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生缘》作者:左木埃 文案: 故事梗概:一名出生入死的二十四岁消防员,两位在破碎家庭和困苦中长大的普通少女,一对在乡间田园里相依相伴的祖孙两人。不曾想过的一切,也许是一次次选择化来的缘分。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边缘恋歌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蔚来,周沁,李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其实,爱哪有值不值得。 立意:我只写想写的,你就做想做的。 ☆、壹章:蓄 “下班了。” 蔚来轻声说道,实在是没力气再加重语气去庆祝每天中最能让她笑颜逐开的时候了。 "蔚来!" 她转过头,同办公室的一女生边收东西边向她走过来。 "明天周六诶,要不要今天去哪吃一顿?" 这是她整个办公室唯一交往算得上稍多的人——周沁。而至于为什么,也不过只是因为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个是差不多年龄的端水小白罢了。 蔚来今年二十,周沁比她大上三岁,蔚来的生日在一年的年末,周沁的生日在一年的年头,不过要从正式工作开始算起的话两人也都已经在这家小公司呆满两年多了。 更何况周沁是在她先头进的这家公司,所以每次蔚来都是跟在她后头打转接活,不过这刚好也顺应了周沁本身有些大姐大的性子。 "可以啊,去哪呢?" 蔚来提起笑容回道,在周沁思考的时间转头抓紧把东西都收拾进包里。 "去东街那块吧,那块吃的店多,而且听说最近还新开了家火锅店!" 周沁说完就在一旁边想边笑着啧啧道,入秋了,天气渐冷了下来,这时候去吃顿麻辣火锅,回去再睡到明天下午起来,啧啧,想想都美好。 "ok,周姐指哪打哪,说去就去!" 蔚来把斜挎包背好,站起身来对周沁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走走走……" 周沁利用高出蔚来十来厘米的身高优势揽住她的肩膀,两人并排着一起走出公司门口。 周沁让蔚来在原地等等,她先去把自己那辆米白小电瓶骑出来。 蔚来点点头,看着周沁走开的背影却开始沉默。 听周沁自己说她其实是个离异家庭,一直跟妈妈住在一起,可是有一天当她回家时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却是空无一人。 那年她十七还没满十八,只有桌上留下的三百二十一块。 她本来报了一所在一座一线城市还算不错的学校,可就在那天晚上,她放弃了。 她没办法,她很害怕,她做不到。 这些都是在她们认识相处了一年半的时候周沁半夜带她大排档吃烧烤时边喝酒边说的,她第一次看见周沁哭,从开始讲的时候到讲完了以后周沁哭了一整晚。 那天周沁喝的晕头转向,到后面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蔚来别无他法,只好把她带回自己租的小房子里。给她清洗了脸,把头发整理好,还特地一大清早起来给她去买了醒酒药和早点。 当时的场景蔚来现在还记得:她刚把早点提回来就看见周沁摇摇晃晃从卫生间走出来,而后靠在床头边等着吃早点边感概着说:蔚来啊,姐要是个男人就娶你了。 蔚来当时也打趣着回她,好的姐,人家等你暴富八抬大轿来娶我过门。 然后第二天周沁便在朋友圈官宣了自己的新男友,后来不到半月就又分开了。 "走吧小宝贝儿。" 周沁把小电瓶骑到蔚来身旁,蔚来上车后两人便一同往西街去了。 在去的路上蔚来凝视着周沁的后颈脖,她是否还记得那晚的事情呢?还记不记得那晚她对自己的倾诉?这是否代表她是信任自己的呢? 那她也能不能也可以放下疑虑告诉她,其实她也有同样难熬的过去呢? 但蔚来不知道的是,那晚就算周沁再怎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去尽情倾诉衷肠,却还是没有告诉她。 其实,那个女人是为了一个男人抛弃的她。 这是她这辈子都无法言说的伤痛,她在努力忘记。 凛冽寒冷的秋风快速从脸颊两侧狠狠划过,连带着吸进口腔中的空气都充斥着难以下咽的涌动情绪。 "到了。" 周沁倒是毫不在意,一路骑的顺畅。 蔚来下车后捂住脸颊又揉了揉才感觉好了些,周沁把车停好后就直接带她去到那家新开的火锅店内找空位坐下了。 看着周沁驾轻就熟地点菜,又要了两个塑料围裙,还让服务员帮忙给自己的手机拿到一旁充电。 蔚来咬着下唇,单腿在桌下来回摇晃着,她好羡慕,真的好羡慕,她羡慕周沁的自信大方,羡慕她对别人如此自然的对话,羡慕她对理所当然的事情这般理所当然。 还好有这么一个朋友,她时常会这么庆幸着,因为在旁人看来再怎么顺理成章的事情到她这里却难如登天。 所以在平常生活中,不管是因为周沁自身的太强势还是她有时控制不住的冲动导致两人产生的摩擦,她都会一一接受,在她的心里她把这理解成性格互补。 "好啦,就等着菜上桌啦。"周沁对蔚来说道,"放心,点了好几种你爱吃的。" 蔚来笑眯眯地点头,"周姐对我最好啦。" "那可不。" 两人又聊了些日常,待到菜上来后便开始专心涮菜填肚子。 九宫格的锅底,蔚来规规矩矩下的肉菜类,周沁直接大乱炖,甚至还点了份牛肉面。 "你先看着啊,我去调两份酱料来。" 周沁起身对蔚来叮嘱道。 蔚来点点头,表示好的。 每次都是这样,不管是去吃饭还是购物亦或是向他人询问求助,每次都是周沁带头帮她那一份也弄好,而她只需要等着,她也只能等着,因为她只会等。 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因为家庭的缺失还是人格的缺陷让她很多的时候把说话作为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从小时候到现在,她做事的原则一直是以别人为主,换句话说遇到事情时先退的一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她从来只会退一步甚至很多步去迎合奉承别人的脚步,而不是想着进一步去想着有没有更好的让双方双赢的解决方式。 像是火车快到了,她只会想着改签吧,晚点吧,而不是去跟前面的人说:可以让我先吗,我有非常着急的事,我的火车快到了。永远不会,就算别人可能不着急,就算这份事情关系到她的生死,她都不会,她只会退,一退再退,再退再退。 其实有时候这些话真的在她脑子里已经打了千万遍草稿,连谢谢在前在说她都会精准无误,可她不会上前也不会开口,她就是做不到,做不到。 她活的很凑巧很刚好,周沁是黑白世界漩涡中唯一只能够仅凭自己一人就可以逆流而上的纸船,她带上了她,可能是顺带趁便,可她真的很感激。 可这一份感谢,她也无法说出口。 "好了好了,快吃快吃。" 周沁将两份酱料放到桌上转头又端了盘西瓜回来。 蔚来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塞了块肉到嘴里堵住了声音。 吃到最后一桌都吃的差不多了,周沁去了个卫生间,蔚来就在原桌位置上坐着等她。 "嘭!" 从后厨突然传来一声巨大震天的可怕惊响。那头一下子便黑烟密布,如果蔚来此时在店外附近肯定以为会是闪电惊雷把哪座房子给劈开了,她明显感觉到连脚下的大地都跟着晃动了几下,突如其来的巨响炸得她到现在耳膜内还是在嗡嗡作响。 发生了什么! 蔚来被巨大的爆炸波动带起的冲击风浪险些推到地上,她抬头眯眼望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像是天空中往下插了根巨大无比的灰色柱子,滚滚黑雾从中不断向四周吞噬弥漫着,还不时伸出其中的恐怖火舌卷尽这空气中的净土,灰柱中隐隐透露出腹内吃进的破碎墙壁,越发浓郁厚重起来的火房烟墙仿佛下一秒就会把这周遭都毁灭弑尽。 好可怕…… 蔚来第一次感到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好像只要往前踏几步就会被带到地狱中夺去生命后永世不得翻身。 她很怕,却连脚步都像灌铅一样钉在原地无法挪动。 周沁!周沁还没回来!周沁怎么办! 店内原本还在吃饭的人群都疯了般往外跑开,嘈杂的人声,烧焦的味道,巨大的火势,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快跑! 快跑!快跑!快跑! 她不能。 她终于挪动了下步子,却是向着不远处的卫生间快步小跑去。 "周沁!" 她一下冲进卫生间大声喊叫道,每敲打一间门板她就哭着高声喊叫道一次她的名字。 "周沁!周沁!周沁!" 没有人。 所有的卫生间都没有,这是不是说明周沁已经出去了,太好了…… 烟雾弥漫进来,比深海水浪激进的还要快还要快,几乎不到半分钟她就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了。 蔚来的全身都在发抖,她掐住手腕直至痛感传来又打了自己两巴掌,她飞快掏出口袋里的半包纸巾放到水龙头下浸湿后捂住口鼻,半蹲下身子思考了来时的路线准备一口气冲出去。 忽而慌乱中目光一撇,在洗手台下角落下居然还蜷缩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两岁的小男孩! 怎么会有小孩! 算了,来不及想太多,她一把抱起好像是昏了过去的的小男孩沉下心就要冲出去。 "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人!" 外头传来一声男声指挥道。 与此同时便闯进了一个全副武装的消防员,看见蔚来后高喊道:"这里还有一个!" "还有人吗?" "没有了……" 蔚来感到大团大团黑重沉闷的浓雾纠缠打结在了一齐,堵在喉头像被塞满了墨棉一样难受苦闷,连开口都是带着刺痛的。 男人想也没想横抱起她便大步向外跑去。 得救了,得救了…… "谢谢你。" 蔚来艰难的扯开喉咙吐出一句轻如鸿毛的感谢。 再次见到刺目亮眼的太阳第一次让蔚来觉得恍如隔世之感,她以为自己会昏过去,不过就如同每个寂静深夜的失眠折磨那样,她还是一如既往清醒着,痛苦着,感受着。 消防员把蔚来放下来,刚一站稳,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便跌跌撞撞冲出一位年级较大的老妇人,她带着地方口音哭着一把将蔚来怀中的小男孩抢过来箍在自己怀中。 周沁从另一头疾步如飞跑来抱住蔚来。 "你吓死我了!" 原本蔚来还一直神志不清地处在状况外,周沁这一抱一下便让她无法控制地放声大哭起来。 救护车的声响越来越近,那抱着小男孩的老妇人跟周沁、蔚来上的是同一辆。 在开往医院的路上蔚来躺靠在周沁肩膀与怀中,她咽了咽喉咙微微仰头问周沁:"有很多人受伤吗?" 周沁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摆了摆头:"没有,当时店里人很少,只有几个人受伤,没有人死亡。我当时听到声响跑出门才发现有的人在往后门走,于是就来不及想太多跟着他们一起跑出来了……对不起,当时实在没办法通知你。" 