我当小孩儿,就是责怪我毫无长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羽话音未落,门外的榆树叶子就在寒风中哗啦啦响个不休,他不禁感慨道,“你长大了……” 乔何坐起身往门外走,靠在墙边忽然回头:“哥,我想抽烟。” 杨羽轻飘飘地刮了乔何一眼,乔何立刻把烟塞回口袋里,杵在门口抓了片树叶子攥在手里拧,乔何看他忍得难受就起身踱过去,捏着乔何的小拇指掐了一下。 “哥?”乔何把树叶扔了,反握住杨羽的手摸个不休,指尖沿着他哥的指缝滑进去装作不经意地十指相扣。 杨羽担忧地望着乔何的脸,拿另一只手摸他的手腕:“难受吗?” 乔何不难受也装出难受至极的样子点头,那模样就像痛不欲生似的,把杨羽吓了一跳:“你别不学好去碰大烟。” “没。”乔何连忙摆手,“就是老也不抽想得慌。” 杨羽还有些狐疑地逼问:“真没有?” 乔何哭笑不得地打包票:“绝对没有。” 一阵冷风在天井里打转,眨眼间就刮到杨羽面前,呛得他皱着眉咳嗽。乔何余光瞄到门廊下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立刻把他哥压在门板上亲吻。 杨羽眼睛猛地睁大,抬手就要去推。 “有人!”乔何松口与他哥耳语,“别露馅了。” 杨羽抬起的手臂只得转而去搂乔何的脖子,亲得面颊上涌起红潮才看清来人是乔何的副官。 “乔爷。”副官姓马,面相憨厚,此刻“撞见”乔何与杨羽的事儿颇为尴尬,挠着头看天,“后院的鸡还杀吗?” “杀。”乔何松口却不抬头,若即若离地舔他哥湿软的唇瓣,“给杨先生补补身子。” 马副官闻言脸色涨得通红,搓着手脚底抹油往后院窜,窜到一半咬牙绕回来问:“德叔该生气的。” “没事儿,你只管杀,德叔那里我来说。”乔何说完又去亲杨羽的唇,手臂揽在他哥腰间逐渐收紧。 杨羽眯着眼睛瞧天井里的榆树,心思飘到六年前乔何刚要离开雁城那会儿,明明离开的是这人,却搞得像是杨羽要出去打仗似的,非缠着他说了一晚上的话,杨羽也不记得乔何到底说了什么,无非是让他注意身体之类的,但就觉得那时的乔何执拗的可笑。 “还真的像个小孩儿。”杨羽不由自主感慨。 乔何挑眉去亲他哥的唇角,唇齿游走在杨羽湿漉漉的嘴角,哑着嗓子问:“哥,你把我当小孩子?” 杨羽微微一怔,讷讷道:“怎么又这么问?” 乔何脸色不太好,低头又要亲上去的时候德叔回来了,板着脸往他俩面前一杵,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刚好马副官拎着现杀的老母鸡从廊下跑过,德叔顿时火冒三丈地冲过去:“小兔崽子,谁让你杀鸡了?” 乔何立刻跟过去把马副官往身后一拉,耀武扬威地笑道:“我让的,炖汤给杨先生补身子,德叔你不愿意?” 德叔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来,硬是忍得满脸通红,最后丢下一句:“愿意!我现在就把鸡全杀了,您满意了吧?” 杨羽靠在门边抱着胳膊看他们闹,听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乔何抬眼瞄了他一眼,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此情此景像极许多年前的乔家,杨羽嘴角的笑渐渐僵住,垂下眼帘叹了口气,而马副官趁德叔生气的档,一溜烟跑没了影,就留下满地鸡毛在地上随风打转。 “苏家那小子回应我了。”德叔气了会儿见四下无外人就哼了声,“他叫了三声。” 杨羽走到乔何身边替他拂去肩头的落叶:“三更。” “他三更会来找你?”乔何面露不愉,“那今晚还睡不睡了。” “我看不想睡的只有你。”德叔阴阳怪气地笑了下,扭头往后院走去看他的鸡了。 杨羽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抬手挡住昏暗的光,踮起脚尖往远处瞧:“你老惹德叔生气做什么?” 乔何不答反问:“你晚上真要去?” “不去怎么掌握苏一洪的动向?”杨羽奇怪地看了乔何一眼,“就是不能被苏士林看出咱俩的关系。” 乔何闻言半晌没吭声,站在树下神情变幻莫测,许久才捏着他哥的肩膀说:“你俩怎么像背着我偷情一样?” 杨羽脸颊上浮现出一层红晕,作势要打乔何,刚抬起手却忽而怔住:“咦?” “怎么?” “你说我若是假意喜欢苏士林……”杨羽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罢了罢了,他和他爹不是一路人,我不能害他。” 乔何心里却翻腾起醋意,拉着他哥的手腕把人往屋里拽。杨羽还在自责自己的想法,由着乔何把自己推进卧房,坐在床边的时候黯然道:“可我要对付苏一洪,总有一天也会伤到他。” “哥,乔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的仇不报了?”乔何冷笑着解杨羽的衣扣,“你觉得苏士林知道真相后会帮你还是帮他老子?” 杨羽神情挣扎一瞬,继而化为颓然的绝望:“自然不会帮我。” “那哥现在就别心软。”乔何解得烦躁起来,直接上手扯坏了杨羽的衣领,然后狠狠咬上去。 “乔何!”杨羽吃痛闷哼一声,扶在乔何肩头的手发起抖。 乔何慢条斯理地舔掉他哥颈侧的血痕,继而温柔地吻上去,低低地笑道:“不留下印记,怎么骗苏家的小子?” 第15章 杨羽虽然知道乔何说得在理,却还是伸手推乔何的肩膀:“咬一下够了。” “晚上灯火暗,苏士林看不见就糟了。”乔何硬着头皮咬破杨羽的唇角,“可不能让他也怀疑你。” 杨羽疼得直皱眉,终于把乔何推开,转而去摸自己伤痕累累的脖颈和嘴唇,心里头有气却不能发火,就靠在床边叹息,继而起身撞开乔何坐到桌边看报。 乔何心知自己做过头了,不敢再去烦他哥,僵在原地假装拨弄火盆里的碳,拨一下,偷偷瞥一眼杨羽,见他哥唇角还在流血心痒难耐,恨不得扑过去帮他舔了才好。而杨羽只顾埋头生闷气,根本没看进去几个字,却意识到自己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想明白。乔何咬他的借口听上去有理有据,可细想又觉得过于牵强,杨羽总觉得乔何心里藏了些事儿,碍于情面他一直不问,现如今不问也得问了。 “乔何,你到底怎么想的?”杨羽推了推眼镜,烦躁地把报纸摔在桌上。 乔何捏着铁钳眼皮微微一跳:“哥哥问的哪件事?” 杨羽拎着衣领不说话,隔着镜片瞪乔何,指尖带着点颤抖。 “我解释过了。”乔何沉声争辩,抓着铁钳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哥哥之前也说过不会怪我。” “那是亲!”杨羽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说的话是不是太过露骨了,“可你分明是咬,咬出血了!” 乔何暗自松了口气,走过去俯身瞧他哥脖颈上的牙印:“没留神。” 杨羽打开乔何的手重新拿起报纸哗啦啦地翻,只道:“没心没肺的。” 乔何闻言把手背到身后握成了拳,不想和他哥顶嘴,坐在桌子另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鹦鹉瞧,越瞧越不顺眼,抓了一把桌上的炒黄豆砸这聒噪的鸟儿。 “糟蹋东西!”杨羽循声望去忍不住训他。 乔何觑了眼他哥,勾起嘴角道:“哥哥说得都对。”继而披着外衣踹门走了。 杨羽坐在空荡荡的卧房里愣神,捏着报纸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板着脸走过去关门,还没关上就听后院传来几声枪响,而德叔正乐呵呵地走过来问他要不要喝茶。 “怎么了这是?”杨羽担忧地揉着眉心。 “估计碰了一鼻子灰找地方泄火呢!”德叔把他往屋里推,一个劲儿地说,“外头风大,大少爷您快回去歇着。” 杨羽往后退了几步终究是不放心,硬是要寻了去看,德叔就拉着他的衣袖摆手:“他打枪呢,你去了嫌吵。” “后院有靶场?”杨羽不由缩回迈出去的脚,“我记得方公馆以前没有的。” 德叔走到桌边倒了一盏热茶递给乔何,双手抄在袖笼里摇头:“那是以前,二少爷回来以后把后头的马厩拆了,硬是建了个靶场给手底下的兵练手。”德叔说到一半喘了口气,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今天都回来了,接下来几日该吵得你睡不着觉咯!” 杨羽左思右想还是想去看一眼,乔何走时那语气他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于是把茶杯递给德叔就想往外走,跨过门槛的时候心神微动:“德叔,乔何烟抽得凶吗?” 德叔摸着下巴思索:“也不算凶,就是刚离开雁城那会儿抽的多些,后来就好了,这刚回来不知怎么的又抽上了。” 杨羽听了德叔的说辞才彻底安心,紧了紧外衣往后院走。方公馆比苏公馆小上不少,却依旧气派挺阔,杨羽绕着长廊走了许久眼前才豁然开朗,就见乔何叼着烟打枪,身后站着哭丧着脸的马副官,看上去没少挨训。 杨羽站在原地没动,神情复杂地看了好一会儿,乔何弹烟灰的时候才发现他哥,立刻把抽了大半的烟扔了,用靴子狠狠碾灭,继而把枪往马副官怀里一摔,大踏步地向着杨羽来了。 “怎么还是抽上了?”杨羽的语气温和了不少。 乔何没说话,看了看马副官,又看了看他哥,忽然伸手把杨羽压在了廊柱上,也不亲,就拿唇磨蹭他哥颈侧的牙印:“弄疼哥哥了。” 杨羽心里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揉着乔何的脑袋轻笑:“别往我这儿凑,满身的烟味。” 乔何闻言把外袍脱了挂在肩头,重新搂住杨羽问:“现在呢?” “还是难闻。”杨羽抬手拎起乔何的衣服,轻轻展开披回去,“穿着吧,外头风大。” 马副官抱着枪站在靶场望天,乔何不吩咐他走,他不敢离开,可眼睛又不敢乱瞄,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德叔及时赶来,接了马副官怀里的枪把人撵跑了。 “哥,晚上我陪你去。”乔何不动声色地揽住杨羽的腰,“免得苏士林动歪心思。” “他能有什么心思?”杨羽莫名地瞪了乔何一眼,“你去了被发现怎么办?” “我躲着,不点灯笼。”乔何搂着他哥往回走,咬牙不松口。 杨羽拗不过乔何,最后只得点头同意,但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乔何沉不住气被苏士林发现。 “哥,你也太小瞧我了。”乔何回到屋里时用力关上门,砰得一声巨响把跟在后头的德叔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杨羽不甚赞同:“马虎不得,咱们已经等了六年了。” “万一苏士林是苏一洪故意放来试探我们的呢?” “那正好。”杨羽把手伸到火盆上烤,“省去咱们在苏一洪面前演戏的功夫,我只怕他对自己儿子都不放心,派一个苏士林还觉得不够。” 乔何轻哼了声,把外袍脱下挂在衣架上,端起桌上的残茶就喝。杨羽见了忍不住叫起来:“那是我喝过的。” 乔何闻言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端着茶碗又倒了杯,一饮而尽,指腹眷恋地磨蹭杯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羽提醒过乔何以后抬头望了眼窗外昏沉的天:“总觉得还要下雨,可总不见雨滴掉下来。” 乔何追随着他哥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见满地树影婆娑,风里弥漫着水汽,仿佛在酝酿一场滂沱大雨。乔何收回视线,盯着他哥迷恋地瞧——杨羽的侧脸被微光照亮,鼻翼边的阴影看上去分外可爱。乔何又看见他哥唇角的伤痕,一道很小很窄的牙印,比唇色艳丽,恰到好处地让人联想到粘稠疯狂的亲吻。 “哥。”乔何忍不住走过去。 杨羽的心思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眼睛还盯着窗户往外瞧,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乔何忽然生出一丝胆怯,他不畏惧硝烟弥漫的战场,不畏惧苏一洪的明枪暗箭,可遇上他哥,乔何的心里平白多少几分踌躇。 “怎么了?”杨羽缓过神对乔何笑了笑。 “哥……”乔何有些口干舌燥,“将来报了仇,我俩的戏还演不演?” 第16章 杨羽一时没明白过来乔何的意思,回头“啊”了一声。 乔何拿手指指了指自己,又走过去摸他哥的脸:“还演吗?” 杨羽的脸颊微微发烫,咬唇悄声道:“演什么演,到时候我帮你去找个好人家的女孩子过日子。” “哥,你说咱俩现在的关系整个雁城还有谁不知道?”乔何的手滑到他哥下巴上微微使劲儿,“哪有姑娘肯嫁给我。” 杨羽把下唇咬出一圈牙印:“那……那就去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哥哥是这么想的?”乔何俯身逼近他哥的脸。 杨羽心虚地移开视线,只道:“总要过日子的。” 乔何冷笑了一声:“那哥哥呢?” 杨羽愣了愣,他从未想过自己,被乔何冷不丁一问顿时有些茫然。乔何瞧着他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捏着他哥的下巴把人扯到怀里亲吻。 “我不会丢下哥哥一个人的。”乔何亲完小心地舔杨羽唇角的牙印,“所以哥哥也别不要我。” 杨羽的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捏着乔何的衣角轻声道:“我何时不要你了?” 乔何的目光在他哥的嘴唇边打转,手指不受控制地沿着杨羽松松垮垮的衣角往里滑,屋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杨羽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弯了腰。 “王八蛋!”乔何阴沉着脸把门给踹了,德叔正站在墙根下费力地往外看。 “我来。”乔何推开德叔,脚踩着块石头,单手一撑就翻墙出去了,“胡二麻你不要命了?” 杨羽缓过神,慌慌张张地追出去,拽着德叔一个劲儿地问:“怎么了?” “胡二麻来找麻烦了。”德叔把枪上了膛,“大少爷您别去。” 杨羽如何肯,二话不说就追了过去,只见方公馆的侧门被胡二麻的车撞出了一个窟窿,乔何正踩着撞外的车头冷笑。 胡二麻靠在车门上慢悠悠地抽烟,瞥见杨羽的时候眼睛在他和乔何身上来回打转,最后意有所指地笑起来:“这几天杨先生累着了吧?” 乔何闻言抓着枪用枪管把胡二麻手里的烟打掉了:“原来前几天的教训你这么快就忘光了。” 胡二麻嘿嘿一笑:“你也别吓我,苏一洪和谁合作还说不一定,你现在哪有胆子在雁城开枪打死人。” “你还不算人。”乔何嗤笑着嘲讽完,把杨羽一把扯到身后,凶巴巴地训道,“你出来干什么?” 杨羽愣了一瞬,继而当着胡二麻的面抱住了乔何的腰:“来看看你。” 乔何的神情差点就松动了,硬着头皮把他哥推到德叔身边:“把他给我关回去,绑床上。” “绑……”绕是知道乔何在演戏,杨羽听了这话脸颊还是飘起两团红晕,继而咬牙反驳,“我累了,不想要!” 这话是说给胡二麻听的,却直接把乔何心里某一块位置给叫软了,继而酥酥麻麻地发起痒。杨羽潮湿的眼睛望着乔何,而乔何也直勾勾地盯着他哥,两人对视半晌竟谁也没有先开口,德叔黑着脸咳嗽了几声,抓着杨羽的衣袖把他扯进了公馆。 “大少爷,您怎么也跟着他胡闹?”德叔恨铁不成钢地抱怨。 “刚刚……”杨羽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演得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德叔往外瞄了一眼,“我都当真了。” 杨羽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别扭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便和德叔一起偷偷打量乔何和胡二麻,遥遥的也听不清什么话,就隐约捕捉到一两句咒骂,倒是乔何手下的兵反应快,在墙上趴了一排,虎视眈眈地瞪着胡二麻。 “这枪还真不能开。”杨羽急躁地在墙根下走来走去,“虽然苏一洪现在倾向于和咱们合作,说到底警察署还在胡二麻手里,他可忌惮着呢!” 德叔用衣袖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手里的枪,盯着乔何犹豫道:“二少爷不会那么鲁莽。” 杨羽闻言只得靠在墙边耐着性子等,还没站多久,德叔忽然一拍大腿把他往门里推:“我得给您绑床上去。” “哎!别……”杨羽听了这话立刻出了满身的冷汗,“德叔您开玩笑呢?” 德叔脚步一顿,觑着杨羽问:“您真不想?” 杨羽莫名地摇头:“绑着多不舒服。” “不绑就愿意了?”德叔气得牙痒痒,“您还真跟着他闹!” 杨羽被冷风吹得一个踉跄,边跺脚边对着掌心哈气:“不这么闹,骗不过苏一洪。” 德叔欲言又止,扶着天井里的榆树唉声叹气,而杨羽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墙外的乔何身上,既怕他鲁莽冲动,又怕胡二麻豁出去以命相搏。杨羽这般心急如焚地等了半晌,终于瞥见了乔何往回走的身影,一个箭步扑过去:“没受伤吧?” 乔何眉头紧锁,自然而然地搂住杨羽的肩膀把人往屋里带:“没,可我总觉得胡二麻是来试探咱们的,让他来的肯定是苏一洪。” 杨羽一惊:“苏一洪和胡二麻合作了?” “不会,苏一洪要的是能上阵杀敌的兵,不是警察署里养尊处优的家伙。”乔何摇了摇头,推开卧房的门,“我就怕晚上应付苏士林光靠吻痕不够了。” “不够?”杨羽忧心忡忡地解开衣领,指尖扫过颈窝里的牙印轻轻吸了口气,“天那么黑,你咬再多的印子他也看不见。” 乔何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俯身替他哥系衣扣,边系边试探地问:“万一苏士林怀疑咱俩的关系呢?若是演不好,连带着苏一洪都得起疑心。” “那怎么办?”杨羽苦笑着走到鸟笼边看打瞌睡的鹦鹉。 乔何盯着他哥耳后一缕翘起来的短发发愣,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若是我对哥哥做些更亲密的事儿,哥哥会生气吗?” 杨羽隔着鸟笼捉住了鹦鹉的一根尾羽,指尖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血色早就退得一干二净,可他没有回答,望着鸟又像透过鸟在看别的东西。 乔何忍不住走过去,从杨羽身后搂住他的腰:“哥,你不愿意演就算了,总有别的法子。” 杨羽搁在笼子边的手垂到了身侧,几乎彻底依靠在了乔何怀里,目光略微有些空洞:“哪有别的法子。” “哥,我不会弄疼你的。”乔何说得恳切,嗓音却哑得厉害,“让苏士林听着声音就成,不真的……”杨羽忽然蹙眉咳嗽起来,摆手制止乔何继续往下说。 乔何却不肯停,咬牙道:“哥,你不信我。” “胡闹……”杨羽有气无力地推开门乔何,“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那哥哥是同意了?” 杨羽脸色更加苍白,苦笑着说:“你学会逼我了?” “哥!”乔何凑过去抓他哥的手臂,“你不愿意我怎么可能……” “别说了。”杨羽却不等乔何说完就叹息着往床边走,“只要能报仇,我……”他低低地咳嗽,跌在床上喘息,“我不会怪你的。” 第17章 杨羽这话一出口,乔何反倒没心思折腾他哥了,见天色已晚就点了桌上的油灯,点完又把电灯拧开。 鹦鹉被明晃晃的光照醒了,细声细气地叫道:“杨羽——杨羽!” 杨羽坐在床边,镜片映着烛台的光仿佛燃烧的火海:“乔何,你说要是苏一洪最后死在他儿子手里,咱们的仇算不算报了?” 乔何怔住片刻,用铁钳把灯芯拨正:“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羽低下头没回答,许久轻笑着摇头:“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他说完慢吞吞地解衣扣,“什么时辰了?” 乔何见他哥脱衣服的架势是真的要和他亲热,顿时激动得呼吸急促,不敢过去惹杨羽,就站在桌边瞧他把衬衫缓缓脱下再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头,深夜被乔何抚摸了无数次的身子逐渐暴露在空气里,杨羽自己看不见的脊背上有几处很淡的红痕,都是乔何控制不住揉捏的力道而留下的痕迹。 “哥,还早。”乔何口干舌燥地把领口的衣扣解开一颗。 “是吗?”杨羽歪头看了一眼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我都没看见日落天就黑了。” “阴天。”乔何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搂乔何瘦削的腰,“哥,你先躺被子里吧,天冷别冻坏了身子。” 杨羽回头匆匆瞥了乔何一眼,眼底似乎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是他顺从地钻进被子,过了会儿窸窸窣窣扔了条裤子出来。乔何弯腰把他哥的裤子拾起来挂在椅背上,满心焦躁地在屋里踱步,最后揉着头发推门出去抽烟。 杨羽躺在床上没吭声,攥着被角脚底发寒,火盆里的碳似乎烧得不够旺,热气全跑光了。杨羽用一只手捂着脸轻声喊乔何的名字,喊了好几声门外才传来回应。 “哥,怎么了?”乔何把烟按在地上,盯着猩红的火星在地上四分五裂,继而起身把烟头踢进茫茫夜色里。 “我冷。”杨羽蜷缩在被子里平静地说,“你进屋里来。” 乔何连忙推门回来,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搂住他哥的腰咬牙把人带进了怀里。杨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乔何却还穿着衬衣,他哥像是被烫到似的发起抖,继而冰凉的指尖主动探进了乔何的衣摆。 “哥?”乔何的声音带了喘息的尾音。 杨羽把脑袋靠在乔何肩头,手指在他腰腹间徘徊,淡淡地问:“是这样?” 乔何心里一突,把他哥猛地拽开:“哥,你什么意思?” 杨羽披着被子打了个寒颤,寻着热源重新靠过去:“你心里想的不就是这个?” “苏……苏士林还没来。”乔何面色不太好,单手搂住杨羽的腰狡辩,“哥哥不必勉强自己。” “勉强?”杨羽却轻笑道,“自从咱们乔家没了以后,我早就不知道勉强是个什么滋味了。” “哥!”乔何提高嗓音唤了一声。 杨羽挑眉冷笑:“怎么,我说得不对?” 乔何只觉得他哥语气古怪得厉害,却也猜出自己惹恼他的原因,但是乔何不喜欢杨羽自暴自弃的模样,便咬牙把他哥压在身下,膝盖挤进杨羽的双腿,直接上手隔着内裤揉捏起来。 杨羽面无表情地躺着,连呼吸都没急促几分,单单眼尾有些微的红。 “哥……”乔何怒火中烧,“你怪我就直说。” “不怪。”杨羽勾起嘴角露出个虚情假意的微笑。 乔何脑海里似乎有根筋断了,猛地捏住他哥的下巴把人拉到面前,四目相对,乔何终于在杨羽眼里寻到丝脆弱的动摇。 “和我在一起这么难受吗?”乔何抽回手,转而去亲他哥苍白的脖颈。 “不难受。”杨羽仰着头望床帐上飘摇的光影,心里某一处仿佛失去生机,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似的翻了个身,与乔何面对面躺着,然后抬起胳膊慢慢环住了乔何的脖子。 乔何并不欣喜,反而咬牙问:“那就是嫌我恶心。” 杨羽难得没有反驳,面无表情地凑过去舔了一下乔何的唇角,这才摇头:“不恶心。” “既然不怪我也不恶心我,哥哥为何是这个态度?”乔何把他哥的头狠狠按在胸口,“是觉得我们这么亲密不对,还是哥哥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杨羽静静地听着,半晌才道:“乔何,我在苏家勾心斗角地待了六年,可我还是猜不透你的心思。” 乔何闻言自嘲地叹了口气:“哥,你是猜不透还是装作不知道?” 杨羽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还不等他回答,屋外就传来更锣的闷响。 方公馆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灭了,德叔在无边的黑夜里渐行渐远,乔何和杨羽却谁也没有提关灯的事儿,反倒是杨羽主动坐在了乔何腰间,偏头看墙上自己的倒影:“我该叫些什么?”他说完低下头,清澈的眸子里闪着薄薄的水光。 乔何抬手替他摘下眼镜,指腹眷恋地磨蹭杨羽鼻梁上的红痕:“哥,你能亲亲我吗?” 杨羽垂下眼帘慢慢俯下身,唇齿即将触碰到乔何嘴唇的时候却猛地缩回来,继而被乔何按着后颈粗暴地吻住。 “乔……乔何……”杨羽挣扎间指甲划伤了乔何的脸颊。 乔何恋恋不舍地松了口,摸着脸上的血印子沉思。 “疼不疼?”杨羽到底还是心软,好不容易设下的心理防范土崩瓦解,捧着乔何的脸使劲儿地看,“疼我帮你吹吹。” 乔何听了这话终于露出点发自内心的微笑,抓住他哥的手轻吻:“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也对……”杨羽讷讷地松了手,趴在乔何胸口发呆,“咱们都不小了,怎么就成了眼下这局面?” 乔何心里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觉得他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抿唇搂杨羽的腰,再抱在怀里四处乱摸,带着点报复的狠劲儿,揉得杨羽闷哼着蜷缩起来。 “哥,时间快到了。”乔何隔着布料揉杨羽的臀瓣,“你叫的声音大些。” 杨羽心不在焉地点头,张嘴若有若无地“啊”了一声。 “不是这样。”乔何心里的火气重又窜起来,“哥,你陪苏家的少爷去了不少馆子,怎么连叫床都不会?” 杨羽冷冷地瞥了乔何一眼,攥着被褥的手用力到泛白,手背都蹦起了青筋。 乔何摸了会儿还听不见他哥的叫唤,气恼地起身,拔了根鹦鹉的尾羽捏在手里,站在床边把被子狠狠掀了:“既然叫不出来,我帮帮你如何?” 如此一来他们二人心里都带了无法言说的憋闷与恼火,杨羽赌气似的把内裤扒了,当着乔何的面拉开双腿坐在床上冷笑。 乔何还是头一回如此清晰地看见他哥的身子,脑海里嗡地一声炸开了锅,全靠本能凑过去用鹦鹉的尾羽刮擦他哥细嫩的腿根。 只听窗外忽然传来几声布谷鸟的低鸣,杨羽与乔何同时回神。 “侧门不堵上真是对了。”乔何悄声感慨,“要不然苏士林还钻不进来。” 杨羽盯着自己腿根边殷红的尾羽出神,抱着双腿的手时而松时而紧,赤身裸体的滋味难堪又羞耻,可此刻苏士林就在门外,若不演,他与乔何前几日的戏也就算全白费了。 第18章 “你……”乔何不能再叫杨羽“哥”,捏着羽毛的手发起抖,实在是太过激动,“你比六年前还敏感。” 杨羽咬唇不吭声,盯着窗户上跳跃的火光出神。 乔何兴奋地用羽毛尖儿轻轻戳他哥的后穴,细软的毛轻柔地刮擦穴口边的褶皱。这小穴的确敏感,被碰了没几下就泛起水意,竟把羽毛尖都打湿了,乔何立刻把鹦鹉的尾羽扔了,扑过去把杨羽牢牢压在身下亲吻,换了手指疯狂地插进湿软紧致的穴道。 这一下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像是把他们之间血缘的纽带横刀截断,杨羽不由自主仰起头惊叫,沙哑撩人的嗓音勾得乔何鞋也来不及脱,直接爬上床按住他哥乱动的腿根,用一根手指疯狂地抽插。 “乔……乔何别……”杨羽眼角滚下一滴泪,苍白的身子渐渐泛起情欲的红潮。 乔何顾及着窗外偷听的苏士林,绞尽脑汁说些刺激人的话:“别?我都插出水了,你想用这儿去吃别人的东西?” 杨羽羞得浑身发抖,情欲和悖德的罪恶感交织在一起,几乎令他崩溃,除了拿手拼命挠乔何的肩膀以外竟发不出半声抗拒。 “怎么,你在想苏士林?”乔何分不清自己是演戏还是真嫉妒,拽着他哥的手腕让人趴在床上,对着白嫩的臀瓣不轻不重地打了四五下,“怪不得你在苏家呆了六年,他在床上伺候的比我舒服?” “没……没有……”杨羽被乔何的胡言乱语惹得泪水连连,屁股又火辣辣的疼,还未等他缓身,后穴就被手指粗暴地捅开,乔何添了根手指进去,插动的速度又快又狠,杨羽终是产生了一丝惧意——乔何现在根本就没把他当哥哥看待。 “你六年前爬到我床上的时候都没流过这么多水……”乔何疯了似的把他哥反抱在怀里,离别的苦楚和心底阴暗的嫉妒翻涌交织在一起,说的都是胡话,却带了三四分真情,“他教你的?” “不……不是……”杨羽被捅得腰腹酸涩,靠在乔何怀里瑟瑟发抖,可偏偏这个姿势他还能看见自己半勃的粉嫩性器,于是更加羞耻,挣扎着想要往床边爬,“我和他……没有……没有……” “我谅你也没这个胆。”乔何抽了手指冷笑,指尖沾了一层粘稠的水意,而杨羽湿软的穴口在烛光下泛着潋滟的光,翕动不已的小穴饥渴地抽缩,仿佛舍不得乔何的两根手指。 “真紧,多久没碰了?”乔何插得兴起,吻他哥汗水涔涔的额头,越说越露骨,“是不是自己插没感觉,想我的家伙呢?” 杨羽捂着脸呜呜地哭,欲根已经翘挺地立起,顶端溢出的水像是悬着的泪,乔何发现他哥对这些话有感觉,便变本加厉地刺激道:“这么嫩的小穴竟然喜欢被插,杨先生比我想得还要淫荡。” “乔何别……别说了……”杨羽的腰猛地弹起,被手指不断捅开的穴口溢出一丝透明的液体,继而搂着乔何的胳膊痉挛着射了,腰缓缓软塌,却被乔何接了个正着。 “哥。”乔何咬着杨羽的耳唇低语,“难受吗?” 这陡然温柔的语气让杨羽落了一串泪,蜷缩在乔何怀里颤抖,情欲逐渐退去以后,腿根和后穴传来的火辣辣的触感让杨羽羞愧难当,更别提屋外还有一个人在听。 “杨先生且先等等,夜还长,我去拿些好玩的东西。”乔何故意大声说,“你这后头馋得厉害,光靠我都喂不饱。”继而埋头捧住他哥的脸亲吻,含糊道,“哥,我出去以后就躲在墙根后头,如果苏士林欺负你,你叫就成。” 杨羽哪还顾得上思索,胡乱点着头把乔何往床下推,寻了衣衫颤颤巍巍地穿,连纽扣都系不上。而乔何恋恋不舍地走了,推门的时候瞥见草堆里模糊的身影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拐进了夜色。 杨羽呆愣愣地坐在床上,被亲弟弟侵犯的羞耻感在他心底翻涌不息,最可耻的莫过于他还有了感觉,乔何的手指滚烫动得又急切,杨羽不觉得舒服却依旧情动得射了出来。 窗外又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杨羽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站起身,却不料双腿早就在床上没了力气,整个人跌在地上半晌都爬不起来。 苏士林砰地一声冲进来瞧见的就是这幅场景,杨羽脸上满是尚未消退的红潮,颈窝里或深或浅的吻痕刺眼得很。 “先生!”苏士林慌慌张张把人扶起来往床上拽。 “别……别碰我……”杨羽不知怎么的浑身一僵,掰开苏士林的手喘了口气。 “先生,都是我不好!”苏士林痛心疾首地捶着墙自责,“那日我不该和爹说你和姓乔的事儿,明明只是我的猜测,现在却……” “你又没猜错。”杨羽揉着腰道,“我就是和他不清不楚的。” 苏士林面上浮起一层红晕,犹犹豫豫拍了拍杨羽的肩膀:“先生……先生为何……如何与那姓乔的掺和到一块的?” 杨羽歪着脑袋咳嗽,咳完勾着嘴角笑:“是我主动爬到他床上去的,为了活命,这年头有个靠山总比没有强。” 苏士林被这话臊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敢拿正眼瞧杨羽。 杨羽遇见苏士林一点都不紧张,变着花样逗他:“再说他床上功夫不错。” “先生!”苏士林恼羞成怒。 “你若是觉得恶心,现在就把我辞了。”杨羽揉着眉心道了句,“再找个教书先生还不容易?” 苏士林被这话一激,顿时不乐意了:“先生认识我六年,难道也以为我苏士林是这种人吗?”他轻咳了一声,“当年先生也是没法子,我能理解……我就是担心姓乔的下手没轻没重,先生身体不好承受不住的。” 杨羽故意把衣扣拉开,露出满是吻痕的脖颈:“那又能如何?苏老爷把我送来伺候人,我总不能半夜溜走。” 苏士林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咬牙道:“我爹这事儿做的不厚道。” 杨羽眼底闪过一道光,忽而抓住苏士林的衣袖:“苏老爷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苏士林毫不怀疑地应道:“我爹今早让胡二麻来试探你们,但他不晓得我也来了。” 杨羽把这话暗自记在心里,竖起耳朵听屋外的声音,假意惊慌地推搡苏士林:“乔何要回来了,你快走。” 苏士林三步一回头,恨恨地发誓:“先生,你等我来救你!” 杨羽闻言眼睛一转,劝他:“你可别来,只有苏老爷点头我才能正大光明地回去。” 苏士林根本没不细想就同意了:“先生,你等着,天一亮我就去和爹说。” 杨羽把苏士林推出门外,再轻轻合上门,这才捂着心口急急地咳嗽,继而被从屋外进来的乔何抱了个满怀。 “哥,苏士林碰你了吗?”乔何的手飞速探进杨羽衣衫的下摆捏住了他的腰。 杨羽缓过神,一时间膝盖又疼头又疼,靠在乔何怀里喘息,半晌只憋出句:“腿……我的腿……” 第19章 “他真碰你了?”乔何把杨羽拦腰抱起往床上送,二话不说先把他哥的裤子扒了,见两只白嫩的膝盖全青了,顿时火冒三丈,“王八蛋,我现在就追出去把他毙了。” 杨羽眯着眼睛躺在床上没吱声,半晌屋内的烛台炸起一朵灯花。而乔何渐渐平静,放在他哥膝盖上的手状似不经意地向腿根靠近。 “你别试探我,”杨羽烦躁地拍开乔何的手,“你若是真想杀了他,就不会让他今晚来听墙角。” “哥……”乔何的心思被识破也不尴尬,死皮赖脸地凑过去搂他哥的腰,“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乔何!”杨羽抬起腿,乌青的膝盖抵住乔何的胸口阻止他的进一步靠近,“你别胡闹。” “哥哥觉得我在胡闹?”乔何挑眉攥住杨羽的膝盖,用力一按,杨羽就仰躺在了床上。 杨羽的脸蒙着层朦胧的光影,眼底的烛光仿佛燃烧的怒火:“现在苏士林走了,你还演给谁看?” “哥哥说呢?”乔何的手覆盖在了杨羽眼前,慢慢俯身作势要吻,却被杨羽猛地推开了。 “我……我不喜欢你这样……”杨羽咬着唇说,“乔何,我们这样很奇怪。” 乔何闻言没反驳,试探着往他哥脸边凑,但都被杨羽躲开了,他便冷着脸起身,披着外套踹门出去了。 杨羽气恼地掀开被子钻进去躺着,天边忽然滚过阵阵闷雷,接着淅淅沥沥下起雨,他烦躁地坐起身,轻轻叫了声乔何的名字,声音却被雨声遮掩了。一场秋雨一场凉。杨羽在床上裹着被子发起抖,继而咬牙起身,举着烛台推门而出。方公馆的天井黑漆漆一片,就杨羽手里的烛火散发着微弱的火苗,他逐渐适应了黑暗,继而看见了在雨中飘摇的榆树,风里也满是树叶窜动的脆响。 “乔何?”杨羽轻声唤了一声。 茫茫雨幕中似乎有黑影微微动了一下,杨羽心尖微颤,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天这么冷,你淋雨做什么?” 乔何在雨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伸手抱住了杨羽,湿漉漉的脸颊不管不顾地贴在了他哥颈侧:“哥,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我哪里……”杨羽冻得浑身发抖,抱着乔何的胳膊把人往屋里拽,“唉,你回来罢!我不赶你走。” 乔何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哥往屋里走,进屋以后忽然把杨羽反抱在怀里不撒手:“哥哥说话不算数。” “你松手。”杨羽脸上全是冰凉的雨水,打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冻得他骨头发酸。 “哥,说好了不生我的气,说好了不怪我。”乔何的手绕到杨羽身前替他解衣扣。 “我……”杨羽一时气结,喘了几口粗气道,“那你也不能大晚上出去淋雨!” 乔何专心致志地替他哥脱衣服,脱完上衣又去脱裤子,杨羽还是难堪,冷着脸躲,可或许是他怕乔何再出去淋雨,又或许是心里的火气消下去大半,半推半就间竟被剥光了塞进了被子。 乔何这回却不急着上床,先脱掉淋湿的外套,继而卷起潮湿的衣袖坐在了床边:“哥,你睡吧,我不烦你了。” 杨羽在床上翻了个身,卧室内只剩电灯还亮着,乔何发梢滴着冰凉的雨水,水痕顺着他的后颈一路流进衣领,杨羽都能想象到寒意漫延的感觉,不由心软地扯住了乔何的衣摆:“不冷?” 乔何眼底微微闪过一道光,没回头,只哑着嗓子说:“不冷,哥哥你睡吧。” 乔何越是这么说杨羽越是不信,披着被子起身去摸乔何的手背,入手冰凉不免焦急:“快把湿衣服脱了进来躺着。” “没事儿的哥,我不冷。”乔何把湿透的烟扔在一边,转身温柔地笑笑,“你快睡吧。” 杨羽固执地抓着乔何的手腕:“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乔何迟疑地解开衣扣,露出麦色的胸膛,继而钻进了被子,两人肌肤相贴都冻得瑟瑟发起抖,但乔何毕竟身子骨比他哥硬朗,很快就暖和过来,手脚缠着他哥帮他取暖。 “就会胡闹。”杨羽靠在乔何的胸口嘀咕,“多大了?还闹别扭。” 乔何安安静静地听着,若即若离地亲了一下他哥的额头,继而若无其事地辩解:“哥哥先说话不算数的。” “我……我不是故意想和你吵的。”杨羽先是憋闷地反驳,继而恨恨道,“但是你今天做得太过了。” “不这样苏士林怀疑怎么办?” “你真的是怕被发现吗?”杨羽气急以后脱口而出,问完就后悔了,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连忙转身拿后背对着乔何。 乔何暗自叹息,等杨羽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才伸手揽住他哥的腰,把人一点一点拉进怀里:“我怕……”后面的话全消散在了风雨里。 一夜的凄风苦雨后,淋雨的乔何没怎么样,杨羽却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德叔早上进门送茶水时,看见他软绵绵地趴在赤膊的乔何怀里,差点气晕过去,抬手就去拎乔何的耳朵:“你做什么了?” 乔何一开始还美滋滋地抱着他哥显摆:“德叔,我哥不嫌我烦。” 德叔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把大少爷折腾病了!” 乔何这才后知后觉地去摸他哥的额头,顿时吓得猛地搂住杨羽的身子:“哥?” 德叔把茶水往桌上狠狠一掼,摔门出去熬姜汤,临走前还在瞪乔何。 过了会儿杨羽昏昏沉沉地醒来,寻着热源贴在乔何胸口无意识地蹭了蹭,继而迟钝地“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低头皱眉瞄来瞄去。 “乔……乔何!”杨羽的睡意羞走大半。 乔何苦笑着抱住他哥:“这一大早……哥我不是故意的。” 杨羽红着脸想要往旁边爬,可没有乔何体温的被子冷得像冰,他犹豫半晌还是窝在了乔何怀里,只悄声嘀咕:“别乱动。” 乔何呼吸稍稍急促了些,也轻声说:“别瞎蹭。” 杨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装作听不见装睡,可一睡醒肌肤相贴的感觉就像被无限放大,杨羽能清晰地感觉到乔何的每一次心跳,至于腿根那里更是烫得吓人,还一副蠢蠢欲动的架势。 屋檐下淅淅沥沥漏着雨水,几只鸟雀在窗台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仿佛还没睡醒似的声音有气无力,却依旧把屋内的鹦鹉吵醒了。 “杨羽——杨羽!”红色的鸟蹦蹦跳跳在笼子里转了个身,豆子般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人。 杨羽臊得满面通红,偷偷摸摸把脸藏进了乔何的颈窝,还未等他缓过神,德叔端着药炉子慌慌张张冲进了屋。 “大少爷,苏一洪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第20章 “我哥病着,怎么走?”乔何气得抢过德叔手里的药炉子往屋外跑,想把苏家的人赶走。 “去不得,去不得!”德叔双手张开拦在门前,“苏家的小少爷一块儿跟着来的!” “苏士林?”乔何咬牙切齿道,“来的正好,我哥的腿……” “乔何。”杨羽忽而揉着眉心唤了他一声。 乔何回头望着他哥没吭声,但是拿着药炉子的手也没松。 “德叔你先出去应付一下。”杨羽疲惫地靠在床边叹息,继而抬手恨恨地对着乔何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乔何冷着脸走到床边,俯身道:“哥,你要走?” 杨羽神情挣扎,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拽住乔何的衣领,在他的唇角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别闹。” 乔何怔怔地注视着他哥,半晌抬手摸了摸嘴唇,又小心翼翼地碰杨羽的唇瓣。 “乔何,让我回去。”杨羽说得坚决,放在乔何领口的手不着痕迹地松开了。 乔何这时才反应过来,按着他哥的后颈猴急地亲上去,动作粗暴得像是发了疯。杨羽挣了一瞬就任由乔何亲了,双眼紧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乔何亲完舍不得松口,唇齿徘徊在杨羽嘴角轻声问,“你是想走才让我亲的吗?” 杨羽难堪地移开了视线,许久才回答:“不回去,我不放心。” 乔何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哥,你觉得让我亲了,我就能答应你的所有要求?”乔何失落地笑笑,“你真当我是小孩子。” 杨羽半晌没接话,火盆在屋里滋啦滋啦地烧,他手脚冰凉,不愿与乔何争吵就把手指塞到了对方的掌心里:“我没把你当小孩子。” “那哥哥把我当什么了?”乔何问得认真,捏着他哥的指尖摩挲。 杨羽一时语噻,支支吾吾憋出句:“亲人。” 乔何闻言并不意外,淡淡道:“我知道了。” 杨羽心里微惊,觉得乔何语气不对,但又不愿继续问下去,就抿唇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话说。而乔何握着他哥微凉的手指蹙眉沉思,等德叔急急忙忙冲进来以后就起身出门了。 杨羽跟着爬起来,站在火盆边烤火,又等了几个钟才抬腿往前堂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苏士林咋咋呼呼地惊叫:“我家先生到底在哪儿?” 乔何嗓音冷得吓人:“杨先生昨晚累着不能多睡会儿?” “你个王八蛋……”苏士林剩下的咒骂含含糊糊的,该是被苏家的家丁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杨羽躲在屏风后竖起耳朵听了会儿,等他俩把该吵的话都吵光了才轻咳着绕到了人前。乔何眼前微微一亮,苏士林却抢在他前头扑到杨羽身边肆无忌惮地打量。 “苏士林!”乔何抬腿作势要踹,杨羽吓得挺身去挡。 乔何一声“哥”卡在喉咙里,硬生生憋成个“呵”:“我没喂饱你?”说完扯着杨羽的衣袖强把人拉进怀里,“还没出我家门就急着找男人,杨先生真是馋。” 杨羽闻言脸气得满面通红,苏士林也追上来面红耳赤地分辨:“你个丘八,满嘴的胡言乱语。” “怎么,我有辱斯文?”乔何挑眉冷笑,“杨先生在我身下爽得直哭的时候,也没想起半分斯文吧?” 杨羽脑子里“嗡”得一声静了,继而乱七八糟的杂声一股脑全涌了回来,吵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乔何却还没消停:“我的床没爬够,还惦记着爬别人的……” ——啪! 苏士林倒吸了一口冷气,磕磕绊绊叫了声“先生。” 乔何勾起嘴角,摸着自己被打红的脸颊轻笑:“先生是该好好养身子,我都觉得你是舍不得用力打我了。” 杨羽气喘吁吁地放下胳膊,手指时不时痉挛一下,继而转身往外走,走时还记得拽上目瞪口呆的苏士林。 “先生……先生!” “快走。”杨羽心里一抽一抽得疼,明知乔何是故意激怒自己,还是狠不下心真用力,可即便如此乔何的脸颊还是被他打红了,淡红色的模糊手印异常刺眼。 “先生那一下打得实在痛快!”苏士林眼里却冒出了精光,“解气,解气!” 杨羽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只问:“轿子呢?” 苏士林连忙往前跑了几步带路:“都搁路口停着呢。” 杨羽跟着他出了方公馆,见街道两旁满目苍夷便忍不住回头,乔何正靠在前堂的门口抽烟,淡淡的烟雾氤氲了他的神情,但杨羽看见乔何在摸被打红的侧脸。 杨羽的心在这一刹那彻底软了,被偷亲也好,被强迫着亲热也罢,乔何永远是他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先生?”苏士林钻进轿子没听见动静,狐疑地掀开帘子,“外头风大,您别冻着。” 杨羽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走到自己的骄子前坐了进去。 乔何看不清他哥望自己那一眼的神情,但总觉得是温和的,起码带着点眷恋。 德叔猫在屏风后冷嘲热讽:“大少爷这一下打醒你没?” 乔何摸着火辣辣的脸颊温柔地笑起来:“我哥没用力呢。”说完转身往屋里走,慢吞吞地回忆道,“而且他用另一只手偷偷戳了三下我的手背,这是我们小时候的暗号,每当我犯了错误要被爹娘罚,我哥就装模作样地帮他们训我,其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听声音很疼,手上根本没用劲儿。” 德叔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就折腾吧,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吓。” “我哥……”乔何越笑越愉悦,“舍不得我。” 杨羽的确舍不得乔何,他坐在颠簸的轿子里盯着掌心发呆,万分后悔刚刚打乔何的时候下手没再轻些,又想到走前乔何孤零零地靠在门口抽烟的身影,心里便只剩下酸涩了。 至于苏公馆,还是那般气派,杨羽下轿子时恍如隔世,被苏士林拉进去的时候差点绊倒。 “先生,炉子都给您烧好了,今儿您先歇下,明早再去见我爹吧。”苏士林殷勤地把杨羽拽到门前,“您还是跟以前一般安心住下就成,乔何他不敢来我家闹事儿。” 杨羽默默地应了,等苏士林走了才落寞地坐在床边叹息。没和乔何重逢时,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搞垮苏家,现如今却总不由自主想起乔何,大概是分别太久的缘故。杨羽脱了鞋往被子里钻,被刺骨的寒意冻得瑟瑟发抖,嗓子又疼又痒,眨眼间就捂着嘴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到底还是着凉的缘故,杨羽一想到乔何昨夜赌气淋雨就来火,可转念一想自己淋病了乔何估计也不好受,便不再生气,心思兜兜转转回到先前打的那一巴掌上,掌心忽而针扎似的疼起来。 他这般辗转反侧,硬是熬到天色昏沉也没阖眼歇上片刻,但见窗缝漏进来的光愈发黯淡,长条形的光斑飞速消散,却忽然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从窗下掠过。 杨羽浑身一僵,继而听见了木板门磨牙般的声响,就算隔着浓稠的夜色,他也不会认错那道身影,杨羽有一瞬间竟觉得鼻子微微发酸。 “乔何……乔何!”杨羽手脚并用爬到床尾,扑到乔何怀里摸他的脸,“疼不疼?哥哥不该打你……” 乔何摸黑搂住杨羽的腰,并不提脸的事儿,却把他哥往胸口按:“没我陪你睡冷了吧?” 第21章 杨羽还在急切地问,乔何已经顺势把他放倒在了床上。杨羽身体不好,所以腰格外柔软无力,躺下去没有乔何抱一时半会儿就起不来了,而他用冰凉的指尖抚摸乔何的脸颊,久久不能回神。 “哥,你还发着烧呢。”乔何摸了摸杨羽滚烫的额头,“我带你出去暖暖身子。” “这……怎么走得了?”杨羽轻声拒绝,“要是被苏家的人发现我不见了,定是会怀疑的。” “没事儿,德叔在墙根下给我留了马,天亮前我把你送回来。”乔何却固执地把他哥打横抱起,也不走正门,掀开木窗轻手轻脚地跃了出去。 夜晚的苏公馆静悄悄的,点灯的下人抱着胳膊蜷缩在廊下打瞌睡,乔何把杨羽搂得紧紧得在屋檐的阴影里穿梭,寒风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吊着嗓子的戏腔。 “是苏一洪的五姨太。”杨羽拽着乔何的衣领喃喃道,“今夜睡不着的人真多。” 乔何摸到了墙根下,先把他哥举到墙头,再翻身跃上去搂着杨羽一跃而下,德叔留的那匹马吓得倒退几步,却没有叫。乔何松了一口气,上马后拉着他哥的手把人拽进了怀里,轻呵着催促马往街上跑,听见杨羽的轻咳后解开衣扣把他哥裹了进去。 “哥,你忍忍,马上就到了。”乔何骑出苏公馆所在的街道以后终于甩着马鞭狂奔起来。 杨羽耳边满是呼啸的寒风,畏畏缩缩地抱着乔何的腰咳嗽,冷得钻心刻骨,也不知行了多久,只觉身子一轻,他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隐约听见乔何吩咐人倒热水,再一睁眼时发现自己已坐在昏暗的卧房里,面前搁着盆热气腾腾的水。 乔何背对着他站在窗口,这窗户遮着厚厚的红色围帘,几乎不透风。 “乔何?”杨羽揉着眉心往窗边走,磕磕绊绊凑过去,“这是哪儿?” “哥你别管了,脱衣服泡个澡吧。”乔何转身扶着他哥的手臂把人往澡盆边搀,“手还是这么凉……” 杨羽头晕脑胀地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洗澡?” “暖暖身子。”乔何伸手试了试水温,“泡澡最管用了。” 杨羽杵在澡盆边半晌都没动,手指捏着衣扣犹豫不决,乔何回头瞄了他一眼,了然地用湿漉漉的指尖摸他哥的脸颊:“你洗,我在外面等着。”说完当真转身离开。 杨羽咬着唇站在澡盆边,等乔何即将推门时忽然开了口:“乔何。” “哥?”乔何的心跳骤然加速。 “你帮我……帮我把油灯点上。”杨羽红着脸嘀咕,“再帮我倒杯水。” 乔何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点完灯倒过水以后作势还要走,杨羽憋不住又叫住了他。 “哥,还要我做什么?”乔何走到澡盆边勾起嘴角。 杨羽磨磨蹭蹭脱了外衣,然后悄声道:“你转过去。” 乔何忍着笑转身,听着他哥窸窸窣窣地脱衣服,再轻手轻脚地迈进澡盆,哗啦啦的水声过后,杨羽微不可闻地说了句:“你也洗吧。” 乔何猜到他哥舍不得自己,却没料到杨羽竟愿意与自己一同泡澡,顿时兴奋得衣服都不会脱了,飞快把自己扒光以后跳进水盆里搂他哥的腰。 “你……你胡闹!”杨羽身子没力气躲不开,“我是让你等我洗完……” 乔何才不管,硬是把他哥抱在腿间肌肤相贴,舒爽地叹了口气:“我怕哥哥发烧泡着跌倒。” 杨羽明知他是睁眼说瞎话也挣脱不开,曲着腿差点把脸都埋进水里。乔何抱了一会儿呼吸渐渐粗重,盯着他哥后颈上一滴晶莹的水珠发愣,杨羽苍白的皮肤上满是晃动的橙色火光,细密的水痕蜿蜒而下,眼看着就要滑到——乔何下腹发紧,还没开口就听见他哥慌慌张张地叫起来。 “乔何,你你你……你怎么……”杨羽猛地坐直了身子,大半白嫩的胸脯沾满了流水,“混账……好烫……” “哥,热水泡的。”乔何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你等会儿泡泡也会这样的。” “你骗人!”