蔚来摇摇头:"没关系,都没事就好。" 从医院检查出来时蔚来的脸色除了有些苍白无力外倒也还好,反倒是周沁黑着张脸不爽的很。 "干嘛要给那人付药费啊,你有几个钱啊你!" "哎呀都已经给了没办法了,而且有医保已经打折了嘛。" "那还有救护车的钱呢!" "好了好了,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毕竟大难不死,肯定必有后福。" "我看你就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周沁一直从出医院门口到回家路上还在喋喋不休的指责道蔚来刚才替那老妇人的孙子付药费的白痴举动。 蔚来也只好听着点点头,保证自己下次不会了。 至于会不会,她也不知道。 她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可是如今只剩她自己一人了,她希望在能力之内能让这份可能不怎么乐的天伦之乐再久一点,就算这跟她没关系。 "还好我们都没事哦周姐。" 蔚来从背后抱住正在开车的周沁。 周沁身子一僵,回道:"是啊还好没事,不然又是一个人了。" "回家吧周姐。" "嗯,快到了。" "那就好,我怕等下看不了动画片了。" "……我现在给你调头送回去。" "错了周姐。" "你这小孩。" 而后在蔚来请假的第二天周沁直接就把自己出租屋的行李全搬来她这,打算跟她一起住,美名其曰照顾病人。 蔚来有点想又有点不想,不过还没等她想好周沁已经自顾自收拾起来了。 算了,还好当时租的房子比较大,两个人也应该刚好吧,往好处想,至少房租能少一半了。《$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贰章:常 蔚来在家休息了不过几天就赶着去上班了,临时接到通知要和一家媒体合作去采访近期"英雄"人物,在家这几天周沁连门都不让她出,不是那就是这,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一定出去透口气! "不行。"周沁看都没看蔚来,专心致志熬着锅里的营养粥。 "哎呀,这次接合作一次可是有两千呢!"蔚来伸出两根手指,像在比"Y"一样贴在脸颊边。 "然后东跑西跑,再去医院花几千?"周沁没好气地说道。 "可我都好的差不多了,而且昨天明明去医院检查过了,都很好啊。" "不行,医生也说过你最好多休息几天。" "拜托拜托啦……" "不行。" "周姐……" 周沁直接不再回话,这次合作至少要在奔波两个星期还不带假期,怎么着也不会落到她这个"病人"身上,她估摸着肯定是蔚来打电话回去跟经理说她已经可以回去上班了,唉,不听话…… 蔚来瘪瘪嘴,又咬咬牙,还是默默走开了。 刚才那一瞬间她有种特别怪异的感觉,使得她差点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你别管我,很烦。 因为她真的很烦闷,她的心里沉默又狂躁,甚至想拿手去锤墙逼迫周沁同意。 可她不能,她不想再去重蹈覆辙,再去花钱治疗这该死的怪病了。 回房后的她下意识就去抽屉里摸药瓶,反应过来后她却缓缓关上抽屉,是了,那些所剩不多的药在周沁搬来的第一天就被她匆匆忙忙丢掉了。 她不想被发现,她不一样。 她也不想辜负周沁,去和她吵架然后闹的不愉快,她丢掉药就是因为那天死里逃生又和周沁大哭了一场,她想重新开始。 总是这样,总是会这样的。 蔚来紧皱住眉头,有些许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墙面,她越想放空自己却越是不自觉压抑住自己的感受。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我不想吃药! 我不想在这! 我不想说话! 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 "蔚来。" 熟悉的声音突然将她惊醒过来,她明明没睡着,却好像差点睡过去。 "啊?" 她转过头,整个人都有些虚晃不定,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 该死,别紧张,没什么的,她没看出来,我的药都丢掉了,没人会知道的,没有…… "你,没事吧?" 周沁抿唇后张口问道,她以为蔚来独自在房间是在生闷气,毕竟两千块对她们来说,虽然不多,但也可以让生活充裕一点。 蔚来肯定是觉得在家没钱很不好过,我是不是不应该管她管太紧,毕竟她也还只有这么大,可她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吗? 据周沁对蔚来的了解和接触来看,蔚来属于对钱以外其他的东西都是可以一减再减的人,一天三顿少吃一顿也没什么,衣服也不用太好太多,每天吃完饭散散步也不去别的城市旅游什么的,她甚至也不化妆,去哪都一样。 周沁站在房门口想着,身上还穿着围裙,不过她身材高挑,皮肤较白,仅仅是这样也很好看。 蔚来看了好几下又垂下眼,她羡慕,很羡慕。 她生的平凡,各方面都普通。之前她听别人说让她每天对着镜子加油打气,可是一看到那张毫无特色的脸她就难过,从内到外,她的一生都平庸至极,可她却又别无他法。 唉…… 两人同时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气。 "那我跟你一起去采访吧,"周沁下定决心说道,"先来吃饭吧。" "好。" 蔚来回话道,眼睛却恍惚看向别处,等到周沁转身去厨房了,她才起身快速抹了抹眼角,随后也跟着走出去。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明明没有吵架,空气中却尽然是尴尬的紧张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被抽干戏尽,直到夜晚来临,才能给蔚来送来一些够得着的呼吸。 她租的房子只带了一个房间,所以周沁搬来后两人便一起把客厅收拾了出来,在那里摆了张折叠床,也算凑合。 本来蔚来是想说让周沁一起睡房间的,可她有时候会不自觉的不太愿意与人过多接触,就自发想到客厅睡,没想到被周沁一口回绝,说蔚来是病号,应该睡房间。 也许工作的时候就会好了吧,忙起来应该就不尴尬了,蔚来躺在床上想着。 与此同时,周沁也在另一边将双手交叉垫在头下,还翘着二郎腿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周沁倒是没在想与蔚来的同样的问题,她只是一会把头歪过来看看,一会又换条腿翘着。 算了,不想了,过去了。 周沁闭上眼,却直到深夜才睡着。 待到她终于缓缓悠悠地睁开眼,磨磨蹭蹭地坐起身又慢慢地伸了个懒腰时,才发现那刺目强烈的太阳光已经浩浩荡荡踏进了这间毫不起眼的小屋了。 刚坐起身头脑还在发懵,她揉揉有些模糊的双眼,这才发现——靠!完了!已经11点了! 周沁火急火燎地冲到房间,推开门却看到房间内空无一人,连被褥都已经铺好了。 啊? 她转身就看到,在后头那张小木桌上,放着还系着被没打开的塑料袋包装起来的早餐。 她努努嘴,回去穿上拖鞋走到卫生间洗漱后就开始坐下吃早饭,刚吃两口周沁又跑去把床边的手机拿来给蔚来打了个电话。 刚拨出去了一会,那头便接起了。 "喂。" "为什么不叫我?" "什么?" 那头呼呼风声作响,有些吵杂喧嚣,蔚来放下盒饭走到个较为安静的地方继续说道。 "早饭吃了吗?我就放在桌上。" "吃了——" "那就好。" "你怎么都不叫我啊,明明说好一起的,and为什么你不像电视剧那样贴张小纸条在旁边,那多‘浪漫’。" 蔚来在那头弯嘴角笑了笑,她其实还挺怕的,万一周沁真生气了那就麻烦了,不过万幸听这语气应该是没有。 "周姐这么聪慧伶俐,不需要纸条提示,而且……我猜你等下就要过来吧。" "还是你了解我,小宝贝——" "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参访人的时间很赶,最多下午再采访一小时吧,你其实可以不用过来,免得白跑一趟。" "啊,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赶上。" "下午回去的早,可以去商场看看,怎么样?" "你太了解我了,小宝贝——" 两人聊到这便挂了,因为蔚来那头已经要准备开始采访了。 她一上午采访了五个人左右,都是些平凡岗位上尽职尽责的"无名英雄",就算只是听着他们的故事蔚来也觉得很美好,因为她自己是个不够热爱生活,热爱自己的人,她羡慕且向往但又无法做到那样的生活态度。 "您好。" 蔚来拿着设备,有些匆忙的过来跟最后一位参访人打招呼。 "你好。" 在举手话筒面向那人的一刻,两人皆是愣住了一下,最后倒是那人先开口说道。 "诶,是你。" 蔚来点点头,有些受宠若惊对方还能记得自己,"上次谢谢你,没想到居然会采访到你。" "没事,我也没想到,挺巧。" 客套完后两人一起落座,随后蔚来便开始进行采访内容。 "请问您是从事什么职业?" "消防员。" "那么请问您今年多大了?" "今年的话,24。" "您觉得这份职业怎么样?为什么想来做这份职业?有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事吗?" "我觉得消防员,很辛苦,其实当初我第一选择也并不是消防员,但是对我来说这份职业,在我心里还是十分崇高的,至于印象深刻的事情——太多了,感觉每天都有……" 上午跟周沁打电话时蔚来说可能会采访一小时,结果下午还真的采访了一小时,但这一小时却让蔚来觉得很短。 "好,那最后请问一下您的名字是?" "李铭。" 最后一个问题刚结束,李铭便立即归队了,蔚来本还想再说几句感谢的话,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在和周沁逛街时,不管是去吃饭,喝奶茶,还是到商场试衣服,蔚来都处于神游状态。她自己也察觉到了,从采访结束后她就一直很难集中注意力,但她又不愿开口告诉周沁,因为她觉得这是她的问题。 不过其实周沁已经隐隐约约看出来了,蔚来虽然不是什么外向大方的性子,但自从两人熟悉起来后,每每出来玩时都是欢声笑语的,一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东西或者事情,甚至还能互相说个不停。 难道是今天工作不顺? 到家后,蔚来还是照样沉默寡言着,看不出来心情,不像高兴,但也不是低落,就是一直都在发呆放空,不知道想些什么。 周沁端着水杯站在桌前,咬着红唇绞尽脑汁思考着,细长的睫毛跟随着她美丽动人的眼眸一眨一眨。 "怎么了?" 周沁惊得激灵了一下,回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蔚来。 "没事没事,喝水喝水。"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心跳却加速不停,直到一整杯白开水都被她仰头喝尽,才缓了过来。 "这么渴吗?"蔚来看的有些吃惊,因为刚刚在逛商场时周沁已经喝完了一杯咖啡和一杯奶茶,她自己倒是什么都没买,确实是有些渴。 "一天八杯水,明天去选美。" "你选不选都美。" 周沁走了两步一把将蔚来搂过来,"会说话,等姐出名了,一定带你环游世界,天天玩。" 蔚来笑笑,不着痕迹地脱开了身,十分自然地去倒水。 周沁倒没发觉,也不在意,只是想着要不要问问蔚来今天为什么一直这么默不作声的。 "今天的采访挺有意思的。" 蔚来突然出声让周沁顿了一下才回话。 "啊?真的啊,那你累不累?" "还好吧,接触了很多不一样职位的人,虽然都是平时都能见到的平凡职业,但是听每个人讲述他们自己各种各样的故事时,就感觉很不一样。" "真的啊,那我明天一定要一起去,绝不能起晚了,现在就去睡觉!" "不用了,"蔚来无可奈何地笑道,"这次采访应该一个人就能应付过来,你还是回公司吧,不然陈经理怕是要找我们上课了。" "是啊,淦!居然把他这个笑面虎给忘了,上次一份报告整整给我念了两小时的经。" 周沁赶忙准备去打开电脑,又转身回来倒了杯水再走。 蔚来微眯着眼笑看着她仓促急忙的样子,也端起水杯想一饮而尽,可喝到一半实在是无法再喝下去一口了。 她喝不下白水,不喜欢奶茶,也不买咖啡,唯一能让她痛饮一番的大概只有酒了,啤酒、白酒什么酒她都喝,相反周沁倒是连拿筷子腿沾沾舔一下都受不了。 不一样的,她明白,怎么都是不一样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叁章:落 寻常照旧的工作日,让人生不起什么特别欢喜的念头,更何况外头又正值深秋,枯枝败叶都渡染上悲伤憔悴。 无聊乏味的空白表格做得人昏昏欲睡,麻木不已,周沁单手死撑住头,总感觉怎么坐都不舒服,焦心得很。 啊——不想上班—— 抬眼瞄了一眼时钟,已经快到午休的时候了。要不给蔚来发个信息问问她那边怎么样了,说干就干,周沁毫不含糊的拿起手机,给刚刚采访结束的蔚来发送去了条信息:你那边怎么样了?你能应付过来吗?累不累? 一连好几个问号,看的蔚来有些心烦。 她今早出门时迟了些,没能搭上公交,花了几十块打的却还是迟到了,从下车跑到拍摄场地时还下起了雨,等她到达目的地后又好巧不巧的停了,拍摄采访也不是特别顺利,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状况不断,因为突发状况一会的午休缩短为十五分钟,就算跑去买盒饭也来不及了,而且今天应该见不到他了。 算了,蔚来故意装作没看见信息不回,走到一旁拿了瓶矿泉水先是大口大口喝着,而后慢慢仰头像喝酒那样猛灌起来,一整瓶不到两分钟就全喝完了。 她静静地望着,但是瞳孔却像是无法集中似的向四周涣散,昨天还在打算好好生活,努力工作,猛的一下,不想了,好累。 总说人活着得要个能够寄托的精神支柱,不论什么都好,可对她这种三分钟热度的人来说,有些难了。 "姐姐!" 一声清脆稚嫩的孩童声传来,随后一个不过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小快步跑来蔚来身旁,水汪汪的眼睛欣喜万分地盯着蔚来。 "姐姐!" 他又叫了一声,蔚来才微微屈身下来看着他。 "小弟弟你是……哦,是你啊!" 她仔细看了看小男孩的容貌,这才发现他是那天她从火海中抱出来的那个小孩子,主要是那次的烟雾弥漫太大,两人都被熏的有些看不清脸,而且她发现那个小男孩时,他就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诶,是哦,那这小孩怎么认出我的? "小小。"后头白发参半的老妇人匆匆赶上来,今天的天气算不上好,阴沉沉的低空压下来,不时的寒风凛冽而过,让蔚来都觉得快要把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卷跑了。 "姑娘,"那老妇人走上来倒是先向蔚来说的话,"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这个老婆子,这是我孙子,真的是要谢谢你,不然,不然……" 她看向那白净的小男孩,话越说越激动,感谢中更多是后怕。 "没事,奶奶,"蔚来整理好心情,放松下紧绷的身体说道,"其实,就算我没发现这个弟弟,也会有人救他的,毕竟我们两个都是那位消防员救出来的。" 应该感谢他啊,可惜,也许以后再无相见的机会了,早知道那天就应该好好跟他道谢的。 蔚来还没来得及投入到懊悔失望中好好沉浸迷失一番的时候,就被开工的信号切断了头顶的天线。 把空水瓶丢进垃圾箱后,她便向工作处走去,忽而觉得不对劲,那对祖孙竟也默默跟了上来,疑惑了一下她便开口问道:"奶奶,你们也是来接受采访的吗?" 明明已将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却还不及蔚来的下颚,她记得自己好像踩了中跟鞋也不过163左右,一旁的小孩也是骨瘦如柴,本来就小的脸骨瘦得吓人。 "诶,是,是……"老人赶忙用力点了点头,生怕错过一样。 蔚来感觉那老人应该还想说些什么,但采访已经快开始了,就直接轻声打断了她,"那奶奶你跟我来吧,小弟弟你也过来吧。" "好——"小奶音软飘飘的答道,小孩很乖,不哭也不闹,面对镜头时也不害怕紧张,只是安静的坐在奶奶怀里一动不动。 通过采访蔚来得知,这老妇人名叫王琦淑,是名街道清洁工,家里本来有个儿子,可是儿子儿媳结婚生下一子后,两人突然离婚,儿媳去到外地,她的儿子突发毒瘾掉进了河里,再没醒过来。于是这个家就只有她和她的孙子——陈小小两人,平时的生活拮据,只能简单解决一日三餐的生存问题,于是乎到现在陈小小也还没有上过学。 老人讲的十分平静,她说虽然自己念的书少,但是偶尔也会教陈小小认字说话。蔚来的内心很是佩服震惊,虽然生活如此艰难,但王奶奶却很是坦然,不仅如此,她的谈吐言语也很是清晰,一点没有含糊口音之类。 这么慈祥温和的老人,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竟然是毒犯时又会是怎样的悲痛,在知晓他竟然为此丧命时又会是怎样的哀伤,这几年又会是怎样去度过这难熬的日子,唉…… 回到家,蔚来还是在为这世上的磨难困苦而百感交集着。周沁刚下班不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半睁不醒地走到家门口,就看到蔚来一人静静站在玄关口处不知道在默想些什么,清冷孤寂的背影疯狂叫嚣着避人千里的信条准则。 周沁只觉得累,踏了两大步上前,顺着张开双手从背后楼抱住蔚来。 "回来了——" 拖长的尾音有气无力,夹杂着昏昏欲睡的念头,在蔚来的右耳垂边响起,她不恼,只觉得心口处有种别样的感觉,像云,像水,像嫣然一笑的温柔乡。 "幸苦了。" 蔚来就这么驮着她,顺着她,把周沁送到床上躺好,转过身看着她的那一刻,蔚来后知后觉自己还没有回复周沁给自己发的信息。 周沁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闭眼睡着,呼吸平稳,靡颜腻理,蔚来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这件事。 伸手装模作样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了两下,她犹豫着顿了几下,但还是弯腰轻声说道:"你给我发消息了啊,今天一直在采访没怎么看手机,不过还好,能应付……"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越说越没底气,越说越觉得没必要。 这一瞬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善变,内心深处总是不由自主的怒气暴躁。明明是她在编造着谎言解释,可看到周沁无动于衷毫无回应的样子她就觉得抓狂。 她看出来周沁没睡着,周沁也确实没睡着,她只是很困,但还没有吃饭洗漱,于是她在与瞌睡虫做着斗争时,对外界一切听的模糊不清。她累,也觉得再问万一听不清还会尴尬,就选择了顺水推舟沉默,可眼皮却盖不住心慌般微抖。 蔚来也觉得有些累了,她转身,却是径直走向去厨房下了两碗汤面。《$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肆章:鸣 待她回来把两碗面刚放下桌,口袋里手机铃声便一阵阵响起来,原本沉静无声的空间快要凝固成透明胶块,却被这道略带尖锐的铃声划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蔚来边向厨房走去边伸手摸向口袋,倒是显得不慌不忙。 周沁听得到蔚来在厨房里头貌似打电话的声音,想了想,还是坐起了身,旁边桌上那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更是让她胃口大开。 还是等蔚来回来吧,她要不要还是装作没睡醒的样子比较好? "醒了?" 蔚来突然的冒出一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电话,她走到房门口拿了个小矮凳放到桌边,"吵醒你了吧,那先把面吃了吧,吃完洗好再睡。" "嗯嗯嗯!" 周沁一连重重点了三下头,端起碗就抄上筷子大口大口吃着面。 "有点烫的,"蔚来哭笑不得说道,心想还好现在不是夏季,面刚端出来等一会就不是很烫了,"我这还有,你悠着点。" "没事没事,吃得饱。" 周沁嘴里还嚼着,说话吐字都模糊不清的。 "你说什么?" "我说,吃得饱,快吃快吃。" "什么?" "我说,我、吃、的、饱,你快吃。" "哦——再说下,没听清。" 周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逗着玩了,撅嘴从蔚来还丝毫未动的碗里夹了块肉塞到嘴里。 蔚来就只笑笑,她本来也吃的少。 "明天休息日,咱们一起去逛街吧。" 周沁想着上次在商场看到的那件细腰墨绿裙,款式简约但新颖,颜色也好看显白,她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合适蔚来,可惜那次是她自己去的,而且蔚来也从来不怎么注重这方面的事情。 虽然是很贵,但是两个多月后就到蔚来生日了,她想去再看看,给蔚来从头到脚凑一套套装,有些衣服还是本人去试比较好看上身效果,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她打算明天就去。 "不了吧……明天要加班。" "啊?怎么会?不是都结束了吗?" "还有点收尾工作,要去跑一趟。" "好吧好吧。" "上午就能弄完,下午去吧,也不迟。" "那我跟你一起去。" "好。" "嘻嘻,"周沁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兴,咬着筷子一脸痴汉似的弯着眼笑看蔚来,"嘿嘿嘿……" 蔚来心领神会,把碗移过去。 "哎呀,不是啦。" "那你干嘛一脸这样的笑?" "高兴嘛,快吃快吃。" 