杨羽硬着挣开乔何的手转过身,还没继续发火就见了乔何满身的伤疤,顿时恹恹地垂下眼帘,“怎么……这么多伤?” “不碍事。”乔何趁机抱住他哥的腰。 “我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杨羽顺势靠在乔何怀里,手指顺着伤疤慢慢往下摸,直到腿根被顶住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手:“我……我洗好了……” “手脚还没热乎过来,不许走。”乔何却含笑揽住他哥的腰,把人牢牢地固定在怀里,“哥哥要去哪儿?” “不许……不许亲我……”杨羽脑子乱哄哄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不许摸……” 乔何一听就笑了:“哥,你是不是想我亲你呀?” 杨羽仰起头,湿漉漉的鼻尖撞在乔何下巴上,疼得他满眼泪花:“你胡闹!” “没有,哥哥给我亲一口身子就暖和了。”乔何低头凑近杨羽的脸,见他还在愣神就亲了上去。 杨羽的唇因为发烧温温热热的,乔何亲得心满意足,但凡他哥有一丁点的挣扎他就挺腰用滚烫的欲根吓唬杨羽,终于还是把他哥亲迷糊了,恍恍惚惚靠在他身前打瞌睡。 “哥,暖和点了没?”乔何含着杨羽的耳垂悄声询问。 杨羽先是茫然地摇头,继而往乔何怀里凑了凑:“好多了……” 乔何被他哥蹭得呼吸一滞,没忍住攥着杨羽的手腕把他的手用力按在了自己胯间,狰狞的柱身压在他哥的掌心微微弹动。 杨羽半睡半醒间打了个寒颤,呓语道:“大……好大……” “哥,帮帮我好不好?”乔何的嗓音哑了几分,扣着杨羽的腰不让他乱动。 杨羽从来拒绝不了乔何的请求,连对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就点了头,跪坐在水盆里被乔何攥着手腕抚摸肿胀的性器。乔何忍不住低头往水里看,就见他哥苍白纤细的手指握着自己的性器滑动,温热的水流在指缝间来回穿梭。 “乔何。”杨羽傻乎乎地勾起嘴角,“你看,我还能帮你呢……” 乔何偏头亲了亲他哥的脸颊,握着杨羽的手腕越动越快,而杨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帮到乔何似的奋力起伏,澡盆里的水哗啦啦地泼了一地,若不是乔何按着他哥的手,倒真有种杨羽正被自己操弄得浑身泛红的错觉。 “又变大了……”杨羽邀功般仰起头,被乔何亲了个正着。 澡盆里的水洒出去大半,乔何也被他哥撩得呼吸不稳,眼看着要射,手便探到杨羽身下握住了半勃的粉嫩性器,随着他哥的动作一起滑动。 杨羽本就敏感,又被温热的水环绕着,很快就射了乔何一手,继而被分开双腿顶弄细嫩的腿根,连两只抓着盆边的手都泛起淡淡的青筋,至于身体早就随着乔何的律动起起伏伏。最后他俩同时僵住,再喘息着跌进盆底。 “哥?”乔何缓过神,抱着杨羽软绵绵的身子跨出澡盆。 杨羽昏睡了过去,面上浮着层病态的红潮。乔何俯身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他哥额角,觉得杨羽还在发烧不免焦急,把人用浴巾细细擦干净以后塞进厚厚的被褥,起身吹熄了桌上昏暗的蜡烛,抱着他哥睡觉去了。 第22章 杨羽睡得昏天黑地,自从乔家出事以后他还没睡这么沉过,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迷迷糊糊间觉得有双滚烫的手在自己的脊背上游走,呼吸也像被堵住一般困难,耳畔甚至传来一声深情的“哥”。 杨羽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被子大口喘息。 乔何正站在床边戴手套,五指套进去握成了拳又很快松开。 “乔……乔何?”杨羽嗓音嘶哑,颤颤巍巍往床边爬,“我怎么睡着了?” 乔何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扶住他哥的手臂:“你发烧了。” 杨羽脑子里乱作一团,揉着眉心轻声呻吟,继而猛地掀开被子瞄了一眼:“乔何,我的衣服呢!” “哥,别急。”乔何忍着笑搂住他哥的腰,“在这儿呢。”他说完把事先叠好的衣服递过去。 杨羽捏着衣角红着脸喊:“你转过去。” 乔何笑着举起双手,背对杨羽系腰带,再慢条斯理地披上军装。杨羽穿得急切,胡乱披上衬衫再套裤子,却一眼看见自己腿根上尚未消退的红痕,脑子里嗡得一声炸开了锅,他战战兢兢地碰了碰,陌生的酥麻快感立刻顺着腿根盘旋而上。 “哥。”乔何穿好轻轻唤了他一声。 杨羽吓得一个激灵,披着被子坐起来:“我腿上……这……” “哥,你不记得了?”乔何转身坐在床边轻笑,“昨晚的事儿。” 杨羽只觉得寒意漫延到四肢百骸,眼前似乎出现了两具交叠的赤裸身影。乔何见他哥面色惨白,眼神黯了黯,忽而攥住杨羽的脚踝,俯身凑过去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乔何!”杨羽急得作势要推。 “哥。”乔何硬是沿着他哥满是红痕的腿根迷恋地吻,“咱们要演戏,这儿可不能没痕迹。” “可是……”杨羽曲起双腿发抖,手指插进了乔何乌黑的发,“别……别舔了……” “哥,忍忍。”乔何抬头轻笑一声,按着杨羽的腿根往深处亲吻,唇瓣逐渐靠近淡红色的鼠蹊,继而探出舌尖若即若离地舔了一下。 杨羽顿时发出近似哭泣的呻吟,抱住腿根往床后倒,乔何一把揽住他哥的腰,唇瓣堪堪蹭过杨羽的颈窝。 “好了。”乔何意味深长地用手指按压他哥腿根处柔软的皮肤,然后把人打横抱起往火炉边走,“时间还早,暖和过来我再送你回苏公馆。” 杨羽缓不过来神,抱着乔何的脖子瑟瑟发抖,他细嫩的鼠蹊被舔得发麻,双腿无力,像是再也站不起来似的。 “哥,把手给我。”乔何偏头勾了一下嘴角。 杨羽傻乎乎地把手伸了过去,很快就被乔何握住十指相扣。 火盆里的碳火忽明忽灭,他俩的手越缠越紧,明艳的火光顺着杨羽的指缝往指尖攀爬,乔何的指腹也寻着光的痕迹抚摸他的指节。 “哥。”乔何突然俯身吻住杨羽嘴角的一缕火光,“让我再留点痕迹,再留点……” 杨羽被滚烫的火点燃,猛地抱住乔何的肩膀,迟钝的脑海里什么都不剩,只余粘稠的吻与互相抚摸时的滚烫触觉。乔何搂着他哥跌进卧室的躺椅里,杨羽的身子立刻陷进柔软的靠垫,手脚紧紧依附在乔何身上。 “哥,还有这儿……”乔何激动得呼吸急促,“我帮你脱衣服,都脱了好不好?” 杨羽满眼都是跳跃的火苗,浑浑噩噩抬起手臂让乔何帮自己脱衣服,他刚穿上的衬衫被揉作一团扔在地上,衣角落在火盆的边缘转瞬焦黑着蜷缩起来。 “哥,让我亲亲你。”乔何托着他哥的腰胡乱吻他的锁骨与颈窝,双手顺着柔软的腰线下滑,指尖探进裤子的边缘用力往下一握。 “乔何!”杨羽仰起苍白的脖颈喘息,掌心再一次滑进乔何的头发。 乔何凑过去温柔地吻住杨羽的唇,他哥湿软的唇瓣带着情动的战栗,乔何还是头一回在他身上感受到这种主动的情绪,兴奋得几乎控制不住揉捏的力道,像是要把他哥揉进骨血。 “疼……”杨羽蹙眉用牙齿摩挲乔何的下巴,嗓音软得宛如发情的猫。 “哥,我再揉揉就不疼了。”乔何翻身把他哥抱在怀里,吻他赤裸的胸膛和纤细的腰,“别怕,让我揉揉……” 杨羽迷茫地点头,裤子被乔何拉着一点一点脱到了膝盖边,再然后是……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继而是甜腻的女声轻笑着唤:“乔爷,您歇好了吗?” 杨羽瞬间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往沙发下爬,怒火与羞愤让他满面通红:“乔何,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杨羽话未说完就被乔何反抱在了怀里,“你混账!” “哥……”乔何牢牢扣着他哥的腰懊恼地嘀咕,“差一点就……” “这是哪儿!”杨羽却手脚并用地挣扎,“乔何这是哪儿!” “哥,你听我解释……”乔何苦笑着把他哥压在沙发上哄。 “你个混账……怎么能带我来这儿?”杨羽说着说着蜷缩起来,“咱们乔家的儿子怎么能来这种烟街柳巷……” 乔何连忙帮他哥拾起衣服:“哥,这儿安全!” “安全……安全!你就会骗我!” “哥!”乔何把近乎崩溃的杨羽牢牢按在怀里,“我没骗你。”他哥抖得像筛子,乔何搂了好一会儿杨羽才安稳些。 “你……你从小就会骗我……”杨羽越说越伤心,他的病尚未痊愈,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回忆的只光片影,“以前骗我桃子酸,害我等它们快坏了才知道是甜的……” 乔何绷不住笑出了声:“哥你还记着呢?” “你还骗我说爹买的马烈,自己偷偷骑。”杨羽委屈地捶乔何的肩膀,“现在你开始骗我……骗我……”他低头拽着皱巴巴的衬衫抽鼻子。 “没骗你,不留点痕迹别人还以为我不行呢。”乔何忍着笑替他哥系衣扣,穿好衬衫以后又套上西装,再把眼镜小心翼翼地架在杨羽脸上。 杨羽别过脸生闷气,等乔何帮自己穿好衣服以后拍开了腰间的手,推门就想往外闯。 乔何连忙追上来把他哥抱进怀里:“不能让人看见你的脸,被苏家的人看着可不得了。” 杨羽只得转身钻进乔何怀里,脸埋在他颈侧被抱出了门。 喧闹声顷刻间席卷而来,空气里弥漫着脂粉气和酒香,乔何带他哥来的竟是雁城最大的妓院。 第23章 也难怪杨羽生气,他平日虽然也会陪苏士林去寻欢作乐的场所,但都是偷偷摸摸的,哪有像乔何这般大摇大摆地来了全城最淫乱的销金窟的说法? “乔爷,玩的开心吗?”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似乎就徘徊在杨羽耳边,他把脸埋得更深,鼻尖牢牢压在乔何的颈侧。 “滚你的……”乔何笑骂着在那人脸上摸了一把,“这几天被谁滋润了?” “反正乔爷来也不找我。”那声音笑着远去了。 杨羽却一下子听明白了,气得浑身发抖,张嘴咬乔何的颈窝,任他如何捏自己的后颈都不松口。乔何脖子边不时传来刺痛,却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用力拽开他哥,便硬是挤出尴尬的微笑往楼下走。 这一路上碰到不知多少人笑着和乔何打招呼,杨羽便不记得自己咬了多少下,最后出门的时候似乎都尝到了血腥味。 他们两人站在妓院门口被冷风卷得都清醒了些,乔何脸上的笑顿时垮了下来:“哥,你吃醋了?” 杨羽稍稍消下去的火气又窜起来,硬是从乔何怀里跳下来拿手打他的胳膊:“我让你逛妓院,我让你不学好!” 乔何苦笑着绕着马躲:“哥,我那是没办法!” 杨羽气极反笑,作势要脱掉脚上的皮鞋揍乔何:“亲我是没办法,演戏是没办法,现在逛妓院都是没办法了?你当我傻吗!”他正说着,妓院门口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酒鬼。 乔何眼疾手快把他哥按在马鞍边亲吻。德叔留下的马回头瞄了他们一眼,然后对着远处的酒鬼喷了个响鼻。 “哥,你说雁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请我来玩,我能不去吗?”乔何等酒鬼走远了连忙赔着笑脸解释,“但我从来不过夜,不信你问德叔!” “谁知道你说什么鬼话。”杨羽气恼得往马背上爬,可他生着病哪有力气上马,爬了半天一条腿还在地上,便恼羞成怒地转头对乔何吼,“还不来扶我?” 乔何忍着笑把他哥抱上马背,锲而不舍地解释:“真的,哥你看我这样哪像纵欲过度的人?” “谁知道你成天在做些什么?”杨羽扯开乔何的军装钻进去取暖,再怒气冲冲地掐他的腰,“妓院里还有谁不认识你?” 乔何牵着缰绳苦笑,无力地辩解:“我没……哥我真的没和她们胡闹。” 杨羽骂了会儿逐渐冷静,他心知乔何不是那种沉迷酒色的人,可就是气不过他去妓院,于是一路都嘀嘀咕咕地训人。乔何听着听着嘴角有了笑意,偷偷摸摸低头亲他哥的脑袋。 “怎么了?”杨羽立刻凶巴巴地仰起头。 乔何把他哥的脑袋按回去随口胡诌:“落了个虫子。” “深更半夜哪里看得清?”杨羽掐了乔何一下继续道,“爹娘在世时最恨子女染上这些坏毛病,你不记得了吗?” 乔何自然乖乖认错,直到回到苏公馆墙根下才抬手捂住他哥的嘴:“小点声。” 杨羽瞪了他一眼,识趣地闭上了嘴。 “哥,天快亮了,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乔何把杨羽抱上墙根,又搂着他一跃而下,“小心些,别被苏家的人发现了。” 杨羽借着晨曦的微光理了理衣袖,瞥了乔何一眼,继而干巴巴地叮嘱:“回去小心些。” 乔何闻言笑眯眯地抬起手想要揉他哥的脑袋,但是手在半空中转而落在杨羽的肩头,替他弹掉一片枯黄的树叶,然后踩着石块翻墙离开了。 杨羽在原地站了许久,用鞋子把地上的脚印糊掉,再把乔何踩的石头勉强推到一旁,这才蹑手蹑脚地往卧房跑。 苏公馆像是还没苏醒,在廊下睡觉的下人依旧在打着呼噜,杨羽走得急,身影在地上一晃而过,阳光正缓慢地爬上满是青苔的屋檐,遥遥似乎传来五姨太的轻咳,想来不多时就能听见凄凄惨惨的戏腔。 拐角忽然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杨羽猛地顿住,四下连能躲的房间都没有,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晃过无数画面,最后生生化为唯一的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牵连乔何。念及此,杨羽一个没忍住竟咳嗽了起来。 “先生?”睡眼惺忪的苏士林披着厚棉袄从拐角绕了出来,“你怎么起这么早?” 杨羽松了一口气,差点站不稳,靠在墙边捂着嘴,边咳边解释:“天冷,出来晃晃。” “是啊,这几天真冷。”苏士林搓着手迷糊地点头,随口道,“不过先生脸色不错,想来身体好了不少。” 杨羽的神情微微僵硬:“昨日火盆烧得旺。” 苏士林也就是随口一说,说完打着哈欠往前走:“早饭该做好了,先生和我一道去前头吃饭?” 杨羽略微思索一瞬便点了头,他二人刚走几步就撞上披着羊毛披风的三姨太,苏士林不情不愿地行礼,见她藏在身后露出一角的书突然来了精神。 “三姨母你让我瞧瞧。”苏士林扑过去抢过那本书兴奋地叫起来,“《新青年》?你竟然看这个!” 苏一洪的三姨太恼得满面通红,齐肩的短发在风中微微晃动:“胡闹,快还给我。” 苏士林却当宝似的把书塞进杨羽怀里,拦着三姨太不许她抢:“好姨母,您借我瞧瞧,我爹不让我买这书,我看完就还您。” “胡闹!”三姨太气得直跺脚,“被你爹发现了定要气得发疯。” “我藏着,就算发现了也决计不说是您给的。”苏士林笑嘻嘻地拉着杨羽往前跑,“有杨先生做担保,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三姨太追不上他俩,也不敢在公馆里大声喊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士林和杨羽消失在拐角。 “没想到三姨母还没忘了这些。”苏士林见三姨太没追上来便停下脚步,把《新青年》从杨羽怀里抽出来兴奋地翻阅,“我还以为她嫁给爹以后自甘堕落了呢。” “自甘堕落?”杨羽跑得有些气喘,闻言不由冷笑,“心里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消磨掉。” 苏士林此刻已清醒大半,原本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书,听了这话不由偏头去看杨羽,正巧看见淡金色的光滑过他眼下一小块皮肤,柔软的睫毛轻轻颤抖,遮住了那双时常含着水汽的眸子。 苏士林心里咯噔一声,迟疑地抬起手:“先……先生……” 杨羽蹙眉瞥了苏士林一眼:“快些吧,你爹该起了。” 苏士林讪讪地收回手,指尖抠进掌心讷讷道:“丘八有什么好?” 他这话说得声音小,杨羽没听清,只问:“你是不是又惹你爹生气了,想让我帮着劝?” “我在先生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苏士林不满地跟上去,“这几日天天被娘关在屋里,我倒是想惹他生气,就是没机会。” “说了别老提去北平读书的事儿,你就是不听。”杨羽不着痕迹地系上衣领最顶端的纽扣,虽说乔何留下的吻痕是为了他在苏家人面前好演戏,但他到底还是不习惯。 “我就是想……”苏士林一提这事儿眼里就发光,“先生,你和我一道去吗?” 杨羽脚步微顿,诧异地转身:“你说什么?” 苏士林的神情陡然狂热起来:“先生,你和我去北平吧。” “胡说八道……”杨羽莫名其妙地推了一下眼镜,“你父亲哪里会同意?” “先生!”苏士林一个箭步冲到杨羽身边,直接把他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苏士林却硬是抓住了杨羽的手,“和我一起走吧。” 杨羽愣了愣,忽然像烫到似的甩开苏士林的手,恼怒的火光在眼底迸溅开来:“胡闹!”他气得拿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苏士林的脸,“你在外面玩我管不着,在家里……你胡闹!” 苏士林被杨羽骂得哆哆嗦嗦退到一旁,挠着鼻子低下头:“先生,我就这么一说……” “混账!”杨羽因为愤怒浑身发抖,不知为何猛地想到乔何,心竟温温热热得发起涨。乔何的手比苏士林灼热。一瞬间热流仿佛从杨羽的指尖漫延到了掌心,他自然而然想起今早和乔何十指相扣以及再之后的纠缠亲吻。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未曾强烈地排斥过乔何,由亲吻开始,到现在时不时的肌肤相贴,杨羽想得心跳加速,终于意识到乔何在自己心里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第24章 大概是血缘的羁绊,也有可能是另一种比亲情更加复杂的爱。 杨羽强迫自己回神,转身往前走,寒风里苏公馆廊下晃动着枯黄的树影,他仿佛穿梭在六年前的乔家,乔何喜欢走在他的前面,从小到大都是,因为可以故意停下脚步吓唬人。 杨羽嘴角不由自主挂了点无奈纵容的微笑,抬腿迈进正厅和念经的正房太太行了礼,继而撇下苏士林,转身走到屏风后敲响了苏一洪的房门。 “杨先生回来了?”苏一洪苍老的嗓音像喉咙里含着浓痰般含糊,“乔何……下手重吧?” 杨羽微垂着头看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炉,他进门前故意解开了一粒衣扣,此刻只要装出羞愤的模样便可蒙混过关:“苏老爷还是别问了。” “丘八……”苏一洪的笑声里满是讥讽,漫不经心地说,“那日我也是迫不得已,杨先生别当真。” 杨羽心知苏一洪这话只是敷衍,可面上还要装出感激涕零的神情:“苏老爷做的没错,我知道苏老爷不会害我的。” 苏一洪满着褶皱的手搁在床边,颤抖的手指捏住细细的烟杆打转,许久忽然话锋一转:“先生今日陪我出去应酬吧。” 杨羽微微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我去让苏少爷准备一下。” 苏一洪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等杨羽走到门前时才开口:“我有空会去劝劝乔何,让他下手轻些……” “多谢苏老爷。”杨羽冷笑着带上门,在四下无人的角落温柔地摸着脖颈上的吻痕叹了口气。 屏风外苏士林正和他母亲淑珍吵架,无外乎还是去北平上学的那点事儿,杨羽懒得去劝,靠在墙边揉着眉心发呆,却听外面“啪”得一声轻响,片刻寂静以后正房太太的惊叫传进了杨羽的耳朵。 “这……这书你从哪里得来的?烧掉,给我烧掉!” 杨羽一听就知道坏了事儿,从屏风后绕出来,看见淑珍手里那本苏士林抢来的《新青年》。 “我自己买的!”苏士林梗着脖子硬撑。 “混账!”正房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你这几日都在家,就算出去接杨先生也是一群人跟着,你上哪里买这种书?” “我帮他买的。”杨羽轻声咳嗽着走过去试图劝架。 淑珍气得发疯,竟脱口而出:“杨先生和姓乔的那个丘八在一起还有空买书?” 屋里顿时没了生息,杨羽自己倒还好,苏士林涨红脸喊了声“娘”。 淑珍自知失言,用帕子捂着嘴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她出嫁前是旧时最典型的大家闺秀,最忌讳口无遮拦,后来为人母多年向来小心谨慎,这还是头一回失态,不禁又羞又悔,更何况杨羽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好心劝架,便支支吾吾地道歉。 杨羽连忙摆手道:“不要紧。” 而苏士林还是固执地向他母亲伸手:“给我。” “给不得……”淑珍把《新青年》往身后一藏,铁青了脸不答应。 杨羽暗自叹息,刚想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苏士林顿时蔫了,战战兢兢躲在杨羽身后叫了声“爹”。 苏一洪拄着拐杖慢吞吞地从屏风后绕出来:“和你娘要什么呢?” 淑珍脸刷得一下全白了,她再气苏士林不学好也明白这书不能给苏一洪看,便死死攥着书不肯把手伸出来。 苏一洪站在原地喘了会儿气,拐杖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击着地面,前厅鸦雀无声,杨羽的眉头微微蹙起,刚要上前劝阻时,苏一洪忽然大吼道:“我让你拿出来!” 淑珍吓得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颤颤巍巍刚要伸手,前厅的门上却搭了只白嫩嫩的小手。 五姨太扶着门框用绣帕捂住嘴轻笑:“一大早闹什么呢?” 苏士林求助似的回头,见来人是病恹恹的五姨太不免失落,五姨太却聘聘婷婷走到大房太太身后行礼,然后眼疾手快摸出一张银票拍在苏士林手心里:“士林,以后要钱就和五姨说,咱家不缺这点银子。” 苏士林短暂地愣了一瞬,立刻入戏:“五姨,你劝劝我娘,这年头哪有人成日在家读书的?” 杨羽偷偷瞥了一眼苏一洪的神情,见他面色微缓,连忙侧身挡住正房太太淑珍,板着脸教训苏士林:“让你别去那种地方,你偏不听,就知道惹你娘生气。” “罢了罢了。”苏一洪终于发了话,“咱苏家的大少爷怎么能这么穷酸?不就是玩玩儿?士林,待会来我房里拿银子。” 苏士林装作开心的模样应了,向他娘使了个颜色,淑珍便把《新青年》从桌子底下递给了杨羽。杨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硬着头皮把书藏在衣衫内的口袋里吃早饭。 苏一洪沉默地喝着新熬的米粥,喝完才眯起眼睛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士林,你娘不让你去,我带你去。” 苏士林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杨羽,又看了看他爹,见苏一洪说得认真不免慌张起来:“爹,这青天白日的去那种地方干嘛?” 苏一洪把碗往桌上轻轻一磕,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筷子杵在了杨羽的手背上:“人乔何爱往那儿跑,昨晚也不知道寻到个什么漂亮的人物,关在屋里大半宿都没出来,杨先生知不知道啊?” “我……我怎么会知道。”杨羽面色微僵,摸不透苏一洪说这话的心思。 “我还以为先生知道。”苏一洪夹了个甜菜芯子往嘴里塞,“还是……先生知道不肯说呢?” 杨羽心里猛地一突,抓着碗的手发起抖,面上却水波不惊得带了丝笑:“他不过把我当个玩物,哪里会事事都告诉我?” 苏一洪咀嚼的动作顿住,沉声反问:“那先生呢?” “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杨羽勉强笑了笑,心里想到昨夜乔何和妓院里的人打成一片的场面,竟真的吃味起来,“苏老爷别开我的玩笑了。” 苏一洪这才偏头细细打量杨羽的神情,半晌怪笑起来:“看来这一趟还非去不可。” “爹,你们说什么呢?”苏士林莫名其妙地凑上来,“咱们到底要去哪儿?” “你在家待着。”苏一洪却忽然转移了话题,“你娘这几日身体不好,我请了个大夫,你陪着看看。” “爹,你不是说带我……” “我改主意了。”苏一洪起身抓住了拐杖,“杨先生,和我跑一趟吧。” 杨羽抿着唇应了,也没机会把《新青年》藏在别处,就这么带着出了门,一直到上轿子以后才有机会拿出来看几眼。 杨羽知道这些书,外头现在不让看,可学堂里的学生私下里互相借阅,根本禁不住,杨羽自己也看过,很多内容看得他深有共鸣,可在报仇以前,他的心根本无法沸腾,除了对乔何。 轿子果然停在了妓院门前,杨羽心情复杂地跟着苏一洪走进门,刚巧看见乔何歪在椅子上叼着烟让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帮自己揉脚。 这脚揉得暧昧,明明该往脚心揉,纤纤玉指却偏往乔何脚踝上飘。杨羽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裂开来,全变成酸胀的汁液糊在心房上。 乔何见了他哥也愣住一瞬,继而隐晦地打量苏一洪,咬牙把女人抱在腿间亲她刷白的脖颈。 “喏,杨先生还不快去?”苏一洪拿拐杖敲了敲杨羽的脚跟。 杨羽脑海里滑过无数念头,最后都停在“试探”这二字上。果然苏一洪还是不放心他,趁着乔何还在妓院时把杨羽推了出来。 若是杨羽生气,那他们之间有关系的说法自然成立,可若是生气过了头,就太亲密,杨羽随时可能变成乔何手里的棋子。 “杨先生?”乔何的目光穿过昏暗的房间停在杨羽的面颊上,“真是巧。”他说着手从妓女的脊背上滑过,掌心巧妙地按压,让怀里的人顷刻间软成了春水。 “混……混账……”杨羽看得眼睛通红,一来是做戏,二来是气乔何的手段,瞧着就是情场老手,昨夜那些说辞果然都是安慰他的鬼话。 “杨先生想我了?”乔何把妓女扔到一旁,叼着烟向他招手。 杨羽不由自主迈了一步,很快就缓过神,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故意后退回原地,演给苏一洪看他内心的挣扎。 “过来。”乔何声音低沉了几分,把烟夹在手指间弹烟灰。 杨羽这才踌躇着走过去。 “坐上来。”乔何拍了拍自己的腿,“这儿又没外人,苏老爷,您说对不对?” “可不是?”苏一洪双手握着拐杖怪笑,“杨先生可别见外了。” 杨羽闻言抿着唇跨坐在乔何腰间,却挺直身板不肯俯身亲吻。 “装个什么劲儿?”乔何抬手按着他哥的后颈装作气恼的模样作势要吻。 杨羽本能地偏开头,湿软的唇从乔何脸颊上堪堪滑过。他们同时愣住,这个吻不该躲,该亲给苏一洪看。可当乔何再次试探地凑过去时,杨羽又是一躲。 “杨先生。”乔何的眼神微黯,心知他哥排斥自己的原因,可当着苏一洪的面不得不刺激道,“你是想自己亲我呢?” 杨羽眼底弥漫起水汽,颤抖着趴下去,抑制住反胃的欲望将唇瓣印在了乔何的嘴角,顿时烟味以及女人的脂粉香扑鼻而来,杨羽再也忍不住,眼角跌碎了一滴泪。 这泪顺着他白皙的颈侧缓缓流进乔何的颈窝,凉得他们同时发起抖。 好在屋子昏暗,苏一洪老眼昏花看不见,只瞧着搂作一团的两条身影,可好景不长,苏一洪很快就眉头紧促,似乎觉得他们吻得过于投入。 乔何也反应过来,暗中掐他哥的腰。杨羽眼里含着一汪泪,硬是被气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却感觉到乔何把烟塞到了自己手里。 杨羽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乔何只面无表情地捏住了他的指尖,暗中领着他把烟头往自己手背上按:“杨先生,吃醋了啊?再搁我府上睡几天?” 杨羽闻言眼睛猛地睁大,握烟的手抖得像筛子,要不是乔何捏住他的下巴,杨羽甚至开始不管不顾地摇头。 “不过一晚而已,先生就寂寞了?”乔何抬眼瞄着苏一洪,笑得没心没肺,“苏先生,要不您再把杨先生借我几天呗?我找了半天还是他最对我胃口,睡起来……” 杨羽闻言脑海中一片空白,抬手把烟头按在了乔何的手背上,滋啦啦的烟火落了满地,苏一洪瞧了个一清二楚,眼皮不由自主抖了抖,神情却缓和不少:“哎呦,小别胜新婚,你俩可别打起来。” 乔何根本不在意手上的灼伤,装作不经意地摸他哥的脸,黑皮手套上顿时沾满了泪,可当着外人的面乔何只能恼羞成怒地把他哥扔在地上:“我去你妈的!”骂完掏出了枪。 苏一洪适时轻咳了一声:“乔先生,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我把杨先生借给你便是了。” “我要他做什么?”乔何用帕子擦掉手背上的烟灰,愤愤道,“我折腾不死他!” “在床上折腾也是一样的。”苏一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也不管趴在地上的杨羽,像是终于安心似的大笑着往屋外走,只到门口时脚步顿住,“难道昨晚陪乔先生的人还在?” 乔何眼底闪过一道隐晦的光,勾着嘴角打趣:“苏老爷是质疑我的能力?和我在一起过夜的人,哪有第二天能爬得起来的?” 苏一洪听了这话眼睛微微眯起,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地上的杨羽:“那你对杨先生可得轻些,他身子骨弱,禁不起折腾。”这话说得轻巧,却是冷到骨子里。 杨羽难堪地爬起来,垂着脑袋道:“多谢苏老爷。” 苏一洪没回头,半晌门外才飘来句:“好好伺候乔先生。” 杨羽闻言许久都没动,乔何也没开口,他俩像被定住似的在屋里僵住,待搂下轿夫的吆喝声响起,才同时转身扑向对方,稀里糊涂搂在一起,又不知不觉亲作一团,眨眼间衣服都蹭掉了。 第25章 “疼不疼?”杨羽亲着亲着捧住了乔何的手,“哥哥不该用烟……”他话音未落就被乔何重又吻住,压在沙发上疯狂地亲吻。 “药……包扎……”杨羽挣扎着抬起胳膊,手臂勾着乔何的脖颈试图坐起来,却又被乔何用膝盖压了回去。 这屋子安静极了,便显得他们亲吻的水声格外刺耳,杨羽亲了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攥住了乔何在自己胸膛上游走的手。 “哥?”乔何微微蹙眉,故意把烫伤的手递到杨羽眼前,“你刚刚不该犹豫,再用点力苏一洪走之前就不会问我昨夜和谁睡了。” 杨羽连忙伸手去握乔何的手,指尖颤抖着抚摸伤口边沿微红的皮肤,继而仰起头咬乔何的嘴角:“你还回妓院做什么?” “哥,我不来怎么见苏一洪?”乔何哭笑不得地亲他哥的唇,“我昨晚那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儿,不就是为了让他把你送到我床上来吗?” 杨羽听着这解释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可又说不上来,就揪着乔何的衣领不让他亲:“那个女人呢?” 乔何眯起眼睛凑过去与他哥额头相抵:“哪个?” “还不止一个?”杨羽气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爹娘若还活着,要被你气疯!” 乔何扣着他哥的腰轻笑:“那哥哥呢?也生气对吗?” “我……我怕是要气死……”杨羽没说完就再一次被吻住,乔何近在咫尺的脸上满是得逞的笑,一点一点逼近他哥,赤裸的胸膛紧密相贴,腿也挤进了杨羽的膝盖间。 “哥,去洗个澡吧。”乔何吻完把他哥打横抱了起来,“你病还没好,多泡泡好得快。” 杨羽没反驳,只咬唇低头一声不吭,直到被剥光了放进浴盆,才抓住了乔何烫伤的手。他本意是想仔细看看那道伤痕,谁料乔何顺势挤进了木桶,将他牢牢禁锢在了双腿间。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只不过昨夜杨羽病着几乎没有意识,而如今他二人都清醒无比。乔何不由自主俯身寻着他哥的唇角靠过去,杨羽躲过第一次却躲不过第二次,被按在桶壁上粗暴地吻,乔何眼里满是跳跃的火苗,看得杨羽浑身发烫,情不自禁抓住了桶沿。 “哥,你冷吗?”乔何吻得随意,手却顺着他哥的腰线滑落,“冷我就帮你摸摸。”这话实在过于露骨,杨羽听得面红耳赤,本该拒绝,脑海里却一闪而过乔何亲吻妓女脖颈的画面,旖旎的念头顷刻间一扫而光。 “我让你逛妓院!”杨羽猛地咬住乔何的颈窝撕咬,“长本事了……哥哥说什么你都不听了……” 乔何痛得直皱眉,哭笑不得地捏杨羽的后颈:“哥,我不亲苏一洪就该多想了。” “别老拿苏家的人当挡箭牌!”杨羽坐直了身子,晶莹的水珠挂在他赤裸的白嫩胸膛上,一下子就勾去了乔何所有的注意力。 可杨羽还毫无察觉,火冒三丈地掐乔何的手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 乔何闻言把双臂搭在桶沿,慢吞吞地问:“哥哥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杨羽不假思索地点头:“你不就是想……”他话到嘴边却猛地咽了回去,支支吾吾转移了话题,“我洗澡你进来做什么?” “哥,我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乔何却抬手捧住了杨羽的脸。 “我……我不知道你在……”杨羽刚开口,乔何就缠上来吻,“我……不明白……” “哥哥真不明白?”乔何不那么愉悦地勾起嘴角,手分开温热的水流准确地握住了他哥粉嫩的欲根,“可我觉得哥哥明白。”乔何揉捏着他哥的性器冷笑,“若是我猜的不对,哥哥现在就喊停,我不会强迫你的。” 杨羽的脑子彻底乱了,欲根被乔何揉得逐渐勃起,呼吸里也氤氲起情动的热潮。 “哥,我刚刚被你烫得可疼了。”乔何故意把伤口露给杨羽看,另一只手加快了滑动的速度。 杨羽眼里满是挣扎的情绪,盯着乔何的手背看了许久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抵抗,软绵绵地倒进乔何怀里,只是双眼紧闭,任乔何使出浑身解数也得不到半分回应。可他已然满足,在水里迷恋地抚摸杨羽的身体,指腹在他哥的股沟间刮擦,眼看着手指就要滑进湿软的穴口,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 “苏少爷您可不能进去!” “为何不能?”苏士林气急败坏地叫喊,“丘八能逛妓院,我不能啊!” 乔何收回手,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来,满面阴霾。杨羽连忙伸手把乔何往浴盆里拉:“天冷,你发什么疯?” 乔何却作势要去披外衣,杨羽急了,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你不冷我还冷呢!” 乔何这才板着脸把他哥抱进浴盆,下巴搁在杨羽肩头闷闷地问:“这小少爷来找你做什么?” 杨羽还没回答,卧室的门已经被苏士林撞开了。 “先生?先生你在吗!”苏士林一边往里走一边喊,目光在沙发边满地的衣服上逗留一瞬,顿时气恼地跳脚,“姓乔的我知道你在!” “小兔崽子……”乔何冷笑着准备骂回去,杨羽不愿他们吵架,便凑上去吻住了乔何的唇,乔何眼里涌出惊喜的笑意,顿时没心情管苏士林如何了,直接把杨羽压在身下亲吻。 细微的水声回荡在屋里,苏士林再迟钝也知道屏风后的人在做什么,羞得面红耳赤,硬撑着叫杨羽的名字:“先生,我来拿书。” 乔何短暂地放过他哥的唇瓣,俯身将头埋进了水里。 杨羽的嗓音带着情动的战栗,听着沙哑慵懒,尾音还有无意识的勾人喘息:“在……外头的西装外套……”他话音未落忽然惊叫起来,“乔何!” 苏士林被他叫得骨头酥了半边,磕磕绊绊问道:“先生……你……你还好吗?” 杨羽捂着嘴望正含住自己性器吮吸的乔何,昏黄的烛影在水面漂浮,他勃起的欲根在滚烫的口腔内穿梭,乔何的舌顺着柱身的纹路徘徊,偶尔松开也只是将头探出水面喘息。 “先生?”苏士林蹲在地上拎起了杨羽的衣衫,很快就找到了那本《新青年》,可他并未放下杨羽西装,反而迟疑地凑过去闻了闻。 杨羽哪里有心思管胡闹的苏士林?他一手扶着桶沿生怕自己滑进水里,一手插进乔何湿漉漉的发梢拉扯,粘稠滚烫的情潮在他的四肢百骸飞窜,像是只残暴的野兽,随时准备将他吞进腹中。杨羽只能瘫坐在浴盆里,盯着头顶的白玉兰吊灯发呆。没和乔何重逢前,他是禁欲的,大仇未报外加身体虚弱让他无暇顾及男欢女爱,然而遇见乔何以后……他攥住乔何头发的手骤然紧绷,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人对自己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寻常的手足之情。 这是错的,大错特错,哪怕杨羽绞尽脑汁也无法为他们的行为找到丝毫的理由开脱。可茫茫乱世,杨羽实在是禁不起第二次离别。他贪恋重逢的一丁点温存,靠着互相牵挂的温情苟延残喘,于是便万万拒绝不了乔何,再过分的要求也会心甘情愿地忍受。 “先生……”苏士林闻得陶醉,竟不由自主往前继续走。 杨羽想要推开乔何,却实在是没有力气,便转而声厉内荏地对苏士林呵骂:“你做什么!” “我……我没有……”苏士林心虚地把西装扔回地上,继而隔着屏风喊道,“先生跟我回去吧。” 杨羽只觉乔何吮的力气突然变大,粗粝的舌滑过他性器顶端时带着恶狠狠的醋意。 “你混账……”杨羽也不知这话到底是对苏士林说的,还是对水里的乔何说的,“快走啊!” 苏士林咬牙向前迈了一步:“先生,你若不愿意……” “我让你走!”杨羽终于怒吼了一声,像是把被乔何侵犯的憋闷一股脑发泄在了苏士林头上,“你爹……你爹把我送来,我哪能说走就走?” 苏士林气得眼眶通红,攥着《新青年》埋头往外闯,可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对着屋里的杨羽喊:“先生,你跟不跟我上北平!” 屋内除了水声和杨羽渐渐压制不住的喘息以外,什么回应也没有。苏士林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扭头跑了。 水面的烛影支离破碎。 杨羽在浴盆里痛苦地挣扎:“乔何……乔何别舔那里……别!” 乔何埋头吮吸,握着柱身疯狂地揉弄,动作间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乔何……哥哥受不住了……”杨羽仰起头惊叫,双腿缠在乔何腰间滑动,“哥哥要……要射……”他身子忽然僵住,眼角滑下一滴泪。 “哥。”乔何终于抬起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乔何舔着嘴角乳白色的液体喘了口气,继而眯起眼睛把他哥拎出浴盆,“你这是要和苏家的小少爷私奔哟。” 杨羽的胸膛剧烈起伏,高潮的剧烈快感让他脑海中一脸空白,只知道搂着乔何的脖子摇头。 “还要去北平?”乔何把他哥扔在床上,俯身牢牢压上去,当着杨羽的面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什么时候跑啊?可别被我当场抓住。” 第26章 杨羽湿漉漉的手臂上映着昏黄的光,每一颗水珠子都像是镀了金,扑簌簌地掉进了臂弯,原是他抬起一只手勾住了乔何的脖子。 “我没有!”杨羽哑了的嗓音带了三分委屈,“你不信我?” 乔何用膝盖粗暴地分开他哥的双腿往上狠狠一顶:“哥,那可是咱们仇人家的孩子。” “我记得!”杨羽环在乔何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我怎能可能忘?” 乔何眯着眼睛冷笑,一把握住他哥的欲根粗暴地揉弄起来:“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想带你去北平?” 杨羽刚射过一次的身子格外敏感,惊叫着挺腰挣扎,含含糊糊反驳:“他……他今早才说,我怎么告诉你?再说……” “再说什么?”乔何按着杨羽性器的顶端恶狠狠地揉弄,硬是把他哥揉得浑身发抖,却用力握住了欲根不让他射。 “再说你……肯定会生气……”杨羽瘫软在床上喘息,满脸都是情动的潮红。 乔何闻言手指一根接着一根松开了,俯身寻了他哥的唇亲吻,杨羽很快就缠上来搂着乔何的腰轻哼,继而挺腰迷糊地射了。 “哥哥想不想去?”乔何吻完危险地勾起嘴角,“这要是你自己想去,我可舍不得拦。” 杨羽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明白乔何到底想说什么,但他念及《新青年》里提到的北平,心里自然有一丝向往,而这一丝向往彻底点燃了乔何的妒火。 “原来哥哥心里有别人,”乔何把杨羽按在怀里肌肤相贴,他们身上都沾着温热的水,他哥腿间更是泥泞不堪,这么一贴顿时迸溅起几簇火花,“我这是夺人所爱呢。” “我没有……”杨羽越说越委屈,“你怎么连哥哥的话都不信?” “我如何信?”乔何气得直发笑,“哥,你对我和对苏家的小子有什么不同?不能碰不能摸,演个戏都不愿意,像我逼着你一样!” “你不就是在逼我?”杨羽搂着乔何的腰咬他的耳垂。 乔何一把把人按在床上逼问:“那我在你心里,和苏士林是一样的?” “不一样……自然不一样……”杨羽身上冷,抬起手寻着热源抱上去,“你……是不一样的。” 乔何却不信,按着他哥的腿根粗暴地分开他的双腿:“怎么个不一样法?” 杨羽半垂着视线,睫毛不断颤抖,继而嗫嚅道:“你对我做这些……我不会生气。” 乔何听罢眼睛猛地睁大,然后凑过去缠着他哥亲吻,面上的雀跃藏也藏不住,还没吻完手指就顺着杨羽的股沟滑到了穴道边,一边捣弄一边用另一只手揉捏他哥的性器。 杨羽顿时受不住了,可唇被乔何吻住连半句拒绝都发不出来,只能伸手挠乔何的背,可这样微弱的刺痛恰恰激起了乔何的情欲。 “哥,我插进去你是不是也不会生气?”乔何问得直白,吓得杨羽半晌也回答不上来。 “哥哥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乔何兴奋地抬起杨羽的双腿,指腹沿着粉嫩的股沟来回刮擦,手指时不时探进穴口搅动,“哥,你真紧。” 杨羽终于缓过神,颤颤巍巍抓住乔何的头发骂道:“混……混账!” “哥不是说我和苏士林不一样吗?”乔何逼近杨羽,滚烫的欲根顺着他哥的股沟慢慢向后穴靠近,“原来是骗我的。” “别……别提他!”杨羽恼羞成怒,“在床上……提别的男人做什么?” 乔何一听这话就笑了,把他哥的腿分得更开,欲根浅浅地戳进穴口试探:“哥,让我进去。” “太大……进……进不去!”杨羽把下唇咬得满是牙印,自暴自弃地叫起来,“你自己想办法!” 乔何等着就是这句话,他翻身下床从床头柜里摸了个小盒子:“哥,我记得你喜欢桂花。” “不喜欢!”杨羽气昏了头,翻身往被子里钻。 乔何眼疾手快把他哥拉出来,用手指勾了些药膏抹在杨羽穴口的褶皱边按压:“哥,你闻闻,这味道不错。” 空气里氤氲起甜腻腻的桂花香,杨羽只觉得后穴一凉,更多的药膏被乔何捅进了穴道,再慢吞吞地融化开来,让他的身子忽然间燥热无比,连小穴都不由自主翕动起来。 “热……这什么……”杨羽挺着腰躲,却又被乔何用沾了药膏的手指插了好几下,“你……你……” “我的好哥哥,涂了就不疼了。”乔何连忙把盒子藏到身后,生怕他哥瞧见,“不信你感觉感觉?”他说着就添了根手指抽插起来。 杨羽抿着唇忍耐了片刻,眉头渐渐舒展开,仰躺在床上随乔何插弄,一副快睡着的模样。乔何插得兴起,见他哥这幅样子不免憋闷,直接换了滚烫的性器在湿软的穴口徘徊,等欲根沾了粘稠的药膏以后咬牙道:“哥,我要进去了。” 杨羽半睁着眼睛没吭声,就拿手指头抠了抠乔何的肩。 乔何见状再也忍不住,挺腰狠狠一撞,刚挤开湿软的穴口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操!”乔何抽身下床踢翻了床头柜,“谁他妈的这个时候敲门?” 苏士林不甘示弱地回骂道:“该死的丘八,你……你强迫先生,先生也不会喜欢你!” “我去你妈……”乔何半句骂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杨羽拍了一巴掌,“哥!”乔何憋闷地扑回床上,“他先骂我的。” “你别理他。”杨羽抱着乔何的腰嘀咕,“踢什么东西?吓我一跳。” 乔何匆匆忙忙吻了他哥几口,然后猴急地拉开他的双腿,盯着那张微红的小穴看得眼睛都红了,终于挺身往里挤。 “疼……疼!”杨羽立刻挣扎起来,“乔何……乔何我疼!” “哥哥忍一下就好。”乔何被他哥紧致的穴道咬得满头大汗,差点失去理智一捅到底。 “姓乔的,你不是人!”苏士林见屋内还没有回应便又大着胆子骂。 乔何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性器往里狠狠一顶,直接把他哥给顶哭了。 “都说了疼……”杨羽眼角粘着一滴泪,“你……你不能轻些?” “这不是外头有个不长眼的东西乱叫吗?”乔何又往里撞了撞,讨好地摸他哥的脸颊,“哥哥若是许我一枪崩了他,哪还有人敢打扰我们?” “胡闹……”杨羽没好气地挠了一下乔何的肩。 乔何却酸溜溜地笑起来:“哥哥舍不得?” “你这人……怎么这样?”杨羽瞪了他一眼,剩下的话被乔何毫无预兆的插入吓没了,“进……全进来了……” “嗯。”乔何舒爽地吸了口气,“哥哥把我全吃进去了。” 杨羽茫然地望着乔何的眼睛,半晌抽了一下鼻子。 “疼吗?”乔何缓缓挺动起腰。 杨羽迟疑地摇头:“腰酸……” “没事儿,哥哥抱着我就行。”乔何闻言彻底放开了抽插,粗长的欲根整根没入,把杨羽吓得在床上惊叫连连。 “慢点……你慢点呀!”杨羽搂着乔何的脖子放软了嗓音哀求,“别顶那儿……别顶!” “哪儿?”乔何扣着他哥的腰细细地捣弄。 杨羽被插得发起抖,腿根满是暧昧的红印,忽而仰头呻吟:“乔何……” “原来是这儿。”乔何了然地吻住他哥的唇,二话不说对着那块柔软的穴肉粗暴地挺动。 杨羽挣扎着想要躲,手攥着被褥拼命拉扯,两条腿在床上随着乔何的抽插无力地滑动,最后所有的抗拒都土崩瓦解,虚弱地依附在乔何身上瑟瑟发抖。 “哥哥好紧。”乔何插得心满意足,恨不能将他哥插晕在床上,“咬得我好舒服。” “胡……胡话!”杨羽羞恼地去捂乔何的嘴,刚一凑过去就被舔了一下掌心。 “哥,你想不想射?”乔何见他哥满面通红忍不住黏过去问,“我帮你。” 杨羽摇头也没用,乔何握着他哥的欲根一边揉捏一边挺腰抽插,三两下就把杨羽揉泄了精。 乔何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儿一般,抬起手炫耀地给他哥看掌心里的白浊,“哥哥咬得更紧了!” “拿走……”杨羽气恼地拍开乔何的手,一条腿勾住他的腰轻哼,“你快点,我累了。” 乔何笑嘻嘻地亲他哥的脖子:“就不,我想哥哥了。” “我让你快点!”杨羽气得张嘴咬乔何的肩。 “真的要快点?”乔何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快点……”杨羽没听出来乔何话里的深意,还一个劲儿地催促。 “既然哥哥想要……”乔何把杨羽的双腿架在肩头深吸了一口气,“那我就快些。”说罢托着他哥的臀瓣飞速捣弄。 杨羽的呻吟卡在喉咙里,稍一抬头就能瞧见紫黑色的狰狞欲根在自己的穴道里飞驰,羞愤难当,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晕过去,却又硬是被滚烫的情潮唤醒,哼哼唧唧半晌,还是绷不住射了。 “哥,还要再快吗?”乔何俯身把杨羽腰腹的精水一滴不落地舔了。 “不要了……乔何我不要了……”杨羽抓着被单喊得绝望,“哥哥射不出来了……” 乔何却整个人压上去,捏着杨羽疲软的欲根问:“既然不想要,哥哥为什么还咬得那么紧?” “我真的……真的不行了……”杨羽微微仰起头,声音里带了虚弱的颤抖。 乔何猛地惊醒,见他哥脸上透出一丝体力透支的青灰连忙收手,将杨羽的腿从肩上轻轻放下,讨好地哄道:“哥,你让我射一回。” “我累……”杨羽的脚尖蜷缩起来,但还是狠不下心拒绝,“就一回。” 乔何欣喜地把他哥按在怀里,先是在腿根间抽插了百十来下,待要射才顶进湿软的穴道,把浓稠的精水全灌了进去。 第27章 杨羽腰腹酸胀,心里又憋着气,随着乔何高潮了一次以后直接昏睡了过去。 乔何把他哥吃干抹净格外兴奋,插着不动,不停地拿手摸杨羽的身子,摸来摸去又把自己摸硬了,只得尴尬地抽身带出一大滩乳白色的精水,弓着腰抱着他哥洗澡去了。 浴盆里的水早凉透了,乔何绕到屋后,那里有一池子热水,倒不是温泉,就是供人玩乐的地方罢了。 “哥?”乔何试探地叫了一声。 杨羽的巴掌忽然糊在他面上:“别吵。” 乔何乖乖闭上嘴,用额头试了试他哥的体温,觉得还有些热下手就更轻了,手指卷着温热的流水浅浅探进杨羽微微红肿的穴口带了些白浊出来。 “哥,你抱着我的脖子别滑下去。”乔何讨好地亲亲杨羽的颈窝,“水深呢。” 杨羽困得厉害,依言勾着乔何的脖子打瞌睡,可身子在水里燥得发慌,愣是洗完澡也没睡着,就睁着湿润的眼睛望着乔何的头发丝发呆。 乔何洗得认真,杨羽此时倒无所谓了,心道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个彻底,但心里终究是气的,回到床上以后也不理会乔何,兀自钻到被子里生闷气去了。 乔何急得抓耳挠腮,蹲在床边试探地捏他哥的手指头:“哥,咱回去呗?” 杨羽不答话,也没甩开他的手,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咳嗽。 “哥,家里火盆烧得旺。”乔何的手钻进被褥替他哥穿衣服,杨羽歪着脑袋没好气地轻哼,然后甩开乔何的手自己穿戴妥当了。 “站着做什么?”杨羽穿完等了片刻,没听见动静立刻气恼地瞪了乔何一眼,“你觉得我能走路?” 乔何连忙弯腰把他哥抱进怀里:“哥哥你别生气。” 杨羽的气一时消不下去,又没劲儿折腾,就抿着唇在乔何怀里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乔何抱着他哥走得轻快,绕着妓院的楼梯跑得都快飞起来了,嘴里也哼着歌,就差唱给杨羽听,然而走到门口却迎面撞上了苏士林。 苏家的小少爷正坐在门槛上抠地上黑黢黢的石头子儿,见了乔何腾地蹦起来,手里拿着个匣子枪作势要打人。 “你打。”乔何挑衅地亲了亲杨羽的额头,“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胆子开枪。” 杨羽拽着乔何的衣领坐直了身子,眼镜上还沾着水汽,看人不甚清晰:“你搁这儿做什么?” “先生,我带您回去。”苏士林把那本《新青年》捏得皱皱巴巴,纸叶子在风中响作一片。 “你有本事开枪,我就把杨先生还给你。”乔何大摇大摆走到苏士林面前捏住了枪管,往自己额头前一磕,声音陡然拔高,“开枪啊!” 苏士林吓得浑身一抖,双腿直打颤。 “乔何!”杨羽却也惊叫起来,冰凉的手指搁在了乔何的手背上。 乔何回头瞥了他哥一眼,又讥讽地对苏士林笑笑:“没用的东西。”说完抱着他哥翻身跃上马背,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久苏士林才缓过神,捏枪的手一哆嗦,匣子枪就跌在地上摔碎了壳。 而杨羽也半晌才反应过来,掐着乔何的手臂气得发疯:“我和你说过什么?胡二麻的枪你碰,苏士林的枪你也碰,走火了怎么办?” “哥,你心疼我?”乔何笑眯眯地凑过去想要讨一个亲吻。 杨羽却拿巴掌给他糊开:“你说啊,走火了怎么办!” “哥,苏士林那种小少爷别提开枪了,连人血都没见着几回,怎么可能有胆子打我?”乔何舔着脸又凑过去,然而还是被杨羽推开了。 “你……你是要气死我……”杨羽说着咳嗽起来,拽着乔何的衣领气都喘不上来。 乔何吓得拼命踢马肚子,到方公馆门口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下来,抱着他哥一路跑一路喊德叔的名字。 德叔正躺在天井的躺椅上晒太阳,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愣。 “德叔,我哥病了!”乔何冲过去压低声音喊,“有没有药?有没有药!” “你要死啊!”德叔抬手对着乔何的脑袋拍了一下,“你想要全城的人都知道你俩是兄弟?”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杨羽,他顿时蜷缩在乔何怀里咳得昏天黑地,眼看着近气少出气多像是快不行了。乔何这才傻了眼,冲进卧室把他哥放在床上又是点火盆又是抱着亲,等德叔端来药以后嘴对嘴地喂了整整一碗,杨羽的脸才有了血色。 “哥。”乔何哑着嗓子挠了挠杨羽的掌心。 杨羽盯着乔何看了会儿,忽而掀起被子:“抱我去祠堂。” “哥,晚上可冷了。”乔何急忙用被子把杨羽裹住不肯撒手,“咱们白天再去。” “我要去祠堂!”杨羽却固执地推开他,作势要自己走。 乔何只得答应下来,替他哥穿好衣服,又用自己的长袍把人裹得结结实实才踌躇地带他哥往外走。 杨羽一声不吭地迈着步子,甩开乔何犹犹豫豫伸过来的手,捂着嘴边咳边喘气。 “哥……”乔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爹娘的牌位呢?”杨羽的声音嘶哑异常,被风一卷就散了。 “在后头供着,方公馆原先空了一间屋子,我用来祭拜爹娘了。”乔何见他哥不愿牵着自己的手,只好侧身赶到杨羽身边替他挡风,“香火没断过。” 杨羽闻言还是没吱声,沿着公馆的长廊飞快地往前走。这节气一到晚上就刮起妖风,灯笼点了也没用,便早早都灭了,如今隔着昏沉的月色,满地都是飘忽的暗红色鬼影,配着遥遥几声乌鸦的哀鸣,越走越是凄凉。 “混账。”杨羽忽然轻声骂了一句,耳根似乎红了,乔何看不清那是不是灯笼的影子,待要细看时,他哥却已经错身走到了树叶的阴影里。 乔何不知为何心尖忽然一颤,硬是拉住杨羽的手:“哥,这事儿怪我。” 杨羽甩了一下没甩开,转身逼近乔何道:“你松手。” “哥,你让我去跪祠堂吧。”乔何一把揽住他哥的腰,“要不我就不松手。” “你胡闹什么?”杨羽急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扒乔何的手指。 乔何却咬牙把他哥扛在肩头大踏步地往祠堂走,任杨羽怎么捶打自己的肩膀都不放手,直到进了祠堂才将杨羽放在门边,直挺挺地跪在牌位前,回头看了他哥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把杨羽看呆了,扶着墙许久都没动。 “是我逼着哥哥亲嘴的。”乔何对着牌位磕了个头,开口就把杨羽吓着了,“也是我逼着哥哥上床……”这话还没说完,他哥就扑上来捂他的嘴。 “你疯了?”杨羽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在这儿说这种胡话,你让爹娘……” 乔何却也捂住了杨羽的嘴,灼灼地注视着他哥的眼睛:“本来就是我的错,哥你让我说完。” “胡闹!”杨羽闻言伸手拼命拉乔何的胳膊,“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 乔何却抿唇跪在地上不肯动,杨羽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跪下去:“成,我和你一起。” “哥,地上凉!”乔何这才着急,猛地把杨羽拉进怀里抱着,“成,我也起来行了吧?”说着就起了身,叹息着给香炉里填了香火。 “哥,你跪什么?”乔何点完香苦笑着靠在门边望天上朦胧的月亮,“你心里明白,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 杨羽走过去站在他身侧摇了摇头。 “是我逼你,骗你,才把你带上这条路的。”乔何摸了摸他哥冰凉的脸颊,“你跪个什么劲儿?” “你不明白……”杨羽望着香炉里猩红色的火星愣神。 乔何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忽而贴过去一口咬住他哥的耳垂:“让我猜猜……哥,你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这回杨羽的脸是真的红了,支支吾吾半晌才挤出一句:“给我回去跪着!” 第28章 乔何跪了回去,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就听见杨羽闷声喊他起来。 “不跪了?”乔何假意不肯起。 杨羽走过去板着脸拉乔何的胳膊:“地上凉。” 乔何起是起了,却凑到他哥耳边说了句:“给爹娘跪,不冷的。” 杨羽神情缓和了不少,拉着乔何往回走,这下乔何试着搀他哥的手时没有被甩开,顿时高兴得找不着北,不停拿指尖轻抠杨羽的手心:“哥,这回你能在我这儿住几天?” “住不长的,苏一洪肯定怕我把苏家的事儿全告诉你。”杨羽跟着乔何慢吞吞地走,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 “我看是苏士林那小子要闹。”乔何冷笑着把他哥又往身侧拉了拉,“我听他说想去北平?” “他年纪小……” 杨羽语气稍稍温和一些乔何就不干了,用力攥着他哥的手硬是要凑过去亲:“哥,我没比他大几天吧?” 杨羽躲不过,由着乔何亲了会儿才得以继续说:“你和他不一样。” “不一样就好。”乔何酸溜溜地叹了口气。 杨羽听着好笑,抓着乔何的手腕晃了一下:“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 “哥,我不小吧?”乔何听了这话猛地转身,“那天给你抹了好多油才塞进去呢。” “混……混账!”杨羽的脸腾地红了,“你是不是还想回去跪着?” 乔何生怕自己跪着杨羽也要跪,憋闷地摇头:“好端端的,提什么苏士林。” “明明是你提的。”杨羽气不打一处来,轻咳了几声道,“他不过是读了几本书,觉得外头的情况比雁城好罢了。” “哪有那样好的事儿?” “是啊,哪有那样好的事儿。”杨羽长长地叹息,仰头看天上昏暗无光的月,眼底跳动着晦暗的树影,“暗夜里的一点星光,不足以燎原。” “他就像奔着这点光去的蛾子,迟早有后悔的一天。”乔何无所谓地笑笑。 杨羽却忽然回头望着乔何:“你呢?” “我?”乔何俯身逼近他哥,“哥,我和他不是一类人,如果要燎原,我也会让自己先烧起来。” 杨羽听了这话,头垂了片刻以后又猛地抬起,双臂环着乔何的脖子急切地吻他,呼吸也乱得一塌糊涂。 “哥……”乔何好笑地捏他哥的下巴,“倒像把你烧起来了。” “别说胡话。”杨羽咬着乔何的唇角呢喃。 “不说了。”乔何趁他哥不注意伸手把人举了起来,“我抱哥哥回去睡觉。” 杨羽的一声喊叫硬是憋在了喉咙里,怕吵醒旁人只得安安稳稳地靠在乔何怀里。一别数载,当初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人,杨羽不由生出几丝依赖,拽着乔何的衣袖轻轻吐了一口气,掌心隔着衣料感受那颗跳动的炽热心脏,暖意便由指尖一路窜到了四肢百骸。 乔何走到卧室门前时把杨羽放下了,搓着手推开门:“还好我让德叔把鹦鹉放别屋了,这大晚上叫起来一屋子的人都得醒。” 杨羽跟着乔何进屋,火盆烧得旺,扑面而来就是暖风,他顺手把眼镜摘了搁在桌上,余光瞥见乔何蹲在药炉前拨弄火炭。 “还要喝?”杨羽走过去拍乔何的肩。 乔何盯着火星蹙眉看了半晌才仰起头道:“哥,你这病是硬拖成这样的,再不好好养着以后得遭罪呢。” 杨羽听了这话没往心里去,捏着鼻梁上的红印子坐在了床边。 乔何拿着铁钳隔一会儿就拨弄一下火炭,生怕药凉杨羽喝着不舒服,最后觉得没问题才一瘸一拐地凑到杨羽身边,往他身上一趴:“哥,我腿蹲麻了。” 杨羽心知乔何是装的,还是伸手替他揉腿:“哪里麻?” 乔何装模作样地叫唤,骗他哥不断往腿根上捏。杨羽由着乔何闹了会儿就察觉到了这人的意图,板着脸甩手不干了,起身自个儿去拿药。 乔何舔着脸凑过去,硬是不让杨羽碰药罐子:“烫。” 杨羽只能松手让乔何往碗里倒药,再捧着硬忍着苦涩一股脑喝了,谁料他刚喝完乔何就扑上来亲,杨羽怎么躲都躲不过,最后含含糊糊喊:“苦!” “不苦。”乔何把他哥嘴角的药渣子都舔了,意犹未尽地啧嘴,“哥哥才不苦呢。” 杨羽说不过乔何,叹了口气走回床上躺着,乔何自然飞快地黏上来把他哥按在怀里摸。 “还不睡?”杨羽又坐起来,越过乔何伸手够床头的台灯线,好不容易拽住拉了一下,继而随着黑暗一同坠入乔何的怀抱。 “睡不着。”乔何的语气里弥漫着兴奋,“哥哥我想……” 杨羽像是知道乔何在想什么似的一口回绝:“不行。” 乔何瞬间失落了不少,揽着他哥的腰轻哼。 “我……我累了……”杨羽心有不忍,趴在乔何耳边轻声说,“你让我歇一天。” “好。”乔何把他哥抱得更紧,“哥哥歇了以后不会拒绝我吧?” “瞎想什么?”杨羽恼羞成怒,作势要起床。 乔何连忙把人拉回来:“哥哥别走。” 杨羽气恼地躺了片刻,听乔何的喘息声就知道这人还没睡,只得咬牙凑过去:“我歇好了就让你摸。” “哥,摸可不够,我还想……” “乔何!”杨羽把被子一掀,瞧模样是真的恼了。 乔何搂着他哥的腰好说歹说半晌也哄不回来,便把床头的灯重新打开了。 暖黄色的光映得杨羽愣住一瞬,被乔何轻而易举拉回被子里:“哥,我手疼。”乔何把被烟头烫伤的手递到杨羽面前,给他哥看那道暗红色的伤疤。 杨羽心里的气顿时烟消云散,披着外套起身给乔何拿药,嘴里嘀嘀咕咕地训:“何必演这一出给苏一洪看?” 乔何盘腿坐在床边笑,像是伤口一瞬间不疼了似的安慰他哥:“起码打消了他的一点疑虑。” 杨羽找到药瓶回头瞪了乔何一眼:“他心里头怀疑的事情那么多,你回回都要拿烟头烫手?” “哪儿能?”乔何抬起手让他哥替自己擦药。 杨羽擦得小心,越擦越心疼:“好好的还得留块疤。”说完手一抖,“还是我给烫的……” 乔何连忙把他哥抱在身前劝:“是我逼你烫的。” 杨羽抬手把他推开:“什么都是你逼我,你哄谁呢?” “那哥哥喜欢我?”乔何眼里有了光,凑过去抱杨羽的腰,“这事儿我可逼不了。” 杨羽的胳膊抬起又落下,最后咬牙恨恨道:“手伸出来,我还没擦完。” 乔何却把手背在身后笑着打趣:“哥哥说一声喜欢,我就伸手。” 杨羽埋头扑过去追他的手,乔何躲得快,把他哥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擦上一星半点的药膏。 “哥,你就说一声呗?”乔何笑得愈发得意。 却不想杨羽气狠了,作势要砸了手里的药罐,乔何连忙贴过去拦:“哥,我不胡闹了!” “你……你!”杨羽气得声音发颤,“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乔何立刻把手递到杨羽面前,摸着鼻子认错:“哥,我就是太想你了,总忍不住和你闹。” “多大了还闹?”杨羽嘴上在骂,却还是小心地把药膏涂在乔何的手背上。 乔何一动不动地坐着,借着灯光看他哥泛起柔光的眉眼,一时竟痴了一般移不开视线。 第29章 “看什么?”杨羽匆匆瞥了他一眼。 “哥,你眼睛像娘,”乔何笑了笑,“有光。” 杨羽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轻声道:“瞎说。” 乔何贴过去笑嘻嘻地反驳:“真的,我能在哥哥眼里看见自己。” 杨羽把人推开,拿了纱布把乔何的手包好,这才弯腰去关灯。乔何在黑暗中抱住他哥的腰,手指磨磨蹭蹭钻进杨羽的衣摆,趁着他还没发脾气,先开了口:“哥,我昨天有没有弄疼你?” 杨羽拨开乔何的手钻进被子:“快睡觉。” 乔何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从他哥背后贴上来:“哥,我帮你揉揉腰?” 杨羽累得不想说话,只把乔何的手拍开,微微蜷缩起身子像是畏寒的模样。乔何犹豫一瞬,悄悄起身坐在床尾捧住他哥的脚塞进怀里捂,杨羽睡意朦胧地翻了个身,脑袋一沉睡着了。 于是第二日一大清早,杨羽便看见乔何靠在床边捧着自己的脚睡得艰难,顿时心软得不像话,起身把人拉到身边用被子盖好以后还忍不住去揉乔何冰凉的肩。 “哥,你再睡会。”乔何伸手把他哥捞进了怀里。 杨羽咬着唇没挣扎,手指抠了抠乔何下巴上的胡渣,半晌才从胸腔里挤出一句:“没让人省心过。” 乔何没吱声,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只慢慢把脑袋蹭到他哥颈窝里,嘴角似乎有一丝得逞的笑意。 德叔起得也早,拎着鹦鹉的笼子在天井里遛鸟。杨羽醒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便竖起耳朵听德叔教这小鸟讲话,这回不敢教人名了,就反反复复嘀咕“黄豆”二字。只是鹦鹉再聪明,也只能发出清脆的“豆”音,德叔在屋外絮絮叨叨了许久也没教会,最后转悠到了乔何的卧房门前。 杨羽平白多了一丝心虚,原先他和乔何再亲近也是演戏,现如今假戏真做,面对德叔倒多了些许的尴尬。 果然德叔一进门就吹胡子瞪眼地瞧乔何,见他一副恨不得钻进他哥怀里的架势,上去就想拎被子。 “德叔,冷呢。”杨羽连忙抬手拦住德叔的手,“他昨晚没睡好。” 德叔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杨羽苦笑:“大少爷,他就是仗着您舍不得才这幅模样!” “没,昨晚他真的没歇息好。”杨羽护着乔何固执地反驳,“德叔,你小声些。” 德叔急得直跳脚,最后见药炉灭了火,便转而去端药炉子:“您等着瞧吧,他就会这一套,从小到大惹人生气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杨羽听着德叔离去的脚步声忽然轻轻地笑起来,低头捏着乔何的后颈哼了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哥,你看德叔,成天见不得我好。”乔何笑眯眯地往杨羽怀里凑。 可乔何人高马大手脚又长,他哥哪里抱得住,最后只得勉强拍了几下肩:“德叔是为你好。” 乔何心知他哥说得没错,嘴里却硬要狡辩:“他就是怕我欺负你……我哪会欺负哥哥?” “得了,你还是睡会儿吧。”杨羽笑着把乔何按在床上,“要不然不到下午就没精神了。” “哥,你陪我吗?”乔何握着杨羽的手腕恳切地望着他。 杨羽思索片刻,起身披了件衣服又顺手拿了一叠报纸,这才点了头:“我等你醒了一起去吃早饭。” 乔何放了心,抓着他哥的手指睡觉去了。杨羽翻了几页报纸,暗自好笑,觉得乔何还有点孩子心性便由着他去了,也不抽回手,就这么用另一只手翻报,时间一晃就快到了正午。 德叔又杀了只鸡煨汤,香味从后厨一直飘到前堂,把乔何从床上勾起来,手忙脚乱穿上衣服就要抱着他哥往屋外跑。 “急什么?”杨羽莫名其妙地推乔何的手臂。 “哥,你不知道!”乔何披着外衣连纽扣都无暇去系,“上回我让马副官杀鸡,把德叔惹 生气了,非发誓再也不让我碰他养的鸡。你闻这味道,不吃得馋死我。” “我把自己的留给你。”杨羽闻言不免好笑,“人德叔也就嘴上说说。” “哥,你可不知道……”乔何却摇了摇头,拉着他哥往前堂去了。 这一日难得天晴,蔚蓝的天上飘着几多白云,地上掉了满地的榆树叶子马副官正愁眉苦脸地打扫,杨羽无端生出一种他们还在乔家的错觉,也是这样一个无风无雨的晴天,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聚在天井边看戏。 乔何把他哥拉进了屋檐下,陡然出现的昏暗让杨羽浑身一抖,仿佛看见那日苏一洪带着苏家的家丁冲进了乔公馆的门。 “哥,你闻。”乔何站在屏风后往里张望,“德叔的手艺真好。” 杨羽缓过神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哥?”乔何纳闷地回头,伸手摸杨羽的脸颊,“是不是不舒服?” “没,吃饭去吧。”杨羽勉强笑了一下,把乔何推到了屏风后。 德叔正背对他们蹲在药炉边拨弄碳火,时不时隔着抹布打开药炉的盖子,浓浓的白色雾气翻滚着升腾,乔何蹑手蹑脚走过去拿手捏了只鸡腿,然后献宝似的递到杨羽面前。 杨羽的手抬起又落下,嘴唇蠕动半晌还是抱住了乔何的腰,然后胡乱亲了亲他的嘴。 “哥,你想什么呢?”乔何低头悄声问。 杨羽呼吸里带了一丝隐忍的哽咽:“你以前也这样。” 乔何把鸡腿放在一旁捏着他哥的下巴温温柔柔地吻回去,还没说几句安慰的话德叔就回了头,滚烫的抹布立刻对着乔何的后脑勺飞过来。 “我让你成天欺负大少爷!”德叔飞起一脚作势要踹。 乔何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躲得飞快,捏着抹布一角绕着饭桌跑,边跑边惦记着碗里的鸡腿:“哥,你快吃。” “大少爷您先吃!”德叔也跟着喊,“吃完了记得喝药。” 杨羽坐在桌边看着他们跑,嘴角渐渐带了笑,然后托着下巴喊了一声乔何的名字。 乔何立刻站在他椅子后不动了,任凭德叔怎么拿手抽自己的胳膊都没吭声。杨羽盛了碗汤递过去:“小心烫。” “还是哥哥对我好。”乔何挑衅地瞧着德叔,拉开椅子往上一靠,故意气人似的把鸡汤上的油花慢吞吞地吹开,再小口地抿。 “我下次再让你喝,我就……我就……”德叔气得火冒三丈,“不得……” “可别。”杨羽连忙打断德叔,“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德叔拉开一条椅子坐着生闷气,见杨羽不停地给乔何夹鸡肉,看了半晌也忍不住笑了:“看着你们总觉得乔家还在,怪怀念的。” 第30章 屋内稍稍安静了些,乔何放下筷子握住了他哥发抖的手:“德叔,说这些做什么?” “也是,今天开心,咱不提这些。”德叔起身给杨羽单独盛了碗汤,“大少爷,里头有黄芪,你多喝点。” “这光景您上哪儿找的黄芪?”杨羽低头吸了口汤,被烫得微微咂舌。 “您甭管了,爱喝我天天炖。”德叔一边说一边拍开乔何悄悄伸来的手,“哟,你可别惦记着,跟个黄鼠狼似的。” 乔何惦记不了锅里的汤,就去眼巴巴地看他哥碗里的,把德叔气得直骂:“你也好意思和你哥抢汤喝?” “我哥舍不得我,你拦不住的。”乔何得意洋洋把腿往旁边的椅子上一翘。 杨羽看着碍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膝盖。 乔何张嘴就是一句:“哥,我昨天晚上给你熬药蹲了好久,腿疼。” “你这人……”杨羽憋闷地抽回手,把碗里另一只鸡腿塞进了乔何嘴里,“还是别说话了。” 乔何捏着鸡腿往他哥身边凑:“哥,你再给我喝口汤。” “自己没有?”德叔把汤碗往桌上狠狠一磕。 “哥哥碗里的香。”乔何面不红心不跳地辩解,“哥,你喂我喝……” 德叔终于忍不住把抹布砸在了乔何脑门上,拎着这人的衣领子往屋外拽:“你俩演戏就演戏,太过了苏一洪还是得怀疑。” 杨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手一哆嗦碗里的鸡汤就泼出去了大半,他先是心疼地拿布擦桌子,再慢慢瘫坐在了椅子里。 雕花窗户漏下来几缕黯淡的日光,乔何的身影在外面晃来晃去,不断搅碎这些脆弱的光柱。杨羽听见他和德叔互相笑骂,听见他们纷乱的脚步声,听见鹦鹉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叫自己的名字,还听见风从老远的天边呼啸而过。 “乔何!”杨羽忽然起身往屋外跑。 “哥。”乔何额头上有几点汗水,和德叔同时停下了脚步。 “你……过来。”杨羽咬唇对乔何招了招手。 乔何连忙贴过来作势要拉他哥的手,杨羽躲开了,板着脸往卧室走。乔何有些摸不着头脑,踌躇地跟了一路,直到进屋杨羽亲自关门落了锁才犹犹豫豫地黏到他哥身边:“哥,你生我气了?” 杨羽靠在门板上微垂了头半晌没回答。 乔何急了,凑过去讨好地捏他哥的手指头:“哥,你不愿意我哪儿会强迫你?” 杨羽还是不吭声,却伸手推了乔何一把,把人推得措不及手连连后退了几步。 “哥?”乔何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肩膀。 杨羽走到乔何身边咬牙把人往床上推,一直推到床边按坐下去才慌乱地贴过去亲了一口,亲完更是慌慌张张地想要跑,这回乔何反应过来了,猛地揽住他哥的腰顺势倒在了床上:“哥,你想我了?” 杨羽红着脸摇头,抱着乔何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咳。 “吓我一跳。”乔何捏着他哥的下巴凑过去亲,“可别再不理我了。” 杨羽趴在乔何怀里磕磕绊绊地吻,手指胡乱撕扯着乔何的衣扣,倒当真摸到了一片赤裸的胸膛。 “哥,让我来。”乔何握住杨羽的手好笑地摇头,把他哥的裤子脱了,又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累着你。” 杨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头一回和乔何亲热的时候不清醒,稀里糊涂就做了,如今眼瞧着乔何要把胯间的家伙掏出来,整个人都臊得发抖,差点从乔何怀里爬走落荒而逃。 “你别动。”乔何的嗓音哑了几分,“我来就成。” 杨羽咬着唇应了,头转到另一边不去看身下的情状,只觉得胯间一热,那条粗长的物件就顺着他微凉的腿根蹭了上去。 “哥,我给你涂点……”乔何在枕头下摸了好半天才找到个小盒子。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杨羽瞥了一眼就惊慌失措地移开了视线。 乔何连忙抱住他哥的腰:“买给哥哥用的。” “混……混账!”杨羽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剩下的指责都随着乔何沾满冰凉药膏的手化为了微弱的呻吟。 第31章 几只鸟雀扑棱棱地落在窗台上,翅膀把温暖的日光搅得支离破碎,杨羽实在臊得不行,趴在乔何胸口轻声说:“让我转过去好不好?” 乔何犹豫片刻便答应了,继而憋闷地咬住他哥的耳垂嘀咕:“下次哥哥要看着我的脸。” 杨羽红着脸应了,艰难地转身,背靠在了乔何滚烫的胸膛上,后穴边徘徊的手指一下子插得更深,他朦朦胧胧间看见窗台上鸟飞走了,明媚的光一下子闯进眼帘,连带着婆娑的树影,最后是乔何逐渐染上情潮的喘息。 “哥,你怎么还这么紧?”乔何咬着杨羽的耳廓轻轻地笑。 “别……说话……”杨羽挺直腰呢喃。 “好,不说。”乔何闭上嘴以后手指探进了他哥的衣摆,一路暧昧地抚摸,继而有意无意地拂过了乳尖。 杨羽的嘴角立刻漏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腰软了,穴道猛地抽紧,直接夹住了乔何的手指。 “我……”杨羽像是被吓住似的愣住了。 “哥,你怎么这么敏感?”乔何搂着他哥的腰慢条斯理地打趣,然后在杨羽恼羞成怒前挺身撞进了湿软的穴道,手指也按住了他哥柔软的乳粒。 杨羽既痛苦又甜蜜地惊呼了一声,脚趾紧紧蜷缩了起来。乔何的手臂环在他哥腰间逐渐收紧,并不动,就着这个姿势等杨羽慢慢适应,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起甜腻的桂花香。杨羽无端想起第一次和乔何在床上亲热,这人就偷偷摸摸给他涂香油,也是这个味道。 “哥,这个姿势我亲不到你。”乔何不满地轻哼,嘴唇摩挲着杨羽的后颈。 “别……别亲……”杨羽的指甲抠进了乔何的手腕,“我疼……” “我动一动哥哥就不痛了。”乔何哑着嗓子笑,按着他哥微微发抖的腿根挺腰顶弄。 杨羽立刻受不了了,坐在乔何腰间颤颤巍巍地喊停。 “哥,停不下来。”乔何把他哥抱得极紧,手摸索着握住杨羽粉嫩的欲根揉捏,“哥哥咬得太紧,我抽不出来。” “胡说……八道!”杨羽眼尾有些红,被顶得满面通红,“不许撞……撞那儿……” “哪儿?”乔何故意往他哥穴道深处柔软的穴肉顶去。 杨羽脖颈边浮现出淡淡的青筋,忍得唇都白了,最后还是蹦不出惊叫着扭动起身子:“乔何,乔何别顶了……” “哥,这才刚开始呢。”乔何的吻从杨羽的后颈一直漫延到肩头,不断拉开他哥的衣衫亲吻白皙的皮肤。 “哥哥受不了了……”杨羽仰起头喘息,嘴角挂下一缕银丝,“哥哥要射……” “射在我手里。”乔何的嗓音更哑,指尖按住他哥欲根的顶端晃动。 杨羽再也忍不住,惊叫着挺起腰,浓稠的白浊射了乔何一手,然后虚弱地瘫软在乔何怀里:“脏……” “不脏。”乔何把手指递到唇边舔了舔,“是哥哥的东西呢。” “……胡闹。”杨羽有气无力地拍开他的手,继而艰难地翻身,从床头拿了些早晨包扎剩下的纱布给乔何擦手。他擦得认真,每一根指头的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惹得乔何忍不住把手指插进他哥的嘴里搅动。 杨羽眼里的挣扎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褪去,最后握着乔何的手指迷恋地舔,湿软的舌尖勾过指节突起的痕迹,再扫过薄薄的茧。乔何的呼吸一瞬间乱了,也不管他哥受不受得了,开始粗暴地托着杨羽的腰起伏。 “我……我不要看你……”杨羽羞怯地把头扭到了一旁。 “我想看着哥哥。”乔何固执地捏着杨羽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哥,你姓乔。” 杨羽猛地睁大了眼睛。 “乔羽。”乔何凑到他哥耳畔咬牙唤道。 杨羽浑身都发起抖,双腿在床上胡乱滑动:“不……不要……” “别自欺欺人了。”乔何翻身把他哥压在身下顶弄,“乔羽,你和亲弟弟上床了。” 杨羽闻言先是疯狂地挣扎,继而崩溃地瘫软在了床上,半晌乔何抽出埋在他哥胯间的手勾起了嘴角:“哥,被我上你很激动?” “别说……”杨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射得真多。”乔何炫耀地晃了晃手,待看见他哥眼角有泪落下才慌了神,“哥,我逗你玩呢。” 杨羽拍开他的手,挣扎着要往床下爬。 “哥……哥你别走。”乔何连忙把人搂回来,“是我逼你,是我强迫你,都是我的错,报应也全在我身上。” 杨羽听了这话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只能转身捂住乔何的嘴,含糊道:“不吉利。” 乔何暗自松了一口气,把他哥重新拉回被子里,按住双腿来回抽插,越插越是兴奋,杨羽湿软的穴道紧得厉害,像是张湿热的小嘴,费力地吮吸着他的性器。 “不行……不行了……”杨羽的脸上很快涌起病态的红潮,猛地抱住乔何的头痉挛起来。 乔何被骤然抽紧的穴道咬得眉头紧蹙,扣着他哥的腰狠狠抽送,继而在杨羽高潮的时候也跟着射了出来。 “哥……”乔何射的时候咬住了他哥颤栗的喉结。 “属……属狗的?”杨羽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乔何的肩。 乔何嘴角弥漫起笑意,见他哥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就拿纱布帮杨羽草草清理了腿根,继而蹑手蹑脚地起身披着衣服出门了。 德叔杵在公馆门口摸马的脑袋,冷不丁听见脚步声回头瞄了一眼。 乔何披着军装,胳膊夹着军帽嬉皮笑脸地和他打招呼:“德叔,没去歇一会儿?” “别和我装。”德叔冷哼着转身,“你又怎么欺负大少爷了?” “德叔你说的哪里话?”乔何笑眯眯地反驳,“我刚刚哄我哥睡觉呢。” 德叔满腹狐疑地瞪了他一眼,却见乔何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顿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让你在大少爷面前装乖,这几天憋死了吧?” 乔何叼着烟往德叔面前凑,含糊道:“有没有火?” 德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火柴,用手挡着风帮乔何点燃了。 乔何深吸了一口气,眉头逐渐舒展开,再心虚地回头看了看卧房的门,没看见杨羽才接过德叔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得了,走吧。” 德叔抱着胳膊冷笑:“我还以为你见了大少爷就忘了正事儿。” “哪儿能?”乔何弹了弹烟灰,“我是怕我哥知道以后担心……他老把事情藏心里头,还以为自己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事儿都能帮我担着。” “大少爷这些年不容易。”德叔也上了匹马。 “所以总不能让我哥再担心。”乔何对德叔笑了笑,马靴狠狠踢在了马肚子上,“走,咱们去瞧瞧这两天一直在公馆外转悠的除了苏家的小少爷,还有哪个不长眼的!” 第32章 方公馆其实有挺长的年头了,墙根下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苔,德叔在乔何耳旁嘀咕,说这些房子皇帝还在的时候就砌了,后来改民国,别的地方都不敢留,就雁城荒僻没人管,一留就留到了今天。 乔何一根烟抽了大半还没解馋,捏着烟盒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竟忽然来了句:“德叔,我哥的身子还能养好吗?” “若是像个少爷那样养着,早好了。”德叔觑了乔何一眼,“可你哥待在苏家,别说养身子,没一病不起就已经是幸运的了。” “我想把哥哥接回来。”乔何把烟扔了,重新拿了根叼在嘴里恨恨地嘀咕。 “那也得大少爷自己愿意。”德叔把火柴递给乔何让他自己擦火,“你想报仇,他也想,这仇不报,谁也过不好。” “你说苏一洪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没死?”乔何划了好几根火柴才把烟点着,“真是祸害遗千年。” “说他是祸害那都是抬举他,前些日子咱把雁城打回来之前,他还撺掇胡二麻巴结敌人呢。” 乔何抬头看了眼渺远的天:“这仗真难打。” “难打的不是仗,”德叔踢着马肚子踱到拐角边望了望,“难的是有人不想咱打赢这场仗。” 乔何了然地笑笑,把烟夹在手里跟过去:“发现什么了?” “苏士林的轿子刚刚过去。”德叔说完把火柴盒抢回来,“别再抽了,大少爷闻出来你可讨不着好。” 乔何想想觉得有理,把刚点燃的烟夹在指间不动了,继而蹙眉催着马往前跑:“苏家的小少爷比他爹还有意思,成天往咱们家门口跑,外人看着倒像是我和苏一洪的合作成了似的。” 德叔却道:“气气胡二麻也好,杀杀他的锐气。” “警察署听着威风,实则一点用也没有,何须我们杀他的锐气?”乔何看不见苏士林的轿子神情稍微舒缓了些,“他不过是苏一洪用来牵制我的棋子罢了,若真是有用处,那只老狐狸早就和他合作了。” “难说,胡二麻能把老东家搞垮,说明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苏一洪自然不愿在明面上给人摆脸色看。”德叔下了马,把缰绳拴在拐角的树桩上嘀咕,“得了,苏士林都跑了你还不快点回去照顾大少爷?” 乔何从马背上跳下来摇了摇头:“等着吧,还有别人呢。” 德叔面露疑惑,忍着没问。乔何就靠在阴冷的围墙边抽烟,抬眼望着清明的天空,连丝云朵都看不着,他无端想起杨羽的眼睛,清澈中带着水光,望向自己时就像投了颗石子儿,慢慢泛起涟漪。 “喂,往哪儿跑呢?”乔何忽然回神,抬腿拦住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德叔跟上来拎着这人的衣领往地上一掼:“哟呵,这不是喂马的小赵吗?” 乔何蹲下身把烟头逼近小赵的眼睛,把人吓得哀嚎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乔爷,乔爷我再也不敢了。” 乔何手指动了动,滚烫的烟灰随风飘落到小赵的鼻梁上,直接把这喂马的小兵吓晕了。 “啧。”乔何起身冷笑道,“苏一洪真会挑人。” “咱家里的内贼就是他?”德叔抬腿踹了一脚有些纳闷。 “不止他一个。”乔何把烟塞回嘴里,抱着胳膊倚在马旁叹息,“他就是这两天才被收买的,为了看着我哥,苏一洪肯定担心杨羽把苏家的事儿抖出去。” “大少爷晓得吗?”德叔把小赵拖到墙根下拿出了枪。 “我哥哪里会知道?”乔何摇了摇头,走过去把德叔的手按了下来,“不成,咱现在是在城里,会给胡二麻抓住把柄的。” 德叔想来想去还是放下了枪:“那这事儿就算了?” 乔何勾起嘴角摇头:“栽我手里不吐出点东西,也太便宜这种叛徒了。” 德叔脸色微僵:“别太过,大少爷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肯定得背着我哥。”乔何低头拽了小赵脑袋上的军帽,狠狠抽他苍白的脸,“喂,醒醒。” 小赵睁眼一瞬,见了乔何的脸惨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乔何无趣地扔了手里的帽子,“这都不用断胳膊断腿就能把知道的事儿吐干净。” “最好别见血,你哥鼻子可灵了,别以为能瞒得住。”德叔闻言把小赵扔上马背,刚想解开缰绳的时候,墙根下传来几声轻咳。 这声音带着几分女人家的细巧,乔何猛地转身,眯着眼睛问:“谁?” 拐角处走出个女人,大半张脸被黑色的纱巾遮掩,边走边咳嗽,行至乔何面前时聘聘婷婷地行礼道了声:“乔爷。” 乔何警惕地笑笑:“我不认得你吧?” “你是不认得我,我却认得杨羽。”那女人把面纱慢条斯理地摘了,赫然是苏一洪的五姨太。 第33章 乔何不认得,德叔却认识,连忙趴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介绍了一遍。 “哎呦。”乔何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五姨太伸出来的手指,“稀客。” 五姨太的嘴角缓缓勾起,眼角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笑纹:“我们家杨先生身体可好?” 乔何的笑意僵了些许,抽回手干巴巴地接了句:“好着呢。” 于是气氛尴尬了起来,德叔牵着缰绳在不远处假装喂马,乔何捏着烟心不在焉地抽,冷风卷着燥热的火星子把五姨太呛得轻轻咳嗽,乔何想了想,还是把烟掐了。 “我姓方。” 乔何和德叔同时回过神。 “你姓方?”德叔狐疑地凑上来,“可方家不久前刚没了,你若真是方家的人又怎么会嫁给苏一洪?” “因为我从小就不在雁城。”五姨太把纱巾重新围回脸上,“方家出事以后我故意进戏楼唱戏入了苏一洪的眼,这才嫁进了苏家。” “我凭什么信你?”乔何蹙眉沉思,“方家到底有几个女儿我可不知道,万一你是苏一洪派来试探我的怎么办?” 五姨太捂着嘴轻轻笑起来:“你不得不和我合作,因为我看见那天你和杨羽翻墙进了苏家。” 乔何的脸色彻底僵住,手搭在了腰间的枪上:“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我若真的想害你们,杨先生早就死了。”五姨太却毫不惊慌地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的关系比表面看上去要好,我也不在乎你们是不是在演戏,我只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想让苏一洪死。” 乔何闻言没有立刻回答,眼睛在五姨太身上来回打转,最后冷笑着吸了口气:“咱们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 “你不想让杨羽死,我不想让苏一洪活。”五姨太平静地点头,“合不合作就等您一句话。”? 乔何隐晦地瞥了一眼德叔,德叔便走到拐角处张望,见四下无人才向乔何点了点头。 “杨先生在苏家过得如何?”乔何最关心的还是他哥。 “马马虎虎,苏一洪的戒心重,就算杨羽在苏家待了六年,他也不会被完全信任。”五姨太略略思索道,“不过苏士林待他亲近,自己有什么都想着杨羽。” 乔何一听顿时酸溜溜地笑起来,转身就往回走:“哟,那还真是了不得,苏一洪这个儿子比他爹有本事多了。”? 五姨太在原地站了会儿,见乔何和德叔已经走远,便悄悄离开了,方公馆的墙根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就剩几缕烟灰还在地上随风打转。 乔何气冲冲地往回走,连马都懒得骑,德叔跟在后面牵着缰绳一路小跑,晕过去的小赵趴在马背上颠得醒过来又晕过去,嘴角都起了白沫。 “把他关在柴房。”乔何头也不回地冲进院子,要不是惦记着杨羽还在睡觉,怕是要踹门,“我先去看看我哥。” “苏一洪五姨太的事儿要说吗?”德叔应了声“好”,把小赵从马背上拽下来,“大少爷总要回去的。” “我再想想。”乔何的手搁在门板上犹豫一瞬,推门进去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暖洋洋的光随着他一同涌进昏暗的卧房,杨羽还迷迷糊糊地睡着,一只苍白的手搭在床边,乔何走过去握住,冰凉的指尖顺着他哥的手指一路摸到手腕,再低头轻轻地吻。 “乔何?”杨羽眯着眼睛翻了个身,“冷。” “我刚从外面回来。”乔何把外衣脱了才爬上床,轻手轻脚地钻进被褥。 杨羽稍稍清醒了一些:“做什么去了?” “出去逛了逛,总有些不长眼睛的人在公馆边上瞎晃悠。”乔何随口把这事儿揭了过去,手臂从他哥的腰间环过,“哥,苏士林待你不错?” 杨羽半梦半醒间随口答了声:“挺好的。” 乔何憋闷地忍耐半晌,还是忍不住把他哥压在身下不管不顾地亲,杨羽烦躁地挣扎,乔何就越发用力地按住他的腿,最后把杨羽给惹急了,猛地起身掀开被子:“你发什么疯?” 乔何一言不发地坐了会儿,然后继续凑过去亲,杨羽往哪儿躲,他就往哪个方向追。 “乔何!”杨羽彻底急了,“你怎么了?” 乔何搂着他哥的腰闷闷地垂下头,嘴唇摩挲着杨羽的颈窝轻声嘀咕:“如果咱们不分开六年,我待哥哥一定比苏士林更好。” “什么胡话……”杨羽莫名其妙地抬手拍了拍乔何的背,“你俩不一样。” “我自然和他不一样。”乔何轻哼着咬住他哥的喉结。 “痒……”杨羽好笑地揉了揉乔何的头发,“怎么一提到苏士林你就发脾气?我看你俩也没说过几句话,可句句都带着火药味。”? “哥,你感觉不到吗?”乔何抬起头,盯着杨羽还带着睡意的眸子,再一次俯身亲他湿软的唇,这一回的动作温柔太多,杨羽便半推半就倒在了床上,手指抠着床沿微微发抖。 “发现……什么?”杨羽另一只手搭在乔何的后颈上无意识地滑动。 乔何吻着吻着手就解开了他哥衣领边的纽扣,手指顺着锁骨往下摸索:“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别胡闹。”杨羽听了这话却只是抠了一下乔何的手腕,“让我再歇歇。” “哥,你喜欢我不?”乔何固执地捏着他哥的下巴不肯放人去睡觉。 “你是我弟弟,我不喜欢你喜欢谁?”杨羽无奈地叹了口气,敷衍地仰起头亲了亲乔何的下巴。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乔何咬牙凑过去与他哥额头相抵,“哥,你喜不喜欢我?” 杨羽先是笑着说“喜欢”,继而微微怔住:“你是说……” 乔何偏过头勾了勾嘴角,不像是真心想笑的模样,继而把他哥放在床侧,自己坐起身盯着床边的一块光斑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羽跟着坐了起来,披着被子拍了拍乔何的肩,犹豫半晌还是主动握住了他的手,然后难堪地扭过头不吱声了。 “就这样?”乔何捏着他哥的手指揉了揉。 “你还想如何?”杨羽悄声抱怨,“我们本来就不该……” “不该什么?”乔何猛地转身,按着他哥的肩把人压在了床上,“哥,换了苏士林你心里是不是就不会纠结了?” “关他……”杨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乔何粗暴地吻住,继而猛地睁大眼睛挣扎。 乔何的手却固执地挤进他哥的腿间,胡乱揉了几下就作势要脱裤子。 “乔何!”杨羽气得猛地抬起胳膊,要对着乔何的脸挥下去的瞬间硬生生顿住。 而乔何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哥,俩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半晌,杨羽忽然无奈地用胳膊遮住眼睛,苦笑道:“我摸也让你摸了,亲也让你亲了,你还想如何?” “我想要哥哥心里有我。”乔何咬牙恨恨地说,“我要把这六年补回来。” 杨羽听得既无奈又气恼:“补什么?我又不介意,再说这六年你要如何补?”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乔何更是苦闷。 “所以我比不上苏士林待你好?” “你怎么……”杨羽气得连连咳嗽,起身拽着乔何的衣领急急地解释,“就算是十年,二十年,苏士林也比不上你。” 乔何听了这话眼里迸发出一丝光:“那哥哥就是喜欢我。” 杨羽顿时泄了气,脑袋抵着乔何的颈窝嘀咕:“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别再折腾我了。” “哥,你别和苏士林太亲近。”乔何抱着他哥不放心地叮嘱,“他没安好心。” 杨羽莫名其妙地仰起头问:“他就一小少爷,成天想着去北平,我何须防着他?” 乔何的脸色又阴沉下来:“那他也是苏一洪的儿子。” 杨羽闻言仔仔细细瞧着乔何的神情,忽然笑起来:“你这模样像是喝了一缸子醋。” 乔何瞥了他哥一眼没吭声。 杨羽兀自笑了会儿忽然浑身僵住,红晕慢慢爬上脸颊,抬手对着乔何的脑门就是一巴掌:“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苏士林不过是爱玩儿罢了,对我哪有那些心思。” “真没有?”乔何不放心地逼问。 “没……”杨羽刚说一个字就想起前几日的清晨,苏士林说要带自己一起去北平的神情,顿时心虚了,“别说了。” 乔何哪里看不出他哥心里藏着事儿,不由冷哼一声,起身坐到桌边看报去了。 第34章 杨羽坐在床边好笑地望着翻报的乔何,半晌认命地爬起来,披着件单衣凑过去轻轻“喂”了一声。 “我有名字。”乔何不满地把报纸扔在桌上,抬手就把他哥拉到了怀里,“手这么凉还乱跑,嫌病得不够重?” “那你就别气我。”乔何说着就把手塞进了乔何的衣衫。 乔何被冻得一个激灵,硬忍着把他哥搂得更紧,还是憋不住问:“哥,苏士林喜欢你吗?” 杨羽拍了拍乔何的肩,皱眉思索了许久犹豫道:“我不知道。” 乔何把他哥抱回床上轻哼:“不知道?说不准这六年日久生情了。” “胡说八道……”杨羽没好气地捏住乔何的手腕,“净想些有的没的。” “哥,我喜欢你。”乔何却忽然郑重地握住了杨羽的肩。 杨羽愣了愣,脸颊涌起些红晕:“别闹。” “哥你知道的,”乔何固执地凑上来,“我喜欢你。” “你这人……”这下杨羽的耳尖也红了,“行了别说了,我明白。” “哥哥真的明白?”乔何狐疑地反问,“如果哥哥明白,为何还不肯说喜欢我。” “我怎么就不肯说了?”杨羽愈发无奈。 乔何却猛地抬起头:“哥,我不要兄弟那种喜欢。” 杨羽闻言嘴唇微微蠕动,拿手指轻轻碰了碰乔何的眉眼,到底还是把脸撇开了。乔何又气又恼,恨不能把他哥压在床上欺负到说这句话为止,可到底舍不得,就自己坐在床边生闷气,手却牢牢揽着他哥的腰不肯撒手,倒像是在和杨羽较劲。 而杨羽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阳光出神,要说不喜欢乔何,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对乔何的感情复杂而矛盾,凌驾于血缘之上,止步于伦理纲常,即使已经肌肤相亲,每每细想依旧无法释怀。可若要说不喜欢,杨羽自己都不信,他由着乔何胡闹,依着乔何演戏,说到底不过是纵容而已,仿佛把一切都推到“无可奈何”四字才能让他俩的关系显得不那么悖德。 然而他们兄弟俩虽在置气,靠在一起的手却在不知不觉中十指相扣。 乔何怎么想怎么憋闷,扭头对他哥说:“我不该让你在苏家待六年。” “我若不在苏家,你进城还没见着苏一洪,就得被胡二麻弄死。”杨羽没好气地反驳,“别提报仇了,怕是咱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还真想和哥哥一起死。”乔何不甘示弱地冷笑。 杨羽气得脸色刷白:“成天就会说不吉利的话。”说完作势要打,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和乔何握在了一块。 乔何眼疾手快地捏住他哥的手指:“生同裘死同穴,我就这么点要求。” 杨羽气得发笑:“你还能说些更不讨喜的话吗?” “哥,我认真的。”乔何急得抓耳挠腮,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杨羽看。 “油嘴滑舌。”杨羽挣不开乔何的手就把眼睛一闭,“跟谁学的?” 乔何闻言立刻不干了,腾地坐起来:“哥,你不信我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欢你,我从……” 杨羽实在是听不下去,起身扑过去亲了乔何一口。 “哥……”乔何摸了摸唇角,心惊胆战地问,“你这不是嫌我烦了吧?” 杨羽听了这话不免好笑,眯着眼睛轻哼:“你还觉得自己不够烦?” 乔何想了想,躺回杨羽身边服软:“我烦,我太烦,哥你多亲我几下我就不烦你了。” 杨羽闻言气恼地推了乔何一下,轻声叹息:“得了便宜还卖乖。” 乔何转身把他哥搂在怀里,别别扭扭地说:“咱别吵了。” “谁要和你吵?”杨羽越发想笑,“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偏到我这儿找不痛快。” 乔何抿着唇不吱声,过了会儿缠着杨羽要亲:“哥,我心里不舒服。” 杨羽用一条胳膊撑起脑袋,笑吟吟地望着乔何的脸,道:“不就是六年吗?以后补回来就是。” “那不一样……”乔何把手放在他哥的后颈上微微用力,“哥,我不想你回去了。”说完唇便印在了杨羽的嘴角,舌头还没来得及探进去,卧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德叔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小跑着往里冲:“大少爷,赶紧喝,我加了……”他话到嘴边硬生生卡住,瞧瞧趴在乔何胸口的杨羽,又看看按着他哥脖子的乔何,顿时气得跳脚,“乔何,我打死你个欺负哥哥的小兔崽子!” 乔何正愁没处撒气,掀开被子衣服也不穿,就这么赤膊和德叔在屋里上蹿下跳:“我怎么欺负我哥了?” “我看你是演戏演上瘾了。”德叔把药搁在床边,随手拎着拨弄碳火的铁钳作势要打。 杨羽一看就急了,起身披着衣服往乔何身边跑:“德叔,你快把东西放下,别烫着他。” 乔何搂着他哥的腰左躲右闪,任德叔怎么喊就是不撒手,最后把人气得火冒三丈地走了才罢休。 杨羽陪着他们闹得微微气喘,扶着乔何的手臂责备道:“你和德叔瞎闹什么?” “这不是门开着,闹给某些人看吗?”乔何走到门边四处望了望,“今天德叔和我说咱俩太亲近了。” 杨羽倚着桌子轻轻“哦”了一声。 “苏一洪怀疑你就糟了。”乔何叹了口气,把早上小赵的事儿告诉了他哥,五姨太是方家后人的消息却犹豫着没提。 “早猜到了。”杨羽闻言并不吃惊,“如果小赵被发现了,苏一洪这两天就该把我叫回去了。” “哥。”乔何走回杨羽身边摸他哥的腿根。 杨羽痒得轻声直笑:“又想做什么?” “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乔何轻声保证,“太难受了。” 杨羽虽不大相信却还是高兴,只道:“你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 乔何拿鼻尖蹭他哥的鼻子,蹭完还是讨到个不算敷衍的亲吻。 “咱们应该分开几天。”杨羽亲完抱着乔何的腰叹息,“得让苏一洪觉得我们的关系可有可无,谁离开谁都活得下去才行。” 乔何猛地收紧揽在他哥腰间的胳膊:“你要走?” 杨羽拍了拍乔何的背,先轻声抱怨腰疼,再慢吞吞地解释:“这回不能等苏家的人请我回去,自己回去才不会引起怀疑。” 乔何边听他哥说话,边胡乱亲杨羽的脖子,亲着亲着手就瞎摸上了。杨羽说得认真,见乔何心不在焉不免烦闷,便捏着人的手腕抿唇沉默了。 “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舍不得你。”乔何赖在他哥怀里不起身,把杨羽压得气都喘不上来,“你想啊,苏家院墙那么高,我翻一次多困难,我若夜夜翻墙去找你……” “还翻上瘾了?”杨羽哭笑不得地打断乔何的话,“反正都在雁城,总有见着面的时候。” 乔何板着脸没吭声,拿了晾凉的药给他哥喝。杨羽这几日天天被灌下这些个苦涩的药汤,脸色倒真的好上不少,连咳嗽都止住了,乔何巴不得他哥多留些时日把病养好再走,可苏一洪那里事态却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杨羽思来想去定下太阳落山后就走,乔何听了没表态,只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哥,杨羽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一到没人的地方就动手动脚,不吻到不罢休。 杨羽被乔何烦得厉害,每每刚要发火这人就可怜兮兮地说:“哥,我舍不得你走。” “苏公馆和这儿隔了几条街?”杨羽听到最后受不了了,抱着乔何的腰轻声训斥,“六年都熬过来了,这么几天就受不了了?” “那能一样吗?”乔何拿手指着天井里榆树树干边的藤蔓嘀咕,“咱俩就跟它们似的。” 杨羽没听明白:“什么?” “六年前这藤条还没缠住树干自然活得下去。”乔何憋闷地捏他哥的腰,“现在咱俩都缠一块儿了,我离了你活不下去。” 杨羽闻言脸羞得通红,差点把鞋脱下来追着乔何打:“整天都想些什么?这是考虑儿女私情的时候吗?” “我和哥哥不是私情!”乔何冷着脸反驳。 杨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扭头往外走:“得,你自己在这儿闹吧,我回去了。” 乔何憋着没追过去,憋了几秒就忍不住了,三步并两步把他哥反抱在怀里,竟还有些委屈:“哥,你真舍得走?” 第35章 杨羽不由望着院中的榆树愣神,许久才把乔何的手指掰开。 “哥。”乔何咬牙再去抱他哥的腰。 “别闹。”杨羽的声音轻柔了许多,却只说,“这藤蔓没了榆树也活不了。” 乔何这才眉开眼笑地松开手:“哥,德叔给你备了药,你带去苏家熬着喝。” 杨羽犹豫一瞬答应了,跟着乔何去找德叔。德叔见了乔何没好气地冷哼,伸手把人往外推:“我要和大少爷说几句话。” “哥,我在外面等你。”乔何一边往外退,一边喊,“德叔,我哥的药……” “记着呢。”德叔狠狠关上门,往回走的时候还止不住地嘀咕,“比老爷以前还啰嗦。” 杨羽闻言忍不住笑了:“德叔你和他置什么气?” “大少爷,你就是太由着他胡闹了。”德叔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起杨羽,无非是说他纵容乔何演戏。 德叔对他们两兄弟来说近乎于父亲,杨羽听着这些教训并不觉得不妥,只是瞄着窗纸上映出来的模糊身影,心思不由自主转到了门外的乔何身上,想他肩膀的线条,又想起乔何结实的臂弯,想着想着眼里有了笑意,心里荡漾起的不止是自豪,还有更多难以言表的情意。 德叔说了几句就发现了杨羽的心不在焉,暗自叹息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你们演戏是逼不得已,可太亲近了反而会引起怀疑。” “我知道。”杨羽回过神,愣愣地点头,“我和乔何说过了。” “有分寸就好。”德叔缓缓把药用纸仔细包好,“我给你备了三副药,隔个两三天喝一次。” “谢谢德叔。”杨羽叹了口气,“这些年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德叔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杨羽嘴角有了笑意:“是乔何他不听话。” “大少爷若真的觉得我辛苦,就帮我管管乔何。”德叔故意对着门外大声喊,“让他跪跪祠堂,再不济也要用戒尺打手心。” 