有时候蔚来真的搞不懂周沁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还是真是快乐的莫名其妙,哎,她才是小孩吧。 收尾工作确实简短,蔚来说是上午的时间,但其实恐怕一个小时都没有,只是有些具体环节内容她不放心,所以一直在小心谨慎的核对,以防出错。 周沁也不想打扰她,就坐在远处望天望地望空气。 "差不多了,喝点水吧。" 蔚来拿了两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周沁一瓶,她接下后,就直接拧开喝了好几口。 蔚来也打开水,但只是抿了几口,她刚把瓶盖盖好,就看到周沁已经喝了半瓶。 她刚要开口,却被周沁忽然打断了。 "喝多了喝多了,去下卫生间。" 周沁把水放下,急急忙忙跑去卫生间,中途还差点崴了脚。 唉,蔚来无可奈何摆摆头,突然身后也传来了一句叫唤声。 "姐姐!" 小男孩有些颠婆不稳的小跑来蔚来身旁,随后奶奶也跟了上来。 "诶,奶奶,是你们啊,你们怎么来了?" 蔚来问道,想了想是不是有什么关于这对祖孙的事情忘了。 "没事没事,今天我来是特意给你送点东西,"枯瘦如柴的双手递过来一袋鸡蛋,一手紧紧攥着袋子,一手则不放心的托着袋子,"这是我自家的土鸡蛋,希望你别嫌弃。" "不会不会,但是奶奶这我不能收,"蔚来不是不知道这对祖孙的家庭情况,怎么可能还会收下,"您拿回去吧,我这平时也是在公司吃的。" "拿着吧姑娘,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奶奶,要是拿了,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蔚来一时间陷入两难,她抱起小男孩,对老人说道:"那您就先放地上吧,一会我带回去。谢谢奶奶。" "诶,好好。" 蔚来从裤子口袋里摸了几张钱,今早刚好到路边小卖铺拆的整百,应该够吧,她把钱卷了卷,塞进小男孩的口袋里。 把小男孩放下来时,凑近轻声告诉他:"回家的时候把口袋里的东西给奶奶,不要弄丢了。" 看着这对祖孙离去的身影,她觉着应该没问题吧,再说这小男孩也挺懂事的。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拖着尾音,周沁皱着眉,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墙壁磨磨蹭蹭踱步过来。 "怎么了?肚子痛?" "有点。" "你这不像有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疯了吧,不去。" "那我去买点药吧。" "没事不用,我回家休息会吧。" "我送你回去。" 周沁摆摆手,目光一转,看向地上的鸡蛋,"这哪来的?" "上回那个奶奶送的。" "她还记得你啊?" "嗯,这次采访刚好采访到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打车回去。" 周沁提起鸡蛋,扭头就自顾自走了,"给你带回去了啊。" "小心点。" "知道了。" 本来说好的打算去商场逛街,可蔚来一回来看到周沁躺在床上病病殃殃的样子后,也就自觉罢口不提了。 算了,反正后面也有机会。《$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伍章:戚 隔天清晨入室,倒是周沁起了个大早,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穿了条垂感长裙,却搭了双便于行动的运动鞋,也许是因为她的美本就无法用特定的词汇描绘清楚吧,就算是杂乱无章的搭配竟也能品出几分不同韵味来。 相比之下,还在睡梦中朦朦胧胧的蔚来,穿着幼稚单调的普通睡衣,乱糟糟的头发,以及憔悴不堪的神情,对上正准备出门那精致优雅的美人儿时,她的心跳居然措不及防漏了一拍,而后便是无边无际无限制的难堪、羞愧…… "你醒了啊,我今天有事就请了半天假,先走了啊。" "好……路上小心。" 门被一下关上,在猛的巨大关门声中,那声渐渐削弱的关心是否被听到,她不知道,但她更情愿自己没说出口。 叹了口气,在寂寥无声中,她照常那样沉默着机械般去洗漱、上班。 工作到一半,蔚来蓦地想起要不要去药店买点冲剂,以防待会周沁回来又肚子痛。 算了,看她今早那样,应该是没事了。 周沁的确没事,她本来就挺好的,此时此刻她重回故地,在这座偏僻幽静小村庄内泪如泉涌,她每走一步就要多落三滴泪,每看一眼就得多悲三分痛。她居然还活着,活到了现在,当下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 她不说话,只是缓缓踱步到那条她曾来过千百回的河畔旁,驻足,流泪。 "怎么了,没事吧?" 高大的男人刻不容缓上前一步挡住,将她硬生生逼退了几分,把那个悲不自胜的女人和那条仓促湍急的河划分后又隔开来。 "有什么事可以想办法解决,不要做傻事。" "我不是……" 她才会过意是自己站的位置太过危险,让人误会了,可刚一开口想解释才发现声音嘶哑的厉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她又后退了好几步想证明自己真的没有轻生的念头,却一不小心退的太急差点跌着,还好被面前的男人一把抓住胳膊扶稳才勉强没有摔下去。 "谢谢。" 从始至终她一直低着头,她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哭了多久,眼睛早就红肿了,就怕是一抬眼更是解释不清。 "我记得你,上次见过你和你朋友。" "我朋友?" 她下意识一抬眼,望过去又赶忙低下头。 "是你啊,我记得你。" "真的?" "嗯。我朋友一直很想感谢你来着,所以一直念叨着。" "这样啊,职责所在。" 李铭从口袋里拿出包还没用过的纸巾,看着眼前一直低着头不肯看他的女孩,只犹豫了下,还是递了过去。 周沁一顿,道了句谢谢,接了过来。 "你老家也在这?" 周沁打破平静问道,这是座无人问津的小村庄,所以一般不会有人特意来,再者她也想故意转移会注意力,不愿再去回忆那些往事了。 "嗯,就在那——" 他伸手指了指左边的山头,定定的看了好几眼。 "我记得,那山头后边好像还有块麦田?" 李铭摇摇头,"花田。" "你经常回来吗?" 他再次摇摇头,"很少。" "那你记这么清楚。" "小时候皮,喜欢到处跑,我爸叫我也不听,他就追着我跑,把整个山都跑了个遍——跑到山后头我不小心把人家田糟蹋了,我爸更气了,差点没把我送走了。" 李铭讲的很轻松风趣,像在说故事一样,逗得周沁低声哑哑痴笑。 "所以,这我再不记得清楚就怪了。" "也是。" 两人齐肩并站,共同眺望着,李铭深深呼吸了下,声音还带着颤抖,他问:"你喜欢这吗?" 这次轮到周沁摇头,她怎么可能喜欢呢,她巴不得没有关于这里的记忆。 "你呢?" 李铭没想到周沁会反问,但他顿了顿,点了点头。 "喜欢。" 周沁没回复,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这时的日头早已不再刺目,轻薄的云层拥抱在一块使得四周有些许低暗,不时还会有徐徐凉风游过,贴着她的发梢,浮在他的眉头,李铭觉得舒适,内心又感到焦急万分。 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她的心情本就不好,早知道不该问的……现在该怎么办? 他想了上十种开场白,每想了一个就淘汰一个,每想一种就去掉一种。 忽的,身旁的女人拉住他的衣袖,虽然含糊不清但依旧坚持说道:"走吧,我都忘记了我只请了半天假,现在已经下午了,快走吧。" "好……" 李铭才刚吐了个字,就见周沁已经转身快步离去了,他没时间想太多,径直跟了上去,但在路上他却一直在发懵:她刚刚,拉我衣服了?她,拉着我衣服跟我说话…… 这样聚精会神的神游状态一直在集训时都被李铭带着,舍不得丢弃,具体表现就是时不时变得过度开心,忍不住暗自扬嘴角笑,哪怕被班长点名多做几十个俯卧撑都高兴的好像捡了大便宜似的。 班长背过手叹气摆头,嗐,年轻人,懂的都懂,正常正常。 李铭整整一天都像打了亢奋剂,训练了整整一天,到了夜晚入睡时倒是格外好睡,梦里的梦境很轻薄,不同往日那样会厚重的压着他喘不过气,有时猛然间惊醒,已是一头冷汗。 另一边蔚来却是躺在床上无法入眠,她今天直到下班回家的路上才看到周沁浑浑噩噩的往公司慢慢磨步走着,她拦住周沁问她现在回公司做什么,周沁整个人糊里糊涂地哭着回答说去上班啊。 蔚来觉得这样不行,她强行把周沁的脸捧起来一瞧,不知哭泣了多少次的红肿眼眶再次蓄满泪水,嘴角已经被咬的有些许青紫,逝去魂魄般的苍白无力,都被她一览无遗收入眼底。 "怎么了……"她一把抱住周沁,声音都带着哭腔颤抖,她很想压抑住,她也尽量了,但是她做不到,她好难过,如果她再哭出声连着呼吸再重几分,那颗脆弱的心脏一定会崩溃。 "没事的,我在这里。" "不要哭了好吗,不要哭了。" "我保证,不管怎么样我不会离开你的,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的,不要自己一个人。" 周沁没有再哭,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她完了,她知道,其实她明明很想哭的昏天暗地,再接着流一晚上的眼泪,可是她没法继续了,她已经习惯自己调节好了,也可能因为……她不想哭了,这没意义,她只想去死。 蔚来几乎觉得这是她话说的最多的一天,她没送周沁回去,而是带她去了趟附近的门诊,确定没什么外伤后蔚来拉着周沁去了商场。 "你不是说很想来商场吗,我们今天逛一次,明天逛一次,只要你想,我们天天都来。" 蔚来望了望身侧的周沁,她没有回答,像失去生气的假人,没有情绪,没有言语,没有欲望。 蔚来感到茫然失措,更多的是焦虑颓废。 她只能硬着头皮牵着周沁的手到服装区,"看看衣服吧周姐,这周新品都很好看。" 周沁没有反应,只是在路过想卖给蔚来的衣裙时她才动了动。 蔚来见她没兴趣就拉着她转身又去了饰品区,周沁在打扮上从不含糊,换在平时各种饰品她肯定是样样不落的。 "这个耳环很大气,你要不要试试看周姐?" "这根项链还可以,你看还有水晶,你喜欢这种吗?" "这头绳颜色好特别,好像是彩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七彩斑斓的黑?周姐你看看……" 可今天仿佛一切都反转了,叽叽喳喳的人变成了平时沉默寡言的蔚来,以往的血拼达人却默不作声。 逛了好一会周沁还是不言不语的,甚至看起来有些精神虚弱。 "吃些什么吧,周姐。"蔚来怕周沁撑不住,赶紧挽住她的手臂带她去吃着东西。 起初周沁什么也不吃,蔚来好说歹说了好一阵才劝动她,勉强咽了那么几口。 回家后周沁洗漱完立刻就睡下了,而这一夜蔚来都没有睡踏实。 她的大脑很痛,她的耳朵很痛,她的喉咙很痛,她的眼睛很痛,她的脚也很痛,她的肚子也很痛,她的全身上下都很痛,可是她却没有死,那么她将会痛苦一辈子的,会的,她肯定。 