乔何立刻闻声推门进来了:“德叔,你可别教坏我哥。” “小兔崽子……”德叔笑骂着摇了摇头,“没空管你,我去后院喂鸡。” 乔何瞧着德叔走远,立刻把门一关,围着他哥打转:“哥,德叔是不是说我的坏话了?” 杨羽瞄了乔何一眼没说话,就把药包收好,然后抬手轻轻道了声:“过来。” 乔何连忙凑过去,低头作势要亲,杨羽躲开了,皱眉轻哼:“又抽烟了?” “等得难受……”乔何讪讪地收回手,把外衣脱了才敢重新靠近他哥,“现在呢?” 杨羽叹息着摸了摸乔何的手指,再仰头轻轻地亲吻他带着烟草气息的嘴唇。乔何立刻把他哥压在了桌上,唇齿相濡,急切的情感展露无遗。 “德叔……”杨羽的嗓音软了几分,“德叔让我们别太亲近了。” “这儿没别人。”乔何的唇松开一瞬就重粘回去。 “这几天,忍……忍忍。”杨羽像是说给乔何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别来找我。” “都听哥哥的。”乔何答得不情愿,可又毫无办法,就更加粗暴地吻他哥湿软的唇。 杨羽自然察觉出了乔何的不满,便由着他胡闹,半倚在桌边用余光看乔何暗流汹涌的眼眸。 说是要忍,却谈何容易? 杨羽抬起手臂,用颤抖的指尖抚摸乔何的眉眼,他们本该更相像些,然而六年的分别让他们各自活成了各自的模样,乔何举手投足间早已没了当年还是少爷时的轻浮,杨羽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不敢想乔何在外吃了多少苦,也不敢想他身上的伤具体是如何来的,越想越是压抑,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恨自己不能和乔何一起上阵杀敌,更恨自己没能尽到哥哥的指责。 “乔何……” “哥,怎么了?”乔何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哥。 “我是不是很不像你哥哥?”杨羽问得踌躇,“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 “哥哥忘了当年乔家落魄时自己是如何护着我的了?”乔何眷恋地摸他哥苍白的脸颊,“吃的给我,厚衣服也给我,如果不是哥哥,我哪能活到今天。” 杨羽沉默许久,忽然抬头望着乔何的眼睛喃喃道:“你是我弟弟啊……” 乔何的声音哑了些许:“哥,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从苏家接回来的。” “我等着。”杨羽轻轻笑起来,抱着乔何的脖子亲他,“我已经等了六年了,不怕等得更久。” 乔何把脸埋在他哥颈窝里乱蹭,最后咬牙松开手:“哥,太阳要落山了。” “嗯。”杨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身往门口走,乔何杵在桌边没动,眼睛却死死黏在他哥背上,直到杨羽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迈开步子去追。 此时杨羽已经走到门口,德叔雇了个小轿子侯着,乔何的脚步在和杨羽对视的刹那生生顿住。 夕阳的余晖映亮了杨羽半张脸,乔何在他哥脸上寻到丝转瞬即逝的不舍,心一下子就空了,差点忍不住冲过去把人拦住,杨羽却已经转身钻进了小轿。 德叔给轿夫塞了些钱,嘱咐人稳些走,这才回到乔何身边感慨:“大少爷这一走,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 “快了。”乔何定定地看着远去的小轿,忽然干净利落地转身回了屋,连头都没回一下,“德叔,把小赵弄醒,我有话要问他。” 方公馆安静下来,苏公馆却热闹了,苏士林见了杨羽差点一蹦三尺高,拉着他前后左右打量,见杨羽真的无碍才嘀嘀咕咕地抱怨:“姓乔的丘八还有点人性。” 杨羽不着痕迹地拂开苏士林的手,只笑道:“书藏好了没?” “早还给三姨太了。”苏士林一提这事儿就满脸憋闷,“新的一期她说什么都不肯借给我了。” “换了我,也不借。”杨羽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前摇头,“刚到手就漏了馅,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还不是我娘……”苏士林见杨羽要回屋,不由自主也想跟进去。 谁料杨羽忽然回身堵在了门前:“你去谢过五姨太了吗?那天若不是她帮你,你爹肯定大发雷霆。” “我不想见她。”苏士林恹恹地收回迈出来的腿,“先生,我顶不喜欢她唱戏的狐媚样。” “胡说八道,那是你姨娘。”杨羽蹙眉轻声呵斥。 苏士林自知说错了话,也不好分辨,就别别扭扭地走了,转身时忽然瞥见了杨羽耳根后一块淡淡的红痕。 “先生!”苏士林不由愣住。 “还有事?” “他……他他……”苏士林脸色微红,结结巴巴地问,“他待你好不好?” 杨羽扶在门边的手猛地握成了拳,装作没听懂的模样反问:“谁?” “乔何。”苏士林说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杨羽垂下眼帘,盯着苏士林被灯笼的火光拉长的影子出神,好半晌才轻声道:“你想知道?” 苏士林闻言,忽然觉得杨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晃动的火光都成了暧昧的吻痕,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支支吾吾道了声“晚安”就溜走了。 “他自然好……”杨羽自言自语着关上了门,像是把自己和苏公馆晦暗不明的夜画上了界线,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黑暗里。 后来几日,苏一洪见了杨羽一次,却绝口不提乔何,杨羽见苏一洪不提他便也不提,趁着得空把米铺积下的账算清了,再数着日子煎德叔给他带的药,喝着喝着一个月也就过去了,乔何当真忍着一次都没来苏家,杨羽担心之余不免有些别扭的难受。 不让乔何来的是他自己,生气的也是他自己,杨羽把最后一副药喝完的时候自嘲地笑起来,乔何没回雁城以前他不是不想,可如今这种想变成了一种无法减缓的痒,得空时就在身体各处忽然冒出来,等他想要挠时却已经转移了位置,折磨得他夜夜难眠,终一日睡梦中弄脏了裤子,然而杨羽已经记不清自己梦见了什么,大抵不过是些滚烫的抚摸和缠绵的拥抱。 “乔何……”杨羽起身换衣裤的时候忍不住苦笑起来,“你是想折腾死哥哥啊?”说完又觉得自己可悲,梦见自己的亲弟弟不说,还梦见了那档子事儿,顿时唉声叹气起来,却听门外传来苏士林莽撞的脚步声。 “先生,先生!”苏士林哐哐地敲门,“快些起,我爹要带咱们出门。” “知道了。”杨羽轻咳着应了,起身换常穿的西装,戴上眼镜的时候忍不住想到乔何每回和他亲热前,帮他取下眼镜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动作便又慢上几分,把门外的苏士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先生,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苏士林靠在门前胡思乱想。 “急什么?”杨羽理了理衣袖,随手扯了件风衣搭在手臂上推开了门。 苏士林见他出来松了口气:“快些吧,轿夫都在门口候着了。” 第36章 杨羽上轿前没见着苏一洪,说是等不及先去了,他心神微动,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按理说以苏一洪的地位,整个雁城哪有敢催他的局?所以这老狐狸提前去定是要给什么人下套,纵观整个雁城能让苏一洪如此重视的,怕是除了手里有兵的乔何,没有人能享受这个待遇了。 而乔何…… 杨羽的心跳骤然加速,竟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瞧,只瞧见灰蒙蒙的天空悬着明晃晃的太阳,而眼前是满头大汗的轿夫正有气无力地喊着口号。 “快些。”杨羽破天荒地催轿夫。 苏士林耳朵尖,掀开帘子笑嘻嘻地打趣:“先生刚刚还磨蹭着不肯出门,现在知道急了?” 杨羽放下帘子轻笑着转移话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还能是哪儿?”苏士林说得心不在焉,看样子是藏着书在轿子里看,“他们这群老头子就那么点乐趣。” 这话一说杨羽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了,苏一洪这是想看他和乔何的关系到底如何呢!杨羽心里的雀跃逐渐被烦忧取代,既怕乔何耐不住性子表现得太急切,又怕瞧见乔何和别人亲热的模样,思来想去头疼起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半晌才缓过来一些。 这时轿子刚巧停下,杨羽掀开帘子走出去,一眼就瞧见了乔何的车,继而是侯在门口焦急的德叔。 德叔自然也看见了他,却先向苏士林打了招呼。 苏士林不喜乔何,自然连带着他身边的人都不顺眼,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妓院,杨羽倒是拖沓地走在最后面。 “在里头。”德叔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悄声嘀咕。 杨羽闻言竟激动得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轻飘飘的都不知往哪儿使劲儿。 “先生,你笑什么?”苏士林忽然回头狐疑地问。 “我……”杨羽愣了一瞬,继而飞速地调整好情绪,“我刚刚想,如果你爹知道你躲在轿子里看……” “先生!”苏士林急得跳脚,“我求了三姨太好些天才借来的。” “藏好了没?”杨羽笑着摇头。 “在轿子的坐垫底下藏着呢。”苏士林有些得意地挑起眉,凑到杨羽耳边邀功似的嘀咕,“聪明吧?” 杨羽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迈了一步:“就该这么当心着看。” 苏士林点头应了,瞄了眼走廊边包厢的名字,终于停下了脚步:“先生,你可得帮我保密。”他开门的时候对着杨羽笑了笑,“我不想跪祠堂。” 杨羽自然应允,脸上的笑意却在看见屋内的情状时僵住了。 而乔何的手刚滑落到怀里女人的腰腹边,见了他哥生生顿住,目光穿过晦暗不明的红色烛火直直望进杨羽的眼底。 “呵……”苏士林抱着胳膊冷笑,“还当你是什么正人君子。” 杨羽扶着门框愣愣地看乔何脖子边刺眼的吻痕,心里的期盼支离破碎,明知是戏却怎么也出不来了。乔何咬牙继续摸妓女柔软的腰肢,把心底的怒火转移到苏士林身上:“就你也配管我?” 苏士林沉不住气,顿时气得跳脚:“你个该死的丘八,杨先生还在这里,你怎么能……能……” “士林。”杨羽忽然开了口,这亲昵的称呼他还是头一回叫,“回来。” 乔何放在女人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咬牙切齿地瞪着苏士林的后脑勺,恨不能将这人粉身碎骨扒了皮才好。 “先生?”苏士林愿意杨羽同自己亲近,眼巴巴地退回来。 “乔爷,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杨羽皮笑肉不笑地对乔何勾起嘴角。 乔何心里一惊暗道不好,却只能隐晦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模糊身影,咬牙抱紧怀里的女人:“我不和他一般见识,和你呢?” “我?”杨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乔爷和谁过夜,与我何干?” “啧,这醋劲儿大的……”乔何仰头把妓女推开,摘了帽子捏在手里对杨羽招了招,“过来让我疼疼。”这态度轻佻得杨羽明知乔何在演戏都忍不住气得肝儿疼,更别提脾气暴躁的苏士林。 这两波人眼瞧着快打起来了,苏一洪才拍着手从暗处走出来明知故问:“杨先生来了?” “爹。”苏士林跑过去不情不愿地替苏一洪拉开椅子,“今儿怎么是和他的局啊?” “胡闹!”苏一洪拿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和乔先生道歉?” “别,我可受不起。”乔何抱着胳膊摆手,对着杨羽勾了勾手指头,“他还差不多。” “王八蛋!你怎……”苏士林刚欲开口就被他爹按坐了回去。 “乔先生,先前说的那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苏一洪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笑意,“若是你同意了,咱们的合作就更完美了不是?” 乔何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支烟,吸了几口后才道:“苏老爷,您是知道的,我手头虽有兵,但还远远没有多到能分给你的地步。” 苏一洪脸上的笑意略微有些挂不住,乔何却忽然话锋一转:“但您若是肯提供粮食,离雁城几里地的地方还有我的人。” 苏一洪神情微变:“你的兵没有全进城?” 乔何没答话,却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苏一洪眼底弥漫起挣扎,半晌拍桌咬牙道:“成交,只要你带人护着我的货物,粮食我一粒都不会少。” “且慢……”乔何闻言却并未同意,拿烟的手指着杨羽的方向点了点。 苏一洪立刻会意,挤出一脸笑对杨羽说:“先生,委屈你几日。” 杨羽咬得嘴唇发青,除了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倒是苏士林眼里涌起了怒火,竟挣开他爹的手一个箭步窜上来想要拉着杨羽逃跑。 乔何再也忍不住,掏枪对着苏士林的脚后跟抠动了扳机。 “乔何!”苏一洪和杨羽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乔何开完枪神情不变,瞄着苏士林脚边的弹孔慢条斯理地解释:“走火了,别见怪。” “混账!”苏一洪拄着拐杖冲到苏士林身边把人狠狠一推,“回去跪祠堂!我不关你个三四日,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下子屋里只剩了杨羽和乔何二人,乔何硬是忍着等苏家的人彻底走光了才蹦起来往他哥身边凑。 杨羽却背对着他喊道:“别过来。” 乔何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喉咙发苦:“哥,你知道那是演戏。” “闭嘴。”杨羽气得浑身发抖,“给我把衣服都脱了!” “哥……”乔何哑着嗓子咳嗽,“天这么冷,你忍心让我全脱光?” “你脱不脱?”杨羽终于转过身,冲到乔何面前攥住了他的衣领,“你不脱,我帮你脱。” 乔何被他哥布满血丝的眼睛吓得立刻服了软,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衣服站在杨羽面前。而杨羽目不斜视地注视着乔何的脖颈,等他脱完才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擦猩红的吻痕。 “哥,好冷。”乔何可怜兮兮地伸手去抱杨羽。 “别动。”杨羽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乔何顿时不敢动了,杵在他哥面前微微发抖。 杨羽擦得专注,用力把乔何颈侧的吻痕一个不剩全擦了,再低头好笑地瞧这人胯间挺立的性器:“她摸你了?” 乔何拼命摇头:“隔着裤子呢。” 杨羽眯着眼睛轻啧,忽然伸手用帕子狠狠地搓乔何的欲根:“我让你乱摸……” 乔何被他哥揉得又疼又麻,终于意识到杨羽生气了,继而发现他哥骨子里的坏劲儿全冒了出来,杨羽根本就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羸弱无辜。 “哥,我知道错了。”乔何哭丧着脸抓住杨羽的手腕,“我不该这么演。” 杨羽猛地甩开乔何的手:“你没错,今儿演的特别好。” “哥。”乔何抱着胳膊围着他哥打转,“你看我什么都没穿,冻病了怎么办?” 杨羽像是才意识到乔何没穿衣服似的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反正都脱了,那就去洗洗吧。” 乔何冷得受不了,硬着头皮贴在他哥身后耍赖:“哥哥和我一起洗。” “对,我得伺候你。”杨羽面目表情地转身抱住乔何精壮的腰,“我得让你舒舒服服地待在这温柔乡里。” 乔何无端打了个寒颤,彻底败下阵来:“哥,你就饶了我吧。” 杨羽刚欲冷笑着继续折腾他,乔何就打了个喷嚏。 “快去洗洗。”杨羽终究还是心软,推着乔何往屋后走,“我记得这儿的房间后面都有热水池。” 乔何见他哥态度有所转变,立刻装模作样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跳进水池以后还喊冷,最后终于把他哥哄下了水。 如此一来乔何哪里还忍得住,猛地抱住杨羽苍白纤细的身子说什么也不肯撒手了。 第37章 “哥,我好冷。”乔何猴急地亲杨羽的后颈,“怕是冻坏了。” 杨羽在水里艰难地转身,见乔何颈侧被自己用帕子擦得通红不免好笑,便靠在池子边捏他的肩:“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 “真的,哥你摸摸。”乔何说着就抓着他哥的手按在了自己胯间。 杨羽似笑非笑地望着乔何,直到把人望得心虚才猛地用力捏住那条肿胀的性器。 “哥。”乔何眼巴巴地瞧杨羽的脸,“疼了。” “知道疼就好。”杨羽慢条斯理地松开手,却没放过乔何,而是抬起一条腿用脚不轻不重地踩。 乔何顿时整个人都趴在了他哥肩头,喘着粗气咬杨羽的耳朵:“哥,我想插进去……” 杨羽的脚微微用力,踩得乔何一声闷哼:“她怎么摸你的?” 乔何垂头丧气地耍起赖:“我要哥哥摸。” “她怎么摸的?”杨羽却收回了脚,转而用手粗暴地揉。 “哥,她就是碰到了……”乔何搂着他哥的腰近乎崩溃,“我错了,我该躲开的。” “碰到了?”杨羽闻言松开了手,“碰到了就给我好好洗洗。” 乔何忙不迭地点头:“哥哥帮我洗干净了。” 杨羽靠在池边沉默了一会儿,见乔何忍得额头上都浮了层汗水才终于搂住了他的脖子,叹息着说:“进来吧。” 乔何心里暗喜,哗啦一声跨出水池:“我去拿药油给哥哥擦。” 杨羽却拽住了乔何的手腕:“回来。” “哥,不用会弄疼你的。”乔何趴在池边有些踌躇。 “我让你回来。”杨羽烦躁地蹙起眉,“听见没?” 乔何连忙走进池子抱住他哥,还没亲上去就听杨羽在自己耳边轻哼:“插进来。” “哥?”乔何心尖微颤,偏头看见了杨羽脸颊上的红晕。 “快点。”杨羽羞恼地抬起腿缠住乔何的腰,“直接进来。” 乔何怔怔地舔掉他哥唇角的水珠,继而挺腰粗暴地撞了进去。 杨羽疼得瞬间抓破了乔何的脊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整个人都顺着水池往下滑,吓得乔何抱着他竟不敢再动。 “笨死了……”杨羽抠着乔何的肩轻声呻吟,“前几回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哥,你疼不疼?”乔何小心翼翼地挺动了几下腰,见他哥的神情渐渐舒缓才暗中松了一口气,“我太想哥哥了。” 杨羽勉强站在水里,滚烫的欲根把温热的水也带进了穴道,烫得他满面潮红,很快就颤抖着泄了精,可乔何约摸是忍了太久的缘故,插送了许久也没射,把他哥按在池边疯狂地捣弄,就听粗重的喘息和哗啦啦的流水交织在一起,杨羽忽然纵容地笑起来。 “忍……忍了多久?”他抬手替乔何擦脸颊上的水珠。 “从哥哥离开那天起。”乔何顶得兴起,猛地抬起他哥的腿缠在自己腰间,“一直没有射过。” 杨羽紧紧搂着乔何的脖子不甚相信:“一次也没有?” 乔何撞了会儿心虚地扣住他哥的腰:“做梦算不算?” 杨羽闻言愈发纵容,脊背倚着池边来回滑动,乔何撞得太急,连带着他哥的背都被池边的瓷砖磨得通红,等杨羽费力地翻身时乔何才看见,顿时自责得说不出话,只憋闷地唤了声:“哥。” “怎么了?”杨羽背对着乔何偏了偏头。 乔何低头顺着水痕吻杨羽擦红的脊背:“疼吗?” “不疼。”杨羽被热气蒸得气喘,“抱我去床上。” 乔何连忙抱着他哥走出水池,没迈步以前舔着脸问:“哥,我想插着走。” 杨羽半眯着眼睛觑了乔何一眼,没同意也没拒绝,倒是张嘴狠狠地咬乔何的脖子:“人家亲你哪儿了?” “就那儿。”乔何咬牙往床边走,边走边顶弄。 杨羽趴在乔何怀里没吱声,就顺着印象中擦去的吻痕一口一口地咬,等到了床上先是痉挛着射了,再笑着说:“这印子我看着舒坦。” “哥,你吃醋了。”乔何伏在他哥身上兴奋得微微发抖,当即按着杨羽的腿根来回抽插了十几下。 “我……我替爹娘教训你。”杨羽抬手用指腹摩挲乔何颈侧的牙印,忽然又心疼起来,“疼了吧?” 乔何得了便宜还卖乖,凑过去一边狠狠地抽插,一边假意喊疼:“哥哥咬得我好痛。” 杨羽没好气地推了乔何一下:“别闹。” 乔何见他哥像是又要射,就揉着杨羽粉嫩的欲根说荤话刺激他:“哥哥咬得真紧,我要拔不出来了。” 杨羽果然羞恼得闭上眼睛,继而被插得泄精,粘稠的精水射在乔何的小腹边,再顺着腿根淫靡地跌落。 “够了吧?”杨羽气喘吁吁地抱怨,“我累了。” “没够呢。”乔何搂着他哥软绵绵的身子不知疲倦地挺动。 “哥哥不行了……”杨羽蹙眉嘀咕,“哥哥要……要射不出来了……” “没事儿的。”乔何不为所动,“哥哥把我射的东西吃进去就好。” 杨羽累得浑身无力,腰腹又燥得发慌,被狰狞的欲根捅得来了脾气,咬着乔何的下巴瑟瑟发抖。 “哥,再忍忍。”乔何的动作里满是情动的莽撞。 “哥哥不行了……哥哥受不住了……”杨羽双腿猛地绷紧,仰头轻声惊叫,穴道也开始拼命抽缩,把乔何吮得满头大汗,粗暴地插了片刻终是闷哼着泄了精。 “哥。”乔何射完趴在杨羽身上赖着不肯动。 “起来……”杨羽有气无力地抱怨,“重死了。” 乔何还是不动,只缠着他哥亲:“哥,你吃醋的时候真好。” “你要气死我?”杨羽瞪了乔何一眼。 “哥哥吃醋了才主动摸我。”乔何却振振有词道,“哥,你心里有我。” 杨羽听了这话用手臂遮住了眼睛,半晌忽然轻声叹息:“这戏演得真累。” 乔何眼神微黯,托着他哥的后颈温柔地亲吻,继而喃喃道:“哥,我也要演不下去了,我想你。” 杨羽沉默着抚摸乔何满是牙印的脖子,摸着摸着嘴角又有了笑意:“算了,还是演吧,天天和你在一起我得被折腾死。” “我才舍不得折腾哥哥。”乔何慢慢抽身,乳白色的精水随着半勃的性器涌出了穴口。 杨羽脸颊上又浮了层情动的红潮,半坐起身子亲了亲乔何的嘴角:“让我歇歇。” “哥,德叔给你的药吃完了吗?”乔何抱着他哥去水池里清洗,“我觉得这药不错,你咳得少多了。” “是好些了。”杨羽把头抵在乔何肩头犯困,“就是天越来越冷,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乔何听得心惊胆战:“什么熬不熬?哥,你别吓我。” “我就随口这么一说……”杨羽勾着乔何的脖子轻笑,“别顶着我,难受。” 乔何尴尬地弓起腰,捅进他哥穴道的手指意犹未尽地搅了搅。 “嗯?”杨羽瞥了他一眼,抬手握着乔何沉甸甸的欲根揉了几下,“你要是晚上想继续,现在就别烦我。” “哥。”乔何站在水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地笑起来,“你饶了我吧。” 杨羽松开手趴在乔何肩头打了个哈欠,继而咬牙切齿道:“饶了你?那谁来饶了我。” “哥?”乔何听得心怦怦直跳。 “不是你,我晚上会做那样的梦?”杨羽气恼地掐乔何的腰。 “哥,你梦见我了?”乔何激动得不停亲他哥的脸。 “梦见了。”杨羽轻轻舒了一口气。 “梦见什么了?” “梦见……”杨羽忽然住了嘴,继而用额头抵住乔何的下巴,“你梦里更厉害。” 乔何闻言先是激动得呼吸急促,然后不服气地摸他哥的后穴:“我刚刚不厉害?” 杨羽眯着眼睛没回答,就抬起一条腿踩着乔何的欲根把他踢开了些:“厉害……还是不厉害,要看你晚上的表现。” 第38章 乔何顿时急得抓耳挠腮,杨羽却施施然起身,坐到床边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身上的水,再钻进被子里休息去了。 乔何蹑手蹑脚地摸过去:“哥,我帮你揉揉腰?” 杨羽翻了个身,掀开被子对乔何招手:“别瞎折腾了。” 乔何钻进去一把搂住他哥,笑眯眯地亲杨羽的颈窝:“哥你睡吧,我帮你捂脚。”说完当真把自己的脚贴了过去,“再冷咱们就回家,烤火盆更暖和。” “累。”杨羽没同意,枕着乔何的胳膊凑到他耳边打哈欠,“让我好好歇歇。” 乔何自然明白他哥的意思,讪讪地笑起来:“我忍得住。” 杨羽闭上眼睛,手指却窸窸窣窣探过去握住了乔何的欲根。 “哥!”乔何激动得嗓音都变了。 杨羽却只是握着,呼吸渐渐平稳竟像是要睡着。乔何哭丧着脸躺在他哥身边,动也不敢动,偏偏下身胀得厉害,别提睡觉了,连安稳地躺着都燥得难受。 “这醋劲儿还没过呢。”乔何轻声感慨,下身微痛,杨羽虽没睁眼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嘴角也有了笑意。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乔何动了动腰,“下次绝对不演这种戏了。” “那我就松手。”杨羽染上睡意的嗓音带着丝勾人的慵懒。 乔何浑身一个激灵,顿时舍不得了,舔着脸按住他哥的手腕:“哥,你摸吧。” 杨羽挑眉似笑非笑地轻哼,凑到乔何喉结般伸出舌头舔了舔:“可千万忍住,要不然晚上继续折腾你。” “哥,我乐意被你折腾。”乔何说得眉飞色舞,“只要你晚上肯和我亲近,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杨羽笑着摇头,到底还是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屋里才真真正正安静下来。可他是睡着了,乔何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憋得满头大汗,每一分每一秒都巴不得杨羽的手指动上一动,然而终是舍不得打扰他哥睡觉,就在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别演这一出,就算逼不得已演也得背着杨羽。 好在杨羽虽困,却没睡多久,大抵是不在家的缘故。 “哥,你再歇会?”乔何哑着嗓子劝。 杨羽逐渐清醒,握着乔何欲根的手却慢吞吞地滑动起来:“我再睡你是不是得憋死。” “哥……”乔何眼巴巴地盯着他哥纤细的手指,“帮我射出来吧。” 杨羽揉了会儿胳膊就酸了,勉强跨坐在乔何腰间轮流用两只手抚慰他的性器,两人虽没真的亲近,却都动了情,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再不由自主地亲吻。 “哥……哥你再揉揉。”乔何按着杨羽的手腕引导他揉捏自己的欲根。 “什么时候都……都这么精神……”杨羽没好气地嘀咕,由着乔何胡闹,自己逐渐受不住,挺腰往前送,看样子也要射了。 “哥,我帮你。”乔何忽然握住他哥的欲根飞速滑动。 杨羽爽得惊叫连连,情不自禁随着乔何的手揉弄起掌心里粗长的性器,最后两个人同时闷哼着泄了精,精水流得腿根一片狼藉。 “得,又得洗。”杨羽扶着腰往屋后走。 乔何还没做够,粘过去想把他哥抱回床上。 “天还没黑呢。”杨羽好笑地推开乔何的手,进池子里草草洗干净身子以后穿好了衣服,连衬衫的纽扣都系到了最上一颗,“帮我把眼镜拿过来。” 乔何披着外衣乖乖寻到了杨羽的眼镜,俯身替他戴在鼻梁上。 杨羽的睫毛沾着淡淡的水汽,镜片上氤氲起一小团水雾,乔何口干舌燥地盯着他哥的唇,喉结不断上下滑动,杨羽却像看不见一般穿戴整齐,坐在桌边蹙眉默写苏家的账簿。 “苏一洪虽然不让我碰别的货,这粮食却瞒不住,我这几天一直在算他还屯了多少米。”杨羽边写边问,“你外头真有兵?” “算是吧。”乔何围着桌子转了几圈,最后硬着头皮把他哥抱在了腿间,“粮够就有,粮不够人家自然不肯帮我。” 杨羽眯着眼睛把玩手里的钢笔,心思百转千回,不甚在意乔何的小动作,反而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胸口:“粮不是问题,可苏一洪要你护着的货是什么?” “哥,这还用问?”乔何把他哥写的纸拿起来细看,“兵荒马乱的,自然是军火。” 杨羽怔住一瞬:“他哪儿找来的这些东西?” “八成是捡的,这年头打完仗也不是桩桩件件都收缴回来,倒便宜了他们这群发战争财的王八蛋。”乔何冷哼着把手里的纸捏得皱皱巴巴,“沾血的钱竟也能毫无顾忌地用。” “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些粮食骗来。”杨羽有一搭没一搭地拿钢笔敲着桌子,“先不管城外的兵能不能进来,军火可不能砸在苏一洪手里。” “哥,我觉得粮食还好办,军火的事儿苏一洪太看重了,咱们不好好盘算一下肯定露馅。”乔何蹙眉叹息,继而恨恨道,“其实一枪崩了他最痛快,可枪打出头鸟,没了苏一洪,雁城剩下的势力绝对会一齐对付我。” “还不是时候。”杨羽回头瞥了乔何一眼,“报仇不是同归于尽,再说把命赔在苏一洪身上太不值得。” “哥哥说得在理。”乔何把下巴搁在他哥肩头望窗外灰蒙蒙的天,“怎么还没天黑啊?” 杨羽闻言轻笑着踩乔何的脚尖:“混账。” 乔何觉得他哥虽是责备自己,语气却含着笑,便不怕惹恼杨羽,反而抬脚去缠他腿,手也隔着衣服胡乱摸。 “可别忍不住。”杨羽低头看着腰间的手笑个没完,“玩狠了晚上我就不待见你了。” “就摸摸。”乔何笑嘻嘻地耍赖。 “也不知你这样怎么带兵打仗的。”杨羽放下钢笔自顾自把写好的纸条抹平,再耐心地对折好塞进乔何的外衣口袋,“等改天回去带给德叔瞧瞧。” “哥,你又不和我回去?”乔何一把攥住杨羽的手腕急急地问,“苏一洪让你留下的,我就算把你带回方公馆也不会引起怀疑。” “不行。”杨羽一口回绝,“我不仅不能回去,还得和你闹,闹到你觉得烦了不愿意再见我才行。” “哥,我不演。”乔何咬牙生闷气,“这么一来咱们又得忍着好些天不见面。” 杨羽闻言没反驳,起身走到床边把窗帘放好,重又回到桌边,俯身对着乔何的耳朵吹气:“那你今晚就厉害些,免得过几日想到做春梦。” “哥,我若真的厉害了你会不会怪我?”乔何气息不稳,攥着杨羽的手腕定定地问,“我今晚放开了欺负你好不好?” “啧……”杨羽赤脚踩了踩乔何的胯间,“也不知道是谁勾的你,是之前的女人,还是……” “哥,你知道是谁。”乔何捏住了杨羽的脚踝,让他哥的脚稳稳当当踩在自己肿胀的欲根上。 “我可不知道。”杨羽笑着拨开乔何的手,转身就要走。 乔何连忙扑过去:“是哥哥勾我。” “我勾你了?”杨羽不满地轻哼,“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勾你了。” 乔何苦笑着贴在他哥背上:“哥,我可算是知道了,你气起来真磨人。” 杨羽还欲辩解,乔何却把他猛地打横抱起继而压在了床上:“哥,太阳快落山了。” 第39章 杨羽不慌不忙地推开乔何的脑袋,拿手指勾着这人的衣领扯了扯:“你哪只眼睛看见太阳落山了?” “我不管,反正天已经黑到要点灯了。”乔何俯身拿牙咬他哥的衣衫,再用舌把纽扣一颗一颗舔开。 “那是我拉了窗帘。”杨羽没好气地嘀咕,继而觉得胸口一凉,原是乔何已经猴急地把他的衬衫解开了,杨羽便好笑地望着乔何,“忍不住了?” “忍不住了。”乔何喘息着把他哥的手按在胯间,“哥,我硬了。” 杨羽闻言手指动了动,掂量着乔何肿胀的性器点了点头:“那就帮我脱衣服吧。” 乔何欣喜地扑过去拉扯他哥身上的衣服,转瞬就把杨羽扒得精光再着迷地贴上去蹭:“哥,我要进去了。” 杨羽还是点头应允,待自己双腿被拉开时忽然翻身跨坐在了乔何腰间,咬牙吞咽下欲根的顶端却不再动。 “哥?”乔何忍得鼻尖悬起汗珠。 “你若再继续,一辈子都别想碰我。”杨羽勾起嘴角慢吞吞地晃动起腰,浅浅地吞咽着乔何的欲根,就是不彻底吃进穴道。 乔何差点被这话吓软,崩溃地扶住他哥的腰嘀咕:“哥,你吃醋以后就变了。” “嗯?”杨羽低头逼近乔何的脸轻哼,“还敢不敢让别人亲你了?” “哥,你怎么还……”乔何哭笑不得地摇头,“我以为这事儿已经翻篇儿了。” “想得美。”杨羽垂下眼帘吐了口气,弯腰趴在乔何胸口舔他的喉结,“我心里的气哪是一下午就能消的?” 乔何被他哥舔得头皮发麻,再也忍不住,翻身将杨羽死死压在身下不管不顾地捣弄,滚烫的性器次次深入,回回顶在穴道里最柔软的穴肉上。杨羽伸着手挣扎,见乔何没有停下的意思就转而去抓身下的床单,手指死死抠进布料,脚尖也紧紧蜷缩了起来。 一时间床板晃得像是要塌了,杨羽的呻吟断断续续,带着含糊的鼻音,许久才惊叫起来继而又陷入短暂的沉寂,不消片刻甜腻的呻吟再起,看样子是又来了一轮。 “哥你别怪我。”乔何把杨羽的腿架在肩头埋头挺动,欲根挤开食髓知味的穴道来回抽插,“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混账……”杨羽睫毛上沾着水珠,含情的眸子扫过乔何的眉眼,“也……也不知道轻些……” “哥哥答应我今晚让我放开来做的。”乔何凑过去吻杨羽的唇,边吻边顶弄,把他哥操射以后还不罢休,不断捅开抽紧的穴道刺激杨羽刚射过的敏感身子。 “哥,是不是很舒服?”乔何扯过杨羽的手十指相扣。 “热……”杨羽在情欲里起伏,恍惚间随着乔何的顶弄挺动起腰。 “热了好。”乔何用手拉开他哥湿软的臀瓣撞得更深,“热了哥哥的身体才会更好。” “胡……胡说八道……”杨羽气恼地拿手指甲抠乔何的手背,继而痉挛着射了些稀薄的精水出来。 “哥,你今天射了好多次。”乔何一把握住他哥的欲根,故意堵住顶端轻笑起来,“可千万别再射了。” 杨羽顿时受不住了,苍白的身子泛起情欲的红,难耐地在床上扭动:“别……乔何别……” 乔何不为所动,腰摆动得更快,抽插间似乎泛起了细微的水声。 “让哥哥射……乔何快让哥哥射……”杨羽试图蜷缩起身子,却被乔何用膝盖抵住了腿。 “我厉不厉害?”乔何眯起眼睛狠狠地顶弄。 杨羽嘴角挂下一丝银线,痴痴地笑起来:“厉害。” “你知不知道把你操成这样的人是谁?”乔何变本加厉地刺激他哥。 杨羽激动得浑身发抖,扣着乔何的肩尖叫:“是乔何,是乔何!” “那你知道乔何是谁吗?” “乔……乔何是我……”杨羽猛地睁大了眼睛,乱伦与悖德的罪恶感与微妙的快感蔓延至四肢百骸,“是我弟弟……你是我弟弟!” “哥,你是被我操成这样的。”乔何拎着杨羽的手臂把他抱进怀里,终于松开了握住他性器的手,“你被亲弟弟操射了。” 杨羽在乔何话音刚落的瞬间闷哼着射了,稀薄的精水喷得到处都是,而他射完眼神空洞,不用乔何开口就主动趴在了床上,撅着屁股喘息:“快……快插插哥哥,把哥哥插射……” 乔何听得口干舌燥,跪在杨羽身后挺腰抽插。杨羽略显纤细的腰随着乔何的顶弄左右摇晃,双腿渐渐失力越分越开,最后在射精的刹那膝盖一软跌进被褥,乔何却插得更粗暴莽撞,等他哥崩溃地尖叫后才牢牢抵着杨羽的四肢在穴道深处射精。 “我厉不厉害?”乔何边射边咬杨羽的耳垂,“哥,我操得厉不厉害?” 杨羽累得神情恍惚,好半晌才呢喃道:“厉害。” “有多厉害?”乔何却还不放过他哥,把人反抱在怀里拉开双腿,将半勃的性器重又插进湿软紧致的穴道。 “把……把哥哥插射好多次的厉害……”杨羽磕磕绊绊地回答,“射不出来了,也什么都射不出来了。” “真的?”乔何不甚相信,抱着他哥慢吞吞地顶弄,“我觉得哥哥还能射。” “射不出来了……”杨羽的指甲在乔何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 乔何却抿唇不语,攥着他哥的腿根粗暴地抽插,杨羽疲软的挣扎全被他残忍地压制,腰腹边满是红色的手印。 “哥,下次还敢不敢惹我了?”乔何咬着他哥的后颈轻笑。 “混……混账……”杨羽费力地绷紧臀肉,听到乔何的闷哼以后得逞地偏头亲他的脸颊,“谁惹谁?” “我惹你。”乔何把杨羽重又压在身下,吻去他哥后颈上的汗水,再握住杨羽疲软的性器揉捏。 杨羽忍耐了片刻轻轻吸了一口气:“乔何……我累了。” “最后一次。”乔何凑到他哥耳边耍赖,“哥哥让我再射一次。” 杨羽攥着被单轻轻“嗯”了一声,继而转头说:“让我看着你的脸。” 乔何连忙把他哥抱起来,小心地让杨羽跪坐在自己腿间:“这样?” 杨羽扶着乔何的手臂慢慢俯身吻他的唇,手指也滑进了乔何的发梢,继而擦去了乔何额角的汗水:“动吧。” 乔何依言挺动起腰,从慢到快,眼睛一直徘徊在他哥情动的脸颊上,最后忍不住抬手去摸杨羽沾着水汽的唇,让他哥舔自己的手指。 “慢……慢一点……”杨羽坚持了没多久就软倒在了乔何怀里,就屁股还被顶得耸动不已。 乔何把他哥抱了个满怀,心满意足地吻杨羽的眼角,继而和他哥搂成一团疯狂地抽插了百十来下才射在了杨羽的穴道深处。 这下两人都喘息着停了下来,乔何很快缓过神,把他哥从怀里抱起来,听着性器滑出穴道带出的水声又来了感觉,但见杨羽眉宇间满是疲惫就忍了下来。 “去……点灯。”杨羽不满地抬手推了乔何一把。 乔何却恋恋不舍地黏在他哥身边亲了会儿才披着衣服起身:“点灯做什么?今儿没事,睡吧。” “我要洗洗。”杨羽好笑地翻了个身,“你射了那么多我怎么睡?” 乔何听得讪讪得摸鼻子,点灯以后回头望着他哥发愣。杨羽斜倚在床边挑眉觑了乔何一眼,继而了然地勾起嘴角,对乔何招了招手。 乔何连忙凑过去,杨羽却抬起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小腹上,再一点一点向上挪。 “哥,流出来了。”乔何的目光汇聚在杨羽的股间怎么也挪不开。 杨羽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抬手懒洋洋地说了句:“抱我。” 乔何在他哥话音刚落的刹那就把人搂在了怀里,再抱着杨羽走到池边清洗。杨羽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头靠在乔何肩头定定地看他的脸,看到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放过你了。” “哥,你才消气?”乔何心有余悸地瞥了杨羽一眼,手指不敢再乱动,就浅浅地捅开穴道把白浊带出来。 “早就消气了……”杨羽泛起迷糊,抱着乔何的脖子嘀咕,“我就是一想到……就难受。” 乔何眼底浮起欣喜的笑意,搂着他哥回到了床上,再走到桌边吹熄蜡烛,这才摸黑和杨羽搂在一起睡觉去了。 第40章 说来也怪,杨羽这回倒睡踏实了,窝在乔何怀里一觉到天明,还真有几分神清气爽的滋味。 乔何醒得比他哥早些,披着外衣溜达着去找德叔。 德叔比他俩更会玩儿,搁妓院搓了一晚上麻将,竟赢了三四张银票,正美滋滋地睡在躺椅里数钱。 乔何凑过去踢了踢椅子腿,愁眉苦脸地嘀咕:“这戏太难演了。” 德叔把银票塞进怀里不放心地拍了拍:“都演到这份儿上了,你去和苏一洪说你俩是真心相爱人家也不信啊!” “说得也是。”乔何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还是不死心,“我若是把我哥绑家里,苏一洪会不会怀疑?” “你绑,你倒是去绑!”德叔翻了个白眼,倚在躺椅里闭目养神,“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乔何自然没有这个本事,憋闷地站在躺椅边抱着胳膊沉思,过了片刻又道:“德叔,我哥看见人家亲我以后就变了。” “哟,终于被大少爷教训了?”德叔腾地坐起身,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该!” 乔何愁眉苦脸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我更舍不得放他回去了。” “说实话我也不想让他回去,苏一洪那个老家伙心眼太多,咱们仨都斗不过他一个人。”德叔也蹙眉思索起来,“可这不是没法子吗?大少爷在苏家待了六年了,你让他现在收手,他自己都不会同意。” “我就是知道他不肯收手才着急。”乔何越说越是憋屈,从口袋里摸出烟刚塞嘴里就吐了出来,“得,我哥闻见烟味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我。” “大少爷怎么教训你的?”德叔忽然有些好奇。 乔何神情不太自然,不着痕迹地拉起衣领挡住颈侧的吻痕,含糊道:“还能怎么样?比爹娘还啰嗦。” 德叔不疑有他,解恨地道了句:“该!” “德叔,你也不帮帮我。”乔何用力踢了脚躺椅。 “我帮你?”德叔好笑地站起来倒茶喝,“我吃饱了撑的帮你欺负大少爷?” 乔何自讨没趣地笑了笑,溜达回卧室去找他哥。杨羽正起身穿衣服,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头也不抬地问:“去哪儿了?” 乔何不知怎的心里一突,竟回了句:“哥,你是不是怕我在妓院找女人?” 杨羽系衣扣的手顿时不动了,微垂着头好半晌才招手让乔何过去:“来。”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乔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半跪在床边哭丧着脸解释,“这一大早的我还没睡醒。” 杨羽冷冷地笑了几声,偏头咬住乔何的唇角牙齿猛地用力,铁锈味的血腥气就弥漫在了他们唇齿间,乔何却不敢移动分毫,眼巴巴地瞧着他哥舔去嘴角鲜红的血,继而推开自己起身去桌边倒茶。 “哥?”乔何有些不知所措。 杨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轻声说:“以后你碰女人的机会多,别让我看见就成。”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何猛地冲到杨羽身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我喜欢哥哥,只喜欢哥哥一个人,怎么会碰别人?” 杨羽闻言神情柔和些许,嘴里却道:“演戏。” 乔何咬牙反驳:“我不演了,让哥哥难过的戏不演也罢!” “混账!”杨羽听了这话气恼地甩开乔何的手,转而攥住他的衣领逼问,“你不演,乔家的仇怎么报?手里的兵粮食去哪儿找?我和你……”杨羽说到这儿声音陡然转轻,“我和你,心里头该想的是这些事。” “仇是要报,可哥哥更重要。”乔何把杨羽压在桌上,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活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仇不可不报,但哥哥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你真是……”杨羽听得又惊又喜,挣不开乔何的手只好转而搂住他的腰,“比小时候听话多了。” 乔何原以为这番话能打动他哥,没想到杨羽只说了一句无痛不痒的话,顿时垂头丧气地趴在他哥肩头轻哼。 “怎么了?”杨羽猜中乔何的心思却不说,故意拿手指抠他的后腰。 乔何憋闷地摇头,胡乱亲了亲他哥湿软的唇起身欲走,杨羽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眼里满是笑意,只说:“你在我心里也最重要。” 乔何顿时欣喜得把他哥抱起来在屋里转圈,惹得杨羽笑得直不起腰,不停挠着乔何的肩催他放自己下来,刚巧德叔来敲门喊他们吃早茶,乔何就带着他哥出了门。 这一出门还没离开妓院,他们就撞见几个睡意惺忪的女子,乔何在心里暗叫不好,可还来不及躲就被黏上了。 “乔爷,您昨天晚上捏疼我了。”说话的自然是乔何先前搂着的女人。 乔何额上冒出几滴冷汗,追着杨羽的背影往前急急走了几步,嘴里却还得装模作样调笑道:“你不就喜欢疼点的把式?” “瞧您说的,倒像是和我们姐妹玩过一样。” “有空自然会来玩儿。”乔何一瞬间觉得脊背都被汗水打湿了,连追代跑赶上杨羽的脚步,当着外人的面不便牵他哥的手,只能不断低头去瞄杨羽的神色,直到出了门,乔何死皮赖脸挤进他哥的轿子,抱着杨羽的腰凑在他耳边哀嚎:“哥,我真的不想演了。” 杨羽平静地靠在座椅里瞧自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嫌累了?” 乔何摸不准他哥的脾气,硬着头皮说:“我不想让哥哥难过。” “谁说我难过了?”杨羽挑眉轻笑,勾着乔何的脖子凑过去亲他的嘴角,“早上咬疼你了吧?” 乔何胆战心惊地摇头,还不敢掉以轻心,果然他哥亲完忽然用力推他的肩膀:“美得你!” 要不是乔何一直提防着,还真差一点从轿子里跌出去。这跌出去最多受些皮肉伤,可面子就丢大了,乔何硬是挤回来苦笑着搂他哥的腰:“哥,咱怎么活得这么累呢?” 杨羽闻言再兴不起折腾乔何的念头,反而揉着乔何的头发不住地叹息:“再忍忍,等我们报完仇,找个没人的地方过日子好不好?” 这话说得杨羽自己都不信,乔何却笑着点头:“好,我带哥哥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连德叔都不带,就咱俩。” 杨羽听得直笑:“亏德叔这些年辛辛苦苦地照顾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嫌人家不好。” “谁叫他老管我。”乔何愤愤地嘀咕。 “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杨羽愈发无奈,“多大的人了,别耍小性子。” “都听哥哥的。”乔何满口答应,继而贴着他哥笑嘻嘻地说,“哥,你把腿缠我腰上呗?地儿太小,我挤着累。” 杨羽好笑地摸杨羽的下巴,当真抬腿勾着乔何的腰坐在了这人怀里:“跟谁学的,整日都没个正行。” “这么坐着舒服。”乔何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揽着他哥的腰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杨羽把下巴搁在乔何肩头歇了片刻,听轿外呼啸的风声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念及街道两旁的冷清景象便皱起了眉:“这光景,去哪儿找早饭吃?” “哥,你是不知道。”乔何兴致勃勃地掀开围帘指给杨羽看路边的摊贩,“日子再艰苦也得过下去,就算仗打不完,米不够吃,能活一天还是要挣扎着多活上一天。” 杨羽在苏家待得久了,清早很少出门,跟着乔何往外一瞧才发现断垣残壁下全是买早点的摊贩,推着锈迹斑斑的车,也不吆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路边,仿佛怕扰了满城的寂静。 “我回雁城以后常去买豆浆。”乔何笑眯眯地感慨,“现磨得真香。” “你跑这么远喝豆浆?”杨羽笑得无奈又揶揄,可笑了片刻忽然怔住,“你是……” 乔何望向他哥的目光带了丝异样的热度,重重地“嗯”了一声:“去买豆浆能路过苏公馆,绕点路还能从哥哥屋外的围墙经过呢。” 杨羽听罢伸手胡乱揉乔何的脑袋,再悄声嘀咕了句:“笨蛋。” 第41章 乔何把脸硬是埋进他哥的颈窝闷闷地笑,手指在杨羽腰间挠来挠去,闹了会儿轿子便停了。 德叔在轿子外笑着问他俩要吃什么。 “豆浆油条呗。”乔何掀开帘子往外瞧,“呵,人不少。” 德叔翻身下马,觑着摊位看了半晌:“我怎么瞧着排队的那个人像是胡二麻的副官?” “一大早就这么晦气?”乔何稀奇地跳下轿子,搁德叔身边一起眯眼看,“还真是。” 杨羽闻言犹豫道:“躲躲?” “躲什么……”乔何无所谓地笑起来,“巴不得被他看见呢。”说着就抬腿往摊贩边迈步。 胡二麻的副官腿有些瘸,却老是喜欢一颠一颠地跑步,人又生得极为白净,雁城的老百姓私底下便都戏称他为白鹅。 乔何三步并两步凑过去,直接插队到白鹅前面,提溜着军帽围着他转悠:“胡二麻抽哪门子的疯,竟然想喝豆浆了?” 胡二麻以前为了巴结洋人非说自己喜欢西式早点,生嚼了好几年的面包片。雁城被乔何打回来以后这事儿就成了笑话,平时背后说说也就罢了,现如今乔何拿到明面上嘲笑,顿时把胡二麻的副官气得满面通红。 “我……我自己喝!”白鹅一生起气连话都说不清。 “你怎么不跟着胡二麻一起喝牛奶?”乔何拦着白鹅就是不让他买。 他俩在摊位前闹腾,杨羽隔着帘子无奈地摇头:“德叔,乔何越来越犯嫌了。” “他就没好过。”德叔冷哼着握着缰绳来回拉扯,“见了你愈发过分了。” “我倒觉得还好。”杨羽嘴角有了点笑意。 德叔不甚赞同地摇头:“你再惯着他,这小子能把雁城闹翻了。” “由着他闹。”杨羽从轿子里钻了出来,迎着深秋的风打了个寒颤,“反正是他打回来的雁城,难不成拱手让给苏一洪?” “话是这么说……”德叔依旧不满,“可他也太闹腾了。” 远处乔何抢在胡二麻的副官之前买到了豆浆和油条,回头对着杨羽挥了挥手。 “他从小就这样。” “二少爷小时候可顽皮了。”德叔听杨羽提起小时候不免感慨,“把老爷夫人气得满院子追着打,不都是你拦着的?” “那时候还小……”杨羽本能地替乔何找理由,“七岁八岁讨人嫌的年纪。” “大少爷您可不讨嫌。”德叔连忙反驳,“成日都看书,哪像这个小兔崽子?”他说着就抬腿踹端着豆浆回来的乔何。 “哟,德叔这可是给我哥的。”乔何把碗举高笑着躲。 “德叔你别踢着他的腿。”杨羽忍不住凑过去挡在乔何身前,“我看他腿上有伤。” “打仗哪能不受伤?”德叔讪讪地接过油条,刚啃了一口就愣住了,“不对啊大少爷,您怎么知道他腿上有伤?” 杨羽听了这话,喝进去的豆浆差点都喷出来,捂着嘴咳嗽着摇头,倒是乔何毫不顾忌地答道:“我脱裤子的时候哥哥看见了。” “你脱裤子?”德叔猛地睁大了眼睛。 “睡觉不得脱裤子?”乔何不耐烦地反问,三言两语把德叔糊弄过去了,“德叔你有心情关心我睡觉脱不脱裤子,还不如去后院喂鸡,咱们的粮食可不多了。” “我养的鸡不是被你这个小兔崽子祸害光了吗?”德叔一提这事儿就来气。 而杨羽却眉头紧锁,想起苏一洪手里屯的粮食,不由想要回苏公馆,可他抬头看了眼斗嘴的乔何和德叔,忽然没了开口的欲望。 “哥,你是不是要回去了?”乔何却把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杨羽低头喝了口豆浆半晌都没说话,只等风静下来才问:“你们的粮食还能撑多久?” “如果苏一洪按照先前约定的那般,到年关都没事儿,若是他反悔……”乔何的眉头轻轻皱起来,“这周能不能熬过去都是问题。” “只到这周?”杨羽抓着碗的手猛地一颤,二话不说就往轿子里钻。 “哥,没事儿的,我赶明就去护送那批军火。”乔何连忙扶住他哥的手腕,“回来了就有粮食吃了。” “苏一洪要把军火运去哪儿?”杨羽急急地问。 “就隔壁的县城,来回不过三天。” “隔壁的县城?”杨羽狐疑地转头望乔何,“那里哪有军队收军火?” 乔何的神情没有变,只道:“马匪。” 杨羽闻言忍不住咬牙冷哼:“混账!” “哥,如果不去咱就没有粮。”乔何叹了口气,“苏一洪这个老家伙,把粮食藏得太严,我也不能明抢,毕竟说起来米都是他花自己的钱买来的。” “可军火怎么能交到马匪手里?”杨羽气得浑身发抖,“本来世道就乱,这些人有了枪还得了?” “不论如何,总要去会会。”乔何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哥的肩膀,“我可不会在阴沟里翻船,哥放心吧。” 杨羽却忧心忡忡地盯着乔何,趁着德叔不注意,把人拉进轿子草草地吻了一会儿:“小心些。” “哥,你别把我当小孩子。”乔何笑得无奈,亲着杨羽的嘴角意犹未尽地叹息,“我可厉害着呢。” “再厉害也要小心。”杨羽把乔何推出轿子,“我等你回来。” 飘摇的围帘一下子将他俩隔开,杨羽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却能听见乔何翻身上马的轻呵,继而是逐渐远去的马蹄声。 他们分道扬镳,却又是为了同一个遥不可及的目的而离开。 第42章 杨羽在轿子里颠得七荤八素,到苏公馆前的时候看见苏士林蹲在门前的台阶上喝稀粥,吸溜吸溜喝得贼香,还头也不抬地让下人给他夹酱菜。 “你坐这儿吃饭?”杨羽掀开帘子边笑边往外走。 “先生?”苏士林见了他直接把碗筷撂了,“您可算回来了。” 杨羽搓着手摇头:“我就待了一晚,你怎么说得我像是好久没回来似的?” “一晚呢,谁知道那丘八……”苏士林轻哼着去拉杨羽的衣袖,剩下的话说得含糊,杨羽也懒得问,只挥手让轿夫走了,继而又道:“进屋吃饭吧,外头风大。” “不成,我爹说有货要来,一大早就让我在门口看着。”苏士林憋闷地往台阶上一坐,接过下人递的碗筷继续喝粥,“我要是进去了,保不准又得挨骂。” “那我陪你等等吧。”杨羽靠在门边躲风,“一个人坐这儿吃怪难受的。” 苏士林自然欣然应允,叫下人搬了小板凳又拿了厚披风,最后还是觉得不够暖和,直接自己捧来火盆和杨羽一起烤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里的事儿,没几分钟风里就飘来纷乱的马蹄声。 杨羽在心里暗暗猜测这批货就是苏一洪搞来的军火,可瞧着苏士林的模样,这老狐狸竟然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心,根本没透露更多的消息。 苏士林听见马蹄声,起身把碗筷搁在地上哆哆嗦嗦跑到路口瞄了一眼,再大呼小叫地往回跑:“先生先生,货来了。” “这么早?城门刚开吧。”杨羽故作疑惑地起身,迎出去蹙眉眺望。 苏士林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嘀咕:“这军火盯着的人多呢,运的人巴不得早点脱手。” “盯着的人多?”杨羽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苏老爷走货的事儿难不成还有别的人知道?” 苏士林挠了挠头:“我也是偷听来的,好像是这些人装货的时候掉出了一杆枪,被人瞧见了,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也不知道现在传到什么人的耳朵里去了。” 杨羽听得额头上浮出一层冷汗,连揣在袖笼里的手都止不住发抖,眼前的光东一块西一块闪过,晃得他头晕脑胀,心里只剩下乔何一人的名字。 苏一洪这哪里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明摆着是故意把自己走货的消息透露出去,好给护送货物去隔壁县城的乔何找不痛快。两地虽然离得近,可荒郊野岭出点什么意外实属寻常,乔何再小心谨慎也容易被暗算。 杨羽想到这里又气又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猜到苏一洪让乔何护送军火的目的,却不料这老狐狸还留有后手,如此这般,就算乔何能把货安全运到临县,也会脱层皮掉块肉,再不济也得损失些人马。更糟糕的是,若是苏一洪和马匪暗地里串通好,让人在半路上把乔何给劫了,乔何是哑巴吃黄莲有口说不清,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杨羽越想越是后怕,依着苏一洪的性子,只与乔何一人做交易是不可能的,极有可能两边同时权衡着,等到了时机再给出致命一击,而这一击对于根基不稳的乔何和寄人篱下的杨羽来说都是致命的。 “先生?”苏士林杵在门口看了半晌,没听见身后有动静,便狐疑地回头,“货到了。” “到了?”杨羽猛地回神,见几个伙计正把马车停在苏公馆的门口默不作声地卸货,就不由往前走了一步,淡淡的硝烟气激得杨羽忍不住咳嗽,可他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瞧。 只见厚厚的草垫下压着黝黑的枪管,金色的子弹壳在日光下闪着寒芒。 杨羽呆呆地看了会儿,想着乔何拿枪的模样心跳得越来越快,总觉得明明是一样的东西换了个人瞧着就大不相同,他不由伸手想要去摸一摸枪,却听身后传来沙哑的低笑。 “杨先生,回来了?”苏一洪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外走,他佝偻的身影像是被黑暗吐出的浓痰,浑身上下都粘着让人不舒服的阴气。 杨羽不着痕迹地收手,退回苏士林身边道了句:“刚回来。”便移开视线不讲话了。 苏一洪却走到军火边挑剔地打量片刻,然后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问:“乔何和你说起这批货了?” “他哪儿会和我说这些。”杨羽勉强笑了笑。 “哟,我还以为他会告诉杨先生呢。”苏一洪装作失望的模样叹了口气,“看来乔何是没把杨先生当成自己人。” “我和他本就不亲近,苏老爷又不是不知道。”杨羽轻声辩驳,“若不是苏老爷成全,乔爷哪儿会记得我?” “杨先生是在怪我?”苏一洪眯起眼睛盯着杨羽的脸,“的确,我不该把先生留下……” 杨羽却打断了苏一洪的话:“无妨,苏老爷肯收留我至今,我自然愿意为苏家办事儿,更何况我六年前的确为了活命跟过乔何,说到底都是我自愿,怎么能怪到苏老爷头上呢?” “先生!”苏士林听着杨羽的话急得抓耳挠腮,转而去求苏一洪,“爹,您就别逼先生了,姓乔的丘八哪里是什么好人。” “人家杨先生自己愿意,你跟着搀什么乱?”苏一洪举起拐杖打自己的儿子,“我让你接货,你倒好,还喝起粥了,要不要我把满汉全席都给你端上来?” 苏士林不服气地躲:“这么一大早,不吃点东西我不得饿死?” 苏一洪闻言忽然放下了拐杖:“哎呀!杨先生没吃早饭呢吧?” “没……没吃。”杨羽不敢暴露自己和乔何喝过豆浆的事儿,只敷衍道,“无妨。” “这怎么行?”苏士林闻言立刻跳起来,扯着杨羽的胳膊往屋里跑,“先生快些和我去吃饭。” 杨羽半推半就地和苏士林进了公馆,进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苏一洪,总觉得这老狐狸看自己的目光别有深意,像是又在盘算什么似的带着刺,直扎得杨羽胆战心惊,生怕苏一洪再想出什么馊主意。 第43章 “先生,你没吃早饭怎么也不说?”苏士林拉着杨羽的胳膊不住地嘀咕。 “我不饿。”杨羽甩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听见不远处的屋里有人吊着嗓子唱戏,顺口问了句,“你去和五姨太道过谢了吗?” “一直不得空。”苏士林别扭地摇头。 “我看你是不乐意去。”杨羽无奈地笑了笑,“下回铁定没人帮你圆谎。” “我有空她也没空,爹近来喜欢听她唱戏,出门也都带着她,我哪儿敢往上凑?”苏士林讪讪地解释,“杨先生你是不知道,我娘不喜欢她,打牌都不算她这个人的,你让我巴巴地往上贴,多难看?” 杨羽自然晓得这里头的弯弯道道,说到底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他要的只是苏士林在五姨太面前卖个面子:“难看归难看,起码人家下回能帮你在你爹身边劝上两句,说不准去北平的事儿就定了。” 苏士林一听这话就来了劲:“您还真别说,家里除了您能在我爹面前帮我说上两句以外,就只剩她了。” 杨羽闻言不免暗自好笑,抬腿迈进前厅时道了句:“那你可得赶早了去道谢,这都多少天前的事儿了?” 谁料正房太太淑珍正坐在屋里喝茶,循声抬头,见了他俩神情不愉:“这一大早你们商量什么呢?” “娘,我们在说米铺的事儿呢!”苏士林眼睛一转,随口胡诌,“杨先生要我赶紧去和商铺的老板道谢,上次那批货都是他帮忙卖掉的。” 正房太太狐疑地嘀咕:“不卖咱家的米他还能卖哪家?要道谢也是他向咱们道谢,你给我好好在家待着,别胡闹惹你爹生气。” 苏士林自然是不住地点头,再悄悄和杨羽使眼色,两人端着几碟糕点溜出了门,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吃。 苏士林絮絮叨叨说了些刊物里的言论,转而旁敲侧击地问杨羽关于乔何的事儿。杨羽只要一听见乔何的名字,心立马悬了起来,面上不动声色只怕苏士林这些话都是苏一洪让问的,于是顾左右而言他,苏家的小少爷叽叽咕咕问了半晌也没套出半句有用的话来。 杨羽慢吞吞地吃着温热的云片糕,反倒从苏士林嘴里套了不少话:“刚刚那批货老爷有没有说要谁运?” “谁知道。”苏士林憋闷地啃包子,“左不过是家里那些个跑腿的。” “老爷没叫你去?”杨羽估计刺激他。 苏士林果然气恼地直跺脚:“我爹哪儿肯放我走,他巴不得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家养了个大闺女呢!” 杨羽被这话逗得直笑:“老爷是担心你。” “我才不要过这种日子。”苏士林坐在杨羽身边信誓旦旦道,“我想上北平,我要读书去。” “读书……”杨羽垂下眼帘用手指在云片糕上抠了一个坑,“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国难当头,自然是报效祖国。”苏士林反问道,“先生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杨羽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只拿手不停地抠糕点,最后待苏士林等得不耐烦了才轻声说:“谁说去北平才能报效祖国的?” 这问题把苏士林问住了。杨羽低低地笑了一声,起身把空盘子放在廊下的石凳边,再仰头望着飞檐阁角间细细一线天空,道:“倘若真心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何愁没有机会?北平在你心里是顶好的地儿,可真去了你过得还是一样的少爷日子。”他说及此语气里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我教你念书这么些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不把少爷的身份抛了,去哪儿都一样。” 苏士林听得张口结舌,半晌脸臊得通红不吭声了,许久才支支吾吾问:“先生,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特没用?” 杨羽转身回到苏士林身边坐下,平静地摇头。 “我……我虽然老是和姓乔的吵,可我也知道这雁城是他打回来的,我万万比不上他。”苏士林哼哼唧唧地承认,“我也想去打仗,可我不会枪,我也想学些新思想,可我身边除了你没一个支持我……先生,我有时候特害怕自己一辈子都赔在这个公馆里了。” “你该怕的不是这个。”杨羽轻轻笑起来,“你该怕自己和这公馆的大部分人一样,无声无息地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苏士林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包子也不啃了,就拽着杨羽的衣袖拼命摇:“先生的意思我明白。” 杨羽拂开他的手把空盘子递给路过的下人,刚欲转身走就听见苏士林问:“先生,这是你当年跟着乔何的原因吗?” “我……”杨羽脚步微顿,不甚乐意地蹙起眉,“我不记得了,那都是六年前的事儿了。” 苏士林固执地追着他问:“乔何打仗厉害谁都知道,可他对你好吗?” 杨羽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卧房走,可苏家的小少爷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身后,一直跟到房间门口还在嘀咕。 “你这问题和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杨羽靠在门上冷笑,“你是少爷,从小没吃过苦,不知道忍饥挨饿的滋味,我为了活命乐意爬谁的床就爬谁的床,和你无关。” 苏士林被杨羽的话吓了一条,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见他已经抬手去推门,终于憋不住问道:“先生,你别跟他了,跟我也好啊?” “跟你?”杨羽绷不住嗤笑起来,“跟你屁股后头藏书?” 苏士林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睁睁地看着杨羽把门在自己面前摔上,只得憋屈地走了。 可杨羽进屋后却被人死死压在了门板上,连嘴巴都被捂得严严实实,就耳根后传来点粗重的喘息,他一听见浑身就软了下来,趴在门上含糊地唤了声:“乔何。” 乔何把他哥打横抱起摔在床上,二话不说就是亲,跟个土匪似的边亲边解裤带,脸色黑得一塌糊涂。 “小声些……”杨羽狼狈地躲着乔何的亲吻,生怕床板摇晃的声音被人听见,“人家还没走远呢!” “怎么,哥哥想跟苏家的小少爷过啊?”乔何酸溜溜地按住杨羽乱动的腿,“咱们才分开多久,哥哥就不要我了。” “胡说什么?”杨羽哭笑不得地捏他的肩。 “我胡说?”乔何把自己的裤子脱了,又要去扒杨羽的,“我刚刚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人家要养着你呢!” “别……”杨羽闻言羞恼地拍开乔何的手。 乔何光着屁股往他哥床上一躺,欲根耀武扬威地翘着,他也不知道害臊,反倒大大咧咧地敞开腿给杨羽瞧:“这小兔崽子竟然敢和我抢哥哥?” “他就是个少爷,你和他计较没意思。”杨羽歇了口气,主动坐到乔何腰间把裤子褪到了膝盖边,“倒是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乔何眯着眼睛没动,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哥哥不欢迎我?” “还闹上了?”杨羽俯身咬住乔何的喉结轻哼,“你明知我担心还要往苏公馆闯,真会折腾我。” 乔何被他哥咬得骨头都苏了,托着杨羽的臀瓣挺身往穴道里顶,舔着脸解释:“我明天要走了,舍不得哥哥。” “明天……”杨羽咬牙倒吸了一口凉气,穴道又酸又胀,谈不上舒服不舒服,他却强忍着摆动起腰,只为了让乔何舒爽些,“你可得小心些,苏一洪把军火的事儿漏出去了。” “早猜到了。”乔何翻身把他哥压在了身下,拎着杨羽一条白嫩的腿不断抽插,直把他的腿根蹭得通红才慢慢停下。 杨羽浑身燥得厉害,拽着乔何的衣领轻喘,卧房的窗下时不时有人快步走过,他怕被人发现,呻吟声都压得极低,只双腿抖得厉害。 “哥,我晚上再走好不好?”乔何咬着他哥的耳垂嘀咕,“我这一走没个三五天回不来,你陪陪我。” 杨羽无声地笑起来,用战栗的手按住乔何的肩:“胡闹。” “哥,你拒绝我?”乔何委屈地轻哼,撞得也没先前用力,只拿肿胀的欲根浅浅地胡乱捣弄。 杨羽又好气又好笑地用腿勾住乔何的腰,费力地挺腰让穴道内的性器滑得更深,继而凑到乔何耳边道:“你……没昨天厉害了。” 乔何闻言顿时什么也不顾了,把他哥压在身下狠狠地抽插,等杨羽忍不住想要开口呻吟的时候,乔何眼疾手快捂住了他哥的嘴,一边吻去杨羽眼角的泪一边卖力地挺动。 “哥,你和苏士林走得太近了。”乔何在杨羽射出来以后不满地嘀咕。 “别……别提别的男人……”杨羽咬着乔何的喉结含糊道,“你想……气死我?” “可苏士林那个家伙摆明了就是对哥哥有意。”乔何把他哥抱起来,拿着帕子仔仔细细擦被自己插得通红的穴口,“哥,你心里头知道得一清二楚,别跟我装傻。” “还酸上了?”杨羽拿脚尖蹭了蹭乔何的下巴。 “哥。”乔何一把抓住他哥的脚踝,语气里少有的严肃,“你是我的。” 杨羽觑了乔何一眼没反驳,翻身爬到枕头边困顿地伸了个懒腰:“这一大早到现在就没消停过。” “哥,我这一走谁护着你?”乔何也跟过去搂他哥的腰。 杨羽冷哼着拍他的手背:“你不在的六年我不照样活下来了?” “那不一样。”乔何吻了吻他哥的后颈,“那时咱俩还没搞一块儿呢。” “你能不能……”杨羽听了这话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气得呼吸急促,“你能不能闭嘴?” “哥哥不喜欢我这么说?”乔何眯起眼睛仰躺在床上。 杨羽觉得乔何话里有话,就懒得回答,转身面对着窗户躺下不说话了。乔何却巴巴地黏上来,不仅搂他哥的腰,还拿半勃的欲根蹭杨羽的股沟:“哥,不带这样舒服过就嫌弃我的。” “舒服?”杨羽猛地转身捏住乔何的性器,“谁说我舒服了。” “哥,你轻点。”乔何疼得直吸气,“我是你弟弟,亲弟弟,别用这么大劲儿。” 杨羽闻言稍稍松了一些力气却依旧没有撒手,就等着这条粗长的物件弹动着肿胀,再在乔何呼吸粗重的时候拿手指沿着柱身不轻不重地滑。 “哥……”乔何情动以后忍不住要伸手搂他哥。 “别碰我。”杨羽再次用力握住乔何的欲根。 乔何顿时恹恹地收回手,弓起腰可怜兮兮地开口:“哥,你是不是嫌我技术不好?” “哥,我就上过你,你让我多练习练习……” “哥,要不你教我也行,怎么插舒服……” …… 杨羽听得眼皮直跳,也不乐意继续帮乔何揉了,翻身下床端着茶杯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杯。 乔何躺在床上没有动,就他哥回头的刹那晃了晃腰。 “没个正行。”杨羽手一抖,差点把杯子摔碎。 “哥,我也渴。”乔何眼睛一转,“哥哥喂我喝水。” “喝水?”杨羽轻笑着拿起水壶,往床边一站,二话不说就要往乔何胯间上浇。 “哥!”乔何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抱着杨羽的腰耍赖,“哥哥别生气。” 杨羽挑眉盯着乔何觑了会儿,实在是狠不下心再折腾这人,就喝了口水俯身亲乔何。乔何顿时得意洋洋地缠住他哥的腰,舌尖在微凉的水里搅动,再勾住杨羽的舌吮吸,连神情都是眉飞色舞的,简直像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 “就这样还打仗呢?”杨羽无奈地揉了揉乔何的脑袋。 “哥,我可厉害了。”乔何不着痕迹地把他哥手里的水壶拿走了,“下次让德叔讲跟你听。” “真厉害就别受这么多的伤。”杨羽用手指抠了抠乔何肩上的一条疤痕。 乔何偏头亲了亲他哥的手指,笑嘻嘻地打趣:“我不受伤哥哥都不心疼我。” “别胡说。”杨羽蹙眉把乔何推倒在床上,跨坐在他腰间,借着昏黄的光仔仔细细地瞧乔何身上的伤疤。 乔何心满意足地躺着,枕着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捏他哥的手腕,觉得胸口那只微凉的手指动作轻柔,像是挠痒痒似的带着点颤抖。 “我不该让你去打仗的……”杨羽低声呢喃,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他吓了一跳,猛地坐直了身子把乔何往被子里塞,嘴里故作镇定地问,“谁啊?” 五姨太柔柔的笑声伴随着几声轻咳:“杨先生。” 杨羽狐疑地披上了衣服,低头看了眼乔何——这人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就露出双眼睛对着他眨巴眨巴的,看着特欠揍。 第44章 杨羽走到门口又绕回床边,拿脚踢乔何露在被子外边的腿:“怎么回事?” 乔何无辜地缩回脚,硬是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了被子里。 “还和我玩这套?”杨羽被气笑了,掀开被子轻声问,“把你的枪给我。” “哥,你要枪做什么?”乔何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摸了摸鼻尖,但还是伸手摸出了压在衣服下的枪。 “你问我要做什么?”杨羽接过枪冷笑道,“如果五姨太看见了你,我就把她一枪崩了。” “别!”乔何腾地从床上跳起来,一丝不挂地抱住他哥,“我说,哥你听我说!” “我还懒得听了。”杨羽觑了乔何一眼,挣开他的手往门边走。 乔何见拦不住他哥,自己又来不及穿衣服,只得披着被子蹦蹦跳跳地跟过去。而杨羽打开门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礼:“进来坐坐?” 五姨太拿帕子捂着嘴笑,扶着门的手轻轻敲着门板:“先生方便吗?” “方便。”杨羽侧身让开一条道,把五姨太请进了门,反问道,“太太方便吗?” “老爷在看货,不用担心。”五姨太进屋见了乔何,眉毛微微挑起,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杨羽手里的枪,“哟乔爷,我还能活着出去吗?” 乔何略略有些尴尬,讪笑着挪到他哥身后:“这事儿其实……” “你闭嘴。”杨羽把枪“啪”地一声按在桌上,“待会再和你算账。” “乔爷,您没和杨先生说咱们商量的事儿?”五姨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都好些天了。” “这不是没遇上吗?”乔何试探着捏了捏他哥的手指头,手背立刻被挠了三道红杠。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羽不顾乔何只披着条被子,往桌前施施然一坐,目不斜视地望着五姨太,“您怎么知道乔何在我屋里的?” “我原本不知道。”五姨太跟着他一同坐下来,“现在……”她笑吟吟地打量杨羽颈侧的吻痕,继而面容一肃,“无论知道与否,我只想告诉你我姓方,我和你们的目的一样,想要苏一洪死。” 杨羽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端着茶碗慢吞吞地喝:“你……是苏老爷身边的红人,真要杀他太容易了。” “杨先生是明白人,该知道苏一洪这个老狐狸连睡觉都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屋睡,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杀他谈何容易?”五姨太蹙眉反驳,“更何况我不是乔爷,我可是连把枪都弄不到。” 杨羽听见五姨太提乔何,这才扭头瞄了一眼,就见这人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眼神里有点委屈的意思。他冷不丁想笑,硬忍着喝了一口水,转而问五姨太:“我凭什么相信你?方家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单凭一面之词,我可不敢冒险放你走。” 五姨太无所谓地笑笑:“先生信不信都无所谓,但是先生应该明白如果我死在了这里,苏一洪绝对不会再信任你,你这六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更何况……”她话锋一转,“苏一洪现在只是怀疑你和乔何关系过分亲密而已,还没有怀疑到你们的身份上,我说得对不对?” 杨羽面色微僵,那茶碗的手有些抖,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乔爷是六年前被苏一洪灭了满门的乔家的少爷。”五姨太一字一顿道,“先生,我说得对不对?” 床上的乔何听了这话,终于坐直了身子皱眉盯着五姨太的背影使劲儿瞧。 “还有呢?”杨羽把茶碗放在桌上轻轻吸了一口气,“你觉得我是谁?” 五姨太迟疑地摇了摇头:“先生的身份我并不知道,但我想你肯定是帮乔爷报仇才来的苏公馆,当年所谓的被乔爷抛弃,不过是你为了接近苏一洪而演的一场戏。” 杨羽闻言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庆幸五姨太并不知道他俩的真正关系,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杨羽就觉得好笑,即使旁人知道了又如何,他和乔何这辈子都纠缠在一起谁也挣脱不开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为何那日不用这个威胁我?”乔何披着被子挤到他哥身后站着,“我是乔家的儿子,这个消息可比偷偷翻墙进苏公馆有用多了。” “因为我不乐意。”五姨太倚在椅子里勾着嘴笑,她暗红色的嘴唇在晦暗的光下泛着层血光,杨羽忽然有些明白这个公馆里的其他人为什么不喜欢她。 即使隐藏得再好,五姨太身上都透着股血腥气,这气息与乔何和杨羽不同,那是了无牵挂孑然一身的人才能散发出来的气息。 乔何还欲再问,杨羽却捏住了他的手缓缓摇头。 “今天我来也并不是想和你们合作,我只是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不能让朋友去送死。”五姨太捏着茶碗的手猛地收紧,继而抬头望着乔何道,“乔爷,出城以后遇见任何向导都别信。” “苏一洪真和马匪合作了?”杨羽听罢差点控制不住站起来,还是乔何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才没失态。 五姨太望着自己的手指甲发了会儿呆:“可不是?那老家伙精着呢,等着坐山观虎斗,反正谁赢谁输他都不亏。” “马匪准备在哪里动手?”杨羽急得面色发白。 五姨太却苦笑着摇头:“先生觉得苏一洪会告诉我吗?” 杨羽哑口无言地瘫坐在椅子里,愣愣地望着窗台上晃动的光影,然后忽然转身扑到乔何怀里拽他身上的被子:“别去了,乔何你别去了!” “哥……搁哪儿的话?”乔何轻咳着改口,好笑地把他哥拉开,“别扯,再扯我就是耍流氓了。” 杨羽堪堪后退几步,却听五姨太幽幽地笑:“马匪的事儿我只知道这么多,但我前几天听苏一洪提过一句粮仓。” “粮仓?”乔何和杨羽异口同声地问,“在哪儿?”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苏一洪只说这月初九会让人绑着米铺老板去粮仓取货。”五姨太起身往门边走,看模样是要走了。 “既然要取货,那是不是跟在他们身后就能知道粮仓在哪儿?”杨羽激动得浑身发抖,转身握着乔何的手不住地晃,“如果咱们有了粮,你就不用去护送军火了,苏一洪这个老家伙对我们唯一的威胁也没有了。” “那也要乔爷剩下的粮食能撑到初九才行。”五姨太却给杨羽泼了一盆冷水,“就算乔爷能撑,他手下的兵能吗?” 杨羽闻言眼前一黑,踉踉跄跄跌进乔何怀里咳嗽。乔何吓得也不管肩上披着的被子了,三步并两步把他哥抱回床上拍背。 “你……你就非要去……非要去!”杨羽趴在乔何怀里不住地咬他的颈窝。 “哥,没事儿的。”乔何哭笑不得地哄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会有马匪的埋伏,我自然会小心。” “小心?”杨羽一巴掌拍开乔何的手,“小心你身上还有这么多疤,我……我先不和你说这个,五姨太是怎么回事?” 乔何一听这话就蔫了,他不愿意告诉他哥的原因自然是怕五姨太心怀不轨,打着同样报仇的旗号,实际上却是苏一洪派来试探他们的奸细,如今看来五姨太确是方家的后人,目的也与他们相同,可到了他哥那里就不好解释了。 杨羽冷笑着跨坐在乔何腰间:“出息了,还学会瞒着哥哥了。” “哥,你听我解释……”乔何愁眉苦脸地叹息。 “解释?”杨羽忽然抬起膝盖往乔何跨进狠狠地顶,“你是不是要说因为担心我才不告诉我的?” 乔何被他哥顶得龇牙咧嘴直吸气,支支吾吾道:“哥,我真的是为你好。” “我一点儿也不好。”杨羽听罢颓然倒进乔何怀里,拿手抚摸他的胸口,“你觉得若是你出事,我会好?” “我这不是怕五姨太是假意投诚,到时候联合苏一洪反将我们一军吗?”乔何费尽心思地解释,却觉得他哥并未听进去。 果然杨羽愣神片刻,忽然俯身把脸贴在乔何的胯间轻轻笑起来:“是啊,你总是用这种理由搪塞我。” 乔何被他哥的喘息撩得瞬间来了感觉,只觉得自己肿胀的欲根不轻不重地打在了杨羽的面颊上,顿时窘迫得去拉他哥的手:“哥,你知道我是怕你在苏公馆出事才隐瞒的,毕竟苏一洪太狡猾了,若是告诉了你,五姨太又将我们的身份败露,乔家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杨羽却不起身,定定地注视着那根粗重的物件,最后迟疑地张开了嘴,舌尖先探出去试探地舔了一下,继而猛地含住了炽热的顶端。 乔何吓得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拽着他哥的头发结结巴巴地问:“哥,你……你怎么用嘴?” 杨羽松口舔了舔唇角,空洞地笑了笑:“你不想操哥哥的嘴吗?” 第45章 乔何捏着他哥的下巴欲言又止,欲根慢慢滑过杨羽湿软的嘴角,最后还是把人拎到了怀里:“想,但不是现在。” 杨羽趴在乔何怀里没吱声,手指捏着衣角揪线头,温暖的光从他的发梢滑落到略显苍白的手背上,乔何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杨羽先回过神,俯身爬到乔何面前挑眉道:“我等你回来。” 乔何心头一热,讨好地舔他哥的嘴角:“哥哥千万别反悔,等我回来一定要用嘴。” 杨羽轻笑着摇头,把乔何的脑袋推开,披着衣服起身,继而端着茶碗站在门边问:“五姨太的话你信几分?” “她说的该是实话。”乔何溜达到杨羽身后,死皮赖脸地贴着他哥乱摸,“苏一洪没必要暴露这么多消息来试探我们的关系,毕竟军火还要我运呢,万一我知道有埋伏甩手不干了,他这笔买卖可就真的得赔得精光了。” “那你觉得运完军火苏一洪会交粮食吗?”杨羽忧心忡忡地叹息。 “会。”乔何笃定地点头,“如果我能回来,那么他和马匪的交易就完了,为了稳固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自然要拿粮食拉拢。” “可你要是回不来呢?”杨羽说完愣了一瞬,然后慌慌张张地捂住嘴,“哥哥不好,哥哥不该说这么晦气的话。” 乔何哭笑不得地拉开他哥的手:“这六年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几个马匪而已,哥你别这么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杨羽恨恨地握紧了拳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去……”他话未说完,嘴巴却忽然被乔何捂住了。 片刻门外传来聒噪的敲门声,苏士林吵吵闹闹地喊他出门。 杨羽舔了舔乔何的掌心,耳畔传来一声不情不愿的轻哼,乔何慢吞吞地松开捂在他嘴上的手,揽在腰间的胳膊却无论如何都不撒开。 “先生,我爹让你去前厅。”苏士林在门外来回踱步,“你快些,好像和早上刚来的那批货有关。” 杨羽连忙去扒乔何的手,悄声道:“让我去。” 乔何并不答话,搁在他哥腰间的手却猛地移到了胯间。杨羽不由闷哼着往地上滑。 “先生?”苏士林犹犹豫豫贴在门板上眯起眼睛往里看,“先生,你还好吗?” 杨羽回头瞪了乔何一眼,然后对着门外喊:“等等,我马上就来。” 苏士林放下心来,靠在门上搓了搓手:“先生,我就在这儿等你。” “做什么?”杨羽压低声音问,继而握住了乔何埋在自己腿间乱动的手。 “哥哥你要走?”乔何明知故问。 “别闹。”杨羽把乔何的手拎开,避重就轻道,“我很快就回来。” 乔何抱着胳膊看他哥在床边窸窸窣窣地整理衣服,再对着镜子戴上了眼镜,这才凑过去亲杨羽的耳朵:“所以我不能瞒你,你却能瞒我?” “你这又是闹哪门子的脾气?”杨羽没忍住笑了起来,转身捏着乔何的衣领贴过去亲这人抿起的唇,“我还没去,怎么知道苏一洪要说些什么?” “回来立刻告诉我。”乔何蹙眉抱着他哥亲吻,继而恋恋不舍地松了口,别扭地躺在床上把自己用被子从头裹到脚,倒像是闹脾气似的背对着杨羽睡下了。 杨羽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抬腿走了出去,趁着苏士林没回过神直接把门关上了:“走吧。” “先生,你还好吗?”苏士林围着杨羽打转。 “怎么了?”杨羽不动声色地把衬衫的纽扣系到了最上一颗。 苏士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怕你……身子不舒服。” 杨羽微微皱眉觑了他一眼,继而转移话题问道:“那批货出问题了?” “应该没,我看爹的意思是找你商量别的事情。”苏士林急匆匆地跑了两步,赶到杨羽之前进了前厅,对着苏一洪恭恭敬敬地行礼,“爹,我把先生带来了。” 苏一洪捏着半大的翠玉貔貅看得目不转睛,半晌才恍然大悟般仰起头:“先生来了?快快请坐。” 杨羽坐在了桌边,苏士林也想凑上来,却被他爹挥手赶了出去:“别给我添乱。” “爹。”苏士林不满地嘀咕,“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你在这儿净会捣乱。”苏一洪不由分说把他赶了出去,然后回头眯着眼睛打量杨羽,沙哑的笑声像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在锯木头,“杨先生,昨天休息得如何?” “承蒙苏老爷厚爱,好得不得了。”杨羽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喝。 “好就成,咱们来聊聊军火的事儿。”苏一洪坐在了桌子另一侧,拿拐杖轻轻敲了敲杨羽的小腿。 “哟,苏老爷不是不肯告诉我军火的事儿吗?”杨羽皮笑肉不笑地挪开腿,“您还是别说,这事儿太大,出了岔子我可担待不起。” “先生说得哪里的话?”苏一洪笑得高深莫测,“这事儿自然要先生出主意才好,我可不想让乔何那个小兔崽子轻轻松松拿到粮食。” 杨羽吹开几片蜷曲的茶叶,藏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苏老爷既然说出了这句话,肯定是有了计划,又何必问我呢?” “我的计划哪有先生的妙?”苏一洪笑眯眯地望着杨羽,“先生说说看,若是我们与马匪联手,有几分把握解决掉乔何?” 杨羽就是再做足了心理准备,乍一听这话还是把碗里的茶泼出了半盏。 “咦?”苏一洪靠在椅背上笑得阴险,“先生是舍不得了?” “怎么会?”杨羽面色苍白地勾起嘴角,“只是这胜算虽大,可就算乔何死了,他手下的兵老爷也控制不了。” 苏一洪怔了一瞬:“先生说得有道理,当兵打仗的不像普通人。” “自然。”杨羽见苏一洪像是要改变主意,顿时松了一口气,说话也流利了几分,“万一乔何出了事,冤有头债有主,苏老爷,那群拿枪的可不管你是谁,崩了就是崩了,苏家的这些家丁能护你几时?退一万步讲,他们不找您,找到苏士林,苏家的独苗可是说没就没的。” 苏一洪听了这话,神色彻底变了:“那依先生看呢?” “这……这事儿太麻烦,老爷容我想一晚如何?”杨羽咬唇犹豫道,“明早一定赶在乔何出城前给您答复。” “如此甚好。”苏一洪像是倦怠了一般倒在了椅子里,放杨羽离开前让他把苏士林叫了进来。 苏士林见杨羽神情微妙不禁好奇,却不敢多问,战战兢兢进了前厅,只听他爹恶狠狠地呵骂:“让你去试探杨羽和乔何的关系,你试探出什么了?” 第46章 苏士林闻言沉默半晌突然委屈起来:“爹,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怎么样?”苏一洪气极反笑,“我苏一洪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你要我盯着杨先生,可杨先生在咱们家六年了,出过什么岔子?”苏士林低声反驳,“是,我是不成器,可我知道不能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您做的事儿隐瞒得再好我也听说了些,爹,你不怕遭报应吗?” 苏一洪听罢气得“你”了半晌都说不出别的话,就抬起胳膊用手指着苏士林干瞪眼,刚巧五姨太从门前经过,苏士林连忙寻了个借口把人叫进来,然后脚底抹油溜了。只不过溜出前厅苏士林还觉得不安全,心知他爹缓过神定是要大发雷霆的,于是心一横,踩着石块想要从方公馆的围墙翻出去,可他哪有乔何那样好的身手?好不容易爬上去,只往下望了一眼就骑在墙头不敢动了。 正巧打路口来了个骑着马的兵,苏士林也不管尴尬不尴尬了,对着那人拼命挥手:“喂,救救我。” 苏家的小少爷在墙头大呼小叫,杨羽却在屋里看着乔何无奈地苦笑。 “快起来。”他抬腿踢了踢全身都裹在被子里的人。 “哥,你先告诉我苏一洪都说了些什么。”乔何缠着被子滚到床边抓他哥的手腕,“那个老狐狸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杨羽扒开乔何的手,抱着胳膊轻哼:“你起来我就说。” 乔何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披着被子蹭到他哥面前:“说吧。” “多大的人了……”杨羽却捏着乔何肩头的被子嘀咕,“成天就知道瞎胡闹。” “我里头没穿衣服。”乔何抱住他哥的腰耍赖,“哥,你快说。” 杨羽犹豫片刻,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乔何见他哥神情满是挣扎就知道出了事儿,乖乖坐在一旁等着杨羽开口。 果然他哥张嘴就是一句咒骂:“苏一洪这个王八蛋。” “他是不是要你出主意害我?”乔何摸了摸鼻子,把脚从被子里探出去蹭杨羽的腰。 杨羽见乔何猜出了一二便也不再隐瞒:“苏一洪要我想办法和马匪联手,把你在运送军火的路上解决掉。” “还真被我猜对了……”乔何轻轻踢了踢他哥的腰,“就这么点事儿,哥你至于气成这样吗?” “这么点事儿?”杨羽猛地捏住乔何的脚踝,“我要和仇人商量杀死自己弟弟的计划,在你眼里这就是小事儿?” “哥。”乔何怕杨羽真生气,赶忙把人搂在怀里哄,“你想啊,苏一洪让你想这个计划,不就等于直接把计划告诉我了吗?我都知道别人要怎么害我了,哪里还会再上当?” 杨羽气恼地揉了揉头发,须臾憋闷地点头:“也对,等会不许胡闹了,给我好好想想明天走哪条道。” 乔何连声答应,却在他哥不注意的档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杨羽一门心思都扑在苏一洪要他想的事情上,拿着地图趴在床上细细地看,生怕马匪埋伏的地方把乔何的生路截断,涂涂改改半晌颓然扔了笔,勾着手指把躺在一旁的乔何招了过来。 “哥。”乔何从被子里钻出来,光溜溜地贴在杨羽身前。 “不冷啊?”杨羽没好气地拽住了被角。 乔何把地图悄悄移开了一点:“哥哥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杨羽闻言不由想到六年前他俩在破庙互相抱着取暖的场景,明知乔何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腰:“明天就要出去了,别冻感冒。” “哥,你也太好骗了。”乔何被他哥抱得满心欢喜,脱口而出道,“我如果再喊一句冷,你是不是能主动张开腿让我……”乔何话音未落就疼得住了嘴,哭丧着脸服输,“哥,我错了。” 杨羽捏着乔何的欲根用力搓揉,恨恨道:“错了?你睡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错了。” “哥,好疼。”乔何可怜兮兮地挺腰,“被你捏肿了。” 杨羽气得直发笑:“我让你肿。”说完猛地抬腿拿脚踩乔何肿胀的性器。 乔何被他哥微凉的脚尖踩得舒服至极,声音都变了调:“哎呀好疼,又变大了!” 杨羽闻言顿时没了脾气,脚也被滚烫的欲根烫得微微发抖,转而坐在乔何身边重又去看地图。而乔何正在兴头上,他哥不理他了,他自己却还意犹未尽,便偷偷摸摸贴在杨羽背后,拿半勃的欲根乱蹭。 “乔何!”杨羽羞恼地转身,按着乔何的肩把人压在床上,“你有完没完?” “是哥哥先惹我的。”乔何振振有词地辩驳,“哥哥先把我捏硬了,又把我踩疼了,现在还反过来问我?” 杨羽没想到乔何竟会恶人先告状,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就瞪着眼睛生闷气,余光瞥见乔何胯间狰狞的物件忽然觉得碍眼得厉害,便沉腰往下坐,硬是把那玩意儿压下去了。 乔何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笑,只问:“哥,今晚还能……” “想得美。”杨羽不等乔何说完就一口回绝,拎着地图冷哼,“你给我把这些路线全记下。” 乔何望着密密麻麻的线路头皮发麻:“哥,你饶了我吧。” “你记不记?”杨羽闻言立刻曲起腿往乔何的胯间顶。 “我记,我记!”乔何连忙抓过地图认认真真地看起来,等杨羽脸上的神情缓和后,才眼巴巴地凑过去,“哥,别为我担心了,你要操心的事儿够多了。” 杨羽觑了乔何一眼,忽然抬手勾住了这人的脖子:“亲我。” 乔何眼前一亮,扑过去猴急地吻他哥的唇,吻着吻着就把杨羽压在了身下。 可像是为了印证乔何先前说的那句话似的,门外忽然传来下人们的惊叫:“大少爷从墙上摔下去了!” 眨眼的功夫便又有让杨羽操心的事情了。 第47章 乔何嫌苏士林烦,抱着他哥的腰不撒手,铁了心不让人往外走。 “我得去瞧瞧。”杨羽把乔何的手指头扒开,没好气地披上了衣服,“人家都从墙上掉下来了,我总不能不去吧?” “他好端端翻什么墙?”乔何气得直发笑,“真是天生和我过不去。” 杨羽懒得理会乔何的胡话,理好衣服推门出去了,刚走了两步就看见苏家的小少爷被个穿军装的人抱进了门,他狐疑地看了半晌,把雁城有名有姓的军官盘算了个遍,还是没认出来那人是谁,就转悠回去问乔何。 乔何躺在床上装睡,一副被气到没脾气的模样,杨羽爬到这人腰间捏了捏他的腿根:“喂。” 乔何没吭声,却伸手扶住了他哥的腰。 “咱雁城什么时候来了新兵?”杨羽又捏了乔何一下。 “不知道。”乔何嗓音有些哑,硬撑着就是不睁眼。 杨羽好笑地摇头,不再捏,转而握着乔何的欲根滑动,这下子乔何忍不住了,腾地坐起来气喘吁吁地抱怨:“哥,雁城这么多人,我哪儿能各个都认得?” 杨羽闻言立刻收了手,坐回床边不说话了。 于是乔何只得憋闷地贴过去,拿手指戳了戳他哥的腰,得不到回应后不情不愿地穿衣服:“得了,我去瞧一眼。” 杨羽憋了会儿没搭理人,见乔何真要往外走,终是忍不住出言阻止:“别,万一被别人看见了……” “没事儿,总不能让哥哥难受。”乔何装模作样地反驳,穿着衣服往门边溜达。 他哥果然追上来,抱着乔何的腰轻哼:“我认错成了吧?别走。” 乔何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刚把他哥抱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们哥俩连忙蹑手蹑脚凑到门缝边往外看,只见苏士林追在那个兵屁股后头满院子乱窜。 “认得吗?”杨羽扯了扯乔何的衣袖。 乔何趴在他哥肩头蹙眉思索,继而狐疑地嘀咕:“不是咱城里的兵,但看着不是普通人,你瞧他那肩章,厉害着呢。” “别瞎猜,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单凭肩章哪里看得出来是人是鬼。”杨羽耸了耸肩,侧耳听苏士林在说什么。 苏家这个成天没个正行的小少爷正大呼小叫地喊:“我要跟你去开飞机。” 乔何听清以后笑得直不起腰,只道:“苏一洪怎么还没被他气死?” “开飞机……”杨羽倒听出点门道,把乔何扯回来问,“咱雁城哪儿有飞机?” “北平有。”乔何把门彻底关严,推着他哥往床边走。 “怪不得要跟着人家跑……”杨羽恍然大悟,“他打的这个主意?” “你说说,他一个不愁吃不吃穿的少爷,干嘛要拼死拼活去北平?就那儿有书读?” 杨羽坐在床边抬腿踩着乔何的胯间冷哼:“家里没出事之前,我也想去。” “我以后一定带哥哥去。”乔何舔着脸往前凑,“只要别逼我读书就成,我不是那块料。” 杨羽闻言好笑地捏乔何的脸颊,再搂着这人的脖子逼他背地图上的路线。而苏士林闹了会儿似乎被苏一洪发现罚去跪祠堂了,至于别的什么事儿,杨羽就没心思关注了。 乔何背得快,等他哥检查过没问题以后不安分起来,死皮赖脸不肯走,天色都黑了还抱着他哥的脚乱捏,把杨羽气得恨不能替死去的爹娘行家法。 说到底他俩都舍不得,乔何舍不得他哥在苏家受罪,杨羽舍不得乔何在外面替仇人冲锋陷阵,两人心里都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最后搂作一团到底还是亲热了几回。而杨羽浑浑噩噩地由着乔何胡闹完终是冷静了几分,喘着气随口问了几条线路,见乔何真的全记住了就起身催人走。 此时夜色深沉,苏公馆静得像是座巨大的坟,乔何摸黑揉着他哥的腰轻轻地笑:“哥,你不生气啊?刚刚我太用劲儿了。” 杨羽拍开乔何的手,笑着摇头:“这账我记下了,等你回来再算。” 乔何讪讪地收手,窸窸窣窣穿好衣服,推开窗户瞄了眼被月光照亮的院子,回头喊了声“哥”。 “走吧。”杨羽叹了口气,背对着乔何倒茶。 乔何恋恋不舍地走了,顺手替他哥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于是苏公馆彻底安静下来,杨羽喝了两口残茶打了个寒颤,觉得冷得厉害,便点上蜡烛拨弄了几下火盆,再裹着乔何盖过的被子对着掌心哈气。 雁城的冬天算是彻底来了。 第二天一早杨羽把地图送给了苏一洪,那上面画了五条可以让马匪埋伏的路线,都是昨晚他特意叮嘱乔何要避开的。苏一洪拿着地图乐呵呵地笑,只字不提军火的事儿,反而问杨羽怎么看苏士林要去北平念书的决定。 杨羽略微有些惊讶,他心知苏一洪是全家最反对苏士林读书的人,现如今忽然改了口颇有蹊跷,但他毕竟不反对,就如实说了:“我觉得可行。” “先生也觉得可行?”苏一洪坐在椅子里半张脸被阴影笼罩,头一回在外人面前显现出作为父亲的苍老,“连他娘都在劝我,说不能再把他关在家里了。” 杨羽犹豫片刻,缓缓劝道:“让他去也好,要不在雁城他永远不知道您当家有多累。” 这半真半假的恭维大概是说到了苏一洪的心坎里,他竟喃喃自语起来:“再看看吧,实在不行我就放他走。” 杨羽闻言不免为苏士林高兴,可瞥见地图又开始担心乔何,便寻了个由头出了苏公馆,坐着小轿去城门前送乔何。 然而他俩在外人面前是不能亲近的。 杨羽掀开帘子刚巧看见乔何骑着马上了吊桥,墨绿色的军装外罩着乌黑的氅,他忽然觉得那个人有些陌生,不像是他一心一意想要护着的弟弟,而是真真正正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第48章 而乔何很快就发现了杨羽,扶着帽檐对他哥咧嘴笑,就和在床上时没有任何区别。 杨羽心底刚涌起的自豪荡然无存,没好气地钻进轿子,临走还是舍不得,眼巴巴地掀开帘子望了一眼,乔何却已经走到城门外了。 德叔骑着马跟在乔何后面时不时回头,再轻声嘀咕:“大少爷看了你一眼。” “大少爷把帘子放下来了。” “大少爷的轿子走了。” 乔何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放慢速度等德叔赶上来以后,悄声道:“您后院养的鸡归我了。” 德叔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怎么知道大少爷肯定会来送你?” “因为我哥舍不得我。”乔何若是有尾巴,此刻一定翘上了天。 德叔狠狠甩了一下马鞭,咬牙切齿地催乔何:“别嘚瑟了,那几个跟着来的苏家的人可盯着你呢。” 乔何这才收敛了神情,骑着马绕着装军火的箱子溜达,继而带着队往小路上拐。 德叔吓出一身冷汗,上去拿鞭子抽乔何胯下的马:“你疯了?大少爷说了这条路不能走。” 乔何猛地握住德叔的鞭子,压低嗓音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走?”德叔急出一头冷汗。 “德叔!”乔何向后瞄了几眼,“你想想,若是我哥点的五条道我全避开了,苏一洪会怎么想?” 德叔顿时愣住了。 “这消息若是传回去,我哥铁定得出事。”乔何松开德叔的马鞭叹了口气,“五条线全部避开,苏一洪肯定认为是我哥把消息透露出去的,到时候我哥就危险了。” “苏一洪这个王八蛋……”德叔气得连声咒骂。 乔何却笑着摇了摇头:“待会我会以探路为由先进山瞧瞧,你们在外面等我。” 这下子德叔是真的急了,恨不能一鞭子抽在乔何身上:“你逞什么英雄?你哥没教过你做事儿要量力而行?咱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想看,若是你死了,我能活吗?身后那些兄弟能活吗?你哥能活吗?” 乔何没料到德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哭笑不得地勒紧了缰绳:“德叔,我是那种莽撞的人吗?” 德叔喘着粗气瞪他:“只要和你哥扯在一起的事儿,我就没见你理智过。” 乔何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轻咳着转移话题:“苏一洪能和马匪谈条件,我自然也有后手。” “瞧你那德行!”德叔恼火地嘀咕,“难不成你也去和马匪谈条件?” “谈条件倒不至于……”乔何模棱两可没说出答案,只回头大喊道,“都加把劲儿,路远着呢!” 于是队伍浩浩荡荡行进了山沟,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林不时飞出几只惊鸟,凄惨的啼叫令人毛骨悚然,整只队伍一时间鸦雀无声,连脚步声都刻意放轻,像是怕惊扰了山林间的猛兽,又像是躲避不知藏在何处的敌人。 乔何在山道间行走,杨羽却靠在院里看着苏士林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先前救他的军官身上,嚷嚷着要去北平。 嚷嚷也就算了,话里话外还扯着杨羽:“先生,你等着,待我安顿下来就派人来接你。” 杨羽正被乔何的事儿烦得焦头烂额,又听他吵得心烦,就把双手抄在袖笼里望天。 那个救下苏家小少爷的兵叫方少鸿,据说是个飞行员,老家在雁城,此番回来不过是看望生病的表妹,谁料救下个缠人的小少爷。 “我不管,我就是要上北平读书!”苏士林抱着方少鸿的胳膊喊得撕心裂肺,摆明了是喊给他爹听的。 杨羽打了个哈欠,被太阳晒得浑身无力,满脑子都是乔何骑在马背上的身影,想来想去愈发烦躁,也不管苏士林在胡闹什么,转身去了方公馆。 说来也是有趣,乔何占了方家的屋子,五姨太倒也不介意,由着他带兵住着,现下乔何走了,就留俩受伤的兵在打扫空荡荡的院子。 “杨先生。”许是乔何走前吩咐过,他们见了杨羽并不惊讶。 “我来拿些东西。”杨羽往掌心哈了一口气,走进乔何的房间,一眼就瞧见那只呆头呆脑的鹦鹉。 “杨羽,杨羽!”这鸟也不怕人,扑腾着往杨羽身边飞,又被铁链子扯回去。 “就剩你了。”杨羽叹息着走过去,喂了鹦鹉几颗黄豆。 “乔何,喜欢!乔何,喜欢——”谁料这鸟一吃黄豆就开始叫唤,听得杨羽笑弯了腰,心知这都是乔何教的,烦闷的心情一下子都好了,拎起鸟笼子往外走。 那两个兵见杨羽只是拿走了鸟,并不阻拦,继续埋头打扫院子。 而杨羽坐在轿上还在逗鸟,觉得这鹦鹉收拢翅膀蹲在笼子里的模样和乔何生闷气裹着被子的姿态颇有几分相似,顿时爱屋及乌,眼睛黏在小鸟身上离不开了,连进苏公馆的门时都没抬头,听见苏士林的哀嚎时才猛然惊醒,把鸟往廊下一挂,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 原是方少鸿被烦得厉害,把苏士林一个过肩摔,摔在了身后。 “哎呦,快起来。”杨羽连忙跑过去搀扶。 苏士林见了杨羽委屈得不得了,他从小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哪里受过这种欺负,捂着屁股对着杨羽叽里咕噜地抱怨。 “你说你也是,缠着人家做什么?”杨羽哭笑不得地把苏士林扯到一边,“天底下就这么一条去北平的法子?” “机会难得……”苏士林盯着脚尖哼唧。 “我可跟你说啊,你爹已经有些松口了,你千万别在这时候惹事儿。”杨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万一你再闹,你爹生气临时改变了主意,谁也帮不了你。” “我爹真的松口了?”