今夜她们都梦到了,梦到了有一个人爱她,带她走,让她不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陆章:秽 周沁第二天醒来已是正午,酸痛不已的双腿还有红肿不堪的双眼都让她头痛欲裂,厨房那头不时传来些乒铃乓啷的声响,她缓缓下床移步过去。 蔚来围着深紫红围裙,把头发盘起,穿的是宽松的休闲衣,但人却不闲着,一会在这头加些盐,一会在这头翻下锅。 周沁一时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着昨天那哭那伤都似棉花般被徐徐漂浮的腾腾雾气给大块渗透去了。 蔚来一转身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到身后的周沁,此时还正一脸柔和温情的看着她,与其说是看她,倒不如说更像是在盯着这个场景出神。 "起来了,我煮了面,吃些吧。" "好。" 看到周沁轻点了几下头,蔚来才彻底放下心来,卡在喉咙里的那声悲气也被呼吸带出。 其实蔚来是不会做饭的,直到现在她学会的菜色来来去去也就那几道老样子,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挑剔的人。 开头周沁吃着,又觉得有些对不起蔚来,虽说如此,蔚来也还是没有问她昨天到底是如何,只是一言不发细心照顾自己。她停筷顿了顿,想开口和蔚来说几句又羞于开口,害怕脱口而出后就后悔。 蔚来看出周沁的不对劲,一会吃一会停,一会舒眼一会皱眉,她不问周沁并非是不想,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于开口的事情,不论什么,只要周沁不说,她也不会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昨天……" 蔚来没有追问,而是吃的慢了些等她再说。 "我,我昨天,"周沁有些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昨天碰见那个消防员了。" 蔚来抬头,她以为周沁会跟她说昨天嚎啕大哭的原因,却没想到话风一转,说到了别处,但她也承认这个话题确实吸引住了她。 "哪个?" "就是,救过你的哪个,你不记得了?" "哦,记得,你怎么会遇到他?"蔚来也停下筷子,心不在焉的在碗里戳着。 "我也不知道,"周沁接过话却难以回复,她并没有告诉蔚来,关于那里的一切,"在我老家遇到的。" "他好像叫李铭,上次的采访就有他。" "难怪他记得你,我当时跟他说了你,说你一直想感谢他来着。" "是吗?"蔚来抬头看着周沁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人的眼里什么也没有,只是望着,一点装饰不加,一点情绪没有的望着。 "嗯。"周沁点头。 "可惜不能当面感谢了。"蔚来说了句。 "也许以后有机会见面的。"周沁安慰道。 "嗯,也许吧。" 蔚来没再说什么,两人安静吃完后周沁直接就拿起蔚来的碗去清洗了。蔚来没说什么,也没回房间而是一个人在位子上不言不语坐着,她的心脏下方和太阳穴的位置都烧痛的很,闭上眼再睁开都有些吃力。待到周沁出来看到蔚来时,她已经是昏迷不醒了。 周沁当场就急疯了,她好像被强行拉回那天的场景,再多呼吸一下就快要了她的命,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双腿,连胸腔里的心跳声荡到耳边都好像是那间冰冷房间的心电图机,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把泪流干了,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哭不出来了,可眼泪掉下来时她已经被心痛压的说不出话来求救。 她挣扎着,压抑着,拼命的要去救出她,但其实两个人都只是在生死边缘苟且偷生罢了。 只是有时,某种心中的力量是可以堪比奇迹的,而这股力量的源头一定是你我缘分的交织。 别让它断掉。 救她,救她…… 这是蔚来在病床上醒来前最后一句听到的话,如果没有这一句,她想或许她现在也不是躺在这里了。 为什么会突然发病,也许应该是最近太累了吧,每天就是咖啡、工作还有各种琐事。记得她上一次昏倒还是两年前的事情,那时她还算是有家人的,被唯一的亲人送到医院,第二天就出院了,然后就是一顿数落,那时候她就在想干嘛要醒过来,干脆就这样长眠于世的好。 后来却是那唯一的亲人离开了,她那段时间里脑子很乱,什么都想,恍然间她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再生病了,她没有背后能依靠的人了。 那个时候她嗜酒成性,不抽烟不打牌也不鬼混,但就是一定要喝酒,除开每日每夜的开酒倒酒,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糜烂不堪的事情,她不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乌烟瘴气的人,以至于开始的时候她跟周沁向她示好,她也一直在逃避面对,她觉得这是薰莸同器。 而如今,一切倒是朝着不可能的方向发展去了。 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推着手推车进来,蔚来想问问周沁的去向,但这间病房内却还在好几个病患者在,外带上陪同的家属,她要是开口一定得大声呼唤,但,她不敢,她恐于做这样的事情。 皱着眉头幻想考量如何开口,把原本自由自在的呼吸屏在肚子里,默默在脑子里打着不过三两句对话的草稿,甚至在默念倒数后但还是被咽回心里,她骤然间忆起上学时她最怕打吊针,因为每次只剩她一人,她不得不寻求帮助,可她害怕接触,更别说求助了。 那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护士突然调头过来,往蔚来这边走过来,蔚来蓦地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如同聋哑人般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而那护士最终停在了隔壁床。 那是一个黄色短发的女孩,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看得出她的骨架很小,病号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她整个人就这么轻飘飘的躺在床上,摇摇欲坠,总感觉闭上眼下一次再睁眼就很难说了。 蔚来撇过头看的入迷,她上学时也是那样,不过她是黑发,因为染的地方都被人扯着头发揪着剪掉了,那时候她也很白,加上生病更是白的恐怖吓人。 那女孩死气沉沉的扭过头对上蔚来的眼睛,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就都转了过去。 过了一会蔚来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周沁在哪里,那护士却突然又向她这移步过来,蔚来以为不是自己,而那护士却已经给她检查了起来。 "那,那个护士,我想问一下,送我来的那个女孩在哪你知道吗?" 她终于是好不容易开了口,说完这句感觉连头痛都减轻了不少。 护士摇了摇头,低头写着检查结果。 蔚来感觉到不对劲了,她开始焦躁了,呼吸都变得暴躁,整个人都怪异起来,其实她外表看着跟正常人没什么不一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急躁的抓狂,恨不能撞死自己,总之她越痛反而越没那么苦,她坐不住了,她要去找周沁,伸手抓向输液管,病房门却再次被推开。 她飞快抬头望去,又是一位护士,那护士走径直过来跟原先这位对接了一下工作流程,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却倏地回过头对蔚来说了句:"诶,你朋友在隔壁病房,你醒了就去看看吧,她把你送过来一会后就晕了。" "那,她没事吧?" "没事,有些情绪过度。" "谢谢,麻烦了。" 护士走后蔚来立马就打算去到隔壁看看周沁,下床时被输液管挂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上还打点滴,她把吊瓶取下抬高握在手里,脚就已经在向外头跑去了。 隔壁床的短发女孩看见了蔚来所有的一举一动,直到这时她脸上才有了几分活的生气,她认得蔚来,如果不是蔚来中途退学,现在两人应该是同班同学才对,她小学的时候因为性格怪癖没有朋友,是蔚来一直单方面在逗她开心陪她玩,其实她读现在的学校也是为了能和老朋友团聚。 而现在,再一年就已经要临近毕业了,她终于见到蔚来了,也算是团聚了吧。 "算了,明天就出院吧。" 她想着,蔚来跟以前变得很多,她也变了不少,每个人走到一段旅程都会重新开始的,不是说重蹈覆辙,而是抛弃过去,重头再来。《$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柒章:情 到隔壁病房找了好一圈却还是不见周沁的身影,停下来的蔚来感到心慌气短,觉得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其实她现在还是昏迷梦中游走着,根本就没醒过来! "蔚来?" 周沁正拿着湿纸巾擦拭着手指手掌,手背上还有拔出针头后贴上的平口贴,刚准备走进门就看见门口背对着她的熟悉身影,她试探的叫了一声。 蔚来先是缓缓转过头,而后才突然发觉一般慢慢把身子转过来。 周沁小步快走过去扶住她又拿住了吊瓶,她很害怕,害怕蔚来刚才那样,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没事吧?哎呀针还没打完,你跑出来干嘛呀,快回去快回去!" 周沁扶着她就要把送回隔壁房,蔚来摇摇头不肯,见她一副死倔的样子,周沁也只好摆摆头说了句我真是欠你的,把她送到自己的床位上后出去跟负责的护士报备了一声。 两人一起共一张病床,说说笑笑消磨时间,聊聊天聊聊地,从前年进公司聊到明年去旅游,一会说谈哪家外卖好吃一会说宇宙有几个星系。感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蔚来就已经打完吊针了,周沁领着她找医生又开了些药,这才放心回去了。 "还是家里好啊——"蔚来躺在周沁软塌塌的折叠床上,闭着眼发懒。 "有个家有个去处……" "有张床有个搞头。" "小孩子不要看乱七八糟的啊。" "哈哈哈!" "笑鬼啊你!" 又疯闹了一会,两人都累了,明明说好点了外卖吃完再休息,翻着手机界面看着看着就都倒头睡了过去。 先醒过头的人是蔚来,其实她在医院已经躺了不知道多久,已经休息差不多了,只是大脑有些昏昏沉沉的就又眯了会。 她想着叫周沁起来,却又停了手,把她往床上推移了些又盖了床毛毯,看向她觉得并无不妥后坐到了一旁。 安心睡吧。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条短信,蔚来以为是营业厅的信息却看到显示是平常的十一位号码,短信字数较多,只显示了前面一句话:你现在过的还好吗?其实我…… 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蔚来其实知道密码,但这是周沁的手机。 凉风蔓延进屋内,冷飕飕的,周沁缩了缩脚但还是觉着不够暖,把脸朝下埋着伸手胡乱到处摸着毛毯却怎么也摸不到,挣扎了一番还是半撑着坐起了身,揉了揉头发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屋内只有自己一人。 "蔚来?" 她轻声说,像问又像在唤着。 门在传来插钥匙的声响,随后门便开了,蔚来套着件直到膝盖的黑色大衣站在门外,里面搭了件白领衬衫,常规牛仔裤下还穿了双白鞋,她的头发不长只到肩膀处,带些自然卷,在刺骨寒风中穿梭了一会脸颊处就被吹哭了似的打上红晕。 "起来啦,"蔚来反手带上门,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拎起来晃了晃,"看!" "糖板栗?" 蔚来点点头,她在外面见到有卖的,想着周沁肯定爱吃就买了些回来。 一袋带着余温的糖炒板栗刚放下没一会就空了一半,蔚来剥开几个一个接着一个不紧不慢全都塞进嘴里,上一个还没咬开就把下一个丢进去了。 "你这么喜欢啊?我还以为你不爱甜食。" 蔚来停下剥壳的动作,手指上还沾着甜香粘稠的蜂蜜糖浆,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好不容易吞了几次,才把哽塞在喉咙的糖浆板栗咽下去的。 "甜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她舔舔牙齿继续说,"而且每次吃板栗的时候我都有种被幸福噎住的感觉。" 从来都没有被爱的感觉,以至于蔚来时常会在很多怪异的点上找寻爱的真正感受。 两人都笑了笑,一袋板栗见了底周沁还是觉得没怎么满足,拿起手机准备点份外卖。 那一刻不像是等在周沁看手机,凝结的氛围更像是在等待拆除炸弹的结果。 蔚来低着头却又悄悄想看看周沁的反应,她内心还在纠结的时候,周沁就已经把手机放下了。 快的像未曾发生过。 蔚来发觉自己真的是太难伺候了,她太敏感多心了,可她又希望一旦她们之间变了,周沁千万能够告诉她,哪怕冷漠,哪怕吵架,全都可以,她全都接受。 她说不出口,又希望能达成共识。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在这样你不说我就以为没事的情况下,两人各怀心事却又都相继无言。 蔚来觉得自己又开始犯病了,什么情绪都控制了不了,最终都蔓延交集汇合成暴躁发怒的模样。她想去试问安慰周沁,却又怕害怕万一是去吃闭门羹。她总说她自己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但其实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没有百分百肯定的,她只是一直在自己的臆想世界里横冲直闯还嘴硬罢了。 还好,也许是老天爷终于开了天眼知道周沁想自己独处静静,像是冷战又并非冷战的一星期后蔚来收到了出差的消息,蔚来闭着眼就同意去了,拿到票才知道是去西藏。 不知道周沁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蔚来推着行李箱找了好几圈才找到入站口,进站的时候她也不知怎么突然抽了风想转身就跑回家去,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后悔没在离开的时候告诉她。 等回来再说吧,毕竟回来的日子还没定。 或许蔚来觉得周沁真的需要安静一段时间,而她自己也因为高原反应搞的头昏脑胀,所以在分开后的一、两个星期里两人都不曾联系过。 一个在这头辗转反侧焦虑难安,一个在那头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周沁没日没夜的哭,她真的受够了,她也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要进入到正常生活的时候总有人要打断她的未来,告诉她这是在妄想。事到如今已经整整五年了,那个女人现在回来说作为她的母亲,其实她很想念自己,她光是看到都恶心的想吐。 不过是一个星期她就已经开始神情恍惚了,意识到蔚来的离开还是第二天猛然被发觉到的,她知道那天她是被临时派去的,她不怪她。时间不凑巧,地点没选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借口从而逃跑,可她就是原地的人,只能看着别人离她而去,唯唯诺诺,哭个整夜。 她有时觉得时间过得快,快的一眨眼她就又要面对第二天的所有繁琐杂事,以及隔一两日就发过来假惺惺的问候和那空荡荡没有温暖的房间,可有时又很慢,慢的她明明已经逼迫自己全心全意投入到枯燥工作中却还是会有裂缝间隙去悲伤难过,而一旦有这种机会那痛苦煎熬便不会放过她一丝一毫。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蔚来独坐在屋外阶梯上,天是黑茫茫的一片,抬眼能寻见璀璨夺目的零碎星光,但蔚来只是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无物的望着。还有十来天就可以回去了,这些天除开生理反应不舒服外倒也没什么特别难克服的问题,这里的风景、食物、人文环境都让她大开眼界,还有一对热心肠的夫妻在照顾她,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那对夫妻男的像李铭,女的像周沁。 其实月中的时候周沁联系过她两次,不过不是打电话,而是发信息,她问说在做什么,她每次都回:在喝酒。 之后,便顺理成章没有下文了。《$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捌章:离 蔚来从别处拿了两瓶酒回来,坐在小木屋的地板上打开就仰头闷,她实在是需要一点不会伤害或是妨碍到别人的发泄方式了。 一瓶带着说不出的酒酿味似的刺鼻液体被一饮而尽,静坐了几分钟后她开始觉得有些上头了,脚下和脑中都是轻飘飘的。 她恍惚中想起有回她和周沁出去喝酒,她们买了几瓶啤酒和两瓶白酒,周沁说现在还是傍晚总不能在路边喝,就找了个餐馆点了个大份过桥米线边吃边喝,蔚来那天刚好饿着就边吃边喝,周沁才吃了三四小碗但一瓶白酒连带几瓶啤酒却都喝完了。后来她们又去到附近湖边走走散步,她又把那瓶白酒喝完了半瓶,蔚来喝了几口啤酒,冰冷的酒液拿在手里刺激地喉咙和头顶都是凉的透风。周沁再次把那瓶白酒拿出来跟白水一样灌着,蔚来还以为味道不错就也尝了尝——这真的是她喝过最难喝的东西,闻起来喝起来都很难以下咽。 周沁喝着喝着就开始醉了,东倒西歪的还往草丛里躺,嘴里一直念叨着那些让她难过不已的事情,一个人名反复出现不断,她哭的不停抽泣,蔚来出声安慰说来说去也只是那几句绕啊绕,蔚来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让她停止悲伤哭泣了。 每个人都会难过流泪的,前不久她自己就一个人流了一晚上无人陪伴的泪。看着周沁在自己肩膀上哭泣地全身颤抖,蔚来实在是满心纠急但又束手无策,但是在某个莫名的瞬间,心里却突然闪过奇怪的感受——或许是因为生性冷淡又生病了的原因,她实在不能理解明白周沁为什么会这么悲伤痛哭。 而现在她感受到了,原来这是真的很难过,她一直不停流眼泪,可是她甚至都不敢哭的发出声音来。她想放声大哭,但第一反应却是只能忍着,不然会被说没用和看不起,还会让人觉得很懦弱无能,虽然在她心里确实就是一直这么贬低自己,但她就是玻璃心,她不愿意被人同情。 那次周沁在自己面前暴露无遗的痛苦情绪是否也算是在承认她的爱呢?所以她才会安心去哭,去闹,不顾后果的发狠发泄。 那自己该怎么办? 她又该做些什么去回应周沁的痛苦悲伤,好让周沁觉得她也爱她呢? 她不知道。 她是个不幸的人。 但她没必要非得让所有人都必须了解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和它们的原因,毕竟很大一部分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清楚,她也不明白,到底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只有痛苦对她始终如一,像个恨死她的鬼魂,不让她死,又让她生不如死。 这天她睡的很沉,或许是这酒比以往的度数要高,又或许是因为她第一次哭的这样不堪却又无法停止。 蔚来说过:她是个不幸的人。所以在每一次的竭力狂欢后总是会有接踵而来的意外发生,这次是错过了回去的航班,只能被迫滞留四天,而且多出的费用全部自费。 她还没从昏天暗地的状态中蜕脱出来,对于这个消息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她无所谓了,她习惯了。 电话铃响起,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从地板坐起来爬到床上,硬是摁了好几下才点通电话。 蔚来没说话头直发昏,如果不是周沁先开口她可能就直接睡过去了。 "你到站了吗?我去接你吧。" 那头没有响动,周沁重复叫了几声蔚来却都没有回应。 "喂,喂?" "回不去……错过了。"蔚来皱着眉,侧着脸吐字不清的答道。 "啊?这你都能错过!我不管,你今天连夜骑牛给我赶回来!" "牛不听,牛喝多了……" "你又喝酒了?" "嗯。" "你好像很喜欢喝酒?" "还好……喝酒,”蔚来翻个身,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开心也能喝,不开心也能喝。" "可我每次找你你都在喝酒,害得我以为你不乐意见我。" "因为喝酒就代表着这人没什么事,别人问你在干嘛你说喝酒,那别人也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喝,喝的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如果——别人说你干嘛呢?你说,哦,我自残呢,那还能叫没事吗?不管什么人,能给你打电话的,多少出于心里过意不去的面子还是会劝阻安慰你,但这样多了就没意思啊,别人也会烦,谁都会烦,没人有这个义务啊……" 蔚来突然一下说了很多话,不紧不慢,语气平缓,像在讲故事,却听不出个什么情绪来。 只有周沁下意识慌了,她以为她已经熬过了最坏的那段时间,在她遇到蔚来以后,两人一起努力生活的日子平凡又快乐,她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感慨:就这样也很好了,她很知足,她很满意。 她明白这段时间两人间隐隐作秀的不对劲,她不是没和蔚来吵过架,两人住在一起多少有些摩擦。 