苏士林欣喜地抬起头,到底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顿时也顾不上屁股疼了,连蹦带跳往方少鸿身上扑,“我不求你了,咱北平见!” 杨羽无奈地摇头,折身把廊下的鹦鹉重新拎回手里,溜达着回屋逗鸟去了。 而苏士林依旧在唧唧歪歪地追着方少鸿说个没完,终于再一次把人惹烦了。 方少鸿把他往墙上一推,压过去咬牙切齿道:“你烦不烦?” 苏士林脖子一梗:“你和谁说话呢?语气好点。” 方少鸿干巴巴笑了两声,抽身继续往外走。 “先生都和我说了,我爹已经松了口,你以为我乐意继续求你吗?”苏士林跟在方少鸿屁股后头美滋滋地炫耀,“先生对我最好了。” “最好?”方少鸿脚步一顿,冷笑着转身,拎着苏士林的衣领把人推开,“你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先生才不会卖我!”苏士林闻言气得满面通红,“不许你污蔑先生!” “污蔑?”方少鸿抱着胳膊冷哼,“我懒得和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废话,离我远点。” 苏士林又羞又气,跺着脚喊叫:“谁稀罕!” 他俩在院子里吵个不休,杨羽正拿着根钢笔笑容满面地逗鹦鹉。 “喜不喜欢我?” 小鸟含着黄豆含含糊糊地回答:“喜欢——” “谁喜欢我?”杨羽愈发高兴。 “乔何,乔何!”鹦鹉歪着脑袋把黄豆咽下去,继而用翅膀蹭了蹭杨羽的掌心。 于是它又得到了一颗黄豆。 第49章 一只毛色乌黑的鸟从灌木丛中飞出来,吓得乔何胯下的马倒退了几步。 德叔看着天色勒紧了缰绳,命令队伍停下扎营歇息。乔何骑着马在山道上来回溜达,等篝火烧起来以后翻身下马,凑到火堆边烤火,顺便拿了块干粮塞进嘴里嚼。 “军火没问题吧?”德叔盛了碗汤递给他,“将就点,在外面只有这个。” 乔何不甚介意地接过,吹散上面浮的野菜叶子:“苏家的人盯得紧,这军火不好搞。” 德叔边喝汤边觑苏家的家丁,然后拿脚轻轻踢了乔何一下:“你到底怎么想的?” “您就别操心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说不定什么都解决了。”乔何喝完汤从口袋里摸出了烟,“憋死我了,终于能抽上几口。” “大少爷知道得担心死。”德叔嫌弃地抢过他手里的碗,“也不知道你成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哥知道呢。”乔何敷衍地应了声,叼着烟往树林边走。 德叔只得对着他的背影喊:“你去干什么?” “解手不行啊?”乔何笑骂着回头吐了口烟。 “兔崽子……”德叔被他呛得直笑,拨弄着篝火不说话了。 乔何溜达到树林边回头瞄了一眼,果然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跟在身后,他并不意外,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继续往树丛深处走,继而掐了烟躲在黑暗中等着苏家的家丁摸过来,三两下就把人解决了,连枪都没开一下。 “就凭你们……”乔何轻声冷哼,重新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地回到德叔身边,“行了,都解决了。” 德叔虽然心里爽,但还是责备地瞪他:“回去怎么解释?” “容易。”乔何笑眯眯地拍了拍德叔的肩膀,“遇上马匪,刀枪无眼。” “苏一洪会信?” “他不信也得信,因为我明天就会发现他和马匪的勾当。”乔何深吸了一口气,仰躺在地上望着满天繁星忽然转而感慨,“德叔,你说我哥会不会想我?” 德叔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心急火燎地把人从地上拽起来:“你别说这些云里雾里不着边际的话,快告诉我明天咱们到底该往哪儿去!” 乔何把烟按在地上灭了,好笑地望着德叔:“现在苏家的点子都没了,这军火不就成咱的了吗?” “那我们不去临县了?” “咱们要在半道撞见马匪,然后退回雁城,至于军火……”乔何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把德叔急得想要打人才继续道,“军火就说被马匪抢了。” “可马匪和苏一洪也有合作啊!”德叔气恼地反驳,“他们没抢到,到时候去和苏一洪说,咱们不就露馅了?” “不会,苏一洪疑心很重,到时候只会怀疑马匪想吞下这批货,而且我们也可以说从马匪那找到了他们私下来往的证据,再不济也能反咬一口,只不过……”乔何蹙眉沉思片刻,“要让苏一洪信马匪反水,我得付出些代价,要不然就太假了。” 德叔闻言唉声叹气地想了好半晌:“是啊,要是你活蹦乱跳地回雁城,马匪被打没了,苏家的家丁又全死了,谁会信?” 乔何见德叔明白了自己的计划,连忙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这么说您同意了?” “我同意什么?”德叔烦躁地把他推开,“一边去,我懒得管你,但你想想大少爷,咱们遇到马匪的消息传回去他怎么想?” 乔何收敛了神情,枕着自己的胳膊注视满天星光。他不怕遇上马匪的事儿传回去,他只怕杨羽知道自己受了伤。更何况他要走的道还是他哥千叮咛万嘱咐要避开的。 可乔何不想杨羽受一丁点的伤害,毕竟他自己的顺风顺水,便是他哥在苏家的如履薄冰。乔何想到这里猛地握紧了拳头,这六年来他虽然在外打仗风餐露宿,可万万不及他哥在苏家隐忍偷生来得艰辛,乔何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和仇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每日笑脸相迎有多痛苦。 杨羽能为他忍耐多少,他就能心甘情愿地牺牲掉更多。 乔何念及此叹了口气,转身踢了一脚蹲在火堆旁的德叔:“兄弟们都吃饱了?” “废话,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跟着你,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道理,各个跟饿狼没啥两样。”德叔撂下树枝和他一道躺下,“倒是你没吃多少,晚上饿了别来找我拿干粮。” 乔何笑了笑:“想我哥想的,没胃口。” “你哥有你这么个弟弟也是倒霉。”德叔冷笑着翻身,“成天担惊受怕的,身子能好才怪。” “我哥心疼我呢。”乔何一提杨羽就眉开眼笑,恨不能和德叔聊一晚上,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把德叔惹烦了,腾地坐起来塞了块干粮到他嘴里。 “真想要大少爷安心,你就别搞这些幺蛾子,要我说直接冲进去一枪崩了苏一洪不就完事儿了?”德叔压低嗓子神情激动,说完自己先颓了,“那咱就得饿死,没有粮怎么打仗?” 乔何也坐起身,盘腿望着篝火发呆:“是啊,把他崩了咱乔家的仇哪里算报?” “当年……”德叔闻言咬牙切齿地问,“当年乔家为何会被扣通敌叛国的帽子?” 乔何微垂着头半晌都没有出声,这事情过去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事儿忘了。 “还能为何?不就和几个月前的方家一样。”乔何一字一顿道,“苏一洪可不止是个商户那么简单,雁城的水深呢。” 第50章 无论雁城的水有多深,苏家现在都炸开了锅,杨羽哭笑不得地读苏士林留下的信,见信尾这小少爷还惦记着要带自己上北平,是彻底没话说了。 苏一洪气病在床上说不出话,大姨太淑珍哭哭啼啼地闹,只有五姨太杵在门边笑吟吟地与杨羽耳语:“真跑了?” “我哪儿知道……”杨羽把信递给她叹了口气,“说是和方少鸿一起去北平了。”说完话锋一转,“那个方少鸿不是你家的人吧?” “方又不是什么生僻的姓氏。”五姨太盯着信喃喃道,“若他真是我家的人,苏一洪早就下手了,还能让他把苏士林给带走?” “话不能这么说,”杨羽指着信上的字笑着摇头,“人家可说了,是自愿走的。” “我看未必。” “那倒是,估计是咱们的这个小少爷死缠烂打,方少鸿没法子才带着他一起走的。”杨羽也附和了一句,不过很快改口,“派人去追了?” “怎么追?”五姨太把信按着褶子叠好,“人家坐船走的,早就远走高飞了!也好,苏家这个鬼地方,能走就走吧。” 杨羽托着下巴渐渐听不清五姨太的絮语,只盯着窗外一点晃动的光斑发呆,看了半晌才发现那是院里的树叶随着寒风晃动,枝叶间漏下了一丁点暖意。后来一只鸟落在了枝头,黑色的翅尖沾着昏沉的日光,有一瞬间杨羽以为自己看见了血迹,吓得猛地站起身。 恰巧苏一洪幽幽转醒,先是虚弱地喊五姨太过去,又叫杨羽给自己念信。杨羽念得心砰砰直跳,莫名的不安感传遍四肢百骸,念到最后苏士林给自己留的那些话,苏一洪猛地咳嗽起来,挥手把杨羽赶出了门。 杨羽倒不甚介意,留五姨太和苏一洪在屋里说话,自己捏着信走到院里晒太阳,再伸手抓住树枝把鸟赶走了。 屋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家丁,见了杨羽慌慌张张地叫起来:“先生,老爷呢?” 杨羽拉住他摇头:“老爷心情不好,有什么事先和我说吧。” 家丁犹豫半晌,凑到杨羽耳畔悄声嘀咕:“姓乔的那个丘八,遇见马匪了!” “什么?!”杨羽眼前一黑,攥住家丁的手,语无伦次地问,“怎么会遇见山贼?” 家丁疼得龇牙咧嘴,纳闷地推了杨羽一把:“这要问您啊,把路线透露给马匪的也是您啊!” 杨羽如遭雷击,站在院中怔怔地望着随风晃动的树枝,须臾忽然疯了似的往院子外跑。 “先生?”家丁急忙跟上去,“老爷在屋里呢!” “老爷……”杨羽拼尽全力才没有表现出刻骨的恨意,“老爷在担心少爷离家出走的事儿,没空管你。” “少爷离家出走了?”家丁吓得一个踉跄,也顾不上和杨羽说话,一溜烟窜没了影。 而杨羽跌跌撞撞跑到马厩牵马。他年幼时曾经学过骑术,后来一是不感兴趣,二来家道中落身子又不好,就再也没有骑过,现如今乔何出事,杨羽连坐轿子的心都没有,胡乱选了一匹直接爬了上去,再抱着马脖子拼命地蹬。 乔何的确遇上了马匪,可这马匪与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苏一洪也是倒霉,没亲眼见过这群马匪,只凭书信往来,还以为对方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实际上就是些占山为王的混混,见了乔何枪都没开就投降了,屁滚尿流地溜了个精光,连军火都没敢提。 乔何心里盘算的那些个法子全没用上憋闷至极,拽着德叔钻进树林打了些野味给兄弟们开荤,再着急忙慌地要回雁城。 德叔恨铁不成钢地拿靴子踢他:“成天脑子里就是你哥,也不去找找马匪那儿有没有苏一洪写来的信,好歹抓住人家的把柄再走。” 乔何满脑子都是杨羽,嚷嚷着不找了,德叔抬手就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就知道你会是这幅德行,我早就帮你拿好了!” “德叔做事最稳当了。”乔何嬉皮笑脸地接过德叔手里的信,粗略地扫了一眼,“哟,果然提到了我哥画的地图。” “苏一洪这老狐狸是完完全全没打算放过你。”德叔冷哼着把乔何推到一边,“坏透了。” “我巴不得他快些害我。”乔何却笑眯眯地把信收进怀里,“他不害我,我都没理由把我哥要过来陪我。” 德叔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瞧模样气得不清。 乔何并不在意,哼着小曲吃了顿饱饭,等骑马回城的时候,胳膊一不小心被马鞍边挂的弯刀割了个小口子。 “德叔,德叔!”乔何凑到德叔面前炫耀,“你看我受伤了,快给我包扎,越严重越好。” 德叔没好气地用绑带把乔何的整条手臂都捆住,又挑了几个面黄肌瘦的兵胡乱包扎了几下,装作一副苦战归来的模样,觉得不会露馅才赶着乔何回雁城。 乔何端着胳膊骑马骑得飞快,快到雁城前让人把军火藏在了附近的山涧里,刚从树林里绕出来就撞见了苏士林。 苏家的小少爷灰头土脸地趴在马背上哀嚎,方少鸿黑着脸扯着缰绳要往雁城走。 乔何看了半晌觉得稀奇,溜达过去踢了踢苏士林的腿。 “丘八!”苏士林抹了一把脸,看清乔何以后坐起来喊了一声就蔫了,“你也是我爹派来抓我回去的?” 乔何眯着眼睛沉默片刻,反问:“你从家里溜出来了?” “要你管。”苏士林哼哼唧唧地顺着马背往下滑,然后死皮赖脸蹭到了方少鸿身上。 乔何便又骑着马踱到方少鸿身后,拿手拍了拍他的肩:“嫌烦你就把他丢下呗。” “姓乔的,你和我有仇吗!”苏士林撅着屁股试图用脚踹乔何。 “当然有仇。”乔何冷笑着让到一旁,“谁惦记杨羽我跟谁急。” 苏士林闻言难得安静下来,蹙眉狐疑地嘀咕:“你对杨先生是真心的?” 乔何用他自己的话回他:“要你管?” 方少鸿听他们吵得心烦,把苏士林扛在肩上跃上马背:“乔爷要挡道?” 乔何听这话听着别扭,但和方少鸿没仇就没计较,挥手让手下的兵让开,然后好奇地问了句:“你们怎么不坐船?” “我要坐船的,他不让!”苏士林闻言瞬间恼了,蹬着腿抱怨,“方少鸿,你想骑马去北平吗?” 方少鸿狠狠地打了一下苏士林的屁股,再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在雁城坐船,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苏士林立刻恹恹地不说话了,过了许久才猛地挣扎起来:“姓乔的,姓乔的,别告诉我爹!” 方少鸿又打了他一下:“他不会说的。” 苏士林却不管,兀自嚎叫着把乔何又给叫了过来。 “我告诉你爹干什么?”乔何扶着帽檐嘀咕,“我巴不得他烦心的事儿更多呢。” “你……你混账!”苏士林听得火冒三丈,作势又要踢乔何,却被方少鸿拎到身前抱住了,苏家的小少爷轻轻“咦”了一声,继而嘀嘀咕咕地哼唧起来。 第51章 乔何懒得管他们到底在闹什么,骑着马跑到德叔身边催人走。 德叔还在探头探脑地往苏士林和方少鸿离开的方向看:“真不告诉苏一洪?” “告诉他干什么?”乔何端着胳膊冷笑,“我巴不得他为儿子的事心烦意乱,没心思害我哥才好。” “说起来也快到雁城了。”德叔挥着马鞭感慨,“明明没离开几天,怪想的。” 乔何比他更想雁城,也更想留在雁城的人,骑着马跑得飞快,看见城门的时候天忽然下雪了。乔何见德叔带着队伍便不再犹豫,自个儿先赶到城门前上了吊桥,大老远就瞧见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正往城墙边跑。 “寒冬腊月的,还有人想出城?”乔何稀奇极了,定睛一看脸色大变,“哥!” 杨羽恍恍惚惚地抬头,只见阴沉沉的天上飘满了雪片子,一道墨绿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继而他身子一轻跌进了乔何的怀抱。 乔何吓得六神无主,还没开口,杨羽就攥着他的衣领仰头吻上来,冰凉的唇像是逐渐融化的积雪。乔何搂着他哥,感受着杨羽崩溃般的战栗与恐惧,心里便有了些猜测,吻完解开衣扣把他哥裹了进去,继而小心翼翼道:“哥,其实马匪的事儿……” “你闭嘴。”杨羽冷得直哆嗦,他的马还没骑出苏公馆门前的街就不肯走了,他是一路跑到城门口的,出的满身的汗都被冷风吹干了,现下如坠冰窖,话都说不完整了。 乔何连忙往回赶,捏着他哥冰凉的手急得满头大汗,刀片似的雪花割在脸上也不觉得痛,到了方公馆大呼小叫地让留守的兵烧水,再抱着杨羽进了卧室。 “哥,你听我解释。”乔何用被子把杨羽裹住,见他哥冻得嘴唇发青就不管不顾地脱了衣服一起挤到床上,抱着杨羽冰凉的脚捧在怀里捂。 杨羽哆哆嗦嗦地把乔何踹开,再披着被子爬过去:“你的手,你的手……” 乔何连忙活动起用纱布抱着的手指头:“这是装的,专门骗苏一洪。” “真的?”杨羽还是不信,自顾自拆了乔何手臂上的纱布,见他整条胳膊上只有一道即将愈合的小口子才彻底安下心来。 然而一安心,杨羽却忽然咳得撕心裂肺,扶着床沿喘不上来气,看样子先前吃的那些药全白费了。 “哥!哥你怎么样?”乔何扑过去搂着杨羽的腰发抖,“你别吓我……” 杨羽抬起一只胳膊,用手指指着乔何的鼻子“你”了半晌,最后怒火中烧地骂道:“给我滚去祠堂跪着!你走之前我熬夜画的地图全白费了,你是存心气我是不是?” 乔何连滚带爬滚下了床,忙不迭地答应:“我这就去,你别生气了。” “回来!”杨羽却板着脸把人叫住,“穿上衣服再去。” 乔何又巴巴地凑到他哥身边,拎着衣服瞧杨羽青灰的脸,继而一咬牙一跺脚,掀开被子抱住了他哥的腰:“明天我再去跪祠堂,今天就算是哥哥骂死我,我也不走了。”说完攥着杨羽的手腕凑过去亲他,硬是追着他哥的唇吻得难舍难分。 杨羽起先抗拒得厉害,耳畔全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后来听着乔何粗重的喘息,身子便渐渐软了,脑子也乱得厉害,先前听闻乔何遇上马匪的恐慌与不安转身消散,剩下的都是憋闷酸楚的委屈。 “哥。”乔何见杨羽安稳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松口,若即若离地蹭着他哥的唇,试探道,“你……还生气吗?” 杨羽猛地抬起腿,拿冰凉的脚尖踩乔何胯间的物件:“你要气死我?” 乔何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倒在了他哥怀里:“哥,我是为了你好。” “什么都是为了我……”杨羽冷笑着踩得更狠,气得浑身发抖,“你受伤是为了我,不要命是为了我,把我吓死也是为了我?”他说着说着愈发委屈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在这世上最担心的人是谁?” 乔何心里一紧,哑着嗓子唤了声“哥”。 “我成天为你担惊受怕,就怕你记不住地图出意外……可你呢?”杨羽边踩边骂,“你个不长记性的东西,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说完翻身跨坐在乔何腰间,恨恨地捏住这人腿间粗长的物件揉弄。 乔何被他哥揉得欲仙欲死,拼命把杨羽往怀里搂。可他哥躲开了,捏着欲根的手指猛地收紧。 “我让你不长记性!” 第52章 “哥,你好歹让我抱一抱。”乔何苦笑着望着杨羽的手,呼吸愈发急促,就仿佛窗外的风雪。 德叔带人从城外赶了回来,纷乱的马蹄踏着薄薄的积雪,透着寒气的湿意宛如杨羽眼底的泪,明明即将决堤,却硬是忍住了。 “如果你是忘记了地图,我还可以原谅你。”杨羽用双手握着乔何的性器缓缓滑动,“可我比你还了解你自己……乔何,你不会忘的,你就是故意往马匪面前闯。”杨羽说完俯身逼近乔何的脸,勾起嘴角冷笑不已,“是啊!你厉害,你把雁城打回来了,你是个英雄,英雄怎么能躲马匪呢?” “哥,你别……”乔何闻言吓了一跳。 “躺好。”杨羽却忽然低声呵骂,“我让你躺好!” 乔何吓得一动不敢动,躺在床上喘息。 杨羽烦躁地揉了一下头发,捏着乔何的欲根厌弃地揉,片刻忽然趴下去张嘴含住半勃的性器费力地吮。乔何被温热的触觉惊得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拎着他哥的手臂结结巴巴地问:“哥,你这是做什么?” “我答应过你的。”杨羽眼里忽而涌出一滴泪,“你满意了?” 乔何心酸得一塌糊涂,搂着他哥急匆匆地解释:“不是的,我不是逼哥哥用嘴。” “那你是逼我去死?”杨羽发起狠推乔何的肩膀,“行,我今天就告诉你,如果你出事我绝对不独活,你高兴了?” 乔何把脸埋在杨羽的颈窝里摇头,哑着嗓子道:“哥,我不是故意让你担惊受怕的。” 杨羽还欲再说些什么,德叔却敲门进来了,见他俩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差点摔掉手里的火盆。 乔何阴沉着脸起身,把火盆搁在床边喊:“德叔,你去看看水烧好没,我哥要冻病了!” 德叔本能地转身,又狐疑地回头:“你在干嘛呢?” “取暖。”乔何撂下一句话,重又爬回床上,“不抱着我哥,被子会自己发热啊?” 德叔讪讪地笑了,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想不出头绪,只得跑去和烧水的兵撒气。 杨羽披着被子气得不清,眼前发黑,就剩乔何焦急的脸还在晃来晃去,他寻回些神智,攥着顶在腿间的欲根往后穴插,边插边讥讽地笑:“好啊,你帮我取暖。” 乔何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伸手胡乱在床头摸:“这样……这样插得你疼,抹点东西再来。” “疼?”杨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还在乎我疼?” “哥,我走那条道是为了……” “闭嘴。”杨羽咬牙往乔何欲根上坐,紧致的穴道被滚烫的性器撑得酸胀无比,他却固执地往下坐,捏着乔何的命根子不肯松手。 德叔在此刻推门而入,使唤两个小兵往屋里端水盆,杨羽平静地捏住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再拎着乔何的手臂,面无表情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乔何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下半身含着男人性器的哥哥,正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端详手臂上的划伤,连德叔都没看出丝毫的不妥。 可杨羽绷紧了双腿,夹着乔何的欲根微微耸动着臀瓣。乔何猛地扣住他哥的腰,忍得满头大汗,等德叔带人离开以后,猛地把杨羽压在了身下。 杨羽蹙眉躺着,曲起腿用膝盖把乔何顶开,再光着身子迈进浴盆,头也不回地说:“给我滚去祠堂跪着。” “哥……”乔何委屈地轻哼。 “不跪是吧?”杨羽叹了口气,“不跪,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碰我。” 乔何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套上裤子拎着外套跌跌撞撞地走了。杨羽坐在浴盆里沉思半晌,忽然崩溃地抱住膝盖抽噎起来。 乔何还活着,乔何还好好地活着。 杨羽的人生仿佛重燃起了火光,即使微弱如星光,也足以照亮他前行的路。 “大少爷?”德叔又端了个火盆进来,“你把乔何那个小兔崽子赶跑了?” 杨羽故作镇定地抹了一把泪:“他不长记性,还逞英雄去打马匪,我罚他跪祠堂去了。” 德叔大吃一惊,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大少爷,我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乔何是为了您才去打的马匪啊!” 杨羽闻言愣了半晌:“为……为了我?” “您想啊,如果您选的线路乔何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了,苏一洪会怎么想?”德叔急得抓耳挠腮,“苏一洪准认定是您透露了线路图,到时候乔何安然无恙的消息一传回雁城,您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杨羽如遭雷击,片刻缓过神以后慌慌张张地往浴盆外爬。 “使不得,使不得!”德叔吓得连连摆手,“您身子骨弱,我去叫乔何回来。” “德叔你快些,他……他穿得少……”杨羽说着就要落泪,硬忍回去以后追悔莫及,坐在浴盆里等得心急如焚,见了乔何在门外的身影才急匆匆地喊,“乔何!” 乔何却不进门,冻得嘚嘚瑟瑟地靠在门前问:“哥,你还怪不怪我了?” “不怪,哥哥不怪你了。”杨羽急得往浴盆外爬。 乔何听见水声暗道不好,推门而入,扑过去把他哥按回了水里。 杨羽抱着乔何的胳膊心疼得语无伦次:“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有没有冻着?” “哥,我没事儿。”乔何无奈地叹息,伸手摸他哥沾满水汽的脸,“你别瞎操心。” “手怎么这么凉?”杨羽却攥住乔何的手腕慌慌张张地把他往浴盆里拽,“快进来,让哥哥抱抱你。” 乔何一听这话呼吸又乱了,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与他哥在水里搂作一团。肌肤相贴,杨羽紧紧搂着乔何的腰喘息,被滚烫的欲根顶到以后主动敞开双腿,盯着乔何的眼睛喃喃自语:“快插插哥哥,哥哥想你了。” 乔何的理智顿时烟消云散,先俯身狠狠地吻杨羽湿软的唇,再用双手掰开他哥的臀瓣就着温热的水流挺身冲撞。 杨羽被顶得起起伏伏,哗啦啦的水声遮掩了难耐的喘息,他们的吻仿佛激烈的角逐,兄弟俩谁都想占尽上风,可换了下身,杨羽却早已溃不成军,被乔何操弄得不断射出精水,脸颊上也弥漫起情动的红潮。 “哥,你这是关心则乱。”乔何把他哥压在浴盆边狠狠地顶弄,“要不然这么简单的计划你不会不明白的。” “我……我在乎你……”杨羽笑着呢喃。 乔何揽着他哥的腰,继而伸手捏住了杨羽的乳尖,大概是水太热的缘故,连微红的乳珠都挺立了起来,乔何爱不释手地揉捏,竟觉得含着欲根的穴道紧致了几分。 于是乔何把他哥反抱在怀里玩弄敏感的乳粒,而杨羽跪在浴盆边,抓着捅沿被身前身后的撩拨刺激得仰起头惊叫,白皙的脖颈上满是吻痕,可恰恰在此刻德叔敲门问他要不要加热水。 乔何立刻弯下腰将身子藏在了水中,加上浴盆的遮掩,德叔站在门边隔着水雾只能看见面色红润的杨羽趴在盆边喘息。 “不……不用……”杨羽强忍着呻吟的欲望摇头,“还不……冷。” 乔何故意捏住他哥的欲根揉弄,像是报复先前经受的“折磨”。 杨羽猛地坐直了身子,一丝呻吟溢出嘴角,德叔正准备关门,听见声音纳闷地问:“大少爷,还有事吗?” 杨羽咬唇摇头,被飞快揉弄的性器在卧室门合上的刹那泄出了精水,他已经许久未曾经历过如此激烈的高潮,跪在浴盆里蹙眉射精再被乔何抱了个满怀。 乔何身上满满都是湿热的水汽,杨羽仰头茫然地望着对方温柔的眉眼微微动容,主动转身跨坐在乔何怀里,用沙哑的嗓音问:“乔何,你喜欢我吗?” “喜欢。”乔何答得笃定,语气里带着点痞气,“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杨羽听得直发笑,拿一根手指勾住乔何的下巴,逼他仰起头与自己对视:“你喜欢睡我,还喜欢我脱了衣服以后淫荡的样子?” 乔何顿时有些口干舌燥,摸着杨羽的脸情不自禁地点头:“哥哥是因为我才淫荡的。” 杨羽趴回乔何肩头深吸了一口气,挺动着腰断断续续道:“乔……乔何,我可是你的哥哥。” “你觉得恶心吗?”乔何舔着他哥的喉结反问道,“被我上……你会难过吗?” 杨羽扶着乔何的肩被骤然加速的冲撞顶得惊叫连连,射完以后有气无力地嘀咕:“恶心?我都被你弄成这幅模样了,哪里还顾得上恶心……更何况……”杨羽抬手迷恋地抚摸乔何的眉眼,“我比你错得还离谱,要是以后有报应,都冲我来。” 乔何摇了摇头,寻了杨羽的手指十指相扣。 他们盘根错节的人生,早在乔何对他哥产生欲念的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这或许是条通向深渊的荆棘之路,却是杨羽和乔何活在这乱世并肩选择的道路。那些悖德的快感,隐秘又羞耻的亲热,从小心翼翼到博弈般放纵的交合,明明他们都知道自己在沉沦,却别无选择。 第53章 他俩在浴盆里折腾到水凉才消停,乔何哆哆嗦嗦地跑到门边搬德叔新烧的热水,往浴盆里加到杨羽喊停才窜进去,抱着他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这话头一起,自然谈到了苏士林。 “你别说,那方少鸿挺聪明的,还知道绕路去坐船不会被苏一洪抓住。”乔何双手搭在浴桶边感慨万千,“是个人才啊!” “苏士林就这么跑了?”杨羽还有些恍惚。 乔何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低头咬他哥的嘴唇,憋闷地嘀咕:“哥,你舍不得啊?” “舍不得什么?”杨羽好笑地把他推开,想起身又被热水泡得发晕,就倒回乔何怀里趴着喘气,“我就是觉得他适应不了北平的生活,说到底士林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从小都没吃过苦。” “咱们以前不也是吗?”乔何的掌心在他哥后颈边不断滑动,“你又不能照顾他一辈子。” 杨羽眯着眼睛舒服地轻哼,听了这话笑着把手伸到乔何胯间摸了一把,再仰起头寻着对方的耳朵凑过去吹气:“酸死了。” “哎呦,哥!我这不是吃醋,我是说实话呢。”乔何被杨羽说的难为情起来,梗着脖子不肯承认,“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苏士林吵着闹着要走,就算遇到什么困难也是他自找的,如果他在北平熬不下去也可以回雁城,说不准他过个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呢?” 乔何说完又觉得不对味儿,眉头一皱连连改口:“不行,我该盼他能待多久是多久。” “还说没吃醋……”杨羽越听越好笑,抓着浴盆勉强起身,肩头的水哗啦啦跌在乔何胸口,他见这人还傻愣着,就曲起膝盖轻轻顶了顶乔何的腿间,“别发呆了,快抱我起来。” 乔何连忙抱着他哥起身,乖乖帮杨羽擦干净身子穿好衣服,才把自己胡乱折腾好。杨羽走到床边摸了摸被子,手指沿着窗缝漏进来的微光滑动,外头的雪依旧在下。乔何穿好衣服立刻从他哥身后贴上来,巴巴地抱着杨羽的腰,挺深情地说了句:“哥,我想你了。” 他哥却心不在焉地随口敷衍了一声,继而扭头问:“那批军火呢?” 乔何憋闷地坐到床边,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个一清二楚,然后随口道:“苏一洪知道你来找我吗?” “不知道。”杨羽难得放下心神,竟狡黠地笑着说,“管他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逃跑的儿子,哪有闲工夫管我?” “哥,这么说你今晚不用回去了?”乔何眼睛一下子亮了,抱着杨羽的腰不撒手,“我真的想你了。” “松手,别瞎闹。” “哥,反正苏一洪已经气晕在床上了,咱们也能休息几天不是?”乔何仍旧耍赖。 杨羽无可奈何地叹气,回头盯着乔何看了会儿,自己也舍不得走,便松口道:“住是可以,但我得回去拿鹦鹉的笼子,那鸟可不能随便放在苏家,它的张嘴比人都能坏事儿!” 乔何讪讪地笑起来:“哥,你听到了?” “你成天教鸟胡说些什么?”杨羽好笑地摇头,“还喜欢我……不怕再被苏一洪听见?” “你不说他没心思管我们吗?”乔何顾左右而言他,继而忽然愣住,“哥,你是不是也很想我?” 杨羽打了个哈欠没搭理这个问题。 乔何却来了劲儿,贴在他哥身后拼命追问:“你肯定是想我了才会来找鹦鹉的……哥,你离不开我呢。” “是又如何?”杨羽瞥了乔何一眼,“别贫嘴了,赶快送我回去拿鸟笼,顺带和苏一洪把粮草的问题解决了,别再拖下去,万一那个老狐狸精神好了,说不定又要起歪心思。” 乔何自然听他哥的,把从马匪那里寻来的信件递给杨羽看,再把大氅披在对方肩头打着伞冒雪往外走。 一下雪,雁城的天就更冷了,杨羽刚出门就被寒风吹了个透底,骨子里都在往外冒寒气。方公馆青苔遍布的石板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而院中的榆树更是染上了青灰的雪意。 乔何走在他身侧举着一把泛黄的油纸伞,伞面被狂风吹得直响,杨羽抬起头却觉得像是看见了满是暖意的夕阳,嘴边便带了笑,刚想叫一声乔何的名字,就被风呛得直咳嗽。 德叔正站在不远处拿着扫帚扫雪,循声望过来不免焦急:“大少爷,这雪还要下得更大些呢,你怎么还往外跑?” “德叔,这不是有我陪着呢吗?”乔何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就你?”德叔拎着扫帚跑过来抽乔何的屁股,“你能把自己管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乔何举着伞到处乱躲,怕杨羽被雪刮到也不敢跑离他哥身边的范围,于是挨了德叔好几下,委委屈屈缩在杨羽身边喊冤。 杨羽向来偏心乔何,不由自主拦住德叔,哭笑不得地劝:“你们怎么又吵上了?”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德叔拄着扫帚瞪了乔何一眼,见杨羽执意要拦,就气呼呼地把他们脚边的雪扫了,“早点回来,我熬鸡汤给你们喝。” 乔何揽着他哥的肩脚底抹油,直往屋子外窜,公馆门前挂着的红色的灯笼晃碎了一地的光影,杨羽笑着拉住他的手,责备地叮嘱:“回去和德叔好好说话,道个歉再回来。” 乔何摸了摸鼻子,乖乖照做。 杨羽站在灯下笑眯眯地看着乔何的模糊身影靠近德叔,再被对方用扫帚撵回来,终于扶着门笑了。 乔何一口气跑到门口,心有余悸地回头张望,见德叔没追过来才弹干净肩头的积雪:“哥,你拿我寻开心。” 杨羽笑得说不出话,就垫着脚尖凑到乔何面前与他额头相抵,趁着德叔低头扫雪的档口匆匆亲了一下,继而轻声说:“哥哥喜欢你呢。” 第54章 乔何在风雪中无声地笑起来,按着他哥的后颈猛地低头,快要亲上去的时候又陡然松手,举着伞转而去搂杨羽的腰。 “不亲?”杨羽和乔何并肩走出公馆时,问得随意,眼睛却黏在对方的脸上。 乔何走了两步,见四下无人就牵住了他哥的手,走过街角时忽然揽着杨羽的肩把人拽到巷子里深吻。杨羽的视线越过乔何的肩膀,看见德叔正在用扫帚掸公馆天井里榆树树枝上的积雪,雪团和树叶扑簌簌地落下来。他吻着吻着就搂住了乔何的脖子,两条舌顿时饥渴地纠缠在一起。 乔何手里的伞栽在了地上,风裹挟着雪,从他们头顶细细一线灰色的天上席卷而来。杨羽先是胡乱拉扯掉了乔何的黑皮手套,再匆匆十指相握。 他们像是吻了很久,又像是吻了一瞬就分开,一辆踏着风雪而来的小轿就足以让二人松手,可这对于乔何和杨羽来说已经够了。 乔何笑着拾起伞,戴好手套重又搂着他哥的肩往前走:“走小路吧,咋们能多亲几回。” “谁让你亲了?”杨羽用肩膀把乔何撞开些,嘴上虽这么说,等对方低头的时候总不由自主地吻上去。 到最后乔何也不记得他们在风雪交加的午后亲了多少次,只是这些夹杂着寒意的吻,吻完舌尖却烫得发麻,热潮无论如何也消散不了。 杨羽看到方公馆的门时笑着停下脚步:“让德叔知道,又得发脾气。” “他又不是没见过我亲你。”乔何说着就低头从他哥嘴角偷了一个吻。 “你以为德叔真的不知道?”杨羽叹了口气,退出油纸伞的阴影,“德叔跟了你这么些年,哪有那么迟钝?” 乔何忽然摸了摸脸颊,想起之前被德叔打的那一拳,心有余悸地点头,可须臾眼神却更坚定了,望着他哥笑得没心没肺:“知道就知道呗,我也没想瞒。” 杨羽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转身往方公馆里走,这条街不比小道,来往的行人虽行色匆匆,却络绎不绝,连街道两旁的摊贩都在冒雪吆喝,他的内心忽然一点一点热起来,走上公馆的台阶时猛地回头,看见乔何打着伞站在巷口一动不动地站着,伞面微微倾斜,肩头被雪水洇出大块灰色的斑纹。 杨羽张了张嘴,用口型对乔何说:“等我。”说完跑进公馆,沿着挂满灯笼的长廊往卧房跑。 五姨太裹着一件湖青色的加绒棉袄站在他门前,拿着帕子掸裙摆上的雪水,见了杨羽也不吃惊,只问:“回来了?” “回来了。”杨羽心知对方在问乔何,“苏一洪如何?” 五姨太捏着帕子上被水打湿的一块花纹发呆,走到廊下接了点化雪到掌心里:“本来还有点起色,昨晚前去堵船的人回来说,士林根本没有从雁城坐船走,他一听直接瘫在床上了,今早进气多出气少,眼瞧着是不行了。” 杨羽推门的手猛地僵住:“不行了?” 五姨太无所谓地耸肩:“反正他有钱,拿人参吊着都能活个一年半载。” “请大夫了吗?”杨羽连门也等不及推,直接转身走到五姨太身后焦急地说,“他现在还不能死,乔何的粮还没拿到。” 五姨太笑着摇头:“你也太担心了,我看那老家伙一时半会儿根本死不掉,苏士林的事儿对他虽然是个大打击,也没到要了命的地步,最多让他再娶个小妾冲喜。” 杨羽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扭头往前堂走:“苏一洪睡下了吗?” “在抽烟吧。”五姨太跟着他慢吞吞地踱步,裙摆在风中窸窸窣窣作响,擦满白粉的面上就那双嘴唇一如既往的红,“先生,你说苏一洪若在这时死了,咱们的仇算报了吗?” 杨羽的脚步微顿,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当然不算。”他望着阴沉的天凄凉地笑起来,“我还没有洗清乔家的污名,还没让苏一洪亲口承认这些年犯下的罪行,这个档口他怎么能死呢?”杨羽眼底燃起执拗的火光,猛地转头盯着五姨太,定定地问:“你难道想让方家一辈子背负投敌叛国的罪行吗?” “不想。”五姨太面色更加苍白,“可我也想让他去死!……在苏家呆的每一天都让我恶心,现在苏士林逃走了,这个囚笼里的人越来越少,我却越陷越深。”她说到这里忽然绞紧了手里的帕子,“杨羽,你还有乔何,可我谁也没有了啊!” 杨羽听了这话不由怔住,在他的印象里,五姨太并不是情绪外露的那一类人,况且待在苏一洪身边周旋不能露出丝毫的马脚,这些时日已经把她逼到了绝望的境地,再加上苏士林的离开,终于让五姨太崩溃了。 可她那句话说得对,苏公馆这座囚牢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是…… “越陷越深又如何?”杨羽重又转身向前堂缓缓走去,“我从没奢望过自己能完完整整地走出这里。” 五姨太哑着嗓子笑着摇头,似乎又恢复了常态,直到杨羽准备迈进前堂时,才听见她用微弱颤抖的嗓音说:“因为乔何会把你从这里带走,杨先生,就算你要陷下去,乔何都会把你拉出来的。” 杨羽的心再一次热起来,从别人口中听到乔何的名字,对方的身影也仿佛重重地向他扑来了,于是杨羽不再停留,急匆匆地绕过屏风去见苏一洪。 但是五姨太的话提醒了他,杨羽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就算前途再坎坷,也有乔何和他一起走,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担忧呢? 第55章 苏一洪果然如五姨太所说,正坐在床边吸烟,肩头披着一件绣金线的大氅,听见杨羽的脚步声也没有动,就盯着漏进雕花窗户的一点光发呆,颤抖的手指搭在烟管上时不时晃一下,翘着二郎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爷。”杨羽走进去关上了门。 苏一洪佝偻着腰吸了口烟,身形透出些老态龙钟的意味,想来是儿子的事打击太大,看见杨羽的时候眼里竟然有了些光,颤颤巍巍地道了声:“士林?” 杨羽撇过脸没应声,扭头往苏一洪的烟袋里塞了几片烟叶子。 “杨先生啊……”苏一洪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回来了?” 杨羽心知他问得也不是自己而是乔何,就点头退到一旁:“回来了,带着伤。” “伤着哪儿了?” “胳膊。”杨羽想到乔何吊着绷带的手臂嘴角不由扬起,好在屋内昏暗,苏一洪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又狠狠抽了好几口烟,被呛得直咳嗽,再扶着杨羽的手臂站起身往桌边走。 “姓苏的能活着回来,铁定要到咱苏家兴师问罪,”苏一洪把桌上的笔墨纸砚一齐摊开,杨羽便上前替他研磨,“杨先生,又得委屈你了。” 杨羽磨墨的手微顿,并不接话,只问:“老爷,现在要安抚乔何,只能把粮食如数给他了。” 苏一洪叹息着拿起毛笔,沾着墨汁在纸上草草写了几行字:“你把这个给乔何,让他去找米铺的老板,该给粮食我的一粒米也不会少,算是……”苏一洪说着便凄凉地笑起来,“算是偿还我当年犯下的孽吧。” 杨羽闻言神情微变:“老爷?” 苏一洪搁下笔将纸条递给他,闭口不言先前所说的话,只挥手赶杨羽出门:“若是姓乔的问那几条线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杨先生应该知道怎么回答吧?” 杨羽无声地笑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门,离开前向苏一洪行了一礼:“老爷,这一次我可说不准哪天能回来了,粮食的事儿我也插不上手,您自己保重。” 苏一洪背对着杨羽挥了挥手:“你帮我和姓乔的周旋,就说我病了,实在见不了客,马匪的事儿是我苏一洪对不住他,军火咱既往不咎,以后在雁城,他乔何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咱苏家……奉陪到底。” 杨羽捏着纸条退出前堂,走到天井时看见五姨太正站在树下喂鸟,三姨太和四姨太坐在不远处的廊下嗑瓜子,明明离得很近却理也不理她。五姨太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逗着鸟,见了杨羽微微一笑,虽不说话,但是却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五姨太,雪下这么大,您怎么不进去?”杨羽招手叫下人来打伞,“千万别着凉了,这天气还得冷呢。” 五姨太闻言还是笑,下巴向门口点了点,杨羽便也笑起来,急不可耐地出门去找乔何了。而五姨太自个儿在院里枯坐了半晌,笑容渐渐散去,盯着杨羽的背影既羡慕又苦楚,然后目光陡然坚定,转身毅然决然地进了前堂。 杨羽还是头一回跑得这般急切,把苏家的下人都给吓住了,以为老爷又让他出门办急事儿。杨羽跑到公馆门前时也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乔家尚存时的模样,在苏一洪身边练出来的稳重一扫而光,倒像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 而乔何正背靠在巷口,举着伞慢吞吞地转,伞面上稍微积攒些雪就被抖掉。杨羽看得满心滚烫,见路上没有车就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猛地抱住了乔何的手臂。 “哥?”乔何连忙把他搂进怀里,“你终于出来了。” “天还下着雪,你在公馆等我也是一样的。”杨羽心疼地摸了摸乔何的脸,再凑上前去吻对方沾着雪片的唇,“快回去吧,德叔熬的鸡汤该好了。” 乔何笑着应了,刚抬腿就是一个踉跄,顿时挠着头对着他哥讪讪地笑起来。 “等了多久?”杨羽心疼不已,扶着乔何的胳膊止不住地叹息,“脚肯定麻了。” “哥,我说了要等你,怎么可能走呢?”乔何把胳膊搭在他哥肩头笑眯眯地贴上去讨亲,“没事儿,走两步就好了。”乔何话虽如此,却赖在杨羽身边不肯好好走路,脚不麻了也搂着他哥的肩哀嚎了一路。 杨羽听得耳根子发热,时不时瞪乔何一眼,而乔何心知他哥舍不得推开自己就愈发变本加厉,最后他俩的脚印印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倒像是两个醉鬼,好不容易看见了方公馆的大门,就见德叔拄着扫帚像尊门神一样立在门前。 乔何立刻乖乖站好,搀着他哥的手臂毕恭毕敬地举伞挡雪。 “你就装吧。”杨羽冷眼看了半晌绷不住笑起来,“看一会儿德叔怎么收拾你。” “哥,你舍不得告状的。”乔何凑到他哥耳边轻声叹息,继而忍不住舔了一下杨羽白嫩的耳垂,“家里数你最疼我。” 杨羽被舔得脸都红了,气恼地扭头往前走。 “哥,哥你听我说……”乔何连忙举着伞往前追。 杨羽走了两步就被抓住,板着脸片刻又忍不住笑起来:“别闹,德叔真要被咱们气着了。” 乔何这才松手,舔着脸围着他哥打转,殷勤的样子惹得德叔远远就是一声冷哼。 第56章 乔何连忙对着他哥眨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杨羽觑了乔何半晌,又笑眯眯地望着德叔,最后摇头拽住了乔何握伞的手:“冷不冷?” 乔何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反握住他哥的手大摇大摆地晃进公馆的门,把沾满积雪的伞往墙上轻轻磕了几下,继而溜达到德叔面前:“鸡汤熬好了没?” 德叔轮起扫帚就往乔何的腿上揍,杨羽本能地扑过去拦,这下子乔何更得意了,尾巴仿佛都翘上了天,咬着手套的边缘把它们一股脑扯下来,再拎在手里边甩边喊:“打不着!” “小兔崽子……”德叔气得七窍生烟,举着扫帚绕过杨羽去追乔何。 乔何也不怕风雪,窜到院子里团了个雪球往德叔身上砸。德叔也是厉害,轮起扫帚把飞来的雪球挡了个遍,把杨羽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六年的兵荒马乱把每个人被磨砺成了不同的样子,想当年德叔可只是乔家普普通通的一个管家,如今却与乔何出生入死,胜似父亲又更是战友。 乔何躲在树后团了个雪球,“嗖”的一声砸在了杨羽脚下,顿时怂了,连德叔的扫帚都来不及躲,就巴巴地盯着他哥瞧。杨羽跺了跺脚,把裤子上的雪抖落,再慢条斯理地戴上乔何的黑色手套,冒着风雪走到院子里,用石凳上的积雪团了个雪球踱到乔何身边,眯起眼睛打量对方。 乔何无端打了个寒颤,可怜兮兮地竖起衣领:“哥,你砸吧,我不躲。” 德叔扶着树干笑得直喘:“大少爷,你就放心地砸,反正他身子骨硬朗,多教训教训才能长记性。” 杨羽闻言抬起手举着雪球靠近乔何的脖子,见这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不由勾起嘴角:“不躲?” “不躲。”乔何咬牙死撑,用颤抖的手指把衣扣解了,“哥,你砸。” 杨羽晃了晃胳膊,忽然抱着乔何笑起来,越笑越是开心,手里的雪球砸在地上碎成好几块。德叔见了无奈地叹息,只得自己团了一个砸在乔何的后脑勺上。 “冷不冷?”杨羽还是笑个没完,抬手替他把衣领上的雪掸了,“让你瞎闹腾。” 乔何一见他哥没把雪球塞进自己的衣领,顿时得意得不行,回头对着德叔比划了一个手势,再趁对方要砸雪球前躲在了杨羽身后。 “今天的鸡汤我一滴也不给你喝!”德叔气得捏碎了雪球一步一滑地冲进了前堂。 “你老惹德叔做什么?”杨羽叹了口气,瞪着乔何替他把衣领拉好,“你明明知道他是为你好。” “我是知道……”乔何握住了他哥的手,隔着手套感受到一丁点的暖意,“这么些年我都快把德叔当爹看待了,总是忍不住像当年家里没发生变故时那样胡闹,就好像……就好像爹娘还活着,咱们也没分开过六年。” 杨羽听罢鼻子发酸,捏着乔何的手指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抬起头轻轻吻这人沾了雪片的凉丝丝的唇,还没亲多久身后就传来门板吱嘎吱嘎的声响。杨羽回过头,看着在风雪里不断摇晃的木门暗自叹息,再拽着乔何往前堂走:“德叔叫我们呢。” “果然只有哥哥回来我才能吃上好的。”乔何皱着鼻子狠狠地嗅,“呵,多肥的一只老母鸡。” “你想都甭想!”德叔把鸡汤搁在杨羽面前,瞪着探头探脑的乔何就是一顿骂,“我倒要看你好不好意思和大少爷抢汤喝。” 乔何摸了摸鼻子,把沾了雪的军帽摘了,继而凑到德叔身后堆着笑脸道:“德叔,辛苦了。” 杨羽闻言,差点把喝到嘴里的汤喷出来,抬起头就见乔何被德叔拎到火盆边逼着拨弄碳火,顿时笑得直摇头,趁着德叔不注意,端着汤凑过去喂乔何喝。 “大少爷。”德叔捧着饭回到前堂差点没气晕过去,“你再惯着这小兔崽子,咱雁城还有谁能治他?” 乔何美滋滋地喝着汤,含含糊糊地反驳:“我哥说什么我都听。” 杨羽见乔何喝得急,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锅里还有,不够我再给你盛。” “谢谢哥。”乔何听得眉开眼笑,跟着他哥溜达到餐桌边吃饭。 德叔瞪眼看了片刻也服了,憋闷地把饭菜全端上来再与他们坐在一块儿吃饭,乔何大概是良心发现,夹了根鸡腿到德叔碗里:“我孝敬您。” 德叔拎着鸡腿冷笑不已:“我自个儿养的鸡,我自个儿杀,我再自个儿熬了汤,现在反倒要谢谢你?” “您还气着呢?”乔何捧着碗躲到他哥身边,边笑边嘀咕,“德叔,不就是一只鸡吗?多大点事儿。” 杨羽本来在一旁听他们吵架听得津津有味,乔何一提鸡,他倒想起一件事。 “乔何,明天记得带人去搬粮食。”杨羽搁下筷子,催乔何把苏一洪写的纸条给德叔看。 德叔草草扫了一眼,不太放心道:“这老狐狸不会又给我们使什么绊子吧?” “应该不会。”杨羽喝了口汤,蹙眉沉思,“而且他在写这张纸条的时候说漏嘴了,我听他的话的意思,是给咱们粮当还几年前造的孽。” “难不成他说的是乔家的事儿?”乔何微微一怔,“当年乔家莫名其妙就成了通敌叛国的败类,虽然咱都猜测和苏家有关,可一直没有证据啊。” “可他苏一洪指认咱乔家的时候有证据。”德叔扶额叹息,“那些通敌的信在被销毁前我们都见过,的确是老爷的字迹。” “我爹不可能投敌!”乔何闻言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德叔,你难道也觉得我爹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乔何。”杨羽见乔何发火,连忙握住他搁在桌边的手,“德叔都跟你这么些年了,你还问这种问题?” “小兔崽子……”德叔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要是信,会不要命一样跟着你打仗?” 乔何讪讪地收回手,捧着碗咕咚咕咚地喝起汤,结果喝得太急,趴在他哥肩头呛得直咳嗽。杨羽心疼得不停拍乔何的背替他顺气,刚巧饭也吃得差不多就互相搀扶着回了卧房。 乔何一进屋门立刻精神起来,咳也不咳了,腰也直起来了,三步并两步把火盆搬到床边和屋角,再把杨羽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杨羽拽着乔何的衣领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做什么?” “哥,你答应我的。”乔何兴奋地扒他哥身上的衣服,“等我回来,就用嘴帮我舔。” “还记着呢?”杨羽拍开乔何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成天就想着怎么折腾哥哥。” “哥,不许反悔。”乔何连忙揽住他哥的腰,“都说好了的。” 杨羽沉默半晌,视线滑过乔何鼓胀的胯间时微微停顿一瞬,继而整个人倒在床上脱了鞋,用脚尖踩了踩乔何的腿根。 乔何立刻压在他哥身上喘粗气,滚烫的掌心不断抚摸着杨羽柔软的脖颈,亲吻也如雨点般落在了他哥的眉宇间。 杨羽被亲得烦躁起来,伸手隔着裤子握住乔何的欲根,摸索着揉弄了几下:“舒服吗?” “要嘴……”乔何舒爽得眯起了眼睛,“要哥哥用嘴。” 杨羽轻笑着摇头,拍着乔何的肩催他起身,乔何果然飞快翻身,把腰带给解开了。 “别乱动。”杨羽爬到乔何腿间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着解开了裤链,那根粗长的物件便瞬间弹到了他的掌心里。 第57章 杨羽被吓了一跳,但没有表现在面上,就捏着乔何的欲根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 乔何比他想得还要兴奋,这具年轻的躯体蓄势待发,即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杨羽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目的是自己,赤裸裸的征服欲从乔何身体里的每个角落散发出来。 杨羽捏着乔何性器的手猛地一紧:“舍得吗?” “哥?”乔何微微怔住,滚烫的目光徘徊在他哥唇边,眼底忽然弥漫起挣扎,“我……我还是……” “逗你呢。”