可她明显感觉到了这次的不一样,蔚来虽然性格安静,但两人一起时她总是古灵精怪的,蔚来从来没有对自己表现过这样的一面,她会不开心,会难过,这些周沁都知道,但她从来都没有察觉到过蔚来心底的绝望中不仅仅是平常简单的伤心失落,那里还有疯狂的痛苦,还有无声的呐喊,而这些被藏匿着的涌动怪物被打开牢笼来的那一刻,竟也是这般平静淡然,让那些路过的人瞧了一眼便再无兴趣。 对话就这样静止了,比在街上遇到熟人打招呼过后才发现认错了还要尴尬,蔚来实在想睡了,再大的事她都不理了。 "答应我一个愿望吧蔚来。"周沁语气淡淡地开口,电话那头她穿了身素雅的浅紫长裙,坐在床边,面带舒缓似笑意般的神情,蔚来总说这样的她好像神话女神雅典娜,只是并非是平常在华丽殿堂的冰冠公主,而是在废墟土堆里找不到方向却依旧还坦然自若的美人。 "你说。" "你自己想吧,你能做到的。" "在,临死之前提前通知你?"蔚来玩笑似的说道,但更像是在自说自话。 "神经啊你!"周沁生气地低声喊。 "在做每一个重大决定之前,告诉我最爱的周姐。"蔚来知道周沁想让她承诺什么,她了解,她明白。 "这个不错,就这个。"周沁终于是放下心来松口气,她相信蔚来,她从不骗自己。《$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玖章:你 取得最新航班的机票后蔚来一刻也没歇下,夜以继日搭车坐车总算是赶了回来,转瞬间已经快到冬季了,虽说现在已是深秋末尾但天气有时却还是日头当空,此刻的太阳就暖洋洋的,晒的很是温暖,蔚来回来瞧见家里没人,想着周沁可能是趁着天气好出去逛街了。 蔚来把行李箱推进房开始简单收拾衣物,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蔚来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手机发现无人打来,她先是一愣然后顺着响动在枕头下寻到了周沁的手机。 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手机铃声一直在响,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蔚来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 "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呀?"是小孩子十分稚嫩的声音,不难听出其中的盼望,甚至还夹杂十分明显着的哭腔。 "你……" 那头响动了几声,好像是有人进房门训了小孩几句,随后立马就掐掉了电话。 蔚来看着电话挂断的手机界面,一言不发。 周沁确实是去逛街了,但不是漫无目的闲逛,再过一个月马上就是蔚来的生日了。 她还记得蔚来有一回喝醉了跟她说自己从来没有过一次生日,礼物、祝福什么也没有,但其实她心里十分在意这种仪式感,她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很隆重,夸张点还带了抹神圣庄严的日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仪式感这么敏感在意,可能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所以特别缺乏,也可能是因为她觉得在每一个准备向前一步的时候都要有一个特别庄重肃穆的嫁接方式,她特别害怕突然间就要面对,具体面对什么,什么都一样吧,她害怕这种感觉,除非它是好的,惊喜的,让人开心的,但是她知道不会的。 十八岁生日那天蔚来在外面打工,那天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不一样,甚至因为是生日,她比平常还要更加难过,她在那时许了一个愿,希望今生今世的烦恼痛苦通通不要带去来世,当然,如果她还能有来生的话。 后来遇到周沁,她觉得这个愿望也不重要了。 周沁赶去商场专柜时那件衣裙已经售完了,她只好又跑了几个地方才找到最后仅有两件还在销售的柜台,直到付钱她发觉自己没带手机,最近精神恍惚得厉害,连身上也没有现金,周沁恳请店员留住衣服她回去拿钱来付,店员虽有些为难但也只能跟她尽量保证,周沁一头道谢一头赶紧跑回去拿手机。 上气不接下气地飞奔到楼下时,周沁猛的一顿,呼吸心跳都按下暂停键,只有血管中的激动在四处乱窜。 "你,你……"她激动到甚至有些说不清一句话,一个月了,她真的觉得这一个月好长好难熬。 蔚来静静地站着,脸上印着浅浅的笑,疏远又温暖,她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深呼吸了一下摸出手机递到周沁面前。 她没有说一句话。 周沁没有察觉,惊喜地接过,赶忙要去付账,像是想起什么她又回过头对蔚来说:"等我回来,我们再去吃火锅。" "周姐,"蔚来没有搭理她的话,自顾自地讲着,"星期一我们一起去再去采访吧。" "好啊!" "上次的采访还漏了些东西,所以要全部再采访一遍。"蔚来慢慢地说,看着周沁的眼睛她慢慢地说着。 "……" 周沁沉默了。 "我不知道,可能会有别的工作,所以……" "为什么你这么害怕见到她们?"蔚来问,第一次周沁见到这对祖孙时的不对劲她就看出来了,日头很大,蔚来的心下惊凉,头却被晒的阵阵发懵。 "你跟她们有关系吗?难道,小小……是你的小孩?" 周沁痛不欲生的蹲下身子捂住耳朵,吞声忍泪,她慢慢地摇头,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耄耋老人被现实生活这个巨人硬生生摁进土里,低头,认错。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蔚来甚至感到缺氧,这个玩笑未免太过沉重,"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不要问了,不要问了……"周沁狠狠抓住头发,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着,她忽的松开头发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下死手,她不想活下去了。 "你疯了!"蔚来使劲去掰开她不断用力的手掌,两个人扭打缠绕在一起,她们互相爱怜,又都泣血涟如。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是你说我们是朋友吗!" "那你有告诉过我吗!你喜欢李铭你有告诉过我吗!" "我没有!我没有!" "我没有……"蔚来花光了力气终于是制止住了周沁自残式的疯狂举动,她对着周沁怅然若失,喃喃自语道。 周沁垂着头,原本柔滑漂亮的长发被抓的杂乱无章,像捆杂草,周沁也像个失去活气的稻草人。 "我也没有。"周沁说的很轻,她空洞的双眼只装得下绝望,丢下这一句直接就跑开了。 完了,终于完了。 一个月以来,这么多天的压抑、伪装和忍让终于在重逢的今天彻彻底底分开。 每天活在自我折磨和执着妄想中的日子中,她们是如何在期盼着安稳平和的明天,规划着怎么拥有普通平凡的一天,最后又是如何被彼此的当头喝棒打的头破血流。 意外总是快到都没能让人准备好开始,转眼就悄无声息,按部就班的,这么结束了。 看着周沁头也不回地跑开,蔚来没有追上去,她隐隐约约察觉自己又开始发病了。 头痛,发昏,心底里压抑不住想要一了百了的念头,摁着闷着,像是往一个密封塑料袋里不断充气,只要针孔那么大点的缺口就会卒然爆炸,一瞬间即可消失殆尽,灰飞烟灭。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摸索着回到家,像疯了似的到处翻找着能够暂时让她安定下来的药瓶子,正常人怎么会这样呢。把所有东西四处乱扔,拿起什么就丢什么,上一秒从床头柜拿起的闹钟下一刻便出现在房门口。她不是正常人,她有病,所以这对她来说,是正常的。 她终于找到了,在一片杂乱狼藉里不知那个角落挖到了熟悉的药盒。 已经被打开过了,或许是她上次忘扔了,她不记得了。 自从得病后她的身体包括大脑各种功能都开始不知不觉中缓慢下降,就算忘记什么也很正常。 药还剩有十二片,她全部剥下攥在掌心,水也没有仰头就这么生硬地咽下,有好几片卡在喉处,她拼了命吞下去,却把眼角的泪溢出。 真苦。 这种时候蔚来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煎熬的,对她来说,这样日子就是在迷茫中等待、盼望,等待两种极端能早些砸向她,又盼望着它能砸个稀巴烂。《$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拾章:钟 如果蔚来知道这次吵架的代价是周沁三天的下落不明,那她一定会在周沁跑开时就死命拽住她。 可惜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并非是蔚来没想过去找周沁,而且蔚来好不容易从梦魇中脱困时,时钟早就已然无情地往后拨了两天,届时她再去找,犹如大海捞针。 她毫无头绪,只能重新回到那狭小的房中,从醒来时她便再无心思梳妆打扮,此时此刻杂乱的头发蓬松着像是一个漏气的气球,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老气横秋的松垮大衣,蔚来驼着背,双目无神坐在床边,显得有些憔悴不堪,更多的是苍白无力。 回来吧周沁……回来吧…… 她哭不出来,更怕是一旦开始便再难止住。 一到快入冬,空气里都黏着几分去不掉的寒意,被呼吸带入到温热的身体里,下一刻的冷气就又开始在飞尘中凝结,吐气时如烟雾缭绕都融化不了。 世界像一座正在形成的巨大冰雕,时钟往后一步,它就完工一部分,在这样不知是否明日醒来就是冰天雪地的时间里,那座安安静静的小村庄却显得格外淡然自若。 按照以往这时的人们早已开始农作,但是因为凛冬将至,此时还只是刚吃上早饭。 柴火烧饭的烟火气跟随着短烟囱往外冒出,向着天上游去,浮的慢的就排着队溢出管外,再缓缓落到地上、树枝间、裤腿边和发丝里。 周沁立在当中,像个漂泊的异客,深呼了一口气。 刚下车她就站在这里,现在也已经足足站了有两个钟头了,如果不是这样,她也许也看不出来,原来她厌恶的、唾弃的、憎恨的地方也可以是这样祥和温暖的。 就连那对相依为伴的祖孙都显得如此动人温情。 她是恨那个女人的,但她也很同情她,初次结婚没多久老公就死了,生下她好不容易抚养大后又找了个吸毒犯生了个儿子,她的命跟自己一样不好。 不过她现在又已经开始重新生活了,看她现在还会打字天天给她发消息,还能时不时跟她电话留言,也许这次她终于幸运了一回吧。 她不怪她,周沁想着,所以她也没道理去怪罪那对可怜的祖孙,她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生活,这样就够了。 我走了爸爸,周沁望着远处的山头,我再也不回来了爸爸。 