杨羽却轻声打断了乔何的话,继而低头毫不犹豫地含住欲根的顶端,飞速地舔了一下。 乔何爽得猛地抓住他哥的肩,缓缓道了声:“哥。” 杨羽被这声“哥”叫得热血沸腾,悖德的快感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再……再叫我一声……”杨羽握着粗长的欲根面颊上涌起动人的潮红,再一次俯身,轻柔地舔着柱身,再尽量张嘴把乔何腿间的物件费力地往深处吞。 “哥。”乔何的嗓音沙哑无比,半靠在床头,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不断游离在他哥的面颊边。 杨羽便愈发兴奋,湿热的舌在欲根顶端徘徊刮擦,津液顺着嘴角滴落到了乔何的腿根,连唇色都愈发红润,神态间满是淫靡的情潮。 “哥,你……你再帮我舔舔……”乔何被杨羽湿热的口腔裹得欲仙欲死,硬撑着保留住一丝神智,不肯发疯般攥住他哥的头发拼命顶弄,就忍得双目发红,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笑,“我要射在你嘴里。” 杨羽闻言顺从地舔起来,他从未帮人用嘴舒缓过欲望,根本咽不下去太多,倒无师自通地学会用舌沿着柱身来回舔,只不过如此这般,姿态便无比淫荡,他鲜红的舌尖勾勒着性器上狰狞的纹路,津液则顺着欲根滑落到床单上。这一幕看得乔何欲仙欲死,眼看就快要缴械投降了,竟还能硬生生忍住,翻身把意乱情迷的杨羽压在了身下。 “哥,我舍不得。”乔何按住他哥的腿根,再掰开湿软的臀肉,手指沿着日思夜想的穴口狠狠一刮,“咱还是用后头。”说完腰一沉,欲根粗暴地插进了杨羽的穴道,把他哥捅得腰猛地弹起,仰起头趴在床上喘息。 “疼……”杨羽下腹滚烫,还来不及求饶,就被乔何抱在身前拉开双腿拼了命顶弄,想来是刚刚舔的那几下把这人逼疯了,现在体内情欲作祟,任凭杨羽怎么挣扎,到头来还是被实打实地插了无数下。 “哥……哥你忍忍,我实在受不住了。”乔何搂着他哥不停地抽插,心里似蜜一般甜,“我太想你了。” 杨羽抿着唇把脸撇到一边,看火盆里的碳火时不时炸出一两颗火星,再攥着乔何的手臂不断挺腰,最后难耐地绷直双腿把精水射在了床头。 “哥,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没自己摸过?”乔何看到浓稠的白浊惊喜无比,“还是你没了我根本射不出来?” 杨羽懒得理会乔何,翻身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喘息,而穴道里那条肿胀的性器还在蠢蠢欲动,就像乔何那颗躁动的心,恨不能把他哥操得失去意识,后穴灌满男人的精水。 可乔何终究还是不敢,毕竟杨羽对于乔何,不仅仅是哥哥那么简单。 乔何对他哥又爱慕又敬畏,每一次触碰都带着破戒般禁忌的快感,又仿佛在亵渎不可侵犯的神明。这种复杂的情感源于六年前的分别,乔何从那时起就明白,杨羽在自己心里早已不是亲人那般简单,却也不像爱人那样纯粹。 那是他的哥哥,他的爱人,他一生誓死追随的信仰。 “软了?”杨羽抬起腿烦躁地踢了踢乔何的肩。 “哥,我想射在里面。”乔何回过神,连忙凑过去抱着他哥耍赖,“我忍不到拔出来再射了,你让我射进去好不好?” 杨羽不情不愿地应了,搂着乔何的脖子轻喘:“快点,射完抱我去洗洗。” 乔何眉开眼笑地点头,托着他哥的屁股埋头苦干,只是怎么插也不肯射,倒是欲根越来越烫,撞得也越来越深。杨羽心知自己又上当了,却舍不得责备乔何,就由着这人胡闹,被插得迷糊起来,双手一松跌进了被褥。 乔何也跟着扑过去,拎着他哥的双腿顶得又深又狠,那些分离的寂寥夜晚仿佛成了这场情事的催化剂,乔何想把一切都补给杨羽。 “快……快点……”杨羽身子骨弱,禁不住这般狂风暴雨的顶弄,射了三四次就不行了,哑着嗓子求饶。 乔何却以为他哥嫌自己插得慢,顿时不满地拎起杨羽的双腿盘在腰间,继而把他哥抱在怀里一边抽插一边走路。 杨羽生怕掉下去不由浑身紧绷,穴道紧紧咬着乔何的欲根吮吸,每一下都爽得他俩闷哼不已。乔何尝到甜头,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停下来把他哥压在墙上吻上片刻,亦或是抱到桌边飞速地插弄几下。 换了杨羽清醒的时候,万万不可能答应同乔何这般肆意胡闹,可如今情到浓时哪里还知道羞耻,被抱着操了一路爽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射出些稀薄的精水,继而与对方一同倒进被褥里滚作一团,再羞耻的姿势也没拒绝,最后被乔何灌了满穴道的精水,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乔何射完渐渐清醒,看着满屋狼藉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美滋滋地将他哥安顿好,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起屋子。 屋外的雪小了一些,风里似乎传来轻微的扣门声。乔何披着外衣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眷恋地亲吻杨羽的眉眼,然后施施然打开了门。 德叔孤零零地站在风雪里,面容阴郁。 乔何朝着掌心哈了口气,继而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天这么冷,德叔还有心思到处乱跑?” “不请我进去坐坐?”德叔不答反问,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哎呀……”乔何笑得愈发开心,“按理说是该请您进去坐坐,可屋里太乱,您看到得气晕过去。” 德叔闻言再也忍不住,拎着乔何的衣领把人从屋内拽出来,再狠狠推到墙上痛心疾首地喊:“他是你哥啊!” 乔何贴着冰冷的墙壁打了个哈欠:“我知道。” 狂风呼啸,卧房的门在风里“啪”的一声合上,乔何盯着门板看了许久,然后收回视线平静地说:“不用您提醒我。” “那你怎么能……怎么能?”德叔攥着乔何的衣领,见他满脸无所谓的神情终于忍不住挥拳打了过去。 乔何没有还手,捂着嘴角咳出一点血,面上竟有了点笑意:“您先前打过我一回了。” “上次打轻了。”德叔声音里的怒意被寒风吹散,只剩满满的悲凉,“没能把你打醒是我的错。” 乔何听了这话,终于收敛了笑意,拉着德叔的手按在胸口:“可我还是醒不了……德叔,我就是喜欢我哥,您就算把我的心挖出来,也只能看到我哥的名字。” “你……你个小兔崽子……”德叔的手颤抖起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死去的爹娘!” “这是我造的孽,和您无关。”乔何松开手轻咳了几声,再蹙眉问道,“德叔,我嘴角是不是青了?待会还得编理由和我哥解释,真麻烦。” “解释什么?”德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不少,“你哥比你聪明,看一眼就能明白,你瞒不过去的。” 乔何揉着嘴角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您还打我做什么?我哥其实早就料到了您会察觉,可他还是乐意和我在一起,这意思您明白吗?明白了就别想着把我们分开,两情相悦是拦不住的。” 德叔听得冷笑不已:“哪里轮得着你劝我?” “德叔,我是认真的。”乔何忽然严肃起来,“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您就别指望我们还能成家,况且就算我哥喜欢别人,我也不会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的。” 德叔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只是看着他们哥俩越陷越深终究看不过眼:“那你也不能……” 卧房的门忽然开了,杨羽扶着门勉强站稳:“德叔。” 乔何吓得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哥,外面冷,你快进去。” 杨羽摇了摇头,伸手摸着乔何嘴角的乌青无奈地笑起来:“又惹德叔生气了?” “大少爷,我……”德叔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 杨羽叹了口气,道:“以后要怪就怪我,要打也打我。”说完拽着乔何的衣领把人扯到面前吻住,吻完才当着目瞪口呆的德叔的面轻咳,“从头到尾都是我勾着他上床的,您明白了吗?” 第58章 这回不仅把德叔吓了一跳,连乔何都被他哥的话呛得咳嗽起来。 杨羽说完,脚下一软,踉跄着跌进乔何怀里,继而忍不住轻声笑起来,且越笑越开心。 “哥?”乔何揽着他的腰担忧地揉了揉。 “没事。”杨羽把掌心覆盖在乔何的手背上,“我就是没想到这话会把你也吓到。”继而转头望着德叔暗叹道,“德叔,我不该瞒你的。” 一阵狂风吹过,榆树上刚积攒的雪又跌碎在了地上,乔何本能地伸手替他哥遮挡风雪,而德叔眼神复杂又痛惜地盯着他们看了半晌,最后拎起廊下的扫帚弓着腰走了。 院里又落了一层薄雪,杨羽看着老人扫地的身影鼻子忽而发起酸,继而把乔何推了过去。 乔何摸着鼻子尴尬地从德叔手里接过了扫帚,胡乱清扫起来。 “大少爷。”德叔走回廊下,和杨羽并排坐在了石凳上,“您是认真的吗?” 杨羽向着掌心哈了口气,不答反问:“您觉得乔何是认真的吗?” “那个小兔崽子……”德叔的语气里涌起些许不易察觉的宠溺,“认定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 杨羽仰起头,用掌心接住一滴从廊下跌落的化雪:“我是他哥,分别得再久,性子也是一样的。”这话相当于回答了德叔的问题。 德叔自然听得懂,颓然叹息道:“我管不住你们。” “德叔,您是我们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杨羽却笑着摇头,“不信您去问乔何,我俩都把您当爹看待,怎么会不服管教呢?” “那若是我现在逼你答应一门亲事呢?”德叔恨恨地攥紧拳头。 “什么亲事?”扫地的乔何忽然回过头。 “去你的……”德叔团了个雪球砸了过去,“就你耳朵最尖!” 杨羽无声地叹了口气:“德叔,你说我这个身子,哪有姑娘愿意嫁给我?”说完又托着下巴定定地注视着乔何的背影,“再说,我心里只装得下他了。” “他……他他他……”德叔气得语无伦次,“他有什么好?” 乔何拎着扫帚鬼鬼祟祟地靠近,闻言立刻喊起来:“德叔,不许说我坏话!” “我打死你!”德叔正愁没处发泄心中的怒火,左右手同时开工,用雪球把乔何打得嗷嗷直叫。 “哥……哥!德叔欺负我!”乔何不敢还手,只得抱头鼠窜,绕着天井里的榆树,边跑边喊杨羽。 “德叔。”杨羽看了会儿热闹,忍不住把德叔叫回来。 德叔见他靠在廊柱下,面色被风吹得满是病态的潮红,连忙把人扶进屋内,只是屋子里还弥漫着淫靡的甜腻气息,被褥上更是布满了刺眼的白浊。 杨羽脸色微醺,却依旧大大方方地请德叔坐在了桌边。 德叔神情不大自然,想来就算忍着不责怪杨羽,心里还是过不去这道坎,杨羽倒也不指望德叔能一下子接受事实,只是此番把话说开,心情轻松了不少,连乔何在院中扫雪的声音都悦耳起来。 “大少爷,换了谁我都不问……”德叔枯坐片刻,憋不住扭头询问,“可为什么是乔何?” 杨羽俯身凑到火盆前烤火,苍白的手指缓缓地曲起又展开:“是啊,为什么是乔何呢?……我也不知道。”说完绷不住笑弯了眼睛,“他那个性子哪有人会喜欢?莽莽撞撞的,凶起来能吓死个人,打多少仗都学不会稳重,可是……可是我就是离不开他。” 德叔从胸腔里挤出一声绝望的呻吟,继而咬牙问:“会不会是你们分开得太久,已经搞不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 “德叔。”杨羽陡然打断德叔的话,“这和时间无关。” “万一你们没分开过呢?”德叔还兀自挣扎。 “那……”杨羽的嘴角满满都是温柔的笑意,“我们就会多六年的时间了。” 德叔听得张口结舌,杨羽虽然没把话说清,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明了——如果没有分别的六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会更长。 “哥,我扫完了!”乔何终于跌跌撞撞地扑进屋,直接往他哥怀里撞,“德叔是不是偷偷骂我了?” 德叔懒得理他,冷哼着翘起二郎腿喝茶。 “别乱说。”杨羽好笑地摸着乔何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先烤烤火。” 乔何挑衅地望着德叔,在他哥身边坐下,再捞起杨羽的脚,替他哥脱了鞋抱在身前捂。 德叔见状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即将出门前又停下:“大少爷,你真的不再想想了?” “想什么?”乔何急忙凑到他哥面前问,“德叔你要做什么?” 杨羽把乔何推开,转头望着屋外寂寥的风雪缓缓勾起嘴角:“不想了。” 德叔狠狠地踱了踱脚,无可奈何地走了。 而乔何巴巴地贴到他哥身边,急得抓耳挠腮,生怕杨羽因为德叔的话与自己疏远。 杨羽靠在椅子里喝了几口茶,余光瞥见乔何焦急的模样暗自好笑,便伸手轻轻挥了一下:“来。” 乔何连忙凑过去把他哥打横抱起。 “明早去和德叔道歉。”杨羽捏着乔何的下巴用力扯了一下。 乔何撇着嘴嘀咕:“凭什么……” “嗯?”杨羽立刻蹙眉冷哼。 乔何瞬间服了软:“我的错。” “你的错……”杨羽闻言哭笑不得地说,“我让你道歉,是因为你刚刚怀疑德叔会说你坏话。”他说完见乔何眼里还有气恼在徘徊,就继续解释,“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他……德叔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把他当爹,他何尝不把咱们当儿子看待?……他为你骄傲呢。” “真的?”乔何狐疑地望着他哥。 杨羽勾着乔何的脖子坐直了身子,与他耳语:“真的。” “那你呢?”乔何心窝一热,按住他哥的后颈不让杨羽动,“哥,你会为我骄傲吗?” “你是说假装中埋伏,把自己和手下的兵至于险境?”杨羽思索一瞬,趴在乔何肩头冷笑不已。 乔何顿时恹恹地闭上了嘴,蔫头耷脑地抱着他哥哼唧。 杨羽见乔何难过,忍笑揉了揉这人的脑袋:“嗯,骄傲。”说完凑过去轻轻地吻,“我活在世上,最骄傲的事就是有你这么个弟弟。” 第59章 乔何便立刻得意起来,抱起杨羽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歇息。 窗外落雪纷纷,杨羽忽然意识到快到年节了,连忙催乔何去拿粮。乔何倒也回过神,把苏一洪写的纸条拿出来细细地看:“哥,不对啊,米铺老板知道那老狐狸把粮食藏在哪儿吗?” “苏一洪这纸条哪里是写给他看的。”杨羽叹了口气,扶着乔何的肩站起来,走到床边看了看天色,“米铺的老板能联系上看守粮食的苏家家丁,到时候家丁会把米偷偷运到米铺,你拿着纸条兑换就成了。” “这么说我还是可以跟踪他们,然后找到苏家屯粮的地方?”乔何精神微振,“有了粮,咱就再也没有把柄在苏一洪手上了。” “按理说可以。”杨羽点了点头,心头却萦绕着不安,“可苏一洪应该知道那是牵制你的唯一筹码,不可能毫无设防才对。” 乔何闻言蹙眉站起来,走到他哥身后不满地冷哼:“唯一?” 杨羽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身子忽然腾空而起,瞬间就被乔何扔到了床上。 “哥,明明你才是牵制我的最重要的筹码。”乔何趴在他哥身上乱摸。 杨羽嫌乔何烦,抬腿用膝盖抵住这人的胸口,乔何却卯足劲想亲他哥,闹到最后杨羽冷哼了一声,乔何才不再胡闹,跌坐在床边揉头发。 “精力怎么这么旺盛?”杨羽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腰。 “哥,你说我这个年纪……”乔何攥住他哥的脚踝迷恋地摸,“能不旺盛吗?” “那你前几年怎么解决的?”杨羽坐起身,趴在乔何背上舔对方的耳垂。 乔何被他哥舔得呼吸急促,支支吾吾挤出句:“自己解决。” 杨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真的?” “真……真的。” “那我怎么觉得你和窑子里的姑娘挺熟啊?”杨羽猛地扣紧牙关,几滴血顺着乔何的耳朵流下来。 “哥!”乔何疼得眼冒金星,硬是把他哥扯到怀里抱住,“那都是装的,不信你问德叔,我就算在里头过夜也只是陪他老人家打麻将!” “在窑子里打麻将?骗鬼呢。”杨羽好笑地扭过头,不稀罕听乔何的解释。 乔何急得抓耳挠腮,捂着满是牙印的耳朵贴过去亲他哥的嘴:“真的,德叔可以作证。” “那你这儿岂不是六年没用过?”杨羽踩了踩乔何肿胀的胯间,狐疑道,“还能这么厉害?” 乔何闻言心中暗喜:“哥,你觉得我厉害?” 杨羽抿唇犹豫片刻,反问道:“你尽力的吗?” “我没……”乔何挠了挠头,“怕弄疼哥哥。” “我哪儿有那么脆弱?”杨羽眼睛里荡起一点潋滟的笑意,不等乔何看清就起身往屋外走,“趁着天还亮着,让德叔多烧些热水。” 乔何顿时来了兴致,跟上去牵着他哥的手,巴巴地说:“哥,我要和你一起洗澡。” 杨羽觑了他一眼,没拒绝也没答应,等德叔端来热水的时候,反手把乔何关在了门外。 “该!”德叔看着冻得鼻青脸肿的乔何笑得前仰后合,“让你成天瞎嘚瑟。” 乔何靠在门边听屋内哗啦啦的倒水声,仿佛看见水珠顺着他哥雪白的身子滑落,流过瘦削的腰又滚进胯间隐秘的部位,然而杨羽的身姿形态再淫靡,眼神也是清明的,明明诱人至极,语气偏偏还是冷的,除非情到深处,呻吟才会带点旖旎的尾音。 “想什么呢?”德叔从屋里出来,见乔何一脸傻笑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举着滴水的木盆打他的手臂。 乔何左躲右闪,只问:“我哥洗好没?” “德叔,放他进来算了。”杨羽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乔何如蒙大赦,溜进门趴在屏风上往里看。 他哥却已经洗好了,系好衣扣挡住了满身的红痕。 乔何有些失落地转悠到床边,脱了衣服等着杨羽上床歇息,他哥却不急着睡觉,反而坐在桌边点着油灯看报。 “有什么好看的?”乔何暗自嘀咕。 杨羽却忽然把报纸按在桌上惊叹:“南京遭空袭了。” 乔何闻言猛地从床上翻身跃起,拎着报纸扫了几眼:“王八蛋……” 这回杨羽没不责备乔何说脏话,他扶额沉思片刻,忽然抱住了对方的腰:“不成,要不今晚咱就去把粮食运回来?” “雪太大了。”乔何却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运回来的路上怕是要出事儿。” “再过几天会有逃难的人来雁城,苏一洪不可能开仓放米,到时候又得闹得不可开交,我们只有提前做好准备才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杨羽把脸埋在乔何的胸口连声叹息,“我总觉得你又得出去打仗。” 乔何揉了揉他哥的后颈,不以为意地笑起来:“该打的时候就得打,还好苏一洪白赔给我那些军火,要不然真会没法子应对呢。” “我明天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前线是个什么状况。”杨羽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至少得有个,不能被苏一洪这种小人钻了空子,再发什么战争财。” “哥,这些事儿交给我就行,你别操心了。”乔何见他哥绞尽脑汁想得头疼,连忙把杨羽拉到床边坐下。 “糟了,苏士林还在路上。”杨羽却越想越心惊,“会不会遇上空袭?” 乔何忍不住捂住他哥的嘴,虽然吃醋,却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胡闹,就温柔地吻着杨羽的后颈,直到他平静下来才轻声安慰道:“不一定,前几天我在城外遇见过他们,觉得跟那小少爷在一块儿的方少鸿挺机灵的,如果真遇上空袭,也知道该往哪儿躲,你就别瞎操心了。” 第60章 “真的?”杨羽随口一问,乔何答应得跟自己看见苏士林现在是什么光景一般肯定。 “算了,和你说有什么用?”杨羽气恼地转身,脱了衣服爬进被窝睡觉。 乔何被他哥顶了一句,讪讪地跟着躺下,在被子底下摸到杨羽的手指,又顺势把他抱进了怀里。 德叔在院子里熄灯笼的火,知道他兄弟俩在一个屋里就故意把脚步声踩得极重,像是提醒乔何不要逾越。乔何才不会理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大声道了句“晚安”。 “别折腾了。”杨羽在被子下攥着乔何的欲根拽了一下,“睡觉。” 乔何闷哼着蜷起腿,委屈地凑到他哥面前嘀咕:“哥,你下手轻点。” “轻点你不长记性,”杨羽搂着他的脑袋勾了勾唇角,“反正你活好,怕什么?” 乔何被夸得眉开眼笑,揽着他哥的腰美滋滋地揉了会儿,见杨羽呼吸逐渐平稳便也平静下来,枕着落雪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德叔就在院子里扫雪,边扫边咳嗽,跟吊嗓子似的把乔何从梦中吓醒,他哥正端着热茶坐在桌边看新来的报纸,见他起床就把茶递过去:“喝吧,嘴唇都干了,以后可不能整夜烤着火睡了。” “不烤火你会冷的。”乔何接过茶囫囵咽下,见杨羽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便重新翻了一件裹上,“哥,你喜欢我的衣服?” “我的厚衣服都在苏家,懒得拿。”杨羽推了推眼镜,忽然轻轻笑起来,“不乐意我穿你的衣服?” “乐意,怎么不乐意?”乔何边跳边穿裤子,“巴不得你内外全穿我的才好。” 杨羽把报纸放下,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德叔在外面咳嗽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这是?”乔何穿好衣服,趴在窗户缝上往外瞧,“德叔一晚上就病成这样了?” 杨羽没好气地把报纸砸在他后脑勺上:“以为咱们还在床上呢。” “我也想啊!”乔何自顾自地嘀咕,“你哪儿让我碰……” 杨羽闻言冷哼着作势要翻脸,乔何脚底抹油,蹿到屋外向德叔问好,结果又被德叔拿扫帚赶回卧室,灰头土脸地坐在了他哥身边。 “快准备准备,等会出门去米铺。”杨羽重新拿回报纸细细地看。 乔何连忙换上军装,蹬着长靴在屋里来回踱步:“哥,我看着精神吗?” 杨羽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瞧了半晌,伸手抚平了几道褶子,继而满意地点头:“这样穿才像样。” 乔何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抱着他哥跑出门,趁着德叔没反应过来直接溜到了公馆门口。 “哥,开车去吧。”乔何往手心哈了口气,拿袖子拂去车门上的积雪,“骑马太招摇,这个天还容易跌倒。” “不等德叔了?”杨羽钻进车厢打了个寒颤。 “不等了,今天就是去米铺而已,没必要带那么多人。”乔何握着方向盘对他哥笑了笑,“再说了,德叔肯定管着咱们。” 杨羽听了这话靠在椅背上笑起来:“把那些心思收一收,丢人!” “哥,你明明说过是自己勾我上床的啊……”乔何不甚服气地踩油门,边开车边嘀咕,“怎么就成我丢人了。” 杨羽狠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把乔何疼得嗷嗷直叫才收手。 乔何黑着脸开到米铺门前,店老板搬着张躺椅趁着正午还有些光,正披着毯子晒太阳。 “喂!”乔何走过去抬腿对着躺椅就是一脚。 杨羽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到身后,按住吓醒的米铺老板的肩:“打搅了。” “杨……杨先生啊……”米铺老板攥着毛毯心有余悸地望着乔何,“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拿来。”杨羽回头瞪着乔何没好气地催促。 乔何从怀里掏出苏一洪写的纸条,递到他哥手里时,偷偷用手指挠了挠杨羽的掌心。 “这是苏老爷的意思。”杨羽抽了手,转身把纸条递给米铺老板,“您看看。” 米铺老板连忙借着日光眯起眼睛瞧,光这般看还不够,又拿着小小的放大镜对着纸读。乔何看不惯他这般谨慎的模样,阴阳怪气地笑:“我会拿假的糊弄你?” 杨羽不着痕迹地蹙眉,觉得乔何在外人面前举手投足间老带着点痞气,看着心里不舒服,又不好直接指出来,就盯着这人,看他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踢米铺老板的躺椅。 “乔爷,您心里不痛快我也没法子。”米铺老板哭丧着脸往杨羽身后躲,“除了苏老爷,没人知道粮在哪儿,不信您问杨先生,我在雁城这么多年,从不干缺斤短两的事儿,更别提发战争财这一茬,我哪有胆量干啊!” “乔何。”杨羽站在乔何身前仰头与他对视,“你做什么?” 乔何张了张嘴,看口型是想唤一声“哥”,但及时忍住了,就抬腿往铺子门口走:“得,我等着,看你去哪儿给我弄米。” 杨羽拍了拍老板的肩,摇头示意他别再说话,自己把乔何拉到车里,翘着二郎腿坐在后排冷哼:“怎么回事?” 乔何憋闷地摘了帽子遮住脸:“心里憋屈。” 杨羽脱了鞋,拿脚踩乔何的腿根,阴阳怪气地嘲弄道:“哟,乔爷,您什么时候也学着往不相干的人身上撒气了?” “哥!”乔何忽然扔了帽子,眼里弥漫着血丝,“我手里的兵还没有过冬的粮食,苏一洪虽说给了我纸条,可现在连粒米都看不着,你让我怎么心平气和地去和米铺的老板说话?” “可人家也是无辜的。”杨羽叹了口气,坐在乔何腿上摸他的脸,“听哥哥的,再忍一忍。” 乔何闻言按着他哥的后颈囫囵吻了一通,再颓然戴上帽子嘀咕:“哥,我觉得自己特没用。” “你手下的人肯跟着你打仗,除了混口饭吃,还因为他们信你。”杨羽欣慰地摇头,捧着乔何的脸奖励给他一个吻,“信你能给他们粮吃,更信你能带着他们活下去。” 乔何勾了勾嘴角,把脸埋在他哥颈窝里闻,揽着杨羽的手也渐渐收紧,忽然哑着嗓子轻声说:“我爱你。” 杨羽手一抖,继而心脏飞速跳动起来:“你……你说什么?” “哥,你明明听见了。”乔何偏头得逞地笑起来,“我感觉到你心跳加速了。” “这种话下次不许瞎说。”杨羽把他的脑袋推开,怕米铺老板等久了会起疑心,心急火燎地往车下爬。 “我没胡说。”乔何跟着他哥下车,低声呢喃,“哥,你心里清楚,我是真心的。” 杨羽闻言耳尖微微发红,趁着没人捏了一下乔何的手指,继而瞥见米铺老板正和一个伙计站在门前窃窃私语。 “跟上去。”杨羽连忙推开乔何,催促道,“我帮你拖着米铺的老板,你去跟踪伙计!” 第61章 乔何略一思忖不再废话,回头看了杨羽一眼就跑了。 而杨羽站在原地理了理衣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米铺,店铺的老板正搓着手踱步,怀里抱着个裹着毛线套的手炉冻得直哆嗦,刚好有人来买米,杨羽就靠在门边看老板小心翼翼地从残余的米袋里盛米,哪怕掉在地上一粒他都眯着眼睛捻起来。 “杨先生,我让伙计去拿米了,乔爷呢?” “乔爷想去哪里……哪儿是我们能过问的?”杨羽不追痕迹地把颤抖的手藏在身后,反问道,“余粮不多了?” 米铺老板叹了口气,把手炉扔到一旁:“苏老爷本来该给我更多的粮食,谁想到昨日南京遭空袭的消息一传开,今日他就派人来传话,说这个月的先不给了。” “他是等着逃难的人来雁城呢。”杨羽垂下眼帘,摘了眼镜擦镜片上的水雾,“战争财……呵!” “杨先生,你再劝劝?” “哪儿劝得了?”杨羽苦笑着摇头,“他刚跑了个儿子,现在躺在床上想见一面都难。” 米铺老板闻言忍不住轻声嘀咕:“所以他就躺着想怎么赚钱?” “还能撑几天?”杨羽当没听见,扶额叹息。 “拖一天是一天。”老板把米袋子扎紧,犹豫半晌凑到杨羽身旁与他耳语,“杨先生,我悄悄告诉你,其实我还偷藏了两袋米,都是这些年省下来的。” 杨羽眼前一亮,听到只有两袋又颓然摇头:“您留着吧,说不准到时候能救命呢。” “我觉得给苏老爷,还不如给乔爷。”米铺老板搓了搓手,“毕竟……乔爷手里有兵。” “兵也得吃粮食。”杨羽越说越是苦闷,“哪有饿着肚子打仗的道理?” 米铺老板陪他一道靠在门边唉声叹息:“这个世道,何日才是个头啊……” 杨羽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忽然想到六年前的乔何,刚遭遇家庭变故,眼里满满都是哀伤,见人扑人,跟个狼崽子似的闻到肉味儿就疯了。继而又想到苏士林,想到这个小少爷离开前说得那句“跟我吧”,其实杨羽之所以还记得这句话,全是因为乔何曾经在当兵前信誓旦旦地发誓——哥你等我回来,回来我养你。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情状,乔何的允诺算不算是应验了。 天边飘来一朵乌云,把仅剩的光都遮住了,杨羽刚欲往店铺外走,忽然听到一种类似于蝗虫的嗡鸣,从遥远的天际直逼雁城压来。他先是纳闷地仰起头,觉得那声音噪得慌,低低沉沉压得人气都喘不上来,继而望了眼满是阴霾的天,心脏忽然疯狂地跳动起来。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尖叫:“空袭——!” 杨羽脑子里“嗡”的一声乱了,扶着墙整个人软倒在地上,眨眼又腾地蹦起来,不顾身后米铺老板的劝阻,失了心智一般往乔何离开的方向狂奔。 原本寂静的雁城乱成一锅粥,满街都是奔逃的老百姓,拖家带口往城外跑,就好像离了这儿就能活命似的。杨羽搞不清乔何到底去了哪儿,只寻着一个方向拼命地跑,最后跑到喘不上气,跌在街角攥着衣领咳嗽,那些飞机引擎的嗡鸣时远时近,像是在雁城上空徘徊,蓄势待发,保不准何时就会落下一颗炸弹来。 杨羽的眼睛却花了,肺腔里的空气像被转瞬抽空,他虽在深呼吸,却吸不到任何氧气。 “乔何……”杨羽的指甲扣进了自己的皮肤,枯坐在地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意识弥留之际似乎听到声巨响,连地面都震了三震,继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炸弹炸塌了雁城城西的塔楼,没伤着人,却压死了两匹拴在塔下的马。 杨羽晕倒在街上被拿到粮食的乔何带回了方公馆,好吃好喝地养了两天才能下地,这时的雁城早已是人心惶惶,城里每天都有人拖家带口地逃走,城外却又有难民着急忙慌地想要进城。 乔何被他哥吓得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抽空派人去修缮城墙,又把粮食存在公馆里,按天发放,倒也勉勉强强没出大乱子。 只是现在外头流言四起,说是敌军已制定了轰炸雁城的计划,于是一有风吹草动,没有存粮的人就把米铺围了个底朝天,翻出最后的两袋余粮以后又开始围大家族的公馆。 乔何是带兵打仗的,没人敢来他府上撒野,而苏一洪手里有钱,顾了百八十个家丁护院,只要有人闹事,几十条棍子就糊上去,于是最后倒霉的还是那些不大不小的家族,靠着祖上的基业苟延残喘至此,终是泯灭在了时间的洪流里。 当然这些杨羽是一概不知的,他病得厉害,好些天以后才认清人,刚醒就抱着乔何的腰吸气,哑着嗓子问:“你还活着?” 第62章 乔何眼眶一热,揽着他哥的肩轻轻“嗯”了一声:“我刚跟着伙计摸到粮仓,炸弹就落下来了。” 杨羽蹙眉深吸了几口气,把这句话搁在唇齿间咀嚼半晌才理解,心一下子松了却又提起来:“怎么回事?” “我派人去查,说是打到咱雁城边上了。”乔何把杨羽放在床上,抬手摸着他的额头咬牙道,“哥,你下次别那么跑了,我看到你倒在路边的时候差点吓死。” 杨羽有气无力地摆手,翻身去看挂在窗边的鸟笼。 鹦鹉正悠然自得地啄黄豆吃,红色的尾巴上沾了点灰,毛也乱糟糟的,想来是他昏迷的几日无人照看的缘故。 “要打进城来了?”杨羽合上了双眼,手指从被褥中探出来攥住了乔何的手腕。 “哥?”乔何俯身凑到了床边。 杨羽却不吭声,只收紧了手指,再微喘着摇头。乔何想了想,低头吻住他哥略微干裂的嘴唇,含着那条湿热的舌温柔地吮,吮得呼吸染上热潮,才小心地托住杨羽的后颈。 “哥,暂时还打不到雁城来,毕竟咱周围地势险,也就飞机还能飞来。”乔何说得恳切,生怕他哥不信,好在杨羽就算病着头脑也还算清醒,就抿唇点头,再靠着乔何的肩歇息。 奈何公馆的清净还是被人打破了,只听院子里一阵喧闹,继而卧房的门就被人踹开了。 苏士林狼狈地冲进屋,闻到药味才怔怔地站定:“先……先生?” 德叔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拽住苏士林的胳膊用力一扯:“你这小少爷,怎么听不懂人话?杨先生病了,你别打扰他休息!” 杨羽闻声硬撑着坐起身:“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先生……”苏士林扑到床边,眼眶红得像兔子,“方少鸿让我回来的。” 乔何嫌苏士林靠床太近,不着痕迹地抬腿把人踹开些,再抱着杨羽轻声嘀咕:“这才几日,你到北平了吗?” “没。”苏士林呜咽着把脸埋进臂弯,“还没走到北平就遇上了空袭,方少鸿不肯再带我走,说是到了北平也没空照顾我,还不如让我回雁城……他就是逞英雄!”苏家的小少爷说到这里忽然发起火,“不就是会开飞机吗?有什么了不起?”喊完又猛地扑到乔何身前攥住他的衣领咆哮,“你不是能打仗吗?为什么现在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雁城里?” 乔何还没开口,杨羽却蓦地抬手扇了苏士林一个耳光:“苏士林,我教你这么些年,你竟把我辛辛苦苦想要告诉你的道理全混忘了!” “先生?”苏士林震惊地摸着脸颊,看杨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杨羽捂着嘴咳嗽,咳完哑着嗓子喊:“你说方少鸿一个人回北平是逞英雄,为何转脸就去逼乔何打仗?” “可……可雁城里只有他……”苏士林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拳捶在床边,“那我能怎么办?我也知道对付飞机姓乔的没办法,可……” “可你爹还屯着粮。”杨羽挣扎着爬下床,硬是把苏士林从地上拽起来,“你难道没看见城里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吗?穷人没饭吃,苏家的粮仓里有米,却是宁可烂掉也不给人吃,你若是还有一丝的良心,就不要在这儿逼人送死,而是想法子找到粮仓,再把它打开!” 苏士林闻言如遭雷击,又羞又愧,最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杨羽站在原地兀自喘息了片刻,扶着床低呵道:“乔何,你给我过来!” 乔何连忙扶住他哥的手臂,苦笑着劝他:“哥,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那小少爷说得没错,过几日我是要带兵……” 杨羽却忽然扑过去搂着乔何的脖子胡乱地吻,他身子刚有点起色,手上却没什么力气,吻到最后全靠乔何扶着才勉强站稳,可杨羽竟还不罢休,硬是把乔何推倒在床上,再骑在这人腰间胡乱扒着衣服,最后浑身一颤,跌进乔何怀里喃喃道:“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爷,你怎么能被他的激将法骗去送死呢?” “哥。”乔何神情严肃了些,翻身把杨羽紧紧搂在身前,“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愿意。”说完又亲了亲他哥的额头,“小时候家里请来的先生管不住我,就是你教我写字念书的,哥你那时就教我念‘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现在怎么自己也不懂了呢?” “可是你出城遇上空袭怎么办?”杨羽还是不松口,把脸埋在乔何的颈窝里发火,“哥哥现在管不住你了,连你去送死都拦不住了!” “哥,你冷静点……”乔何哭笑不得地揉着他哥的后颈,手足无措地躺着。 杨羽气得头晕脑胀,耳畔的声音时远时近,像是昏睡了会儿又骤然惊醒:“你说啊!遇到了怎么办?” 乔何神情温柔了些许,只道:“那我也得去啊。” “为……为什么?” “哥,你知道原因的。”乔何捏了捏杨羽的腮帮子,勉强开起玩笑,“就让我去吧,若是我一不小心没回来,你下辈子再骂我。” 第63章 “下辈子?”杨羽讷讷地重复了一遍,继而猛地把乔何推开,凄凉地笑起来,“下辈子我偏不要遇见你!” 乔何听得满嘴苦涩,抬手试探地摸杨羽的脸,再凑过去颤抖着吻。 他哥眼神涣散了一些,眨眼间落下泪来:“我为何还要遇上你?……你还嫌折磨我的不够多吗?” “哥,你怪我?”乔何把杨羽拥在怀里轻声叹息。 杨羽泪眼朦胧地看着窗前飘摇的日光,似乎看见了半条模糊的身影,想来是候在廊下的德叔。 “怪你?”杨羽笑得愈发凄苦,“爱你的人是我,与你纠缠不清的人也是我,我为何要怪你?” 乔何鼻子发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搂着他哥默默地坐在床边。窗外寒风呼啸,风雪未歇,公馆里却难得的清净,连一丝嘈杂都不曾有。 杨羽发了会儿呆,忽然坐直了身子:“乔何。” 乔何连忙坐正细听。 “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杨羽说着话,眼里的泪瞬间跌碎在脸颊上,“别让哥哥再等了。” “哥!”乔何再也忍不住,把他哥压在床上胡乱地亲,“别再说了……哥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杨羽把手指插进乔何的头发,含泪问,“我……我不想报仇了,我只想要你……乔何,你带我走吧。” 乔何吻完把脸埋在他哥的颈窝里,像少年时那样蜷起身子,眷恋地趴在杨羽怀里:“哥,会有那么一天的。” “会吗?”杨羽嗤笑着撇开了脸。 鸟笼里的鹦鹉吃饱喝足,忽然扑腾起来:“喜欢——喜欢!” 乔何抬起头寻声望去:“哥,你听。” “喜欢——喜欢杨羽!”鹦鹉叫了半晌累了,落在铁架上把脑袋塞进了羽毛。 “乔何,下辈子别做我弟弟。”杨羽蓦地捏住乔何的下巴,眼里迸发出执拗的光,“记住了吗?” 乔何攥住他哥的手腕咬牙摇头:“你是我哥。” “别做我弟弟……”杨羽眼神一晃,像是又要掉泪,“别再被我拖累了。” “哥,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乔何蹙眉低呵,拽着他哥的手腕,又用膝盖粗暴地抵住他的腿,“你何时拖累我了?” 杨羽却不再言语里,只灼灼地注视着乔何的眉眼,似哭又像是在笑,最后搂着乔何的脖子贴上去吻,哽咽全藏在喘息下。 “哥,你身子刚好……”乔何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衣扣,“我帮你好不好?” 杨羽不甚在意地点头,一手勾着乔何的肩,一手解开了腰带。 没关严的门缝里漏下稀碎的日光,杨羽把头靠在乔何肩头愣愣地看,下身被滚烫的掌心握住,情潮弥漫在他这具被病痛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躯体上,就像是点燃了最后的生命之火。 “哥……”乔何迷恋地吻杨羽的嘴唇,“哥哥……” 杨羽仰起头,睁着眼睛意识模糊,随着乔何的手迟钝地挺动起腰,渐渐化为一汪刚融化的春水,呼吸里满是热潮,而乔何的手也加重了力度。杨羽觉得自己的喘息盖过了外头的寒风,无力的双腿不知从何时起分得极开,只等着攀上顶峰那一刹那炫目的情潮。 “哥,下辈子也不许躲我。”乔何哑着嗓子笑起来,握着杨羽的欲根用力滑动。 杨羽猛地仰起头,直挺挺地横在乔何怀里,眼前满是飘飞的雪花,再缓过神时已被乔何搂在怀里温柔地亲吻,腿间一片泥泞,很快就困乏得睁不开眼睛,睡意朦胧间只听那人在耳畔轻声细语:“哥,我出去瞧瞧,苏家那个小少爷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杨羽迟疑地点了头,意识逐渐飘远,终究是睡着了。 乔何叹息着走出门,德叔替他拿着披风,神情很是悲哀。 “怎么,您也觉得出城是去送死?”乔何勉强勾起嘴角,接过披风披在肩头,“德叔,我哥是伤心糊涂了才生气,你别跟着他把火气撒在我身上。” 德叔掸了掸乔何披风上的雪花,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别说丧气话。” 乔何这才笑开了,冒雪骑着马往粮仓边赶,走到半路就见前路人头攒动,大半个雁城的人似是都出动了。 “不好……”乔何勒紧缰绳,回头对德叔喊,“那个小少爷果然没个消停!” “要命!”德叔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那个方向……”乔何咬牙道,“他怕是知道了粮仓的位置,把仓门打开了。” 德叔大吃一惊:“什么?他怎么会晓得!” 乔何也不知如何回答,但他们很快就看见了真相——双目赤红的苏士林拿枪指着五姨太的脑袋站在粮仓门前,苏家的家丁哭丧着脸劝,乔何听了半晌总算听明白了。 这个不要命的少爷竟然用五姨太当筹码,逼着他爹说出了粮仓的位置。 “苏一洪竟会为了一个女人松口?”德叔听罢愣了又愣。 乔何跃下马,阴沉着脸拨开人群:“才不是,那个老狐狸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背上人命罢了,若是苏士林真的当着整个雁城民众的面杀了人,他就算保住粮仓也保不住儿子。” 德叔跟在乔何身后费力地往前挤,乔何拽开两个苏家的家丁,站在苏士林面前把帽子狠狠摔在了地上:“你已经知道了粮仓的位置,还愣着做什么?” 五姨太见了乔何眼里微微一亮,却没有说话。 “我……我怕……”苏士林拿枪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从没……” 乔何心里蹿起一股无名的火,一把攥住苏士林的手,把人撞开再把五姨太推给德叔:“窝囊废!”继而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断了仓门的锁。 四下里一瞬间静下来,人群像是被定住一般,然而骚动很快就从四面八方炸裂开来。 乔何抿唇抬起手臂,对着天空打了三发子弹,兵便从人群后涌来,把粮仓团团围住。 “德叔,看着点,别让他们抢。”乔何摔了枪,走到苏士林面前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苏士林端着一双抖成筛子的手,整个人都像是吓傻了。 “没开过枪?”乔何不屑地把人扔上马背,“不过你今天这事儿做得还不错,起码能让城里的老百姓多活几天。” “我爹……我爹会杀了我的……”苏士林抱着马脖子低声嘀咕。 乔何冷笑了一声,刚欲翻身上马,只见街角涌来无数苏家的家丁,苏老爷的轿子也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他们眼前。 “爹……”苏士林见状一个激灵从马背上滚到地上,被乔何提溜着衣领才勉强站稳。 “逆子……逆子!”苏一洪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从轿子里走出来,走三步歇一步,最后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下人身上,脸色更是气得发白,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扭曲,“你怎么敢?” 乔何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暗中踢了苏士林一脚,再用眼神示意他去五姨太身边。 苏士林虽然被吓住了,好歹没傻,扑到五姨太身边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五姨太本就与乔何他们是一路人,此刻虽然受了惊讶,但终究还是挡在了苏士林面前:“老爷,士林就是闹着玩,没伤着我。” “闹着玩?”苏一洪闻言把拐杖摔在了苏士林背上,“畜生,你还有脸回来!” 苏士林被打得闷哼一声,乔何见时机差不多,凑过去笑着道:“苏老爷,别生气。” “乔……乔何?”苏一洪顿觉面上无光,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见笑了。” “苏老爷还是想想待会怎么向雁城的老百姓解释这一粮仓的米吧。”乔何不甚在意地耸肩,再侧身让到一旁。 粮仓前大多还是没有领到米的居民,他们原先只能从苏家的米铺买米,战时米价飞涨,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忍着,如今见着满粮仓的米,再傻的人也知道苏一洪在打什么注意,一时间民怨沸腾,几十个护院又如何挡得住满城的饥民? 苏一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瘫坐在地上。 乔何不打算拦这些受苦多年的老百姓,只拉着苏士林和五姨太让到一旁。 苏士林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半晌忽然凄凉地哀嚎:“爹!” 这声“爹”伴随着天边沉闷的引擎轰鸣,瞬间砸在了雁城每一个人的心头,也不知是谁带头尖叫起来,继而排队领米的饥民全部抱头鼠窜,无论乔何怎么放枪也拦不住,片刻粮仓门前就剩他们几人孤零零地站着,连苏一洪都趁乱溜走了。 “乔爷。”德叔跑到乔何身后沉声问,“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乔何撇下苏士林,翻身跃上马,“谁都可以逃,唯独我不能。” 德叔跟着他一道上马,踢着马肚子先往前赶:“我去叫人。” 乔何接过手下的兵递来的军帽,掸去积雪后忽然回头对着苏士林笑了笑:“帮我转告我哥,让他等我回来。” 苏士林木讷地点头,像是还没有回过神。 “你把他带去方公馆吧。”乔何只得转而去看五姨太,“我哥在,你去了……如实相告就好。”说完头也不回地骑马往城门边去了。 “呵……”乔何深吸了一口夹杂着雪片的风,身体里的血液仿佛沸腾了起来,“不想遇见我?乔羽,你永远都是我的。” 第64章 五姨太一把攥住苏士林的手腕:“你听见他刚刚说什么了吗?” 苏士林哆哆嗦嗦地点头,再呆呆地张开嘴:“啊?” “他说杨先生是他的……”五姨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拽着苏士林往方公馆飞奔。 天边的轰鸣声更响,飞机像是躲在他们头顶上那块乌云里似的,五姨太带着苏士林一口气跑过三四条街,直接冲进了方公馆的大门。 杨羽披着件大衣站在院子里,手扶着榆树的树干,见了他们并不吃惊,反倒温温和和地笑起来:“来了?” 五姨太心里咯噔一声,把苏士林扔进屋里,走到廊下拿了一把伞递给杨羽。 杨羽却不接,望着阴霾的天叹了口气:“他去了?” “你知道?”五姨太微微一怔。 “我当然知道。”杨羽又笑了起来,眉目间涌动起自豪。 “他走前说……你是他哥?”五姨太的手攥紧了衣袖,似是难以接受,“我记得当年乔家事颓,两个儿子都饿死在了逃难的路上,一个叫乔何,还有一个……”她说到这儿猛地捂住嘴,“真的是你?” 杨羽却没有回答,枯站在树下面色惨白一片,当天地间炸起一声巨响时才猛地攥住五姨太的衣领:“他告诉你了?” 五姨太被他吓得半晌没反应过来,倒是苏士林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子,跌在院内哀嚎:“要死了!” 杨羽死死地盯着五姨太的脸,低呵道:“他告诉你我是他哥了?” 五姨太慌忙点头,杨羽的神情瞬间颓败下去:“他……他如果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就不会当着你的面叫我哥。” 院里一下子静得可怕,连天边的飞机都仿佛消失了,继而是更剧烈的爆炸声,屋檐上的瓦片都被震碎在地上,苏士林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在喊叫些什么。 杨羽却忽然站直了身子,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往后院跑。 “先生……杨先生!”五姨太抱着树干勉强站稳,扯着嗓子喊,“你去哪儿?”她的声音被密集的爆炸声掩盖,而杨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硝烟里。 公馆后头的马厩被震塌了小半,杨羽扑过去随便牵了一匹马。这些马儿受过训练,也跟着乔何打过仗的,没被空袭的阵势吓傻,只是不停地喷着粗重的鼻息。他费力地爬上去,抱着马脖子往城墙边赶,风与雪糊了满脸,杨羽却毫无知觉,天地在他眼里已然静默,唯独乔何的一声“哥”还回响在耳畔。 杨羽心知自己此去不过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然而他却不愿再等,人生短短数十载,又何来第二个六年。 更何况此番若真的分别,再聚首很可能已经是百年之后,与其在阴曹地府撞上面,倒不如同生共死来得痛快。 杨羽越想心里越是清明,身子也不再似久病缠身那般沉重,扬起马鞭瞬间就冲出了城门的吊桥,几个正在割断吊绳的兵吓了一跳,竟连拦都忘了拦,只派一人骑马追上来喊他的名字。 杨羽如何肯停?骑着马在雪地里狂奔,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里都是焦糊的血腥味,乔何的身影忽远忽近,最后全都成了幻影。 “杨先生!”那个兵到底还是追上了杨羽,“乔爷说了,不让您出城!” 杨羽勒紧缰绳声嘶力竭地喊:“他人呢!” “杨先生……”兵吓了一跳,“您不能再往前去了,刚刚乔爷与敌军撞上了,已经开了火,再往前就是交战区了。” “敌军……”杨羽眼前一黑,“不是只有天上的这些……” “据说是先遣部队,人不算多。”兵趁机抓住杨羽手里的缰绳,“您先回去,这儿太乱了。” 他们说话间不远处落下一颗炸弹,杨羽耳边“嗡”地响了一下,然后什么也听不见了,人更是从马背上滚下来,而那个追他的兵早已趴在地上不省人事,身上瞬间就积了厚厚一层雪。 “乔……乔何……”杨羽挣扎着爬起来,手指抠着雪往前爬,那些积雪混着冰渣,很快就将他的手指磨破,又冻住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杨羽仰起头一瞬,看清领头那人的刹那背过气去,而对方却忽然停了下来。 乔何挥手叫停了队伍,眯起眼睛瞧雪地里的黑点:“怪了,不是说不准放人出来的吗?” “看着不像是咱们的兵。”德叔捂着一条受伤的胳膊纳闷不已,“开枪吗?” “上膛吧,说不准混进来了什么人。”乔何皱眉嘀咕,轻咳一声继续往前骑,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自己先骑着马往前赶,走到一半眼睛瞬间直了。 “妈的……谁都不许开枪!”乔何扯开嗓子怒吼,继而疯了似的赶过去把杨羽一把捞进怀里,“哥!” 杨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了乔何,虚弱地笑起来:“哥哥来找你了。”继而眷恋地拥住乔何弥漫着血腥气的身子。 “哥,你怎么出来了?”乔何用衣服裹住杨羽的身子,心急如焚,“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这儿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杨羽呛了一口风雪,仰头把唇印在乔何嘴角:“你连一起死的机会都不给我?” 乔何的眼神刹那间变了:“哥,你别这样。” “不这样?”杨羽眉毛一挑,眼神凌厉,“你当着他们的面称呼我哥,不就是抱着必死的心出城的吗?” 乔何闻言难堪地移开视线。 “乔何,你是我弟弟,”杨羽放软了声音,“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可是哥,我不愿你……”乔何在墙根下下了马,原是他们为了迎战方便,在城外搭了临时的帐篷,“不愿你也受这种苦。” “乔何,你和我说实话。”杨羽从乔何怀里挣脱出来,“先遣部队来了以后,后面会有什么?” 乔何苦笑着坐在帐篷里简陋的床铺上,反问:“哥,你就算没打过仗也该知道,先遣部队遭到袭击,只能说明咱这雁城有人守着……那先前试探的进攻和轰炸就不复存在了。” 杨羽听得头晕目眩:“你是说……” “哥,你走吧。”乔何忽然站起身,按着他哥的肩吻上去,这一吻有诀别的眷恋与不舍,又有情动的粗暴与纠葛,“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到时候打起来也是能拖多久算多久,你去苏家找苏家的小少爷,他们一定有离开的法子,千万别回来了。”他说到这里忽然笑起来,“你说得对,下辈子千万别再遇见我。” 杨羽听了这话也跟着乔何一起凄凉地笑:“你觉得我会走吗?” “不会。”乔何叹了一口气,“所以哥,对不起,我只能……” 杨羽盯着乔何对着自己后颈挥下去的手笑得愈发凄凉,猛地抽出藏在袖笼里的刀,横在自己颈侧:“乔何,你敢把我送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于是乔何抬起的手臂颓然落下,抱着他哥喃喃道:“一定要这样吗……” “乔何,我说过的。”杨羽这才收起刀,“我是你哥,我太了解你了。” 帐篷外传来喧闹的人声,德叔带着人回来了,也救下了那个被炸弹震晕的兵。 “歇歇吧。”杨羽侧耳听了半晌,忽然轻轻笑起来,“就算是后面来的是主力部队,赶到雁城也要好几天呢。” 乔何颓然地点头,见他哥把刀重新收回衣袖,终是断了打晕杨羽的念头。 一切都似乎尘埃落定的时候,天边传来一声呼号:“坐苏家的船可以离开雁城!” 乔何闻言猛地望向他哥,灼灼的目光瞧得杨羽霎时落下泪来:“我不走。” “哥。”乔何却攥住了他的手腕,“跟他们走吧。” 杨羽仰起头哭喊道:“我不走!” “哥!”乔何痛心疾首地叹息,“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偏不走!”杨羽却铁了心要留下来,捧着乔何的脸喃喃道,“哥哥要和你在一起。” 乔何眼里的光随着这句话渐渐泯灭。 杨羽瞧得一清二楚,鼻子发酸,搂着乔何的脖子含泪笑起来:“别让我一个人活下去。” ——你死亦我死,你生亦我生。 第65章 乔何垂下眼帘叹息,没再劝阻,杨羽以为此间事了,心情竟好了起来,掀开围帘去找德叔。 德叔乍一看见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德叔。”杨羽连忙跑过去扶他。 “大少爷……”德叔把手指举在面前晃了晃,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对……杨先生!” “没事儿,这儿又没苏家的人。”杨羽把德叔拉起来,替他掸去身上的雪。 德叔却一把攥住杨羽的手腕,将他拖进帐篷:“小兔崽子!快把你哥送回去!” 乔何坐在床上苦笑:“我送不回去,您老试试?” 德叔看看杨羽又瞧瞧乔何,最后颓然叹息,瘫坐在地上揪头发:“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杨羽像是被长辈责备的孩子,坐在乔何身边略有些难堪:“德叔,你知道我不肯走的。” “我知道……”德叔愤愤地瞪他,“我宁可什么也不知道!” “算了德叔。”乔何搂住他哥的肩,“你去看看弟兄们的伤,这儿有我呢。” 德叔只得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又绕回来:“有你有什么用啊?只会更糟糕!” “德叔。”杨羽闻言仰起头央求,“别骂他。” 德叔瞪着他俩欲言又止,最后很恨地掀开门帘走了。 杨羽立刻坐到乔何腿上,摸着对方的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吻。 乔何没吭声,搂着他哥亲,许久哑着嗓子说:“哥,我想抽烟。”说完低下头,寻了杨羽的手指十指相扣,“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可我……” “抽吧。”杨羽与乔何额头相抵,“哥哥不怪你了。” 乔何这才从怀里掏出捏扁的烟盒,他哥主动接过火柴擦亮,腾起的光苗在他们眼底燃烧,杨羽举着这点火光将乔何嘴里叼着的烟点燃,再看烟雾慢慢卷曲升腾。 “哥。”乔何的嗓音更加嘶哑,“我其实挺后悔的……” 杨羽微微蹙眉,偏头将乔何手里的烟推远。 “如果当初不招惹你,现在至少能把你送走。”乔何把烟又塞回嘴里,抱着他哥叹息,“你也别急着否认,你和德叔的说辞在我这儿没用,什么你勾我……明明就是我没忍住。” 杨羽被烟味呛得咳嗽起来,攥着乔何的衣领闷闷地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是啊,世上没有后悔药。”乔何把烟掐了,“哥,你再亲亲我。” 杨羽嫌他身上烟味难闻,闻言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凑过去接吻,乔何的舌尖弥漫着辛辣的烟草气息,惹得他眼里氤氲起水汽。 “哥,咱们心里都有数。”乔何亲完摸了摸杨羽的脸,“这一关怕是挺不过去了。” 杨羽趴在乔何肩头少有地没有反驳,却笑起来:“这话和我说可以,但千万别被德叔听见,晦气。” “德叔……”乔何长叹道,“一辈子都耗在咱们乔家身上了。”说完又困惑地问,“哥,你说这些年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就算乔家的冤屈洗雪,就算苏一洪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又有什么用呢?在意的只有我们,也只剩我们……” “胡说。”杨羽轻声呵骂,“除了我们,还有爹娘,还有乔家含冤死去的那些人,你做任何事之前,首先得对得起身上流的血。” “也对。”乔何攥着他哥的手着迷地摸,“要不然下了阴曹地府,见到爹娘又要被骂。” 这话说出口以后他们兄弟俩先是笑作一团,继而都沉默了,杨羽眼里含泪,硬忍着不落,等乔何开口,可等来等去,只等到乔何崩溃的一句:“哥,我对不起爹娘!” “没有。”杨羽抱着乔何的头拼命摇头,“哥哥知道你尽力了,对苏家也好,打仗也罢,你都没有丢咱们乔家的脸。” 乔何把头埋在他哥颈窝里含糊地应了,帐篷外却传来嘈杂的喧闹。 苏士林骑马闯进了营帐,扯开围帘二话不说就把杨羽从乔何怀里扯出来。 “姓乔的,你还算什么男人?”苏士林狼狈不堪地站在帐篷门口,“自己去送死还不够,非要拉着杨先生?” “混……混账!”杨羽回过神,猛地甩开苏士林的手。 乔何扶正帽檐,见到苏士林立刻没了好脸色:“哟,我当时谁,原来是被空袭吓尿裤子的苏大少爷啊!” 苏士林面上无光,他的确被空袭吓得失了神智,后来五姨太实在没法子,往他面上泼了整整一盆冰水,人才回魂。不过苏士林一恢复正常,听说家里有船可以逃走避难,又打听出杨羽去了城外,立刻心急火燎地追过来,打算把人带着一起离开雁城。 “乔何,你给我出来。”苏士林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事和你说。” 杨羽略一思索便知他们要说船的事,连忙扑到乔何面前:“别去。” 乔何亲了亲他的嘴唇:“没事儿,咱们不会再分开了。” 杨羽还是不放心,等乔何走到门口时又追上去:“不要送我走。” “不送。”乔何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哥,你让我去应付应付那个小少爷。” 杨羽迟疑地松开手,犹豫的时候乔何已经走了,他心里不安,坐在屋里的床铺上叹息。 而乔何走出门时,苏士林正蹲在远处的帐篷后抽烟,这小少爷不太会抽,吸一口还咳嗽两声,却硬是不肯把烟掐了,像是和自己较劲似的吸个不停。 乔何走过去踹起一团雪。 “你个王八羔子!”苏士林从地上蹦起来,狼狈地向乔何扑过去。 乔何侧身躲开,又踢了一脚雪:“说吧,你准备怎么把杨羽带走?” “你……你不是……”苏士林愣住了,“不是不让杨先生走吗?” 乔何懒得和他解释,走过去靠着帐篷掸了掸肩头的雪:“有烟吗?” “杨先生不爱闻烟味,这可是你告诉我的。”苏士林冷笑着掏出一包烟扔给他。 乔何无所谓地耸肩:“我抽,他就喜欢。”继而捏紧了烟盒,这小少爷连抽的烟都是外来货,味道带劲儿得很。乔何垂下眼帘叹息,没再劝阻,杨羽以为此间事了,心情竟好了起来,掀开围帘去找德叔。 德叔乍一看见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德叔。”杨羽连忙跑过去扶他。 “大少爷……”德叔把手指举在面前晃了晃,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对……杨先生!” “没事儿,这儿又没苏家的人。”杨羽把德叔拉起来,替他掸去身上的雪。 德叔却一把攥住杨羽的手腕,将他拖进帐篷:“小兔崽子!快把你哥送回去!” 乔何坐在床上苦笑:“我送不回去,您老试试?” 德叔看看杨羽又瞧瞧乔何,最后颓然叹息,瘫坐在地上揪头发:“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杨羽像是被长辈责备的孩子,坐在乔何身边略有些难堪:“德叔,你知道我不肯走的。” “我知道……”德叔愤愤地瞪他,“我宁可什么也不知道!” “算了德叔。”乔何搂住他哥的肩,“你去看看弟兄们的伤,这儿有我呢。” 德叔只得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又绕回来:“有你有什么用啊?只会更糟糕!” “德叔。”杨羽闻言仰起头央求,“别骂他。” 德叔瞪着他俩欲言又止,最后很恨地掀开门帘走了。 杨羽立刻坐到乔何腿上,摸着对方的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吻。 乔何没吭声,搂着他哥亲,许久哑着嗓子说:“哥,我想抽烟。”说完低下头,寻了杨羽的手指十指相扣,“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可我……” “抽吧。”杨羽与乔何额头相抵,“哥哥不怪你了。” 乔何这才从怀里掏出捏扁的烟盒,他哥主动接过火柴擦亮,腾起的光苗在他们眼底燃烧,杨羽举着这点火光将乔何嘴里叼着的烟点燃,再看烟雾慢慢卷曲升腾。 “哥。”乔何的嗓音更加嘶哑,“我其实挺后悔的……” 杨羽微微蹙眉,偏头将乔何手里的烟推远。 “如果当初不招惹你,现在至少能把你送走。”乔何把烟又塞回嘴里,抱着他哥叹息,“你也别急着否认,你和德叔的说辞在我这儿没用,什么你勾我……明明就是我没忍住。” 杨羽被烟味呛得咳嗽起来,攥着乔何的衣领闷闷地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是啊,世上没有后悔药。”乔何把烟掐了,“哥,你再亲亲我。” 杨羽嫌他身上烟味难闻,闻言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凑过去接吻,乔何的舌尖弥漫着辛辣的烟草气息,惹得他眼里氤氲起水汽。 “哥,咱们心里都有数。”乔何亲完摸了摸杨羽的脸,“这一关怕是挺不过去了。” 杨羽趴在乔何肩头少有地没有反驳,却笑起来:“这话和我说可以,但千万别被德叔听见,晦气。” “德叔……”乔何长叹道,“一辈子都耗在咱们乔家身上了。”说完又困惑地问,“哥,你说这些年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就算乔家的冤屈洗雪,就算苏一洪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又有什么用呢?在意的只有我们,也只剩我们……” “胡说。”杨羽轻声呵骂,“除了我们,还有爹娘,还有乔家含冤死去的那些人,你做任何事之前,首先得对得起身上流的血。” “也对。”乔何攥着他哥的手着迷地摸,“要不然下了阴曹地府,见到爹娘又要被骂。” 这话说出口以后他们兄弟俩先是笑作一团,继而都沉默了,杨羽眼里含泪,硬忍着不落,等乔何开口,可等来等去,只等到乔何崩溃的一句:“哥,我对不起爹娘!” “没有。”杨羽抱着乔何的头拼命摇头,“哥哥知道你尽力了,对苏家也好,打仗也罢,你都没有丢咱们乔家的脸。” 乔何把头埋在他哥颈窝里含糊地应了,帐篷外却传来嘈杂的喧闹。 苏士林骑马闯进了营帐,扯开围帘二话不说就把杨羽从乔何怀里扯出来。 “姓乔的,你还算什么男人?”苏士林狼狈不堪地站在帐篷门口,“自己去送死还不够,非要拉着杨先生?” “混……混账!”杨羽回过神,猛地甩开苏士林的手。 乔何扶正帽檐,见到苏士林立刻没了好脸色:“哟,我当时谁,原来是被空袭吓尿裤子的苏大少爷啊!” 苏士林面上无光,他的确被空袭吓得失了神智,后来五姨太实在没法子,往他面上泼了整整一盆冰水,人才回魂。不过苏士林一恢复正常,听说家里有船可以逃走避难,又打听出杨羽去了城外,立刻心急火燎地追过来,打算把人带着一起离开雁城。 “乔何,你给我出来。”苏士林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事和你说。” 杨羽略一思索便知他们要说船的事,连忙扑到乔何面前:“别去。” 乔何亲了亲他的嘴唇:“没事儿,咱们不会再分开了。” 杨羽还是不放心,等乔何走到门口时又追上去:“不要送我走。” “不送。”乔何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哥,你让我去应付应付那个小少爷。” 杨羽迟疑地松开手,犹豫的时候乔何已经走了,他心里不安,坐在屋里的床铺上叹息。 而乔何走出门时,苏士林正蹲在远处的帐篷后抽烟,这小少爷不太会抽,吸一口还咳嗽两声,却硬是不肯把烟掐了,像是和自己较劲似的吸个不停。 乔何走过去踹起一团雪。 “你个王八羔子!”苏士林从地上蹦起来,狼狈地向乔何扑过去。 乔何侧身躲开,又踢了一脚雪:“说吧,你准备怎么把杨羽带走?” “你……你不是……”苏士林愣住了,“不是不让杨先生走吗?” 乔何懒得和他解释,走过去靠着帐篷掸了掸肩头的雪:“有烟吗?” “杨先生不爱闻烟味,这可是你告诉我的。”苏士林冷笑着掏出一包烟扔给他。 乔何无所谓地耸肩:“我抽,他就喜欢。”继而捏紧了烟盒,这小少爷连抽的烟都是外来货,味道带劲儿得很。 第66章 苏士林气得跟被抢了肉骨头的狼狗似的,龇牙咧嘴,恨不能一口将乔何生吞了。 乔何却理也不理,一个人靠着帐篷边专心致志地吸烟,手指头轻轻一抖,烟灰就四散在风里:“安全吗?” “再不安全,也比你这儿好。”苏士林愤愤地点了根新烟,“还有火吗?” 乔何把嘴里的烟递过去,对着他的烟头蹭了蹭:“将就一下。” 苏士林将就着吸了一口:“船是家里用来运货的,看着不显眼,就算遇见敌人来搜查,那些箱子里也只有寻常的木材。” 乔何眯起眼睛没吭声,半晌偏头瞄了苏士林一眼:“欠你个人情。” “不稀罕。”苏士林白眼翻到了天上,抬腿踹乔何,“你怎么劝杨先生?” 乔何扔了烟,掸去满肩的雪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苏士林急了,追上去拽乔何的衣袖:“你说话啊!” “谁说我要劝了?”乔何好笑地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为我是你?杨羽对我……和对你可不一样。” 苏士林气得七窍生烟,即将要爆发时却听乔何压低声音吩咐:“明天一大早在城门下等我,杨羽就交给你了。” “什么……”苏士林还没听明白,乔何却已经转身回了帐篷。 杨羽听见脚步声猛地蹿起来,扑到乔何身前抱他的腰。 “哥,就算咱时间不多了,你也不至于这么急吧?”乔何搂着他笑,“天还没黑呢。” 杨羽却不吃他这一套:“苏士林和你说什么了?” 乔何敛去笑意叹了口气,把他哥按回床上,再欺身压将过去:“哥,你不信我?” 杨羽咬唇摇头,摸着乔何的脸犹豫道:“我信……可我……” “哥,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乔何忽然打断他的话,起身跑到门边看了看,“这个点德叔该送吃的来了,没来就是还在生气,我去找他谈谈。”说完不等杨羽反应过来就出了门。 德叔果然坐在旁边的帐篷里生闷气,见了乔何气不打一处来,脱下靴子向他砸过去:“你来我这儿做什么?继续去哄大少爷啊!” 乔何偏头躲过了靴子,走到德叔身边坐下:“还气着呢?” “你管我!”德叔懒得理乔何,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德叔你气我把我哥留下?”乔何伸出一条腿踢了踢德叔。 “我气你明明有机会让大少爷走,却非要把他留下来。” 乔何仰起头盯着破破烂烂的帐篷顶无声地勾起嘴角,片刻起身理了理衣袖:“德叔,你觉得我舍得我哥死吗?” 德叔愣了愣,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您就别管了。”乔何把军帽扶正,走到帐篷边拿了两个罐头,“明天天一亮,你牵着马在城门外等我。” “你……你要送他走?”德叔激动得语无伦次,“你安排好了?” 乔何拍了拍德叔的肩,没有说话,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帐篷外寒风呼啸,乔何盯着被积雪覆盖的城门看了许久,眼里弥漫着挣扎与苦楚,最后只剩释然,而遥遥的传来踉跄的脚步声,原是杨羽等得坐立不安,冒雪寻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叫他的名字。 乔何猛地回神,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这儿呢!我软磨硬泡半天,德叔才肯给我两盒罐头,也忒小气了。” 杨羽走过来牵乔何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训他:“别老是和德叔斗嘴,没大没小的,人家都是为了你好。” 乔何注视着他哥瘦削的背影鼻子发酸,嘴里却道:“反正有哥替我周旋。” 杨羽听得无奈至极,捏着乔何的手指头叹息:“为你好的你从来都听不进去,小时候这样也就罢了,现在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爱惹人生气?” “要是我真的对德叔毕恭毕敬,他老人家怕是不习惯呢!”乔何掀开围帘与他哥回到帐篷里烤火,见杨羽面色不愉连忙改口,“哥,你说得话我都记在心里呢。” “我可不会信你的话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何心里咯噔一声,悄悄打量杨羽的神情,见他不像是怀疑的模样才松了口气。 “哥,你说今晚……还会下雪吗?” 杨羽正伸着手烤火,闻言不禁愣住,像是没料到乔何会问这种问题一般,结结巴巴地回答:“可……可能?” 乔何望着升腾的火苗发呆:“下雪好,天越冷,受伤流的血越看不见,都藏在雪地里咯!” “晦气。”杨羽抬手对着乔何的胳膊拍了一下,“别说这些。” 乔何猛地缓过神,揉着脸颊摇头:“我胡说八道呢,哥,你别往心里去。” 第67章 “说些好听的。” 乔何沉默片刻,用刀把罐头撬开,递给他哥:“小时候我每次惹爹生气,晚饭就没得吃,回回都是哥哥替我藏着鸡腿怕我挨饿。” 杨羽听得笑起来:“是啊,现在想来爹娘肯定都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那时候过得没心没肺,总觉得一辈子混过去也行。”乔何把自己的罐头也撬开了,“我那时天真的不得了,以为咱家会永远平平安安,就算我们长大了也不会分开……可现在呢?乔家的公馆没了,爹娘死了,连哥哥的姓氏都变了。” 杨羽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主动凑到乔何怀里摸他的脸:“不是说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儿了吗?” “可是哥,这是我肩上的担子。”乔何亲了亲杨羽的唇,“为爹娘报仇,保护哥哥,守护雁城,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如此。” “该是哥哥保护你才对……”杨羽闻言喉咙发苦,解开衣扣冻得一个哆嗦,“今日过后怕是没有机会了,我知道你每次顾虑我身体不好不敢胡闹,这回就别忍了。” 乔何看着他哥脱衣服,动作迅速却又斯斯文文的,就像从顽石里剥出一块通透的翡翠,既不多一刀,又不藕断丝连,脆生生地立在床头,只等他伸手摸。 “哥,你说如果咱家还在,我们还会看对眼吗?”乔何走过去搂着杨羽亲,“如果还能看对眼,那可就不得了了,爹娘加上德叔齐上阵,我会被打死的。” 杨羽抬手帮乔何解衣扣,边听边摇头:“真是个冤家,如果家里没出事儿,我看你敢不敢胡来。” “有什么不敢的?”乔何将他哥推到床上,“我肯定夜夜摸进哥哥的卧房,让哥哥爽得不敢叫出声……” 杨羽听得羞愤不已,抬起腿踩住乔何的命根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哥。”乔何攥住他的脚踝,亲吻自脸颊一直滑落到赤裸的肩头,“你说今天我不用忍的。” 杨羽咬牙扭开头,硬是压住被侵犯的羞耻感,分开双腿缠住乔何的腰。乔何将他鼻梁上布满水汽的眼镜小心翼翼地移开,吻着杨羽鼻翼上的淡红色痕迹,腰狠狠一沉,顶了进去。 杨羽的腰猛地弹起,呻吟自嘴角漏出一丝,又被他硬忍了回去。 “哥,抱着我。”乔何托着他哥的臀瓣,哑着嗓子笑,“别撒手。” 杨羽伸手环住乔何的脖子,燥热自腰腹升腾,他仰起头微弱地呻吟了一声,余光里满是漫天的飞雪。 “哥,腿张开。”乔何托着他的后颈呢喃,“我要进去。” “不是……已经进来了吗?”杨羽蹙眉抱怨,“轻些……” “不够。”乔何拎着他哥的双腿用力一撞,手指顺着杨羽细窄的腰线拂过,最后握住那条半勃的欲根,“我要让哥哥射出来。” 杨羽攥着身下冰凉的被褥艰难地点头,双腿架在乔何肩头,脚尖紧绷,被粗暴的顶弄撞得腰不断往前送,须臾就泄了乔何满手。 “哥……”乔何压将上去,搂着杨羽微微发抖的身子挺动,“哥,记得我爱你。” “乔何……”杨羽抬手捧住乔何的脸无力地笑道,“哥哥也爱你。”说完他俩便吻作一团,在临时搭的床铺上连滚了好几圈。 杨羽亲完缓过神,气喘吁吁地趴在乔何怀里往粗长的欲根上坐。乔何扶着他的腰顺势一顶,杨羽便软下来,跪坐着发抖。 “深不深?”乔何起身抱住他哥,攥着杨羽两瓣湿软的臀瓣揉捏,“我早就想这么对哥哥了。” “深……”杨羽仰起头轻喘,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容上浮现出一层荒诞的情动。 乔何埋头吻他的喉结,搂着杨羽发了疯般抽插,水声渐起,他哥的叫声越发粘稠,最后骤然顿住,原是又泄了。 “乔……乔何……”杨羽不由自主瘫软在床上,艰难地往床下爬,“哥哥不行了……” 乔何看着他哥跌坐在床上,苍白的面上涌起淡淡的血色,便不由自主地跟过去,让杨羽面对着床跪在地上,就着这样的姿势插进去。 “乔何!”杨羽惊得整个人弹起来,双腿猛地分开,被顶得浑身痉挛,“要……要去了……” “哥哥越来越敏感了。”乔何将他反抱在身前感慨,手掌探到杨羽身下沿着股沟粗鲁地摸,“还能射吗?” 杨羽蹙眉摇头,抓着床边耷拉下来的被单忍耐,身体随着乔何的动作前后摇摆。 “射不出来……也得射!”乔何却发起狠,掰开他哥的臀瓣往深处顶。 杨羽含泪挣扎,然而他上半身被乔何压在床侧,下半身跪在地上被狰狞的物件插得酸软无力,最后硬是又射了一回。 “好……好了吧……”杨羽意识模糊,倒进乔何怀里,“哥哥……哥哥真的射不出来了……” 乔何神情复杂地把杨羽从地上抱起来,重新躺回床上,将他的双腿折到身前重又开始顶弄。杨羽呆呆地躺着,主动抱着腿根承欢,一丝津液顺着嘴角跌落,他却毫无察觉,只喃喃地叫着乔何的名字。 “哥,记得我爱你。”乔何将他哥紧紧搂在怀里,像是要将他融入骨血。 “乔何……”杨羽的手指动了动,嘴唇蠕动,“我要……我要……” “我爱你。”乔何却吻住他的唇,再逼着杨羽趴在自己身前,从他哥身后顶进去。 杨羽蜷缩在床上,精疲力竭,射无可射以后痛苦地痉挛,乔何按着他哥的后颈拼命抽插,最后感觉到杨羽整个人僵住,哭着抬高了屁股,连穴道也开始拼命抽缩。 “哥……”乔何将他拉起,狠狠贯穿。 杨羽崩溃地捂住脸,淡黄色的液体从双腿之间淌下。 “哥?”乔何喉咙发紧,狠狠捣弄数下以后泄了。 杨羽无意识地抖了抖,彻底昏了过去。 乔何喘了一口气,猛地抽身替他哥擦满是狼藉的腿根,再用衣服把他裹起来,继而抱起杨羽马不停蹄地往营帐外跑。 寒风呼啸,乔何将杨羽的头按在颈窝里,抱着他在雪地里艰难地奔跑,夹杂着雪片的风模糊了乔何的视线,可他却看清了营帐边牵着马的德叔。 “你……”德叔冒雪往他们身边跑,看清乔何怀里的人时猛地捂住了嘴。 乔何把食指按在唇边苦笑着“嘘”了一声,然后压低嗓音道:“我也不知道我哥会睡多久……德叔,时间来不及了。” 德叔连忙将缰绳递给乔何,老泪纵横:“这一别,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乔何把心底的酸楚压下去,扭头道:“有我陪您呢!” 德叔抹了泪,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快滚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乔何连忙搂紧杨羽,骑着马往城门边赶。 苏士林早早候在城根下,身边跟着辆马车,乔何骑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把杨羽塞到他怀里:“交给你了。” “杨杨杨……”苏士林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睡着了而已。”乔何说完翻身上马,“你快带他上船!”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会直接上船,先生醒时我们肯定早就离开雁城了。” 乔何攥着缰绳点了点头,调转马头,望着满目苍夷,忍不住又回头看苏士林怀里昏睡的杨羽。 他哥苍白的脸颊上有点未消散的红潮,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 乔何心想,杨羽醒来定时要怪自己的。 “哥,我这辈子就骗你一次。”乔何狠下心移开视线,用力甩着马鞭往回赶。 风雪眨眼间就将满地的马蹄印吹散,像这世间无人来过。 第68章 马蹄声渐远,苏士林蹲在车厢一角犯愁。 杨羽蜷缩在他身旁昏睡,脖颈上全是或深或浅的吻痕,苏士林总算明白乔何所谓的办法是什么了。 丘八果然就是丘八,一点也不文雅。 苏士林掀开车窗外的帘子往外瞧,若不是打仗时开车太引人注目,他哪里会找辆马车慢吞吞地跑?不过此时苏士林才发现自己多虑了,雁城早已人去楼空,哪里还有人在意他们的动向。 早前苏士林从方公馆回家时,听闻胡二麻带着家眷偷偷跑了,没想到半路撞上敌军的先遣部队,估计是凶多吉少,而他爹拉扯着一大家子人闹哄哄地上船,临走前吩咐苏士林把五姨太带上。 苏士林不敢大声吆喝,到公馆前轻手轻脚地溜下车,刚爬几级台阶就瞧见了五姨太。 “姨娘,快走吧。”苏士林上前去拉她的手。 五姨太却突然掏出一柄枪抵在苏士林脑袋上。 苏士林吓得双腿一软,又回过神不可置信地问:“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姨太看他的目光复杂又绝望,万般纠结以后收了枪将他往台阶下推:“你走!” “姨娘?”苏士林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五姨太将枪收进袖笼,端庄地站在公馆门口,神情莫名,雪花落在她梳得工工整整的发髻上,仿佛眨眼间愁白了头发:“士林,我不会走的。” “姨娘?”苏士林急得重又扑过去。 “车上是谁?”五姨太却躲开他的手。 “是……杨羽,杨先生。” 五姨太愣了愣,仰头望着城墙的方向璀然一笑:“最后剩下的原来是我们。” “姨娘,你到底在说什么?”苏士林胡乱抹去脸上的雪花,生怕杨羽这个时候醒了,不停地回头望着车厢。 “士林,快带杨先生走吧。”五姨太转身慢慢走进昏暗的公馆,“我是不会走的,我还有未做完的事情……” “可是船……” “快走!”五姨太猛地回头厉呵,“你想拉着杨先生与你陪葬吗?” 雪下得更大了,风卷走了五姨太嗓音里的悲切,只余空洞的愤懑。 苏士林呆呆地退回马车边:“姨娘,我走了……” 五姨太脸上的怒意烟消云散,捂着嘴轻轻地笑,扯着帕子挥了一下,继而彻底融入进了公馆幽暗的门。 苏士林魂不守舍地爬上马车,似乎听到旖旎的戏词从院墙里飘荡出来,就如同苏公馆每个寻常的夜晚,五姨太坐在他爹床边浅笑低唱,下人们背地里议论,说那些都是淫词烂曲,可苏士林此时竟觉得那歌声一下一下敲击在自己心头,无比沉重。 “砰——” 雪静了一瞬,然后疯狂地从天边席卷而来。 苏士林吓得瑟瑟发抖,紧接着缓过神,手脚并用爬出车厢,拽住赶马车的下人大吼:“什么声音?” 下人白着一张脸,冻得说不出话,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 原是到了码头,货船的汽笛一声响过一声。 “船……船!”苏士林眼底挣扎着腾起一团光,“杨先生,船!”他喊完才想起杨羽还在昏睡,然而已经迟了,蜷缩在车厢里的人影正呻吟着慢慢苏醒。 “完了……完了……”苏士林彻底慌了神,抱着杨羽踉跄着往船边跑。 杨羽在颠簸中睁开了眼睛,本能地唤道:“乔何?” 苏士林咬牙装作没听见,冲到排队上船的队伍后站定。 “乔何?”杨羽瞬间清醒了,挣开苏士林的手,拽着衣衫困惑地打量四周,继而在看见货船的刹那愣住了。 “杨先生……”苏士林试探地唤了一声。 “乔何。”杨羽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你真是……” “杨先生。”苏士林见队伍推搡着前行,连忙拽着他的手腕,“姓乔的让我带你走,你跟紧了,别掉队。” “他说的?”杨羽闻言竟很是平静。 “对,他说的。” 货船的汽笛又响了,像是催命符,尚未上船的人都焦躁起来,生怕自己被留在荒无人烟的雁城,仿佛身后不是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故乡,而是尸骸遍野的地狱。 然而现在的雁城与地狱又有什么分别呢? “士林。”杨羽沉默许久,忽然转头对苏士林笑了笑,“乔何这辈子第一次对我说谎。” 苏士林心里咯噔一声,杨羽脸上的笑意让他猛地想起五姨太,方才五姨太也是这样凄凉地笑,然而选择独自留下的。 “先生,虽然我看不惯乔何,但是他是为你好。”苏士林牢牢抓住杨羽的手腕,“你别怪他,若是日后相见……” “日后?”杨羽笑得愈发莫名,“士林,我以为你随方少鸿走了几日能长点心,看来你还是什么也不懂!” 苏士林的少爷脾气一下子被激了起来:“先生,我是什么都不懂!我不懂方少鸿为什么喜欢我还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不懂他为什么明知是送死还要回北平,更不懂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份感情,爱我就不能让我一辈子蒙在鼓里吗?……可我懂一件事,我的命是他拿命换的!先生,你的命也是乔何拿命换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杨羽头一回见他如此激愤地说话,听罢似是想笑,但最后只淡淡地叹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苏士林的怒火还在燃烧。 “因为我的命……就是乔何的命,他死了就是我死了。”杨羽苍白的脸上只眼睛透出执拗的光,“我从不要他拿命换我的命,我此生所求不过死在一所罢了,你明白吗?” 苏士林张了张嘴,茫然地摇头。 “你的命的确是方少鸿拿命换的。”杨羽摸了摸他的脸颊,像多年前教他念书那般循循善诱,“可我的命……自始至终就为了乔何而活。” “先生?”苏士林恐慌地伸手,像是要握住一把注定要从指尖流走的流沙。 杨羽笑着摇头,刚欲转身离去,就听队伍前传来嘈杂的争吵。 苏一洪带着几个杂役非要挤上船,边挤边喊:“这是我的船,我多带几箱东西怎么了?再闹!谁都别想坐船走!” 第69章 苏士林听得面红耳赤,羞愤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先生,你说我爹为何就是放不下身外之物?这种时候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杨羽叹了口气:“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在你爹心里,或许你认为重要的东西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是啊……”苏士林凄凉地笑,“以前信仰和道德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现在连人命都不值钱了。” 杨羽把手伸到嘴边哈了口气:“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找乔何。” “先生,你真的要去?”苏士林不死心地询问,然而当他看见杨羽的眼神时就明白什么也改变不了对方的心,只得唤来下人把马牵来,“先生,保重。” 杨羽对苏士林笑了笑,握住缰绳的刹那忽然又回头:“我该收回先前那句话……你从方少鸿那里学到挺多的,士林,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 苏士林眼睛一下子红了,仰起头望着阴沉的天抹了一把脸:“先生可别这么说,我会骄傲的。” 杨羽明知他在强颜欢笑,却不揭穿,只道:“方少鸿会为你感到骄傲的。”说完挥着马鞭走远了,而苏士林捂着脸抽了几下鼻子,继而甩开步子把他爹推上船,与家丁乱糟糟地扭打在了一起。 杨羽已无暇顾及身后,骑着马冒雪往外赶,入眼皆是荒芜,曾经夜夜笙歌的销金窟如今人去楼空,各家公馆早被流民洗劫一空,连名噪一时的苏公馆都不能幸免,只是杨羽路过时,听闻风中窃窃私语说里面死了人,瞪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像是极不甘心的模样。 杨羽猛地勒紧缰绳怔怔地望着高墙内的一枝尚带绿意的枝条,满天的飞雪模糊了他的视线,杨羽记得五姨太唱曲时抹红的嘴唇,记得她道尽心中恨意以后的悲凉,然而这些仇恨就宛如他与乔何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哪怕费劲心思隐忍到最后,最后还是在命运的摧残下功亏一篑。 天边飘来一声渺远的汽笛声,杨羽收敛心神策马而去,将生的机会彻彻底底抛在了身后。 雁城的城门已经关上了,好在河沟里满是积雪,杨羽下马徒步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断垣残壁爬了出去,乔何的帐篷依旧立在雪地里,顶尖飘着段暗红色的绸缎,像是染血的战衣。 杨羽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营帐里静得惊人,入耳仅剩狂风的呼号。 “乔何?”杨羽掀开围帘,生怕自己来得太迟乔何已经带队走了。 乔何正摊开雁城的地图与德叔和另外几个军官议事,闻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继而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乔何!”杨羽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乔何的腰,“你……你骗我!” “你怎么回来了?!”乔何与他抱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猛地推开他哥,怒吼道,“苏士林呢?他把你扔下了?”说完就欲掏枪,拎着杨羽的衣领把他往帐篷外拽。 “不是他让我回来的……是我自己!我不走!”杨羽双腿拖在地上挣扎,“乔何,别让我走……”他见求乔何无用,便含泪望德叔,“德叔你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要走!” 德叔硬是狠下心别开头去。 杨羽心里一沉,转而抱住乔何的胳膊:“别让我走,乔何!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乔何的理智已经被怒火烧没了,将他哥扛在肩上翻身上马,二话不说就要把他往码头边送,杨羽手脚并用地挣扎,哭喊着不肯走,他们二人在马背上闹得天翻地覆,远处却传来一声巨响,天地都跟着震了一震。 “怎么回事?”乔何终于回过神,抱着他哥望远处升起的浓烟,“那个方向……是码头?” 德叔寻声从帐篷里跑出来,翻身上马:“你们等等,我去看看情况!” 杨羽见乔何暂时没了将他送走的念头,立刻牢牢搂紧对方的脖子,喃喃道:“乔何,别送哥哥走,哥哥不怕死。” “哥,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乔何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望他,“咱们能活到今天不容易,你带着我那份活下去不行吗?” 杨羽一听这话就落了泪:“你怎么老是逼我独活?就我这身子,没了你,你觉得就算我坐着船走了,我能活几天?” “哥!”乔何痛心疾首地叹息。 “对,你是大丈夫,你是男子汉,你不肯走,难得我就是懦夫吗?”杨羽像是豁出去了,将心底的心思全部摆在了乔何面前,且越说越激动,“我没你厉害,我这辈子几乎没碰过枪,所以我就没资格留下来吗?” “哥,我不是说你……”乔何败下阵来,“你明知我……” “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走。”杨羽执拗地攥着乔何的衣领,“乔何,若是咱们过不去这道坎,以后见了爹娘也不至于丢脸。” 乔何苦笑着摇头,想了片刻又点头,然后捏着他哥的下巴凑过去吻了吻,两人分开一瞬再猛地搂作一团,饥渴难耐地亲吻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到德叔的惊叫惊醒了杨羽,他才推开乔何回头对着远方喊:“出了什么事儿?” “苏家的船被炸沉了!”德叔的呼喊被风截成几段,断断续续地飘进杨羽耳中,却一字比一字炸得更响。 “哥?”乔何连忙扶住杨羽,生怕他从马背上跌下去。 “苏家的船沉了。”德叔气喘吁吁地翻身下马,“沉在刚出城的河段,不过船上只有苏一洪和几个家丁。” 杨羽闻言,像被人从悬崖边一把扯上来,心脏砰砰直跳:“怎么回事?” “苏家的小少爷和他爹吵了一架,那老狐狸竟然连儿子都不要了,趁着苏士林安抚岸边等候的船客,偷偷命人开船溜了,还有好些人扑到水里去追船,都被苏一洪从船上扔东西砸开了,谁想到船刚开出港口就被炸弹击中,直接炸沉了。”德叔一口气说了这么些更加气喘,轻咳几声才继续道,“他先前那般作为,哪有人肯救他?不过就算想救也没得救啊,船直接炸没影了。” 杨羽和乔何听罢面面相觑,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寒风呼啸,德叔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那小少爷倒是不错,见他爹死了,红着眼睛磕了几个头,还安排剩下的船客在岸边歇下了。我回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去苏家的粮仓,像是要找余粮的样子。” “德叔,粮仓那儿有咱们的人,给他行个方便。”乔何嗓音有些哑,抱着杨羽跳下马背,望着烟雾腾起的方向深深叹息,“哥,咱们的仇人死了。” 第70章 杨羽顺着乔何的视线望过去,喃喃道:“仇人死了……”继而莫名地笑起来,“就这么死了?” 乔何猛地将他抱在怀里:“就这么死了。” 杨羽想要抬起手,尝试了好几次,只虚虚地搭在乔何的肩头,指尖漏过寒冷的风,像是冰凉的雪水潺潺而过。 “苏一洪死了。”乔何按住他的后颈,沉声重复道,“咱们的仇人死了。” 杨羽隐忍了六年的恨意在此刻翻涌而出:“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没有亲口听他承认当年犯下的错,爹娘的冤情还没有昭雪……他怎么能死呢?” “哥……哥你听我说!”乔何连忙扶住杨羽,生怕他跌坐在雪地里,“苏一洪死了那是罪有应得。” “这般被炸死,岂不是便宜了他?”杨羽却猛地攥住乔何的衣领,双目赤红,连喘息都带着愤怒的热度,“他这种投递叛国,栽赃陷害的家伙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了呢?我……我还没亲手报仇……乔何,我……” 乔何听罢,将他哥打横抱起:“这种死法的确便宜了他,可哥,就算苏一洪没死,我也不愿你手上沾血。” 杨羽闻言将头靠在乔何肩头不说话了,呆呆地望着帐篷被风吹起的门帘,像是连灵魂都被风刮跑了。 又过了几刻钟,德叔走了进来。 “我把粮食分给了苏士林。”德叔在数九隆冬奔波出满头大汗,“剩下的勉勉强强够撑到咱们打完仗。” 乔何听了这话笑起来:“打完仗,德叔想去哪儿?” “老了,若是打完仗还活着,我就去以前咱们乔公馆那块地上随便开间铺子,逢年过节还能祭拜祭拜老爷夫人。”德叔边说边向乔何讨了一根烟,“不能指望你们俩,到时候都说不准逍遥到哪里去了呢!” 乔何也跟着吸起烟:“哪儿能啊,您也太小瞧我们了。” 德叔闻言深深抽了一口气,面容被烟雾掩盖:“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别太难过。” “难过什么?”乔何勉强打趣,“说不准您前脚刚走,咱们后脚就追上来了。” “可别。”德叔将烟灰弹在地上,“生死之事不能抢先,千万别在黄泉路上追我。” 乔何叼着烟,嘴唇蠕动,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头,再用力地拍了拍德叔的肩。杨羽坐在他们身侧默默地听着,心里一下子空了,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今夕又是何夕,眼前却浮现了六年前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 帐篷外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德叔起身瞄了一眼,原是苏家旧日的家丁将苏士林打晕送了过来。 "乔爷,借道一走。"家丁扛着苏家的小少爷双手抱拳。 乔何从德叔身侧走出帐篷,望着昏迷的苏士林忽而一笑:“你们要往哪儿去?” “走官道会撞见兵,走小路却可碰碰运气。”家丁沉声道,“我自小在雁城长大,没人比我更熟悉周边的环境了,乔爷若是肯我们将少爷送走,我定会回来帮忙。” “走小路当真可以避开敌兵?”乔何微微一怔,转头去看他哥。 杨羽像是终于回了魂,忽然站起来往外走:“我跟他们一起离开。” 乔何闻言欣喜不已:“哥,你想通了?” 杨羽冷冷地瞥了乔何一眼,没有搭腔,乔何却已顾不上那么多,欢天喜地地将剩下的几盒罐头一股脑全塞给了他,杨羽从头到尾都没再说一个字,只在离开前拽下了乔何的一粒纽扣。 “哥,好好活着。”乔何将杨羽抱上马背的时候不由哽咽起来,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转身叮嘱苏家的家丁,“诸事小心,走得慢点不要紧,只要逃出去,你们在山里多躲几日都成。” 苏家的家丁生怕苏士林醒了,紧赶慢赶地急着出发,杨羽甚至都来不及和乔何告别,他们就化为对方眼中被风雪模糊的人影,转瞬消散在了天边。 这是杨羽记忆里最冷的冬天,连家里出事那年的雪都不似今年大,苏士林在他们绕出雁城最近一座山时醒了,大呼小叫地嚷着要回去,看见杨羽以后才冷静。杨羽却攥着乔何的衣扣几乎没有再开口说过话。等出了山门,苏家的家丁用银子盘了辆破破烂烂的车,准备连夜往北边开。 是夜,杨羽站在旷野里喂马,苏士林裹着满是补丁的毛毯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先生。” “还想去北平吗?”杨羽头也不抬地问。 苏士林沉默片刻,坚定道:“想。” “那便去吧。”杨羽摸着马脖子缓缓地笑了,“现在再也没有人拦你了。” “先生,你与我同去吗?” “为何这么问?”杨羽有些惊讶。 苏士林摸着鼻子苦涩地望着他:“先生,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早已不似原先那般天真……你和乔何肯定与我爹,与苏家,有所牵连,况且以我爹的行事作风,牵连的肯定不是好事。”苏家的小少爷在冷风中抽了抽鼻子,“先生,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是觉得你不会轻易地离开乔何而已。” “你倒真的变了……”杨羽叹了口气。 苏士林听到他的评价不像原先一般兴奋,只咬牙道:“我虽知你离不开他,可总不能见你去送死。” 杨羽闻言没什么反应,偏头借着昏沉的月色望着苏士林发笑:“士林,你若是早几年去北平,遇上方少鸿,结局决计与现在不同。” “先生说这些做什么……”苏士林的神情顿时垮下来,“我直到几日前才明白,自己远远不及他。” 杨羽见苏士林难过便收住了话头,只唤来家丁拉他去歇息,自己默默地将每匹马都喂饱才和衣宿下。 闭上眼睛不过一两个时辰,天边就传来轰隆隆的引擎轰鸣,杨羽猛地起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孤零零的马蹄声被寒风裹挟着一下子就飘远了,更别提天地间还满是飞机的咆哮。 紧接着苏士林从梦中惊醒,摇醒几个家丁,浑浑噩噩地喊:“空袭,空袭!” 家丁们慌乱地将旷野中的篝火扑灭,再将苏士林按倒在地上:“少爷,别动!” “先生呢?杨先生呢!”苏士林在昏暗的夜色里疯狂地挣扎起来,“不能让他回去送死……不能啊!” 家丁却顾不上杨羽,将苏士林牢牢按倒在地上,直到晨曦刺破天幕,飞机飞远才将苏士林拉起来。 “先生……”苏士林呆愣愣地望着杨羽前一晚歇过的草地,忽然蹲下身抱头痛哭起来,“你们都走了,为何独独留下我?” 第71章 杨羽骑着马,算不上翻山越岭,重回雁城时,城门都被炸跨了大半,前日乔何搭的营帐东倒西歪,连个人影也没有。 倒是城门内似是有人声传来,杨羽走近一看是个受伤的孩子。 “乔爷的人都在城里呢。”孩子像是见过杨羽,抬手替他指路,“公馆都住了兵,这仗啊,有的打呢。” 杨羽连忙上马往公馆跑,到了方公馆直接往里闯,不过也确实没人拦,院里坐的伤员眼睛抬都不抬,遥遥却飘来几声鸟叫。杨羽心里乱作一团,扑进门没瞧见乔何,却看见德叔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大少爷?”德叔已没劲儿发火,眼角滑下一滴浑浊的泪,“你不该回来,飞机过会儿又要来。” 杨羽跪在床前查看德叔的伤势,刚掀开被子就被血腥气呛得泪流满面:“我……” “去看看乔何吧。”德叔将被子夺回来,“那小子命硬,再密集的炮火也打不着他。” 杨羽咬牙点头,转身往屋外跑,越是靠近后院,脚步越急,临了却又生生顿住。 公馆头顶的乌云渐渐散了,满地都是洁白的雪,杨羽一步一步往前走,仿佛走进满是六年前美好回忆的梦。最后他往乔何面前脆生生一站,瞧见那人难得穿了身月牙白的长衫,罩着军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眉眼被明晃晃的日光照得少了几分血腥气。 乔何见他哥来,面上是带笑的,只是这笑夹杂着无奈:“苏家的小少爷要是知道你又溜回来,怕是要气死。” 杨羽眼里泛起涟漪,只问:“你想我回来吗?” “发疯似的想,”乔何招了招手,“又不想。” 杨羽难得主动坐他腿上,听了这话一味地笑,乔何的手缠在杨羽腰间,将人一点一点拉到了怀里。 雁城很久没有这般晴朗的天了。 乔何凑到他哥后颈上亲,那块苍白的皮肤被他舔得红润水灵,而杨羽攥着衣角,呼吸浅浅的带着隐忍的颤栗。 乔何的心忽而酸涩起来:“苏士林不敢不待你好。” “那也没你好。” 乔何闻言,除了笑竟不知如何是好,脸埋在杨羽颈窝里,一个劲儿地吸气,他哥被撩得脸颊发热,嘴里却抱怨太阳太毒。 “这么好的太阳,咱们多久没见着了?”乔何扣着杨羽的腰,让他哥与自己面对面坐着,杨羽那双含水的眸子波光潋滟,双颊透着点红。 乔何忍不住按着杨羽的后颈拼了命地亲,唇齿相依,两人都微微发起抖,藤椅随着他们的动作吱嘎吱嘎响个不停。 “放着活路不走,没见过这么傻的。”乔何终是将他哥打横抱了,一边好笑地感慨,一边往屋里走。 “哪儿来的太平日子。”杨羽却是看清了乔何眼底的悲凉,脊椎窜上来一股寒彻骨髓的凉气,倏尔环着他的脖子黏上去,“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乔何与他一同笑起来,然后低头温柔地吻去了杨羽眼角的泪。 他说:“哥,下辈子定要把你八抬大轿娶回来。” 卧房的门“啪”得一声合上,半晌传来鹦鹉细声细气的尖叫。 无非是叫杨羽和乔何的名字。 又过了一会儿,天边遥遥传来引擎的轰鸣,战机像铺天盖地的蝗虫,乌泱泱地扑过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雁城外的乡间小路上熄了火。 村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物件。 车里闹哄哄的,似是在争吵。 而这时“蝗虫”已经逼近了雁城,车门终是被人踹开,一个潦倒的人影从里面滚出来,手脚并用往雁城的方向爬。 天地间一声巨响,连地面都跟着震了一震。 那人呆愣愣地伏在地上,半晌突然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仔细辨认似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再听又只剩“先生”两个字。 车上追下来几个人,拉拉扯扯要把他往回拽。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少爷哎!您要回哪儿啊!” “让我回雁城,让我回雁城!” “您再仔细看看!” 苏士林闻言痴痴傻傻地回头,入眼一片硝烟弥漫,耳边哀鸿遍野。 这天地间哪还有什么雁城。 —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