她往回走着,心里竟也轻松,那些吃过早饭的人们背着锄头开始准备农作,边走边唠着嗑、说着话,将几件单薄衣服套在一起穿成团球的孩子们开始玩闹,你追我赶一个一个,三五成群都从周沁身旁路过、走过,只有她在往后头走,所有人都在往前进着。 "发大水了!快跑!快跑!" 远处不知是何人拼尽全力大声叫喊了一句,时间像被凝固了一下,直到不知是谁的木棍子掉在地上落的一声响,猛然间一下子便一呼百应,所有人都像疯了似的往外逃生着,嘴里大叫着救命,只知道疯狂往外逃生,生怕晚了一步就会丧生于此,甚至尸骨无存。 周沁在逃生人流中反着方向站立,呆呆地丢了魂似的,只是睁着眼睛望向那座明明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小村庄——此刻却洪水滔天,沧海肆虐。 从她身旁跑过的路人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把她撞倒在地,而后就看也不看地飞快随着人群跑开了。 "周沁!" 周沁置若罔闻,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甚至连起来都忘记了怎么爬起来。 "周沁!周沁!"声音越来越近。 周沁还是那副失去了生气的颓废样子。 "周沁!"李铭往她的方向赶来,其实还差了些距离,他就已经伸出手要去揽她,但明明就只隔了那么几秒,那滔天巨浪便用力甩打了下来,仅是一眨眼,爱人就消失眼前了。 蔚来报了警,说周沁已经消失超过24小时了,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里。 这段时间不断阴雨连绵,才刚晴了两日就气温骤降,甚至还有暴雨警示,他跟随队伍被派来预警,人算不如天算,脚刚落地便听到发了大水,他看到不远处貌似周沁的身影,待他跑去确定时却刹那间消失眼前。 "来不及了,快疏散人群!" 他听见队长的命令,心里却重复着:来得及,来得及! 幸好才至清晨,出来的人不多,努力指挥着慌乱人群往高处散开,又奋力将哇哇大哭、六神无主的孩童们移到安全处,警戒线飞速拉起,李铭却趁这之前往坡下去了。 周沁险些被激流撞昏过去,还好她运气不错,还学过游泳,刚才被冲到一块巨大石块前她拼命花费了全身力气才惊险擦肩而过,不然定是凶多吉少。只是她现在真的太累了,双腿毫无力气,胳膊也已经划得酸痛,但水浪还是措不及防地一阵阵打来,呛得她连咳都来不及。 蔚来,蔚来…… 我可能,要死了…… 灾难来临时总是如此残忍不仁,仿佛只有这时你才能感觉到一切的真实和世界的辽阔,因为在这样碾压式的意外中,单凭一个人渺小的甚至是连势单力薄都算不上的。 蔚来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心底里不断叫嚣的恐惧和害怕,那些石头相撞、水流涌进、树枝折断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不断放大,靠近些,其实就在她面前,这样□□裸地,毫不避讳的发生了。 那远方的哭泣刺痛着她的心,她还是挪动了像是被灌满了铅的每一步。 李铭把周沁横躺放下地,又在周沁身边跪下来,他的唇色乌紫,手掌小臂也不知被什么划破了,不停往外渗透出血来,他什么顾不上,不停的按压、呼气,可不管他怎么做,周沁还是那副失去了生气的死寂样子。 "周沁你快起来!"李铭焦急恐慌地怒吼,这样一个无论怎么艰难、怎么辛苦的大男人,此时此刻只能咬牙呐喊出语气中都压抑着几分哭腔的无助。 "我求你,不要死……" 死…… 周沁像是快没电的机器玩偶,通上了最后一丝电量,竭尽全力将仿佛是还没被划开的双眼撑开,木讷呆滞地缓缓转过头望向李铭。 "我要死了吗?" 李铭脸色凝滞了一下,随后心脏骤停又死里逃生般回过气来喜极而泣。 周沁由着李铭把自己扶起来了,只是她体力不支,不太能站立稳住,李铭赶忙让周沁靠稳住自己,但看她站起身来时趔趔趄趄的步子,斟酌了一下还是横打抱起了她,随后十万火急地带着她顾不得一路上的跌跌撞撞不遗余力跑出危险区。 怎么了? 虽然被李铭抱着往外跑,周沁的脑子却还是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明明刚刚一切还是好好的,可是突然间传来了一声巨响,连地面都跟着摇晃震动,眼前看到的画面忽然就换成了一幕所有人悲泣着惊恐尖叫,抱头鼠窜逃难的景象。 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全身止不住的发抖颤栗,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连哭都忘了。 "救救我,快救救我……" 周沁反手紧紧拉住李铭的衣襟,像双目失明的人抓住唯一的渺茫希望不肯放松半分,害怕一松手就会陷入迷途末路。 "不要怕,我来救你了周沁,已经得救了。" "得救了,得救了……" 在被送到救护车上时周沁的脑海里依旧只有这么一句话在来来回回重复着,默念着。 她得救了。 被冷水浸泡过的身子真的很冷,怎么暖都暖不起来,呼吸也是冷的,手脚更是冰凉,李铭找了件衣服给她套上,周沁抿了抿嘴,清咳了下嗓子道:"谢谢你。" 李铭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而投身救洪去了。 身旁传来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由远到近再到周沁眼前,那老人被搀扶着但还是哭着执着要跪下。 "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孙子吧!" 两边搀扶着她的人低声安慰着,但老人还是流泪不止。 周沁一下便坐不住了,她攥紧手掌,想了想,只能顺着刚才李铭的方向跑去。 她去找,却被那大水拦住了去路,她站在警戒线外望不见人,只有心慌如影随形。 "现在情况如何?" "暂时没有人员伤亡。" "好——李铭你去哪!"队长冲着刚还在汇报现在却突然间发疯跑开的李铭厉声喊道。 顺着李铭跑去的方向他一愣,而后赶忙请求支援,立即也跟了上去。 蔚来此刻只后悔没有好好学游泳,只能靠着以往学到的三脚猫技术勉强靠惯性浮在水面,双手举着还在不停哭泣的小男孩。 那些孩子都跟着家人躲到别处了,只有陈小小被冲散了,他太小了,这么早起的大多都是比较大的孩子,陈小小应该是跟着老人起来后不慎被水流带跑的,她当时就在那,如果慢一步,可能就是瞬间远去百米不可挽回的情况了。 远处一个橙色的小点不断靠近,蔚来被洪水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看到那是一个人影。 "坚持住!再撑一下!"李铭大喊着就要下水救人。 "李铭!"队长随后跟上来,把救生绳解开扣在李铭的腰带上。 李铭一下跃入水中,他看到蔚来已经在发抖打颤的手臂,她快要撑不住了。 "先救,"蔚来被没过口鼻的水淹了一下,她闭起眼仰面大叫,"先救孩子!" 蔚来不行了,她只能凭感觉听李铭的声音来辨识他的位置和距离。 她将双臂微微前倾,好让李铭能够一下勾着孩子。 这样的危险关头,一点点的差池都会是致命的错误,没有重来的机会,甚至没有后悔的时间。 李铭拼尽全力游渡到蔚来那头,挥臂奋力一勾将孩子揽过拽住,同时间蔚来也终于是耗光殆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像漂泊无根的落叶一般随着水流而去了。 那一刻的时间仿佛凝结住了,将孩子接过时蔚来手上的头绳与陈小小手腕的铃铛相碰了一下,清脆的响声像是点了慢动作一般,结束后又是快的那样始料未及。 周沁在医院只呆了一晚,她的心里总是莫名慌乱,她没有住院直接打车回了家,家里竟然十分整洁,她的心终于落地,转眼看到蔚来房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是蔚来的字迹,隽秀有力,好看工整,她曾说过特别喜欢她的字。 她忽然想起来这便利贴还是当初她买给蔚来的,上面只写了两行字:回来吧周姐,我很想你,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周沁真的很喜欢蔚来写的字,她想,她一辈子也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拾壹章:不思量,自难忘。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还是没人接吗?" 一旁的女生问道,打电话的女生摇摇头,明明应该一个月前送去的衣服到现在都没人来取,打备注号码也一直是无人接通。 "打下她另外一个留的电话呢?" "也没人接。" "可惜了,还是限量定制的。" "是啊,可惜。" 街头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临近新年回来的人多了,超市商场买年货的人更是人满为患。 "诶老乡!" "嗯?是你呐!" 两个皆是两鬓斑白的老人互相用方言打着招呼,表达着突然相见的惊喜。 "你也买过年的东西赶着回家吧?" "那家里有了,带小孙子出来买件新衣服。" "是你那个消防员儿子是吧,哎哟真是孝顺……" "不是……" 那老人弯着腰牵起陈小小的手握住自顾自地说起来:"你看这小娃娃都长这么大了,认不认得我啊?我以前还抱过你哩……" 一对夫妻在保健药品区转悠着,男的健壮,女的俏丽。男的拿起一瓶外国进口的药瓶仔细瞧了瞧,女的夺过来放回架台说:"是药三分毒,前两天有个新闻你没看到啊?" 男的点点头说反正他也用不到,两人挽着手又到别处逛去了。 "医生,我没事吧?" "酒少喝,不然肯定要住院。" "诶好好!" 开完药单又嘱咐好注意事项后,医生拿起水杯喝了几口热水,觉着好像有个病人有段时间没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啊。 正在运行的火车上,一位长头发,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正整理着书包内的东西,今年刚考到外地上大学,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手机响了一声后屏幕也亮了起来,原是进了一条新短信:生日快乐,我永远爱你。 诶,可是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啊? 想了想,她还是在屏幕上打了两个字回了过去:谢谢。 落雪了,今天第一场大雪,飘渺如歌般下坠到了广阔无垠的大地上,这时候的太阳还挂在天上,待到晚上只有月亮的时候,那雪就被覆上一层淡蓝的纱裙,站在高楼上看着的话感觉全世界都在发光一样美丽。 一场大雪落下、堆积、融化,而后时间推移,又一场大雪落下、堆积、融化。 有时会觉得这世上的一切好像都只是在不停重复罢了,可路过身旁的每一对耳边私语的爱人,每几个放声大笑的朋友,每一个拥有明天的学子,又觉得这世界上不一样的有太多太多。 人生在世三万天,得不到的也有太多太多了,就这样安静地看一场雪的一生,也很好。